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漫画尸》作者:西西弗斯 简介: 接二连三收到陌生人寄来的恐怖漫画。 而且,漫画里面的主角居然是我自己! 尼玛,这些天的经历简直是把我吓尿了…… 第一章 恐怖漫画 前几天上网的时候,我看见有个出版社在微博上搞抽奖。只要转发微博,七天后抽五个粉丝,送一套恐怖漫画。 我本来就挺喜欢看漫画,于是马上跟风转了。 一星期后,中奖名单公布了,上面没有我。我知道很多人转发,中奖的几率不大,所以也就没在意。可是仔细一看我就有点生气了,因为这里边有黑幕。 中奖的好几个人,都是这出版社的互粉好友,平时也经常见他们互动,知道他们认识。 我挺生气,就给小编私信:“就这么几本破书,怎么还搞黑幕呢,耍我们玩呢?” 本来我只是发发牢骚,出口气就算了。谁知道他很快回我了,说:“这本来就不是随机抽奖,我看谁顺眼就送给谁,你管得着吗?” 我马上回了句:“你还是大V呢,怎么这么说话?” 那边又说:“大V怎么了?大V就骂不还口了?你弱你有理是吧?” 反正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吵起来了,到后边越说越难听。 吵到最后,他忽然来了句:“你不是要书吗?行,我送你,送你上西天。” 说了这话之后他就不吭声了,任凭我怎么骂他都不回信。 那天搞了这么一出,我心情挺不好,不过睡了一觉也就忘了。毕竟在网上骂战,比在现实中杀伤力小多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有快递给我打电话。说我的书到了。我挺惊讶,收了快递一看,真的是那套漫画书。我心里挺爽,觉得是那小编怕了我了。 结果回家看书的时候,我发现不对劲了。 前半截漫画倒没什么,是正经的恐怖漫画,挺精彩的。可是看到一半,画风忽然变了,变成一个人的日常生活,几点出门,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平均一小时一幅,枯燥无聊。而且每一幅只是寥寥几笔,画的很敷衍。 我觉得有点奇怪,这漫画怎么驴唇不对马嘴的?我上网搜了一下原作者的漫画。网络连载一切正常,和我手里的根本不一样。 我马上猜到了,是那个小编在捣鬼,他既然在漫画出版社工作,应该也会画两笔,所以弄一套假书耍我。于是我给他私信留言,问他什么意思。但是他没理我。 我把漫画书扔在一边,也就忘了这事了。结果七天之后,我又收到一套漫画。这次好了,连前面那些虚张声势的内容也没了,全都变成了日常生活。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画的清清楚楚,画风比上一次也精致了不少。 我看了一会,忽然全身冒冷汗。因为这上面画的好像是我。主角的生活规律和我的一模一样,而且周围的环境明显就是我住的小区。最重要的是,其中一幅画,上面的人露出来一个侧脸,和我特别像。 我又是害怕又是恼火,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监视了。我怒气冲冲的给出版社打电话,想要投诉那小编。结果根本没人接听。 我想了想,把带定位地址的微博全删了。不过我知道,这时候已经晚了,我的住址他肯定已经知道了。 我预感到这事没完,那小编肯定会继续对付我。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拉上窗帘,尽量呆在家里面,减少外出。然后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偷偷向外面看。我现在活脱脱像个偷窥癖。不过我偷窥的不是女人,而是陌生人。 我要观察有没有陌生人进了我们小区,东张西望的想监视我。我一边看,一边想:“画漫画的小编,别让我抓住你,不然的话,我得打你个半死。” 我一连几天都在窗帘后面向外看,可是周围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现。 直到我接到了电话,快递又来了。 这次的包裹很轻。我打开一看,只有三页纸。 第一张纸上画着一栋房子,正是我住的那栋楼。 第二张纸上画着我的窗户,窗帘被掀开了一角,我正往外面张望。 第三张纸上,我仍然在张望。只不过,我背后出现了一双手。它拿着一根麻绳,正在往我脖子里面套,而我浑然不觉……画中的我神色古怪,我的眼睛,像是透过白纸,在看我自己一样。 这三幅画很简单,但是我看的全身发抖。我把它们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面了。 我坐在楼下大口大口的喘气,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害怕了。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自己的房子,我看见屋子里面的窗帘一开一合,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真有一只手藏在里面。 我拿快递的时候太阳就落山了。现在一耽搁,天马上就黑下来了。我忽然有点不敢回家了。生怕回去之后,有歹徒跳出来把我勒死。 路灯已经亮了,小区外面有夜市,里面不少行人,人多了感觉安全一点。我干脆在街上溜达,一边走,一边想这件事怎么解决。 小编的意思很明显,他在对我进行死亡恐吓。可是就因为我骂了他两句,他就要杀了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把电话掏出来,想要报警,可是我想了想又放弃了。 我不是第一天混社会了,知道手头上一点证据都没有,叫来了警察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么干反而会让小编知道,我连报复他的能力也没有,出了事只能叫警察。那样的话,他会变本加厉的对付我。 可是,我该怎么办好呢?我不是本地人,就算打群架也找不到人。 我走了一会,发现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我这才醒悟过来,已经是深夜了。 大半夜在街上溜达很危险,就算小编不对付我,也有可能碰见抢劫的。我自己家是不想回去了,于是我在路边找了个网吧。 这时候我哪还有心思玩电脑,只是盯着屏幕发呆罢了。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手搜了一下那出版社的名字,结果跳出来一则招聘启事。 上面说,出版社唯一的客服走了。现在招聘一名新客服,负责接听电话,运营微博。有意向的人,可以直接去面试。紧接着是出版社的地址。 我一看这消息,顿时恍然大悟。这两天一直整我的小编,估计就是那个客服,他既然已经离职了,当然有时间每天来监视我了。 出版社就在我们市。我在电脑前面盘算了一会,打算去试试。于是我写了一份简历,随手发到出版社的邮箱了。 反正我最近正在找工作,如果能录用了我,那是最好不过。到时候,我再打听他的信息,应该不难。只要让我知道了那小编是谁,就该我整他了。退一步讲,就算我不被录用,去他们公司转一圈,应该也能看出点什么来。 我正靠在椅子上制定计划。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很面熟的人,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他笑嘻嘻的站在我身后,指了指电脑:“怎么,想去这家公司上班啊?” 我挺谨慎的看着他:“怎么了?你是谁?” 他坐在我旁边,摇了摇头:“老弟,这单位不好,千万别去。你要是想找工作,跟着我干吧,我有好买卖。” 我向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这人很失望地说:“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砖头啊。” 砖头是我的发小,我们俩从小在一块玩,简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只不过,已经十几年没见了。我仔细看了看他,这人可不就是砖头吗?和小时候变化不大。 他乡遇故知,真的挺惊喜的。我很高兴的问他:“你到哪去了?怎么十几年没见过你?” 砖头苦笑了一声:“哎,你哪能见得了我啊?你忘了?十岁那年,我掉进鱼塘里面淹死了。” 我拍了拍脑袋:“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我下意识地说了这句话,忽然脑袋嗡的一声,厉声大叫:“你死了!”我转身就想跑,结果被屁股下面的椅子一绊,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了。 结果这么一摔,我猛地清醒过来了。我看见网吧里面的人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我回头看了看,哪有砖头的影子? 我拍了拍胸口:“原来是个梦,吓死我了。”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重新坐在椅子上。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定了定神,接了电话,是个男人的声音:“郭先生吗?我是出版社的总编,刚才看到你的简历了。现在方便来面试吗?”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十二点了,我有点犹豫:“半夜面试?是不是有点……” 那头笑了笑:“实在是缺人手,忙到现在了。你如果方便的话就来一趟,白天估计没时间接待你。” 我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我在网吧门口打了一辆车,让司机往出版社的方向开去了。 出版社在开发区,开发区的意思就是待开发地区。这一带地广人稀,甚至连路灯都是灭的。我借着月光找了一会,总算找到那栋写字楼了。整栋楼黑乎乎的,只有其中几个房间亮着灯。 办公室在十八楼。可是这大楼里面的电梯似乎坏掉了,我摁了很久也没反应。没办法,我只能走楼梯。 楼梯里面的灯是声控的,我加重脚步,踢踢踏踏的向上走。这样一来,脚步声和回声叠加在一块,好像有很多人在楼道里面走一样,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好在我一路顺利,走到十八楼。我看见办公区还有不少的年轻人在上班,他们都很专心的盯着电脑,谁也不说话,整个办公区怪怪的,怎么说呢?很安静,也很压抑。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问他们:“这里是要招客服吗?” 那些人谁也不搭理我,像是没听见一样。我有点不高兴,觉得这些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幸好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人,他笑眯眯的看着我:“你是来应聘的?跟我进来吧。” 我点了点头,就跟着他往一间会议室走。路上的时候,我瞟了那些上班族一眼。我看见他们个个面无表情,好像痴呆一样,盯着电脑动也不动。 第二章 血合同 中年人已经把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做手势让我进去。 我进屋之后,马上闻到一股浓烈的供香味。我抬头一看,发现会议室里面供奉着一尊神像。 我不自然的笑了笑:“在办公室供神仙,有点新鲜。” 中年人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我们是出版恐怖漫画的,整天编排小鬼。万一叶公好龙,真把它们招来了,不是闹着玩的。供奉一位神仙,大伙都踏实点。” 我干笑了一声,就坐在他对面了。我嘴上没有说话,心里面却想:“这些人是不是有病?怎么个个神神叨叨的。” 中年人正好坐在神像旁边,我和他对视的时候,目光不免被神像吸引过去。我看见它青面獠牙的很狰狞,再加上会议室灯光有点暗,就显得有些恐怖了。 我忍不住说:“这神像,好像有点吓人。” 中年人幽幽的说:“好人不怕神佛。年轻人,我看你心里有鬼啊。” 我被他说得一愣,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和你开个玩笑。” 我悻悻然的点了点头。 他从抽屉里面拖出来一张纸,在上面刷刷的写字。一边写,一边说:“你的简历我看了。各方面条件都符合。咱们这就签合同吧。以后你就是我们这的正式员工了。” 我愣了一下:“面试通过了?这么轻松?” 中年人满不在乎的说:“招个客服而已,面试只是个过场。”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人倒是个直肠子,不喜欢装。 我试探着问他:“那个……你们原来的那个客服呢?” 中年人头也不抬的说:“走了。” 我又问:“去哪了?” 中年人抬起头来,看了我两眼,反问我:“你不知道?” 我顿时愣住了:“我怎么知道?” 他向身后指了指:“走了,还能去哪?” 我沿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佛像前面,放着一个相框,相框用黑纱遮着,前面摆蜡烛和供香。 我的心咯噔一下,脱口而出:“死了?” 中年人有些不快的看了我一眼:“年轻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呢?这叫走了,或者叫没了。” 我咽了口吐沫,紧张地问:“什么时候没的?” 中年人掰着手指头:“我算算啊。大概……二十多天了吧。” 我听了这话,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小编早就死了?那么给我寄漫画书的是谁?该不会是鬼吧?” 我想到鬼这个字,身子就忍不住打哆嗦了。不过多年的无神论教育,让我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不可能,世界上哪有鬼,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得好好问问……” 这时候,中年人嘀咕了两声:“没有印泥了,这可怎么盖章?我去取点,年轻人,你等我一下啊。”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看着他匆匆出去了。 我鬼使神差的向那相框走过去。我知道,相框里面的就是小编的照片。我哆嗦着伸出手,把黑纱掀起来。 我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吓晕了。 那相片……那相片是我啊。我看见自己的照片被人做成了遗像,摆在桌子上。 我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我站在遗像跟前,使劲咬着嘴唇:“冷静,冷静。想想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忽然,有一个词跳到我脑子里面了:圈套。 没错,这是圈套。那小编想要杀我,故意用招聘启事把我骗到这里来。现在我等于自投罗网,接下来他要动手了。这家伙,居然连遗像都给我准备好了。 我想到这里,扭头就向外面走。结果我一回头,看见那中年人拿着一把刀,神色阴郁的进来了。他冷冰冰的问我:“你要去哪?” 他手里的刀很锋利,刀刃泛着白光。我实在吓得不轻,瞪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中年人面色不善的看着我:“你想走?” 我连忙摇了摇头:“不走,不走。我拉肚子,想上厕所。” 中年人冷笑了一声:“懒人屎尿多。年轻人,你到了我们单位,可要认真工作,别偷懒。” 我点头哈腰:“是是是。我认真工作。”今天如果能活着出去,让我当牛做马我也认了。 中年人把玩着那把刀子,把我领出会议室,来到办公区,他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小门:“那里面就是厕所,快去快回。” 有刀在手,他对我的态度大变,从笑眯眯变成冷冰冰。我现在几乎确认,他就是要杀我的小编了。 我像是逃命一样跑到厕所,死死地关上门,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喘了一会,就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怎么逃出去。外面是几十个上班的年轻人,我要偷偷溜出去几乎不可能。可是厕所里面又没有其余的通道…… 我坐在马桶上,一个劲的敲脑袋。忽然,我看见旁边放着一摞报纸,上面赫然有出版社的名字。 我奇怪的拿起一张报纸。发现这是本市的日报。在社会新闻那一版上面,登了几则凶杀案、抢劫案之类的。而在最角落里面,有一个标题:“某出版社员工声称出现灵异事件。” 我有同学是做新闻的,我知道媒体不可能宣传迷信。所有的鬼故事都必须有一个牵强的科学解释。所以看这类新闻,只需要看前半截,不要看专家的调查结果。 我把新闻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它的大概意思是说,在二十多天之前,这家出版社一到晚上就阴风阵阵,冤鬼索命。所以这里的员工在太阳落山之后,就全都跑光了,谁也不敢逗留,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吓得住院了。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太阳落山之后就跑光了?可是外面明明有人上班啊。” 我的心脏猛地一揪:“外面上班的,是人吗?” 我把厕所门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偷偷地观察那些上班族。 他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喝水,甚至没有人眨眼。我揉了揉眼睛,惊恐地发现,他们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我一下瘫坐在马桶上:“完了。真的是鬼。” 我哆嗦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手忙脚乱的摁报警电话。这时候,有人敲了敲厕所的门。中年人阴阳怪气的说:“年轻人,怎么上个厕所也这么久?你要在里面办公吗?” 我正要敷衍两句,拖延点时间。没想到他把门拉开了。我心里面一阵懊悔:“刚才我怎么忘了把门锁上?” 中年人用刀柄轻轻地敲着厕所门:“上完没?” 我哆嗦着说:“完了。” 中年人阴森森的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当然完了,裤子不都穿上了吗?” 他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跟着他去会议室。 如果他是人,我还有心和他打一场。现在我知道他是鬼了,连反抗的胆量都没有了。 中年人又坐在椅子上了。他拿出来两个小小的浅碟子。 他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两眼,然后叹了口气:“印泥这个东西,很宝贵呢。”然后他拿起刀,在自己手指上割下去了。一直割出血来,淋淋漓漓滴到一个碟子里面。 我早就已经看呆了,这时候哪还能说出话来? 中年人放下刀,伸出食指在碟子里面蘸了蘸,然后在合同上摁了一个血指印。 他做完了这事,向我抬了抬眉毛,把另一个碟子推过来:“年轻人,该你了,你也割点血出来吧。” 我咽了口吐沫:“用……用血做的印泥啊?” 中年人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说:“是啊,这样才显得庄重。古人不是讲歃血为盟吗?这样的合同才可靠。哈哈哈。” 他这三声哈哈哈像是念白一样,简直诡异极了。 第三章 阳寿尽了 我看着眼前的碟子,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恐惧满脸赔笑:“实在对不住,我晕血。我看……这印泥就算了吧,咱们换红墨水行不行?”然后我轻轻推了推那碟子。 中年人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又把碟子慢慢地推了回来。他幽幽的说:“年轻人,咱们是出版恐怖漫画的。这合同,不光是给人的,也是给鬼的。你不摁手印,我怕他们不认可你在这里上班。将来撞见东西了,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我全身打哆嗦,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恐惧了:“我……我不上班了,行吗?” 中年人两条眉毛竖起来,面色铁青的说:“我的血已经印上去了。这合同你不签,我怎么办?” 我擦了擦冷汗:“好,我签,我签。” 我一边说着,一边抓起那把刀。然后大叫了一声:“签个屁。”我一把抓起屁股下面的椅子,甩手冲他砸过去了。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砸中,只听见咣当一声巨响。我不敢回头,提着刀就向外面逃。 等我跑出会议室,来到办公区的时候。我发见这里根本没开灯,反而星星点点,燃了一地蜡烛。而那些上班族,全都是纸人,他们或者坐,或者站,乱糟糟摆了一屋子。 所有的纸人都一模一样,所有的纸人都笑容可掬的看着我。 我两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我闭上眼睛,大喊了一声,冲到纸人当中。 我两只胳膊使劲挥舞,把那些纸人推到旁边去。我的脚踩在纸人身上,一声脆响。那些竹篾和白纸绊住了我的小腿,感觉像是被鬼抓住脚腕了一样,我吓得头皮发麻。 我冲出来一条路,踉跄着沿着楼梯向下跑。 我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知道是中年人追来了。我两腿发软,拖着身子在楼道里面连滚带爬。声控灯被我的尖叫声惊扰,一会亮,一会灭。 出口就在眼前了。我身后的中年人显然急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快,嘴里大声的叫骂。 我根本不敢停留,只是玩命的向前跑。我到底还是跑出大门去了。 一出楼门,一阵冷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哆嗦,脑袋也清醒了不少。中年人的声音消失了,好像我只要出了大楼,他就没有办法再抓我一样。 我以前听说过一个说法,说厉鬼死了之后,只能在怨恨最深的地方出现,不能随意走动。看来这个说法是真的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随手把那把刀扔在了绿化带里面。然后加快脚步,逃离这里。 楼里的厉鬼大概是不能出来了。不过小心无大错,我还是回网吧老实呆着吧。 我跑了不知道多久,出版社的大楼已经看不到了。不过街上还是没有什么人。周围呜呜的刮着风,吹起来碎纸和落叶,在我周围乱飘,实在是恐怖。 我走了一会,看见前面有一个小店亮着灯。隔着玻璃门,我能看见里面是一个服装店。有个小姑娘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电视。 我现在看见活人就像是看见亲戚一样,想也没想,加快脚步跑进去了。 小姑娘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大哥,你要买衣服?” 我摇了摇头:“我走累了,想在这里歇歇脚,歇一会就走。” 小姑娘笑了:“开门做生意的,买不买东西,只要进来都是客人。”然后她搬过来一张椅子,让我坐下了。 我掏出手机,想要报警。可是手机没有信号。我有点生气的把手机揣在兜里面,自言自语的说:“开发区的信号也太差了。” 小姑娘看了一会电视,忽然对我说:“大哥,你是不是挺冷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我一直在发抖。我摇了摇头:“我不是冷,我是吓的。”我看着小姑娘疑惑的眼神,神神秘秘的说:“被鬼吓的。” 我本以为能把小姑娘吓一跳,谁知道她笑了:“鬼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怕鬼,我怕人。尤其是坏人。” 我点了点头:“大半夜的,店里面只有你一个人,是得提高警惕。” 小姑娘转身从衣架上拿起来一件衣服,递给我说:“穿上点吧。晚上的风挺凉的,你又坐在风口上。” 我道了一声谢,就把衣服穿上了。这衣服样式有点老,不过面料摸起来不错,应该挺贵的。 我穿上衣服之后,瞟了一眼电视。上面演的好像是样板戏,也不知道是红灯记还是什么。反正是黑白的,画质也不清楚。 我跟小姑娘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看这种电视呢?” 小姑娘答非所问的说:“你累不累啊?要不然在这里睡一晚上,天亮了再走。后面有几张床。” 我向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小店的角落里面果然摆着几张床。我笑了笑:“我担心你不方便。” 小姑娘摇了摇头:“我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值夜班,有个人和我作伴,我心里也踏实。万一来了坏人,还能帮帮我呢。”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那我先睡一会。”说实话,我今晚已经吓破胆了,不敢再走夜路了。能在这里歇一晚上也不错。 我站起身来,向那张床走。结果走到一半。忽然听见那姑娘极其惊慌的喊:“大哥,坏人来了,你快帮我挡住他。” 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发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到服装店来了。他进来的那一刹那,店里的灯变得昏黄昏黄的。 灯光虽然暗下去了,但是我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他是出版社的那个中年人。 我吓得头皮发麻,想要躲起来,这时候我感觉身上有点异样。我惊恐的低头,发现我穿在身上的,根本就是纸糊的衣服。 我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服装店?这根本就是一家纸扎店。店里面全都是纸糊的桌子椅子,衣服鞋袜,纸人花圈,甚至电视冰箱。 唯一的木桌子上,点着半截蜡烛。那小姑娘就站在蜡烛旁边。她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白袍子,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被风吹得来回飘。 我几乎要吓晕过去了:“这姑娘也是鬼?” 中年人倒背着手,声音嘶哑的看着小姑娘:“他是我的。” 小姑娘梗了梗脖子,争辩说:“是他自己闯进来的。” 中年人厉声说:“我不管他怎么来的。他必须跟我走。如果你要拦着我,连你也得魂飞魄散。” 小姑娘明显怕了,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向旁边让了让。中年人大踏步的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拖着我向外面走。 我接连遇见了两次鬼,胆子彻底被吓破了。我全身发麻,茫然的被中年人拖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我看了看墙角。那里根本没有床,只有几个骨灰盒。 我被拖到大街上。中年人抓住我的脖子,把我摁在路灯柱上。 我咽了口吐沫,大着胆子问:“你要把我怎么样?” 中年人淡淡的说:“送你去阴曹地府。” 我一听这话,又使劲的挣扎起来了。但是中年人一脚把我踹翻在地。他一脚踩住我的后背,另一只脚踩住我的手腕。 他掏出一把刀,在我的右手上划了一下,鲜血马上涌了出来。 他在我耳边大喝一声:“郭陵,你的阳寿尽了。” 随后,他抓着我的血手,使劲摁在了合同上。 合同放在地上,就在我面前。我瞪大了眼睛,看见那根本不是合同,而是一张黄纸,上面写着我的姓名、籍贯、年龄…… 这张鬼合同,我到底还是签了。 第四章 拜城隍 我的血印在黄纸上之后,我感觉手掌发麻,像是中毒了一样,很快就没有知觉了。我的心猛地一沉,知道事情有点不妙。可是还没等我想出办法来,我整个手臂都不能动了。 我带着哭腔说:“你要把我怎么样?这张合同会把我怎么样?” 中年人在我身边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那种麻木的感觉爬遍我全身,当它占领我的脑袋之后,我就失去神智,栽倒在地上了。 我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这下死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身上的麻木在一点点的消减下去。从心口开始,一点点向周围扩散。我渐渐的恢复了触觉,嗅觉,听觉……我心里面一阵高兴:“我又活过来了?” 我先是闻到一股纸灰味,像是有人在附近烧纸钱。然后我又听到有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一个劲的念叨:“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我睁开眼睛,感觉周围一片白茫茫的,像是秋天起了浓雾的早晨。过了几分钟,雾气越来越淡,我能看见几个黑影,和一团火光。渐渐地,薄雾散去,周围越来越清晰了。 其实这里根本没有雾,只是我的视力在一点点恢复罢了。 我向周围看了两眼,发现这里很熟悉。我眨了眨眼,忽然惊恐地发现:“这不就是出版社的办公室吗?我又被抓回来了?” 而在我身前,蹲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他一个劲的在烧纸。只不过,他烧的不是纸钱,而是一本拆散了的漫画书。 我刚刚睁开眼就看见这个场面。早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我咽了口吐沫,哆嗦着问:“你是谁?” 那眼镜慢慢地抬起头来,我看见他的脸色苍白苍白的。他幽幽的说:“我就是出版社的小编。” 我吓得头皮发麻。猛然间想起小编最后那句话来:“你不是要书吗?我送你,送你上西天。” 我出了一身冷汗,挣扎着想要逃跑,可是我发现身子不听使唤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坐在地上。 这姿势像是修炼的人在打坐一样,只不过我两只手都压在腿下面,根本抽不出来。而我的胸口上,就贴着那张鬼合同。想也不用想,估计是这张合同带着什么邪术,把我制住了。 我带着哭腔说:“我只是在网上骂了你两句,你何苦这么害我?” 小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又低下头,一张一张的烧漫画书。 这时候,从角落里面走过来了一个人。我看见这个人,头皮就开始发麻。他就是逼我签合同的中年人。 中年人递给我一张报纸。他不冷不热的说:“你看看。” 报纸是叠起来的,露在最外面的那则新闻,就是关于出版社闹鬼的。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我看过了。” 中年人神色阴郁的说:“既然看过了。还不明白吗?” 我咬着嘴唇点头:“明白,明白。是不是出版社打扰了两位鬼大哥睡觉?我让他们搬走,好不好?” 中年人不满地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小编犹豫着说:“他……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咱们是不是弄错了?”小编一边说这话,一边时不时慌乱的看我两眼。 中年人坐在地上,嘟囔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是一笔糊涂账。” 他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说:“你认错了,我们两个不是鬼,是人。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我们有影子。” 我听了这话,心里面一阵狂喜,我借着火光看了看,这两个人果然有影子。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你们是人,这一晚上可吓死我了。” 中年人淡淡的说:“看样子,你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我小心的问:“你们在做什么?” 中年人指了指小编:“告诉他,我今天是做什么来了。” 小编缩头缩脑的说:“报纸上写的是真的。我们这里闹鬼。这位大师是道士,帮我们捉鬼来了。” 我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我冲道士说:“原来是个误会啊。哎呀,刚才我把你当成鬼了。大师啊,你可吓死我了。你说你弄那么神秘干嘛?对了,鬼抓住了吗?” 道士点了点头:“抓住了,还算顺利。” 我四处张望:“鬼在哪呢?” 道士抬手指了指我。 我吓了一跳,以为鬼在我身后。我连忙回头看。可是身后只有一面墙,半个鬼影都不见。我松了一口气,正要回过头来。忽然愣住了:“不对啊。墙上不应该有我的影子吗?”我惊慌失措的四处找,可是我发现,我没有影子。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中年人冷眼看着我:“现在你明白了?你就是那只鬼。”他用手抖了抖报纸:“新闻上说的那只鬼。” 我的身子发虚,脑子几乎不能思考了。只有道士那幽幽的声音,不断地传到我耳朵里面:“我今天在这里布置了很多东西。纸人,神像,血符。都是为了捉你这只鬼。”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没有死,我是活人。刚才我还在收快递,快递里面包着漫画书。”我指了指小编:“就是他寄给我的。” 小编蹲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鬼大哥,我没有给你寄漫画书。那些书是烧给你的。自从那天和你吵架之后。我每天晚上做恶梦,梦见你穿着血衣,吐着舌头来找我要漫画书。我怕的要命,晚上就在十字路口,把书烧给你了,但是不管用。我只好四处打听,请来了这么一位大师。你真的死了,已经死了二十多天了。” 我听了这话,再看看眼前的火堆,以及没烧完的漫画,我已经心灰意冷了。但是冷不丁的,谁能接受自己已经死了呢?我嘴里面还在强辩:“不可能。我这二十几天,一直好好地活着。我怎么死了?” 道士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你仔细回忆一下,你这二十多天。有没有吃过饭?有没有喝过一口水?还有,给你送快递的人,他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 我随口答道:“我当然吃过饭,我吃的是……”说到这里,我忽然愣住了:“我真的吃过饭吗?在我记忆中,我的衣食住行都很正常,可是其中的细节,我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些天的经历像是那些漫画书一样,只有很敷衍的寥寥几笔,根本经不起推敲。” 我越想心越凉:“那个送快递的人,我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甚至是男是女都想不出来。他就像是我自己编造出来的幻觉一样。” 我叹了口气:“原来我真的死了,原来我这些天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到处乱晃,生活在自己的幻觉中。可是我怎么死的?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你们能不能告诉我?” 道士为难地说:“我们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甚至不知道你是谁。不然的话,也不会处心积虑的,用招聘启事的办法把你骗过来了。” 我心不在焉的问:“那招聘启事,是你们发出去的?” 道士摇了摇头:“根本没有招聘启事,我也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只是烧了一张黄纸,做了一个障眼法罢了,目的是把你引出来,因为我知道,方圆几十里的小鬼,只有你对出版社的小编感兴趣,所以你一定会来的。” 我苦笑一声,看着我胸口上的血合同:“不得不说,你这个计划很成功。而且骗到了我的姓名和生辰,做成了这么个东西。” 我叹了口气,绝望的看着道士:“你现在要把我怎么样?” 道士指了指会议室里面的神像:“你去给城隍爷上柱香。等于去他那报了到。然后等着投胎转世吧。”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上,却又不想说了。 以前我也会想到死,想象着临死的时候,要交代一些遗言。让亲人们不要悲伤,把我的东西转赠给好友。可是现在真的死了,我又懒得交代这件事了。在死亡面前,这些事实在太渺小了,渺小到不值一提。 道士伸手扶了我一把,我居然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他扶着我一步步走到会议室。帮我点燃了三支香,递在我手里面:“磕个头,插在香炉里面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任由道士搀扶着跪了下去。 磕完头,我站在桌子跟前,把香插在香炉里面。这时候,我看见神像旁边摆着的,并不是我的遗像。而是一张黄纸,上面画着道家的阴阳鱼。估计我之前看到的相片,也是道士做出来的障眼法。 我正盯着黄纸出神。小编在旁边说:“大师,香灭了。” 我扭头一看,香真的灭了。 道士咦了一声,又帮我点上了。 紧接着,我感觉到一阵阴风,从神像的方向吹过来。随后,供香又灭了。 道士错愕了一会,忽然哈哈笑了两声:“小伙子。城隍不收你。” 我紧张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盯着我说:“意思是,你还不算死人,有还阳的机会。” 第五章 与子同袍 我刚刚已经被判了死刑,现在道士忽然告诉我。我还有还阳的机会。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像是过山车一样,我有点受不了这刺激。 我站在地上愣了很久,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重新活过来,和以前一样?”我之所以这么谨慎,是因为我脆弱的神经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万一再来一个乐极生悲,我非得发疯不可。 道士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 我顿时眉开眼笑,问他:“我怎么还阳?你可得帮帮我啊。” 道士笑了笑:“我既然在这里遇见你了,那就是缘分。这个忙我肯定是要帮的。” 我眼前一亮,问他:“现在怎么做?去找我的身体吗?” 道士摇了摇头:“来不及了。要知道,魂魄有两种。一种叫生魂,一种叫鬼魂。生魂阳寿未尽,刚死不久,还可以还阳。但是……如果耽搁的时间久了,气息渐渐消散,就会变成鬼魂。那时候,就算肉身完好,也活不过来了。而你已经死了二十多天,恐怕……” 我着急地问:“那我算什么?是生魂还是鬼魂?” 道士忽然伸出手,翻了翻我的眼皮:“你的时辰要到了,再过一会,就会变成鬼魂。到时候,你不用上香,城隍爷也会派人来捉你,送你投胎转世。” 我着急的说:“大师,你直接告诉我,我还能不能活。” 道士笑了笑:“本来是不能活了。不过你运气不错,遇见了我。我可以用很高明的道术帮你一把,把你从阎王爷手里面抢回来。” 旁边的小编听得心驰神往,脸上露出崇拜的神色来。而我却全看明白了。 有一种人喜欢吹牛。他们吹牛的方式很奇特,先把一件事描述的危急万分,即使是大罗神仙都不能改变。然后他再出手解决,以此彰显自己能耐比较大。我今天估计就遇见这种家伙了。 我虽然明知道这道士在吹嘘自己,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我只能装傻,也露出一副崇拜的神色来,对他说:“大师,那你快救救我。” 道士神神秘秘的说:“你需要一件东西,温养住你的魂魄。打个比方说,人的魂魄就像是一朵花,摘下来之后,很快就枯萎了。但是如果插到清水中,却能活很久。”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该用什么温养魂魄?” 道士咧嘴笑了一声,我感觉这声音有点奸诈,好像要做什么坏事一样。他忽然对我热络起来,和我勾肩搭背,笑眯眯的问我:“纸扎店那个姑娘,你看见没?”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看见了。” 道士又笑了一声:“漂亮不?”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疑惑的点了点头:“漂亮是漂亮。不过她是鬼,再漂亮也挺吓人的。怎么,大师对他有意思?” 道士忙摇头:“我是出家人,从来不考虑男女之事。倒是你,艳福不浅啊。哈哈。” 我吓了一跳:“什么艳福不浅?” 道士说:“你想要保住魂魄,就必须再去纸扎店一趟,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到时候,她会让你躺在那张床上,然后引诱你,和她同床共枕……” 我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道士,我结结巴巴的说:“然后……然后我就能温养住魂魄了?” 道士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和她同床共枕了,那你就死定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我现在算是一只鬼。但是我还真不敢和女鬼睡在一张床上。” 道士皮笑肉不笑的说:“你没有见识过她的媚术。到时候,就算你知道她是鬼,你也舍不得下床。” 我听道士这么说,干笑了两声,没有反驳他,而心里面却有些不以为然。 道士把手拢到袖子里,在屋子里面踱步,他一边走,一边说:“这姑娘的来历,我还是知道一点。她十八岁那年,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为了这男人,抛家舍业,付出了很多。结果几年后,她年老色衰,男人忽然要和她离婚,另娶他人,而这新娘子,也是十八岁。” 我干笑了一声:“这种事不是每天都在发生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道士笑了笑:“再之后就有关系了。这姑娘又是生气,又是后悔,一病不起,郁郁而终。死了之后,就留在城市里面,无论是人是鬼,只要进了她的门,她都要诱惑一番。如果你贪恋她的美色,和她同床共枕,她就认为,你和她的丈夫一样,是个好色薄幸之徒,等云雨过后,就会把你的魂魄吞掉。” 我还没有说话,小编倒好奇的问:“如果不受她的诱惑呢?会怎么样?” 道士笑了笑:“如果你坐怀不乱,她就觉得你是一个君子,值得尊敬。会让你安安稳稳的睡一夜,天亮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士:“你要我去纸扎店做什么?呆在那里装一夜君子,赢得她的尊敬之后,请她想办法温养我的魂魄吗?” 道士微笑着说:“她身上穿着一件袍子。这袍子汇集了无数小鬼的阴气。你如果能把袍子穿在身上。那你的魂魄就保住了。” 他叹息了一声:“不过很可惜呀。这件袍子,她宁可死了,也不会给别人。别说你装君子了,就是装圣人也不成。” 我有些失望地说:“说了这么久,原来还是没有办法。”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那倒未必。我有一计,你如果听我的,就能把袍子拿到手。” 我好奇的问:“怎么做?” 道士一脸猥琐的说:“你进去之后,假装受到了诱惑,骗的她脱光了衣服。不就可以拿到那件袍子了吗?嘿嘿,两个人在一块睡觉,肯定是不穿衣服的吧?”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那有什么用?她认定了我是人渣,还会让我离开吗?再者说了,我也不想和鬼睡觉。” 道士笑眯眯的说:“等她脱光了衣服,你马上带着她的袍子逃出来。她来不及吃你,也来不及和你在床上折腾。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我苦着脸说:“到了那份上,我还逃得了吗?大师,你可别哄我。” 纸扎店中的厉鬼很厉害,按道理说,我绝对逃不掉,但是道士在我耳边说了一个计划,信誓旦旦的保证,我是安全的。 我很怀疑他,但是我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因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独自离开了出版社大楼,忐忑不安的向纸扎店走。心里面念叨着道士教我的步骤,我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我没有刻意寻找纸扎店的位置,而它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姑娘就坐在柜台后面,这一次她没有看电视,而在一脸笑意的看着我。她挑了挑眉毛:“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尽量压制住心中的恐惧:“我从那恶人手上逃出来了。” 姑娘微笑着说:“那你肯定受了不少惊吓。” 我忙点头:“是啊,今晚吓死我了。” 她指了指我墙角的那张床:“要不然你去休息一会,定定神?”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好。我休息一会。” 我知道那其实不是床,而是一个骨灰盒,我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象。不过我已经做了鬼,也就不讲什么忌讳了。 我慢慢地躺在上面,感觉这张床甚至有点舒服。床铺很软,也很温暖,带着一股香气,温柔的让人放松警惕。 那姑娘吹灭了蜡烛。店里面马上黑下来了,只有天上的月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让这里影影绰绰的。 她轻轻地走过来,声音懒洋洋,软绵绵的:“把衣服脱掉,睡起来才舒服。你为什么不试试?” 我咽了口吐沫,按照道士教我的话,对她说:“那么,你睡觉脱衣服吗?” 第六章 红腰带 她看了我两眼,忽然咧嘴笑了。她伸出手按了按我的胸脯:“那么……你猜我睡觉脱不脱衣服?” 我硬着头皮,装出一副色鬼的样子来:“我猜你脱衣服。因为脱了衣服比较舒服。” 她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那我听你的。” 她当着我的面,开始脱那件袍子。我看见她踮着脚尖,轻飘飘的站在地上。身上的皮肤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这幅模样,实在是可怕,真不知道那些小鬼是怎么被她诱惑到床上的。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面默默地念叨:“我为什么这么怕她?她是女鬼不假,可是我也是鬼啊。” 过了一会,我想明白了。人可以怕恶人,鬼也可以怕厉鬼。我感觉到恐惧很正常。 我刚刚想到这里,有一只手就落到了我心口上。这手软绵绵的,冷冰冰的。 我睁开眼,看见女鬼皱着眉头问我:“你为什么不脱衣服?” 我想要装出个色鬼的样子来,但是又装不像。我咧了咧嘴:“我等着你帮我脱。” 女鬼笑了,估计我这种色鬼见得太多了。她果然开始帮我脱衣服了。 我的外套脱去之后,里面有件肥大的衬衣,是道士用白纸裁成的。而我的腰里面拴着一根红色的麻绳,像腰带一样,把衬衣下摆连同裤子一块拴住了。 女鬼笑了:“你已经死了,还用得着红腰带辟邪吗?” 我这时候已经不怎么害怕了,毕竟眼前的女鬼还没有露出可怕的一面来。我一本正经的回答她:“活着的时候,栓红腰带避鬼。死了之后,栓红腰带避道士。” 女鬼摇了摇头:“可是你今天还是遇见道士了,不仅遇见了,还被抓走了。由此可见,这腰带不怎么管用。” 我笑了笑:“可是我又逃出来了。有几只鬼能从道士手里面逃出来?我猜就是红腰带帮了我。” 女鬼点了点头,微笑着说:“你这个人,说话倒有些意思。哎,我真怕过一会,舍不得吃你了。” 我听见这话,心里面一凉。但是我还要装傻,我故意猥琐的说:“你吃我吧,最好吃的干干净净的。” 女鬼点了点头:“你放心,一点渣子都不剩。” 她伸手去解麻绳。但是解了很久都没有解开。因为麻绳是道士绑上去的,估计用了一种特殊的手法,不按照一定的步骤来,肯定越解越乱。 女鬼开始的时候,还笑眯眯的。过了一会,她显然被这麻绳气到了。我看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皮肤也变得青幽幽的。 这幅模样实在太吓人,我赶快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她。这时候就算解开绳子,我也不会被她诱惑了。 几秒钟后,我听见女鬼冷冷的说:“你这腰带为什么解不开?是不是耍我呢?” 我连忙使劲的摇头:“我哪敢耍你?这红腰带我打算捆一辈子。所以胡乱打了个结,从来没想过解开它。” 女鬼冷笑了一声,忽然皱着眉头说:“你这腰带是用什么染的?怎么臭烘烘的?” 我傻笑着说:“用猪血染得。据说身上带血,看来像是厉鬼,不会被欺负。” 女鬼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显然对我这种怂人看不上。她嘟囔着说:“真是个废物。”然后弯下腰去,使劲拉扯那条麻绳。 我松了口气,心想:“看来她没有看穿我的秘密。” 过了一秒钟,女鬼叹了口气:“我的手都酸了。你这腰带我解不开,我还是去找把剪刀吧。” 她伸了伸腿,想要下床,结果身子一歪,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我听见她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喊:“怎么回事?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知道道士的计策成功了,我嘿嘿笑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麻绳上不仅有猪血,还掺了点朱砂。剂量很小,又被血腥味遮住,你不会发现,却可以让你全身发麻。” 女鬼听了这话,凄厉的嚎叫了一声,纸扎店里面马上刮起一阵狂风。我看见周围的纸人纸马都倒了下来,有一摞纸钱在屋子里面乱飞。 女鬼的模样彻底变了,她的皮肤发青,死死地贴在骨头上,完全是人临死时候,那种皮包骨头的模样。她嘶哑着嗓子冲我大叫:“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缩了缩脖子,没敢回答她的话,这时候我已经吓得头皮发麻了。我拿起衣架上那件袍子,弯着腰向外面跑。一路上撞到了不知道多少纸人。 等我跑到纸扎店门口的时候,我听见女鬼在我身后凄厉的大叫:“我知道你是谁。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苦笑着说:“我急着救命,其余的事,实在是顾不上了。” 然后我把她那件袍子披在身上,弯着腰向远处跑,这时候我连路都顾不得看了,只想远离这恐怖的纸扎店。 天上黑乎乎的,今晚真的是日月无光。我跑了一阵。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郭陵,郭陵……” 我咽了口吐沫,问了一声:“是大师吗?”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呼唤声从远方传过来:“郭陵,郭陵……” 我裹紧了衣服,跟着声音向前走。 这里本来就是在开发区,与郊区紧挨着。我走了一会,干脆见到了一片农田。而在农田中,有一团火光。 火光旁边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蹲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烧纸钱。他是出版社的小编。 而另一个坐在一具棺材上面,拿着酒壶喝酒,喝一口,就懒洋洋的叫一声:“郭陵……”他就是今天帮我的道士了。 我一看见道士,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对他说:“我把衣服拿到手了。” 道士从棺材上跳下来,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偷人家衣服,感觉怎么样?” 我苦笑了一声,把袍子掀开,露出里面的麻绳来:“你能不能帮我把绳子解开?我知道这里面浸了朱砂,穿在身上跟揣了个炸弹似得,别提多紧张了。” 道士笑了笑,伸手帮我解绳子。而我忧心忡忡的说:“那女鬼说,她知道我是谁,不会放过我。” 道士心不在焉的说:“当然了。如果我被人偷了衣服,还光着身子扔在地上,我也得找机会报仇。” 我心里面更乱了,我问道士:“那朱砂能制住她吗?” 道士已经把麻绳扔在地上了:“顶多一个晚上,她就能动弹了。” 我着急地说:“那她是不是要找我报仇了?” 道士很敷衍的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你连身体都没找到,担心这些干什么?” 他指了指棺材:“躺进去吧。我给你选了个好地方,这里风水很好,你温养一天,晚上再出来,就生龙活虎了。” 我着急地说:“我还有事没问清楚呢。” 道士推了推我:“别问了,马上就天亮了。你现在魂魄虚弱,太阳一照就死定了。”他把我推进棺材里面,砰地一声盖上棺材盖。整个世界黑下来了。 我听见一阵挖土声,估计他们两个要把棺材埋了吧。 棺材很窄小,而且漆黑一片。我躺在里面,居然有一种安全感。看来鬼确实应该睡在棺材里面。 我闭上眼睛,开始琢磨这几天发生的事:我莫名其妙的死了,至今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后果是被城隍爷带走,去投胎转世。 现在我偷了厉鬼的衣服,有了还阳的机会。可是还阳之后,那厉鬼肯定不会放过我,到时候会吞掉我的魂魄,让我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我背上就出了一身冷汗:“我怎么感觉,今天这一通折腾,反而把事情弄糟了呢?” 第七章 我是谁 多年的教育,把我培养成了无神论者。我坚信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留下。没想到今天的经历,把一切都颠覆了。 从天黑到现在,只是短短的一晚上而已,我知道了太多原本不知道的事。原来人死了之后真的会变成鬼,原来我早就已经变成鬼了。 按照道士的说法,人都曾经做过鬼,但是因为一碗孟婆汤,让他们忘记了这些。所以对于做鬼这件事,谁都没有经验。 我现在躺在棺材里面,有点惶恐。因为我变成了鬼,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睁开眼睛,又闭上。 忽然,我感觉到一阵强光,正在我眼前亮着。我睁开眼睛,这光芒是我的手机发出来的。 我惊讶的发现,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正在玩手机。我挠了挠头:“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难道刚才的死亡,鬼魂,道士……全都是一场梦?” 我正在疑惑的时候,手机提示音响了。我拿起手机来,发现有人给我发了微博私信。 我打开看了看,发现我正在和出版社的小编为了一本书对骂。而小编这次只发来了一句话:你不是要书吗?我送你,送你上西天。 我惊讶的看着手机,正在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忽然脖子一凉,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脖颈上传过来。我被人给勒住了。 这人就在我身后,力气大得要命,我摸索着抓住绳子,使劲的蹬腿。床上的被子被我蹬下去了,可是我仍然逃不掉。绳子越收越紧,我根本喘不过气来了。 我悲哀地想:“又要死一次吗?” 我想到“死”这个字,忽然脑子嗡的一声。我明白了,这是我死之前的景象。 道士曾经告诉我。我死的太突然,也太痛苦,所以我把那一段记忆忘掉了,以为自己还活着。看来,我现在是要想起来了。 我使劲的挣扎,这一次我不是挣扎着要逃生了。我在挣扎着扭头,想要看看藏在我背后的是谁。 这么做很吃力,因为脖子被人勒着,想要转头太困难了。好在我反正已经死了,不怕把颈椎骨扭断。我咬着牙,承受着那种剧痛,一寸一寸的偏转过去。 我先是看见了麻绳,然后看见了一双手。这双手肥大的有些不正常,颜色有些发白,但是看不到一点血色。绳子勒进我的脖子里,也深深地勒进这双手里面。由此可见,手上的肉很软。 我闷哼了一声,使劲的抬头,想要看看这人的脸。 这时候,我听到头顶上砰地一声,紧接着,一道火光灌下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等我适应了这一切之后,发现周围黑乎乎的,头顶上倒有一点烛光亮着。 我躺在窄小的棺材里面。那道士举着蜡烛,正居高临下的往里面照。他笑嘻嘻的看着我:“小伙子,一个白天过去了。现在天黑了,咱们该去找肉身了。” 我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忽然恼怒的叫了一声:“老杂毛,你坏了我的好事。” 我从棺材里面跳出来,想要给道士来上两拳。可是我却忘了,他是道士,是专门捉鬼的。 我确实从棺材里面出来了,却没有打到他。反而在几秒钟内,被他给捆上了。用的就是昨天晚上那条绳子,我算计纸扎店厉鬼的绳子。 我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像是待宰的猪一样。 道士拍了拍手,一脸不满的说:“奶奶的,贫道累了一身汗,把你小子挖出来。没想到你这么忘恩负义,想要暗算我。” 我看了看身上的绳子,苦着脸说:“你先给我解开行不行?我知道这玩意上面有朱砂,沾到身上一整天都不能动。” 道士冷笑了一声:“你别怕,有这件袍子罩着你,挨不到你的身子,你不会中招。”他蹲下来,把蜡烛举到我眼前,有些恼火的问我:“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我?” 我长舒了一口气:“你打扰了我的好梦。” 道士淡淡的哦了一声:“怎么?你小子还有起床气?”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起床气。不过这个梦实在是非比寻常。我梦见临死时候的景象了。有一个人,拿着一条麻绳勒我。我使劲的回头,想要看看他的脸。” 道士感兴趣的问:“那你看见了吗?” 我失望地说:“本来就要看见了。结果你打开棺材,用蜡烛一照我,把我惊醒了。哎,就差一点,真是可惜。” 道士蹲在地上想了一会,然后对我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死了之后收到了很多漫画书,书上画的,都是你的日常生活。”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收到过那些漫画,都是做了鬼之后,产生的幻觉。” 道士又说:“在最后三张漫画里面。你被人勒死了。对不对?” 我嗯了一声:“和我在梦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道士咧嘴笑了:“郭陵,有一件事你恐怕还不知道。鬼,是不会做梦的。” 我吃了一惊:“鬼不会做梦吗?那我刚才是怎么回事?” 道士伸手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刚才你是在黑暗的棺材当中,想起来临死时候的景象了。嘿嘿,你要打我,实在是冤枉我了,刚才你没有看见凶手的脸,怨不得我。因为你临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在看到他的脸之前,就断气了。” 我恍然大悟:“这么说的话。那三张漫画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了?它是根据我的记忆,以漫画的形式出现在我的幻觉中?” 道士点了点头:“没错,是这样。” 他把我从地上拽起来:“行了。咱们走吧。” 我问道士:“去干什么?” 道士伸了伸懒腰:“去找你的肉身。先让你还阳。还阳之后,在找凶手报仇不迟。” 我顿时大喜:“大师,你打算帮我报仇?你可真是见义勇为给的大好人啊。” 道士苦笑一声:“刚才不还骂我老杂毛吗?” 我向周围看了看:“出版社的小编呢?” 道士咧了咧嘴:“那小子吓破胆了,不敢来了。他告诉我,如果能救活你,他请你喝酒。如果救不活,给你烧纸。总之以后别再缠着他了。” 我只能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这事本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我缠着他干嘛?他不来也对。” 我和道士离开这篇农田,一路走到了市区。 这时候刚刚天黑不久,城市里面到处亮着灯。路上有不少的行人。我看着他们,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忽然有些羡慕。 道士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似得。他笑眯眯地说:“等一会找到你的肉身,你就可以像他们一样了。” 我使劲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干笑了一声说:“我最怕那种差一点就成功了的感觉。能把人遗憾死。希望这次真的能还阳,可千万别是一场空欢喜。” 我虽然一个人住,但是如果真的死在家里面二十多天,邻居就算闻臭味也得闻出来了。但是道士说,最近并没有这样的传闻。 我又担心,尸体放了这么久,会不会已经坏了。道士却否认了这个猜测。因为如果尸体已经坏了,城隍绝对不会允许我还阳。我的尸体应该因为什么机缘巧合,保存的很好。 我们打算回到我的小区,去我家找找看。如果尸体还在家,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在了,至少也能发现什么线索。 等我们刚刚走进小区的时候。道士忽然拽了我一把。他神色古怪的看着我:“郭陵,你恐怕不能还阳了。” 我听了这话,身子一哆嗦。紧接着就想哭。 然而,道士又说了一句话:“因为你还活着。” 这次我有点迷茫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我还活着吗?我不是死了吗?” 道士竖起一根食指,放在我眼前,然后慢慢地向前伸,引着我的视线看一个方向。 我看见小区的花坛。在花坛旁边,坐着一个人,正在纸上写写画画。而这个人,分明就是我自己。 他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他还活着,或者说,我还活着。 如果,他是我。那么,我是谁? 第八章 夜探 为了还阳,我偷了厉鬼的袍子,睡了黑棺材,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等我兴冲冲回到家,终于找到肉身的时候,发现我的肉身还活着。 我感觉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关上一扇门,打开一扇窗。等我从窗户里面跳出去,发现外面是万丈悬崖。 我愁眉苦脸的坐在地上,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道士笑眯眯的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你知道术士们为什么要练气采药,延年益寿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个。我心不在焉的问:“为什么?” 道士指了指另一个我:“因为活的越久,遇见的怪事就越多。”他嘿嘿笑了两声:“我真想活上千万年,瞧尽人间。” 我冷眼看着他:“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道长你的理想不错啊。” 道士挑了挑眉毛:“你怎么骂人呢?” 我把身子靠在一棵树上:“因为你该骂。我现在进退不得,愁成这样了,你还在旁边看热闹?这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得道高人吗?” 道士笑了一声:“人生如戏,本来就是给人看的嘛。你如果跟我学上两年,心境超出尘世之外,也就不会为这种小事苦恼了。再者说了,你这件事,又不是没办法解决。” 我听他前面几句,心中很是不以为然,一直到最后一句,我看到了希望,连忙拽住他问:“什么意思?你有办法帮我?” 道士摇了摇头:“我还没有。” 我顿时愣了:“可是你刚才又说……” 道士说:“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难题。关键就看解题人的脑筋够不够用了。咱们好好分析分析这件事,没准能有什么收获。” 我只好点了点头:“但愿能有什么转机。” 道士盯着远处的人,自言自语的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城隍不肯收你的魂魄了。因为你的肉身还活着呢。” 我问道士:“我的肉身为什么还活着?你能猜出原因来吗?” 道士想了想,帮我分析说:“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基本上有两种可能。其中一种,你是一个很狡猾的厉鬼,变作了这个人的模样来骗我。” 我惊讶的叫了一声:“我可没有骗你,我完全是无辜的。” 道士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从你的眼睛中能看出来,你不是那么狡猾的人。”他顿了顿,又说:“那就剩下另一个可能了。你死了之后,有小鬼趁机钻到了你的身体里面,借体重生。用你的肉身,你的身份,继续在世上生活。” 我一拍大腿:“没错,肯定是因为这样。” 道士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个解释虽然合理。但是……其中有一个难关,鬼是不能随意钻到死尸里面去的,不然的话,岂不是会乱套了。除非这只鬼很不寻常……可是这么大本领的鬼,为什么偏偏去找你的肉身?” 道士自言自语的说了不少,有一大半我并不能听懂。但是我至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这次可能惹上大麻烦了,控制我身体的厉鬼,恐怕不容易对付。 我对道士说:“你能不能把他抓来?逼出他的魂魄,然后让我钻进去?” 道士摸了摸下巴,有点犹豫地说:“这个办法当然是最简单的了。可是万一咱们制不住他,反而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他逃到天涯海角,上哪找去?现在咱们应该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他到底什么来头。” 我盯着那人看了两眼,忽然咦了一声:“这个人抽烟的动作,很熟悉啊。”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你自己的动作,你当然熟悉了。” 我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抽烟。” 道士嗯了一声:“不抽烟挺好。抽烟有害健康。” 我瞟了他一眼:“大师,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准?我现在哪有心情和你讨论健康?我的意思是。这抽烟的动作很熟悉,我应该在某个地方见过。” 道士笑了笑:“这么说,对方有可能是你的熟人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内心深处,我知道他是我的熟人,但是我又想不起来,哪个熟人是这样抽烟的。 他掏出来一支烟,隔得挺远,我看不清楚是什么牌子,不过应该很便宜。紧接着,他把烟用废纸卷起来,卷的像是雪茄一样粗,然后用一个很气派的姿势,像是抽雪茄一样抽烟。这种装阔气的行为,实在是够奇葩,也够丢人的。如果有人这么抽烟,我肯定会记住他。 过了一会,那人收拾起散落在身边的白纸,夹在一个夹子里面,晃晃悠悠的向小区走了。 我看见他走路的时候,双脚和双手摇摆的幅度很大。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水里面游泳一样。 道士拽了我一把:“咱们跟上去。” 我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跟在道士后面。 那人走路的姿势虽然怪异,但是速度实在不慢,很快就闪进单元楼里面了。他既然借了我的身份生活,应该会住在我家。我带着道士,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果然看见他进了我家的门。 我们两个把脑袋贴在防盗门上,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洗漱声,然后是铺床声,再后来,传来了鼾声……他睡着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进去看看。我在外面帮你望风。” 我真想一口吐沫啐在他脸上:“敌人在屋子里面,你站在外面帮我望风,这算是怎么回事?”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我倒是想进去帮你望风。可是这防盗门……我进不去啊。” 我有些恼火地说:“你进不去,难道我能……”我说到这里,忽然闭嘴了。 道士笑眯眯的说:“对啊,你能。你忘了?你现在是鬼。” 我有些犹豫的看了看防盗门,小声的说:“我有点害怕,不敢进去。” 道士皮笑肉不笑的说:“你是鬼,对方是人。应该他害怕你才对。” 我张了张嘴,刚想争辩,道士用力的推了我一把,在我耳边说:“去吧。” 我的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挤压着,一寸寸的挤到了防盗门上面。 我感觉到了冷冰冰的防盗门,它充满了我整个身体。我又一寸寸的挤出来,重新回到空气中。 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死了一次一样。 几秒钟后,我已经站在我家了。这里黑乎乎的,而我的肉身正在呼呼大睡。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已经进来了。 在万恶的旧社会,经常有恶霸闯进良民家中。霸占妻女田产,把原主驱赶出去。害得他流落街头,凄惨无比。可是我还不如他们,我不仅财产被人霸占了,连肉身都丢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趴在猫眼上向外面看了看。楼道里面黑乎乎的,道士已经不见了。 我心里面一阵紧张:“这家伙把我推进来,该不会自己走了吧?” 我想到这里,忍不住就要穿过防盗门逃出去。可就在我要走的时候,我看见门后面挂着一幅画。 这幅画只有寥寥几笔,但是画得很传神。画中的主人公是我,我正躺在床上,被人用绳子勒住了脖子。 上面只画了两只手,并没有画凶手的模样。 紧接着,旁边还有第二幅画。这一次,凶手露出来了半个身子。我大致的扫了一眼,屋子里面挂满了这种画。 我的心脏砰砰的跳着:“难道刚才我的肉身坐在花坛边。就是在画这种东西?他看到凶手了?” 屋子里面黑乎乎的,光线很暗。我趴在墙上,眯着眼,一张一张的看过去。 第九章 讨债鬼 挂在墙上的画排成了一排,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依照次序一点点的向上移,渐渐地露出凶手的身子来。 我的心脏砰砰的跳着,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我看到他的下巴了,下一幅我就能知道他是谁。 下一副也是最后一幅了。我兴冲冲的跑到它跟前,眯着眼睛仔细看。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 在这幅画上面,凶手的脸只画了一个轮廓,外加一双眼睛。其余的五官根本没有画上去。 茫茫人海,凭借一双眼睛找到凶手,那概率实在太低了。 我东张西望,期盼着能够再发现一幅画,好揭示谜底。这时候,我看到了一面镜子。 这镜子是我的穿衣镜,只不过上面画满了画。与挂在墙上的黑白漫画不同。这幅画色彩斑斓,上面有花,有草,有山,有水,是一片美丽的田野。 我站在镜子面前,心想:“难道这只厉鬼是个画家不成?钻到我身体里面,就是为了创作?不过,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画在镜子上面?” 我在镜子跟前站了一会。忽然明白为什么了。因为在镜子当中,我的影像和田野叠加在一块,就好像我站在那美景当中一样。 我忍不住点了点头:“真是好创意。这样一来,早上穿衣洗漱的时候,心情也会好很多。” 我看了看镜子当中的自己。我的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有些狡猾。我无声的笑了:“那道士说,凭借我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我不是狡猾的人。我看未必,我觉得我的目光很有心计。” 我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这目光……好像有点陌生,这是我的吗?” 我站在镜子跟前呆了一呆,忽然脑子里猛地一闪,像是划过一道闪电一样,我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来:“鬼是没有影子的。我站在镜子面前,里面应该空空荡荡才对,可是……为什么会出现我的影像?” 我知道,这件事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的身后真的站了一个人,他正在照镜子。 这时候,镜子里面的人忽然咧嘴笑了,他的笑容神秘又诡异。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我猛地转过身去,发现我的肉身已经醒了。他就站在我身后,神色古怪的盯着我。 去路已经被拦住了,我要离开这里,恐怕已经有点难度了。我只好强装镇定,沉声问他:“你是谁?” 肉身冷笑了一声,忽然伸出手,扼住了我的脖子。他的力气极大,速度也很快,我既无法躲避,也没有能力反抗。我的身子撞在穿衣镜上面。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后背上传过来。 他的手掌一寸一寸的收紧,我的脖子快要被捏断了。他恶狠狠地说:“我就是杀你的那个人。” 我悲哀的想:“我已经被杀死一次了。难道做了鬼,还是要死吗?” 我憋着一口气,艰难的问:“你到底是谁?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肉身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来:“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已经不认识我了?看来你这几年过得,很是心安理得啊。” 他的这句话当中,似乎大有隐情。我的心里面翻江倒海,使劲的想着:“他到底是谁?” 这时候,我身后的镜子忽然变软了。原本光滑坚硬的镜面,变得像是沼泽一样,正在慢慢地吞噬我的身体。 我使劲张了张嘴,想要找道士求救。可是我的力气已经耗尽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终于,我的身子一空,完全跌落到镜子里面,也跌落到那幅画里面。 镜子就是画,画就是镜子。在画的世界里面。有花,有草,有山,有水。 而我就正好落在这水塘里面。 我不会游泳,看见水就吓得要命。我使劲的挣扎,一个劲的在里面扑腾。可是我挣扎的越剧烈,身子就下沉的越快。我已经喝了几口脏水,力气也渐渐地用尽了。 这时候,我的脚好像猜到了一块石头,我踮起脚尖,张着胳膊,努力的保持平衡。这样才勉强在水中站稳,把脑袋露出水面。 我暂时的安全了,但是我无法上岸。因为我在水塘的正中心。凭我的游泳本领,是无论如何也游不过去的。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好像我来过似得。我虽然没有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我本能的感觉到,这里有点阴森,很不安全。我得赶快想办法逃走。 这时候,有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到岸边。他正是我的肉身。 他冷着脸问:“你想上来吗?” 我惊恐的喊:“你到底要怎么样?快把我拉上去。” 肉身坐在岸上:“不怎么样,我打算看着你淹死在这里。” 我看着他怨毒的表情,再看看周围的景色,忽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全想起来了。你听我说,那件事……” 我还没说完,水下面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一下拽住了我的脚腕,使劲的向下面拖我。 我扑通一声,栽倒在水中。我使劲的挣扎,想要摆脱那只手,可是他的力气很大,我又是在水中,根本使不上劲。 我溅起來了很高的水花,身子却一点点的向下沉去。 是水鬼在找替身。我们老家一直有这种传说。凡是淹死在水中的人,魂魄无法离开,只有找到一个替死鬼之后,才能投胎转世。所以在水塘中游泳的人,往往就成了水鬼的目标。 毫无疑问,今天抓住我脚腕的东西,就是一只水鬼。 我拼尽了力气,露出头来,几近哀求的看着岸上的肉身:“救我。” 我的肉身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这样走了。只给我留下一个背影。 我绝望的沉入到水中。水下的东西拉扯着我的身子。使劲的把我拽向一个地方。 我感觉自己已经沉到水底了。水鬼还在拽我。他像是要把我塞进泥土中一样。我疼得撕心裂肺,想要喊疼,却又喊不出来。 几秒钟后,我的身子忽然一松。刚才的痛苦全都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镜子面前,我已经回来了。而在我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这人双目紧闭,正对着镜子打坐。他就是道士。 我惊讶的看了他两眼,轻声叫了叫:“大师?大师?” 道士猛地睁开眼睛,神色疲惫的看了我一眼。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把手指塞进嘴里面,咬出血来,在镜子上面画了一道繁杂的花纹。 做完这事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地板上。 我蹲下来,问他:“怎么回事?我刚才感觉有一只水鬼在拽我。” 道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什么水鬼?那是我在拽你。我看见你被它困到那幅画里面了,只好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指了指那面镜子:“他进去看你的热闹,我趁机把他封在里面了。哎,你小子的运气不错,不费吹灰之力,肉身就拿回来了。” 我扭头看了看,我的肉身直挺挺的倒在床上。一副死人相。 我情绪有些低落的说:“我现在弄清楚了。杀我的人,就是这只厉鬼。它杀了我之后,就占了我的肉身。” 道士点了点头:“一桩悬案,总算了结了。等天亮之后,咱们把镜子拿到太阳底下。用黄纸慢慢地烧。这只厉鬼就会被烧得魂飞魄散了。” 我摇了摇头:“这只鬼,不能杀。” 道士奇怪的问:“为什么?” 我看了镜子一眼,叹了口气:“他是来讨债的。他叫砖头,是我的发小。我好像……好像欠他一条命。” 道士正要再问话,那面镜子,忽然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出现了一道裂纹。随后,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碎玻璃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有一道黑气从里面钻出来了。 第十章 求救 道士明明已经把镜子封住了,但是没想到,它居然能一片片的碎掉。 里面的黑气钻出来之后,屋子当中迅速刮起一阵阴风来。贴在墙上的那些画被刮得一阵乱响,像是有无数的小鬼在冷笑一样。 黑气在我头顶上慢慢地聚拢成形。他的脚抵着天花板,整个身子倒挂下来,一张脸自上而下的盯着我。 我看见他身子发白,发胀。看样子是在水中泡了很久。 我和他已经十年没有见面了。这个时间不算短。他被水泡的面目全非,这幅样子不好认。可是我仍然把他给认出来了。 我苦笑了一声:“砖头,你为什么害我?” 砖头冷笑了一声:“兄弟,到了这时候,你还装什么傻?我在水底受了十年苦。终于得到师父允许,来人间找你。我羡慕你啊,羡慕你有肉身,可以吃喝玩乐,羡慕你有房子住,有床睡。不像我,只能睡在烂泥里面,怎么逃都逃不出去。” 我想要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可是一张嘴,声音就开始发抖:“你想怎么样?” 砖头冷冷的说:“我想跟你换换。你去水下面住十年,我在人间活十年。咱们两个十年一轮岗,轮流伺候我师父,怎么样?” 我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怨毒的意思,知道怎么哀求他都没有用了。于是我慢慢地扭头,用余光去瞟道士,我心里面很奇怪,为什么道士还不出手? 结果我看了他一眼,顿时吓呆了。我看见道士的后背上趴着一团黑影。这黑影轻飘飘的,似乎没有重量,但是却把道士的脊背都压完了。 道士似乎知道我在看他一样。他冲我苦笑了一声:“郭陵,你的朋友还带了帮手来了。我背上这一位,可是一个狠角色,怪不得能帮着你朋友借尸还魂。” 那团黑影咯咯的笑起来了,声音嘶哑难听,别提多诡异了。它冷笑着说:“道士,你这马屁拍的真不错。只可惜,我今天还是不能放过你。” 它长叹了一声:“我这小徒弟在烂泥里住了十年,念念不忘的是想要有一具肉身,我这个做师父的,能不满足他吗?” 道士居然点头说:“应该满足,应该满足。” 那黑影又说:“徒弟有了肉身,我这个做师父的,还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在世上乱飘,说不过去吧?” 道士苦笑了一声:“我帮你找尸体,怎么样?” 黑影摇了摇头:“不必找了。我看你这肉身就不错。凡人的身体再结实,也不如道士的,你们整天练气服药,身体调理的最好。” 它说了这话,就张大嘴,向道士的脖颈上咬去了。 道士努力地挣扎了一下,但是没有挣脱开。仍然被厉鬼咬中了。不过我发现,他挣扎那一下也不是没用。至少让厉鬼失了准头,没有咬中他的动脉。 可是饶是这样,他的脖子里面仍然流出血来了。厉鬼贪婪的吸吮着。 忽然,厉鬼凄厉的嚎叫了一声:“老杂毛,好手段。”它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从道士身上跳了下来。然后化作一团旋风,裹着砖头向外面跑。 我隐隐约约的听见他说:“下次再来的时候,让你们魂飞魄散。” 我奇怪的看着道士:“怎么回事?他怎么忽然走了?” 道士冲我咧嘴笑了笑。他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打开灯,然后用一块白毛巾把脖子包扎起来了。他一边做这些事,一边慢慢的说:“你进屋不久,我就发现里面有两只鬼。其中一只还算普通。剩下的那一只是百年老鬼,戾气极重,我斗不过他。” 我好奇地问:“然后呢?”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纸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我吞了点朱砂,故意让它咬中我的脖子……现在它恐怕伤的不轻,毕竟直接喝了几口血。” 我向道士竖了竖大拇指,重复了一遍厉鬼的话:“老杂毛,好手段。” 道士笑了两声,坐在沙发上:“害死你的那只厉鬼,叫砖头?” 我点了点头:“是我的发小。十岁那年,他淹死在池塘里了。” 道士又问:“他的死,和你有关系?” 我犹豫了一下:“算是有关系。那天中午,我们两个偷偷去水边玩。我不会游泳,就在岸边捞鱼,而他刚学会几招狗刨,就在池塘里面练习。游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大声叫我,说下面有人在拉他的脚。” 道士不动声色的问:“然后呢?” 我挠了挠头:“本来我应该下去救他。但是我怕水,不敢下去。转身跑到村子里面喊人。等人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淹死了。从那之后,我见了水就害怕,再也没学会游泳。” 道士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听起来,好像也不怪你啊。” 我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人怪我。哎,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了。小时候我们偷偷学电视里面抽雪茄。就用废纸裹着细烟卷,装模作样的抽。结果个个被呛得咳嗽。今天晚上,我看到那只雪茄了,却没有想起是砖头来,因为我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砖头在害我。” 道士问我:“你知道他为什么恨你了吗?” 我点了点头:“我现在知道了。砖头沉到水底之前,看到我转身走了。以为我见死不救。可是等我叫来人,把他捞上来的时候,他却看不到了。” 我长叹了一声,嘟囔着说:“现在仔细想想,他的死,我也应该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当初我应该胆子大点,也许就把他给拉上来了。” 道士微笑着摇了摇头:“幸好你没有去拉他。水鬼在拽他的脚,你如果敢去拉的话,你现在也已经死了。”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士:“刚才那只百年老鬼,是怎么回事?就是当年的水鬼?” 道士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他被百年老鬼拽下去之后,魂魄困在泥底十年。直到最近才和老鬼来到人间。不过真是奇怪啊……他们既然已经呆了十年,为什么忽然又出来呢?” 我挠了挠头:“估计是为了找我报仇。” 道士微笑着说:“有可能。” 我们两个沉默了一会,我忽然奇怪的对道士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撞开了防盗门?” 道士摇了摇头:“防盗门是虚掩着的。砖头根本没有关门。” 我顿时大感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转圈:“我猜,他是故意的,想让我们进来。” 他借着灯光,开始一张张的看那些漫画。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他咦了一声,把漫画拽了下来。 最后一张上面,只画了凶手的眼睛。 道士把画拿给我,问我:“这是砖头的眼睛吗?” 我点了点头:“是他的没错。” 按照眼睛找人,我恐怕找不出来。但是有了嫌疑人的话,很容易辨认出来。 道士问我:“你有没有发现,这眼睛有点不对劲?” 我仔细看了一会,有些奇怪的说:“他的眼神,好像很可怜,在哀求什么。” 道士捏着那幅画说:“对啊。他杀人的时候,目光应该很凶狠才对。怎么会露出可怜的样子来呢?这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我脑子里面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他在求救。” 道士点了点头。他指着满屋子漫画说:“这些都是掩饰,为了骗那只老鬼。他真正的目的都在这双眼睛上面。他希望我们去救他。从烂泥里面把他的魂魄救出来。” 我点了点头:“不错。肯定是这样,他今天晚上说了那么多,其实是在给我们报信。道士,我们得去救他。” 我说了这话之后,又挠了挠头:“可是,砖头如果要求救,只要留下一幅画就行了。干嘛要杀我呢?如果我没遇见你,岂不是死定了?” 道士想了一会:“可能他开始的时候非常恨你。杀了你之后,转念一想,可以求你帮忙,摆脱那只百年老鬼,所以改了主意。” 我有些失望地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心里可有点不好受。” 道士又笑着说:“也许……杀你只是做戏给那只老鬼看的呢?” 我点了点头:“我宁愿是这一种情况。等我们救出砖头,就一切都清楚了。” 第十一章 上坟 道士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十年前没有救的了他,打算十年后补偿一下吗?” 我点了点头:“你这样理解,好像也没有错。”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肉身:“你什么时候帮我还阳?” 道士拍了一下脑门:“哎呦,把这件事给忘了。”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这事都能忘?咱们今天是干什么来了?我有点后悔找你救命了,感觉你不是很靠谱。” 道士一边检查我的肉身,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只有身怀绝技的高手,才敢游戏人间。至于道貌岸然的,多半是装出来骗钱的。” 他从包袱里面拿出来一枝香,掰开肉身的嘴,插了进去。然后吩咐我说:“过一会就会鸡叫,到时候你赶快钻进去。” 我吓了一跳:“道士,你可别唬我,我听人说过,鸡叫之后就算天亮,阳盛阴衰,百鬼都要回避。我现在可是一只小鬼,天亮了怎么还阳?” 道士笑了笑:“你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天亮那一刻,阴阳交汇,正是还阳的好时候。只有在那一刻,你才能顺利进入肉身。只要你能还阳,那就是活人了,还怕什么百鬼回避?”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对。” 道士走过来,伸手把我身上的袍子拽下来了。这袍子是我从纸扎店偷来的,我想问问道士,怎么处理它。不过我话到嘴边又懒得问了。我先还阳,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吧。 月光混着路灯光,从窗户里面漏进来。它们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来要天亮的迹象。但是我知道,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 忽然,我闻到一股浓烈的供香味。我奇怪的扭过头去,看见那只香居然冒出烟来。我吓了一跳,对道士说:“你把它点着了?” 道士背着手说:“这香插在尸体的嘴里面,叫做阴香。随着越来越接近天亮,阳气就越来越盛,阴阳相激,就把香点着了。” 我还要再问,道士忽然叫了一声:“天亮了,时辰到了。” 我惊慌的喊:“天亮了吗?怎么没有听到鸡叫?” 道士推了我一把:“城市里面哪有鸡。我是用道术感知到的,你快去吧。” 我抬头再看肉身,发现那只香已经冒出火光来了。片刻之间,它就剧烈的燃烧起来,几乎把我的肉身都包裹住了,大火越烧越旺,看起来很可怕。 我后退了一步,大叫:“道士,你这是要烧死我啊。” 道士提起我的衣领来,用力向前一送,我的身子就飞到烈火当中了。我听见他在我后面大声的喊:“飞蛾扑火,浴火重生。别误了时辰。” 我钻进烈火中,感觉到一阵灼热,全身都被烧着了。我痛苦的想:“飞蛾扑火和浴火重生,这两个词能连起来用吗?” 想到这里,我就晕过去了。我感觉自己的魂魄被烧成了灰,随着火焰起起伏伏,四散飘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拍了拍我的脸,把我叫醒了。我很自然的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好像只是睡了一觉一样。 我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结结实实的,真的是我的肉身。我叹了口气,很感慨的说:“死了一次,才知道活着这么爽。” 道士笑了笑,递给我一个纸包:“把这个揣在怀里,七天之后再取下来。” 我疑惑得接过来,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道士说:“这就是女鬼的袍子。你把它带在身上,继续温养你的魂魄。七天之后,灵气耗尽,再把它扔了就行了。” 我犹豫着问:“那样的话,女鬼还会放过我吗?” 道士奸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把袍子还回去,她就会放过你了吗?反正已经这样了,干嘛不多沾点便宜?”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如果女鬼来找我的麻烦,我怎么办?” 道士摆摆手,大包大揽:“怕什么?有我在这里,她不敢把你怎么样,上一次我不就当着她的面把你带走了吗?” 我点了点头,嘟囔着说:“这话倒也有点道理。不过……既然你斗得过她,为什么不把她抓了?反而由着她到处害人?” 道士很敷衍的说:“我们之间有个协定,不能随便抓她。” 我听了这话,更加感兴趣了,忙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关于女鬼的事,道士守口如瓶,任凭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只是敷衍我说,这件事,早晚会让我知道。既然他这么坚决,我也就只好作罢。 我们两个已经忙了一晚上,又累又饿。随便找了点东西吃,就倒在床上,昏天暗地的睡过去了。 人在困极了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能睡一年。可是睡醒了之后就会发现,也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我睁开眼睛,发现太阳还挂在天上,这时候刚刚中午罢了。 道士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研究砖头的画。他见我醒了,晃了晃手里的画,冲我说:“这几张画,鬼气阴森。果然是出自小鬼之手。”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发毛。把画收起来,扔到垃圾桶里面了。 道士用计伤到了老鬼。但是我们不能确定老鬼的伤势,也许他几天之内就会缓过来。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趁着这个机会,把砖头给救出来。 我和道士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坐上车,赶往我老家。因为按照砖头透漏给我们的信息,老家的池塘是老鬼的巢穴。 一个人受了伤,第一反应肯定是逃回老家。所以我们在那里,应该会找到砖头。 在客车上的时候。我问道士:“你救了我的命。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大师,你法号是什么啊?” 道士笑了笑:“什么法号不法号的。名字只是个代号罢了。我姓李,你就叫我李道长好了。” 我点了点头:“李老道,你好。” 我们坐上长途客车的时候,还神采奕奕。但是被颠簸了一路之后,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里的路况很不好,汽车的设备也很差。我能感觉到椅垫里面的每一根弹簧。 我们终于到了老家,我几乎连滚带爬的从上面跳了下来。我站在地面上,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出了大牢一样。 道士问我:“咱们现在去哪?” 我站在路口东张西望:“你等我找找啊,我看看池塘在哪呢。” 道士奇怪的问:“这不是你老家吗?怎么还用找?” 我摆了摆手:“多少年没有回来了。早就不认识了。” 我连蒙带猜,领着道士在外面转了一大圈,眼看太阳偏西,还是没有找到当年的池塘。 道士有些不耐烦的说:“郭陵,你是不是走错路了。这是你老家吗?” 我疑惑的说:“不能走错吧。我有这么离谱吗?”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村子:“咱们进去,问问路。” 我带着道士走到村子里面。一看就看到村口的杂货店。我知道没走错,因为我小时候经常在这偷东西,挨揍是家常便饭,对这里印象深刻。 我信步走到店里面,冲老板说:“村子里面的那个水塘怎么没有了?” 店主是个老头,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犹豫着问:“你是……你是郭二?哎呦,你怎么回来了?” 我干笑了一声:“是啊,是我。咱们村的水塘在哪呢?” 老头叹了口气:“你不知道,那水塘里面闹鬼。一到晚上,就听见小鬼在里面哭。大家一合计,留着这个祸害干什么?干脆就把它填上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老头还要絮絮叨叨的拽着我拉家常,可是我婉言谢绝了。在老家的记忆并不怎么样,我不想跟他一块忆苦思甜。 道士站在杂货店门外,微笑着问:“你还有哥哥?” 我挠了挠头:“没有啊。我为什么有哥哥?” 道士又问:“那你为什么叫郭二?” 我苦笑了一声:“你不懂,“二”这个字,在我们这里的意思是……脑筋不大灵……” 道士哈哈大笑:“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我无心和他争辩这个,我有些发愁的问:“水塘被填上了,咱们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走到杂货店里面买了些香烛纸钱,冲我摆摆手:“知道砖头的坟在哪吗?带我去。” 我当然知道他的坟在哪。砖头下葬的时候,我就跟在队伍旁边。那天我给他烧了一沓纸钱,就再也没有去过。可是那座坟的位置,已经刻在我脑子里面了,无论过多久,我都不可能忘掉。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道士胳膊下面夹着一卷黄纸,一卷白纸。我抱着蜡烛和供香。借着天上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 远远地,我看见一座孤零零地突起,立在荒地当中。我指着坟头对道士说:“就是那边。我们这的习俗,未成年的孩子不入祖坟。” 随着我的说话声,坟头上有只鸟被惊飞了,嘎嘎的逃到远处去。 与此同时,一阵冷风从那边吹过来。我打了个寒战,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十二章 不腐 这一阵阴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裹紧了衣服,看了看旁边的道士,他神色坦然,像是没有感觉到刚才那阵阴风一样。 我们两个走到砖头的坟前,蹲下来烧了两张纸。 借着火光,我看见他的坟已经被雨水冲的松动了。估计再过些日子,连坟头都找不到了。 道士皱着眉头说:“怎么连个墓碑都没有?” 我苦笑了一声:“他死的太早了。按照我们这的规矩,是不能立墓碑的。” 道士笑了笑:“看来人要努力地活着啊,死的太早了待遇也这么差。” 他绕着坟头转了一圈,问我:“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我点了点头:“知道。小名叫砖头。加上姓就是大名。他姓石。不过,这个大名根本没人叫,即使在学校里面,老师也是直接叫砖头。” 道士嗯了一声:“那就叫砖头吧。” 他蹲下身子,又开始烧纸。烧了两张之后,忽然抬起头来,对我说:“咱们缺两把铁锹啊,你路熟,能不能弄两把过来?” 在坟地里面找铁锹,即使是傻子也知道要做什么了。我犹豫着问:“一定要这样吗?挖人家的坟,恐怕死者也不乐意吧?” 道士苦笑了一声:“我还不乐意呢,谁愿意累一身臭汗挖尸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快去吧。” 我看了看身后的村子,黑乎乎的。说实话,我有点害怕。我咽了口吐沫,冲道士说:“要不然,咱们两个一块去?” 道士轻轻地踹了我一脚:“良宵苦短啊,我还有事要做呢,可不能浪费时间。” 我一边向村子里面走,一边胡思乱想:“这老道用词真够奇怪的。” 刚刚下车的时候,我几乎认不出这村子来了。可是这毕竟是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我很快找到了旧时的回忆,没有费什么劲,就到了村子里面。 我就近摸到了一户人家里面。借着天上的月光,在墙角寻找铁锹。 这时候,我听见黑乎乎的屋子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哭声。这声音突如其来,我吓得一哆嗦,顿时蹲在墙角不敢动了。 过了一会,我听见有一个男人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又哭起来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听这男人的口气,好像女人经常哭,他已经习惯了一样。 那女人抽噎了一会:“怎么就没有孩子呢?我不想当绝户,老了之后没人养。” 男人翻了个身,嘟囔着说:“怕什么?咱们还年轻呢,有的是机会生。” 女人的声音很绝望:“你别骗我了。我听人说了,你们家就是绝户命。你看看你二哥,三哥。要么生不出孩子来,要么养不活。我不在你家了,我要离婚。” 男人忽然生气了,屋子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在打人:“让你离婚,我让你离婚。整天看电视,看的你鬼迷心窍,还反了天了。” 女人哭的声嘶力竭,一会叫嚷:“我和你拼了。”一会又喊:“我不活了,我喝农药去。” 我无心再听这两口子吵架,从墙角拽了两根铁锹,就翻墙头跑了。 我提着铁锹一路飞奔,远远地看见砖头的坟前点起了一圈蜡烛。有一个人影,正围着坟头不停的转圈,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走近了之后,看见那人果然是道士。 他见我来了,递给我一枝香:“你看看。” 我看见这只香已经烧下去了一半,普普通通,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我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道士指了指香头:“这只香质量不太好。几乎有一小半不能烧着,都掉在地上浪费了。” 我顿时有些无语:“你打算去找杂货铺的老板退钱不成?” 道士笑了笑:“我还没那么无聊。你不知道,一枝香无论质量多差,只要有鬼在旁边嗅它,都会烧得很旺盛,几分钟内,就下去一大半。但是这只香不一样,很显然,这座坟墓里面没有鬼。” 我问:“这么说,砖头的魂魄没有回来?” 道士点了点头:“他的魂魄,应该还在池塘下面。虽然池塘被土给填上了,但是他没有脱困。” 我扛起铁锹:“既然他的魂魄不在这里,咱们就别挖他的坟了。” 道士微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得挖。” 他拿过一只铁锹,率先干了起来。我无可奈何,只能站在他对面干活。 我挖了一会土,累得腰酸背痛,趁着捶腰的工夫,我对道士说:“我听说,水鬼找替身。害完一个人之后,他就可以投胎转世了。有这回事吗?” 道士点了点头:“没错,有这回事。” 我奇怪的说:“那就不对了。水塘里面的百年老鬼,把砖头给害死了,他为什么没有投胎呢?” 道士愣了一下,停下手来。他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哎,现在在这里瞎猜也没有用,反正过一会,一定能弄清楚。” 道士嘴上说的轻松,但是我看到他的神色越来越疑惑,显然是在思考这件事。 时间不长,我们挖到一具小小的棺材。棺木已经朽烂不堪了。这时候不能下铁锹,稍微一用力,那些木片就烂掉了。 道士从地上拿了一只蜡烛,举着它跳进了坟坑里面。然后徒手把坟土、棺木扫到旁边,露出砖头的尸体来。 我一看这尸体,顿时愣住了。我忍不住叫了一声:“怎么还没有腐烂?” 十年了。砖头葬下去十年了。但是在这座坟里面,时光似乎停止了。他仍然是那副模样,好像刚刚被人从水塘里面打捞出来。全身肿胀,泡的发白。但是一点皮肉都没有坏。 道士点点头:“真的一点都没有腐烂。看样子,这十年他过得很痛苦。以至于怨气之重,几乎让尸体变成妖邪了。” 我听道士说的郑重,心里面也有些害怕。 我问道士:“咱们现在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先帮我把尸体抬上来。” 按道理说,一个十岁的小孩能有多重?道士完全可以自己拖上来。但是我帮他抬人的时候才发现,砖头的尸体,不亚于成年人的重量。 我气喘吁吁地把尸体拖到地面上。累得坐在了刚堆出来的坟土上。 道士忙走过来拽了我一把,也喘着粗气说:“别坐,坟土不能随便坐。沾上鬼气,很麻烦的。” 我站起来,点了点头:“有道理。尸体腐烂,产生很多细菌,这坟土确实不卫生。” 道士讲的是玄学,我说的是科学。不过都得出来了相同的结论。我现在对于这座坟墓更畏惧了。 道士蹲在地上,举着蜡烛一点点的看尸体。过了一会,他忽然抬起头来问我:“砖头是残疾人?” 我想了想:“好像不是。” 道士举起他的右胳膊:“他没有右手。” 我吃了一惊:“不可能。当初我们两个一块爬山上树,如果没有右手的话,怎么可能完成这些事?” 道士点了点头:“那就是后来失去了。” 砖头的手确实不见了。从手腕处有一个断口。我看见上面的肉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撕下来的一样。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说:“真是残忍。” 道士嗯了一声:“确实很残忍。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对付一个孩子。就算是水鬼找替身,也不至于这样啊。” 他叹了口气,把手放在砖头的两腮上,用力的捏了一下,让他张开嘴,然后往嘴里面塞进去一把纸钱。 我奇怪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道士简短的说:“我要问路,看看他的魂魄在哪。” 过了一会,他把纸钱拿出来,递在我手里:“你就在这里烧纸,一边烧,一边叫砖头的名字。脑子里面要想着,这是烧给砖头的,其余的人不能抢走。” 我答应了一声,就在蜡烛上把纸钱点燃了。我一张一张的烧纸,嘴里面念叨着:“砖头,砖头。” 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异常。过了一会,周围忽然冷下来了。我看见火光之外,似乎多了很多黑影。他们畏畏缩缩的,想要过来,但是又不敢。 我吓了一跳,问道士:“那些是鬼吗?” 道士点了点头:“孤魂野鬼,想来收纸钱。”他吩咐我:“别停,继续烧纸。” 我答应了一声,蹲在地上继续念叨。只不过这一次再叫砖头的名字,我的声音开始哆嗦了。 我烧了一会,忽然感觉贴着地面起了一阵阴风,刮得纸灰乱飞。道士大喜,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纸灰说:“拿上铁锹,咱们跟上去。” 那纸灰被风吹的向前飞舞,我们两个扛着铁锹,像是追捕蝴蝶的儿童一样,一溜小跑。 只不过,童子捕蝴蝶画面很可爱,而我们就阴森的多了。 我们跑了一阵,那一团纸灰终于落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道士对我说:“你向周围看看,认不认识这里。” 我站在地上张望了一下:“这里……好像是水塘的位置。” 道士跺了跺脚:“估计没错了。砖头的魂魄就在下面。” 第十三章 开棺 我扛着铁锹问道士:“现在怎么办,向下挖?” 道士摇了摇头:“先等一下。看看下面的情况再说。” 我奇怪的问:“这怎么看?” 道士指了指我的眼睛:“用这个看。” 我笑了一声:“你开什么玩笑,我又没有透视眼。” 道士奸笑了一声:“马上就有了。”我正要再问的时候,他忽然惊慌失措的大叫:“快张嘴。” 我吓得身子一哆嗦,不由分说,赶快把嘴张开了。这时候,道士忽然伸出手,向我嘴里满撒了一包粉末。 我又是诧异,又是恐惧,又是愤怒。我蹲在地上,使劲的吐那些粉末,嘴里满咒骂不绝。而道士站在旁边,一直奸笑。 能吐出来的,我已经吐完了,不能吐出来的,我无能为力了。我直起身子来,气得发抖。我指着他问:“你往我嘴里塞什么东西了?” 道士笑了笑:“我揪了砖头一绺头发,烧成灰,让你吃下去了。” 我大惊失色:“尸体上的?” 道士点了点头:“尸体上的。” 我一听这话,又开始呕吐起来了。 道士还笑眯眯的在旁边解释:“我是要借你的眼,看看下面都有什么。现在只要我用一点手段,你就能看到下面的情况。”他拍了拍我的脊背:“行了,你吐也没有用了。” 我咒骂了两句,只能无奈的坐在地上。 道士在我身前点了一支蜡烛,让我看着烛光,嘴里面不停地念叨:“砖头,砖头,砖头……” 我感觉这个仪式像是在催眠一样。我正看着烛光念名字,忽然后脑勺砰地一声,被人打了一下。我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上。 等我揉着脑袋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景色都变了。 我看见自己呆在一个地牢里面。这地牢根本没有出口。上下左右,全都是红色的墙。在地牢的正中央,摆着一具棺材。 棺材是黑色的。但是上面偏偏又有一道一道的红印,好像有人在上面浇了血一样。 我看到地上散落着很多白骨。有的骨头已经被泥土埋进去了一半,有的还留在地面上。这些骨头显然都是人类的,但是个头很小,似乎属于小婴儿。 我东张西望,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忽然我听到有一个人,带着哭腔,小声的嘟囔:“爹,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玩水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玩水了……” 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像是一道闪电一样,击中了我的身子,让我想起很多往事来。 砖头的父母很严厉,而砖头又是那种调皮捣蛋的人。所以经常看见他在门口罚站,嘴里面嘟囔着说:“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砖头家严禁游泳、玩水,甚至靠近水塘都不行。但是砖头还是偷偷地学会了游泳。在他临死前的那个夏天,我经常看见他站在门口罚站,嘴里面哀求着:“爹,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玩水了。” 善于改错的人,总是善于犯错。 改了又犯,犯了又改。直到他淹死在水塘里面,终于消停了。他没有机会再改错了,当然,也没有机会再犯错了。 十年了,我又听到砖头认错的声音了。我心中打鼓:“难道,是砖头在这里?” 我循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声音是从棺材后面传出来的。砖头应该藏在那。 我探头探脑的向那边张望。我果然看到砖头了。 他仍然是十年前的模样,只不过全身被水泡的发白。他蹲在地上,一个劲的嘟囔:“我错了,我再也不玩水了。” 他的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泪水。 过了几秒钟,他似乎注意到我正在看他一样。他猛地抬起头来,冲我哭喊:“郭二,你他娘的终于来了。你他娘的,我他娘的弄死你……” 他看见我之后,开始极为凶狠的破口大骂。但是转眼间,忽然又变得温和起来。柔声细语的说:“郭二,你来看我了?” 我已经被他吓呆了,我感觉砖头似乎有些疯狂。我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砖头,你刚才好像在骂我……” 砖头的目光瞬间变得很阴毒:“我当然要骂你,我恨不得活剥了你,你见死不救,害得我在这里受苦这么久……” 他横眉立目的看着我,被水泡的臃肿的脸更加难看了。我战战兢兢地,几乎不敢跟他说话了。 然而,砖头忽然又和善起来了:“郭二,只要你能把我救出去,旧账一笔勾销,咱们还是好朋友。”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砖头是恨我的。恨得牙根痒痒。只不过为了逃离这里,才强压住了内心的怒火。 我咧了咧嘴,现在心里面害怕倒是其次,更多的是难过,我小声说:“砖头,你当年掉进水里之后……” 砖头摆了摆手:“以前的事,今天先别提了。趁着我师父受伤了,快把我救出去。” 我指了指棺材,小声的问:“这里面装着的,是你的师父?” 砖头点了点头:“里面就是他。”然后他又开始哭喊:“你快点来救我啊。” 砖头被关了十年,我感觉他的脑筋已经不对劲了。或许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但是看见我之后,看见获救的希望之后,大喜之下,已经有些疯狂了。 我摆了摆手,让他安静下来:“你师父现在怎么样了?上次受的伤严重吗?” 砖头明显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说话也比刚才稳重多了:“我不知道。他不允许我看他的伤。不过我觉得应该不轻,回来之后,他就一直躲在棺材里面,没有再出来过。” 我点了点头,问砖头:“你们十年都躲在这里。为什么最近忽然出来了?” 砖头神色一黯:“为了害人。师父说,有一户人家躲到城里面去了。得赶快把他们害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听得云山雾罩:“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害谁?” 然而砖头显然没有兴趣和我谈论这个,他着急的喊:“你快点救我出去,我已经等了十年了。” 我答应了一声,就向他走过去。等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我顿时愣住了。我看见他的右手,被一根大长钉子,钉在棺材上面。 我被这残忍的景象惊得一哆嗦。我指着钉子问砖头:“这……这是那只老鬼干的?” 砖头点了点头:“这钉子我没有办法拔下来。魂魄就只能留在这里。你帮我。” 我咬了咬牙,慢慢地伸出手去。我的手刚刚碰到钉子,棺材里面就传来了咯咯的冷笑声。 我吓得一哆嗦,身子猛地向后退。结果这样一退,撞到了身后的红墙。 看起来很坚固的红墙竟然像是沼泽一样,把我的身子吞没了。 我在红墙当中挣扎了一会,猛地睁开眼睛。我又回到现实中了。 道士正坐在我身前,他见我醒了,感兴趣的问:“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把下面的情况说了一遍。道士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棺材里面躺着的,就是那只老鬼。咱们现在就把他挖出来。” 我拦住道士:“老鬼很厉害。咱们不如等到天亮再挖。我听说鬼不能见太阳,到时候让阳光一照,老鬼不就死了吗?” 道士叹了口气:“我也想这样,可是你别忘了,砖头的魂魄在棺材外面钉着呢。到时候,棺材里面的老鬼没有死,砖头先得晒死了。” 我只好点了点头,嘟囔着说:“那咱们也得小心点。这只老鬼很厉害。” 道士已经开始动手挖了,他一边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当然知道,这还用得着提醒吗?不过,那只老鬼被我算计,已经受了伤,本领应该大打折扣了。” 当年的池塘有多深我记不清了。但是应该不浅。那黑棺材既然在池塘下面,它的深度就可想而知了。我现在有点怀疑,今天晚上我们能不能把棺材挖出来。 过了一会,道士停下手来了。他蹲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来,借着蜡烛看了看,嘟囔着说:“怎么是红色的?” 我问道士:“这说明什么?” 道士把泥土扔在地上:“黄土搀血,必有冤情啊。” 我点头说:“可不是吗?砖头游个泳而已,被人钉在棺材上面十来年,可不是有冤情?这冤情实在太大了。” 道士微笑着点了点头:“有道理。” 我们两个又挖了一阵,忽然一声轻响,我好想挖到了什么东西。 我本以为是一块石头,结果在周围清理了一番之后就发现,我挖到的是棺材。 我诧异的看了看高度,我们连半米都没有挖下去。 我挠了挠头:“这个高度好像不对啊。棺材不可能距离地面只有半米深。” 道士绕着棺材转了一圈,得出来一个结论:“除非水塘被填上之后,棺材一直在向上升。” 我惊讶的说:“棺材还能自己动不成?” 道士叹了口气:“这世上的怪事多了,会动的棺材,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指挥着我,小心翼翼的清理棺材周围的浮土。我们已经几乎把棺材整个挖出来了。我看见在棺材的一侧,钉着一只手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手掌的主人就是砖头。 我问道士:“咱们现在怎么办?开棺吗?” 道士摇了摇头,嘘了一声,示意我不要说话。他点起一支蜡烛,慢慢地靠近棺材。在距离棺材五步远的时候,蜡烛噗地一声,灭掉了。 道士再三试了几次,确定出来一个范围。他拽着我向后退了十来步,盯着那具棺材说:“差点被他给骗了。棺材里面的老鬼根本没怎么受伤,如果我刚才开棺,这时候估计已经死了。” 我问道士:“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取下砖头的手,然后把棺材一把火烧了?” 道士摇了摇头:“取下一只手来没有用。必须把老鬼制住不可。” 他倒背着手,在地上转了一圈。然后把地上仅有的几支蜡烛掰成三四截。现在我们有很多蜡烛头了。 他用蜡烛头把棺材围起来。摆成了一个阵势。 然后坐在地上,随意跳了三只没有用过的蜡烛。他把食指咬破,滴在其中一只蜡烛上面。紧接着是中指,然后是拇指。 他咬了三根手指,滴在了三支蜡烛上面。然后他把蜡烛点燃了。 我看见这几只蜡烛的颜色似乎有些不一样。它们比普通的蜡烛更亮一些。 道士面色有些苍白,他把蜡烛交在我手里面,嘱咐我说:“这三支蜡烛,是我的本命阳火,千万不能灭了,明白吗?” 我紧张的点了点头。 道士做完了这些事之后,就大义凛然的向棺材走过去了。 棺材里面发出一阵冷笑声,道士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第十四章 后背 这里明明点了很多蜡烛,可是我却觉得很黑。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 我忍不住叫了道士一声。 道士回过头来,问我:“怎么了?” 我看了看那口棺材,开始打退堂鼓:“明知道那里很危险,就别去了。咱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道士笑了笑:“对于我这种得道高人来说,所有的危险都不算危险。” 我叹了口气:“你这是拿自己的命来吹牛啊。”我东张西望,考虑着万一道士出事了,我应该往哪跑。 道士忽然叫我:“郭二。我有点事要交代你。” 我摆摆手:“叫我郭陵。” 道士笑了笑:“你只要站在烛阵外面,那只鬼就伤不了你。”我点了点头,心里面却有些不信服他。 道士又加了一句:“如果蜡烛灭了,烛阵就被破了,所以你得时刻准备好点蜡烛。” 他指了指我手里面的三支蜡烛:“我的本命灯,帮我看好了,只要这三盏灯在你手里面,老鬼就奈何不了我。” 然后,他就向棺材走去了。 他每向棺材靠近一分,棺材里面的笑声就大一点。到后来,变成一连串的阴笑了。即使是我都听出来很不对劲,但是道士充耳不闻,慢慢地把手放在棺材上面。 我感觉到一阵阴冷的气息,以棺材为中心,慢慢地散发出来。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了好几度。我裹紧了衣服,嘀咕了一声:“真冷啊。” 我这话刚刚说完,就听到身后有十几个声音,此起彼伏的重复我的话:“真冷啊。” 我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看见身后有几十个黑影,像是被惊飞了的鸟一样,怪叫着跑走了。它们有的躲进了远处的草丛中,有的藏到了树冠里面。在黑暗中露出一双双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里。 我吓得魂不附体,真想收拾东西离开算了。这时候,道士淡淡的说:“别害怕,他们只是看热闹的,不会打扰我们的。” 我哆嗦着说:“他们是不是……是不是鬼?” 道士点了点头:“荒山野岭,总是有不少孤魂野鬼。它们只是寂寞了,没有能力害人。”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把手掌放在了棺材上面,嘴里面嘟囔着:“真正有能力害人的,在这里面。” 说来也奇怪,道士的手掌放在棺材上面之后。那一阵阵的阴笑声忽然停止了。 道士伸出手,使劲的抬了抬棺材盖。我听见棺材板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似乎被掀起来了几厘米。道士长舒了一口气,大喝一声:“起。” 棺材盖砰地一声,被掀了起来,滑落到地上,激起大团的尘土。 道士探头探脑的向棺材里面张望。他看了两眼,忽然身子一僵,呆立在地上不动了。 我着急的冲他喊:“里面有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啊。” 可是道士偏偏不说话。周围安静的吓人,我端着蜡烛,连叫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道士终于缓缓地回过头来,神色古怪的说:“这里面,好像有点……”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忽然一栽,直挺挺的掉进棺材里面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我站起身来,冲道士大喊:“怎么回事?” 道士不回答我,那棺材在不停的震动,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低吼声,像是野兽从喉咙里面发出来的威胁。 棺材不知道在地下埋了多少年,可是它并没有损坏多少,看起来像是新的一样。可现在被折腾了一通,它顿时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不断地有碎木片掉落在地上。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紧,我心里明白,道士应该在和老鬼打斗。而且我估计他的情况应该不太好,不然的话,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棺材,希望他们两个早日分出胜负,希望道士把老鬼制住,然后我们皆大欢喜,各回各家。 我等了一会,那口棺材毫无预兆的安静下来了。这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我咽了口吐沫,小声的叫了一声:“李老道,你怎么样了?” 没有人回答我。 我硬着头皮又叫了一声:“李老道,你……”我刚说到这里,棺材发出砰地一声巨响。里面伸出一只手来,开始不住的拍打棺材板。 那只手有血有肉,红彤彤的,应该是属于活人的。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李老道,是你吗?” 道士没有回答我。我不敢再说话,紧张的等待着。 农村的夜冷飕飕的,空气吸到鼻子里面,一直凉到肺里。 忽然,我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一个人从棺材里面直挺挺的跳了出来。他重重的落在地上,激起一阵阴风,让周围的蜡烛乱晃。 这人正是李老道。他长舒了一口气,冲我笑着说:“一切顺利,我把它杀了。” 我看见道士完好无损的从棺材里面钻出来,自然高兴地要命,连忙问他:“你杀了老鬼?把事情解决了?” 道士点了点头:“是啊。我和他大战了三百回合。结果他年老体衰,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杀了。” 他伸手指了指背后的棺材:“这家伙彻底死了。可以名正言顺的用这口棺材了。嘿嘿。”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手舞足蹈,似乎很兴奋的样子。过了一会,他指着那些蜡烛说:“现在用不着烛阵了,你可以把蜡烛吹灭了。” 我答应了一声,就去吹蜡烛。可是一低头,我发现有点不对劲。 道士交给我的那三盏本命灯,本来燃烧的很旺。现在它们变得很暗,火苗缩成了绿豆大小的一点,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灭掉一样。 我吓了一跳,想也没想,问道士:“你受伤了?” 道士随口说:“没有,我好好的。你赶快把蜡烛吹灭吧。” 我奇怪的问:“你没有受伤?那你的本命灯为什么变得这么暗?” 道士淡淡的说:“我已经制住老鬼了。这三盏本命灯可以吹灭了。” 我很是怀疑的看着他,因为他明明告诉我,这三盏灯无论如何不能灭掉。 我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而已,道士忽然很生气的说:“你在磨蹭什么?赶快把蜡烛吹灭。” 我看见他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于是慢慢地站起来,极为怀疑的看着他:“你自己为什么不吹?” 道士的神色忽然缓和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我刚刚和老鬼打了一场,已经精疲力尽了,你帮帮我。” 我正在分辨这话的真假,忽然那具棺材轻轻地响了两声。我偷眼一看,砖头的身子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棺材旁边。 他的身体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的右手仍然钉在棺材上面,模样凄惨得很。他的左手,缓慢的伸出来,悄悄地指了指道士的背后。 我看见这幅景象,忽然心中一动。我小心翼翼的捧着三盏本命灯,围着烛阵悄悄地转了半个圈子,想要看看道士背后有什么。然而道士非常机警,也慢慢地转了转身,始终让正面对着我。 这样一来,我心里面更加确定无疑了。我看着他,冷冷的说:“你不是李老道。”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怒色来,不过这怒色一闪而逝,他又和颜悦色的说:“我就是李老道,不然的话,我是谁?” 我向后退了一步:“你走出烛阵,我就相信你是李老道。” 他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两眼,忽然发出一阵阴惨惨的怪笑。他阴森森的说:“不错,我是棺材里面的老鬼。” 老鬼拍了拍道士的身体:“现在,这个肉身归我了。哈哈……” 我心里面一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道士真的被老鬼给制住了,他弄丢了肉身,那我岂不是危险得很?” 老鬼仰天大笑,他的身子不住的摇晃。现在我终于看到他的后背了。那里挂着一块朽木头,木头上有一片鲜红色的血迹,分明是一张狰狞的鬼脸。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蜡烛,心想:“李老道的本命灯还没有灭,他应该还活着……可是,我该怎么救他?我能救得了他吗?” 老鬼威胁我:“你把蜡烛吹灭,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我本来一筹莫展,听了这话之后,心里面倒涌出一丝希望来,我冲老鬼说:“我可以用烛阵困住你。你最好还是把李老道放了。” 老鬼脸色一变,紧接着又恢复了平静:“你打算依靠烛阵困住我?嘿嘿,小朋友,你可太天真了。你这几只蜡烛能烧多久?只要来一阵狂风,我就出来了。到时候,你还活得了吗?” 我知道老鬼说的是实话,我靠这一圈小小的烛阵保命确实不现实。我捏着三只本命灯后退了一步:“那我还是走吧。我惹不起你,倒躲得起。等蜡烛烧完之后,你自然就能出来了,而我也走远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我说话的时候,气息扰动蜡烛,那三盏本命灯摇摇晃晃,越来越暗,眼看就要熄灭了。我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声:“我得想个办法,让它们烧旺一点。” 我一边说话,一边抬起头来。这时候,我注意到老鬼脸上闪出一丝惧色来。 我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他为什么害怕?他在害怕什么?” 第十五章 冤案 老鬼眼中的惧意一闪而逝,但是仍然被我捕捉到了。我慢慢地坐下来,静静的思考。 我知道,我也许掌握着对付老鬼的办法,只不过我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老鬼在烛阵里面焦躁的走来走去。他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面的野兽一样。 既然野兽在笼子里,那就不必担心了。 我越来越冷静,嘴里面嘟囔着:“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害怕了?你本来是不怕我的,你信心十足地想要杀了我。直到我说了一句话,你才害怕了。那句话是,我要把本命灯烧旺一点。” 我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来,观察老鬼的反应。 老鬼站在地上,面色平静,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又像是虽然听到了,但是根本不在乎。我心里面有点疑惑:“难道是我猜错了?” 不过,我心里面虽然嘀咕,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反而向上勾了勾嘴角,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来。 老鬼终于崩溃了。他忽然大吼了一声,向我冲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退身子。 老鬼没能出来,那一圈蜡烛把它牢牢地挡住了。 我忍不住笑了:“看来我猜对了。等我把本命灯烧旺的时候,你就被道士打败了。” 老鬼隔着蜡烛,对着我一个劲的怒吼。我看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一团团黑气。这些黑气努力地吹着那些蜡烛。有几只蜡烛的火苗,真的被他压制的越来越低。 老鬼恶狠狠地看着我:“小朋友,这是你逼我的。等我出去之后,先把你的魂魄吃了,补补身子。” 我畏惧的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将要熄灭的蜡烛。知道事情不大妙。万一老鬼已经强大到可以突破烛阵,那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事不宜迟,我应该马上烧旺道士的本命灯火。 我找来几只枯柴,端着三支蜡烛去烧它。可是奇怪的很,柴草根本烧不着。我急得满头大汗,又从道士的包袱里面找出来了几张黄纸。可是邪门的事发生了,这蜡烛连黄纸都不能点着。 老鬼本来疯狂的冲击烛阵,这时候却安静下来了。他似笑非笑,一脸嘲讽的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一样。 我看他的表情,好像不再担心我点旺本命灯了。难道,这个办法制不住他?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对。他不是不害怕本命灯,而是不害怕我。他觉得我没有办法把本命灯烧旺。是了,是了,一定是我的办法不对,所以老鬼才越来越放心。” 我看着那三只蜡烛发愁:“为什么这火苗连纸都点不着呢?难道温度不够高?” 我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指,放在火苗上方。蓝色的火焰舔着我的手指。我感觉不到灼热,只觉得温温的,像是人的皮肤一样。 我忽然心中一动,想起道士点灯之前做的事来了。他曾经咬破手指,把血滴在蜡烛上面。 难道,是那几滴血,让这些蜡烛与众不同吗? 想到这里,我就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嘴里了。虽然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不过事已至此,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自己的牙齿咬自己的手指,实在很难咬破。每次我感觉到疼的时候,就忍不住松口。最后我横下心来,闷哼了一声,用力的咬了下去。 一股血腥味充满口腔,我的手指总算是出血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血挤到蜡烛上面。道士的本命灯果然剧烈的燃烧起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再看老鬼。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揪着头发,大声的叫喊:“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听见这话,倒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有人把他关起来了?” 紧接着,我听到道士的奸笑声:“老鬼,这次你可认栽了吧。” 两个人的声音,从同一个身体里面发出来。别提多诡异了。幸好其中一个来自李老道,我像是摸着黑走了一晚上夜路,终于看见火光了一样。 我忍不住说:“李老道,你总算说话了。” 道士嘿嘿的笑了一声,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我是不是轻轻松松的把老鬼给制住了?” 我摇了摇头:“可是我感觉,好像是老鬼把你给制住了。他鬼上身,占了你的肉身。” 老鬼冷笑了两声,却没有说话。 而道士则在自吹自擂的讲他的计划:“这只老鬼戾气很重,如果真刀真枪的和他斗,我并没有取胜的把握。幸好我想了一条妙计。我故意接近他,引诱他占据了我的肉身。然后把我的身子当成一个妖坛,把它困在里面。” 老鬼声音嘶哑,嘟囔着说:“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我也小声的说:“我也觉得你有点疯狂了。万一你玩过了头,真的弄丢了肉身怎么办?” 道士摆了摆手:“不用担心这个。我在走近棺材之前,已经把本命灯火取出来了。所以这肉身就等于一副空皮囊。他想要害死我的魂魄,彻底占了我的肉身,就要吹灭我的灯。结果……嘿嘿,灯在烛阵外面,他却走不出去。” 我恍然大悟:“然后你就用自己的魂魄,把老鬼困在肉身里面了?” 道士点了点头:“正是这样,不过我的魂魄只能困住他,再也没有余力制住他了,幸好你烧旺了我的本命灯。嘿嘿,现在老鬼变成阶下囚了。” 我犹豫着问:“可是刚才我如果上当了,吹灭了你的本命灯,那你不就死定了吗?你应该把你的计划提前告诉我一声。” 道士叹了口气:“这老鬼机警的很,我如果把计划说出来了,被他偷听到了,那一切谋划就都没有用了。幸好,你及时领悟到我的想法了。看来你也是我辈中人啊。” 我摆了摆手:“咱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可别和我套近乎。现在怎么办?” 道士坐在烛阵里面,吩咐我说:“继续烧旺我的本命灯。灯火越旺,我的魂魄越强大,我要把老鬼耗死在我身体里面。” 这话一出口,老鬼嚎叫了一声,似乎很痛苦一样。 道士笑眯眯的问:“怎么?你也怕死?” 老鬼冷笑了一声:“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死了之后,又在水塘当中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死对我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我只是不甘心,我还没有报仇。” 道士沉默了一会,缓缓的说:“你要报什么仇?你要向谁报仇?” 老鬼阴狠的说:“谁害我了。我就向谁报仇。你既然是道士,就应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他们欠我的,他们要全都还回来。” 道士淡淡的说:“刚才挖土的时候,我看见这里黄土搀血。附近必定有人受到了莫大的冤屈。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砖头。但是他年纪很小,而且只死了十年,应该不至于形成这种异象。只有你这种百年老鬼,才能做到。” 老鬼冷笑了一声:“道士,你既然这么懂事理,现在是不是要放我走了?” 道士沉默了一会,问他:“你杀了砖头之后,就拥有了替身,为什么不肯投胎转世,要留在水塘里面?” 老鬼沉默了一会,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因为这个小娃娃很有用。只要有他在,能帮我杀很多人。” 道士诧异的回过头去,像棺材附近问:“你帮着他杀了很多人?” 我看见砖头的身影很模糊,他蹲在棺材旁边,茫然的摇了摇头。 老鬼嘿嘿笑了一声:“他自己当然不知道了,其实他一直在杀自己的亲人。嘿嘿,我把他困在水塘下面,没日没夜的折磨他,不许他投胎转世。他身上的戾气一天比一天重。这种戾气,可以影响到他的族人。这十年来,全村姓石的人,都生活在冤鬼的阴影下,无法生育,眼看就要绝了。” 我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对吵架的夫妻说,这一家被诅咒了,注定要绝户。” 道士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一样,平平淡淡的问:“你为什么这么恨姓石的?” 老鬼悲愤地说:“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冤有头,债有主,我是在报仇。” 道士的本命灯被我烧旺之后,显然已经掌控了全局。他自信满满的说:“你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如果你有理,我替你做主。如果你是在无故杀人,我就用本命灯把你烧死。” 老鬼的声音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虚。他嘟囔着:“当然是我有道理。这种奇冤,很多人都知道。” 道士淡淡的说:“讲来听听。” 老鬼想了一会,缓缓地说:“事情并不复杂,我还活着的时候,家乡闹饥荒。我一路讨饭,走到这个村子里面来。那天我又累又饿,还没来得及要一口饭。就看见一个小孩正在街上疯跑,手里面握着一对金镯子。” 道士忍不住说:“老鬼,你是不是在胡编?这村子并不富裕,哪家的小孩随随便便拿着金镯子玩?” 老鬼冷笑了一声:“是啊。这种金镯子,一般都当成传家宝。婆婆留给儿媳妇,一代代传下去。而这小孩的镯子,显然是偷来的。” “我好心把小孩拦下来,逼问他镯子是哪来的。没想到小孩忽然嚷起来了,说我是外面来的强盗,不仅抢金银,还要掳走小孩。” 我叹了口气:“原来你是被人冤枉成贼了。不过……也不至于恨成这样吧?” 老鬼接着说:“可是我这个贼的下场,却实在不怎么样,估计真正的贼也没有这么惨的。” 第十六章 报复 老鬼被道士困在身体里面。所以他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是通过道士的身体发出来的。我看见道士的脸上时不时冒出来不属于他的颓丧、怨毒的模样,倒有点可怕。 我对老鬼说:“他们冤枉了你,以为你是强盗,把你杀了。他们虽然做错了,但是也不算特别大的罪过吧?他们也是被骗了,并非有意的。” 老鬼嘿嘿笑了一声:“并非有意的吗?你以为小孩偷金偷银,他们家大人不知道?这些年,他们搜罗来的东西太多了,别人早就开始怀疑他们了。现在好了,有我这么个外地来的乞丐,正好做替罪羊。” 老鬼长叹了一声:“姓石的一家把我绑了回去,用鞭子抽我,逼着我认下这件事。我被他们折磨了一晚上,打的遍体鳞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实在是顶不住了,就屈打成招,承认了这件事。” “结果姓石的马上把我扭送到失主家中,又是一阵毒打。直到鸡叫之后,他们都打累了,才放我走。” “我那时候全身疼得要命,又饿的两眼昏花,一瘸一拐的,走到村子外面那个水塘的时候,就想着跪在地上喝口水。我喝两口浑水。就趴在地上喘气。千不该,万不该,我在这时候多了一句嘴。” “当时我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那失主一家被人骗了,打我一顿,我不怨他们,可是姓石的是什么东西?我今天如果能活着出去,早晚得回来报仇。” “我说了这话之后,就看见水面上出现了一张脸。这脸恶狠狠地盯着我,阴阳怪气的说:你还想出去呢?我吓了一跳,以为是水塘里面有水鬼。但是紧接着,就有一只脚踩在我背上了。我这才明白,是我背后有人,水里面的那张脸,是他的倒影。” “我趴在泥地里,一个劲的求饶。那人就恶狠狠地说,看来斩草就是要除根,留着你一条命,反而是祸害。他在我身上绑了大石头,把我扔到水塘里面了。哎,这个人就是姓石的,估计是不放心我,所以一路跟踪。最后趁着周围没人,把我给杀了。”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说:“确实有点过分。” 老鬼冷笑了一声:“有点过分?嘿嘿,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吗?我沉到水底,身上的肉被鱼虾一片片的咬下来,身子烂在淤泥里,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我心里面恨呐,多少年了,始终不肯投胎,想着办法要报仇。” “可是我总也找不到机会。估计姓石的也是做贼心虚,不许他们的子弟接近水塘。幸好,有个不听话的砖头,到这里来玩水,嘿嘿,可被我给抓住了。” 我点了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每次砖头偷偷游泳,都被他爸妈一顿好打。” 我看了看老鬼身后的那口棺材,挠了挠头,说:“可是,这棺材是谁的?” 老鬼淡淡的说:“是我的。砖头淹死的时候,你还小,事情的经过,你可能不太熟悉。” “砖头的尸体被我拉下水之后,我以牙还牙,把他绑在石头上,埋在烂泥里。他的家人在水面上捞了三天,什么也没有捞到。这些人终于慌了,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姓石的全族都出来了。男的站在远处,女的蹲在岸边烧纸。希望我把孩子还回来。嘿嘿,我恨的是姓石的,这些女人是外姓人,我倒没把她们怎么样。只是在晚上的时候,给她们托了个梦,把我的冤屈说了一遍。然后要她们给我伸冤,然后要了一副棺材,让我能有个地方睡觉,不必再睡在烂泥里面。” 我恍然大悟:“所以这口棺材,就是那时候给你的?” 老鬼点了点头:“棺材里面放了一个木头刻成的人形,就作为我的替身。”他稍微侧了侧身子,让我看道士背着的木头。 老鬼叹了口气:“至于什么伸冤之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还拿我当回事?当年害我的人也死了。投胎转世,再生为人。所以我就想了一个办法,父债子偿。他们的祖宗欠我一条命,那我就让他的儿孙来还。” “于是我把这小子的尸首送回去了。把他的魂魄留下了。日夜折磨,让他的戾气一天比一天多,让他的族人要不成孩子。”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鬼嘟囔着说:“人被鬼琢磨上了。其实心里面也是有感觉的。他们请了几个看风水的先生。那些先生倒是看出来,这个水塘有问题,但是都不知道怎么破解。姓石的也没有认真想,就把水塘胡乱的填上了。嘿嘿,想不到我这个老乞丐,竟然用这种方式入土为安了。” 老鬼说到这里,忽然抬眼看了我一眼:“砖头这些年,除了向我求饶,就是骂你。说你当初见死不救,把他给害了。嘿嘿,这小子受了十年苦,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折磨他。” 我听得身上一阵阵冒冷汗,根本搭不上话。 老鬼长叹了一声:“十年过去了。姓石的一个孩子也没有养大。全都被厉鬼的凶气逼死了。直到今年,有个年轻的媳妇决定去城里面生,住在医院里,让医生接生。老鬼我做事向来说一不二,说要他们绝户,就不许生出任何一个来。于是带着这小徒弟,赶到城市里面,守在病床旁边,白天吓唬她,晚上让她做恶梦。不到三天,她就流产了。” “干完了活,我本来打算回来。结果砖头说,看见你在市区了。日子过得挺滋润。打算报复你一下。嘿嘿,狗咬狗一嘴毛,我乐得看热闹,于是也就答应了。没想到啊,你居然找来了这么个诡计多端的道士,给我惹了这么大麻烦。” 老鬼说到这里,事情的原委我已经很清楚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向老鬼说:“你害了他们那么多孩子,也算是报了仇了,就这样收手吧。” 老鬼摇了摇头:“不行。除非他们姓石的死绝,不然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 我问老鬼:“当真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老鬼点了点头:“一点余地都没有。” 我看了看旁边的三盏本命灯,开始威胁他:“你如果再继续害人的话。我就烧旺这三盏灯。到时候,你不仅无法报仇,连命都没了。” 老鬼极为愤怒的吼叫了一声:“这就是道门的规矩吗?当年你们祖师爷说的那句话当放屁了吗?” 我诧异的问了一句:“道门的祖师爷说什么话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老道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迟缓:“祖师爷说。天下生灵,无论人神鬼妖兽。只有善恶,没有正邪。众生平等,一视同仁。” 老鬼马上喊了一句:“对啊。既然一视同仁。冤鬼就不能向活人报仇了?” 李老道嘿嘿笑了一声:“说实话,我也感觉你这仇报的有点过分了。” 老鬼不再说话了,只是冷笑了一声。 我看见道士坐在地上。半张脸玩世不恭,是属于李老道的。另外半张脸戾气很重,是老鬼的。他一半身子,和另一半身子辩论。像是左右互搏一样。让人既觉得新奇,又觉得诡异。 过了一会,李老道说:“我让姓石的供奉你怎么样?把你当做他们的祖宗。” 老鬼冷笑一声:“这样的孝子贤孙,我可不敢要。”他嘴上虽然拒绝了,但是我听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松动了。 道士想了想,又说:“如果像是供奉神仙一样供奉呢?” 老鬼吃了一惊,问道士:“什么意思?” 道士淡淡的说:“我让他们建一座庙,给你塑金身。像是拜送子天王一样拜你。姓石的人家,只要给你上过香,你就不再难为他们,让他们有后代。我估计……你这庙里的香火,恐怕会鼎盛得很。” 老鬼听了这话,已经开始哆嗦了:“我……我只是一只鬼,你居然让我当神……你,你这是亵渎,你不怕遭天谴吗?” 道士一脸奸笑:“是你做神仙,又不是我做,我怕什么遭天谴?” 老鬼极为震惊的说:“你真的是道士吗?为什么你出的主意,这么大逆不道?” 道士满不在乎的说:“做事要懂得变通。死守着书本有什么用?能救人吗?能渡鬼吗?” 老鬼长舒一口气,不住的说:“我服了,这次是真的服了。”随着他说话,我看见他脸上的戾气也消散了不少。原本发青的脸,慢慢变得苍白。 道士微笑着说:“这座庙盖起来之后,老兄你可要小心点。享受几天香火,过过瘾就算了。如果呆的时间长了,惹来雷罚,弄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倒不好了。” 老鬼不冷不热的说:“多谢你提醒了。现在,你能把我放出来了吧?” 道士笑了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个人做事比较谨慎。万一把你放出来,你说话不算数可怎么办?到时候再制住你就难了。” 老鬼有些恼火的问:“你说怎么办?” 道士淡淡的说:“我要和你定血契。” 第十七章 血契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血契这个名字。不过从字面上看,应该是什么契约。 我忽然又想起来在出版社签的鬼合同了。那可真是一段难忘的回忆。我想着想着,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鬼听说李老道要和他定血契,犹豫了一下之后,就答应了。 道士对我说:“郭二,帮我拿过一张黄纸来。” 我在他的包袱里面翻找了一会,找到一张黄纸递过去了。这黄纸裁得像是一张道符,只不过上面没有写字。 道士长舒了一口气,咬破右手的中指,在黄纸上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后他淡淡地说:“鬼老兄,该你了。” 老鬼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也报了出来。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把黄纸翻过去,在背面帮他写好了。 做完这事后,他伸出两只手,托着黄纸,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停顿了两三秒钟之后,又用手捏着黄纸,贴在地面上。 他很认真的喊了一句:“请天地做个见证。我和老鬼定下血契。今天的事,就算说定了。有谁要反悔的话,上天入地,都不能饶了他。” 老鬼嗯了一声,没有异议。 道士捏住黄纸的一条边,曲起中指,轻轻的一弹,黄纸轻飘飘的飞过来,正好经过蜡烛上方。轰然一声,就烧着了。 带着火光的黄纸继续向前飞。在落地之前,就变成了一团纸灰,然后被夜风一吹,纷纷扬扬,四处散落。 老鬼赞了一声:“好手段。老道,现在该放我走了吧?” 道士笑了笑:“请便。” 他说了这话之后,那半张苍白的脸就慢慢地恢复了血色。与此同时,身后的木头一声闷响,掉落在地上。 道士长舒了一口气,一跤坐倒在地,看样子,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我端着蜡烛走过去,问他:“你的命灯怎么办?” 道士笑了笑:“这个简单。”他忽然伸出手,快的像是闪电一样掠过蜡烛。那三只火苗居然被他握在手里了。短短的一两秒钟之后,火苗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熄灭了,还是钻到他的身体里面了。 道士收回了自己的本命灯,脸色好了很多。他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捡起那块朽木头。 这木头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上面雕刻的人形也很粗糙。再加上过了这么多年,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如果不是听了老鬼的往事,我肯定以为这只是一块烂劈柴。 道士捧着那木头,脸上的表情倒很认真:“鬼老兄,你先在棺材里面睡一会。等天亮之后,你就可以享受香火了。” 我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在附近说:“多谢了。” 道士把木头放到棺材里面,然后帮他盖上了棺材盖。 我听见老鬼在棺材里面一声长叹:“徒弟,你也走吧。咱们俩的恩怨,一笔勾销了。”随后,钉在棺材上的那只手掉落在地上了。 这只手在几秒钟内,迅速的腐烂风化,变成了几段枯骨。 我看见砖头的魂魄,离地三尺,随着风轻飘飘的向我走过来了。我干笑了一声:“砖头,我把你救了。” 砖头一脸怨毒的看着我:“十年前你就该把我救了。现在才来卖乖讨好,是不是有点晚了?” 我的笑容一僵,忍不住说:“十年前的事,你误会我了。” 砖头冷笑了一声:“我误会你了?我亲眼看见你见死不救,自己跑了。”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那时候我还没有学会游泳,呆在那里根本救不了你。所以我赶快跑到村子里面,把人喊来了。” 道士已经把蜡烛收起来了。他帮着我说话:“砖头,郭陵当年做的没有错。其实他把你父母喊来的时候,时间还来得及,你本来有救。只可惜你不是普通的溺水,是惹上了厉鬼。所以寻找你的尸体就用了三天,还怎么救你?” 砖头听了这话,陷入沉默中了。 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父母。” 砖头惨然一笑:“我已经死了,还怎么问?” 道士微笑着说:“去他们的梦里问。去吧,给他们托个梦,报个平安。” 砖头满腹心事的走了。而我帮着道士把东西收拾干净了。 我问道士:“咱们现在做什么?” 道士坐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以及周围的树与草:“现在什么也不用做。等着就行了。” 我奇怪的问:“等什么?” 道士说:“其实这里风景很好。月光照下来,朦朦胧胧的,像是仙境一样。这样的良辰美景,应该喝点酒欣赏一下。我在等酒菜。”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棺材,点头说:“真是良辰美景。道士们的审美,我真是不敢恭维。” 时间不长,砖头回来了。他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坛酒,几个杯子。 他给我倒上酒,诚恳地说:“郭二,我已经问清楚了,我确实误会你了。这杯酒,我向你赔罪。” 我们两个喝了一杯酒。这酒热辣辣的,沿着喉咙灌倒胃里面,让我身上也热乎乎的。 道士笑眯眯的问:“老鬼的事,你都告诉他们了?” 砖头点了点头:“都说清楚了。我给父母托梦说。当年的那个老乞丐,是送子天王下凡历劫。咱们把人家打死了。神仙生气了,所以惩罚我们,让我们姓石的生不出孩子来。” 我忍不住说:“这么荒唐的故事,他们会信吗?” 砖头苦笑了一声:“姓石的已经快要绝户了。这时候病急乱投医,你说的再荒唐,他们也信。估计天亮之后,就会有人来拜这具棺材了。” 砖头指了指我手里的酒:“我爹这些年借酒浇愁,家里面藏了不少这些好东西。我偷了一坛,一来是给你赔罪,二来是找找当年的感觉。” 当年我和砖头两个人,坏事做绝。背着大人抽过烟,喝过酒。其实烟很呛人,酒很辛辣。不过那种偷偷干坏事的快感,还是让我们乐此不疲。 我们一杯接着一杯喝,到后来已经醉醺醺的了。我对砖头说:“那天你用绳子勒死我,是真的打算杀了我,占了我的身体?” 砖头尴尬的笑了笑:“那时候,我还真是这么想的,虽然那只老鬼肯定不会让我耽搁太久,不过能过一天是一天吧。直到后来……后来我发现你的魂魄一直在那座大楼里面打转。有一个道士已经注意上你了。我就想,能不能利用这个道士,把我救出来呢?” 我点了点头:“所以你后来又把身体还给我了。” 砖头点了点头。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我也因为你死了一回。咱们两个互不相欠。当年的事,我可是一点内疚都没有了。” 砖头微笑着说:“你不用内疚。”他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冲我们说:“耽搁了十年,我该去投胎了。” 我诧异的问:“这么着急吗?” 砖头笑了笑:“郭二,前两天我上了你的身,尝了一下做人的滋味,朝思暮想,心里面痒的很。我现在不仅着急,简直连一分钟都不想耽搁了。” 我哈哈大笑,冲他说:“那我祝你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砖头也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可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停下脚步,犹豫着说:“郭二,有一件事,我恐怕得给你提个醒。” 我看他说的郑重,心里面有点不安:“什么事?” 砖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天我上了你的肉身,本来是想借体重生的。但是……我总觉得你的肉身有点不对劲。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我诧异的问他:“哪不一样了?” 砖头挠了挠头:“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多请教请教这位道长,也许他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他说到这里,就有一阵夜风吹过来。而砖头借着这阵风,晃晃悠悠,飘到远方去了。直到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了。 我回头看了看道士:“我的肉身不对劲吗?” 道士笑眯眯的说:“我又没有上过身,我怎么知道?” 我极为怀疑的看着他:“你真的看不出来?” 道士点了点头:“真的看不出来。不过……如果你的肉身真的很特别,以后自然会显露出异象。现在不用着急知道。” 我嘀咕了一声:“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我问道士:“咱们把砖头和水鬼的坟给挖了。要不要帮他们填上?” 道士摇了摇头:“这坟还是不填的好。等明天姓石的人姓了,发现现实中的情况和梦到的一模一样,就更加相信砖头给他们托梦了。”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过一夜。你不会想守着棺材睡觉吧?” 我这才发现,我已经一夜没睡了,顿时一阵倦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带着道士向村子里面走。 道士问我:“你老家不是在这里吗?不如去你家休息一会。” 我冷笑了一声:“我在这里可没有家。砖头死了不久,我家就搬走了,那几间破屋子被远房亲戚占了。多少年没有再联系过。” 道士伸了伸懒腰:“背井离乡,多年不回老家。看来,你们家和这里的人,关系有点不大对劲啊。” 我摆了摆手:“这个话题,我没兴趣和你讨论。” 第十八章 君子协定 村子里面没有旅馆,我和道士合计了一下,决定去杂货铺借宿。不管怎么说,杂货铺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应该比普通老百姓更容易接待陌生人。 果然,在金钱的诱惑下,我们被留下了。 我们赶到杂货铺的时候,已经天色微明了。足足睡了一觉,再起来,就将近中午了。 我和道士在杂货铺吃了点东西,再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村民三三两两的,向外面跑。 我拽住一个老婆子,问她:“这是去干嘛?” 老婆子看了我一眼,疑惑的说:“哎?郭二回来了?”她脸上的表情绝不是惊喜,也不是热情,纯粹是看猴式的好奇。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回来了。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老婆子嘿嘿笑了一声:“看热闹,姓石的又去求孩子啦。”然后她颠着小脚走了。 看这些村民的表现,姓石的生不出孩子来,四处求神拜佛,已经是本地的笑话了。 我和道士微笑着跟在村民身后,看见那副棺材附近,已经聚拢了很多人。 我看见几个挺着肚子的石家媳妇,正虔诚的拜下去。而他们的男人站在旁边,商量着先给棺材搭个棚子,如果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就出钱塑神像。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热闹看完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们两个徒步走到村子外面,等来了班车,然后又向市里颠簸。 在路上的时候,我问道士:“那只百年老鬼以后会怎么样?” 道士半睁着眼说:“这还不简单?如果他是个明白人,就享受些日子香火,心满意足之后,就离去好了。如果他是个糊涂人,就一只呆在庙里面假冒神仙,直到某一天电闪雷鸣,把他击得魂飞魄散。” 我又问道士:“姓石的人呢?真的会给他修庙吗?” 道士闭上眼睛,无声的笑了笑:“会的。他们与其说是在拜神,不如说是在交易。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才不管这神仙是什么来路,会争先恐后的献上供品和膝盖。” 我听了这话,赞同的点了点头。 等汽车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忽然收到了一个短信。是小编给我发来的,问我事情解决了没有。 我和小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给他回了句:“我又活了,你准备给我庆祝吧。” 我本来是玩笑话,没想到小编很快打电话过来,告诉我饭店已经订好了。 我忍不住笑了:“这家伙还真是热情啊。” 我和道士下车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肚子饿得要命,反正小编已经备好了酒菜,我们不如去吃一顿。我提议道士一块去的时候,道士却拒绝了,说出家人忌荤忌酒,然后就先走了。 我也没多想,就打车去和小编约好的地址。等到半路上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道士不是还和砖头喝酒吗?哪来的戒酒? 道士这一次实实在在的救了我的命,我却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日后要道谢也不容易。后来我想了想,他是小编找来的,我过一会找小编问问就行了。 十几分钟后,我下车了。信步走到那饭店,却没有看到小编的影子。我挠了挠头,心想:“这家伙是不是耍我呢?” 我找前台问了问,服务员就把我带到了一个包间。说小编先去办点事,马上就到,让我在这里等一会。 我心里面觉得挺好笑,两个人吃饭还进什么包间?摆阔气吗?我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过了一会,肚子实在饿得要命。干脆告诉服务员,先把菜上了吧。和小编也不用讲什么礼貌了。 我把手机揣起来,看见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一瓶红酒。我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子有诚意,还带酒来了。” 我把酒瓶打开,给自己倒了多半杯。我仰脖喝了一口。一股怪味弥漫到口腔里面,我顿时噗地一声,吐出来大半口。 我扯了一截餐巾纸,使劲的擦嘴,心想:“这酒怎么回事?这么难喝?” 我正奇怪的时候,服务员推门进来了,上了一道菜。她笑眯眯的说:“没喝过的人,一般喝不惯这种酒。” 我心想:“这是在讽刺我吗?”还没等我回话,服务员就主动给我倒了小半杯,笑眯眯的说:“慢慢喝,适应了之后就好了。这酒挺不错的。” 我将信将疑的喝了一小口。咋了咋味道。根本没有酒味,倒是有些腥。 我听说有人用毒蛇蝎子之类的东西泡酒喝。泡完了之后,那酒的味道也怪怪的,没准我现在喝的就是这种东西。 想到这,我吐了吐舌头,把酒放下了。 服务员上了几道菜就走了,我自己吃了起来。说实话,这菜实在不怎么样,冷冰冰的,缺油少盐。不过这时候饿得很了,也就不在乎了。 我吃了个半饱,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今天晚上,我真的是累了。我掏出手机,想给小编打个电话,看看他还来不来。他如果不来的话,我就不等他了,直接回家睡觉。 结果电话拨过去,那边显示是空号。 我惊奇的看着手机,这号码绝对没错,怎么变成空号了? 这时候,我眼光一撇,忽然看见餐桌上有一大滩血迹。我吓得一哆嗦,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顿时起了一脑袋汗。 不过我很快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血,是我刚才吐出来的红酒。 我擦了擦汗,重新坐下来。高脚杯里面还有小半杯红酒。用灯光一照,越看越像是腥红的鲜血。 我扭过脸去不再看它,这几天我已经受尽折磨了,尽量不再想和鬼有关的东西。 既然小编的电话打不通,那我还是不等他了,回去睡大觉算了。 我从包房走出来,问前台的服务员:“饭钱有人结账了吗?” 服务员摇了摇头:“还没有。” 我一听这话,心里面就有点恼火:“今天有人在耍我不成?”我失业已经有段日子了,坐吃山空,手里的钱越来越少,今天还要在这里破费一次? 我耐住性子问:“多少钱?” 服务员幽幽的说:“一件袍子的钱。” 我愣了一下:“什么?” 服务员抬起头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的眼睛:“一件袍子的钱。” 我仔细看了看服务员那张脸,一颗心顿时就凉了。我终于认出来了,她就是纸扎店里的女鬼。 我扭头看了看门口,盘算着从门口冲出去,能不能跑掉。不过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逃掉的概率实在太低了,基本等于零。 女鬼已经走到我面前了,她面色铁青,一脸不善,显然没有打算放过我。 我咽了口吐沫,主动说:“袍子在这里,我还给你。” 我在身上掏了掏,把那个纸包拿出来了。递给女鬼。女鬼伸出两个手指,把纸包展开,将它变成了一件薄薄的纸袍子。 不过这时候,外面吹进来了一阵冷风,那袍子顿时被吹散了。像是纸钱一样,在店里面四散纷飞。 女鬼冷冷的看着我:“灵气已经被耗光了,这样的袍子,能穿吗?”她说话声越来越大,而我一句都不敢回答。 随着她不停地喝问,一阵阵阴风刮起来,店里面的灯火都灭掉了,墙皮脱落,桌椅翻倒。我这才看出来,这地方根本不是什么饭店,而是一栋要拆迁的破楼。 我看着女鬼,结结巴巴的说:“我赔你。” 女鬼冷冷的说:“你怎么赔?” 我刚才说要赔她一件袍子,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拖延一晚上时间,找到李老道把她给收了,我就可以逃之夭夭了。所以我听见她这么问,顺嘴就说:“我烧给你。给你烧一百件纸袍子,行吗?” 女鬼冷笑了一声:“我那件袍子上面,有百鬼的灵气,你也给我烧一百只鬼吗?” 我苦笑了一声:“你给我点时间,我跟着道士,帮你抓鬼行不行?” 女鬼摇了摇头:“男人的话,信不得,我不信你们了。”她幽怨的叹了口气:“看来,我还得重新开始。今天先吃了你,明天再吃了他,攒够一百人再说吧。” 她嘟囔了这么两句,就向我冲过来。我跌跌撞撞的逃跑,一边跑,一边叫救命。可是活人的速度,在厉鬼的眼里实在不值一提。我跑了没几步就被抓住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有人在附近高声喊:“老板,还有饭吗?我要吃饭。” 女鬼面露喜色:“又来了一个送死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结果身子一僵,向后退了两步。我偷眼一看,来的人哪是什么食客,根本就是李老道,他正在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看见道士,顿时心里一宽:“这家伙来的还真是及时,又把我给救了。” 道士看着女鬼说:“你放了他吧。当初你可发过誓,如果有人能够经受住你的诱惑,你绝不为难他,这小子好像符合你的要求。你如果违背了誓言杀了他,我也不惜违背约定,杀了你。” 我听到这里,忽然有点明白了。这道士和女鬼似乎认识,而且他们两个之间,还有一个君子协定。 第十九章 红颜薄命 我很快弄清楚了,君子协定的内容是,女鬼可以诱惑活人,可以采阳补阴,但是不可以伤人的性命。当然,女鬼也可以诱惑小鬼,至于小鬼的生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无论人与鬼,自己禁受不住诱惑被纸扎店的女鬼害了,道士都不能插手。可是如果有人不受诱惑,女鬼也不能来硬的,要客客气气的把他送出来。不然的话,道士会出手把女鬼杀了。 我听完这协定的内容,顿时乐开了花。很显然,我就是那种堂堂正正走出来的人。 女鬼有些恼火的看着道士:“这一次也算数吗?我真正的诱惑过他一次吗?每一次都被你搅局了。” 我低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第一次女鬼还没来得及诱惑我,道士就闯进来把我带走了。第二次干脆给了我一条浸了朱砂的麻绳,把女鬼给算计了。 道士笑了笑,厚着脸皮说:“那么今天这一次呢?我可没有打扰你,是你自己放弃诱惑他了。所以……这个人你不能害他。” 女鬼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然后忍气吞声的说:“好。我不害他。我只要他把袍子还给我。” 道士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纸片:“这袍子你不是已经拿回去了吗?” 女鬼勃然大怒:“灵气已经散尽了,我拿回来一张废纸管什么用?” 道士摊了摊手:“那我可没办法了。反正袍子已经给你了。郭陵,咱们走。” 我心想:“李老道可真够无赖的啊。” 我低着头跟在道士后面想要出门。没想到女鬼又把我们给拦住了。 道士挑了挑眉毛:“你又要干什么?袍子已经还给你了,你还不放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听了这话都替他脸红,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没想到女鬼一点都没有生气,而是淡淡的说:“我现在正是要和你们讲道理。”她指了指我:“这小子,今天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菜。价钱是一件袍子,现在该付账了。” 我以为道士会继续耍赖,随便拿白纸剪一个袍子丢给她,然后带我离开。没想到道士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我:“你吃她的菜了?” 我紧张的点了点头。 道士又问:“你喝她的酒了?” 我又点了点头,心里面知道那酒菜恐怕不对劲。 道士问:“红色的酒?” 我几乎要哭了:“像血一样的酒。” 道士跺了跺脚:“蠢材,真是蠢材。那酒闻起来像血一样,你都喝得下去?” 我苦着脸问:“这酒……是不是不对劲?” 道士还没有说话,女鬼先幽幽的说:“这酒叫红颜薄命。” 我一听这名字就有点头疼,我忐忑不安的问:“这酒,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女鬼长叹了一口气:“想要酿这种酒,需要一个活人,一个怨鬼。活人必须是美丽的女子,她为情所困,对红尘失望之极,于是选择自杀,临死的时候,割断手腕,把血滴在一个小小的酒坛里面。等肉身死后,化作怨鬼。这只鬼,再把酒坛收起来,埋在女子的坟墓旁边。直到遇见如意郎君,决定冥婚,再把酒坛挖出来,作为交杯酒。” 她幽幽的说:“女子可以厌倦生命,却没有办法厌倦爱情。在阳间遇人不淑,就只好在阴间找找看了。” 我越听越吃惊,最后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了。我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想和你冥婚。” 女鬼冷笑了一声:“我也不想和你冥婚。且不说你是活人。就算你是鬼。你这种男人,嘿嘿……” 她后面的内容没有说下去,而是用“嘿嘿”代替,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我擦了擦冷汗,心想:“好险,好险。幸好我不是貌若潘安的美男子,不然的话,这辈子就毁了。” 可是我擦了两把汗,又觉得不对劲了,我抬起头来,问女鬼:“可是……你不想和我冥婚,却让我喝了这杯酒,什么意思?” 女鬼淡淡的说:“如果活人喝了这杯酒。就代表心甘情愿受女鬼的驱使,刀山火海都不能皱一下眉头。更别提要你生,要你死了。不过……女鬼也不是没有代价,红颜薄命一旦启封,就算在阴间冥婚,也不会幸福了。” 女鬼眉头紧皱,一副惆怅的样子。可是我哪有心思看她感伤这个,我忍不住大叫:“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是被你骗了才喝下去的。” 女鬼看了看满地的纸片:“那没办法了,反正酒已经喝了。郭陵,今天你走不了。” 她的语气,玩完完全全是模仿李老道。显然是报复他在袍子上面耍赖。可是道士偏偏干瞪眼,没有办法。 我拽住道士:“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的本事不是大得很吗?” 道士苦恼地说:“没用。你喝了她的酒,这条命就是她的了。她只要愿意,一秒钟之内就能让你死。我怎么帮你?” 我一听这话,心都凉了。然而,女鬼忽然说:“我现在不想让他死了。我要她替我做一件事。” 我看到了活下来的希望,顿时欣喜若狂,忙问她:“什么事?” 女鬼淡淡的说:“我要你还我一件袍子。” 我一听这个,顿时丧气了:“这怎么又绕回来了?” 女鬼说:“不是现在给我。我会给你一段时间。收集一百个小鬼的灵气。汇集在一件袍子上面。等你做完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帮你把红颜薄命吐出来,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我听了这话,几乎要晕过去。这简直是要了我的命啊。 我求助似得看了看道士,没想到道士欢欣鼓舞的说:“还不快道谢?应下这份差事来,至于怎么取到小鬼的灵气,我会找机会教你。” 看道士的意思,我像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一样。我只好努力地挤出来一个笑脸,向女鬼说:“多谢了。” 女鬼冷冷的说:“希望你动作快点。早日完成这件袍子。如果我等得不耐烦了,可能会来催促你。” 我听了这话,就打了个寒战。 道士问女鬼:“看你的意思,是要走了?” 女鬼点了点头:“我要去做一些别的事。” 道士犹豫了一下,说:“希望不是伤天害理的事。” 女鬼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她转身向外面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身来,对道士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道士奇怪的问:“什么忙?” 女鬼幽幽的说:“我想看看他怎么样了。看看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女鬼没有说这个“他”是谁,但是我们都猜到了,她指的是抛弃她的丈夫。 道士苦笑了一声:“人海茫茫,我去哪找?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女鬼两眼看着他:“你别骗我,我知道道门中有一种术数,是专门帮着小鬼了却心愿的。” 道士苦笑了一声:“想不到,你对道门这么了解。”他从包袱里面拿出来一张黄纸:“他的生日你还记得吗?” 女鬼回答的很快,几乎不假思索的报了一串数字。看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念念不忘。 道士画好了一张符咒,交给女鬼。女鬼张开嘴,把黄符含下去一半。然后跪向东南方。两手缓缓地抬起来,遮住眼睛。 我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变化。过了一会,她冷笑起来,一边冷笑,一边嘟囔:“好啊,这个狐狸精也没有得到下场。也像我一样,被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取代了。” 过了一会,她又放声大笑起来:“好啊,好啊。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这位风流公子,遇见了一个更风流的老婆。让他做了乌龟不说,还把他的钱都骗光了。哈哈哈,报应啊。” 良久之后,女鬼把符咒取出来,她的神色有些怔怔的:“原来他已经死了。嘿嘿,死的好。” 她仰头看着脏兮兮的屋顶,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嘶哑。她冲我们摆了摆手:“我走了,后会有期。” 李老道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我没说话,心里面却想:“最好是无期。” 随后,一阵阴风吹过,女鬼消失不见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恭喜你,现在自由了。” 我摇了摇头:“我自由了吗?我感觉身上被套了十几道铁链,锁得紧紧的。” 道士只是含笑不语。 我一边跟着他下楼,一边问:“你怎么忽然赶过来了?你猜到我在这里会有危险?” 道士点了点头:“和你分别不久就猜到了。只不过你没有告诉我地址,我费了不小的劲才把你找到了。” 我有些赞赏地说:“你居然能猜到这顿饭不对劲,也算是很厉害了。” 道士笑了笑:“也没什么厉害的。只不过忽然想起来,你和出版社的小编根本没有交换过手机号。他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呢?所以这里面肯定有诈。” 我猛地醒悟过来,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道士哈哈大笑:“怪不得你叫郭二,果然名副其实。” 我跟着他在街上走了一会,有些发愁的说:“那件袍子,到底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帮我出主意:“想要收集小鬼的灵气。必须要见鬼。我倒知道一个地方,经常有小鬼出没。” 我不想知道,但是又不得不问:“是什么地方?” 道士神神秘秘的说:“那个地方,叫断头巷。” 第二十章 断头巷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坑多路不平。我和道士走在街上。月亮越来越暗,地下的路也坑坑洼洼。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越走越偏。 我问道士:“什么是断头巷?” 道士吸了吸鼻子:“断头巷就是死胡同。” 我恍然大悟:“原来死胡同还有这样一个别名。” 道士笑了笑:“可不是所有的死胡同都能成为断头巷。这地方是因为机缘巧合,才变成了凶地。” 他顿了顿,大有感慨的说:“断头巷,有始无终。凡是到那里去的鬼,都不是好死的。或者心愿未了,或者愤愤不平。凡是走到那里的人,都是遇见为难的事,走投无路,进退不得,多半是被鬼给逼的。” 我听见道士说的可怕,于是裹了裹衣服:“这巷子里面,有人住吗?”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往那条巷子里面一走,就感到阴风阵阵,连要饭的都不去。不过,也有不怕死的住在那……” 我连忙问:“是谁?” 道士指了指我:“不就是你吗?” 我一听这个,更加心灰意冷了,嘟囔着说:“我还想找个人作伴呢。”我看了看道士:“你不住在那?” 道士摇了摇头:“我要盘腿打坐,修习道术。” 我开始蹿腾他:“你到断头巷来研究道术怎么样?” 道士苦笑了一声:“你见过有在鬼窟里面练功的吗?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他可能看我脸色有些苍白,有安慰我说:“断头巷也不是鬼窟,没有那么多鬼,你不用担心。” 我身上冒寒气,问道士:“我……我不会死在里面吧?” 道士摇了摇头:“放心吧。两兵相交,不斩来使。再者说了,大多数鬼都不想害人。你想要长命百岁,更应该注意不要闯红灯。这个害死你的可能更大。” 我唉声叹气的问:“断头巷在哪?” 道士笑了笑:“我正要带你去。” 我们走了好一会,已经到市区的边缘了。这个地方挺偏僻,虽然附近有几个小区,但是看样子都没有住满人。 我正在东张西望,忽然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上面说:“郭哥,我是小编,听说你回来了,什么时候请你吃顿饭?” 我一看这个,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我对道士说:“那女鬼还不死心,还要骗我呢。” 道士瞟了我手机一眼:“这个可能真的是他。昨天晚上你被女鬼骗走之后,我找地方给小编打了个电话,找他确认了一下,那时候他把你的电话号要了。” 我松了口气,给小编回短信说:“我随时都行。” 小编倒也痛快,说明天晚上,在某某饭店等我们,让我把李老道也叫上。我一听叫上李老道,心里面踏实了不少。 我问道士:“你去不去啊。” 道士点头说:“白吃白喝,干嘛不去?” 我心里面嘀咕:“昨晚上还一脸道貌岸然,要戒荤戒酒呢。” 我们到底还是见到断头巷了。我以为断头巷是一条窄窄的巷子,两边是高墙,地上放着几张破席子,供流浪汉睡觉,可是等我走到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巷子旁边有高墙不假,但是在高墙上,有人凿了几个洞,架起椽子,人工加了一个顶棚。甚至在顶棚前面用残砖垒成了一个门框的样子。这个地方,倒有点像是一间小屋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咱们去看看你的新家。” 我苦笑一声,就跟着道士向里面走。 天上的月光照下来,巷子外面的路灯也照下来,我看见墙上似乎画着什么东西。我掏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大,举起来在墙上照。这么一照,我愣住了。 这面墙是用红砖砌成的,每一块砖上面,都写着一个名字。从上到下,林林总总,密密麻麻,笔迹不一,但是几乎把墙写满了。 这些名字,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牌位一样。 我有些惊慌的看着道士:“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倒背着手,看着名字说:“凡是住到断头巷的人,都要留个名。留了名字,就算是挂上号了。小鬼们会敬你三分,不会随便来和你为难。”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名字:“这些人,都住过断头巷?” 道士点了点头:“是啊。一旦遭逢乱世,活下去就是一个问题,有的人就进了断头巷,把名字写在墙上,和小鬼打交道。往往能混个温饱。”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郭二,你应该庆幸才对。干这一行,可挣钱的很呐。不光有鬼来找你办事,也有人来找你消灾。等明天睡醒了,我再和你详细说说,怎么收集小鬼的灵气。” 我摇了摇头:“道士,我有点不信你的话。这墙上的名字,怎么说也有三四百。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住过?那两边的房子得多少年了?” 道士笑了笑:“断头巷的规矩。房子翻盖之后,名字都得恭恭敬敬的抄录上去。” 我问:“是谁抄录?” 道士淡淡的说:“盖房子的工人抄录。他们傍晚收工回家,晚上就像是梦游一样,又跑回来了。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一笔一划的写名字。有的人赶夜路,看见这幅景象,当场吓死,就做了断头巷第一个孤鬼。” 道士说的生动,而我听得毛骨悚然。 他指了指其中一块砖:“这里是空着的,你咬破中指,把名字写上吧。” 我叹了口气:“伤口在墙上乱蹭,感染了可怎么办?” 道士笑了笑:“放心吧,这个地方干净得很。” 我咬破中指,在红砖上写了我的名字。那块砖看上去很粗糙,但是摸上去很光滑,有点清凉,像是一块石头。 道士指了指小屋:“走吧,咱们到里边参观参观。” 我跟着道士走到小屋里面,看见这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和桌子都是用碎砖垒起来的。除此之外,屋子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虽然简陋,但是干净的要命,想要找一点灰尘都不容易。就更别提猫屎狗尿了。 我把这疑惑向道士说了说,道士微笑着说:“这个地方常年阴风阵阵,哪有落灰的机会?至于猫狗,嘿嘿,它们比人还要敏感,这种地方,根本不敢来。” 我点了点头:“听说狗能看到鬼,这么说,是真的了?” 道士微笑着说:“大概是真的。” 我问道士:“我住在这里,真的不会有危险吗?这里既然有很多小鬼出没,万一遇见一个厉鬼,就想害一个人出出气,怎么办?” 道士想了一会,对我说:“我就住在这里不远,你可以去找我求救。” 我皱着眉头说:“如果他把我堵在这了,我还来得及求救吗?” 道士笑了笑:“人身上有阳气,一般情况下,只要你想逃,总能逃得掉。如果遇见特别厉害的厉鬼。你也不用怕,那种鬼煞气冲天,我肯定能感觉到。到时候,自然就来救你了。” 我点了点头:“那你带我去道观看看。我先认认路。” 道士欣然同意,带着我往道观走。这道观距离断头巷真的不远,只不过隔了一条街而已。如果狂奔起来,五分钟就跑到了。我记清了道路,心里面踏实了不少。 道观里面陈设简单,也就比断头巷多了一套锅碗瓢盆罢了。我看了一圈,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对道士说:“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在这借宿一晚上?” 道士摇头:“今晚不行,你刚刚把名字写上去,你得呆在断头巷里面,让大家认识认识你。” 我忍不住说:“这都什么破规矩?是不是你整我呢?” 道士笑眯眯的说:“不可以不信我。你胆子大,就在这里睡。” 我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 我走出道观,借着路灯往断头巷走。想想那冷清的巷子,就头皮发紧。 等我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音乐声,好像是从路边的公园传过来的。 我向那边看了看,发现有一群老太太正在公园里面跳广场舞。公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可比断头巷要热闹多了。 我想了想:“断头巷我是不想去,先在这里找个人聊聊,壮壮胆再说吧。” 我走到公园里面。看见那些老太太跳的舞有些奇怪,比平常的广场舞节奏要慢得多,像是打太极一样。 我正百无聊赖的瞎看,忽然身后炸雷一样响起来一声,我吓得一哆嗦。我一回头,看见一个老头,正在甩着鞭子抽陀螺。 鞭子有几米长,陀螺有碗口大。每抽一次,就是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夜里远远地传出去。 老头抽了两下,似乎累了,停下手来看我:“小伙子,你也喜欢来公园锻炼啊。” 我看见老头脸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挺狰狞,不过他面色还算和善。于是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你们怎么都大半夜的锻炼呢?” 老头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人老了,睡觉越来越少。一到晚上就睡不着。所以咱们就聚在一块,在这里溜溜弯,锻炼身体。晚上锻炼好,白天有太阳,晒得人头晕。” 老头似乎很健谈,拉着我说话。而他面前的陀螺慢慢地停了下来。我无意中瞟了一眼,忽然发现,那陀螺有点像是一颗人头…… 第二十一章 陀螺 我被地上的陀螺吓得心里一跳。我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它,想要看看它是什么。 陀螺转的越来越慢,也就越来越清晰了。真的像是一颗人头…… 旁边的刀疤老头忽然伸出手,把陀螺一把拿起来了。我一身身的出冷汗,忐忑不安的看了他一眼,我已经打算逃走了。 老头笑眯眯的看着我:“小伙子,你对我这陀螺感兴趣?” 我不敢看他,低着头说:“不感兴趣,不感兴趣,我该走了,不早了,得睡觉了。” 我抬起脚来要走,结果老头一把拽住我了:“小伙子,你连个哈欠都不打,怎么就要睡觉了?难道是觉得和老头说话无聊?” 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老头拍了拍旁边的石凳:“来来来,你坐下,我和你详细说说我这陀螺,这可是失传了的手艺。” 他把陀螺一把塞到我怀里:“你先欣赏欣赏。” 我抱着个人头,心里发毛,身子忍不住打哆嗦。我硬着头皮伸出手,想把陀螺拿起来,塞给老头。 结果这么一拿,我发现人头硬邦邦的,摸起来不像是肉。我低头一看,原来人头是用木头刻成的,上面画了油彩。 老头笑呵呵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被我的陀螺吓坏了?” 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真是吓坏了。我还以为是颗人头呢。” 老头笑眯眯的说:“要不然说是失传的手艺,现在好多人都不认识了。” 他把鞭子伸过来:“你摸摸。”我看见那鞭子是用细丝编成的,像是清朝人脑袋后面拖着的大辫子一样。我伸手摸了摸,这鞭子真的有点像是头发。 老头把鞭子收回去,笑眯眯的说:“我这鞭子是用马鬃织的,像不像人的大辫子?在以前啊,玩这种陀螺,其实有个名字,叫打小鬼。木头刻成小鬼的模样,放在地上抽,就把他们吓跑了,能去晦气。” 我咧了咧嘴:“还有这种玩法,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老头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都不讲究这个了。在我小时候,人人玩这个。一鞭下去打瘟鬼,寒暑不得病。两鞭下去打恶鬼,全家不遭灾。三鞭下去打野鬼,出行保平安……打到七七四十九鞭上,就要打无常了。这一鞭如果打下去,小鬼都不敢来勾魂,那人也不用死了。” 我听老头说的有意思,忍不住笑了:“有没有这么神啊。” 老头嘿嘿一笑:“有没有这么神,咱们就不知道了。因为从来没有人敢打到七七四十九鞭,这一鞭子打下去,可是犯了天条的。” 老头说的兴高采烈,到最后又冲我笑:“小伙子,你可别笑话我迷信。咱们就是图个好彩头,也是为了能生活好点嘛。” 我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图个吉利。” 老头把鞭子递给我:“你也抽两鞭?” 说实话,我真的打算抽两鞭去去晦气,不过我想了想又拒绝了。我刚刚在断头巷写了自己的名字,小鬼们马上要认可我了,一转眼,看见我在打小鬼。那我可就麻烦了。 老头见我不肯玩,倒也没有勉强我,又自己玩开了。我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我得走了。 我和老头道了别,揣着手机就往回走。在经过广场舞那群人的时候,听见喇叭里面正在放长亭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节奏很舒缓,听起来有点悲伤。再加上夜里凉飕飕地,我感觉有点不舒服。心想:“用这种歌练广场舞,能练好吗?” 结果歌声忽然又是一变。这一次没有歌词了,变成纯音乐,而这音乐熟悉的要命,我敢肯定,在很多电影里面都看过。 我绞尽脑汁的想,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越来越觉得好奇,忍不住就向广场舞的队伍走。 结果走到队伍最后面的时候,她们舞步一转,正好转了个身。几十个老太太齐刷刷的看着我。 我一看她们的脸,差点没吓晕过去。这些人个个面色苍白,皮包着骨头,个别的,额头上还盖着白纸,正好把脸遮住。 我们这里的习俗,只有死了之后,才会在脸上盖一张白纸。 现在我总算想起那音乐是什么了,就是火葬场里面的哀乐。 我身子打着哆嗦,想要不声不响的溜走,可是我发现人在怕极了的时候,想要噤声也做不到。我觉得我的喉咙都在抖,以至于从嘴里发出来一阵阵轻响,像是在冷笑一样。 我腿脚僵直的向公园外面蹭。结果啪的一声脆响,刀疤老头的鞭子响起来了。他远远地看着我:“小伙子,我还差一颗陀螺呢。”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脖子。 我吓得一趔趄,差点倒在地上。这一下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尖叫一声,向外面跑去了。 好在公园里的人并没有追出来。我一直跑到再也听不到音乐的地方,抱着路灯一个劲的喘气。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邪门,真是邪门。可怕,真是可怕。” 我喘了一会,看见断头巷就在前面。经历了公园的事之后,我更加不想进去了。但是按照道士说的,今晚上很关键,先得在这里混个脸熟,不然的话,以后会很麻烦。 我掏出手机,把它当做一个手电筒,四处照着,慢慢地走了进去。 如果巷子里面空无一物,恐怕倒好一些。现在多了一间屋子,我就总觉得屋子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我在巷子当中站了一会,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我憋着一口气,强撑着走到屋子里面。然后坐在残砖砌成的破床上。 这一晚上,我根本没有合眼。外面只有风声,可是我总把风声听成鬼哭狼嚎的声音。 直到东方泛白,太阳透过破窗户照进来,我才松了一口气,几乎流下泪来:“妈的,这一晚上,我总算……总算挺过来了。” 我摇摇晃晃的走出门。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顿时愣住了。我看见巷子里面有一团纸灰。 昨晚上我看的清清楚楚,道士也说得清清楚楚。这巷子干净得很,不可能有垃圾。这些纸灰是怎么来的? 我用脚踢了踢那团纸灰,结果有一块还没有烧完,上面花花绿绿的,根本就是一张纸钱。 我头皮有点发麻:“有人在这里烧纸钱?昨天晚上,有人在断头巷给我烧纸钱?”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加快脚步冲巷子里面跑了出来。 街上已经有行人了,车来车往,人流滚滚。这种感觉真好。 我在路边找了两块砖头,揣着手靠墙坐着。折腾了一晚上,我真的困了,太阳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很快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叫醒了。 我抬头一看,是道士。他笑眯眯的问我:“怎么在这睡?一晚上没回去?” 我摇了摇头:“回去了。一晚上没合眼。” 道士哈哈大笑:“你也太小心了。小鬼能把你怎么样?走吧,我带你吃点东西。” 道士显然对这里很熟悉,领着我转过一个街角,街上顿时热闹起来了。这里有很多摆摊的,卖各种早点。我们一人要了一碗混沌,两张馅饼,低头吃起来。 我对道士说:“今天早上,我看见巷子里面有纸灰,是烧纸钱剩下的。这怎么回事?” 道士头也不抬,淡淡的说:“正常,是小鬼烧给你的。不怕县官,就怕现管嘛。你现在住到了断头巷里面,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你,所以先送个见面礼,意思意思。” 我知道小鬼没有恶意,不过仍然头皮发麻。我问道士:“那我……用不用回礼啊。” 道士忍不住笑了:“这倒不用。你安生着过日子就好了。” 一顿饭吃完,我邀请道士帮我搬家。 原来那房子是租来的。我的东西不多,一点日用品,几件衣服,塞两个大箱子应该可以了。 在路上的时候,我有点不情愿的对道士说:“以后是不是非得住在断头巷不可啊?” 道士笑着说:“也不必每天去。隔几天出门一趟也没什么。不过,我劝你最好在那里面睡,毕竟需要收集小鬼的灵气,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道士提到小鬼,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晚上我在公园,看见不少鬼。有的在跳广场舞,有的在抽陀螺。” 道士奇怪的问:“你是不是把梦当成真的了?这附近根本没公园。” 我打了个哆嗦,心想:“那就更没错了,我昨晚上见得肯定是鬼。” 我们把巷子搬回到断头巷,我算是在这里安家了。 这个地方的好处是,不要房租。另外一个好处是,不必打扫,始终干净。虽然有这么多好处,但是也没办法让我高兴起来。我只盼望着赶快搞定了那件袍子,好离开这里。 我和道士坐在小屋里面聊了一会,就已经半下午了。因为晚上要吃大餐的缘故,所以我们中午都饿了一顿,清了清肚子,这时候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车直奔小编所说的那个饭店。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饭店的名字。和前两天女鬼骗我时候用的那名字,一模一样。 第二十二章 刀疤 我站在饭店门口,对道士说:“今天这一趟,恐怕不太平啊。” 道士奇怪的问:“你怎么这么说?” 我指着饭店大门:“昨天晚上,我被女鬼骗到饭店里面来。过程和今天一模一样。也是这家饭店,也是这个名字。” 道士忽然笑了:“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这家饭店,是附近唯一上点档次的了。我如果是小编,也请你来这里。只是个巧合罢了。”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反正今天有你跟我一块来,是神是鬼,我都不用担心。” 小编从饭店里面迎出来,拉着我和道士往包间里面走。在酒桌上,我们三个人推杯换盏,喝的还算尽兴。 小编油光满面的拿出来一瓶红酒:“郭哥,这可是好东西。我特地带来让你尝尝。” 我现在一看见红酒就打哆嗦,我摆摆手:“可别,我过敏。” 小编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有对这个过敏的?” 我叹了口气,把昨晚上的事讲了一遍。怎么被女鬼骗的喝了红颜薄命,又怎么被迫住进了断头巷。 小编听得心驰神往,问我:“这么说,你现在管着断头巷的事了?” 我听他这话有点意思,问他:“你也知道断头巷?” 小编点了点头:“听我爷爷说过。据说住在断头巷的人,专门沟通人和鬼。鬼有冤情可以帮它伸张,人被鬼缠住了可以捉鬼降妖。” 我苦笑一声:“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我可不会捉鬼。” 小编摇了摇头:“我听说,住进断头巷的人,不用捉鬼,小鬼自然就听他的。” 我苦笑一声:“这可真是谣言了。断头巷又不是金銮殿,谁住进去就是皇上,可以发号施令。” 老道在旁边吃的满嘴油,笑眯眯的说:“郭二,要不然我收你做记名弟子。以后行走江湖,可以打着我的旗号,一般的鬼不敢惹你。以后你娶妻生子之类的,也不受影响。” 我摇了摇头:“别打我的注意。你肯定是想让我给你养老。”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没准过两天我道术大成,能长生不老呢。提什么养老?” 我们三个人一边谈论,一边喝酒。喝到九点钟的时候,已经有些晕了。 道士扶着餐桌站起来:“不行了,我得回去,我得回道观。” 小编拽住他:“喝成这样了,还回道观干嘛?去我家睡吧。” 道士摆摆手:“不行,不行。我今天特殊,必须回去,不回道观就出事了,我那里边……”他说到这里,忽然又捂住嘴:“嘿嘿,我得回去。” 小编把我拽起来:“郭哥,要不然你去我家睡?” 我巴不得他说这么一声,我对道士说:“今晚上,我去小编家,不要紧吧?” 道士点了点头:“不要紧,小鬼都给你烧过纸了,以后就没那么多规矩了。不过……郭二啊,我还是劝你多住在断头巷。你总这么东跑西颠的,什么时候把袍子还给女鬼?万一她等的不耐烦了,你就惨了。” 道士一提这袍子我就头大。我苦着脸说:“你还没教我怎么收集小鬼的灵气呢。” 道士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向外面走:“今天不行了,改天,改天我告诉你。” 道士走了,小编在前台结了账,扶着我往回走。 在路上的时候,我对小编说:“兄弟,我发现你这酒量不错啊。我和道士喝趴下了,你什么事也没有。” 小编嘿嘿笑了一声:“我要是醉了,谁付账呢?我不得把持着点?” 我点了点头:“有理,有理。哎,兄弟啊,你是不知道那断头巷,太他娘的恐怖了。哪天我邀请你去住两天。” 小编一个劲的敷衍我。 我们打了一辆车,我躺在座椅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时间不长,我被叫醒了。我也不知道下车的地方在哪,不过感觉有点偏僻。因为这里路灯稀疏,有限的几个小区,大多数人家黑着灯,显然没有住满。 而小编扶着我,居然向一套平房走过去了。 小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郭哥,你别介意,我和我爷爷在一块住呢。” 我摆摆手:“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你这房子比我那断头巷好多了。兄弟,再过几年,你就是拆迁户了吧?看样子你要发了。” 小编只是笑,也不答话。他扶着我进了院子,把我放在一张床上。然后就走了。 我趴在枕头上,又是醉,又是困,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跪在一座大殿里面。大殿当中有两盏昏暗的长明灯,照着一座金漆剥落的大佛。 佛前燃着三支供香。而大殿之外,有无数的小鬼,鬼哭狼嚎,张牙舞爪。 他们畏惧神佛,不敢进殿,于是站在门口吹冷气。阴风阵阵,吹得供香的烟都散掉了。 我知道它们的意思,一旦供香烧完,神佛也不能保佑我了。他们就会闯进来,七手八脚的把我拖出去。 我站在供桌跟前,手忙脚乱的寻找供香,可是偌大的一间大殿,偏偏什么也没有。 眼看着供香越少越短,终于变成一个红点,彻底烧完了。当最后一缕烟散尽的时候,小鬼们嚎叫着冲了进来。 我吓得一哆嗦,猛地醒了过来。 我还躺在床上,被刚才的噩梦吓得一身身的出冷汗。 或许是因为睡了一觉,或许是出了一身汗,我感觉酒醒了不少,有点口渴。 我想要爬起来喝杯水,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我吸了吸鼻子,屋子里面真的有供香的味道。 我歪了歪脑袋,看见床边有几个红点。有人在我床头烧香?这是什么规矩? 我想要叫小编一声,可是我刚刚张了张嘴,就不敢出声了。 我看见有一个人,正从外面走进来。这个人的步子太奇怪了。他的脚并不沾地,脑袋却顶着天花板。他是飘进来的。 我听到他一直在使劲的嗅着供香的烟气。 我躺在床上,吓得全身发麻:“糟了,是鬼。” 我的身体一动不动,但是脑筋转得极快。我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有人故意在我窗前点了供香,而这只鬼,分明是闻着供香的烟气来的。 我的动作很小,慢慢地向床边挪,我想要逃走。可是我刚刚动了一下,那只鬼忽然伸出手,在我头顶上摸了一下。 我感觉一阵凉意,从天灵盖一直蔓延到脚底板。我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那只鬼嘿嘿笑了一声,阴惨惨的说:“老朋友,我来啦。” 随后,它就飘下来,坐在我床边。 我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但是这个人黑乎乎的,我实在看不清楚。只能看出来他长得很胖,胖到脖子都不见了,脑袋像是直接安在肩膀上。 他伸出手,在我头上摸了摸,忽然咦了一声:“原来是一个新朋友。好啊,新朋友好啊。” 他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圆圆的东西,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见这东西圆滚滚的,像是一颗人头。 他把这人头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手艺怎么样?” 我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人头,已经惊呆了:“这……这是陀螺。是我昨晚上看见的陀螺啊。” 那只鬼嘿嘿笑了一声,双手紧抓着陀螺,向我的脑袋砸了下来。我紧闭着眼睛,心想:“完了,这下还不得把脑子砸碎了?” 我听见一声闷响,然后意识就模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周围传来一阵音乐声。我睁开眼,想要仔细的看看,忽然,一声巨响,在我耳边响起来了。紧接着,啪的一声,有鞭子抽到了我身上。 我感觉天旋地转,世界都变成了一团模糊。然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阴惨惨的说:“一鞭下去打瘟鬼,寒暑不得病。” 紧接着啪的一声,又是一声巨响。我的身子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烙铁烙了一下。那声音又响起来了:“两鞭下去打恶鬼,全家不遭灾。” 我疼得呲牙咧嘴,可是偏偏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明白了,我被做成了陀螺,带到公园来了。 打小鬼,打小鬼。现在变成鬼打人了。 这一晚上,我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到最后,已经快要失去神智了。只觉得隔几秒钟,就挨上一鞭子。 我最后一个念头:“这一次,死了就算了。如果侥幸能活下来。我一定带着道士,把这里的小鬼一网打尽。” 然后,我就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很久,我听见鸟在唧唧喳喳的叫,我感觉强光照在我脸上。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已经大亮了。 我身上并没有伤痕,难道,昨晚上是一场梦不成? 我从床上爬起来,结果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我的头很晕,像是小脑失灵了。我扶着墙向外面走,全身上下,无处不疼。 不是梦,昨晚上绝对不是梦。可是我身上为什么没有伤? 我走到门口,看见一个老头正在躺椅上晒太阳。我问了一句:“老爷子,你是有个孙子在出版社工作吗?” 老头耳朵倒好使,回头说:“是啊。” 我一看他的脸就愣住了,这老头脸上有一道刀疤。 第二十三章 等鬼 我在公园里面曾经认识一个老头。这老头拿着头发一样的辫梢,打着人头一样的陀螺。当时灯光昏暗,我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但是那道刀疤,我记得清清楚楚,和今天这老头脸上的一模一样。 我的腿肚子开始转筋,我第一反应就是见鬼了。可是,现在是大白天,怎么可能有鬼? 我挠了挠头,试探着问:“老爷子,你……玩不玩陀螺?” 老头忽然脸色大变,猛地从躺椅上站起来,用拐棍指着我:“陀螺,陀螺。” 他的声音标明了他的身份。就是公园里面打小鬼的老头,我绝对不会听错。再加上他现在的神色,我就更加确定无疑了。 我连滚带爬的向大门口跑,一边跑,一边嘟囔:“得罪莫怪,有怪莫怪。” 老头的拐棍在地上敲得梆梆响:“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我要是回去就有鬼了。我两条腿疼的要命,走两步就摔一跤。幸好那老头年老体衰,并没有追上来,我才得以脱身。 我扶着墙走到大街上,发现街边有不少路边摊。正是昨天道士带我吃饭的地方。 我张望了一下,看见道士正坐在混沌摊前喝汤。我像是见了亲人一样,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嗓子:“李老道。”然后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了。 道士看见我走过来,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郭二,你想怎么样?昨天我已经请你吃过饭了,你今天还想蹭我的?” 我摆摆手:“一顿饭钱,你也挂在心上?今天我请。” 道士大喜,冲老板喊:“掌柜的,再来两个馅饼,要肉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正思考着怎么把昨晚的事说一下。老道忽然叫了一声:“别动。” 我马上不敢动了。他疑惑得看着我,伸手翻了翻我的眼皮,然后问我:“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一拍桌子:“可不是吗,太不对劲了。我昨晚上遇见鬼了。” 道士笑了笑:“住在断头巷,遇见鬼不是挺正常吗?” 我使劲挠了挠头发:“关键我昨晚上没有去断头巷。我跟着小编回家了。” 我把晚上的经历讲了一遍,顺便把前两天在公园看见鬼的事也讲了一遍。 道士一边听,一边吃,像是把我的经历当成佐料下饭一样。 我讲完之后,瞪着眼看他:“怎么样?” 道士问:“你的意思是,小编的爷爷,白天是人,晚上是鬼。你在他家住了一晚上,被他做成了陀螺,在公园里抽了一夜?” 我使劲点头。 道士哈哈大笑:“荒唐,我捉鬼这么多年,都没有遇见这么荒唐的事。” 我苦笑了一声:“再荒唐也得信啊,我现在全身疼,而且头晕目眩。根本就是被当陀螺抽了一晚上的感觉。” 道士嗯了一声:“你的魂魄,确实有点问题。虽然肉身上没有伤痕。但是魂魄有点虚弱,像是被人伤到了。” 他想了一会:“这样吧,你给小编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清楚了?” 我掏出手机就给小编打电话,结果这小子把我电话挂了。 我晃着手机对道士说:“看到没有?这家伙做贼心虚。” 正说着,小编发过短信来了。说正在公司开会,问我有什么事。 我直接问他:“你们家是不是闹鬼?” 小编回复的含糊其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问我,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道士微笑着说:“别着急,先吃饭,吃完了之后,咱们去找小编问清楚。” 我只好要了一碗馄钝,胡乱填饱了肚子,就跟着道士往出版社走。 小编看见我们两个来了,顿时惊慌失措,我看他第一反应似乎是要逃跑,不过犹豫了一下,就迎上来了:“哎呀,你们两位怎么来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来找你玩啊。” 小编干笑了一声:“我上班呢,咱们下了班再玩行不行?” 我和道士一左一右的架住他的胳膊就往外面走:“等你下了班,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玩呢。” 我把小编带到路边,问他:“你们家怎么回事,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在害我。” 小编赌咒发誓,说哪敢害我。等信誓旦旦的说了一大堆之后,他又小心的问:“怎么样?那只鬼抓住没有?” 我有点不高心的说:“看样子,你们家果然有鬼啊。昨晚上你是故意的?” 小编苦着脸道歉,让我别生气,说他这也是不得已。总之好话说了一箩筐。 我叹了口气:“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把我骗过去,幸好我机灵,不然昨晚上死定了。你们家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我看你爷爷有点不对劲。” 小编叹了口气:“是啊。就是我爷爷不对劲。前些日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神神叨叨的,每天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个人的,碗筷也要多放一双,好像家里面多了一个人一样。而且催着我去给他订棺材,说是日子不多了,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我就想啊,这估计是让小鬼缠上了,所以想要找一个大师去看看。所以就把你骗去了。” 我有些生气的说:“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为什么用骗的?” 小编苦笑了一声:“我看你好像有点怕鬼,生怕你知道真相后不敢去,所以想了这么一招。” 我瞪了瞪眼,对小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怕鬼吗?因为我斗不过鬼,你这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命。” 小编干笑了一声:“哪有这么严重?我听说过,断头巷的人来了,直接和小鬼谈判就行了。烧两张纸钱,供一只肥鸡,就把小鬼送走了。” 我冷笑了一声,简直不想搭理他了。我指了指道士:“现成的捉鬼大师在这里,你为什么偏偏找我去?” 小编挠了挠头:“李大师虽然是道士,不过没有住在断头巷。这就像有了纠纷,我们当然先找警察了,警察解决不了,才会找黑帮摆平。再说了,昨晚上李大师不是有事要回道观吗?” 我气急反笑,点了点头:“好,你可真是有原则。” 道士问小编:“你爷爷有没有说过什么?关于这只鬼的。” 小编摇了摇头:“我问过很多次,他什么也不肯说。” 道士摆了摆手:“算了,你回去上班吧,你们家的事,我和郭二商量一下。” 小编顿时大喜,连连道谢,然后走了。 我问道士:“你打算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这是个好机会,把这只鬼抓住,取走了他的灵气,你的袍子就有指望了。” 我问道士:“可是咱们怎么抓这只鬼?” 道士想了一会:“这附近没有公园,从这线索下手,恐怕是找不到了。要不然咱们去拜访一下小编的爷爷,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有道士壮胆,不管那老头是人是鬼,我都不怕了。我们两个闯到小编家的时候,看见老头仍然在椅子上晒太阳。 老头一看见我来了,马上激动地站起来,拄着拐棍,哆嗦着说:“陀螺,陀螺。” 我站的远远地,问他:“老爷子,陀螺是什么意思?” 老头的眼神却有点迷茫,只是不停的重复:“陀螺,你知道陀螺。” 我和道士问了他几句话,发现他已经糊涂了。一会对着空气说话,给一个看不见的人让座,一会又要棺材,说要躺进去。 我和道士面面相觑,都有些丧气。道士说:“老爷子年纪太大了,脑子已经糊涂了,这样能问出什么来?” 我挠了挠头:“在公园里面,这家伙口齿挺伶俐啊,是不是装的?” 我们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陀螺的影子。最后道士一拍大腿:“没办法了,咱们两个守株待兔吧。如果那只鬼今晚上还来得话,咱们就抓住他。” 我点了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两个在外面溜达了一圈。买了些香烛纸钱,在宅子里面做了一番布置,就单等着天黑了。 天黑之后,小编回来了,我们让他早早的上床睡觉,不要打扰我们。 我在他床头点了一只供香。我现在有点要报复他的意思。 他们爷孙俩睡着了,而我和道士藏在大门口,注视着黑乎乎的屋子。 今夜没有月光,一切都陷入到黑暗中。我隐身在墙角,两旁是高墙,身前是道士,这种感觉很安全,也很踏实。 忽然道士回过头来,冲我说:“你小点声音。” 我吓得头皮发麻:“我没出声啊。你听到什么了?” 道士沉默了一下,小声说:“你的呼吸,呼吸声太大了,会惊动小鬼。” 我苦着脸说:“人不都是这么呼吸的吗?” 道士拍了拍脑门:“我还得教你闭气不成?” 他随手拽出一道黄符来,贴在我的脑门上。对我说:“把气息拉长,拉细。呼气的时候不能把黄纸吹起来,那样就合格了。” 我点了点头,按照他说的做。 这时候,我听到外面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甩了一下鞭子。然后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我能想象出来,有一只陀螺,正在飞速的旋转着,向这宅子靠近。 第二十四章 鬼遮眼 我听见外面那声音,头皮就开始一圈圈发紧。我低声向道士说:“来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贴在额头上的黄纸被我的气息高高的吹起来了。 道士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可是已经晚了。外面的陀螺声,鞭子声,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知道肯定是因为刚才那句话,让厉鬼察觉到了。我捂着口鼻,肠子都悔青了。 道士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一枝香来。在手心里揉碎了,和地上的土搀在一块,然后用手掌堆起来,堆得像是一个小小的坟墓一样。 然后他拽了拽我,我们两个蹲在地上,一步步的向旁边挪,把墙角让出来了。 几分钟后,忽然有一阵狂风,从门缝里面吹了过来。它旋转着刮到墙角的位置,在那里盘旋了两秒钟,然后就散掉了。 我的眼睛瞪的很大,盯着院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看见黑乎乎的院子里面,慢慢地出现一个人形。这人长的很粗,很胖,走起路来却轻飘飘的。他两脚在地上一点,就飘出去两三步,很快就到了屋子里面。 道士松了口气,小声说:“现在暂时可以说话了。” 我小声地问:“刚才,他听到我说话了?” 道士摇了摇头:“他倒没有听见你说话,只不过刚才距离太近,你一开口,他感觉到了你的阳气。”道士转过身指了指墙角的小土堆:“我把香揉碎了,混在泥土里面,把它骗过去了,他以为刚才的阳气是这只香发出来的。” 我竖了竖大拇指:“你真有一套啊。咱们现在怎么做?” 道士指了指窗户:“只要憋住气,它就发现不了咱们。去看看。” 我答应了一声,跟着道士走过去。趴在窗户上面。 我看见那厉鬼使劲的吸着供香的烟气,像是在吃什么美味佳肴一样。他沿着这股气息,一直飘到了小编的房间里面。 我忽然有些后悔这么整小编了,万一把他害死了,我心里得多内疚? 我看了看道士,道士却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只是静观其变。我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了,生怕再坏了事,所以只好在屋子外面袖手旁观。 那只鬼爬到小编的床头上,先是贪婪的嗅了嗅烟气,然后就拿出一只陀螺来,在小编的头顶上晃来晃去。 他伸出一只手,去抓小编的额头,可是那手指碰到小编的时候,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他猛地缩了回来,然后惋惜的看了看小编,摇着头走了。 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心想:“这小编怎么回事?为什么厉鬼不敢动他?” 我看了看道士,道士却直勾勾的盯着厉鬼。眼看着那只鬼又进了老头的房间。 几秒钟后,厉鬼出来了。 陀螺在地上快速旋转着,他的鞭子一下下的抽在陀螺身上,赶着它向前走。在经过门槛的时候,鞭子猛地一用力,那陀螺跳了起来,然后继续在地上滴溜溜乱转。 说实话,这厉鬼玩陀螺的技巧确实高明,可是它越高明,越让人觉得害怕。 厉鬼赶着陀螺经过我们身边,我感觉他身上凉嗖嗖的。而他对我们视而不见,一直走出大门口去了。 道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对道士说:“咱们不用追上去?” 道士笑着说:“他赶着陀螺能走多快?咱们先让他走一段,再追上去也不迟。距离远了,正好可以说话。” 道士带着我走到屋子里面,他伸手翻开老头的眼皮,仔细的看了看,对我说:“你看见没有,他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我吓了一跳:“他已经死了?” 道士摇了摇头:“你摸摸他的心口。” 我把手放在老头心口上,感觉他的身子还是热的,而且有极为微弱的心跳。 道士说:“他还是活人,只不过魂魄丢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他的魂魄被那只鬼取出来,关在陀螺里面了。” 我恍然大悟:“昨天晚上我是不是也是这个情况?怪不得我身上没有伤,却感觉疼的要命。” 道士笑了笑:“估计是这样。” 他走到隔壁卧室,拍了拍小编:“醒过来吧,厉鬼已经走了。” 小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我奇怪的问:“怎么这家伙倒没事?我看见厉鬼似乎不敢动他一样。” 道士问小编:“你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东西?护身符之类的?” 小编茫然的看着我们两个,过了一会,从身上掏出来一张道符:“上次在出版社遇见鬼。你给我的道符,我一直带在身上。” 道士打了个哈欠:“走吧,刚才那只厉鬼出现了,我们跟过去看看。” 小编惊慌地说:“我就不去了吧?我为了配合你们捉鬼,吃了安眠药睡在这的。现在药劲还没有过去,我迷糊的很。” 我和道士骂了一句:“你爷爷被抓走了你都不去看看?真是不孝啊。” 我们两个一左一右,把小编架起来,拖着他向外面走。走两步,小编的腿软绵绵的,实在不成。 我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咱们别带他了。难道还要背着他去不成?” 道士摆了摆手,对小编说:“那你留在这吧。不过得小心点,万一厉鬼杀个回马枪,把你害了可不好。” 小编一听这个,挣扎着说:“我跟你们一块去,你们带上我。” 我和道士笑嘻嘻的躲开了,帮他关上门,小编晕头转向的,根本追不上来。这小子身上有道符还怕成这样,真是够呛。 我和道士一出门就不再说话了。这里很偏僻,街上没有什么人。所以能清晰地听见远处的声音。啪,啪,啪……是鞭子在抽陀螺。 我忍不住说:“把人的魂魄当成陀螺抽,这得多大的仇。” 道士叹了口气:“这算是好的了,至少给老爷子留了一条命。” 我们远远地跟着厉鬼,走了十来分钟。然后就看到了一片公园。那音乐又响起来了,无数影影绰绰的人,正在跳广场舞。 我指着公园说:“这公园不就在这里吗?你怎么说这地方没有公园?” 道士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两眼:“你被鬼遮眼了。” 我惊讶的问:“我看到的是幻觉?” 道士点了点头,他从身上摸出来一枚硬币:“来,含在嘴里。” 我愁眉苦脸的看着硬币:“这东西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了,细菌多得要命。含在嘴里多不卫生?” 道士瞟了我一眼:“棺材都挖过了,还怕这个?就因为有很多人摸过了,所以阳气重,能辟邪。含上它之后,能破解鬼遮眼。” 我把钱接过来,好奇地问:“听说五帝钱能镇鬼,是不是这个原理?” 道士笑了笑:“五帝钱就要高明得多了。现在只是破一个障眼法而已,还犯不上用五帝钱。” 我把硬币含在嘴里。眼前的世界像是一层雾气一样,正在慢慢地消散。露出迷雾之下的本来面目。 当我看清周围环境的时候,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里哪是什么公园?这里是一片墓地,坟头连着坟头,不知道有多少。而那些小鬼们,就穿梭在坟头中间,像活人一样,笑嘻嘻的,成群结队的走来走去。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道士:“这里有这么多鬼?” 道士点了点头:“坟地嘛,这里有鬼很正常。”他指了指远处那玩陀螺的厉鬼:“咱们得想个办法,把那只厉鬼给抓了。” 我问道士:“怎么抓?提着桃木剑抓吗?” 道士摇了摇头:“不行。这里是坟地,道士不能硬闯,不然会犯了众怒。” 他看了我两眼,笑眯眯的说:“要不然,你帮我个忙?” 第二十五章 钓鬼 我看见道士的笑容,心里面就有点不踏实。我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道士出手如电,刷的一下,把我额头上的黄纸拽走了。我揉着发疼的额头,有些不快的说:“你这是要干什么?” 道士指了指远处的小鬼们:“我如果进去捉厉鬼,周围的那些小鬼肯定会阻拦的。” 我点了点头:“可以想象得到啊,物以类聚嘛。怎么,你打不过他们?” 道士笑了笑:“打不过,倒也未必。不过万一打起来,恐怕会很麻烦。咱们最好找一个简单的办法,悄悄地把鬼捉了就行了。” 我问他:“你打算怎么捉鬼?” 道士说:“我在这里等着你,你把那只厉鬼引过来。然后我忽然出手,将它抓住,不就大功告成了?” 我有些不安的说:“那我是不是很危险?要不然咱们先回去,明天晚上等它进了小编家,再出手抓他算了。” 道士笑了笑:“你这样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能够把袍子做好?你相信我,只要有我出手,你绝对没有危险。” 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白纸来。随手撕成了一个丑陋的纸人。然后抓起我的右手,用一把小刀把我的手指划破了。 这些事情,都是在几秒钟内完成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上已经冒出血来了。 如果不是附近有几十只鬼,我早就破口大骂了。我捂着手,恼火的冲道士说:“你犯什么病?好好地划我的手干什么?” 道士满不在乎的说:“流点血,总比丢了命好吧?我在教你保命的办法。”他抓起我的手指,在纸人的脑袋上滴了两滴鲜血。然后用一根细线,拴在纸人的腰上。他一边做这些,一边说:“画龙点睛,你的两滴血,就是这纸人的眼睛了。” 他在地上点了一支蜡烛,把纸人放在蜡烛旁边,然后盘腿坐下来。对我说:“我坐在这里,会通过纸人遥控你的肉身,所以你放心,他绝对伤不了你,你只管对着蜡烛走。把它引到蜡烛附近就行了。” 我看着纸人和丝线,问他:“就像是钓鱼一样,把它钓过来?” 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和鱼饵不一样。鱼饵是被鱼吞进去的,而你只要在它眼前馋着它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我就是驴子身前的萝卜。” 道士高兴地直拍大腿:“没错,这个比喻更恰当。” 我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他了。忐忑不安的向那些小鬼走过去。 我被鬼遮眼的时候,看见这里是一个公园。公园里面放着音乐,很多老太太在跳舞。虽然音乐有点怪,老太太长得也吓人,但是毕竟看起来像活人。 现在我看到了真相,身子就开始一个劲的打哆嗦。 墓地中的音乐消失了。那些老人在一片寂静中无声的跳舞,这场面就够诡异的了,偏偏她们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寿衣…… 我硬着头皮从她们中间穿过,来到打陀螺的厉鬼身边。 我站在他身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小声的喊:“老爷子?”我虽然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但是这一嗓子仍然有些发抖。 那只厉鬼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然甩着鞭子。 过了一会,他像是打累了一样,停下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 说实话,这只鬼实在是丑陋到家了。他的那张脸,虽然也有五官,但是大小比例完全不合适,不像是人身上应该有的,倒像是京剧里面的脸谱。 他看到我之后,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然后他的身子居然慢慢地开始变化。当着我的面,变成了小编爷爷的模样。 我看了看他脸上的那道疤痕,又看了看还在地上旋转的陀螺,心想:“你把正主的魂魄关在陀螺里面,自己却变成他的样子,这么干,可实在有点欺人太甚了。” 厉鬼笑眯眯的看着我:“小伙子,你怎么又来了?对我的陀螺感兴趣?” 我干笑了一声:“在这里玩陀螺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地方,你要不要来看看?” 厉鬼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喜欢在这。哎,人老了,念旧。” 他说着,又用鞭子使劲的抽了陀螺一下。 我犹豫了一会,对厉鬼说:“那个地方,好玩得很,你不来看看?” 厉鬼还是摇头:“不想去。”他说了这话之后,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慨了一声:“小伙子,你不知道,我还有一项绝技呢,我可以同时抽两个陀螺。只不过……嘿嘿,我现在只有一个,你可欣赏不到这项绝绝技了。” 我站在旁边,硬着头皮陪笑。心里面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把厉鬼骗出去。 厉鬼忽然问我:“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不安的问:“帮什么忙?” 厉鬼指了指地上的陀螺:“我想借你的脑袋用用,当第二个陀螺。” 我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走。谁知道厉鬼一甩鞭子,那辫梢像是活了一样,一下裹住我的脖子了。 辫梢一寸寸的收紧,厉鬼笑眯眯的说:“小伙子,你三番五次的来这里看我的陀螺,肯定是对它感兴趣。现在我把你做成陀螺,你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张了张嘴,想要呼救,可是这时候那还能说出话来? 我心里面已经把道士骂死了。他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保证我的安全吗?我现在要被勒死了,怎么不见他来救我? 人在生死关头,往往会激发潜能。可是活人的潜能再大,也不可能斗得过厉鬼。好在我脑袋里面灵光一闪,想起一样东西来,就是道士给我的硬币。 据说鬼身上只有阴气,没有阳气。所以总是冷飕飕的。而这硬币上又有很多阳气,会不会正好克制它呢? 我来之前,已经把硬币取出来,放在裤兜里面了。这时候,我伸出手,使劲的向衣兜里面摸过去。 而厉鬼在我耳边嘿嘿的笑着:“小伙子,你感觉到没有?你的脑壳越来越紧,你的脖子越来越细,只有这样做出来的陀螺,才重心稳,转得好。” 我憋得脸红脖子粗,视线已经发红了,我知道,这是眼睛充血的缘故。好在我已经把硬币掏出来了。我努力地找准了厉鬼的嘴巴,然后一抬手,塞了进去。 厉鬼像是吃了什么毒药一样,嚎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我的脖子也被放开了。 我扑通一声,掉落在地上,开始剧烈的咳嗽。 我咳了一会,看见厉鬼已经扔掉了硬币,重新向我走过来了。那硬币只是让他吃痛了一下,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不敢怠慢,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向回跑。 厉鬼的步子很大,脚尖一点就能飘出去几米远,我跑得再快也不是它的对手。 眼看厉鬼就要抓住我了,这时候,腰间有一股力道传过来,拉着我向前飘了几米远。 我瞬间反应过来了,是道士在帮我。纸人腰里面缠的细线估计就是干这个用的。 周围黑乎乎的,道士点起的那一支蜡烛是唯一的光明了,我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它,不停的奔跑着。 等我就要跑到蜡烛跟前的时候。那只厉鬼猛地向前一跳,一下跃到了我的肩膀上。我的半个身子马上就麻木了。我踉跄了一下,身子就向地上倒去。 这时候,我看见一道红色的闪电,从蜡烛的方向窜过来。它带着一阵尖锐的破空声,贴着我的头皮钻过去了。 我听见身后扑通一声,紧接着身子一轻,厉鬼被打下去了。 我回头一看,是一柄红色的桃木剑扎在地上。剑柄仍然在不住的晃动。 第二十六章 鬼脸陀螺 为李铭烟捧场的玉佩加更【岩币1万】 蜡烛摆在黑夜当中,实在太明显了。任何人都会借着烛光,看看附近有没有人。 道士偏偏就藏在远处的黑暗中,在一个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放冷箭。厉鬼简直等于自己闯进亮光中,当了活靶子。 道士笑眯眯的走出来,对我说:“郭二,我这手段怎么样?” 我揉了揉发疼的脖子:“不怎么样,像是无耻小人用的伎俩。”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只要是做好事,就算方法不光明正大,那也没什么。” 他走到桃木剑跟前,忽然咦了一声。 我问他:“怎么了?” 道士把桃木剑拔起来,剑下只有一缕青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问道士:“你让厉鬼给跑了?” 道士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慢慢地蹲下身子。他举着蜡烛仔细的看就地面。 我看见黄土之中,有一个明显的黑印。像是有人在这一块点了火,把土都熏黑了一样。 道士挠了挠头:“真是怪事。他居然给跑了。这只鬼有点本事啊。” 我一听这话,差点摊在地上:“这下好了,我今天晚上把厉鬼彻底惹毛了。而你却放虎归山。过两天他卷土重来,恐怕就不仅要对付小编的爷爷了,连我也得遭殃。” 道士笑了笑:“你怕什么?咱们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随后,他把一样东西放到我手心里面了。 我看见那东西薄薄的一片,颜色通红,像是女人的指甲一样。我奇怪的问:“这是什么?” 道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东西是厉鬼留下来的。估计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奇怪的问:“鬼还有身体吗?我以为他们像是烟雾一样。” 道士笑了笑:“有的鬼没有身体,整天四处游荡。但是大部分鬼,都要依附在什么东西上面。胆子大的,依附在庙里的神像上面,可以享受香火。不过这种富贵是险中求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惹来雷罚,搞得魂飞魄散。还有的鬼依附在树枝上,纸片上,各种各样,总的来说,是和他生前息息相关的东西。不过最多的鬼,是依附在自己棺材上面。他们所依附的东西,就算是身体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么说的话,咱们只要查出来,这片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就能找到那只厉鬼了?” 道士嗯了一声:“算是一个线索吧。” 他看了看远处的小鬼们:“你去把老爷子的魂魄带回来。咱们得帮着他老人家还阳。” 我苦笑了一声:“老头已经变成一只陀螺了,还还什么阳?” 道士在我身上虚踹了一脚:“快去吧。” 我不满的嘟囔:“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道士在地上摆弄着他的蜡烛:“因为我的身份特殊,一个道士走到小鬼中间,太过引人注目。”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我看见那只陀螺躺在地上,早就停止转动了。 我把陀螺捡起来,低着头向外面跑。 周围的那些老太太笑眯眯的叫我:“小伙子,要不要一块练练舞啊?” 我哪敢答话?只是一个劲的狂奔。 陀螺很像是人头,我把他抱在怀里面,心中很是异样。这颗人头初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看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是照着小编的爷爷刻得。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我跑到道士跟前,把陀螺放在了地上。道士已经用纸钱烧起来了一个火堆。他捡起陀螺看了两眼,随手就扔进火堆里面了。 火苗被陀螺压得一暗,四散奔逃。而火焰中出现了一个苍老的人影,他站在火堆中,茫然的向周围张望着。 道士拍了拍手,低声说:“老爷子,出来吧。老爷子,出来吧……” 他的声音很慢,很悠长,像是在念咒语一样。老头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站在旷野中,一个劲的嘟囔:“陀螺?陀螺?” 我低头看了看火堆中的陀螺。 相对于纸钱来说,木头并不易燃,所以陀螺只是被熏黑了一点而已,我能看的清清楚楚。 原本精致的,人头一样的陀螺。在老头的魂魄离开之后,彻底现了原形,变成了一块不规则的烂木头,这种木头大街上到处都是,我连多看它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了。 道士点燃了一枝香,放在老头鼻子附近。 老头有气无力地嗅了一嗅。道士就把香拿回来了。 他借着火光看了看,一个劲的摇头。 我问道士:“怎么了?” 道士说:“他现在痴痴呆呆的,并不是人老了,脑子不灵了。而是魂魄受到损伤了。” 我问道士:“他的魂魄是怎么受损的?” 道士苦笑了一声:“整天被当做陀螺一样抽打,能不受损伤吗?我开始的时候以为,这只鬼还不算太残忍,至少给老头留了一条命,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是打算一点一点的折磨老头,直到最后,把魂魄抽的彻底散掉。” 我有些同情的看了老头一眼,问道士:“他的魂魄还能够恢复吗?” 道士想了想:“机会倒也有。不过能不能成,那就不好说了。到时候看看吧。咱们先把他送回去。如果天亮之前不能还阳,那就麻烦了。” 我们两个带着老头的魂魄,晃晃悠悠向市区走。 时间不长,我们就走到小编家了。 我推开门,看见小编趴在院子里面,两手还做着要开门的动作。我忍不住想笑,把他扶了起来。 小编身上的药效估计快过去了,他说话也清楚了不少:“郭哥,大师,你们也带我去吧。” 我拍了拍他的脸:“什么带你去?我们已经回来了。” 小编揉了揉眼睛:“已经回来了?那只鬼抓住了吗?” 道士已经把小编的爷爷救活了。他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水:“还没有,不过快了。” 小编失望地说:“怎么还没有?” 道士有些生气的说:“要不是你办事吞吞吐吐,欺三瞒四,我早就抓住他了。” 小编马上赔笑:“我刚才就随口一说,大师别往心里去啊。我没有打算瞒着你们,不过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道士问小编:“我问你。你爷爷什么时候情况不对劲的?” 小编想了想:“就前两天。你们离开市区那两天。” 道士又问:“最开始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征兆?” 小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最开始?我爷爷好像说身上疼。后来就有点糊涂了。我带他去医院,医生说是老年痴呆。” 道士点了点头:“身上疼,说明他已经开始挨鞭子了。” 我问小编:“你爷爷平时,玩陀螺吗?” 小编眼前一亮:“玩啊,以前没病的时候,每天都玩。” 我和道士一听这个,知道关键的地方来了。我问小编:“那你觉得,你爷爷这次招鬼,和陀螺有没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他都和谁一块玩陀螺?在哪玩?是不是玩陀螺的时候,撞见东西了?” 小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你这么一说,我发现,还真的和陀螺有点关系。” 我问他:“怎么回事?” 小编挠了挠头,说:“几个月前,我爷爷带回来一个大陀螺。有多大呢?大概人的脑袋那么大。上面画着一张脸,像是京剧脸谱一样,有的地方发青,有的地方发红。我爷爷说,这叫鬼脸陀螺。老年人抽这种陀螺,可以祛百病。” 我点了点头:“鬼脸陀螺。原来这东西叫鬼脸陀螺。” 小编又说:“从那时候开始,我爷爷就变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在床头点上香。估计也和什么祛百病有关系。” 我问小编:“你知不知道他的鬼脸陀螺是怎哪来的?” 小编摇头:“那就不清楚了。” 第二十七章 陀螺精 道士带着老头的魂魄回到屋子里面,帮着他还魂。 而我站在院子当中,继续盘问小编。我问他:“那只陀螺呢?现在在哪?” 小编想了一会说:“前些日子,我爷爷每天去外面抽陀螺玩。有一天早上起来,死活找不到那陀螺了。床底下,柜子里,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偏偏没有陀螺的影子。当时我还奇怪,难道这东西成了精,自己跑了不成。”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没准真让你说中了,我看这只陀螺已经成精了。” 小编叹了口气,接着说:“陀螺丢了的第二天,我爷爷脸上就不好看。我以为他年纪大了,丢了东西不高兴,也没有在意,随便安慰了他两句就去上班了。” 他苦笑了一声:“那时候老兄你为那漫画书把我折腾的焦头烂额的,我哪还有精力想别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可对不住你了。” 小编摆了摆手:“说这个干嘛,咱们现在是朋友,这么客气就是见外了。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爷爷的情况越来越坏。今天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想不到,这件事和陀螺有关系。” 我们说这话的时候,道士已经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了。 小编问:“我爷爷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 道士笑了笑:“你爷爷没事,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问三句话,答不上来两句话。” 他一边说话,一边摊开手掌,亮了亮手里的那片“指甲”,这指甲是我们捉鬼的时候,从它身上削下来的。 道士问小编:“这东西你看着面熟吗?” 小编皱着眉头说:“红指甲?你从谁手上掰下来的?” 道士笑了一声:“什么红指甲?你仔细看看。”他把那片“指甲”翻过来,露出背面的木纹来。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东西是一块木头,刷了一层红漆罢了。” 道士对小编说:“你仔细想想,这颜色,和陀螺上的一样吗?” 小编点了点头:“像,很像。那只鬼脸陀螺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和这个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道士点了点头:“现在基本上确定了。那只鬼,就是鬼脸陀螺。”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真的成精了?” 我站在地上,自言自语的说:“这样一来就合理了。老爷子每天抽陀螺玩。不成想这陀螺成精了,于是每到半夜的时候,它就把老头的魂魄勾出来,也当陀螺抽。真是一报还一报啊。奇妙,真是奇妙。” 道士笑了一声:“胡说八道。陀螺还能成精吗?太荒唐了。” 他倒背着手,看着阴沉沉的天说:“陀螺是个没有生命的东西,怎么可能成精呢?八成是有小鬼依附在上面了。等我们抓到它,好好问问,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小鬼总是找僻静的地方栖身,怎么会依附在陀螺上面?从来没听说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鸡叫声。天亮了。 小编问:“你们又要抓鬼了?这次去哪抓?” 道士打了个哈欠:“还不知道。你先让我们歇一会,晚上自然会告诉你。” 我们在小编家胡乱吃了点东西,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小编正守着老头,帮他喂饭。 我看见老头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现在连吃饭都要人照顾了。 小编唉声叹气的看了看我们,对道士说:“大师,我爷爷这病,是不是和那只鬼有关系?” 道士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关系。不过你也不用难过。等把那只鬼抓住了,我帮你想个办法,或许能把老爷子治好。” 小编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道士带着我慢悠悠从小编家走出来。我们两个坐在路边摊,边吃边聊。 我对道士说:“你打算去哪找那只陀螺精?还去墓地里面守株待兔?” 道士摇了摇头:“墓地是不能去了。昨天晚上他在那里吃了大亏,今天肯定不会出现。我如果是他,我就躲起来,慢慢地养着,等攒足了精神再出来祸害人。” 鬼脸陀螺要祸害的人当中,自然也包括我。我忍不住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的命,现在可都在你手上了。” 道士笑眯眯的说:“住进了断头巷,怎么还这么惊慌失措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自信点,鬼有什么好怕的?你以后和它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 我把他的手打下去:“你别东拉西扯的,说实话,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它?”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还没有。” 我有些无可奈何地问:“什么时候会有?” 道士把馄钝碗端起来,先是吹了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喝了一口汤:“我也不清楚。” 我感觉自己现在很暴躁,恨不得把他的碗打翻了算了。 我坐在凳子上想了一会,对道士说:“你找不出鬼脸陀螺来,我就一直跟你呆在一块。吃喝拉撒都跟定你了,这样比较安全。” 道士笑眯眯的说:“我倒没有意见,就怕你耐不住寂寞。”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寂寞着点好,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道士点了点头:“高论。” 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一样,慢悠悠的吃饭,慢悠悠的掏钱。像是一个刚刚退休的老头,正在尽情的享受生活。 他倒背着手,在附近的街上乱转,而我则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转了一会之后,我发现道士似乎很有目的性的在找什么。他并不是在逛着玩。 我问道士:“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道士心不在焉的说:“没有,我能有什么计划?我们道家讲究随心所欲,走到哪算哪。”他一边说着,一闪身进了一家木器店。 店里面摆着很多木头家具。小凳子,小椅子,甚至于木盆木桶。所有的木器都是刚刚做好的,露着白色的木质,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有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正站在角落里面,锯着一块木头。他估计就是这里的木匠了。 道士走过去,笑眯眯的问:“老乡,木器能定做吗?” 木匠也不抬头,喘着粗气说:“只要有图样就行。一张图在手,臭木匠就是鲁班爷。” 道士微笑着说:“有意思。” 木匠耳朵上夹着一只铅笔,道士取下来,在白纸上画起来了。几分钟后,他把图样递给木匠:“我要这个东西,天黑前来取,价钱你随便出。” 木匠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你是道士?” 李老道点了点头。 木匠挠了挠头:“这些年,不是没有帮道士做过东西。不过这么奇怪的,倒是第一次见。你这是要捉什么妖啊?” 李老道笑了笑:“这个……天机不可泄露,万一被妖怪听见了,我就白忙了。” 木匠赶快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然后他把手里的活计丢在一边,找了块木板,照着道士的图忙起来了。 我伸着脖子,想要看看那张图上面画了什么,可是道士拽了拽我:“走吧。木匠干活的时候不能看着。”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不能看?” 道士笑眯眯的说:“你看着他,他就会分心,做出来的东西,就有偏差了。” 这种谬论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我走出店门之后,看了看站在一堆木器中忙活的木匠,心里面越来越觉得这家店也挺诡异的。 第二十八章 赛鲁班 我回头看了看木器店的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赛鲁班。” 我忍不住说:“他的口气是不是太大了?一个做桌椅板凳的,居然叫赛鲁班?” 道士笑眯眯的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名号叫得响亮了,生意才会兴隆。也只有你这种人会奇怪,刨根问底的想,他是不是真的赛过鲁班。” 我笑了笑,懒得和道士争辩了。 鬼脸陀螺的事在我心里是一个大疙瘩,不把他解决了,我总也开心不起来。 这一下午,道士都在市场上乱转。到傍晚的时候,我们又去了木器店一趟,发现道士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那东西的形状很像是一个罗盘。只不过这罗盘上面,有九个凹槽。一个居中,其余的分列八方。 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手艺。”然后就付了钱,把东西夹在胳膊下面,带着我走出来了。 我问道士:“这东西是罗盘吗?” 道士点了点头:“没错,捉鬼的罗盘。” 我奇怪的问:“可是它的形状有点奇怪,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道士微笑着说:“因为这种罗盘用到的机会很少,你没有见过,不足为奇。嘿嘿,今天晚上让你开开眼。” 我听他话里有话,有些高兴地问:“你是不是有办法找到鬼脸陀螺了?” 这一次道士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有点想法了。” 可是我要再问他的计划时,他又不肯说了,只是一个劲的敷衍我:“天机不可泄露。” 我们回到小编家的时候,已经红日偏西了。太阳很快沉到山下,天地迅速的暗下来。 道士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一样,找了一个木锤,把那片“红指甲”放在白纸上,慢慢地捶成了粉末。然后把这粉末倒进了罗盘最中央的凹槽里面。 我一直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忙活,猜测着他究竟要怎么做。 道士吩咐小编买来了煤油。用粗绳做成了九条灯芯,然后把油灌进凹槽里面。 我问他:“你要用它点灯?” 道士漫不经心的说:“是啊。九个槽,九盏灯嘛。点起来是不是好看得很?” 我提醒他:“你的罗盘是木头做的。点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烧着了。” 道士满不在乎的说:“烧坏了就重新做一个嘛,又不贵。” 我耐着性子问他:“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觉得你有点不正常。” 道士干笑了一声:“和小鬼打交道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点不正常了。”他把那九盏灯都点着了。罗盘变成了火盘,火光乱晃,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道士盯着罗盘说:“郭二,你猜那陀螺最痛恨的人是谁?” 我不假思索地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小编的爷爷了。” 道士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那么它第二痛恨的是谁?” 我想了一会,沉声说:“估计是我,毕竟我三番五次的招惹它。” 道士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就对了。小编的爷爷魂魄虚弱,不能出面做事了,但是你身子骨还好,今晚这个重任,就落在你肩上了。” 我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你要我怎么样?” 道士把罗盘放在我手里,让我托好了,微笑着说:“罗盘会给你指出一条路来,帮你找到陀螺的位置。等你遇到陀螺之后,我会出手,把它抓住。” 我苦着脸说:“昨天晚上你让我当鱼饵,今天晚上又让我找陀螺,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 道士瞪了瞪眼:“我整你干什么?只不过机缘巧合,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罢了。我倒想替你找陀螺,可惜我一现身,陀螺就被吓跑了,那有什么用?” 他半推半搡的把我赶出门。指着罗盘最中央的火焰说:“火苗飘到哪个方向,那就向那里走,自然就能找到陀螺了。” 我曾经看到他把“红指甲”的粉末放进中央的凹槽中,能猜出来他是利用陀螺的一点木屑寻找它的本体。于是我点了点头,端着罗盘准备出发。 我走了两步,道士又叫住我:“如果你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火苗猛地窜起来,把整个罗盘烧着了,那时候,你就把罗盘扔了,什么都不用管了,转身向后跑。” 我听他说的郑重,心里有些不安:“你的意思是,我会有危险?” 道士笑了笑:“别怕,我在旁边保护着你呢,你安全得很。” 这话我已经听到了太多遍,也被骗了太多遍,根本不会相信了。 我问道士:“如果时间长了,火苗慢慢地把罗盘点着了,那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那样的话,你就把罗盘扔了吧,那时候它已经没用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暂且硬着头皮走下去吧,其余的,不要多想了。” 我端着罗盘走在街上,道士一闪身,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既然要躲着鬼,当然要首先躲着人。不过我知道他在附近就够了。 煤油烧起来味道并不好,我的脸被火苗熏得有些发热。我死死地盯着它,按照火苗的指示,在街上小心翼翼的走着。 好在这里很偏僻,入夜之后就没有什么行人了,所以我走得很顺利,没有受到打扰。 几分钟后,罗盘上的火苗渐渐地变大了。而且偏得很厉害。我心里面有点忐忑:“难道陀螺就在附近了?” 我抬头看了看,街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老人,坐在路灯下面,摆摊卖小饰品。 我低头看了看罗盘,它已经被火烤黑了,有很多地方已经被烧着了。我叹了口气,把罗盘放在路边,心想:“今天晚上可能找不到鬼脸陀螺了。” 我站在路边等了一下,道士并没有现身。我有点奇怪,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百无聊赖,我走到老人面前,好心提醒他:“老爷子,想要卖货,就得去人多的地方。在这里能卖得出去吗?” 老人慢悠悠的说:“人多了,眼睛也就多了。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会扰乱我的心。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没有灵气了。” 我听这话里面有点门道,于是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 我看见他身前铺着一块青色粗布。粗布上摆着大大小小的木偶。这些木偶有的漂亮,有的丑陋,但是都很精致,有的甚至胳膊腿都能动。 老人坐在两块砖头上,一双手还在摆弄着一块木头,似乎是在做新的木偶。 我拿起一个木偶来,问老人:“你的木偶怎么卖?” 老人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的木偶不卖。” 我看了一眼他的脸,顿时呆住了。这张脸,实在有点……有点不对劲。 他明明穿的像个老头,声音也苍老无比,可是这张脸,没有一点褶子,而且脸上没有一点活人气,显得死气沉沉的。 我一边琢磨着他的脸,一边随口问了一句:“你的木偶既然不卖,为什么在这里摆摊?” 老人低着头说:“,木偶是买家,我在等卖家。” 我奇怪的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淡淡的说:“凡是走到我摊子跟前的人,都是卖家。他们想把自己卖给我的木偶,如果我的木偶看中他了,自然会把他买回去的。”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人,心里面有点不安,感觉他有点邪门。可是我扭头看了看他身后,他拖着一条黑乎乎的影子,绝对是活人无疑。 我看到影子之后,又放下心来了。觉得这家伙可能只是有点怪癖,说话神神叨叨的罢了。 第二十九章 卖身木偶 为岩币过万加更【2万】 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说搞艺术的都有点怪癖。音乐家太专注声音,画家太专注色彩,作家太专注文字,以至于在现实世界里,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如果一个艺术家像正常人一样言谈举止,那说明他的水平还不够。 这个说法虽然是在调侃,不过也算是总结了某些奇奇怪怪的艺术家。 我觉得我今晚就遇见了这么一位。 于是我干脆也找了一块半截砖,垫在屁股下面,坐在老人对面。我打算和他聊一会,顺便等等道士。 我问他:“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卖给木偶?不是有点奇怪吗?” 老人淡淡的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人活在世上太累了,希望有另一个人替自己承受痛苦,哪怕对方是一个木偶。” 我心想:“这家伙虽然颠三倒四的,但是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我又问:“那么把自己卖给木偶之后,有什么好处呢?现在的人都精明的很,看不到好处,可不会把自己给卖了。” 老人忽然笑了。他的脸藏在阴影中,看不到表情,不过笑声倒很畅快:“年轻人,你问到关键的地方了。” 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把自己卖给木偶之后。你就是他的宠物了。你不用上班,木偶会给你钱。你不用争名头,木偶会给你地位。你不用挖空心思哄女人开心,木偶会帮你娶一个好妻子。” 我知道这话很荒唐,但是仍然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一拍手:“那倒好了,不过,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吗?” 老人嘿嘿笑了一声:“你把宠物买回家,不一样好吃好喝的招待它吗?如果你做了木偶的宠物,这些它自然会带给你的。天经地义,有什么好怀疑的?” 我点了点头:“这理论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也能自圆其说。” 我又问:“那怎么样就算卖给木偶了?” 老人淡淡的说:“你得让木偶自己选择,它们愿意要你,你才能卖得出去。”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活人在木偶面前也可以这么低贱,像是货物一样,待价而沽。我越来越有兴致了,问老人:“那我怎么让他们选?” 老人缓缓地抬起胳膊,指着路边的杂草:“你去拔一棵草,松松散散的挽一个圈。然后插在自己身上。这叫插草标卖身。去吧,去拔一棵草。” 我犹豫着说:“如果我中途不想卖了,还能退出吧?”其实我心里面只是想逗这老头玩玩,怎么会真的干这种荒唐事呢? 老人的声音平淡如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当然。公平买卖,童叟无欺。卖主不想买了。木偶不会强迫你的。” 我得了这个保证,兴冲冲的走到路边去拔草。拔草的时候,我看见那只罗盘仍然在不温不火的燃烧着,不过木头已经变黑了。 我看了它两眼就没有兴趣了。我选了一颗半干枯的草,把它拔下来,抖了抖土,然后按照老人所说的,挽成了一个圈,插在自己衣领里面。 这种感觉很奇异,有点像是初中的时候,半夜翻墙去上网。其实网吧的诱惑并不大,单纯是那种探险的快感让我着迷。 我插好了草标,就坐在老人面前了,我问他:“现在怎么做呢?” 老人指了指那些木偶:“你看看这些木偶,都没有眼睛。” 我低头一看,可不是吗?木偶们刻得很精致,但是都没有刻上眼睛。起初我没有注意到这情况,现在经过老人一提醒,顿时觉得很诡异。 我裹了裹衣服,问他:“没有眼睛,那又怎么样呢?” 老人说:“你要咬破自己的中指。点在它们的眼眶里面。如果它接受了你。这眼睛就会炯炯有神。如果不接受你,就会变成两行血泪,慢慢地流出来。” 我忍不住想:“这老头还真是邪门。” 自从住进了断头巷,我对指尖血格外重视,知道这东西在道门看来,意义非常。所以我今晚上无论如何,是不肯给这些木偶点睛的。 我干笑了一声,继续套老人的话:“如果有木偶接受我了,那然后呢?” 老人说:“然后你就可以带它回家了,让它面朝东方供奉,早晚三炷香。”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请回去一尊神啊。” 老人嘿嘿笑了一声:“一尊神?” 他的声音里面有些不屑:“神仙能给你带来钱吗?能给你带来伴侣吗?你只要卖给木偶,很快你就会发现,它们是活的……”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诡异。我忍不住站起身来,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想卖了,咱们还是各回各家吧。” 老人摇了摇头:“可惜,可惜。第一次见这种傻瓜。天堂就在眼前,却不肯进去。” 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第一次见?这是什么意思?有很多人会把自己卖给木偶吗?” 老人冷笑了一声:“那是当然。不劳而获的事,谁不喜欢呢?” 他把木偶包起来,用青布捆成了一个包袱,背在身上,淡淡的说:“走啦,走啦。这个人无缘,咱们不用帮他啦。” 老人的这话分明是对着木偶说的。 我给他让了让路,让他过去。老人走到罗盘附近的时候。原本不温不火的罗盘忽然轰的一声,火苗窜起来一丈多高,像是爆炸了一样。火焰瞬间把老人给吞进去了。 老人凄惨的叫了一声,挣扎着想要从大火中逃出来。 我着急的冲过去,心想:“这下糟了,万一把老头烧死了,我岂不是得惹上人命官司了?” 我把外套脱下来,一个劲的拍打火焰,想要把老头拉出来。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端着罗盘临走的时候,道士曾经嘱咐我,如果罗盘忽然着起大火来了,我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把罗盘扔了,掉头就跑。现在……是不是到那时候了? 我脑子里面这么想着,可是我的身体反应却慢了一拍,我仍然伸出手去,一把拽住老人的胳膊,将他从大火中拉出来了。 我接触到老人的身体之后,顿时感觉到不对劲了。他的身体硬邦邦的,摸起来很粗糙。既没有活人的温度,也没有活人的细腻和弹性。 我的手像是被毒蛇咬住了一样,猛地缩回来了。 老人身上的大火尚未燃尽,一件破袍子烧得七七八八,带着火苗挂在他身上。老人的脸仍然埋在黑影中。他对着我,阴惨惨的笑着:“小伙子,你良心很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咽了口吐沫,下意识地反驳他:“我……我的良心不好,我很坏。” 老人摇了摇头:“不,你的良心很好。我的木偶说,它们想买你。” 我的头皮发麻:“我现在不想卖了。” 老头冷下来了一声:“可惜,已经晚了。”他伸手要来抓我,可是他的手伸出来之后,我终于看到被他抓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一只人头一样大小的陀螺。 老人一手拿着陀螺,一手拿着小刀,正在把陀螺削的尖尖的,让它可以更好地在地上旋转。 陀螺上用浓浓的油彩描着一只脸,油彩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而在这张脸上,偏偏有一个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削掉了一块一样。 我惊讶的看着老人,忍不住大喊:“鬼脸陀螺,你手里面的是鬼脸陀螺。” 老人的声音有些诧异:“想不到,你认识鬼脸陀螺,那我可不能留你了。” 我转过身子,撒腿狂奔起来。 我终于开始逃跑了,却不知道,还能不能逃掉。 第三十章 七窍 我知道,在厉鬼跟前逃跑很可笑,因为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跑得过鬼的,可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又急又密的声音,像是下雨一样,急速的向我接近。 我一边喘粗气,一边纳闷:“这是鬼的脚步声吗?鬼跑起来不是无声无息的吗?”紧接着,我又想起来,之前我在路灯下仔细观察过,这老人有影子。 我不由的嘀咕:“难道他是人?如果他是人的话,无论他多厉害,年纪在那摆着呢,我一个年轻人还打不过他?”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看见前面出现了两盏蜡烛,烛光幽幽的亮着,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别提多奇怪了。 我来不及细想,一步垮了过去。 紧接着,我听见身后一声惨叫,吓了我一跳。我一边向前跑,一边回过头来,我看了一眼,不由得一呆,脚步就缓下来了。 我看见这一带出现了很多蜡烛。蜡烛连点成线,隐隐约约已经把这里包围起来了。 所有的蜡烛都火光冲天,几乎围城了一道火墙,把那老人困在里面了。 我揉了揉眼睛,心想:“幻觉,这肯定是幻觉。” 可是大火就在眼前,那惨叫声也在耳边,怎么可能是幻觉呢? 我看见老人在烛阵中左冲右突,想要闯出去,但是怎么也不成功。他的身上已经起火了。我听见他大声的喊着:“救我,救救我。” 我摇了摇头,心想:“这次我可不能再救你了。万一把你救出来了,你再把我卖给木偶,那我不成东郭先生了吗?” 老人在大火中四处乱撞。忽然,他发现了一处缺口,欢呼一声,向那边逃去了。 原来这烛阵是不完整的,在东南角上,有一块地方并没有烧起来。老人从那里窜出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了。 老人走了之后,周围安静下来,蜡烛上的火光也恢复了正常。我看见每一只蜡烛都被大火烤得变形了,软趴趴的摊在地上。 我站在街上叫了一声:“李老道,你是不是在这里?” 有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出来:“是啊,我在这里。”然后从绿化带里面钻出来了一个人,这人可不就是李老道吗?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指着地上的蜡烛:“这是不是你干的?” 道士点了点头。 我又问:“你早就看出来那老头不对劲?” 道士又点了点头。 我看他承认的这么痛快,倒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沉默了两秒钟,问他:“这一次,我又当了鱼饵了?”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好像还真是这样。”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你是道士吗?我怎么感觉你心术不正呢?” 道士根本不在乎这话,他弯腰捡起一个木偶来,叹了口气说:“本来你胆子再大一点,多撑一会,我就能把那个阵法完成了,到时候老头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去。结果你小子胆子太小了,提前溜了,让我没时间再布置最后一步了。” 道士埋怨我,我也开始埋怨他:“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如果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道士苦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一个老头?我怎么提前通知你?只能趁着你和他东拉西扯的时候,赶快布置一个烛阵,好抓住他罢了。” 我们两个一边抱怨,一边检查老头掉落的东西。他虽然逃了,但是青布包袱烧了个精光,包袱里面的木偶散落在地上。有的跌坏了胳膊腿,有的被火烤黑了一半。完好的只剩下一两个。 道士把外套脱下来,把那些木偶人不分好坏,包成一个包袱,也照样背在身上了。 我问道士:“这老头是什么来路,你知道吗?” 道士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 我奇怪的问:“你既然看不出来,为什么在这里摆烛阵?” 道士叹了口气:“我确实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他不是活人。这个老头身上,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我奇怪的说:“可是他有影子,走路的时候有声音,而且怕被火烧。应该也不是鬼。” 道士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说:“真是怪事。” 他倒背着手,看了看满天星斗:“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这些奇事。难道,要天下大乱了不成?世上的妖魔鬼怪都被放出来了?” 他站在地上感慨了一会,就带着我向回走。忽然咦了一声:“这是不是鬼脸陀螺?” 我看见陀螺躺在地上。上面画着一张狰狞的脸。这脸通红通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 道士把陀螺捡起来,用手摸索了两下,脸上露出喜色来:“果然在这里。” 我问道士:“那只玩陀螺的厉鬼藏在陀螺里面吗?” 道士点了点头:“咱们回去吧,想办法吧这只厉鬼取出来,就能弄清楚这几天发生的事了。” 我跟着道士向回走,在路边看到了那只烧焦的罗盘。它现在已经变成一块焦黑的木头了,用手轻轻一碰,就变成了木灰。 我回想起刚才的事来,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活下来了。” 我们回到小编家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小编把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了,捏着道符,坐在屋子正中,瑟瑟发抖。 而老爷子却躺在床上,安然睡着了。我看见他床头上依然点着一枝香。 我有点奇怪的问小编:“这香是你给他点的?” 小编摇了摇头:“他自己点的。这香灭了之后,他就会醒过来,然后重新点一支。”然后他问我们:“事情怎么样了?把那只厉鬼抓住了吗?” 道士把鬼脸陀螺拿出来,问小编:“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东西。” 小编几乎跳起来了,指着陀螺说:“没错,就是它。” 道士用手摸索着陀螺,像是把玩一个人头一样:“怪了,这陀螺怎么到了那老人的手里面?难道,他是陀螺的主人不成?” 小编问:“这厉鬼怎么办?把他烧死吗?” 道士微笑着摇了摇头:“还不能杀他,我还有些事要问他。” 道士看了看我:“而且,我们需要他的灵气,给郭二做一件袍子。” 我催促道士:“既然如此,你就赶快动手吧。” 道士吩咐小编:“把屋子里面的灯都灭掉。”小编答应了一声就去关灯。 道士取出一支蜡烛来,点燃了,立在桌子上。然后他招呼着我走过去,对我说:“人有七窍,这个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一张嘴,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个鼻孔。” 道士点了点头:“如果捂住人的七窍,人肯定就死了。” 我点头说:“是啊,憋死的。这个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道士笑眯眯的说:“你恐怕不知道,这样死的人,没有魂魄。人死之后,魂魄会从身体里面钻出来,可是七窍被封,魂魄通往外界的通道也就没有了。所以他会被憋死在尸体里面,魂飞魄散。”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道士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他指了指桌上的鬼脸陀螺:“这虽然只是陀螺,但是被雕成了人脸的样子,也就同样有七窍。咱们两个合作,把它的七窍捂住。”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要让里面的厉鬼魂飞魄散?” 道士摇了摇头:“我们要留一张嘴给他,让他的魂魄从那里逃出来。”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打算用这种方法将他逼出来。” 道士嗯了一声,伸手捂住了鬼脸陀螺的一双眼睛。 第三十一章 魂魄的重量 鬼脸陀螺被找到之后,我曾经摸过它,和正常的陀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看起来有点恐怖罢了。 可是现在我把手放上去的时候,感觉它冷冰冰的,向外面冒着寒气。 我忍不住说:“真凉啊。” 道士笑了笑:“是啊,他已经猜到我们的计划了,所以在反抗我们。” 我用手捂住了陀螺的耳朵和鼻子,忍不住问:“他的魂魄从嘴巴里面逃出来,就这样跑了怎么办?咱们去哪找他?” 道士说:“这个你大可以放心。鬼魂不会随便选择东西附身。这个陀螺,必定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它不会逃跑的,就算一时逃走了,终究还是会再回来的。” 我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就看着放在桌上的陀螺。 它现在冷的像是一块冰,眨眼间又热的像是火。这样冷热交替,让我的手掌难受极了。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道士在我对面说:“你所感受到的,都是幻觉。你静下心来,不用害怕他,他自然就奈何不了你了。” 道士说的很轻巧,但是我怎么可能静心? 我双手捂着陀螺,开始深呼吸。我不知道喘了多久,周围忽然起了一阵阴风。阴风刮得桌上的蜡烛火苗乱晃,几乎要熄灭了。 道士抄着手,站在桌子旁边,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一样。他现在真的是袖手旁观了。 我忍不住催促他:“你倒是赶快抓住厉鬼啊。” 道士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们刚刚说到这里,桌上的蜡烛噗地一声,就被刮灭了。与此同时,一直躲在旁边看热闹的小编忽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他像是晕了,但是只晕了一秒钟,就手脚并用的向外面跑。道士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招,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嘴里面嘿了一声,把他的身子整个提了起来。随后,一张黄符,贴在小编的脑门上了。 小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又是惶恐,又是愤怒,但是他现在动弹不得,也就逃不掉了。 我问道士:“他这是怎么了?被鬼上身了?” 道士点了点头。他得意地看着小编,也就是陀螺里的厉鬼:“他以为钻到人的身体里面,可以得到保护,迅速的逃离这里,却不知道我早就算到了这一招。画了一张符咒等着他。现在小编的身体变成了人肉做的妖坛,厉鬼被困住了。” 我听的心里发毛:“你早就算计好了,厉鬼会上小编的身?” 道士很坦然的说:“是啊。” 我向旁边躲了躲:“你这个人办事怎么这么邪乎呢?我得躲着你点,免得不知道哪天被你给害了。” 道士微笑着说:“今天白天,你不是还打算跟定了我,让我保护你吗?” 我摇了摇头:“现在我已经看清你的为人了,我改主意了。” 道士笑了笑,没有再和我斗嘴,而是把蜡烛点上了。 他举起蜡烛,在厉鬼面前晃了晃。蜡烛的火苗在道符上碰了一下,道符就迅速的烧起来了。 道士一脸不在乎的看着火苗。等火光烧到一半的时候,他使劲吹了一口气,把道符吹灭了。 他坐在椅子上,对厉鬼说:“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厉鬼张了张嘴,冷笑了两声。他的声音很空洞,像是从山谷中传出来的一样:“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们。” 道士把玩着手里的桃木剑:“我遇见的厉鬼,十个有九个是这么说的。可我现在仍然活的好好的。这种没有用的话,就不用浪费时间说了。” 厉鬼果然不说话了,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道士问厉鬼:“用鞭子抽打老爷子的,是你吗?” 厉鬼点了点头,很坦然的承认了。 道士问的很简短:“为什么?” 厉鬼瞪着眼说:“他能抽打我,我为什么不能抽打他?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 道士指了指桌上的鬼脸陀螺:“他抽的不是你,是陀螺。” 厉鬼摇了摇头:“我的魂魄被封住陀螺里面,他抽打陀螺,不就是在抽打我吗?” 道士咦了一声:“你的魂魄是被封进陀螺里面的?” 厉鬼点了点头。 道士又问:“是谁干的?” 厉鬼说:“我不知道。进入陀螺之前的事,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道士狐疑的看着厉鬼,似乎在分辨这话的真假。过了一会,他拿出来了一只罗盘。 这一次的罗盘,与常见的那种没有区别。它很小巧,只有巴掌大小,被道士握在手里,罗盘正中央的指针正躁动不安的乱晃。 道士慢慢地蹲下身子,把罗盘靠近地上的影子。然后瞪着眼睛观察它。 过了一会,他直起身子来,嘟囔着说:“原来如此。” 我问道士:“你刚才在做什么?” 道士晃了晃手里的罗盘:“我在称魂。罗盘的指针能感应到魂魄。而指针幅度的大小,又关系到魂魄的强弱。这种强弱,叫做魂重。” 他把罗盘递到我手里面:“魂魄的重量各不相同,就像是人的相貌一样,不同的人或许长得相似,但是不可能完全一样。即使是同一个人,也在每天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他指着罗盘上的几个标记说:“正常人的晃动范围在这里。一旦指针超出这个范围,说明对方的魂魄有问题。” 我点了点头,问他:“那你刚才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道士把罗盘收起来,揣在怀里:“我看出来……他不是厉鬼。” 我看了厉鬼一眼,他的神色很平静,甚至冷冰冰的,好像根本不在意别人的评价。 我干笑了一声:“他不是厉鬼吗?晚上勾走别人的魂魄,拿着鞭子抽别人,这不都是他干的吗?” 道士笑了笑:“他其实是一只被人炼化过的鬼。忘记了以前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有什么目的。他要永远呆在陀螺里面,日复一日的干耗着,直到魂飞魄散。” 我惊讶的看着道士:“这么惨?” 道士点了点头:“我现在已经可以大体推测出来事情的经过了。有人和老爷子结下了仇,所以炼化了一只小鬼,封在陀螺里面送给他。想借助这只小鬼,把老爷子给害了。” 我忍不住说:“这个计策真是挺损的,和你平时的所作所为差不多。” 道士厚颜无耻的说:“多谢你夸奖。” 我问道士:“咱们现在怎么办?怎么处置这只鬼?” 道士漫不经心的看了厉鬼一眼:“一只被炼化了的鬼而已。只要把这只陀螺看好了就可以了。真正难以对付的,是老爷子的仇家。咱们今天抓了一只陀螺,谁知道明天又会送来什么?或许是一张床,或许是一把椅子,防不胜防啊。” 我皱着眉头说:“看样子,咱们得想办法找到幕后的那个人。可是老爷子已经痴呆了,这只厉鬼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咱们怎么找?” 道士低着头,倒背着手,在屋子里面不住的转圈。他转了好一会,终于开口了:“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想起一点事情来。只不过,这个办法有点难度。” 我好奇地问他:“什么办法?” 道士说:“我们还缺一味灵丹妙药。如果能找到这种药,救活老爷子就有几分把握了。” 我问道士:“是什么药?咱们去哪找?” 道士说:“这药叫做半天河,是专门温养魂魄的。老爷子魂魄受损,服用这种药最合适不过了。可惜,这种药是买不来的,因为根本没有办法保存。” 第三十二章 半天河 为钻石满百加更【1百】 我们折腾了一晚上,天已经快要亮了。道士把厉鬼的魂魄从小编身体里面打了出来,让他回到了陀螺当中。然后在鬼脸陀螺上面贴了一张符咒。现在它再也不能出来害人了。 我和道士眯着睡眼跑到床上,昏天暗地的睡了一觉。睡醒了之后,洗漱一番,就要去外面吃饭。 我看见老爷子还在院子里面晒太阳,而小编端着一碗饭,正在给老头喂饭,一边喂,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爷爷,害你的那只鬼已经被抓到了。你以后就不用挨鞭子了。所以啊,你赶快好起来吧,我还得上班挣钱呢。” 道士笑了笑,轻声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小子孝敬老人,都孝敬的大打折扣。” 我看了小编一眼:“有的人只是不喜欢说肉麻的话罢了。” 我们两个走到馄钝摊,一人要了一碗馄钝。我拿勺子漫不经心的搅着混沌汤,问道士:“你打算怎么救老爷子?” 道士用勺子敲了敲瓷碗:“你还记得我昨晚上说的半天河吗?” 我点了点头:“这么有品位的名字,我能记不住吗?估计是天山雪莲,人参灵芝之类的东西吧?” 道士含笑摇了摇头:“其实说白了,一文钱不值。这东西就是竹节里面的水。” 我张大了嘴吧:“就这个?何必起个这么唬人的名字呢?” 道士叹了口气:“你不要以为这东西很容易找到。不是每一节竹子里面都有水,也不是所有的竹节水都是半天河。只有那种能够温养魂魄的竹节水,才能被叫做半天河。” 我点了点头,问他:“那你能不能分清楚,哪些是普通的竹节水,哪些是半天河?” 道士摇了摇头:“我分不清楚。” 我失望地说:“这么看的话,老爷子岂不是没救了?咱们总不能把所有的竹节水找来,让他挨个试一遍吧。” 道士嗯了一声:“是啊。谁有那个精力?” 他慢悠悠的喝了两口汤,对我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用心点,就可以找到半天河。” 我问他:“是什么办法?” 道士说:“虽然道门中没有记载半天河最易出现的地方。但是我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还是有些心得。据我猜测,坟地附近的竹节里面,最有可能出现半天河。因为但凡人要下葬,其后人总要找风水先生看了地形,找一块风水宝地埋葬死者。风水宝地中的竹子,当然最有可能孕育出这种神物来了。” 我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道士笑了笑:“还有呢。凡是孕育了半天河的竹子,必定长得不旺盛,因为它的大部分精华,都被半天河夺走了。” 我点了点头:“有理。” 道士又说:“第三个特征。半天河出现的地方。五步之内,寸草不生。原因和第二条一样,这地方的灵气都被半天河夺走,没有一点余下,杂草也就无法生长了。” 我有些高兴的说:“有了你这几条结论,我们呢找到半天河的几率是不是大多了?” 道士苦笑了一声:“也就从百分之一,提高到百分之十吧。” 我失望地说:“原来只有百分之十。” 他举着勺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别灰心,幸好我发现了第四个规律。这个规律,让得到半天河的几率大大提高了。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我高兴地问:“第四个规律是什么?” 道士说:“第四个规律就是。人不能区分半天河,但是鬼可以。凡是鬼选中的竹节,必定有半天河。到时候,咱们就守株待兔,等它选中之后,给它来一个黑吃黑。” 我笑着说:“这主意虽然损了点,不过很管用啊。”我吃了两个馄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老道,这里面有个关键的问题。万一咱们碰见的鬼在忙别的事,不想去寻找半天河呢?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道士得意的笑了笑:“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准备了一样好东西。” 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来了一张纸。这张纸和道符极为类似,形状大小一模一样,上面也画着道家的花纹。 只不过……道符是黄色的,而这张符,是黑色的。 我咧了咧嘴:“这是什么东西的?” 道士笑了笑,把符咒推给我:“你拿起来收好。这张符咒用处可太大了。如果把它偷偷地贴到小鬼的身上。不出一刻钟,它的阴气就得散掉一半,魂魄虚弱的要命。到时候,它肯定会手忙脚乱的寻找半天河,温养魂魄。” 我咧了咧嘴:“所以你打算把这张符咒,贴在小鬼身上?” 道士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我叹了口气:“老道,我算是服了你了。向来只听说鬼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人害鬼的。” 道士仍然是那副厚颜无耻的样子:“承让。” 白天的时候,我们两个无所事事,但是到了晚上之后,就忙起来了。 今晚只有弯弯的月牙,像是人的眉毛一样。这点月光根本照不亮这个世界,我看着这夜色,感觉有点不踏实。 道士从纸扎店买来了一件寿衣,让我穿上了,又买了一盏纸灯笼,让我提在手里,并且给我一把纸钱,让我见了小鬼之后,含在嘴里。 我站在小编家门口,有些不满地说:“老道,你是不是在针对我?为什么每次干这种事都是我去?” 道士装出个老头样来:“我年纪大了,做不了这个事了。更何况,我常年修炼道术,无论在怎么收敛,那种精气神是藏不住的,小鬼很容易看穿我。到时候,咱们的计策还怎么进行?” 我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精气神?你放心,你身上没有一点道士的精神,倒有不少奸商的气质。” 我晃了晃手里的灯笼:“咱们这一次,是为了救小编的爷爷。你为什么不让他提着灯笼去害鬼,偏偏要找我去?你觉得这个合适吗?” 道士沉默了一会,有些严肃的说:“郭二。你恐怕不能和小编比。人家是普通人,治好了自己爷爷之后,照常上班过日子。而你呢?你要住在断头巷,和小鬼打交道。你不趁着现在多学一点和鬼有关的东西,以后恐怕要吃大亏。” 我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是在帮我了?我非但不应该抱怨你,还应该感激你?” 道士点了点头,高兴的说:“没错,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我嘿嘿笑了一声:“我没有这么想。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事我做不出来。”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我们走吧。我知道哪个地方有竹林,我们去碰碰运气。” 按照道士的理论,我们应该找一片竹林,这竹林要在墓地附近。好在他在市里生活了很多年,知道哪个墓地当中种着竹子。 我穿着寿衣,打扮的像是一只鬼魂一样,跟着道士去了。 等我来到墓地边缘的时候,看见这个地方似乎常年没有人打扫过。野草丛生,雾气弥漫。 在烟气和野草中,长着一些稀稀疏疏的竹子。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门的规矩,不能在墓地当中和小鬼动手,除非对方犯了重罪。所以这一次,你要自己小心点,我可能没有办法帮你了。” 我叹了口气:“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我总是做饵的,你总是拿着钓竿的。每一次小鬼都把我这只饵给吞掉了,你还没有想起来拉杆。如果不是我命硬,现在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第三十三章 鬼内奸 我提着灯笼,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进墓地。 道士藏在角落里,密切的关注着我。 虽然他声称这一次帮不到我,但是如果我真的遇到危险,他至少会冲进来,想办法把我救走。 我走了几步之后,就到了雾气的范围之内,我的身子被白雾包裹着,周围的景物变得朦朦胧胧的,化作一团黑影。 我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道士了。我叹了口气,心想:“他应该能看到我吧?毕竟我手里面有一盏灯笼,灯光可以穿透雾气。” 这里阴风阵阵,雾气被风吹得飘来荡去,像是搅浑的水一样。我裹紧了衣服,摸索着向那片竹林走去了。 时间不长,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就跟在我身后。 我有些紧张的放缓脚步,身后的声音也放缓了。我加快脚步,身后的声音也加快了。 我不动声色的向前走,小心翼翼的扭了扭头,我看见身后跟着一只小鬼。小鬼的手里面也提着一盏灯笼,只不过他的火光是青幽幽的,而我的火光是黄澄澄的。 我咽了口吐沫,按照道士吩咐的,把纸钱咬在嘴里了。 我提着灯笼,在坟地中漫无目的的走着。很快,前方又出现了一盏青幽幽的灯笼。我慢慢地走过去,跟在它身后。 周围的雾气似乎在慢慢地消散,我的视野越开越清晰了。我看见有十几个小鬼,个个提着青色灯笼,正在坟地里面转圈。 它们杂乱无章的转了一会之后,就慢慢地排成了一条长队。而我就杂在这队伍当中,跟着他们四处乱转。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队伍渐渐地来到一座坟墓跟前。然后我们开始绕着坟头转圈。 在转圈的时候,我看见这好像是一座新坟。坟土是刚刚堆上去的,墓碑也刻好不久。 几秒钟后,有一阵旋风出现在坟头上,这旋风越来越大,带着坟土刮得人睁不开眼睛。等旋风慢慢停歇的时候,我看见坟头上出现了一个黑影。这黑影茫然的走下来。看样子,是要加入到我们的队伍当中。 我忽然恍然大悟:“难道这个仪式,是小鬼在招呼新来的同伴?” 有一只鬼晃了晃灯笼。新来的那只鬼马上走了进去,插队到了队伍中。 队伍又绕着坟头转了三圈,然后开始有些散了。小鬼们似乎要各做各的去了。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悄悄地把那张黑符拿出来,轻轻地放在小鬼的后背上。 要完成这件事很难,因为我身后有小鬼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只能尽量用身子当着我的胳膊。 符咒贴在小鬼背上了。我不知道有没有粘牢。无论有没有粘好,我都绝对不能拍它,不然的话,肯定会被小鬼发现。 符咒贴在那只鬼背上之后,就开始冒出一缕黑烟来,我眼看着它烧坏了小鬼的衣服,然后死死地贴在小鬼身上。 那只鬼猛地顿住身子,使劲的扭头向后看。 人永远不可能看到后背上的东西,但是鬼就不一样了。那只小鬼把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低头看着自己的后背。 我被这场面吓呆了。好在我还有一丝理智,趁着队伍已经乱了,连忙逃离这里。 那小鬼站在地上,轻轻地摸了摸背后的道符,忽然仰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然后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小鬼们纷纷聚拢过去,开始查看那只鬼的伤势。 我暗暗地想:“道士猜的没错,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现在,我该找个倒霉蛋做替罪羊了。” 我看见新来的那只小鬼也正在向里面张望,而他的灯笼就扔在身边。 我悄悄地走过去,把自己的灯笼和他的换了换。随后,若无其事的站到了旁边。 有几只小鬼抬着中招的那只鬼,加快脚步向竹林跑去。我心里面一阵激动:“这里果然有半天河。” 我提着青色的灯笼,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向那边走过去了。 我看见小鬼在树林中嗅了嗅,忽然伸出爪子来,在一根竹子上面抓了两抓,那竹子一声脆响,倒了下来。而小鬼的手中,多了一个三寸来长的竹节。 它用爪子在竹节上凿了一个洞口,从里面倒出来亮晶晶的液体。估计这东西就是半天河了。 半天河倒在受伤小鬼的背上,顿时正腾出一缕白气来。这白气被我吸到鼻子里面,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我心想:“看来这半天河真是好东西啊。至少可以提神。” 小鬼把同伴治好之后,就把半天河随意扔在地上了。我分明看见,里面还有一多半。 我恨不得现在就拿了半天河,马上离开,但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因为小鬼们已经开始排查内奸了。 鬼的身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一张道符,他们很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所有的鬼都被集中起来,由那位受伤的小鬼指认。 我嘴里面咬着纸钱,希望道士的话管用。 道士曾经告诉我,只要叼上纸钱,鬼就只能闻到你的阴气,不能闻到你的阳气。它就会以为你是鬼,而不是活人。 我提着青色灯笼,胆战心惊的站在那里。 小鬼走到我身边,使劲的吸了吸鼻子,似乎察觉到我身上的气息不对劲。我后背上已经起了一身冷汗,但是我不敢动。 幸好,小鬼的目光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那东西,就是黄色的灯笼。 那只新来的小鬼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灯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小鬼们已经围起来了。他们面色凝重的看着灯笼,显然察觉到了,这灯笼不对劲,是来自人间的东西。 那新来的鬼终于知道事情不妙了,他惊慌失措的看着众鬼,随手把灯笼扔了,向远方逃去。 这么一逃,简直承认了自己就是鬼内奸。众鬼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乱哄哄的追了过去。 我心中暗道一声:“惭愧,惭愧。鬼兄弟,我可对不住你了。不过,你被他们抓住,顶多打一顿就算了,而我恐怕就没命了。所以你还是替我受一遭罪吧,大不了改天我给你烧点纸钱。” 我提着灯笼蹭到竹林跟前,捡起地上的竹节。我轻轻晃了晃,里面还有不少半天河。我紧紧地攥着它,兴冲冲的向外面走。 结果我走了两步,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同时有一阵沙沙声。我回头一看,发现身后跟着一群小鬼。 我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它们全都直勾勾的盯着我,一脸不怀好意,那副样子,分明是发现我不对劲了。可是,它们怎么发现的?哪个环节出错了?纸钱我一直叼在嘴里啊。 我一边想着,一边向后退了一步。鞋底踩在枯草上,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虽轻,但是在安静的墓地当中,已经算是显眼的了。 我一拍脑门,心想:“真是大意了。” 进入墓地之后,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走路,尽量让脚步声轻一点。结果拿到半天河之后,太着急出去了,就忘了这个忌讳,走的踢踢踏踏,拖泥带水。 小鬼们肯定听到我的脚步声不正常,所以才跟在我身后了。 眼看它们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我甩手把灯笼冲它们砸过去,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跑。 众鬼嘴里面呜呜的叫着,此起彼伏,互相呼应,它们紧跟在我身后。如果不出意外地话,在逃出墓地之前,我就会被抓住。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道士,快点来救我,被发现了。” 我刚刚喊了这一声,脚下忽然出现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脚脖子,我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了。 第三十四章 灯迷宫 我跑的像是一阵风,忽然被抓住脚脖子,一下拽倒在地。我连做防御动作的时间都没有,脑袋朝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幸好这不是水泥路面,而是较为柔软的泥土,不然的话,我这一下有可能把头骨给摔裂了。可饶是如此,我也眼冒金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感觉一张脸都麻木了。 我感觉有一只手抓住我的身子,把我翻了过来,然后死死地捂住我的口鼻。 窒息的感觉很快传过来,我努力地挣扎着,但是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是我。” 是李老道的声音,我心中一喜:“原来他还是来了。” 道士把手松了一点,给我留了一条缝隙,让我得以捕捉到一点空气。 过了一会,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来吧,但是要注意呼吸,气息不要太重了。” 我点了点头,从草丛里面爬了出来。 我看见一副奇异的景象。在坟地当中,多了十几盏灯,这些灯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隐隐组成了一个阵势。而在正中央,放着一个纸人。纸人被线拴着,固定在地上。一阵风吹过去,纸人哗啦啦的响。 那些小鬼在灯阵中来回转圈,它们嘴里面发出愤怒的嚎叫声,似乎很想抓住那纸人,但是又无法接近。 道士冲我摆了摆手,小声的说:“别看那些灯,跟着我走。” 那一片灯火在逃离这片坟墓的必经之路上。道士带着我绕过它们。他虽然嘱咐了,让我不要看那些灯,可是人是不可能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的。他越不让我看,我就越好奇,想知道这些灯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扭过头,偷偷地望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而已,我就仿佛置身于灯阵当中。我看见周围层层叠叠,有一个个的门户。我身子周围有无数的高墙,墙上点着一盏盏灯,把这里照的灯火通明。 周围来来往往有很多小鬼,它们焦急地在这里跑来跑去,似乎想要冲出去。 我现在有些慌了:“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这时候,我身边有一盏灯忽然灭掉了,顿时出现了一大块黑暗,而道士就出现在黑暗中,冲我摆手:“快出来。” 我不敢怠慢,连忙跑了出去。等我冲过那片黑暗之后,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墓地当中。而道士正弯着腰,把灭掉的灯芯点燃。 随后,他拽着我,迅速的离开墓地了。 等我们走到外面之后,道士松了口气,他摆了摆手:“现在没事了。” 然后他开始抱怨:“郭二,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让你别看那几盏灯,你偏偏要看。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就被困在里面了。” 我问道士:“那灯是你放在墓地里面的?” 道士点了点头:“那是一个迷宫。我剪了一个纸人作为诱饵,把小鬼们骗进去了。在灯油烧完之前,它们不会出来。除非有人在外面召唤它们,它们有可能沿着声音找到路。” 我笑着说:“有点意思。不过……万一引起火灾怎么办?” 道士无奈的说:“墓地里面阴气重得要命,能引起火灾?你听说墓地起火的吗?” 我摇了摇头,干笑一声:“那倒没有。” 道士问我:“半天河呢?拿到没有?” 我晃了晃手中的竹节:“拿到了。” 道士取出一张道符来,把竹节上的小洞封住了,他一边干活,一边说:“半天河必须呆在阴气重的地方,一旦拿出墓地,就会迅速的失效。我暂且用这张道符封住它,不过十二个时辰之后,还是会变成一碗清水。” 我催促它:“那咱们赶快回去吧,趁半天河没有失效,给老爷子服下去。” 我们回到小编家的时候,看见小编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而老爷子已经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他的枕边,照例点了一只供香。 道士叫醒小编,问他:“你爷爷情况怎么样?” 小编叹了口气:“不怎么样。估计再过两天,连我都不认识了。” 道士晃了晃竹节:“放心吧,他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我问道士:“半天河怎么用?是内服还是外敷?” 道士想了想,缓缓的摇头说:“既不能内服,也不能外敷。老头的魂魄已经很虚弱了,如果给他灌下去半天河,他必然虚不受补,到时候,魂魄可能会被逼得散掉。” 他想了一会,问小编:“你爷爷的供香都放在哪?你给我几根。” 小编走到一口黑漆柜子跟前,在里面找了找,拿出来一把供香。 道士小心翼翼的揭开道符,把供香浸到半天河里面。几秒钟后,他把供香抽出来,把道符重新贴好。 然后点燃了供香,把原来那一只换下来,插在老头床边。 浸过半天河的供香散发出一阵香气来,我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赞道:“这味道真不错啊。” 道士递给我一张道符:“你把符咒贴在身上,站在屋门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动。” 我奇怪的问:“这是为什么?” 道士淡淡的说:“这只香浸过半天河,气味特殊,要防止饿鬼抢食。” 随后,他又让小编领了一张符咒,守住窗户。而道士自己则提着桃木剑,坐在老爷子床边,岿然不动。 我不明所以的站在门口,忽然听见外面想起来一阵敲碗声。随后,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人影出现在大门口。他一手提着破碗,一手拿着筷子。 一边敲,一遍和着节奏唱:“梳子鱼,月牙肉,剩饭剩菜来一口……” 我听见这声音,心里面就提高了警惕:“这个时候,正是大半夜,怎么会有人来讨饭?” 叫花子越走越近,等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借着屋子里面的灯光,看见他轻飘飘的虚立在空中,两眼放着贪婪的光。这是一只鬼。 我真想转身逃到屋子里面去算了。但是我记着道士的嘱咐,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叫花子似乎很害怕我身上的道符,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不敢硬闯,于是又开始凄惨的唱:“铺着地,盖着天,花子要饭走地宽。好大哥,行行善,救助穷人度荒年。” 我咧了咧嘴,心想:“原来做了鬼也有这么可怜的。原来也不是所有的鬼都可怕。” 的确,我现在有点不怕这叫花子了。我忍不住说:“鬼大哥,我今天在这里有事,要不然我……” 我后面正要说“改天给你烧两张纸钱”,结果道士一步跳过来,紧紧地捂住我的嘴,把我的话挡回去了。 他小声说:“千万不能对小鬼许诺,不然的话,他就跟定你了。先是初一十五要香烛纸钱,然后每天要吃要喝,缠的你这辈子别想脱身。” 我吓了一跳,咬紧牙关。再也不敢说话了。 那叫花子见要不到东西,忽然狂怒起来,他在院子里使劲的跳跃,大声的吼叫:“你们在屋子里面点着香,十里之外都闻到了。我们在墙外挨着饿,要一点梳子鱼你们都不给。真是欺人太甚。” 他冲外面吼叫着:“兄弟们。杀了他们,抢香火啊。” 我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声音,似乎有千万只小鬼应声。我听得心惊胆战,差点坐倒在地上。 然而,外面只有声音,却不见小鬼进来。那声音喊了一阵,见我始终不肯让路,渐渐地也就停歇了。 随后,从大门中慢慢走进来两只小鬼。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刚才那些鬼哭狼嚎声,就是这两只小鬼弄出来的。它们打算将我吓走,好抢走老爷子的香火。结果我纹丝不动,让它们没招了,只好现身。” 第三十五章 饿鬼道 为推荐票过千加更【1千】 三只小鬼阴森森的看着我,眼神很是怨毒。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我忍不住说:“大家无冤无仇,不用这样吧?” 叫花子冷笑了一声:“既然无冤无仇,你就让开,让我们兄弟吃个饱。” 我苦笑了一声,不答话。 叫花子很生气的盯着我:“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我们,可不管你活人死人。” 我又是害怕,又是无奈的看着这几只鬼。 它们从出现开始,先是装可怜,然后是吓唬我,现在终于要动真格的了吗? 它们不知道发出了一个什么暗号。忽然齐刷刷向我的身子撞了过来。我感觉一阵阴风扑面,像是刀子一样,刮得人肉疼。 好在我身上贴着道符,小鬼奈何不了我。它们被道符震得连连后退,又回到院子正中。 我看见它们的身子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多了一道焦黑的伤口。 但是小鬼们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又嚎叫着撞击我。 我闭着眼睛,看着它们徒劳无功的尝试,心里面有些无奈。 这时候,窗户上有人咯咯笑了一声。 我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小编,他看着我说:“原来做了吃货这么可怕。瞅瞅这几只鬼,为了一点香火,连命都不要了。” 那三只饿鬼听到小编的声音,嚎叫着冲过去了,似乎打算从窗户里面闯进去。 小编本来看我的热闹,看的兴高采烈,结果把饿鬼引过去,真是自食其果。 现在该我笑眯眯的看着他了。 我可以闭上嘴,对饿鬼听之任之,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小编就不一样了,他明知道饿鬼不能把他怎么样,照样吓得哇哇大叫,一个劲的哭爹喊娘。 最后道士实在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向外面喊:“三位鬼兄,你们为什么做了饿鬼,恐怕心里很清楚吧?” 道士的声音响起来之后,饿鬼们居然安静下来了。领头的叫花子说:“当然清楚了。天地不公,我们活着的时候吃苦受穷,死了之后还不能填补饱肚子。” 道士冷笑了一声:“我看未必。我听说人活着的时候,暴殄天物,挥霍浪费,死了之后就会受罚。” “有的人啊,生前很有钱,吃饭的时候,把肥肉只咬一口就扔了,肉上面有一个弯弯的豁口,所以叫月牙肉。可是有叫花子来要饭,他们却只给几条鱼骨头,说这是梳子鱼。” “这种人死后受罚,往往做了饿鬼。活人的香烛纸钱收不到,只好端着破碗到处要饭。可偏偏又永远都吃不饱,只能忍受着煎熬。” 道士提高了声音问:“我说的对不对?” 三是饿鬼默不作声,他们忽然痛哭流涕的说:“我们已经改过了,还要忍饥挨饿到什么时候?” 道士淡淡的说:“我不妨给你们透漏一点天机。你们每饿一顿,都会赎一分罪。等把浪费的粮食赎完了,就可以投胎转世了。你们信不信?如果今天你们冲进来,抢了老人的香火,触怒天地,你们生生世世都得做乞丐,永远挨饿。” 道士的话说的义正词严,把小鬼完全镇住了。它们三个愣愣的站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向屋子鞠了一躬:“多谢大师提醒,不然的话,我们几乎铸成大错了。” 然后,他们端着碗就这样走了。 饿鬼离开没多久,道士就对我们说:“可以了,你们回来吧,时辰已经到了。” 我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问道士:“鸡叫了?” 道士点了点头:“到鸡叫的时辰了。” 我问道士:“那几只饿鬼,真的是因为奢侈浪费,所以变成这样的?” 道士微笑着说:“我看像。” 我又问:“那么……他们多饿几顿,真的就能赎罪,重新做人?” 道士哈哈大笑:“这个,是我编出来骗他们的。” 我顿时哑然:“这也能瞎编?” 道士取出来另一只香,浸到半天河中,他一边做这件事,一边说:“虽然是我编出来的,不过也算有理有据。它们积德行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之前那只香已经烧完了,道士又点上了一只新的。我问他:“老头什么时候会醒?” 道士翻开老头的眼皮看了看:“他随时都可以被叫醒。但是我希望他多睡一会,这样一来,半天河就可以让他的魂魄多恢复一分了。” 我点了点头,靠在椅子上,想要休息一会。没想到我一闭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今天晚上,我真的是太累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桌上放着几份外卖,小编正狼吞虎咽的吃着。 我走过去,随便打开一份,问他:“今天不用上班?” 小编叹了口气:“老头都这样了,还怎么上班?请假了。”他皱着眉头说:“又得扣工资。养家不容易啊。” 我笑了笑,低头吃饭。等我吃饱之后,就去看老爷子。 道士一直守在老头床前。现在他正在摆弄那些木偶人。 他把那些木偶分门别类,烧坏的放在一块,跌坏的放在一块,完好无损的放在一块。 我问道士:“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道士拿起一个木偶来,对我说:“这些木偶人都有九窍。” 九窍的意思是,除了脑袋上的七窍之外,下面的水道与谷道也做出来了。 我接过木偶,心不在焉的把玩着:“这些东西做的确实很精巧。” 道士摇了摇头:“不止精巧那么简单。你没有听说过那个说法吗?凡是有九窍者,皆可以修行成仙。” 我有些迷茫的看着他:“那指的是动物的分类吧,和木偶人能一样吗?” 道士还要再说话,床上的老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了。他清晰无比的说:“你们给我倒杯水。” 我和道士高兴地问:“老爷子?感觉怎么样?” 老头瞪着眼看着我们两个:“给我倒杯水。” 小编在客厅喊:“水在床头上呢,也不看看,就知道指派别人干活。” 老头骂了一句:“不孝子孙,冲谁喊呢?”他伸手把水端起来,一仰脖喝了半杯。 我和道士微笑着说:“能吵架了,看样子是恢复过来了。” 老头坐在床上,问我们:“你们是谁?在我床头上坐着干什么?” 我笑着问:“怎么,不认识我了?” 老头看了我两眼:“面熟,有点面熟。” 小编跑进来,把盒饭递给老头:“吃不吃啊你?” 老头接过来:“这不是废话吗?我又不是神仙,不吃饭不会饿。” 我心想:“这家人的交流方式挺有意思啊。” 道士问老头:“你知不知道,你最近有点不大对劲?” 老头吃了两口饭:“我知道,我最近身体不好,脑子也迷迷糊糊的,整天像是在做恶梦一样。” 他敲了敲脑袋:“不过……今天感觉好多了。” 道士叹了口气:“那你还记不记得,这只陀螺?” 道士把鬼脸陀螺拿出来了。 老人一见这陀螺,眼睛里面就放出光来:“陀螺?我的陀螺回来了?孙子,我的鞭子呢?给我找出来。” 小编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闷声闷气的说:“你好好歇歇吧,这么大岁数了,玩什么陀螺?跌折了胳膊腿,又得去医院。咱们家开银行的吗?由着你这么造?” 老头骂骂咧咧的穿衣下床,翻箱倒柜的找鞭子,一边找,一边说:“等我锻炼好了身体,先揍你这不孝子孙一顿。” 我拦住老头:“你先别找鞭子了,这陀螺有问题。恐怕和鬼有关。” 老头居然毫不惊讶的说:“我知道啊。” 我和道士都吃了一惊:“你知道?” 第三十六章 往事 这时候,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老头的脸上,我看见他双目炯炯有神,不像是糊涂的样子。 我疑惑的问:“老爷子,你既然知道这陀螺和鬼有关,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它?” 老头终于把鞭子找出来了。他提着鞭子坐在床头上,瞪着眼说:“就因为和鬼有关,我才要留着它。” 我和道士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算是什么逻辑。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给我们说一下原因吗?” 老头警惕的看着我们,然后摇了摇头:“不能,这是我的私事,不能告诉你们。”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人老了之后,总是会很固执,我们要说动这老头,恐怕不容易。” 一直坐在外面的小编里面喊:“老头,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只陀螺差点害死你,你知道吗?还玩呢。” 老头惊讶的看着我们,又看了看陀螺,然后挠了挠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胡说八道。这鬼脸陀螺可是一个宝贝啊。” 道士在旁边笑眯眯地说:“要不然,咱们给老爷子上大刑?打他一顿,他恐怕就说了。” 老头根本没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他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拿着陀螺就要离开。 可是等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站住脚步了。他看到墙角的东西了。 墙角摆着一对木偶,道士分门别类,把那些木偶人放在墙角了。 老头有些激动,手腕不住的颤抖着:“这个……你这个从哪来的?” 道士笑眯眯的说:“怎么?你认识它们?” 老头瞪着眼说:“我当然认识,这些东西和陀螺是在一块的。” 道士抄着手,笑眯眯的说:“要不然,咱们交换一下?你告诉我陀螺的事,我就告诉你木偶人的事。” 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肯同意。 这时候小编走进来,对老头说:“这陀螺里面住着一只厉鬼,每天晚上把你的魂魄勾走,当成陀螺一样,在公园里面抽,你挨了几天鞭子,魂魄受了重伤,要不是这两位大师帮你养好了魂魄,你能这么清醒吗?我们如果不救你,你这时候早就死了。” 小编气呼呼的说了一大串,怎么看也不像是孙子在跟爷爷说话。 老头也恼火的瞪了小编一眼,他张了张嘴,像是要回他两句,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老头沉默了一会,问道士:“他说的……都是真的?” 道士从怀里面摸出来一张道符:“我是道士。” 老头又问:“我的魂魄,受了伤?” 道士点头:“差点魂飞魄散。” 老头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在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有失望,有不解,还有无可奈何。他长叹了一声:“你们说的没有错。这几天我一直在挨鞭子,我心里面清楚得很。” 小编奇怪的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老头苦笑了一声:“我以为挨鞭子是在赎罪。挨得鞭子越多,罪过就越轻,哪知道会死呢?” 我听老头这话里面似乎有什么事,我问他:“你在赎什么罪?” 老头坐在床上,沉默了好一会,然后说:“我脸上这道疤,你们知道怎么来的吗?” 我们都摇了摇头。 老头闭上眼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我年轻的时候,娶了一房媳妇。结果这媳妇难产死了。给我留下一个儿子。我就总觉得,是这儿子把老婆给害死了,所以不大喜欢他。偏偏这孩子又不爱学习,调皮捣蛋,总是惹人生气。我的脾气就越来越不好,想起来就抓住他打一顿。” 我咧了咧嘴:“你这算是虐待儿童吧?” 老头苦笑了一声:“放到现在,那肯定是虐待儿童了。可是在那时候,打自己的孩子,根本没人管。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后来打上了瘾,还真就这样了,看见那孩子在跟前就觉得不顺眼,抓过来就是一顿打。” 道士叹了口气:“你这可是过分了啊。” 老头点了点头,很后悔的说:“确实是过分了。在这孩子十四岁那年。他顶撞了我一句,我就把他绑起来,用鞭子打了一顿。当时他就求饶啊,可是我偏偏就狠下心来,一直把气撒足了才罢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心翼翼的问:“你……你该不会把他给打死了吧?” 老头忙说:“没有,那倒没有。虎毒不食子,我还不会打死他。” 小编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谁知道呢?有的人混账起来,连自己老子也打。把儿子打死,也不算稀奇。” 老头瞪了瞪眼:“怎么?你这小子打算混账一下,打爷爷吗?” 小编嘿嘿笑了一声,不说话。 老头接着说:“当日我虽然没有打死他,不过也打得他遍体鳞伤。我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他也没哭,看了我一眼,就躺到自己床上去睡觉了。” “那天晚上到半夜的时候,忽然下起大雨来了,闷雷一个接一个,在头顶上滚。我本来躺在床上睡觉,忽然心神不宁,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结果我睁开眼一看,有一把刀正好劈了下来。” “我吓得一哆嗦,那时候也是年轻,反应快,使劲向旁边躲了躲。那刀贴着我的脸蹭过去了,没有把我砍死。我躲过这一刀之后,就跳了起来。结果那人把刀扔在地上,逃掉了。我没有追上他,不过看背影也能认出来,那是我儿子。” 我们几个听到这里,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想:“这一家人是什么门风?老子打儿子,儿子杀老子。” 老头坐在床上,苦笑了一声:“那天晚上,他的眼神充满杀气,分明是要杀了我。我当时难过的要命,心里就想,他怎么说也是我儿子,怎么能用那种眼神看我呢?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每次打他的时候,眼神也是这样的。” 小编在旁边插嘴说:“所以你后悔了?就找了个陀螺,每天晚上打自己玩?” 老头呸了一声:“我还犯不上自己打自己玩。” 他擦了擦脸,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流泪了。老头接着说:“我确实后悔了。这孩子走了之后,我就开始反思自己,越反思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有句话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开始每天晚上做梦。最初的时候,梦见孩子来找我报仇,每天晚上都从噩梦中惊醒。再后来,梦见孩子死了,变成鬼找我索命。哎,他十四岁离开家,能靠什么生活呢?可能真的死了。” “现在我老了,什么事都看开了。现在既不怕他,也不愧疚了。就是想他。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想着能见一面就好。就算是死了,可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结果前些日子,我就遇到了一位得道高人,说能让我们父子见一面。” 道士感兴趣的问:“这高人是谁?难道会招魂不成?”他坐在椅子上,捏着下巴说:“有这种能耐的人,名声肯定不小,我应该认识。” 老头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叫木先生。那天晚上我这不孝孙子去上夜班了。我就听见有人在墙外说:神仙下凡,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我那时候正坐在屋子里想那孩子呢。于是就想,把这半仙请进来试试看吧。死马当活马医,就算是骗人的,大不了花几个钱而已。” “那半仙进屋之后,还没等我开口,就说:你是不是要找孩子?” “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赶快说:是啊,我要找孩子。” “半仙又说,可惜那孩子已经死了。他的魂魄就在你眼前,但是你看不到他。因为他心怀怨恨,不肯现身。” “然后那半仙就拿出来这只鬼脸陀螺。告诉我说,你把血滴在陀螺上面,这陀螺就变成了你的替身。你去公园里面抽打陀螺,就等于在打你自己。等打够了,孩子就会见你了。” “所以,我就每天去抽打陀螺。晚上睡觉的时候,焚香拜神。结果我就梦见一只鬼在打我,打得很疼。可是我心里面还高兴得很,以为自己真的是在赎罪了。” 老头讲到这里就停止了。因为再之后,他的魂魄受损,脑子已经糊涂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道士听了之后,在屋子里面沉默了一会,问老头:“那位木先生,长什么模样?” 老头摇了摇脑袋:“他带着一顶大帽子,把脸遮住了一大半,好像不想被我看见一样。不过,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就是这种木偶娃娃。我记得很清楚,不会看错的。” 我和道士对视了一眼:“看样子,我们已经见过木先生了。” 道士想了想,又问老人:“他收你钱了吗?” 老头又摇了摇头:“没有收钱。” 道士笑了笑:“三更半夜给你算命,算完了却不收钱,您老人家就不觉得有问题吗?” 老头叹了口气,嘟囔着说:“可惜,可惜我见不到孩子了。” 第三十七章 真相 老头和我们说了一会,脸上就露出来很疲惫的神色,看样子,他已经累了。 道士摆了摆手:“他的魂魄刚刚恢复,还不宜太劳累。先歇一会吧。” 老头把鞭子和陀螺都放下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或许是把心事说出来了的缘故,老头这一次没有再点香。他睡得很沉,发出均匀地鼾声。 道士把小编拉到院子里面,问他:“老头打孩子这事,你知不知道?” 小编把脑袋摇的像是卜楞鼓:“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 我微笑着问小编:“被打跑的那一位,是不是你爸?” 小编瞪了瞪眼:“当然不是。哎,跟你们说实话吧,我不是老头的亲人,我是被他收养的。” 我吃了一惊:“原来是收养的。那你小时候有没有挨过揍?” 小编摇了摇头:“没有,一次也没有。我以前还奇怪,这老头说话特别冲,一看就不是好脾气,但是偏偏一次也没有打过我。我真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今天,我才清楚了。估计是把自己儿子打跑了,心里面后悔了,再也不肯打人了。” 道士打了个哈欠:“行了,老爷子也救活了,陀螺也封起来了。这里的事结束了,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吧。” 我怕拦住他:“别走啊。还有点事没有弄清楚呢。”我站在地上想了一会,问道士:“你猜,那位木先生,和老头有没有关系?” 道士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木先生就是老头的儿子?” 我点了点头:“有没有这种可能?木先生炼化了一只鬼,回来报仇了。几十年前,是老头打儿子,几十年后,是儿子打老子,一报还一报。” 道士低着头想了一会:“不会这么巧吧,再说了,他没必要让老头魂飞魄散吧,心里面就恨成这样?” 我问道士:“要不然,咱们把那只鬼从陀螺里面取出来,问问他?” 道士叹了口气:“不行,他已经被人炼化过了,取出魂魄也没有用。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三个人说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商量出来,于是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 走了一会之后,道士忽然嘿嘿笑了一声。 这一声吓了我一跳:“你要干嘛?好端端的,别吓唬人。” 道士笑眯眯地说:“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炼魂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件法器,让魂魄依附在上面。不然的话,魂魄在极痛苦的时候,会魂飞魄散。而炼魂完成之后,魂魄就会把这件法器当做身体……” 我问他:“你是不是想说,那只陀螺就是魂魄的法器?” 道士点了点头。 我打了个哈欠:“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道士拽着我向回走:“当然有关系。魂魄虽然被炼化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陀螺里面,或许还有残存的记忆,可以帮我们找到点线索。” 道士好像很兴奋一样,不住的搓手:“沿着魂魄提供的线索,我们就能知道木先生是谁了。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这个家伙很邪门,不像是好人,值得警惕啊。” 道士不停的摆弄着那只陀螺,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和小编在旁边等了一会,然后就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看电视。 等吃过晚饭之后,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郭二,你跟我来一下,我让你见识一种很厉害的道术。” 我将信将疑的跟着他走出去。看见院子正中放着一口大缸。陀螺就被泡在那口缸里面,起起伏伏,上下晃动。 我低头闻了闻,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我疑惑的看着道士:“你把半天河放进去了?” 道士漫不经心的说:“是啊。有了半天河,效果会更好。” 我惋惜的叹了口气:“这种好东西,你却扔进水缸里面,实在是太浪费了。” 道士笑眯眯地说:“你如果觉得浪费,就多吸吸气吧。吸到鼻子里面也管用。” 我迷迷糊糊的按照他说的,把脑袋探进去了。半天河从里面蒸发出来,再吸到鼻子里面,真的很舒服。 我像是一个瘾君子一样,正在享受着这种快乐。忽然,我感觉水面当中,我的倒影有点不对劲。 我眨了眨眼,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不是我的倒影,而是一个少年的。他正咧着嘴冲我笑。 我吓了一跳,想站起身来,离开这口水缸,结果我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动弹不得了。 我着急的大喊:“道士,怎么回事?快帮帮我。” 我的声音闷在水缸里面,形成了巨大的回声,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破。叫声让缸中出现了一圈一圈的水纹,把那少年的模样都震碎了。 这时候,我听见道士在我耳边奸笑了一声:“那些散碎的记忆,都被封在陀螺里面了,我肯定是取不出来了,所以只好送一个人进去。郭二,你真是勇敢,居然要自告奋勇完成这件大事。” 我破口大骂:“放屁,谁自告奋勇了?老杂毛你又害我。” 道士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我先睡一觉,睡醒了再来看你。”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他真的走了。 我大叫:“小编呢?小编你过来,帮我把水缸砸碎。” 模模糊糊的,我像是听到有人应声了,但是我没有听到他说什么。我看见水纹在不正常的起伏,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我惊讶的盯着它,恐惧的闭上嘴,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过了一会,哗啦一声,水里面钻出来了一只手。 这手冷冰冰的,湿漉漉的,在我身上乱摸。 我心里发毛,想要喊叫,却又叫不出来。它摸索了一会,就抓住了我的衣领。然后猛地一用力,我扑通一声,就掉进水缸里面了。 我剧烈的挣扎,以为要淹死在里面了。可是这水缸像是没有底一样,我不停的下沉,终于扑通一声,掉落在地上。 我茫然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院子里面。 只不过,院子里的水缸不见了。我爬起来,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一阵风吹过来,我随着风来回的摇摆。 我惊讶的低头看了看,发现我自己离地三尺,根本没有沾地。 我……我已经死了吗?淹死在水缸里面了? 我使劲的敲着自己的脑袋:“不可能,不可能。道士说了,让我进入陀螺的世界,看一下那只鬼的记忆,我现在看到的都是假象,都不是真的。” 我正蹲在地上揪头发。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我吓了一跳,发现有一个少年,被绑在院子正中的槐树上。另外有一个中年人,正在用鞭子抽打他。 我恍然大悟:“这恐怕就是那只鬼的记忆了。这个少年,应该是老头的儿子,看来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那中年人似乎打累了,气喘吁吁地问:“你还敢不敢顶嘴?” 少年答非所问的说:“我看见了一只鬼。” 我听见鬼这个字,就吓了一跳。等我再看的时候,发现少年正直勾勾的盯着我。难道他说的鬼,指的是我? 中年人恼火的抽了一鞭子:“什么鬼?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少年忍着疼说:“鬼就在你身后。” 中年人怕也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恶狠狠地望了一眼。 我看见他的模样,和老头极为相似。只不过他满脸凶戾,看起来比老头可怕多了。 幸好中年人并没有看到我,他转过身去,又卖力的打了起来。 少年咬紧牙关,一遍一遍的说:“你打死我,我做了鬼,绝对不放过你。你打我多少下,我都要让你还回来。” 中年人到底还是打累了。他把绳子解下来,把少年扔在地上就进屋了。 天上响起来闷雷,雨点又快又急落下来。少年抬起头,冲我阴惨惨的笑了笑。然后就从泥地中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进了厨房。 他拿出来一把刀,看样子,真的打算杀人了。 我连连叹息,跟着他走到中年人的卧室。 少年举起刀,重重的砍了下去。可是挥刀到一半的时候,他似乎又后悔了,想要把胳膊收住,可是刀已经挥出去了,就难以再收起来。刀锋还是割破了中年人的脸。 中年人大叫一声,醒了过来。伸手就扼住了少年的脖子,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声的叫骂着。 少年拳打脚踢的挣扎。中年人摸到了那把刀,手起刀落,抹了少年的脖子。 鲜血流了一地。少年瘫倒在地上,中年人也瘫倒在地上了。 我看的目瞪口呆:“原来,他的儿子真的死了。原来,是被他亲手杀的。原来,老头撒谎了。” 他确实应该忏悔。他挨得那几鞭子,并不冤枉。 少年死了之后,中年人似乎终于恢复神智了。他举起手掌,重重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冷笑。 我扭头,看见少年的魂魄虚立在空中,身上湿漉漉的,脖子里面一道鲜红的伤口。他望了我一眼,指着中年人,阴森森的说:“这个人,是不是假惺惺的?” 第三十八章 鬼的复仇 少年以为我是鬼,把我引以为同类。可是我心里清楚得很,我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我很害怕他。担心他忽然发起狂来,把我给害了。 幸好少年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很镇定。 一只鬼镇定的看着自己的尸体,这本身就够诡异的了。我现在真想夺门而逃,找机会跑出去。但是如果我现在一走了之,那今天就白来了。我只能耐着性子,压住心中的恐惧,等在这里,静观其变。 我冲少年勉强笑了笑,心里面不住的念叨:“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外面的大雨还没有停歇。中年人在屋子里面呆坐了一会,然后把床单扯下来,蘸地上的血。床单被染成了红布,于是他又扯下窗帘来。 一个小时之后,家里面几乎没有干净的布条了。少年身上的血已经流干净了,而地上的血迹也已经擦干净了。可中年人像是疯了一样,还在一遍一遍的擦着已经干干净净的地。 我觉得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后来,雷雨终于停歇了。中年人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他的面目有些狰狞,看得人心寒。 他把少年的尸体搬起来,放在床上,然后替他盖上被子。好想这少年仍然活着,只是沉睡过去了一样。 中年人坐在床边,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像是一位慈父。 少年的魂魄冷笑了一声,对我说:“你觉得他虚伪吗?活着的时候把我打得遍体鳞伤,我死了,他到开始装好人了。” 我只能在一旁赔笑,一句话也不敢说。 中年人坐在床上沉默了良久,忽然站起身来。他把那一团团被血染红的布条都扔到台阶上,浇上油点着了。 火光熊熊,烧得哔哔剥剥,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出来。好在这时候是半夜,邻居都在沉睡中,谁也没有闻到。 等大火熄灭之后,中年人就离开院子了。 少年问我:“你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少年冷笑了一声:“他去买棺材了。” 我再回头的时候,看见院子里面已经搭起来灵棚,少年的尸体被放在棺材里面,盖上了盖子。中年人一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样子,蹲在棺材跟前烧纸。 来往的宾客稀稀疏疏的,显得很冷清。这也难怪,未成年而死的,算作早夭,本来就不应该大操大办,大多数人,只是通知一下亲戚,趁半夜的时候悄悄埋了就算了。 或许是中年人心中有愧,居然给少年搭了灵棚,烧了纸钱,已经算是破格了。 棺材被人抬出去掩埋了。灵棚也拆了下去。 死人入土,太阳落山。太阳还会再升起来。死人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 少年阴森森的笑着:“鬼大哥,我让你见识见识,我是怎么报复他的。” 我忍不住提醒他:“这可是你爸。” 少年瞪了我一眼,恶狠狠地说:“他配吗?” 我顿时哑然了。 中年人的所作所为,似乎真的不配。我心想:“也罢,少年挨了这么多顿打,再打还回来,好像也没什么。”然而,少年拿出来了一把刀。 我惊呼一声:“你要杀了他?” 少年问我:“杀人偿命,我杀他有错吗?” 我又哑然了:“似乎真的没错。” 我们两个是魂魄,魂魄的好处就是,落地无声,不会被人发现。我们从窗户里面飘进去,看见中年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难以成眠。 少年很有耐心,提着刀在旁边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光阴的流逝并没有消磨掉他的怒气。 我看着他,心里面不由得奇怪:“我看到的,是他的记忆吗?如果是记忆的话,他为什么能看到我?还能和我搭话?这实在是让人困惑啊。” 我正想到这里,听见少年低声欢呼:“老东西终于睡着了。” 我扭头一看,可不是吗?中年人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他仰头躺在床上,皱着眉头发出鼾声。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照进来,正好落在他的脖子上。细长的一个白条,像是刀锋一样。 少年嘿嘿笑了一声,指着中年人的脖子说:“看见没有?老天爷都在提醒我杀了他。” 他提着刀走到中年人床前,用力的砍了下去。 他生前也想杀中年人,但是事到临头后悔了。他死后再杀的时候,已经没有半分犹豫了。 那把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白光,像是闪电一样,就要落到中年人的脖子上面。然而就在这时候,我听见轰然一声,出现了一团火光。 中年人的额头、两肩,各冒出来一团烈火。这烈火刚猛无比,在一瞬间之内,就把少年的刀烤成了一团白气,消散在黑暗中了。 我惊呼了一声:“本命灯火。” 人有三盏本命灯火,分别在头顶和两肩。这三盏灯是人的阳气所在。鬼属阴,遇见阳火,只有退却的份。 可是少年却不肯退,他恨极了自己父亲。刀被烧没有了,就伸出两只手,想要扼住他的脖子。 我看见他的手在烈火中冒出一团烟气来。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我忍不住跑过去,死命将他拖开:“现在不行,你还杀不了他。咱们再等等。” 与此同时,中年人忽然醒过来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地喊叫:“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吓了一跳:“难道刚才的事他都看见了?” 紧接着,我看见中年人擦了擦冷汗:“吓死我了,原来是一场梦。” 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他是做恶梦了。” 少年还不肯走,但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给拽出去了。 他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苦着脸说:“为什么?好人不偿命,坏蛋活千年?我为什么杀不了他?”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活人身上都有本命灯火。你带着杀机接近他,当然会被拦住了。如果没有杀心,也许还好一点。” 少年不服气的说:“照你这么说,鬼就害不了人了?那些被鬼缠上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对少年说:“或许,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等你的阴气能够抵御他的本命灯火,就可以杀了他了。” 少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我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做厉鬼?” 我吓了一跳:“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少年愁眉苦脸的说:“怎么样才能变强大呢?” 我看着他,心想:“一只鬼为了杀自己父亲而发愁,也算是奇葩了。” 我想了想,给他出主意:“如果你不能变强大,那就让他的本命灯火变弱。我听说人倒霉或者生病的时候,最容易招鬼了。这么看来,那时候本命灯应该挺弱的。” 少年拍了拍手:“不错,有道理。” 我说了这番话就后悔了。我低着头,自言自语的说:“我怎么开始教他杀人了?” 要杀一个人并不容易。少年等了很久,依然没有等到机会。中年人似乎运气很好,不仅没有遇见倒霉的事,也没有要生病的迹象,甚至伤风咳嗽都没有。 这天晚上,少年在月光下来回转圈。看样子,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到后来,他把刀扔在地上,气呼呼的走出去了。 我心中一喜,跟在他身后,问他:“你不打算杀他了吗?” 少年摇了摇头:“我当然要杀他。不过,今天是我的忌日,我死了一年了。我想出去走走。” 我愣了一下:“原来已经一年过去了。在少年的记忆中,时间过得真快。” 少年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而我就跟在他身后。 少年叹了口气:“好朋友,这一年来,你一直陪着我。也算是一件开心的事了。” 我笑了笑:“你已经死了,为什么不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呢?放过你父亲,也是放过你自己。” 少年摇了摇头:“我学习成绩很差,不会出口成章。但是有一次看见了一句话,我就死死地记住了。” 我问:“是什么话?” 少年冷冰冰地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怔了一下,苦笑着说:“这话用在你爸身上,合适吗?” 少年问了一句:“他配吗?” 我又哑然了。 我们走了一会,霹雳一声,又下起雨来。 魂魄不怕淋浴,但是我们两个不约而同的走到路边的破屋子去了。虽然死了一年之久,我们仍然保留了作为人的习惯。 这屋子没有门和窗,只有两个空洞,显然已经废弃很久了。屋子正中央生着一团火,在火堆旁边,坐着一个人。 这人带着斗笠,一张脸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到他的真面目。 我和少年不敢距离火堆太近,只是站在墙角的阴影中。 这时候,戴斗笠的人淡淡的说:“刚刚进来的朋友,身上好大的怨气。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少年吃惊地问:“你能看见我?” 斗笠笑了一声:“在下曾经学过一点异术。天上仙,地上人,阴间鬼,都能看见一点。” 少年忽然两眼放光,热情的说:“请问怎么称呼?” 斗笠淡淡的说:“叫我木先生就好了。” 第三十九章 木先生 我看着坐在火堆边的人,心想:“原来这就是木先生。” 我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又大吃了一惊,有些惊慌的想:“这个人才是木先生?那么少年怎么样了?几十年后,他的魂魄到哪去了?” 我发现我们一开始就猜错了。少年并没有学成异术,化名木先生回来报仇。我现在有点担心他的命运了。 木先生看着少年说:“小兄弟,雨天阴冷,来烤烤火吧。” 少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可惜我是鬼,不敢接近火。” 木先生笑了一声:“这你可多虑了。我这火很冷,烤的时间长了,人就要被冻死了。而鬼反而越来越舒服。” 我这时候才发现,木先生的火果然有些问题。这火苗并不是黄色的,而是青色的。 我想起墓地里面的那一群鬼来了。他们手里面提着的灯笼,就是这个颜色。青幽幽的,没有一点温度。 少年奇怪的问:“世上还有冷的火吗?” 木先生正了正身子,换做一个舒服的姿势:“小兄弟,看你已经死了一年有余了。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少年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这一年只忙着报仇了。” 木先生淡淡的说:“什么仇能报一年?难道你的仇家人数很多?” 少年摇了摇头:“不多,只有一个。” 木先生哦了一声:“那就是仇家很厉害,你不是对手。” 少年连连点头:“是啊,我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他一边说这话,一边凑到火堆旁去烤火了。 看样子,三言两语之间,他已经把木先生引以为知己了。 少年惊呼了一声:“这火真的很神奇,凉飕飕的,烤起来很舒服。”他倒没有忘了我,回身冲我招了招手:“好朋友,你也来试试?” 我对木先生一直心存戒备,所以谨慎的摇了摇头。 我虽然没有过去,但是一直在观察着他们。我看见那团火中,烧得不是劈柴,而是人的手和脚。 我看见这幅场面,身上开始冒寒气,心脏砰砰的跳着,心想:“这位木先生真是邪门,居然拿尸体当劈柴。我要不要离开这?” 这时候,木先生淡淡的说:“另一位朋友,似乎很害怕我的劈柴。嘿嘿,一只鬼,怎么反倒怕起尸体来了?更何况,这又不是真的尸体,真是一些木偶人罢了。” 我恍然大悟:“是了,是了。他是木先生,背着木偶人寻找活人卖主的木先生。这些手脚,当然是木头做的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木偶烧掉? 我不想和木先生搭话,幸好少年帮我问了这个问题。他问木先生:“好好地木偶,做的这么像,为什么要烧掉?” 木先生长叹一声:“实不相瞒,我正在炼魂,把魂魄融进木偶之中。只可惜,功夫没有到家,这些都是练坏了的。所以,只能烧掉了。” 他的手在火苗上烤了烤:“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这火冷飕飕的,其实烧得不是火,是人的魂魄。当然会冷了。” 他裹了裹身上的破袍子,对少年说:“小兄弟,你在这里多烤一会。这些魂魄吸到身体里面,是大补的东西,其功效不在半天河之下。” 少年点了点头,有些黯然地说:“想不到,一个陌生人都对我这么好。”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在下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八个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少年的眼睛里面放出光来,他终于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了:“既然这样,你能帮我杀了我的仇家吗?” 木先生很痛快地说:“这有何难?这仇家是谁?” 少年说:“是我爹。” 这一次,轮到木先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淡淡地说:“你这是弑父啊,恐怕是要遭天谴的。怪不得你用了一年都没有杀掉他。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确实不好做。” 少年苦苦哀求,希望木先生帮忙。 木先生不带感情的问:“我倒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杀他?” 少年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把身上那几件单薄的衣服脱下来了。 青光幽幽,照在他身上。我看见那小小的身体上面,伤痕累累,竟然没有一块好皮。 木先生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叹息一声:“好狠的心,好狠的手段。” 少年又摸了摸脖子:“不止这些,我这条命,也是送在他手里面的。” 木先生沉吟了一会:“小兄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间有法律,阴间也有规矩。现在你已经死了,就不能论人间的规矩了。什么杀人偿命,咱们都不提了。哎,你的命,是你爹给的,现在他杀了你,罪过极大,但是你却不好向他报仇,让他抵命。” 少年顿时急了:“这就是阴间的规矩?杀了人就算了?” 木先生摆了摆手:“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何必着急呢?我只是说,不好让他抵命,有没有说不可以用别的方法惩罚他。” 少年面色一喜:“什么办法?” 木先生说:“他把你打得遍体鳞伤,你不想打回来吗?” 少年连连点头:“不错,打回来,一定得打回来。一刀杀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木先生点了点头。然后拿过一块木头来,他一手抓着木头,一手抓着一把小刀。他技艺娴熟,速度飞快,眨眼之间,把那块木头削成了一只木陀螺。 他用手托着陀螺,幽幽的说:“你可以用鞭子抽打他,像是抽打这只陀螺一样,怎么样?” 少年兴奋的说:“太好了。” 木先生又叹了口气:“可惜我炼魂不成,心中焦虑的很呐。小兄弟,你愿不愿意帮助我?让我把你炼化一番,如果能成功的话,你就可以呆在这陀螺里面,不用再做无依无靠的小鬼了。” 少年看了看火堆中燃烧的手与脚,惊慌地说:“如果你失败了,我也要被烧掉吗?” 木先生笑了笑:“你放心,你不会失败的。木偶人有九窍,炼制起来极为困难。而这陀螺是死物,很容易就成功了。成功之后,你就像是有了新的身体一样,不用担心日削月损,魂魄越来越弱,最终魂飞魄散了。只要陀螺不毁,你就可以永远存活。” 少年似乎已经被他给说动了,茫然的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喊他:“你别听他的,你被他炼化完了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年吓了一跳,回头问我:“什么意思?” 然而木先生忽然随手一扔,一个木块飞过来,正好打在我脖颈上,我的脖子瞬间肿了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挣扎着想要逃跑,但是木先生取出木匠的墨斗来。他拽出里面的细线,三绕两绕,把我捆起来了。 少年结结巴巴的为我求情:“这位鬼大哥是我的好朋友,你能不能别为难他?” 木先生答应得很痛快:“好啊,等咱们炼魂成功了,我就放了他。炼魂的时候一定要安静,千万不能被打扰。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然后,他在火堆上吊了一口铁锅,锅里面翻翻滚滚,不知道煮了什么东西。 木先生提起少年的魂魄来,轻喝一声:“进去吧。” 少年大叫了一声,就一头栽倒进了那口锅里面。 我看见他在里面使劲的挣扎,但是他的身子越来越软,到最后,和锅里面的液体几乎溶在一块了。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把魂魄炼进陀螺里面,我十年前就会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拿起那只陀螺来,幽幽的说:“木偶有九窍,做起来太难了。或许我应该从简单的入手。比如,先炼化一个七窍的。” 然后,他的小刀在陀螺上不住的刻画。很快,陀螺上面出现了一张脸。 看到这里,我全都明白了。 是鬼脸陀螺。鬼脸陀螺里面的魂魄,是老爷子的儿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木先生居然打算实现当年的诺言,来替少年报仇。 这种报仇,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关系吗?我觉得他更像是想看父子相残的热闹而已。 我已经看够了少年的记忆,我想离开这里,可惜,我动弹不得。 木先生把鬼脸陀螺仍进了大锅里面,然后不断在在火堆中加入劈柴。火烧得很旺,锅里面时不时传来少年的惨叫声。 木先生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别叫了。把魂魄依附在陀螺身上,就不疼了。” 这惨叫持续了很久,终于停歇下来了。 木先生把陀螺捞出来,上下看了两眼,点头说:“成功了,嘿嘿,这只鬼,从此要为我所用了。” 他搓着手在地上走了一会:“七窍的已经炼成了,该试试九窍的了。”他拿起来一个木偶,上下看了看,然后自言自语的说:“木偶是现成的,所缺的,只是一个魂魄罢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砰砰的跳:“他该不会……想把我也炼化了吧?” 我恐惧的盯着他。他却一步步的走过来了。 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能听到他的狞笑:“朋友,恭喜你,你要有一具新的身体了。” 第四十章 点睛 木先生狞笑着走过来了。我想要逃走,可是哪里逃得掉?眼看着木先生一步步走过来。 我苦笑一声:“你杀不了我,这都不是真的。” 木先生冷笑一声:“真是个糊涂鬼。过一会你就知道真假了。” 他揪住我的头发,使劲一拽,我踉跄着跟着他走了两步,就来到了大锅旁边。 我闻见锅里面散发着一阵香气,似乎很熟悉。 我慢慢地抬起头来,疑惑的问:“这里面放了半天河?”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小伙子,你懂得不少啊。既然知道半天河是好东西,那就快进去吧。” 我的身子被他扔在热锅里面。我闭上眼睛,心想:“这下可糟了。还不得烫死了?” 然而,这口锅温度并不高,甚至凉嗖嗖的,有些舒服,我很奇怪的想:“刚才少年叫得那么惨,他在叫什么?” 我的身体一点点的向锅底沉下去。然而,这口锅像是没有底一样。我不知道沉了多深。忽然有一只手,揪住我的衣领,用力的拽了我一把。 我猛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正站在院子里面。我身前放着一口大缸。 我疑惑得看了看大缸,里面的陀螺已经被拿走了。而缸中的水清澈的很,倒映着我的脸。 我茫然的抬起头来,看见道士站在我身边,笑嘻嘻的说:“郭二,缸里面的半天河都蒸发完了,你还在里面闻呢?” 我嘿嘿笑了一声,没有答话,而是找了一个台阶,慢慢地坐下来,回味着刚才的事。 道士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刚才看见什么了?跟我讲讲?” 我轻轻摇了摇头,问他:“我刚才……是掉进水缸里面了吗?” 道士笑了笑:“没有,只不过魂魄探进去了一点而已。” 我嗯了一声:“原来真的是魂魄,这么说,在少年的记忆里面,我真的变成鬼了?” 我挠了挠头,对道士说:“有一个挺奇怪的事啊,刚才我看到那只鬼的记忆了。可是在他的记忆当中,我是能够被看见的。里面有几只鬼,甚至还和我搭话了。这怎么回事?记忆不是固定的吗?” 道士微微摇了摇头:“记忆不是固定的。记忆可以随着经历改变。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记错了那一说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你看到的,其实也不是那只鬼的记忆。他的一部分魂魄被困在陀螺里面,实际上已经失去神智了。只有内心深处最沉重的记忆保留下来了。于是他开始一遍一遍的重演,周而复始,永远没有尽头。”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可怜?”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可不是吗?就是这么可怜。要不然,炼魂术为什么是邪术?天下道士,凡是遇见有人在炼魂,都要群起而诛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你该告诉我了。谁是老头的儿子?是木先生吗?” 我叹了口气:“如果是木先生就好了。可惜不是,老爷子的儿子,在陀螺里面关着呢。” 道士吃了一惊:“是陀螺里面的厉鬼?” 我点了点头:“是啊。”然后我把刚才看到的事讲了一遍。 道士听得冷笑不已:“原来当年老头把自己儿子给杀了。亏他还好意思想儿子。” 我问他:“咱们现在怎么办?” 道士挠了挠头:“还能怎么办?老爷子这里没有问题了,咱们把陀螺带走,估计木先生也懒得再来和他为难了。至于当年的真相,咱们也别点破了。给他留点面子吧。” 我们说到这里,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鸡叫声。天亮了。 我坐在台阶上,嘟囔着说:“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鸡。” 道士也疑惑的说:“这里虽然有不少平房,可是毕竟是城市啊。怎么会有人养鸡?莫非附近有同道中人,需要用鸡来计时?” 我摆摆手:“你算了吧。变成职业病了,看见鸡就以为是有道士。” 我们两个走到屋子里面,老头已经睡醒了,小编还在沉睡。 我们找了一块布,把陀螺和木偶人都包了起来,就要告辞离开。 老头问我们:“我儿子,还能找回来吗?” 我想告诉他:“找不回来了,安心过日子吧。” 然而,道士却来了句:“我们找找看吧。如果能找回来,就带他来见你。如果找不回来,那就是没缘分,你也看开点。” 老头点了点头:“多谢了。” 我把小编叫起来,又和他说了两句闲话,眼看外面东方泛白,已经天亮了。于是我和道士就走了出来。 夏天将要过去,清晨已经有了丝丝凉意。我们两个打着哈欠,裹紧了衣服向外面走。 一阵饭香飘过来,我们不约而同的来到馄钝摊。要了两碗混沌,吃之前先喝两口热汤,暖暖身子。 我喝完汤之后,对道士说:“咱们也忙了几天了。小鬼的灵气呢?你还没有给我。我看啊,今天晚上,咱们把陀螺里面的鬼取出来,把它身上的灵气弄走吧。” 道士笑了笑:“他都被炼化干净了,能有什么灵气?” 我失望地说:“照这么看,咱们这几天白忙了?对了,你临走的时候,给老头空口许诺什么?他儿子已经被炼化了,怎么可能再回来找他?你让他抱有希望,过两天又让他失望,这么干可有点残忍。” 道士一边慢悠悠的喝混沌汤,一边说:“炼魂之后,魂魄受损。所以会变得失去记忆,六亲不认。不过,也有一个办法,能够帮着他恢复过来。” 我心里面一喜:“还有这种办法?怎么做?” 道士在身上掏了掏,摸出一把小刀来,递给我:“你割破手指。” 我握着刀,疑惑得看着他:“为什么让我割破手指?这和炼魂有什么关系?” 道士摆了摆手:“你割破手指我才能让你看啊。你怎么这么啰嗦?” 我只好拿起刀,把手指割破了。 道士又吩咐我:“挤出一点血来。” 我警惕的问他:“为什么要挤血?” 道士说:“这不是废话吗?我让你割破手指,就是为了取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将我的手一把抓过去,然后用力的挤出来了两点血。 他用拇指把这两点血接住了。然后笑眯眯的说:“现在可以了。” 我满脑袋问号,看着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道士慢悠悠的从包袱里拿出来一只木偶,然后把我的血小心翼翼的涂在木偶的眼睛上面。现在,木偶有了通红的血眼睛,比之前更加恐怖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道士笑嘻嘻的说:“我在卖你啊,卖给木偶人。” 我简直要出离愤怒了,这不是害我吗?我举起面前的馄钝碗就要砸过去,偏偏老板手脚快得很,一把抓住我的手:“老弟,老弟,砸不得啊,小本生意,行行好吧。” 我的手被老板抓着,又听他说了这一番话,再砸碗就不合适了。我瞪着眼睛问道士:“你什么意思?给我解释解释。” 道士笑眯眯的说:“想要让魂魄恢复正常,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炼魂的人。也就是木先生。” 他指了指桌上的木偶人:“现在大好的机会不是摆在咱们眼前吗?通过它,就能找到木先生了。” 我冷笑了一声:“原来道长把我的血抹上去,并不是为了害我,而是为了救那只可怜的魂魄。这种大慈大悲的手段,真是让人敬佩啊。” 我明明是在讽刺他。没想到他居然坦然接受:“过奖,过奖。” 我坐在凳子上,问他:“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抹自己的血?干嘛用我的?” 道士贱笑了一声:“我怕疼,而且……嘿嘿,我觉得这件事挺危险的,我不敢去。” 我一拍桌子:“我就敢了吗?” 我在那只鬼的记忆里,亲眼看过木先生的手段。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于是我把木偶拿起来,交给馄钝摊老板:“把这个烧了把,给你省块劈柴。” 老板为难的说:“我不敢烧,我听人说,凡是长着脸的东西,都有灵气。烧了之后不吉利。” 我暗骂了一声:“连煮馄钝的都知道这个道理,我对面这老家伙怎么就装糊涂呢?” 我跟老板要了点油,浸在木偶人身上,然后点燃了,扔在路边。 等我们吃完馄钝的时候,木偶已经烧成了一团灰,被风一吹,彻底的散掉了。我松了口气,这下我可踏实了。 道士一直嘿嘿的奸笑。我吃完之后也没理他,甩手就走了。 街上热热闹闹的,可是一回到断头巷,我就觉得冷冷清清的,似乎一面墙就把这里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就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期间做了很多梦。梦中的世界光怪陆离,每隔几秒种就跳出来一只怪物,让人挺害怕的。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的肚子饿的咕咕叫,我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怪了,怎么睡得这么沉?” 忽然,我闻到一股香味,我一扭头,看见桌上放着一碗馄钝。 第四十一章 木和尚 我看见这碗馄钝,心想:“估计是道士自己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来给我赔礼道歉了。” 反正这时候饿得要命,我也没有多想,端起馄钝碗来就开始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这只碗有点奇怪。这好像是一只木碗…… 见过用瓷碗、塑料碗带饭的,还是第一次看见用木碗的。这给人的感觉真是怪怪的。 我又吃了两个混沌,忽然发现其中一个馄钝硬邦邦的。我把它放在桌上,听见一声闷响。 我用筷子敲了敲,这馄钝居然是用木头雕成的。 无论是褶子还是面皮,都做得极为逼真。在加上小屋里面灯光昏暗,我居然把它错认成了真的馄钝。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这馄钝,忽然想起鬼脸陀螺来了。雕木头的水平这么高超,恐怕不是一般人啊。 我越想越觉得诡异。于是把碗放在桌上,想要离开断头巷,出去走走。 我把手机揣在兜里,低着头找鞋。等我穿上鞋的时候,忽然发现鞋子硬邦邦的,我仔细一看,这根本就是两只木鞋,只不过做的非常逼真,和我的那双鞋一模一样。 这时候,我再也没有怀疑了,知道是那只木偶来找我了。 我点了它的眼睛,已经把我卖给它了。 我没有穿鞋,光着脚,惊慌失措的向外面跑。外面黑乎乎的,路灯都有些昏黄。 我掏出手机想要照个亮,结果发现,手机也是木头做的。 我快要疯了,甩手把手机扔出去,大骂了一声。 我在街上不停的奔跑着,我想要去找道士。 不是找他算账,而是找他救命。 道观距离断头巷只有五分钟,我拼命地跑起来,三分钟就可以赶到。可是今天,我跑了十几分钟,都没有看到它。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坏了,我今天是遇见鬼打墙了。” 这时候,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木鱼声。有一个光着头的和尚,慢慢地向我走过来了。 我站在路边,有些惊慌的向后面藏了藏,躲在阴影当中。 得道高僧可以抓鬼。但是我先要确定,他是不是高僧。 大半夜的,在鬼打墙的街上出现,恐怕有点问题。 和尚目不斜视,敲着木鱼,一步步的走过来。偏偏在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他停下来了,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对我说:“施主,你买吗?” 我现在一听到“买”和“卖”这几个字,就头皮发麻。我没有答话,一声不吭的向前跑。 可是我跑了两步,发现我又回来了。这条街像是一个环一样。我跑的越快,就越早回到起点。 我看见和尚站在街心,笑眯眯的等着我。他瞧着木鱼问:“施主,你买吗?” 这一次我没有再逃跑,而是大着胆子问:“买什么?” 和尚从褡裢当中取出来一捆供香:“你需要这个。” 我没有接他的香。我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这个。” 和尚嘿嘿笑了一声:“你需要,你很需要。再不上香祭拜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施主,我看你危险得很呐。” 我大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抬起脚来,照着和尚胸口上踢了一脚。 这一脚力道相当大,直接把他踢飞了。他飞出去十几米远,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也得有一百多斤,我就算天生神力,也不可能把他踢得飞出去五米远。事实上,我感觉这和尚很轻。轻的就像……像是木头做成的一样。 我挠了挠头发,现在一想到木头,我就想吐。 和尚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了。我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轻轻地踢了踢他。 和尚的身子顿时垮了,变成了一团木灰,被夜风一吹,迅速的消散了。只有他那把供香,还留在地上。 我正蹲下来研究这供香,忽然听见有人叫我:“郭二,你干什么呢?” 我抬头一看,发现是道士。他手里面提着一个塑料袋,正从远处走过来。 我全神戒备的走过去,然后摸了摸他身上的肉。 道士被我摸痒了,嘻嘻哈哈的躲:“白天是我不对。看你一天没露面,八成还在生气呢。我帮你买了馄钝,你消消气,哈哈。” 我看着他的馄钝,苦笑了一声,有些绝望的说:“这一碗馄钝,恐怕不大够。” 道士诧异的看了我两眼,用胳膊撞了撞我:“差不多行了啊,你还想讹我不成?” 我苦笑了一声:“刚才我发现,有好几样东西变成木头了。是那只木偶人来报复我了。现在好了,都是你害的,我厉鬼缠身了。” 想不到道士两眼放光:“这是好事啊,咱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木先生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如果发生在你身上,那就是好事。现在我遇见这种倒霉事,我觉得很不好。” 道士拉着我到路边坐下:“你仔细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我叹了口气,把他的馄钝接了过来,一边吃,一边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结果吃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筷子掉在地上了。 道士在旁边哈哈的笑:“郭二,你怎么吃饭还掉筷子呢。” 这种玩笑很无聊,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笑。我弯下腰去,想把筷子捡起来,可是我发现,我的手指很笨拙,根本没有办法打弯。 道士在旁边笑嘻嘻的问:“怎么了?筷子长地上了?怎么还捡不起来了?” 我低着头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手有点不听使唤。” 道士抓着我的手腕,把我的胳膊举了起来,在路灯下照了照。这么一照,我们两个都呆住了。我的手变成了木头做的。 我看见这幅景象,差点吓晕过去。 道士在旁边一个劲的安慰我:“别着急,都是幻觉,睡一觉就好了。” 我气急败坏的说:“什么幻觉?我的手都没有知觉了。都是木偶害得我,都是你害得我。” 道士似乎根本不知道愧疚是何物,他很不要脸的说:“当木头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用吃,不用喝,逍遥自在。” 我现在揍他的心思都有了。 忽然,他看见地面上那捆供香了。他把供香捡起来,对我说:“这是那木和尚要卖给你的?” 我点了点头:“是啊。结果他没卖成,被我一脚给踢散了。” 道士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和尚既然是木头做的。那就应该和木先生有关系了。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给你一包香?” 我想了想,犹豫着说:“他好像说了一句话,说什么再不上香祭拜,就来不及了。” 道士忽然恍然大悟:“你记不记得?那个摆摊卖木偶的老头曾经说过。卖身给木偶之后要时常上香祭拜,恭恭敬敬的。可是你呢?不仅没有上香,反而把它给烧了。它现在可不是来惩罚你了吗?” 我苦着脸说:“我现在倒是想上香,我去哪上香啊?” 道士拽了我一把:“去馄钝摊附近找找。” 白天的时候,我是在馄钝摊附近把人偶给烧了的。可是它早就变成一团灰,被风给吹走了,这时候去哪找它? 我完全不抱希望的跟着道士乱走。 转过街角,就到了馄钝摊附近。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馄钝摊早就收走回家了,只有油盐味,深深地浸到附近的土里面,难以散去。 道士忽然嘿嘿笑了一声,吓了我一跳。 他指着一棵树说:“这不是在那呢吗?” 我扭头一看,可不是吗?那只木偶正躺在树下,两眼血红,分明就是白天那一只。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邪门啊,我明明已经烧了它了。” 道士笑了笑:“这种邪物,一把火就能对付的了?你也太天真了。”他把香递给我:“乖乖地去祭拜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好有什么好说的? 我蹲在木偶跟前,笨拙的点上了香,然后嘴里念念有词:“白天的事,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道士在我身后幸灾乐祸:“郭二,你怎么不跪?” 我呸了一声:“我宁可变成木头也不跪。” 我给木偶人上完香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手指灵活多了,像是在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香也上完了,赶快请回去吧。” 我蹲下身子,把木偶人端了起来,捧在身前,恭恭敬敬的往回走。 等走到断头巷之后,我把木偶放在桌子上。又给他上了三支香。这才检查我的手指。它果然恢复过来了。 道士把我拽出去,我们一直走到巷子口。他在我耳边小声的说:“机会来了。咱们想个办法,把木先生的行踪查出来。” 我心不在焉的问:“怎么查?” 道士向断头巷望了一眼:“里面的那个木偶人邪门的很,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木先生一定在背后操纵着呢。你多留心观察观察,如果木偶有点什么不对劲,你就留点心,记下线索。” 道士的话,让我脑仁一阵阵犯疼。 第四十二章 分魂 我对道士说:“明知道木先生要害我,我还要供奉这只木偶,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道士笑眯眯的说:“没人逼你啊,你可以不供奉,再把它给烧了不就行了?” 我有些恼火的说:“我倒是想烧,可是我敢吗?木头人是烧了,我自己变成木头了。” 道士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没办法了,老天爷把你逼到这份上,你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了。” 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是老天爷把我逼到这份上的吗?明明是你逼的。好好地把我的血点在木偶人的眼睛上。” 道士嘿嘿笑了两声:“无论如何,你如果想要摆脱木偶人,都必须找出木先生来。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困难就摆在那里,积极面对比较好。” 我摆了摆手:“打住吧,你说话怎么像是搞传销的讲师一样?” 我想了想,问道士:“你有没有什么保命的东西给我?” 道士愣了一下:“什么保命的东西?” 我瞪了瞪眼:“木先生那么邪门,我不能不提防着点吧?你给我一道符,或者是什么法器。万一他要对付我,可以帮我挡一下。” 道士犹豫着说:“这个……恐怕不行。万一木先生发现你身上有东西,就不会现身了。咱们的计划不就浪费了吗?” 我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打算让我冒着生命危险干这件事?老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厚着脸皮说:“你别问我。我的良心早就喂了狗了。” 他嘴上这么说,不过眼珠一直在乱转,看样子是在想办法。 过了一会,道士对我说:“我想到办法了,你等我一会。”然后他就蹲在路边去了。 他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我觉得他这个人挺不靠谱的,他的办法未必管用,我看到了之后,八成马上就会失望,所以我干脆转过身去。 过了一会,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你来看看吧。” 我看见他手里面拿着一束枯草。这草是绿化带里面长得杂草,今天刚被环卫工人拔出来,扔在地上。现在他捡起来了,双手很灵活的挽成了一个草人。 我问他:“这是什么?” 道士兴冲冲地说:“你把血滴上去。” 我抱着胳膊,把两个手掌藏起来:“你已经用木偶害我一次了,还想用草人害第二次?” 道士呸了一声:“我可没有学过炼魂的邪术。你放心吧,这个草人不会害你,反而关键时刻能救你。你信不信我?信我就滴血。” 我接过他手中的小刀,割破了手指,嘴里面嘟囔着:“老道,我滴血可不是信你,而是实在无路可走了。” 道士不在意的笑了笑。 等我把血滴上去之后,才发现草人当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我用手指拨了拨,发现里面像是一张黄色的道符。 我奇怪的问道士:“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一张道符?” 道士不搭理我,他把草人慢慢地放在地上,然后划着了一根火柴。草人轰的一声,燃烧起来了,在几秒钟内,就变成了一团草灰。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阵脱力,身子软绵绵的,想要摔倒在地上。 道士扶住我,让我慢慢地坐在路边。开始的时候,我坐在马路牙子上,但是很快我坚持不住了,于是向后靠了靠,靠在一棵树上。 我张了张嘴,想要跟道士说句话,然而,一阵巨大的疲惫感传过来,我的身子倒在地上了。 我的脸磕在冰凉的地砖上,但是我感觉不到疼,我唯一的念头是:“怎么这么累?躺着还累。” 我感觉我的身子在一点点的下沉,似乎要被一片沼泽吞噬掉一样,我努力地挣扎,慢慢地挣出来了。 然后我发现,我虚立在空中,两脚离地三尺。一阵夜风吹过来,让我的身子摇摇晃晃。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我死了。或者说,是魂魄出窍了。 我看见道士蹲在地上,正在我身边忙活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道士,你把我怎么样了?我让你救我,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在害我?” 道士慢慢地转过身来,我看了他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这人不是道士,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像是一只厉鬼。关键的是,他手里面拿着一把鬼头刀,正在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我紧张的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那人不答话,猛地把刀挥舞下来,重重的砍在我头顶上。 我想要躲开,可是那把刀带出来的气势像是钉子一样,死死地钉住我,我只能硬着头皮,被鬼头刀劈中了。 我感觉一阵冰凉的感觉,从头顶到脚底。我的身体似乎被劈成了两半。 我的意识有些模糊,我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周围的世界,可是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到处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后来,有一个人影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吧,回去吧。魂魄就应该在肉身里面,总在外面飘算怎么回事?” 我能够听出来,这声音是道士的。 再后来,我感觉身子一沉,意识慢慢地清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人行道上。我慢慢的爬起来,看见道士正用血调和地上的草木灰,小心翼翼的捏成一个人形,用黄纸包了起来。 我虚弱的问他:“你的血是哪来的?” 道士指了指我:“从你身上弄得。” 我看了看手腕,上面有一道伤口。我无奈的说:“哪有你这样的道士?” 我撑着身体问他:“你把我怎么样了?” 道士把黄纸裹着的泥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个盒子里面,然后揣在怀里了。他微笑着说:“这里面装着你一半魂魄,万一你遇到危险了,我可以用剩下的这一半魂魄,把你给救活。” 我点了点头:“所以我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我刚才看到一个人,长得像是厉鬼一样,用一把鬼头刀,把我的魂魄一劈两半。” 道士把我扶起来:“是我在分你的魂魄。你在惊恐至极的时候,会看到一些幻觉。你忘了漫画书的事了吗?”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道士嗯了一声:“没错。” 我们两个在外面折腾了半夜,我活动了活动手脚,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然而,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身子有点虚。 道士看了看天:“我该走了。这几天,我不会露面,但是会在暗中保护你。你放心的去找木先生,不会有危险的。” 我扭头问他:“你不吃不喝不睡觉,二十四小时盯着我?” 道士点头:“不错。” 我摆摆手:“你别吹牛了,你做不到。” 道士笑了笑:“你别忘了,我还有你的一半魂魄。我只要打坐入定,就可以通过这一半魂魄知道你的情况,如果你有什么行动,我会马上赶过来。” 我点了点头:“但愿你这一次没有骗我。” 道士走了,而我一瘸一拐的回到断头巷。 自从认识道士之后,我就在手机上设置了一个闹钟,按照鸡叫的时辰响铃。提醒我是不是天亮了。 我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听见铃声响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到白天了,总算又活着过了一天。” 我走到屋子里面,重重的躺在床上。木偶好好地呆在那里,三只香只剩下短短的香头了。我叹了口气,给他换上香,然后就沉沉睡去了。 我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爬起来吃东西。我感觉现在真是进入到隐居的生活了,恐怕死在断头巷也没有人知道。而道士也真的没有再出现。 为了给自己找点阳气,吃饭的间歇,我打开QQ,在班级群里说了两句话。结果还没等到别人的回复,我的手机就黑屏了。 我这才想起来,断头巷里根本没通电,我的手机不知道几天没充电了。 好在混沌摊老板和我熟络了。我和他商量了一下,给他一个充电宝,让他每天帮我充好了电带过来。不过这奸商有个条件,那就是我每个月,至少有二十天得在这里吃饭。 白天的时候,我东走西逛,累得精疲力尽,天黑之后才回到断头巷,希望疲惫能让我一觉睡到天亮。 我进屋之后,下意识地向桌子瞟了一眼。结果我吓了一跳。 那只木偶跟前点着三支香。这香看样子是刚刚点上的。 难道有人来过这里?道士干的?没道理啊。木先生干的?好像也不大可能啊。 我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干脆懒得想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虱子多了不咬,账多了不愁。我最近麻烦缠身,哪还有心思关心几只供香呢? 结果我睡到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屋子里走动。 我一点点清醒过来,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只木偶,马上就吓醒了:“难道木偶活了,在周围乱转?”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桌上空空荡荡的,木偶不见了。 第四十三章 与棺同眠 我在床上摸了一会,把手机拿出来了,然后摁亮了,在周围照了一圈。 屋子里面没有木偶的影子。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有人把木偶拿走了?还是木偶自己活了?” 我睡觉很轻,尤其是现在住在这样一间屋子里,恨不得睡着了都睁着一只眼,如果进来一个人把木偶拿走了,我不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更倾向于,木偶自己走了。 这东西是一个邪物,它如果自己走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且会感觉很庆幸。 可是……我这心里怎么总觉得不踏实呢?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大阴谋似得。 我穿上衣服,走到巷子里面。 断头巷也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异常。只有月光下,墙上的那些名字一个挨着一个,像是生了眼睛一样,在盯着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转身进屋,拿出来了一把供香,点燃了插在墙角。 然后揣着手蹲在那里,嘴里面念叨着:“各位前辈,大伙都住过断头巷,你们可要保佑我啊。平平安安的,顺顺利利的。” 到后来,我觉得不够,我又点燃了一枝香,站在里面看着那些名字,挨个的叫他们,给他们鞠躬,希望他们保佑我。 我念了还没有一半,忽然兜里的手机发出一阵嘹亮的鸡叫声。我猝不及防,吓了一身冷汗。 我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拉着长音说:“祖宗显灵啊,又熬过去了一天。” 我扶着墙走到那间小屋里面,一进屋就愣住了。 木偶人回来了,好好地呆在桌上呢。而他面前,又点着三支香。 我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心想:“了不得啊,真的是木偶人给活了。可是它晚上去干什么了?会不会是去见木先生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很有这个可能。看来,木先生有线索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外面就天光大亮了。 我今天的心情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激动的是,终于发现了木先生的踪迹,或许可以解决这件事了。紧张的是,万一弄不好,就会被木先生伤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走到混沌摊跟前,向老板要了充电宝,给手机冲上电,然后问他:“这两天有没有看见李老道?” 老板摇了摇头:“那老道士以前每天来,这两天不知道跑哪去了,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挠了挠头,心想:“他能跑哪去?无非是躲在道观里面。眼看木先生已经有消息了,我得通知他一声。” 我匆匆吃了一碗馄钝,就向道观赶去了。 这道观坐西朝东,方位怪得很。现在它大门紧闭,上着一把大铁锁,里面似乎没有人。 我站在门外拍了两下,没有人来应门。这也不奇怪,锁头在外面挂着,如果有人从里面出来倒不合理了。 我绕着道观转圈,心想:“道士为了营造不在家的假象,做戏做的倒是挺足。” 我找了一段低矮的墙,向上面跳了一下,两手扒住墙头,靠着臂力把身子一点点提上去。然后胳膊在上面一撑,右脚在墙上一借力,身子就翻到里面去了。 道观当中静悄悄的。除了一间大殿,就是两间小屋。 大殿当中空无一人,于是我去看那两间小屋。其中一间放着床铺,估计是道士睡觉的地方,这里也没有人。 剩下的那一间小屋就有些奇怪了,因为这屋门是用红色的。红的像是血一样。 我有些不安的想:“怎么这里有两扇红门?红色的东西,在道观里面,有点另类啊。” 我轻轻地推了推窗户,从窗缝向里面望。这一望不要紧,我看见屋子正中,摆着一口黑漆棺材。 我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回来,站在院子正中。 我长出了一口气:“我早就感觉这道士脑子有毛病,没想到他变态到这个地步,居然跟一具尸体住在一块。” 道观中没有他的影子,于是我准备离开了。可是我走到半路上又想:“他这种怪人,会不会睡在棺材里面?” 想到这里,我就折返回来,轻轻推了推那两扇红门。红门吱扭一声,被我推开了。那口棺材,也就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害怕惊动了棺材里面的人一样。 我轻轻推了推棺材盖,棺材并没有钉死。棺材盖一寸寸滑过去,慢慢地露出来一双脚。 我拍了拍脑门:“不是这一头。” 于是我绕了一个圈子,走到另一头,又开始慢慢的推。这一次,露出死者的脑袋来了。 这死者脸上盖着一张黄纸,我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不过看他的身材,应该不是道士。 我站在棺材旁边,犹豫了一会,发愁要不要把黄纸给揭起来。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来了一阵风,居然把黄纸吹起来了一半,我看见下面那张脸,精瘦精瘦的,皮包着骨头。这绝对是一个死人,而不是道士。 于是我把棺材盖慢慢地盖上了。 等我刚刚盖好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尸体躺在棺材里面,有高高的棺材板挡着,从哪来的风能把黄纸吹起来?” 除非……除非是尸体的呼吸! 我想到这里,吓得一哆嗦。虽然是大白天,但是仍然出了一身冷汗。我狼狈的跑出屋子,关上两扇红门,翻过墙头,远远地离开了道观。 我在闹市中坐了一上午,看着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市民们都欣欣向荣,积极向上,为了生活在挣命,他们身上的活人气,让我慢慢地缓过来了。刚才受到的惊吓,总算被我抛在脑后了。 我扶着树站起来,跺了跺脚:“早点把苦差事做完,我也要像他们一样,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能和神仙鬼怪打交道了。” 这一整天,我都在试图寻找李老道。可是他像是混沌摊老板描述的那样,人间蒸发了。 我现在只能默默地祈祷,祈祷李老道的许诺是真的,他正在什么地方暗中看着我,如果我有什么事,他会及时赶到。 太阳偏西了,太阳落山了。月亮升起来了。 现在,终于入夜了。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我看起来像是睡熟了,可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 我的两只耳朵始终听着木偶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外面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紧接着,木偶动了。 我心里面很奇怪:“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还有人?”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从外面走进来。他蹲在桌子跟前,小心翼翼的把木偶放在自己脊背上。然后背着它,向外面走去。 我不动声色的坐起来,把提前准备好的黄纸贴在脑门上。 黄纸很窄,不会遮挡住我的眼睛,却可以挡住我的鼻子。 我需要它作为一个工具,控制住我的呼吸。道士说过,只要我的呼吸够慢,小鬼就不能发现我。 道士不在,他不能帮我了。其实他在的时候,坑我比帮我还要多。所以我得学聪明点,自己救自己。 那个黑影轻飘飘的在前面走,脚尖在地上一点,就飘出去几米远。很显然,它是一只鬼。 我也踮着脚尖走,这样可以把脚步声降到最低。 我们走了一段路之后,黑影忽然停下来了。然后,他背上的木偶动了。 木偶正在慢慢地转过头来,似乎要向后看。 我就站在大街正中央,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木偶的一双血目不住的在周围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心里直打鼓,知道估计是刚才泄露了气息,被它们给感觉到了。我现在只希望,它们不要发现我。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终于,木偶慢慢地把头转过去了,它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又开始向前走。 而我这次学聪明了,不敢跟的太近。只是远远地跟着他们。 我本以为,小鬼会背着木偶人到荒郊野外中去。或者是荒坟,或者是破庙。 然而,它们居然走到闹市中来了。这条街窄窄的,周围全都是商户。只不过因为时间的关系,商户已经关门了。 有一个歇业比较晚的老板,正叼着烟,哼着小曲收拾卫生。小鬼和木偶从他店前走过去,他没有看到。轮到我经过的时候,他却看的清清楚楚。 我看见他张大了嘴巴,把嘴里的烟头都掉在地上了。 我心里面默默地念叨着:“别说话,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暴漏了。” 老板果然没有说话,他猛地关上了灯,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藏在店里面不敢出来了。 我在心里面叹了口气:“这也难怪。大半夜的,看见一个人脸上贴着黄纸,踮着脚走路,是个人都得害怕。” 我向前走了两步,看见木偶走到一家店里面去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原来木先生藏在这条街上,真是大隐隐于市啊。” 我走到店门口,抬头一看,只见上面有一块大招牌。上面有三个字:“赛鲁班。” 第四十四章 蜡烛不亮了 我看着那面漆黑的招牌,心想:“赛鲁班这个名字,好像有点面熟啊,在哪见过呢?” 忽然,我心中一动,在心里暗叫一声:“我想起来了。道士曾经带着我来到一家木器店,在里面订做了一只怪模怪样的罗盘。我记得那家店的名字,就叫赛鲁班。” 我心里面暗暗地想:“不会这么凑巧吧?” 我趴在门口,借着门缝使劲的向里面张望。店里面没有开电灯,倒是点着一只蜡烛。不过大厅里面空无一人,反而是后面的卧室,时不时传来一阵说话声。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没人点什么蜡烛?真是浪费。” 卧室里的声音很低,我把耳朵使劲贴在木门上,却始终清不清楚。 木门用老式的门插别着。对付这种门插,我倒有一套。我在地上找了一根铁丝,然后一点一点的,拨动门插。 这一手绝活,还是跟砖头学来的。小时候我们两个就靠着这个,把全村人的家摸了个遍。其实我们并不想偷东西,只是年少无知,一身精力无处发泄,想要体验一下做贼的快感罢了。 我想起砖头来,忽然心中有一阵伤感。哎,十年了,自从他死了之后,我再也没有那样的好兄弟了。 我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听见吧嗒一声轻响,门插被我彻底拨开了。我连忙弯着腰向旁边躲了两步,藏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 这也是我的经验。我在黑暗中藏了好一会,确定里面的人没有听到动静,这才悄悄地走到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两眼之后,轻轻推了推木门。 门轴保养得很好,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忍不住在心中叹息:“到底是做木匠活的,就是讲究。” 我把木门推开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然后一闪身,走了进去。 我随手把门掩好,然后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观察。 我只看了几眼,就完全确定了,这个地方,就是当初我们定做罗盘的那一家木器店。没想到,木先生居然藏在这里,没想到,我们居然早就见过了。 这家店和所有的小店一样,前面是门脸,做生意用。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隔间,当做卧室睡人。我既然已经进到了店里面,那说话声,就可以清楚地听到了。 我先是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好孩子,你把这碗药喝下去吧。” 我听见这声音就是一愣:“是他,绝对错不了。这个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是坐在路边,摆摊卖木偶的那个老人。 我咽了口吐沫,心想:“木先生,木先生就在卧室里面。” 随后,我听到一阵吞咽声,估计是那“好孩子”正在喝药。 过了一会,我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爹,我们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个声音我也认识,正是木器店店主的声音,那个给我们做木器的男人。我心中冷笑:“好哇,原来这里是一个贼窝。你们父子躲在这里,白天卖木器,晚上卖木偶,干的倒是老本行啊。” 然而,我心中又有一丝疑惑:“那男人看起来精壮的很,他有什么病?需要喝药?” 我听见木先生说:“这怎么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有五六十年好活呢,等我给你养老送终,我的心愿也就了了。” 我挠了挠头:“这老家伙是不是糊涂了?哪有老子给儿子送终的?” 店主轻轻咳嗽了两声:“有时候我就想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免得带累你。” 木先生像是很害怕一样:“别,千万别。我耗费大半辈子心血,总算找到这样一个办法。你可给我好好活着。” 店主苦笑了一声:“是啊。你为了我,已经做下这么大的事了。我即使死了也没有用了。还不如活着,让你高兴几年,也算是尽了孝心了。”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你能这么想,我就高兴了。每晚三剂药,马上又该服第二剂啦。” 我既然已经确定木先生就在这里,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马上偷偷溜走,然后去把道士叫来,捉鬼降妖。 可是我想了想,道士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根本找不到他。更何况,我实在是好奇,那店主需要喝什么药? 我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向卧室走去了。借着蜡烛的光芒,我避开了地上的木器,藏在一把椅子后面,探头探脑的向卧室里面望。 我看见卧室中也点着一支蜡烛。店主和木先生都盘着腿坐在蒲团上。他们两个像是闲谈的老僧一样,面对着面。 只不过,店主坐在灯下,把身子照的清清楚楚,而木先生坐在角落里,整个人都藏在黑暗中。 木先生伸了伸胳膊:“好了,该喝药了。” 他一伸胳膊,我顿时吓了一跳,他的胳膊,怎么……怎么有木纹? 上一次我见到木先生的时候,是在马路边,那时候灯光昏暗,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这一次蜡烛就在旁边,我再也不会看错,他的胳膊是木头做的。 我很快静下心来:“或许,他是残疾人,装了假肢而已。或许,就是因为这木头的假肢,所以他才号称木先生。”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彻底推翻了这个判断。 我看见木先生摘下斗笠,露出他的头颅来。那一颗脑袋绝对是用木头雕成的。 木先生,原来是木头先生。 可是就这个木先生,他能说话,能走路,甚至还有一个儿子。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怕火。怪不得那天他追我的时候,有清脆的脚步声。 我内心深处感觉到巨大的恐惧,我趴在椅子后面,甚至忘记逃跑了。 我看见木先生叹了口气:“取药,取药。”他走到北墙去了。 靠着北墙,有三个纸人,每一个纸人身上,都驮着一个木偶人。 纸人一模一样,而木偶人各不相同。我马上就认出来了,中间那一个,是被我点了指尖血的。 木先生在木偶的右手上用力的按了一下,木偶人的手指就流出鲜红色的血液来,他手脚麻利的抓过一只碗,把鲜血接在碗里了。 他一边接这些鲜血,一边淡淡的说:“这是一个年轻人的魂魄,他身强体壮,能够再取十来次呢。不过,十次之后就不行了,他就会油尽灯枯,当场死掉。” 我听到这里,脑袋嗡的一声:“魂魄,他们在用木偶人偷我的魂魄。幸亏我发现得早,不然的话,十天之后,我岂不是死定了?” 木先生把血递给店主,让他喝下去了。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两个,心想:“原来人的魂魄,就是店主的药。他为什么要喝别人的魂魄?究竟是什么病,需要这种邪术来治疗?”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木先生幽幽的说:“哎,蜡烛怎么不亮了?” 我奇怪的看着卧室的蜡烛,心想:“那蜡烛没有变化啊。他什么眼神?” 然而店主也放下碗,幽幽的说:“可能是有人在吹蜡烛吧。” 木先生叹了口气:“咱们躲到这里来了,还是有人欺负咱们,这可怎么办?” 店主说:“咱们父子俩,做的事似乎不太光明正大。倒不如……抓住这个人,免得他出去乱说。” 木先生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好。” 我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两个人好像话里有话呢?我还是趁早离开吧,这家店太邪门了。 我转身要走,结果这一回头才发现,蜡烛真的不亮了。不过不是卧室的蜡烛,而是大厅中的蜡烛。 我正在惊惶,有一只硬邦邦的手抓住了我的脖颈。然后是木先生的声音:“蜡烛为什么不亮了?看来真的有人在吹蜡烛啊。”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大厅中明明空无一人,却还要点上一只蜡烛。原来这蜡烛是用来示警的。 我现在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了。且不说木先生会邪术,就是店主那一身蛮力,我也不是对手啊。 木先生伸手把我脸上的黄纸拽掉了,然后把我拖到卧室里面,举着蜡烛在我脸上晃了晃。他咦了一声:“是你?想不到,你能找到这里来。”他阴森森的问:“你怎么找来的?” 我苦着脸说:“我半夜听见木偶人有动静,所以跟过来看看。” 木先生点了点头:“原来是小鬼做事不精细。这个过错,可不能轻饶。”他掏出一把木锥子来,一转身,扎到了纸人身上。 我听见纸人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就燃烧起来了。只是片刻而已,纸人就变成了一团纸灰。 从某种意义上说,木先生只是点燃了一张纸而已。但是从另一个意义上说,他和杀了一个人没有什么分别。 我被吓得心惊胆战,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店主问:“爹,这家伙怎么办?” 木先生沉吟着说:“他已经知道咱们的秘密了,没办法从他身上取魂魄了。也罢,就让他跟着我,走街串巷,四处卖木偶人吧。多一个人,多卖一倍的货,你的药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第四十五章 毒魂 这里不是闹市,但是也不算郊区。 这里空荡荡的,却也时不时有一两个人经过。 这里有昏黄的路灯。灯光可以照见人,却照不清楚。 在这街上,慢慢地走着两个人。他们身上走背着巨大的青布包袱,包袱里面装着木偶人。有行人经过时,他们就会低着头,兜售木偶。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木先生,另外一个就是我。 已经三天了,我的魂魄被木先生取出来,困在了一个木人当中。这木人做的很精巧,大小比例与真人无异,而且各个关节都可以活动,如果在暗处,根本看不出异常来。 可是我仍然不适应这具身体。它轻飘飘的,硬邦邦的,让我感到很难受。 我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木先生并没有炼化我的魂魄,而是简单地困在了木人当中。这让我心中始终保留着一线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够逃出来。 可是……已经三天过去了。我没有找到任何逃跑的机会。李老道也没有露面。他真的人间蒸发了。 我已经在心里骂了他几百遍。这个家伙,煞有介事的取走了我一半魂魄,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我出事,他马上会感应到。现在我明白了,全是假的。全他妈是假的。 我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对木先生说:“你要我一直这样下去吗?” 木先生居然点了点头:“直到我儿子死了。你都要跟着我卖木偶。” 我无奈的叹息:“你儿子什么时候死啊?”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估计要再有五十年。” 我叹了口气:“我怎么这么倒霉。” 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木先生又走过去了,低声说:“姑娘,喜不喜欢木偶人?放在家里面,消灾祈福,保佑平安呢。” 那姑娘拿起一个木偶,翻来覆去的看了两眼,感兴趣的说:“这个东西,做的很好玩啊。怎么卖?” 木先生幽幽的说:“这种木偶有灵性。只有他买人,没有人买他的。如果你愿意把自己卖给他,那就来试试。” 我忍不住摇头。凭着这一套鬼话,能把木偶卖出去才怪。可是三天来,木先生每天都能卖出去一个木偶。这些城里人,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居然往家里面放这种邪门的东西。 木先生又把包袱铺在地上了,然后把木偶人一个个摆在地上。他对姑娘说:“你咬破中指,把指尖血挨个点上去吧。如果木偶人认可了你。你就可以把他请回去了。” 姑娘没有半点犹豫,就咬破了手指,然后挨个摸那些木偶人。很幸运,第一个木偶人就选中了他,点上了两只血红的眼睛。 姑娘高兴地把木偶人抱起来,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囔:“有这个娃娃保佑,希望那个死鬼不会对我变心。” 我叹了口气,嘟囔着说:“愚蠢,愚不可及。如果是乡下老太太上当受骗也就算了。怎么这些受过教育的城里人,也这么愚昧呢?” 木先生嘿嘿冷笑了一声:“越是拥有名声地位的人,就越害怕失去,他们很喜欢供养这种邪门的东西。所以啊,我一直在城里兜售木偶人,生意一直不错。” 他点了点头:“尤其这几天,生意最好了。每天都能卖出去一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难不成你是财神爷下凡?哈哈。” 他带着我,一步步的向回走。我们每天都是如此,卖半夜木偶人,就回到木器店,给店主喂药喝。 我们在木器店坐了一会,就接二连三的有纸人回来。他们带回来了三个木偶人。 木先生一边接血,一边笑眯眯的说:“这三个人,都是最近找来的,全是年轻漂亮的姑娘。魂魄好得很。你尝尝这个药,肯定比以前的好。” 店主把碗接过来,喝了一口,咂了咂嘴:“确实和以前有些不一样。”然后,他把这药一饮而尽了。 三剂药下去。屋子里面安静下来。 我没有求他们放了我。因为三天来,我哀求的次数够多了。一点用都没有。 过了一会,我听见木先生幽幽的说:“蜡烛怎么不亮了?” 店主说:“可能有人在吹蜡烛。” 我心中一动:“又有倒霉蛋来了?哈哈,我有垫背的了。” 这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活了这么大,第一次看见木头人能说话的。赛鲁班果然名不虚传。嘿嘿,我真想活上千万年,瞧尽人间。” 我一听这个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是李老道。这个王八蛋,终于舍得来了。” 木先生听见道士的声音很镇定,明白遇见大敌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厉声说:“是哪位朋友在外面?” 他一边说话,一边冲床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向外面走去了。然而,他还没走出门,坐在蒲团上的店主忽然噗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木先生顿时慌了,折返回来,抱着店主紧张地问:“儿子,你怎么样了?” 店主苦笑了一声:“我没事,就是心里面……心里面有点难受。” 道士笑眯眯地看着我:“郭二,你准备在这里过年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从卧室逃出来了。可是逃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我的肉身还在木先生手里呢。 我看着李老道,忍不住埋怨:“你怎么现在才来?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能及时赶到。”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木先生这么邪门,我还真不敢和他打斗,万一斗输了,丢了性命怎么办?所以我想了点办法。” 我瞪了瞪眼:“你害怕丢了性命,就躲起来,怎么让我冲锋陷阵呢?” 道士振振有词:“那不一样,你死了,我可以救活你,我死了,就没有人救我了。” 我顿时哑然。沉默了两秒钟后,我问道士:“你现在怎么敢来了?想到办法了?” 道士点了点头:“我用了点计策,让木先生的宝贝儿子中毒了。解药在我手上,等于抓住了他们的把柄,我还有什么不敢来的?” 我们两个旁听若无人的谈话。木先生和店主早就对我们怒目而视了。 木先生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儿子下毒?” 道士点了点头,一脸得意:“不错。你猜我是怎么下的毒?你保证想不到。” 木先生和店主都没有说话,显然是没有心情和道士斗嘴。 道士干笑了一声,指了指北墙上的木偶人:“他们带回来的魂魄是假的,被我做了手脚。” 木先生摇了摇头:“不可能。我卖给了三个不同的人。” 道士抱着胳膊说:“对啊,那三个姑娘是我请她们去的。我告诉她们,那边有个疯了的老伯,卖不完木偶就不肯回家。这几个姑娘很有同情心,我教了她们两句话,她们就照做了。” 木先生还是说:“不可能,是木偶人选中了她们。她们点了指尖血的。” 道士哈哈大笑:“是口红啊。她们根本没有咬破手指,只是把口红蹭在指尖上,给木偶人点睛了而已。” 道士拍着手,得意的说:“你总是出没在路灯昏暗的地方,免得被人看出来你的身子是木头做的。结果成也萧何败萧何,昏暗的路灯,让你忘记分辨人血的真假了。” 到这时候,木先生彻底服了。他坐在地上,点头说:“像你这样诡计多端的道士,我是第一次见。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道士指了指我:“我这位小兄弟的肉身呢?你还给他,把这身烂木头自己拿走。” 木先生淡淡的说:“肉身好说,我们保管的很好,他随时可以还阳。”然后,他指了指店主:“我儿子的解药呢?” 道士瞪了瞪眼:“别忙啊,我们取回肉身是第一步,我还有其余的事要问你们呢,如果你们配合的话,我自然会把解药给他。” 这时候,店主摇了摇头,冲木先生说:“算了吧。这种人我见过,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信用。咱们就算按照他说的做,他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忍不住点了点头。 道士捅了捅我:“郭二,你哪边的啊?” 我干笑了一声:“我就事论事,你确实不大讲信用。”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我是不讲信用,但是我讲是非。你们做的对了,我向你们道歉。你们做的错了,我就要替天行道。” 店主冷笑了一声:“你也不必问了,我们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你杀了我们就行。” 道士看了他一会,问木先生:“你的意思呢?” 木先生叹了口气:“你随便问吧。” 店主着急的说:“你何必这样?我已经活够了。” 木先生摇了摇头:“就算有一线希望,我也得让你活下去。如果问完了,他还是要你死,那你就认命,如果他能放过你,咱们不就赚到了吗?” 道士点了点头:“痛快。”他看着木先生说:“你什么来历?” 木先生叹了口气:“我是个木匠,原来也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后来,阴差阳错,学成了邪术,附身在木人身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很多年了。” 第四十六章 不能数完 这时候,木器店里面的电灯已经打开了,将一切都照亮了,这光明让我很踏实,感觉很安全。而木先生坐在灯光下面,一脸惨淡的讲着往事。 道士把身子靠在门框上,悠哉悠哉的说:“木先生,你用“阴差阳错”四个字,就想把事情都遮掩过去吗?请你仔细的说一下,怎么个阴差,怎么个阳错?” 木先生苦笑一声:“你何必苦苦相逼,让我说出来那些伤心事呢?” 道士笑眯眯的说:“实不相瞒,我这个人最喜欢打听热闹,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木先生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儿子的命在你手上,告诉你也无妨。” 他的身体靠在墙上,慢慢地说:“我年轻的时候,跟着一位老师傅学木匠。这老师傅家世世代代都是木匠,往前数几辈,也曾经风光过,可是等我拜师的时候,已经家道中落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院子。” “本来这老师傅是不收徒弟的,他的手艺,只传给自己家的儿子。可偏偏到了他这一代,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老师傅不忍心让手艺失传,于是就收我为徒。” “再说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忤逆不孝,在外面吃喝嫖赌,经常喝的烂醉,回来打我师傅,向他要钱。” 我和道士都摇了摇头。 木先生又说:“有一天,我实在看不过去,就把他打了一顿,将他赶跑了。我年轻的时候身强体壮,老师傅的儿子不是我的对手。于是就远走他乡,临走的时候说,早晚回来报仇,让我悔恨一生。我一直以为这是打输了之后放一句狠话,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老师傅的儿子被我打跑之后,他并没有怨恨我,反而像往常一样教我木匠活。后来老木匠老了,我给他养老送终,就算是他的儿子吧。” “过了几年,老木匠死了,我就住了他的屋子,娶了一房媳妇。我这媳妇难产死了,留给我一个儿子。哎,我这辈子……不说啦,不说啦。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单说我儿子三岁那年。老师傅的不孝子回来了,在外面闯荡了这几年,他变得更加流里流气的。而跟他在一块的,还有一个独眼的道士。这道士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为人却没有一点道士的样子,坑蒙拐骗,喝酒赌钱,无恶不作。” “从他们回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提防着他们,生怕他们用什么损招害我。可是五六天过去了,他们只是在附近喝酒,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有人在我家门口放了一个纸箱子,上面写着小侄子收。我打开箱子一看,是一箱纸钱。” 我和道士忍不住说:“这是那不孝子干的?” 木先生点了点头:“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当时我气的了不得,我心里就想,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你对付我儿子算怎么回事?祸不及家人都不懂?于是我就冲到饭店里面去,看见不孝子正在和独眼道人喝酒。我也没有多想,拎着椅子就砸过去了。” “不孝子的身手我知道,这么多年吃喝嫖赌,早就把他的身子给掏空了,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只提防着那道人。谁知道那道人比他还不如。挨了我两下打就趴在地上了。” “他们两个这么怂,我反而不好下手了。我把椅子扔在地上,冲我们冷笑:你们两个这点身手,还想找我报仇?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对付我儿子。” “他们两个也不答话,被我打的满脸血,对着我一个劲冷笑。结果第二天,我又收到了骨灰坛,里面照样有一张纸条,写着送给小侄子。这一次我再找他们,可找不到了,估计他们被我打怕了,所以躲起来了。” “再后来,我又接二连三的收到了寿衣,收到了牌位,收到了纸人纸马。我知道他们要对付我儿子了,所以我把他看得紧紧地,一步都不让他离开。” “那天晚上,我正点着灯做木匠活。我儿子在院子里数数玩。他从四十九,一直数到七。然后再从四十九继续数。或许我这么多年做木匠活习惯了,凡是都要做的一丝不差,我听见他数数总也数不到底,心里就有点痒痒。” “于是我就叫住儿子,我说,你怎么不数完啊?剩下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你不会数吗?” “我儿子说,有个独眼龙告诉他,千万不能数完,数完了就死了。” “我一听见独眼龙三个字,马上就想到独眼道士了。我仔细的问了一下,还真的是他。我又是害怕,又是奇怪。我就问他,你什么时候见得独眼道士?” “我儿子说,是在梦里看见的。” “哎,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独眼道人是一个大高手,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可以进入到别人的梦里面。” 李老道听木先生说到这里,不屑的笑了笑:“进入到梦里而已,这算什么本事?换做是我,我也能做到。” 木先生笑了笑:“换做现在,我当然也不会惊奇了。不过在那时候,我可是被他的本领吓到了。当时我就想,这独眼道人帮着不孝子对付我儿子,他的话怎么能听呢?我可不能中了他的圈套。于是我就对儿子说,你别听他的,该怎么数怎么数。” “我这儿子听话的很,当真就数起来了。等他数到六的时候,外面响起来一阵敲门声。于是我就去开门。我一边走,一边听着我儿子脆生生的数到了一。” “然后,敲门声戛然而止。我儿子也就不出声了。我打开院门,一阵冷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寒战,街上冷清清的,并没有人。我关上门再回头的时候,看见儿子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我和李老道听到这里,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这是为什么?独眼道士趁着你开门的工夫,进门把你儿子给害了?” 木先生苦笑了一声:“当时我也这么想,可是我从开门到回头,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他怎么来的及害人?我把儿子送到医院里面,医生检查了很久,都看不出毛病来。可是这孩子就是醒不过来,而且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估计到天亮之前就死掉了。” “那天晚上,我快要疯了。提着一把刀就去找那不孝子。我看见不孝子和独眼道士正在饭店里面喝酒。他们两个看我来了,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我坐下。” “我看见他们居然为我准备了一副碗筷,像是知道我要来似得。我明白过来了,这两个人计划的很周详,把一切都料到了。我坐下来,把刀放在桌子上,问那不孝子,你打算怎么办?” “不孝子就冲我笑,说给小侄子的东西,现在总该用上了吧?” “我听了这话,真想举起刀来砍上去。可是独眼道人问我,想不想救自己的儿子?” “我一听见儿子还有救,马上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就对他们说,只要放了我儿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独眼道人就给我倒了一杯酒,说,只要我拜他为师,他就教我怎么救儿子。我这时候哪还有选择?马上就点头答应了。” “我以为他们两个怎么也得难为我一番,没想到,等我拜师完了之后,他们真的把救儿子的办法告诉我了。而且唯恐我学不会,简直是尽心尽力的教我。” 第四十七章 浇灌魂魄 我奇怪的对木先生说:“他们既然要害你儿子,为什么又尽心尽力的教你救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道士想了想:“也许这个不孝子良心未泯,只是想惩罚一下你儿子,并不是要真的害死他。” 木先生苦笑一声:“如果说别人良心未泯,我是相信的。可是这个不孝子……嘿嘿,当初他打起自己老子来,一点都不心慈手软,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出手教训他了。现在他对付我儿子,又怎么会有良心呢?” “不过,独眼道人确实是在尽力的教我,所以我心里虽然嘀咕,但是还是在认真地学。而且我学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他并没有骗我。” 我和道士问他:“他怎么教你的?能不能告诉我们?” 木先生长叹了一声:“那独眼道人告诉我,他在我儿子身上做了手脚,我儿子的魂魄没有了。人没有魂魄怎么可能活下去呢?所以他当然就进气少,出气多,在医院里面昏迷不醒了。” “然而,这道人又告诉我。他还给我儿子留了一缕魂魄。这一缕魂魄虽然微小,但是算是一颗种子。放在我儿子体内,只要方法得当,这种子就会长成参天大树,让我儿子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独眼道人教我的方法,就是怎么样浇灌这颗种子。” 李老道很感兴趣的问:“怎么浇灌?” 木先生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屋子里面的那些木偶:“浇灌的方法并不难,关键是浇灌的材料。是用人的魂魄浇灌。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教我怎么把活人的魂魄取出来。” 李老道皱着眉头说:“取活人的魂魄?你们用的哪个活人?” 木先生苦笑了一声:“我只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匠,还能用谁的魂魄?当然是用我自己的。我用自己的魂魄浇灌儿子的魂魄。七天之后,儿子就醒过来了。可是这时候,我也要油尽灯枯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天上下着大雨。不孝子和独眼道人坐在屋子里面,一脸阴笑的看着我。这时候他们两个总算露出真面目来了。不孝子对我说:你要救你儿子,你自己就得死,那样的话,你儿子就是不孝。如果你想要活,就得眼睁睁的看着他死,那你就是不慈。你不是讲父慈子孝吗?你不是有道德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选。” “那天晚上我坐在椅子上,终于明白了。不孝子这是在以牙还牙。他根本没打算要我儿子的命,而是要我陷入到两难的境地。嘿嘿,这个仇报的,也算是有意思了。” “我当时连想都没有想,马上就说,只要能治好儿子,我别的都顾不上了。反正我这个样子,也活不了几天了。我还是接着把自己的魂魄取出来,喂给儿子吧。” “这时候,不孝子和独眼道人就商量了一番。他们的意思是,如果我用自己的命救活了儿子。那么我儿子就是不孝。现在孩子还小,恐怕不知道惭愧。不如让我多活几年,亲眼看着孩子痛不欲生。” “于是他们就另外生出来了一个计策。我那时候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了。只想着在夹缝中,想尽办法的拖延儿子的生命,所以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就怎么做好了。” “那独眼道人说,我的魂魄已经太弱了,根本没办法再呆在肉身里面了。就算不取魂,过上几天也还是会死。所以,他考虑给我换一具身体。” “那不孝子就笑眯眯的搭上我的肩膀,他说,我爹的本事不是都让你学了去了吗?现在该检验一下成果了,看看你的功夫到没到家。去吧,用这些木头造一个木人,尽量造的好看点啊。” “我当时已经猜到了,他们说的新身体,估计就是这木头人,可是我心里还是有点不相信,不敢相信人的道术居然能达到这个地步。” “我把木头人做好之后,独眼道人居然就真的用道术,把我的魂魄放在了木偶人上面。他似乎很担心我逃掉一样,所以用炼魂的办法,将我炼化了一番,让我的魂魄生生世世呆在这里,再也逃不掉了。”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问李老道:“人的魂魄被炼化之后,不是会失去记忆吗?” 李老道摇了摇头:“木先生遇到的独眼道人,恐怕不是一般人。他的道术已经很不一般了。奇怪,这样一个大高手,怎么会变成邪魔外道呢?”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独眼道人把我炼化了之后,就继续住在我家看热闹。那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我儿子必须要不断地服用别人的魂魄才能活下去。我自己的魂魄根本不够。我得去害别人。估计,这也是不孝子的目的吧。没有什么把一个老好人变成大魔头更爽快的事了。” “后来,我还真就按照他们的安排,去害了几个人。我把人杀了,取走他们的魂魄。哎,那段时间我干了太多的坏事。” “再后来,我趁着不孝子和独眼道人不防备,带着儿子一路逃跑,一直逃到了这里。我们隐姓埋名,藏在这个地方,想要重新开始。” “我虽然杀过人,但是我并不想真的变成一个大魔头。于是我开始研究,怎么样悄无声息的,把别人的魂魄给取走。到后来,我就想出来了这个办法,用木偶人取人的魂魄。”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对李老道说:“我确实做过不少错事,但是都是逼不得已的。自从开始卖木偶人之后,我并没有害过一个人的性命。他们丢了一部分魂魄,会大病一场,但是好好调养一下,还是能够恢复过来的。” 李老道指了指墙角上的那些纸人:“这些小鬼是怎么回事?”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这些小鬼,整天在世上飘荡。他们不是厉鬼,不敢害人。但是也不是什么好鬼。他们有时候捉弄人,有时候故意使坏。所以我把它们拘过来,让他们为我办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李老道微笑着说:“那我们岂不是得给你送一面锦旗了?” 我对木先生说:“你说你开始卖木偶人之后,就没有再害过人。可是鬼脸陀螺怎么说?那位老爷子的魂魄被困在陀螺里面,几乎被抽的魂飞魄散,你这不是在害他们吗?” 木先生双目茫然,他想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说:“我想起来了,你指的是那对父子。做老子的不像老子,做儿子的不像儿子。老子先杀了儿子,儿子又想要变成厉鬼害老子。” 木先生说这话像是在说绕口令一样,而他语气中的不屑是显而易见的。我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们。”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他们也算是人吗?我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他们那种人。就算那老头被鞭子抽的魂飞魄散,我也不会有半点惭愧的。” 他顿了顿,又说:“当年我正在偷偷地钻研,学着独眼道人的方法炼魂。后来那少年找上门来,我就顺手将他困在鬼脸陀螺当中了。我答应过他,要帮他报仇。后来我把陀螺送给他老子,也算是履行当年的诺言了。” 木先生说到这里,就不再开口了。而我和道士看着他们两个,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我问道士:“事情咱们都问清楚了,该怎么办?” 道士犹豫着说:“咱们先把肉身要回来。木先生的事,以后再说。” 第四十八章 城隍囚 为推荐票过千加更【2千】 道士冲木先生抱了抱拳:“木先生,虽然你杀过人,不过现在已经改过了。我也不打算把你怎么样了。只要你把郭二的肉身还给我们。咱们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木先生倒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们,他问道士:“你肯把解药给我儿子?” 道士点了点头:“当然。” 木先生又问:“你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我再去用木偶人害人,取他们的魂魄?” 道士犹豫了:“这个……”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我忽然想起来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我和道士面面相觑,不知道木先生正在打什么鬼主意。 木先生说:“不如,咱们做一个交换。你把我儿子的病治好,我就把小兄弟的肉身还给你们。咱们一命换一命,谁也不吃亏。”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这个交易,听起来倒是挺公平。不过,你儿子的魂魄已经丢了几十年了,谁知道当年的独眼道人把它弄到哪去了?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店主说话了:“其实,我们知道魂魄在哪,只不过没有能力去拿罢了。这几年,我和我爹也尝试了几次,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 道士奇怪的看着店主:“你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魂魄在哪?” 店主淡淡的说:“我数数那一年,已经三岁了。记事了,不仅记事了,而且比一般的小孩要聪明。所以,当日我的魂魄是怎么丢的,我看的一清二楚,丢在哪了,也记得很明白。” 道士脸上露出喜色来:“那你的魂魄究竟在哪?如果我们能帮你找回来,当然是一件大功德了。” 店主坐在地上,不动神色地说:“那天晚上,我从四十七,倒着数到一。等最后一个数字数完的时候。我听到扑通一声闷响,我身后有东西倒在地上了。我回头一看,是我的肉身。” “那时候我只有三岁,有很多事都想不明白。比如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躺在地上睡觉。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身子忽然变得轻飘飘的,那种感觉很舒服。” “这时候,我爹把院门打开了。他只感觉到一阵阴风,什么都没有看到。而我却看的清清楚楚。我看见从大门里面,进来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黑衣。其中一个手执铁锁,另外一个握着哭丧棒。他们头上都戴着高高的帽子……” 李老道忍不住说:“你该不会想说,那天来的是黑白无常吧?” 店主点了点头:“没错,你猜对了。就是黑白无常。他们两个走到我面前,把铁链套在我脖子上面,懒洋洋地说,小兄弟,你的阳寿尽了,跟着我们走一趟吧。” “我回头看我爹,发现他正趴在肉身上面哭。我想要留在院子里面,但是那哭丧棒打在身上,实在难受的要命。我只好被他们拉扯着,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走。这一路上,我大呼小叫,又是哭,又是喊,可是我爹始终没有听到。” 木先生叹了口气:“都说父子连心。可惜,那天晚上我儿子被带走了,我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店主笑了笑,冲木先生说:“爹,你何必这么说?是对方的手段太厉害了,怨不得你。” 木先生点了点头。 店主继续说:“我跟着黑白无常,走到了一间大庙里面。被关到了一间小屋中。这屋子当中一点光都没有。只有四面冰冷的墙壁。我在里面除了哭就是睡。我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睡了多少次。有一天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能看到光了。我发现我爹就在我身边。” 道士说:“那时候,估计是你体内的残魂让你醒过来了?” 店主点了点头:“不错,我体内的残魂支撑着我醒过来了。但是我本人的魂魄,还被关在那小屋子里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需要别人的魂魄,温养着那一缕残魂,不然的话,就有生命危险。我朝思暮想的,就是偷偷进到那间屋子里面,把我的魂魄给取出来。只要魂魄回来了,我也就彻底的康复了。” 道士捏着下巴问:“那一间大庙,叫什么?” 店主说:“当时我年纪很小,并不识字,甚至以为自己被人贩子给拐走了。所以牢牢地记住了招牌上的笔画。回来之后,就写给我爹看。” 木先生接话说:“那三个字虽然写的歪歪扭扭,但是还是很好辨认的。他的魂魄被送到城隍庙去了。” 道士惊讶的啊了一声,然后小声的嘟囔:“居然是城隍庙?这没有道理啊,独眼道人,居然能买通城隍,把活人的魂魄勾走吗?那可真是天下大乱了。” 木先生摇了摇头:“他不是买通了城隍,而是骗过了城隍。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这件事。一点一点的,拼凑出来一个可能。应该是独眼道人,偷偷地进入到城隍庙。然后在阳寿耗尽的那份名单中,加上了我儿子的名字。” 我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事?” 木先生苦笑了一声:“这种事已经发生了,还需要深究有没有吗?” 店主也在旁边说:“我确实看到了一本册子。上面写着很多人的名字。我猜,小鬼们真的是按照名单抓人的。” 我说:“既然你的魂魄已经被抓走几十年了,没准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我们怎么找你的魂魄?” 店主摇了摇头:“我的魂魄应该还在。因为有两个理由。其中一个,是我本人还活着,虽然是靠着一缕残魂支撑,但是毕竟是活人。没有道理人还活着,就先把魂魄送去转世。第二个理由是,我虽然被黑白无常勾走了,而生死簿上也有我的名字。但是我的阳寿实际上还没有耗光。他们无法送我转世。只能把我关在黑牢里面,等待上几十年,等我真正寿终正寝,再动手。” 店主生怕我们不信一样,又加了一句:“这些年,我经常做梦,在梦中,我是躺在那座黑牢当中的。可见,我的魂魄还在。” 道士干笑了一声:“你们既然知道魂魄在城隍庙,为什么一直没有把魂魄取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木先生点了点头:“城隍庙对于活人来说,就是一座庙,你不可能从里面找到魂魄,再轻易带出来。而对于鬼来说,简直就是戒备森严的衙门,身手再好,也不可能随意来去,在里面做手脚。所以我们一直无法动手。” 我摆了摆手:“不对啊。那个独眼道人,不是能够偷偷地溜进城隍庙,然后在生死簿上做手脚吗?” 木先生笑了笑:“这就是关键所在了。我们打听了几十年,见人就问,认不认识一个独眼道人,最后,还真的问出点东西来了。我们得出来一个结论,独眼道人之所以能够自由出入城隍庙,是因为他曾经住过断头巷。” 我听见“断头巷”三个字,顿时就惊呆了。 木先生很显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他微笑着说:“我和我儿子,也是刚发现不久,原来你也住在断头巷。所以,我们想要请你,把我儿子的魂魄给偷回来。” 我有些哑然的看着他们:“可是……可是为什么住在断头巷的人,可以随便出入城隍庙?” 木先生淡淡的说:“因为有一个传说。住在断头巷的人,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人了。他们一半身子属于阳间,一半身子属于阴间。如果他们的魂魄进了城隍庙,只要阳寿未尽,都会被客客气气的送回来。” 第四十九章 假出殡 我忽然觉得头顶上的灯光有些刺眼,我感觉到一阵脱力,于是靠在门框上,一点点滑落下来。最后,我坐在了地上。 道士笑眯眯的问我:“郭二,你这是怎么了?做了木头人,还觉得累?” 我木愣愣的摇了摇头:“我不觉得累,觉得有些怕。” 我转头看了看木先生:“住在断头巷的人,一半是阴,一半是阳?” 木先生点了点头:“没错。” 我又问:“住在断头巷里面的人,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木先生笑了笑:“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那么,我还会不会恢复正常?” 木先生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没有住过断头巷。” 我抬头看看道士,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正坐在椅子上摆弄木器店的家具。我问他:“李老道。你是不是想害我,故意骗我去断头巷的?” 道士马上否认:“不可能,无冤无仇的,我干嘛害你?郭二,你太多疑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是我多疑了吗?我怎么觉得,你早就知道这事呢?” 道士咧嘴笑了:“实不相瞒,我确实知道一点。听说住进了断头巷,人会有那么一点点小变化,我想研究一下。” 我心灰意冷的问:“会有什么变化?” 道士指了指木先生和店主:“这两位打听断头巷的事有十几年了,他们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吧?” 木先生苦笑了一声:“那么诡异的地方,我们就算再打听一百年,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他想了一会,叹了口气说:“我们只知道两件事。其中一件事,住进断头巷的人,拥有两个身份,他们在人间是活人,在阴间等同于小鬼。阴阳两界的人,都不会为难他们。至于第二件事……嘿嘿。” 我心里面紧张的要命,忽然听见木先生嘿嘿笑了一声,忍不住说:“你嘿嘿是什么意思?第二件事是什么?” 木先生说:“凡是住过断头巷的人,都失踪了。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我现在的心冰凉冰凉的,我感觉我的声音都有些不对了:“他们去哪了?” 木先生苦笑了一声:“小兄弟,你这话问的可有点奇怪了。既然是失踪,那当然是不知道去哪了。如果知道的话,又怎么叫失踪了?”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是啊,不知道去哪了……” 我扭头看了看道士,他正笑眯眯的盯着我。我心里面忽然一股无名火气,我从地上跳起来,随手抓过一张椅子甩过去。然而,道士轻松地躲开了。他站在地上,做出一副要逃跑的架势来。 我指着他,气的胳膊发抖:“你早就知道?” 道士这时候居然很坦荡的点了点头,他没有再敷衍我,而是直接说:“我是知道那么一点。” 我眼睛瞪的滚圆:“你想要研究什么?研究我失踪之后,会去哪?” 道士点了点头:“没错,我是有这个打算。” 我火冒三丈:“你是道门中的人吗?你做的事,还不如这只鬼。”我一边说话,一边转身指了指木先生。 木先生苦笑了一声:“小兄弟,这可是谬赞了。” 道士忽然走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他和我勾肩搭背,小声说:“郭二,我是道士,会不如一只鬼吗?你这次可真是误会我了。” 我瞪着他:“我怎么误会你了?” 道士叹了口气:“你以为,那件袍子那么容易做成吗?一百个小鬼的灵气,你知道需要多少年吗?” 我摇了摇头。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当日我逼得那只女鬼不能动手,她没有办法害你,所以找了个借口,让你替她做袍子。过上三五个月,她肯定会回来,到时候,她管你要袍子,你拿得出来吗?” 我摇了摇头:“三个月是一百天。除非我一天抓一只鬼。现在看这样子,我应该拿不出来。” 道士拍了下手:“对啊。到时候要袍子你没有。知道她会怎么做吗?她就有借口杀你了。我是什么人?我和小鬼打交道几十年了,我当然要想办法拦住她了。可是我不能每天守着你,就算我守着你,我总得吃饭睡觉吧?一个疏忽,你这条命就交代了。所以,住进断头巷,是唯一的办法。你住进去之后,在某种意义上说,你就不是活人了,甚至也不是一般的鬼了。她就不敢动你了。” 我极为怀疑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办法,是把我从一个火坑里面捞出来,又推到另一个火坑里面去呢?我进了断头巷,不还是得出事吗?” 道士摇了摇头:“我是在拖延时间。你被女鬼缠着,三五个月就死。你住进了断头巷,还有三五年的时间折腾。” 我点了点头:“原来住进断头巷,三五年就会失踪啊。” 道士笑了笑:“你放心,这次我和你站在一块,咱们好好调查一下,断头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失踪,失踪的人都到哪去了。” 我叹了口气,情绪低落的说:“我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都听你的吧。不过……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断头巷的事,想要解开它的谜团?应该不是为了见义勇为吧?我感觉你这种人,没有好处是不会做事的。” 道士热络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很开心:“知我者,郭二也。” 他笑眯眯地说:“实不相瞒,我有一位亲人,也住在断头巷,然后失踪了。所以,我想通过你,把他给找回来。”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再也没有问下去的兴趣了。 木先生见我们两个说完了,接着说:“实不相瞒,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用木偶人取你的魂魄。后来我们发现,原来你是住在断头巷的人,所以,我们想请你帮这个忙,救救我儿子。” 我苦笑着说:“怎么救?找到那件黑屋子,把魂魄给偷出来吗?” 木先生摇了摇头:“关着魂魄的屋子,必定守卫森严,想要把魂魄偷出来,谈何容易?我们的计划,是请你找到生死簿,把我儿子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每个月的初七,城隍会检查名单,如果发现误关了魂魄,自然就会把我儿子放出来了。” 我苦笑了一声:“难道放着生死簿的地方,就不是守卫森严了吗?” 木先生苦笑了一声:“惭愧,真是惭愧。咱们谁也没有去过城隍庙,不知道里面是怎么样的。小兄弟只管帮我们试试,无论成与不成,回来之后,我都把你的身体还给你。” 我点了点头:“好,那我就试试。希望几天之后,我能活着回来。不过……我就以这幅样子去城隍庙?” 木先生摇了摇头:“这幅模样肯定不行。你得以魂魄的形式去。可是你不能自己去,免得被人怀疑。最好是被黑白无常给勾了去。等你到了城隍庙,见机行事就可以了。” 我奇怪的问:“好端端的,黑白无常为什么会来勾我?” 木先生站起身来:“我们会帮你出殡。把棺材抬到庙门口。你既然已经死了,自然会有黑白无常来勾你了。” 他在墙上推了推,我看见原本平整的墙上,被推开了一扇小门。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隔间,而隔间当中,就放着一口棺材。 我问木先生:“我的肉身在里面?” 木先生点了点头:“过一会,我们就抬着你的肉身,去帮你出殡。” 我叹了口气:“有棺材,有尸体。城隍就是不信也不行了。木先生,你的计划,可真是够周详的。” 第五十章 无常 木器店一般不会做棺材。可能是觉得这个东西太晦气。但是作为一个好木匠,做棺材的本事肯定是有的。 道士和店主把棺材抬了出来,放在大厅当中。 木先生拍着棺材对我说:“小兄弟,看见没有?三寸厚的棺材板,上好的胶和漆。棺材面多平整?可以照出人来。对不对得起咱们赛鲁班这块招牌?” 我苦笑了一声:“确实是好东西,不过我希望这辈子都用不上它。” 木先生摇了摇头:“这就不对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你得正视它,与其躲着死亡,不如早早的给自己挑一口好棺材。” 我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想:“既然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你怎么舍不得让自己儿子死呢?” 木先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不多了。你们抬着棺材去吧。在路上庙门口多烧点纸钱。我总觉得,烧得钱多了,黑白无常会客气一点。” 道士和店主答应了一声,就用绳索把棺材两头捆起来,用木棍贯穿,然后抬了起来。 道士被棍子压得肩膀疼,他倒吸着冷气说:“一口棺材做这么厚干什么?死沉死沉的,这一路上怕是要累死我了。” 我听了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了,我对木先生说:“你刚才的话没错。人应该正视死亡,与其每天怕得要命,还不如高高兴兴的给自己挑一口好棺材。越重越好,累死那帮抬棺材的。” 道士和店主抬着棺材走了。木先生陪着我留在屋子里面。 现在我不觉得木先生可怕了,因为再过一会,我就要面对更加可怕的城隍。 我问木先生:“你不跟着他们去出殡吗?” 木先生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这副样子,被城隍爷看见了,恐怕得马上抓起来。”他嘀咕了两句:“更何况,我还有点事要嘱咐你两句。” 他拿出来一张黄纸递给我:“这是我儿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你见到了生死簿,或许会用得上。” 我打开黄纸看了看,上面写着:“孙百岁。” 我笑着问:“这是你儿子的名字?” 木先生点了点头,他直叹气:“我希望这孩子长命百岁,谁知道,出了这种事。哎……” 等一会,我恐怕带不走这张黄纸,所以我把店主的名字和八字背熟了,就又还给了木先生。而木先生则把黄纸收起来了。 我坐在椅子上,我在等着黑白无常来勾我的魂魄。 我脸上很平静,心里面却一遍一遍的想我这一生。 如果我的生命是一条河,我已经平静的流淌了二十几年,现在我忽然跌到了一个瀑布下面,溅起大团大团的水花来,再也不会安稳了。 我正在出神,忽然听到外面响起来一阵敲门声。 木先生看了看我。小声的说:“要不然,你去开门?”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苦笑了一声,慢慢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 一阵冷到骨子里面的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我的身体是木头做的,可是我仍然感觉到了凉意。我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有一道冰冷的铁链拴在我的脖子上面。我听到一个声音淡淡的说:“郭陵,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一身白衣,拿着白色的哭丧棒。另外一个,一身黑衣,提着黑色的铁链。 我明白,他们就是黑白无常。我吓得直哆嗦,顺从的跟着他们向外走。 白无常忽然一伸手,把我拦了下来,他皱着眉头说:“怎么还有一堆烂木头?”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忽然举起哭丧棒,在我后背上重重的打了一下。我像是被电住了一样,身子向前一跌。然后就扑倒在地上了。 紧接着,我听见身后啪的一声脆响,那个木人散架了。 黑白无常果然厉害,就这样轻轻松松把我的魂魄取了出来。 黑无常用铁链拴着我的脖子,拉着我的魂魄,晃晃悠悠的向前面走。 我看见他们身子周围,始终飘着一团愁云,看的时间久了,就感觉到一阵悲伤。他们的脚下像是穿着高跷一样。这让他们的个子看起来很高,走起来也很诡异。 我被黑白无常拉着,一步步向城隍庙走去。等我走到城隍庙门口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蹲着,另外一个跪着,他们在烧纸钱。 蹲着的是李老道,跪着的是店主,也就是孙百年。 黑白无常嘿嘿笑了一声:“世间人,在人间贿赂惯了,也像贿赂一下阴间的鬼,真是可笑。” 他们绕过棺材,带着我向庙里面走。我经过道士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来,向我挤了挤眼睛。 我勉强笑了笑,就走进去了。 城隍庙并不大,但是很阴森。这里光线太昏暗了。 我看见在大殿里面,只有一点简单的摆设。台阶上面,放着一张几案,几案后面坐着城隍老爷,城隍老爷身边,站着一个师爷,不过,这师爷是背对着我们的。 我仔细看了看,城隍老爷和师爷都是雕像,并不是真正的鬼。 我心中大感奇怪,于是大着胆子问白无常:“城隍老爷呢?怎么只有雕像?” 白无常笑了笑:“天下间的城隍庙不知道有几万座。城隍老爷就算有三千六百分身,也顾不过来啊。所以,捉鬼送鬼的事,由我们哥俩代劳就行了。只是在庙里面立一尊塑像,表示一下敬意就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两位鬼大哥,世上的黑白无常,就是你们两位吗?”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白无常说:“实不相瞒,咱们也曾经是世上的普通人。只不过死了之后,不愿意再投胎做人。所以讨了这份差事罢了。黑白无常并不是两个人,而是官职的名字。”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黑无常推了推我:“跪下吧,给城隍老爷磕个头。” 于是我跪在了台阶下面。黑白无常也跪了下来,他们高声说:“阳间人郭陵已死,阴间人郭陵已经带到了。请城隍老爷定夺。” 他们说了这话之后,就取出一把小小的刀来,在我的手指上割了一下,然后接在一个小碗里面。 随后,白无常捧着碗,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城隍的几案上面。他刚刚放上去,那碗里面的血轰然一声,剧烈的燃烧起来了,火光冲天,一直燎到了屋顶上。 黑白无常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白无常惊叫一声:“怎么这么大火?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黑无常说:“城隍爷不肯收。这魂魄有问题。” 白无常说:“去查查生死簿。” 黑无常嗯了一声,就绕过几案,走到了师爷对面。 师爷身材高大,把黑无常遮的严严实实,我看不到他的身子。不过我总算知道了,生死簿就在师爷的手里面。 我心里面忽然一阵窃喜:“幸好师爷是一尊塑像,无知无觉,过一会,我只要趁黑白无常不注意,藏到师爷身后,那不就可以勾去店主的名字了吗?” 几案上的火烧了一会,就渐渐的熄灭了。而黑无常从师爷背后走出来。冲白无常说:“是断头巷的人。” 白无常恍然大悟:“原来是断头巷的人。那可不能得罪。”他把我脖子上的铁链摘了下去,然后将我扶起来:“兄弟,多有得罪了。你的魂魄,我们不能收。你走吧。如果还能还阳的话,你就做世间人。如果不能还阳,你就做阴间鬼。总之,等你阳寿耗尽,我们兄弟再去找你。” 第五十一章 生死簿 为钻石满百加更【2百】 木先生说的没有错,自从黑白无常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变得客客气气的。如果不是知道三五年之后我会莫名其妙的失踪,那我现在肯能会有点喜欢断头巷了。 我问黑白无常:“鬼大哥,为什么我是断头巷的人,就不能得罪?” 我本想趁机会问出一番道理来,谁知道他们两个都摇了摇头:“咱们只是办事的,扔了哭丧棒,丢了铁链,就是两个普通的小鬼。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城隍老爷这么交代下来,我们就这么做好了。” 我心中一动:“这么说,城隍爷知道原因了?” 黑白无常笑了笑:“也许吧。初七的时候,城隍爷会四处巡视,那时候,你可以来这里等他,也许他会告诉你点什么。” 他们两个打了个哈欠,对我说:“既然你是断头巷的人,我们就不会为难你了。这一间城隍庙没有什么可看的,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恋恋不舍的答应了一声,抬起脚来,慢慢地向外面走。而我的心里面,还惦记着生死簿的事。 我一边走,一边向后面瞟。我看见黑白无常站在台阶下面,慢慢地变成了两尊雕塑。 我心中一喜:“他们两个也走了?” 我试探着停下脚步,他们并没有出声。 我又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黑白无常还是一动不动。 我无声的笑了,然后蹑手蹑脚的跑到师爷像前,我像是灵活的猴子一样,躲了过去。现在黑白无常就算转过身来,也看不到我了。 我和师爷面对着面。我看见他手里面捧着一本书。这书也是石头雕成的,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我挠了挠头,心想:“难道这就是生死簿?可是怎么看呢?” 这书上面落满了灰尘,我伸手要把灰尘擦去,可是就在要动手的时候,我把手掌硬生生的止住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刚才黑无常明明走过来,看过了生死簿。可是这本书上面,却落满了灰尘,没有一点痕迹,这么说,他没有动这本书?真正的生死簿,在其余的地方? 我把前前后后,仔细的看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过了一会,我不经意间向上一瞟。忽然发现师爷的眼睛有些不对劲。所有的地方都脏兮兮的落满了灰尘,只有这双眼睛,很干净。 我心想:“难道这双眼睛是什么机关不成?” 我伸出手指,轻轻地摁了一下。这眼睛纹丝不动,确实是石头雕成的,并没有机关。 我叹了口气,心想:“木先生,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我根本找不到生死簿在哪。” 我转身想要走,可是刚刚走了一步就停下来了:“眼睛?会不会是……用血点睛?” 木先生让我卖身给木偶的时候,曾经让我咬破手指,把血涂在木偶人的眼睛上。这样一来,我就和木偶人定了契约。看样子,眼睛是个很特别的东西。 我看着师爷,心想:“难道我今天也要在这里点睛试试?” 刚才无常用小刀把我的手指割破了,我现在只需要轻轻一挤,就能挤出血来。 我伸手向师爷的眼睛上伸过去,可是在点睛之前,我又犹豫了。 之前一个小小的木偶人,就差点把我弄死,现在变成了城隍庙的雕塑。这要是被他缠上了,我就再也别想踏实的过日子了。 我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把心一横:“我不是断头巷来的吗?你们应该拿我当朋友吧?那我就点个睛试试。” 我的血印在了师爷的眼睛上。现在师爷有了一双血目,配着他丑陋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可怕了。 可是可怕归可怕,周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生死簿并没有出现。 我正要失望的离开,忽然看见有一道光,从那本书里面发出来了。我心中一喜:“是了,是了。这东西估计就是生死簿了。” 我伸着脖子去看那本书。却看见书上面有一层层的云起飘出来。我正在诧异,却发现那云起中忽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我的身子吸了进去。 我咬着牙不敢叫出声来。只觉得自己进入了那本书的世界。我的魂魄不断地下坠,不知道要掉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摔成肉泥。 终于,下坠的势头缓下来了。我发现我进入到一间屋子当中了。 这屋子像是高耸入云的,巨大无比的烟囱。而我就站在烟囱的最里面,最底部。这烟囱内壁上有无数的柜子,里面放着无数本书。 我咂了咂舌:“这可麻烦了,这里的书不知道有几千几万本,我可怎么找?” 我看了一会,发现这些书是按照籍贯分好类的。这样一来,就容易的多了。 我攀着梯子,一直找到我们市。我看见有十几口柜子。上面分别贴着条,每个条上都写着一个大字。或者是:“忠、孝、礼、义、廉、耻”。或者是“贪、嗔、痴”。或者是“喜、怒、忧、惧、爱、憎、欲”。 我挠了挠头:“随手把“孝”字柜打开了。”我按照店主的生辰八字找了找,很快把他的名字找出来了。 他的名字,果然被人写在了阳寿已尽的名册上面。而且那字迹歪歪扭扭的,明显是被人后加上去的。估计是独眼道人干的好事。 我拿着册子,心想:“独眼道人是个很坏的人。他住在断头巷。无常也会对他客客气气的?我也住在断头巷,难道我要和独眼道人称兄道弟不成?真是没有道理。” 周围并没有笔砚,我想了想,干脆用自己的血,把店主的名字抹掉了。 我把册子放回到柜子里面。想要攀着梯子回去。可是转念一想:“这可是生死簿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想要看一眼自己的命运。我现在来到这里了,为什么不翻开看看?” 我趴在梯子上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看到。这里并没有我的名字。 我忽然有一种预感,这预感就是:住进断头巷的人,在生死簿上被抹去了。 我不知道这是喜是忧,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沿着梯子慢慢地向上爬,一边爬,一边想:“生死簿上没有我的名字,意味着我可以长生不老吗?嘿嘿,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不是抹去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不用死了吗?” 紧接着,我又摇了摇头:“不可能。黑白无常明明跟我说,等我阳寿尽了之后,再和他见面。这说明,我还是有阳寿的。” 最后,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住在断头巷的人,他们的生死簿可能在另外的地方存放。而那个地方,我是万万找不到的。” 想通了这一节,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听天由命,努力地活下去,尽力的摆脱这一切。 我终于爬到烟囱的顶端了。我看见那里有一扇门。我推开门,试探着走了出去。 门后面什么也没有,是一堵墙。 我奇怪的回过头来,发现我已经回到城隍庙了。我的身后,就是师爷的雕像,而我们两个,正在面对面站着。 我忍不住笑了,心想:“这一次,我总算圆满的完成任务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我该走了。 可就在我要走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我又回头看了师爷一眼。只是这一眼,吓得我差点坐在倒在地上。 我看见他在笑。 这雕像之前明明一脸严肃的立在那里。现在,他却笑了。我惊恐的望着它,而它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脸诡笑的看着我。 第五十二章 幸不辱命 城隍庙光线很不好,可是借着这一点微光我也能看出来。师爷活了,而且他正在看着我,冲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我使劲的咬着舌尖,心里面默默地念叨着:“冷静,冷静。想要活就冷静下来。” 他这幅表情,不用问也能猜到。刚才我偷偷进入生死簿,他已经发现了。 听说鬼都是一根筋,跟他们求饶是没有用的,所以这时候,我最明智的选择是逃跑。于是我转过身,拖着面条一样软绵绵的腿逃跑。 可是我一回头,砰地一声,像是撞在一面墙上。这一下疼的我,眼泪差点流下来。 等我睁开眼睛,看看我撞到的东西,我顿时就哭出来了。是城隍啊。 城隍活了,他没有再坐在几案后面。而是站在了我身后。我看见他正一脸微笑的看着我,那笑容,和师爷脸上的如出一辙。 现在好了,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将我逼到了墙角,退路完全封死,我这一次,真的是无路可逃了。 我感觉到一阵绝望,于是身子一软,靠着墙坐倒在地上。 城隍笑里藏刀:“兄弟,怎么坐在地上了?” 我干咳了一声:“我……” 城隍摆了摆手:“你不用害怕。我已经知道,你是住在断头巷的人。对于你们,我是很尊重的。你忘了?你刚住进去那一晚,我曾经给你烧过一摞纸钱呢。” 我吃了一惊,问他:“那一摞纸钱是你烧得?” 城隍微笑着点头:“不然呢?” 当日我住到断头巷的时候,李老道曾经告诉我。把名字写在墙上不算什么,一定要获得小鬼的认可才可以。而这认可的标准,就是晚上有没有收到纸钱。 我一直以为,那一团纸灰,是无名的小鬼烧给我的。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城隍给我的。 我看着他问:“你……你是代表本市的小鬼,认可我住进断头巷?” 城隍摇了摇头:“我是代表城隍庙,认可你住在断头巷。” 他在地上随意走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几案上。我看他说话做事都很随意,像是一个和善的人,于是心里面也放松了不少。 城隍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住进断头巷。可是这些人,有的是混不下去了,有的是想投机取巧。我们也得甄别一下。凡是把名字写在墙上的人,都在我们的考察之列,我们会调查他的前半生,会验看他的八字。” “如果同意他们留下的话,就会烧一沓纸钱,作为见面礼。如果不同意,就会置之不理。对方如果识相,就会自己走了。如果不识相,我们就会派人,把他赶出去。” 我谨慎的问:“如果对方很赖皮,一定要呆在那里呢?” 城隍笑了笑:“那就只好把黑白无常派出去了。断头巷不是人人都能住的。这种人,必须能够同时行走在阴阳两界。如果有阳间人,非要呆在断头巷,偷看阴间的事,那我们就只好杀了他,让他呆在阴间好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看来我还算幸运,顺利过关了。不对,我这应该算是不幸,如果被城隍赶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口问了一句:“有不怕鬼的人,死皮赖脸呆在断头巷吗?” 城隍笑了:“那种愣头青比较少,我还没有遇到过。” 师爷忽然在旁边说:“有一个。城隍爷,你忘了?就是和这少年在一块的那个道士。” 我惊讶的看着师爷:“你是说李老道?” 师爷点了点头。 城隍也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愣头青。这个家伙,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葩。赖在断头巷,死活不肯走。后来和黑白无常打了一场。见我们实在不肯让步,这才算了。” 我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李老道千方百计的要骗我住进断头巷。原来他自己试过一次,没有成功,所以打算找个代理人。这家伙,做事真是有点邪门。 我问城隍:“听说住进断头巷的人,三五年之内,就会失踪,是不是真的?” 城隍点了点头:“也不算是失踪。只是去他们该去的地方罢了。” 我听了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一样。我苦着脸说:“那个该去的地方,应该不是人间吧?” 城隍嘿嘿笑了一声:“当然不是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是哪。” 我用手扶住墙,镇定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有没有例外?” 我这话只是不甘心的问一句,没想到城隍居然点了点头:“事在人为。凡事有定例,就有特例。至于你是不是那个特例,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我心中一喜,又问:“怎么样才能成为那个特例?” 城隍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又问:“那么谁知道?阎王爷?” 城隍忽然笑了:“兄弟,你以为世界上真的有阎王爷?”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没有吗?” 城隍叹了口气:“有没有,我也不知道了。实话跟你说吧,凡是在这世上出现的人,无论是幽鬼厉鬼,还是黑白无常,土地城隍。都曾经是人。至于鬼门关之后的世界,我们一点都不了解,甚至有没有鬼门关,我们都不知道。” 我挠了挠头:“我还以为,城隍是阎王爷任命的呢。” 城隍眼神飘忽:“如果说是任命的,倒也没有错。哎,想当初,我心灰意冷,不愿再做人,所以就到了那个地方,在神像前滴了血,幸好,他们同意了……虽然获得了认可,不过,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他们。不仅仅是我,所有的鬼都没有见过他们……” 城隍说到这里,忽然摆了摆手:“哎,最近的话是越来越多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再这么四处乱说,恐怕这条命也长久不了了。” 我干笑了一声,问城隍:“既然住进断头巷,要有你的认可。那么我以后遇到了鬼怪,可不可以找你来求救?” 城隍摇了摇头:“我不会干涉你,也不敢干涉你。我今天只是恰好走到这里了,所以和你聊上两句,其余的时候,你就算来找我,我也不会出现。” 我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 城隍指了指师爷:“你刚才到生死簿中去了?” 我吃了一惊,神色有些慌乱,心想:“终于说到正题了。前面套了那么久的近乎,恐怕都没有用,我听说阴间人公正的很,不会徇私枉法。” 城隍看了看我的脸色,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他淡淡地说:“住进断头巷,你的名字,就被放到别处了。所以你应该没有看到自己的内容。既然没有看到,你为什么这么慌乱?应该是帮别人看的。这人是谁?” 到了这时候,我也就只能实话实说了。我叹了口气,对城隍说:“我是为了孙百岁来的。” 然后,我一五一十的,把木先生和独眼道人的恩怨说了一遍。 城隍听了之后,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何必这么神神秘秘的?既然你来了,就把魂魄带回去吧。”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就这么简单?” 城隍笑着点了点头:“小兄弟,你在我这里,还是有点面子的。” 他想了一会:“初七那天晚上,我会让黑白无常把魂魄送回去的。” 他冲我拱了拱手:“兄弟,请回吧。以后,咱们有缘再见。” 我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面走。结果刚刚走出城隍庙,我就两腿一软,倒在地上了。 这一晚上,实在是太吓人了。 道士和店主还没有走。他们的纸钱显然已经烧完了,正坐在台阶上闲谈。听见后面有动静,他们两个马上回过头来了。 道士上前一步,扶住我:“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回来了,有惊无险。” 店主问:“魂魄怎么样了?” 我冲店主笑了笑:“城隍答应了,初七的时候,把魂魄送回来。” 店主脸上一喜:“那就好,那就好。”紧接着,他惊讶地看着我:“你见到城隍了?” 我点了点头:“城隍像你们说的那样,对我挺客气,没有为难我。” 这时候,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时辰差不多了,快还阳吧。” 我被他这么一拍,身子轻飘飘的向棺材飞过去。等我撞到棺材板上的时候,我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鸡叫。 鸡叫代表天亮,阴阳交会。只有在这个时候,死人的魂魄可以趁着最后一缕阴气进入尸体,然后由阴转阳,由死变生。 我猛的打了个哆嗦,脑袋撞在了棺材板上。周围黑乎乎的,我知道,我活过来了。 几秒钟后,棺材盖被人打开。道士和店主伸手把我拖了出来。 我站在地上跺了跺脚,长叹一声:“这是第二次了啊。” 道士在一旁笑眯眯的说:“你继续住在断头巷,弄丢肉身的机会还多着呢。” 第五十三章 你要小心 初七,上弦月。我们坐在木器店,围着一壶酒,欣赏着月色。 今夜的月色卖相一般,本来不值得欣赏。不过今天是一个大日子,格外值得庆祝。 店主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我看见他的手腕在不住的哆嗦。 木先生微笑着说:“孩子,你别紧张。郭兄弟说你没事了,你就真的是没事了。估计再过一会,你的魂魄就会回来了。” 道士也笑着说:“是啊,你紧张什么?难不成是太高兴了?” 店主苦笑了一声:“我也知道今天本来应该高兴,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手有点不听使唤,我总是有点紧张。” 我笑了笑:“被黑白无常勾过魂的人都这样。我现在听到敲门声也害怕。” 正在这时候,外面砰砰砰砰,响起一阵敲门声。 我们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店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说:“我去开门,我去给他们开门。” 他慢慢地走到门口,把大门给打开了。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黑白无常。 他们两个身后,还带着一条铁链,铁链后面,拴着一只魂魄。那魂魄蓬头垢面,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无常笑眯眯的对店主说:“是孙百岁?” 店主点了点头:“是我。” 黑无常沉声说:“你的魂魄被送回来了。” 随后,他抖了一抖铁链,那只魂魄猛地被甩了过来,砸在店主的身上,应声而灭。 店主的身子晃了两晃,然后就呆立在地上了。 我们几个都有些紧张的盯着他。木先生最先问:“儿子,你感觉怎么样了?” 店主微微的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我感觉……很好。我的魂魄真的回来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踏实过。” 木先生点了点头:“好啊,好啊,总算是……哈哈哈哈。” 我们几个都喜气洋洋的笑了两声,可是这笑容很快就收敛回去了,因为店里面的气氛都点沉闷。 而沉闷的根源,就在黑白无常身上。他们把店主的魂魄送回来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 道士提着酒壶说:“两位鬼兄弟,事情办完了为什么还不走?难不成想留下来喝杯酒?”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淡淡的说:“喝一杯也好。” 这一下,我们全都愣住了,没想到他们两个真的会留下来。 木器店有现成的桌子和椅子,黑白无常搬过来两张椅子,坐在上面了。 道士笑了笑,递过来两个杯子:“好,进门都是客。喝一杯也没什么。”然后帮着黑白无常斟满了。 他们两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无常说:“是好酒,但是还不够好。” 黑无常说:“想比做木器的手艺,是差了一点。” 白无常说:“喝完了酒,咱们该走了。” 黑无常点了点头:“是啊。”然后他拿起铁链,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拴在了木先生的脖子里:“该走了。” 我们全都吃了一惊。木先生结结巴巴的说:“怎么?我……” 店主抓住铁链,问:“怎么把我爹拴起来了?” 白无常微笑着说:“兄弟,生老病死,谁能逃得过去?你爹阳寿已尽,该跟着我们走了。” 木先生神色惨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我阳寿已经尽了。哎,算起来,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也确实该入土了。真巧,今天真是个挺巧的日子。” 店主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傻了一样。他站在地上愣了十几秒钟,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哭着说:“爹啊,我还没有尽过一天孝啊。” 木先生拍了拍他的脑袋,微笑着说:“什么是尽孝?守在我旁边,让我高高兴兴的,就算是尽孝了。你这些年做得很好。” 他问黑白无常:“给我几分钟,交代些后事,怎么样?” 白无常笑着说:“请便。” 黑无常说:“喝了你的酒,应该卖你个人情,请便。”然后,他把铁链取下来了。 木先生走到屋子当中,拿出来一件白袍子。他冲我笑了笑:“郭兄弟,我听说你在收集百鬼的灵气。这一次你救了我儿子,我没什么可报答的。这件袍子我从来没有穿过,质地倒也不错,就送给你了。” 然后,他在食指上按了按,手指处就流出血来。像是那些取魂的木偶一样。 他蘸着血,在白袍子上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血字在袍子上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了。 我接过袍子,冲木先生说:“多谢了。” 道士在身上找了找,把那只鬼脸陀螺拿出来了:“木先生,这里面的魂魄,还能复原吗?” 木先生苦笑了一声:“用半天河浇灌,能恢复多少算多少吧。” 道士点了点头:“多谢了。”然后就把鬼脸陀螺收了起来。 木先生摸了摸店主的脑袋:“现在魂魄回来了,该娶一房媳妇啦。” 店主满脸泪痕,点了点头。 木先生走到黑白无常身前,说了声:“请把。” 黑白无常把铁链套在木先生的脖子上,拉着他晃晃悠悠向外面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白无常嘟囔了一声:“怎么又有一堆烂木头?”他用哭丧棒在木先生后背上打了一下。 木先生身子一趔趄,魂魄被他们从木人中拽了出来。 木先生被带走了,那堆木头被店主收敛了。作为尸体,就放在那口三寸厚的黑棺材里面。 木器店原本很诡异,现在变得很凄凉。我和道士无心留在这里感受悲伤,于是带着袍子告辞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道士:“原来小鬼的灵气,就是用他们的血,写上生辰八字?” 道士点了点头:“必须是他们自愿写上。所以,想要收集小鬼的灵气,有点不容易呢。” 我叹了口气,心想:“估计还没等我收集够灵气,就先被断头巷给害死了。” 我们两个从木器店回来,已经天亮了。忙了一夜,又困又饿,我们信步走到混沌摊,要了两碗混沌。 我问道士:“这鬼脸陀螺怎么办?” 道士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半天河可不容易得啊。我打算还给那老头,等他死了之后,变了鬼,再找半天河就容易了,那时候,再慢慢浇灌,把儿子救醒吧。” 我点了点头:“这似乎倒也是个办法。” 吃完馄钝之后,我向老板要来了充电宝,就付钱回到了断头巷。而道士则回到了道观。 这几天,我累得精疲力尽,不过总算把事情办妥了。而且已经有第一只鬼在我的袍子上留下了灵气。万事开头难,我已经开头了,希望以后会顺利一些。 我走到断头巷的小屋里面,用一块石头,在墙上画了一横,作为记号。 我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还有九十九个小鬼的灵气。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两三年就可以凑够了吧?不过,就算凑够了又怎么样呢?住进了断头巷,麻烦事恐怕就多了去了。” 我用被子蒙住头,默默地念叨:“不管了,不管了。能过一天算一天吧。” 我累了一夜,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睡醒之后,出去吃了点饭,就到了晚上。 断头巷的晚上很恐怖,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鬼。而外面也好不到哪去,谁知道你遇见的行人是不是鬼。 自从认识了道士,我像是得了疑心病一样,看谁都像是鬼。 于是我硬着头皮又回到了断头巷。结果一进屋,我看见桌上有张纸,上面写着:“朋友,你听说过微信吗?” 我随手把纸扔了:“发广告做发这里来了?” 我瞪着眼躺在床上,我已经睡了一天了,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再睡着了。我拿出手机,想要找个人说说话,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嘟囔着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通讯录里有一串号码,却没有个能说话的。” 我摆弄着手机玩了一会,忽然想起那张纸来了,于是随手把微信点开。朋友圈没有什么新闻,于是开始摇一摇。 结果,我摇到一个人。这人在一百米内,名字叫“你好”。头像是道家的阴阳鱼。 我没有理他,又继续摇。我又摇到那条鱼了。他把名字改了,这次叫“我知道你是谁”。 我嘀咕了一声:“这一百米外没有别人了?” 我继续摇,还是那条鱼,这一次,他的名字是“你要小心”。 我开始有点害怕了,这家伙来者不善啊。难不成是一只鬼? 我坐在床上,透过窗户向外面看。外面什么都没有。 我披上衣服,悄悄地向外面走,一百米并不远,就算用肉眼看,也能看见了。可是街上空荡荡的,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鬼使神差的,我又把手机掏出来了。 我又摇了一次,还是阴阳鱼,还是在一百米内。现在他叫“身边的道士”。 我看着他的头像:“身边的道士什么意思?看他的头像,是搞道教咨询的客服?” 我的脑子忽然一激灵:“不对,他的名字连起来是一句话啊。” 你好,我知道你是谁。你要小心身边的道士。 第五十四章 会面 我站在街上,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把手机给扔了。 可是我知道,扔掉手机什么用都没有,遇见这种事了,应该冷静对待。 于是我长舒了一口气,加了阴阳鱼的好友。 那条鱼马上通过了,我蹲在路灯下面,像是犯了烟瘾的老烟民在打火一样。我手忙脚乱的打了一行字:“你是谁?”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居然有错别字。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 我握着手机,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屏幕。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对方根本没有搭理我。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又发了一行字:“你是人是鬼?” 我知道,真正的鬼不喜欢这个问题。但是今天我忍不住了。 这条消息也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应了。我握着手机,坐在马路牙子上,不断地向周围张望。可是附近什么都没有。 我已经检查过他的朋友圈了,什么任何信息。除了头像上的阴阳鱼,和古里古怪的网名,这个人什么都没有留下。 鸡叫了,天已经亮了。我居然在马路上呆了一整夜。被冷风吹得腰酸背痛。我握着手机向回走,一边走,一边想:“这该不会是一个恶作剧吧?万一有人在耍我,那岂不是很糟糕?” 当我走到断头巷的时候。我心里面忽然有一种强烈地感觉,我觉得那个人就坐在小屋里面,正等着我。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屋子当中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 我躺在床上,心想:“这可真是怪了。” 渐渐地,外面有了声音,是晨练的人,以及上班的人。虽然声音传到深巷中已经很细微了,不过这种生活的气息还是让我心里很踏实。我只有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才感觉我还活在世上,我还是一个活人。 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在睡着之前,我满脑子都在想:“等我有时间了,要把小屋装上一扇门。这样睡觉的时候比较安全。” 等我再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揉了揉眼睛,溜达着走出巷子。 我现在像是流浪汉一样,厚着脸皮去快餐店洗漱,然后灰溜溜的逃出来。 我走到馄饨摊前,问老板:“今天见道士了吗?” 老板摇了摇头:“不知道去哪了。” 我盯着眼前的馄钝发愁,以往遇见怪事的时候,我只要找道士商量就可以了。这个人虽然不太靠谱,但是至少比我懂得多。往往能够给我一点有用的建议。现在好了,这件事的矛头指向了道士,让我小心他,我该怎么办呢? 我正在发愁,有人在我耳边打了个响指,吓了我一跳。我回头一看,是道士来了。 他坐在我对面,心不在焉的问:“想什么呢?” 我笑了笑,问他:“去哪了?一上午不见人。” 道士伸了伸懒腰:“去了小编家一趟。把鬼脸陀螺放下了,交代了两句。”然后他从兜里面掏出来一摞钱,分给我一半。 我奇怪的问:“这是什么?” 道士把自己的那一半揣在身上:“这是小编给的酬劳,对了,回来的时候遇见木器店的孙百岁了,里面也有他的一部分。” 我点了点头:“咱们帮了他们那么大忙,给点钱也是应该的。” 我把钱揣在身上,想起来道士以前说过的话:“经常有些人活不下去了,就进了断头巷,行走在阴阳两界的缝隙中,传递消息,借此糊口。” 我拍了拍已经鼓起来的口袋,心想:“我现在就开始靠这个挣钱了吗?” 道士低着头吃那碗馄钝,吃的狼吞虎咽,而我使劲的观察他:“有影子,有呼吸,能吃饭。不像是鬼啊。我为什么要小心他?我已经住进断头巷了,他还能怎么害我?” 我和道士聊了一会,就各自回去了。我始终没有告诉他微信的事。 日出日落,晨昏交替。一连几天过去了。阴阳鱼再也没有消息发过来。有很多次,我都想把他删了算了,不过又没有动手。 这几天,我经常和道士呆在一块,他表现的很正常,没有要害我的意思。我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要提防的。我现在已经几乎把阴阳鱼给忘掉了。 可是那天傍晚,他忽然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晚上十二点整,在南区派出所大门口等你。” 我被消息吓了一跳,连忙发了几句话,问他是谁。可是他又没有动静了。 这天晚上,我躺在断头巷的床上,翻来覆去,始终不能入睡。 断头巷就在南区。南区派出所距离这里大约几百米,步行十分钟就能到。既然是派出所,晚上肯定有值班的民警,这个地点倒让人很踏实。 十一点半的时候,我揣着手机向派出所去了。然后我站在大门口等。 半小时过去了,没有人出现。一小时过去了,还没有人出现。期间有民警出来问我:“兄弟,你有事?” 我摇了摇头:“我在等人。” 民警笑了笑:“看你这样子,像是被人放鸽子了。” 我苦笑了一声:“是啊,看起来像。” 我掏出手机,给阴阳鱼发了一条信息:“他妈的,你还来不来?”那边照样没动静。 鸡叫之后,我冻得手脚冰凉,回到断头巷了。 接下来的几天,阴阳鱼玩了好几次这样的把戏。我无一例外的上当了。现在我多了一个乐趣,就是每天无聊的时候打开微信,对着阴阳鱼破口大骂,而他绝不还嘴。 那天中午,我正在和道士吃饭,他又来了一条信息,约我月圆之夜相见。这一次却没有说地点。 我骂得很难听,我问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连地点都忘了说。 道士见我拿着手机玩的起劲,问我:“我发现你最近聊天挺频繁啊,怎么?找了个对象?” 我嘿嘿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想。” 我这时候有一种冲动,想要把阴阳鱼的事告诉道士,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 道士伸了伸懒腰:“吃饱了,回道观。今天晚上别来找我啊,我要闭关修炼。” 我没搭理他,把手机揣在兜里就回到断头巷了。 我盖上被子,趁着天还没有黑,好好地睡一觉。自从住进这个阴森森的地方之后,我夜里总是失眠,所以就要靠着白天睡觉了。 等我睡得正迷糊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猛地惊醒了,从床上爬了起来。我看见巷子口,出现了一只白灯笼。 我的脑子猛地一激灵,第一时间拿出桌上的黄纸,贴在了脑门上,然后把自己的气息压得极低。 我藏在窗户下面,慢慢地向外面看。有一个黑影,提着白纸灯笼,正一步步的走过来。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所以走的拖泥带水。我借着灯笼光,看见他背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我顿时一阵迷惑:“这是一个活人?” 那人站在门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在家吗?” 我不说话。而他则慢慢地走到屋子里面,举着灯笼向里面照。 我猛地站起身来,倒把他吓了一跳,他闷哼一声,转身就跑,结果他忘了背后有一堵墙,肩膀撞在上面,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我看见这人脸上额头上也贴着一张黄纸,把口鼻盖住了。 我想了也没想,扑到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脑袋摁在地上:“你是谁?” 那人很惊慌地说:“别打我,我是前两天和你聊微信的人。” 我本来没打算打他,一听见这话,拳头再也按捺不住,狠命照着他脸上来了两下。 这人被我打得一阵哭号,使劲的折腾。他把我掀了下去,然后和我厮打起来了。 到后来,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扯烂了,鼻青脸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我看了看他,骂了一句:“你他妈的。” 他也看了看我,骂了一句:“你他妈的。” 我挣扎着站起来:“你这两天耍的我挺爽啊?” 他也站起来:“你这两天骂的我也挺爽。” 我手里提着一块半截砖:“告诉我,为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你小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是为了救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冷笑了一声:“为了救我?那你把我骗出去那么多次干什么?” 那人摆了摆手:“我是要看看,你会不会出卖我。如果你把约定的地点告诉了道士,我不就被他给抓了吗?所以我要试探一下,看看你们两个的关系怎么样。” 我皱着眉头问:“现在你试探出什么来了?” 那人笑眯眯地说:“我试探出来,你们好像没有认识多久,你也不是完全信任他。由此可见,你还不是他的人,还有救。” 我奇怪的问:“还有救是什么意思?道士会害我吗?” 那人点了点头:“会,我亲眼看见,他害过一个人。我担心,你会是下一个。我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提醒来了。没想到,你刚见面就揍了我一顿。” 第五十五章 炼尸 我摸出来一只蜡烛,在桌子上点着了。然后坐在床上,盯着那“阴阳鱼”喘气。 我看见他和我差不多年纪,正在低着头检查身上的伤痕,从面相上来看,倒也不像是坏人。 我警惕的问他:“你是什么人?” 他冲我伸出手来,像是要握手:“我叫姚东。无业游民。” 我咧了咧嘴,心想:“这人倒是不记仇。刚才还打的天翻地覆,现在居然会和我握手。”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我看了看掉在地上,已经撕坏了的黄纸,问他:“你是道门中的人?在脸上贴黄纸干什么?” 他摇了摇头:“我不是道门中的人,不是我三舅是道士。我听他讲过,在脸上贴黄纸,把气息压到最低,可以在小鬼面前隐藏自己,不被发现。” 我奇怪的问:“所以呢?你贴黄纸干嘛?” 姚东苦笑一声:“我怕啊,大哥,你这里阴风阵阵,谁知道有没有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贴上一张,心里还踏实点。” 我忍不住笑了:“你这想法,和我倒是挺相似啊。” 我问他:“你给我发那些微信是什么意思?你既然真的来了,总不会是为了耍我吧?” 姚东坐在我的桌子上,一拍大腿:“老兄,你可别跟着那道士鬼混了。那是一个妖道,看起来挺正经的。平时和你嘻嘻哈哈,称兄道弟,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杀了你。” 我听他说的很认真,忍不住问:“你有证据吗?” 姚东向外面看了一眼,小声说:“怎么没有证据?我三舅就是被他害死的。” 我吃了一惊:“你刚才不是说,你三舅是道士吗?” 姚东点了点头:“所以说啊,连正经的道士都被他给害了,你自己想想吧,你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姚东这个人有点言过其实。我疑惑的问他:“你亲眼看见了,李老道把你三舅给害死了?” 姚东摇了摇头:“倒没有亲眼看见害死,不过害死之后的事,我看过了。” 我问他:“害死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姚东坐到我床上,神神秘秘的说:“你既然整天和道士在一块,你有没有去过他的道观?” 我点了点头:“去过。” 他又问:“你有没有在他的道观里面看见一具棺材?” 我想起那具棺材就有点害怕,我点了点头:“看见过。” 姚东一拍大腿,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棺材里面躺着的人,就是我三舅。” 我犹豫了一会,小声说:“你三舅……好像有点不对劲。又一次,我推开棺材,好像看见他呼吸了。” 这倒不是假话,上一次我去找道士,结果看见棺材里面的黄纸被吹得飘了起来。除了尸体在呼吸,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来了。 我本以为这件事说出来,怎么也得吓他一跳。没想到姚东嘿嘿笑了一声:“看来你也发现了,你既然已经发现了尸体不对劲,怎么就不提高警惕呢?还要和道士混在一块。” 我问他:“到底什么情况,你具体和我说说。” 姚东说:“几年前,我三舅要出去办事。至于去办什么事,他没有说,至于出去多久,他也没有说。反正他加入了道门之后,整天神神秘秘的,虽然还在家里面住着,但是和家人都有点疏远了。所以大伙也没有细问。没想到,一走就是几年。” “前一阵子,这道士托人给我三舅家送信,说三舅死了。让他们来个人把尸体接回去。不瞒你说,我三舅是独生子,他当了道士,一直没有娶媳妇,家里面只有一个老母亲,根本没有能力跑这么远。所以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帮忙。” 我疑惑得看着姚东:“我看你年纪轻轻,能办成这事?” 姚东苦笑一声:“我也这么想啊,可是她老人家实在找不到别的人了,所以我就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可是等我收拾好了东西,要出门的时候,道士忽然又说,我三舅没事,不用来人了。” 我忍不住说:“人死了又不是生病,怎么能说没事就没事呢?难道死人还能活过来不成?” 姚东一拍大腿:“是啊,我当时也这么想。这道士古里古怪的,万一把我三舅的尸体卖了,送到医学院做标本怎么办?所以我还是来了。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道观,说明了身份。结果道士挺不客气的把我轰走了。我后来又去了一趟,提出来要见见我三舅。道士就开始敷衍我,谎话连篇。我脑子多快啊,我把他拆穿了,结果他恼羞成怒,差点揍我一顿。” 我疑惑得看着姚东:“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李老道真的很蹊跷啊。”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你也觉得蹊跷是吧?我当时就想,你越不让我见三舅,说明你心里有鬼。我就跟定了你,看看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跟踪了道士几天,结果可把我吓坏了,他在炼尸。” 我听见“炼尸”两个字,头皮就有点发麻:“什么是炼尸啊?” 姚东干笑了一声:“你连炼尸都不知道?就是把死人的尸体,用道术炼化一下,让他重新活了。能走路,能打人,但是不能吃饭,也没有思维,完全被人控制着。”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干笑了一声:“这是我从网上搜来的。不过和道士的行为一模一样,我敢肯定,他是在炼尸,把我三舅的尸体给炼化了。” 我听了姚东的话,沉默不语。我亲眼见过道观里的那口棺材,再加上姚东这一番话,一相印证,他说的似乎是真的。 可是……我感觉道士确实有点坏,但是不至于这么坏吧? 姚东见我沉默不语,又问我:“他有没有留你在道观过夜?” 我摇了摇头。 姚东一拍手:“他当然不会留你了。不然的话,他还怎么炼尸?”然后他又冷笑了一声:“不过……你再跟着他混些日子,他杀了你,把你也装进棺材里炼化,你就可以在道观过夜了。” 他说的越来越邪乎了,我现在有一种冲动,赶快收拾东西,然后逃离这座城市。 姚东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么邪门的事,不亲眼看看是绝对不会信的。你敢不敢跟过来,去道观看看?” 我点了点头:“这有什么不敢的?” 我跟着姚东从断头巷走出来,向道观赶去。 今夜是月圆之夜,即使没有路灯,也照得路上亮堂堂的。 姚东一边走,一边感慨:“月亮又叫太阴星,月圆之夜,阴气弥漫,是炼尸的好日子啊。” 我忍不住说:“你能不能消停点?本来这气氛就够怪的了。”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好,我不说话了。”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道观跟前。 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我们没有敲道观的门,既然是来偷窥的,就不能让道士知道。我和姚东选了一处矮墙,趴在上面,向道观里面张望。 道观中黑乎乎的,没有灯火,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我扭头看了姚东一眼:“你不会是耍我玩吧?我看着这里没问题啊。” 姚东掏出手机看了看:“现在还早呢,刚刚十一点。再等一会。”他像是唯恐我不信一样,又对我说:“你仔细想想,道士是不是每到月圆之夜,都会留在道观里面?”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像真的是这样。” 姚东得意的说:“我早就发现这个规律了。月圆之夜,是炼尸最重要的日子,道士肯定得坐镇在这里,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我们两个正说到这里,忽然听见屋子里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姚东紧张的说:“别出声,要开始了。” 我心想:“一直都是你在喋喋不休,现在反而让我别出声?” 我们两个向下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向院子里面张望。 我看见道士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然后在院子当中点蜡烛。 那些蜡烛东一个,西一个,显然是列成了某种阵势。随后,他掏出桃木剑,以及一叠黄符,走到另一间小屋中去了。 那间屋子里面,就放着棺材。 几秒钟后,棺材盖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紧接着,道士从屋子当中跳了出来。 有一个人影,晃晃悠悠的,跟着他走到了院子里面。 这人脑门上贴着一张黄纸,被道士指挥着站到了烛阵正中央。 姚东用胳膊肘撞了撞我,然后向下面怒了努嘴,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我:看见没有?那个人就是我三舅,我说的都是真的。 尸体忽然仰起头来,一张脸正对着天上的明月。然后,我听到一阵悠长的呼气声,他脸前的黄纸被气息吹了起来。 呼气之后,紧接着就是吸气。只不过,他只吸了一半,黄纸就落下来,盖在他的脸上。 第五十六章 除掉道士 月光下,原本已经死了的尸体,又站起来悠长的呼吸。这呼吸声很大,即使在几米开外,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让我觉得头皮发麻,我整个身子像是壁虎一样趴在墙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尸体。尸体张开大嘴,我看见他牙齿尖利,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道士开始的时候,提着剑静静地站在烛阵外面。随着尸体的呼吸声越来越大,他开始一瘸一拐的绕着尸体转圈。 我疑惑的看着道士:“这家伙腿脚挺利索啊,怎么忽然瘸了?” 这时候,姚东用手肘撞了撞我,这一下差点把我从墙上推下去。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递过来一只手机。 手机上面是他刚刚从网上搜出来的信息。关于禹步的。 手机上说,禹步是道士在祷神仪礼中常用的一种步法动作。传为夏禹所创,故称禹步。因其步法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又称“步罡踏斗”。 他指了指道士,又指了指手机,意思是道士正在踏禹步,换句话说,他正在作法。 我点了点头,把手机还给姚东。然后小心翼翼的向院子里面看。 我看家尸体的气息越来越粗重,他的胳膊腿也开始张牙舞爪的乱动。而道士提着桃木剑,绕着它不住的转圈,甚至时不时向尸体身上拍过去一张黄符。只不过这符咒打在尸体身上之后,几秒钟内就会自行燃烧起来,变成一团纸灰。 他们两个在院子里不知道纠缠了多久。终于慢慢地停歇下来了。然后尸体在前,道士在后。他像是驱赶牛羊一样,把尸体赶到屋子里面去了。 我和姚东慢慢地从墙头上溜下来。 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都裹紧了衣服,一溜小跑向远处逃。 显而易见,我们都想远远的离开道观。 几分钟后,我们回到了断头巷。我坐在床上,忍不住说:“真是可怕。” 姚东坐在桌子上:“谁说不是呢。我已经看过一次了,可是这一次再看,还是吓得心惊肉跳的。” 我问他:“那这件事怎么办啊?” 姚东叹了口气:“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无论怎么办,咱们都得想一个办法,不能让道士这么干下去。等他的尸体炼成了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呢。”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咱们必须要阻止他。不过,咱们两个的力量是不是太弱了?能挡得住他吗?” 我嘟嘟囔囔的说这些话,姚东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打了个哈欠,忽然问我:“老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说:“我叫郭陵。” 他点了点头:“郭老兄,你困不困?” 我摇了摇头:“我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哪还睡得着觉?” 姚东笑嘻嘻的说:“你不困那就太好了。我这几天东奔西走的,困死了。你帮帮忙,让个位置。” 然后他从桌上跳下来,推了推我,就爬到我的床上去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这算什么?”我想要把他从床上拉下来,可是他已经鼾声四起,睡着了。 我只能恨恨的骂了一声:“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啊。我这是引狼入室,鸠占鹊巢啊。” 当我有一张床的时候,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现在这张床被人占了,我忽然困得神魂颠倒。真的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一边拆桌子,一边念叨着从网上看来的鸡汤。 断头巷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是碎砖头。这小屋里面的床和桌子都是用碎砖头垒成的。 现在我把桌子拆了,垒成了四个砖垛,然后我从外面捡了一块破门板,放在砖垛上。嘿嘿,我现在也有一张床了。 等我把另一床被子铺在上面,躺在新床上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我现在变成是破烂的流浪汉了。” 听说睡眠可以传染。我现在相信这个说法了。因为有姚东在旁边呼呼大睡,我很快也睡着了。我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到附近响起热烈的掌声。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高台上。台下有数不清的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幼。他们都在热情的鼓掌。 在我身边,站着一个魔术师。他两手平伸,笑眯眯地说:“起。” 我的身子像是一块僵直的木板一样,慢慢地站了起来。魔术师又挥了挥手,笑眯眯的说:“跳。” 于是我像僵尸一样,在台子上跳起来了。我的膝盖并没有打弯。因为在跳的过程中,我一直踮着脚尖。 魔术师得意洋洋的向大家宣布:“我这不是魔术,也不是催眠,而是正经的道术。” 我忽然出了一头冷汗,因为我意识到,我好像被人炼化成尸体了。我努力地回过头去,想要看看魔术师的真面目。 结果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是姚东。 我大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是谁?” 我打着哆嗦说:“我以为是李老道。” 魔术师阴惨惨的说:“我不是就是李老道吗?”然后他伸出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猛地一使劲。 他的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现在后脑勺正对着我。我看见上面有另外一张脸,正是李老道。 我吓得大叫一声,猛地坐起来了。 原来我还睡在断头巷,刚才只是一场梦而已。 姚东迷迷糊糊的从我床上爬起来,埋怨着说:“你这小屋吧,阴风阵阵,而且床也硌人。而且你还说梦话。哎,住的不太舒服。” 我摆了摆手:“哪舒服住哪去。我认识你吗?赶紧走。” 姚东一脸不快:“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最起码也得请我吃顿饭吧?” 我叹了口气:“算了,破财免灾,早晚把你送走了,我也清净。你跟我来吧。” 我带着他走到巷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对他说:“你别跟来了,不然让道士看见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姚东摆了摆手:“放心吧,我早就看出规律来了。月圆之夜他要炼尸,炼完第二天,要睡到中午十二点。现在天还早呢,他不会发现我们。” 我点了点头,就把姚东带到了混沌摊。 姚东一边吃,一边对我说:“郭老兄,咱们得想个办法,把这道士除掉。” 我嘿嘿笑了一声:“你昨晚上就提过这件事了。不过我想了想,咱们两个哪有这么大能耐?不如报警吧,交给警察办这件事,怎么样?” 姚东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没有想过报警吗?可是你想想,警察能干什么?顶多调查一番,批评两句就把人放了。道士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根本没办法定罪啊。就算说他炼尸,传出去有人信吗?等警察把他放出来,他肯定到处打听,看看是谁高发他的。结果就找到咱们两个身上了。到时候。你觉得咱们还能活吗?” 我用汤勺敲着瓷碗,一边敲,一边说:“既然连警察都没有办法,咱们两个就更不成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姚东摆了摆手:“别呀。这件事必须得有你来帮忙,只要你肯出马,事情就算是办成一半了。” 我奇怪的问:“怎么我出马,事情就办成一半了呢?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有这么大本事。” 姚东叹了口气:“郭老兄,你就别装了。我早就听我三舅说过,住在断头巷的都不是凡人。” 我一听这个,只能苦笑着说:“姚老弟,这次你真的看错了,我就是一个凡人。” 第五十七章 假尸 姚东显然做了一番功夫,他知道断头巷不少典故。然后极力的劝我:“郭老兄,乱世出英雄,现在就是乱世,该你出手了。你在这个位置上,不做点什么事太可惜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揭竿而起,一呼百应。” 我连忙摆了摆手:“姚老弟,你可别乱说,什么乱世乱世的?现在是太平盛世。你指着我说英雄,很容易被人误会的。万一我被人举报,当成危险分子抓到局子里面去了,你可得负责任。” 姚东咧了咧嘴,有些不满地说:“郭老兄,咱们年轻人得有一股闯劲,你怎么前怕狼后怕虎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我忙摆了摆手:“姚老弟,你别乱说了行不行?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要抓道士,像是要造反呢?我没有闯劲,我承认。你有,你去抓道士行不行?”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我也没有。” 我低头吃馄钝:“还是啊。没有胆子就在一边藏着吧,别出头露面的了。” 这一顿饭吃了十五分钟,姚东一直在怂恿我把道士给抓了。到最后我实在不耐烦了,我对他说:“咱们先不说能不能抓到道士。抓完了之后怎么办?我住在断头巷,隔三差五就有小鬼找我的麻烦,没有道士帮忙,我死定了。” 姚东摆了摆手:“据我所知,断头巷的人最后都失踪了,没有一个是被小鬼害死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一听这话,长叹了一口气,心情很低落。 姚东拍了拍我的肩膀:“反正你也没有几年活头了,把道士给抓了,为民除害多好?这也算是在临终前做做善事了。” 我看了他一眼:“我临终前肯定把你的嘴给缝上。” 我问姚东:“你口口声声说抓道士,你有多大把握?你斗得过他吗?” 姚东摇了摇头:“打我肯定是打不过。那个家伙会道术,而且功夫也不错。咱们两个加一块也不行。”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是有心为民除害,可是我能力不够啊。” 姚东说:“我早就计划好了。他不是要炼尸吗?而尸体上不是盖着一张黄纸吗?咱们有一个人假扮成尸体,等他要炼尸的时候,冷不防给他来上一下。嘿嘿,正面交锋打不过他,偷袭还不行吗?” 我犹豫着说:“偷袭之后呢?杀了他吗?” 姚东说:“偷袭得手之后,把他捆起来,逼着他说出炼尸的秘密。然后……然后打断他的手脚,或者挑断手脚筋,让他不能再害人就行了。” 我挠了挠头:“你这可是重伤害啊。万一李老道报警了,恐怕得关咱们两个几年。”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回老家。躲上个一年半载的。万一能把断头巷的霉运躲过去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啊。” 我点了点头:“你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姚东看了看天:“行了,快要中午了。李老道很快就会出来,然后坐在街边晒太阳,咱们有一下午的时间准备。” 我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姚东苦笑了一声:“能不清楚吗?我偷偷观察他很久了。我猜他晚上炼尸,大耗阳气,所以白天晒太阳是为了补充阳气。” 我嘀咕了一声:“我只听说过晒太阳补钙的,还第一次听说补阳气。” 我和姚东走到道观附近,然后藏了起来。 过了十二点之后,道观的门果然被打开了。道士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我看见他脸色发白,没有什么血色。真的像姚东说的那样,忙了一晚,大耗阳气。 我们等他锁上门,溜达着走到市区之后,就翻墙进了道观。 在翻墙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事来。那种做贼的经历,真是美妙。 今天我们也是来做贼的,我们要偷一具尸体。 姚东一马当先,推开了那两扇红门。然后我们走到了屋子里面。 这间屋子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具棺材。 我们两个一人一头,把棺材盖抬下来了。 姚东喋喋不休的说:“你看见没有?棺材盖都没有钉死。知道为什么吗?就是方便每天晚上拿出来炼尸。” 我皱着眉头说:“你话是不是有点多啊。”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就指了指里面的尸体:“来吧,咱们两个加把劲,把我三舅抬出来。” 我看着死人,有点手脚发凉。 上一次我放好棺材盖之后,才意识到尸体在呼吸。这一次我看的清清楚楚了。尸体每隔十来秒,就会呼一次气,脸上的黄纸被吹起来,诡异的要命。 姚东敲了敲棺材:“郭老兄,麻利点啊。” 我摆了摆手:“你别敲了,万一把你三舅吵醒了,咱们两个还活不活?” 姚东笑眯眯地说:“真把他吵醒了,我姥姥先高兴死了。” 我走到尸体的脚边:“我抬脚,你抬胳膊。” 姚东没有表示异议。于是我们两个一人一头,使劲的把尸体抬了出来。 有句话叫死沉死沉。人死了之后,真的很沉。 在搬动尸体的过程中,我感觉他的两脚硬邦邦的,像是两块木头一样。 姚东蹲下身子,开始解尸体上的袍子。 我拦住他:“你这是干嘛?这人虽然死了,但是好歹是你三舅,你能不能尊重点?扒他的衣服干什么?” 姚东指了指我:“扒了他的衣服给你穿上啊,不然怎么骗过李老道?”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我说了这话又醒过味来了,我拦住他:“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让我穿?” 姚东指了指尸体,又指了指棺材:“咱们两个,肯定要有一个人躺在棺材里面,另外一个人,要看着尸体。你选一个吧。” 我想了一会,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躺在棺材里面吧。”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这就对了。” 尸体的袍子被扒了下来,只剩下一件里衣,好在没有赤身露体,不知道我们两个这么干算不算侮辱尸体。 姚东把袍子扔给我:“天黑之前,你把这个穿上。” 我捏着鼻子接了过来,把袍子放在一边。 我问他:“这尸体怎么办?你打算藏在哪?”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指着墙角的一处干草说:“过一会我把尸体藏在这干草堆里面。我藏在屋子外面。天黑之后,老道就会进来,打开棺材,把你给弄出来。这时候,你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大叫一声。而我就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一下搬砖。铁打的人也得晕了。” 我点了点头:“好吧,希望咱们这计划一切顺利。” 果然像姚东描述的那样,整个下午道士都没有出现。 我曾经和他讨论过,要不要藏在门后,等道士一进门就把他放倒,这样一来,我就不用躺在棺材里面了。 可是姚东不同意,一直强调要一击必杀,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藏在门后风险太大。我们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我叹了口气,也就由他去了。 太阳很快偏西了,而我套上了那件袍子,在自己脑门上贴上了一张黄纸,打扮成尸体的模样。躺进了棺材里面。姚东则帮助我把棺材盖盖上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躺在棺材中了,每一次进到这里面之后,我的心脏都扑通扑通的跳着。 在黑暗中,我几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到后来,我甚至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的,我只能不断地掐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棺材盖响了一声。我心中一动:“来了,是道士来了。” 第五十八章 偷袭 为李铭烟捧场的玉佩加更【岩币3万】 棺材盖被一寸一寸的推开,上面扑簌扑簌的落下土来。这些土打在黄纸上,噼里啪啦的响。 我躺在棺材当中心里面一阵庆幸:“幸好我脸上蒙着黄纸,不然的话,这些土肯定得落我一脸不可。” 我感觉有两只手落了下来。然后开始在棺材里面摸索。 虽然有黄纸蒙着,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屋子里面没有点灯。我奇怪的想:“李老道怎么搞的?黑灯瞎火摸尸体,不怕被咬一口吗?” 我本以为李老道会把我拉住棺材,谁知道,他居然摸索着解我的袍子。我心中一惊:“万一袍子被他解下来了,看见里面的衣服,不就全都露馅了吗?” 我给自己打气:“就是现在了。” 于是我猛地坐起来,一把抱住李老道的胳膊,向外面大声的喊:“姚东,快点来啊。” 随着我的喊话声,我嘴里的气息把眼前的黄纸吹了起来。我看见屋子里面黑乎乎的,李老道披散着头发站在棺材边,他的胳膊被我死死地抱住了。 我抱住他的胳膊之后,就信了姚东的话。怪不得他说我们两个加在一块也不是李老道的对手。这两条胳膊,坚硬的像是铁棍一样,恐怕得刀枪不入吧? 我胡思乱想了两秒钟,姚东还是没有过来,我大吼了一声:“你他妈倒是进来啊。板砖呢?” 这一次姚东终于说话了,不过这话慌慌张张的:“别喊,别喊,还没来呢。” 我气得破口大骂:“放屁,我都抓住他了。” 我嘴上说抓住他了,实际上我快抓住不他了。因为李老道的力气很大,他向回缩了缩手,我就差点被他从棺材里面带出来。他又向前伸了伸手,幸好我躲得快,不然肚子上挨这一拳,半条命就没有了。 姚东终于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了,一边跑一边说:“我告诉你还没来,我一直在门口……妈呀。” 他这一声带着复杂的情绪,又是恐惧,又是惊讶。还好,他冲上来,使劲在李老道后脑勺上凿了一板砖。 那块砖头瞬间变成了几半,而李老道怒吼一声,猛地把胳膊抽回去,向姚东打了一拳。 姚东像是灵活的猴子一样,三跳两跳,早就逃到院子里面了。 直到这时候,我才终于借着门外的月光看清楚。站在棺材边的,恐怕不是李老道,因为他的脸上也贴着一张黄纸。 这个道观里面,脑门上贴黄纸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那具尸体了。 我惨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外面跑。 而尸体紧跟在我身后,也跑到了院子里面。 尸体活了,我要死了。 姚东已经爬到了墙头上,正在一个劲的喊:“郭老兄,快跑啊。” 我破口大骂:“跑你大爷,我跑得掉吗?” 我怪了几个弯,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尸体死死地追着我不放。我现在真是要哭死了,他怎么就跟定我了? 我很想翻墙出去,可是翻墙也需要时间,恐怕还没等我出去,我已经被尸体给抓住了。 这时候,我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响声,像是有人在开门。 我心里一凉:“完了。是道士回来了。一具尸体就已经要弄死我了,再多一个道士,我今天还有活路吗?” 几秒钟后,大门打开了,果然是道士。 他看见我被尸体追的满院子飞跑,也已经愣住了。过了好一会,他大喊了一声:“脱袍子,快脱了袍子。” 我想也没想,就开始脱袍子,根本顾不得思考,这个指令是道士下的。 人在口渴的时候,见到水就喝下去了,管他是不是毒药。人在溺水的时候,见到稻草就抱住了,谁知道它能不能压倒骆驼。 我从道士的语气中听出来,脱掉袍子,似乎就能摆脱困境。于是我开始脱袍子。 在飞跑中完成这件事很不容易,我有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在地,有时候又差点被尸体给追上。我靠了几个急转弯,终于把袍子脱下来,扔掉了。 奇迹发生了。尸体停了下来。不再追我了。他慢慢地捡起那件袍子,然后穿到了自己身上。我看他穿衣服的动作,分明就是一派得道高人的样子,我恍惚间以为,这个家伙仍然是活人。 然而,他穿好袍子之后,就仰着头,看着月亮,又开始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道士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绕过尸体,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了我两眼:“郭二,这是哪一出啊?怎么?没有替换的衣服了,想来我这里借一件?可是你也不能欺负死人啊。” 我那里还说得出话来?一方面是被刚才吓得,另一方面是被眼前的妖道吓得。 道士正笑眯眯的调侃我,忽然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走你的吧。” 道士以极快的速度闪了闪身子,然后随手一抓,抓住了姚东的衣领,而他的手里面,还握着一块砖头。 道士把姚东提起来:“搞偷袭啊?长本事了。” 姚东苦着脸看我:“郭老兄,我说的没错吧?这样偷袭根本不行,得有一个人抓住他的胳膊。” 道士挑了挑眉毛:“你们两个人认识?” 他的眼珠转了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我明白了。今天把我这里弄得鸡飞狗跳的,估计是你们两个合谋吧?” 道士一手一个,提着我们走到大殿中去了。 大殿里面有灯火,总比黑灯瞎火的说话方便。 道士指了指两个蒲团,吩咐我们说:“你们坐下。” 我们两个乖乖地坐下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知道他一会怎么对付我们呢?也许把我们也炼化成尸体。 道士站在我们面前,居高临下的问:“谁能给我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我和姚东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姚东最先沉不住气,指着道士说:“我们要为民除害。” 道士瞪了瞪眼:“谁是害?” 姚东一副豁出命的样子:“你就是害,你是一个妖道。你在炼尸。” 道士看了看院子里的尸体。那尸体静静地站在地上,仍然在对月吐纳。 他苦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在炼尸,炼化你三舅吗?” 姚东点了点头:“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道士叹了口气,另外找了一个蒲团坐在地上了:“我如果真的有炼尸的本领,那倒好了,也就不用这么焦头烂额了。” 我这时候终于回过味来了,我小声的说:“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道士赞许的看了我一眼:“你总算做了一次明白人。”他沉吟了一会:“本来这件事凶险的很,我不想让你们参与,不过……你们今天闯进来,闹了这么一出,估计也是缘分,看来,不让你们参与也不行了。” 我感兴趣的问:“参与什么?” 道士低下头,凑到我们两个身边:“我没有炼化尸体。他对月吐纳,都是自己进行的。” 我和姚东都摇了摇头:“不对,昨晚上我们亲眼看见,你在控制着他吐纳。” 道士呸了一声:“我那是控制吗?我那时压制。月圆之夜,阴气极盛,如果没有我压制,他早就闯到道观外面,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 他指了指尸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给他贴上黄纸吗?” 我们都摇了摇头。 道士说:“贴上黄纸,他每一次吸收阴气的时候,只能吸半口,然后黄纸就盖在脸上,堵住口鼻了。我这是在延缓他吐纳的速度,拖延时间。” 姚东显然有些信了,他问道士:“我三舅怎么变成这样了?” 道士悻悻然:“你问我,我问谁去?” 第五十九章 僵尸 我们三个人坐在蒲团上,刚才的剑拔弩张不见了,变得像是三个人正在闲谈一样。不过这种和善的气氛完全得益于道士身手比较好,能够压制住我和姚东。不然的话,我们三个人还得打起来。 我们两个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向道士询问姚东三舅的情况。 人要么是活着,要么是死了。姚东的三舅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道士却矢口否认,完全不承认这件事和自己有关系。 姚东有些气愤的说:“李老道,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这件事你不清楚,那还有人知道吗?” 道士皮笑肉不笑的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见义勇为,把你三舅给救回来了,你信不信?” 姚东脱口而出:“我当然不信。” 道士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来:“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姚东蹭的一下从蒲团上站起来:“你这不是废话吗?万一你是害我三舅的人呢?然后谎称救人,我要是信了你,不就把你放跑了吗?事情弄不清楚的情况下,我当然要抓住对我最有利的可能了。什么世风日下,你当我缺心眼吗?” 道士摆了摆手:“好好好,咱们不讨论这个了,咱们换个话题。你们两个藏在棺材里面,打算干什么?” 姚东慢慢地坐下来,没好气的说:“打算把你拍晕了,挑断手脚筋,然后把你的邪术问出来。” 道士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两个年纪轻轻,好狠毒的心啊。” 我看见道士一边心不在焉的和我们胡说八道,一边眼珠乱转,显然是在想办法。我忙说:“李老道,你是不是拖延时间编瞎话呢?你今天老实告诉我们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道士做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来:“你们真的要知道真相?” 我和姚东都催促他:“我们当然要知道了,你赶快说吧。” 道士恐吓我们:“有时候,知道真相,会丢了性命,你不害怕?” 姚东冷笑了一声:“等你说完了之后,我就把真相写下来,贴的满大街都是,我就不信这所谓的真相能害了整座城的人。” 道士叹了口气:“好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你们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他站起身来,绕着蒲团转了个圈子,然后又坐下来。这个动作显得他有些躁动不安。他先是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郭二,我跟你说过吧?住在断头巷的人,几年之后都会失踪。” 我摇了摇头:“不是你跟我说的,是木先生告诉我的,你一直在瞒着我,换句话说,在耍我。” 道士干笑了一声,接着说:“姚东的三舅,也是在断头巷出事的。” 我们两个吃了一惊,齐声问:“他也住进断头巷了?” 道士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他坐在蒲团上,拍着大腿说:“当初办这件事的时候,一共是有三个道士。我们三个人,本来素不相识。但是我们都认识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这位前辈,就在断头巷失踪了。而他的失踪关系到一件大事。于是我们三个人决定合力,把他给找出来。” 我奇怪的问:“既然是失踪,你们打算怎么找?”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其余两位道长的名号,我也就不必告诉你了。姑且随便给他们定个名字。一个叫大师兄,另一个叫二师兄吧。姚东的三舅,是二师兄。” 我们都点了点头,等着道士继续向下说。 道士说:“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知道住在断头巷的人到了什么地方。所以找到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选一个人住进去。于是大师兄牺牲自己,咬破手指,把名字写在了墙上。” 我听得很震惊:“他可真是……真是不要命了。” 道士很郑重的说:“因为我们要追寻的东西,比性命更重要。” 我张了张嘴,又问:“那么……那么后来呢?” 道士苦笑了一声:“大师兄很顺利的睡在里面了。当天晚上,就有小鬼给他烧了纸钱,算是认可了他的存在。从那一天开始,我和二师兄轮番陪着他。我们三个人用铁链,和他拴在一块,寸步不离。甚至是睡觉,我都和二师兄换着班睡。始终要保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已经预感到后来发生的事了,可是仍然忍不住问:“后来怎么样了?” 道士向前凑了凑,低声说:“我们这样一连过了几年。虽然不知道失踪的确切日期是什么,但是我们都觉得,那一天快要到了,所以人人都很紧张,即使睡觉的时候,手里面都握着桃木剑。” “有一天晚上,我睡着了。在睡梦中,忽然觉得周围安静下来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呼吸声都不见了……” 姚东瞪大了眼睛:“李老道,你是不是在编故事骗我们呢?你睡着了还能听见别人的呼吸声?”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我这三年来,和他们一直在一块。人睡着了,耳朵可没有睡着。能够听着他们的呼吸声,有什么稀奇的?” 我摆了摆手:“然后呢?” 道士说:“然后我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马上就睁开眼睛了。从我睡着到醒过来,恐怕连一分钟都不到。可是我发现,我们中间少了一个人。大师兄不见了。” 我和姚东惊讶的说:“不是用铁链锁着呢吗?” 道士点了点头:“是啊,铁链纹丝没动。人却消失不见了。于是我赶快叫二师兄,我说,大师兄去哪了?” “结果二师兄不搭理我。我仔细一看,他死了。” 我和姚东听了这话,都沉默不语,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匪夷所思。在一分钟之内,害死了一个人,带走了另一个人?就算是神鬼干的,打开铁链恐怕也得需要一点时间吧?也得弄出来一点动静吧? 道士叹了口气,把供桌上的黄布掀开了,从里面拖出一只木箱子来。然后从箱子中叮叮当当的拽出一条铁链。 他放到我面前:“你们看吧,这条铁链,就是当年那一条了。” 我看见铁链上有三个铁环。铁环是用粗铁棍弯成的,凭借人力绝对不可能拉开。 其中两个铁环被钢丝锯弄开了,这两个估计曾经拴着道士和二师兄。而另外一只铁环,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有。这一只铁环,估计曾经绑着大师兄。 我和姚东看了一会,都忍不住说:“如果你讲的是真的,那么这件事还真有点匪夷所思啊。” 道士苦笑了一声:“可是这件事确实发生了。没有人知道大师兄去哪了。” “后来我买了一副棺材,把二师兄装在里面,放在道观中。派人给他的家人送信。而我自己,每次看到断头巷,心里面都有些惭愧。我们三个人同吃同住了几年,不可能没有感情,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另一个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我咬破手指,也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墙上。但是那些小鬼不认可我。” 道士看了看院子里面的尸体,又接着说:“结果这时候,我发现道观里面出问题了。装着二师兄的那副棺材。它的盖子总是无缘无故的掉在地上。我早晨盖好之后,第二天又掉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有小孩翻墙进来捣乱,为此还和周围的邻居说过这事。结果还是不管用,我就有些生气了,于是有一天晚上,我就藏在墙角,偷偷地观察,看看是谁这么调皮。结果……嘿嘿,你们猜到了吧?” 姚东神色阴郁的说:“你该不会是想说,是我三舅自己走出来了吧?” 道士点了点头:“没错,是你三舅自己出来了。他走到院子正中,一呼一吸,吸收月光的精华,他要化作妖魔了。从那天开始,我就帮他盖上了一张纸,延缓他变化的速度,希望拖延时间,好让我想出个办法来。” 姚东好奇地问:“如果我三舅一直这样下去,会怎么样?会复活吗?” 道士摇了摇头:“我已经详细的检查过了。他的魂魄不见了。不可能复活。” 姚东又指着院子里面的尸体问:“那么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道士向前凑了凑身子,神神秘秘的说:“你听说过僵尸吗?” 我和姚东都吓了一跳:“你确定是僵尸?这玩意真的存在?” 道士苦笑了一声:“鬼都能存在,僵尸为什么不能存在?不过说实话,我并不确定,我也没有见过僵尸。只是翻出来几本古籍对照了一下,感觉很有可能是僵尸。” 我说:“如果真是僵尸的话,应该很危险吧?” 道士点了点头:“如果真是僵尸,让他跑出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我有些着急的问:“那你有没有办法制住他?实在不成,杀了他也行啊。” 姚东瞪了我一眼:“你要杀我三舅?” 我咧了咧嘴:“他还用杀吗?” 没想到道士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能杀了他的话,我早就动手了。关键是我杀不了。” 第六十章 斩首 我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外面的尸体,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我说:“道士,你可别危言耸听。他是死的,咱们是活的,怎么可能杀不了他?” 道士苦笑了一声:“真的杀不了。我都试过很多次了。” 我挠了挠头:“我听说鬼最怕太阳晒了。咱们把他搬到太阳底下,暴晒他一天,管不管用?” 道士摇了摇头:“这个办法我还真的试过。但是不起作用。” 姚东在旁边出主意:“刀呢?用刀把尸体切成碎块怎么样?” 我笑着说:“姚老弟,你这是在教我们杀你三舅啊。” 姚东瞪了瞪眼:“他这幅模样,还用得着杀吗?” 道士还是摇头:“刀砍不进去,火烧不着。” 我疑惑的说:“你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是尸体,又不是铁人。”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我拿着刀砍他的时候,还真的觉得他是铁人。” 姚东说:“那你试过炸药没有?就算是铁人,也得炸坏了。” 道士无奈的说:“先不说在道观里面用炸药会不会把警察给引过来。就算把尸体炸了,爆炸的一瞬间,气浪将尸毒扩散出去,谁知道会害了多少人?” 我和姚东对视了一眼:“这么说,还真的伤不了他了?” 道士摇了摇头:“那倒也不一定。最近我看到了一个办法,好像有点道理。这办法说,需要寻找一位僵尸的亲人。然后用这亲人的血,砍下僵尸的脑袋。僵尸失去了头颅,自然就没有办法再出去害人了。” 我奇怪的问:“这尸体连刀都砍不坏,亲人的血能做到吗?” 道士笑眯眯的说:“能,当然能。只要用一些手段就可以了。”他回头看了看姚东:“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帮天下苍生一个忙,大义灭亲,杀了你三舅?” 姚东摆了摆手:“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三舅早就已经死了,我可没有再杀他。” 道士点了点头:“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做这件事吧。” 姚东犹豫着说:“答应啊,不就是取一点血吗?这有什么难的。” 道士站起来,满意地说:“爽快。再过十五天,我们就杀了僵尸。” 姚东奇怪的问:“为什么是十五天,你不担心这期间僵尸会有变化吗?” 道士看着院子里的尸体说:“最有可能发生变化的,是月圆之夜,挺过那一晚之后,就安全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放心。” 我们正说到这里,远处传来了一阵鸡叫声。天亮了。 而僵尸慢慢地低下头,僵直的走回到屋子里面去了。我听到一阵响动,他像是躺回到棺材中去了。 道士摆了摆手:“走吧,咱们把棺材盖扣上。” 我看着棺材中的尸体,忍不住问:“刚才他在院子当中追我,就是为了这一件袍子?” 道士点了点头:“是啊。按道理说,他化作僵尸之后,已经失去神智了。为什么对这件袍子那么在意呢?我有点不明白了。” 姚东说:“会不会是袍子上有什么东西。所以他虽然变成这样了,仍然念念不忘?” 道士盖上棺材:“不可能,我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什么都没有。总之断头巷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大家要小心一些。” 我听见他这么说就来气。当初把我骗进去的是他。现在提醒我小心的还是他。这人脸皮是不是太厚了? 我们三个人折腾了一晚上,初步达成了和解。眼看天就要亮了,我们挤在道观中,胡乱睡了一觉。 接下来几天,日子过的很平静,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道观中,帮着道士翻查典籍,研究那具尸体。 这期间,我曾经趁白天的时候解开尸体的衣服。看见他身上长出来一寸来长的白毛,看起来很恶心。 姚东曾经大逆不道的提着刀砍向自己三舅。结果三舅没有受伤,他的刀却崩口了。看样子道士没有夸大其词,他却是硬的像是铁一样。 我和姚东曾经问过道士,过几天具体怎么做才能杀了僵尸。每一次道士都神神秘秘的,东拉西扯,从不正面回答,次数多了,我们也就懒得问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第十五天了。 这天晚上是初一,天上没有月亮。如果不点灯的话,就漆黑一片。 道士带着我和姚东站在红门跟前。他吩咐姚东:“过一会僵尸出来了,你就……” 姚东奇怪的说:“不对啊。你不是告诉我,僵尸只会在有月亮的晚上出现吗?今天根本没有月亮,黑漆漆的,僵尸怎么吸收月光的精华?” 道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的思路不够开阔啊。天上没有月亮,我们不会造假吗?总之过一会僵尸出来之后,你就用刀割破自己的胳膊。伤口不用太深,只要血流下来能把手臂遮住就行了。” 姚东吃了一惊:“这么多血,还要求伤口不要太深?”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你如果把握不了,我可以帮你。” 姚东说:“可是我为什么要割破自己的胳膊?” 道士叹了口气:“因为你要把自己的手臂当做刀,才能把僵尸的脑袋砍下来。其余的任何东西都不行。” 姚东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而我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一阵忙乱。 道士一直在试一盏油灯。他不断地向油灯里面加入朱砂,让火光的颜色越来越诡异。 我正要问他想干什么的时候。道士冲我摆了摆手:“郭二,我借你点东西。” 我奇怪的问:“你借什么?” 道士忽然冲我咧嘴笑了。然后趁我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抓起我的手腕,在我的手指上刺了一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在挤我的血。 我大叫了一声:“你这是干什么?”我想把手抽回去,可是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我连向后退的力气都没有了。 道士把我的血挤在油灯里面,然后把我松开了。他笑嘻嘻的说:“借你点血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你可别骗我,这只指尖血,意义非同一般,你老实说。你打算怎么害我?” 道士把油灯放在地上,笑着说:“刚才我的把你的本命灯取出来了一盏,藏在了油灯里面。我打算用你的本命灯光。模拟月亮的光芒,把僵尸给引出来。” 我神色阴郁的问:“然后呢?” 道士指了指油灯中的朱砂:“然后僵尸会到这里吸收月光的精华。这里根本没有月光,他当然什么都吸不到了。但是朱砂被烤化了,却被他吸到身体里面去了。所以渐渐地,他的脖子上面会出现一道红线。这是因为朱砂淤积在喉咙里面,浸入到皮肉中,把人的脖子染红了,被朱砂染红的地方,就是他最脆弱的地方了。” 他拍了拍姚东:“到时候,你就挥舞着手臂,一下砍在僵尸的脖颈上,他的脑袋会应声而下。” 我问道士:“然后你就把我的本命灯还给我对不对?整个过程中,我会毫发无损,没有任何危险。是不是?” 道士高兴的说:“是啊,看来你觉悟很高啊。” 我呸了一声:“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这件事如果真的安全,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本命灯,却把我的骗走?” 道士挥舞了一下桃木剑:“这你就不懂了。咱们过一会要做的,那可是一场大法事。这种法事绝对不可以被打断,不然的话受到反噬,咱们都会有危险。我要保持最佳状态,提着桃木剑在旁边守着你们。” 姚东皱着眉头说:“现在灯已经点起来了,为什么僵尸还没有出来?” 道士笑了笑:“咱们这一点灯光,和月光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僵尸睡在棺材里,根本感觉不到。你看我的吧。” 他从墙角搬过来一张梯子,然后把油灯放在一人高的地方。紧接着,他又从怀里面掏出一面铜镜,反射着油灯的光芒,照到棺材上去。 我站的远远地,越来越觉得不靠谱。道士的行为不像是要杀僵尸,倒像是要逗猫。 道士一边照,一边嘟囔着说:“今天月亮不在。所以咱们就可以造假了。如果换做别的时候,真的拿僵尸没有办法。” 几分钟后,棺材动了。僵尸慢慢地从里面爬了出来。而道士小心翼翼的调整着铜镜的角度,把僵尸引了出来。 僵尸到了院子里面之后,马上就站在了油灯下面,贪婪者呼吸着。 道士看了看姚东,小声说:“要不要我帮你?” 姚东点了点头,把胳膊伸出来了。 道士拿出一把小刀,把刀尖抵在姚东的胳膊上:“我恐怕得提醒你一句。干这件事有一定的危险,你可不要后悔。” 姚东没好气的说:“僵尸都被引出来了,你才跟我说这些?我再后悔,是不是有点晚了?”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伸手在姚东的胳膊上划了一道。他的伤口很浅,但是血迅速的涌了出来,几秒钟的工夫,就把整个手臂染红了。 第六十一章 尸毒 月光下,姚东长了一只血胳膊,看起来诡异极了。 我对姚东说:“你这胳膊不吉利啊,看起来像是被人给砍掉了,然后接上一个假肢一样。” 道士忙冲我摆手:“别乱说,我看这胳膊好看得很。” 姚东眨了眨眼,看着我们两个:“我怎么总觉得,你们两个有点不正经呢?咱们旁边站着僵尸,你们还有心思说笑?” 我和道士都干笑了两声。 姚东活动了活动胳膊,冲我说:“不过说实话,道士这一手真不赖。刀子割在身上,一点都不疼,而且麻酥酥的挺舒服。”他笑眯眯的看着我:“你要不要也来一刀?” 我冷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我们几个在这里说笑,无非是想平息心中的紧张罢了。几分钟后,我们就都沉默下来了。 我坐的远远地,想要逃离僵尸。但是我知道,我坐的再远都没有用。我的本命灯就在僵尸身边,如果他弄灭了我的灯,我照样会出事。 道士手里提着桃木剑,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可是我们都明白,僵尸真的发起疯来,这把桃木剑只是摆设罢了。 姚东拎着血淋淋的手臂,仔细的看着僵尸的脖子。 我们等了很久,僵尸始终在努力地呼吸着,似乎想要从我的命灯中呼吸出月光的精华来。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一个假月亮罢了。 姚东忽然说:“道士,你的计划好像有问题。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僵尸的脖子上还是没有出现红线?” 道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声的嘟囔:“好像是朱砂放太少了。” 我在远处说:“那就多放一点。” 道士摇了摇头:“不行,命灯已经点上了,忽然放进去朱砂,万一把灯扑灭了会出事。郭二作为命灯的主人,会大病一场,这辈子都得病怏怏的。而僵尸如果发现了这月亮是假的,大怒之下,可能今晚就会发生变化。” 我着急地说:“那怎么办?难不成要做一个假太阳,把僵尸逼回到棺材里面去?” 道士冲我摆了摆手:“你来,你把朱砂添到命灯里面去。” 我惊讶的看着道士,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让我添朱砂?” 道士点了点头:“没错,我思来想去,这个活只有你能做。你要凭着自己的感觉,慢慢地把朱砂加进去。一旦觉得体力不支,就要马上停止。” 我很不情愿的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道士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叹了口气:“好吧,我就豁出命做一次吧。” 道士把一个纸包放在手里,里面就是朱砂。我捏着它,小心翼翼的走到僵尸身边。 我抓了一把,慢慢地放到油灯中。油灯被朱砂压得一暗,我顿时感觉到一阵无力,差点倒在地上。我伸手扶住旁边的梯子,慢慢地缓了一会。 这过程中,僵尸就在我身边,一呼一吸,一呼一吸。实在是吓人的很。 我咬着牙,又抓起一把朱砂,以极慢的速度,慢慢地放到油灯里面了。 我看见僵尸的口鼻开始泛红,知道事情有几分指望了。我掌握好这个节奏,不停的把朱砂放进去。 到后来的时候,我看见僵尸的咽喉处,出现了一道红印。开始的时候,这红印颜色极淡,渐渐地,变得很深,而且一点点的蔓延开来,绕着僵尸的脖子转了一圈。 我明白,这是朱砂淤积在他的脖颈上了。朱砂专门克制邪物。浸入到僵尸的肉里面之后,这个地方,就是他唯一的死穴了。 我回头看了看道士,道士点了点头。于是我慢慢地向后退。结果走了没两步,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或许是距离太近,惊扰了僵尸。僵尸那悠长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我吓得头皮开始发麻。道士连忙给我做手势,示意我不要动。 僵尸的脸上盖着黄纸,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我。我半躺在地上,捂着口鼻,连呼吸也不敢了。 过了好一会,僵尸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然后悠长的吸了一口气。我听见这个声音,心里面一颗石头落了地,这一次,我总算捡了一条命。 道士和姚东上前一步,拉着我的两条胳膊,把我拖走了。 我对姚东说:“快去吧,红线已经出现了。” 道士嘱咐姚东:“你到了僵尸身边之后,要大喝一声。午时三刻到,斩!然后再下手。” 姚东极为怀疑的看着道士:“你确定要大喝一声?万一把僵尸惊醒了,那不就完了吗?” 道士显然没有自信,不过他硬撑着说:“这是书上说的。信不信在你,反正要去砍人的是你不是我。” 姚东低声骂了一句,就一步步地蹭过去了。 他走到僵尸身边,使劲咬了咬嘴唇,然后真的大喊了一声:“午时三刻到。” 只不过,这句话喊得哆哆嗦嗦的,没有半点气势,反而漏了怯。 僵尸果然一激灵,停止了吸气。好在姚东又大喊了一声:“斩。” 随着这个斩字喊出来,他的手臂也挥舞下来了。 用人的胳膊做刀,去砍僵尸的脖子。这件事怎么听都很匪夷所思,可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居然变成了现实。 姚东当真是手起刀落。而僵尸的头颅砰地一声,掉落到地上了。 他的脑袋,确实被砍掉了。 我正要欢呼的时候,从僵尸的脖腔里面,忽然喷出来一团黑气,这黑气马上把姚东给笼罩住了。 姚东连话都没能说出来,闷哼了一声,就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道士抢过我手里的朱砂,快步跑过去,拉着他的脚把他拖到了旁边。然后把一包朱砂都塞进了他的嘴里面。 僵尸喷出来的黑气已经消散了。他的头颅和躯体都倒在地上,彻底变成了死尸。 然而,姚东的情况并不太好。我看见他半个身子都变成黑色的了。 我蹲在道士身边,有气无力地问他:“他这是怎么了?” 道士苦笑了一声:“他吸进去尸毒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你不是向我们保证过吗?这个方法安全得很。” 道士理直气壮的说:“是啊,这方法安全得很。朱砂淤积在脖子里面,向上封住了脑袋,向下封住了躯干。然后一刀砍下去,尸毒一点都不会泄露出来。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姚东这一刀砍偏了。泄露出来一缕,把他自己给毒到了。” 姚东居然慢慢地睁开眼睛,虚弱地说:“你他妈的。” 道士一脸无辜的样子:“你可别骂我啊,这事怪我吗?和我没关系啊,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你当时答应我了的。” 姚东闭上眼睛,又骂了一声:“你他妈的。”这不过,这一声比刚才要虚弱多了。 我问道士:“姚东会怎么样?” 道士想了想:“这要看他的尸毒能不能控制住了。如果能控制住,一切平安,如果控制不住,他就变成他三舅了。” 我问道士:“那你能控制住吗?” 道士笑眯眯地说:“还好,我很及时的给他服下了朱砂,把尸毒压制住了,估计很快就好了。” 我又指了指僵尸:“他呢?他会怎么样?” 道士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他就更好办了。脑袋都没了,不可能再出来为非作歹了。他的身体里面虽然有一点尸毒,但是身体都死了,会慢慢地自己化掉,不会再害人了。” 我躺在地上,疲惫地说:“那你快把我的本命灯还给我吧。我怕夜长梦多,我也出什么差错。” 第六十二章 第三只蚂蚱 本命灯火被道士取出来,折腾了半晚上。虽然他最后又帮我放回体内,但是我仍然觉得元气大伤。所以很虚弱的躺在道士的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等我睡醒之后,感觉身子仍然有点虚,不过比起昨天晚上已经好多了。 我扶着门框走出来,看见姚东仍然躺在那里,道士正蹲在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问道士:“僵尸去哪了?” 道士指了指红色的小屋:“收敛到棺材里面了,找个日子,埋了就算了。” 我问道士:“不还给姚东家了?” 道士苦笑一声:“脑袋都被砍下来了,怎么还?还回去万一告我杀人,我还得吃官司。” 我笑了笑:“到时候让姚东给你作证啊,怕什么?” 姚东躺在地上破口大骂:“让我给这个王八蛋作证?门没都没有,看他把我害成什么样了?” 我探过头去看了看,发现他身上的黑色已经褪去了,我挠了挠头:“你这不是挺好的吗?比昨晚上强多了。” 姚东伸了伸胳膊:“好什么啊,你看我这只手。” 我看见有一条黑线,沿着姚东的手心,一直蔓延到了手肘。 如果红色代表生命,黑色估计就代表死亡了。我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好。 我问道士:“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面无表情的说:“是尸毒。大部分尸毒已经祛除干净了,还剩下这一点。怎么也没有办法了。我让他在这里晒晒太阳,先压制住,然后我再想办法。” 姚东躺在地上,唉声叹气的说:“怪不得你昨晚上一定要我去砍头,我猜你早就料到这一点了,所以来害我。” 道士苦笑一声:“我害你干什么?对我又没有好处。” 姚东冷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有的人天生的喜欢损人不利己。” 道士叹了口气:“昨晚上幸好是你,你和僵尸有血缘关系,所以尸毒在你体内发作的不剧烈。如果换成别人,这时候早就变成僵尸了。” 姚东恨恨的说:“那有什么用?这些尸毒去不掉,我不是早晚得变成僵尸?” 道士犹豫着说:“那倒也不一定,如果我给你想个办法,也许能压制住这一点尸毒。嗯,应该有办法,你等等我,我去翻翻书啊。” 我感觉道士根本不是去翻书,而是受不了姚东的质问,借口离开了。 我坐在姚东身边:“你别担心,就算你变成僵尸了,我们也有办法。” 姚东面色一喜:“你有办法救我?” 我摇了摇头:“我有办法救大家,大不了再像昨天晚上一样,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就行了。”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砍死一个僵尸,再造出一个新的来,何必呢?” 我们两个小声的议论了一会,道士拿着一本书走出来了,他拍了拍姚东的肩膀:“我找到一个办法,过一会我给你熬几副药,你吃下去试试。” 我和姚东都以为道士在虚张声势,死马当活马医的安慰人。没想到他真的去药房抓药,买回来很多草药,最后熬成了黑乎乎的一大碗。 姚东看着这碗药,一直皱眉头:“李老道,你这该不会是毒药吧?把我药死了,好弃尸荒野。” 道士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就是想买毒药,药房里也不卖给我啊。” 姚东捏着鼻子和药喝下去了。我和道士都看着他:“怎么样?” 姚东咂了咂嘴:“有点苦。” 道士无奈的说:“谁问你味道了?我问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姚东抬起胳膊来,让我们看了看那道黑线:“这还用问吗?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道士摆了摆手:“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副药就能解了尸毒那是痴心妄想,更何况,我这药只是想要压制一下尸毒罢了。” 姚东摆了摆手:“你说清楚一点。这药只能压制尸毒?那我是不是得喝一辈子药?” 道士笑了笑:“那倒不一定。凡是有毒,就一定有解药。咱们找到解药之后,就能帮你恢复正常了。” 姚东问:“解药在哪?咱们赶快找啊。” 道士一拍手:“问得好。正所谓,解毒需找下毒人。这解药,咱们得从源头找。” 我和姚东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你该不会是……要从断头巷找吧?” 道士赞许的点了点头:“年轻人果然脑筋转得快。你三舅变成僵尸,和断头巷脱不开关系。咱们只要查清楚了断头巷的秘密。这尸毒也就不难解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见这话之后有点开心。我拍了拍姚东的肩膀,笑着说:“老弟,咱们三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姚东苦着脸说:“你们说我是蚂蚱,我不反驳了。可是你们这是强行把我绑到一条绳上啊。” 道士叹了口气:“这就是天意,没办法的事。来吧,你跟着我进屋,看看没有太阳压制,尸毒会不会反复。” 我和道士簇拥着姚东走到了屋子里面。他手上的黑线并没有发生变化。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是压制住了。你只要按时服药,保住你这条命别丢就可以了。等我们揭开了断头巷的秘密,你就可以重新做正常人了。” 姚东要哭了:“断头巷的秘密,什么时候解开啊?” 道士看了看我,微笑着说:“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二年。” 我也要哭了:“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 这天晚上,我没有再回断头巷,而是留在了道观里面。我们三个人坐在大殿中,谈论了一晚上,但是什么都没有商量出来。 我们对断头巷仍然一无所知。只能静静地等着,等到我要失踪那一天,再查一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姚东本来打算把三舅的尸体接走的,现在他也走不了了。因为尸毒的缘故,他干脆留了下来。万一尸毒有变化,可以马上找道士救命。 这天上午,艳阳高照。我们雇了几个人,抬着三舅的棺材,向郊区走去。 公墓中的尸体都是需要火化的,但是三舅的尸体不适合火化。我们只好在附近找了一处乱葬岗,把三舅埋进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我们一边心不在焉的扔纸钱,一边交谈。 我对姚东说:“你留下来了,打算住在哪啊。要不然和我一块住在断头巷?” 姚东一个劲的摇头:“断头巷的床太硌人了,睡不好,还是算了吧。” 我马上说:“我可以换一张木床。” 姚东还是摇头:“房子也太破,冬天漏风,估计很冷。” 我又说:“我可以请一个泥瓦匠,把裂缝堵上。”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郭老兄,我实话跟你说吧,你那巷子太阴森了,白天走进去我都吓得打哆嗦。别提晚上睡觉了。我还是住在道观里面吧。我跟李老道说好了,我就睡那间红屋子。” 我点了点头:“这红屋子也是够邪门啊。专门用来睡僵尸的。” 那天中午,我们把三舅葬在乱葬岗,草草烧了两张纸钱,也就离开了。 当天下午,姚东和道士回道观了。而我则回到了断头巷。我坐在屋子里面,随手在衣兜里摸了摸,忽然掏出来两张纸钱。 我感觉有点晦气,什么时候把纸钱揣在身上了? 我正在懊恼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粗着嗓子喊:“有喘气的没有?出来。” 这声音很不友好,我吓了一跳,连忙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我看见巷子口站着几个大汉,个个坦胸露背,身上纹的花花绿绿的,正一脸不善的看着我。 第六十三章 独狼 为捧场岩币过万加更【4万】 我看见这几个人,心想:“来者不善啊,这是要干什么?” 领头的一个大汉指了指胸口上的纹身:“认识这个吗?” 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干笑了一声:“我没有养过狗,不太清楚。” 那人勃然大怒:“什么狗,这是狼。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我叫独狼,最危险的那种。不拖家带口,打起架来就玩命。懂不懂?” 我干笑了一声:“懂,听说过。不过……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独狼倒背着手说:“什么事……收房租呗。你在这住着,不用交房租吗?” 我愣了一下,问他:“这条巷子,是你的?” 独狼挥了挥手:“这一带都归我管。你交了房租,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可以找我。” 我听了这话,有点哭笑不得,这么说,我今天遇见黑社会了? 我在兜里掏了掏,顺手把纸钱掏出来了:“这条巷子,应该是属于城隍爷的。你今天来收房租,难道和城隍爷有什么关系?幸好我这里留着两张纸钱。是现在直接给你,还是回头烧给你?” 说实话,以前看见这号人,我肯定破财免灾。不过现在我倒看开了,好像和鬼打了交道之后,总觉得再凶的人都不值一提了。 独狼被我气得低头找砖头,要拍我两下。然而他身后有人把我拦住了。我看见是一个精瘦的小伙。他小声的说:“我以前听人说过,这条巷子挺邪门的,阴风阵阵的。墙上写着这么多名字,应该挺有门道的。” 独狼抬头看了看墙,他像是刚刚发现那些名字一样,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他斜着眼看了看我:“给你一星期时间,把房租凑齐,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我微笑着把他们送走了。刚才的狠话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我知道他们已经放弃了。我在屋子里歇了一会,感觉肚子有点饿,于是信步走到隔壁街上,坐在馄饨摊上。 我看见老板愁眉苦脸的,不解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老板叹了口气:“别提了。不知道从哪来了一伙人,来收租金。我这摊子摆在大马路上,还交什么租金?简直没道理。” 我笑着问:“你给了没有?” 老板哭着脸说:“给了,能不给吗?谁惹得起这号人。” 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你长得五大三粗的,应该不至于怕他们吧?” 老板笑了两声:“我倒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惹麻烦罢了。真要发起狠来,我能拎着菜刀追他们两条街。可是咱们是正经过日子的,他们是游手好闲的。真要结下仇了,三天两头给你搞破坏,到时候,你得烦死了。”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我吃完了馄钝摊,又去道观找姚东聊了一会。一直磨蹭到天黑。才很不情愿的回到了断头巷。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这里是哪?” 我从睡梦中醒过来,随口说了句:“是断头巷。” 那人又喊:“断头巷的人为什么不出来交房租?” 我有点奇怪的坐起来,因为这人的声音,和白天的独狼有点像。我从小门中走出来,打了个哈欠:“不是说好了,一个星期之内送过去吗?怎么大半夜来收房租?” 独狼瓮声瓮气的说:“等不及了,现在就要。” 我这时候,发现他有点不对劲。因为他站在巷子口,手里面提着一盏白纸灯笼。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指着他的灯笼说:“这灯笼是干什么的?好端端的,提着它干嘛?” 独狼一边向巷子里面走过来,一边嘟囔着说:“我也不知道灯笼是干什么的。不过,有它照明,感觉很好用。” 随着他一步步向前走,我总算看的清清楚楚了。他走路的时候,两腿根本没有打弯,全靠着脚尖在地上一点,轻飘飘的就弹出去一米来远。 独狼已经飘到我面前了,他大声问我:“房租呢?” 我小心翼翼的说:“我拿给你。” 独狼很兴奋的说:“快一点。” 我把桌上的纸钱拿起来了,然后走到独狼面前,试探着地给他了。 独狼很高兴的接了过来,点头说:“不错,你小子很识相。” 我心里面再也没有怀疑了。这小子已经死了。不过,白天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晚上怎么会死了呢? 我小声的问:“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 独狼奇怪的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劲的?我好得很。” 我心想:“看样子,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哎,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真当保护费是那么好收的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独狼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走了,走了。”忽然,他咦了一声:“我的狼去哪了?” 我现在急于把这只小鬼送走,于是随口说:“在外面的街上呢,你去看看吧。” 独狼居然高兴地说了一声:“真的在街上,兄弟,谢了啊。” 这时候我听到街上传来一阵悠长的狼嚎声。紧接着,是独狼的一声惨叫。 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发现是一匹苍狼,正站在月光下,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在它身边,独狼已经躺在地上,被咬死了。 我心里发毛,一步步的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屋子里面,随手抓起一块砖头来。 然而,那只狼低着头,把身子弯成了弓形。它嚎叫了一声,就冲我扑了过来。 我吓得大叫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了。苍狼不见了,独狼也不见了。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罢了。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钟。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再也说睡着了。直到鸡叫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了。 我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推了推我:“小伙子,你醒醒。” 我睁开眼,发现是一个警察。我奇怪的坐起来,问他:“找我有事?” 警察冲我笑了笑:“有一宗命案,和你有点关系,所以找你来调查一下。” 我奇怪的问:“是什么命案?我一直老老实实地,怎么可能会摊上命案?” 等我上了警车之后,警察递给我一张照片,问我:“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我低头一看,正是独狼。 照片中的独狼显然已经死了,而且死时候的模样很恐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我心想:“他真的死了?难道昨天晚上不是梦?我见到的是真的?” 我咧了咧嘴,对警察说:“认识倒是认识,不过,也只是见过一面。昨天他来找我收保护费,然后就走了。” 警察说:“这个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据他的朋友说。你当时拿出来一叠纸钱,威胁他来着,有这么回事吗?” 我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威胁他了?你们警察办案子不用讲证据的吗?” 警察又问我:“可是你拿纸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告诉他,要杀了他,然后给他烧纸?” 我有点无语的说:“这种胡猜乱想,是新的办案手段吗?” 警察笑了笑:“小伙子,你别着急。我们也是出于办案的需要,多嘴问一句。如果你是清白的,那谁也不能冤枉了你。” 我点了点头,只好把怎么给三舅送葬,纸钱揣在兜里带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警察听了之后,微微点了点头,又问:“可是……独狼在临死的时候,曾经大叫了一声,你知道他叫的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警察说:“他叫的是断头巷。据我们调查,你住的那条巷子,就是断头巷。” 第六十四章 得道高人 我跟着警察到了派出所,他们问了我几个问题。包括我以前和独狼是不是认识,有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我都照实回答了。 按道理说,我坦坦荡荡,警察不应该为难我才对,可是我看他们的意思,好像已经把我定位成一个重要的嫌犯了。 我忍不住说:“就算独狼临死的时候,喊了断头巷的名字,那也不能确定就一定是我干的吧?咱们总得讲证据是不是?” 警察笑了笑:“要讲证据吗?好,我拿给你看看。” 几分钟后,他拿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走过来了。他把塑料袋放在桌上:“你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你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因为塑料袋里面封着的,是几张纸钱。 因为昨天我拿着纸钱和独狼斗了两句嘴,所以我对这些钱还是有些印象的。面值和颜色都对,恐怕真的是我递给他的那几张。 警察见我不说话,他笑了笑:“这几张纸钱,他临死的时候都握在手里面。你说,是不是在暗示杀人凶手是谁?” 我盯着他问:“你已经确定我就是凶手了?” 警察笑了笑:“那倒没有,不过你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问警察:“独狼是什么时候死的?” 警察说:“今天凌晨两点钟。” 我又问:“那么……独狼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查出结果来了吗?” 警察脸色有些不自然,他皮笑肉不笑的说:“这就要请教你了,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我闭上眼睛,仔细的梳理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两点钟的时候,独狼来找我要钱,我把纸钱递给他,而他欢天喜地的走了。结果警察又说,他是凌晨两点死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我见到的是魂魄。独狼死了之后,仍然念念不忘的,来找我要账。” 我挠了挠头,对警察说:“这件事不是我干的。我说是鬼干的,你们信吗?” 警察瞪了瞪眼:“你这种态度,只能加重我们对你的怀疑。” 我嘀咕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也不信。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这种事,我也不大信。” 我想了想,把手机拿出来了,我对警察说:“我能不能找两个人来?有人可以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察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开免提。” 我拨通了姚东的号,并且开了免提。我对姚东说:“姚老弟,你和李老道来南区派出所一趟,我出事了。” 姚东在那边奸笑了一声:“郭老兄,出什么事了?又杀人了?” 这话一出口,警察马上瞪大了眼睛,那副表情别提多精彩了,估计以为自己抓到了一个在逃的重犯。 我苦笑了一声:“你可别乱说了,警察在旁边听着呢。你们两个赶快来吧,这里闹鬼了。” 姚东和道士整天无所事事,当然一口答应了。可是等我挂了电话之后,警察开始细细的盘问我了,问我刚才的电话是什么意思。 我苦着脸解释说只是一句玩笑。但是警察显然不信。他们带着我录了指纹,拍了照片,在网上四处比对,不过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中午的时候,姚东和李老道终于赶过来了。姚东站在派出所,左看右看,像是在看稀罕一样。而李老道直奔审我的警察,笑眯眯地说:“石警官,这么多年了,还没升官呢?” 石警官愣了一会,仔细看了看老道,惊讶的叫了一声:“是你?最近你躲到哪去了,四处找不到你啊。” 道士微笑着说:“我一直在道观里面,只不过没有露面而已。” 我奇怪的问道士:“你们两个认识?” 道士指了指石警官,笑着说:“我们以前认识。那时候他被几桩人命案子搞的焦头烂额的,最后找到我了,我把死者的魂魄招过来,帮着他破了案。” 石警官见我和道士谈话,奇怪的问:“你们两个也认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我徒弟。刚才打电话怎么回事?你们怀疑他杀人了?这不可能,这小子杀鸡都不敢,怎么敢杀人呢?” 我听到这里,忽然有点感动,李老道这个人确实有点不靠谱,但是关键时刻真是不含糊。到了派出所还没有问什么事呢,就站在我这一边证明我的清白了。 石警官笑了笑:“李大师,你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你的徒弟,万一你看走眼了怎么办?这可是人命官司,咱们不能乱打包票。” 道士笑着说:“怪不得你这么多年都不升官呢?又臭又硬的,领导也不喜欢你啊。”他摆了摆手:“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吧,我帮着你们分析一下。” 石警官把掌握的情况讲了一遍,而我也把我的经历说了一下。 道士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是独狼在睡梦中,魂魄出窍了。他的魂魄飘飘荡荡,来到断头巷,找郭二要钱。等要完了钱,按道理说,魂魄会飘回来,但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没有能够成功还阳。所以他大叫了两声,死在自己家了。” 我一拍手:“没错,就是这样。” 石警官为难地说:“你们可以这么说,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办啊。报告上写,死者灵魂出窍,意外身亡?我要是这么写了,别说升官了,现在的位子都保不住。” 道士笑了笑:“独狼身上没有伤口吧?” 石警官摇了摇头:“什么伤口都没有。”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既然没有伤口,那还不简单吗?什么猝死啊,什么窒息啊。随便编一个不就行了?老石,你可别唬我,我知道你经常这么干。” 石警官瞪大了眼睛:“红口白牙的,你可别乱说啊,我什么时候这么干了?” 道士笑着说:“开个玩笑而已,激动什么?反正这件事和我徒弟没关系,你没有证据,总不能冤枉他吧?” 石警官皱着眉头说:“可是这终究是一条人命,咱们总得把他的死因弄清楚吧?这么稀里糊涂的放过一件案子?” 道士叹了口气:“老石啊,你别这么较真了。让我看,这家伙就是阳寿到了,挺正常的死了,你何必一定要给他找出一个凶手来呢?这根本没凶手啊,你不可能找得到。” 石警官点了点头:“算了,那就这样结案吧。” 我们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个小警察跑进来,冲石警官说:“又死人了,也是凌晨两点,刚刚才发现的。” 我们都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看了看照片。我看见死者的脸,顿时就愣住了。 昨天白天的时候,独狼要用砖头拍我,有一个精瘦的小伙把他拦住了,这小伙很显然是独狼的手下,现在怎么连他也死了? 石警官看了看道士:“这不是巧合吧?” 道士摇了摇头:“不是巧合,真的有人在害人。” 警察们把独狼其余的同伙叫了过来,挨个盘问,但是什么也问不出来。整个警察局一筹莫展。我很想一走了之,但是我身上毕竟有嫌疑,所以只能坐在这里等着。 到后来,石警官又开始哀求道士帮忙。道士叹了口气,对石警官说:“也罢,今天晚上,我来作作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两个的魂魄。” 石警官感激地说:“多谢了,多谢了。哎,一连死了两个人,这可是大事啊。” 道士打了个哈欠:“你给我们找间屋子,我们休息一下。睡够了晚上才好做事。” 石警官马上答应了:“这个好办,我们有的是宿舍。” 我们三个人被领到一间屋子里面,然后歪倒在床上了。 我昨晚上就没有睡好,今天又被石警官折腾了一上午,早就累了,于是躺下之后,迷迷糊糊的就想睡觉。 可是睡了一会之后,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我问道士:“晚上的时候,你打算怎么办?招魂有把握吗?” 道士摇了摇头:“一点把握都没有。从他们的死相上来看,他们的魂魄都丢了。普通的招魂是没有用的。” 我诧异的看着道士:“既然丢了,那还怎么作法?” 道士在床上盘着腿,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魂魄不会无缘无故丢失的,一定是有人将魂魄偷走了。咱们只要认真想想办法,凭借一点蛛丝马迹,把魂魄找出来。那就可以了。而且可以顺便查一下,偷走魂魄的人是谁。” 道士叹了口气:“最近妖魔横行啊,总感觉要出大事了一样。” 姚东一边玩手机,一边说:“照这么说,你帮着独狼找魂魄,也是在斩妖除魔了?尽道士的本分?” 李老道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姚东咂了咂嘴:“那我可就不明白了,你刚才为什么表现的那么不情愿呢?”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年轻人啊,你还是太年轻。等你和这些人打交道的多了,你就得明白。有时候,必须得矜持着点,得有点架子,让他们体会到,请你一次不容易。如果你痛痛快快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谁还把你当得道高人看?” 我和姚东都点头赞道:“真是高论。” 第六十五章 背靠背 我们在警察局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期间吃了石警官买来的饭。一直耗到太阳落山,道士整了整衣服,站起来说:“行了,你们两个帮我打下手。咱们去找找独狼的魂魄。” 说实话,道士作法,我们都没有见过。所以我和姚东欢呼雀跃的跟出去,打算看看热闹。 南区警察局不大,但是至少也有一个小院。而幸好有这么一个小院,可以供道士作法。不然的话,李老道就得去大街上烧黄纸,挥舞桃木剑。 这要是传出去,派出所请道士装神弄鬼。石警官恐怕马上就被撤职了。 小院当中,已经有几个警察在看热闹了。他们围着一张床,而床上放着独狼的尸体。 道士挥了挥手:“警察们都回避一下,石警官留下就可以了。” 老成持重的警察不敢给自己找麻烦,纷纷走了。有几个年轻的仗着年轻胆气壮,居然问:“为什么让我们回避啊?”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万一被鬼缠上了,得倒霉一个月,你们愿意吗?” 警察们一听,全都吓跑了。 姚东问石警官:“你不怕倒霉啊?” 石警官苦笑了一声:“我在这个位子上,没办法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然后他问我们两个:“两位小兄弟,你们呢?不怕倒霉?” 我和姚东对视了一眼,苦笑着说:“我们俩啊,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已经倒霉到家了。” 道士冲我和姚东摆了摆手:“你们把尸体抬下来。然后把铁床翻过来。” 我们两个都奇怪的看着他:“从来没听说过这样作法的。” 道士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们没听过的太多了,今天就是让你们来见见世面的。” 我们只能按照道士的吩咐,把铁床翻了过来,然后又把尸体放在了床板背面。 可是道士仍然不满意,又指挥着我们用绳子,把尸体死死地绑在床上。然后把铁床正了过来。 现在好了,尸体被绑在了床板下面。脊背贴着铁板,脸朝着地面。 我们看着尸体这个怪异的姿势,都有点奇怪。 姚东问道士:“李老道,你这个是正统的道术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像是邪术呢?” 道士瞪了瞪眼:“胡说八道,我这当然是道术。”他义正词严的说了这话之后,就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来:“实际上,哪有什么正术邪术之分?用来做好事的办法,就是正术。用来做坏事的,就是邪术。” 我们都微笑着说:“你倒是灵活运用啊。” 道士忽然亲切的走过来,和我勾肩搭背:“郭二,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我警惕的看着他:“你想要干嘛?” 道士开始拙劣的表演,他先是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每次作法的时候,你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在想什么?” 道士说:“在想鬼故事。” 我忍不住笑了:“作法的时候想鬼故事,也挺合理的。” 道士又幽幽的说:“有一个鬼故事,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我奇怪的问:“哪个鬼故事?” 道士幽幽的说:“有人在床上睡觉,夜里总听到有人在长叹:背靠背,真舒服……” 我听了第一句,就开始头皮发麻了。 然而道士还在接着讲:“这人找遍了屋子,也不知道从哪发出来的声音。直到有一天,他躺在床上,忽然灵光一闪,弯腰向床下看了一眼。你猜他看见什么了?” 我裹紧了衣服:“看见什么了?” 道士笑嘻嘻的说:“他看见床板下面,贴着一具尸体。而这尸体,也在看着他,冲他咧嘴一笑,然后说:背靠背,真舒服。” 我开始全身冒冷汗。就在这时候,我感觉后背上有个东西靠了过来,紧接着,是幽幽的一声:“背靠背,真舒服。” 我吓得惊呼一声,向前猛跑了一步。然后我看见姚东在我身后嘿嘿的笑起来了。 我恼火的看着他们两个:“有病,你们简直有病。” 道士也站在那笑,笑容猥琐,一下午建立起来的得到高人的样子,荡然无存。 我对道士说:“你作法就作法,讲什么鬼故事?” 道士指着铁床说:“请你躺上去,背靠背。”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让我躺上去?” 道士点了点头:“是啊,我这话有歧义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躺。我有病吗,躺上去干嘛。” 道士叹了口气:“郭二,你不是不知道。独狼的魂魄已经丢了,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把他的魂魄找出来。” 我瞪着眼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道士无奈的说:“我常年修炼道术,魂魄见了我就跑,我倒是想躺上去,可是我躺上去没用啊。” 我看见姚东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我指了指他:“为什么不让姚东躺上去?” 道士举起姚东的手腕晃了晃:“他身上有尸毒,也不行。” 我又指石警官。 这次道士直接把我摁在了床上:“你就乖乖在这里躺着吧。你是断头巷的人,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找你做。” 我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安慰我自己:“也对,这件事本来就该我做。希望这件事能顺利解决,然后再收集一点小鬼的灵气。” 道士蹲在我身边,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心不在焉的问:“那件袍子带着呢吗?” 我嗯了一声:“一直带在身上。” 道士点了点头:“不过你得主意,用黄纸包好了,免得灵气被你自己吸走了,到时候就不好交差了。” 我点头答应了。 我看见道士在地上点了三支香。烟气冉冉上升,飘到了尸体的身上。然后又透过床板,飘到了我的身上。 姚东在旁边笑眯眯的问我:“怎么样?背靠背,舒服吗?” 我笑着说:“舒不舒服你不知道吗?你看看自己身后,和谁靠着呢?” 我这一句话,吓得姚东脸都白了,连忙疑神疑鬼的向背后看去。 道士盯着那一缕烟气说:“他的魂魄虽然被偷走了,但是尸体里面,不可能没有残余。这一缕残魂,会沿着烟气进入到你身体里面。过一会,你应该能感觉到。” 我嗯了一声,然后有些好奇的问:“李老道,你这套办法,是从故事中学来的,还是那个鬼故事,是从道术中脱胎来的?” 道士笑了笑:“那个故事虽然是人编出来的,但是也有些道理。人的后背贴在一块,天长日久,可以魂魄想通。大概那具尸体,想要占了他的肉身,借尸还魂吧。” 我听了这话,心里更加发毛了。 身下的床板冷冰冰的,我躺在那里,总是不由自主的觉得这是独狼的后背。我只能咬牙坚持着。 过了一会,道士递过来一张黄纸:“把它贴在额头上,慢慢地调整呼吸,把呼吸压得越低,你的阳气就越弱,也就越有可能见鬼。” 我照做了。现在我脸上贴着黄纸,躺在铁床上。这幅模样倒有点像是姚东的三舅。 过了一会,我的气息已经被压得极低了。一呼一吸之间,那张黄纸都不再有反应。这时候,我忽然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交房租。” 我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这样一动,那声音顿时消失不见了。 道士问我:“怎么样了?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我点了点头,对道士说:“我听到独狼的声音了,他在喊我交房租。” 道士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他临死的时候,念念不忘的是去收钱。估计这一缕残魂,也只剩下这点神智了。你照样压低了呼吸,仔细跟着声音走,怎么样?” 我问道士:“跟着声音走,就能找到独狼吗?” 道士点了点头:“自己魂魄之间是有感应的。你现在就是用他这一点残魂,感应到他魂魄的位置。” 我站在地上,问道士:“那你们呢?” 道士笑了笑:“我们不能距离你太近,不然的话会干扰你,不过你放心,也不会太远。你只要回头叫一声,我们很快就能赶到。” 我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屏住呼吸。几秒钟后,独狼又在我耳边喊:“交房租。”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这声音飘飘渺渺的,有的音节在耳边,有的音节又在极远的地方。我慢慢地转过头去,跟着那声音,试探着向外面走。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市区的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我,脸上贴着黄纸,跟着一只鬼的声音,走来走去。 我回头看了看,道士几个距离我真的挺远的。在路灯下,他们简直是几个黑点,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我现在有点怀疑了,我大叫一声,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及时赶到。 我安慰了自己两句:“找到独狼的魂魄,就把他带回来,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我借着路灯的光芒,一直走到了市郊。那呼唤声越来越清晰了,我很确定,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 果然,我看到一个人影。他披着大衣,蹲在地上,呼唤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第六十六章 纹身 我看见地上蹲着的人,顿时松了口气。呼声明明白白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不难猜出来,他就是独狼了。 独狼活着的时候,我不怕他。因为见到鬼之后,我发现人并没有那么可怕。 现在他做了鬼,我依然不怕他。也许是因为他是一只不明不白就死了的可怜鬼。也许是因为道士和摇动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又或者……是因为我最近见鬼太多了,已经麻木了。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对独狼说:“老兄,跟我回去吧。回去把你的冤情说一下,我们帮你伸张正义。” 独狼蹲在地上,动也不动。我看见他的身子一起一伏的,像是在轻轻的颤抖。 我皱着眉头说:“老兄,你听到没有?” 独狼还是不理我。我搓了搓手,心想:“刚才道士说了,碰了鬼就得倒大霉啊,我真的不想碰他,不过今天没办法了。先把他叫回去再说吧。” 我伸手拍了拍独狼的肩膀:“老兄,别在这里蹲着了,跟我走吧。” 独狼慢慢地回过头来。然后,我就吓呆了。 我发现大衣后面,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狗,不对,是一匹狼。 它站在地上,身上披着独狼的大衣,目光凶狠的盯着我。 我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向后退,然而我刚刚一动身子,那匹狼就扑了上来。 它的身子恐怕没有多重,但是这冲力很大,我的身子一趔趄,就仰面躺倒在地上。我惨叫了一声,扯着脖子喊:“救我啊,你们快来救我啊。” 狼的身子冷冰冰的,像是冬天里的冰块。我的手冻得发疼,但是几秒钟后,手就没有知觉了,已经麻木了。 它的嘴巴努力地伸下来,在我的脖颈里嗅了嗅。我感觉它的呼吸也是冷的。这凉气沿着我的血管,一直窜到我的头颅上去。我的意识都要被冻住了。 我想要用力把狼推开,我想要爬起来逃走,可是这冷气让我的动作慢了很多倍,力气也小了很多倍。我苦笑了一声:“想不到,会不明不白的,死在一只畜生手里。” 昨天白天,独狼神采奕奕的对我说:“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没想到,这句话这么快就应验了,我变成了狼的一块肥肉。 冰冷的牙齿已经接触到我的脖颈了,然后,它咬了下去。我的身子一僵,我感觉我的肢体在不由自主的抽搐。 我不想这样躺在地上抽搐,这种死相太难看。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估计是狼咬到我的神经了吧。 再后来,我就闭上了眼睛。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死过很多次了,好像已经习惯了。 过了一会,有人拍了拍我的脸,我听见是道士的声音:“醒醒,醒醒,在地上睡多凉啊。” 我睁开眼睛,看见道士蹲在我身边,旁边还有姚东和石警官。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以为我死了。” 道士笑了笑:“差一点。幸好我及时赶到。” 姚东神色古怪的看着我:“郭老兄,咱们让你去找独狼的鬼魂,你怎么倒藏到这里睡起大觉来了?” 我笑了笑:“姚老弟,我找不到他,所以打算去梦里问问周公,看看这小子到底藏到哪去了。” 道士问我:“能站起来吗?” 我抬了抬胳膊腿,全都不能动。好像这四肢不是我自己的了一样。 道士又问我:“身上有没有什么感觉?” 我闭了闭眼:“有点冷。” 姚东摸了摸我的额头:“体温正常啊,哪里冷了。” 道士挥了挥手,把他赶开:“一边去,净在这添乱。” 他对石警官说:“找担架来,把他抬回所里去。” 石警官点了点头,给所里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警察开过来一辆车,把我装上了。 几秒钟后,我被安置在了一张铁床上。我躺在院子里,看着满天星斗,而警察们围在我身边,像是在跟遗体告别。 我左右看了看,对他们说:“这张床怎么有点面熟?” 姚东笑着说:“就是背靠背那一张。”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快把我弄下去,我够倒霉了。” 道士拍了拍我:“放心吧。尸体早就放回去了。” 他又开始在我床下点香。烟气从小下面冒上来,将我的整个身子都包裹在里面。 我问道士:“我这是怎么了?” 道士说:“你被鬼咬伤了。鬼的阴气沿着你的血脉进入到你的身体里面。让你觉得自己像是被冻住了。如果没有人发现的话,他就真的被活活冻死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我不是被鬼咬伤的,我是被狼咬伤的。不过那只狼冷冰冰的,有可能是狼的魂魄。” 道士奇怪的说:“魂魄死了之后,应该去投胎转世。只有在世上有恩怨,才会留恋不去。动物的世界很单纯,一般死了之后,马上就投胎了,所以它们的魂魄并不常见。你今天遇到一只,也算是开眼了。” 我嗯了一声:“大概这只狼在人间受了什么委屈吧。” 我问道士:“你点这香,能把我救了吗?” 道士嗯了一声:“烟气属火,能把你体内的阴气压制住,保住你的性命,过一会鸡叫之后,天地由阴转阳,你就慢慢地缓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几秒钟后,我的手机响了。按照时间算,现在已经是天亮了。 果然,我感觉有一缕缕热气,慢慢地灌到我的身体里面,我又能活动了。 我慢慢地从床上做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脚。 石警官打着哈欠问我:“郭老弟,你不是去找独狼的魂魄了吗?到底有时没有找到?” 我苦笑了一声:“如果找到了,我还会变成这样吗?我没找到独狼,倒见到了一匹真狼。说起来也是邪门啊,现在的动物智商这么高吗?居然披着独狼的大衣,骗我上了个大当。” 姚东在旁边说:“独狼,独狼。结果他死了之后。真的出现了一只狼。你们说,会不会他是一只狼精,肉身死了,就现了原形了?” 道士摇了摇头:“没有这个道理。这有能力化形的妖精,距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了,怎么可能在大街上收保护费?” 我坐在铁床上,低着头想了一会,然后犹豫着说:“不过说实话,这只狼长得有点面熟,我看到它的时候,总觉得在哪见过似得。你们让我想想啊。” 过了一会,我猛地拍了一下手掌:“我知道了,是纹身。独狼胸前的纹身,和这只狼特别像。” 道士奇怪的问:“你确定?” 我挠了挠头:“独狼的尸体呢?你们带我去看看,我再确认一下那纹身长什么模样。” 周围有两个警察扶着我走到停尸房。我把白布揭开,露出独狼的身体来。我看见他的胸口上白白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我咦了一声,用手掌摸了摸:“纹身呢?怎么不见了?” 我疑惑的看着石警官:“他有纹身吧?难道是我记错了?” 石警官说:“他确实有纹身,我记得很清楚。” 我指着独狼的尸体:“可是……现在怎么没了?你们警察还管给尸体洗纹身?” 石警官苦笑了一声:“郭老弟,你这可是说笑了。”他想了一下,说:“我记得,他的手下好像也有这种纹身。” 我忙点头:“没错,有个精瘦的小伙,也是刚刚死了。是他的手下。” 我们看了看小伙的尸体,纹身也不见了。 我坐在椅子上,对道士说:“是纹身有问题。” 道士仍然很怀疑的说:“纹身还能活了不成?这不可能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这种怪事。” 而石警官已经雷厉风行的分派任务了。他让民警把独狼的同伙全都抓了过来。挨个看他们的身体。 这些人身上都有纹身,但是纹的很粗糙。和我们之前见得那两个根本不一样。 石警官盘问了一会,对我们说:“应该是纹身有问题。独狼和那小伙的纹身是特制的,别人都没有。” 我奇怪的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石警官说:“其中有个知道内情的,跟我们说,前一阵子,那小伙发现一个纹身店,纹的特别好,于是拉着独狼去了。据说这个店很奇怪,白天的时候不开门,只在晚上开门。弄得神神秘秘的。” 石警官办案多年,警觉性很高,他分析说:“你们看,是不是这纹身店有古怪?我猜,独狼的死,和他的纹身大有关系。” 石警官听了我的话,更有信心了,他看着道士说:“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道士笑了笑:“既然纹身店有古怪,那就把老板给抓来啊。” 石警官苦着脸说:“抓来了怎么定罪?你的纹身能咬死人?就算他承认了,我也没办法写报告啊。” 道士笑了笑:“我不是警察,我也不懂这个啊。” 石警官赔笑说:“行有行规,用你们的门规处置他不就行了?我觉得……这种人估计是江湖异士,我们不一定能对付的了他,还得你们这种得道高人出面。” 第六十七章 图腾 道士很想插手这件事,但是偏偏要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来端着。直到石警官好话说尽,他在勉强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试试吧。” 石警官自然高兴得很,马上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屋子。 看得出来,这间屋子比上次的宿舍可要高级多了。 我们先是吃了点东西,然后躺在床上。我已经忙了一夜,实在是累了。 姚东在旁边对道士说:“我看石警官为人挺厚道的,你何必这么端着呢?你这么干可有点不地道。”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这你可就错了。就因为我端着,他才厚道呢。” 他们两个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先有的厚道,还是先有的端着。这个问题永远没有尽头,就像是追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 我听了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好人进了警察局,总会获得安全感,我现在就觉得自己很安全,于是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等我睡醒的时候,看见道士正在整理他身上的零碎。除了一把桃木剑,一只罗盘以外,还有一大叠黄纸,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纸包和瓶瓶罐罐。 我忍不住说:“你这个怎么像是开杂货铺一样?” 道士笑了笑:“行走江湖,多一份准备,就多一份安全。你要不要也来一套?” 我摇了摇头:“你给我,我也不会用啊。” 道士笑着说:“我教你啊。” 我眼前一亮:“这东西,好学吗?” 道士想了想说:“学上个三五年吧,就可以抓得住普通的小鬼了。” 我苦笑了一声:“三五年之后,如果我还在人间,一定跟你学。” 我们两个说了一会话,石警官就把门推开了,要我们出去吃午饭。 在饭桌上,道士对我说:“你多吃一点。吃完了,咱们去找找那纹身店。”我答应了一声。 午饭后,石警官换上了便衣。按照独狼的小弟兄提供的地址,带着我们找去了。 我们一路走到市郊,这里算是城乡结合部,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基本上属于脏乱差的那种。 石警官带着我们在小巷子里转了两圈,就慢慢地停下脚来了。 我问他:“怎么样了?找到了?” 石警官摇了摇头:“后面的路,我不知道怎么走了。” 我奇怪的问:“你没有问清楚吗?” 石警官叹了口气:“是那小子说的不清楚。他说入夜之后,墙角上会有人点香。只要跟着红点走。就能找到纹身店了。” 我嘟囔着说:“在墙角点香,一听就邪门啊。这么诡异的纹身店,他们也赶来?” 石警官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他们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最信鬼神。越诡异的地方他们越喜欢,还想着让小鬼保佑呢。” 道士摆了摆手:“行了,咱们先回去吧。晚上的时候再来看看。” 再回去的路上,我对道士说:“晚上咱们几个带着东西,沿着红点找到纹身店,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道士摇了摇头:“不行。我总觉得,纹身店只是一个幌子,万一有高手藏在幕后,咱们这么做,就打草惊蛇了。再者说了,咱们无凭无据,把人抓了又能怎么样?没有证据还不是得放了?” 我奇怪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郭二,如果给你一个纹身的机会,你想纹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怕疼。” 姚东热情的建议:“郭老兄,纹阴阳鱼吧,纹上去之后,小鬼都怕你了。” 道士忙摇头:“不行不行。小鬼如果不敢接近郭二,他还怎么凑齐小鬼的灵气?” 我警惕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啊,我不想纹身。” 道士拍拍肩膀:“你这是为大家作牺牲。只身入虎穴,探明里面的情况。” 我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又让我去?” 道士指了指自己:“我是道士,目标太明显,我不能去吧?姚东身上有尸毒,也不合适……你正好住在断头巷,所以……” 我无奈的说:“这个理由,你打算用一辈子吗?” 道士笑了笑:“我还真有这个打算。” 入夜之后,道士把我说服了。实际上,是我把我自己说服了。我知道自己的处境,将来不知道有多么危险的事在等着我。我不能逃避,我得去面对。 道士和石警官几个人陪着我找到了第一个香头。 我问石警官:“我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 石警官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来,递给我:“你藏好了,收集他的犯罪证据,尽量多和他说话,这样将来就是物证了。” 我点了点头,把录音笔藏在身上了。 道士又嘱咐我说:“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搞邪术。如果是的话,记下来过程是怎么样的。顺便查查,这邪术是他自己完成的,还是他背后有什么人。”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士:“如果对方是鬼呢?” 道士笑了笑:“那样的话,你就机灵点,找机会逃出来吧。不过就算见了鬼也不用怕,鬼是不会无缘无故害人的。你和他们聊聊,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心愿未了。咱们道士捉鬼,实际上拔出桃木剑的机会很少。更多的时候,是用三寸不烂之舌。兵者,凶器也。能不用就不用。” 我又问他:“我会不会像独狼一样,被纹身店给害死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在呢。快去吧,机灵点。再磨蹭的话,天就亮了。” 我叹了口气,就沿着香头向前走。走了两步,我又停下来,回头对道士说:“我想好了,回来之后,我跟着你学道术。就算进步小,学一点是一点,也能多一份救命的机会。” 道士微笑着说:“那我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收你这个徒弟。” 我咧了咧嘴:“怎么冲我也端起架子来了?” 我沿着香头走了很久,渐渐地,就看不到道士的身影了。 这里没有路灯了,到处黑漆漆的。反而让夜里的香头更加明显了。它们被点燃了插在墙角,像是很小的红灯一样,给我指明道路。 我跟着它们拐了一个弯,忽然看见前面有亮光。 我抬头一看,是一家店。店门口挂着一直红灯笼,上面写着两个黑字:“纹身。” 我嘀咕了一声:“原来是在这里啊。幸好是红灯笼,如果是白纸灯笼的话,那我肯定掉头就走。” 店门口挂着一道布帘子,我把帘子掀开,发现里面的灯光很昏暗。正中间放着一张床,靠着墙放着一张桌子。桌上乱七八糟,有很多零碎。无论是桌子和床,都已经有些老旧了。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人在吗?” 里面有人应声,然后有人从后间中掀帘子走出来了。我看这人不过三十多岁,满脸笑容,显得和蔼可亲,心就放下去了一大半。 中年人问:“纹身?” 我点了点头:“纹身。” 他指了指床:“请坐吧,哎,对不住,我这店小,没有预备椅子。” 我干笑了一声,没有答话。他又问我:“贵姓?” 我说:“姓郭。” 中年人点了点头:“好,郭老弟,你坐下吧。我姓刘,你叫我细刀刘就行。” 我愣了一下:“你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等等……细刀刘不是给宫里面的太监……掌刀的那一位吗?” 中年人哈哈大笑:“那是小刀刘。我这是细刀刘。”他从桌上拿起一根针来,在灯下晃了晃,冲我微笑着说:“细刀刘。你看,我的刀是不是很细?” 我干笑了一声:“是啊,挺细的。” 本来我觉得细刀刘这人没什么。但是自从他比划着那根针让我看之后,我总觉得这人有点疯疯癫癫的。 细刀刘笑眯眯的问我:“郭老弟,你打算纹个什么?” 我随口说:“纹一把刀吧。” 细刀刘摇了摇头:“不好,纹刀不好。” 我奇怪的问:“刀怎么了?” 细刀刘说:“纹身是为了什么?为了好看吗?” 我点点头:“是啊,我就为好看。” 细刀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俗!” 他站起身来,电灯在他头顶上乱晃:“纹身不能只为了好看,得让它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让它像你的图腾一样,保佑着你。” 我茫然的重复着他的话:“图腾?” 细刀刘嗯了一声:“没错,就是你的神,你的信仰。”他握着那根针,来回的挥舞着:“所以,在我这里纹的,都是活物。平时可以给你力量,关键时刻,甚至可以保你一命的活物。” 他热情地建议我:“要不然,我给你纹一条蛇?” 我干笑了一声:“不用了吧。我最怕蛇了。我就要刀吧,刀也可以当图腾。刀神,刀神。” 细刀刘有些失望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冷着脸说:“既然你执意这样,那好吧,你等等我,我去洗个手。” 细刀刘走到里面屋子里了,而我悄悄地凑过去,向里面看。 我看见他正在点香,然后插在香炉里面,冲一尊古怪的神跪拜,他根本没有所谓的洗手。 第六十八章 一把刀 我躲在帘子后面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向里面张望。 我看见细刀刘给神像上了三炷香,然后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万物皆有灵。一草一木,一瓦一石,都是有生命的。弟子谨记这个教诲。” 他神神叨叨的念了一会,然后把手伸到神像的嘴巴里面。我似乎听到一阵咀嚼的声音,然后,从佛像的嘴巴里面就流出血来,沿着他的下巴,滴答,滴答的滴下来。正好落在一个瓷碗中。 我看见这一幕,已经惊得两腿发麻了。我震惊的想:“这神像居然是活的?不对啊,神像怎么可能是活的?” 转眼之间,细刀刘已经接了小半碗血。完后用一块白布将手指裹上。端着碗去配颜料了。 我默默地退了出来,趴在床上,心想:“果然是邪门啊,细刀刘居然用自己的血当做颜料给人纹身。这么说,那尊神像就是幕后主使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从床上爬起来,掀开帘子要走。结果我前脚刚刚迈出门,胳膊就被人给抓住了。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细刀刘。他端着那只碗,微笑着说:“郭老第,你要去哪?”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不想纹身了。我刚刚想起来,我妈不让纹身。” 细刀刘冷笑了一声:“你在撒谎。” 我硬着头皮说:“没有啊,我真的不想……”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细刀刘一伸手,把我给拉进去了。然后随手把门关上了。 我很紧张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上下打量着他。而我心里则在盘算,过一会如果打起来,我能不能斗得过他。我们两个的身材差不多,而我比他年轻了几岁,应该能打得过。可是里面屋子里有一尊凶神,万一它发起威来,我恐怕讨不了便宜。 想到这里,我就干笑了一声:“一定得纹身啊?” 细刀刘晃了晃手里的颜料:“我都给你配好东西了。你又不纹身了,那我可怎么办?” 我干笑了一声:“好,好,那咱们纹身。” 我坐在床上,没话找话问细刀刘:“人家别人纹身都用机器了,电动的,又快又省力。你怎么还用这个啊?有点落后了。” 细刀刘嘿嘿笑了一声:“郭老第,这你就不动了。机器纹的,能有生命吗?我必须得自己掌控力度,起转承合,都要恰到好处。” 他问我:“你在哪纹?” 我想了想:“纹在后背上吧。图案越小越好。” 细刀刘点了点头:“听你的。” 我脱了上衣,趴在床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问他:“你这个纹上去之后,能洗掉吗?” 细刀刘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我听他的声音有些不高兴,于是小心翼翼的说:“我只是好奇问问。” 细刀刘叹了口气,像是在规劝我:“郭老第,洗纹身这种话,可千万不能乱说。图案纹在你身上,那就是请回去了一尊神,你要好生供着,养着,它自然会给你带来福报。你请来了神仙,敢把它赶出去吗?到时候,是要招灾的。” 我苦笑了一声,只能附和着说:“是啊,是这个道理。” 而我心里面则想:“这是纹身吗?这不是往火坑里面跳吗?反正道士打算抓了这里的邪神,等他把妖魔鬼怪扫荡干净了,我再把纹身洗去,应该就没事了吧。” 细刀刘问我:“刀,也分很多种,不知道你想纹哪一个。有青龙偃月刀,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有圆月弯刀,刀中养魔,无血不欢,足以反噬主人。还有刽子手的鬼头刀,杀人无算,刀身上缠绕无数厉鬼冤魂。还有庖丁的菜刀,此刀本是凡刀,可是游刃有余的道术,已臻化境,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我听得心乱如麻,苦笑着说:“你随便纹一个就行了,千万别纹活物。我只喜欢刀。” 细刀刘哈哈一笑:“这样吧,我帮你纹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好了。这刀威武,有气势。” 我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 随后,细刀刘开始下手了。开始的时候,我咬牙坚持着,到后来,疼的唉声叹气,已经有点受不了了。偏偏纹身的过程很长,到后来,我感觉整个后背都麻了。 终于,细刀刘拍了拍我的肩膀:“成了。回去之后,好好供养着它。你自然会顺风顺水,平步青云。” 我苦笑了一声,对细刀刘说:“多谢了。” 然后我问细刀刘:“我现在能走了吗?” 细刀刘瞪了瞪眼睛:“你还没给钱呢。” 我拍了拍脑门:“忘了,忘了。你这一番道理清新脱俗。我都忘了要付钱了。” 在我临出门的时候,我回过头来,大着胆子套他的话:“刘师傅,你这手绝技,是跟谁学的?是家传的吗?” 细刀刘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是跟着一位异人学成的。哎,机缘巧合,纯属机缘巧合啊。” 我点了点头,又问:“全都是他一个人教你的?” 细刀刘嗯了一声:“怎么?你也想学?” 我苦笑了一声:“我不想学,只是看见这么高明的手法,有点好奇,想要了解一下罢了。” 我出了店门,心想:“那一位异人,估计就是供奉在屋子当中,古里古怪的神像了。等我搬救兵,把道士找来,然后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想到这里,就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在墙上划了一个记号,免得再来的时候,找不到这家店了。 等我画完记号,抬头一看,顿时傻眼了。前面黑乎乎的,一点亮光都没有。原本那些指路的香头,全都不见了。 我忽然想起来,供香的长度有限,燃烧了一晚上,应该已经燃尽了。 我只能在这杂乱的巷子中来回乱转,每到拐弯的敌方,就摸着黑画一个记号。然而,我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一样,怎么也走不出去。 我开始有点慌了,于是在这里奔跑起来。地下坑坑洼洼的,我跑的拖泥带水,踉踉跄跄。直到东方泛白,天色一点点的亮起来,我才从这巷子中走出来了。 我看见警车停在外面的大街上,而道士几个人正在里面睡大觉。 我把他们几个叫起来,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起来,都起来。我在纹身店,拼死拼活的,你们倒好,居然在这里睡起来了。” 道士揉揉眼睛爬起来,看了我一眼,打了个哈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我坐在车上,喘了两口气:“都看清楚了。纹身店果然有问题。店主叫细刀刘,应该是个活人。但是他每次纹身之前,都用自己的血做颜料。” 我讲到这里,道士几个人都吃了一惊,他们奇怪的看着我:“你看清楚了?确实是用血做颜料?” 我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而且那血,是从神像的嘴里面流出来的。” 我看见道士几个人满脸不解,于是又解释了一下:“神像是活的。他把手伸到神像里面。神像先把血吸出来,然后再吐在碗里。” 道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真正的问题出在那尊神像上面了?” 我拍了下手:“是啊。咱们什么时候去把那间纹身店捣毁?” 道士指了指警车:“你先进去睡一会。等你睡够了咱们就去。” 我折腾了一晚上,也确实累了。于是躺在车里面,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总之饥肠辘辘,饿得要命。我从车里面爬出来,正好看见有警察送来了盒饭。我拿了一份,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 石警官问我:“郭兄弟,你还记得那家店吗?” 我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吧。我都做好记号了。” 姚东一边吃东西,一边问我:“郭老兄,你在身上纹了个什么东西?能让我开开眼不?” 我苦笑一声:“有什么可看的?一把刀而已,青龙偃月刀。” 姚东马上来了兴趣,煽动我说:“你把衣服脱下来行不行?让我看看。” 我只好脱下了上衣,让他看了看我的后背。 姚东笑眯眯的说:“果然是一把好刀啊。不过……不止是一把刀。” 我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难道细刀刘还给我纹别的了?我千叮咛,万嘱咐,纹一把刀就行,千万别纹活物。因为他的话很邪门,说什么所有的活物都是有灵智的,需要人来供奉着。” 姚东歪着头想了想说:“他倒没有骗你。确实只纹了一把刀,没有纹活物。可是这把刀……嘿嘿,你最好还是自己看看吧。”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附近有一家服装店,于是穿好衣服,跑进去了。 我进了服装店之后,随便拿了一件衣服,就跑到了试衣间,然后脱下上衣,歪着头通过镜子看我的后背。 我这么一看,顿时愣住了。 我后背上,确实只有一把刀。只不过,这刀锋利无比,刀身光滑的像是镜子一样。而刀身上面,就反射出关二爷的脸来。我看见他双眼圆整,满脸怒气,像是要把谁砍死一样。 第六十九章 神像 我只见了细刀刘短短的一面,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对纹身有近乎痴迷的崇拜,以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把纹身当做图腾纹上去的人。 我告诫他,不要给我纹上活物,我只要一把刀。他确实做到了。但是,却在刀身上,反射出关二爷的脸来。 平心而论,这种技巧不可谓不高超。可惜,这种聪明劲是用在我身上的,把我完完全全的给毁了。我不知道到身上的影子,会不会成为我的图腾,我会不会像独狼一样,被纹身给害死。 我站在试衣间,忽然想砸破镜子,然后用碎片把纹身刮掉。 好在我的理智制止了我,我长舒了一口气:“抓到细刀刘,我们先抓人。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纹身既然是他给我纹在身上的。那么就要由他来洗掉。” 我穿上衣服,身子轻飘飘的从试衣间走了出来。 我随手把店里的衣服搭在衣架上。这时候,我发现店员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刚才拿进去的是一件女装。 我苦笑了一声,冲他们说:“老子寿衣都穿过,一件女装算什么?” 店员纷纷回过头去,谁也不敢和我对视了。 我感觉自己在悲伤之余,有点疯狂了,像是要发疯。 我走出店外的时候,发现姚东和道士正在等我。他们的脸上有三分关切,其余的七分是幸灾乐祸。 姚东问我:“怎么样?细刀刘的手艺看到了吧?” 到了这时候,我只能苦中作乐,自己哄着自己玩,不然的话,有可能被这残酷的世界逼疯。 我点了点头:“看到了,真是好手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纹身能纹出反光来的。”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这纹身太邪门,我都想要一个了。” 我摆了摆手:“废话少说,咱们什么时候去抓人?” 道士指了指不远处的警察:“派出所的人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你带路了。” 我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 所里的人真的准备好了。个个全副武装。这幅模样,不像是要捉鬼,像是上前线打仗。 石警官和几个老成持重的拿着手枪。其余的年轻警察,就只有一些电棍,或者手铐了。 姚东在旁边笑笑嘻嘻的说:“石警官,我发现你们上了年纪的都比较狡猾啊,你们的武器,可是比年轻人好多了。” 石警官苦笑了一声:“这是规矩。有的新人刚来所里,一紧张,走了火,那算谁的?毕竟是一条人命,咱们得小心着点。” 我走到巷子里面,很快找到了我的记号。我指着它说:“你们跟我来吧。跟着记号走就行了。” 路上的时候,道士在和石警官小声的交谈,大意是,现在艳阳高照,无论什么样的厉鬼,都得忌讳几分,所以我们能轻松地将他们给一网打尽。这一次,石警官恐怕立下大功,要升职了。 我看见石警官的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像是已经看到升职的命令了一样。 我带着他们走到一个巷子口,然后就是傻眼了。因为我发现,左右两条路上,都有记号。 姚东疑惑得看着我:“郭老兄,这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了一声:“我哪知道?也许我在这里走了两遍,兜了个圈子,咱们再找找吧。” 我们在这里找了一圈,发现只要是拐角的地方,都有我的记号,我昨天晚上,把这里所有的角落都画满了。 我想起来天亮之前的鬼打墙,忽然明白了。那尊佛像恐怕已经发现我在做记号了。所以故意将我困在这里,让我在周围乱花一通。现在好了,我没有办法再带路了。 石警官想了想,对我说:“郭兄弟,咱们一家一家的找过去吧。那个门脸你还认识吗?” 我点了点头:“只要让我看到了,我就能认出来。” 石警官赞叹一声:“那就好办,咱们开始找吧。” 我带着一群人,在这里找了很久,最后,我还是摇了摇头。这里的门脸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纹身店的门前挂了一只灯笼,上面写着“纹身”。 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纸灯笼。可以想见,应该是细刀刘在天亮之后把灯笼摘下去了。 我问道士:“咱们现在怎么办?” 道士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办?回去休息一下午,晚上再来吧。” 石警官挥了挥手:“收队。” 有个年轻的警察建议说:“要不然,咱们挨家挨户的踹开门,好好地搜查一番,总能找到的。” 石警官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那么大动静,坏人早就跑没影了。再者说了,你不怕这里的居民投诉你扰民?还想不想混这口饭了?” 那年轻的警察被他骂下去了,一句话不敢说了。 道士拍了拍石警官的肩膀,赞叹着说:“行啊,老石,你现在越来越懂人情世故了,比几年前那一副愣头青的样子可好多了。” 石警官苦笑一声:“我懂得还是不够多啊,不然的话,早就升官了。” 我们回到外面的大家上,坐在车里面闭目养神。 道士问我:“郭陵,你背后的纹身,你打算怎么办?” 我淡淡的说:“我打算洗掉。” 道士摇了摇头:“我看这纹身很不错,有一种霸气在里面。留着吓唬人很不错。就算吓不住人,肯定能吓住鬼。” 我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我担心还没有吓住鬼,自己先被它给害死了。” 道士笑着说:“你就是太悲观。” 我们在警车上无所事事的等到了晚上。然后又要开始行动了。 在进入巷子之前,道士说:“晚上行动,和白天不一样。晚上人的眼睛看不清楚,但是鬼的眼睛却锐利的很。更何况,阴盛阳衰,正是它们施展威风的时候,所以,你们就别进去了。免得妖物没有抓到,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 道士这么一说,警察们顿时一声欢呼,看样子,他们对这里很畏惧。 姚东问道士:“我是不是也得留下?” 道士摇了摇头:“你跟着我们一块去。你不是很想看热闹嘛?” 姚东干笑了一声:“我就不用去了吧。白天看是热闹。晚上再看,就不是热闹了,是作死了。” 道士拍了拍姚东的肩膀:“可惜啊,咱们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两个,是我寻找断头巷秘密的左膀右臂,咱们必须进去历练历练。” 姚东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右胳膊:“哪天逼急了我,把它剁下来,换一个假肢算了。” 时间不长,我们就出发了。石警官执意要跟着我们走,我们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这一次,我们真的是小心翼翼,都按照道士的要求,在脸上贴了黄纸。我们三个已经习惯了压低自己的呼吸,但是石警官就有点生疏了。 有好几次,我听见他因为紧张而把黄纸吹起来了。黄纸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倒有些恐怖。 道士停下脚步,嘱咐了石警官一番,然后等他慢慢地调匀气息,这才带着我们继续走。 我们沿着红色的香头,一直找到了最深处的那一条巷子。 我又看到那家店了,店门口挂着一只红灯笼,上面写着“纹身”两个字。 石警官问道士:“咱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冲进去吗?” 道士摇了摇头:“先过去看看情况。” 我们四个人鬼鬼祟祟的,像是蒙着面的贼一样,走到了纹身店门口。我们把帘子掀开了一角,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 屋子当中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道士看了看我:“人呢?” 我指了指隔间:“应该在里面拜佛呢。” 道士想了一会,从地上捡起来一块小石子,随手弹,将它送到了隔间里面。我听见石子打在墙上,又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声响。 然而,细刀刘并没有出来。 道士又捡起另一块石头,随手一扔,打在了那张桌子上。桌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有细刀刘纹身的工具,各种针头线脑。 这托盘被石头打了下来,稀里哗啦的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然而,细刀刘还是没有出来。 姚东奇怪的说:“是不是不在家啊?” 道士想了想:“咱们小心一点,进去看看。” 我们都答应了一声。慢慢地向屋子当中走。所有人都踮着脚尖,当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外面的屋子没有什么可看的,我趴在隔间外面,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向里面张望。 供桌还在,蒲团还在,香烛还在,但是人不见了。 忽然,姚东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有些慌张的说:“这个佛像,佛像是不是有点面熟?” 我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这神像和我昨晚见到的不一样啊。 借着烛光我仔细地看了看,顿时吓了一跳,这神仙的脸,怎么这么像石警官呢? 我诧异的走进去,发现那就是石警官。他坐在供台上,身子摆出神佛的姿势来,脸上却满是焦急。 可是……石警官不是在我们身后吗? 第七十章 什么也不信 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于是猛地回过头去。结果我一回头,就看见我们身后站着一个人。 这人正是供台上的神像。我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我站在墙角,死死地盯着那神像。幸好,它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地上,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姚东惊慌失措的说:“郭老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苦着脸说:“你问我,我问谁?” 姚东四处张望着说:“咱们得想个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啊。” 我指了指堵在门口的雕像:“有他在那里,咱们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姚东咦了一声:“道士去哪了?” 我愣了一下:“可不是吗?道士怎么不见了?” 姚东跺了跺脚:“郭老兄,咱们俩被道士给坑了。他见势头不好,把咱们扔在这,吸引着厉鬼的注意力,他自己跑了。” 实际上,不用姚东提醒,我也想到这种可能了,因为这是道士的惯用伎俩。 我苦笑了一声:“关键是,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时候,坐在供台上的石警官大呼小叫:“两位兄弟,你们先别合计了。能不能先把我弄下去?” 我挠了挠头,对姚东说:“来,咱们两个搭把手,先把他抬下来再说吧。” 就在我们的手要接触到石警官的时候,忽然从极近的地方传来道士的声音:“你们两个,别乱动。” 这声音几乎就在我耳边响起来的,我吓了一跳,四处张望着大喊:“你在哪?” 虚空中传来道士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在哪。咱们看到的都不是真的。这里被人摆了一个阵。” 我吓了一跳,然后看了看供台上的石警官:“你是假的?” 石警官急得脸红脖子粗:“我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姚东用手指敲着下巴说:“这样一分析,似乎有很多疑点啊。石警官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了?而且被人放在供台上?” 我点了点头:“这话有道理。” 耳边那个道士的声音又传过来了:“你们在房间里面找找,有没有一盏青色的灯?那是阵眼。把这盏灯扑灭,咱们就从幻觉中逃出来了。” 我和姚东四处张望,果然在东南角发现一盏青色的灯。我们两个一声欢呼,就要过去吹灯。 这时候,供台上的石警官忽然说:“哎哎哎,两位老弟。你们可不能上当啊,万一这个道士是假的怎么办?” 我和姚东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我们两个眨巴眨巴眼,都没了主意。 姚东疑惑的说:“那依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石警官说:“依我看,西北角那一盏黄色的灯很可疑,不如把它吹灭。” 我犹豫了两秒钟,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了。 姚东奇怪的说:“郭老兄,你可别这样笑,阴森森的。再者说了,咱们被困在这里,真假难辨,敌友不分,你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被鬼上身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姚老弟,你想想。石警官什么时候学会道术了?还知道吹黄色的灯了。” 姚东一拍手:“对啊,这件事实在大有问题。看来他果然是假的。” 我走到青色的灯旁边,将它一脚踩灭了。 随后,我感觉眼前一阵恍惚。几秒钟后,一切都亮起来了。我张望了一下,看见供桌上蹲着的,是一匹狼。正是咬死独狼的那一匹。 我吓了一跳,指着它惊慌失措的说:“是它,是那匹狼。” 那狼蹲在供台上,大声的吼叫了一声,然后猛地跳了下来,冲我扑了过来。我吓得尖叫一声,抱头鼠窜。 然而,这狼只是在我身后的墙上一借力,就向外面窜出去了。 我听见外面屋子里一声闷响,随后,就寂静无声了。 我和姚东小心翼翼的走出去。看见道士提着要木剑,正坐在那张床上喘气。而石警官用黄纸蒙着眼睛,两个手指捂着耳朵,嘴里一个劲地嘟囔着:“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信。什么也不信……” 我问道士:“怎么样了?” 道士叹了口气:“让他给跑了。” 我问:“让谁跑了?” 道士躺在床上,疲惫的说:“一群猛兽,带着一尊佛。从这里冲出去了。我想把他们拦住,但是措手不及,没做到。哎,真没想到,居然会冲出来一群猛兽,把我吓了一跳。” 我问道士:“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道士摆了摆手:“走了,走了。这里的事,以后再说了。” 我和姚东一边一个,架起石警官向外面走。石警官既不反抗,也不配合,我们推他一下,他就向前走两步,我们停下手来,他就立定不动了。而他的嘴里面一只念叨着:“什么也不信,什么也不信……” 姚东无奈的说:“一个幻景而已,怎么让石警官开始怀疑世界了呢?” 道士笑了笑:“别管他,过一会自己就明白过来了。” 我们在小巷子里寻路向外面走。我问道士:“刚才那匹狼让我吹灭黄色的蜡烛,如果我吹灭了,会发生什么事?” 道士说:“黄色的,是我们几个的本命灯火。如果你弄灭了,我们中的一个人会受伤。” 我奇怪的说:“我为什么能看到本命灯火?” 道士笑着摇了摇头:“你看到的,只是厉鬼造出来的幻象罢了。你弄灭灯火的过程,其实就是在伤害别人了。” 他说了这些之后,又自言自语的说:“看样子,这只鬼的本领并不怎么样。不然的话,他直接和我单打独斗就行了,根本用不着用这些阴谋诡计。” 我们走到外面大街上的时候,石警官终于恢复神智了。他看着我们说:“现在……是真的吧?” 我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时候,有一个小警察走过来,冲石警官敬了个礼:“头,我们抓住一个。” 道士面露喜色:“你们居然能抓住一个?了不得啊,快带上来让我看看。” 我们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就有点失望了。原来是他们抓住的是细刀刘。 警察还得意洋洋地说:“我们虽然没有进巷子,但是基本上把这里围起来了。我们看见这个家伙,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出来,就料定了他有问题,所以就让他站住。谁知道越叫他,他跑的越快,于是我们就冲上去,把他给摁住了。” 石警官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士:“现在怎么办?” 道士说:“他背后的鬼已经跑了。估计不会再回这里了,咱们把他押回去,送到所里面,好好审问一下,看看他为什么害人吧。” 在回去的路上,我有点激动。因为我一个平头百姓,居然有了审问犯人的机会,我开始在心里面盘算台词。过一会,怎么样表现的威严公正,又让细刀刘不敢不说实话。 结果回到警察局之后,道士问来问去,把我们的问题都说光了。 细刀刘先是恶狠狠地看着我们,诅咒我们说:“你们对神灵大不敬,等着遭殃吧,死无全尸,活不了多久了。” 道士笑嘻嘻的说:“我们赶到你那家店的时候,你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对神灵大不敬了?” 细刀刘冷笑了一声:“是神仙告诉我的。” 道士奇怪的问:“神仙怎么告诉你的,我可有点不信了。” 细刀刘说:“你没有见过真仙,当然不知道他的神奇之处了。今天我磕头的时候,神仙就告诉我。外面来了一伙歹人,要对他不敬。” 第七十一章 珈蓝 细刀刘对我们恨得咬牙切齿,而我们却觉得这个人有点荒唐。 道士对细刀刘说:“我帮你分析一下啊,是不是这么回事。今天你正在拜神。神像忽然对你说,今天有人要来对他大不敬。” 细刀刘点了点头:“是啊,是这么回事。” 道士奇怪的问:“你就不害怕?” 细刀刘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可害怕的?神像本来就是活的,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就会说话。这是一个活神仙。一个人,一辈子,有多大的几率见到活神仙?但是我见到了,这是因为我虔诚,老天爷赐给我的。” 道士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别感谢老天爷。我问你,既然神像有难,你为什么向外面跑,而不是留下来保护他?” 细刀刘说:“神像说了,这种事我帮不上忙。所以让我先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者说了,他老人家是神仙。还担心你们几个吗?你们今天能活着出来,完全是因为他老人家不想和你们计较罢了。” 道士笑眯眯的说:“这么看来,神仙对你还挺好?” 细刀刘说:“那是自然。因为我很虔诚,早晚三炷香,风雨无阻。” 道士感兴趣的说:“你是怎么和神仙认识的?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细刀刘警惕的看着道士:“你要干什么?” 道士干笑了一声:“不瞒你说,我练道术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神仙。现在都有点气馁了,好容易看到一位真仙的影子,心里边有点向往。想让你引见引见。一来向他老人家赔罪,而来,我也想拜在他的门下。” 细刀刘面露喜色,可是仍然有点怀疑的说:“你不会是骗我吧?” 道士斩钉截铁的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出家人说了谎话,要下拔舌地狱的。”那副义正词严的样子,简直比石警官还要正派。 而我和姚东在旁边看的几乎笑死了。道士赌咒发誓,居然用和尚的口头禅,再者说了,道士说的谎话实在太多了,恐怕这一句也是假的。 然而细刀刘居然信了他了。他点了点头说:“我遇到神仙之前,是一个艺术家。”他用手在身前挥舞了一下,做出个涂鸦的样子来:“画画的。” 道士点了点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个艺术家。” 姚东在旁边小声说:“我也看出来了,整个人都不正常。” 细刀刘像是没有听到我们说话一样,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可是,后来我遇到了瓶颈。以前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住在地下室,但是我的创作欲望很旺盛,我的每一幅画都有生命力。但是现在……” 他开始揪头发,他痛苦地说:“现在,我感觉我的思维枯竭了。有时候,我拿着画笔,什么东西也画不出来。即使勉强画出来,也没有灵气。后来,我打算自杀……” 开始的时候,我们都面带微笑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都惊呆了。 姚东小声的嘟囔:“至于吗?为这点事就自杀。” 这句话,说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感受。然而细刀刘看了我们一眼,一副懒得和你们这些俗人计较的样子。 他接着说:“所以我就想跳河,结果我刚刚下水,就听见有人跟我说,年轻人,为何要寻死啊。” “我在周围找了很久,都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我心想,难不成是鬼?开始的时候,我还挺害怕,但是后来想了想,反正我也要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我就坐在河岸上,和那个声音聊了起来。聊艺术,聊灵感,聊我的作品。” “没想到,这位神仙,居然对艺术也有独到的见解。照他的说法,一幅画画起来有灵气是不够的,还要有活气。看起来像是活的才行。我就请教他,应该怎么样练习呢?” “神仙说,应该先易后难。先画人,再画走兽,然后是飞禽,然后是花草。练到最后,一块石头,一朵云彩,都有生命了。到那之后,就算是大师了。” 道士笑了笑:“恭喜你啊,拜了个神仙当老师。” 细刀刘没有听出来道士语气中的讥讽,他接着说:“后来我按照神仙的吩咐,买了一尊神像,供奉在家里面。这神像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木像,但是神仙附身上去之后,就能说话和活动了。” “从那以后,我就按照神仙吩咐的,专门给人纹身。借了活人的身体,练习这股活气,而且燃料是用我的血。这样试了一下,我的水平果然提高了很多,我觉得每一幅作品我都很满意,我觉得他们栩栩如生的。” 我小声的说:“哪是栩栩如生,是真的活了。” 道士拍了拍细刀刘的肩膀:“行了,我基本上明白了。” 他绕到细刀刘的背后,猛地掀起他背后的衣服来了。细刀刘吓了一跳,瞪着眼问道士:“你要干什么?”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挂住了,不小心挂住衣服了,别紧张。” 他摆了摆手,就把我们带出去了。只留着细刀刘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面。 我问道士:“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道士点了点头:“这种东西,我只在书上看过,没想到这一次真的遇见了。” 我奇怪的问:“是什么东西?” 道士搓了搓手,长舒了一口气:“这种东西,叫做珈蓝图。” 我们几个都大眼瞪小眼,等着道士解释。 道士叹了口气,说:“佛教刚传过来的时候。民众对教义理解的并不透彻,只知道这是救命的神仙。谁最虔诚,谁在就可以去极乐世界。不缺吃穿,人人安居乐业……所以他们凭借着各自的想象,加倍的对神仙好。” “结果有的地方,就和本地的风俗结合起来。把佛像的模样纹在了身上。而且他们还有一套理论,说把佛像供在庙里面,不如供在自己身上。自己暖喝了,佛也暖和,自己吃饱了,佛也吃饱了。” “甚至还有人带着一点私心,说,万一佛看我过得太穷,吃不好,穿不好。为了他自己,也得保佑我啊。于是这风俗越来越盛,渐渐地,居然形成了一个教派。” “任何事情,一旦形成了教派,就会吸引很多能人异士过来。结果渐渐地,有人发现,背后的佛像其实是可以养活的。让他们有了神智。” 我吃了一惊,很怀疑的说:“你这话恐怕有点不靠谱吧,一个纹身能活过来?” 道士苦笑一声:“我也不信,书上就是这么说的,至于纹身为什么能活过来,我就不明白了。大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哎,神鬼这种事,真的是很悬呢。” 姚东摆了摆手:“那你讲了半天故事。咱们遇到的到底是什么?细刀刘拜的神仙到底是什么?” 道士看了看我们,缓缓的说:“珈蓝图,就是佛像纹身。细刀刘拜的佛,就是逃走的珈蓝图。”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从信徒身上逃走的纹身?” 道士嗯了一声。 我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纹身为什么要从信徒身上逃走?” 道士犹豫着说:“这其中的原因太多了。一个东西有了灵智,当然不愿意总是依附在别人身上了。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那个信徒要死了。信徒死了之后,皮肉腐烂,纹身也会跟着消亡。他不想陪着信徒死,所以干脆逃走了。” 我苦笑了一声:“照这么说,这纹身还有点小聪明了?” 第七十二章 纹身的八字 为推荐票过千加更【3千】 细刀刘被我们扔在了审讯室,然后由警察安排过夜的地方。我们几个人,则在一间小屋子里面,商量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姚东问道士:“你刚才掀开细刀刘的衣服,是什么意思?” 道士笑了笑:“我一直觉得,纹身再厉害,也不过是纹身罢了。它有了灵智,就会想要一具身体。所以,我想要看看,细刀刘身上有没有多一个珈蓝图。” 我们好奇的问:“怎么样?多了没有?” 道士说:“珈蓝图已经在做准备了,如果咱们再晚一点时间。它就会占领了细刀刘的肉身,到时候,借尸还魂,真的可以享受人间了。” 我们几个都感叹着说:“想不到连一个纹身,都知道一心向上啊。” 道士用手敲击着桌子,淡淡的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纹身占领细刀刘肉身的方式,就是通过那一尊佛像。他每一次纹身之前,都要被佛像咬破手指。估计从那时候,珈蓝图就通过血液,一点点的渗透到他的身体里面。” 我嗯了一声:“这个分析很合理,估计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了。” 我靠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又问:“不过,独狼是怎么死的?”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那我不知道了,也许抓到珈蓝图之后,可以审审它,问出点什么来。” 姚东笑着说:“警察审犯人,道士审厉鬼,有点意思啊。” 我忍不住说:“现在先别讲审它了。珈蓝图在哪?你打算怎么抓?” 道士犹豫了一下:“这个事嘛……我还没有想好。不过,咱们有细刀刘在手上,就等于抓到了一个人质,我猜珈蓝图会再回来找他的。到时候,咱们就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我很怀疑的说:“珈蓝图已经逃走了,还会再回来吗?大不了,他再选一个人不就行了?” 道士笑了笑:“像这种脑子缺根筋的艺术家,上哪找去?如果我是珈蓝图,我一定舍不得他。”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有道理。” 我们在警察局聊了半夜,又忙了一天,入夜之后。石警官就又开始给我们安排住处。 我乐得不回断头巷睡觉,于是马上答应了。 结果在睡觉之前,道士忽然说:“郭二,你自己睡一个房间吧,我和姚东睡在一块就行了。” 姚东也贱兮兮的说:“是啊,是啊。” 我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个:“这是什么道理?” 道士搓着手说:“有些事吧,加上你不太方便。” 我疑惑的问:“到底是什么事?” 姚东笑眯眯的说:“总之是我们两个的事,你就别问了。” 我咧了咧嘴:“你们俩有病吧?”我推开房门,就躺在床上了。而姚东和道士则住进了隔壁的屋子。 好人在警察局是有安全感的。但是一连串的闹鬼事件,让我连安全感也没有了。更何况,细刀刘那个钓饵就被关在附近,不定什么时候珈蓝图就会赶过来。 所以我躺在床上,越想越害怕,干脆开着灯睡觉。 我玩了一会手机,渐渐地一阵困意袭来。我就闭上了眼睛。这几天,我真的太累了,该好好睡一觉了。 等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到有打呼噜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的。我忍不住说:“道士,是不是你?” 道士不理我,打呼噜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又问:“姚东,是不是你?” 问完了这一句,我忽然惊出一身冷汗来:“这房间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啊。是谁在打呼噜?” 我睁开眼睛,借着灯光四处张望。其余的两张床空荡荡的,这里确实只有我自己。 我侧着耳朵听了听,发现打呼噜的声音是从我背后传来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地坐起身来。那声音真的就在我身上,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屋子里面有一面大镜子,我慢慢地走到镜子跟前。把脊背对着镜子,然后努力地扭头,看镜子里面的映像。 我看见我的背后有一把青龙偃月刀,刀身上反射着关二爷的脸。而现在,关二爷闭着眼睛,鼻翼一起一伏,显然是在熟睡,刚才的呼噜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我盯着镜子里面的关二爷,心里面震惊的想:“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不符合常理啊。”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想:“背靠背,真舒服。这下好了,这可真的是背靠背了。” 我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听见打呼噜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吓了一跳,再仔细看的时候,发现关二爷已经睁开眼睛了,而且正在恶狠狠地怒视着我。 我吓得直哆嗦,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如果他是厉鬼,我可以马上拉开门逃跑。但是他是画在我背上的纹身,我无论逃到哪里,都得背着它,所以我现在逃走还有什么意义? 正在这时候,我看见镜子里的关二爷动了,他居然从我的身体上面走了下来。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去,哆嗦得看着他。青龙偃月刀脱离了我的身体,就竖在我面前,连带着刀身上关二爷的倒影,都出现了。 他提着刀,大叫了一声:“斩。”然后,沉重的长刀就像我头顶上劈下来了。 我尖叫了一声,掉头就跑。结果刚刚跑到门口,大门砰地一声,被人给撞开了。 是道士。道士带着姚东,就站在门口。他提着桃木剑,迎上了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 用木剑对宝刀,实在有些可笑。只有今天是一个例外。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木剑,这是有道术的桃木剑。宝刀也不是真的宝刀,只是纹身幻化出来的一道虚影。 我听见一声闷响,青龙偃月刀的刀尖被削下来了一块。而关二爷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从窗户里面逃走了。 而这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有点站不住了。 道士指了指我的床:“郭二,快回去吧。” 我回头一看,床上有另外一个我。他像是在熟睡,嘴角还带着惊恐。 我要问一声,道士在我身后退了一把。我向前踉跄了一步,然后就砸在另一个我身上了。 然后我醒了,从床上爬了下来。 我问道士:“刚才我灵魂出窍了?” 道士嗯了一声:“纹身想要吃掉你的魂魄,当然要先把魂魄从肉身勾出来。独狼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我很怀疑的看着他们:“你早就知道纹身会吃我的魂魄?然后故意让我独子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好给它下手的机会?” 道士甚至连撒谎都懒得撒了,他振振有词的说:“你不是白白牺牲的,至少给我们换来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捡起地上的刀尖,自言自语的说:“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人还是妖。” 道士从怀里面掏出来一张黄纸,把刀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把黄纸撕成了纸人。他咬破中指,在纸人的身上点了一下,然后吩咐我们。把等关了。 姚东关掉了电灯。而道士猛地把纸人拍在了桌子上,厉声喝问:“说出你的生辰八字。” 他这幅模样,像是凶狠的狱卒在审问犯人一样。 纸人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而道士点在上面的血却慢慢地流了下来,留在了桌子上。 像是有一只看不到的手在操纵着这血液一样。几分钟后,这血液变成了长短不一的线条。 道士找来一张纸笔,在纸上写了一会。然后问我:“郭二,这个生辰八字,怎么和你的一模一样?” 第七十三章 哪种穷人 桌上的那些线条我不认识,但是道士的话我听明白了。我问道士:“这生辰八字和我的一样,说明什么?” 道士看了看我:“说明这一点魂魄,是你的。” 我瞪了瞪眼:“会不会是巧合?两个人重合了?” 道士笑了笑:“不可能,人的魂魄没有完全相同的。” 我苦笑一声:“你这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照你这么说,我背上的纹身其实是我自己?我自己想要杀我?” 道士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现在看的话,似乎确实是这样。”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没有道理。” 姚东在旁边说:“郭老兄,你撩起衣服来让我们看看,你的纹身还在不在。” 我答应了一声,把衣服撩了起来。我听见道士和姚东惊讶的叫了一声。 我奇怪的说:“怎么了?上面有什么?” 姚东苦笑一声:“你还是自己照照镜子吧。” 我找了面镜子,转过身去照了照。我发现自己后背上有横七竖八的,不知道多少道伤痕。而原来的那个纹身,则消失不见了。 我问道士:“这什么意思?” 道士摇了摇头:“这一次,我也想不明白了。也许这伤痕,就是纹身逃走之后,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吧。” 道士忽然站起身来说:“从刚才的八字来看,纹身就是你的魂魄。其实要验证一下很简单。只要看看你的魂魄还全不全就可以了。” 我问道士:“怎么验证?” 道士点起一只蜡烛:“挤点血在上面。” 我犹豫着说:“你该不会是要把我的命灯取出来吧?” 道士笑着说:“是啊,你学聪明了。” 我使劲握着拳头:“李老道,你别害我了行不行?” 道士瞪了瞪眼:“你怎么疑心这么重呢?我这是救你呢。” 他用小刀割破我的手指,然后滴在了蜡烛上面。蜡烛的火苗被血液一压,然后就旺盛的燃烧起来了。 道士把我的命灯放在桌上,然后低着头迈了几步,他嘴里面念念有词,走到其中一个位置的时候,用脚点了点地,对我说:“你就站在这里。” 我站好之后,犹豫着说:“你该不会是让我吹灯吧?” 道士笑了笑:“放心吧。不是吹灯,是让你把火苗吸过来。” 有人能凌空把火苗吸过来吗?我从来没见过。更何况现在隔着蜡烛十来米远。我无奈的看了看道士,然后试着吸了一口气。 远处的火苗居然晃动了一下,不过仍然安安稳稳的呆在蜡烛上。 道士吩咐我:“向前走一步试试。” 我按照他的吩咐,又吸了一次。这一次,火苗晃动的更剧烈了,但是仍然没有被吸过来。 直到我吸到第五次的时候,火苗越来越偏,渐渐地,已经险些离开灯芯了。我吓了一跳,连忙闭住气。 道士看着我说:“停下干什么?继续。” 我指着蜡烛,犹豫着说:“火苗离开了蜡烛,不就灭了吗?” 道士摆了摆手:“这不是普通的蜡烛,你放心吧。” 我只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团火苗离开了灯芯,晃晃悠悠向我飞过来了。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应该躲开还是迎上去。然而,那火苗在距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忽然灭掉了。 我愣了一会,问道士:“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摆了摆手:“放心吧。你的本命阳火已经回到身体里面了。” 他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敲击着桌子:“你这个情况,不是太妙啊。” 我谨慎的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道士说:“你的魂魄,丢了三分之一了。这么说,逃走的纹身,确实是你的魂魄。” 对于道士的结果,我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我沉默了一会说:“我好想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些纹身,是不是依靠吃人的魂魄为生的?独狼的魂魄被纹在身上的狼吃掉了。而我的魂魄,被青龙偃月刀吃掉了三分之一。” 道士嗯了一声:“看来是这样。” 我沉默了一会,问道士:“人丢了三分之一的魂魄会怎么样?” 道士笑了笑:“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时间长了,就感觉全身无力。紧接着,脑子不太清楚。到后来,就像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一样,只能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 我咧了咧嘴:“有没有办法救我?” 道士说:“如果你现在跟着我学道术的话,倒还有补救的机会。道家有一种练魂的办法,可以让人的魂魄变得很强大,正好能够治疗你这个病。” 我马上说:“那你教我啊,我现在就学,免得过几天脑子不清楚了,想学也学不会了。” 道士拍拍我的肩膀:“你别着急。先把你剩下的这三分之二保住再说。” 我奇怪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你以为青龙偃月刀吃掉这三分之一魂魄就算了?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它会去而复返,把剩下的这三分之二也吞掉。” 我看见道士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犹豫着问:“你是不是有办法帮我?” 道士点了点头:“我当然有办法帮你。你先回去,照样住在断头巷,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和姚东就在外面守着。等它到了之后,咱们就把他抓住。” 我一拍手:“这个办法好。不仅保住了剩下的魂魄,而且把原来的三分之一也找回来了。” 道士笑着说:“是啊,那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赶快回去吧。” 细刀刘仍然被关在警察局,至于石警官给他找了个什么罪名,我们就不清楚了,反正他有他的办法。 我们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道士伸了伸懒腰,对我们说:“走吧,我带你们吃点东西。” 我们三个人在路边摊吃了早饭,然后就各自回去了。 借着白天人来人往的阳气,我好好的睡了一觉。这一觉一直睡到半下午,我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手脚,感觉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入夜之后,我坐在床上睡不着觉。等着道士来找我。但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仅他没有动静,姚东也没有来。 我有些不安的想:“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睡过头了不成?万一他们两个失约不来,而青龙偃月刀来了,那我不就死定了吗?” 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向外面走。断头巷太危险,道观要相对安全一些,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我还是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等我走到巷口的时候,忽然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我点开短信,发现是姚东给我发来的。他跟我说,他已经和道士埋伏好了。让我别轻举妄动,安静的在屋子里面呆着就行。 我只好折返回去,坐在床上等着。这样一等,就是半夜。 等死的滋味可真不好,到后来,我已经坐不住了,干脆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 忽然,我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心中一紧:“来了。” 紧接着我又想到:“不对啊,鬼怎么会有脚步声,这么说的话,外面的是一个人?” 我慢慢地探出头去,隔着窗户看见外面是一个叫花子。他一手拄着竹竿,脊背上背着一个破袋子。正在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月光照在这叫花子身上,他的身后拖着一道淡淡的影子。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一个活人。” 叫花子走到笑小屋前面的时候,轻声说:“里面有没有人啊。” 我连忙应声:“有人,有人。” 叫花子又问:“可不可以让老汉呆一会,避避冷风啊。” 我忙说:“赶快进来吧,没事。” 叫花子走到屋子里面,把大袋子放在了墙角,然后坐在了床上。他嘴里一个劲地嘟囔着:“对不住了,身上脏,把床弄脏了。” 我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而我心里则想:“有个人给我壮胆,我求之不得呢,还怕你脏?只不过,万一过一会青龙偃月刀看见有个老头在这里,不敢来了怎么办?” 我正想到这里,就听见叫花子说:“哎,住在这种地方,看样子,你也是穷人啊。” 我苦笑了一声:“是啊,我也是穷人。” 叫花子又说:“你这个穷,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呢?还是家道中落,由富人变成穷人的呢?” 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我遇见一个挺意外的事,所以只好住在这里了。” 叫花子嗯了一声:“那你是从富人变成穷人了,和我一样。” 我奇怪的问:“你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我对叫花子的人生根本不感兴趣。但是到这时候了,聊一会也能壮壮胆。 叫花子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孪生的兄弟。至于谁是哥哥,谁是弟弟,那谁也分不清楚了。后来我们分家。我那孪生兄弟把家产都霸占了。把我赶出来了。” 他拍了拍地上的袋子:“然后我就变成叫花子了,一穷二白,除了一条命,别的什么都没了。” 第七十四章 人鬼不分 叫花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已经看透了世态炎凉,因为不再抱希望,所以不会有波澜。 而我作为一个旁听者,倒有点气愤了。我对叫花子说:“你报警了吗?遇见这种事,应该把你孪生兄弟给告了。肯定能把财产拿回来的。” 叫花子叹了口气:“告?有用吗?官官相护啊,那些掌权的人,都和他是狐朋狗友,平时就在一块吃吃喝喝,好的像是一家人一样。我这个亲兄弟,倒像是外人了。” 他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他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还砍了我一刀,幸好我躲得快,不然的话,这条命早就没了。” 我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叫花子像是找到知音了一样,对我说:“兄弟,你也觉得过分?” 我点了点头:“我觉得很过分。” 叫花子又问我:“那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把家产都夺回来?”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是都夺回来?” 叫花子瞪了瞪眼睛:“他享受那些家产那么多年,吃香的,喝辣的。过的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我呢?我在外面要饭这么多年,过得多苦?是不是应该一报还一报,让他也当当叫花子,尝尝那种滋味?” 我点了点头:“你这么想,也有点道理。不过……” 我说到“不过”两个字,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我总觉得这个叫花子有点别扭。 而叫花子还在热情的和我搭话:“你也觉得有道理对不对?你也觉得他应该把家产都给我对不对?” 我摇了摇头:“不对。” 叫花子愣了一下:“怎么不对?” 我犹豫着说:“你的影子不对。蜡烛在你身子正前方,你的影子怎么在身体右边?这不对劲啊……” 我犹豫着说了这句话之后,忽然脑子一激灵,转身就要向外面逃。 可是这时候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叫花子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随手一甩,让我倒在地上了。 我虽然摔倒在地,但是心里面一宽,以为我感觉到,叫花子并没有多大力气,出手轻飘飘的。他刚才虽然能偷袭得手,但是只要我爬起来,就能将他打倒。 可是我爬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冰凉的东西,窜到我身上来了。 这东西是叫花子的影子。只不过,几秒钟后,影子慢慢地变化,变成了一匹狼。正是咬死独狼的那一匹。 而我再看叫花子的时候,他手里面已经多了一把刀。 关公的威风,是因为他个人武艺高强,青龙偃月刀只是一样工具罢了。可是现在的叫花子,虽然也留着长须,一副关公的模样。但是他完全是刀的附庸。或者说,是刀的代言人。 我打了个哆嗦:“来了,纹身还是来了。” 我张开嘴要叫一嗓子。可是那匹狼用脑袋撞了撞我的脖子。我的声音顿时憋在喉咙里面,一点都发不出来了。 叫花子叹了口气,对我说:“兄弟,你霸占了这肉身这么多年,现在也应该还给我了吧?” 我惊讶的看着他:“原来……原来你说的家产,就是我的肉身?” 叫花子摇了摇头:“不是你的肉身,是我们的肉身。我们的魂魄是一样的。” 他搓了搓手:“过一会,我会把你的魂魄切碎,然后吞到肚子里面去。然后,我再用肉身还阳。外面的两个傻瓜,肯定看不出来。” 我苦笑了一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叫花子冷笑了一声:“亲兄弟,明算账。今天我可要对不住你了。” 他挥舞着刀就要砍下来。我大叫了一声:“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叫花子不耐烦的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长舒了一口气:“你刚才说,夺走家产之后,就让你的孪生兄弟,也尝尝做乞丐的滋味,是不是?” 叫花子犹豫了一下:“是啊,我是这么说过。” 我叹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你把我的魂魄取出来,放我走吧。这肉身归你了。” 叫花子愣了一下:“可是那样的话,我的魂魄不全,可是难办得很。常言道,斩草要除根,不能放虎归山,万一我把你放跑了,你的两个朋友回来,再找我算账怎么办?所以我好像只能食言了。” 我听到这里,知道今天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了。于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可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磨磨蹭蹭的,做完了没有?” 我和叫花子都吃了一惊,扭头向外面看去。我看见巷子外面走进来一个老人。这老人年纪虽然很大了,但是满脸横肉,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叫花子警惕地问:“你是谁?” 老人靠墙站在外面,淡淡的说:“我要在隔壁害一个人。但是外面有道士埋伏着,我迟迟不能动手。所以来催催你。赶快把这里的事做清楚,然后出去把那个道士骗走,我才好下手啊。” 我这才发现,老人说话的时候,双脚离地三尺,根本没有沾地。而且身后也没有影子,他根本就是一只厉鬼。 叫花子笑了笑:“想不到,我在这里做事,居然打扰邻居了,真是过意不去。” 老人冷笑了一声:“这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就不用说了,你赶快动手是正经。” 我这时候快要哭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纹身弄走了我一小半魂魄不算,还要把我的魂魄都吞进去。而外面居然来了一只厉鬼,嫌他动手满了。” 叫花子大叫了一声:“斩。” 然后青龙偃月刀就砸下来了。 之前他动手的时候,我是闭着眼睛的,因为我有有点不敢看大刀将我的身体一劈两半。但是这一次,我是睁着眼睛的,因为我想要再多看这世界一眼。 没想到,就在刀锋落在我脑袋上那一刹那。一直站在门口看热闹的老人忽然动了。 他的动作快的像是一阵风。他抬脚踢了那匹狼一下。 那狼本来趴在我的胸口上,用嘴虚咬着我的脖子。被老人踢了这一脚,向前一窜,正好挡住了我的脑袋。 叫花子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他惊呼一声,使劲的想要把刀收住,但是已经太迟了。 青龙偃月刀何等的沉重?自上而下挥舞下来,根本不可能再收住。所以叫花子只能努力地把刀锋偏了一偏。 最后,刀刃贴着狼的脸颊落下去了。它斩断了一只狼耳之后,重重的落在地上,激起来大团的尘土。 而我看着刀锋,它就在距离我脑袋五公分的地方,几乎要吓晕过去了。 那匹恶狼丢了一只耳朵,痛苦的嚎叫了一声,就向外面跑去了。然而,那老人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把桃木剑,在恶狼身上刺了两下,就让他动弹不得了。 叫花子看着老人说:“你不是厉鬼。” 老人微笑着说:“我当然不是厉鬼。”然后他把桃木剑提起来,放在了叫花子的咽喉处。叫花子并没有反抗,因为他很清楚,反抗没有用。 叫花子看着老人的桃木剑说:“你是道士。” 老人点了点头:“是啊,我就是在外面埋伏你的道士。” 我惊呼一声:“李老道?是你?” 道士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是我。” 他说了这话之后,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一张满脸横肉的厉鬼相,顿时变成了李老道的奸诈相。 我从地上爬起来,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你及时赶到,不然的话,我今天就死定了。” 道士笑眯眯的说:“你这个担心实在是有点多余了,有我这种大高手照看着你,你还会出事吗?” 我摆了摆手:“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违心的承认你是高手吧。” 叫花子看着道士说:“你居然装扮成厉鬼来骗我,真是好心机。” 道士笑着说:“我这个不算什么。只是照葫芦画瓢罢了。你能假扮成活人来骗过我的埋伏,那才是真正的厉害呢。” 我问道士:“你究竟是怎么看破他的?” 道士笑了笑:“惭愧的很,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不对劲来。直到他走进巷子里面,我才发现有问题了。外面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这位叫花子却一直唱着乞丐歌。要么,他是在和孤魂野鬼乞讨,要么,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道士指了指自己:“估计是做给我看的。” 他得意洋洋的说了这番话之后,就清了清嗓子。冲外面喊:“姚东,把我的肉身带过来。” 远远地,巷子口传来了姚东的声音。我看见他背着道士的肉身,一步步走过来了。他一边走,一边喘着粗气说:“死沉死沉的。李老道,想不到你死了之后这么沉。” 道士呸了一声:“真是晦气,老子活的好好地,现在只是灵魂出窍了而已。” 叫花子冷眼看着我们,他忽然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道士笑了笑:“这还不简单吗?你身上的魂魄是郭二的。我要把你切碎了,让他吞下去。” 第七十五章 煮鬼 道士所说的办法,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叫花子拥有的魂魄本来就是我的,我再拿回来,根本就是天经地义。 然而,他听到道士的答复之后,只是冷笑了两声,一脸的不屑,似乎根本不害怕一样。 叫花子的反应倒让道士给愣住了。道士犹豫了一会,说:“如果你告诉我,那尊神像在哪里。或许我可以放你一马。” 看样子,道士打算用这个作为交换,威胁一下叫花子。 可是叫花子根本不信这一套,他笑眯眯地说:“不必了,你动手吧。” 道士嘀咕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硬骨头。也罢,咱们走吧。” 他从身上掏出来一张道符,随手一弹,那道符晃晃悠悠的飞出去,贴在了叫花子的脑门上。 道士挥了挥手:“走了走了,你们都跟着我去道观。” 我指了指地上的狼:“这个家伙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你拖着它。” 我吃了一惊:“我?拖着它?” 道士摆了摆手:“你放心。它已经被我制住了,不会咬你的。” 我点了点头,试探着伸出手,拽了拽那匹狼的后腿。它从喉咙当中发出几声低低的咆哮,但是身子却没有动弹,看来道士没有骗我。 我低下头,仔细看了看那只狼身上的伤口。很微小的一点创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让它动弹不得。 姚东问道士:“咱们去道观干什么?” 道士指了指叫花子:“把这个家伙炼化了。把魂魄还给郭二。”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充满威胁的看着叫花子,但是叫花子两眼望天,像是根本不害怕一样。 街上空荡荡的,只有我们几个在行走。我在这种寂静的夜里走了一会,渐渐地感觉到手脚冰凉。在换了几次手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干脆把腰带解了下来,用它拴住那匹狼的后腿。 这样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拽着腰带。跟在道士的身后。凉气虽然时不时冒到我的身上,但是拽着腰带,比直接拽着狼的后腿要舒服多了。 等我们走到道观之后,道士就紧闭了大门。然后吩咐着姚东打扫院子正中的那只大香炉。 姚东把里面的香灰都倒出来,用扫帚在里面草草的扫了一遍,然后就让它直立起来了。 我问道士:“你打扫香炉干什么?”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这东西,供神的时候是香炉。罚鬼的时候是铜鼎。我现在让你开开眼,我要煮鬼了。” 叫花子惊讶的说:“你要煮鬼?” 道士笑眯眯的回过头来,看着叫花子说:“怎么?你怕了?你终于知道怕了?” 叫花子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笑眯眯的说:“怕?我会怕?嘿嘿,我有什么可怕的?煮就煮吧。” 道士瞪着眼睛说:“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让你尝尝被煮的滋味。” 道士一伸手,把叫花子提了起来,扔在了香炉里面。然后用一张大白纸,把香炉蒙上了。他取过一只朱笔,在上面画了两道符文,符文的中间则画了一个阴阳鱼。 白纸很轻薄,可是放在香炉上面,像是生了根一样,任由夜风再大,也吹不跑它。 我的点了点头,笑着说:“有点意思。”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有意思的还在后边呢。” 他接过姚东手中的供香来。点燃了三只,然后插在香炉下面。烟气袅袅,接触到香炉的底座之后,就绕了个圈子,继续向上蔓延,我看着烟气的样子,倒真的有点像是火苗。 道士做好了这些事之后,就笑眯眯的冲香炉里面说:“如果你态度好的话,我就大点火,给你一个痛快的。如果你态度不好的话,咱们就文火慢炖,让你闻到自己煮熟的香味之后再死。” 叫花子很硬气的问:“什么叫态度好,什么叫态度不好?” 道士说:“告诉我,神像在哪里,态度就是好。不告诉我,就是不好。” 叫花子冷笑了一声:“那你还是慢炖吧。我是神仙创造出来的,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也是他教的。我不可能出卖他。” 道士点了点头:“好,真是一条汉子。那我就成全你。” 姚东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郭老兄,这家伙身上的魂魄都是你的。按道理说,你们两个的性格应该很类似才对。可是……怎么他就这么硬气,你就这么……” 我瞪着眼问他:“我就怎么?” 姚东干笑了一声:“你就……能屈能伸了一点。” 我冷笑一声:“你没看到吗?叫花子扮的是关二爷,谁能比他还硬气?” 我刚刚说完,香炉里面的叫花子就开始惨叫了。 姚东笑眯眯的说:“这家伙也硬气不起来了。”他走到香炉旁边,对里面说:“老兄,你到底说不说啊?” 叫花子闭上嘴了,再也不肯出一声。估计是打算跟我们耗到底了。 我问道士:“接下来会怎么样?” 道士说:“他会魂飞魄散,然后你吞服下去。服下去之后,魂魄不会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但是也损失不了多少,慢慢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 我们三个人在院子当中等了一会,眼看着三只供香只剩下了香头。而叫花子再也没有声音了。 道士拍了拍手:“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他走到香炉跟前看了看,点头说:“成了。” 我凑过去一看,发现白纸上面出现了一汪红色的血迹。我问道士:“怎么服下去?接到碗里面喝吗?” 道士摇了摇头:“不行,不能直接喝。” 他小心翼翼的把白纸揭起来,然后叠成了一个纸包。 我看了看香炉里面,空荡荡的,果然没有叫花子的影子了。 道士找来了一只碗,又从井里面打来了一碗水。然后把纸包烧着了。纸灰在瓷碗上空乱飞。但是它们无论飞得多远,最终都落到碗里面来了。好像这只碗有一种特殊的吸力一样。 道士把这碗水端给我说:“喝下去吧。别耽搁了,时间长了魂魄流失的更多。” 我不敢怠慢,连忙张开嘴,把里面的黑水一饮而尽。 等我皱着眉头喝完了,姚东笑嘻嘻的问我:“郭老兄,纸灰的味道怎么样?”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明天我给你烧一碗,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道士把碗放下了,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怎么样?” 我伸了伸胳膊腿,觉得全身像是在一瞬间有力气了一样。我点了点头:“好多了。我感觉很舒服。” 道士满意地说:“那就好,你的魂魄总算是回来了。咱们虽然没有找到神像,不过也没有人受伤,算是打了个平手吧。” 姚东说:“细刀刘还在公安局关着呢,咱们有的是机会把神像引过来。” 道士点了点头:“那是,那是。” 我们正说到这里,忽然我感觉后背上有点痒。我伸手去抓,紧接着这痒又变成了疼。我惨叫了一声,两眼一黑,差点倒在地上。 姚东眼疾手快,把我给扶住了,他着急的问我:“郭老兄,你这是怎么了?” 我指着后背说:“疼,有东西咬我。” 姚东一伸手,把我的上衣撩起来了,然后他倒吸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道士,这是怎么回事?” 我着急地问:“我到底怎么了?” 姚东苦笑着说:“郭老兄,你节哀顺变吧。纹身又回来了。” 我抓着他的手,瞪着眼睛说:“姚老弟,你可别骗我。你的意思是,纹身又出现在我背上了?是青龙偃月刀?和以前一模一样?” 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姚东都点了点头:“和以前一模一样。咱们好像白折腾了一晚上。” 我回过头来看着道士:“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干笑了一声:“这个纹身的手法,真是不一般啊。” 我瞪着眼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谁家的纹身能说话?当然不一般了。” 道士干咳了一声:“细刀刘好像,把纹身纹在你的魂魄上面了。背上的图案只是表象。真正的东西在魂魄上面。” 我的心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因为我想到一种不太好的可能。我谨慎的问道士:“那我还能洗掉这个纹身吗?” 道士缓缓地摇了摇头:“至少我是洗不掉。估计细刀刘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我听了这话,双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难道说,我要背着这纹身过一辈子?”我摇了摇头:“不,我过不了一辈子,估计几个月之内,纹身就会把我的魂魄吞掉,然后占据了我的身份。”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劲,我从地上跳起来,揪住道士的脖子,气呼呼的说:“都是你害得我,你让我去纹身的。” 道士一脸哄小孩的样子:“你先把我放开,我有办法救你,你放开我,让我救你。” 我放开他,问他:“你打算怎么救我?” 道士揉了揉脖子,咳嗽了一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找到神像,神像有办法。” 第七十六章 掉包计 我们正在乱哄哄的吵做一团,院子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我吓了一跳,看着道士和姚东:“谁在冷笑?” 他们两个也东张西望,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过了一会,姚东犹豫得指着地上的狼:“好像是它在冷笑。” 我蹲下来,看着那只狼,嘴里面嘀咕着说:“这只是一只畜生罢了,它会笑就有点不可思议了,更别说是冷笑了。” 然而,我看到狼的眼睛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他的眼神里面有轻蔑,有嘲讽,各种复杂的感情夹在在一块。 这样的眼神,不可能是狼的,应该只属于人类。 我向后退了一步,指着它说:“这只狼不对劲。” 道士嗯了一声:“它吞掉了独狼的魂魄,估计自己也有灵智了吧。” 姚东嘀咕着说:“那他刚才为什么冷笑?是在嘲笑我们吗?” 他的话刚刚说完,地上的狼又冷笑了一声。 道士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家伙,真是有灵智呢。咱们不能当着他的面商量事情了,免得被他听到了。” 姚东嘟囔着说:“被他听到了又能怎么样?他还能告诉别人不成?” 道士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按照道士的说法,他用桃木剑刺在狼腿上的伤,在天亮之前就会愈合,至少不会再妨碍行动。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它关起来。 我们在院子里面看了一会,最后看中了那只大香炉。我们三个人抬着香炉,把狼倒扣在里面了。 而道士在香炉周围摆了一圈蜡烛。他一边做这些事,一边吩咐我们:“你们两个今天白天,轮流照看着这些蜡烛,不要让它们灭了。不然的话,狼有可能跑掉,也有可能被阳气蒸死。” 我和姚东打着哈欠同意了。 道士眯着眼向自己的屋子里面走,看样子,他也已经困了。在进屋之前,道士又回过头来,对我们说:“今天在道观里面,说话的时候,声音小一点。这东西耳朵灵得很。” 我们都懒洋洋的回答:“我懂。狼就是狗嘛,耳朵不灵怎么看门?” 白天的时候,我和姚东换着班睡。这样的结果是,我们两个都没有睡好。 傍晚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想要补一觉,而姚东和道士说:“你先睡吧,我们出去吃饭,要不要帮你带一点?” 我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有抬:“你们看着办吧。不过……你们走了,谁看着蜡烛?万一灭了怎么办?” 道士笑了一声:“放心吧,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我随口说:“快去快回。”说完这话之后,我就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舒服,即使是在梦里,都生怕被姚东叫醒。让我去换班。我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睡了很久,一直睡到再也不困了。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我发现天已经黑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向外面喊了一声:“李老道?姚东?你们还没有回来吗?” 我的肚子饿得要命,我嘀咕了一声,就要出去找点东西吃。 可是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总觉得屋子里面有点不对劲,像是有人在盯着我似得。 我回头看了看,屋子当中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我摸索着找出火柴,把蜡烛点上了。烛光照亮屋子的那一刻,我顿时吓了一跳。因为我发现靠墙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脸上,都贴着一张黄纸。 我刚刚想要大叫一声,这两人都伸出手来,一个劲的摆手示意。其中一个从怀里面拿出一沓纸来,随手递给了我一张。 我看见上面有一行字:“千万别说话,是我们。李老道和姚东。” 我疑惑的看着他们:“这是要唱哪一出?”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他们面前,掀了掀他们的黄纸,没错,是他们本人。 姚东冲我挤了挤眼,然后递过来另外一张纸条。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我们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找到神像,顺便救你的命。不过你要配合一下。” 我疑惑的看着姚东,而姚东递给我第三张纸条:“过一会,你就假装腿受伤了,走路不利索。” 我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这些不论不类的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道士像是手术室的主刀大夫一样,而姚东像是递止血钳的助手。他递过来一碗水,和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喝下去。能压制住你身上的纹身,至少一天一夜,他不可能出来害你。” 我没有犹豫,一仰脖,把那碗水喝下去了。既然有能够压制住纹身的好东西,我为什么不喝呢? 等我把水吞到肚子里面之后,道士就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纸人。 我看见这纸人之后就愣了。因为它的大小、模样和叫花子很类似。重要的是,他的手里面,也握着一把青龙偃月刀。 姚东递给我最后一张纸条:“你假装被纹身吞掉了。然后假扮成纹身借尸还魂。” 我现在终于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我仔细想了想,这个办法似乎真的可行。于是我点了点头。 道士见我点头同意,就一口吹灭了桌上的蜡烛。然后把纸人扔到我面前了。 我看见纸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忽然高喊了一声:“斩。”就举着大刀砸下来了。 我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躲避,可是道士和无名一左一右夹着我,我根本躲不开。 纸做的青龙偃月刀砸在我的腿上,并没有把我的腿砍下来,但是也足以让我疼上一阵子了。 这种疼再怎么咬牙也忍不住,我用手捂着腿,痛苦的叫了一声。 姚东和道士冲我竖了竖大拇指,意思是我演的很逼真。我苦笑了一声。就慢慢地站起身来。 然后打开门,一瘸一拐的向外面走。 蜡烛已经燃烧下去了一大半,只剩下短短的蜡烛头。我吹灭了蜡烛,用力的推了推香炉。香炉被我推开了一道缝隙。那匹狼很灵活的钻出来了。 道士和姚东躲在屋子里面,呼吸都压倒了最低,狼不可能发现他们。现在它正在凶巴巴的盯着我,一脸的警惕。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露怯,一旦露怯,所有的谋划都没有用了。 于是我笑了笑,尽量自信又自然的走过去,摸了摸狼的脑袋,学着叫花子的语气:“我拿到他的肉身了。” 那匹狼的眼睛里面闪现出喜悦的光芒来,他绕着我转了一个圈子,然后嗅了嗅被砸伤的小腿。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打斗的时候,受了点轻伤,腿有点疼。咱们快走吧,免得他们的同伙回来了,就没有机会逃跑了。” 那匹狼简直是一只驯服了的狗,听我这么说,它马上向门口奔去了。 而我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我并不是装的,我是真的瘸了。 走出道观之后,我找了一个木棍,当做拐杖,拄着向前走。 现在完全是那匹狼在带路了。它向前跑两步,就在前面不耐烦的等着我。 而我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我终于要见到那尊神像了,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大功告成。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只有无边的夜色,并没有道士和姚东的影子。但是我相信他们两个跟上来了。我们一块捉了这么多次鬼,他们应该不会再这种事上面掉链子。 我跟着狼一瘸一拐的走出市区,走到了郊外的一片农田中。 等我来到这里,顿时就愣住了。因为我们几天前,刚刚来过这里。 这里是一处乱葬岗,乱葬岗中,葬着的都是无主的孤魂野鬼。而几天前,我们刚刚把姚东的三舅埋在这里。 我走到乱葬岗中,一座坟,一座坟的看过去。 大多数的坟只是一个小土包罢了,以为他们死的时候,没有亲友在身边,大家都懒得给他们立石碑。 姚东的三舅是最特殊的一个。他的石碑鹤立鸡群,在土包当中,最为显眼。 我偷眼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而是专心的跟上那只狼,走到乱葬岗最深处了。 等我转过一个之小土坡后,马上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眼前的东西,用牛鬼蛇神来形容,再正确不过了。 我看到无数奇形怪状的妖怪,或蹲着,或坐着,黑压压的,摆了一片。 这些东西在现实中肯定是没有的,因为我能看出来,它们都是纹身幻化而成的。 如果它们作为图案,纹在人的身上,自然挺好看。可是它们脱离了肉身,聚集在乱葬岗,可就有点吓人了。 在这牛鬼蛇神之后,是一尊木质的神像。正是细刀刘家的那一尊。 那匹狼欢快的跑过去,绕着神像转了一个圈子。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匹狼实际上是一条狗。 神像淡淡的说:“你回来了?” 我马上回答:“是,我回来了。” 神像嗯了一声:“这么多人,只有你成功地拿到了肉身。看来我推测的没有错,纹身嘛,还是要把人给纹上去。纹这么多奇怪的动物,只能把魂魄吞掉,根本夺不到肉身。” 它沉默了一会,对我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要带回来一具肉身?” 我紧张的点了点头。 神像哈哈一笑:“你马上就会明白了。咱们,也马上就会大功告成了。” 第七十七章 双生果 他附身在那块木质的雕像上的时候,是神像。现在他舍弃了雕像,站起来,变成了珈蓝图。 我尽量表现的呆呆的,站在地上,一脸崇敬的看着他。尽量把他当做我们的领袖。 珈蓝图走到我面前,笑眯眯的说:“你这具身体,已经二十多岁了。而你的灵魂,也已经二十多岁了。可是你的年纪,连十天都不到。从细刀刘把你创造出来,一直到现在,你恐怕有很多困惑吧?” 我点了点头:“是,我有很多困惑,一直想要问问你。” 珈蓝图又附身在神像上面,得意洋洋地说:“你可以发问,今天,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把真相告诉你们。” 他挥了挥手,对围在旁边的纹身怪物们说:“你们都不是人,无法开口向我发问,我知道你们一直很想知道这里面的事。今天,正好来了一个可以发问的兄弟,就由他代你们说话吧。” 那些怪物全都发出一声声嚎叫来,似乎在响应珈蓝图的建议。可是这叫声听到我耳朵里面,实在是够恐怖的。 我心中暗想:“今天真是天赐良机,正好我也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我就好好问他几句。”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珈蓝图说:“我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只有我可以拿到肉身?其余的兄弟都没有?” 怪物们都看着珈蓝图。似乎在焦急的等待他的回答。 而珈蓝图淡淡的说:“因为他们都是怪物,没有一个长着人的脸,无法驾驭人的肉身。就像是一只狗的魂魄,可以附在人身上作恶,但是那只是短时间的。它无法用这具身体借尸还魂。” 我奇怪的说:“既然是这样,那当初让细刀刘纹身的时候。直接把大伙纹成活人不就行了吗?” 珈蓝图哈哈一笑:“这一点,我怎么会没有想过呢?可是纹身如果没有灵气,就算方法对了,也成活不了。我寻找了这么多年,细刀刘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他的作品,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气的。所以我才教了他纹身的法门。” “可是要让纹身活过来,他的本领仍然不够。所以我们只能从动物开始,先易后难。” 珈蓝图幽幽的叹了口气:“本来,以他的水平,还不足以纹出人脸来。但是那天晚上,你的本体说什么要纹一把刀,不要活物。细刀刘气愤之下,居然妙手偶成,做成了这件事。也算是一个大意外了。” 我看着珈蓝图,慢慢地点了点头:“细刀刘把我们纹在人的身上,我们就有了灵智。然后吃掉人的魂魄,占据了他的身体。” 珈蓝图嗯了一声:“这种本领,是我从一间寺庙中偷学来的,然后教给了细刀刘。” 我挠了挠头:“可是有一点似乎很奇怪,你也是人的模样,你为什么没有占据自己的身体?” 珈蓝图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就是我千方百计,把你们创造出来的原因了。很多年以前,我被纹在了一个僧人的身上。那时候,我并没有想要吞掉他的魂魄,只是跟着那僧人念佛经,打坐参禅。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把我赶了出来,害得我流落江湖,过得比孤魂野鬼还要惨。”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居然有办法把你从身上赶出来?” 珈蓝图随口答应了一声:“是啊。”然后他有些警惕的看着我:“你是什么意思?怎么我感觉你刚才的声音,有那么一点……高兴?” 我连忙摇头:“我只是好奇罢了,好奇他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我嘟囔了两声之后,就不敢再说话了,免得说多错多。 而珈蓝图打开了话匣子,就陷入到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他似乎很想向人倾诉:“这么多年,我在世上飘荡。想的就是,有一天能把那具肉身给夺回来。” “这期间,我曾经有三次闯到那座庙里面去,但是都没有成功,反而让那个僧人有了防备,我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曾经尝试着夺走一个陌生人的肉身,但是全都失败了。看样子,肉身这种东西,还必须是自己的。” 我站在不远处,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 珈蓝图抬起头来,对我说:“现在好了,我终于造出来一个活人。你可以用活人的身份去拜访他。” 我小心的问:“怎么拜访他?去杀了他吗?” 珈蓝图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杀他,万一把肉身弄坏了,我就没有办法用了。你要想办法进到庙里面去,帮我偷一样东西。” 珈蓝图说的神神秘秘的,而我也就不由得紧张起来了,我问他:“你要我偷什么东西?这东西在哪?长什么模样?” 珈蓝图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这样东西。”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我说:“那时候,我还附在僧人的身上,并没有被赶出去。我听见他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提到一样东西,这东西叫双生果。” 我忍不住说:“这个名字,倒是有点意思。” 珈蓝图嗯了一声,接着说:“据说这双生果,就长在寺庙里面。具体在哪我就不知道了。而它的模样……僧人也提过一句。说这双生果有一半枝叶是红色的,有一半枝叶是黑色的。最后结出来两颗果子,同样一颗是红色,一颗是黑的。” 我小心翼翼的问:“这果子,有什么用处吗?” 珈蓝图摆了摆手:“你听我继续说。这果子,你别动红色的,把黑色的偷回来就行了。因为我听僧人和别人闲谈的时候说过,如果黑色的果子让我服下去一点,连他都制不住我。”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想想,到时候你把黑色的果子偷回来,咱们大家分一下,一人吃上一点,咱们得多强大?到时候我就可以闯到寺庙中,把肉身给夺回来了。而你们,也可以在江湖上逍遥自在了。” 我干笑了一声:“那倒是很好,很好。不过……咱们两个有肉身了,其余的兄弟怎么办?”亚肝丰弟。 珈蓝图叹了口气:“其余的兄弟,我也不会亏待的,做人有做人的好处,做鬼有做鬼的好处嘛。” 我们都点了点头:“有道理。” 我问珈蓝图:“那座庙在哪?我什么时候去偷?” 珈蓝图指了指西方:“在正西方向,距离这里三十里的一个小村子。”他抬头看了看天:“现在不早了,兄弟,你先去休息一会。等到了晚上,咱们再动手。” 珈蓝图手指的方向是一座打开了的坟墓。墓主人的尸体已经被拖了出来,蹂躏的不成样子了。看来,这些纹身得不到身体,就加倍恨那些有身体的人。 我小心的问珈蓝图:“你的意思是,让我睡在棺材里面?” 珈蓝图点了点头:“兄弟,你现在虽然是活人,但是刚刚得到这肉身没多久。白天阳气旺盛,你还是躲在棺材当中躺一会,好好适应一下,千万别出了乱子。毕竟,咱们兄弟都指望着你呢。” 我只好点了点头,慢慢地躺进了棺材里面。 珈蓝图帮我盖上了棺材盖,而我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我躺在黑暗的棺材中,闭着眼睛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前途似乎很光明,我可以假意跟着珈蓝图去找那间小庙。等我进了庙之后,马上求那位僧人,求他帮我赶走身上的纹身。至于什么双生果,我没兴趣帮珈蓝图偷。甚至,僧人会亲自出手,把这些怪物都灭掉。到那时候,应该就能天下太平了。 我想着这些,不由得就笑出声来了。然后,我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第七十八章 求救 按道理说,天亮之后,小鬼们就会藏起来。这正是我离开的大好时机,不要过我考虑了一下,还是留下来了。 我现在应该静观其变,将计就计。把我自己给救了。千万不能急躁。 想到这里,我就安心的在棺材里面睡了一觉。 不知道李老道和姚东在什么地方藏着呢,不过他们两个这么喜欢把我当成鱼饵,那他们就端着钓竿,耐心的等着吧。 我一觉醒来,发现有阳光从棺材的缝隙中漏下来。 昨天晚上躺在这里的时候,我感觉很困,所以很快睡着了。现在睡醒之后再在这里闻了闻,顿时满鼻子腐败的气息。我有点禁受不住,于是轻轻推开棺材盖,从坟墓当中爬出来了。 我站起身来之后,发现周围的怪物全都不见了,只剩下那木头雕像被随便丢弃在黄土中。不用想也知道。原本附身在上面的珈蓝图已经离开了。 我站在乱葬岗向周围望了望,发现这里只有高高低低的土包,没有任何生气。即使是天边的太阳,也正在慢慢地落下山去。 我的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我这才发现,我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我不知道怪物们藏在哪,我只好向荒地中喊了一声:“兄弟们,我先去吃个饭,天黑之后,我再回来。” 我一边说这话。一边在心里面盘算:“或许。我可以趁吃饭的时候,和李老道接触一下,把我从这里听来的事给他讲讲。” 我想到这里,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说:“兄弟,坟头上这么多供饭,随便吃一碗就行了。咱们连活人都不算。还忌讳这个吗?”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神像在看着我。我惊讶的说:“你在白天的时候也可以出来?” 珈蓝图笑了笑:“现在是黄昏,太阳正在落山,天也在黑下来。我俯身在这塑像身上,还能坚持得住。” 我只好苦笑着答应了一声。然后弯着腰,到处寻找供饭。 这里是乱葬岗。葬的都是无主的人,根本没有人来这里上供,我去哪找供饭去? 找来找去,我看到了姚东三舅的坟墓。上面的供品还是我们前两天放在这里的,几个馒头已经晒得又干又硬,用手一捏,变成了粉。 我叹了口气,嘟囔着说:“算了,一天不吃饭,估计也饿不死人。”亚华东弟。 这时候,太阳已经慢慢地落下去了。我坐在坟地当中,等着怪物们现身。 几分钟后,我看见他们纷纷从坟墓中钻了出来,又像昨天晚上一样,聚拢在这里。 我问珈蓝图:“咱们现在出发,寻找双生果吗?” 珈蓝图点了点头:“现在就走,你随我来吧。” 我跟在他身后,大步的向前走着。其实我这时候很兴奋,因为我知道,只要走到那座寺庙,就得救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走出乱葬岗,我忽然感觉后背上有点痒,紧接着就是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是我的纹身发作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士喂我喝下那碗水的时候,曾经告诉我,这水只能压制住纹身一昼夜。现在……现在似乎快要超过时间了。 我使劲裹了裹衣服,又是着急,又是疼,额头上沁出来了一层汗珠。 珈蓝图注意到我的异样了,他奇怪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什么,感觉这个身体还有点不适应。” 珈蓝图担心地问:“今天的事,能办成吗?要不然咱们再等等,千万别被那个僧人看出端倪来了。” 我苦笑了一声,心想:“我还能等得了吗?”我赶快摇了摇头:“没关系,赶快走吧,你在前面,我跟着你们。咱们得加快速度。” 珈蓝图答应了一声,就大踏步的向前走了。而我则放慢了脚步,我想溜到队伍的最后面,然后悄悄地藏起来。 我根据俄后背上有东西要钻出来,我用衣服死死地裹着他。可是一层薄薄的衣服,恐怕还拦不住他。 果然,几秒钟后,我听到刺啦一声,我的衣服坏了。随后,是一阵脱力的感觉。我有些头晕目眩,向前栽了两步,然后努力地站稳了。 我回过头来,看见叫花子握着青龙偃月刀,正威风凛凛的站在我身后。 我苦着脸看了看珈蓝图,他还在向前走,暂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我双手合十,小声的说:“老兄,你之前也说了,咱们两个是双胞胎兄弟,我知道你想杀了我。咱们换个日子行不行?” 叫花子冷下了一声,大声喊道:“斩!” 随后,他手里的大刀就砸下来了。 这一声大喝已经惊动了众人,我干脆侧了侧身子,躲过刀锋,然后撒腿向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救命啊。” 然而,我刚刚喊了两声,就有数十个黑影从我身边穿过,拦住了我的去路。 这些黑影,都是纹身怪物。左青龙,右白虎。猛兽跑起来,当然比人要快得多了。 我已经被他们团团包围了,现在的我,已经完全走投无路了。 叫花子拖着青龙偃月刀走了过来,刀锋在地上跳动着,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像是一道道闪电一样,打在我的脸上。 珈蓝图走在叫花子身边,他冲我点了点头:“这么说,你的魂魄没有被吞掉?” 我苦着脸说:“好像……暂时还没有。” 珈蓝图又说:“这么说,你是来骗我的?” 我干笑了一声:“我开个玩笑。” 珈蓝图叹了口气,冲我点头说:“了不得啊。你很有胆量嘛。” 我摆了摆手:“我的胆量很一般,你如果放我回去,我肯定不敢再来第二次了。” 珈蓝图冷笑一声:“我不可能放你回去,我还要让你帮我偷双生果呢。” 我使劲的点头:“对对对,咱们去偷双生果。咱们快走吧。” 珈蓝图伸出胳膊,挡住我的去路:“不是你去,是他去。”他指了指叫花子。 叫花子狞笑的看着我,然后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然而,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哀乐声。我看见从黑暗中,走出一伙人来。 左边的一个人,身上穿着白衣,手里拿着哭丧棒。右边的人,身上转着黑衣,腰间缠着铁链。走在中间的,气度威严,下巴上有三缕长须。 这三个人,正是黑白无常,和城隍爷。 我看见这三个人,顿时大喜:“城隍爷,救我啊。” 珈蓝图一伸手,把我的脖子扼住了。他冷冷的说:“今天,就是城隍来了,也别想把你带走。” 城隍淡淡的说:“怎么?你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珈蓝图指了指周围的怪物:“我有这么多兄弟,会怕你们三个?就算把你杀了,阴间人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城隍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三个人势单力薄,斗不过你这么多兄弟。而且,阴间人也不拿我当人,我死了,他们再找一个城隍就行了。” 城隍嘿嘿笑了一声:“看样子,你这几年在世上到处流浪,见识倒不少啊。” 珈蓝图淡淡的说:“既然这样,你还不快走?” 城隍打了个哈欠:“可惜啊。我虽然没有分量,但是这小子比较有分量。他是断头巷的人。你应该知道断头巷吧?” 珈蓝图脸色变了变:“我只知道他住在一条破巷子里面,怎么,那条巷子是断头巷?” 城隍嗯了一声:“如果你杀了断头巷的人,我猜,阴间人恐怕不会放过你。” 第七十九章 山区 乱葬岗很安静,称得上是鸦雀无声。珈蓝图一直用手扼着我的脖子。 看样子,他有点害怕阴间的人,所以迟迟不敢下手。但是又不舍得就这样放我走了。 城隍叹了口气,和颜悦色的说:“我知道你走到今天不容易。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得罪阴间的人。被他们给带走了,可就万劫不复了。你好好想想吧。” 珈蓝图犹豫着说:“青龙偃月刀杀了他,吞掉他的魂魄,然后借尸还魂,魂魄还是他自己的,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城隍点了点头:“没错,即使是最高明的道士,都看不出端倪来。但是你觉得,你能瞒得过阴间人吗?” 珈蓝图摇了摇头:“听说阴间人可以看穿一切,世上的事,都瞒不过他们。” 城隍点了点头:“是啊。阴间人不在世上行走。所以咱们才可以干一点坏事。你如果把他们惹恼了,他们一现身,嘿嘿。你恐怕就没有活路了。” 珈蓝图似乎有些不舍的看着我,他犹豫着说:“就算我杀了他,恐怕阴间人也不知道是我干的。” 城隍淡淡的说:“我会告诉阴间人的。你恐怕也听过这个说法,只有城隍可以和阴间人互通消息。” 珈蓝图有些恼火的看着城隍:“那我就把你也杀了,你就没有办法报信了。” 城隍笑了笑:“你人多势众,我确实打不过,但是想要从这里逃走,应该还能办到。” 珈蓝图慢慢地把我的脖子放开了,但是我不敢走,呆在地上看着他。而珈蓝图绕着我不停的转圈。 过了一会。他问城隍:“你想怎么样?” 城隍淡淡的说:“把这个人交给我。你去另外找一个人吧。” 珈蓝图恼火地说:“你知道我等这个人,等了多少年吗?城隍,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他忽然冷笑了两声:“这个年轻人是断头巷的人,我不敢动。你总不是吧?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带走他,我认栽了,但是改天。我砸了你的城隍庙。只要你敢现身,我就连你也杀了。” 城隍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一定要这样?” 珈蓝图点了点头:“我正是打算这样。” 城隍也满脸愁容:“难道咱们一定要拼个两败俱伤吗?” 过了一会,他对珈蓝图说:“这样吧。今天你放了他,让我把他带回去。我只救他这一次。以后他再落到你的手里面,我绝对不管行不行?我今天救他这一次,也算是对阴间人有个交代,日后就算查出来了。凭借着今天的功劳,我也能保住一条命,怎么样?” 珈蓝图想了一会,就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同意你这个办法。” 他轻轻地推了推我:“兄弟,咱们过几天见。” 我欢喜的向前走,可是走了两步之后,我就回头看了看叫花子。我指着他说:“他身上还有我三分之一的魂魄呢。” 珈蓝图瞪了瞪眼:“怎么?你还想要回去不成?” 我缩了缩脖子,干笑一声,走到城隍身边了。 城隍拍了拍我的肩膀:“咱们走吧,以后你可得小心点。” 我们向东走,珈蓝图一伙人向西走。大家像是约好的一样,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跟着城隍,从城郊走到市区。在路上的时候,我有些不解的问:“城隍老爷,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我的事你不能插手,一切要看天意。天要我死,我就死,天要我活,我就活。可是你今天怎么插手救我了呢?” 城隍沉声说:“因为我不是真的城隍。” 我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城隍拿出一张黄纸来,在脸上抹了一把。我再看的时候,发现这果然不是城隍,而是李老道。 我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两个人,是姚东和石警官。 我惊讶的看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李老道指了指前面的一座院子:“先回去,回去再说。” 我抬头一看,我们已经走到道观里面来了。 李老道进门之后,很谨慎的把门插上了。然后又在门口摆了一个烛阵。 我问道士:“你害怕珈蓝图追上来吗?” 道士点了点头:“是啊,我怕死了。” 我奇怪的说:“上一次,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的对手吗?” 道士苦笑了一声:“上一次他身边只有几只怪物而已,这一次变成了几十只。我就是再厉害,双拳难第四手,也斗不过他们啊。”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所以,你们三个人就假扮成城隍爷,把我给骗了回来?” 道士嗯了一声:“在这一带,城隍爷还算有点分量,更重要的是,他和阴间人有些关联,所以咱们能把珈蓝图给吓住。” 我问道士:“这么说,你和珈蓝图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道士点了点头:“一点不错,自己瞎编出来的。” 我大为惊奇的看着他:“你能把一套瞎话,说的那么有板有眼的?” 道士笑着说:“也不算是假话。七分真,三分假。一些传说,是在世上流传已久的,人人都知道。而我再捏造一些模棱两可的,珈蓝图当然会上当了。” 姚东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郭老兄,白天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什么不走呢?”亚华女亡。 我叹了口气:“我当时满心想着,将计就计,把身上的纹身给除掉,早就忘了喝的那晚水是有时辰限制的。结果差点把自己给害了。” 道士问我:“这么说,你想到办法了?” 我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问到办法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先把肚子填饱了,然后把双生果的事情讲了一遍。 道士奇怪的问石警官:“从这里,向西面走三十里,有村子吗?我怎么不记得?” 石警官说:“那里好像是山区。人烟稀少,有村子的可能性不大。” 我犹豫着说:“难道珈蓝图在骗我?这没有道理啊,当时他没有看穿我的身份。” 道士想了想说:“这种诡异的村子,不为世人所知也是很正常的,咱们到那里去看看,如果有发现的话,就能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我们都点头同意了。 折腾了一晚上,天已经亮了。珈蓝图一伙人不会在这时候现身,所以我们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在路边拦了一辆车,让司机载着我们向山区走去。 三十里的路程,用汽车走的话,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在车上颠簸着睡了一会,就被人摇醒了,告诉我已经到了。 我打着哈欠那走下出租车,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石警官说:“还有几里山路,我们走上去吧。” 我嘴里面嘟囔着:“正西三十里。这范围不小啊,咱们稍微走偏一点,就找不到那村子了。” 道士嗯了一声:“是啊,所以你还是瞪大了眼睛,仔细的在周围找,万一错过了,你的小命就没有了。” 今天没有太阳。天上有一大块黑云彩,阴沉沉的。晚上会比平时来的更早一点。我心里面有些焦急了。可是这里到处都是乱石和疯长的树。哪有村庄的痕迹? 我唉声叹气的说:“我看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烟,哪会有人在这里修行?” 道士拿出杯子喝了一口水:“那也不一定,有的人专门喜欢深山老林,离群索居,在这种地方修行,不受干扰。” 石警官像是想起什么来似得:“我以前曾经来过这附近。这里确实没有村子。但是我记得山腰上有石头垒成的小屋子。里面像是住着修行的人。你猜,他们会不会是咱们要找的人?” 第八十章 饲养 为有点累的苔藓 的玉佩加更【5万】 石警官的建议让我们眼前一亮。我问他:“那些修行人在哪?” 石警官想了想说:“好像绕过这个山坡就能看到了。” 我马上说:“咱们快走吧。” 我们四个人翻山越岭,气喘吁吁地爬过山坡。山坡后面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寺庙。 我问石警官:“在哪?” 石警官指了指前面:“就在那里,你没有看到?”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在几块大石头上面,架着一些柴草。我指着那连茅草屋都算不上的地方说:“就在那里?” 石警官点了点头:“修行人要求的很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了。咱们去看看吧。” 我叹了口气:“这种地方。看起来像是废弃很久了。不知道当年的僧人还有没有活着。如果这里真是那所谓的寺庙的话。” 我们走到那几块巨石中间的时候,发现这所谓的草屋其实挺宽敞的,因为石头很高大。 这里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生活用具,很难相信,有人住在这里。 道士站在地上研究了一会。他指着一道深深地遭痕说:“你们看这些东西,像什么?” 我有些不明白的说:“像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道士蹲在地上说:“像是院墙。把这几块石头围起来了。你们看这个缺口,像不像是庙门?” 我苦笑了一声:“画在地上的院墙,有什么用?” 道士说:“地上的院墙拦住不活人,或许能够拦得住小鬼。如果这庙中的主人,真的是当年的僧人,那么这道刻在地上的院墙,就是为了阻拦珈蓝图。” 我点了点头:“怪不得珈蓝图说。他无法闯进来,而我作为活人却可以。” 我们几个正在谈论,姚东忽然指着石头说:“你们看,这里有一尊佛像。” 我们凑过去,看见石头上确实刻着一个僧人。这僧人做出一副奔跑的样子,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我奇怪的说:“这雕像恐怕不是佛像吧?它是什么意思?” 石警官说:“我对佛教了解的不多,单从这幅画上来看,好像是这和尚遇到了什么危险,正在逃跑。”他指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说:“也许这个是什么猛兽也说不定。” 姚东笑着说:“整天对着这样的一副石雕修炼。能练好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僧人去哪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我们正小声的谈论着,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说:“几位朋友,你们是从哪来的?” 我看见一个老人正从半山腰慢慢地走了上来。 他长着满头的白发,胡子和眉毛也已经发白了。很像是电视剧里面的老神仙。 姚东小声的对我说:“这就是那个僧人?他怎么不剃头?” 我苦笑了一声:“在这种地方,他也得找得到剃刀啊。” 老人走到我们跟前之后。道士摆了摆手,问老人:“这座寺庙,是你的吗?” 老人面色一喜:“你也认为这是一间寺庙?年轻人有这种境界,不容易啊。” 道士干笑了两声:“多谢夸奖。” 道士当然已经不年轻了,但是在老人看来,确实是后辈。 老人把捻着手中的一串佛珠,我看见佛珠也是串起来的石头。只不过已经被磨平了。 老人说:“你们到这深山老林里面来。有什么事吗?” 道士走到老人身边,神神秘秘的说:“老前辈,你知不知道一种纹身?很特别的纹身?” 老人愣了一下:“你指的是珈蓝图?” 我们听见这三个字,顿时欣喜若狂。知道今天来对了。 我对老人说:“多年前,你是不是从身上驱逐出去了一个纹身?” 老人的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他淡淡地说:“看样子,你们遇见他了?” 我使劲的点头:“是啊,我遇见他了。不仅如此,他把你纹身的本事都学去了。正在四处害人,我也已经中招了。” 老人笑着说:“你也被他纹身了?” 我苦着脸说:“是啊。” 老人看着我说:“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像是有点不情愿的样子?” 我顿时就愣住了:“这是好事?这怎么变成好事了?” 老人慢慢地解开衣衫,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来,然后他转了转身,让我们看他的后背。我看见他的背上,纹着一尊佛像。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把珈蓝图驱逐出去了吗?怎么身上又有一尊佛像?” 老人慢慢地穿上衣服,系好扣子,淡淡地说:“这个纹身,是我不久前纹在身上的。” 我们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亚华扔技。 老人站起身来,长叹了一声:“你们知道,珈蓝图是怎么出现的吗?” 我点了点头:“珈蓝图的由来,我已经听说过了。”然后我把从道士那里听来的传闻讲了一遍。 老人点了点头:“没错,珈蓝图就是这么回事。开始的时候,大家发现,高僧背后的珈蓝图,可以有神智。大伙都以为,这是因为僧人的修行太高深,所以佛祖显灵了,于是大伙个个对他顶礼膜拜。” “结果时间不长,我们发现,珈蓝图也会骄傲自大,也会口出狂言,和至善至美的神佛并不一样。时间长了,大家研究来,研究去,就发现,原来珈蓝图也不过是一道普通的魂魄罢了。” “只因为高僧修行的太虔诚,太专注,而在背上纹身的时候,误打误撞,纹身师傅把自己的血滴在了上面。所以让珈蓝图有了灵智,他可以慢慢地蚕食高僧的魂魄,变成一个独立的人。” 我问老人:“魂魄都被他蚕食掉了,这算是一件大坏事吧?可是你刚才怎么说是好事呢?” 老人微笑着说:“当时的人,也认为这是一件大坏事。人人对珈蓝图避之不及。但是后来有人发现,只要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是可以控制珈蓝图的,可以把他饲养起来。”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饲养这些干什么?” 老人笑着说:“这就要牵扯到修行人,始终无法解决的一个难题了。” 他指着石壁上的图画说:“你们看到什么了?” 我说:“我们看到一个僧人,正在奔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 老人嗯了一声:“那么你们知道,追他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疑惑的问:“是魔鬼?” 老人笑了笑:“算是魔鬼吧。后面那一团黑乎乎的,其实是他的影子。” 我奇怪的看着老人:“怎么他会怕自己的影子?” 老人说:“这影子,只是一个比喻罢了,代表的是心中的恶。僧人通过修行,可以不断地向前奔跑,可是在修行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心中的恶,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抹去,他们就像是人的影子一样,一直跟在身后。” 老人叹了口气:“心中一直存在着恶念,就永远达不到至善至美的境界,也不能成佛了。” 他指着远处的山谷:“那时候,有不少的僧人感到绝望,于是从山石上跳了下去。摔到深谷中,一命呜呼。” 我看着这群山,忽然身上有点发冷,因为我感觉,这里到处都是不甘心的冤魂。 姚东好奇的问:“后来呢?后来你们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老人点了点头:“后来,我们终于想出来一条妙计。就是利用珈蓝图。我们把珈蓝图纹在身上,故意让他们苏醒,故意让他们蚕食魂魄。我们就把心中的恶念,俯在魂魄上,让它们吞掉。” 我怔怔的说:“然后……再把他们驱逐出去。” 老人笑着说:“不错,就是这样。” 第八十一章 红色的果子 为钻石过百加更【3百】 我看着老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过了一会,我总算憋出来一句:“你们这个办法倒是挺妙,可是我怎么总感觉有点……有点……” 老人笑着说:“有点邪门是不是?” 我不想点头,但是我忍不住。我点头说:“确实有些邪门。” 老人嘿嘿笑了一声:“你觉得他邪门。只不过是因为不习惯罢了。但是它很有效。我们的恶念被珈蓝图带走了十之八九,剩下的那一点,可以通过修行,慢慢地化解掉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啊,小朋友,你后背上既然有了珈蓝图,就不如跟着我在这里修行好了。或许哪一天,咱们两个都可以修成正果。先到极乐世界谒见佛祖,然后来到人间普度众生。你觉得怎么样?” 我挠了挠头:“你这个建议倒是不错,可惜我做不到。” 老人皱了皱眉头:“做不到?这是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我背上的珈蓝图是关云长。提着青龙偃月刀的关云长。这个家伙念念不忘的就是把我的魂魄吞掉,然后借尸还魂,钻到我的身体里面,好在世上逍遥快活。我就是想跟着你修行。恐怕过不了一年半载,就被他给杀了。” 老人奇怪的说:“这不可能啊。珈蓝图吞噬魂魄,算是他的本能,但是这么有心计的,还是闻所未闻。” 道士在旁边嘿嘿笑了一声:“老前辈。当初你驱逐出去的那个珈蓝图,他的身上全是你的恶念。他变成一个有心计的坏人,很奇怪吗?现在流传在世上的珈蓝图,基本上都和他有关系。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觉得他们能好到哪去?” 老人自言自语的说:“难道说,我做错了?我放出去了一个大魔头?” 我们都点了点头:“没错。你当年的做法。简直是大错特错。” 老人盘着腿坐在石头上,面对着石壁上的画,把后背露给我们,不再离我们了。 这时候,天已经慢慢地黑下来了。山风旋转着,呼啸着吹过来。像是鬼哭狼嚎一样,听的人心惊胆战。 我对老人说:“要不然,你教我一个办法,怎么把纹身从身体里面驱逐出去。”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别问了,那个办法我也会。不就是牺牲一部分魂魄吗?这就像是做外科手术,把坏掉的那一块肉割去算了。” 我叹了口气,对道士说:“看样子。我那三分之一魂魄是拿不回来了,以后还是跟着你学道术算了。至少把身上的这点魂魄保住。” 道士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笑容一闪而逝,又变成了一副发愁的样子。 他对老人说:“珈蓝图正在外面为非作歹,你总得想个办法,制住他们吧?” 老人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制住他们。想要制住他们,除非和他们打斗。可是我一个出家人,一旦起了争斗心,数年的工夫就付诸东流了。” 道士没有沮丧,反而惊喜的问:“你能打得过他?” 老人淡淡的说:“当年我赶走他的时候斗得过,但是现在……嘿嘿,恐怕不一定了。” 我们听了这话,都有些失望。 石警官坐在石头上,对老人说:“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有点饿了。” 老人淡淡的说:“老和尚面壁多年,早就不用饮食了。餐风饮露,舒服的很,所以我这里连炊具都没有。” 石警官苦着脸说:“那咱们还是早点走吧。” 道士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走。晚上太危险了,珈蓝图没准就在什么地方等着咱们呢。更何况,咱们来这里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道士走到老人身边,轻声说:“我们打听到,珈蓝图想要取走这里的双生果。” 老人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一样。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说:“他要取走双生果?” 我们都点了点头。 老人叹了口气:“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 我其实早就把这一带看遍了。这里只有石头缝里长出来的一些矮草,哪有什么一半红色,一半黑色的双生果了? 老人问我们:“他是怎么说的?” 我想了想,说:“珈蓝图说,双生果黑色的那一半,如果被他服下的话,恐怕没有人能够制得住他。所以他威胁我来偷双生果。对了取走双生果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是夺取你的肉身。” 老人居然有些紧张地问:“你不会听他的话吧?” 我有些好笑的说:“当然不会,如果没有人能够制住他,那我不就更遭殃了吗?” 老人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我好奇的问:“这个双生果,在哪里?” 老人嘿嘿笑了一声,脸上居然露出得意的神色来:“说不得,说不得。” 我们正围着老人猜谜,忽然听见姚东指着远方说:“那里是什么?是灯笼鬼吗?” 我抬头一看,发现前面出现了几十个小红点。这些小红点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呈扇形向我们接近,似乎要把我们给包围起来。 道士怔了一会,他忽然说:“那不是灯笼古鬼,是眼睛。” 几分钟后,我们已经能够看清楚那些眼睛的主人了。 领头的,是珈蓝图,后面跟着一群牛鬼蛇神。他们寻到这里来了。 珈蓝图站在那一道刻痕外面,微笑着说:“原来你们在这里,我要的东西,你们已经拿到手了吗?” 旁人还没有说话,姚东先笑着说:“听说你不能走到圈子里面来,我有点不相信,你能不能给我们表演一下?” 珈蓝图冷笑了两声,却没有动弹,看样子,他真的无法走进来。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坐在石头上,商量着在这里呆一晚上。等天亮之后再赶路。 珈蓝图像是知道我们的打算一样,他吩咐身后的怪物:“去把山路截断,让他们出不去。” 道士笑了笑:“你把山路截断有什么用?我们只要绕个远,照样能过得去。” 珈蓝图冷笑着说:“不错,你们绕个远就能过去。可是如果你们绕到天黑。咱们可就要不客气了。” 我们一听这话,都缩了缩脖子。 姚东苦着脸说道士说:“咱们办?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吧?” 石警官说:“老和尚不用吃东西,咱们可得吃饭啊。我觉得咱们最多在这里躲三天,三天之后,就算珈蓝图放咱们离开,咱们也爬不出去这座山了。” 道士想了一会,对珈蓝图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珈蓝图笑了笑:“我要双生果,我早就说过的。” 道士咧了咧嘴:“如果我给你了双生果,你还要杀我们,怎么办?” 珈蓝图淡淡的说:“你们不给我,我肯定会杀了你们。如果你们给了我。我有可能不杀你们。到底怎么选择,你们自己决定吧。” 我们几个人低声商量了一下,就开始向老人哀求,请他把双生果拿出来。 可是老人像是入定了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于是我们开始自行翻找,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掀开了,老人的每一个衣兜都掏过了,仍然一无所获。 我们只好回头对珈蓝图说:“你看到了,这里根本没有双生果。” 珈蓝图冷笑着不说话,只是带领着怪物,把我们死死地堵在这里。亚华土才。 道士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来一样。他小声的问老人:“如果珈蓝图吃了黑色的果子,会变得很厉害。如果吃了另一颗呢?吃了红色的会怎么样?” 这一次,老人终于开口了:“我也不知道吃了红色的会怎么样。但是外面的那个邪恶的珈蓝图,应该会不存在了吧。” 第八十二章 善恶论 听说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有毒药,就肯定有解药。双生果,每一株结两个果子,两个果子的颜色截然不同。 黑色的既然能够让珈蓝图实力大增,那么红色的,多半可以杀了他。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居然现在才想到。这可是有点奇怪了。 道士对老人笑着说:“既然红色的果子能够杀了珈蓝图,那你就快点拿出来吧。” 老人摇了摇头:“我不能拿出来。” 我们都奇怪的问:“为什么不能拿出来?你要见死不救?” 老人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来,他叹了口气:“我在深山中修养行了不知道多少年,好容易有了这颗双生果。如果给了你们,多年的修行毁于一旦,恐怕就再也无法成佛了。” 我们都大吃一惊:“双生果是修行得出来的?” 老人点了点头:“这种神物,难道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吗?”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过了一会,我们中间嘴最笨的石警官说话了。他先是干笑了一声,然后对老人说:“难道,见死不救就能成佛了吗?佛经上也没有这个道理吧?” 老人叹了口气:“也罢,我就让你们看看双生果的模样。你们看到了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随后。老人站起身来,开始宽衣解带。 我奇怪的看着他,心想:“刚才我们已经把他身上的东西搜遍了,没有找到双生果,他到底藏在哪了?” 几秒钟后,老人把上衣脱下来了。他盘着腿,端坐在石头上。对我们说:“请看吧,这就是双生果。” 我们奇怪的走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老人笑了笑,轻声说:“过一会。你们就看到了。”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我们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运气。 几秒钟后,我看见老人胸膛上的血脉都露出来了,通红通红的,四处延伸。而一颗心脏,就在这血脉的正中央。 这些血管的模样。真的有点像是一株植物,而心脏,就是植物上的果子。 我们惊讶的问:“你的心脏,就是红色的果子?” 老人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们有问:“那么,黑色的果子在哪?” 老人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有些疲惫的说:“在背后。” 我们几个走到他背后,借着月光向那里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老人的背后,就是佛像纹身。而这个纹身的胸前,也出现了血脉。只不过,血脉是黑色的。 黑色的血脉在胸口上蔓延,最后汇集在胸口处。这一颗心,则是黑色的。 这就是双生果。两颗果实,是两个心脏。 现在我们都沉默了。 老人淡淡的说:“你们现在,还要拿走这颗红色的果子吗?” 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姚东在旁边嘀咕了一句:“珈蓝图是你放出来的,现在由你把他收拾了,好像也说得过去啊。” 只不过,姚东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动手,因为谁也不想杀了老人,把他的心脏剜出来。这种事,我们实在做不到。 道士叹了口气:“老前辈,把衣服穿上吧。我们等死算了。” 我们几个人垂头丧气的坐在石头上,像是真的要等死了。 姚东问道士:“这两颗心,为很么一颗是红色的,一颗是黑色的啊?” 道士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红色的心是善念,黑色的心是恶念。老前辈把心中的恶念聚集在一块,形成了黑色的心,给了珈蓝图,然后再把它驱逐出去。通过这个手段,自己的境界也就提高了。” 姚东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然后他又奇怪的抬起头来,问道士:“可是,他不是已经驱逐过恶念了吗?这一次为什么又有了恶念?” 道士愣了一下,回答不上来了。 而静坐在旁边的老人忽然脸色大变。他的身子一个劲的打斗,嘴里喃喃自语:“我已经驱逐过一次恶念了,为什么又有这么多恶念?这是为什么?” 他忽然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我面前:“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缩了缩脖子:“我不知道。” 他又走到道士面前:“你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道士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老人嘿嘿笑了一声:“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你知道为什么,你不想告诉我。” 道士叹了口气:“我确实知道一点。冒昧的问一句,你这一派修习佛法的时候,是不是注重练功夫,而不注重念经?”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道士说:“我虽然不是和尚,但是我至少知道,佛经中有很多道理。你不读佛经,却想着用旁门左道来化解身上的恶念,那是南辕北辙了。” “你成佛的心越热切,就越放不开,慢慢地变成了贪欲。你明知道把珈蓝图驱逐出去,他会为祸人间,却为了一己私利,继续这么做,怎么可能不生出恶念呢?” 道士拍了拍老人的肩膀:“魂魄就是恶念的土壤。除非魂飞魄散,不然的话,靠驱逐恶念来成佛,那是饮鸩止渴。在这样下去,我怕你的恶念越来越多,你自己会变成一个大魔头啊。” 老人听了道士的话,沉默不语。他的身子有点飘忽,似乎站立不稳一样。 过了一会,他盘着腿坐在石头上,叹息了一声:“可惜,可惜我没有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他伸出手,猛地向自己的心口抓了一把,然后将心脏捧了出来。 我们没想到老人会这么果决,顿时吓呆了。 老人的胸口已经被血染红了,他捧着心脏,微笑的我:“这颗心里面。装的是我的魂魄。这魂魄是至善的。你们把它架在火上烤,让我的魂魄散掉。珈蓝图只要闻上一点,有了善心,就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道士怔怔的说:“可是那样的话,你就魂飞魄散了。” 老人笑了笑:“朝闻道,夕死可矣。也没什么遗憾的了。”然后他扑通一声,从石头上栽了下来。 他的身体变成了尸体,而手里面还紧握着那颗心脏。 我们四个互相看了一眼,连忙把心脏捡起来了。 道士掏出一张黄纸,把心脏小心翼翼的包裹住,然后指挥我们捡来了枯柴,生起了一团红红的火,将心脏扔进去了。 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点错觉,我感觉我们在进行野炊。好在老人的尸体提醒了我,我们仍然处在生死边缘。 心脏被黄纸包裹着,烧得哔哔剥剥,血腥味随着火苗冒了出来。附近的那些纹身怪物都围了上来。它们好奇的嗅着,很显然,它们注意到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我看见那匹狼站在最前面,它嗅了一会,忽然慢慢地趴在地上了,我看见他的魂魄变成了一个粗犷的汉子,不是独狼是谁? 我惊讶的看着那些怪物,他们纷纷变成了人,恢复了原来的面貌。而这些人,都惊讶的看着周围,一脸的茫然。 珈蓝图站在他们中间,神色由恐惧变得犹疑,然后变得坦然。他慢慢地的坐了下来,盘腿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他变成老人的样子了。 我看见他微笑的走过来,冲我们说:“没想到,我没有魂飞魄散,只是在珈蓝图身上复活了。” 道士也有些惊喜的看着他,微笑着说:“现在,你身上又有不少恶念了。” 老人笑着说:“这些恶念,我不会再驱逐出去了。我发现修行的意义就在于,把恶变成善。” 他向我们拱了拱手:“当头棒喝,茅塞顿开。”多谢了,有缘再见。亚每休亡。 第八十三章 袍子的秘密 老人冲我们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地上的尸体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当真是把一副臭皮囊弃之不顾了。 我连忙叫住他:“老前辈,你先别走,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老人奇怪的回过头来。问我:“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把藏在身上的袍子拿出来,对老人说:“你能不能帮帮我,在这上面留下你的生辰八字?” 老人愣了一下:“你在收集小鬼的灵气?” 我看老人神色异样,有些不自信的点了点头:“是啊,我最近在收集灵气。” 老人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于是挠了挠头:“有一只厉鬼逼我这么干的,因为我把她的袍子弄坏了。” 老人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以为你自己要收集灵气呢。” 我奇怪的看着他:“收集灵气,有什么问题吗?” 老人嗯了一声:“我们这里,曾经流传着两门厉害的法术,其中一门是制作珈蓝图,另外一门,是收集百鬼的灵气。” 我好奇地问:“收集灵气之后。会怎么样?” 老人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你万事小心,记住一条,千万不要把你自己的八字也写在这袍子上面。至于原因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口耳相传,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我点了点头,向老人道了一声谢。心想:“这个还不简单?我没事往上面写自己的八字做什么?” 而老人咬破手指,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我的袍子上面了。 趁他写字的时候,我问老人:“你猜,那只厉鬼收集灵气。是做什么用?” 老人笑了笑:“这可猜不到了。鬼魂的灵气用处可太大了。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就看拿着袍子的人怎么做了。” 老人写完了八字之后,他就冲我们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我们也冲他拱了拱手:“老前辈,有缘再见。” 老人微笑着离开了。他从活人变成了魂魄,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很轻松,好像丢掉的不仅仅是一具肉身。还有心中的枷锁。 我看到他随风飘荡,越来越远,渐渐地,再也看不到了。 我提着袍子,冲周围的小鬼说:“各位鬼大哥,都来把八字写在上面吧。” 领头的独狼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没有跟你收房租已经算便宜你了。”而那个精瘦的年轻人又像生前一样,伸手拦着独狼说:“大哥。消消气,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独狼呸了一声,挥了挥手说:“走了走了,在这荒山野岭呆着有什么意思?” 这些小鬼一哄而散,一瞬间走的一个也不剩了。不,确切的说,还剩下最后一个。 提着青龙偃月刀的叫花子已经变成我自己了。他慢慢地向我走过来,我也慢慢地向他走过去。我像是在照镜子一样,怔怔的看着另一个我自己。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砰地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眼前一黑,我向前踉跄了一步,就扑倒在地上了。 我被人打晕了。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肚子饿的咕咕叫。而道士和姚东几个人正在挖坑。 我奇怪的问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道士气喘吁吁地说:“挖一座坟,把老和尚给埋了。” 我笑着说:“老和尚临走的时候,都不在乎这尸体了,你们这么上心干什么?” 道士说:“老和尚大彻大悟,觉得尸体是臭皮囊。但是我们做不到啊。我们还是凡人,不忍心他曝尸荒野。” 我揉了揉仍然有点发疼的后脑勺,问他们:“刚才你们谁打我?” 石警官和姚东都停下手来,指着道士。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我是为了帮你还魂。当时你有一小半魂魄飘在外面,如果清醒着还魂很麻烦,又要烧香,又要贴黄纸。不如把你直接打晕,简单方便。” 我点了点头,又紧张地问:“你把我的魂魄放回去了?那么纹身还在吗?我的后背上怎么样了?” 姚东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们都检查过了,你后背上只有几道伤口,过些日子,伤疤也就磨平了。纹身早就不见了。” 我点了点头,庆幸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道士笑着问我:“魂魄回来之后,感觉怎么样?” 我伸展了一下胳膊腿,点了点头:“不错,感觉挺好的,比以前有劲了。” 道士从土坑里面跳出来,笑着说:“感觉有劲了就好。”他把铁锹递给我:“去挖坑。” 我愣了一下,只能苦着脸接过来,跳到土坑里面去了。 我们把坑挖好之后,就把老人葬在了里面。等坟头堆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在东方露头了。 我站在山上,看见霞光万道,朝阳将起起伏伏的山峦都镀上了一层金色,不由得胸怀大畅。 而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快走吧,你不饿吗?” 这个“饿”字像是提醒了我的肚子,它马上就叫起来了。 当初我们来山区的时候,精神饱满,心情沉重。现在要回去了,无债一身轻,却也累得精疲力尽。 我们一直走到中午,饿的前心贴后背,终于打到了一辆车,赶回到了市区。 我们四个人一下车就直奔路边摊,先吃了几屉包子,把肚子填饱了,这才有力气说话。 石警官冲我们说:“这一次的事,三位简直是功德无量啊。从此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咱们下馆子。” 道士笑着说:“你如果在领导面前这么机灵,早就升官了。” 石警官叹了口气:“不怕给你们说一句交底的话,领导精明着呢,我这点小伎俩,在人家眼里,就像是过家家似得。咱们也就不丢人现眼了。” 我们四个人随便说了两句就散了。亚每池扛。 姚东和道士回道观去了。而我打算回断头巷。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我看到一家澡堂子,干脆进去洗了个澡,又借人家的洗衣机把衣服洗了,甩干了套在身上。 沐浴之后,全身清清爽爽的,我走在街上,阳光暖洋洋的照着我。我伸了伸懒腰:“这种感觉真好啊。” 我打了个哈欠,心想:“该回去睡个好觉了。” 结果我一抬头,看到前面有一家店,上面挂着招牌,写着纹身。 这家店,自然不是细刀刘的纹身店了。可是我现在看到纹身,心里面就一哆嗦,忍不住去摸摸后背。 可就在这时候,眼看着从纹身店走出来两个年轻人。这两人一男一女,身上穿着情侣装,显然是一对。 他们两个走在路上,时不时的要搂搂抱抱,显然是处在热恋当中。这两人正好从我身边经过。他们的话,也就清清楚楚的飘到我的耳朵里面来了。 我听见男孩腻腻的说:“宝贝,我电量不足了,要充电。” 女孩得意的说:“那你可得好好表现了,看看没有我了,你还能不能活。” 他们两个走的摇头晃脑的,我看见他们的后脖颈上,各有一个纹身。女孩的纹身是一个抽象的符号,看起来像是电线插口。而男孩的纹身就很直白了,是手机上的电池,正在提示胆量不足。 我叹了口气,心想:“电量不足?年轻人,你这纹身,是不是纹的太不吉利了?”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怔怔的看和他们,而他们两个已经相拥着走到一家宾馆了。 我愣了一会,笑了一声,也就向断头巷走去了。 第八十四章 古画 趁着白天人来人往,我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等我睡足了之后,太阳还没有落山。 我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伸懒腰,肚子已经叫了。 我看了看表。心想:“这个时间去吃饭正好。”我给石警官打了个电话,对他说:“老兄,你不是要请我们吃饭吗?还算数不算数了?” 石警官在那边笑着说:“你放心,你们先在饭店等我,我下了班就去。”然后他说了一个地址。 我把电话挂了,慢悠悠的向道观走,打算先和道士跟姚东汇合,然后再去饭店。 结果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有一个贼眉鼠眼的人,鬼鬼祟祟的走过来了。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小声说:“朋友,买不买古董?” 他一边说话,一边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像是很怕被人给认出来一样。我有些好笑的说:“什么古董啊,这么紧张。” 这人从衣袖里面拿出来一幅画:“古画,唐代的。” 我看见画轴已经有些破损了,忍不住说:“该不会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吧?” 这人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从墓里挖出来的,是家传的。” 他一边把画轴打开,让我看里面的内容,一边悲伤地说:“实不相瞒。老人病啦。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把家传的宝贝拿出来。” 我看见画面泛黄,很有些古意,上面画着一位贵妇人,正在镜子面前梳妆,周围有几个丫鬟正在旁边伺候着。 这人小声的说:“这是唐代的仕女图,吴道子的。价值连城。” 我瞪了瞪眼:“吴道子不是画山水的吗?” 他忙摆手:“他老人家是全才,什么都能画。怎么样?这幅画你要不要?” 我摇了摇头:“太贵了,我可买不起。”我说了这话,转身就要走。 这人拽住我的衣袖:“我还没有说多少钱呢,你怎么就走了?” 我挣了挣,把衣袖从他手里夺回来,笑着说:“价值连城还不贵?我肯定买不起。” 我加快脚步走了。而这人还抱着那幅画,小声的嘟囔着:“我漫天要价,你不会坐地还钱吗?” 等我走了几十米之后,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发现他拦住了另外一个人,又在推销他的画了。 我笑了笑:“在大街上卖古董,能卖出去吗?真是可笑。” 我走到道观之后,看见姚东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我问他:“道士呢?” 姚东指了指屋子:“正在里面练气呢。” 我问姚东:“你怎么不跟着他练一会?” 姚东笑了笑:“我身上有尸毒,估计小鬼也懒得动我,我就不练了。” 我们两个在院子里面聊了一会,李老道就开门出来了。他问我们:“是不是该去吃饭了?” 我们都点了点头:“走吧,我们都在等你呢。” 我们三个人赶到饭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是石警官迟迟没有到。我们有些等不及了,干脆点了菜,先吃了一会。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石警官才匆匆的来了。 我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耍我们呢。骗我们在这里饱餐一顿,你却不来付账,结果人家报警了,你再来公事公办。” 石警官笑着说:“哪能呢,我是有点事耽误了。”他拿出来一个卷轴,轻轻地拍了拍:“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件宝贝。回家取了一趟钱,所以耽搁了。” 我瞄了两眼那个卷轴,笑着说:“这该不会是一幅画吧?” 石警官吃了两口菜说:“是啊。” 我又说:“吴道子画的?” 这下石警官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笑着说:“我还知道里面画的是仕女。” 石警官摇了摇头:“这次你可猜错了,里面画的是很多房子。” 他把画打开了,让我们看了看。我发现这幅画很大,里面画着大片的园林,山水,楼阁。在这楼阁当中,又有十几个家丁,在忙忙碌碌,看样子,这像是某个富户的宅院。 我看了看这幅画,对石警官说:“我来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男人。也在街上卖画,不过那上面画的是仕女图。” 石警官犹豫着说:“我遇见的是一个女人。也是在街上卖的。” 我笑着说:“男人的理由是,家里的老人病了,所以把家传的宝贝拿出来卖。” 石警官已经哭丧着脸了:“那女人也是这么说的。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我笑着说:“很显然啊,是一伙的。” 道士和姚东在旁边,又吃又喝,幸灾乐祸的说:“家里面藏着两幅吴道子的画,这家多厉害啊。真是了不得。” 石警官哭丧着脸,估计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 我问他:“你这画多少钱买的?” 石警官叹了口气:“他要价五十万,最后我五万买来的。”亚每丽扛。 我们三个人都哑然失笑:“这个价钱你也信?想不到,骗子都骗到警察身上了,也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石警官把画收起来了,有些丧气的说:“改天找人鉴定一下,万一是后世仿的呢?也许五万块钱也不亏。” 我们都点了点头:“就算是近代的也没关系。挂在房间里面也好看。挂上一千年,也就成古董啦。” 石警官来了之后,我们就开始喝酒,喝下去几倍之后,石警官就把那幅画忘在脑后了。他和我们推杯换盏,话就开始多起来了。 我问石警官:“细刀刘怎么样了?你们打算给他定个什么罪?” 石警官笑了笑:“定不了了。这小子现在不归我们管了。” 我们惊讶的看着他:“这么快就判了?有证据吗?是不是快了点啊。” 石警官摇了摇头:“没有判。他现在在精神病院呢。前两天他在警察局呆了一晚上就疯了,一个劲的说,自己的艺术生命走到尽头了,剩下个能喘气的身子,是行尸走肉,不如自我了断了的好,所以一直闹着要自杀。后来我们把他送到精神病院一鉴定,好像病的挺严重的,干脆就让他住在那了。” 我们几个都点了点头,纷纷说:“当初看细刀刘,就像是有病的样子,果然发作了。留在精神病院也好,免得再出来害人了。” 这一顿饭,我们吃的很尽兴。最大的原因恐怕在于不用我们掏钱。 到后来,我们四个人互相搀扶着,醉醺醺的回去了。 石警官打了一辆车回家了,而我和道士姚东走在一块。我对他们说:“我今天能不能在道观过夜?” 道士说:“道观里面只有两张床,你来了也睡不开啊。” 我叹了口气:“那算了,我还是回断头巷吧。不过那条巷子,我总觉得有点阴森恐怖啊。” 姚东笑着说:“郭老兄,常言道,酒壮怂人胆。我看你喝了酒,这胆子……嘿嘿,好像也没有大多少啊。” 我叹了口气:“可能我这个人比较理智,酒精麻醉不了我。” 姚东和道士回道观了,而我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断头巷。 这一夜,我听到屋子外面时不时刮起一阵狂风。风吹树响,呜呜做声,实在是有点恐怖。 不过我已经有点醉意了,所以蒙上被子不去管它,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到了天亮。 我睁开眼睛,看见从窗户中漏进来的阳光,心想:“这个办法好,以后每天睡觉之前,都喝一点酒。” 我从床上爬起来,忽然门口一暗,进来了一个警察,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昨天晚上和石警官喝酒了?” 我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警察说:“跟我们来一趟吧,协助调查。” 我诧异的看着他:“什么意思啊?” 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只是问几句话而已,石警官出事了。” 第八十五章 疯了 这个警察的样子面生得很,不像是南区分局的。我紧张的跟着他向外面走。一边走,一边问:“石警官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贪污了?昨天我们就吃了他一顿饭。他的饭钱是哪来的,我们可不知道啊。” 警察笑了笑:“你放心吧,不是贪污。而且,我只是找你问几句话。了解了解情况而已。” 接下来,警察问了我很多问题,大多是吃了什么饭,说了什么话之类的。看样子,确实是在了解情况。 在和警察的谈话中,我也了解了一些石警官的情况:他疯了。 具体怎么个疯法,警察没有告诉我。等他示意我可以离开之后,我就急匆匆的向石警官家赶去了。 我在路上忍不住的左思右想:“昨天我们刚刚笑话了细刀刘,说这小子已经疯了还在开店给人纹身。没想到话音未落,石警官又疯了。看来这种话不能多说,会遭报应。” 等我赶到石警官家的时候,看见道士和姚东也在。他们两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有点尴尬。 我一进门。石警官不知道从哪跳了出来。我看见他使劲弯着腰,几乎弓成了九十度,低眉顺眼的说:“里面请,请上座。” 我奇怪的看了他两眼,然后莫名其妙的坐在了沙发上。 石警官现在表现的很滑稽,他不住的给我们端茶倒水,神态一直恭恭敬敬的,甚至连抬起头来看我们一眼都不敢。 而沙发上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一个劲的擦眼抹泪。她估计就是石警官的老婆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想不到,好端端一个人,得了这种病。丢人不说。还不能上班挣钱了。孩子正是要上学的时候呢。” 道士叹了口气:“医生怎么说?” 女人叹了口气:“医生说,查不出病来。建议送到精神病院去。不过,他整天端茶送水,擦桌子抹地板的,也不像是会伤人的样子。所以我就把他带回来了,也能省点钱不是?” 她说了这话之后,又直勾勾的盯着我们三个说:“你们觉得,是不是有人在害他?不然的话,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就疯了呢?” 我们听了这话,心里面都有点不自在。昨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在一块喝酒来着。难道石警官老婆的意思是,我们在害他?她在怀疑我们。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尴尬。 我小声说:“算了,咱们还是走吧。” 道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这时候,石警官忽然惊恐的喊:“别打我,别打我。我这不是在干活吗?” 我们惊讶的看着他。他做出一副正在躲闪鞭子的样子来。模样可怜的很。 姚东小声说:“这就是妄想症吗?哎,我如果得了精神病,就妄想住在大宅子里面,丫鬟成群,三妻四妾,总比妄想挨打的好。” 我忍不住说:“那你现在就应该多做做这种白日梦。没准以后疯了,把这段记忆当真了,你就可以实现愿望了。” 旁边的道士点了点头:“有道理。” 我奇怪的问:“什么有道理?” 道士说:“他以前是不是被人逼着干活?然后现在脑子糊涂了,以为回到过去那种场景中了。” 我们都看着石警官的老婆。 但是她摇了摇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道士走到石警官面前,问他:“你还认识我吗?” 石警官面色一喜,但是马上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不知道你是谁。” 道士皱了皱眉头:“你认识我,但是你不敢说,对不对?” 石警官使劲的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你放了我吧。” 道士大声地说:“我是李老道,你仔细想想,李老道。” 石警官低着头,嘴里念叨着:“李老道,李老道。”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说:“你也来这里了?” 我们都奇怪的问:“来哪?” 石警官瞪了瞪眼:“打工啊。擦桌子,抹凳子。做的不好了挨鞭子。” 道士疑惑的问:“你都看到什么了?” 石警官却不再回答了,他又开始唧唧咕咕的干活。 道士看了看我和姚东:“你们两个帮我抓住他。” 我和姚东答应了一声,就走到石警官身边,死死地摁住他了。而道士翻开石警官的眼皮,仔细的看了看,过了一会,他面色凝重地说:“他的魂魄有问题。他不是疯了。” 我惊讶的问:“他的魂魄有什么问题?” 道士想了想说:“现在还不知道,我得想办法看看。” 石警官的老婆估计也知道道士的本事,听到石警官是魂魄有问题,而不是脑子有问题,反而松了一口气。 道士吩咐我们关好了门窗,拉上窗帘。然后他在屋子当中点起来一只蜡烛。 常见的蜡烛是白色的,但是这一只蜡烛却是黑色的。而且它的火苗也不是黄澄澄的,而是青幽幽的。 这只蜡烛点上之后,屋子里面变得清冷清冷的。我们都裹紧了衣服。而道士让我和姚东把石警官扶了起来,陪着他走到了蜡烛身边。 道士用蜡烛照了照他,点头说:“他的魂魄丢了。” 石警官的老婆问:“丢在哪了?” 道士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看他的影子。” 我们回头一看,发现石警官的影子在青色的灯光下,显得很淡,比我们的影子要淡得多。而且这影子也像是在急速的流失。几秒钟内,影子就完全消失不见了。而就在这时候,石警官也闭上眼睛,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了。亚坑肠划。 我们怎么拍打他的脸,怎么叫他,他也醒不过来了。 石警官的老婆着急的问道士:“这可怎么办?” 道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别着急。刚才的魂魄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外面是白天,他的魂魄没有走远,一定还在这间屋子里面。咱们认真找找,总能找到的。” 道士从怀里面拿出来几张黄色的符咒,在各个门窗上都贴满了。 他做完这事之后就松了口气,对我们说:“石警官的魂魄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咱们用罗盘认真找找,很快就能找出来了。” 他端着罗盘,开始四处乱转。而我跟在他身后,好奇的问:“石警官好端端的,怎么会把魂魄给弄没了?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遇到鬼了。魂魄被鬼给勾走了也说不定。” 他轻轻拍了拍手中的罗盘:“没关系,咱们有这个,肯定能把他的魂魄找出来。” 道士把海口夸出来了,但是仔仔细细的找了一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现。房间当中,没有任何魂魄波动的迹象。 道士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说:“不应该啊,魂魄肯定还在房间里面。怎么找不到呢?在大白天把魂丢了,外面全是阳气,它也不可能逃出去啊。” 石警官的老婆有些着急,问道士:“现在怎么办?” 道士摆了摆手:“别着急,可能是因为白天的原因,阳气太充足,有一些细微的东西看不到。咱们等到晚上,我再好好找找。” 石警官的老婆点头答应了。然后就把我们留在家里了。 我们在石警官家一直呆到晚上,道士又开始忙起来了。开始的时候,我和姚东还跟在他身后寻找魂魄,到后来,也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我溜达着走到石警官的房间,一抬头,发现他真的把那副假画给挂起来了。我心想:“五万块买的画,就这样随便乱挂吗?” 第八十六章 风筝 姚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太累了,我先睡一会。如果道士有什么发现,记得叫醒我。” 我点头答应了。 我们忙了一整天,又找了半夜魂魄,确实很累了。姚东躺在床上之后。时间不长,就睡了过去。 而我听着他的鼾声,渐渐地也有了睡意。我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慢慢地就睡着了。 几秒钟后,我忽然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冷笑,我吓了一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这时候,我看见姚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他正站在桌子跟前,不知道在做什么。刚才的那一声冷笑,似乎就是他发出来的。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他:“姚老弟。你没事吧?” 姚东不说话,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好奇地走过去,借着外面的月光看了看,他伸着手指,像是正在桌上写写画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姚老弟?” 姚东忽然扭过头来,一双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亮,正在死死地盯着我。 我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心里面有些害怕。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姚老弟,你怎么了?” 姚东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怪笑。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在那幅画上面画起来了。 我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摸索着把灯打开了。 我看见桌上放着的,正是石警官买来的古画。而姚东咬破了手指,正用血在上面画着。血液沾到画面上之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没有任何污渍,好像这幅画能够把人的血液吞下去一样。 我拽了姚东一把:“你干什么呢?快把手放下。” 姚东转过身来。冲我呲牙咧嘴的嚎叫着,我看见他横眉立目,模样凶狠,已经吓得心惊胆战了。而他的力气变大了很多倍,用力的挣扎了一下,就把我挣脱开了。 听说人一旦变傻了,力气会出奇的大,由此可见,此言不虚。 我被姚东摔在地上,知道这次是拦不住他了。于是连滚带爬的逃出去,大声喊:“道士,你在哪呢?这里出事了。” 道士正在外面的客厅摆弄蜡烛,听到我的叫声之后。加快脚步跑了进来。 我们两个进来之后。再看姚东的时候。他已经把画放下了,然后木愣愣的走到床边,嘿嘿笑了一声。紧接着,一跤跌倒,不省人事了。 我们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姚东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现在的样子,和石警官一模一样。 我问道士:“他的魂魄,是不是也丢了?” 道士伸手翻了翻姚东的眼皮,点了点头:“没错,他的魂魄也没了。” 我们把姚东抬到床上,然后开始研究那幅画。 我对道士说:“我发现姚东的时候,发现他用指尖血在画上写写画画。血液沾在画上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你看这幅画是不是有古怪?” 道士把画拿起来,在灯下照了照:“这里有古怪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等他把画放在桌上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我感觉画里面,像是多了一个人。 我看了很久,指着其中一个说:“李老道,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是姚东?” 道士低下头,仔细看了看,犹豫着说:“像吗?这人太小了,脸都没有画上去啊。不过,这背影确实有点像。” 我对道士说:“你猜,姚东和石警官的魂魄,是不是被人关在这幅画里面了?” 道士点了点头:“很有可能。咱们得想个办法,到里面去看看。”然后他随手掏出来了一把亮闪闪的小刀。 我看见他把刀掏出来,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把手藏到了背后。 道士见我这个反应,咧嘴笑了:“郭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用刀割破你的手指吗?” 我点了点头:“没错,我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道士叹了口气:“你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我笑着说:“反正我是不敢信你了。” 道士把手指伸出来,用小刀在上面一个劲的比划。他比划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又把刀放下了。 我问他:“怎么?怕疼?” 道士点了点头:“有点怕疼,要不然,你替我割一刀?” 他用手捏着刀尖,把刀柄递了过来。我知道他在耍阴谋诡计,可是这样拿着刀,我可以随手就把他的手割破。 于是我伸出手,捏住了刀柄。我笑了笑:“李老道,这次你一定要留血不可了。” 道士笑了笑:“是啊。要流血了。”然后他的手迅速的在刀刃上弹了一下,那把小刀居然在我手里面转了个圈子,在我手掌上划了一道伤口。 我疼得叫了一声,一松手,把小刀扔在了地上。 道士摇头叹息:“郭二,你太不小心了。怎么把自己弄流血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用割破自己的手指了,嘿嘿。”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气呼呼的说:“我的手割破了没错,可是我也不会把血涂在上面的。” 道士走过来,搭着我的肩膀说:“郭二,这一次必须得你去,我得在外面给你护法。如果我进去的话,万一出了事,你能把我救回来吗?” 我问道士:“你打算怎么救我?” 道士想了一会:“倒是有一个办法。这办法叫放风筝。” 我挠了挠头:“这名字怎么这么滑稽?有没有用啊。” 道士笑了笑:“有没有用,你看看就知道了。” 他问石警官的老婆:“你家里面有神像吗?不论佛家道家的,都可以。” 石警官的老婆摇了摇头,然后说:“我家没有。不过楼下有个老太太信佛。经常在家里面烧香,她应该有佛像。” 道士笑着说:“你能不能把佛像给咱们借来?” 石警官的老婆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女人走了。屋子里面只剩下我和道士。 道士看着那幅画说:“如果咱们的分析是对的,过一会你把血涂在画上之后,你的魂魄会进入到里面去。你进去之后,要想办法把姚东和石警官救出来。” 我问道士:“我该怎么救?” 道士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你得进去看看情况。能救的话,就救回来。是在做不到的话,就自己回来,咱们慢慢地商量对策。” 我苦笑了一声:“我就怕我进去之后,回不来了。” 道士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不是已经帮你去请佛像了吗?” 我们两个正说到这里的时候,石警官的老婆抱着一尊弥勒佛回来了。道士指挥者她把弥勒佛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他拿出来一只供香。用我手掌上的鲜血把供香浸透了,一掰两半。一半点在弥勒佛像前,另一半放在我手里。这两半香都点燃了。 我问道士:“这算什么意思?” 道士说:“这就是放风筝了。佛像是放风筝的人,你的魂魄就是那只风筝。而供香之间的烟气,就是风筝的线。无论你飞得多远,只要佛像收线,就能把你拉回来。” 他指了指我手中的供香:“你进去吧。去了之后,握好了这只香,千万不要丢掉。在手里的香将要燃尽的时候,我就会把你拉回来。所以你抓紧点时间,多打听一些情况。” 我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然后我左手捏着供香,右手就放到了那幅画上面。亚阵吉圾。 我问道士:“我在上面写点什么好?” 道士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你随便写两个字吧。” 我挠了挠头,用自己的血写了:“阿弥陀佛。”四个字。刚刚写完,我就感觉眼前有一阵恍惚。 第八十七章 外姓人 我只不过眩晕了两秒钟而已,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我晃了晃脑袋,发现桌上的画已经不见了。那里变成了一汪浑浊的水面。 这一潭水正在迅速的蔓延和扩大,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下去似得。 我吓了一跳,转身想要提醒李老道一句。 可是我扭头一看,发现李老道和石警官的老婆都变成了泥人。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拉了道士一把。道士的身子晃了两晃,啪的一声,倒在地上,摔成了一滩烂泥。 我现在顾不得思考什么原因了。加快脚步向门口逃去。结果逃到一半的时候,浑浊的水就蔓延上来,将我给吞噬了。 我的身子不断地下陷,我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沼泽。 我挣扎了一会,没有挣脱出来,反而越陷越深。到后来,我整个人都没入到里面了。 我的身子被沼泽完全包裹住,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窒息。我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我安安稳稳的站在地上。 周围有山,有树。有大片的园林。我似乎……已经来到画中的世界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半截供香仍然在安静的燃烧着。这样我觉得自己很安全。 我正打算在周围找找,看看那有没有姚东和石警官的影子。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面目和蔼的老头。老头神色紧张的看着我:“年轻人,我看你面生的很呐,从外面来的?”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是从外面来的。” 老头拽了我一把:“你快跟我来吧,这里危险得很。” 他拉着我走到路边的一间小屋里面。 我看见这小屋很简陋,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几只凳子。 老人让我坐下了,然后问我:“你姓什么?” 我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姓郭。” 老人叹了口气:“不姓张?” 我瞪了瞪眼:“为什么要姓张?” 老人嘿嘿笑了一声:“为什么要姓张?如果你姓张的话,这里的人不会为难你。否则的话,你就得像我一样,哎,这日子没办法过了。” 我奇怪的问:“像你一样,会怎么样?”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怒喝:“黄老头,你的水烧开了没有?” 刚才的老头马上唯唯诺诺:“烧开了,烧开了,马上就来。” 他从炉子上提下来一壶热水,送到外面去了。外面的人骂骂咧咧的走了。而黄老头又灌了一壶水,继续在炉子上烧起来。 他坐在桌子跟前,叹了口气:“我腿脚不好,只管着烧热水,即使是这样,还是免不了打骂。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亚阵乐血。 我奇怪的问:“是谁在打骂你?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在这个地方给人干活,这么多年了。没有走出去过一步。” 他指了指外面:“那里有一座大宅子。里面住着一位姓张的老爷。他在这个地方呼风唤雨。没有人敢反抗的。凡是姓张的,都是主子,凡是外姓人都是奴才。小兄弟,我劝你在这里藏好,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了,不然的话,肯定把你拉过去,让你给他们做苦工。” 我点了点头,心想:“看样子,姚东和石警官就是被拉到这里做苦工了。” 我问老头:“你这几天,有没有见到两个人?是从外面来的。” 老头点了点头:“我见到了。他们是你的朋友?我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和你挺像的。” 我点了点头:“是啊,他们是我的朋友。我这一次来这里,是想要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把他们救出去。” 老头摆了摆手:“想也不要想,这个地方,能进不能出。我在这里呆了几百年,都不知道怎么出去。” 我漫不经心的听了两句,忽然大为惊奇:“你在这里呆了几百年?” 老头点了点头:“是啊。” 我指着他:“可是你看起来只有六七十岁。等等,你一开始就是这么老?满脸皱纹?” 老头也瞪了瞪眼:“这是什么意思?人的模样还能变化吗?” 我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这里的人都长生不老,不会死?” 老头奇怪的说:“当然不会死了,这是常识啊,小兄弟,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人从睁开眼睛那一刻开始,就定了形了。是主子还是奴才,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年轻人。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倒是挺有意思。难道魂魄到了这个世界,就会长生不老吗?” 我正想到这里,忽然咣当一声,房门被撞开了,紧接着,有一只硕大的狗走了进来。 那只狗两眼凶巴巴的盯着我,一步窜了上来,咬住了我的衣角。我吓了一跳,使劲的向后退。但是那只狗力气很大,而且喉咙里面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我紧张兮兮的开始脱衣服,心想:“它喜欢这件衣服,我就送给他好了。我自己能逃出去再说吧。” 结果在这时候,门外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他冷笑着说:“原来这里还藏着一个外姓人。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闯到这里面来。” 我已经把衣服脱下来了,我站在墙角,支支吾吾的说:“我……我马上就走。” 那人摆了摆手:“不必了。你走不了了,永远都走不了了。”随后,从外面走出来十几个人,逼着我来到了街上。 这些人给我戴上了手铐和脚镣,像是押送犯人一样,押着我向宅子走去。 这宅子和我之前在画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我被带到了前厅当中。我看见周围有很多人正在打扫卫生。而姚东和石警官就夹杂在里面。他们的身上也像我一样,带着枷锁。 我叫了他们一声:“姚老弟,我来救你了。” 姚东听到我的声音,身子猛地震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他看了我一眼,马上又低下头,低眉顺眼的开始干活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他看见我之后,怎么是这个反应?” 结果还没等我想明白,耳边传来了一声巨响,有一道火辣辣的鞭子,抽打在我的脊背上了。 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就喊出来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姚东为什么不敢理我了,因为他已经被打怕了。 前厅中有一张华丽的椅子,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 这老头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两腮上的肉死死地贴在脸上,两眼眍?着,面色发青。这幅模样,是典型的死相。只有将死之人,久病在床,才会呈现这幅模样。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都众星拱月一般围着老头。 我心里面想:“这老头就是那位张老爷子?我怎么看着他不像是活人呢?” 张老爷子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说:“又来了一个外姓人?” 抓我的人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是啊,一共抓到三个了。” 张老爷子重重的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怒道:“这些不肖子孙。” 周围的人都很惶恐的看着张老爷子。 而张老爷子生了一会气之后,就摆了摆手:“算了,把他带下去吧。给他安排点活。在这个地方,也不养吃白饭的。” 于是我又被人从前厅带出去了。经过姚东身边的时候,我一把拽住他,着急地说:“姚老弟,你抓紧了我,我带你出去。” 姚东苦笑了一声:“这里根本没有路。” 我们两个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身后就有张家人提着刀砍了过来。看样子,是打算杀了我,杀鸡给猴看。 第八十八章 系铃人 我来到这个地方不足一小时。但是我已经大致摸清楚是什么情况了。 在这里,没有法律,没有争议。张家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任何反抗都是错的。他们并不欢迎外姓人,之所以保留几个,是为了干活。而我这种人。他们巴不得找个借口杀掉。 所以我连忙放开了姚东,挣扎着逃命。 我的手和脚上都带着枷锁,我根本跑不快,眼看那把刀快要砍上来了。而我偏偏踢到了一块石头,脚下一绊,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仰面朝天躺着,摔得眼睛都有点模糊。 一道寒光闪过,我看见那把刀来了,就在我的头顶上,挥舞着砍了下来。 我闭上眼睛:“完了,这下死定了。” 我听到一声巨响,就在我耳边响起来。但是我身上却没有任何疼痛。我惊奇的睁开眼睛。发现大刀穿过了我的身体,砍在了地砖上,而我的身子,没有任何损伤。 我惊奇的站起来,回头一看,发现按手铐和脚镣都掉在了地上。 我的魂魄变成了一缕烟,不再受任何东西的限制。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供香,顿时明白了。原来放风筝的人已经开始收线了。 手中的香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短短的香头了。而我的魂魄也随着这一缕烟,向不知名的地方飘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打了个冷战,猛地回到了现实中。 我发现自己仍然站在桌子跟前,而我的右手掌还摁在那幅画上。道士和石警官的老婆站在我身边,一脸关心的看着我。 我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脖子。看了看他们两个,我的嗓音有些沙哑:“我回来了。” 道士点了点头,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怎么样?我告诉过你,你不会有危险的。” 石警官的老婆在旁边问:“老石呢?没有救回来吗?” 我缓缓的点了点头:“里面戒备森严。如果不是时间刚好的话,我会死在里面,这一次我实在没有能力救人了。” 石警官的老婆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走出去了。 道士问我:“在里面遇到什么事了?” 我把里面的情况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道士听了之后,半晌无语,他指着那幅画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看到的人,也是这画中的人。” 我仔细地看了看,在这幅画里面,前厅当中,确实坐着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是不是张老爷子,我就分辨不出来了。亚岛页才。 我点了点头:“画中的人。当然没有年龄的变化了。当他被画好的时候。高矮胖瘦就都确定了。” 我分析道这里,又奇怪的问道士:“那么这幅画是怎么回事?它变成了妖怪不成?怎么里面的人物还能活过来?” 道士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我把这幅画拿起来,问他:“要不然,咱们把这幅画毁了怎么样?” 道士叹了口气:“我担心这样做的话,姚东的魂魄会受损。” 他倒背着手,在屋子里面不住的转圈,低声嘟囔着说:“要不然,我进去一趟?可就算我去了,也不一定能把人给救回来啊,这件事,可有点难办了。” 我们两个在屋子里面沉默了两秒钟。几乎同时喊出来:“那个卖画的男人。” 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幅画是那个男人在街上叫卖的,他应该知道画的来历,甚至是这些画的幕后主谋。我们只要找到他,一切就都清楚了。 他既然有把魂魄关进去的本事,应该也有把魂魄取出来的能力。 我们两个兴冲冲的走到客厅,看见石警官的老婆正坐在那里发呆。 我对石警官的老婆说:“有办法了。你能不能打电话,把石警官的同事叫过来?找几个交情比较好的。” 石警官的老婆点了点头:“这个简单。他这个人平时还挺仗义的,有几个兄弟。” 她打完电话,问我们:“你们想到什么办法了?” 道士说:“我们打算利用警方的力量,插到这幅画的源头,找到画画的人,然后再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 石警官的老婆有些怀疑的说:“这幅画不是已经几百年了吗?还能找到画画的人吗?” 道士笑着说:“不是所有的画,都有机会变得这么诡异的。它上面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脚。我们就算找不到当年的画师,找到他的后人也够了。” 石警官的老婆点了点头,冲我们低声道了谢。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大信服我们。估计是觉得我们在死马当活马医的找出一个办法来敷衍他。 我和道士也没有在意,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二十分钟之后,有三四个警察赶到了。他们都关心的问:“怎么?石警官还没有好起来吗?” 石警官的老婆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几个警察我们是见过的,上一次抓细刀刘的时候,大家都很熟悉了。对于我们的本事,他们比石警官的老婆要清楚。所以从一进门开始,他们就对我们恭恭敬敬的。 其中有个警察说:“道长,咱们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说:“你们帮忙找一个人。这个人应该姓张。” 警察苦着脸说:“这个范围太大了。本市姓张的不知道有几万呢。” 道士摆了摆手,笑着说:“你听我说。这个人家里面有老人住在医院。他为了筹措药费。,经常在大街上卖字画。你们照着这个方向找找。” 我拦住道士:“家里有老人住院这种话,是他卖字画的时候说的。我看八成是骗人的,不算数。” 道士叹了口气:“就算是有一点线索,也得试试啊。万一是真的呢?” 我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这几个警察说:“那我们找几个人,把附近的大医院都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 这一晚上,我们都没有离开。而是呆在石警官家,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整个白天,石警官家不断地有人来探视,但是卖画的男人却杳无音讯了。 道士也开始犯嘀咕了:“这个家伙,是什么来路?如果说他卖画是为了勾人的魂魄,可是魂魄在画里面,他也拿不走啊。如果是用画来报仇。可是他在大街上叫卖,也不一定能卖给仇家啊。” 我们正在商量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响了。是派出所的警察打来的,他在那头说:“已经抓住了一个嫌犯,郭兄弟,你快点来认认吧。” 我和道士一听这个,马上喜出望外,记下了地址,就赶快下楼了。而是石警官的老婆也跟了下来。 警察给的地址是在一家医院里面吗。我们打了一辆车,直奔医院。一进门诊大厅,我就看见长椅上铐着一个人。 这人垂头丧气,脸上又是惶恐,又是不解。而他的旁边,则坐着一个警察。 警察见我来了,抬了抬男人的脑袋:“郭兄弟,你看看这小子,是不是他?” 我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没错,是这个人。” 当初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大半夜,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但是现在一加辨认,我就有点确定了。 警察笑着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他,因为他身上还有不少画呢。” 果然,警察又拿出来了几幅画。这些画有人物,有山水,有宫殿,有庙宇。 男人说:“你们小心点,这都是吴道子的。” 警察冷笑了一声:“你算了吧。你如果有吴道子这么多画,还会坐在这里吗?” 第八十九章 出窍 男子抱着画,苦着脸坐在长椅上。他估计也知道自己的事瞒不住了,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说:“算了,算了,你们把我抓走吧。” 警察说:“先不忙着抓,你先把石警官放出来。人家家属着急着呢。” 男人抬起头来,奇怪的说:“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我放出来?我又没有抓他。”他几乎要哭了:“我哪敢绑架警察啊,你们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啊。” 警察皱着眉头说:“你刚才不是让我们抓你吗?这不是认罪了吗?” 男人叹了口气:“我让你抓我,那我是知道,我的画不是吴道子画的。不过……我骗来的钱都交了医药费了,你们愿意抓就抓,反正赔偿是不可能了。” 道士坐在男人旁边,和颜悦色的问:“这些画,是谁教你画的?” 男人奇怪的看了道士一样,然后说:“我不会画画,这些都是祖传的。虽然不是吴道子的真迹,不过也有些年头了。” 道士又问:“真的不是你画的?” 男人苦着脸说:“真不是,我要有这个本事。早就去当艺术家了,至于在这里坑蒙拐骗的凑医药费吗?” 道士把那些画打开看了看,微微的点头说:“看起来,确实是古画。不过……你这画真的是祖传的吗?你知道它们的来历吗?” 男人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 警察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行了,你跟着我们走一趟吧,去派出所,把你的事都交代一遍,至于这画怎么来的,我们替你查。” 男人叹了口气,伸出手,让警察戴上了手铐。 他被警察拉着向外面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事似得。又说道:“能不能让我回病房一趟?” 警察问:“回病房做什么?里面有你的同伙吗?” 男人叹了口气:“有什么同伙?我爸在里面住着呢。我这一进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所以想去道个别。” 警察叹了口气:“哎。走吧,走吧。”然后就带着男人向病房走。 等他们两个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男人正要推门进去。警察又拉住他了。 男人问:“怎么了?你反悔了?” 警察笑了笑:“那倒没有。不过我建议你把外套脱下来,遮住手铐。” 男人叹了口气:“不用了。我爸重度昏迷,看不到我。” 警察已经把他的外套脱下来了。搭在手铐上面:“行了,遮上点好。” 警察站在病房门外,并没有进去,而是嘱咐道士说:“道长,你帮我看着他点。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吓着病人。” 我们都点了点头,扶着男人进去了。 一进门,我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头,双目紧闭,鼻子上插着输氧管。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凉的叫了一嗓子:“爸。”他重重的磕了个头,那副模样。像是在经历生死诀别一样。 我咧了咧嘴说:“卖假画骗人。能关你多久?不至于这样吧?” 男人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老爸这个病,哎,不知道还能撑几天,也许我被关进去几个月,再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他了。” 男人说到这里,又哭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这也怪可怜的。卖假画也不是什么大罪,依我看,咱们让他留在医院算了。等给老头送终走了,再回去问问也不迟。” 道士笑了笑:“这话你得和外面的警察商量去。” 我们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病床上的老人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像是要说话。 男人惊呼一声,连忙站起来,扑在床前,激动的问:“爸,你醒了?” 老头虚弱的说了一句什么。只不过,这画有气无力地,谁也听不清楚。老头很着急,接连说了几声,急得脸色泛红。 重病中的人不宜情绪太激动,不然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过去了。男人挠了挠头,找来一支铅笔,又弄了一张纸,拿在手里,让老头写字。 老头很快心领神会,摸索着写了一个大字。 这个字写的歪歪扭扭,难看之极,但是我们都认出来了,上面写的是:“画。” 我们都激动地拍了拍手:“是啊,就是画,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老爷子快告诉我们啊。” 老头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勉强写了几个字,几乎黏成了一团,根本看不清楚。 男人使劲挠了挠头,说了一声:“爸,你写的是什么啊,我看不明白啊。” 老头从喉咙里面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然后身子一歪,倒在床上了。 我马上摁了床头上的摁扭,把护士找来了。 大夫们忙了好一会,总算把老头的心跳和呼吸稳住了。然后嘱咐我们:“可不能再刺激病人了。” 我们把男人拉到角落里面,问他:“你爸知道这画的秘密?” 男人挠了挠头,对我们说:“我也不瞒你们。我爸受了一辈子穷,到老了才离开山村。而我呢,从小在外面上学,对我爸的事,是一概不知。直到他病了,把他从老家接出来看病。他随身带的行李里面,就有这些画,我们的医药费实在不够了,所以开始卖这些画。” 男人叹了口气:“老头把这些画看的挺重,像是宝贝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卖的。” 道士坐在椅子上,嘟囔着说:“咱们得想个办法,从老爷子嘴里问出点什么来啊。” 我说:“你没听见护士说吗?不让咱们刺激老头了。万一真把他弄死了怎么办?” 道士捏着下巴说:“死了倒好办了,可以直接问他的魂魄。” 男人苦笑了一声:“道长,你这么说话可不好吧?”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我们做道士的,经常见鬼,早就觉得人和鬼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对道士说:“要不然,咱们把他的魂魄勾出来,问完了之后,再给他放回去,怎么样?” 道士苦笑了一声:“不怎么样。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虚弱到极点了。如果真把魂魄勾出来,我担心还没等放回去呢,他就死了。” 我叹了口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咱们只有在这里等着了,等他死了,咱们再问了。” 道士忽然看了看老头,嘟囔着说:“不知道他昏迷过去之后,会不会做梦。如果他也做梦的话,那倒好办了。” 我奇怪的问:“你打算怎么办?” 道士笑了笑:“我打算进入他的梦中,找他问问情况。” 我惊讶的看着道士:“人的梦也能随便进去吗?” 道士笑着说:“对于我这种道术精湛的人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们两个架着男人,把他放在外面,交给了警察。然后我们两个走到病房,关上了房门,拉上了窗帘,让这间屋子黑乎乎的。 道士盘着腿坐在地上。几秒钟后,他的身子渐渐地发青,发白,脸上的肉也塌了下去,呈现出死相来。我知道,他已经灵魂出窍了。 我茫然的向周围望了望,想要看到道士的魂魄。忽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在我的心口上。我疼的一趔趄,身子撞在墙上。 这一下,我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等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我的身前有另一个我。我被这一拳,打的灵魂出窍了。 我忍不住向道士抱怨:“你能不能别用这么暴力的办法?” 道士笑了笑:“不然呢?还得点香烛,烧纸钱。麻烦死了,咱们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 他指了指床上的老头:“你看,他真的在做梦。” 我沿着道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老人的身子变得很虚幻。而在他的身上,又有一团黑色的烟气,随着他的呼吸,一会缩小,一会变大。亚呆肝划。 我指着那团烟气说:“这就是他的梦境吗?这能看到什么?” 道士微笑着说:“这不是他的梦境,而是他的魂魄。人在睡觉的时候,会有少量的魂魄散逸出来。所以,有时候你在睡着了的人旁边说话,他在梦里面就听到了。” 我笑着说:“我还以为是耳朵没有睡呢。” 道士对我说:“咱们马上就要进入到他的梦里面了。老年人睡觉轻,千万不要将他惊醒了,不然会很麻烦。” 我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把他惊醒了,会怎么样?” 道士说:“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梦罢了。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他的梦就是整个世界。如果他被惊醒了,那个世界会瞬间崩塌,世界末日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摆了摆手:“你就直接说,咱们会不会有危险?” 道士笑着摇了摇头:“咱们不会有危险。不过……老爷子有没有危险就不一定了。他重病在床,收到这样一番惊吓,很有可能当场就死了。” 我点了点头:“那咱们小心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进去。” 道士点了点头:“进去之后,也要小声说话,尽量保持着微笑。因为咱们两个的行为,很有可能影响到他的梦境。” 我点头答应了。 第九十章 入梦 我和道士屏住呼吸,轻飘飘的向老头的梦境走去了。我们两个是魂魄,可以在半空中漂浮着。 我走到那团黑烟当中,身子很快被包裹住了。紧接着,我感觉魂魄一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疼得呲牙咧嘴。但是又不敢叫出来,生怕把老头给惊醒了,还要勉强的咧咧嘴,露出一副笑容来。 道士拉着我站起身来,我发现这里白雾茫茫,几乎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 我们两个摸索着走了一会,忽然听到有女人的笑声。 我们循声走过去,白雾越来越稀薄,最后露出一群人来。 我看到一大群的女人,正围着一个老头。那副场面,实在不堪入目。我和道士只看了一眼,又赶快调转身子,退了回去。 然而。我们两个的出现,已经惊动他们了。我听到老头的声音:“有客人来了?快进来啊。” 道士苦笑了一声:“您老人家还是先把衣服穿上,我们再进去吧。” 里面有人嘿嘿笑了一声:“好说,好说。” 几分钟后,我和道士走过去了。我看见一座露天的宫殿。 说它是露天的,因为这宫殿没有顶。说他是宫殿,因为宫殿中该有的,这里面全都有。 我看见老头就坐在一张龙椅上面。而这椅子,居然是用百元大钞折成的。 在他的身边,有十几个美女,莺莺燕燕,一会喂一个葡萄,一会扇下扇子。 我看到这幅景象。已经目瞪口呆了,我怎么也想不到,在病床上插着输氧管的老头,在梦境里面,居然这么……这么奢靡。 道士笑了笑。对老头说:“老爷子,你这生活可真不赖啊。” 老头笑着说:“还可以,还可以。你们从哪里来啊?” 道士淡淡的说:“我们从现实中来。” 老头嗯了一声:“我的子孙都还好吗?” 道士嗯了一声:“还好,还好。” 我奇怪的看着老头:“你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可不错啊。” 老头咦了一声:“我在做梦?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道士淡淡的说:“你还没有死,还在病床上呢。你的儿子正在四处卖画,打算用这些画救你。” 老头大惊失色:“他在卖画?卖的什么画?” 道士说:“就是你从乡下带过来的那些画。” 老头一跤跌倒,躺在地上,用手一个劲的砸石头:“不肖子孙啊,不肖子孙啊。这些宝贝也敢卖,不孝啊。” 老头爬起来,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孝啊,不孝啊。” 我忍不住说:“如果他在现实中。能有这么灵活的动作。他儿子应该早就喜疯了。” 道士笑了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老头的哭声渐渐下去了。道士问:“那些画,到底是什么来路?似乎很神奇。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声?” 老头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家族的秘密,老祖宗的规矩,绝对不能告诉外人。” 道士无奈的说:“当真不能告诉?” 老头嗯了一声:“当真不能。” 道士皱着眉头,正在想办法,忽然霹雳一声,天空中响起来一声闷雷,紧接着,天地就黑下来了。 老头惊讶的看着天:“怎么?要下雨了吗?” 然而,天上并没有下雨。反而传来一声声阴惨惨的冷笑。紧接着,从黑暗中走出来两个人。 这两人都长着人的身体,脖子上,却有牛和马的脑袋。 我苦笑了一声:“是牛头马面。看来这老头的想象力挺丰富的,居然在梦中看到他们两位了。” 牛头马面走到老头身边,冷笑着说:“老兄,你的阳寿尽了,跟我们走一趟啊把。” 老头使劲的发着抖:“我不走,我不去。你们别带我走。” 牛头马面将他架起来,使劲的向远处的黑暗拖去了,一边拖,一边恶狠狠地说:“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我们也是公事公办,你不要为难我们。不然的话,让你挨一顿哭丧棒。” 老头大呼小叫:“一定是阎王弄错了,我们这一族人,向来不归阴间管得,生死簿上根本没有我们的名字。” 牛头马面大怒:“放屁,世间凡有九窍者,都归阎王管,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口出狂言?” 老头像是忽然醒悟过来了一样,他大呼小叫:“这是我的梦啊,在我的梦里,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 他这话一出口,我们脚下的地面就震动了一下。 道士脸色一变:“糟了,他要被惊醒了。” 我苦笑着说:“深度昏迷的人,被自己的梦惊醒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道士也苦笑着说:“我真担心,他刚刚把自己吓醒,就死了。” 老头已经被带的很远了,他回过头来,大声的冲我们两个喊:“你们告诉我儿子,让他找到吴道子。让吴道子作画。就说我皈依了,我皈依了。” 我和道士皱着眉头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儿子还能穿越不成?” 这时候,老头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的传过来:“趁我还活着,找到吴道子,我死了就完了,就完了……” 随后,他的声音就听不到了。而这个世界,也开始消亡了。 脚下的地面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它摇晃不已,像是有一双巨大的手,正在撕裂这方天地一样。亚呆贞圾。 我看见那些美女被倒塌的巨柱砸中,瞬间变成了一滩肉泥,那种景象,实在是惨不忍睹。 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估计就是这个意思吧。这种景象看多了,我没准就不近女色了。 道士忽然回过头来,笑眯眯的问我:“你怕不怕?” 我苦笑了一声:“这么恐怖的场面,我能不怕吗?” 道士笑着说:“我有个好办法,可以让你不再害怕。” 我好奇的问:“什么办法?既然有这种好办法,那快点在我身上试试啊。” 道士笑着说:“既然你这么热衷。那咱们就试试吧。”随后,他在我后脑勺上猛地拍了一下。 我的身子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就砸在了地上。偏偏就在这时候,脚下的地面裂开了,我的身子整个漏了下去。 下面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我惊恐至极的大叫了一声。 随后,就是去知觉了。 后来,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脸,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道士正站在我面前,而我已经回到肉身上来了。 我看了看病床,一大群医生又在老头的床前抢救。 我揉了揉后脑勺,对道士说:“你刚才为什么吓我?” 道士笑着说:“不吓你,你能这么顺利的还阳吗?” 我苦笑了一声:“那你下一次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刚才太恐怖了。” 道士笑眯眯的说:“不能提前告诉你,不然的话,就不灵了。” 我们在病房里面看了一会,老人终于还是被抢救回来了。我们两个松了一口气,就走到了病房外面。 我看见警察和男人还等在外面,并没有离开。 警察问我们:“怎么样了?” 道士点了点头:“有点眉目了。” 他想了一会,对男人说:“你认不认识吴道子?” 男人苦着脸说:“道长,我都这样了,你就别打趣我了行吗?我承认,这些画都是假的,这还不行吗?” 道士笑着说:“我看这画挺有意境的,就算是假的,恐怕也值不少钱呢。” 男人看着警察说:“我倒希望是这样了,如果真是这样,不如现在就把我放了吧。” 道士摆了摆手,他收敛起开玩笑的样子来,对男人说:“刚才老爷子在梦里说,你认识吴道子。” 男人呸了一声:“胡说八道。这老头怎么乱说话呢?” 他气急之下,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叹了口气:“我爸肯定是病糊涂了。你想啊,吴道子是一千年前的人物,我上哪认识他去?如果真的认识他,那倒好了,我就是在他面前跪上十天十夜,也得求着他画一幅画。然后再拿去卖,这样的话,老头的医药费就有找落了。” 我忍不住笑着说:“好远大的理想。” 道士也笑着说:“你爸的话很奇怪。我跟你学一遍啊,你听听,能不能想起什么东西来。” 然后,道士把老头最后的那番话讲了一遍。 男人听了之后,先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说的恐怕是吴道子庙。” 我们一听这话,马上来了兴趣,连忙问他:“吴道子庙又怎么样?” 男人说:“我记得小时候,村子里面有一座吴道子庙。庙里面住着一个脏兮兮的道士。这座庙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大人们总是把里面形容的阴森恐怖,不许小孩去玩。可是很奇怪的是,老人们平时再忌讳这座庙,临死的时候,都会进去皈依。” “他们在里面沐浴更衣,然后过上一夜。第二天早上……哎,那些老人必死无疑,家属们就直接可以领尸体了。” 我瞪了瞪眼:“那个脏兮兮的道士杀人?” 男人点了点头:“肯定是杀人了。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家属问罪。那些老人也像是自愿去的。” 第九十一章 缉凶 我们听了这个,还在低头深思,旁边的警察却几乎要跳起来了。他大声说:“什么?有道士杀人?你为什么不报警?” 男人看了看警察,苦笑着说:“这个事,报警不管用。” 警察生气的说:“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不管用?” 男人叹了口气:“我也不瞒着你。这是我们村的风俗。老人们被道士杀了,估计也是心甘情愿的。警察到了村子里面,别说办案了,稍微打听一下这种事,都会被轰出来。” 男人亮了亮手腕上的铐子:“你们在城市里面,想要抓谁就抓谁,没有人敢反抗。这是因为你们在城里力量大,一个电话能调过来很多人,而且市民互不相识。可是一进山,嘿嘿,一个山村有几千号人,你们怎么抓人?你们敢抓谁?就算你们带着枪进去,老百姓站在你面前,你敢开枪吗?” 男人的这一番质问。让警察哑口无言,他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说:“是啊,有些地方,警方的力量,还真的有点难以触及。” 我皱着眉头说:“我听说日本鬼子打过来的时候,四个人就能占领一个县城。怎么十几个警察,从村子里带走一个犯人都做不到?” 道士笑了笑:“那还简单吗?日本人看你不顺眼就会开枪的。而村民知道,警察的枪也就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警察想了一会说:“不能明着带走,难道还不能悄悄地抓吗?”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带着我们去山村。偷偷地溜到吴道子庙里面去,然后把他给抓了。怎么样?” 男人犹豫着说:“这么干,会犯了众怒的。” 警察说:“趁着天黑抓人,谁知道?” 男人又看了看病房:“那我爸的病……” 警察咬了咬牙:“医药费我先垫上。保证你回来的时候,你爸还是活人,怎么样?” 男人马上眉开眼笑:“这当然好啊。咱们什么时候走?” 警察想了想:“别着急,我先准备准备。你们都跟着我来吧。” 我们坐上警车,跟着警察往派出所赶。 在路上的时候,我问道士:“你确定,这个吴道子庙,和那些奇怪的画有关系吗?” 道士点了点头:“病床上的老头,临死的时候,曾经跟我们说,让道士作画。估计那些画,就是从吴道子庙流传出来的。” 我笑了笑:“你是道士,吴道子庙里面也是道士。这下好了,你要清理门户了。只不过,不知道你是不是他的对手啊。万一咱们还没抓到他,反而被他给杀了。那就惨了。” 道士笑了笑:“这个你放心,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他应该会放我一马的。至于你们几个,嘿嘿……那就难说了。” 我们赶到警察局之后,警察先打了一通电话,请示了一下能不能出警。结果半小时之后,上边似乎不太同意。 警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面一直抱怨。过了一会,他跺了跺脚:“算了,反正我最近休假。我自己干了。” 男人小声说:“你自己去抓那个道士?会不会有危险啊?” 警察指了指我们:“不是还有你们帮忙吗?咱们四个人,还抓不到他一个?” 他坐下来,问男人:“那个道士长什么样子?多大岁数,你能和我们描述一下吗?” 男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们惊讶的看着男人:“你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脏兮兮的道士?” 男人点了点头:“是啊。村里的人从小就被教育,吴道子庙里面很恐怖,凡是进去的人,都不能活着出来。所以向来没有人敢进去,我相信,那些死去的老人,也是平生第一次进吴道子庙。至于那个道士是不是脏兮兮的,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就这么信了。” 男人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说:“不过,我觉得那个道士年纪应该不小了。因为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他就在杀人,现在应该变成一个老人了吧。” 警察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他年纪越大,就越容易抓捕归案。”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这件事办成了,你卖假画的事,我帮你说情。” 男人笑了笑:“那我可多谢你了。” 警察换了一身便装,然后把男人的手铐解开了。他冲我们摆了摆手:“咱们走吧。” 外面是茫茫夜色,我们都瞪了瞪眼:“这个时候走?至少要吃点东西吧?” 警察叹了口气:“时不我待啊。也许在咱们耽搁的几秒钟里,道士又害了几个人。”他冲我们摆了摆手:“饭在车上吃,咱们快走吧。” 我们拗不过他,只能上了车。 这是一辆有点旧的面包车,好处是比较宽敞,累了可以躺一会,坏处是车子的性能很差,坐着一点都不舒服。 男人在车上给自己老婆打了个电话,交代她照顾好老人。听他在电话里的意思,他的老婆还在街上卖画呢。 而警察也打了电话,帮着男人把医药费凑好了。 面包车渐渐的驶出了市区,外面越来越黑暗。我干脆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车子时走时停,我模模糊糊的知道,是警察和男人在换着班开车。 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等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车子还在行驶。 我有些不满的对男人说:“到底还有多远啊?你是不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翻越国境线潜逃啊?”亚斤他扛。 警察苦笑了一声:“兄弟,你可别开我的玩笑了。国境线离这里还远着呢,我就是要潜逃,也不能开着这破车走啊。” 等到中午的时候,男人终于说了一句:“靠边停下吧,咱们该下车了。” 我向车窗外面望了一眼,发现这像是一个镇子。商店,饭店,应有尽有,还挺繁华的。 我从车上走下来,伸了伸懒腰:“这里也不算落后啊。和你描述的不大一样。” 男人笑了笑:“这里是镇上,再走二十里路,才能到我们的村子。车只能停在这,不能往前开了。”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开着车多省力气?有车不开,为什么用腿走着?” 男人叹了口气:“因为开进去之后,不出半小时,车就被人拆散了,搬回家了。” 我们几个只能苦笑了一声,做出一个了解的表情来。然后跟着男人向山里面走。 在路上的时候,警察买了几个包子,分给我们吃了。 在平原的时候,二十里路根本不算什么。对于青壮年来说,说说笑笑,一会就到了。但是在山区,二十里路完全是另一个概念,要不停地上坡下坡,我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简直是拖着身子在走。 我在队伍后面说:“我真担心,咱们还没有抓到那个道士,就先把自己累死了。” 警察也累得气喘吁吁:“你放心吧。你还年轻,肯定不会死在这的。” 一直到红日西坠,男人终于喊了停。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到了,前面就是了。” 警察坐在一个树桩上,掏出望远镜看了看。他一边看,一边嘟囔着说:“你们村子里面,人好像不少啊。” 男人已经喘匀气了,他对我们说:“放心吧,等到太阳落山,他们就全都回家了。这就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警察点了点头:“那很好啊,咱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个妖道给揪出来。” 我们一直等到天黑。一方面是等着村民回家,另一方面也是蓄养体力。 入夜之后,警察问我们:“怎么样了?休息好了没?” 我们都点了点头。 随后,我们四个人,静悄悄的走到了村子当中。 村民们确实都回家了,甚至有一大半已经黑了灯。只有家里面养的狗,或许听到街上的脚步声,懒洋洋的叫两声。 我们像是外地来的贼一样,四处观望,然后摸到了吴道子庙跟前。 我看见这小庙是红砖垒成的。用这种砖盖起来的庙,应该没有多长时间。不过庙门上的那块牌匾,却很有古意,看样子,这小庙有可能是经过后人翻盖了的。 警察回头问李老道:“咱们怎么办?” 李老道指了指那两扇黑大门:“能怎么办?当然是推门进去了。” 警察犹豫着说:“直接推门进去?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道士笑了笑:“这有什么可怕的?咱们有四个人,在一瞬间就能制住他。”然后他轻轻推了推门。 那两扇木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它居然是虚掩着的。 道士带着我们轻轻走了进去。我们一进庙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这庙里面长了满院子荒草,荒草中间,甚至没有人踩出来的小径,这说明,至少近几个月,这个地方没有人生活。 警察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猛地把枪掏出来了,他指着男人,有些着急地说:“你在耍我们?你搞什么鬼?” 第九十二章 壁画 男人一脸无辜:“我干什么了?警官,你别用抢指着我,万一走了火怎么办?” 警察并没有把枪放下去,而是气呼呼的问:“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引到村子里面来?到了这里,就是你的地盘了,你可以大喊大叫。把村民都叫来,我们却拿你没办法。” 男人眼前一亮:“哎?这倒是个好主意。” 警察的枪使劲杵在他的脑门上:“你还真打算这么干?” 男人连忙摆手:“没有,我干什么啊。我多少年没有回来了,这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认识我了。我就是叫的再响也不管用啊。没准他们把我当成同伙,一块打了呢。” 警察说:“你说这庙里面住着一个妖道。可是你看看那这杂草。怎么可能住人了?” 男人摆了摆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这种情况我也没有料到。再者说了,你都知道,他是妖道。妖道妖道,就在一个妖字。万一他真的是妖怪,那还用走路吗?是直接飞出来的。这些草当然没事了。” 李老道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如果真的有妖道的话,也被你们给吵醒了。” 他指了指大殿:“咱们进去看看吧。” 其实,那大殿也只是一间比较宽敞的屋子罢了。我们走进去一看,顿时愣住了。因为屋子正当中摆着一口黑漆棺材。 男人惊讶的说:“那个道士死了?” 警察掏出手电筒,在屋子里面照了一圈,我看见这大殿当中,既无供台,也没有神像,只有在墙壁正中,对着大门的地方,画着一幅画像。 我凑近了一看,画像上有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画像的角落里面,又有一行小字:“吴道子自画像。” 警察问我:“这个壁画……该不会是吴道子的真迹吧?我听说他老人家最善于画壁画了。” 我叹了口气,指着那一行小字说:“你没看出来吗?这用的简体字。” 警察拍了拍脑门:“大意了,大意了。不过,就算是当代人伪造的,这幅画像画的倒也不错。” 我点了点头:“是挺传神的。” 警察又举着手电照了照两边的墙壁。我看见墙壁上面,密密麻麻的,画了很多壁画。 以吴道子自画像为分水岭。左半边是道家的壁画。上面有三清。有星宿神仙,有玉皇大帝。而右边是佛家的壁画,有佛祖,有菩萨,有金刚罗汉。 道士幽幽的说:“脚下也有。” 警察果然举着手电照了照脚下。我们发现脚下是地狱,狰狞的地狱。阎罗,判官,黑白无常,都自下而上,直勾勾的盯着你。 我想下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再也不敢低头了。然而,即使抬起头来也没有用,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似得。 男人显然也有些害怕。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说:“怪不得小时候我父母不让我来这里玩。原来这里真的很恐怖,我如果早点来,恐怕早就吓疯了。”亚斤叼技。 他指了指那口黑棺材:“既然妖道已经死了。咱们也就不用抓人了。赶快走吧。” 我摇了摇头:“你们刚才也说了,他是妖道。妖怪做事,处处出人意料,万一他是诈死呢?把棺材当做床,躺在里面好端端的睡大觉,那怎么办?” 男人问:“你的意思是,开棺?” 我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士和石警官:“你们两个怎么说?” 道士和石警官也都点了点头:“好。开棺。” 我们几个人走到棺材盖旁边,伸手摸了一下,棺材的四角很平整,并没有钉上长钉。 这个发现让我们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棺材没有封死,棺材盖只有一推就会被打开。 但是这个发现同时也让我们有些紧张,因为只有一种棺材不用钉死,那就是里面的死人,随时有可能再出来。 我们都站在其中一头,道士右手拿着桃木剑,左手和我们一块推了一下。棺材一寸寸划开,露出里面的一张脸来。 这张脸刚刚出现的时候,道士的桃木剑就递出去了,封住了那个缺口,防止里面的尸体忽然跳出来。 然而,尸体并没有动弹。他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像是真的死掉了。 棺材盖被完全推开了,我们抬着它,慢慢地放在地上。 警察举着手电向里面照了照。我看见棺材中的尸体身穿道袍。样貌平和,看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之间。 道士慢慢地伸出手,摸了摸尸体的心口,然后点了点头说:“确实是死了。” 警察叹了口气:“也罢,死了就算了。咱们还是走吧。” 我一想到又要爬二十里山路,就有点发憷。我对警察说:“咱们不仔细调查一下吗?万一这尸首不是妖道的,那咱们不就被骗了吗?” 警察点了点头:“你的疑问很有道理。这个问题必须得重视一下。”然后他挠了挠头:“可是……谁都没有见过妖道,咱们怎么才能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这时候,男人忽然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棺材里面的尸体很面熟?” 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吓了一跳。我低头一看,这尸体似乎真的挺面熟。 而道士和警察也表达了相同的看法,我犹豫着说:“这就奇怪了。咱们四个,能有什么交集?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大家都觉得面熟?” 男人想了想,说:“这种面熟,不是熟人那种感觉,倒像是,刚才在哪见过一样。没错,一定是刚才见过。” 警察犹犹豫豫的举起手电,照了照墙上的吴道子画像:“你们看,是不是这个人?” 我们仔细一看,可不是吗?那画像简直是照着棺材里面的人画成的。 我们都笑着说:“这个人有点意思啊。估计很仰慕吴道子,所以才造了这么一副假画。” 道士在旁边笑着说:“他不仅仰慕吴道子,他仰慕的人多了去了。” 然后他用手电指了指道家的壁画。这样一看,我忽然发现,壁画上的人,全都长着相同的脸。无论是玉皇大帝,还是天兵天将,全都和棺材里的妖道一模一样。 李老道又把手电偏了偏,去照另一面墙,我看见墙上的如来佛祖,观音菩萨,金刚罗汉,也全都是用的这一张脸。 我忍不住说:“这个家伙,对自己的容貌,到底是有多自信啊。” 现在我们总算搞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妖道确实死了,死了之后,被人装在了棺材里面。不过他死的时间应该不长,因为尸首还没有开始腐烂。 警察叹了口气:“咱们在附近找找吧,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看看那些老人是怎么被杀的,小庙里面有没有凶器。” 于是我们低着头,满院子翻找。院子里面长了小腿高的野草,要找起来非常不方便。我找了一会,累得腰酸背痛,于是直起腰来,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一张望,顿时把我吓坏了,我发现其余的人全都不见了。这小庙里面,只剩下了我自己。不对,只剩下了我和屋子里面的那口棺材。 我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我小声的喊:“道士,你在哪呢?” 道士不回答我。 我这时候哪还有心思想别的,撒腿狂奔,对着大门逃去了。可是我跑到门口的时候,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任凭我怎么拽也拽不开。 我干脆回过头来,打算跳墙出去。结果我一转身,看见身后有两个人。 这两人一个穿着黑衣,一个穿着白衣。一个手里拿着铁链,一个手里拿着哭丧棒。 他们是黑白无常。 白无常淡淡的说:“兄弟,你的阳寿到了。” 黑无常冷冷的说:“该去阴间报道了。” 这话让我的身子有点发虚,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一个空壳。我咽了口吐沫:“我……别抓我啊。” 然而,我这话刚刚说完,黑无常就把铁链套在我的脖子上了。 我哭着脸说:“我和城隍是好朋友,我们认识的,我是住在断头巷的。” 黑白无常淡淡的说:“阴间讲规矩,不讲亲情。阳寿到了,就是自己儿子也得抓走了,不能半点心慈手软。” 他们两个连拖带拽,让我向屋子里面走。 眼看距离那口黑棺材越来越近,我紧张地问:“怎么向屋子里面走啊?不是应该去外面吗?” 白无常笑了笑:“兄弟,你有所不知啊,阴间的入口在里面呢。”然后,他猛地推了我一把,让我趴在了棺材上面。 棺材盖已经掉落在地了。我抓着棺材板,一张脸正对着棺材,我看见里面空荡荡的,刚才妖道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惊讶的看着黑白无常:“刚才,里面的人呢?” 黑白无常轻描淡写的说:“已经清理出去了。” 我惊讶的说:“清理出去了?为什么?” 白无常笑着说:“不清理出去,怎么让你躺进去呢?”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黑白无常就把我抬起来了。他们两个将我强行的塞到了棺材里面。 第九十三章 画皮 我躺在棺材里面,眼睁睁的看着黑白无常把棺材板抬起来,要重新盖上。 这时候,外面的月光照在他们两个的脸上,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们的脸一模一样。不仅一模一样,而且和墙壁上的吴道子没有任何区别。 我大叫了一声:“你们两个不是真正的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愣了一下:“怎么?你见过黑白无常?”亚他节亡。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黑白无常,但是我见过吴道子。你们两个,是吴道子,对不对?” 黑白无常哈哈大笑:“老兄,你的脑筋不大灵光啊。吴道子是一个人,我们兄弟是两个人,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然后,他们又要把棺材盖上。而我使劲的伸出手脚,抵住棺材板,冲他们说:“总之你们不是黑白无常,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快放我出去。” 黑白无常变了一副脸色,恶狠狠地说:“到了这里,我们就是黑白无常。兄弟。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不然的话……” 黑无常晃了晃手中的链子:“我就把你带到十八层地狱去。” 而白无常则晃了晃手中的哭丧棒:“打得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随后,他们两个抬着棺材板,用力的压了下来。 我躺在黑乎乎的棺材里面,听见上面传来一阵敲打声,像是把长长的钉子,钉进棺材里面了。 几秒钟后,说话声渐渐远去,黑白无常都走了。而我躺在棺材里面,用脚使劲的踹它。 任凭棺材做的多么结实,总而言之,它也只是木板罢了。我一个成年人,用力的踹几脚,总能让他松动了。可是……我不知道踹了多少遍。棺材像是钢铁铸成的一样,居然纹丝不动。反倒是我的脚已经麻了。 到后来,我累得气喘吁吁。只好停下来了。我躺在棺材里面,喘了一会,心想:“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丝毫没有憋闷的迹象,这说明,棺材是透气的啊。不过……出气孔在哪?” 我闭着眼睛,仔细的感觉着。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找到。到后来,反倒昏睡过去了。 我棺材里面,觉得这里的温度很合适,空气也很好。像是在舒服的床上一样。在睡梦中,我这样感叹了一句,但是紧接着我又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晦气!只有死人才觉得棺材舒服。” 我这么一打,把自己打醒了。我睁开眼睛,发现棺材盖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而外面露出跳动的火光来。 我心中一喜:“这肯定是道士和警察来找我了。” 我欢天喜地的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等我站在地上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我发现之前的吴道子庙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这里不见天日,无所谓天,也无所谓地。头顶上是一片惨淡的愁云,脚下也是惨淡的愁云。 在愁云之中,隐隐约约的站着冤魂厉鬼。在我身前,放着一口大油锅,里面的热油早就已经沸腾了。而油锅之后,是三四级台阶。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这人一身打扮,很像是阎罗王。而他旁边又站着一个人,分明是判官。 我惊讶的看着他们,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这里……该不会是阴间吧。” 我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小鬼全都哈哈的笑起来了。阎罗王冷冷的说:“不错,这里正是阴间。” 判官指着我说:“你阳寿已尽,被黑白无常给送来了。”他扬了扬手中的簿子:“你生平所做的好事,坏事,这里面都记录在案。现在,我们要赏善罚恶了。” 随后,阎罗王挥了挥手,有两个小鬼将我叉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投进油锅里面了。 我着急的大喊大叫:“等一下,你们还没有说清楚,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把我扔进去。” 判官冷笑了一声:“阴间人办事,还需要你指手画脚吗?生死簿上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 随后,两个小鬼把我扔进油锅里面了。热油像是毒蛇一样,迅速的将我淹没了。我感觉周身剧痛。还好,一秒钟后,我就没有感觉了。恐怕我的身子已经焦了。 有小鬼把我捞了出来。判官问我:“你认不认罪?” 我欲哭无泪:“你他娘的……你倒是说啊,我有什么罪?” 判官冷笑了一声:“送他去磨坊。” 我跟着小鬼,身子僵硬的向前走,心想:“这次不用刑了,改成让我卖苦力了吗?” 然而,等我走到磨坊里面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来推碾子的,我是被碾的。 小鬼将我塞进磨眼里面,然后一圈一圈的,将我碾成了粉末。 魂魄变成粉末,就算是魂飞魄散了吗? 然而,我并没有魂飞魄散,我感觉自己还有意识,只不过,这意识松松散散的,根本无法认真的思考,像是刚刚睡醒的人一样,脑子反应很迟钝。 时间不长,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我反应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这气味是半天河。 我感觉有人把半天河倒在了我的魂魄上面,然后使劲的揉搓,他像是和面一样,把我的魂魄聚拢起来了。 几分钟后,我重新站在地上,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小鬼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兄,你真是硬汉啊,直接承认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免去了痛苦,我们也就不用干活了。在这个地方,没有道理可讲的。” 我借着火光看了看他的脸,发现他又和吴道子长得一模一样。继而,我回忆起来,这阴间的判官和阎王,也和吴道子没有分别。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先顺着他们来,然后找机会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鬼又把我带到了大殿上,对阎王和判官说:“新死的冤魂带来了。” 阎王点了点头,问我:“你肯承认了吗?” 我马上说:“承认了,我都承认了。” 判官在旁边笑着说:“你们人间有句话,叫不见棺材不掉泪。可是你呢,明明已经见到棺材了,居然还要死撑着,这可就有点不识时务了。” 我马上恭恭敬敬的说:“没错,没错。” 阎王和判官开始小声的讨论。他们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是那些话仍然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面,我感觉他们像是故意让我听到似得。 我听见阎王说:“你看,他下辈子做个什么比较好?” 判官想了想说:“他这一辈子,做下的坏事实在很多。依我看,让他当一只猪吧。活上一年半载,就被人杀了。死了之后,千刀万剐,被人把肉都吃了。” 阎王摇了摇头:“不好。猪这一辈子,好吃懒做,过得滋润极了,只不过临死的时候挨一刀而已。” 判官想了想:“要不然,让他做牛?被人用鞭子抽,每天做农活,等死了之后,也是被吃肉。” 阎王还是摇头:“现在还有用牛耕地的吗?投胎成牛,和猪有什么区别?全都是养的白白胖胖的。” 判官干笑了一声:“那我可有点不知道了。” 阎王冷笑了一声:“若论最辛苦的,莫过于人了。若论最悲惨的,莫过于穷人了。而悲惨又悲惨的,莫过于家道中落的穷人了。小时候享受过几天富贵日子,转眼间沦落成乞丐,要用一生来渴望以前的生活。” 判官马上弓着腰说:“妙论,妙论。” 阎王摆了摆手:“来人,拿一张人皮来。” 果然,有小鬼提过来一张人皮,我看这人皮软塌塌的拿在手中,模样很是恐怖。 小鬼把人皮套在我的魂魄上面之后,就退下了。而阎王倒背着手,慢悠悠的从台阶上走下来了。判官在手中捧着笔砚,一副狗腿子的样子,跟在他身后。 阎王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淡淡的说:“既然要做穷人,就得是个尖嘴猴腮的样子。”他提起笔来,在我的脸上画了两道。 我顿时感觉到脸皮收紧,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 判官在旁边笑眯眯的说:“既然是叫花子,总得有一只碗啊。” 阎王笑了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饭碗,千万不能画上。不然的话,他的下一世,就再也不缺吃的了。” 他提起笔来,在我的脸上画了一笔,一边画,一边嘟囔:“把你嘴巴画大一点。让你永远吃不饱。” 我苦着脸说:“你们干嘛这样害我?” 阎王冷笑了一声:“因果报应,因果报应。你在人间做了恶,就要有这样的后果。你认命吧。” 这时候,忽然有小鬼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这个人,这人曾经做过一件大善事,咱们给漏掉了。” 阎王奇怪的看了小鬼一眼:“真的?” 小鬼从怀里面掏出一张黄纸:“在这里。” 阎王看了两眼,又把黄纸折起来。他为难地说:“人皮已经披上了,不好更改啊,这可有点难办了。” 第九十四章 长生囚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他们在我面前表演,我就假装不懂得样子。 判官问阎王:“要不然,咱们把人皮揭下来?重新给他披一张富贵的皮好了。这个主意可行吗?” 阎王摇了摇头:“人皮和魂魄已经混在一块了,强行揭下来,他的魂魄会受损。到时候,经受不住六道轮回中的气息,还没等投胎转世,就先魂飞魄散了。” 判官又说:“要不然,咱们把这张纸烧掉。假装不知道有这回事。这件大善事,永远的瞒起来,让他安安心心的做乞丐,怎么样?” 阎王还是摇头:“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如果造物主知道了,咱们两个都得魂飞魄散。” 我心想:“造物主是谁?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吗?” 判官叹了口气,小声说:“这……下官可有点不明白了。” 阎王爷绕着我转了两圈,思考了一会之后,摆了摆手:“也罢,先把这张皮揭下来吧。” 判官奇怪的问:“你刚才不是说……” 阎王爷摆了摆手:“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他站在我面前,和颜悦色的说:“年轻人,现在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我奇怪的问:“什么机会。” 阎王爷笑着问:“你在人间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愿望?” 我点了点头:“当然有了。” 阎王说:“你今天在这里说出来,让我们大伙听听。” 我奇怪的看着他,然后犹豫着说:“当然是挣钱了。我希望每个月挣很多钱,不愁吃穿,还能给家里一点。” 阎王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一个小鬼说:“记下来,富可敌国。” 我咧了咧嘴,心想:“我只是想挣钱而已,怎么变成富可敌国了?不过,管他要做什么呢?好像不是坏事。” 阎王又问我:“还有吗?” 我笑嘻嘻的说:“我还希望,我这张脸,能再英俊一点。” 阎王有对小鬼说:“记下来。貌若潘安。” 这一次,不等他再问,我就接着说:“我还希望有点桃花运。” 阎王吩咐小鬼:“妻妾成群。” 我想了想:“金钱,相貌,家庭,都有了。人一旦有了东西,就缺少安全感了。”于是我说:“我还希望有地位,这样的话,谁也不能欺负我。” 阎王笑着说:“想法不错。记下来,位高权重。”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阎王:“可不可以长生不老?” 我这话只是开玩笑似得随便一说。没想到阎王问我:“长生不老。你想停留在多少岁?”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也可以?现在这个年龄就很好啊。” 阎王对小鬼说:“给他写上,长生不老。” 我的身子都有点发抖了。这不是吓得,而是激动地。我小心翼翼的问阎王:“你这是……这是要干什么啊?” 阎王叹了口气:“你做了这间大善事,本来下一世要衣食无忧的。但是你的魂魄已经经不起轮回的力量了。所以。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好奇地问:“什么折中的办法?” 阎王拿过小鬼记录的那张纸来:“找一个符合你要求的人。杀了他,然后让你借尸还魂。” 我瞪了瞪眼:“这样也可以?” 阎王笑了笑:“当然可以。” 判官才旁边帮腔:“你没有听说过吗?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这还不是我们一句话的事?” 判官端着生死簿翻了一会。然后对阎王说:“我找到一个人,条件基本符合。” 阎王点了点头:“去吧。” 判官带着两个小鬼离开了。 而我惴惴不安的呆在阎罗殿中,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 时间不长,判官带着小鬼回来了,他们两个轻描淡写的说:“事情办妥了。” 阎王点了点头:“很好。” 然后他走过来,和我勾肩搭背:“小兄弟啊,来生,你可要好好享受了。” 我一边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一边疑惑的说:“世界上,位高权重,富可敌国的人,确实是有,可是长生不老的人,就未必了吧?” 阎王笑着说:“我说有,那就肯定是有的。” 判官在旁边说:“小兄弟,你怎么又忘了?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咱们阴间人不让你死,你就永远都死不了。” 我干笑了一声:“那我今天倒是因祸得福了。” 阎王笑了笑:“这都是因果报应,你做下了大善事,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福报。” 我好奇的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大好事,能告诉我吗?” 阎王笑了笑,忽然指着我面前说:“你看那水中的金鱼怎么样?” 我这时候才发现,眼前的迷雾中,出现了一个大水池。而水池中的水,清可见底,里面空荡荡的,哪有什么金鱼? 我干笑了一声:“水至清则无鱼啊。金鱼在哪?” 阎王指着水面说:“你凑近了,仔细看。” 我低下头,使劲的瞪着眼看。这时候,有人踹了我一脚。我的身子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就掉到水池里面了。 自从送走了砖头之后,我的游泳技术已经有很大的提高了。这种风平浪静的池水根本淹不死我。可是我挣扎了两下就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水。 我的身体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点浮力都没有,一点阻力都没有,我正在急速的向池底沉下去,而水池底,也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我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快拉我上去。” 我喊了这一嗓子之后,那种下坠的感觉忽然停止了。我发现自己好好地躺着。 我慢慢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在躺在一口黑棺材里面。旁边有两个人,正在抬起地上的棺材盖,似乎要给我盖上。 他们一扭头,发现我从棺材里面坐起来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了一声,把棺材扔在地上,迅速的逃走了。 我犹豫的站在地上,整了整身上的寿衣,打量这个世界,我似乎真的回到人间了。 我发现我拥有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庄园,有无数的美女环绕在我身边。我照了照镜子,想要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模样了。 结果镜子里面,仍然是我自己的脸。我心想,这可有点奇怪了,难道阎王顺手找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阎王没有改变我的相貌。难道,让我变得英俊,比让我变得富可敌国还要难吗?” 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不知道怎么的,这话就传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发现,和我说话的人,每一个人,都在暗示我:“其实你长的很英俊。”我甚至发现有几个人偷偷做了整容手术,只求为了和我相似一点。 我这才明白阎王的意思了。当一个人有了钱和权的时候,无论他长成什么样,都是最英俊的。 开始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但是很快我就被声色犬马所迷惑,什么都不想追究了。 我能感觉出来,我获得了长生,岁月并没有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我有无限的生命,我会干什么。我曾经设想,我会研究艺术,先做一个古往今来最伟大的艺术家。然后再研究科学,做一个伟大的科学家。 然而,当我真正长生了之后,我发现我什么都不想干了。 做艺术家,无非是为了扬名,死后仍然能让这个名字保存一段时间。可惜,我现在不会再死了。 做科学家,是为了探究世界的根源。而我现在,根本不用探究,我与这世界共存亡,我只要静静地看着它就可以了。 很快,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来得太容易了。 我开始过得昏天暗地,我变得喜怒无常。 直到某一天,有三个人找到了我。 这三个人,其中一个精神抖擞。另外两个,萎靡不堪。 精神抖擞的,是李老道。萎靡不看的,是警察和卖画的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多少年,享受了多少年的富贵。我甚至已经忘记原来的生活了。直到看见李老道的时候,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忽然被人全都拿出来了。 我热情的拥抱了他,一个劲的说:“他乡遇故知,他乡遇故知啊。” 我热情的邀请他们:“快进来,我这里衣食住行,什么都有,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想不到,警察和男人懒洋洋地说:“我们也有,都享受过一遍了。结果半路上,被这个道士给绑走了。”亚他爪才。 道士冷冷的说:“不然呢?你们还要被囚禁在这里多少年?” 我惊讶的看着道士:“什么意思?什么囚禁?” 道士指了指警察:“这家伙求升官,做了贵人囚。”他又指了指男人:“这家伙求财,做了富人求。” 他指了指自己:“而我求长生,做了长生囚。” 他神色古怪的看着我:“你倒是挺全,把这三样都要全了。” 第九十五章 蟠桃 我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我问李老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老道拉着我坐下来:“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想了想说:“阎王爷送我投胎转世来这里的。” 李老道笑了笑:“你真的相信,他们是阎王爷吗?”亚讨介技。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有点不信。阎王和小鬼长得一模一样,好像是骗人的。” 李老道指着警察和男人说:“你比这两个人聪明多了。他们一直认为,自己真的死了。然后重新投胎了。” 我挠了挠头,问李老道:“你刚才告诉我们,说我们被囚禁起来了?” 李老道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被囚禁起来了,用我们最渴望的东西将我们给留住了。” 他指了指警察:“这家伙喜欢升官,于是就用官位将他留在这里。”他又指了指男人:“这家伙喜欢发财,于是就用金银财宝将他留在这里。” 李老道又指了指自己:“至于我嘛,修行中的人,谁不希望长生不老呢?于是他们就打算用长生不老留住我。” 我奇怪的看着李老道:“留住你是什么意思?咱们在这里过的不是挺好的吗?” 李老道摇了摇头:“你还没有明白吗?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 我小心的问:“这是一场梦?” 李老道轻轻摇了摇头:“我更怀疑,是一幅画。” 我一听这个,顿时吓了一跳:“一幅画?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魂魄,也如同姚东和石警官一样,被人关在画中了?” 李老道点了点头:“你想想看。在地狱当中,见到的那些景象,是不是早就画在吴道子庙里面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不错,是这么回事。” 旁边的警察和男人懒洋洋地说:“就算是画,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在这里生活的挺好的,我不想走了。” 李老道嘿嘿笑了一声:“你以为,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金银财宝,高官厚禄,长生不老。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会有人白白给你们?而我们现在最危险的,就是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小声的问:“所以呢?你要带着我们逃出去吗?” 李老道点了点头:“我当然要带着你们逃出去。这是道门中人的职责。” 我挠了挠头:“可是……怎么逃出去呢?你知道出口在哪吗?” 李老道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坐在地上,默不作声了。过了一会,我漫不经心的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 李老道笑了笑,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罗盘来,在我身前放下了。我看见罗盘的指针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有点向我身子的方向偏。 李老道指着罗盘说:“那一天,我正在把玩罗盘,发现我的身体能够影响指针。这说明一件事,我现在并不是活人,而是魂魄。活人有肉身,阻挡了魂魄的气息,不会对罗盘产生影响。”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 李老道又说:“既然我是魂魄,那么长生之类的,就是胡说八道了。可是我走在街上,却明明白白有影子。要解释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世界是假的,街道房屋,包括天上的太阳。都是假的。” 他笑眯眯的说:“后来我用了很多道门中的方法,测试这个世界,证明它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且……街上的行人。并不会对罗盘产生影响,这说明,那些行人也是假的。” 我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在思考,我们其实是在画中了?” 李老道慢慢地点了点头。 警察在旁边懒洋洋地说:“那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让我们回去?依我看,如果不能出去的话,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好了。哎,实不相瞒,我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真有点舍不得走了呢。” 李老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梦虽然不错,但是咱们终究得醒过来啊。老弟,咱们走吧。” 警察问:“往哪走?” 李老道指着罗盘说:“除了咱们四个人之外,在远方,还有灵魂的波动,我怀疑,这里还有其余的人。” 我无奈的说:“那又怎么样?又是被困在这里的人而已。” 李老道摇了摇头:“那倒不一定,也许……他是这里的主人。” 我想了想说:“这倒也有可能,无论如何,咱们去看看吧。” 李老道带着我们一路跋山涉水。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周围再也看不到人烟了。这时候,我们都相信这不是现实了,因为我们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但是谁也没有感觉到饿。 李老道一直端着罗盘,给我们指路。但是到后来,他忽然带着我们开始兜圈子了。 我们在一座山中转来转去,走了十来天。我忍不住说:“道士,你想干什么?让我们锻炼身体吗?” 道士苦笑了一声:“难道他发现我们了吗?为什么罗盘失灵了?” 我奇怪的问:“怎么失灵了?” 道士说:“明明在前面,过一会又到了后面。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我始终不能确定方向了。” 我们三个说:“你走慢一点,我们重新走一遍。” 道士点了点头,端着罗盘慢慢地走。当走到一处山谷中的时候,他停下来了:“罗盘改变方向了,开始指向我们身后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指针又开始指向我们身前。看来,这个地方很有问题。 我们向周围张望了一眼,旁边只有荒草老树,哪有魂魄的影子? 这时候,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懒洋洋地说:“会不会是在头顶上呢?” 我们都抬头向上看,却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男人忽然拨了拨地上的野草,说:“你们快看,这里好像有字。” 我看见野草的掩映中,出现了一块石碑,石碑上面写着一行字:“蟠桃神树,以血祭之,开花结果,食之,飞升成仙。” 我们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我对道士说:“这个……有点太玄了吧?” 道士苦笑了一声:“你别忘了,这里是一幅画,什么样的怪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咬破手指,挤出来一点血,滴在了树干上。 那滴血迅速的渗进去了,像是可以吸血一样。紧接着,我看到了一幅奇景,这棵树迅速的抽出嫩枝来,紧接着,嫩枝上出现了花骨朵。几秒钟内,红花盛开,争奇斗艳,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欣赏,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树上已经长满了蟠桃。 李老道显然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他摘下来一个,对我们说:“各位,别客气了,吃吧。” 我干笑了一声:“这个……能吃吗?” 李老道摆了摆手:“放心吧,一幅画而已,都是幻觉。” 我们都从树上摘下来了一颗桃子。吃掉之后,顿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脚尖在地上一点,就乘着风,向天上飞去了。 警察惊讶的叫着:“成仙了,我们真的成仙了。” 李老道摆了摆手:“咱们互相抓着点,别走散了。” 我们在空中不知道飘了多久,在云端之中,出现了两座宫殿。 我们站在两座宫殿之间,发现其中一座是道观,另外一座是佛寺。 道观中有三清,有星宿神仙。佛寺中有佛祖,有金刚菩萨。 男人瞪大了眼睛,一个劲的说:“乖乖,这里真的是仙境啊。那咱们几个,拜哪座庙啊。” 道士笑着说:“我是道士,我当然要拜道观了。不知道你们怎么办?” 我苦笑了一声:“我也拜道观好了。” 男人想了想说:“我更倾向于信佛,我想去庙里面看看。” 而警察苦着脸说:“我刚入党不久,我是无神论者,怎么办?” 我们齐声说:“那你在这里等着。” 随后,我们几个人就分开了。 我跟着道士走到道观当中。道观里面的神仙全都长着吴道子的脸,我们只能凭借他们的衣着,来分辨他们到底是哪位神仙。 这些仙人进进出出,忙碌的很,他们谁也没有正眼瞧我们两个。 道士端着罗盘,不住的看指针。我很想抓住一个神仙,问问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道士摇了摇头,对我说:“不用问了,问他们,你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奇怪的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道士指着罗盘说:“他们都是假的。” 我惊讶的看着他:“那之前的灵魂波动呢?” 道士皱着眉头说:“另有其人,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而已。” 正在这时候,我听到有一个道童高声喊:“时辰到了,该给造物主行礼了。” 仙人们纷纷跑进来,在大殿里面,黑压压的跪了一屋子。 道童拉着长音喊:“一叩首。” 仙人们就拜了下去,嘴里面说着:“感谢造物主,让我们入仙籍,可以脱离生老病死,种种人世间的痛苦。” 我心想:“这个造物主,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他们跪拜的到底是谁?” 我沿着他们磕头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在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吴道子像。 第九十六章 画葬 我抱着胳膊问李老道:“如果一个画家,只会画一张脸,那他算不算是好画家?” 李老道叹了口气:“能把所有的脸画的一模一样,不差分毫,这画家的本领很不赖啊。” 我们两个低声说了一会,就走出了道观。而道观里面的仙人们还在向造物主行礼。 我问李老道:“这个造物主是谁?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 李老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们两个走到道观外面的时候,发现男人已经回来了。我看见他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大为好奇,于是问他:“你怎么了?” 男人叹了口气:“想不到,我刚刚进庙,就看见佛祖带着菩萨们在拜什么造物主。” 我和道士对视了一眼,心想:“原来佛寺中也有造物主。” 男人嘟囔着说:“我看经书的时候,里面说众生平等。想不到,连佛祖也需要跪拜,我这心里,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只是幻觉而已,咱们不用在意。” 我问道士:“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道士指了指前面:“跟着罗盘走,寻找那个魂魄。” 我们在空中飘了很久,忽然看见极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点。我们迅速的靠拢过去。黑点渐渐地放大。 那是一张桌子,漂浮在空中,而桌子后面,站着一个脏兮兮的道士。 我看见这道士,顿时激动起来了:“脏兮兮的道士,这不是吴道子庙的主人吗?” 等我们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和画上的吴道子一模一样。 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研磨,而桌上有一副画了一半的画。 李老道微笑地说:“你就是吴道子?” 他抬起头来,瞟了我们一眼,微笑着说:“不错,我就是吴道子。” 李老道幽幽的说:“真是好雅兴啊。把四个无辜的人困在这里,你还有心情作画。” 吴道子笑眯眯的说:“你们四位,可不是无辜的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找我算账的吗?我先把你们困住。先下手为强。” 吴道子这么说,等于是承认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李老道不动声色地说:“这么说,我们在你的画中?” 吴道子点了点头:“没错。” 李老道说:“你是画的主人,如果你不想让我们见到你,我们凭借一只罗盘,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吴道子笑着说:“我之所以肯见你们,因为我发现,你们四个人,并没有什么本领,根本不足以对我构成威胁。” 李老道悻悻然的笑了笑。 吴道子把毛笔扔在桌上,冲我们说:“请坐。” 然后,他最先席地而坐了。 李老道看着他说:“你不是普通的道士。” 吴道子淡淡的说:“我学过佛,也学过道。确实有点不普通。” 李老道说:“我的意思是,你活了很久了。” 吴道子笑了笑:“足有一千年。” 我们倒没有表示什么。旁边的男人先瞪了瞪眼。他惊讶地说:“难道你真的是……真的是吴道子?” 吴道子无所谓的说:“我早就告诉你们了,我就是吴道子。”亚讨纵圾。 李老道看着他说:“没有人可以活这么久。” 吴道子摇了摇头:“只要想办法,就一定能活这么久的。” 他挥了挥手。指着周围的万里层云说:“看到没有?我是这里的主宰,在这个世界当中,我可以活到天荒地老。” 我恍然大悟,指着吴道子说:“我明白了,你就是造物主。” 吴道子得意洋洋的笑了:“是啊,我就是造物主。那些道门中的祖师爷,佛教中的老祖宗,都得向我跪拜。这种滋味。嘿嘿,你们是不明白的。”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你弄一堆假人在这里拜你,有意思吗?” 吴道子笑着说:“如果你也接受一次他们的参拜,你就明白了。” 他说了这话之后,幽幽的叹了一声:“我活着的时候,很多人研究神仙方术,采药炼丹,幻想着长生不老。我先是出家为僧,又改入了道门,就是在寻找长生的方法,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所以……我画了这些假人,让他们假扮成佛道中的人物,出我一口恶气。” 李老道笑了笑:“所以,你把自己的魂魄也弄到画中来,用这种办法求长生吗?” 吴道子缓缓地点了点头:“不错。古往今来,只有我一个人做到长生了。” 李老道叹了口气,小声说:“虽然只是一幅画,不过能在这个世界里做自己的主宰,也算是不错了。” 我对吴道子说:“既然你已经长生了,为什么还要害人呢?” 吴道子皱了皱眉头:“我什么时候害人了?” 我说:“我的两个朋友见到了你画的画,他们的魂魄被关到画中了,这不是害人吗?” 吴道子疑惑的问:“我的画……在哪见到的?” 男人小声的说:“我爸病重,我把画卖掉了。谁知道他们就出事了。” 吴道子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来:“你把画卖掉了?你这个不孝子啊。” 我心想:“那天在老头的梦中,他好像也是这么骂自己儿子的。不过,只是卖掉一幅画而已,至于被骂的这么狠吗?” 男人悻悻然的说:“我不知道是你老人家的真迹,早知道的话,也就舍不得卖了。” 吴道子摆了摆手:“看来,连你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我们四个都奇怪的看着他:“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吴道子点了点头。他倒背着手,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淡淡的说:“你们在庙中,看到我的尸体了吧?” 我们都说:“看到了。” 吴道子嗯了一声:“我虽然在画中创造了一个世界,但是有时候,毕竟不满足,很想去人间看看。于是,我要一直保留着那具肉身。到后来我发现,我的魂魄越来越不能适应肉身了,我知道,这是因为肉身存放的时间太长,它变得很衰老,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把魂魄喂到尸体身上,可以让它慢慢地恢复年轻,甚至可以返老还童。这样一来,我甚至有借尸还魂的机会。于是我想了一个办法,帮人进行画葬。” 我们听到“画葬”这个词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新鲜,连忙问吴道子,究竟什么是画葬。 吴道子坐到我们面前,对我们说:“人生在世不称意。人这一辈子,或多或少都是有些遗憾的。尤其是这种落后的小山村里面,贫穷,落后,愚昧。他们临死的时候,会渴望很多东西。而我,可以用画满足他们。” 他对我们说:“我和这里的村民定下契约,只要他们临死的时候,来庙里面皈依我。我就帮他们实现愿望。他们喜欢要钱,我就在画中给他一座金山。他们要色,我就给他们无数姬妾。” 李老道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可真是大善人,帮了这些村民的大忙。” 吴道子笑了笑:“确切的说,是村民帮了我的忙。我每次画画之时,都要把他们的魂魄取出来一部分。喂给自己的肉身,只有这样,才能让它一点点的复原。” 男人忽然恍然大悟的说:“怪不得村中的老人,凡是走到道观中来的,就再也不能活着出去。这么说的话,他们来这里,是求你葬了他们的?” 吴道子点了点头:“没有错。要进行画葬,必须得是活人。用尖刀取其心头热血,然后用血调和墨汁,再画成一幅画。” 他得意洋洋的说:“这种画,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画的成,其余的任何人都做不到。” 我们都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说:“取活人的心头热血,这一点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男人嘀咕了一句:“这么说……我爸让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就是请你画葬的?” 吴道子分明听到这句话了,他问男人:“老爷子终于决定皈依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他是这样说过。” 吴道子伸了伸懒腰:“这是我当年和村民定下的契约。只要他们肯皈依,我就帮着他们画葬。要知道,进入到画中之后,虽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魂魄永远不能再出来了。也无法再投胎转世了。” 我们几个人都默不作声,因为我们都在思考着画中的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吴道子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所以,你卖掉的不仅仅是古画,还是你祖先的魂魄。有机会的话,把画找回来吧。不然的话,被人一把火烧了,你的祖先可就要魂飞魄散了。” 男人苦着脸,点了点头。 而我问吴道子:“那我的朋友呢?为什么被你关到画中去了?” 吴道子淡淡的说:“你的朋友不是被我关进去的,是被画主关进去的。这种画,只能有后世子孙保存。其余的人,就算弄到手了,也留不住。他们的魂魄会在半夜的时候,被关在画中,做了主人的画奴。” 第九十七章 神乎其技 画奴,画奴。我低着头,仔细的想了一会,只能叹了口气:“可不就是画奴吗?” 当初我进入到那幅画中的时候,凡是姓张的人,都可以做主人。凡是外姓人,都必须做奴隶。画奴这个名字,真的很贴切。 李老道问吴道子:“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三个?” 吴道子想了想:“不如,你们留在这里,当我的画奴?” 李老道一听这话,想也没想,提起桃木剑就刺了过去。 我知道他的身手很好,但是我觉得,直到今天,我才见到了他的真实实力。这一把桃木剑,像是进攻的毒蛇一样,简直幻化成了一道红色的闪电,刹那间,就到了吴道子的面前。 然而。在距离吴道子的头颅三寸远的地方,桃木剑停住了。 我看见吴道子用两个手指夹着剑尖,好整以暇的看着李老道:“我从一千年前开始参禅修道,我猜,你恐怕不是我的对手。” 李老道忽然嘿嘿笑了一声:“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只是想试探试探你罢了。没想到你真的很厉害。” 吴道子笑了笑,一松手,任由李老道把桃木剑收回去了。 他倒背着手,站在桌前,继续研磨,一边研磨,一边淡淡的说:“你们见我把人的魂魄困在画中。又知道你们的朋友被画擒住,做了画奴。所以以为我是一个大魔头,杀人不眨眼,看见谁就要害谁,对不对?” 我们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实际上,我们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谁也不敢承认罢了。 吴道子叹了口气:“你们呐,活的时间太短了,并不了解这个世界。你们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得道高人,先是修炼道术,再是研读佛经,心肠已经极为善良了,我不会滥杀无辜的。” 他提起笔来,在浓墨中饱蘸两笔,然后在纸上画了两笔,一边画,一边淡淡的说:“凡是被困在画中的人。他们都是自愿的。我从来没有强迫任何人。至于画奴,嘿嘿,那就与我无关了。” 我犹豫着说:“这么说的话,你不打算害我们了?” 吴道子瞪了瞪眼睛:“我为什么要害你们?” 李老道惊奇的问:“你要放我们走?” 吴道子笑了笑:“我当然要放你们走,难道你们想要留在这里不成?就算你们想要留下,我还嫌聒噪呢。” 李老道面露喜色:“如果能离开的话。那当然好,好得很呐。不过……你不担心我们泄露你的行踪吗?” 吴道子已经把那张纸提起来了:“我已经活了一千年,心如磐石,无所畏惧。” 他提着画走到我们面前,微笑着问:“我画的怎么样?” 我瞪了瞪眼睛,发现画面的左上角和右下角,有两道相同的花纹。除此之外,纸上是一片空白。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干笑着说:“好画,好画。真是神来之笔。” 吴道子冷笑一声:“这种昧着良心的话,亏你们说的出口。” 我们几个都干笑了两声,谁也没有说话。因为我们刚才的夸赞,确实是昧着良心说出来的。 吴道子晃了晃手中的画:“你们仔细看,这幅画,其实是镜子。现在,你们来照照镜子。” 他这话刚刚说完,纸上就出现了我们几个的模样。 这一次,我们都惊呆了,然后发自内心的赞叹:“果然是神技。能画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空前绝后了。” 吴道子得意洋洋的说:“你们别吃惊,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他刚刚说完,画中的人忽然活过来了,他们出手如电,揪住了我们的衣领。 我惊慌失措的大叫了一声:“这是要干什么?”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身子已经被拖到画中了。 扑通一声,我摔倒在地上,看见周围漆黑一片,天上有几点寒星。 这里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庙,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材,而院子里面,满是杂草。 这里是吴道子庙,我又回到现实中来了。 我向周围看了看,李老道几个人也趴在地上,他们茫然地向周围看着。 我听到李老道的声音有些嘶哑:“咱们……在画中过了多少年?” 我摇了摇头。而警察有些虚弱的说:“过了很多年,或许有几十年,或许有将近一百年。” 李老道慢慢地站起身来:“那我们的故人,都还在吗?” 我犹豫着说:“应该还在吧,你们看,这间吴道子庙,不是还没有倒塌吗?” 忽然,男人指着院子里的草丛说:“你们看,有烛光。” 我们三个人赶过去,发现在草丛中躺着一只蜡烛。因为蜡烛歪倒的缘故,所以燃烧的格外旺盛,蜡油已经烧掉了一半。 男人捡起蜡烛看了看,对我们说:“这好像是我的蜡烛。” 我奇怪的问:“什么意思?”亚亩肝号。 男人说:“咱们举着蜡烛,在小庙当中寻找吴道子犯罪的踪迹。后来黑白无常来了,把我带走了,而我的蜡烛,就掉在地上了。” 我犹豫着说:“这不大可能吧。蜡烛们都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确定这是你的?” 男人歪了歪蜡烛:“你看这里。” 我看见白色的蜡烛上面,有一个用指甲刻出来的“卍”。 男人说:“我在这里害怕的很,我平时信佛,所以刻了这个佛号,希望佛祖能够保佑我,千万别出事。” 我犹豫着说:“这么说,咱们在画中没有过了多久?这一支蜡烛还没有烧完呢。”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个道理你们都没有听过?在我的画中,肆意享乐几千年,在世上,只过去了弹指一瞬间而已。这样,也算是某种长生了。” 我回头一看,吴道子已经从棺材中爬出来了。他的尸体本来就保存的很好,还魂之后,俨然是一个中年道人。 李老道向吴道子拱了拱手:“神乎其技,佩服佩服。” 吴道子笑眯眯的问:“你死了之后,想不想画葬?” 李老道犹豫了一会,微笑着摇了摇头。 吴道子哈哈大笑,他拍了拍李老道的肩膀:“人呐,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距离死亡还远,认为画葬离谱的很,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是等到年老之后,就开始加倍的怕死,也就纷纷皈依我了。” 他指了指男人:“他的老子不就是这样吗?直到重病缠身,危在旦夕的时候,才想起我来了。” 李老道干笑了一声:“如果我老了之后,忽然后悔了,会来皈依你的。” 吴道子笑了笑:“我在这里等你。” 他和我们说笑了两句之后,问那男人:“你父亲有什么愿望?” 男人犹豫了一会,看着我和道士说:“我爸在梦中,跟你们说什么了?” 我想了想说:“我们进入到他的梦中时,看见他住在豪华的宫殿中,但是这宫殿没有顶棚,因为那个世界永远风和日丽。而他左拥右抱,全是年轻的女子……” 我一边说,一边看男人的脸色。而他已经尴尬的要命了。 吴道子笑了笑:“无非是财色二字而已,这有何难?” 他摆了摆手:“走吧,我去帮你的父亲画葬。” 吴道子大袖飘飘,最先走出了小庙,而我们跟在后面,一直窃窃私语,商量着画中的见闻。 我们走了一会之后,警察问吴道子:“我有几个朋友,被困在画中做了画奴,能把他们放出来吗?” 吴道子淡淡的嗯了一声:“当然可以。” 第九十八章 赎人 我们来的时候心惊胆战,回去的时候,就轻松的多了。即使是二十里山路,似乎也不是问题了。 等我们走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吴道子走起路来,没有丝毫的不适。 我奇怪的问:“你不害怕阳气吗?” 吴道子笑了笑:“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现在还是活人。” 我叹了口气,嘟囔着说:“这大概就是长生了,确实很神奇。” 我们在镇上吃了早饭。然后找了个旅馆,睡了几个小时。睡够了之后,才开上那辆破面包车,向市区走去了。 等我们赶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吴道子在医院门口吩咐男人:“去把你的父亲接回来吧,我帮他画葬。” 男人苦笑了一声:“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还有没有活着。” 他一边向医院里面跑,一边打电话。半小时后,男人和他老婆,推着轮椅走出来了。老头坐在轮椅上,紧紧地闭着眼睛,看样子,情况很不乐观。 男人苦着脸说:“医生告诉我了。我强行把他从医院带出来,半小时之内,他就有可能死掉。” 吴道子淡淡的说:“那你就在半小时内,给我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我好帮他画葬。如果他死了之后。这画可就不成了。” 我们帮着男人把老头抬到了面包车上,几分钟后,我们到了男人家。 老头躺在床上之后,居然从昏迷中醒过来了。他的眼睛很浑浊,看着吴道子说:“老神仙,老神仙,我皈依了。” 吴道子一边把纸铺在桌子上,一边笑眯眯的说:“我知道。” 老人又竭尽全力的喊:“我要钱,要女人。” 吴道子笑了笑:“容易。” 老人像是唯恐吴道子听不到一样,仍然一声声的重复:“我要很多钱,很多女人……” 那副景象,实在是不堪入目,我扭过头去了。 道士笑眯眯的看着我:“郭二,你可别笑话他。估计等你死的时候,也就顾不上什么面子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吴道子铺好了纸,研好了墨。一手提着快刀,另一只手,解开了老头的病号服。 他的手在老人的心口上按了两下,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扎了下去。老人惨叫了一声,然后他瞪着眼睛,努力发出个声音来:“女人……”随后,就闭上眼睛,死掉了。 吴道子手脚利落的将老人的心剜了出来,把心头热血。淋淋漓漓的滴在墨汁当中。至于沥干血的心脏,他就塞进嘴里了。 我看见吴道子满脸鲜血,一边大嚼,一边用毛笔蘸着血液作画。这幅模样,几乎吓得我魂飞魄散。 他那还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这根本就是吃人的妖怪。 我向后退了一步。看见男人的脸色,与我一样是苍白的。而道士却能谈笑风生,他看着警察说:“这老道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了,你也不管管?” 警察苦笑了一声:“我能管得了凡人,管得了他吗?” 的确,吴道子已经不是凡人了。至于他是仙,还是妖,那就说不清楚了。 深夜的时候,吴道子终于把画弯成了。我看见画中的情形,和老头生前梦到的并没有什么差别。画中的老人左拥右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男人的身子晃了两晃,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爸啊,你也算是到了那极乐世界了。” 随后,他就吩咐自己的老婆:“去买纸钱,准备寿衣,给老爷子发丧。” 女人答应了一声,匆匆的走了。 吴道子微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这一次,可别再把画当古董卖掉了。” 男人使劲的摇头:“不卖,不卖,这辈子都不会卖了。” 警察向吴道子拱了拱手:“老神仙,那两位被困在画中的人,怎么救出来?” 吴道子坐在男人家的沙发上,微笑着说:“这个很简单。画奴画奴,不过是奴隶罢了。你们带上一点钱,把他们赎出来就可以了。” 我们瞪了瞪眼睛:“这么简单?” 吴道子点了点头:“就是这么简单。” 我对警察说:“咱们赶快去把人赎回来吧。” 警察犹豫了一会:“你们先去吧,我在这里帮帮忙。他们家死了老人,正需要帮忙的呢。” 我笑着说:“你可真是活雷锋啊。” 我和道士急匆匆的走了,我们赶到了石警官家。 在刚刚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对道士说:“这一次你自己去画中怎么样?” 道士叹了口气:“我自己去?我没有去过啊,不如你熟门熟路。” 我张了张嘴,正要争辩,忽然掌心一痛,我低头一看,道士已经偷偷地把我的手指划破了。 我恼火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道士干笑了一声:“一时失手,实在是对不住。” 然后他一边敲门,一边冲里面喊:“石大嫂,快开门。你们家有铜钱吗?” 石警官的老婆打开门,犹豫着说:“铜钱?刚结婚的时候,我爸倒是给了我一串。”她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找出来递给我们了。亚亩乒号。 我也没有数,粗略的看了看,也就二三百枚罢了。我犹豫着说:“这够吗?” 道士把铜钱挂在我的脖子上:“够了,两个奴隶而已,能值多少钱?” 然后他又掏出供香来,在神像前点了一半,塞在我手里另一半。他抓着我的手,摁在了那幅画上。就像是当年逼着我签鬼合同一样。 我的身子一阵眩晕,然后掉落到画中的世界了。 我站定脚步之后,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很快,有张家人骑着高头大马来了。领头的人显然还认识我,他冷笑了一声:“是你?” 我咧了咧嘴:“我今天是来赎人的。”一边说着,我把脖子上挂着的铜钱拿下来了。 张家人皱着眉头问:“赎谁?” 我干笑了一声:“赎姚东,还有石警官。”我说到这里,扭头看到旁边的茶棚了,我指了指茶棚说:“还有烧茶的黄老头。” 我有些不自信的问:“这些钱够吗?” 张家人点了点头:“够了。” 他把钱一把抓在手里,冷冷的说:“你等着吧。” 几分钟后,姚东和石警官被带过来了,他们两个身上的铁链已经被去掉了。而茶棚的黄老头,也被拉了出来。 姚东打了个哈欠:“郭老兄,你怎么才来啊,你可不知道,这两天我受的罪。” 我苦笑了一声:“你就别抱怨了,我不比你轻松。” 黄老头搓着手走到我面前,带着哭腔说:“小兄弟,没想到,你还想着我呢。居然愿意把我赎出去,这真是让我……哎。” 他说到一半,忽然要流下泪来了。 我笑了笑:“老爷子,别哭了,咱们走吧。” 黄老头却摇了摇脑袋。 我奇怪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黄老头叹了口气:“不走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吧。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已经习惯了。思来想去,到了别的地方,反而会不适应。” 我看了他一会,缓缓的说:“你可要想好了。我这一走,恐怕就不会回来了。” 黄老头点了点头:“想好了,想好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奔回到茶棚里面去。端出来了一个小盘子。盘子里面有四个茶杯。 我,姚东,石警官,黄老头。一人一杯茶。 黄老头举起茶来:“我烧了一辈子茶,茶棚里面也没有东西,今天就以茶代酒,给你们三位送行吧。” 我们都碰了碰茶杯,然后一饮而尽。 第九十九章 你的世界是真的吗 我平安的把姚东和石警官的魂魄带了出来。道士早就等在外面了。等我们三个人从画中出来之后,马上帮我们还阳。 几秒钟后,我听见姚东和石警官轻轻咳嗽了两声,他们醒过来了。 石警官站起身来,向我们抱了抱拳:“几位,你们可是又救了我一命啊。” 道士笑了笑:“份内的事。不算什么。” 姚东走到那幅画前,指着画说:“我之前就是被困在里面了?” 道士点了点头。 姚东左右张望,问石警官:“你们家有打火机吗?咱们把这幅害人的画烧了吧。” 道士连忙拦住他:“这可是吴道子的真迹,更何况,画里面葬着魂魄。万一烧了,里面的人就魂飞魄散了。” 道士把画卷起来,然后用一根红绳,死死地绑住了。他长叹了一声:“以后,谁也不要把画打开了。画外的人好好活着,画中的人,也好好活着吧。” 石警官冲道士苦笑了一声:“道长,这幅画,你还是带走吧。我可不敢要它了。” 道士笑了笑:“这是你花大价钱买来的。送给我算怎么回事?你还是好好收着吧。别拆这跟红绳就行了。” 我们正说到这里,忽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好像是男人给我发来的,上面说:“郭兄弟,等你们办完事之后,麻烦你来我家一趟。帮我们把画收好,多谢,多谢。” 我皱着眉头说:“他自己父亲的画,自己都不想收着吗?怎么反而要我们帮忙?” 我让道士看了看手机,道士想了想说:“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咱们就去看看吧。” 石警官和自己的老婆说了两句话,也就跟上来了。我们四个人打了一辆车,很快到了男人家。 等我们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弄浓烈的血腥味。我看见屋子里面,并排放着四口黑漆棺材,至于男人和警察,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我们闯到卧室当中,看见吴道子满脸是血。他正在慢悠悠的,把刚刚画好的画装裱起来。 他并没有回头。但是如同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猜到我们是谁了。他笑了两声,淡淡的说:“你们来了?” 我问他:“警察他们几个人呢?” 吴道子淡淡的说:“不是在棺材里面吗?哎,我今天真是大发善心了。居然帮忙将他们收敛了。” 我们都吃了一惊,走到棺材旁边,用力的推了推棺材盖,里面果然是尸体。四口棺材,分别装的是老头,警察,男人,和他的老婆。 他们四个,无一例外。被挖去了心脏。 我看着吴道子:“你把他们杀了?” 吴道子已经把四幅画都装裱好了。他微笑的回过头来:“我没有杀他们,只是帮他们画葬罢了。他们有的要权,有的要财,我都给他们了。” 吴道子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年轻就皈依了我的。难道这世上的生活。就这么艰难吗?一定要到画中避世。” 求权的,是警察。求财的,恐怕是男人和女人了。 我叹了口气,跺了跺脚,感慨着说:“糊涂啊,真是糊涂。一幅画能当真吗?为了一场梦,连真实的生活都不要了。” 吴道子冷笑了一声,他慢悠悠的走过来,对我说:“年轻人,你这话我就有点不爱听了。我问你,在我的画中,你觉得假吗?” 我愣了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到假。” 吴道子又问:“那在这个世界上,你觉得假吗?”亚亩巨巴。 我瞪了瞪眼睛:“这个世界是真的,当然感觉不到假。” 吴道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也是画出来的呢?你能分辨出来吗?” 我听了这话,全身一震,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吴道子哈哈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如果有一天,你厌弃了这个世界,就来找我,我帮你画葬。” 随后,他大笑着走了。 他来的时候,大袖飘飘,走的时候,依然大袖飘飘。算是做足了神仙的样子。 我问道士:“你觉得,他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吗?” 道士点了点头:“有可能。不过……难道就因为这一点可能,就放弃生活吗?” 我嗯一声:“你这话有道理。” 我又问道士:“等你老了之后,会皈依他吗?” 道士满脸笑容:“那我要先去城隍庙打听一下,如果下一世要投胎成猪马牛羊,那我还不如画葬了呢。” 我走到桌前,看见那里放着四幅画,分别属于四个死人。我把这些画都卷了起来,用红绳捆好了。 姚东看着棺材说:“这么多死人,怎么交代呢?男人一家倒好说,反正一门死绝了,咱们随便埋了就算了。警察这一家,可不好办了。” 石警官叹了口气:“这个……交给我来沟通吧。” 石警官和死了的警察是多年的同事,他既然揽下了这个任务,应该就能把事情办好,所以我们也就放心的让他去了。 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道士叫住我了。他对我说:“郭二,你的袍子呢,拿出来。”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拿袍子?” 道士指了指砚台中剩下的心头热血:“用这个写在袍子上,上好的小鬼灵气。” 我奇怪的说:“想要收集小鬼的灵气,不是要他们自愿的才可以吗?” 道士一边蘸了蘸笔,一边写字:“他们四个,简直自愿到家了。” 我问道士:“你知道这血是谁的吗?就写八字。” 道士笑了笑:“我把他们四个人的都写上,总有一个是对的。”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八字是什么?” 道士笑着说:“我早就悄悄地问过男人了。” 等我把袍子收好之后,就告辞离开了男人家。任由石警官在这里继续处理。 我们三个人下楼,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我兜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阵鸡叫声。 我叹了口气:“天亮了。” 道士也感叹了一句:“是啊。妖魔鬼怪被扫清了,要天亮了。” 道士和姚东回到了道观中,而我去了断头巷。 离开这几天,断头巷并没有什么变化。我躺在上面,嘴里面嘟囔着:“这条巷子里面,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沉睡过去了。 中午时分,我饥肠辘辘的醒过来了。我习惯性的走到了混沌摊上,发现姚东和李老道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们两个人,要了三碗混沌,其中一碗,分明是给我的。 我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一边吃,一边问:“石警官那里,有消息了吗?” 姚东点了点头:“刚才石警官给我打电话了。我们随便聊了两句。” 我们不经心的问:“怎么说?” 姚东说:“警方的说法是,最近出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变态杀人狂,杀了人要挖心脏。男人一家被害了,而警察因公殉职,评了个烈士。” 我笑了笑:“这么说,似乎也没有错。” 姚东嗯了一声:“现在吴道子变成通缉犯了。” 我一口混沌汤差点喷出来:“这能抓得到吗?” 姚东摆了摆手:“石警官也知道,肯定抓不到。就算能抓到,谁敢去抓?这样做,无非是给家属一个交代罢了。” 姚东叹了口气:“不过,石警官的家属真是雪上加霜啊,死了人不说,老头住院期间的医药费,恐怕也要不回来了。” 我们正说到这里,我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石警官打来的。 第一百章 西门 我看见石警官给我打电话,心里面就是一紧,生怕他又出了什么事。 我摁了接听键,听到那边说:“郭老弟,你忙什么呢?” 我咳嗽了两声:“吃饭呢,还能忙什么?你找我有事?” 石警官在那头笑了:“没什么大事。前两天。你不是救我一命吗?俗话说,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对我这么大恩情,我不表示表示,说不过去。” 我笑着问:“你打算怎么表示啊?” 石警官笑了一声:“我打算请你们吃顿饭。你们三位都来啊。” 我有些失望地说:“闹了半天,就是吃顿饭啊。” 石警官笑了笑:“还有几张古董画,价值连城,你要不要?” 我连忙推辞:“我没兴趣,你自己留着吧。” 我和石警官胡说八道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李老道的耳朵倒是挺灵,他笑眯眯的问我:“石警官要请吃饭?” 我点了点头:“是啊。你去不去?” 李老道站起身来,点头说:“去,当然去了。白吃谁不去啊。”然后他站起身来就要走。 我忙叫住他:“你去哪?馄钝不吃了?” 道士一边走。一边摇了摇手:“不吃了,留着肚子。” 姚东也站起来,学着道士的样子说:“不吃了,我也留着肚子。” 我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真是浪费啊。” 这时候。馄钝摊老板走过来了,他干笑了一声:“三碗馄钝,一碗五块,一共十五。” 我瞪了瞪眼,暗骂了一声:“怪不得跑的那么快,为了坑我一顿饭钱,至于让自己饿着肚子吗?” 我在断头巷休息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赶到了饭店。我看见包间里面几乎坐满了,除了我们三个之外,全是南区分局的警察。 在酒桌上,石警官自然说了一些感谢我们救命之恩的客套话。而且还肉麻兮兮的把一杯酒浇在了地上,说是祭奠死了的同事。 姚东笑着说:“石警官,你可不能这么说。他那是去画里面享清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你们过得快活多了。” 警察们都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其中有一个年纪比较轻的,小声说:“你们讲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我不是怀疑你们几位啊,我就是觉得吧,这件事有点玄,难道说,咱们这世界,有可能是一幅画?那吴道子是不是这意思?我怎么有点不敢信呢?” 道士笑眯眯的说:“那个老道说出来吓唬人的,你们不用害怕。” 然而。石警官忽然低声说:“我觉得,吴道子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我们都奇怪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警官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嗓子,像是担心被谁听见似得,说道:“我小时候,在家里面翻出来一本线装书。这书破破烂烂的。不知道谁留下来的。书里面记载了很多荒诞不经的故事。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知道考证,就是当故事看的。看过去了之后,也就忘了。不过经过这两天得事一印证,我忽然想起来了一点内容。” 我挠了挠头:“你看的是什么书?里面说了什么?” 石警官歪着头想了一会:“书的名字我忘记了,好像是叫《西门志怪》。” 姚东笑着说:“怎么?这书是西门庆写的?” 石警官一口酒喷了出来:“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还真是他写的。” 这时候,坐在旁边的道士幽幽的说:“西门的意思是,门派……” 我们都扭头去看他:“你知道这个?” 道士点了点头:“西门和道门的性质一样,也是行走在人与鬼之间的。只不过,西门的行踪很诡秘,常人见他们一面都见不到。所以,到后来,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门派的存在了。” 我们都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我问道士:“你们叫道门,是因为修炼道术。这西门,是因为什么呢?” 道士挠了挠头,干笑了一声:“我哪知道?也许他们都姓西。门派的名称嘛,听起来辉煌的很,可是由来就不一定那么好听了。” 大伙都哈哈大笑:“我看是姓“西门”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亚边扔号。 道士问石警官:“那本书你还有吗?” 石警官摇了摇头:“没有了。早就卖废品扔掉了。” 道士叹了口气:“可惜,如果能找到那本书,恐怕比吴道子的画还要值钱呢。” 姚东摆了摆手:“李老道,你别乱发感慨了。石警官,书里的内容,你还记得多少?” 石警官苦笑了一声:“我能想起来的,就有关画画的这一段了。” 众人都说:“你给我们讲讲。” 石警官点了点头:“这故事说,古代的一个大画家,叫张僧繇。张僧繇年少的时候,就会做两笔画,有不少人捧着他,所以他就狂得没边了,经常跟人说,什么我一幅画能卖黄金万两。什么我一幅画顶的上你们种一辈子的田。反正就是,我才高八斗,你们都是跟屁虫。” “有一年,张僧繇外出游玩,错过了住宿的地方,没办法了,只好睡在一个破道观里面。这道观早就没有道士了,门窗破烂,四处漏风。等他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出事了。” 石警官讲到这里,就低头吃菜。我们都着急的催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点讲啊。” 石警官把饭菜咽下去,拿着筷子指手画脚:“半夜的时候,他听到屋子里面,有一个童子的声音,这童子说:师父,我听见人说,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世界上本没有人。直到女娲娘娘,抟土造人,才有了我们。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紧接着,张僧繇又听见一个老头说:已经过去千万年了,我也考证不出来了,不过让我猜猜的话,我觉得是真的。” “那童子又问:既然考证不出来了,你为什么说是真的?” “老头笑了笑:因为我知道有一种画师,他们天资聪颖,能够顺应阴阳变化的道理来作画。这样一来,他们画出来的东西就有了灵智。我觉得这种画师,和女娲抟土造人有点相似,所以我猜,人真的有可能是用泥巴捏出来的,就像可以用笔画出来一样。” “那童子又问:这么说,师父你见过这种画师?童子问了两声,老头却只是笑,不说话了。” “张僧繇等的心痒难耐,想要爬起来看看。这时候,听见童子惊慌失措的大喊:糟了,糟了,那只巨兽又来了,它可是要吃人的。” “张僧繇吓了一跳,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向周围张望了一眼,哪有什么巨兽?他点亮了油灯,举着灯在四处照。结果就发现,在道观的墙壁上,挂着半截古画。” “画中有一个老道,一个小童子。正坐在一棵老松树下对弈。而墙上呢,则趴着一只大老鼠,正在咬那幅画,眼看就要咬到童子的身上了。结果张僧繇端着灯一走动,把老鼠给吓跑了。” 我们都听得聚精会神,着急地问:“然后呢?他把那幅画带回家了?” 石警官摇了摇头:“张僧繇当时就想,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估计就是画中的人发出来的了。画里面的这两位老兄,恐怕已经变成妖怪了,这种东西留在世上,没有好处。不如……” 我们都问:“不如怎么样?” 石警官笑着说:“他把油灯移到画上,把画烧了。” 我们都叹了口气:“可惜,真是可惜。” 石警官摆了摆手:“别忙着可惜,这故事还有后半截呢。” 第一百零一章 偷车贼 我们来到饭店之后,就没有吃多少东西,这时候饿着肚子,追着石警官问:“后半段是什么?你倒是给我们讲讲。” 石警官自己倒混了个半饱,吃了两口菜之后才说:“这张僧繇把古画烧了之后,也不敢在道观里面呆着了。你想啊。这里的画这么邪门,这座道观能好到哪去?没准过一会神像都说话了。” 我们都点头:“这个担心有道理。” 石警官说:“反正那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张僧繇决定继续赶路。结果走到半上午的时候,又出事了。你们猜猜,出什么事了?” 姚东问:“画中的两个人追上来了?” 石警官摇了摇头:“张僧繇听到天上有人说话。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这姑娘说,哎呀,这个可怜人要有杀身之祸了,这可怎么办?” “紧接着,是一个老婆婆的声音,不用担心,我来画一片云彩,救救他。” “结果天上的声音刚刚消失,头顶上就出现了一大块乌云,遮天蔽日。一下就阴沉沉的,紧接着,瓢泼大雨就落下来了。眨眼之间,地上就有三尺深的水。” 石警官一边讲,一边用手比划:“你们知道三尺深得水有多深吗?一米多深。张僧繇抱着一棵大树。死活不敢松手,不然早就被水给冲走了。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一两个钟头……” 石警官讲到这里,我们都说:“这不大可能吧?两个钟头,三尺深得水,那不成了发大洪水了吗?”亚边记圾。 石警官干笑了一声:“这种书,你们不要追究细节,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因为这一场大雨,路上泥泞不堪,寸步难行。张僧繇耽搁了半天的时间,才到了一个村子里面。结果刚刚走进村子,就闻见浓浓的血腥味。” “村子里面,无论男女老幼,鸡鸭猫狗。全被杀了。一个不剩,不留活口。张僧繇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逃走了。结果到了邻村一打听才知道,刚才那村子,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山贼,就在上午的时候,被人给屠村了。” 石警官用手指敲着桌子:“你们想想,如果没有那一场雨,张僧繇当时正好在村子里面。可不是就惹来杀身之祸了吗?” 姚东恍然大悟:“这么说,神仙下了一场雨,把他给救了?” 石警官点了点头,然后纠正姚东:“不是神仙下了一场雨。是神仙画了一场雨。所以从此以后,张僧繇才发现,自己那点微末道行,实在是不值一提,和神仙们还差得远呢。” “书上记载,自那以后。他出家为僧,整天坐在一座庙里面,面壁思过。十年之后,忽然站起身来,饱蘸浓墨,在墙壁上画了四条龙。其中两条点上了眼睛,那龙就活了。剩下的两条,就留在墙上了。” 我们都听得心驰神往,不住的点头:“你这本书,荒诞是荒诞了点,倒是挺有意思啊。” 石警官笑了笑:“我以前也觉得荒诞,可是经历了吴道子的事,你们还觉得荒诞吗?” 我们都愣住了,个个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道士站起身来,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酒:“你们想那么多干嘛?该过日子的,不是照样得过?这种天地间的大事,咱们根本插不上手。” 警察们纷纷点头:“这倒也是,咱们就是看看热闹算了。” 几杯酒下肚,我们也就渐渐地把刚才的事都忘了。 这一场酒,醉醺醺的,喝到了半夜,我们勾肩搭背的出来了。 这种状态,肯定是不能开车了,这个时间,大概也打不到车了,好在大伙都是南区的,距离家都没多远,于是三五成群的回去了。 我和道士几个人互相扶着,醉醺醺的向回走。在路上的时候,道士一直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好像是有关西门的事,但是他具体在说什么,我又听不清楚。 我对姚东说:“你能听出来,道士在说什么吗?” 姚东大着舌头说:“等他醒了,你仔细问你问不就行了?” 我摇了摇头:“我担心他清醒之后,就什么秘密都不肯说了。” 我们三个人在街口分开了。姚东扶着李老道回道观,而我晃晃悠悠的,向断头巷走。 等我走到一半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个小店还开灯。昏暗的招牌上写着:“盲人按摩。” 我看见这四个人,忍不住想笑:“既然是盲人,还开灯做什么?” 紧接着,我忽然反应过来了:“这说明店里面还有顾客。”我扭头看了看,发现店门口停着一辆电车。只不过,这电车有点模糊,似乎中间隔着一层雾一样,看不太清楚。 我揉了揉眼睛,奇怪的想:“难道喝多了,眼神也不好?” 我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电车的方向传来咯咯的一声冷笑。 我吓了一跳,仔细向那边看了看。这一次,我看清楚了,在电车上面,蹲着一团东西。 这东西像是一团烟,又像是一团雾。它不停的变化着形状,里面像是有一双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打了个寒战:“这是什么东西?我该不会看花眼了吧?难道这是一只鬼?” 我的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走。可是那团黑烟似乎不打算伤害我,它只是蹲在电车上面,挑衅似得看着我。 偏偏就在这时候,街角走过来一个少年。这少年穿着连帽衫,帽子盖在头上,两手插兜,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我看到人来了,心里面更加踏实了。 那少年从电车旁边走过去,忽然又停住脚步,折返回来了。他左右看了看,蹲下身子,就要开锁。 电车上的黑烟又发出咯咯一声冷笑。少年却浑然不觉。 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喂,你小心点。” 那少年像是被我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来,犹豫着问:“这车是你的?” 我摇了摇头,奇怪的说:“不是啊。” 少年晃了晃手中的钳子:“不是就他妈给我安静点。” 我错愕了一下,结果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少年已经把锁头给夹开了,然后骑上电车,绝尘而去。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不见踪影了。我叹了口气,心想:“原来是个偷车贼。” 这时候,一阵酒劲泛上来,我感觉脑子有点迷糊,于是扶着墙慢慢地走到了断头巷,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有的人酒后喜欢耍酒疯,有的人上吐下泻,而我酒后会大睡不醒。这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在阴森恐怖的断头巷,最难得的就是睡眠。 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然后敲锣打鼓的声音。我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心想:“外面有人结婚呢?” 被吵醒之后,肯定是睡不着了。我干脆穿好衣服,循着声音走出来。 我看见一个老太太,带着秧歌队,正在街上敲锣打鼓的庆祝,把一条街占了大半个。 这一队人一直走到昨晚上那按摩店门口,然后送上了一面锦旗,我看见上面印着大黄字,什么“华佗在世”,什么“妙手回春”。 我看的有点想笑:“一个按摩店,送这种锦旗,合适吗?” 反正今天已经醒了,不如去吃点东西,于是我溜达着向路边摊走。 结果等我经过按摩店的时候,听见街坊们正在小声的议论:“这个师傅按摩水平高啊。李老太太风湿病,多少年了,每天疼的不能睡觉。让他按摩了半年,你们看看,都能扭秧歌了。” 第一百零二章 病 我苦笑了一声,心想:“现在连按摩店都开始打广告了?这是不是有点假?” 我一边摇头,一边向前走,那些喧闹声就被我抛在脑后了。 我走到馄钝摊,给自己要了一碗馄钝,刚刚喝了两口汤。道士和姚东就来了。 他们两个坐在我对面,有些不满的说:“郭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只管你自己的?” 我打了个哈欠:“谁知道你们两个也起这么早?” 姚东苦笑了一声:“能不早吗?太阳还没有出来呢,秧歌队就在这里敲锣打鼓的,恐怕绕着市区转了一圈,本市今天绝对没有迟到的上班族,全被他们给吵醒了。” 我们三个人说笑了两声。忽然有个人从我身边经过,他的身子一趔趄,撞到我了。 我伸手将他扶住,笑着问:“没事吧?” 那人低着头,忙说:“没事,没事。”然后他就要离开。这时候,道士一伸手,将这人的胳膊拽住了。 那人有些恼火的说:“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伸手从他衣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来。笑眯眯的问:“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一看那样东西,苦笑了一声:“这不是我的钱包吗?被这位兄弟偷走了?” 道士点了点头:“这小伙子手脚够快的。”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心中大奇:“这不是昨晚上那偷车贼吗?” 我把钱包拿回来,笑着说:“兄弟,你还认识我吗?昨晚上你偷车的时候。我见过你。” 偷车贼勃然大怒:“谁偷车了?你说话呢还是喷粪呢?有没有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面掏出一把弹簧刀来,一下扎在了桌子上,他挑衅的看着我,大声的叫喊:“你说是谁。今天给我说清楚,不然和你没完。” 我无奈的笑了笑:“不就是你吗?怎么不敢承认呢?” 偷车贼一把将刀拽了起来,伸手就要向我扎过来。结果身后的道士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拳。偷车贼两眼一翻,身子晃了两晃,都倒在地上了。 卖馄钝的老板叹了口气,给道士和姚东端上来两碗馄钝:“你们招惹他干嘛?其实他是这一片有名的贼,做小买卖的谁不认识?只不过,大家不想和他们较劲罢了。惹上这一伙人,麻烦得很。” 道士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有团伙,咱们也有啊。” 姚东问:“你的团伙是谁?” 道士竖了竖大拇指:“石警官。和咱们过命的交情。有警察撑腰。还怕几个小毛贼?” 老板在旁边说:“你看看,出家人不懂俗家的事了吧?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小毛贼,就能在街上横行了?他们身后,都站着大人物呢。” 道士瞪着眼睛问:“连石警官都顶不住?” 老板摇了摇头:“我看够呛。”亚边亩才。 道士笑嘻嘻的说:“不怕,咱们除了警察,还有一伙人撑腰呢。” 姚东问:“还有谁?” 道士笑着说:“还有郭二的断头巷啊。实在不行,招几个小鬼对付他们,每天晚上闹鬼,不出三天,他们肯定服软了。” 我苦笑着说:“李老道,你这是商量对策呢,还是讲笑话呢?” 李老道干笑了一声。对我说:“你还不打电话报警?刚才都被人用刀子威胁了。” 我叹了口气,就拨通了石警官的电话。 石警官不算是完美的警察,因为他是警察之前,先是一个人。有人的七情六欲,讲人情,懂变通。喜欢钱,喜欢权。但是平心而论,他不是一个坏警察,他的胸腔里面,始终有一颗赤诚的心,要维护好南区的治安。 所以,他听到我们抓过来一个贼,二话没说,就开着车过来了,带着人,把偷车贼给拷走了。 临走的时候,偷车贼其实已经醒过来了。他歪着脑袋看我们,一个劲的说:“你们下手够狠的啊,把我的脖子打歪了。我现在疼的要命,你们等着吧,我让你们赔的倾家荡产。”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石警官塞到警车上带走了。 而我们几个则笑了笑,继续吃东西。 整个白天,我都是在无聊中渡过的。在晒太阳的间歇,我曾经留心观察了一下盲人按摩店,我发现进进出出的客人,比以往多了不少。看样子,早上的那一通广告确实很管用。 我低着头,一个劲的盘算:“我是不是也做一个广告呢?在断头巷挂一块招牌。写上:收集小鬼灵气。一道灵气,付纸钱二斤,这样的话,恐怕那件袍子很快就可以完成了吧。” 我越想越得意,到后来,站在街上傻笑起来了。 我笑了一会,忽然兜里的手机响了。我接了电话之后,听见石警官在那边说:“郭兄弟,你来一下吧,事情有点麻烦。” 我听到他的口气挺严肃,心里面有些不安的问:“怎么回事?是那个偷车贼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石警官说:“你先过来吧,来了之后就知道了。” 我给姚东发了个短信,让他把道士也带上。然后急匆匆的向派出所去了。 等我赶到的时候,看见石警官正在门口等我们。 我问他:“出什么事了?” 石警官一边带着我们向里面走,一边叹气:“你们下手也太狠了,恐怕真的把偷车贼给打伤了。” 道士摇了摇头:“不可能,我这一手练了几十年,很有分寸,充其量是让他晕一会,不可能伤到他。” 石警官推开一扇门:“你们看,难道他这是装得不成?” 我看见这屋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床而已。而那个偷车贼,双手仍然被铐着,他正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说:“难受。我受不了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然后对石警官说:“想要装出这幅样子来,恐怕不难吧。我也可以。” 姚东说干就干,捂着肚子说:“我不行了,我肚子疼。”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比床上的偷车贼还要逼真。 石警官苦笑了一声:“装一两分钟可以。但是他已经装了三个小时了。” 我们都吃了一惊:“他这幅样子,三小时了?” 石警官点了点头:“要么,这个人不知道累,要么,他真的很疼。” 道士问石警官:“给他请医生了吗?” 石警官嗯了一声:“本来我们要带他去医院检查的,但是他不能走路,被人一碰就疼,像是杀猪一样大喊大叫。我们只好把他留在这了。从附近找了几个休息的医生,来这里帮他检查一下。” 几分钟后,果然有几位医生来了。他们走到偷车贼面前。在他身上检查了一会。一个老成持重的医生走出来,犹豫着说:“我们初步诊断,是常见的老年病,比如骨质增生,风湿病之类的。” 石警官奇怪的说:“这种病,会在年轻人身上得吗?” 医生点了点头:“如果不注意保养得话,还是有可能的。比如常年在冷水中干活,或者被冷风吹。不过……我看这少年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干过这种苦工的人,按道理说,不会得这种病。” 石警官又问:“也就是说,他身上的疼,不会是人打出来的了?” 医生笑了笑:“这肯定不会。” 石警官点了点头,对我们笑着说:“行了,你们的嫌疑洗清了。没什么事的话,可以离开了。” 然而,道士却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对,这少年身上,有病。” 我无奈的说:“他当然有病,刚才医生不是都说了吗?” 道士摇了摇头:“医生说的病,是死的。我说的病,是活的。” 第一百零三章 按摩 帮偷车贼检查的大夫已经走了。屋子里面只剩下我们几个。我们在那里侃侃而谈,讨论着病有死有活。 我忍不住反驳他:“李老道,你这话我就有点不认可了。我只听说过,病人分死活,怎么病还分死活呢?” 道士笑了笑:“你的话错了。病人只有活的,死了的人。就不能称之为病人了。” 我愣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 而道士笑着说:“病就不一样了。咱们平时见到的病,伤风感冒,咳嗽发烧,这都是死的。” 我点了点头:“是啊,当然是死的。” 道士淡淡的说:“不过,这世间,还有一种病是有灵智的。它们依附在人的身上,靠窃取人的精气存活。原本一个健康的人,阴阳协调,气血畅顺,被它们横插一脚,身体当然就乱了。所以就会全身酸疼,出现得病的症状。” “等这个人被病耗得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病就会脱离他的身体,去寻找下一个宿主。这种东西,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什么邪物。” 我们听得目瞪口呆,犹豫着问:“你这话,有根据吗?” 道士笑着说:“实不相瞒,这些传闻,我只是道听途说来的。不过今天见了偷车贼之后,我忽然又三分把握了。” 姚东奇怪的问:“为什么见了偷车贼之后。就有把握了?” 道士指着偷车贼说:“因为,我感觉他身上,多了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我确实看不到它,但是那种感觉错不了。” 我和姚东对视了一眼。又问:“那么……这种病,怎么制住?以你的道术。能够赶跑他吗?” 道士叹了口气:“用道术办不到。有两种办法可以救人,不过,这两种办法各有利弊。” 我们问道士:“都是哪两种办法?” 道士说:“其一,可以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把病从身体里面逼出来。这样一来,病就会去寻找另外的宿主。虽然救了一个人,但是却害了另外一个人,所以,这办法不太可取。” 我们又问:“那么第二个办法呢?” 道士叹了口气:“第二个办法倒是能除根,不过,谁愿意那么做呢?” 他低声说:“第二个办法就是,把病引到自己的身上去。然后封住七窍。让他无法逃出来。紧接着跳到火坑中,活活烧死。这样一来,人死了,病也就灰飞烟灭了。”亚乐叨亡。 我们听了之后,都苦笑着说:“这两个办法,可真是各有利弊啊,不过,简直哪个办法都不可行。” 道士叹了口气:“是啊,这种东西很难缠的。谁也不知道它们怎么产生的,好像是天生地养的一样。” 我们三个在门口讨论了一会,石警官就把我们请到外面,坐在椅子上了。毕竟偷车贼抱着身子哭喊的样子并不好看,那嘶哑的声音也并不好听。 姚东趴在桌上说:“这些事,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道士笑着说:“不是听来的,而是看来的。” 他在身上掏了掏,拿出来一个黄布包,他把小包袱一层一层的打开,里面是一本薄薄的书。 这本书应该是道藏中的一册,看纸质和墨色都很新,应该是近几年出版的。道士随手翻了两下,从里面取出一张纸片来。 我看见那纸片极为陈旧,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小子。而小字的内容,就是讲“病”的。上面所说的道理,和道士刚才讲的一模一样,看样子,道士确实是从这里看来的。 姚东问道士:“这纸片哪来的?” 道士笑了笑:“这是《西门志怪》中的一页。我也是偶然间得到的。” 道士搓了搓手,叹气说:“大伙都以为这本书里的内容是胡乱编出来的。可是最近几年我忽然发现,很多说法都应验了。” 道士让我们看了一会之后,就把这一页纸,很珍重的夹在了书里面,用黄布裹好之后,重新塞到怀里了。 石警官坐在旁边,问道士:“那这个偷车贼怎么办?他会死吗?” 道士笑了笑:“病虽然有生死,但是效果是一样的。这种风湿病,能让人熬上十几年。我看他年纪还轻,估计得疼上几十年。” 石警官咧了咧嘴:“虽然说,对待犯罪分子,不应该心慈手软,不过……他这个也太可怜了。我看着都疼。” 这时候,有个警察从我们身边经过,随口说:“最近咱们南区不是出了一位神医吗?让他去看看不就行了?” 石警官奇怪的问:“什么神医?” 那警察说:“就是盲人按摩啊,今天还有人敲锣打鼓的送锦旗呢。” 石警官犹豫着说:“那里管用吗?” 警察笑着说:“偷车贼都这样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把他扔在咱们所里面,从早上嚎到了晚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严刑逼供呢。” 石警官点了点头:“好吧,咱们就送他去看看。” 我们走到房间里面,把偷车贼架出来了,把他扔到面包车上,然后向盲人按摩店去了。 等到了店门口的时候,我笑着对偷车贼说:“老弟,你昨晚上偷得那辆车呢?” 偷车贼吸溜着冷气说:“早就买了。干我门这一行的,都是一条龙服务,上午偷了,下午就转手了。我跟你说,全市百分之八十的二手车专卖店,我们……” 他说到这里,忽然闭住嘴了,笑着说:“我们都不认识,嘿嘿。” 石警官冷笑了一声:“真的不认识吗?回头咱们得好好问问你。” 我叹了口气,对偷车贼说:“昨天晚上,那辆车有问题,我本来好心提醒你一句,结果你把我给骂了,你看看,现在自己是不是难受了?” 这一番话,我根本是无意识说出来的,等我说完了之后,心里面忽然咯噔一下:“我好想找到根源在哪里了。” 我对道士说:“我想起来了,昨晚上,我好想看见病了。它就蹲在那辆电车上面,像是一团烟雾一样。” 道士皱着眉头说:“原来病是长这样的?幸好你没有动那辆车,不然的话,他就传到你身上了。” 石警官已经带着偷车贼进了按摩店。 我看见这店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而已。布置的有点像是当初的纹身店。 在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头,他眼睛上架着一副圆圆的墨镜,现在他正在气定神闲的喝茶。 我们走进来之后,他侧了侧脑袋,轻声说:“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我们说:“是啊,这里有一个病人,全身疼的要命,所以想请你来看看。” 石警官加了一句:“你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神医啊。” 盲人笑了笑,摸索着走到床边:“我是什么神医?连自己的眼睛都治不好。” 我心想:“一个按摩师而已,如果能把眼睛按得复明了,那倒是神奇了。” 盲人很快就开始工作了,他在偷车贼的身上敲敲打打。而偷车贼叫的就更加痛苦了。 盲人奇怪的说:“感觉你这个病,好像是很严重的风湿啊。” 偷车贼唉声叹气的说:“好像是,医生们都这么说。” 盲人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个病。不过你还算幸运的,前两天,有一个老太太在我这里,把她多年的老风湿治好了。你这个应该也没有大问题。” 我问了一句:“那老太太是不是骑着一辆红色的电车?” 盲人咧嘴笑了:“年轻人,你这话问的。我一个瞎子,能知道什么红色绿色的?” 第一百零四章 墨镜 按摩店里面开着一盏电灯,只不过这电灯暗得很,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里的主人是盲人,开太亮的电灯实在是费电。 盲人一边给偷车贼按摩,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那位老太太。是不是骑着电车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昨天晚上,是我最后一次给她按摩。当时她的情况没有一点好转,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忽然一身轻松,告诉我说,她什么病都没有了。” 姚东问:“他的病,真的是你给治好的?” 盲人笑了笑:“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这一套手艺是跟人学来的。师父怎么教的,我就怎么用。不坑人,不骗人。位置不能有错误,力气也不能偷懒。剩下的,就看病人自己的造化了。” 我们正说到这里,道士忽然拽了拽我。他在我耳边小声的说:“这个按摩师有问题。” 我吓了一跳,问他:“有什么问题?” 道士小声的说:“他的手法,和别的按摩师不一样。”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还懂按摩?” 道士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懂按摩,但是他的两只手,一直在捏法诀,他按在偷车贼身上的时候,实际上是在打手印。” 我惊讶的看着道士,然后小声的说:“你的意思是,这家伙其实是一个世外高人?” 道士观察了盲人一会。然后犹豫着摇了摇头:“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是装出来的。也许,他也不知道自己按摩的手法有问题。” 我听到这里,就试探盲人:“你这按摩的技术,是跟哪个师父学的?” 盲人笑了笑:“不怕你们笑话,我这是野路子。哎。眼睛瞎啦,师父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干什么的,一概不知。反正他传了我这一门手艺,说我以后饿不着。” 道士从怀里面摸出来了一张道符,我看看符咒上面画着一圈圈的符文,符文中央,是一双眼睛。 道士紧紧地闭上眼,把符咒贴在了心口上,然后一动不动了。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对我说:“盲人是第一种。” 我奇怪的问:“什么第一种?” 道士把符咒递给我:“你闭上眼睛,把它贴在心口上就明白了。” 我按照道士的吩咐。把符咒贴在了身上。现在我的眼睛明明是闭着的,但是我看到了屋子里面的景象。 这个世界黄澄澄的,我看见黄色的盲人带着黑色的墨镜,正在给黄色的偷车贼按摩。他每按摩一下,偷车贼的身上,就冒出来一缕黑烟。 这黑烟似乎很不情愿离开偷车贼的身体一样,聚拢在他身体的一角。 这黑烟,大概就是道士说的“病”了。 我睁开眼睛,把符咒还给了道士。 道士笑眯眯的说:“你看见了?按摩师就是用的第一种手法,把病从人体打出去。”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你这符咒挺神奇的。” 道士得意的笑了:“这东西能开天眼。算得上是一件宝物。” 这时候,盲人长舒了一口气,对偷车贼说:“好了,今天这一个疗程按完了,你觉得怎么样?” 偷车贼点了点头:“很好,我觉得好多了,不过身上还是有点疼。” 盲人笑着说:“我师父当年说了,这一套按摩手法,可以包治百病。除了手脚断掉,不能接上的,任何疼痛都能治好。只不过,我自己试了一下,嘿嘿,有的管用,有的不管用。” 姚东在旁边插了一嘴:“那么眼睛能治好吗?你怎么不给自己试试?” 盲人苦笑了一声:“我倒是想给自己按摩,可是……我也够不着自己啊。” 姚东跃跃欲试:“要不然这样,你指点着我,我来帮你按?” 盲人一个劲的推辞:“这怎么行,你们是客人。” 姚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想过过瘾,你也别推辞了。” 随后,盲人就趴在床上,让姚东笨拙的给自己按摩。 盲人的手法很简单,只是一个法诀,一个手印罢了。姚东看了那么久,早就学了七七八八,再加上盲人一指点,很快就像模像样了。 我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偷车贼,他正在轻轻地揉着胳膊腿,脸上虽然还有点疼痛的神色,不过比来的时候可是要好得多了。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一件事。 病先是找到了那位老太太,在她身上盘踞了十几年,让她得了风湿病,疼痛难忍。一个偶然的机会,老太太找到了盲人按摩师,经过半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按摩,把病从身体里面打出来了。 偏偏这时候,偷车贼来偷车,就把病带到自己身上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时候,我听到姚东说:“你怎么不把眼镜摘下来?万一趴在床上,磕碎了怎么办?” 盲人摇了摇头:“不行啊,我的眼睛很恐怖,万一把眼镜摘下来,会吓到你们。” 姚东说:“你低着头呢,怎么会吓到我们?放心吧。” 他伸手就去摘盲人的眼镜。盲人使劲的扭头躲他的手,一边躲,一边说:“我这墨镜摘不下来,戴了几十年了。”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你越这么说,我越要好奇试试了。” 他的手捏着眼镜腿,很轻松地把眼睛摘下来了。他笑着说:“什么摘不下来?这不是骗人吗?” 姚东随手把墨镜戴上了,兴冲冲地说:“要学就学全套的,我现在是按摩师了啊。”亚乐尤技。 姚东戴着墨镜在表演,而我们都诧异的看着盲人。 盲人睁着眼睛,正在四处打量。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异常,两个黑眼珠不住的转动,这种表情,不可能由盲人做出来。 道士很是警惕的看着他:“你不是盲人?” 盲人听出来道士语气不善,连忙说:“我是盲人,我真的是盲人。” 道士冷笑了一声,随手把桃木剑递出去,扎向盲人的眼睛。 盲人吓了一跳,连忙向旁边躲了躲,从床上跳下来了。 道士晃了晃桃木剑:“还说自己不是盲人?” 盲人惊讶的看着周围,嘴里嘟囔着说:“我刚才还是盲人,忽然间就恢复过来了。” 他忽然恍然大悟的说:“是那副墨镜,摘了墨镜,我就不是盲人了。” 姚东嘟囔着说:“什么墨镜?是我戴着的这一个吗?” 他伸出手,随手就要把墨镜摘下来,然而,他的手指穿过了眼镜腿,根本没有碰到墨镜。 那副墨镜,像是一团烟一样,根本没有实体。 我们惊呼了一声:“这墨镜是病。” 姚东快哭出来了:“你们说什么?这墨镜是病?” 道士的速度飞快,他跳到盲人身边,把桃木剑横在他的脖子上面:“快把墨镜给他摘下来。” 而石警官也走过去,画蛇添足的给盲人加上了一副手铐。 盲人苦着脸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眼镜我也不会摘啊。” 道士问盲人:“眼镜哪来的?你的按摩手段,又是跟谁学的?” 盲人苦着脸说:“我不知道。” 道士动了动桃木剑,那把剑虽然是木剑,居然把盲人的脖子割得流出血来了。 盲人咬了咬牙:“好吧,我说,我都告诉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道士问:“什么条件?” 盲人小声的说:“你知道真相之后,别把墨镜让我戴回来,我已经受了几十年的苦了,我不想再做盲人了。至于这位小兄弟的眼睛,我使劲帮他按摩,帮他治好,行不行?” 道士连犹豫都没有,马上点了点头。 我知道道士这种人,空头支票许诺的太多了,根本不把毒誓当一回事。盲人信了他的承诺,恐怕要失望了。 第一百零五章 乞丐道士 姚东戴上了一副摘不掉的墨镜,他现在变成盲人了。 我笑嘻嘻的拉着他坐下来,问他:“姚老弟,手贱的感觉怎么样?” 姚东苦着脸说:“感觉周围黑洞洞的。” 道士一手提着盲人的衣领,一手握着桃木剑,他在威胁盲人:“告诉我。这墨镜怎么回事?” 盲人颤抖着说:“我能不能喝一口水?” 道士点头答应了。盲人伸出手,把桌上的茶杯端起来了,我看见他的双手在不住的颤抖,显然是怕到极点了。 不过道士并没有放开他,估计是担心他又在装腔作势。 过了一会,盲人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对我们说:“我以前不是瞎子,我是从什么时候瞎的呢?那时候,我大概十岁吧。” “镇上来了一个要饭的乞丐,这乞丐身上脏兮兮的,而且一身疮疤,他的眼睛上就架着这么一副墨镜,他手里面拄着一根竹竿,走路一探一探的。明显是一个瞎子。” “我那时候还小,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于是就跟着一帮孩子欺负他。远远地拿石头砸他,这瞎子似乎很生气,冲我们大喊大叫,可是他看不见东西,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这样过了几天之后,乞丐忽然不见了。小孩们谁也没有在意。少年心性,三分钟热度。很快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了。然而,有一天中午,我没有午睡,偷偷地从家里面溜出来,看见一个人,正在大树底下坐着。” “这人身上穿着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而他的鼻梁上。也架着一副墨镜。我奇怪的看了他两眼,发现他长得很面熟。分明就是当日那乞丐的样子。” “只不过,他现在衣服干干净净的,身上的疮疤也不见了。如果不是有这幅眼镜,我还真的认不出来。于是我捡了一块小石头,朝他扔了过去。石头砸在了道士的脑袋上,把他吓了一跳。” “看样子,他确实是瞎子,连躲避都不会。于是我的胆子就大起来了。等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咧着嘴笑,似乎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一样。” “我就奇怪的问他:你在笑什么?” “这道士说:神仙是没有烦恼的,当然要笑口常开了。我就是神仙。” “我那时候年纪虽然小,但是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我就笑了一声,对道士说:哪有瞎眼的神仙,你别骗人了。” “那道士笑了笑,对我说:我这不是瞎眼,其实正好相反,我有一双天眼。这天眼威力巨大,世间的生灵根本禁受不住。只要我一睁开眼睛,无论看到谁,他都得必死无疑,所以,我只好戴了这么一副墨镜。” “对这一番鬼话,我当然根本不信了。我笑嘻嘻的说:那你把眼镜摘下来,让我看看。” “那道士只是笑,却不动手。于是我就主动去摘他的眼镜,没想到,我的手指穿过了眼镜腿,根本摘不下来,就像刚才那位小兄弟一样。这时候,我才知道害怕了。” “当时那道士笑着说,我这墨镜是天上的宝物,你想不想要?” “我当然想要了,于是我马上对他说,你愿意给我?道士就点了点头,教了我这一套按摩的手法,让我在他身上按。” “我按了两下之后,道士就说:好了,你可以把眼镜摘下来了。” “我试着伸出手,果然把墨镜取下来了。我美滋滋的把墨镜戴在鼻梁上,结果天地之间,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从此之后,我就瞎了。” “那道士哈哈大笑,拉着我的手,不知道走了多久。这一路上,我又是哭,又是喊,但是半天用处也没有。后来,他把我带到一个闹市,对我说,我将来可以开一家按摩店。有这一门手艺在身上,肯定饿不死。但是关于墨镜的来历,绝对不能吐露半个字,不然的话,他会马上杀了我。” 盲人讲到这里,就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我犹豫着问:“所以……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回家?” 盲人苦笑了一声:“我的眼睛看不到东西了,怎么回家?而且我也不敢找自己家在哪,我担心那个道士会杀了我。” 我惊奇的说:“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害怕这个?” 盲人缓缓地点了点头:“有时候,我也怀疑,道士还在不在,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出现过了。可是我又不敢违背他的话,毕竟我的眼睛盲了,万一他一直在旁边监视着我怎么办?” 我问他:“所以,你就真的按照他说的,开了一家按摩店?” 盲人苦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我被扔在这个地方,先是要饭,然后再集市上摆摊,不知道攒了多久的钱,才有了这个店。” 我看了看李老道,对他说:“现在咱们怎么办?” 李老道指了指姚东的墨镜:“咱们先得想个办法,把他的病治好。” 我们听了这话,都扭头去看盲人。 盲人吓了一跳,他摆着手说:“你们刚才答应我了。” 李老道笑了笑:“你恐怕还不知道,我说话向来不算数。” 盲人几乎要哭出来了:“天下乌鸦一般黑,道士没有好人呐。” 李老道笑了笑:“你现在明白这个道理,还不算太晚。”他拽着姚东走到床边,笑着说:“你趴上去,让盲人给你按摩,咱们得把墨镜还给他。” 盲人死活不肯,李老道又把桃木剑提起来了。 这时候,盲人闭着眼叫了一声:“有办法,我还有一个办法。” 李老道皱着眉头问:“你还有办法?” 盲人点了点头:“有。当年那个道士,告诉了我一个办法,可以治好眼睛。” 李老道感兴趣的说:“你说来听听。” 盲人犹豫了一会:“我说了之后,你能不能保证,不把这墨镜再给我戴上?” 李老道很痛快的答应了:“当然可以。” 然而,盲人咧了咧嘴,显然不再相信他了。他扭头对石警官说:“我看你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你能不能帮我保证一下?” 石警官犹豫了一会,说:“如果你的办法真的管用,而且不是太离谱的话,我倒可以帮帮你。” 盲人使劲的点头:“管用,很管用。你们一听就知道了。” 李老道催促他:“那就赶快说说你的办法,让我判断一下,是真管用,还是假管用。”亚乐巨血。 盲人说:“当年那个道士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治好我的眼睛,那个人是一个老和尚,就住在距离我家不远的寺庙里面。” “这老和尚似乎是他的死对头。当初他到我们镇上来,就是为了窥探老和尚的虚实。” 盲人热切的看着我们:“只要你们跟我回家,咱们找到老和尚,就能把眼睛治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谨慎的向窗外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人偷听,这才放下心来了。 李老道皱着眉头说:“和尚和道士是死对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和尚有没有被道士杀了。” 盲人苦笑了一声:“如果和尚不再人世了,你们就再帮我把墨镜给戴上吧。” 他叹了口气:“我从十岁离开家,瞎了一双眼睛,在这个地方,从来不敢乱动。现在我的眼睛好了,可以躲开道士,悄悄地回家了。我想在临死前,再看看我家,看看亲人们。” 李老道摆了摆手“算了,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吧。我们去你老家看看。如果那老和尚还活着,皆大欢喜。如果他已经死了,你看过亲人之后,就继续当盲人吧。” 第一百零六章 还乡 当天晚上,我们商量了一通之后,就达成了协议。姚东的眼镜暂时不用摘下来,盲人则要由我们带回警察局,等查到了他的家乡在哪里,由他带着我们回去。找到那个所谓的老僧。 在回去的路上,姚东忽然说:“我刚才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看着他鼻梁上的墨镜,微笑着说:“你想明白什么事了?” 姚东说:“你们看是不是这么回事?你们为了抓鬼,所以和盲人达成了一个协议。然后把我给卖了。让我做了瞎子?” 道士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瞧你说的,怎么是我们把你卖了呢?只是让你暂时委屈一下,为了大局着想嘛。等找到那老和尚之后,就帮你把眼睛治好了。” 姚东叹了口气:“说到底,不还是把我给卖了吗?” 我们一路颠簸,回到了派出所。警察们看见我们几个人去而复返,又多抓了一个人回来,都奇怪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石警官喝了一杯水,叹了口气:“一言难尽,你们就别多问了。总之准备准备。我明天可能要出差一趟。” 随后,他先把偷车贼叫过去,又把他关在了屋子里面。然后让盲人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的盘问,家乡在那里。 盲人离开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岁了。但是他只认得自己的镇子,却不知道隶属于哪个省,哪个市。 石警官反复的盘问,让他努力地回忆小时候记得的任何细节。甚至于几月份下雪。几月份下雨,都要问得一清二楚。 等天快要亮的时候,我们总算问出来了。盲人的家乡,应该是在沿海的某省。石警官用电脑搜了一下盲人能记得住的地名,很快就确定了位置。 到这时候,我们已经基本上把事情都忙完了。剩下的。就是坐车赶往盲人的老家了。 石警官打了个哈欠:“行了,都受受累。咱们得赶火车呢,想要睡觉的话,去车上睡吧。” 一个警察,两个逃犯,三个道士。我们直接占了一个卧铺车厢,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等我们再睡醒的时候,火车已经快要到站了。 等下了火车,我们随便找了个小饭馆,胡乱的吃了一顿。这饭馆和所有车站旁的小店一样,贵死人不偿命。不过,反正是公款吃喝,我们也都不在意。 吃完饭之后。又坐了两小时的班车,总算到了盲人的老家。 这镇子不大,但是也并不太落后,是典型的东部小城镇。 盲人站在街上,叹息了两声,一个劲的嘟囔:“我又回来了,哎呀,我终于又回来了。”然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拿脑袋在地上蹭。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石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站起来吧,办正事要紧。你家在哪?” 盲人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已经不太记得了。哎,家乡的变化太大了。” 姚东笑了一声:“你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还有什么好跪的?真是可笑。” 他的眼睛是被盲人弄瞎的,所以一有机会,就借机讽刺他。而盲人自己也心中有愧,所以只是干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道士拍了拍盲人的肩膀:“别着急,咱们慢慢找找,四处打听一下,总能找到的。” 盲人点了点头,就带着我们向前走。我们一直走到镇子边缘。这里的房子就已经有些老旧了。 盲人忽然向一间屋子跑过去,激动地说:“这不是我家吗?这就是我家,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只不过,盲人的家门口挂着一把大铁锁。风吹雨淋,铁锁上已经锈迹斑斑了,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开门了。 院子里面的杂草,从门缝中长出来,把门口的一小段路都填满了。 盲人先是欢喜,然后是疑惑。他慢慢地走到家门口,敲了敲门,然后侧着耳朵听。亚央状弟。 里面如果有人应门那就有鬼了。盲人回过头来,冲我们傻笑了一声:“我家人不在。” 我心里想:“也不知道是不在,还是不在了。” 道士安慰他:“可能是出远门了吧,又或者是搬家了。咱们去找个人,打听一下。” 盲人点了点头,在街上找了个上了点年纪的人,问他:“你知道这家人去哪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他看着盲人问:“你是他们的亲戚?” 盲人点了点头。 那人犹豫着说:“我听说,这一家丢了个孩子。” 盲人使劲的拍自己的胸脯:“我就是啊,我就是那个孩子。” 那人叹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着盲人:“听说孩子丢了之后,这家人就出去找,一连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到后来的时候,他们的家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盲人听了这话,差点晕倒在地上。而说话的邻居,则摇了摇头,叹息着走了。 盲人坐在大街上,一个劲的嘟囔:“这么说,我这辈子是见不到他们了?” 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放心吧,能见到。” 盲人惊讶的看着道士:“你怎么知道?” 道士指了指盲人的脸:“我会给人看相。你父母会再回来的。你只要等在这里,就能等到他们了。你的面相很好,能给父母养老送终。” 盲人面露喜色,连忙站起来,向道士鞠躬,嘴里面一个劲的说:“多谢,多谢。” 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现在带我们去找那座庙吧。看看当年的老和尚还在不在。” 盲人满口答应,带着我们向前走。 我和道士落在后面,我小声的问:“你真的会相面?” 道士笑了笑,小声说:“会一点。不过像刚开那样,能看出来他可以给父母养老送终,我还是做不到。” 姚东搭着我的肩膀,摸索着向前走。这时候,他小声的对道士说:“原来你在骗他。” 道士笑眯眯地说:“这得看你们怎么理解了。你们也可以理解成我在救他。毕竟他千里迢迢回到故乡,却发现自己的家人不见了。一时想不开,也许就寻了短见。” 我对道士说:“所以你就骗他在这里傻等着?万一他总也等不到,那怎么办?到时候还是会自杀。” 姚东也说:“就算不自杀,也会痛苦得很。” 道士笑了笑:“等他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就不会自杀了。” 我笑着说:“这算不算娶了媳妇忘了娘?” 道士说:“你们知道娶妻生子的意义何在吗?” 他叹了口气:“人总是会死的,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每一位亲人死掉的时候,人都会悲伤不已,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我和姚东点了点头:“是啊,确实是这么回事。” 道士笑着说:“如果你只有一位亲人,他死了。那么确实是天塌了。因为从此以后,你要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恐怕再也走不出死亡的阴影来。可是,如果你有很多亲人,他们就可以帮你分担悲伤。有这些活着的亲人,你才能继续从容的生活。这就是娶妻生子的意义。总有人死,总有人生。”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像有点道理啊。” 姚东也笑着说:“不过,这种话从一个道士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李老道,你既然这么明白道理,怎么不去娶媳妇?” 道士哈哈大笑:“我是出家人,早就看破生死了。再者说了,没准哪一天我道术大成,就要飞升成仙了,还用得着想这些吗?” 第一百零七章 药王庙 我们来到小镇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在这里转了一圈之后,太阳很快就落山了。 这时候是傍晚,天阳虽然不见了,但是天还没有全黑。 盲人停了下来,指着一间小庙说:“就是这了。” 我打量了一下这座小庙。红砖绿瓦。好像很新的样子。我犹豫着说:“依我看,这座庙似乎是刚刚盖成的,你是不是记错了?”亚央叼扛。 盲人摇了摇头:“我不可能记错。当年那座小庙就在这里。也许……这里是重新翻修之后的。” 我抬头看了看,发现庙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药王庙。” 我奇怪的对道士说:“药王庙不是道家的吗?怎么里面住着和尚?” 道士苦笑了一声:“这世道,群魔乱舞。佛道早就分不清了。” 我们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有一两个人,走到药王庙当中去。我看见这些人都满脸病容,分明是来求医问药的。 道士指着药王庙说:“咱们也进去吧。” 我们走到小庙当中之后,看见那些信众正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头。磕完头之后,就从怀里面拿出一张黄纸来。上面写着生辰八字。 这些人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生辰八字上面,然后在神像前烧了。当火光起来的时候,信众就死死地盯着黄纸。眼看黄纸变成了纸灰,烧得一点都不剩。他们就垂头丧气的走出来了,似乎很失望一样。 道士拦住了一个信众,好奇的问:“你们为什么要烧黄纸?” 信众看了道士一眼,漫不经心的说:“当然是为了求医问药了。” 道士又问:“为什么要求医问药?” 信众奇怪的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然后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 我们都点了点头。信众苦笑了一声:“怪不得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风俗。这一间药王庙,里面可是住着神仙的。” 他回头指了指神像:“你们看见了吗?这神像不是用泥捏起来的,是一个活人。” 我们吃了一惊:“活人?” 信徒摆了摆手:“以前是活人,不过现在死了。哎。不知道多少年前,我们这里出现了一位神医,救人无数,堪称药王啊。他老人家死后,凡是受过他恩惠的人,全都来给他送葬。最后大伙一合计。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老人家救了这么多命,恐怕早就做神仙了。干脆,我们就给他盖一座庙吧。” “于是把他的尸首扶起来,抹上金漆,供奉起来了。” 道士笑眯眯地说:“看样子,他这个神仙不是修来的,是被老百姓封的啊。” 道士冲我笑了笑:“你发现没有?老百姓特别有意思。先封你做神仙,然后再跪拜你。也不知道到底谁官大,还是谁官小。” 我冲道士说:“那么写道德经的老子,被尊称为太上老君,这是不是凡人封他做神仙的?” 道士看了我两眼。故作严肃的说:“你这是妄议神仙啊,太亵渎了,实在是太亵渎了。小心上边把你收走。” 我还没有说话。刚才的信众就对道士说:“您老人家别说别人了,你自己刚才就在妄议神仙。” 他回头指了指药王神像说:“药王做了神仙之后,比活着的时候更灵验了。不过,他老人家多了一个怪毛病,就是有的病肯看,有的病不肯看,肯看的病,绝对能治愈,不肯看的病,任由你磕破了头,他老人家也不搭理。” 信众叹了口气,嘟囔着说:“人们都传啊,说药王死了之后,和阎王爷变成了好朋友,要不要给你看病,得看你阳寿是不是到了。平时是不是积德行善了。所以,咱们来求药的时候,得拿着自己的生辰八字,给药王看看。” 道士笑着说:“有点意思,看你刚才愁眉苦脸的,怎么?药王不看病?” 信众点了点头:“如果黄纸烧到一半就熄灭了。那说明药王答应了看病。如果烧完了,那就是没答应。刚才我的黄纸烧得很旺,看样子是没有机会了。” 他叹了口气,小声的嘟囔着:“看来我做的好事还不够多,我得继续积德行善啊,积德行善。”他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的走了。 姚东摸索着说:“药王像在哪呢?咱们也去看看吧。” 我们扶着姚东,让他跪在蒲团上了。道士拿出来一张黄纸,替姚东写上了生辰八字,然后笑着说:“你把血滴上去吧。” 姚东咬破了手指,把血滴在了黄纸上面。 道士把黄纸扔到火盆中,那张纸轰然一声,燃烧起来了,但是这火光不是黄色的,反而是青色的,火光极微弱,很快就熄灭了。火盆里面剩下了大半张还没有烧完的黄纸。 周围的信徒全都羡慕又嫉妒的说:“这位小兄弟真是好运气啊,估计是一个难得的大善人吧。” 姚东得意洋洋的笑了:“要说善,我这心地是挺善良的。不过……一会我去哪看病?” 那些信徒纷纷说:“现在不行,得等到三更半夜十二点,悄悄地进来,跪在神像面前等着,到时候,药王就会亲自接待你了。” 姚东站了起来,摸索着退到了一边。而道士冲信徒们说:“我们是来找一个和尚的。药王庙有和尚住着吗?” 众人都摇了摇头:“没有和尚。” 忽然有个人指了指神像,笑着说:“这不是和尚吗?” 我看见神像穿着袈裟,剃着光头,确实是一副和尚的打扮。我奇怪的看着盲人:“当年那个道士,指的和尚就是他?” 盲人也很疑惑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小的时候,这里就有一座药王庙了,按道理说,药王早就死了才对啊。怎么道士还会来指点我,到这里求助呢?” 李老道看着神像,淡淡的说:“也许,这里真的有神仙显灵也说不定。” 我们正在商量,偷车贼忽然小声的说:“这黄纸,能不能让我也烧一张啊?” 我们都诧异的看着他。而姚东直接说:“老兄,你是贼,专门偷别人东西,日复一日,风雨无阻的干坏事,药王能替你这种人治病吗?” 偷车贼干笑了一声:“我身上疼得难受,好容易遇见一个显灵的庙,总得拜一下是不是?他老人家不给我治病就算了,我不能缺了礼数。” 道士点了点头:“难得,这话难得从一个贼的嘴里面说出来,也罢,我们就让你烧一张黄纸吧。” 偷车贼说:“你们能不能别总叫我贼了?我已经痛改前非了。” 石警官笑了笑:“你拉倒吧。你们这种惯偷,每一次被抓住之后,都说自己痛改前非了。可是你们改什么了?改的只有偷盗技术,越改越难抓。” 道士拿出来一张黄纸,问清楚了偷车贼的生辰八字,笔走龙蛇的写上了。然后又让他滴了一滴血。 黄纸扔在火盆里之后,大家都惊讶的叫了一声。因为这黄纸和姚东的情况一样,烧了一小半之后,就熄灭了。 我们都忍不住说:“简直没天理啊,怎么偷车贼都成了大善人了?” 道士笑了笑:“我明白了,这里面,自有一番道理。” 我问道士:“这有什么道理?无论怎么解释,偷车贼也不是好人啊。” 道士笑了笑:“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用好坏评定的,而是用病得种类评定的。如果是死的病,药王束手无策,就不会管。如果是活的病,就是姚东和偷车贼身上带的这种,药王就有把握救了他们。” 第一百零八章 病的源头 我若有所悟的看着道士说:“我现在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烧黄纸,是为了分辨病的种类?” 道士点了点头:“依我看,黄纸上面的生辰八字根本没有用。真正有用的是那滴血。这血烧起来之后,就能让药王分辨出来,人身上的病是不是活的。” 姚东点了点头,笑着说:“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怪不得连偷车贼都能当大善人呢。” 偷车贼神色黯然,嘀咕了一声:“我以为神仙已经原谅我了。哎,本来我都准备好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没想到……” 石警官在旁边说:“没想到什么?你是不是打算重操旧业,来个二进宫啊?” 偷车贼苦笑了一声:“我可没有这个心思,你怎么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呢?” 石警官冷笑了一声:“你自己身上的颜色就不正。戴不戴眼镜看你,有区别吗?”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药王庙陷入到一片漆黑当中,只有神像前的两盏长明灯亮着,照的神像忽明忽暗,有些可怖。 信徒们纷纷向外面走。有一两个好心的对我们说:“赶快走吧,天黑之后,任何人不许留下来的。如果坏了规矩。药王会让你的一场大病。这病连医院都治不好。” 他指了指姚东和偷车贼,热情的说:“这两位是被药王选中的人,十二点的时候,直接敲门进来就行了,其余的人,可千万不要靠近。” 我们道了一声谢,就跟着他们走出去了。 药王庙的大门敞开着,但是来往的行人谁也不往里面看一眼,更别提走进来了。看样子。药王庙也不怕丢东西,实际上,谁会来这里偷东西呢?这不是给自己找晦气吗? 我们几个人在镇上找了个小饭馆,饱餐了一顿,然后坐在椅子上聊天。 饭馆的老板打着哈欠,开始擦桌子。抹凳子,用笤帚来回的扫地。扬起来的尘土四处飞扬。我们都知道这是在轰我们走,但是我们几个人都坐在椅子上,稳如磐石。 这中间有道士、姚东之流脸皮厚的,还一个劲的让老板往茶壶里加水。 我们已经喝了一晚上茶,那壶茶再也没有茶叶味了。 堪堪坐到十二点,我们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成群结队的向药王庙走了。 我们刚刚走出小店,就听到身后咣当一声,大门被老板狠狠地关上了。算是对我们的抗议。 道士贱兮兮的笑了两声,就一马当先,信步走到了药王庙。我站在门口。冲他说:“你忘了信众的话了吗?这间庙咱们不能随便进,不然的话会得病。” 道士站在院子里,笑着说:“你忘了我是道士了吗?这种邪门的地方,我正要一探究竟。” 姚东和偷车贼已经大摇大摆的进去了。盲人自然也跟了进去。 我和石警官对视了两眼,都露出一丝苦笑来,然后走到了药王庙当中。 道士忽然转过身来,对我说:“郭二,劳驾把大门关上。” 我惊讶的看着他:“好端端的,关大门干什么?” 道士笑了笑:“万一过一会打起来了,让外面的行人看到,不太好。” 我听了这话,心想:“万一打起来了,大门又关着,逃跑是不是不方便?”我心里这么想着,还是随手把大门给掩上了。 反正我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过一会真要有什么不对,我就第一个逃走算了。 当我们这一队人走到大殿里面的时候,看见那两盏长明灯的火光越来越暗,缩成了绿豆大小的一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它似得。 姚东和偷车贼虔诚的跪在蒲团上面,无师自通的念叨起来了。 一个说:“弟子偷车无数,自知罪孽深重。以前不信鬼,不信神,做下了很多错事,现在终于找回了信仰,想请药王帮我免除了痛苦,我以后一心向善,再也不干坏事了。” 另一个说:“弟子心地善良,平生没有什么罪孽。以前又信鬼,又信神,做的事都很对……” 姚东说到这里,偷车贼忍不住回过头来,对他说:“姚老弟,你怎么抄我的话呢?这样显得我的祷告都不虔诚了。” 姚东笑眯眯的说:“我抄你了吗?咱们两个的话明明是相反的。” 道士摆了摆手:“行了,都别乱说话了。安心的等着吧。” 随后,他从怀里面取出来了两张道符,递给我一张。 我看见那道符上面画着繁杂的花纹,花纹中间是一双眼睛,马上明白过来了,这是天眼。 我按照昨天道士教我的方法,闭上眼睛,把符咒贴在了心口上。 现在,我不是用肉眼在看世界,而是以灵魂的方式,通过符咒上的眼睛来看世界。 周围的世界黄澄澄的,所有的人,以及周围的砖瓦草木,都笼罩在这一层黄色之中。然而,我忽然发现,屋顶上有一大团的黑气。 他们像是某种生物一样,正在屋顶上来回游荡者。紧接着,我发现供台上的神像,正在缓缓地冒出黑烟来。 每一缕黑烟,就是一只病。刹那间,丑陋的病就布满了这间小庙。而神像上面,仍然在不断地散出病来。 我惊恐地把符咒拿了下来,然后睁开眼睛。 我看见道士的眼睛也是一脸的凝重。 石警官在旁边看着我和道士,好奇的问:“你们两个刚才在干什么?感觉似乎挺好玩的,我能试试吗?” 我苦笑了一声:“你最好别试,不然的话,在这种穷乡僻壤吓出心脏病来了,送急救都来不及。” 我对道士说:“你刚才也看到了吧?” 道士点了点头。 我指着神像说:“看来,这个东西就是病得来源了。是他在不断地向外面散病。咱们把他给砸了吧。” 道士犹豫着说:“砸了?这个管用吗?万一放出来更多的病怎么办?” 我皱着眉头说:“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道士站在地上,低着头思索了一会,然后对姚东说:“你今年好像二十四了?” 姚东奇怪的说:“是啊,怎么样?你要帮我介绍相亲?”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那倒不是。你今年是本命年,有没有系红腰带?” 姚东犹豫着说:“有倒是有,不过,你想干什么?” 道士笑着说:“我想要借来一用。” 姚东摇了摇头:“我全仗着一条红腰带辟邪呢。幸好有这条腰带,我只是瞎了一双眼睛,不然的话,恐怕早就被你们害死了。” 道士一把将姚东提了起来,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笑着说:“你就痛快的把东西给我吧,别耽误我办正事啊。”亚央记技。 几秒钟后,红腰带到了道士的手中,而姚东只好两手提着裤子,站在了地上。 道士拿着红腰带,小心翼翼的拴在了神像的腰间。 他一边这么干,一边冲我们解释:“有这条腰带拴着,他短时间内,就冲不出来了。现在咱们放一把火,把他烧了吧。” 我们惊讶的看着道士:“在这里放火?” 道士点了点头:“是啊。这间小庙造的好啊,外面是砖墙,顶棚却是木头的,一烧就着。” 我们正商量到这里,忽然有个幽幽的声音传出来:“烧,是当然那要烧得,不过,不是现在。” 我们都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退到院子里面,大声喝问:“是谁?” 据说人的眼睛失明之后,耳朵会格外的灵敏,这句话似乎得到了验证。姚东指着神像说:“声音好像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第一百零九章 谁入地狱 药王庙中只有两盏昏暗的长明灯,灯光照在药王像的脸上。我看见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毫无疑问,药王活了。 李老道早就已经把桃木剑拔出来了,他指着药王说:“你想出来害人吗?” 药王嘿嘿笑了一声:“我是药王,只知道救人,怎么会害人呢?” 李老道冷笑了一声:“那可不一定。救人的药,也可以变成害人的毒药。” 药王淡淡的说:“我坐在这里很多年了,动弹不得,不会害人了,你不用紧张。”而我们看着他,仍然有些警惕。 药王向姚东和偷车贼微笑着说:“你们两个,不是想治病吗?快过来吧。让我治好你们的病。” 偷车贼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他不蠢,知道大殿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很诡异的人物,所以他虽然身上疼痛难忍,却犹豫不决,不肯上前。 而姚东目不能视物,但是通过我们的反应。也猜到了一个大概。 所以这两个人谁也不肯向前走,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药王倒也不生气,反而和蔼的笑了笑:“你们两个不要害怕。想必你们白天的时候,已经听到那些信众的话了,只要被我选中的人,他的病肯定会被治好的,你们何必怀疑呢?来吧,让我除去你身上的疼痛。来吧,让我助你重见光明。” 看样子。姚东和偷车贼已经有些动心了。但是动心是一回事,冒险走过去是另一回事。他们两个回过头来,犹豫的看着李老道,意思是要征求他的意见。 李老道点了点头,挥手说:“去吧。” 姚东和偷车贼慢慢地走到大殿当中去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跪在蒲团上。可能觉得对方是邪派的人物,不值得一跪。所以直接坐在蒲团上了。 蒲团很薄。坐下之后,自然而然的,把两条腿盘起来了。 药王居然很欣喜地说:“善哉,善哉。这间药王庙中,人来人往,每天成千上百人。但是他们进来之后,全都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只有你们两位,是盘腿坐着的。” 药王叹了口气:“殊不知众生平等。跪着念经,就失去佛的本意了。而你们做出盘腿听经的样子来,这是大有善缘啊。” 这时候,我惧意已去,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这药王果然是个和尚,不过迂腐的很,用这种姿势坐着,当然要盘着腿了。不然的话怎么能坐得稳?” 药王晃了晃身子,像是要从供台上坐起来,但是他居然无法动弹。于是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咬破手指,把血滴在我的头顶上。这样一来,你们的病就治好了。” 偷车贼极为怀疑的说:“这么简单?” 药王嗯了一声:“很简单。” 偷车贼咬了咬牙:“好,我就信你一次。” 随后,他咬破了手指,把手慢慢地抬起来,向妖王的头顶上移去了。 我拿起符咒来,贴在心口上,用天眼看着大殿。亚丰见弟。 我看见大殿中的病层层叠叠,几乎把所有的地方都占满了。 偷车贼把手指放在药王的头顶上,一滴一滴的让血落下去。 那血落到药王身上之后,忽然反发出一团红光来。我看见药王面色严肃,轻声喝道:“来吧。” 这一团红色的光,变成了红色的网。红网在偷车贼的身上梳理了一遍,将那只病困在网中了。 药王张开嘴,猛地一吸,将病吞到了肚子里面。 而偷车贼诧异的摸了摸自己跌身子,惊讶的说:“我好像康复了,一点都不疼了。哎?真的管用啊。” 他激动之下,先是在大殿中跳了两步,然后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药王长叹了一声:“你还是不懂,我并不需要人跪拜。” 偷车贼倒也机灵,马上站起身来,坐在蒲团上面,盘着腿说:“我明白,明白。” 药王这才点了点头,露出一幅赞许的样子来。 姚东摸索着说:“我呢?你也帮帮我啊。” 药王微笑着说:“你也来吧。” 偷车贼搀扶着姚东坐起来,咬破了手指,向药王走去了。顷刻之间,他的眼睛也复原了。 这幅场面,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 我看了看李老道,奇怪的说:“药王打算用病做食物?” 李老道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看不是这样。如果他用病做食物的话,大殿当中就不应该有这么多病,早就应该被他消化了才对。” 我奇怪的问:“那么,他在干什么?” 李老道缓缓地说:“我怀疑,他在用第二种方法。” 《西门志怪》中说,对付活的病,有两种办法,其一是把人体内的病打出来,让它寻找其余的宿主,其二是把病吸入自己的体内,然后捂住七窍,跳到火坑中自杀。 我们刚刚说到这里,药王就微笑着说:“不错,我用的是第二种办法。” 我们抬头一看,偷车贼和姚东已经从大殿中走出来了,他们两个神采奕奕,之前的那种痛苦都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再也不用怀疑了,药王确实是治病救人的。 李老道带着我们走到大殿当中,冲药王拱了拱手说:“佩服。” 药王笑了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祖曾经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我这么做,也只是追随他的脚步罢了。” 李老道奇怪的问:“这么说,你打算捂住七窍,自焚而死?” 药王点了点头:“没错,我正打算这么做。” 李老道犹豫了一会,问他:“你知道这病的来历吗?” 药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这种邪物,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至于它的源头是哪,我就不清楚了。” 他冲我们笑了笑:“我虽然有志一死,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死。因为我要等一个人。等他来了之后,才能从容赴死。我这几天,总觉得他就在附近了。” 药王把病吸入到自己体内之后,他就双目失明了。不过他记性很好,对我们说:“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一个道士。我听说道士们以天下为己任,遇到这种邪物,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过两天,你们可以帮我一把。” 李老道奇怪的问:“你要等的东西是邪物?” 药王点了点头。 他淡淡地说:“我生前跟着一位神医学习医术,跟我一块学的,还有我的师弟。我们两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情同手足。而我们尽得神医的真传。医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想:“这可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说的。” 药王又接着说:“神医死后,我们两兄弟到处救死扶伤。可是我们遇到的病人越多,就越发现,即使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治好所有的病。就算能治好所有的病,也无法治愈衰老。” “我们曾经眼睁睁看着不少的人,在我们眼前死去。哎,见得死人多了。我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开始思考,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如果人终究是要死的,那么我们两兄弟费劲千辛万苦,把他们的生命延长一阵子,还有没有意义?” “我们两兄弟被这个问题困扰。都有些憔悴了。那一阵子,我们闭门不出,只是冥思苦想。到后来,我们几乎同时走上了一条路。那就是求神拜佛。” “只不过有一点区别,这区别就在于,我拜的是佛,希望能大彻大悟。我师弟求得是仙。希望能羽化飞升。” 第一百一十章 神医 我看着药王,犹豫着说:“你等的,该不会是你师弟吧?” 药王嗯了一声:“不错,我等的就是我师弟。” 姚东惊讶的看着药王:“你的意思是,你师弟变成邪物了?” 药王叹了口气:“是啊,很邪的邪物。难以想象。” 石警官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奇怪的说:“你刚才明明说,你师弟和你一样,是医术高明的神医,救危扶困,是一个大好人,怎么现在又说他是邪物?” 药王苦笑了一声:“当初我们两个行医的时候,他确实是好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误入歧途了。” 药王长叹了一声,似乎很失望一样,他淡淡的说:“那时候,我皈依了佛教,他加入了道教。我们两个的信仰虽然不同,但是仍然像以前一样。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四处行医,交流心得。” “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一边行医,一边传教。我劝人信佛,一心向善,来生得到福报。而我师弟劝人信道,好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 “这样过了些日子。我们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有一些病,我们居然治不好。” 姚东听到这里,忍不住问:“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刚才不也说了吗?就算再厉害的神医,也不可能治好所有的病。” 药王摇了摇头:“我指的那些病,是很常见的病。或者头疼,或者耳鸣。以我们的医术。这种病应该手到擒来才对。可是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居然始终无法治好。而那病人。终其一生,也没有痊愈。” “我们行医的时间越长,遇到的这种情况就越多。到后来,我们都意识到,这种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医术,它是一种新的东西,根本不是药石可以治愈的。” “我们两个虽然号称神医,但是在这种病面前,也束手无策。直到后来,我们念得经越来越多,身上的功力也越来越厉害,终于看到了那种病的真面目。” 他的目光在大殿中扫视了一下:“我们第一次看到这种病的时候。以为他们是鬼。但是他们和鬼魂又不一样,我们甚至无法杀死他们。后来我们研究了很久,发现可以将这种病引到自己身上去,然后捂住七窍,跳到火坑中。宿主死了,病如果无法及时逃出来,也会死。” 李老道听到这里,感慨了一声:“想不到,你们两个居然能自行钻研出这个办法来,真是让人佩服。” 药王叹了口气:“从那时候开始,我和师弟就发下宏愿,要把这种病彻底消灭掉为止。于是我们一旦遇到了这种病人,就把病吞到身体里面。” “几年过去了,我们已经落得一身毛病,不过总算把病困住了。那一天,我和师弟约好了,一块捂住七窍自杀。可是这时候,我师弟却不见了。” “我找了他很久,直到半年后,才发现了他的踪迹。我发现……发现他变成了病。” 我们都惊讶的看着药王:“你什么意思?人变成了病?” 药王苦笑了一声:“他的肉身没有问题。是他的魂魄,变成了最大的病。他已经完全坠入魔道了。我看到他之后,大声的斥责他。他似乎无颜见我一样,远远地逃走了。” “几年后,我发现他正在散播身上的病。试图把这些病一点点的传给别人……哎,我寻找了他很多年,想要吞掉他的魂魄,带着他跳到火坑中,但是始终没有抓到他。” “过了几年,我发现他越发的恨我,似乎要把我置于死地。只不过没有把握胜过我,所以一直没有动手罢了。” “后来,我的寿命到了。但是我念念不忘的要抓住我师弟,不肯死去。于是让人将我做成了这种神像,把魂魄困在身体里面,免得天长日久,魂飞魄散。我就在这里成年累月的坐着,等着我师弟再来找我。” 药王长叹了两声:“这一次,他又来了,我感觉他比以往要强大的多了。他应该会进庙,只要他进了药王庙,我就一定得将他给抓住,不能再让他害人了。” 我们听到这里,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盲人小声的嘟囔:“估计当年害我的道士,就是药王的师弟了。” 李老道也点了点头:“看来确实是这样。” 我们几个在药王庙逗留了一会,就离开了。 药王让我们留在镇上,不要离开,时不时来药王庙查看一下。等那妖道接近镇子的时候,我们就藏在药王庙中,准备偷袭他,将他抓住。 我们从药王庙走出来,到了盲人家中。这时候东方泛白,天已经要亮了。 盲人家大门上的铁锁已经锈迹斑斑了,即使有钥匙也不可能打开。盲人用力的推了推,朽烂的门栓断掉了,大门被推开了。 我们看见院子当中是半人高的野草,一直长到了屋子里面。 盲人长叹了一声,把草踩倒,带着我们走到了屋子里面。 我看见屋子当中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几只碗,两双筷子。看样子,盲人的家人离开的时候,走的颇为匆忙,连碗筷都来不及收拾。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在哪里得到了孩子的消息,所以急匆匆的赶过去了。 整个白天,盲人都没有说话,他一直在沉默的打扫院子。擦去家具上的灰尘,把院子里面的野草拔掉。 起初的时候,我们怀着同情心帮他干这些活。但是时间长了,我们又困有饿,谁也坚持不住了。干脆撇下盲人,先到外面饱餐了一顿,然后到旅馆里面好好地补了一觉。 等下午我们再去盲人家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把院子收拾好了。小院虽然仍然有些简陋,但是已经焕然一新,有了点人气。 我看见他正用大毛笔在纸上写招牌,上面仍然是四个大字:“盲人按摩。” 我笑着说:“你现在已经不是盲人了。” 盲人笑着说:“我就把它当成我的外号吧。” 我们在盲人家逗留了整个下午,然后乘着夜色到了药王庙。 道士盘着腿坐在大殿当中,和药王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佛道两家,谁是至理,我们听了一会,个个困得哈欠连连。 这时候,药王忽然终止了谈论,他有些着急的说:“道士留下,其余的人赶快走。” 我们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药王点了点头:“是我师弟来了。他现在就在小镇外面,估计再有一刻钟就赶到这里了。” 石警官和偷车贼以及盲人马上溜走了。而我和姚东留下来了,我们打算给李老道打下手,帮着他抓住妖道。 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藏在了药王庙两扇大门后面。这样一来,妖道进来之后,我们可以乘势封住他的退路,也可以从他背后进行突然袭击。 时间不长,我听到门外传来了砰,砰,砰……三声敲门声。 药王端坐在供台上,动也不动,像是真的变成了一尊神像一样。 过了一会,木门吱扭一声,被人推开了。有一个人影,轻飘飘的走了进来。亚丰央血。 这人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就像是一只鬼一样。然而,他的背后却拖着一条长长的样子,看样子,又不是鬼。 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个人走路的时候,是踮着脚尖走的,怪不得没有声音。 夜风不住的吹拂,他大袖飘飘,身子也随着风轻微的晃动。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肉身根本没有多少重量一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苦衷 我看着妖道身上的袍子,心里面有点发毛。因为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 按道理说,他和药王应该差不多的年纪,药王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也应该不在人世了。但是他仍然能够驱动肉身。只不过,这肉身走路的方式。实在是太怪异了点。 妖道像是乘着风一样,晃晃悠悠,走到了药王庙里面。 他站在小院的正中央,阴阳怪气的说:“我听说,药王庙的大门,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开着的,怎么今天有远客要来,反而关上了呢?怎么,难道不欢迎我吗?” 药王坐在大殿当中,一言不发。 妖道幽幽的叹了口气:“师兄,你不用装死了。我知道你还在这里。因为你总是忍不住给人治病。那种活的病,除了你我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治好了。” 药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冷冷地说:“你最好还是不要把咱们两个相提并论。毕竟正邪不两立。” 妖道嘿嘿笑了一声:“咱们修炼的法门虽然不同。但是好像没有正邪之分吧?佛家要人一心向善,我们道家也没有让人杀人放火是不是?” 药王冷笑了一声:“你现在的样子,和杀人放火,有什么区别?” 妖道摇了摇头:“有区别,当然大有区别。” 他在院子里面来回的踱步。我看见他脚尖一点,身子就弹出去老远,那具肉身,轻飘飘的,像是一缕魂魄一样。 药王显然也注意到这个情况了。他带着讥讽说:“你修炼了这么多年。想要羽化登仙,我看你快要成功了。你的身体,不是已经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吗?” 妖道嘿嘿笑了一声:“我距离成仙,还有十万八千里呢。我修炼道术,确实有小成。只不过,这一点点成就。只是让我多活了几年,身子比别人灵巧一些罢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药王说:“师兄,相比较起来,道家还是要胜过佛家。你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大彻大悟,进入到西方极乐世界。结果呢?反而被困在供台上面,一动也不能动,真是可怜。” 他指了指自己:“你倒不如学我,活上几百年,逍遥自在。” 药王嘿嘿笑了一声:“是啊,你倒是逍遥自在。可是不知道被你害过的人,是不是也逍遥自在。” 妖道淡淡的说:“我害人了吗?那是他们自找的,你们佛家最讲因果报应,你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药王点了点头:“好,就算他们是自找的吧。”亚丸找才。 药王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一直在附近窥探,是不是在查看我的本事?” 妖道居然很痛快的承认了:“不错,我就是在看你的本事。以往你的本领太厉害,我生怕被你擒住,所以不敢进来。不过……现在我不怕了。你重病缠身,一身功夫十成剩下了不到九成。再加上做了这什么神像,一动也不能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药王笑了笑:“是吗?” 他说了这两个字之后,忽然伸出手,在供台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原本一动不动的药王,居然站起来了。不,确切的说,是从大殿中飞出来了。 可以看得出来,他在供台上坐了太久,所以手脚有些僵硬,并不是太灵活。但是借着一拍之力,飞出来的速度绝对够快。 妖道猝不及防,被药王砸了个正着,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了。而药王不偏不倚,就压在妖道的身上。 药王长大了嘴巴,叫了一声:“师弟,对不起了,我们佛门中有句话,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随后,他张大了嘴巴。我看见那一道红光又迸发出来了。它变成了红色的网,直接把妖道的魂魄从身体里面拽出来了。 妖道的嘴巴里面发出一声惨叫。他摸索着从身上抽出桃木剑,用力的向药王的咽喉扎过去。 这时候,李老道眼疾手快,挥舞着要木剑击了过去,剑尖碰剑尖,把妖道的桃木剑磕开了一尺。 这一下,给药王争取到了时间。它一用力,完全把妖道的魂魄取了出来,捏在了手里面。现在妖道变成了完全任人宰割的局面。 药王吩咐李老道:“快去生火,给我准备火坑,我要入地狱了。” 我看他神色兴奋,两眼烁烁放光,那副模样,不像是要入地狱了。倒像是要入天堂了。 妖道的尸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的魂魄,被药王捏在手里面。 妖道苦笑了一声,对药王说:“师兄,原来你一直都能动。” 药王笑了笑:“是啊,我一直都能动,我平时坐在那里不动弹,只不过懒得动罢了。” 妖道苦笑了一声:“我看未必是懒得动。估计是为了抓我吧。” 药王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为了抓你。我坐在供台上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总算黄天不负有心人,把你给逮住了。”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很缓和:“师弟,你别怪我,你忘了咱们当初发的誓了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过一会就带着你的魂魄,去跳火坑。让大火把所有的病烧一个干干净净。” 妖道的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反而有一丝惋惜,他叹了口气,对药王说:“师兄,你相信我,等你把我的魂魄吞下去之后,你就不会自杀了。” 药王瞪了瞪眼睛:“我当然会自杀,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事到临头,又怕死后悔了吗?” 妖道苦笑了一声:“我怕死后悔了?师兄,你仔细想想,我是这种怕死的人吗?” 药王的神情踌躇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你确实不怕死。不过,当年你溜走了,这也是事实。” 妖道叹了口气:“当年我不是溜走了,我是不得不走。师兄,你可错怪我了。” 药王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来,很显然,他对妖道的说辞并不大相信,不过他还是随口问了一句:“我怎么错怪你了?你又有什么苦衷?不妨告诉我。我倒很感兴趣,想知道你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妖道笑了笑,毫不在意药王的嘲讽。他淡淡的说:“当年我们兄弟二人,发誓要除掉这种诡异的病,所以就拼命地吸收它们,你还记得吗?” 药王淡淡的说:“我直到今天,仍然在做这件事,怎么会不记得?” 妖道叹了口气:“那一阵子,找我看病的,比找你看病的要多得多了。因为那时候道教盛行,佛教的东西,有些式微了。所以我吞掉的病,也远远地比你要多。” “等到了咱们两个约好的日子,我本来是要来的。但是没想到,在来的路上出现了变故。” 这时候,药王的声音中没有多少敌意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他看着妖道问:“你遇到什么变故了?” 妖道说:“我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魂魄出了问题。那些病居然开始蚕食我的魂魄了。” 药王惊讶的看着妖道,然后摇了摇头:“不可能。我吞了这么多病,他们从来没有蚕食魂魄的迹象。” 妖道苦笑了一声:“现在你的魂魄能镇得住它们。它们当然那不敢轻举妄动了。可是当年我的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了。所以魂魄很快就被他们给劫持了。” “就像是你认为的那样,我坠入魔道了。不过,幸好我修道多年,身体里面还留有一线清明。我靠着这一线清明,远远地逃开了。因为我不知道那些病会怎么样。会不会挟持着我的魂魄,四处害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舍身 药王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妖道:“你的意思是,当年你逃走,是因为被病挟持了魂魄?” 妖道点了点头:“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因为无颜见你吗?” 药王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我确实有这种怀疑。” 妖道幽幽的叹了口气:“咱们是师兄弟,在一块活了几十年,想不到你却这么不信任我。这可有点让人伤心了。” 药王淡淡的说:“我听说你把病放出来害人的时候,也很伤心。” 妖道笑了笑:“师兄,你还没有明白吗?我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药王问:“你有什么不得已的?” 妖道叹了口气说:“我在山里面躲了很久,渐渐地,我发现我可以让病离开我的身体。不过那样一来,他们就必须传到别人身上了。” “随着我身上的病越来越少,我也就慢慢地恢复了神智。我的魂魄开始重新控制我的身体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咱们想出来的那个办法不管用。病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死的。” “所以,我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才能真的对付这种邪物。” 妖道的眼睛里面满是热切的目光,仿佛他真的发现了人间至理一样。不过,我们都对此极为怀疑。 药王问:“你发现的方法是什么?” 妖道说:“我的方法就是,把病散播出去。让它随意的落在人的身上。或者全身疼痛,或者耳聋目盲。这些病症,不会要了人的命,他们照样可以苟延残喘,度过这一生。” 药王皱着眉头说:“你的意思是,咱们什么都不做?任由这病在人间传播。害了一个人,又害另一个人?” 妖道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药王冷笑了一声:“那样的话,你也就不配当医生了。见死不救,算什么神医的后人?” 妖道笑了笑:“师兄。你没有发现吗?除非像咱们这样,主动吸收别人身上的病。好人其实是不会染上病的。有的人好奇心重,要把别人的病取来把玩一番。有的人心术不正,要把人的病偷走。有的幸灾乐祸,看见别人得病去嘲讽几句。只有这种人,病才会找上他们。” 药王问:“那又怎么样?” 妖道一脸狂热的说:“你还没有想明白吗?这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惩罚。只要有这些病在世上。人就不敢再为非作歹。他们就得温良恭俭让,到那时候。所有的世人,都像是信徒一样虔诚,谦和,吾日三省吾身,对着神像祈祷忏悔,那不是很好吗?” 他热切的看着药王:“师兄,咱们两个去传教吧。把病的真相告诉世人。让他们做咱们的信众。我们会变成他们的神,世世代代,永永远远的享受香火。” 药王慢慢地把妖道放下来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被妖道给说服了。 而妖道也没有再反抗,他在等着,等着自己的师兄点头答允。就出去做一番大事业。 药王忽然叹了口气,对妖道说:“所以,这些年你时不时窥探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些话?” 妖道点了点头:“没错,我想和你一块开创一个新局面。但是你看到我之后,就要杀了我,我不敢接近你,只好慢慢地等待着。” 药王叹了口气:“师弟,真是难为你了。” 妖道笑着说:“师兄,你能理解我这一番良苦用心就好了。” 我忍不住说:“药王,你不会是答应他了吧?” 药王冲我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盯着妖道看了一会,慢慢的说:“你刚才的意思,我也明白了。用这种特殊的病,威胁世人,让他们做善事。” 妖道说:“是啊。不过这不算威胁。毕竟只要他们一心向善,病就不会找到他们头上。” 药王又说:“可是你想过没有?因为恐惧而行善,这种善,本来就是假的。” 妖道摆了摆手:“管那么多真假做什么?我们只需要人人向善的结果不就行了吗?到时候,你也不用苦苦参禅了,人间就是极乐世界。” 药王笑了一声,嘴里不住的嘟囔:“极乐世界,极乐世界。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然而,他还是摇了摇头:“可惜,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害怕得病。” 妖道愣了,他看着药王,奇怪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怕得病?” 药王淡淡的说:“师弟,你弄错了。身上的病多了之后,不会侵蚀你的魂魄。你的魂魄最后变成了病,原因在你自己身上。” 他长叹了一声:“你的野心太大了。你想开宗立派,做祖师爷。所以病就乘隙而入,钻到了你的身体里面。可是你仍然不知道回头,一门心思想着这件事,到后来,病就和你的魂魄融合了。你也就分不清哪里是魂魄,哪里是病了。” “你现在觉得自己清醒了。其实,你是睡得更沉了。师弟啊,好奇的人,心术不正的人,幸灾乐祸的人,都会染上病。那么,有野心的人呢?是不是也会染上病?” 妖道的脸色已经变了:“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答应……” 药王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打算答应,而且,我打算把我能找到的病都除去。” 妖道听到这里,转身就要逃走。而药王咬破了他的手指,把血涂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那道红色的光又出现了。它把妖道的魂魄整个拖了出来。 我看见妖道的魂魄丑陋不堪,已经快要失去人的模样了。他在使劲的挣扎,不断地向药王哀求。 药王叹了口气,低声说:“师弟,咱们该履行当年的若言了。”随后,他张了张嘴,把妖道的魂魄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妖道的魂魄已经变成了病,药王吞下去之后,身子马上变成了黑色。 他的身子晃了两晃,似乎要倒在地上,但是他踉跄着支撑住了。他嘴里面不住的念着佛号,缓缓地走到了大殿当中,坐在了供台上面。 我们都错愕的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药王缓缓地睁开眼睛,冲我们说:“三位,帮我生火。” 我和姚东都没有动,只是有点手足无措的看着药王。 道士叹了口气:“来吧,咱们成全了他吧。” 我们举起供台上的长明灯,烧着了屋顶上的椽子。然后就退到了药王庙外面。 很快,大火就起来了。梁木烧断,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药王双手捂着自己的七窍,端坐在大火之中,动也不动。 药王庙的大火将要熄灭的时候,才被周围的居民发现。等它们再想要救火的时候,火势已成,救不下来了。 道士拍了拍我和姚东的肩膀:“咱们走吧。等在这里,让人抓住咱们,说咱们是放火贼吗?” 我们三个人笑了笑,只好离开了,回到了盲人家中。 盲人和石警官几个人还没有睡。见我们三个回来了,马上询问情况。 道士把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旁人还没有怎么样,偷车贼反而先感叹了一句:“真是一代高僧啊。” 姚东笑着说:“怎么?看你的样子,是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亚司杂弟。 偷车贼笑了笑:“我也想痛改前非啊,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是贼不是?” 石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肯这么想,就还有救啊。” 我们几个人正说到这里,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我们诧异的打开门。发现一辆警车停在外面。警察身后,是气势汹汹的老百姓。 他们指着我们说:“就是他们放的火。我们看见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剃度 我们几个看见人家找上门来了,都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厚着脸皮争辩:“你们说火是我们放的,有证据吗?” 我们放火的时候是在半夜,不可能有人亲眼看到。 然而,那些村民一口咬定,他们赶到的时候。我们三个正在看热闹。 李老道开始发挥他不要脸的优势:“我们到的比你们早一点,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村民质问:“你们到得早了,为什么不救火?” 李老道笑嘻嘻的说:“不救火好像没有罪吧?” 警察摆了摆手说:“别吵了,带回警察局,仔细问问就知道了。然后他们拿出手铐来,看样子,是打算把我们给拷上。” 关键时刻,石警官挺身而出。对两个警察说:“我也是当警察的,咱们好好聊聊。”然后他亮了亮证件。 有围观的人高声喊:“官官相护啊。” 不过这一嗓子并没有得到响应。两个警察和石警官钻到了警车里面,他们交谈了很久,才从里面出来了。然后对围观的人说:“大家先散了吧。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会秉公执法的。” 看那些村民的样子,估计没有人相信他们会秉公执法。不过也无可奈何,只能渐渐地散了。 警察开着警车走了。而石警官拍了拍我们的肩膀:“走,回去睡觉。” 我好奇地问石警官:“你们怎么说的?” 石警官笑着说:“实话实说的。” 姚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他们能信吗?” 石警官笑着说:“为什么不信?办案多年的老警察,哪个没有遇见过怪事?只不过报告里不能这么写罢了。” 我们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们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盲人已经做好了饭。大家吃了个饱,然后倒在床上,昏天暗地的睡起来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们才从床上爬起来,吃过午饭之后,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我们结伴向药王庙走去了。 药王庙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在向里面张望。不过这里拉上了警戒线,任何人不得进入。 看守这里的警察见我们来了,都热情的打招呼,然后让我们进去了。看样子。石警官确实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了。 警察问李老道:“听说你是道士?” 李老道点了点头。 警察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们其实也早就觉得这药王庙不对劲了。哪有烧一张黄纸就能把病治好的地方?只不过咱们是警察。只有本事捉人,没有本事捉鬼,所以也就由着他去了。现在有你们来了,那就好了,后患可以除掉了。”亚司介号。 李老道笑了笑:“药王可不是后患啊,他这一番作为,堪称伟大。” 警察就连连点头:“确实伟大,不过,我说的那些祸患,指的是病。”他小声地问:“那些病还在吗?你帮我们看看,免得我们惹病上身了。” 李老道点了点头。他从手里面拿出几张黄纸来。我看见这黄纸分明就是天眼。 我奇怪的问:“这东西,白天也可以用吗?” 李老道笑了笑:“本来阳气太盛不能用。不过。通过一定的阵法,改变阴阳就可以了。” 他点燃了一束香,把香头插得满地都是。然后把天眼分给我和姚东。我们三个人站在香头组成的阵势中,感觉一阵阵冷风吹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把黄纸贴在心口上,努力地向大殿的废墟看过去。 这时候,我看到有一团光芒从废墟中飘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心想:“糟了,老和尚死了,病还在。” 然而,我看了一会,就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些病我见过几次,他们是黑色的,可是今天的这一团光芒,是五彩的。 我把黄纸拿下来,问道士:“这怎么回事?” 道士也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姚东在旁边说:“该不会是哪些病被火一烧,像是孙悟空在炼丹炉里一样,炼的更厉害了吧?” 道士心里也挺没底,犹豫着说:“不能吧……” 他想了一会说:“这样吧,咱们去看看。”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不怕被病传到身上吗?” 道士笑着说:“有什么可怕的?有盲人在这里,大不了,再请他把病从身上打出来就行了。” 他对我和姚东说:“把黄纸贴在额头上,压低了呼吸,咱们把碎砖瓦翻开,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 我和姚东照着他的吩咐做了。然后就爬到了废墟上面。慢慢地把砖瓦抛下来。 我们的动作很慢,因为快了的话,就会喘气,无法再闭住呼吸了。万一有什么邪物在下面,或许会沿着呼吸侵到我们的身体里面。 随着砖瓦被一点点的清理出去,我们看到了药王的遗骨。皮肉已经被烧尽了,只剩下一点骨骼。除此之外,废墟中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奇怪的看着药王的遗骨,问道士:“刚才是什么在发光?” 道士苦笑了一声:“你们还不明白吗?是他的骨头。” 我们更加疑惑了:“这是为什么?” 道士叹了口气:“听说……佛门中的高僧,火化之后,会出现舍利子。估计,这就是它的舍利子了。” 姚东挠了挠头说:“我怎么听说,舍利子像是玻璃球一样呢?和这个根本不一样啊。” 道士笑了笑:“也没有那么绝对吧。” 我们三个人从废墟中走了下来。石警官几个人围了过来,问我们:“怎么回事?” 道士想了想说:“这里都干净了。药王的遗骨也找到了。他被烧毁之后,好像出现了舍利子。” 石警官几个人脸上都露出震惊和佩服的神色来。 这时候,偷车贼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对着那火堆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嘴里面轻声念叨着:“我以前都错了,现在诚心改过。” 他回头看着石警官说:“能不能帮我剔掉头发?我想当和尚。” 石警官看了他两眼,淡淡的说:“当什么和尚?你偷东西的事,还没有和你算账呢。” 偷车贼慢慢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却很坚定:“先帮我剃度,至于之后是抓还是放,我绝无怨言。就算要判我的刑,我也去狱中念佛忏悔。” 石警官惊讶的看着他:“你想好了?” 偷车贼点了点头。然后他问警察:“这药王庙会再盖起来吗?” 警察们点了点头:“应该会的。而且药王的遗骨,会被重新供奉起来。” 偷车贼点了点头:“等我坐牢坐满了,会再回来的。” 石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剃度好说,我带你去理发馆,先刮一个大光头再说。” 姚东看着他们的背影,感慨了一声:“想不到。一个惯偷,居然能被感化了。” 我们在镇上等了几个小时。到傍晚的时候,就和盲人道了别,然后与石警官结伴买了车票,回到市里了。 偷车贼认罪的态度很好,估计关上一阵子就会被放出来。更何况,他整天闭着眼念经,在狱中与在外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在断头巷休养了几天,也就渐渐地把这些事忘掉了。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伸着懒腰走出门。忽然看见地上有一张脏兮兮的钞票。 我伸手就要捡,可是在我的手接触到它之前,忽然又犹豫了,我心里踌躇的想:“捡了它,会不会染上那种活的病?” 我还没有想清楚,就听到身后有个人哑着嗓子说:“小兄弟,你不想要的话,就把钱给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思想者 我听到身后有说话的声音,顿时停下手来了。 我回头看了看,发现身后是一个老乞丐。他一手端着一只红色的碗,另一只手,拽着背在脊背上的一只麻袋。至于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臭烘烘的。苍蝇绕着他乱飞。 老乞丐把钱揣在怀里,笑眯眯的说:“真不赖啊,真是有求必应。今天晚上,又可以吃好的,喝好的了。” 然后,他拿出一只手机来,坐在路边开始玩了。 我惊奇的看着他,心想:“这是一个假乞丐?听说现在做乞丐比正经上班还要挣钱,看样子,此言非虚。” 我刚刚想到这里,又听见那乞丐咿咿呀呀的唱:“城市是天堂,马路是银行,要上三年钱,娶妻又盖房。” 我心想:“这位老兄简直是直言不讳啊。” 我摇了摇头。走到乞丐身边,笑眯眯的说:“要饭也能挣钱?” 乞丐看了我一眼,神色如常,淡淡的说:“要饭当然不能挣钱了,你见过哪个要饭要成百万富翁的?” 我笑着说:“我看你就挺富的。” 乞丐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两声,然后说:“我这不是要饭要来的。是要钱要来的。年轻人,叫花子和叫花子也是有区别的。” 我笑着说:“我懂,净衣帮和污衣帮嘛。” 乞丐瞟了我一眼,淡淡的说:“你那是射雕英雄传里面写的吧?那是小说。不能当真。” 我惊奇的看着乞丐:“你也看小说?你认识字?” 乞丐轻蔑地说:“我会不认识字?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以圣土巴。 我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看见他身上脏兮兮的,胡子满脸,不知道他这话是随便说说,还是真的。 乞丐冷笑着说:“你心里肯定在想,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怎么会在街上要饭呢?我多半是在胡说八道,对不对?” 我干笑了一声:“确实有点奇怪。” 乞丐伸了伸懒腰:“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当乞丐能吃好喝好,为什么不当?年轻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我显得无聊,就和乞丐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几句话下来,我发现他恐怕真的是大学生,因为有些话,普通的叫花子是说不出来的。 等到傍晚的时候,叫花子神秘兮兮的说:“小兄弟,我和你聊得投缘。不妨送你一点好东西。” 我感兴趣的问:“什么好东西?” 乞丐端起自己的碗来,轻轻的敲了敲:“你想不想跟着我当乞丐?” 我瞪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去当乞丐?” 乞丐冷笑了两声:“小兄弟,你有点看不起我们乞丐啊。” 我连忙摆手:“那倒没有。我只是不太习惯这样的生活。” 乞丐像是看透我的心了一样:“而且,你所求的东西。也讨不来对不对?” 我错愕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乞丐叹了口气:“我明白,人活在世上啊。不仅仅想要钱,还想要名,好像要权。像我这种,只求温饱,逍遥自在的,那可太少了。不过,小兄弟,我可告诉你,你跟着我做乞丐,什么都能讨过来。” 他敲了敲手里的碗:“你想要名?好啊,名就来了。你想要权?好啊,权就来了。你以为咱们做乞丐的,就是没能耐的人吗?” 我惊讶的看着乞丐:“真的这么灵验?” 乞丐点了点头:“就是这么灵验。” 我又说:“连名和权都能讨来?” 乞丐淡淡的说:“只要你想得到的,都能讨过来。” 我有些不信服的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去讨呢?还在大街上要饭干什么?” 乞丐哈哈一笑:“我只是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罢了。只求温饱,不愿意要名利。小兄弟,当你发现名利唾手可得的时候,你也就不想要它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乞丐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你要不要跟着我做乞丐啊?” 我愣了一下,心想:“不劳而获的东西,谁不想要啊。”我马上就要点头同意。可是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住在断头巷,还不一定有几年的寿命呢。我还折腾个什么劲?”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冲乞丐摇了摇头:“算了。我这个人,不仅对名利很失望,连温饱都没有兴趣了。” 老乞丐奇怪的看着我说:“这可就怪了。一个人心灰意冷,必定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打击。打击你的东西是什么?咱们也照样可以讨回来啊。”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这个东西,讨不回来。金山银山也没有用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路牙子上站起来,一路摇头叹息着走了。 在经过混沌摊的时候,我要了一碗混沌,借着夕阳开始吃。 我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馄钝汤上面,疲惫,迷茫,看不到一丝希望。 我看着汤中的脸,忽然怒从心头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对老板说:“你的混沌汤,稀得都能照出人影来了。我也是老客户了,能不能实惠点啊?” 夕阳西下,把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我晃晃悠悠的向断头巷走去。其实我并没有喝醉,只是喝了一碗混沌汤而已。但是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即使是喝混沌汤都能产生三分醉意。 我努力地让自己的脑子迷糊,迷糊了之后,就不用面对这个无奈的世界了。 我重重的躺在床上,嘴里嘟囔着:“会须一饮三百杯。”说了这话之后,我又笑了:“如果真要喝三百杯馄饨汤,那老板的馄饨锅也被我喝干了,变成铁板烧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外面飘进来一团火光。这火焰旋转着,从窗户里面飞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马上从床上跳起来了。火光一闪而逝,消失在空气中了。 我闭住呼吸,一点大气都不敢出。可是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异样,我也感觉不到有小鬼出没的迹象。 我挠了挠头,心想:“怎么回事?难道不是魂魄?” 我刚刚想到这里,又有一点火光飘进来了。这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这火焰是烧着了的纸。 我伸出手,把那团火苗抓在手里,结果抓了一个空。原来纸已经燃尽,变成了一团纸灰。 我穿上鞋,悄悄地走了出来,我看见有个人正蹲在巷子口,不住的烧纸钱,而巷子里面的阴风,则把纸灰一团团的送进来了。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我这还没死呢,谁给我当孝子贤孙来了?” 我走到巷子口,跺了跺脚:“市区不让烧纸钱,你不知道吗?小心我抓你见城管。” 那人显然吓了一跳,惊慌的抬起头来。 纸钱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我惊讶的发现,他就是白天的乞丐。 乞丐错愕了一下之后,就笑了。他冲我说:“兄弟,原来是你啊,咱们两个,他乡遇故知啊。” 我笑了笑:“走过两条街就算他乡了?” 我蹲下身子,看了看地上的那些纸钱,一沓一沓的,加起来怕是有几千亿。我随手提起一摞来,扔在火堆里面:“老兄,你怎么白天讨钱,晚上散钱呢?” 我这话本来是调侃乞丐的,谁知道他居然拍了一下手:“老弟,你这话就说对了。咱们就是要这样。白天讨钱,晚上散钱。一进一出,一呼一吸,人才能有活泛劲,你说对不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你总得有来的,有走的。” 乞丐的话让我心中一动,我缓缓的点了点头:“有道理。想不到,这讨钱里面,还有大学问。” 我笑着说:“老兄,感觉你快讨成思想家了。” 乞丐摆了摆手:“这不是我想出来的。这是咱们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祖师爷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我听了这话,心想:“这老哥还真是看过射雕英雄传,里面的词张口就来啊。” 乞丐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得:“老弟,你可别看不上,我念的这几句,可是正经的道藏。而且祖师爷说了,这个世界,是平衡的。这里多出去一块,那里就要少了一块。所以你白天讨钱之后,晚上就要散出去。只有这样,才能生生不息,把钱顺利的讨过来。” 我点了点头,然后感兴趣的问:“那你每天就端着这么一只碗,四处讨钱,钱就来了?” 乞丐点了点头:“富人慷慨解囊,穷人勒紧裤腰带支援。时不时还能从地上捡一点。” 我瞪大了眼睛:“这么神奇?” 乞丐点了点头:“就是这么神奇。”他似乎唯恐我不信一样,挥舞着手臂说:“老兄,我也是上大学出来的,所以我能更好地理解祖师爷的话。这个世界,你看起来混沌不堪,谁也说不定遇见谁。其实,是有一定规律的。只要掌握了这个规矩,就可以捞到好处。” 他把自己手里的碗端起来,敲了两下:“看见没有?我就捞到好处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祖师爷 我发觉晚上和乞丐聊天,好像比白天更有意思了。于是我问他:“那么世界有什么规矩?祖师爷怎么说的?” 乞丐想了一会,对我说:“你玩过台球没有?” 我点了点头。 乞丐笑了:“就算没玩过,也见过。一竿子下去,那些球四处乱飞。你根本不知道他要飞到哪,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是啊。” 乞丐嘿嘿的笑了一声:“可是如果有一个科学家。通过测量当天的温度。风速,球的质量,台球桌的倾斜度。以及摩擦数等等。就可以列出一个式子来。这式子的结果就是,这些球最终会停在哪,你信不信?” 我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大学生啊。”我点了点头:“我当然信啊,理论上是这样的。” 乞丐神秘兮兮的说:“那你想过没有?咱们就是那些台球。地球就是一张巨大的台球桌。所有的人,所有的植物,所有的动物。都是在互相碰撞的台球。我们的轨迹看起来是没有规律的,但是其实是可以计算出来的。”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乞丐笑嘻嘻的说:“当然有道理了。有不少人就是靠着这个理论算命的。那些人说啊,周易就是老祖宗简化之后的式子。只要把你的生辰八字代入进去。就可以看到你的一生了。” 我笑着说:“这个说法倒是挺新颖的,有点意思。” 乞丐说:“那些算命先生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是我这个是真的。” 他低声说:“我今天捡钱,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只要做了乞丐,入了祖师爷的门墙,他老人家就会保佑着你。暗中安排,你这颗球,早晚会被打中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忽然奇怪的看着我说:“你住在这个地方?” 我点了点头:“是啊,这巷子是我的家。” 乞丐叹了口气:“可惜,可惜。这巷子不吉利啊,你怎么住在这里?” 我心中一动:“你知道这巷子的来历?” 乞丐摇了摇头:“那倒不清楚,不过我也有几个朋友,是乞丐。本来大家好好地。一块拜了祖师爷,结伴要钱。谁知道这几个人抽什么风,忽然不要钱了,改成要饭。后来连饭也不要了,在地上捡别人扔下的面头吃。结果越过越穷,饿的面黄肌瘦。连个住处都没有。” “后来他们看见这巷子里面有个小屋,干脆就住进去了避风雨。结果过了几年。这几个人都不见了。到处找不到。有的说是被鬼抓走了,有的说是被人杀了。反正这巷子挺邪门的。” 乞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心里面很清楚。看来他的朋友被城隍选中了。在断头巷住了一段之后,就失踪了。 乞丐对我说:“小兄弟,咱们两个一见如故,我不妨给你提个醒。搬出来吧,这地方不吉利。” 我苦笑了一声,心想:“我倒是想搬出来。可惜,还有机会吗?” 乞丐犹豫了一会,对我说:“我看你眉头紧皱,像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你不妨说出来啊,也许咱们能用碗讨回来呢?” 我幽幽的说:“和鬼有关的事。也能讨回来吗?” 我本以为这话说完之后,马上就能把乞丐吓跑。谁知道他居然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不能?大千世界,阴阳五行,没有咱们不能讨的东西。” 我越来越疑惑的看着他:“你还没有问我要干什么呢,怎么就知道能讨回来?” 乞丐笑了笑,淡淡的说:“无论你要干什么,都能讨回来。怎么样,给我说说?” 我点了点头,尽量简要的说:“我需要百鬼的灵气。” 乞丐一拍大腿:“这有何难?咱们把鬼叫来,然后挨着个,让他们把灵气给你不就行了吗?” 我看乞丐说的信誓旦旦,有些不敢相信:“你这是真的假的?怎么这么有把握?” 乞丐笑了笑:“你这个更奇怪的事我都见了不少,这个算什么?小兄弟,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做乞丐啊?”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做啊,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做?” 乞丐笑了笑:“这就对了。很多人蒙昧以求得想要做乞丐,却没有机会呢。” 他想了想,对我说:“咱们先拜祖师爷吧。” 我好奇地问:“祖师爷是谁?” 乞丐笑着说:“颜渊。” 我挠了挠头:“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呢?” 乞丐笑着说:“当然熟悉了,他不是孔子的高徒吗?” 我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不是论语里面的吗?” 乞丐点了点头,冲我笑着说:“你想啊。他吃这点东西,躺在破巷子里面,还挺高兴,这不是乞丐是什么?” 我笑着说:“好像有点道理啊。” 乞丐拉着我向东方拜去:“颜回肯定不是第一个乞丐。不过他老人家是孔圣人钦点的,咱们就得把他尊为祖师爷了。” 乞丐拉着我向东方拜了拜。而我也就跟着他敷衍了事的磕了几个头。 磕完头之后,乞丐就把麻袋从背上放了下来。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来。那是用枯草和碎纸片缠的严严实实的一个球。等他把枯草解开之后,我发现是一只白瓷碗。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麻袋里面,全是这种碗?” 乞丐点了点头:“是啊。” 我干笑了一声:“看样子,你时刻准备着把咱们丐帮发扬光大啊。” 乞丐笑了笑:“干一行,爱一行。” 那只白瓷碗好端端的,绝对是新买回来的。然而,乞丐捏着它,在马路牙子上轻轻地碰了碰,顿时,白瓷碗缺了一个边。变成了有豁口的碗。 乞丐把碗递给我,细心地嘱咐我:“兄弟,以后吃饭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别被这个豁口割破嘴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好端端的碗,为什么把它打破呢?” 乞丐笑着说:“兄弟,你有所不知啊。咱们乞丐再富有,东西到底是要来的。所以要低调。别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老天爷看你这么狂妄,哪天一生气,把你的好运气都收走了。你再哭天喊地,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所以咱们统一要用有豁口的碗,以示不忘初心。随时提醒着自己,谦卑对人。”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没想到做乞丐还能做出这一番大道理来。” 乞丐长出了一口气:“好了,把你的手指在豁口上割破吧。” 我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割破手指?” 乞丐笑了笑:“你不割破手指,祖师爷怎么知道你是谁?你得用鲜血祭奠他老人家。他才好给你安排差事啊。” 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碗:“看到没有?我的碗为什么是红色的?” 我震惊的说:“用血染红的?” 乞丐点了点头:“不错,是用自己的血染红的。” 我苦笑了一声:“你整天抱着一只血碗走路。心里面不害怕吗?” 乞丐笑了笑:“自己的血,有什么害怕的?而且,吃饭睡觉,我另外有别的碗。这只碗,就是咱们的图腾,和别的宗教里面的神像差不多。得敬着,供着。每次乞讨之前,先用血祭奠一下祖师爷。” 我点了点头,心想:“也罢,估计我也供奉不了你几次了。万一真的能凑足百鬼的灵气,我再把你砸了不就行了吗?” 我把中指放在了豁口上,用力的摁了下去,然后慢慢地拖动。顿时,鲜血就流下来了。 它沿着惨白色的碗,从豁口流到了碗底。像是一条暗红色的虫子一样。以圣边技。 乞丐点了点头:“老弟,可以了。你这个小乞丐,祖师爷收下了。” 然后他跪在地上,把碗高举过头顶,嘴里面大声的叫着:“多谢祖师爷赏一口饭吃。”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叫了一声:“多谢祖师爷。” 我一边叫,一边在心里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觉得自己走到歪门邪道里面来了?” 乞丐拉着我坐在马路牙子上,对我说:“老弟,现在可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小鬼来了,你就可以跟他们讨灵气了,他们不会拒绝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坐在马路边左顾右盼。以前我怕鬼的时候,时不时就看见黑影飘过去,可是今天要找鬼,却怎么都看不到了。 我正在着急的时候,乞丐拉了我一把:“兄弟,咱们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事。我们乞丐有一点敲门,那就是讨富不讨贫。有钱人再为富不仁,一点残羹剩饭还是有的。可是穷人再同情你,也不一定拿得出东西来。所以,咱们宁可受些白眼,到富人区去。” 我点了点头:“这道理很对啊。” 乞丐笑了笑:“所以,老弟,你别坐在马路牙子上等了。不如去乱葬岗,停尸房,太平间,或者什么闹鬼的宅子里面去看看。我觉得,在那里面,恐怕会有收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招鬼 乞丐说的那些地方,确实有很多小鬼。只不过,无论是乱葬岗,还是太平间,都实在有些阴森。所以对于这个提议,我有些犹豫不决。 乞丐坐在马路牙子上。笑着说:“老弟,你打算等到天亮,太阳出来之后再找小鬼吗?” 我笑了笑,冲他说:“老兄,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去见鬼?” 乞丐摇了摇头:“老弟,我乞讨了这么多年,什么没有见过?可是我也是人,哪有人不怕鬼的?不瞒你说,我每天晚上烧纸钱的时候,都不敢睁开眼,就怕身后忽然伸出一只爪子来,把我身边的纸钱抓走了……” 他这样说就算了,一边说,还要一边向后看。结果引得我也心惊胆战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我干笑了一声:“老兄,我刚才对乱葬岗确实有点怕。现在听你说了这两句之后,就更怕了。” 我叹了口气,对乞丐说:“乱葬岗的鬼,为什么留恋不去?不肯投胎?我看八成有冤屈。至于闹鬼的宅子就更别提了,十个有九个是厉鬼。那种东西,咱们最好别招惹。” 乞丐奇怪的看着我,嘴里啧啧连声:“兄弟,看不出来啊。你对鬼还挺有研究?” 我干笑了一声,冲乞丐笑了笑:“谁愿意研究他们?这不是被逼无奈吗?” 乞丐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沉吟了一会,缓缓的说:“我听说,有一种招鬼的办法。在十字路口敲碗就行。咱们有现成的碗,不如试试?在城市中飘荡的孤魂野鬼,应该没有什么危害。” 乞丐点了点头。一拍大腿:“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以向岁亡。 我冲他抱了抱拳:“老兄,你可真是讲义气。” 乞丐也冲我握了握拳:“咱们丐帮。当然都是讲义气的好男儿了。” 我帮着乞丐背起那一麻袋瓷碗,心想:“你可真是个武侠小说迷。” 我们两个走到十字路口,然后蹲下下来。我从路边捡了两根树枝,权当筷子,然后就要敲碗。 这时候乞丐拦住我了。他对我说:“兄弟,这只碗可不能敲,这是咱们的图腾啊。我给你两只普通的。” 他从麻袋里面掏出一只完好的碗,递给我了。 我道了一声谢,就蹲在地上,快速的敲起来了。 深夜的大街本来就安静,敲碗的声音远远地传出去,带着几分凉意。而乞丐则蹲在我旁边。继续烧那些没有烧完的纸钱。 他一边烧,一边嘟囔着说:“有怪莫怪,得罪莫怪。” 看他紧张的样子,似乎真的是很怕鬼。我正要笑他两句,忽然看见他身后有点不对劲,那里伸出一只黑乎乎的手来。这手握住一沓纸钱,迅速的跑开了。 没有胳膊,没有腿,只有一只孤零零的手。我看到这幅景象,差点就要吓晕过去了。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身前传来了一丝丝的凉意。我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像是起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一样。 几秒钟后,我终于发现了,原来是有一大团的黑烟,正在徐徐飘过来。 而这些黑烟,慢慢地聚拢成形,最后变成了一个个小鬼。 我看到他们个个瘦骨嶙峋,眼睛里面泛着饥饿的光。时间不长,我和乞丐就被他们给包围起来了。 那些小鬼慢慢地弯下腰来,看了看那我们的碗。苦着脸说:“空的。” 他们互相交头接耳,都带着哭腔说:“是空的,没有饭。” 最后,他们齐刷刷的看着我和乞丐:“我们想吃饭。” 我捅了捅乞丐:“老兄,这怎么办啊?” 乞丐哆哆嗦嗦的说:“老弟,你对鬼这么了解,怎么反倒问我啊?我哪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把身上的袍子掏出来了,展开了,铺在地上。对乞丐说:“怎么冲他们要灵气啊?” 乞丐一听说到他的老本行了,顿时来了精神。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你跟着我念啊。” 我点了点头。 乞丐念:“我是一个乞丐。颜渊门下的弟子。一不偷,二不抢,只盼大爷给口粮……”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他:“我今天不要口粮,只想要灵气。” 乞丐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对对对,灵气。” 他又念:“我是一个乞丐,颜渊门下弟子,一不偷,二不抢。只盼着大爷给灵气。今日讨,明日还,赌咒发誓,不敢食言。”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我,轻声说:“你念一遍,一个字都不要错啊。” 于是我依言念了一遍。身前的那些小鬼听了之后,都嘟嘟囔囔的说:“我们是饿鬼。” 我看了看乞丐:“这怎么办啊?” 乞丐干笑了一声:“听说饿鬼是阴间最穷最苦的小鬼,老弟你今天能端着碗跟他们要东西,也算是一件奇事了。”他低声说:“再念一遍,直到咱们达到目的为止。” 我叹了口气,只好又念了一遍。而那些小鬼摇摇晃晃的,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挨个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了袍子上。 我看着他们挨个留下灵气,心里面乐开了花,心想:“这下可好了。百鬼灵气,眼看着就要凑足了。我再也不用害怕那只厉鬼找我的麻烦了。” 我正在窃喜的时候,眼看着小鬼们已经写完了八字。他们写完之后,仍然站在周围不肯走,只是木愣愣的盯着我们两个。 我问乞丐:“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乞丐抱着脑袋,哭着脸说:“我怎么知道?” 那些饿鬼低声说:“我们饿,想要吃的。”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你们想要吃的,可是我没有啊。” 然而,那些饿鬼像是听不懂一样,仍然一句句的重复:“我们饿,想要吃的。” 一只鬼这么说,两只鬼也这么说。这句话就像是病毒一样,迅速的传播开了,然后那些小鬼都乱糟糟的呐喊起来了。 我知道,在这种环境里面,人很有可能被带疯,而普通的小鬼,也会被群体发出来的强大怨气激怒,而变成厉鬼。 万一这几十只饿鬼变成了厉鬼。那我也就不用活了。 我着急的抓耳挠腮,对乞丐说:“遇见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乞丐皱着眉头说:“老弟,咱们乞丐居无定所,要说遇见一两只鬼,那也遇见过,可是像今天这样,几十只鬼把咱们围起来,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啊。你问我怎么办,我真是说不上来了。” 我想了想,对他说:“平时你走在路上,有饿汉跟你要吃的,你怎么做?” 乞丐随口回答:“怎么做?当然是怒气冲冲的喊一嗓子:老子是乞丐,只有老子跟别人要,还没见过别人跟老子要得。你饿昏了头了吧。” 乞丐摊了摊手:“一般的对方就跑了。有的跃跃欲试要打一架。只要咱们招呼一声,满城的乞丐都会跑过来助拳。” 他嘿嘿笑了一声,冲我说:“实不相瞒,我打了这么多场架,还没有输过,为什么?还不是咱们这些穷哥们比较讲义气?你别看白天走在街上,人五人六,西装革履的,没准到了晚上,都是颜渊祖师爷的弟子。那身行头,八成是讨来的。” 乞丐得意洋洋的讲着他的辉煌史,而我却没有心思听。我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冲那些饿鬼喊了一嗓子:“老子是乞丐,只有老子跟别人要,还没见过别人跟老子要得。你饿昏了头了吧。” 这话把乞丐刚才的神态学了个十足十,至于有没有效果,那我就不清楚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国粹 我喊完这一嗓子之后,心里面也是一阵忐忑。万一没有把这些小鬼吓跑,反而激怒了他们,那我今天大概是活不成了。 然而,小鬼们听我喝了一声之后,全都安静下来了。寂静的夜里。只剩下我自己的声音,向远处飘去:“你饿糊涂了吧……” 然后形成了回声,又慢慢地飘了回来:“你饿糊涂了吧……” 小鬼们全都瞪着眼看着我。这种沉默或许只有几秒钟,但是对我来说,却像是几年一样漫长。 终于小鬼们动了。不知道是谁最先哭了一声:“我们饿,想要吃的。”然后远远地逃走了。 紧接着,这群小鬼迅速的散开了,向四面八方逃去。而他们的哭声也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直到很久之后,我似乎都能听到他们在哀怨的哭:“我们饿,想要吃的。” 小鬼们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乞丐也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老弟,恭喜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 他笑嘻嘻的说:“现在你相信咱们祖师爷的手段了吧?” 我点了点头:“信了,心悦诚服的信了。” 我把袍子收起来,藏在身上。对乞丐说:“怎么样?去我那里睡一晚上?” 乞丐摇了摇头,笑嘻嘻的说:“四海为家,习惯啦。”他背起地上的编织袋,冲我抱了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我也点了点头,说道:“后会有期。” 等乞丐走了之后。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真是江湖人啊。讲义气。不错。” 我揣着袍子走到了断头巷,心里面盘算着,今天收到了多少小鬼的灵气。粗略的算了一下,怎么也得有几十个。三分之一肯定是有了。再多进行两次就够了。 也许是心里面有了着落的缘故,我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我先是在馄饨摊上吃了饭。然后去道观转了一圈。 我看见道士正和姚东低着头研究药方。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尸毒的方法,我百无聊赖,也就走出来了。 来到大街上之后,我看着街上的行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是乞丐。 我看到穿西装的,心想:“他的体面是不是乞讨来的?” 我看到坐豪车的,心想:“他的富贵是不是乞讨来的?” 我一边想着,一边慢悠悠的走到了断头巷。看见那只碗放在窗台上,上面还沾着我的血迹。 鬼使神差的,我拿起三支香来,点燃了,对着那只碗拜了两拜。 我叹了口气。心想:“我现在真的变成颜渊的信徒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昼伏夜出,每天晚上都出去敲碗招鬼。然后向他们乞讨灵气。 这些鬼全都是饿鬼,很不情愿的把灵气给我了。而且经常围着我,跟我要饭。开始的时候,我还带一点饭过去送给他们。但是这些鬼的肚子简直是无底洞。吃多少也喊饿。到后来,我也就懒得理他们了。讨完了灵气之后,直接大喊一声,把他们赶走就算了。 这天傍晚,我吃饱了饭,盘算着要不要继续乞讨。眼看着太阳落山,天已经黑下来了。 这时候,我的电话忽然响了。我接起电话来,里面传来了石警官的声音。他在那边笑着说:“郭老第,我请你看戏,你来不来?” 我皱着眉头说:“请我干什么?看戏?老兄,你是在开玩笑嘛?我看戏干什么?不去,不去。” 我随手要挂了电话,石警官着急的说:“别不来啊。这可是国粹。人家好容易来咱们这里演出,如果一个人都没有,多伤面子?你好歹凑个数。” 我苦笑着说:“我一句话都听不懂,凑什么热闹?太无聊了。” 石警官笑着说:“你放心,在大剧院演出。座椅比你的床舒服。你靠在那里,吃零食,玩手机,睡大觉,聊闲天,都没有人管你。怎么样?剧院免费赠送饮料零食。” 我笑着说:“你早说免费赠零食啊。我不早答应了吗?你等我收拾收拾,我马上就去。” 石警官答应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我揣上手机,想要去道观,把姚东和李老道也叫上。 然而,我刚刚走到巷子口,有一辆车就停下来了。这辆车的车身上画的花里胡哨的,全是京剧中的脸谱。司机把车窗摇下来,把脑袋探出来问我:“是郭先生吗?” 我点了点头:“是啊。怎么?” 那司机笑着说:“我是剧团的,石警官让我来接你。” 我笑着说:“石警官想的还挺周到。” 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车玻璃上面贴着脸谱,我有点看不清楚外面有什么。而且那些脸谱有鼻子有眼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正把脸贴在玻璃上,向里面看一样。 司机一边开着,一边感慨:“年轻人当中,像你这样热爱看戏的可是不多了。” 我笑了笑:“国粹嘛,传承一下挺好的。”对方是剧团的,我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告诉他我是为了混吃混喝才去的。 司机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国粹可不能丢啊。让我说,忠孝礼义廉耻,一样也不能少。” 我开玩笑的说:“那三纲五常呢?” 司机居然认真的说:“三纲五常也要提倡,你看看,现在没有皇帝了。大伙都没有了主心骨。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以前咱们有皇帝,有孔圣人,没事磕个头,烧个香拜个佛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你看看现在。唉,中国人呐,没有信仰。” 我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只能强忍着笑说:“有道理。听了你的话,茅塞顿开。” 我和他说了两句话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他说:“你等一下。麻烦你去道观,接我两个朋友。” 司机有些为难的说:“去道观接朋友?你这朋友,被邀请了?” 我愣了一下:“这还要被邀请?” 司机点了点头:“是啊。这可是国粹。中华民族皇冠上的明珠。总不能随便亵渎吧?所以咱们每一场演出,来看的都是真正懂戏的,爱戏的。一半的人,坐在下面不是睡大觉,就是交头接耳吃东西。这个咱们可不欢迎他们。” 我无奈的说:“那咱们自己去吧,不用接那两个朋友了。” 司机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就开着车走了。 在路上的时候,我心中好笑:“一百年前,你们兴旺的时候,也没有把自己打扮的这么高雅。怎么到这时候了,反而放不下架子来了呢?” 时间不长,汽车就停下来了。司机带着我走下来,热情的说:“跟我来吧。” 我看到前面有一座建筑,只不过这建筑黑乎乎的,并没有开灯。 我疑惑的说:“是这里吗?怎么这么黑?” 司机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咱们这经费也有点不足。能够租下这个场子来就不容易了。至于照明什么的,能省则省吧。” 我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 我跟着司机摸黑走了进去。时间不长,就到了一个大厅里面。 我看见舞台上亮着几盏灯。而那一排排的座位中间,就黑乎乎的了。我心里面嘀咕:“怎么搞的像是要看电影一样?” 我想要看看周围的人,只不过,他们的脸都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我只能感觉到,他们个个正襟危坐,似乎很重视这一场戏。以反何划。 看样子,他们都是国粹的忠实拥护者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京戏 我在周围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石警官的影子。我回头想要找那个司机,也已经找不到了。 我只好找了一个空位子,暂时坐了下来。我掏出手机,想要给石警官打个电话,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我百无聊赖。盯着空荡荡的戏台,心想:“我是不是被石警官给坑了?” 果然,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免费的饮料和零食。我现在很想离开这里了,但是左右都坐满了人,更何况,这里黑灯瞎火的,我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我只能耐着性子坐着,希望过一会有人上厕所,我能跟过去。 几分钟后,戏台上出现了一个人。这人身材挺高,不过干瘦干瘦的,一身西装穿在身上,像是披了麻袋一样。一个劲的打晃。 这人拿着话筒,轻轻地吹了吹,试了试声音没有问题,然后对着观众们说:“各位戏迷朋友,我是剧团的团长。今天来这里的,都是热爱国粹的,支持国粹的。我先对你们表示感谢。不过,只有你们的支持还不够,唱京戏的演员必须要活下去。” “只有他们吃饱了饭。这一行还不会断了传承。所以,我们不能再墨守成规了,我们应该迎合市场,对京戏进行一番改造。” 我听这团长说到这里,心想:“这人倒是听有见识啊。”我抬起手来,想要鼓掌。可是发现周围的人全都没有动,于是我把手也放下去了。 而团长继续说:“有的朋友说。这都是国粹。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怎么能随便改呢?我认为这种观点不对。不改怎么创新?不改怎么向前发展?不改怎么生存?咱们是在进化,不是在糟蹋老祖宗的东西。当初京戏之所以能变成京戏,不是改了很多吗?” 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努力地鼓起掌来了。只不过,整个剧院只有我一个人鼓掌,这气氛实在是有点怪怪的。 掌声稀落,倍感凄凉,倒不如不鼓掌。于是我又停下来了。 那团长冲我的方向笑了笑,对我们说:“就算只有一个人支持,也是给我莫大的动力。更何况。过一会,你们就会喜欢上这种新式的戏剧了。今天,我们先试演一场,希望大家看完之后,多多提一些宝贵意见。” 我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看戏需要邀请了。原来这戏不是随便唱的。而是关系到京戏改革的大事。 照这么说的话,坐在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 可是,石警官为什么让我来?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剧团里面恐怕也有明白人,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发展,离不开政府的支持,所以给当地的政府领导都送了票。估计石警官也得到了一张。而他本人对京戏实在不感兴趣,所以把我推出来了,让我坐在黑暗的大厅里面受罪。 我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面是有点气愤的。可是听了团长的一番话之后,我心中倒有些期待了。我挺好奇,想知道团长把这戏改成什么样子了。 团长发言完毕之后,就退下去了。后台想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好戏正式上演了。 过了一会,戏台上面出现了两个小妖。这小妖一红一白,很容易辨认。 那红妖说:“兄弟,咱们做妖精的,虽然有几百年的寿命,比做人要好得多了。可是终究是会死的。这可怎么办?” 那白妖说:“这个好办。要么,去蟠桃园偷仙桃。要么,是老君炉盗仙丹。要么闯入地府,勾去生死簿上的名字。” 我听到这里,心想:“原来今天唱的是西游记啊。这两个小妖说的是大白话,我能听懂。还挺有意思的。” 然而,那红妖叹了口气,看样子颇为为难的说:“咱们两个小妖精,有什么本事了?根本无法上天入地啊。” 白妖想了想说:“哎?我想到一条妙计。镇元大仙的道观不是在地上吗?咱们偷偷溜进去,摘一个长生果吃,不就好了吗?” 红妖使劲的摇头:“不行,不行。五庄观容易进,道士不好惹。如果被镇元大仙发现了,嘿嘿,咱们两个连这几百年的寿命都没有了。估计会被他埋在人参果树下,当了肥料。”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想笑。可是周围的人谁也不出声。我咧了咧嘴,心想:“这些人的笑点怎么这么高?这么好玩的台词都无动于衷。” 白妖有些不耐烦的说:“兄弟,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样?” 红妖想了一会,淡淡的说:“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据说这人是金蝉子转世,咱们吃了他一块肉,就能长生不老了。” 白妖马上借口说道:“你指的是唐僧?可是他手底下手三个徒弟,厉害得很。这可怎么办?” 红妖冷笑了两声:“放心吧,我有办法。” 随后,戏台上有两块红帐子,慢慢地合上了。把一切都遮住了。 几秒钟后,红帐子拉开。出现了一座寺庙。而寺庙旁边,有两个和尚,正在吆喝:“本寺方丈,讲经说法。欢迎得道高僧,前来听经。” 这两个和尚虽然穿着袈裟,光着头,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们是刚才的那红白二妖。 远远地,唐僧师徒出现了。唐僧听到和尚的吆喝,马上从白龙马上跳了下来,就要进寺听经。 和尚把他拦住了,颇有些无礼的说:“这间庙,只有得道高僧才可以进去。你们想想,佛经是多么神圣的东西,万一被不男不女,不三不四,不人不妖的怪物玷污了,这可怎么办?” 这一番话,夹枪夹棒,把三个徒弟都骂进去了。 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唐僧笑了笑,对两个和尚说:“这样吧,我自己进去怎么样?”以反东血。 那两个和尚不情愿地说:“看你长得一副人模人样的,打扮的倒像是一个得道高僧。这样吧,我靠你几句经文,你能背下来,我就让你进去。” 唐僧果然乖乖地等着,让和尚出了几道题,而他都答上来了。和尚也遵守承诺,让开了身子,让唐僧走进去了。 剩下的师徒三个当然也想进去,不过都被和尚给拦住了。 和尚笑着说:“你们如果能回答出问题来,自然会让你们进去。” 结果这三兄弟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 几分钟后,戏台上的场景又是一换。 我看见一个老和尚,正在一座高台上讲经。香火缭绕,很是神圣。 只不过,这大殿里面灯光昏暗,除了老和尚周围有一点灯火的光芒之外,其余的地方全是黑乎乎的。 我找了很久,才发现唐僧的位置。只见他双手合十,正听得津津有味。 而他的身边,则层层叠叠,坐着很多的和尚。 时间不久,这些和尚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们纷纷乱动身子,有的把上衣脱了下来,有的把僧帽摘了下来。 我看见他们个个身上长着毛发,生者尾巴,或者头顶上有两个大耳朵。这些和尚,原来全都是妖魔鬼鬼怪。 可惜唐僧仍然一无所知,仍然看着老和尚,默默地念经。 我叹息了一声,心想:“这一出戏,真的是挺有意思的。西游记里面绝对没有这一幕。这肯定是新式京剧自创出来的。”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高台上的僧人说:“当年佛祖舍身饲虎,今天有咩有这样的人,愿意发下此等宏源啊?” 无人应声。 然而,老僧指了指唐僧,淡淡的说:“你愿不愿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宏愿 我坐在剧院里面,看着台下这出戏,越来越感兴趣了。我心想:“看样子,这帮人真的要扛起国粹的大旗了。” 只见戏台上,老和尚指了指唐僧,问他:“你愿不愿意像当年的佛祖一般。发下宏愿。割肉喂鹰,舍身饲虎?” 唐僧的表情明显很错愕,他愣愣的说:“这个……这个……” 老和尚走过来,死死地盯着他,逼问说:“怎么?你不肯?” 唐僧犹豫不决,含含糊糊的说:“倒不是不肯,只不过……” 老和尚挑了挑眉毛:“这么说,你是肯了?” 唐僧干笑一声:“那倒也不是。” 老和尚很是恼火的大喝了一声:“又是肯,又是不肯,犹犹豫豫,含含糊糊,我看你不像是得道高僧,倒像是一个犹豫观望,唯利是图的奸商。” 唐僧被老和尚逼问的无言可答,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来。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说:“舍身饲虎。割肉喂鹰,小僧也是很乐意的。只不过……只不过这里既没有鹰,也没有虎。所以我空有一番宏愿,也难以被大师看到了。” 老和尚冷笑了一声:“谁说这里既没有鹰,又没有虎?你向旁边看看。” 直到这时候,唐僧才想起来向周围张望。这一张望,就看见满屋的牛鬼蛇神,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唐僧哆嗦着说:“你们……你们是妖怪。” 老和尚嘿嘿笑了一声:“是啊,我们是妖怪。也是佛祖割肉喂的鹰,舍身饲的虎。你既然已经发下宏愿了,为什么不把这肉身施舍给我们?” 唐僧脸上满是惧意,看样子,他是在使劲想着逃生的办法。过了一会,他轻声说:“本来,把肉身给你们也没什么,只不过……我还要去西天取经。这个……万一死在半路。取经的事不就做不成了吗?” 老和尚冷笑了一声,对唐僧说:“你这种贪生怕死之辈,取来了真经又有什么用?佛祖的经是好经,全被你给念歪了。” 唐僧怔怔的看着老和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和尚又说:“佛祖说,要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你不肯做,就是违背了佛祖的教训。这和喝酒吃肉,烧杀淫掠的恶人是一样的。你这种大恶人,到了灵山,能见到佛祖吗?求来了真经,能按照里面的道理做吗?如果做不到的话。背的滚瓜烂熟,有什么用?” 这一番话,让唐僧面色死灰。 而旁边的小妖也纷纷起哄说:“你刚才明明答应了我们,说肯把肉给我们,现在又反悔了。哪有这样的和尚?你这种人还想成佛?真是岂有此理。” 唐僧慢慢地站了起来,合十说:“善哉,善哉,我今天才算是明白了。原来西天取经,只有一难,而我投机取巧,绞尽脑汁和佛祖的意愿作对。所以侥幸过了一难,又是一难。原来每一难,是佛祖渡我一次。八十一难之后,见我渡无可渡,就把我重新扔到轮回当中去了。” 他走到高台上,脱下僧袍,赤身裸体,盘腿打坐,冲众妖鬼说:“来吧,你们吃了我的肉,长生不老。以后再也不要害人了。” 众妖见他这么说,反而开始犹豫了。而那老和尚仰天大笑,冲左右的妖怪说:“原来想要捉住唐僧这么简单,只需要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说一些歪理就可以了。” 这时候,戏台上轰然一声巨响,有两块门板飞了进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原来是唐僧的三个徒弟见形势不对,跑进来救人了。 然而唐僧却摆了摆手:“今天这件事,是我自愿的,你们可不能来干涉。” 唐僧的三个徒弟见自己师父执拗的很,真是无可奈何,但是又不肯离开,打算把他强行掳走算了。这时候,唐僧又说:“你们今天带走了我,我还是会回来的。” 三个徒弟听了这话,只能摆了摆手,由他去了。 而众妖怪一拥而上,把唐僧分而食之。 唐僧在妖怪的咀嚼声中,淡淡的说:“天竺中土,都是人间。人间的昆仑山上没有神仙,天竺的雷音寺里面,怎么会有佛祖呢?想要去西方极乐世界,就要学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可怜我走了几万里路,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再也听不到了。 而这时候,从头顶上落下一道金光来。这金光,正好照在唐僧的尸骨上。 唐僧的尸首已经变成了一副骨架,上面的皮肉在转瞬之间,早就被众妖怪啃干净了。有几个饥饿难耐的妖怪心有不甘,正在使劲的咬着最后几根骨头。 然而,金光照在白骨上之后,原本已经死掉的唐僧忽然长出皮肉来,由一副残缺不全的骨架,重新变成活生生的人。 唐僧合十,虔诚的念叨了一声:“我佛慈悲。” 众妖怪看到这种异象,先是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重新扑了上去,几分钟后,又把唐僧吃的只剩几根骨头了。 然而,这骨头在转瞬之间,又生出皮肉来。 如是者九次,众妖怪心悦诚服,跪在地上说道:“佛祖法力无边,我等皈依。” 随后,这个剪下一条尾巴来,那个扯下一只耳朵来。千百只妖怪的皮毛连缀起来,缝成了一件袈裟,帮唐僧穿上了。 而那金光渐渐收敛,带着唐僧以及众妖怪不知去向了。 三个徒弟站在寺庙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茫然无措。 猪八戒看着孙悟空说:“大师兄,师父走了,你最大,你说咱们该怎么办?”以纵纵弟。 孙悟空叹了口气:“分行李。你回你的高老庄,我回我的花果山,咱们一拍两散。” 沙和尚着急的问:“咱们不取真经了?” 孙悟空苦笑了一声:“师弟,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经念不得。念完之后,被人三言两语一激,就不要性命了。嘿嘿,老孙留恋这花花世界,可舍不得死呢。” 随后,大幕拉上去,这出戏像是结束了。 然而,之前的那两个小妖又走上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变成了两个僧人,正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赶路。 红妖说:“咱们是十世修来的好人,所以佛祖选中咱们去西天取经。这可是大好事啊,不知道哪个缺德的,非要说吃了咱们的肉,能够长生不老。” 白妖也气喘吁吁地说:“是啊,是啊。不过……怎么刚才那个算命先生说,咱们两个上一世是妖怪呢?后来被佛祖收服了。这才做了和尚。” 红妖摆了摆手:“道士的话不可信。这种街头算命的,胡言乱语,骗人的钱财。反正咱们投胎转世,喝了孟婆汤,谁也不知道前世经历了什么,他信口胡诌,也没有办法拆穿他。” 白妖点了点头:“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随后,戏台上的灯暗了下来。这时候,这出戏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而我忍不住鼓起掌来了。 只不过,周围的观众还是没有动静,周围只有我孤零零的鼓掌,显得很尴尬。我干笑了两声,又把手掌放下来了。 这时候,剧团的团长又出现了。他拿着话筒,在戏台上说:“前两天,本市的王书记,在文艺座谈会上说。文艺要有正能量,要引导人向善。咱们今天拍的这出戏,就是本着这个目的的。” 他叹了口气:“唐僧割肉喂鹰,舍身饲虎,这是多么大的慈悲?不知道在坐的观众看完之后,愿不愿意效仿一下呢?如果你们肯的话,咱们演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无人应声。 这时候,团长忽然向我看过来了:“一直鼓掌的那位朋友,你愿不愿意?” 第一百二十章 鬼香 一直鼓掌的朋友,指的当然就是我了。 我坐在椅子上没有回答,心想:“这团长怎么有点荒唐?看个戏而已,怎么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然而,团长居然举着话筒,一步步向我走过来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我。问我:“看完刚才那一出好戏,你愿意像唐僧一样吗?” 唐僧是得道高僧,有脸面,不能直接否认。但是我不是,我笑了笑:“我不愿意,我没有那么大的觉悟。” 团长似乎很惋惜的说:“看样子,咱们的戏还是不够精彩啊,做不到感化人的地步。” 我只是坐在椅子上,不置可否。而我心里面则在盘算着,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团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你可是答应过我们的。说好了的事,怎么又反悔了呢?” 我奇怪的看着他:“我答应你们了?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这时候,邻座有个人幽幽的说:“我前两天亲眼见了。你说,我是一个乞丐,颜渊门下弟子。一不偷,二不抢。只盼着大爷给灵气。今日讨,明日还,赌咒发誓,不敢食言。” 我愣了一下:“这不是我们的乞丐歌吗?这家伙怎么知道?” 我犹豫着看了他两眼,而他的身子隐藏在黑暗中,有点看不清楚。于是我掏出手机,想要看看这个人是谁。 结果我摁亮手机之后,在他脸上照了照。我忽然发现,他根本没有脸,只是一团黑气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今天遇见鬼了。” 这时候,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推开旁边的小鬼,踉跄着就向远处跑。可是我跑了很久,总是在大厅里面打转。这间屋子。好像根本没有门。 而身后的那些观众都露出原形来了。他们一个个的。分明都是鬼。 这些鬼在我身后哭号着:“你答应了,今日借,明日还,为什么还不还给我们?” 我忽然想起那乞丐的话来了,心想:“有借有还,世界是平衡的。原来是这么个平衡法。早知道收集完小鬼的灵气之后是这么个结果,我还做什么乞丐?” 我绕着戏台跑了一会,就被众鬼给围起来了。 他们站在我身前,呲牙咧嘴,个个面色不善。我看见他们面黄肌瘦的,确实是我这两天遇到的饿鬼。 现在好了,我变成了戏台上的唐僧。而众鬼变成了那些妖魔。只不过,佛祖不会让我的骨头上长出肉来,我也没有三个徒弟来救命。 我想到三个徒弟,忽然心中一动,掏出手机来就要打电话。可是一看手机,我的心就凉了: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信号。 我盯着那些饿鬼,哆嗦着问:“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啊?” 团长站了出来。他虽然变成了鬼的模样,不过面向比别的鬼要富态一些。也许是天生的脸大,也许是刚死不久,还没有饿太长时间。 他对我说:“郭兄弟,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按照诺言,把欠我们的,还回来就行了。” 我小声地问:“怎么还啊?” 团长淡淡的说:“像刚才戏文中一样。让我们把你的魂魄咬成千百块。然后吞到肚子里面去。这样的话,我们付出的那些灵气就回来了。” 我打了个寒战:“那样的话,我还能活吗?” 团长说:“能活,当然能活。只不过你的魂魄会变得很虚弱,日后虽然努力地调养,也不过恢复十分之一罢了。这一辈子,轮椅肯定是少不了了。” 我干笑了一声:“这样行不行?你们的灵气我不要了。袍子还给你们。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团长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们既然把灵气留在了袍子上面,就不可能拿回来了。所以,咱们按照当初的诺言,把你的魂魄吃了吧。” 随后,他挥了挥手,众鬼就要凑上来。 而我在生死关头,忽然想起一个办法来。我蹲下身子,闭住了呼吸。 果然,那些鬼忽然失去了目标,他们谁也看不到我了。我心中大喜:“幸好我跟着道士混了两个月,这一下,恐怕要得救了。” 我从小鬼中间穿行而过,不敢跟他们有任何身体接触。然后我开始摸索着寻找出口。 这里只有舞台上有一点灯光,其余的地方,是漆黑一片,我把剧场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遍,我很确定,这里并没有门。 我正在发愁的时候,听到一个小鬼幽幽的说:“这小子有点门道,咱们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团长说:“不用怕。咱们点鬼香,把他熏出来。” 我心想:“鬼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把我熏出来?难道和煤气之类的差不多?”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看见点小鬼个个手里面捏了一束香。这些香通体发青,像是一根稻草一样。点燃之后,小小的细香居然冒出大团的浓烟来。 这浓烟很快占据了整个剧场,而我,也被包裹在其中了。 我茫然的向周围张望,周围影影幢幢的,不时有小鬼经过。而我根本分辨不出来他们的轨迹。 几秒钟后,我忽然感觉脖子一凉。我吓得全身一哆嗦,想也没想,扑通一声,就趴在地上了。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说:“刚才差一点就抓到他了。” 团长淡淡的说:“没关系。他身上有阳气,被鬼香一熏,像是一团火焰一样,走到哪都显眼的很,咱们早晚能抓到他。” 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凉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在剧场里面东躲西藏的还有什么意义? 几秒钟后,那些饿鬼大批的向我涌过来,他们似乎真的能看到我的踪迹一样,又把我重新围起来了。 团长指挥者两个小鬼说:“把他的魂魄拉出来。咱们要开斋了。” 群鬼呼和,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那两只小鬼,一个抓着我的手,另一个把手指扎进了我的脑袋里面。我感觉他的手指凉的像是冰锥一样,他像是拉住了我体内的什么东西,正在使劲的向外拽。 这个过程,疼得我简直要哭出来了。以纵围号。 鬼使神差的,我忽然想起乞丐教我的话来了。我闭着眼睛,大吼了一声:“老子是乞丐,只有老子跟别人要,还没见过别人跟老子要得。你们饿昏了头了吧。” 我这话一方面是死马当活马医喊出来的。另一方面,也是疼的受不了了。想要发泄一下。 谁知道那些小鬼居然很害怕一样,马上将我放开了。 甚至有一两个饿鬼还小声的说:“可怕,这个家伙真是可怕。” 我一见这个架势,顿时心中一喜,指着他们大声喝骂。而那些饿鬼节节败退,甚至不敢正眼看我。 我心中暗喜:“看样子,鬼怕恶人,这句话果然没有错。” 然而,这时候团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饿鬼:“你们怕他做什么?大家要恨,恨他要走了咱们的灵气。咱们的恨意越重,力量就越强大。这家伙就会怕咱们了。” 小鬼们犹豫着说:“可是,我听说怨气太重,就会变成厉鬼。到时候,没有办法投胎转世。我们……我们还想投胎呢。” 团长默然大怒,对着那些小鬼拳打脚踢:“投胎,投什么胎?做了饿鬼还想投胎?你填饱肚子了吗你?” 他训斥了一顿之后,那些小鬼果然勇敢了很多。他们层层叠叠的向我涌过来,嘴里面齐声喊着:“给我灵气,给我灵气。” 这时候,我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我只能把脊背贴在墙上,一个劲的念叨:“快天亮啊,怎么还不快天亮?” 第一百二十一章 鸡鸣狗盗 这时候,众饿鬼再气势汹汹的围上来,我就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我苦着脸说:“怎么还没有天亮啊。” 而这话让团长听去了,他狞笑着说:“鸡叫才会天亮,郭老弟,你可耐心的等着吧。如果你能活到天亮的话。” 我听了他这句话。忽然心里面涌出一个念头来:“鸡叫就是天亮?” 然后我扯着脖子,学了两声鸡叫。那些小鬼果然吓得抛头鼠窜,纷纷说:“糟了糟了,天亮了,阴阳变化,我们得赶快藏起来,不然的话,就被天阳给烤焦了。”以纵欢划。 我心中得意的想:“孟尝君的门客用鸡鸣狗盗的办法过了关,我今天学鸡叫逼退了小鬼,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与此同时,周围的环境似乎变了一变。我看见头顶上有昏黄昏黄的一轮月亮,周围的戏台,座椅,全都不见了,我好像是在一处荒郊野外。 我心中一凛:“是障眼法?怪不得我一直逃不出去。原来这些鬼把我的眼睛遮住了。” 我扯着嗓子学了两声鸡叫之后。那些小鬼确实远远地逃开了。但是团长却最先清醒过来了。 他向周围张望了两眼说:“别慌,别慌,阴阳二气根本没有变,这小子骗我们呢。” 团长喊了两嗓子之后,周围的环境又慢慢地变化,恢复了戏院的模样,而我心里面却明白了。这些都是假的,我得先想办法看到真相,然后才能逃出去。 我把手指塞在嘴里,使劲的咬了一口,一股血腥味充斥着口腔。让我皱了皱眉头。 那些小鬼已经走到我面前了。我微闭上眼睛,用血手指在眼皮上抹了抹,然后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自己原来是在一处乱葬岗中,周围全是高高低低的坟墓。 团长走到我面前,淡淡的说:“郭老第,你不要挣扎了。玩那么多花样有什么用?你的灵气。我们是要定了。” 然后他招了招手。众鬼就涌上来了。 我心里清楚得很,团长是这帮人的主心骨,如果制住了他,其余的小鬼就不足为虑了。所以我刚才在嘴里面含了一口指尖血。等团长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一口血喷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嘴里面。 鬼只有阴气。人却是阴阳二气的合体。人的血涂在鬼的脸上,犹如火烧。而落在鬼的嘴里面,则如穿肠毒药。 团长哀嚎了一声,翻倒在地上。捂着脸开始惨叫。这一场变故,吓得周围的饿鬼不敢再靠近。 我知道他们的胆子并不大,团长倒下之后,这帮人未必有胆量追我。于是干脆掉头就跑。 我的眼睛已经能看到真实的世界了。所以很顺利的从乱葬岗逃了出来。 周围是一片黑暗的旷野。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我在路上茫然的跑了两步,就看到一辆烧了一半的出租车。 这辆车完全是用纸糊成的,上面还贴着京剧的脸谱。估计刚才众鬼就是用这辆纸车把我骗过来的了。 我有些恼火的踹了纸车一脚,结果纸车里面的竹片挂在我的小腿上了。与此同时,后面传来了众鬼的呼喝声。 我心中一惊:“团长恢复的真快。” 我来不及多想,使劲的向前跑去。至于那纸车,就在我身上挂着吧,我也没有时间把它取下来了。反正一张纸,几个竹片而已,又没有多少重量。 前面有一片灯光,我猜测那里就是市区了。只要闯到道观当中,估计就安全了。 然而,我跑了一段之后。就发现一件事。人如果和鬼赛跑,那是无论如何赢不了的。 我脚上的纸车早就在奔跑中丢掉了,可是众饿鬼却已经追上来了。我踉跄了两步,瘫软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斗志。 团长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恼火的看着我,他冷笑了一声:“郭兄弟,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他对周围的小鬼说:“把他的灵气全部吃光,一点魂魄也别给他留下。” 众小鬼答应了一声,摩拳擦掌的扑了上来。这时候,旁边响起来一阵嘹亮的鸡叫声。 团长气急反笑:“郭兄弟,同样的招数不要用第二遍。你当我傻吗?” 我干笑了一声:“这一次是真的天亮了。” 团长错愕了一下,惊呼一声:“糟了,果然是天亮了。” 我看到他们的身上起了一层火苗,正在炙烤着他们的皮肤。团长尖叫着喊:“快避暑,快避暑。就让这小子多活一天吧。” 眨眼之间,小鬼们逃得一个也不剩了。而我躺在荒地中,开始使劲的喘气。 刚才那一场奔跑,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太累了,这一晚上又受了惊吓,喘了一会,干脆躺在荒野中睡着了。直到刺目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才慢悠悠的醒转过来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叹了口气,拖着酸疼的腿向市区走去。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想:“真是一出好戏啊。今天晚上不虚此行。” 我走到道观门口的时候,看见大门紧闭。我使劲的敲门,但是没有人给开。 我知道,是道士和姚东在装睡。于是我干脆翻墙进去了。 隔着窗户望了望。姚东和道士果然都躺在床上睡觉。我也没有叫醒他们,跑到大殿里面,坐在蒲团上面,开始吃供桌上的供品。 等我吃到半饱的时候,道士终于起床了。他惊讶地看着我,着急的跑过来。指着我说:“你……你怎么能吃供品呢?你这不是亵渎神灵吗?” 我摆了摆手:“算了吧。这几块饼干你摆了快一星期了。让神仙吃点新鲜的好不好?” 这时候,姚东也起床了,他打着哈欠激动地跑过来,两眼放光的上下打量我。 道士像是找到盟友了一样,拉着我对姚东说:“你看看,这小子偷吃供品。” 姚东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然后感兴趣的问我:“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的?被人打劫了?” 我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身上全是土。一路上拉拉扯扯的,裤脚都裂开了。 我拽着姚东,对道士说:“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关心人的。” 然后我长叹了一声:“实不相瞒,我这两天是遇见鬼了。” 道士把供品摆好,心不在焉的说:“住在断头巷,遇见鬼,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如果说哪天没有遇见鬼,我们倒是可以庆祝一番。” 我叹了口气:“这一次非比寻常,我差点把命丢了。” 姚东问我:“对方是厉鬼?” 我摇了摇头:“普通的小鬼,而且胆子还很小。” 道士笑着说:“郭二,你也跟着我走南闯北的经历过几次了。怎么反倒越来越差劲了呢?几只小鬼就差点害死你?” 我叹了口气:“你们是不知道。他们虽然普通,但是人数众多。” 我们三个人一边向外面走,我一边讲这两天的经历。 等我们坐到馄饨摊上的时候,我已经基本上讲完了。 道士听了之后沉默不语。 我着急地问:“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把这些小鬼打发走?” 道士犹豫的摇了摇头:“这一次,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我着急的问:“这是为什么?” 道士苦笑了一声:“这一次,和女鬼的袍子一样。咱们完全不占理。你既然答应了把灵气给他们,又出尔反尔,就算我会道术,也不能帮着你耍无赖。人的命是命,鬼的命也是命,我们得一视同仁。” 我瞪着眼睛说:“所以你打算眼看着我被杀了?” 道士摆了摆手:“你可以住进道观里面来。在道观当中,还没有人敢对付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阎王庙 据说人和鬼之间,有两个禁地。对于鬼来说,不能在道观中杀人。对于人来说,不能在乱葬岗杀鬼。 这是阴阳两界达成的共识。如果有谁一定要违反这个规矩,就算他的至亲好友都无法相救。 所以道士提议让我住进道观里面去,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我还是很犹豫的说:“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住在道观了?” 道士点了点头:“小鬼都是一根筋。他们既然认准了你,就不会再放手了,除非你把灵气给他们。” 我叹了口气,问道士:“我把灵气给他们之后,真的会坐轮椅吗?” 道士笑了笑:“坐轮椅的结果算是好的了。大部分的人,从此失去了神智。” 我听到这里,就皱起眉头来了。 姚东在旁边劝我:“郭老兄,你发这个愁干什么?白天的时候小鬼不敢出来,你可以自由活动。等到了晚上,你就回道观睡大觉不结了?” 我叹了口气:“可是那样的话,如果某一天晚上我要出远门,岂不是很危险?” 我对道士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道士想了想说:“办法倒有一个。你得找到前两天那个乞丐,问他那两句乞丐歌是从哪学来的。找到最源头上的那个人。然后再想办法破解掉你和小鬼之间的承诺。这样的话……倒还有几分把握。”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问:“可是如果我找不到那个乞丐怎么办?” 道士咧了咧嘴:“那就没办法了。” 姚东在旁边帮我出主意:“咱们可以找石警官,让他把附近的监控找出来。然后看看那乞丐藏身在什么地方。” 我摇了摇头:“市区这么大。监控得看到什么时候?” 姚东摆了摆手:“咱们只要把录像调到前两天晚上,你们在十字路口招鬼那一段。然后沿着这条线索,找到他的落脚点就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随后,我就给石警官拨了一个号,把查监控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石警官为难地说:“我正在外地出差呢。”他在电话那头想了一会,对我说:“你也别着急。我让其他的同事帮你查查。反正大家都认识。” 我答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时间不长,有警察给我打过来了,说那个乞丐,每天晚上,在市郊的一个烂尾楼里面睡觉。 我记下地址之后,为难的看着道士:“这家伙晚上才去烂尾楼,这可怎么办?” 姚东拍了拍胸脯:“这件事包在我们两个身上了。你在道观里面安心睡大觉,我们帮你把人抓回来。” 道士犹豫着说:“咱们抓回乞丐倒是不难。不过问出消息来之后,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办。郭二只能白天现身,肯定很麻烦。”以纵丸技。 我点了点头:“对啊。这可怎么办?” 道士盘算了一会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我们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道士想了想说:“如果有一个人。这人有天大的面子,可以作保。让那些饿鬼给你一点时间。那样的话,你不就可以出来了吗?” 我好奇的问:“那你要让谁作保?” 道士想了想说:“鬼最怕的,莫过于阎王爷了。不如,就让阎王爷作保,怎么样?” 我吃了一惊:“你能请到阎王爷?” 道士笑了笑:“我请不到。不过,真的请不过来,假的还不行吗?” 他指着自己说:“我来假扮成阎罗王。”他又指了指姚东:“他就假扮成判官。我们两个演戏的功夫可是妙的很呐,上一次假扮城隍不就挺成功的吗?” 我犹豫着说:“如果被人看穿了,我是不是当场就被饿鬼们吃了?” 道士干笑了一声:“也没有那么惨,我会尽力救你的。” 他说“尽力”两个字,我就知道。我八成是不能获救了。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其余的选择了。 这一天的饭钱依然是我付的,因为道士和姚东说,他们两个冒着风险扮鬼,我这点饭钱,算是劳务费了。 这时候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我也就懒得和他们计较那么多了。 当天下午,我强迫自己在断头巷睡了一觉。傍晚的时候,我按照约定,慢慢地走出市区,向一处阎王庙走去了。 等到天黑的时候。阎王庙已经近在咫尺了。而我就停了下来。 时间不长,我看到周围的黑暗中,出现了或大或小,很多红点。随即,有几个声音,笑嘻嘻的对我说:“郭老第,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到底还是让我们给抓住了。” 我看着那些饿鬼,苦着脸说:“你们何必这样逼我呢?我多给你们烧两张纸钱行不行?” 那些饿鬼只是摇头,显然是不肯答应。 我咬了咬牙,大喊了一声,就向阎王庙跑去了。在距离阎王庙十来步的时候,小鬼们把我给抓住了。 我大声地喊:“我阳寿未尽,你们不能杀我。” 团长从黑影中走出来:“你放心,你不会死的,只是魂魄受到了一点损伤而已。”然后他挥了挥手,众鬼就开始对付我。 我扯着脖子喊:“救命啊,救命啊……” 我刚刚喊到这里,就听到阎王庙里面传来一个声音:“等一下。” 众鬼都吓了一跳,回过身来。 我看见庙门中走出来两只鬼。其中一个戴着王冠,另外一个捧着宝剑。这两位,应该就是阎罗王和判官了。 我能清楚地看出来,他们是道士和姚东假扮的。 只不过,那些小鬼并没有看出来,他们已经哆哆嗦嗦的,个别的已经想要逃走了。 道士装出一副很愤怒的样子来,喝了一声:“你们生前罪大恶极,已经被罚作饿鬼,怎么不思悔改,还敢在这里缠着生人?想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吗?” 那些小鬼哭哭啼啼的说:“我们不敢缠着活人。只不过,这个家伙答应了我们,要把灵气给我们,有说话不算数,我们是为了讨灵气,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道士的神色顿时缓和下来了。他点了点头:“原来是情有可原。” 那些小鬼个个面露喜色:“这么说,我们可以取走他的灵气了?” 道士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人还不能死,我留他在人间,还有一点用。” 小鬼们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个别的大着胆子说:“可是我们的灵气……” 道士假装想了一会,对小鬼们说:“要不然这样吧。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我十天的时间。让他帮我办一件事。十天之后,他的命就是你们的了。怎么样?” 小鬼们顿时欢欣鼓舞,个个称赞阎罗王的大恩大德。 我听了这话,心里面有点不高兴:“道士为什么不说一百年呢?那我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然而,他说完这话之后,团长忽然冷冷的说:“你真的是阎王?我们做鬼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见过阴间的人,你是真是假?” 姚东把手中的宝剑竖了起来,作势要砍团长。嘴里怒喝了一声:“你敢无礼?” 团长淡淡的说:“我并不敢无力,这是觉得,阎王的气息,似乎也并不是太强大,和传说中似乎有点不一样。” 道士冷笑了一声:“我只怕把气息露出来的时候,你承受不住。” 团长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淡淡的说:“那你让我看看好了。” 我心想:“完了,这下完了。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过一会,道士漏了陷,我往哪逃比较好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牌位 阎王发起威来,有多大的力量我们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种威力,道士肯定做不到。 他自己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支支吾吾的不肯动手,一直在拖延时间。 开始的时候。只有团长质疑他的真实性。随着道士顾左右而言他,越来越不着调,那些饿鬼的脸上也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我估计再过一时三刻,道士也就不用发威了。这些小鬼不仅会吞了我,也会吞了他。 就在这时候,我们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远远地传来了。 这脚步声每响一次,地面就震动一下。像是有一位千斤重的巨人在向这里走一样。 人和鬼都惊呆了。 我们齐刷刷的回过头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我看到有两个人,从街角走了过来。这两人的身材并不高,周身也没有什么戾气,但是他们一步步走过来,正好与脚步声暗合。 几分钟后,他们走到我们的面前了。我看到其中一个身穿白衣,另外一个身穿黑衣。这两人。就是城隍庙的黑白无常。 我看见他们两个来了,心里面忐忑不安:“道士假扮了阎罗王,黑白无常会不会勃然大怒?” 还没有等我想清楚,黑白无常忽然一弯腰,跪了下去。向道士和姚东磕了个头。 这一下,再也不用怀疑了。等于黑白无常确认了,他们两个就是阎王和判官。 团长惊呆了,周围的饿鬼也惊呆了。 黑白无常淡淡的向团长说:“我们两个的能耐,你还要再看看吗?” 团长吓得面色惨白:“不用了,不用了。” 黑无常拿出铁链来,一甩手,套在了团长的脖子上,冷冷的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团长的冷汗从头上不断地涌出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道士说:“阎王老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姚东做出一副狗腿子的模样来,他指着团长说:“对阎罗王无礼,这罪过可大得很呐。黑白无常,把这小子押到铁犁地狱,让他尝尝咱们阴间人的手段。” 黑白无常懒洋洋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拉着团长就要离开。 团长可怜巴巴的哭喊着,一个劲的求饶。这时候,道士挥了挥手,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来:“算了,算了。他只是一只饿鬼而已,我还犯不上和他计较。” 黑白无常果然很听话的把团长给放开了。 团长感激的冲着道士磕了个头,然后抱头鼠窜的离开了。周围的那些小鬼。谁也不敢停留,转眼间,跑的一个都不剩了。 庄严地阎罗王,冷面的判官。他们两个见小鬼跑了,脸上都露出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来。 道士冲黑白无常说:“多谢你们两位给我解围了。” 黑无常淡淡的说:“客气。” 白无常笑嘻嘻的说:“咱们两兄弟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着你这阎罗王的威名吗?” 道士哈哈笑:“我这阎罗王是假的,不如你们两位真的值钱啊。” 白无常问道士:“你们今天,这是在干什么呢?” 道士刚要说话,黑无常又淡淡的说:“这种事,咱们不该问。” 白无常举起手来,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低声说:“不错,不错。断头巷的事,我们不能插手。” 他们两个向道士拱了拱手。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郭兄弟,等事情办完了,请你喝酒。” 我苦笑了一声:“希望事情办完的时候,我还有命留着喝酒。” 黑白无常笑了笑,就此离开了。 道士和姚东脱去了身上的装扮,冲我说:“咱们别闲着了,一鼓作气,把叫花子给抓了。” 我们嗯了一声,就按照警察提供的地点,向市郊走去了。 叫花子所在的地方,原本是一个城中村,后来拆迁盖高楼,不知道怎么的,高楼变成了烂尾楼。时间长了,那地方杂草丛生,野兽出没,即使白天都阴森森的。叫花子居然敢去那里过夜,也是胆子够大的。 这里没有监控,警察只能确定,叫花子是睡在某一栋楼上。所以我们只好四处查看。 起初的时候,我们楼上楼下的跑了很久,一无所获,到后来,姚东发现了一点火光。他指着那火光说:“你们看,是不是有人点了一只蜡烛?” 我点了点头:“如果有蜡烛的话,就应该有人。咱们估计是找到那乞丐了。” 我们三个人向那栋楼悄悄地摸过去。一路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不过,这大楼上到处都是垃圾,想要做到完全噤声,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摸到点蜡烛的楼层,发现有人在这里用破塑料布围城了一个空间。想要借着这个东西,遮风挡雨。 而在这塑料布围城的空间当中。就有烛光漏出来。 我们三个人小心翼翼的趴在外面,然后从缝隙中向里面张望。 我看见那里放着一张破床,这床是很多碎砖头,架起来的一块木板,破损程度,和我在断头巷的床很有一拼。 破床上面放着一床被褥,被褥上面补丁摞着补丁。地上则放着一只蜡烛,蜡烛旁边是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颜渊老祖之位。” 有一个人跪在牌位跟前,正在不住的磕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前两天的乞丐。 我想要走进去,把他给抓住。道士拽住我了。他冲我摆了摆手,小声说:“稍安勿躁,我们再看看。” 乞丐在地上拜了一会之后,就拿出来一大摞纸钱,在地上烧,一边烧,一边嘟囔:“活人的钱,白天已经给了。这是死人的钱。” 等纸钱烧成灰烬的时候。他又拿出来美酒和肥鸡,供奉在颜渊的牌位跟前。而他自己,则啃着两个冷馒头。 道士冲我们笑了笑,然后一把掀开了塑料布,走了进去。 乞丐显然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你们是谁?” 道士看了看地上的酒肉,又看了看乞丐手中的冷馒头,笑着说:“做叫花子做到这么敬业的,倒是天下少有,佩服啊,佩服。” 乞丐狐疑的看着我们,很快,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了。 他有些生气的说:“兄弟,这两个人是你带来的?” 我点了点头:“他们是我的朋友。” 乞丐愣了一会,试探着问:“你的朋友,是想加入咱们丐帮吗?” 姚东笑着说:“要不然说你敬业呢?你还真是为了把丐帮发扬光大,殚精竭虑啊。” 乞丐笑了笑:“看样子,两位是没有这个意思了。不过……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道士淡淡的说:“我们想知道,你们这一行,是怎么回事。” 乞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什么怎么回事?四处乞讨,勉强生活,还能怎么回事?” 道士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你不是普通的乞丐。我劝你还是老实说了吧。不然的话,等大家撕破脸了,对你也不好。” 道士和姚东都装出一副恶人的样子来,乞丐势单力孤,苦着脸看我:“兄弟,你就这么害我?” 我苦笑了一声:“老兄,我怎么觉得,是我先被你给害了呢?你可不知道,这两天有多少孤魂野鬼来找我的麻烦。”以女向技。 乞丐听到这里,就干笑了一声:“我早就告诉你了,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损将来的有余,补现在的不足。你自己没往心里去,哪能怪我呢?说白了,咱们乞丐不是在乞,而是在借。看起来是不劳而获,实际上是跟将来借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误入歧途 乞丐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样子,而我瞪着他,有些恼火的说:“现在你承认了,你是在害我了?” 乞丐干笑了一声:“也不能算是害。你想要小鬼的灵气,我就给你啊。我这算是帮了你了。” 我冷笑了一声:“好。好。那我可要多谢你了。” 我们三个人坐在床上,就把一张窄小的床给占满了,而乞丐就只能站在地上了。我们这么干有点无礼,不过对于这种人来说,也没有必要讲礼貌了。 道士问乞丐:“我听说,你之前是大学生,你是怎么当上乞丐的?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乞丐干笑了一声:“我这是个人隐私,就不说了吧?” 道士摇了摇头:“今天不说你过不去。咱们都别耗时间了,你说了,我们就放了你。” 乞丐看道士这么强硬,也就不再挣扎了。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没错,我确实是大学生。毕业之后,一步走错,误入歧途啊。” 道士很感兴趣的问:“你倒是给我们讲讲,是怎么一步走错。又是怎么误入歧途的?” 乞丐叹了口气,坐在了两块半截砖上。居然把上供的肥鸡拿起来,咬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酒,嘟囔着说:“到了这份上,还不喝个痛快吗?” 他吃喝了一会之后,就淡淡地说:“毕业之后,我找了个工作。工资不高,但是能勉强维持生计。只不过,交完房租,剩下的就只有生活费了,根本攒不下钱。” “你们也知道,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念念不忘的,想要娶妻生子。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说到这里。我们都扭头去看道士。道士冲我们两个笑了笑:“你们别看我。管好自己吧。” 乞丐接着说:“可是我一穷二白,也没人看得上我啊。按道理说,没伞的孩子就得快点跑。可是每天下班之后累得臭死。我就只想着歇一会,哪还有心思求上进?” “所以,像我这种,好吃懒做,又对生活不满的人,渐渐地就生了歹念。有一天,我准备了胶皮手套,绳索改锥,想要去偷东西。结果在撬窗户的时候,被人给发现了。我一害怕,就从楼上掉下来了。” “楼层不高,但是把我的脚给扭伤了。楼上的灯已经亮了。一栋楼都是喊捉贼的声音,我知道,今天恐怕是完了。这要是被抓到派出所关两天。我的工作肯定保不住了。到时候,也许会到街上要饭去。” “我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跟我说话。原来是一个是破烂的,他问我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帮忙。” “我当时就想,死马当活马医吧。于是我大着胆子说,我脚扭伤了,你能不能背我出去,回头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那时候喊捉贼的声音震天响。这叫花子不可能没有听到。但是他根本没有犹豫,背起我就向小区外面跑。只不过,他背着我能跑多快?我们两个还是被拦下来了。送到了派出所。” “我没有被人抓住,当然不承认做贼的事。但是这件事,还是闹到了单位,正赶上单位不景气,需要裁人,于是我就丢了工作。” “那天晚上,我买了几瓶酒,坐在马路上灌自己,想着活的窝窝囊囊的,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就这么死,又有点不甘心。” “我正在犹豫的时候,前两天的叫花子又来了。他笑着问我,想不想当有钱人。我当然很想当了,结果这叫花子说,他有办法帮我。” 说到这里,乞丐看了看我,苦笑了一声:“后面的事,你猜也能猜到了。和你经历的差不多。” 我点了点头:“对方也拿出一只碗来,让你割破了手指,滴上了血?” 乞丐点了点头:“是啊。套路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也真的管用。自从我当了乞丐之后,确实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一阵子,我只要跪拜一会,在瓷碗里面滴上血,大声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东西很快就来了。” “开始的时候,我想要工作。结果我轻松地通过了面试。后来我想,我为什么不直接要钱呢?于是我开始不断地捡钱。” 我们三个人很怀疑的看着他:“既然那牌位这么灵验,你为什么现在做了乞丐?” 乞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忽然不灵了。无论我要什么东西,怎么也得不到了。没有办法,我只好出去工作。结果刚刚发下工资,不是被偷了,就是生一场大病,全都花出去了。过得比以前惨了几百倍。这时候我心里面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总觉得,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不然的话,怎么一直不转运呢?我思考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觉得,这件事可能出在那只碗身上。但是我又不敢打碎它,生怕惹恼了颜回祖师爷,遭到更大的报复。”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有一天晚上,我见到了当日的叫花子。我想也没想,就一把将他给拽住了。我就质问他,是不是害我了?开始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不肯承认。后来受逼不过,只好说了实话。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些钱不是讨来的,是用的将来的财运。” 叫花子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的说:“这个世界是平衡的。这人也是平衡的。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暴富了呢?肯定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将来要受穷了。” 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我对叫乞丐说:“既然用的都是自己的财运,那些饿鬼为什么缠着我?这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乞丐叹了口气:“老弟,有时候,人的胃口是很大的。有了瓦房,想要别墅,有了别墅,想要宫殿,有了宫殿想要当皇帝。可是你没有那么大的福报怎么办?就只好跟别人借了。有的过三五天就得还,有的借三五十年就得还,总之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你就得还给人家。” 他坐在地上,接着说:“我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是生气的很,想要把害我的叫花子打一顿。但是打了他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 “后来那叫花子告诉我,也不是没有办法破解。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就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乞丐看了看我:“你按照我说的做,也就能够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感兴趣的问:“具体是怎么做?” 乞丐想了想说:“选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去文庙。跪在圣人像前,制作一个颜回祖师爷的牌位。然后抱着牌位,在文庙里面睡一晚上。” 我奇怪的问:“这样就行了?” 乞丐点了点头:“从此以后,你的好运就不见了。你就开始还债,像是真正的乞丐一样,四处讨饭。然而,讨来的饭还不能全都吃下去。你要吃最差的,把好的送给别人。送出去的越多,债还的就越快。” 我点了点头:“怪不得你总是烧纸钱,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我总不能把自己的魂魄送回去吧?” 乞丐笑了笑:“你可以向别人讨,看看有没有糊涂的人,不要魂魄了,施舍给你,然后你用他的魂魄去还那些饿鬼。” 我瞪了瞪眼:“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哪有这样的人?” 乞丐干笑了一声:“这样的人,确实比较少。看来,你只能用第二个方法了。” 他指了指放在床边的麻袋。以女场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文庙 我几乎已经猜到第二个办法是什么了,我有些紧张的动了动嘴唇,问乞丐:“第二个方法,和那些碗有关系?” 乞丐点了点头:“没错,第二个方法,就是制造图腾。这里面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只碗。你把它们都变成图腾。把颜回祖师爷的门派发扬光大。等最后一只碗送出去的时候。你就可以把自己的图腾举起来,在地上摔个粉碎,到时候,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姚东在旁边奇怪的问:“怎么知道图腾?” 我苦笑了一声:“很简单,就是骗更多的人来。让他们做乞丐。” 姚东点了点头,笑着说:“你们这个,怎么有点像是传销呢?” 我错愕了一下,然后悻悻然的说:“好像还真的挺像。” 道士站起身来,对我说:“怎么样?你打算选哪一种?” 我叹了口气:“无论哪一种,十天的时间都不够。我这一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道士笑了笑,对我说:“你也不用这么灰心。也许咱们找打颜渊之后,就有破解的办法呢?这种邪门的事,背后肯定是有一个人在主持的。” 我抬头看着他说:“怎么找?” 道士在屋子里面转了两圈,淡淡的说:“在文庙,制作一个牌位。睡一晚上,就能从借债的人,变成还债的人。你们猜,颜渊会不会在文庙里面?” 我听了之后,不由得点了点头。 我问乞丐:“你是在哪个文庙制作的牌位?” 乞丐想了想说:“城东的文庙,很大的那一座。” 道士点了点头:“这样就行了。郭二,你就按照乞丐说的,制作一个牌位,假意去睡一晚上,而我就埋伏在周围,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捣鬼。” 我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说:“但愿能把颜回给抓住。” 姚东在旁边说:“我怎么记得,颜回是春秋战国时候的人物呢?” 我和道士笑了笑:“是啊,他是孔子的徒弟。” 姚东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他是一只千年老鬼?李老道斗得过他吗?” 姚东的话让我心中一凛,我看着道士。苦笑着问:“怎么样。你斗得过吗?” 道士干笑了两声:“对方也未必是真的颜渊,依我看,是借着圣人的名字,为非作歹。” 我点了点头:“没错,颜渊虽然不是圣人,但是也差不多,怎么会干这种事呢?想想也不可能。” 道士笑着说:“那是,那是。我还真没有见过哪一只鬼,能活两千年呢。魂魄会随着时间不断地消散。几百年之内就魂飞魄散了。所以咱们不用担心。” 我们几个与其说是在讨论,不如说是在互相安慰。我们说了几句话之后,眼看着天快要亮了,于是干脆在乞丐这里睡了一觉。以巨讨血。 乞丐作为戴罪之身。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满脸赔笑罢了。 等我们再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们三个人带着乞丐,在路边大吃了一顿。乞丐这顿饭吃的狼吞虎咽,看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我叹了口气,嘟囔着说:“你把我害成这样,我反而要请你吃饭,这可真是没道理。” 乞丐笑了笑:“郭兄弟大仁大义,将来一定好人有好报。” 我笑了笑,心想:“但愿如此。” 等吃晚饭之后,我们就在路边找了一块稍微平整一点的木板,然后用刀子削成了牌位的形状。道士把木板交到我的手里面。让我揣在怀里了。 我们趁着天明,溜达到了文庙。我看见这庙并不太大,里面供奉着几个神像,和普通的神庙差不多。 这几尊神像当中,坐在正中央的,自然是至圣先师孔圣人了。旁边是七十二贤弟子,有名气的能够分到一尊塑像,没有名气的,就是一个牌位罢了。 不过,有幸进入文庙,享受供奉,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毕竟孔圣人弟子三千,还有两千多人连大名都没有留下呢。 我走到颜回的塑像前,看见他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曲肘而卧,脸上露着满足的笑容。而在他身边,则放着一只破碗。确实惟妙惟肖到底展现出来:“身卧陋巷中,回也不改其乐。” 以前我觉得颜回很高明,释富贵如浮云。知道最近,经过乞丐一点拨,再看文庙中的颜回像,这不就是一个乞丐吗? 我们在文庙外面的路边摊吃了点东西,堪堪等到日落。周围的人都走光了,然后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 据说本市王书记上台以后,推出了一系列复兴传统文化的工程,修复文庙,重尊孔子,就在此列。也正是得益于这个工程,本来文庙摇摇欲坠的几间破屋子被翻盖一新,甚至有了小院。 我们几个人翻墙进入到文庙当中。这里晚上没有人值班,算是给我们提供了一点便利。 我问乞丐:“接下来怎么做啊?” 乞丐小声的说:“接下来?我们可以等在院子里,你孤身一人走到大殿里面去,跪在颜渊像前,然后咬破指尖血,在牌位上写上:颜渊祖师爷之位。然后恭恭敬敬的磕几个头,抱着牌位睡一觉就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这个简单。”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手中的罗盘说:“你不用害怕,如果真的有小鬼在这里作祟,我会很快发现他的。到时候,不会让你有危险。” 我笑了笑:“我有什么可怕的?这么多人在文庙中睡过觉,都没有事,我不至于那么倒霉,就偏偏遇到危险吧?” 道士笑了笑:“你能这么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们几个在大殿外面的台阶上坐下了。而我独自一人走到了大殿当中。 或许是没有人值班的缘故,大殿中的灯火都是熄灭的。大概是担心失火吧。 我在供台上摸索了一会,找到火柴,把蜡烛点燃了。 然后跪在颜渊的塑像前,按照乞丐的吩咐,帮着他做了一副牌位。 我把几个蒲团拉过来,并在一块,然后躺在上面了。 我抱着牌位,当真打算按照乞丐说的,在大殿当中睡一觉。可是我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翻了个身,脸对着大殿外面,隔着屋门,看着道士几个人。这样似乎比较有安全感。可是时间长了,我心里又有些发毛,总觉得有几双眼睛在盯着我似得。 于是我慢慢地转过头来,发现时供台上的神像。 这些神像塑的都很奇怪,眼睛不是平视着前方的,而是向下的,似乎在看着我一样。 我心里面暗暗地想:“真是诡异啊。” 这一晚上,我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我心里面又有点着急,如果没有睡着的话,幕后的那只小鬼不敢现身,那我们不就白忙了吗? 我平躺在蒲团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房梁,心里面默默地念叨着:“快睡着,快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感觉有一阵阴冷的风冲我吹过来了。我猛地打了个哆嗦,心想:“终于来了?” 我从蒲团上坐了起来,向周围张望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 我发现,我并不是躺在文庙中,而是躺在断头巷。 没错,这里绝对是断头巷中的小屋。床上的被子绝对是我的。 我疑惑的站起身来,心想:“我不是在文庙中吗?怎么回到断头巷来了?这中间……好像缺了一段什么?难道我失忆了不成?这可有点意思了。” 我向外面望了望天,发现这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黄昏,又像是黎明。 第一百二十六章 颜回 在北方,很容易见到雾霾天。那时候,日月无光,让你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有时候一觉醒来,恍如隔世。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好像是被世界给抛弃了一样。 我在身上摸了摸。想要把手机掏出来看看时间。但是手机却找不到了。 我挠了挠头:“难道有贼趁我睡觉的时候进屋了?把我的手机偷走了?哪个贼这么大的胆子,断头巷的手机也敢偷?” 我忽然想起活的病来了,心里胡思乱想:“如果断头巷的差事也是一个病的话,那么偷手机的贼,是不是把这个差事也偷走了?那样我就是自由身了。” 不过我也知道,这种事,只是想想算了。不会真的发生的。 我在屋子里面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手机,于是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打算报警。 现在大街小巷都是摄像头,不可能丢了东西查不到人,全在于办案的人想不想查了。我现在和石警官是好朋友,估计本市的贼他能认识一大半,所以对于我来说,报警还是很有用的。我并不担心手机的事。 等我晃晃悠悠,就要走出断头巷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不对啊,今天这巷子里面,好像多了一个人。” 我回头一看,发现靠着墙角,躺着一个乞丐。这乞丐脏兮兮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百无聊赖,走到他身边说:“哎?你是不是偷我东西了?” 那乞丐斜着眼看了看我,很无礼的说:“放屁,你别血口喷人啊。” 我冷笑了一声:“是不是血口喷人,咱们搜一下就知道了。” 那乞丐很着急的说:“你被败坏我的名誉,我有急事在你这里躺一会,你怎么这么麻烦呢?”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能有什么急事?” 乞丐叹了口气:“你不懂,总之,别妨碍我的事就可以了。还有。别对被人说我偷东西了。人言可畏。这种东西,太可怕了。” 我挠了挠头,苦笑着说:“一个叫花子,还这么重视名誉?真是天下少有。” 乞丐呸了一声:“谁是叫花子?我可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我摇了摇头,心想:“原来是一个疯子。” 我正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人,向断头巷走来了。不对,确切的说,是飘来的。 这一帮人走路的时候,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就飘出去很远。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都是鬼。 我吓了一跳,连忙站在旁边,身子死死地贴着高墙,不敢挡着他们的路。 幸好,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他们当中的人,只是随便瞟了我一眼,就扭过头去了。 我看到领头的人留着大胡子,眼睛里面放着精光,看样子,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以巨豆弟。 大胡子看了看乞丐,点头赞许:“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在回也。” 那乞丐马上跳起来,脸上泛着兴奋地红光,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说:“多谢老师夸奖。” 大胡子身后有几个年轻人,正一手拿着绢布,另一手拿着毛笔,一边记录,一边恭敬的说:“真是金玉良言,听老师一句话,胜读十年书。” 大胡子笑了笑:“不错,不错,都是好孩子,咱们去悄悄其余的学生。” 那几个人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临走的时候,他们回过头来,怨毒的看了乞丐一眼。 他们怨毒的眼神,和刚才的和善,简直是两个极端。 然而乞丐并不以为意,只是得意的笑着,好像刚才大胡子的赞许是一道护身符一样,能够让他百毒不侵。 我低头看了看乞丐,发现他身子悬空。两个脚尖是不是点一下地面,就能轻轻地弹起来。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他也是鬼。” 我的头上一个劲的冒冷汗,我不敢打扰他,慢慢地向外面挪。 等我走到巷子口的时候,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有很多行人。而这些行人,全都用脚尖点地,轻飘飘的向前走。 我摸了摸脸,心想:“我这是到哪了?这里是阴曹地府?” 想到这里,我的心都凉了。 听说,人死了之后,回到阴间去。而阴间和人间一模一样。也有城郭,也有农村。就像是复制了一个空间一样。只不过,住在那里的不再是活人了,而是死人。 难道说,我在文庙中睡了一晚上,就此死了吗?李老道并没有把我救下来? 我的脑子乱纷纷的,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了看乞丐,发现他又躺在地上了。只不过,这时候他的脸上没有那种悠哉悠哉的神色了,取而代之的,完全是奸诈与狡猾,好像是在算计谁一样。 乞丐见我盯着他看,笑着说:“小兄弟,你在看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他走到我身边,笑嘻嘻的说:“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咱们两个聊聊?” 我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会,觉得这乞丐未必是什么好人,但是不一定会害人。于是我小心翼翼的问:“这里的人,都是像你那样走路的吗?” 乞丐奇怪的问:“什么意思?你和我们走路不一样?” 我脱口而出:“当然不一样了,我是……” 我说到这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惊骇的发现,我和他们一样,也是脚尖点地。 我叹了口气:“看来,我是真的死了……” 乞丐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看你呆头呆脑的,倒是挺有意思的。” 我苦笑了一声:“是我,我叫郭二,呆头呆脑的……” 郭二是我的外号,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外号。但是我稀里糊涂的死了之后,居然自嘲起来了。 我好奇的问乞丐:“刚才的那个大胡子,是什么人?” 乞丐笑着说:“是我的老师啊。他后面的那些人,是我的师兄弟。”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又问:“那他刚才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乞丐笑着说:“那是对我的评语。”他得意的说:“老师对我的评语很高啊。” 我挠了挠头:“用颜回的评语评价一个乞丐。嗯,怪不得他是乞丐的祖师爷呢。” 乞丐奇怪的看着我:“你在说什么?我就是颜回啊。” 我听了这句话,顿时就惊呆了:“什么意思?你就是颜回?”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满足的样子,他笑着说:“连你也听过我的名字?嘿嘿,看来这一次,我有三分把握了。” 我小心翼翼的说:“如果你是颜回的话,那么刚才的大胡子,就是孔子了?” 颜回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我听到这里,心里面已经明白了。我到了阴曹地府,见到了孔子和七十二贤人的魂魄。他们还像生前一样,正在讲学。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已经把生前的事都忘掉了一样。 颜回冲我摆了摆手,拉着我坐在了地上。他感兴趣的看着我:“你从哪来?”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颜回又问:“你识字吗?” 我点了点头:“识字啊。” 颜回神色古怪的看着我:“你居然识字?能识字的人不多啊。难道是高人不露相?” 他屈起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字,问我:“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看见那字弯弯曲曲,像是虫子爬出来的一样,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颜回哈哈大笑:“看来你不认识字。” 我心想:“如果我随便画两道,让你来认,估计你也认不出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贤哉回也 颜回指着地上歪歪扭扭的符号,笑着说:“小兄弟,你不认识,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识字的人很少。” 我忽然无师自通的想到:“听说先秦的时候,文字是蝌蚪文,和后世的文字不一样。也许颜回写的是这种字也说不定。” 颜回感兴趣的说:“你既然不认识字。想不想拜我为师?学写字?” 我犹豫了一会,问他:“有什么好处吗?” 颜回犹豫了一会说:“好处嘛,自然是有的。你刚才见到我师父了吧?” 我点了点头:“当然见到了。” 颜回又问:“威风吗?” 我点了点头:“挺威风的。前呼后拥,说一句话就有人记下来。人活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 颜回笑眯眯的说:“你拜我为师,我就能让你也这么威风。”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颜回嘿嘿的笑了一声:“老师年纪大了。估计没有几年,就死掉了。到时候,我会接他的班。而你是我的第一个弟子,等我死了,当然是把位子传给你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颜回瞪了瞪眼,很是恼火地说:“你在咒我?” 我连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我哪有这个胆子。” 颜回冷笑了一声:“谅你也没有这个胆量。你到底拜不拜师?” 我心想:“原来这家伙不知道自己死了。我何必和他较劲呢?” 于是我说:“拜你为师之后,能吃饱肚子吗?” 颜回笑了笑。拿出一只缺了口的碗:“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吃喝都有了,而且不愁住的地方。” 我叹了口气,心想:“闹了半天,还是做叫花子。” 我对颜回说:“好吧,我拜你为师。” 颜回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先对着天发一个毒誓,终生不可背叛师门,不然的话,魂飞魄散。” 我皱了皱眉头,跪在地上,敷衍着说了一遍。我一边说这些誓词,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不算,不算,我只是哄他玩的。” 颜回见我发了毒誓,马上将我引以为知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好像这毒誓是什么天大的保障一样。一旦发过誓之后,就永远都信得过了。 颜回对我说:“徒弟,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躺在这破巷子里面吗?” 我摇了摇头:“为什么?” 颜回笑了笑:“无非是为了争名罢了。今天我不是挣来了老师一句吗?贤哉回也。”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不过,争来这个名,有什么用?” 颜回冷笑了一声:“当然有用。名气了大,老师会青眼相加。将来更是有可能把这个位子传给你。那可是天大的光荣。” 我挠了挠头:“要这个位子有什么用?” 颜回冷笑了一声:“有什么用?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当然有用了。况且我老师门下弟子三千,知道这是多大的势力吗?无论走到哪,谁敢小视?” 我只能干笑着点头。 整个白天,颜回一边跟我灌输竞争意识。让我帮着他争夺到孔子的位置,一边带着我走街串巷的要饭。 等到晚上之后,他带着我来到了一处旷野。我看见旷野当中,生者一丛篝火。很多人就围着这篝火,正在聊天。 他们看到颜回来了之后,时不时就要取笑两句。看样子,他们也是孔子的弟子,而且都野心不小。 我心想:“这好像和史书上说的不一样。儒家的人,也并非都是谦谦君子。我感觉他们为了争夺儒家领袖的地位,也有点视对方如仇敌的意思了。” 时间不长,我就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来一些消息。以巨役划。 这些弟子中,有的家中有钱,有的家中有权。有的是名门之后,有的甚至是剧盗的子弟。唯有颜渊,要什么没什么。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一个劲的博名声,不然的话,怎么和这些同门竞争? 时间不长,他们捧着孔子的语录开始辩论,一个劲的要驳倒对方,说到激动处,甚至会拳脚相加。 我看到七十二贤人各有再传弟子,他们势力庞大,唯有颜回,身边只有我一个。 大伙辩论了很久,有的被揪掉了头发,有的打青了眼睛。这时候,孔子慢悠悠的来了。 他对这混乱不堪的场面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夸了一句:“这样就对了,我们要始终保持斗志,才能把本门的学说发扬光大。” 孔子坐在火堆旁边,众弟子都坐在他身边,听他侃侃而谈。 我以为孔子会将一些仁爱之类的学说。谁知道,他讲的全部是那么回事。 全都是,最近道家的人广泛收徒,风头已经把我们盖过去了。墨家的人神出鬼没,可能会对我们不利…… 我拽了拽颜回,小声的说:“我怎么感觉,咱们像是要打仗一样啊?” 颜回笑了笑,悄声说:“你以为呢?每一派都是一种势力。徒弟数目的多少,代表了势力的大小。这些势力,甚至可以左右国君的政策。就比如坐到孔子这个位置,门生遍天下,个个为官做宰,就算他不用亲自入朝为官,哪个小国不是在他老人家手中掌握着?” 我干笑了一声,心想:“百家争鸣,原来是这么个争鸣。” 这时候,孔子淡淡的说:“颜回,你在窃窃私语什么?” 颜回吃了一惊,马上回过头去,随口撒谎:“这是我新收的徒弟,老师的话字字珠玑,可惜他学问浅,听不太明白,我替他解释一下。” 或许白天的事,让颜回在孔子的心目中印象很好。他赞许的点了点头:“你也有徒弟了?不错啊。”他看着我说:“年轻人,你为什么拜颜回为师?” 旁边有贤人说:“肯定是颜回用钱财诱惑他。”紧接着就有人起哄:“颜回能有什么钱?他穷的自己都吃不饱了。” 又有贤人说:“肯定是颜回许他做高官。”那人又起哄:“高官?颜回都要做乞丐了,自己还保不住自己呢。” 我干笑了一声,对孔子说:“我不求官,不求财。这是看颜回有学识,有品格。所以甘愿跟着他讨饭。” 孔子一拍大腿:“好。贤哉回也。” 颜回悄悄地看了我一眼,赞许的点了点头。 孔子似乎有些高兴的说:“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 他指着周围的贤人说:“你们平时总是炫耀,新收了多少弟子,又怎么样帮着本门发扬光大了。可是你们的弟子是为了我儒家的大道理来的吗?我看不尽然。将来你们没有钱了,没有权了,这些人会树倒猢狲散,走的一个也不剩。” 孔子又指了指颜回:“但是他就不一样了。一个人能用品格吸引来弟子,这个可了不得啊。现在虽然一时落魄,但是将来飞黄腾达,不可限量。” 孔子拍了拍身边的稻草:“来,颜回,做到我身边来。” 这个动作,再清楚不过了。根本就是打算把位子传给颜回。 颜回满面红光,激动地坐了过去。而他居然没有忘记感谢我,冲我招了招手,让我坐在了他身后。 我干笑了两声,就盘着腿坐下了。心里面则在盘算:“阴曹地府,没有阎王判官吗?我不应该投胎转世吗?跟着这帮人瞎混做什么?” 我想到一半的时候,无意中抬起头来了,我忽然发现,其余的弟子,全都怨毒的盯着我们。 盯着颜回,也盯着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刺杀 孔圣人滔滔不绝,对我们说:“诸侯征战,怎么样算是实力强?怎么样算是实力弱?关键在于人,人多了,实力就强,人少了。实力就弱。” 众贤人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贤人们的弟子也紧跟着欢呼起来了。 孔圣人伸出手来,向下压了压,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他对我们说:“百家争鸣,我们争得是什么?也是人。学说再完美有什么用?是天下至理又怎么样?不能把人争取过来,照样会消亡。” 众人都点头称是。 孔子疲惫的挥了挥手:“好了,你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吧。月圆之夜,我会再来这里。” 他长叹了一声:“我老啦,也该选一个继承人了。” 这两句话,几乎是明白无误的告诉我们,孔圣人打算在月圆之夜选一个继承人。 坐在他旁边的颜回满面红光,因为从今天孔圣人的表现来看,继承人很可能是他。 散场之后,颜回和我勾肩搭背,他笑嘻嘻的说:“好徒弟。多亏了今天你这一番话,老师对我的印象又好了不少啊。” 我干笑了一声:“我那番话,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关键是,您老人家自己平时做得好。” 颜回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口才,会说话,走,我带你去喝两杯。” 我干笑了一声:“咱们今天,不用身卧陋巷中了吗?” 颜回笑着说:“还卧什么陋巷啊,你放心吧,老师到月圆之夜才会再来的,咱们只要敞开了闹就行了。” 我跟着颜回走到一个酒馆,小心翼翼的说:“咱们这么干,不会有人告密吧?” 颜回嘿嘿的笑了一声:“你以为,咱们不这么干,就没有人告密了?” 我苦笑了一声:“这倒也是。” 颜回拉着我坐到酒桌旁,要了一坛酒。然后笑嘻嘻的说:“我实话跟你说。咱们老师,是绝顶聪明的人,所以,他最恨的就是骗他的人。你要知道,聪明人都很自负。他们发现自己被骗了,往往会极为恼火。所以他从来不相信告密,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您老人家不愧是孔圣人的第一高徒。” 颜回未饮先醉,指着我说:“你也是我的第一高徒啊。就凭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这个位子,早完是你的。” 然后他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嘟囔着说:“儒家是从我老师手上开创的。那么他老人家是当之无愧的圣人了。可是……我给自己起一个什么称号合适呢?” 我笑嘻嘻的说:“要不然叫圣二世?” 颜回一拍桌子:“好。这个名字好。你就是圣三世。咱们从此排下去,千世万世,香火不息。” 我举起酒碗来,和颜回碰了下杯子:“香火不息。” 我们两个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了。 等喝了一会之后,我看颜回双目赤红,话渐渐地多起来了。这时候的他,已经有些醉意了。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说的就是这时候了。 我凑过去身子,轻声问:“您老人家,知道阎罗王在哪吗?” 颜回瞪了瞪眼睛:“阎罗王?”他摇了摇头:“那是什么东西?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我挠了挠头,又问:“那你知道。鬼差在哪吗?” 颜回摇了摇头:“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他斜着眼看我:“老弟,本门对鬼神这种东西,是很忌讳的。也不说他有,也不说他没有,模棱两可的,老师不讲,你也就不要问了。免得圣人一生气,将你逐出门墙,实在是有点不划算。” 我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 半夜的时候,颜回喝的大醉,由我搀扶着向外面走。这时候,店小二出来了,对我们说:“别走啊,还没给钱呢。” 我晃了晃肩膀上的颜回:“师父,人家要钱呢。” 颜回睁开眼,打量了店小二一眼:“你出门带眼睛了吗?知道我是谁吗就要钱?我是圣二世,知不知道?还要钱……” 店小二把门插拔下来,当做棍子横在胸前:“不给钱别想走,我管你二世三世的。” 颜回摆了摆手:“烦死了。真是无奸不商。”他伸手在怀里摸了摸,什么都没有摸出来。 然后他对店小二说:“老规矩,记账,记在我师弟账上。” 店小二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幸亏你老人家师弟多啊。今天记一个,明天记一个,人家也发现不了。” 我扶着颜回向断头巷走。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来,把我的酒都吹醒了。我打了个哆嗦,心想:“这风不对啊,怎么鬼气阴森的?” 这时候,我看见旁边有两个黑影飘过去了。其中一个说:“这家伙马上就要死了,还在大吃大喝,真是可笑。” 另一个说:“哎呀,你怎么把这事说破了?泄露了天机,没准他就死不了了。” 颜回本来醉的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的,这两个人的说话声,将他给吵醒了,他抬起头来,趔趄着脚说:“哪里来的王八蛋,敢咒我死?” 那两个人哈哈大笑:“他应声了,看来,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随后,一阵风吹过来,将那两个黑影吹散了。 我看的心惊胆战,颜回却浑然不觉。 我忐忑不安的扶着他回到断头巷。结果一进巷子口,我就看见有不少人站在里面,他们个个拿着棍棒,一脸的不怀好意。 我心知不妙,扶着颜回转身向后走。结果一扭头,发现有另一群人站在我们身后,现在好了,前有狼,后有虎,旁边是高墙,我们两个插翅难飞了。 借着天上的月光,我能认出来,这些人都是孔圣人的弟子。他们走到我们两个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我,我马上松了手,把颜回扔在了地上。贴着墙说:“跟我没关系啊。” 那些人轻蔑的笑了笑:“看样子,靠道德招来的弟子也靠不住啊。还不如用钱买来的呢。” 他们把颜回拽起来,然后看着他说:“听说,你打算当老师的继承人?” 颜回微微的睁开眼睛:“是啊,不行吗?” 贤人们指了指我:“就靠他?” 颜回笑了笑:“等我当了老师的继承人,要多少钱没有?要什么权没有?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投奔我。” 他指了指众贤人身后的弟子:“很有可能包括他们。” 颜回有些不屑的看着自己的师弟:“你们以为,用钱收买了这么多弟子,就能抢到继承人的位置了?呸,幼稚。”以共丰弟。 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我今天作为师兄,就给你们传授一点经验。你们那几个小喽啰,半点用都没有。关键是讨得师父的欢心,让师父知道,即使没有钱和权,依然能笼络到弟子,有了这个本事,一旦的掌握了钱财,那不是如鱼得水吗?他老人家当年不就是这么起家的吗?” 众贤人听了之后,都点了点头:“不错,有道理。” 颜回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得意了。 贤人问:“这么说,老师的位子你是要定了?” 颜回咧了咧嘴:“不是我要定了,是老师给定了。哎,没办法,他老人家就是这么看得起我。” 贤人笑着说:“我们好像有个办法,让你得不到这个位子。” 颜回轻蔑的说:“你们能有什么办法?老师从来不受人挑拨。” 他的话刚刚说完,脸色忽然就变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贤人慢慢地把刀从他心口上抽出来,淡淡的说:“就是这个办法。”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教圣人 那时候,路上时不时就有一个死人。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很不幸,颜回就做了这种人。 颜回死了之后,贤人提着刀转过身来。我看见到身上还带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我干笑了一声:“我……我拜你为师怎么样?” 贤人指了指地上的颜回:“你不是他徒弟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刚刚认识他,不超过一天。” 贤人叹了口气:“算了,饶你一命吧。”然后他们开始向外面走。 在路上的时候,我听到其中有人说:“万一这小子向老师告密怎么办?” 凶手笑了笑:“放心吧。老师最恨告密的人。往往被告平安无事,告密者反而失宠了。”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凶手以极快的速度转过身来,将一把刀扎进了我的身体里面。 我感觉身体外面热乎乎的,是血流出来了。而身体里面,是冷冰冰的,那是刀扎进去了。 我使劲吸了一口气,但是肺像是瘪了一样,根本吸不到空气。我趁着最后一口气,问:“为什么?” 贤人笑着说:“我看你的眼珠一直转,像是一个聪明人。老师说过,聪明人太多。天下会不安稳。” 他把刀抽出去了,我的最后一口气也散了。 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冷冰冰的石头硌着我的脸,我死了。 我感觉我在地上躺了一年,或者十年。没有人帮我收尸,我可能会烂在这里。 终于,有人拍了拍我的脸:“醒醒吧,醒醒。”这声音是道士的。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用一个奇怪的姿势坐着。 我盘着腿坐在蒲团上,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伸了出去,被一只鬼咬在嘴里。 我反应了两秒钟,终于大吃了一惊,把手缩了回来:“怎么回事?这只鬼从哪来的?” 我喊了这一嗓子之后,才发现我坐在文庙的大殿里面。李老道和姚东正笑嘻嘻的站在旁边。而那只鬼的脑门上。贴着一张符咒。 我站起来。感觉自己的身子有点虚。我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李老道指了指小鬼:“刚才你在大殿里面睡着了,这只鬼出来,在你身上做手脚,被我给抓住了。” 我皱着眉头说:“在我身上做手脚?我怎么不知道?” 李老道笑着说:“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他让你闻了一种香,你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没有几个小时,应该没有办法醒过来。” 我点了点头,问他们:“那这只鬼说什么了吗?” 李老道笑着说:“这就是难办的地方了。这只鬼什么也不肯说,宁可魂飞魄散。实不相瞒,老道捉鬼降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硬气的鬼。最后。我们没有办法了,只好想了一招。” 我奇怪的问:“什么招?” 道士指了指我:“我们割破你的手指,然后让它吸你的血。” 我警惕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干?” 道士笑着说:“你的手指被他咬住之后,他的魂魄就会零星的进入到你的身体里面。而你又在沉睡中,所以会做一个梦,而这梦里面,就是他的记忆了。” 我点了点头:“这么新颖的拷问方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姚东感兴趣的问我:“怎么样?你梦到没有?” 我点了点头:“我确实梦到了不少东西。”我长叹了一声:“这是一个荒诞的梦。” 然后我把身子靠在供台上,把梦的内容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道士听完之后笑了笑:“这个梦,也未必荒诞。也许孔圣人和七十二贤人,就是那样的。” 我笑了笑:“这可和历史记载的大不相同啊。” 道士笑了笑:“记载可以由后人伪造。开科取士,掌权的都是儒生,大伙当然要美化一下祖师爷了。” 我点了点头:“这也有点道理。” 道士把小鬼身上的符咒揭了下来。小鬼一获自由。马上向外面飞奔。结果道士一伸手,又把他给抓回来了。 道士笑着说:“我们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了?”以估广划。 小鬼面如死灰的点了点头。 道士笑着说:“现在,你的秘密已经不算是秘密了。听我一句劝,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鬼叹了口气,转身对着颜回像磕了几个头,低声说:“师父,事已至此,我可能要对不住你了。” 他坐在蒲团上,对我们说:“后面的事,你们还没有猜到吗?颜回祖师爷死了之后,孔圣人的心里像是明镜一样,当然知道他是被人给害了。不过,人已经死了,没必要为了给他伸冤,得罪活着的人。所以把他大大的褒奖了一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官话,掉了两滴眼泪就算了。” “颜回祖师爷地下有知,心中不甘,一直念念不忘的,想要把孔圣人的位子给抢过来。所以,他活着的时候,收人的徒弟,死了之后,收鬼的徒弟。”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的幕后主谋,真的是颜回?” 小鬼说:“那是当然了,其余的人,哪有这个本事?” 我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我们遇到了一个活了两千年的厉鬼?” 道士嘟囔着说:“没有道理啊。一个魂魄,不可能活得了两千年。” 小鬼得意洋洋的笑了:“本来是不能活两千年的。但是不断地有活人用鲜血供养我们。我们就靠着这个,活下来了。” 我看了看我和乞丐手中的碗,指着上面的血渍说:“就是这种血?” 小鬼点了点头:“不错。” 他又淡淡的说:“凡是拜过师的人,无论生死,都不可能逃脱了。我不妨告诉你们真相,什么刻牌位,抱着它在文庙睡一觉就可以恢复自由。那都是假的。祖师爷说了,治水在疏不在堵。假装给你们一个出口,让你们能够过完这一生就算了。等你们死了之后,魂魄还是要为他老人家办事的。” 我一听这话,差点晕过去。 而小鬼接着说:“在几百年前,颜回祖师爷,就已经发展出极大的势力来了。这时候,就算孔圣人来了,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对于后面这些吹嘘的话,我根本没有听进去,我问小鬼:“你的意思是,我死了之后,也得为颜回办事?” 小鬼点了点头:“你放心,只要办三年事就可以了。三年一到,照样可以投胎转世。他老人家不会强迫你的。” 我心想:“那有什么用?” 李老道淡淡的问:“颜回在哪?” 小鬼奇怪的看着我们:“难道……你们想要见祖师爷?” 我们都点了点头:“不错,我们正要见他。” 小鬼笑着说:“曲阜孔庙,你们知道吧?” 我们都吃了一惊:“他在孔庙?” 小鬼摇了摇头:“在孔庙正北方,三里的地方,有一间小小的道观。他老人家的魂魄,就坐在道观里面。” 姚东笑着说:“颜回一个儒生,坐在道观里面,这算什么?他改信道教了吗?” 小鬼不屑的看了姚东一看:“你懂什么?他老人家,早就把儒释道三家贯通了。号称三教圣人。” 我们都点了点头:“这个名号够厉害。” 小鬼叹了口气,对我说:“我知道,你想找颜回祖师爷的麻烦,不顾我劝你不用去了,你们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不如乖乖地当差三年,然后等着恢复自由身算了。” 他指了指自己:”实不相瞒,我和你的情况也没什么区别。“ 第一百三十章 千万别进去 小鬼显然很热情,他劝我说:“我以前也想反抗他老人家,结果发现根本没有用。他太强大了,咱们只能心悦诚服的为他做事。” 我苦笑着说:“你既然也是被他给害了,何苦还要再来害我们呢。” 小鬼笑了笑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害你们,颜回祖师爷不会答应让我投胎的。”以估每亡。 然后。他小声的说:“今天的事,希望你们替我保密。因为……”他叹了口气:“到年底,就是我投胎的日子了,我忍了三年,就是等这一天,你们千万不要坏了我的事。” 我们都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提你的。” 小鬼冲我们拱了拱手,说了声:“几位,多谢了。” 然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而我们几个坐在文庙的蒲团上,一言不发,呆呆的站着。 我问李老道:“咱们现在怎么做?” 李老道笑了笑:“还能怎么做?去山东。” 我的心一热,然后又微微摇了摇头:“你没有听到小鬼说吗?颜回厉害的很,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道士笑了:“这些年。我遇到的厉害的东西太多了。不照样平安无事的闯过来了?我告诉你一句话,叫邪不胜正。” 我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我们几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吹熄了蜡烛,从文庙走出来了。等我们回到大街上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传来了一阵鸡叫声,天已经亮了。 我们见鬼的时候,乞丐一直等在大殿外面,但是我们的对话,他一字不漏的听去了。现在他脸色苍白,从兜里面哆嗦着摸出来一根烟。 他使劲的吸了一口,然后用一种历尽沧桑,疲惫至极的声音说:“都是假的?” 我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但是他已经知道真相了。我只好点了点头:“是啊,都是假的。我们这一生,是还不完这些债了,死了之后。也要为颜回当差。” 乞丐坐在马路上。忽然嘿嘿的笑了一声。他把身后的麻袋解开,把里面的碗掏了出来。拆掉绳子和稻草,然后远远地扔出去。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然后他再取出来一只碗,再摔一个粉碎。 乞丐的袋子里面还有三十几只碗,都在顷刻之间被打碎了。他端着最后一只碗站起来,将它高高的举起来。笑嘻嘻的说:“图腾,图腾。” 我看见那碗里面全是红色的痕迹,那是他的血。而这只碗,也被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做完这些事之后,乞丐似乎精疲力尽了。他摇摇晃晃的走到我们身边。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说:“老弟,我知道有一家洗浴中心,服务很好,你想不想试试?” 我惊讶的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乞丐摆了摆手:“行啦,咱们这辈子已经定了形了,别想着再求上进了。不如痛痛快快的玩一场,吃好的,喝好的,睡……嘻嘻,人生在世,就这些追求嘛。” 我摇了摇头:“我们打算去山东。还有机会的。” 乞丐看着我们说:“你们真的打算去找颜回?那只两千多年的厉鬼?” 我们三个人点了点头。 他又问:“就凭你们三个人?” 姚东笑着说:“三人成虎。这只老虎,也许能把颜回给吃了呢。” 乞丐点了点头,笑着说:“我祝你们旗开得胜。”这祝福里面,一点诚意都没有,几乎全都是嘲讽。 他晃晃悠悠的向前走了,一边走,一边在嘴里面哼唱着:“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我们三个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向回走。 我们走到断头巷附近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路边摊摆起来,香味灌满了整条街。 道士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要不要吃个早饭?” 我点了点头:“如果你请客的话,我就吃。” 道士笑着说:“你都沦落到做乞丐了,没办法,我们两个就请一下吧。” 姚东笑着说:“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 我笑了笑,然后跟着他们坐到了馄饨摊跟前。 我问道士:“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山东?” 道士喝了一口馄饨汤,淡淡的说:“吃完饭之后。” 我吓了一跳:“这么赶?” 道士苦笑了一声:“十天啊。我只给你争取到十天时间。过了这个期限,那些饿鬼还会找你的麻烦,咱们当然得抓点紧了。” 姚东掏出手机来,嘟囔着说:“咱们要不要把石警官带上。我发现有一个警察在身边,衣食住行,都方便的多。” 过了一会,电话接通了。姚东问:“石警官,你在哪呢?” 电话里的声音不小,我听到石警官支支吾吾的说:“我在外面办事呢。” 姚东叹了口气:“还在外面办什么事啊?家里面都出事了。” 石警官吓了一跳,连忙问:“家里面出什么事了?” 姚东笑着说:“我们几个出事了,想要警察帮忙啊。” 石警官沉默了一下,笑嘻嘻的说:“我现在实在走不开,不然的话,让我的同事帮帮你们?大伙都是自己人,找他们和找我一样。” 姚东把电话挂了,不满地说:“这家伙太没义气了。” 我们三个人吃了馄钝和馅饼,填饱了肚子。然后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登上了火车。 我们忙了一夜,干脆在卧铺上就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觉居然睡得很踏实。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正是黄昏。隔着火车的窗玻璃看过去,一轮红日正在沉沉的坠落下去。 我伸了伸懒腰,对李老道说:“咱们恐怕快要到了。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道士摇了摇头:“没计划。” 我苦笑着说:“一点计划都没有,就去找一只千年厉鬼,那不是送死吗?” 道士想了想说:“在千年厉鬼面前,计划有用吗?咱们三个人,不如老老实实的和他谈一下。如果他能看在道门的面子上,把你给放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姚东从上铺垂下头来,打击我们两个的积极性:“你们别痴心妄想了,你们忘了吗?现在人家号称三教圣人。道家里面都算是老大,怎么会看你一个小道士的面子?” 李老道点了点头,颇有些无奈的说:“这倒也是。” 我们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就听到喇叭里面在报站,我们到了。 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心里面没有一点压力,甚至可以轻松地睡觉,但是走下火车之后,我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了。 我站在地面上,总觉得整座城市都被厉鬼笼罩着。向前一步,就距离死亡近了一分。 道士笑着说:“人是铁,饭是钢。咱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一次,我摇了摇头:“我吃不下去。” 而姚东也摇了摇头:“我也吃不下去。” 李老道笑着说:“看样子,两位都急着去见颜回啊。既然如此,咱们就走吧。” 我咬了咬牙,心想:“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吧。” 我们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把大概地址描述了一下。司机很熟练地发动了车子,带着我们向前走了。 等到天阳落山,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到了那座道观附近。 道观很小,简直小的离谱。但是它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之感。 我们站在不远处,小声的商量着:“就这样进去?” 这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千万别进去。这道观,晚上不能进。”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丧门星 我们正在道观外面张望,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惊呼:“这道观晚上不能进。” 我们都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来,看见我们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人身上穿着一身白衣,一手提着一只白纸灯笼,另外一只手握着一把纸钱。 这幅样子很容易让人想起在夜间出没的小鬼来。我想也没想。一把夺过道士的桃木剑,向这人劈了过去。 他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别打,别打,我是活人。” 我们都低头看了看,发现这家伙真的是活人。他的身后拖着一道明显的影子,鬼是没有影子的。以低尤圾。 然而,这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虽然这人看起来像是活人,但是我们仍然很警惕的看着他。 我说:“听说有的鬼,一个站在地上假扮活人,另一个就躺在后面,假装影子。” 那人笑了笑:“你可以随便试试。” 我接过他手中的灯笼。在他身前晃了晃,而他身后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频率和幅度完全正常,看样子。他真的是一个活人。 姚东在旁边说:“我还听说,有的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能够借尸还魂,顶着一具尸体,在世上来回走动,这样的人,也有影子。” 那人无奈的说:“那你来试试。我是死人还是活人?” 姚东伸出手,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冲我们点头说:“好像有体温。”他又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也有呼吸。”随后,摸了摸心跳。对我们说:“我现在比较确定了,这个家伙确实是活人。” 然而,道士在旁边说:“还有一种鬼上身,看起来是活人,但是实际上是被鬼给控制了。” 这时候,那人再也受不了了,他冲我们说:“你们三个人这疑心也太大了吧?” 道士笑了笑:“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 然后他问那人:“你刚才告诉我们说,这道观不能进,是什么意思?” 那人叹了口气,对我们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吧,咱们换个地方说。” 我们三个人跟着他向外面走。时间不长,就走到了马路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这种地方,容易给人一种安全感。 姚东问那人:“你身上这白衣服,是怎么回事?” 那人心不在焉的说:“这是丧服,你没有看出来吗?” 姚东又问:“你们家死人了吗?为什么穿丧服?” 那人叹了口气:“我有了朋友死了半年了,我曾经发誓,如果不给他报仇,就永远不脱下这身衣服来。” 我们三个人都竖着大拇指说:“有志气。” 姚东笑嘻嘻的说:“如果你能穿三年丧服,那就算是守孝三年了,这个搁到古代,可以申请资金修建贞节牌坊了。” 那人无奈的说:“这都哪跟哪啊。” 我们三个人在路上交谈了两句。等走到一家小店门口的时候,我们开始叫这个人丧门星。 因为他自称丧服不离身,纸钱不离手。所以完全当得起丧门星这个称号。 那小店是一家小饭馆,丧门星坐下之后,帮我们一人要了一盘饺子。 本来我们下车的时候,都吃不下饭去。现在遇到了一个丧门星,心中的恐惧居然减弱了不少。所以看到饺子端上来,顿时感觉到一阵饥饿,于是趴在桌上,一阵狼吞虎咽。 丧门星显然是吃过晚饭了,所以他吃的慢悠悠的,很文雅。只听到他一边吃,一边幽幽的说:“我这个人,最喜欢吃饺子。” 姚东低着头说:“谁不喜欢吃呢。” 丧门星问:“你为什么喜欢吃呢?” 姚东说:“因为这东西好吃啊。” 丧门星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夹起一个饺子来,咬了一口,幽幽的说:“我喜欢吃,是因为这东西像是锡纸叠的元宝。我看见他,就想起死去的朋友来了。哎,我给他烧纸就是用的这个。” 这一句话,让我们大倒胃口。我心想:“这家伙叫丧门星,真是没有叫错。” 现在再吃饺子,可没有之前那么美味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吃了个半饱,不觉得饿了,还是因为丧门星的话给我造成了心理阴影。 道士把筷子放下,对丧门星说:“那座道观,怎么回事?你能跟我们说说吗?” 丧门星点了点头,他从身上掏出一把桃木剑来,对我们说:“你们看到了吧?我也是一个道士。” 我们三个人一听这话,都笑了:“原来是同行啊,我们三个也是道士。” 丧门星点了点头,接着说:“我的那个朋友,自然也是道士了。他住在这里,而我住在另一座城市,我们两个一直有书信往来,谈论一些采药炼丹,飞升成仙的大道理。” 道士咧了咧嘴,看他的表情,是一脸的不相信。 而丧门星仍然自顾的说着:“然而,从半年前开始,我那朋友就没有消息了。各种方式都联系不上他。我知道,当时他正在炼一味丹药。所以我很怀疑,他是不是炼成了仙丹,已经做神仙了。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如果已经做了神仙,却没有通知我,那可实在有点不够意思了。” 我们几个都微微的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而姚东则笑嘻嘻的说:“依我看,他不是做神仙了。而是吃丹药吃坏了事,住院了。” 丧门星点了点头:“也有这种可能。有的人功力未到,强行服用仙丹,结果烧得肠穿肚烂,那副场面,啧啧啧,简直可怜。” 丧门星叹了口气:“所以我千里迢迢的赶过来,想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我发现,他好端端的,坐在道观里面。和正常人没有一点区别,不过,他像是失忆了一样,似乎不认识我了。” 丧门星说到这里,就指了指道观的方向:“就是你们刚才打探的那一间道观。” 我们都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然后呢?” 丧门星小声的说:“然后,我就在道观里面住下了。我这个朋友也就不冷不热的接待了我。白天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对于我讲的那些飞升成仙的大道理,好像不感兴趣了一样。” “我虽然觉得他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太在意,还以为他离群索居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性格发生了变化。” 丧门星冲我们笑了笑:“像我们这种独自在道观中修行,很长时间不见人的,偶尔遇见一个人,反应会很奇怪。” 我们都点了点头。 丧门星继续说:“可是那天晚上,我睡下之后。我发现这个朋友轻轻地推开我的房门,然后走到了我的床边。要知道,我是道士,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耳朵,所以我马上就醒过来了。” “但是我没有惊动他,而是不动声色的躺在床上,想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我在床上躺了一会之后,发现他居然,居然钻到了我的床下。紧接着,我听到床下传来了一阵吸气的声音。” 丧门星惊恐的看着我们:“这吸气声,每响起来一次,我就感觉自己的魂魄流失了一分。” 我们惊讶的看着他:“这是什么原因?” 丧门星苦笑了一声:“这原因,你们还没有猜到吗?是我的那个朋友,他把我的魂魄一点点的吸走了。当时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躺在床上结了一个手印,把魂魄勉强的留住了,不过仍然有一小部分,被他给吸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炼丹井 一个道士,去陌生的城市,找到一个陌生的道观,去见只有书信往来的朋友,结果在半夜的时候,被悄悄地吸走了魂魄。 这种事。无论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很恐怖。 姚东叹了口气:“以前只听说过见光死。还是第一次听到见光杀。可怕,真是可怕。” 丧门星面对我们的调侃,唯有苦笑而已。 我问他:“你当时为什么不逃跑呢?” 丧门星叹了口气:“我倒是想逃跑,可是我只要身子一动,魂魄就大量的流逝,估计还没有出门,就被他给吸干了。所以我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结着手印,一动不动。哎,能保住一点魂魄算一点吧。” 我们问:“然后呢?发生什么事了?” 丧门星苦笑了一声:“然后,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夜。我的朋友吸走了我十分之一的魂魄。在鸡叫之前,他终于走了,而我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躺在床上一阵一阵的出冷汗。直到天光大亮,才勉强爬了起来。” “天亮之后,我穿上衣服,走到院子里面。看见我的朋友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的阳光很好,在太阳下面站一会,就会大汗淋漓,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就坐在那里。任由太阳晒着他。” “我们两个书信往来这么久了,所以我很了解他。我知道他这个人很珍惜时间,只要睡醒了直呼,一定是在参详丹药。可是他居然这样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面,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他已经不是他了,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丧门星叹了口气,对我们说:“按道理,大家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互相信任,绝对不能怀疑。但是那一天,我确实是起了疑心。” “我疑心两件事。其一,我的朋友是不是一直在信中骗我?把自己描绘成采药炼丹的高人,其实整天晒太阳,胡编乱造的和我交流道术,骗我把自己想出来的丹方说出去。” “我疑心的第二件事是,我的朋友是他吗?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 “于是我就假装无所事事,在道观里面随意参观。其实,我是在找一样东西。因为在书信中,我的朋友告诉我。他有记日记的习惯。而且这本日记,藏在经书当中……” 丧门星说到这里,从身上掏出来了一个破旧的本子,我看见这本子很厚,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丧门星说:“这就是我朋友的日记了。” 我们三个人翻开日记,看了两眼,顿时大为头疼。 这本子是商店里面常见的日记本,上面有一道道横线,作为格子。可是写日记的人偏偏把它竖过来用。 现代人读竖行字本来就有些吃力,可是这位老兄还要把子写的龙飞凤舞。我们辨认了很久,才读懂了第一句话。居然是无关紧要的:“九月二号,星期三,天气晴。” 我揉了揉太阳穴,把日记本还给丧门星:“你朋友这字体也太潦草了,我们根本看不明白啊。” 丧门星笑了笑:“他的字这么潦草,也是有原因的。毕竟要时常炼丹。而记载的丹方,都是无价之宝,轻易不能流传出去。所以故意写的潦草一点,好让人无法认出。至于我,嘿嘿,和他通信多年,所以读起来倒是不太费力。” 李老道说:“那你跟我们讲讲,这里面都说什么了?” 丧门星把日记本收起来,神神秘秘的说:“你们有没有听过,炼丹井?” 我和姚东都看着李老道,奇怪的问:“炼丹井是什么东西?” 李老道笑了笑:“名字听起来很厉害,其实就是一口水井罢了,从里面取水炼丹而已。” 丧门星点了点头:“我这个朋友,为了能练出金丹来,也在院子里面挖了这么一口井,可是挖了很深之后,始终不见水,这时候他才想起来,现在和古时候大不一样了。古人地下水比较浅,现在水位下降,恐怕是挖不出来了。” 我和姚东都笑着说:“你们两个懂的不少啊。” 丧门星干笑了一声:“见笑了,见笑了。” 他接着说:“我这位朋友见井里面挖不出来水,他自己又不愿意用自来水厂的水,思来想去,干脆就接雨水和露水。俗话说,玉露琼浆,用这种东西炼丹,效果应该也不错。” “不过,他炼了几十锅丹药之后,却发现练废了的药渣没有地方倒,思来想去,干脆就扔到炼丹井里面了。” “本来这件事只是顺手为之,没有太在意。可是有一天晚上,他正在念经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长叹,就在院子里面。” “我这朋友吓了一跳,连忙推门出来看,可是院子当中空空荡荡的,正明的月亮照下来,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嘀咕了一句,正要转身进屋的时候,又听到一声长叹。” 我们都紧张地问:“这是见鬼了吗?” 丧门星点了点头:“当时,我那个朋友也是那么想的。所以他就站在门口,使劲的张望。几秒钟后,这长叹又响起来了。这一次,他听得清清楚楚,声音是从那口井里面发出来的。” 我们都紧张的看着丧门星,谁也不说话。而丧门星则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的说:“我这个朋友,炼丹是一把好手,但是捉鬼却不在行。要知道,咱们道门当中,法门有千千万万,一个人想要精通很多种,那是不可能的。” 李老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比如我擅长捉鬼,对于炼丹就不是那么了解了。” 丧门星点了点头:“虽然我这朋友不善于捉鬼,但是基本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屋子里面也预备着一把桃木剑,和几张道符。他取出来一张道符,贴在桃木剑上。然后把这把剑放在了井口。” “井中的叹息声,当真就没有响起来。看样子,是桃木剑把它给镇住了。我这朋友弯成了这件事之后,一夜没有睡。抱着膝盖,堪堪坐到了鸡叫。等天亮之后,他就再也支撑不住了,倒在床上,沉沉的睡过去了。”以低团技。 “等他睡醒了之后,已经过午了。他匆匆吃了一点饭,就找来了一条绳子,慢慢地进入到井底去了。” 我们都惊讶的问:“他这是要干什么?” 丧门星叹了口气:“我这个朋友,也实在是太好心。他心里想,这只鬼深夜长叹,八成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所以,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天中午,外面是艳阳高照,可是井底,确实漆黑一片。我的朋友用铁锹在井中挖了一会,就挖出来一具枯骨。想必,这就是那只鬼的遗骨了。如果当初打井的时候,再深挖下去半米,就可以见到这些骨头了。” “我的朋友就在心里面想,那只鬼为什么半夜叹气,可能是因为坟墓上面被人打了一口井,所以心里面有些不快。于是我的朋友就把骨头包了起来,又定了一口棺材。打算选一个良辰吉日,给他找一处风水好地,葬下去。” 我们都点头说:“你这朋友心底很好啊。不过,后来是不是出事了?” 丧门星点了点头:“后来,等棺材送到了之后,我的朋友就找不到那副骨头了。他们凭空消失不见了。我的朋友找了他们很久,但是一无所获。要知道,没有人会来道观偷东西,更不会偷一副骨架,所以我朋友就认为,是那只鬼带着自己的遗骨,自己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骨 从井里面挖出一一副枯骨来,而这枯骨又消失不见了。丧门星的朋友居然能安之若素,也算是一个奇人了。 我们问他:“骨头不见了,他没有去寻找一下吗?” 丧门星瞪了瞪眼,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们:“小鬼走了,那不是很好的事吗?为什么要找他?难道道观里面太寂寞。需要一个人来作陪吗?” 我们都笑了笑:“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丧门星说:“当时我朋友见骨头不见了,心里就想,也许小鬼不喜欢道观,所以离开了。既然如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不打扰你投胎转世,你也不要打扰我飞升成仙了。我的朋友就继续呆在道观里面,研究怎么样炼丹。” “可是从这天晚上开始。事情有点不对劲了。白天的时候,一切正常,可是到了晚上,他总觉得有个人在暗处盯着他。” “他四处找也找不到这一双眼睛,但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这种感觉导致我的朋友念不下经去,也吃不下饭去。于是他就整天带着一把桃木剑。怀里面揣着几张道符。” “然后天黑之后,吹灯睡觉。等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让一让地方,太挤了。” “我这朋友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在意。就向旁边睡过去了。可是过了一会,那个声音又说:你让一让地方,太挤了。” “这时候,我的朋友就惊出来一身冷汗,因为道观里面只有他自己。刚才说话的,那不是鬼吗?” “我这朋友坐立不安。想要逃走,可是又想,自己一个道士,居然被小鬼逼的离开了道观,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于是他一手握着桃木剑。另一只手握着道符。横下一条心来,就睡在床上了。” “时间不长,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声音变得恶狠狠地:让你让一让地方,你不肯让,你给我出去吧。” “随后,有一只手,正在拽他的身子,像是要把他拽出去。而我这朋友大叫了一声,满头大汗的醒了。” 丧门星的脑袋压得很低,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我这朋友醒了之后就发现,他的魂魄已经被一只手,从身体里面拉出来一半了。而那只手见他醒了,迅速的缩到了床下面。” 丧门星做了一个向下看的姿势:“我的朋友马上就点起灯来,向下面照了照。发现那副骨架。正在床下面躺着呢。而那颗骷髅头,正向外面看着。骷髅没有眼睛,但是我朋友就觉得,那黑洞洞的眼眶,正在盯着他,而这种被盯着的感觉,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当时几乎吓疯了,把蜡烛放在桌上,就逃出去了。直到天亮才赶回来。但是回来之后,再找那骷髅头,就找不到了。” 丧门星讲到这里,戛然而止。我们都奇怪的问:“然后呢?他遇到什么了?” 丧门星摇了摇头:“这本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我这个朋友,雷打不动,每天写日记。但是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写了。” 姚东看着李老道说:“你猜到了吗?” 李老道点了点头:“我猜到了,所谓的太挤了。不过床太挤了,而是肉身太挤了。那只鬼想要占了他的肉身。” 我们几个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而李老道借着分析说:“你的朋友看见骨架不在了。于是大着胆子,又住到了道观里面,这一次,他恐怕没有再活着出来。他的肉身被占了。你后来见到的,已经不是你朋友了,而是那只鬼。” 丧门星点了点头:“不错,和我猜测的一样。我觉得真相就应该是这样。” 他叹了口气:“那天我在道观中发现了这本日记之后,就借口离开,把它偷出来了。等我看完了日记,终于意识到,我朋友的肉身是被那只鬼给占据了。” “这半年来,我一边练道术,一边打听那只鬼的来历,伺机报仇。天可怜见,都有一点点小成就。” 他摸着桌上的桃木剑说:“实不相瞒,最开始的时候,我是跟着师父学捉鬼的,天长日久,我发现小鬼是永远捉不干净的。而且爱恨情仇,尔虞我诈,红尘实在是太肮脏了。所以我才转而炼丹。打算飞升成仙,不与凡人为伍。” “这一次为了给朋友报仇,我又把幼年所学的东西想起来了不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那只鬼。” 我们三个人不动声色的问:“你打听到了那只鬼的来历了吗?” 丧门星点了点头:“打听到了一点。” 他犹豫了一会,对我们说:“这里一直有一个传说。说颜回早死,不是病死的,不是饿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 我们听了这话,都露出笑容来了。看样子,在文庙当中,那小鬼说的话是真的。 丧门星讲了一下他打听到的事,和我们之前得到的信息大同小异,具体的任何事有所变化,不过颜回是被同门所杀,这是没错的了。 丧门星讲了一通经过之后,就叹了口气:“颜回死了之后,他的师弟们就把他捧到了很高的位置上。反正一个死人,也不会跟他们争权权力了。哎,怎么说呢?表面上看,他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声。不过我倒觉得,这名声是为了恶心他。” “还有更恶心的事,是几代之后,他师弟的再传弟子们,把他的尸体埋在了孔庙后面。要知道,颜回没有什么再传弟子,所以他的尸体被怎么处置,也不会有人来说一句公道话了。” “这尸体被埋下去之后,又在上面盖起来了一座道观。这意思是说,颜回你不是想当儒家的大当家吗?我们给你盖一座道观压着你,看看你能不能翻身。顺便让旁边孔庙的圣人看看,他的得意弟子已经背叛了。” 我们几个都忍不住说:“这个招数,够损。” 姚东对丧门星说:“所以,你觉得那骨头就是颜回的了?”以低休技。 丧门星点了点头:“我猜,就是他的。” 姚东犹豫着说:“你确定吗?一个死了两千年的人,还有骨头?” 丧门星叹了口气:“本来我也是不确定的。不过在我朋友的日记里面,有这么一段记录。说埋着骨头的那些泥土,都是鲜红色的,像是血液一样。而那骨架,也是红色的。由此可见,此人死后,必然受到了极大的冤屈。” 丧门星轻轻地敲打着桌子说:“也许,就是因为这冤屈,让他的骨头没有变成烂泥,也让他的魂魄没有散掉。” 我们都点了点头,心想:“你恐怕还不知道,这其中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信众的鲜血,一直在供养着他。” 丧门星叹了口气:“颜渊颜渊,他确实有点冤。不过你就是再冤,也不能害无辜的人啊。我的朋友招谁惹谁了?所以我决定给他报仇。” 我们看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都有点奇怪:“对方可是一个几千年的老鬼。虽然没有见识过他的本领,但是稍微想想,也知道不可小觑。你怎么有这么大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能杀了他?” 丧门星嘿嘿笑了一声:“不能力敌,还可以智取啊。我小的时候,跟着师父捉鬼,我师父曾经交给过我一个屡试不爽的办法。” 我们好奇的问:“什么办法?” 丧门星说:“我师父说了,这只鬼生前是怎么死的,做了鬼之后,也会害怕临死时候的场景。所以,你如果照葫芦画瓢,再给他来一次,他很可能就会自己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 第一百三十四章 捉鬼 丧门星兴冲冲的说了自己的妙招,可是我们听了之后,都有点怀疑。 我问道士:“是有这样的说法吗?” 道士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犹豫着说:“不过,也不能太绝对。有的厉鬼就不吃这一套。” 丧门星说:“没错,有的厉鬼不认这一套。但是颜回肯定认,这是没有错的。” 我笑着说:“你怎么这么肯定?” 丧门星说:“你们想啊,他可是一只千年老鬼。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恨,一直在生气,所以脑子里面肯定会回想当年的场景。我师父说,当一只鬼恨一件事恨得太重的时候,这件事就会慢慢地融入到他的生活中,他会分不清这件事到底是他的想象,还是就是现实。” 我点了点头说:“妄想症。” 丧门星马上嗯了一声:“和妄想症差不多。总之就是类似的意思。如果现实中有几个人提着刀找到他,他肯定不会反抗,以为这是自己的记忆又出现混乱了。以前的场景又出现了。所以,应该会任由我们宰杀。”以宏围才。 我们都点了点头:“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李老道看着丧门星说:“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丧门星笑了笑:“实不相瞒,以前我打算自己杀了他。不过孤身一人做这件事,终究是不太像。容易被他识破。可是我已经等了半年了,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我本来打算在一个星期之内动手的。现在有三位来了,作为我的帮手。我感觉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他谨慎地问:“你们……应该会帮忙的吧?” 我们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笑着说:“当然会帮忙,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 丧门星激动地搓了搓手:“那就好,那就好。” 他沉吟了一会,就从身上掏出来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他把刀子放在桌上。对我们说:“你们远来是客,过一会杀人那么危险的事,我就不让你们做了,我亲自动手。你们几位就等在旁边,替我声援一下就可以了。” 我们几个人都点头答应了。 姚东有些不安的说:“你们想过没有?这把刀只能杀了肉身。却不能杀了他的魂魄,这么干有用吗?” 丧门星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也早有准备。” 他从身上摸出来两张道符:“等我把他的魂魄逼出来之后,那一瞬间,你们就把两张道符贴上去。再厉害的厉鬼被贴上符咒之后,也只能服服帖帖的。” 我们三个人都点了点头。然后我和姚东一人拿了一张符咒。 我们都准备妥当之后,丧门星就叫了一声:“老板,上饺子汤,三碗。” 我们三个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然后坐在椅子上等着。时间不长,饺子汤被端上来了。 丧门星把饺子汤高高的举起来:“来来来,大家都端起来。” 我们全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然后把饺子汤端起来了。 丧门星豪爽的和我们碰了碰碗:“干。”随后,一仰脖,咕嘟咕嘟的喝下去了。 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姚东在我耳边小声说:“郭老兄。你有没有觉得,这家伙有点神神叨叨的?” 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喝汤。 饺子汤有点凉了。 我们几个人付完钱之后,就结伴走出来了。我们趁着夜色,走到了道观门口。 丧门星走上去,砰砰砰,敲了三声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木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了。 我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人,这人身上穿着道袍,头发上梳着道髻。估计这就是丧门星朋友的肉身了。只不过,肉身里面的魂魄,应该是颜回的。 我听到颜回淡淡的说:“你怎么又来了?”这声音似乎颇为厌恶。 丧门星嘿嘿笑了一声,声音中有说不尽的奸诈。他对着颜回说:“师兄,听说你想坐了老师的位子?” 颜回没有半点停顿,自然而然的说:“是啊,那又怎么样?”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面都想:“真的管用啊,事情恐怕要成了。” 丧门星笑着说:“你恐怕做不成了,我们有这么多师兄弟。” 颜回看了我们两眼,冷笑了一声说:“师兄弟再多有什么用?关键是看老师喜不喜欢。” 丧门星似乎就在等着他这句话似得。他猛地向前走了一步,然后掏出刀来,在他的心口上扎了一刀。 颜回的眼睛里面露出诧异的神色来,他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丧门星。 我们欢呼一声,掏出道符来,贴在了颜回的身上。 道士提着桃木剑,站在旁边说:“他的魂魄怎么没有被逼出来?” 姚东担忧的问:“咱们的符咒是不是贴的太早了。这样没事吧?” 道士摆了摆手:“放心吧,刀子扎进了心口,他活不成了,这符咒贴在身上,正好把他的魂魄困住。再者说了,道门的符咒厉害的很,就算他还活着,符咒贴在活人身上也管用。” 我们几个正交谈到这里的时候,丧门星的身子忽然晃了晃,然后就软软的倒在地上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丧门星苦笑了一声,亮了亮手中的刀子,我看见那把刀已经弯了,上面没有半点鲜血,刚才丧门星根本没有扎进去。 我着急地说:“你怎么搞的?这刀子质量不行啊。” 丧门星说:“王麻子的刀,哪个敢说不行?是这家伙的肉身有问题,硬的像是铁一样。” 我问丧门星:“你有事没事啊,怎么倒在地上了?是不是受伤了?” 丧门星摇了摇头:“没有受伤,是吓得,腿软了。” 姚东已经开始打哆嗦了:“你关心丧门星干什么啊?他是死是活都不要紧……” 姚东还没有说完,丧门星就嚷了一声:“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是死是活不要紧?” 姚东指了指颜回:“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有死,我们可就要死了。” 道士把身子靠在门框上,面色有些苍白。他笑了笑:“瞅瞅你们几个,见到一个千年厉鬼,吓成这样?你们放心,有那几张道符贴在身上,他动弹不得,已经被我们制住了。” 他对姚东说:“把你的腰带解下来,咱们拴住颜回,大功告成了。” 他这话刚刚说完,颜回身上的符咒轰然一声,烧着了。几秒钟之后,变成了纸灰,四散飘落。 我咽了口吐沫,哆嗦着说:“李老道,这次怎么算啊?” 李老道忽然喊了一声:“跑啊。” 这一嗓子喊出来,我们顿做鸟兽散,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跑去,只留下丧门星软倒在地上。 然而,我发现颜回的身子快的出奇,忽然在一瞬间连续变换了三个方位,把我们给逼回来了。 我们三个人站在庙门口,个个叫苦不迭。 颜回走到了姚东面前,伸出手,似乎要杀了他。 而姚东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脱口而出:“你不能杀我,我是大成至圣先师孔仲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姚东神神叨叨的念了这一句之后,颜回居然把手放下去了,然后转而向道士走去。道士连忙照葫芦画瓢,叫了一声:“我是太上老君,老聃。道可道,非常道……” 颜回居然也信了,然后向我走过来。 我心里盘算:“你既然自称三教圣人。儒和道都有了,那我就是和尚呗,那还有什么说的?” 于是我喊了一嗓子:“我是西天如来佛祖释迦牟尼。” 颜回的手停在半空,却没有放下去。 我心想:“他不会是等着我念经吧?” 我憋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一句:“色即是空。” 颜回的拳头砰的一下,砸在我眼眶上。我晃了两晃,就倒在地上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论罪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我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并没有绳索,换句话说,颜回并没有绑住我,我随时可以逃走。 我揉了揉脸。发现左眼眶似乎肿了。左眼眯成了一条线,看人都不太方便。还好右眼没有受到损伤,不然的话,在这种地方失去了视力,和死掉没有区别了。 我摇了摇脑袋,慢慢地坐起来,看到姚东和道士和丧门星坐在旁边,一脸看奇葩一样看着我。而颜回背对着我们,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是一只千年老鬼,有他守着门口,我今天估计是出不去了,所以心里面有些难过。忍不住就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老道叹了口气,对我说:“郭二,让我怎么说你呢?佛经那么多句。你怎么就记住了个色即是空?” 我晃了晃脑袋:“色即是空,也是正经的佛经啊。你们不要想歪了。” 姚东瞪着眼问:“如果是正经的佛经,怎么还被颜回给识破了?把咱们几个都抓了?” 我挠了挠头,忽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佛祖是天竺人。说的都是梵语。我用汉语说,当然被看出破绽来了。” 丧门星在旁边点了点头:“你刚才念一句般若波罗蜜多就没事了。” 我们正说到这里,就听到颜回冷笑了一声:“你们几个,自以为聪明绝顶,把我当猴子耍吗?” 我们听他吐字清晰,语气中有浓浓的不屑。一颗心就先忐忑起来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们三个说:“你们身上带的法器倒是挺全。有罗盘,有桃木剑,有道符,有朱砂。可是你们的道术。却一塌糊涂。你们就靠着这点本事,行走江湖的?直到现在才被人杀了,也算是幸运。” 姚东苦着脸说:“原来人家早就看穿我们了。” 颜回长出了一口气:“说吧,为什么要杀我?” 他用脚踢了踢丧门星,丧门星说:“你害死了我朋友,所以我要杀你。”他生怕颜回听不懂一样,又指了指他的肉身:“这就是我朋友的身体。” 颜回点了点头:“有理有据,可以饶你一命。” 颜回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来。 他又看了看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苦着脸说:“我被人骗了,摆了你当祖师爷,四处乞讨,听说只有杀了你,才能恢复自由身,所以我就来了。” 颜回点了点头:“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不过。你既然已经拜我为祖师爷,现在又要欺师灭祖,实在可恶。打断你一条腿,留你一条命吧。” 我听了这话,心里面居然一喜:“在这种千年厉鬼面前,能够捡回一条命来,那简直是莫大的成功了。毕竟腿断了可以接上,命没了就回不来了。” 颜回又看了看姚东,问他:“你呢?你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姚东犹豫了一会,指了指我说:“我们两个是好朋友,他有难,我来帮忙。” 颜回点了点头:“义薄云天,两肋插刀。也算是不错了。不过,为了帮自己的朋友,去伤害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有点是非不分了。性命可以留下,四肢都要被打断。” 姚东居然贱兮兮的说:“多谢,多谢。” 颜回又看了看道士。 道士像是摸准了他的脾气一样,一本正经的说:“我是道士,除魔卫道,是我的职责。听说这里出现了妖魔,所以不辞劳苦的前来除妖。”以宏亩亡。 如果不是早就认识道士,我们肯定会被他给骗了。因为这番表演太像是真的了。 道士估计也觉得自己发挥的不错,笑眯眯的,等着颜回放他回去。 然而,颜回冷笑了一声:“什么除魔卫道,什么不辞劳苦?虚伪,谎话连篇。” 这一下,我们都愣住了。 颜回冷笑了一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来这里杀我,不是为了求名,就是为了求利。本来追名逐利,人之常情,你老实说出来,我也不会为难你,可恨你偏偏要掩饰。” 他叹了口气:“所以,你就不用活了。” 道士擦了擦汗,小声的嘀咕:“算了,把肉身扔到这,就扔到这吧。只要魂魄可以回去就可以了。” 颜回淡淡的说:“魂魄也不能回去,你会魂飞魄散。” 道士愣了一下:“你这惩罚太重了吧?” 颜回冷笑了一声:“现在是我抓住了你,一切都由我说了算。” 丧门星似乎有点害怕,他小声地问:“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颜回嗯了一声:“把肉身留下,魂魄可以回去了。” 丧门星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又有些畏惧的说:“刚才你不是说,你可以饶我一命吗?” 丧门星点了点头:“是啊。让你的魂魄平安无事的走出去。不就是饶你一命了吗?” 我听到这里,心中一凉,小声地问:“那我断一条腿,指的是……” 颜回淡淡的说:“是吧你的魂魄打断一条腿。你生生世世,都要拄着拐杖走路。” 我一听这话,差点哭出来。而旁边的姚东就直接哭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丧门星强忍着恐惧说:“你这么大本事,要我们的肉身干什么?” 颜回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不是要替你的朋友报仇吗?实际上,他的魂魄还在。我占用了他的肉身,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所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你把肉身让给他。” 我听到这里,顿时心中发凉。因为我意识到,颜回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人。生命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而肉身廉价的像是一间衣服一样,甚至可以借来借去。 我大着胆子问颜回:“那么……我们三个呢?你要我们的肉身有什么用?不如让我们带回去吧。” 颜回笑了笑:“你们回头看看。” 我回了回头,这才发现,我的脊背靠着的泥台其实是一座供台。供台上放着三个牌位。 第一个写着:“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位。” 第二个写着:“太上老君老子之位。” 第三个写着:“西方极乐世界如来佛祖之位。” 我看着这三个牌位,心想:“不知道佛祖发现,在遥远的东方,有人给他立了一尊牌位,是什么感觉。” 颜回指着这三个牌位说:“我虽然贯通三教,做了三教圣人。但是老师不能不尊敬。我占了这小道士的肉身之后,就立了三块牌位,日日祭拜先师。” “可是在祭拜的过程中,我发现拜一块牌位,终究不如拜塑像虔诚。可是这塑像从哪找呢?泥胎的塑像太低贱,金银的塑像又太俗气。想来想去,还是用活人做塑像比较好。” “谁知道,心念一动,上天就感应到了。把你们三个人给送过来了。” 他指着我们三个说:“你们一个自称孔子,一个自称老子,一个自称如来。这不正好遂了我的心愿吗?” 他搓着手,很是有些兴奋的说:“本来我打算一掌将你们的肉身打碎。幸好你们各自标明了身份,让我心中灵光一闪,留了你们一个全尸。” 我们听到这里,只能苦笑着说:“怪不得刚才捡了一条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颜回沉吟了一会:“等过一会,你们就要盘着腿坐在供台上面。然后我会把你们的魂魄完完整整的取出来。再之后,喂你们吃一些金丹,让你们的肉身永远不会腐烂,这样的话,就可以享受香火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受刑 我们几个人苦苦哀求,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颜回走到丧门星身边,伸了伸手,似乎要先拿他开刀了。 当丧门星不知死活的叫了一声:“士可杀,不可辱。我是道门的弟子,不能给祖师爷丢脸。” 然后他掏出桃木剑。猛地向颜回刺过去了。这一剑疾如流星,像是一道红色的闪电,扎在了颜回的身上。这手法,确实不含糊,显而易见是下了一番苦工的。 李老道就先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然而,桃木剑刺在颜回的身上。半点用处都没有,它啪的一声,被压断了,变成几块碎木片,散落在地上。 颜回的身子,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而颜回一伸手,像是抓鸡一样,把丧门星给提起来了。他淡淡地说:“不能给祖师爷丢脸?嘿嘿,我是三教圣人,在道门中。我也算得上是祖师爷。你把一把剑使得这么糟糕,已经很给我丢脸了。” 姚东在旁边像是解说员一样,一个劲的念叨:“糟了糟了,杀鸡给猴看了。” 我忍不住说:“你能不能消停点?” 而李老道一脸谄媚的样子说:“祖师爷。你这肉身刀枪不入啊,这身功夫怎么炼成的?” 颜回淡淡的说:“肉身不是关键。关键是力量。当一个人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算钻到蜗牛壳里面,这蜗牛壳也会变成铜墙铁壁。” 李老道不要脸的拍马屁:“高论,高论。听君一席话,胜读时间书。” 颜回笑了笑:“小道士。你好像用错词了。” 李老道一副勤学好问的样子,配合着颜回说:“我用错什么词了?” 颜回淡淡的说:“你刚才应该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一句话等于颜回又重申了一下对李老道的死刑。 李老道面色惨白,干笑了两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颜回伸手在丧门星的头顶上抓了抓。淡淡的说:“出来吧。” 随后,我看见丧门星一分为二。颜回左右手中,各抓着一个丧门星。我心中清楚,其中一个是肉身,另外一个是魂魄。 颜回松了松手。丧门星的魂魄站在了地上。而肉身倒在了地上。 丧门星留恋的看了看自己的肉身,想要把他夺回来,却没敢动手。 而颜回向院子当中的炼丹井招了招手,淡淡的说:“出来吧,我帮你找了一具新的肉身。” 我感觉一股强大的阴气,从颜回的身上爆发出来,然后他凌空从井中提出来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魂魄。 这魂魄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面色苍白,看样子很是虚弱。而这个道士,就是丧门星的朋友了。 颜回指了指丧门星的尸体:“去吧,这是你的新肉身。” 那朋友缓缓地走过来。顺从的钻到肉身里面了。 颜回像是做了什么见义勇为的大好事一样,微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那朋友点了点头:“还可以,还可以。” 丧门星在旁边哭丧着脸说:“什么叫还可以?那可是我的肉身。” 那朋友看了丧门星两眼,激动地说:“这不是……这是……” 丧门星点了点头:“是我啊。好朋友,我听说你出事了,为你穿了半年生丧服,没想到,到头来你被救活了,我却变成孤魂野鬼了。” 那朋友叹了口气,很是有些感动地说:“好朋友,你别难过,我也为你穿半年丧服好了。” 丧门星垂头丧气的说:“是啊,正好这一身丧服也不用脱下来了。” 他们两个估计都知道颜回不好惹,所以谁也没有提报仇的事,互相搀扶者走了。 颜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我们。他指了指泥台:“你们爬上去吧。” 我心里明白,一旦爬上去了,肉身就再也不属于我了,而且从此以后,我要一瘸一拐的生活在世上。 这时候,我只能拖延时间,能躲活一会算一会吧。 于是我问颜回:“那个……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你解决了我的困惑,让那个我做一个,明白鬼,我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颜回淡淡的点了点头,问我:“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宏医划。 我想了想说:“你两千年前就死了,一直呆在地下,安安静静的,为什么最近忽然出世了?而且夺走了道士的肉身?” 颜回笑了笑:“这几千年来,我确实被埋在泥土中。但是我的魂魄却可以自由行动。那些乞丐的血供养着我,让我的魂魄不灭,而且一天比一天强大。但是那种强大,终究是被限制在阴间的。我无法像今天这样,随便取得一个人的肉身,据为己有,然后像活人一样生活。一只鬼,既然无法做活人,又何必出来干预人间的事呢?” 我好奇的问:“那你今天又是怎么做到的?” 颜回淡淡的说:“因为那些丹药的药渣。” 我惊奇的看着他:“那个道士炼成了金丹?你吃了之后,可以从阴间来到阳间?” 颜回摇了摇头:“道士并没有炼成,但是已经很接近了。那些药渣倒在井里面,慢慢地浸入到我的骨头上。我的魂魄将它们重新炼化了一下,产生了真的金丹。虽然不能飞升成仙,但是自由的行走在阴阳两界,已经无碍了。” 我们三个人点了点头,几乎同时说了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我们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因为我们今天不抱希望了。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花招都不顶用。 我们在颜回的逼迫下爬到了泥台上面。 随后,颜回走到道士的身边,打算把他的魂魄取出来。 我闭上了眼睛,有点不忍心看。因为我知道,取出魂魄只是第一步,紧接着的,就是魂飞魄散。 我和道士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有点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死了。 这时候,我听到道士说:“等一下。” 颜回奇怪的看着他:“怎么样?” 道士干笑了一声:“你能不能先把他们两个的魂魄取出来?让我多活两分钟,我也感激不尽。” 颜回笑了笑:“早晚是个死,何必计较这一两分钟?” 道士苦笑了一声:“人生苦短,我们活人只有不到百年的寿命,如果抱着这个想法,那就不用活了。” 颜回点了点头:“有理。”他果然暂时放开了道士,走到了姚东面前。 姚东指了指我,苦着脸说:“能不能现杀他?我也想多活一分钟。” 颜回今天似乎心情大好,淡淡的说:“如你所愿。” 他走到我身前。把手罩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闭着眼说:“能不能先杀他们两个?我也想多活几分钟。” 颜回恼火地说:“你们在耍我吗?” 然后,我感觉五根冰凉的手指被扎到脑子里面去了。随后,我的魂魄慢慢地开始脱离肉身。 这时候并不疼,但是很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候,半空中忽然响起一个童子的声音,他笑嘻嘻的说:“颜渊,你能不能等一下?” 颜渊停下手来了,他奇怪的说:“为什么要等一下?” 那童子说:“我爷爷说。这个人是断头巷的人,希望你能放他一马。” 颜渊皱着眉头说:“现在断头巷的人也可以命令我了?” 那童子连忙说:“那倒不是。只不过,这个人有点特别。我们还想再观察一下。如果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马上把他送回来,让你杀了,怎么样?” 我听的又是害怕,又是感激。只不过,周围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影。那童子的声音,从哪发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他乡遇故知 颜回想了一会,冷笑了一声:“也罢,我就给你个面子,仔细想想,你们也挺可怜的。” 那童子就老成的叹了口气:“大家不都一样吗?都是可怜人。”随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颜回看了看我。淡淡的说:“算了,你走吧。” 我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以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浑浑噩噩的,一天天过去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刚才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这才感觉到生命的可贵。 我看了看道士和姚东,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把他们两个也放了?”以亚吐巴。 颜回点了点头,淡淡的说:“反正三位老师的塑像是凑不齐了,你们走吧。等再有三个倒霉蛋,愿意做神像的话,我再把他们抓来。” 我们三个人个个喜形于色,都露出笑容来了。 颜回饶了我一命,我感觉现在和他也算是熟人了。于是笑嘻嘻的问:“刚才说话的人,是谁啊?” 颜回奇怪的看着我:“你不知奥他是谁?” 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我应该知道吗?” 颜回笑了笑:“西门,你听说过吧?这童子是西门中的人。” 这个名字让我惊呼了一声:“就是留下《西门志怪》的西门?” 颜回点了点头:“看样子,你还是知道一点。” 李老道惊讶的说:“西门已经销声匿迹这么久了,还有传人在世上?” 颜回缓缓地点了点头。淡淡的说:“当然有传人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这些小角色是不会懂的。” 我们三个人都点头哈腰的说:“不懂,不懂。” 颜回冲我瞪了瞪眼睛:“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要留在这里陪我吗?” 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抱头鼠窜的向外面跑。 等跑到道观门口的时候,李老道忽然停下脚步。问颜回说:“那么郭二做乞丐的事……” 颜回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会给西门一个面子的。” 我顿时眉开眼笑:“这一次,我终于恢复自由身了。” 而李老道仍然不甘心,他问颜回:“那么其他的人呢?” 颜回气急反笑:“其他的人,你也要管一管?” 李老道干笑了一声,小声说:“我只是觉得。那些人挺可怜的。” 颜回忽然生气起来了,他身上爆发出一股黑色的烟雾来,像是在一瞬间,身形暴涨了一样。他看着我们,怒气冲冲的说:“可怜?有什么可怜的?那些人想要官,我就给他们官,那些人想要财,我就给他们财。他们死了之后,为了办事三年,然后自己投胎转世。这还不够便宜的吗?” 颜回每说一句话,就距离我们近了一步。到后来,根本就是站在我们面前在大吼了。 我和姚东都吓得全身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只有李老道,一个劲的赔笑。 颜回的怒气慢慢收敛,脸上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他淡淡地说:“你们走吧。别惹我生气,不然的话,西门的面子我也不给。” 李老道不知死活的说:“你现在的地位,名望,权势,早就超过孔圣人了。现在就算让你做儒家的领袖,你应该也不屑了。那么我有点奇怪,你留在这里,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颜回淡淡的说:“这不是你该打听的。” 李老道笑了笑,冲我们两个摆了摆手,我们就走出来了。 走出道观没多久,天就已经亮了。 我们对曲阜的印象并不怎么样,或许是因为颜回的缘故,我们总想逃离这里。于是早早的去火车站,想要买回家的车票。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最早的票是在半夜。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吃了点东西,然后再附近逛了一圈。 入夜之后,我们三个人结伴向火车站走去。结果在经过一片小区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们三个人吓了一跳,连忙向那边走去了。隐隐约约的,我听到那里传来了哭喊声:“救命啊,来人啊,闹鬼了。” 我们三个人吓了一跳。李老道抽出桃木剑来:“闹鬼了?咱们去看看。” 我拽住他说:“别啊,万一那只鬼是颜回,咱们不就又撞到枪口上了吗?” 李老道摆了摆手:“放心吧,颜回那种身份的鬼,不可能亲自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对。” 我们三个人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里面正有两个人跑出来,扑通一声,就撞在了我们身上。我疼得直咧嘴,忍不住喊:“走路长不长眼睛?” 对方也喊:“你长不长眼睛?要打架吗?老子正好用你试试拳。” 我们两帮人正要打起来,我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犹豫着说:“对面的,是不是郭兄弟?” 我愣了一下,也问:“对面的,是不是丧门星?” 我和姚东都掏出手机来,在他们脸上照了照。那人可不是丧门星吗?除了丧门星之外,还有另一个陌生人。 我看着丧门星说:“你还是你吗?” 丧门星干笑了一声:“是我,是我。我的好朋友把肉身换给我了。” 我指了指他身边的人:“这家伙是谁?” 丧门星干笑了一声:“这就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两个看到这家有人新死,于是把他的尸体偷了,好让我的好朋友借尸还魂。” 那人冲我抱了抱拳,满是歉意的说:“刚才真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你们三位的义举,我的朋友都告诉我了。没有你们的话,我还被困在井底呢。” 我笑着说:“你这肉身,能用多久?” 那人干笑了一声:“毕竟是借尸还魂,维持不了多久的。七七四十九天,就必须扔了。不过总比做孤魂野鬼强,凑合着呗,到时候实在不行的话,再找其余的死人算了。” 丧门星也说:“是啊,反正是死人的尸体,埋到地下也是浪费。” 我笑着说:“你炼的那些金丹里面,有几种可以帮你的魂魄稳定在肉身里面吗。你回头好好研究一下,没准就可以还阳了。” 那人顿时大喜,冲我一个劲的说:“多谢,多谢。” 这时候,小区里面一阵手电光乱晃,至少有四五十个人向这里跑来了。我听他们一边跑,一边乱糟糟的说:“是诈尸了,跑的特别快。” 丧门星和他的朋友一听这话,连忙向我们拱了拱手:“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后会有期。” 我们也冲他们两个笑了笑:“后会有期。” 这两人互相搀扶者,专门向黑暗的地方乱钻,时间不长,就消失不见了。 而我们三个人,也加快脚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火车站转了一圈之后,时间就差不多了。汽笛声响,我们要上车了。 在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又回头看了看曲阜,叹了口气:“幸好,幸好活着离开这里了。”然后,我就登上了火车。 在找座位的时候,姚东笑着说:“郭老兄,这次咱们能活着回来,全靠了你断头巷的身份啊。我感觉你这身份简直是金字招牌,小鬼都不敢侵犯。” 我摇了摇头:“你这个比喻不对。我现在的情况是,住在断头巷,就等于进了死牢。导致那些要债的,寻仇的,都懒得搭理我了。谁会和一个死定了的人为难呢?” 姚东笑着说:“老兄,你也太悲观了。” 我们三个人找到座位,坐下之后,一抬头,看到对面坐着一个人,而这人简直面熟到了极点。 我指着他说:“这不是石警官吗?” 石警官看了我们两眼,露出个笑容来:“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湿鞋 姚东拍了拍石警官的肩膀:“我们那三个人,三番五次的给你打电话,想要找你帮忙,你都说不在,原来跑到这里逛来了。” 石警官叹了口气:“逛什么啊,我这不是出差吗?不然的话。也不会跑这么远,到这里来了。” 石警官是警察,他出差,当然是和案子有关了。我们不是公安系统的人,素以也就不便问了。于是天南海北,瞎聊一些别的。 而石警官居然能沉住气,不问我们是干什么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过了一会,石警官冲我们笑了笑,低声说:“回去之后,我请你们吃饭。”以亚大技。 我奇怪的问:“好端端的,为什么请我们吃饭?” 石警官搓了搓手,小声说:“我要升官了。” 我们都冲他说:“这可是大好事啊。上面定下来了?” 石警官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这次肯定没问题了。” 我们都奇怪的问:“有人给你透漏消息了?” 石警官还是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 我们越来越觉得奇怪:“怎么觉得你这官升的有点古怪啊?难道你终于开窍了,知道探望一下领到了?” 石警官瞪了瞪眼:“可不敢这么干。那是犯法的。”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知道,乞丐的祖师爷是谁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干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想说。是颜回吧?” 石警官惊讶的看着我:“这么秘密的消息,你都知道?” 我干笑了一声:“猜的,猜的。” 石警官把身边的提包拿出来,又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包装考究的木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两层泡沫,泡沫中嵌着一只腕。 白瓷碗。豁了一个口,上面沾着几滴血。 我们三个人神色古怪的看着碗,也看着石警官。而石警官浑然不觉,一边展示他的碗,一边笑眯眯的说:“我这一次出差。无意间遇到了一个高人。他告诉我的。乞丐的祖师爷是颜回。颜回祖师爷厉害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能讨过来。福禄寿喜财,更是不在话下。我有了这只碗,去讨个官当当,那还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我干笑了一声:“石警官,你既然得到这只碗了,就应该听说那一套理论了吧?这个世界是平衡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石警官听我这么念,于是摇头晃脑的说:“损未来之有余,补今日之不足。” 他笑着说:“郭老弟,想不到咱们两个是同门啊。” 我摇了摇头:“什么同门不同门的?石警官,你这次可惹上麻烦了。你今天求到了富贵,改天还的时候。会加倍的低贱。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石警官叹了口气:“郭兄弟,你也不用劝我了。这个道理我都懂。有借有还嘛。但是我没有办法啊。到了我这个年纪,还高不成,低不就的。你以为我心里就不苦了吗?我宁愿当几年官,轰轰烈烈的干点事,尝尝那种滋味,之后受的苦,我认了。也算是没来世上走一遭。” 我张口结舌,想要劝他,但是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只能点了点头,对石警官说:“你的想法,倒也有些道理。只要将来别后悔就行。” 石警官笑了笑,把碗郑重的放到盒子里面。他冲我说:“放心吧,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这话从石警官嘴里说出来,倒让我愣了一下,等我发现他表情很正经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 火车过站,呜呜的响着。 我听到石警官把身子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轻轻地哼唱着:“城市是天堂,马路时银行。要上三年前,娶妻又盖房。” 一路舟车劳顿,下火车的时候已经天亮了。我们在火车站互相道别,然后眯着眼睛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我躺在断头巷的床上,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伸了伸腰,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头重脚轻,身子摇摇晃晃,有点发虚。 我叹了口气,心想:“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出远门,这也太难受了。” 我晃悠着身子走到混沌摊,看到姚东和李老道已经坐在那里了,他们两个正在吃东西。 我坐下来之后,要了一碗混沌,两个馅饼。 姚东在旁边说:“馄钝就行了。馅饼就不要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这是为什么?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要死,一碗混沌怎么够?” 姚东笑着说:“你没看手机吧?” 我掏出手机来,发现早就没电了。 我对馄钝摊老板说:“我的充电宝带来了没有?” 老板把充电宝拿出来说:“几天不见人,我以为你搬走了呢。” 我把手机冲上电,笑着说:“你放心,就算要搬家,我也得先把这东西要回去。” 等手机有了点之后,我发现有一条短信。是石警官发来的。上面说:“今晚我请客,全市最大的饭店。见了我之后,请叫石所长。” 短信不长,其中蕴含的得意之情,简直要从字里行间溢出来了。 我把手机关了,叹了口气:“还真是灵验啊。这么说,他把派出所长得职位,讨来了?” 姚东点了点头:“所以啊,晚上吃大餐,你还是留着肚子吧。” 我喝了一口馄钝汤,摇着头说:“我还是觉得石警官有点蠢,明知道这么干受伤害,何必呢?” 李老道碰了碰我的胳膊,指着路边一个骑电车,穿西服的年轻人说:“你看到他没有?” 我点了点头:“看到了,怎么样?” 李老道笑着说:“他是一个业务员。每天只睡四个小时。醒了之后。除了吃饭就是在四处奔波,想要提高业绩,挣大钱,让自己过上好生活。” 我点了点头:“这挺好啊。积极向上。” 李老道笑着说:“可是,如果你知道他因为年轻的时候劳累过度,五十岁之后落下一身病,而且在死前把攒下的积蓄花个精光,你还觉得好吗?” 我瞪了瞪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李老道一边吃馄钝,一边说:“其实道理都一样。人活着就是那么回事。你也不要笑话我蠢,我也不要笑话你懒,只是活法不一样罢了。”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那天下午,我们三个人坐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听着肚子咕咕叫。天黑之后,直奔饭店,狠狠地吃了石警官一次。 在酒席上,所有人都很高兴,大家举杯庆祝,等到出来的时候,全都喝高了。 我们三个人是结伴走的,而且坚决不打车。因为我们都习惯酒后在街上溜达,让冷风吹吹脑子。 姚东晃晃悠悠的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真担心,咱们总是酒后在大街上溜达,会被车给撞了。” 李老道笑嘻嘻的说:“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半夜的,哪来的车?” 我们三个人在路口分别了,他们两个回道观,而我回断头巷。 我走到一半的时候,脑子里总念叨着姚东的那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于是我摇摇晃晃的,拐了个弯,向小河走去了。 这条河横穿市区,岸边种着杨柳,景色还算不错。我打算在里面涮涮脚,把鞋弄湿,免得总惦记着,什么时候会湿脚。 当时我会产生这种奇葩的想法,足以说明,我已经喝醉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活腻了 我走到河边,想要把脚涮进去,可是这时候,我忽然发现附近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听起来,像是一男一女。 我心中一动。大半夜的,一男一女在河边干什么呢?不会有热闹看吧? 想到这里,我就慢慢地蹲了下来。藏在了一棵树后面。我使劲的捂住了口鼻,向周围张望着。 过了几秒钟,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今天好像又有一个。” 然后是男人的声音:“这一次,生男孩还是生女孩?” 女人想了一会说:“生男孩吧。” 男人似乎很失望一样,说了声:“怎么又是男孩?我就喜欢女孩。” 女人哀怨的说:“你喜欢有什么用?这种事,咱们两个是做不了主的。” 我听到这里,心想:“难道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在讨论即将出世的孩子?不过……他们在哪呢?” 我瞪大了眼睛,四处看,始终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 这时候,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女人说:“哎呦,时候好像快到了,估计该生了吧。” 男的说:“是不是早了一点啊?”以亚尤划。 这声音清清楚楚的从前面传了出来。我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声音的来源是水面。 白色的月光照在白色的水面上。可是那里只有人的声音,没有人的影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难道是鬼?” 想到鬼这个字,我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结果酒后脚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了。 紧接着,我听到那男人喝道:“是谁?” 我一边惊慌失措的逃走,一边回头看,我听到那女人说:“都怪你,都怪你。一定要拉着我上来说话。现在好了,多丢人。” 随后,我看见两条鱼扎了个猛子,潜到水底去了。而水面上,只剩下一道道波纹。 我怔怔的看着河面。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敲了敲脑袋,嘀咕了一声:“刚才我看到什么了?鱼成精了?没道理啊。这小河能有多大?养得起多大的妖精?” 我沿着河岸向前走,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着那两条鱼,嘴里面则嘟囔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哎呀,我过一会走到河里去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就歪歪扭扭的,想要离开河岸。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叫我:“小兄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奇怪的问:“帮什么忙?” 我仔细看了看,在月光下,站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我警惕的看了看老头的脚下,他有影子,应该是活人。 老头憨厚的笑了笑:“我老啦。眼睛有点不好使,脑子也不行了。我总是记不住。这一晚上,不知道走错了多少遍,走错了就要重新走,走错了就要重新走。哎,我这一把老骨头啊,都快累散架了。小兄弟,你能不能帮我数个数?我走一步,你就帮我数一下。现在是十五了。” 我木愣愣的答应了,然后眼看着老头,十六,十七,十八的向前走。 等我数到四十九的时候。老头站定了身子。然后向着河岸跪下去了。他从身上掏出来一张黄纸,大声的念:“何守金,今年八十三岁。贱命一条,已经活腻了。” 然后掏出打火机来,把那张黄纸烧着了。 黄纸不大,被火一烧,很快就变成了一团纸灰。这时候,身后吹来了一阵凉风,让那纸灰飘飘荡荡,全都落在河面上了。 然后他又开始低着头烧纸。向火堆中扔一张,嘟囔一声:“男孩。”又扔一张,嘟囔一声:“女孩。” 等最后一张烧完的时候,他嘟囔了一句:“男孩。嘿嘿,看来这一次真的是男孩了。” 老头烧完了纸,就两手拄着地,身子晃了两晃,嘴里面直叹气。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老头无奈的说:“老啦,起不来了。小兄弟,你做做好事,扶我一把。” 我答应了一声,伸手把他扶起来了,笑着说:“你该不会讹我吧?” 老头笑了:“哪能呢,这里也没有摄像头啊。回头我说是你干的,也没有人作证。” 我笑着说:“也许你家人在附近埋伏着呢,早就用把我给拍下来了。” 老头摇了摇头:“放心,放心,我家人都在医院呢。” 我奇怪的问:“在医院?” 老头忽然捂住了嘴:“说不得,说不得。哎,人老了,脑子越来越糊涂了,乱七八糟的,只管乱说。” 他一边嘟囔着这些话,一边慢慢地向远方走。 我忍不住问:“我刚才听见你说,已经活腻了。老爷子,你该不会要自杀吧?” 老头摆了摆手:“你这话说的,不可能的事。我吃得饱,穿得暖,儿孙孝顺,自杀干什么?”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你刚才的话,倒是有点奇怪。” 老头笑着说:“年轻人,你的阅历还太浅啊。我烧着一张黄纸,是为了告诉勾魂的牛头马面,我不怕死,你们尽管来,他们见我这么横,反而怕了,所以倒不敢来了。人哪天死,都是有时辰的,牛头马面误了时辰,就只能明年那个时候再来找我了。到时候,我再烧一张纸。嘿嘿,我就能再多活一年了。” 我笑着说:“照你这么说的话,一直烧下去,就长生不老了?” 老头笑着说:“这套把戏只能用七次。七次之后就不灵了,其实就是一个狼来了的故事,你总骗他,慢慢地他就不信了。” 我和老头说了一会话,酒劲也就慢慢地过去了。 老头拄着拐棍,慢慢地走了,而我也回到了断头巷。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然后被电话的声音吵醒了。 我有些不耐烦的说:“这谁啊,怎么回事?” 那头说:“郭兄弟,是我。石所长。” 我愣了一下,然后通过他的声音判断出来了:“是石警官啊。” 石警官苦笑着说:“我发现我这个所长亏了,怎么所有人都不愿意改口呢?” 我笑着说:“因为你当石警官的时间太长了,大家都叫习惯了。不过,大早晨的,你给我打电话怎么回事?又要请我吃饭?” 石警官笑了笑:“不是我要请你吃,是国家要请你吃。” 我咦了一声:“什么意思?我最近也没做什么好事啊,犯不着参加国家级的宴会吧。” 石警官叹了口气:“郭老兄,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出来吧,我在巷子口等你呢。你又摊上人命关死了,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你恐怕要吃牢饭了。” 我听了这个噩耗,脑子里嗡的一声:“我摊上人命关死了?” 我一边穿鞋,脑子里一边盘旋着那个念头:“国家请我吃饭,就是指的牢饭?奶奶的,我还以为要去大会堂呢。” 等我从巷子口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停了三辆警车,十几个警察正在向这边张望。 我无奈的说:“不用这么大排场吧?你们干脆掉军队来算了。” 石警官干笑了一声:“大伙正好在这里办案,顺便就来了。” 我问他:“我犯什么事了?” 石警官叹了口气:“最近有一宗连环杀人案,恐怕和你有点关系。” 我呸了一声:“可能吗?我昨天还在山东呢。石警官,你是亲眼见了的,连你也诬陷我?” 石警官笑了笑:“我当然信你了。不过昨晚上这一起,恐怕和你有点关系。” 随后,警车开动了。在路上的时候,石警官说:“有个老人死了。死之前,好像见过你。” 第一百四十章 煮河 我听到有个老人死了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面就有点忐忑。 我问石警官:“那个老人,是什么时候死的?在哪死的?” 石警官想了想说:“今天凌晨,在河边。”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oM 我听了这话,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我靠在汽车座椅上。心中暗暗叫苦。 而石警官还在叮嘱我:“我们通过路边的监控看到你们两个了。但是他具体死亡的过程,我们没有拍到。今天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抓你,就是想了解点情况,咱们这么熟了,我知道你也不会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对了,你的事我没有告诉死者家属,过一会,你别说漏了嘴。” 我苦笑了一声:“石警官,多谢你了。” 石警官问我:“你昨晚上遇见他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个说什么了?” 我没有半点犹豫,就把昨天的情况和盘托出,原原本本,一字不落。 石警官办案多年,马上找到关键了。他对我说:“你的意思是,当时他有寻死的心思?” 我点了点头:“他亲口说过,自己活腻歪了。不过这个是不是要寻死,我就不清楚了。” 我想了一会,对石警官说:“而且他解释了自己的行为,是为了欺骗牛头马面,故意那么说的。” 石警官笑了笑:“一个人要自杀的时候,多半会安安静静的寻死。你看那天台上坐着的,聚一堆人。又是记者,又是围观群众,这样的人一般不是真的想死。所以,他讲那一番话,是为了稳住你,免得你耽误了他的事。” 我疑惑的说:“这不对吧?我看电视上面,很多人从楼上跳下去了。” 石警官叹了口气:“那纯粹是被叫好的人给逼的。有些人不三不四的乱说,他头脑一热,就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别管怎么说了,能把我摘清楚,一切都好办。” 旁边有个小警察说:“所长,那咱们这案子,算自杀?” 石警官问:“尸检怎么说?” 警察回答说:“尸检看不出问题来。” 石警官叹了口气:“按照程序来说呢。确实应该算自杀,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正常。” 石警官在身边掏了掏。递给我一个文件夹:“你看看。” 我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有几页打印纸。每一页打印纸,就是一个死去的老头,一共有八个,全是在河水中溺死的。 石警官叹了口气:“看到没有?死因一模一样,这已经是第九个了。”以医斤才。 旁边的小警察说:“所长,你老人家就是太关心人民群众了,不愿意让他们受一点委屈。其实咱们市这么多人,老年人脑筋又固执,有七八个在河边自杀的,也算正常。” 石警官笑了一声:“小伙子,当年我要是有你这么甜的嘴,还至于到了这岁数,才混到所长的位置上吗?” 那小警察马上摇头:“您老人家还年轻着呢。这个岁数做到所长的位置,算是年轻有为了。” 石警官笑了笑:“你才是年轻有为啊。将来你的成就肯定比我高。” 说话的工夫,警车已经开到河边了。 我们从车上下来,发现这里已经拉起来了警戒线。 树荫下有几个警察,围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被水泡的发白,全身湿漉漉的,分明是昨天的老头。 我张望了一下,发现李老道和姚东也来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个:“怎么到哪里都有你们?”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是石警官让我来的,看看这里有没有古怪。” 石警官在旁边说:“是啊,这个地方一脸淹死了七八个人。是不是有水鬼找替身之类的?” 我听石警官提了这一句,马上点了点头,心想,这种可能太大了。 李老道倒背着手,沿着岸边看了一会,对我们说:“水鬼找替身,也有可能,不过白天看不出来。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咱们再好好看看吧。” 石警官点头答应了。 我看见在老头的尸体旁边,坐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老一点的五十来岁,小一点的,二三十岁。 石警官指着他们两个说:“这是老头的儿子和孙子。儿子叫何贵。孙子叫何嘉。” 我们都嗯了一声。我心想:“昨天晚上,老头好像自称何守金,看他的家境,好像也不错,而且子孙满堂,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河呢?” 石警官蹲下身子,对何贵说:“我们初步判断,老爷子是自杀的。” 何贵一脸悲痛的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石警官又问:“不过,我不想马马马虎虎的结案,所以再问你们一句,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有自杀的念头吗?” 何嘉点了点头:“有。最近他总是嘟囔:活腻了,活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石警官奇怪的说:“他为什么这么想,有什么原因吗?” 何嘉摇了摇头:“我们家家庭和睦,一切都好得很。我们也不知道他这是为什么。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是抑郁症,所以带他去医院看了两次,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哎。” 石警官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嘀咕了一声:“难道真的是想不开,自杀了?” 我们几个讨论了一会,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了。何家的人找来了一副棺材,把老爷子装进去,然后抬走了。 很快,警戒线撤掉了,河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又恢复如初了。等到下午的时候,又有游人站在河边,或者聊天,或者观水,或者喂鱼,或者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时间很快过去了,太阳划过天空,沉到了西面的山下。而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河边。 我看见李老道,姚东,石警官已经等在哪里了。 李老道穿上了黄色的道袍,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捏这道符,打扮的很正式。 我笑着说:“你这可是好容易正经一次啊。” 李老道笑了笑:“今天要招鬼,当然要穿正式一点了。” 他看了看我们说:“要开始了,你们都小心点。” 我们点了点头,纷纷躲在了道士背后。 道士一扬手,把道符扔到了半空中。符咒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像是纸钱一样。而道士挥舞着桃木剑,把一叠纸钱都黏在上面了。 随后,他抖了抖桃木剑,轰然一声,那些符咒都燃烧起来了。 黄符烧成了纸灰,这些灰尘飘飘荡荡,落到了河水中。随后,河水像是被烧开了一样,开始一个劲的冒泡,正腾出大量的水汽来。 我们都惊讶的看着道士:“这是什么法术?” 道士笑了笑:“我在用符咒中的阳气煮河水,如果里面有鬼的话,肯定禁受不住,会跑出来的。” 我们都点了点头,然后仔细的看着那条河。奇怪的是,直到河面平息,也没有一只鬼影露出来。 我看着道士说:“这怎么回事?” 道士挠了挠头:“这就说明,里面没有水鬼。” 姚东说:“我早就说了嘛。就算是水鬼害人,也得老头自己接近水边才行。他如果不想自杀,大半夜走到河边来干什么?” 道士和石警官都点了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这时候,我想起一件事来,对他们说:“昨晚上我喝醉了,好像听到两条鱼在河水里面说话。你们说,是不是鱼精在害人?” 道士笑了:“这么小的河,能藏得住鱼精?郭二,你昨晚上是不是醉糊涂了?把梦当成真的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失魂 李老道言之凿凿,连我自己也有点怀疑了。我低着头说:“难道,我昨晚上真是醉糊涂了?” 石警官伸了伸懒腰:“既然找不到水鬼,那我先回去了。要不要送你们?” 我们都摇了摇头:“这几步路,就不用送了,你先走吧。” 石警官答应了一声。开着车离开了这里。 而我们三个人,开始结伴离开小河。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我感觉有一阵阴风吹过来,我裹了裹衣服,叫了一声:“好冷。” 姚东也裹了裹衣服:“我也感觉有点冷。” 这时候,道士悄悄地递给我一张符咒,低声说:“捏在手里,我让你回头打出去,你就打出去。” 我吓了一跳,小声地问:“怎么了?”以医低号。 道士低声说:“你们两个身后有影子。” 我奇怪的说:“人身后有影子,不是很正常吗?” 我小声嘀咕了这一句,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明白李老道在疑惑什么了。 月亮在我们背后,影子在我们身前。如果身后再出现影子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我们被鬼缠上了。 我刚刚想到这里,还没等我做好准备。李老道毫无预兆的喊了一嗓子:“转身。” 我和姚东听到口令,几乎同时转过身来,挥手打了一下。 我感觉我的手掌像是打到了一堵墙上一样,紧接着,道符就燃烧起来了。随后,我听到哎呦一声,有东西在我们背后现身了。 李老道握着桃木剑已经跳过去了,警惕的看着身后的东西。 是两个人。确切的说。是两只鬼。他们两个一人穿着白衣,一人穿着黑衣,分明是黑白无常。 我们和黑白无常也算是老相识了。这时候看到他们,非但不害怕,反而有点遇见老朋友的感觉。 道士皱着眉头问:“你们两位,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黑白无常揉着自己的身子,看样子,他们被刚才的道符伤的不轻。 白无常苦着脸说:“咱们兄弟刚刚走过来,怎么就挨了一顿揍?三位,你们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道士笑着说:“变成影子靠过来?谁知道你们是黑白无常,还是什么不知名的厉鬼呢?” 黑无常淡淡的说:“一时着急,忘记变化回来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什么一时着急?” 白无常叹了口气:“这两天,我们两个一直伪装成人的影子,跟在活人身后,走来走去。想要调查这件事。刚才看见你们三个,一时激动着急着赶过来,就没有现出原形来。没想到你们这么警觉。” 我问他们:“你们在调查什么?” 白无常指了指小河的方向:“我们在调查那条河。” 我一听这话,顿时一喜,笑着说:“你们也觉得这条河不对劲?” 黑白无常都点了点头:“这条河肯定有问题,可关键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问题是什么。” 我奇怪的看着黑白无常:“这话怎么说?” 黑无常说:“我们找不到死者的魂魄。” 白无常代为解释说:“人的魂魄死后,一直由我们兄弟两个勾走的。然后在城隍庙挂了号,再送到阴间,六道轮回,投胎转世。但是这一次很奇怪,凡是在这条河里面淹死的人,他们的魂魄都不见了。” 黑无常淡淡的说:“而且,他们阳寿未尽,也不可能是投胎了。” 我点了点头:“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把魂魄偷走了?” 黑白无常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兄弟最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真是毫无头绪。” 我犹豫了一会说:“那你们有没有观察一下,这河水中有没有鱼妖作祟?” 黑白无常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白无常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郭兄弟,这条河里面不可能有妖精。高山养仙,深潭藏龙。原因就在于,高山与深潭人迹罕至,这些动物才能吸收日月精华,潜心修炼。在这闹市里面,妖精根本呆不下去。” 我点了点头,心想:“既然连黑白无常都这么说,那应该没有错了。” 我们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哀哭声。声音悲悲切切,由远及近。显然是向这个方向来了。 姚东看了两眼,笑着对黑白无常说:“两位老兄,你们的生意来了。” 黑白无常回头看了看,淡淡的说:“他们要哭的,就是今天那老头。这单生意,我们恐怕是做不成了。” 他向我们拱了拱手:“入股你们三位有什么消息,麻烦去城隍庙通知我们一声。” 我们都点头答应了。 黑白无常走了,我们三个人却慢慢地走过去,走到了那些人附近。 我看到带头的是何贵和何嘉。后面有几个女人。 其中一个年轻的少妇,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她哭得最响,不过看她的样子,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何嘉从少妇手中接过来一个襁褓,襁褓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何贵一边烧纸,一边念叨:“爸,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再多活一天,就能看到重孙子来到人世了。哎……以后这孩子,可怎么过生日?” 他们显然是来水边祭奠亡魂了。而我听到这里,忽然有一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小声的对李老道说:“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听到那两个鱼精谈话。他们在说生孩子的事,而且说,要生一个男孩。看来,他们说的不是自己生孩子,而是这家人生孩子。” 李老道点了点头,嘀咕了一声:“难道说,老头的死,和这孩子有什么关系?” 姚东抱着胳膊:“你们该不会想说,老头死了之后,投胎到孙媳妇的肚子里面,轮回了一圈吧?这也太乱了。咱们如果查出来,真是这样,千万可别告诉这家人,不然的话,乱了辈分。” 李老道笑着摇了摇头:“他阳寿未尽,不能投胎,这孩子,肯定不是他。不过,这两件蹊跷事之间,或许真的有关联,咱们最好打听一下。” 我们三个人商量到这里,就悄悄的离开了,并没有打扰何家人。 回到道观之后,姚东给石警官打了个电话,向他要了其余几个死者的资料。时间不长,石警官告诉我门说:“你们的猜测没有错。这些老人死后的第二天,他们的家中就剩下了孩子,无一例外是男孩。” 我们都点了点头,心想:“看样子,这一次是猜对了。” 石警官又继续说:“他们还有两个相同点。其一,是儿媳妇流产过几次,很难怀孕,眼看后继无人。其二,是他们都是在市医院的妇产科生的孩子。” 我们在电话中商量了几句,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这一晚上,我们胡乱的睡下了,专门等着明天的布置。 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就直奔派出所,石警官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问石警官:“你已经想好什么计划没有?” 石警官笑了笑:“我能有什么计划?无非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他请我们坐在会议室。沉吟了一会说:“我的计划是,咱们也临时凑一帮人,按照死者家属的特点,住进市医院妇产科,看看会不会出什么事。” 姚东奇怪的说:“你要找一个孕妇?” 石警官笑了笑:“最近我们刚刚抓到一对夫妻,都是惯偷。男的已经关起来了。女的大着肚子,这几天就要生了。” 石警官叹了口气:“这女孩只有十九岁啊,之前多次流产,那些孩子,一个也没有活下来。医生说,如果再流产的话,可能会不孕。所以她挺想把这个生下来的。我们的意思是,安排她住进市医院。”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投河 我们都笑着说:“你们抓了人,管吃管住,还要管生孩子?” 石警官叹了口气:“不然怎么办呢?毕竟是一条命。” 姚东问:“然后再派两个便衣警察,去照看这孕妇?” 石警官说:“不用派便衣。孕妇的公公婆婆已经来了。有他们照顾孕妇。你们呢,就假扮成他们的亲戚,在旁边照看一下就行了。我都交代好了,不会有马脚的。” 我不解的问:“为什么是我们三个?不应该派警察去吗?” 石警官笑了笑:“这件事毕竟比较蹊跷,而且涉及到鬼神,我觉得,还是你们亲自出马比较可靠。” 我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我们有工资吗?” 石警官愣了一下,笑着说:“放心吧,肯定有,我现在是一把手,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我们三个人笑着说:“那就行。” 几分钟后,石警官带着我们见了孕妇的公公婆婆。 这两个人皮肤黝黑,手指粗糙,显然是常年看苦活的人。而且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他们看见警察进来了,马上站起来,一个劲的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添麻烦了。” 石警官把我们引荐给这两人了。我们商量了一阵,李老道就暂时假装孕妇的表舅。而我和姚东就假扮孕妇的表格。 我们在医院里面,要号称陪着这老两口来了,免得他们被人骗了,至于孕妇的病房,我们能少去就少去,免得露出来马脚。毕竟石警官没有和孕妇沟通好。而对方是一个惯偷,就算沟通好了,没准一转眼。对方就不认账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们互相了解了一下。 这两个人都是穷山沟里面来的。都不认识字。男的叫张大,纯粹是父母图省事,随口叫的一个名字。 女的叫梨花,也可能是李花。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时间不长,我们到了医院。隔着病房的玻璃窗,我看见孕妇正躺在床上吃苹果。她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看样子,觉得躺在医院是理所当然的事,甚至是吃了大亏。对医生护士也是吆五喝六的,态度很不好。不过没有人和她一般见识罢了。 这几天,我们三个人轮着班守在医院里面,张大和梨花忙前忙后,每一张化验单都要由我们过目,所以如果这家医院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肯定能看出来。 这几天,我也在默默地数着日子,十天的约定已经过去了,那些饿鬼并没有再找我的麻烦,看来颜回遵守约定,还给了我自由身。 这天晚上,姚东和道士都去睡觉了,只有我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玩着手机。 忽然,我听到张大唉声叹气的走过来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张大坐在我身边,嘟囔着说:“儿子不争气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笑了笑:“这有什么添麻烦的?你放松点,别太发愁了。” 张大抱着脑袋说:“儿子不争气啊,把人家姑娘也害了。” 我看了一眼病房里面的孕妇,心想:“还不一定谁害谁呢。也许他们两个是臭味相投。” 张大嘀咕了一声:“有了这样的孩子,其实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死了的好。”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激灵:“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拉住他的胳膊,问他:“你怎么这么想?” 张大苦笑了一声:“不这么想,还怎么想呢?年轻人,你没有当过爹,不懂这感觉。我们老两口,一没有文化,二没有本事。好容易有了孩子,指望着他争口气,让我们脸上也风光,他自己也过上好日子。让儿孙也不用受苦。谁知道,弄成这样了。” 他拍着大腿说:“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疑惑的看着他说:“前两天你不是还没有事吗?我看你笑呵呵的,好像挺开心你的,怎么今天忽然寻死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能帮你。” 张大摇了摇头:“你帮不了我。你帮我了我。” 然后他低声说:“每天这么多钱,哪出的起?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我笑了:“你怕什么?这都是公家的钱。” 张大说:“那就更对不住大家了。哎,我还是死了的好。” 我盘问了他很久,他始终是那句话,我还是死了的好,始终不肯说,为什么态度来了一个急转弯。 我无可奈何,只能一直跟着他,无论他去哪,都寸步不离,生怕他一个想不开,真的寻死了。 等到半夜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张大说:“你老婆呢?好像有段时间没看见她了。” 张大苦笑了一声:“老婆子吗?她先去了,我的随后就到。本来你不拉着我,我早就到了。” 我一听这话,脑子里面嗡的一下:“糟了,这一次不是老头要自杀了,真正要死的是老婆子。” 我掏出手机来,先给姚东打了个电话,然后又给石警官打了个电话。 剩下的事,就是死死地抓着张大的胳膊,让他坐在医院的椅子上,那里也不能去。 十五分钟后,姚东给我发来短信,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搞定。” 我松了一口气,知道梨花是被救下来了。 时间不长,有两个警察来了,对我们说:“跟我们走一趟吧。咱们去派出所问你点事。” 张大似乎已经麻木了,他茫然地站起来:“好,咱们走,咱们走。” 孕妇自有警察安排照顾,倒也没什么关系。所以我们放心的回去了。 回到警察局之后,我看见梨花全身水淋淋的,正坐在椅子上。旁边有女警递给她干衣服,让她换上,她只是低着头,理也不理。 张大走进来之后,梨花终于抬起头来,低声说:“老头子,我……” 张大忽然伸出手,啪的一声,打了梨花一个打耳光,怒气冲冲的说:“你怎么办事的?”以医丽巴。 梨花擦了擦眼泪:“他们把我拽出来的,我没有办法。” 我问姚东:“从河里捞出来的?” 姚东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她的黄纸已经烧过了,刚刚跳河,我们就抓住她了。” 我奇怪的说:“她不是不识字吗?” 姚东叹了口气:“别提了,她虽然不识字,其实聪明得很。这几天用各种理由,问护士教他写字。一会学一个,一会学一个。照猫画虎的,在黄纸上把字写上了。” 我们把他们夫妻关在了不同的屋子里面。然后分别审问。 石警官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为什么要寻死,他们始终不肯说。到最后,梨花几乎崩溃了,她哭哭啼啼的说:“你们别问了,我要是说了,孙女就活不成了。小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们这是造孽啊。” 我们都心想:“果然和小孩有关系。” 最后石警官开始骗她。对她说:“你丈夫在隔壁已经说了。他说你们家医药费凑不齐,所以要你死,要省点口粮。如果情况属实的话,我们打算用杀人罪起诉他。” 石警官这话说的简直乱七八糟,但是梨花不懂。慌不跌的说:“跟他没关系,是我自愿的,我自己想要自杀的。” 石警官摇了摇头:“我看不像,哪有人愿意自杀的?八成是老头的主意,对了,他还交代了,你儿媳妇也参与了。到时候,你儿媳妇也不能脱罪。” 梨花哭着说:“他们胡说八道的,跟他们没有关系,是那个好心的医生教我的。” 我们一听这个,眼前顿时一亮,轻声问:“什么好心的医生?”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诡异的医生 梨花很轻松就上了我们的当。在情绪崩溃了之后,更是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知的情况和盘托出。 梨花说,昨天晚上,她正在和张大商量儿子的事。不知道会被判几年,又不知道过多久才能出狱。 张大就长吁短叹:“不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之后。能不能养大呢。” 梨花就说:“先别管孩子能不能养大了,能平安的生下来,就阿弥陀佛了。哎,生了那么多次,都不行,这一次不知道怎么样呢。” 他们两个发了一会愁,梨花就去上厕所,结果在回来的路上,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拦住她了。 这医生问她说:“你的儿媳妇,是做贼的?” 梨花不想承认,不过这件事在医院里面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于是她就点了点头,认下来了。 医生又说:“生了很多次,都没有生下来?” 梨花叹了口气:“没有生下来,全都死了。有的死在肚子里面了。有的刚生下来就咽了气。” 那医生看她一脸疲惫,拉着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柔声问:“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孩子活不了吗?” 梨花奇怪的问:“你知道?” 医生点了点头:“因为你的儿子和儿媳妇都是做贼的。不知道偷过多少人的东西,罪过很大,这在阴间都是挂了号的。所以阎王爷就给你们家除了名了,不让你们有孩子,让你们做绝户。死了之后,没有人烧纸送饭。做一辈子饿鬼。” 梨花大字不识一个,除了被警察带到这里之外,从来没进过城,听了这话,马上就哭起来了,她一个劲的说:“这阎王爷,也太狠了。” 医生笑了笑:“你怪阎王爷狠?你不知道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一家人,做的坏事太多了,该有这样的报应,能怪谁呢?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梨花听了这话之后就开始哭,哭了一会,又问那医生:“那我们现在改,还来得及吗?我们每天做好事,行不行?” 医生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在阴间挂了号,就不能改了。你以为阎王爷那么好说话吗?” 梨花擦了擦眼泪,又是难过,又是生气的说:“这两个孩子不长进,碍着我们老两口什么事啊?为什么让我们当绝户?让我和老头子死了也没有人烧纸?” 医生叹了口气:“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们生了娃,不好好教育娃,让他变成了这样,四处害人,你自己说,有没有责任?” 梨花听了这话,就不再说话了,只有默默地流眼泪罢了。 过了一会。她站起身来,对医生说:“既然是活不了,那我们就出院吧,一天的医药费也不少呢,虽然是公家出,可公家的钱也是钱啊。这怎么过意的去。” 想不到,她说了这话之后,那医生居然拍了拍手:“善哉,凭你这一句话,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好人。” 梨花笑了笑:“我当然是好人了,活了这一辈子,一只鸡都没有杀过。从来没和人打过架。” 医生叹了口气:“这样的大好人,死了之后,没有子孙供奉着,流落街头做饿鬼,岂不是很可怜?” 梨花苦着脸说:“是啊。很可怜。” 医生说:“也罢,你今天遇见我,也算是有缘,我就帮你一把。” 梨花高兴地说:“你怎么帮我?你不是说,阎王爷不让我们有孩子吗?” 医生笑了笑:“有办法,有办法。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能有孩子了。” 这时候,梨花就算再没见过世面,也感觉出不对来了,她奇怪的问:“你老人家,是神仙下凡?怎么还知道阎王爷的事?” 医生没有半点犹豫,只是笑着说:“你别忘了,我是医生。人生出来的时候,要从我手里过一遍。活着的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要从我手里过一遍。临死的时候,也要从我手里过一遍。所以啊。阎王爷管着死人,我管着活人。我们两个,是一类人。” 这一番话,居然把梨花给唬住了。她马上就把医生敬若天神。 医生对梨花说:“你儿媳妇肚子里面的,是一个女孩。但是阎王爷不让小鬼投胎到里面去,所以孩子就生不下来。” 梨花紧张的问:“那怎么办呢?” 医生笑了笑:“你可以投胎啊。” 梨花奇怪的看着医生:“我怎么投胎?” 医生淡淡的说:“你找一天晚上,去河边烧黄纸。黄纸上写上你的名字,岁数。然后就跳到河里面自杀。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把你的魂魄送到孩子的身上。你们家,不就有后人了吗?” 梨花已经听糊涂了:“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呢?那我们家这辈分不就乱了吗?” 医生拍了拍手,无奈的说:“你都投胎转世了,还管辈分干什么?到时候这一世的事情你都已经忘干净了。” 他苦口婆心的说:“等你生下来之后,多做做善事,俗话说,父债子偿,等你把父母做贼时欠下的债还清了,就能有孩子了。” 梨花还有点犹豫。而医生就说:“不去投河,你就做饿鬼。去投河,所有人平安无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梨花犹豫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那我去。” 医生赞许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就对了。还有啊,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以爪医号。 梨花奇怪的问:“为啥?” 医生瞪了瞪眼睛:“你想啊,知道的人多了,嚷嚷的满世界都是。阎王爷不就知道了吗?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营私舞弊,还有好吗?他不得把你们抓进十八层地狱才怪。” 梨花吓得面如土色:“那我偷偷地干这个事,阎王爷会不会查出我来啊。” 医生摆了摆手:“放心吧,我在暗中给你打掩护呢。” 梨花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我们几个听完之后,就瞪着眼睛看道士。 我笑着说:“你觉得那个医生,是道门中的人吗?” 道士摇了摇头,笑着说:“这怎么可能。而且他说的那一套,明显就是骗人的,一个阳寿未尽的人,死了之后,既不能做活人,也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在人世间四处飘。” 我们问他:“那这个医生想干什么?” 道士摊了摊手:“你们问我?我去问谁?也许他心理不健康,想要报复社会。” 我摇了摇头:“可是,已经有七八个人按照他说的做了。孩子还真的就生下来了。” 道士想了想说:“看样子,咱们得把这个人揪出来,才能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石警官问梨花:“你还记得那个医生的样子吗?” 梨花点了点头:“记得啊,我的大恩人,我怎么会不记得?” 石警官打了个电话,让医院把所有男医生的照片传了过来。放在电脑上,让梨花一张一张的认。结果梨花看到天亮,一直摇头,说里面没有那天的医生。 这一下,我们脸上的表情都凝重了。如果那家伙不是医生,穿了身白大褂去医院招摇撞骗,那我们去哪抓他? 这时候,医院的人来电话了。他们说,医生的胸口上一般都有名牌。可以让梨花回忆一下。 估计医院也觉得这件事性质挺严重的,不查清楚的话,对医院的声誉很差。 不过,这条线索对我们似乎没有什么用。因为梨花根本不认识字,就算看到了医生的名牌,也不知道他是谁啊。 这时候,姚东出了个主意:“不识字不要紧,可以照葫芦画瓢写下来。咱们再辨认一下不就行了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药师傅 实际上,姚东的建议并不靠谱,因为想要一个不识字的人记住那么多笔画,就像是要一个不懂画的人去记住花纹一样。 我们连哄带吓了很久,梨花终于闭上眼睛,使劲的想了一会。然后她在纸上画了一个符号。 这符号歪歪扭扭的,不像是中国字。 我们都无奈的说:“你再想清楚一点行不行?你这个字我们谁也不认识啊。”以爪乐巴。 梨花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我真的是不知道了,我不识字……” 这时候,医院里面也派人来了,说要帮着我们办案。我们把纸上的字递给他们:“你们看,有叫这个的吗?” 医生看了一会,笑着书:“这是哪国的文字?这不是为难我吗?” 然后他对梨花说:“咱们中国人的名字,不是两个字,就是三个字。你写的这个字,是第几个?” 梨花想了想说:“是第一个,后面的那一个,我不记得了。” 医生皱着眉头看了很久说:“这个字笔画这么复杂,而且……有点像是药字。” 他想了一会,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院长。能不能把药师傅的照片发一下?哎,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像是他干的。” 几分钟后,医生的手机响了。他调出来一张照片,举在梨花的面前,问她:“是这个人吗?” 梨花眼前一亮,张口就要承认。然而,又硬生生的咽下去了。 只可惜,山民淳朴,她作伪的功夫实在太差了。我们马上就猜到了。 石警官笑着说:“你觉得这是你的恩人,所以不愿意把他供出来是不是?” 梨花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石警官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你的孙女,我们会尽力救活的,你别听他的鬼话,被他给骗了。” 这一晚上,我们一直在吓唬梨花,没想到天亮之后,却要叮嘱她不要被人给骗了,这可真是有点滑稽了。 我们把梨花关了起来,我们几个都坐在了会议室。 道士问医生:“这个药师傅是什么人?” 医生叹了口气:“说实话,其实我也感觉这件事是药师傅干的。实不相瞒,药师傅原来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后来出了一点事。失踪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我们奇怪的问:“他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医生笑了笑:“说起来,他和她老婆还是我们医院的神雕侠侣呢。药师傅性药,时常念叨,老天爷赐了这个姓名,就是让他当医生的。结果他不知道怎么的,就留在妇产科了。” “他虽然是男人,但是水平很高,有很多危险的手术,必须得他来不可。后来他就和一个女医生结了婚,一块在妇产科做手术。” “后来他老婆怀孕了,听着大肚子在妇产科转病房,算是给安排了一个轻点的活吧。有一天不知道那句话说的不对了,让一个孕妇的家属打了一顿。” 我们听到这里,都咧了咧嘴。 医生苦笑了一声:“医院这个事。咱们不争辩。我承认问题不少。不过,打人总是不对的吧?更何况,药师傅两口子绝对是好人,一根筋,认死理,占小便宜什么的,绝对没有他们。所以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家属过分了。” 我们点了点头:“然后呢?” 医生叹了口气:“怀着孕挨了打,当时就不行了。送到手术室,给安排手术。药师傅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天没说话。” 我们奇怪的说:“他不是医术很高明码?怎么坐在外面了?” 医生笑了笑:“他确实医术高明,但是自己的亲人他不能上。关心则乱,手术的效果反而会不好。” 我们都点了点头:“有道理。” 医生接着说:“那天手术了好几个钟头。全院最好的大夫都去了。还是不行,没有办法了,把药师傅叫去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关心则乱了。毕竟救人要紧。” 我们问:“后来救回来了吗?” 医生点了点头:“药师傅的医术确实没的说。但是只把大人救回来了。孩子没了。而且……以后也不能生了。” 我们都叹了口气:“可怜,可怜。” 医生就苦笑一声:“谁说不是呢?当了一辈子妇产科医生,结果自己落这么个下场。而且,打人的有钱有势,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药师傅本来想着有医院撑腰,也不用怕,结果医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最后是坑了药师傅,把他牺牲出去了。” 医生讲到这里,脸上的肉就抽抽了一下,像是有点害怕一样:“那天药师傅像是疯了一样。冲到妇产科,把仪器设备,药品桌椅,全都砸了。吓坏了不少人。不过砸归砸,却没有打人。大伙都说,他不是不想打,只不过从来没有打过人,一时间下不去手。这种人最可怕,没准回去之后越想越生气,能端着机关枪冲进来。” “医院里面很是戒备了几天,可是药师傅再也没有回来过。连带他的老婆,从此就消失了。哎,从此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坏了,我们医院的妇产科,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时不时就死人。其实也不怪我们医术不行。是送来的病人都千奇百怪的,根本治不了。大伙没事的时候就说,如果药师傅还在,也许有救。” 我笑了笑:“怪不得你叫他们神雕侠侣。确实有点像是伸到侠侣啊。” 姚东打了个哈欠:“我听明白了。药师傅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想好了全盘计划,专门害孕妇的家属。这也算是有针对性的报复社会了。” 道士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看来,和鬼神无关啊既然如此,这里的事就交给石警官了,我们就先回去睡觉了。” 然而,石警官把我们叫住了。他摆了摆手说:“医院的监控录像传过来了,不过……有点问题。” 我们奇怪的凑过去,在电脑上看那段录像。 时间显示的是半夜。医院的走廊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我看见梨花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歪着头对着空气说话。 她说一会,又哭一会。一会站起来鞠躬,一会坐下点头。 我们看到这里,都沉默了。 石警官说:“监控里面,只有一个人。” 姚东说:“只有一个可能。药师傅是鬼。” 医生在旁边惊讶的说:“药师傅已经死了?” 我们都点了点头:“很可能已经死了。不然的话,这件事不好解释。” 石警官对道士说:“这只鬼能抓到吗?” 道士挠了挠头,有些发愁的说:“这可有点难了,咱们前两天,疏于防范啊,只盯着孕妇,忘了盯着家属。如果再找一个孕妇,扮演这么一出,不容易了吧?” 石警官苦笑着说:“当然不容易了。我这里又不是实验室,想要什么人都有。” 道士闭着眼睛想了一会:“我们先睡一觉,睡醒了之后,我安排一下。” 我们都追着他问:“你打算怎么安排,是不是有什么妙计?” 道士却笑着说:“没有妙计,我打算去梦里想想。” 我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就睡下了。床是石警官给安排的,反正比断头巷的要舒服。 等睡醒了之后,道士绝口不提捉鬼的事,只是吩咐石警官给我们买饭去。 看他的样子,似乎打算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吃石警官几天。 我问道士:“你想好了没有?” 道士模棱两可的说:“现在还没有,吃饱了就想好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水 我们几个人等了一会,饭就买回来了,我打开盒饭,发现菜是一条鱼,而且上面有很多辣椒。 我皱了皱眉头:“会不会太干了?” 道士像是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用筷子比划着说:“我觉得。药师傅有可能是藏在水里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这都哪跟哪?” 道士笑着说:“你们不相信?” 他看着我说:“你想,为什么要去河边烧纸,为什么要投河?总不能是因为自杀方便吧?我猜,正因为人死在河里面,药师傅才方便操作他们的魂魄。” 我挠了挠头:“然后呢?” 道士继续分析:“上一次你喝醉了,不是听到两条鱼说话吗?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我猜想,和药师傅夫妇有点关系。” 我点了点头:“有点意思,不过,你打算怎么把那两条鱼找出来?在河边钓鱼?” 道士摇了摇头:“那条河那么大,不太好钓吧?” 姚东在旁边笑着说:“你可以用直钩钓鱼,愿者上钩。”以欢农亡。 道士瞪了瞪眼睛:“用弯钩都不一定能钓上来,更何况是直钩?” 姚东说:“反正找到他们的几率都是一样的,没准药师傅夫妇见你可怜,从水里面浮上来。见你一面也说不定呢。” 我听他们说了这两句,再看看盒饭里面的鱼,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反胃。 不过这时候实在太饿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胡乱的吃下去了。 这鱼辣的,简直……我的舌头都发麻了。 我看见姚东和道士吃的狼吞虎咽的,忍不住问:“你们不觉得辣吗?” 他们两个一脸茫然:“有吗?没觉得啊。” 我抬头一看,发现他们的鱼里面都没有辣椒。我呸了一声:“这是故意整我啊。有水吗?” 道士马上递过来一杯水:“有啊,刚倒的。” 我已经被辣的有点神志不清了,接过水杯看也没看,一仰脖就喝下去了。 然而,等我喝完了之后,发现有点不对劲。这水……怎么味道怪怪的? 我举着杯子看了看,发现杯壁上还沾着一些纸灰。 我瞪着眼睛看道士:“这纸灰怎么回事?”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刚才我问了一下梨花的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了,然后烧成灰,混在水里面了。” 我顿时干呕了几声,但是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我咳嗽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指着他说:“你为什么这么干?” 道士热情的帮我拍肩膀,一边拍,一边说:“梨花已经烧了黄纸,本来应该投河自尽的。但是她被咱们给救回来了。所以呢。咱们想要找到药师傅,就得再让她自尽一次,到时候,药师傅就会来取她的魂魄了。” “不过可惜啊,梨花年事已高,我怕她这么一折腾,真的死了。所以要来了她的生辰八字,放到水杯里面。万一有哪个倒霉蛋喝下去了,就可以假扮成她,去河里面走一遭,和药师傅会会面了。” 我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这不是故意害我吗?说实话,我的饭放了这么多辣椒,是不是你交代的?” 道士笑嘻嘻的说:“我以为你喜欢吃辣椒呢。” 我伸手就要打。然而,道士抽出桃木剑架住了我的胳膊。他笑着说:“郭二,我可是在帮你。” 我瞪着眼睛说:“你在帮我?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道士笑了笑,问我:“你的百鬼灵气,凑齐了没有?” 我一听这话,顿时软下来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上次你去当乞丐没误打误撞,收集了不少小鬼的灵气,这是你的运气好。不过,据我所知,你也没有收集全吧?” 我苦笑了一声:“早知道,我就凑够了百鬼,然后再去找颜回。” 道士笑着说:“事后诸葛亮,这就不用说了。” “这一次,药师傅分明是含冤而死的,心里面有莫大的怨气,你如果能帮了他,他心里面肯定对你感激不尽。到时候,你要他一点灵气,他不仅会慷慨解囊,而且会把他老婆的也双手奉上。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珍惜,啧啧啧……” 我苦笑着说:“这么说,是你给了我机会,我还得感谢你了?” 道士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当然要感谢我。” 我叹了口气:“算了,今天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整个下午,道士都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从那天我才知道,有的人真的喜欢损人不利己,而且做了这种事之后,还要沾沾自喜。 时间过得很快,天迅速的就黑下来了。道士带着我走到了河边。他拿出罗盘来看了看,摇头说:“还是没有魂魄,奇怪,奇怪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去吧。” 我瞪了瞪眼睛:“怎么去?跳到水里面?投河自尽?” 道士拍了拍脑门:“忘了,我忘了。你坐下吧,我把你的魂魄取出来就可以了。” 我嗯了一声,就靠着一棵树,坐在了地上。之所以要坐下,是担心站着取出魂魄之后,肉身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上,磕破了就不好了。 道士扶住我的身子,在我背后说:“我数到三,就打你一掌,把你的魂魄打出来。这个过程中,你千万要放松,你越紧张,魂魄就难以出来,反而会增加不必要的痛苦,你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赶快动手吧,别和我说了,你越说我越紧张。” 道士笑了笑:“我开始数了啊。一……” 我正等着二,忽然一股几位猛烈的力道打在我的后背上。道士的力气太大了,我根本禁受不住,身子顿时向前一栽,几乎是打了个滚。 等我爬起来,没好气的说:“不是说好了数到三吗?” 道士得意洋洋的指了指脚下:“怎么样?没有任何痛苦吧?” 我低头一看,我的肉身正在地上躺着。 我只好点了点头:“技术确实不错。” 姚东笑着说:“开始了吗?已经结束了……” 我摆摆手:“我过一会就要见厉鬼了,你们能不能重视一下?” 道士指了指小河:“你去吧。” 我犹豫着问:“就这样跳下去?” 道士点了点头:“在鬼的眼里,你现在就是梨花,所以不用担心泄露身份,快去吧。” 我叹了口气,就慢慢地走到河边,先试探了一下水温。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于是我一步步走到河里面了。 人的魂魄很轻,原来可以站在水面上而不沉下去。 道士在岸上着急的指挥:“扎猛子,下水啊。” 而姚东已经蹲下来,煞有介事的烧纸钱了。 我叹了口气,就弯下腰,扎到水下去了。 魂魄入水没有丝毫的感觉,我可以睁开眼,可以自由的呼吸,和在外面差不多。 时间不长,我看见水底有闪闪发光的石头。我好奇的游了过去。随着剧烈的接近,我发现那不是石头,而是灯火。 在水下能点灯吗?这件事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我却亲眼见到了。 等我的脚踩到河底的烂泥的时候,我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小院。这小院搭的很简陋,里面露出灯光来。 我看着小院,心里面一直犯嘀咕:“这个东西,怎么有点熟悉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看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这不是死人的坟头上,烧得那种纸扎房子吗?” 想到这里,我打算掉头就走,可是转身之后,我又想:“我现在就是鬼啊,进这种房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也就在这时候,我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迟了这么久?” 第一百四十六章 阳寿 我转过身,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这人身上穿着白大褂,胸前却没有挂着名牌。但是我看过他的照片,所以很轻松的就把他认出来了,他是药师傅。 药师傅面无表情的说:“你跟我进来吧。” 我答应了一声,就走了进去。 纸糊的房子很简陋。进了大门,就是客厅。里面一桌两椅,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没话找话的问:“大夫,我怎么觉得,你和上一次不一样了?” 药师傅拉开桌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止血钳,手术刀,纱布,针线……林林总总,一副要做手术的样子。 他淡淡的说:“怎么不一样了?”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你的白大褂,和上一次不一样了。” 药师傅皱了皱眉头:“你指的是名牌?” 我点了点头。 药师傅冷笑了一声:“我已经不是医生了,当然不用挂着名牌了。” 我笑了笑,低声说:“既然不是医生了,还留着这些工具干什么?难道。还想给人行医不成?” 药师傅没有理我这句话,而是淡淡的说:“你也不一样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声问:“我也不一样了?我哪里不一样了?” 药师傅指了指我的眼睛:“我感觉你的眼睛,和上一次有些不同,比上一次机灵了一些,显得很年轻,也很灵活,如果不是你这张脸,风吹日晒。布满皱纹,我肯定会以为,你是一个在城市长大的年轻人。” 我心想:“这医生真是厉害啊,差点把我的身份看穿了。”我随口说:“也许是我死了之后,魂魄开始返老还童也说不定。” 药师傅笑了笑:“看来,返老还童的不仅有你的眼睛,还有你的脑子,比如你现在的这句话,说的就很机灵。” 我知道,这时候肯定是说多错多,所以干脆就不说话了。 而药师傅请我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说:“你知道,我让你来这里的目的吧?” 我愣了一下,赶快接口说:“知道,知道。我不来这里。我孙女就不能出生。” 药师傅点了点头:“没错,很快,你就要变成你孙女了,心里面有没有觉得挺奇怪?” 我尽量模仿着梨花的思维说:“哎,人呐,活着就不容易了,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 药师傅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人世艰难,活着不容易,可是有的人呐,想来这世上活一下都不行呢,你说是不是很可怜?” 我感觉他这话已有所指,但是我不敢随便搭腔,只是笑了笑而已。 药师傅站起来说:“阴间的规矩,阳寿未尽而死的人。是不能投胎转世的。哪怕绕过阎王爷,也无法钻到婴儿的身体里面。你是自己投河死的,所以你还有不少阳寿。” 我愣了一下,心想:“这个和李老道说的一样啊。” 我想了一会之后,才发现药师傅正在看着我。我心里一惊:“我刚才的反应是不是不对?梨花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暴跳如雷?” 然而,药师傅却没有起疑心:“我知道,以你的知识,要理解这些有点困难。不过,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随后,他轻轻地拍了拍手,我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了。 我回头,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这是一个女人,同样穿着白大褂,她的怀里面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中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这婴儿身材瘦小。比普通的小孩要小一半。而那女人的脸上,也满是悲戚的神色。 药师傅淡淡的说:“你把多出来的阳寿,给我儿子。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投胎转世了。” 我愣了一下,看着那小小的婴儿说:“他是你的儿子?” 药师傅点了点头。 我现在彻底懵了。我不经大脑的问了一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药师傅皱了皱眉毛:“你知道我是死人了?” 我笑了笑:“在水底下住着,还能是活人吗?” 药师傅笑着说:“是啊,我是死人。不仅我是死人,我的妻子,我的儿子,都是死人。” 我忽然恍然大悟,指着他说:“你把我骗下来,就是为了偷我的阳寿。把我的阳寿给你的儿子。对不对?” 我使劲摇了摇头:“可是……可是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他要我的阳寿有什么用?” 药师傅淡淡的说:“有的事情,你不理解。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夫妇遇到了大机缘,能够让我们虽死犹生。只要有足够的阳寿,我们的孩子也可以复活。”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现在全都明白了。” 药师傅拿起桌上的手术刀:“你既然明白了,就把阳寿给我吧。” 我使劲的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给,我反悔了。” 药师傅笑了笑:“你反悔了?你留着阳寿有什么用?在世上做孤魂野鬼吗?还不如把阳寿借给我的孩子,而你也可以投胎转世,两全其美的事,为什么不做?” 我摇了摇头:“我喜欢做孤魂野鬼,我要走了。” 我抬脚就要出门,药师傅却一伸手,拽住我的胳膊,他冷笑着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我像是活着的时候那样好欺负吗?” 我挣了两下,却挣脱不开,急得在心里面破口大骂:“我活着的时候斗不过这些厉鬼也就算了。怎么死了之后,还是不行呢?” 既然不能力敌,我就只好智取了。于是我开始和药师傅耍嘴皮子,我苦笑了一声说:“阳寿是我的,你总不能随便从我身上拿走吧?还讲不讲道理了?” 药师傅冷笑了一声:“你想要讲道理?好啊,我就和你讲讲道理。” 他指着襁褓说:“我儿子为什么会死?因为你们这些患者家属害死了他。现在是你们还债的时候了,把阳寿还给他。” 我顿时噎在那里了,心想:“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我使劲摇了摇头,恨不得给我来两个耳光:“什么道理?这哪有道理?” 我对药师傅说:“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那个患者也不是我啊。”以厅每圾。 药师傅淡淡的说:“你们这群人,都是一伙的。一个人使坏得了利,其余的就争先恐后。如果和和气气的,倒像是吃亏了一样。” 我苦着脸说:“哪有这回事?你也太极端了。” 药师傅冷笑了一声:“不极端还叫鬼吗?总之,今天你该还债了。” 我不满的说:“就算要还债,可是罪魁祸首怎么偏偏没有事?我心里不服。” 药师傅淡淡的说:“你不用不服,我回去找他的,等阳寿凑够了就会去找他。” 我东拉西扯的拖延时间:“你要凑多少阳寿?” 药师傅淡淡的说:“长命百岁,当然是凑一百年了。” 我苦笑了一声:“人生七十古来稀,你要求一百年,是不是太多了?” 药师傅把一柄手术刀耍的像是风车一样,在手指间乱飞,他笑着说:“现在我能决定自己儿子的阳寿。如果不是担心惊动老天爷,我会让他活一万岁。” 他揪住我的衣领:“你的话太多了。而且,也太古怪了。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总是觉得你不像老太太。” 我苦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可是只觉得胸口处一凉。然后整个身子变得空荡荡的,轻飘飘的。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心口上有一个大洞,心脏被药师傅在瞬间挖出来了。 他捧着我的心脏,皱着眉头说:“不对啊,这是老人的心脏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拐 我现在真的感觉到自己是魂魄了,因为我的身子空荡荡的,轻飘飘的,没有着落。 药师傅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极为怀疑的看着我:“你是老人吗?” 我使劲的摇头:“我不是,你认错了。你把心脏还给我吧。” 药师傅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这么说,你是专门来下水骗我了?” 我不想承认,但是又不能不承认:“是啊,我骗你了,我也不是医院的患者,你快把心脏还给我吧。” 药师傅嘿嘿笑了一声:“既然这样,倒好办了,你的这么多阳寿,我照单全收。至于你的魂魄……” 他看了看女医生:“怎么办?” 女医生淡淡的说:“放他走,他会出去到处乱说。” 药师傅点了点头:“那咱们就让他魂飞魄散。” 我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叫苦。而药师傅已经拿着手术刀向我脖子上划过来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轰然一声,像是起了一团大火一样。 我们都吓了一跳,我回头一看,发现是一条火龙摇头晃脑的进来了。这火龙的脑门上。还画着道家的符篆,而尾巴上,则帮着一根细细的丝线。 鬼是天生畏惧火的。药师傅和女医生马上放开我,向后退了一步。 而我看着这火龙,眼前一亮,知道是李老道来救我了。所以我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死死的抓着火龙。 大火燃烧着我的身体,有一种撕心裂肺的难受。 我听到女医生说:“从来只听说飞蛾扑火。还没有听说过魂魄扑火的,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药师傅说:“咱们别管他了,他被烧个魂飞魄散,咱们正好省的动手了。” 这时候,火龙动了,他带着我猛地向上面窜去。时间不长,我听到砰地一声,我钻出了水面,被甩到了半空中,然后我的魂魄轻飘飘的落下来。 我刚刚来到岸边,就听到姚东笑着说:“李老道,真有你的啊,到底还是把他给钓上来了。” 李老道笑着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道符做成的鱼钩。也只有郭二敢咬了。” 我走到他们面前,感觉一阵脱力,摇摇晃晃的,想要倒在地上。 李老道扶住我,有些关系的说:“你的肉身变得很苍白,而且一个劲的发冷怎么回事?” 我嘟囔着说:“我的心脏没了。心脏被挖去了。” 姚东摸了摸我的肉身:“心脏还在啊,我们一直帮你看着肉身呢,没有人动过。” 我指了指自己跌魂魄:“这里的心脏没了。” 李老道吓了一跳:“你的阳寿被偷走了?” 我点了点头:“没错,是阳寿被偷走了。” 我看着他说:“我会死?”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有阳寿,你是生魂,没有阳寿,你是死魂,你很快就要变成鬼了,无法还阳。” 我听了这话,苦笑了一声:“李老道。你这次可是害苦了我了。” 李老道使劲的挠了挠头,做出一副很烦恼的样子来。他忽然着急的对姚东说:“那件袍子呢?快找出来,给郭二穿上。” 我的袍子上面,有几十只小鬼的灵气。当年我同样差点变成死魂,靠着袍子救了一命。但是当我复原的时候,灵气耗尽,袍子变成了碎片。 现在我披着这件袍子,苦笑着问道士:“我这些天,这么辛苦的到处捉鬼,是不是没用了?这些灵气很快就被我耗尽了。还得从头开始。” 道士笑着摇了摇头:“你别着急,我帮你把阳寿找回来。几分钟而已,耽误不了多少事。” 然后,他问了几句水下的情况,我尽量简短的说了一遍。道士点了点头,对我说:“等着。” 随后,他的身子晃了两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一张脸死死地拍在泥土中,我看着都肉疼。 姚东把李老道的身子翻过来,我看见他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姚东摸了摸他的鼻子,皱着眉头说:“李老道死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死了,是灵魂出窍,下水找我的心脏了。看样子,他这一次走得很急,连盘腿打坐的姿势都来不及做了。” 我披着袍子,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睡眠,而姚东拖动道士的身体,让他平躺在地上。 几分钟后,我看到平静的河水忽然搅动起来了。那水流中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姚东笑嘻嘻的说:“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我苦着脸说:“如果是你的心脏掉在里面了,你还笑得出来吗?” 姚东拍了拍我的肩膀:“郭老兄,你是把心脏掉进去了,又不是把嘴掉进去了。为什么不能笑?” 我感觉他的脑回路有点奇葩。所以就不理他了。 几秒钟后,从河水中飘上来了两条鱼。我指着那两条鱼说:“看样子,是李老道获胜了,你看,鱼妖都被他杀了。” 姚东干笑了一声:“你算了吧,没见过哪家的鱼妖个头这么小。”以厅纵技。 我们两个正讨论到这里,河面上起了一阵阴风,紧接着,有一男一女两只厉鬼,呼喊着冲我们过来了,姚东吓了一跳,把一柄桃木剑挥舞的像是旋风一样。 这把剑被他使得很不成章法,但是至少挡住了那两只厉鬼。 他们冲了两次,畏惧桃木剑的威力,所以掉过头去,向远方跑了。 姚东见厉鬼走了,把剑停了下来。他挠了挠头:“鬼还活着。李老道是不是死了?” 我摇了摇头:“如果李老道出事了,那两只鬼肯定会杀了我们,不会急匆匆逃走的。” 我正说到这里,河面上水花一响,有各人钻出来了,此人正是李老道的魂魄。 他把一个盒子扔在岸上,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肉身当中。 从出窍到还魂,简单的像是脱衣服穿衣服一样。我现在有点羡慕他的道术了。 李老道指着盒子说:“带回来了。” 我好奇的说:“我的心脏?” 我把盒子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这婴儿只有正常孩子的一般大小,而且明显已经死了。不过……他的身体没有半点腐烂,像是刚刚死去,连一分钟都不到一样。 我奇怪的看着李老道:“这就是我的阳寿?” 姚东也凑过来,赞叹了一声:“原来人的阳寿是这样的啊。不过,这算是多少年的?” 道士笑了一声:“你们两个是什么眼神啊?这明明是一个婴儿,怎么就变成阳寿了?” 我眨了眨眼,有点弄不明白了:“你刚才下水,折腾了那么大的动静,不是为了把我的阳寿找回来?你拐个孩子算是这么回事?” 道士干笑了一声:“你的心脏目标太小,不容易抢,只好把这孩子抢回来了。” 姚东拍了拍我的肩膀:“郭老兄,这老道在讽刺你心小。” 我苦笑了一声:“我都这样了,还在乎什么讽刺不讽刺的?”我看着道士说:“你抢个孩子有什么用?他能让我长命百岁吗?” 道士笑着说:“抢这个孩子有三个好处。其一,他们就算拿了你的阳寿也用不掉,因为孩子在咱们手上。其二,这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大费周章的,无非是想把孩子救活。咱们可以把他当成人质。威胁药师傅把你的阳寿还回来。”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有道理。那么第三个好处呢?” 道士笑着说:“第三个好处……天机不可泄露,你很快就知道了。” 随后,他摊了摊手掌,把两个手术刀的刀片扔在河边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个好处 刀片扔在沙地上,借着蜡烛,我看见它们已经锈迹斑斑了。 我问他:“这怎么回事?” 道士打了个哈欠:“你没有猜错,那对夫妻,确实是藏在鱼的身上了。确切的说,他们的魂魄附身在手术刀上面。然后手术刀又被两条鱼吞掉了。鱼自然早就已经死了,但是被这夫妻控制着,像是活鱼一样。刚才一番打斗,我把手术刀取了出来。” 他指了指河面:“所以,鱼就变成死鱼了。” 我点了点头:“心脏目标太小,你拿不到。手术刀却可以拿得到,你到底是拿不到呢?还是根本没有想拿呢?” 姚东笑嘻嘻的说:“也许道士是想借机讽刺你,你的心脏比刀尖还小。” 我苦笑了一声:“我倒希望如此,就是担心啊,有些自居名门正派的人,把我的阳寿做了牺牲,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道士一脸无辜:“我有什么不可高人的目的?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我指着他说:“你看看,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就先承认了。至于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就是所谓的第三个好处了。想要破解我的猜疑也可以。把第三个好处说出来。” 道士笑了笑:“什么第三个好处?我怎么不知道?” 然后,他提起我的身子,念叨着:“进去吧,进去吧。该还阳啦。” 随后,我感觉自己跌魂魄向肉身撞了过去。这种感觉,像是身体撞在了千万把利剑上一样,魂魄被切成一条一条,从刀锋中间挤过去,然后进入肉身。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现在是活人了,我的身上仍然穿着那件袍子。 道士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很快就要天亮了。郭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你要不要听听?”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要听了,我都有什么选择?” 道士说:“其一,你像是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逛街聊天。其二,你像是尸体一样,睡在棺材里面,昼伏夜出。” 我不假思索的说:“这还用问吗?我当然要当正常人了。” 道士笑着说:“正常人可不好当。做一天正常人,你袍子上的小鬼灵气,恐怕全都被耗光了。” 我无奈的说:“那就是第二种吧。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交换我的阳寿?” 道士淡淡的说:“如果不出意外地话。晚上的时候,药师傅就会来。毕竟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他们比我们着急。” 我问道士:“到时候,咱们怎么做?” 道士笑了笑:“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走吧,我们去找一具棺材。” 我们真的找到了一具棺材,确切的说,是借到了一具棺材,棺材的主人就是前两天死的何守金。 之所以找他有一个好处,因为他是新死的,所以棺材还很新,没有腐烂。而且我们知道他的魂魄已经投胎转世了,不会跑过来怪罪我们鸠占鹊巢之罪。 姚东和道士费了老大的力气,把坟墓挖开了,然后那具棺材从坟墓里面拖了出来。 何守金的尸体被他们盖上了一张白布,晾在外面。而我则捏着鼻子躺了进去。 周围一片漆黑,我失去了阳寿,也失去了心跳和呼吸,如果没有身上这件袍子,我恐怕连肉身都无法控制。 我躺在黑暗中,很想睡一觉,但是鬼是不用睡觉的。 我叹了口气,心想:“我现在已经等同于一个死人了吗?” 我躺在棺材里面,躺在坟坑当中,周围寂静无声,我就在和寂静中,瞪着黑暗,等待夜幕降临,有人将我挖出来。 开始的时候,我感觉时间很难熬,到后来。我进入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脑子里面什么都不想,彻底的放空。 这种感觉实在太轻松了,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我甚至有点珍惜。 然而,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会太久,我正盯着黑暗入定,就听到头顶上一阵挖土声,然后是道士和姚东的声音,他们来找我了。 我从棺材当中爬出来,现在已经天黑了。 我伸了个懒腰,问道士:“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道士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我问他:“那个孩子在哪?” 道士指了指手中的盒子:“在这里。” 我看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因为盒子里面的,是一个纸人。 我有点不明白道士要干什么。我指着那个纸人说:“这……是昨晚上的婴儿?” 道士脸都不带红的:“是啊,你失忆了?”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晚上的婴儿是尸体。不是魂魄,更不是纸人。” 道士打了个哈哈:“记性不错。” 他把纸人翻过来,让我看了看纸人的背后,上面有生辰八字。 道士得意洋洋地说:“这八字是我特地去医院问了的,当初他们的孩子流产那一天的日子。虽然在人的眼睛里,这是一个纸人,不过,在鬼的眼睛里,他就是婴儿了,连他的亲生父母都分辨不出来。怎么样?道术是不是很神奇?” 我的脑子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我指着他,脱口而出:“这就是第三个好处,对不对?” 道士没有否认,而是笑嘻嘻的看着我:“你还想到了什么?不妨一股脑的说出来。” 我低着头,绞尽脑汁的想:“你为什么要给他们一个假的孩子?他们拿到了假的孩子,必定会暴跳如雷,会来找你的麻烦。不对,不对……他们怎么敢来找你的麻烦?那时候阳寿已经换回来了,而你的手里面还有真的孩子作为人质……” 我想到这里,就冲道士伸了伸大拇指:“你厉害啊,够阴险啊,也够不要脸的。” 道士笑着说:“我不要脸,你要吗?” 我脱口而出:“我当然要了。”以厅尽号。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你好,二皮脸先生。” 我们没有把何守金的尸首埋回去,因为我们都感觉到有点累。道士在四面八方点了蜡烛。这样一来,烛光能够提醒我们,厉鬼是不是到了。 我们三个人坐在坟茔中间。我紧张的等待和,而道士无聊的打哈欠,姚东就更过分了,他正在玩手机。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东南角的蜡烛灭掉了。 我猛地坐直了身子,叫了一声:“来了。” 道士淡淡的说:“来了就来了,你怕什么?咱们手里面有他们的命门。” 我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说:“好啊,好啊,想不到一向洁身自好的道士,也开始干挟持人质这种不要脸的事了。” 这声音分明是药师傅的。 而道士则回敬了一句:“好啊,好啊,想不到一向救死扶伤的医生,也开始干取人阳寿,害人性命这种不要脸的事了。” 我正在寻找药师傅的踪迹,忽然何守金的尸体从地上坐起来了。 我吓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就要叫出来:“诈尸了。” 幸好那尸体冲我笑了笑,用药师傅的嗓音说:“你果然不是老人。昨天晚上,为什么骗我?” 我干笑了一声,然后对姚东说:“你就不害怕吗?” 姚东诡笑了一声:“大家都是鬼,有什么害怕的?” 我听到他的声音分明是女医生的,顿时吓得一哆嗦,从地上跳起来了。 而姚东随手把手机扔在了地上,慢慢地站起身来,和何守金站在了一块。 或者这件事可以这样描述。女医生站起身来,和自己的丈夫站在了一块。 我跑到道士身边说:“鬼上身了。” 道士点了点头,满不在乎的说:“放心吧,再过一分钟,她就得乖乖地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盆景 被鬼上身的滋味很不好受,而且很有可能伤害到活人,所以我一直关注着姚东,担心他有什么危险。 不过,李老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早就做好了安排一样。 果然。我们僵持了一分钟之后,女医生嚎叫着从姚东的身上钻出来了。 姚东晃了晃身子,像是要倒在地上,不过他落地之前已经醒过来了,踉跄了一下,就抬脚撑住了地面,站稳了身子。 我奇怪的问道士:“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笑眯眯的说:“姚东的身上有僵尸毒。这东西既能影响人的肉身,又能影响魂魄,小鬼钻到他的身体里面之后,很快就被会这种毒给赶出来了。” 姚东揉了揉脖子走到我们身边,笑着说:“刚才被鬼上身了,感觉还不错,身上凉嗖嗖的,像是夏天的时候吹了吹风一样。” 道士笑着说:“是吗?那改天再抓几个厉鬼试试。” 我们几个站在那里谈笑风生,而药师傅就已经暴跳如雷了。 他瞪着我们,恶狠狠地说:“把孩子还回来。” 道士把木盒子拿了出来。捧在手里面,微笑着说:“平白无故的就把盒子交给你们,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要不然,你们拿东西来换吧。” 药师傅淡淡的说:“你们要阳寿?” 道士点了点头:“不错,我们要阳寿。” 药师傅从身体里面掏出一颗心脏来,淡淡的说:“我猜到了,所以我把它带来了。” 道士把盒子放在我手上,轻声说:“去和他交换。” 我答应了一声,就慢慢地向前走过去了。而药师傅也捧着我的心脏,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我们两个在中间停住,面对着面。 他的魂魄在何守金的尸体里面,我的魂魄在我自己的尸体里面。我现在感觉我们两个是一类人。 药师傅一言不发。把心脏递给我了,我接过心脏,把盒子交到他的手里面了。 药师傅打开盒子,开始检查里面的婴儿。 我紧张的看着他,担心他看出什么端倪来。毕竟盒子里面的是一个纸人。这纸人的做工也太粗糙了。 然而,药师傅居然没有发现。他点了点头,就抱着盒子回去了。而我也一步步的后退,走到了道士身边。 道士笑着说:“快把阳寿吞进去吧。” 我惊讶的看着他:“直接吞下去吗?” 道士笑着点了点头:“难打你想把它切成片,煎炒烹炸一番吗?” 我干笑了一声,然后张开嘴,把那颗心内脏吞进肚子里面了。 它在我手中的时候,轻飘飘的,像是一团湿漉漉的雾。到了我嘴里面之后,就冷冰冰的,像是一团阴气。 我感觉上半截身子都被冻麻了。随后,我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温暖的血液奔向四面八方,我现在才是真的活过来了。 女医生抱着孩子看了我们两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药师傅冲我们抱了抱拳:“咱们后会有期。” 这四个字,一点友好的气氛也没有,我毫不怀疑,他真正想说的是:“如果下一次让我撞见你们,肯定会毫不留情的下手。” 不知道为什么,女医生和药师傅渐渐远去,我感觉全身有一种无力感。我的身子晃了两晃,就向前一栽,倒在地上了。 我感觉药师傅在我身上栓了一条线,他一边向远处走,一边拉扯着我。而我的身子,像是一件毛衣一样,被这条线拽散了。变成了一缕,跟着他越走越远。 我坐在地上。惊慌的大叫:“道士,不好了,他们暗算我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别着急,他们没有暗算你。”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肯定暗算我了,我感觉魂都被他们给勾走了。” 道士在旁边笑着说:“你别害怕,是我在纸人身上做了一点手脚。”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道士干咳了一声:“要想把纸人做的像,写上生辰八字是不够的,这样骗不过鬼,还必须加上一点活人的血。我思来想去,用的是你的血。这样一来……当纸人和你产生距离的时候,你会有点反应。”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你可别告诉我,这反应是纸人把我的魂魄带走了。” 道士干笑了一声:“只是一缕而已,别紧张,很小的一缕。” 如果我现在有力气,我肯定开始揍他了。 然后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你现在就坐下来,闭上眼睛,沿着这一缕魂魄,寻找那对夫妻的踪迹,然后,咱们就知道他们在哪藏身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你是在打这个主意。” 我正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我感觉我睡着了,看到的都是梦境。但是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我看见药师傅带着他的老婆逃到了一座高山上。山顶上常年有积雪,几乎没有解冻的时候。这个地方,没有人烟,只有野兽才会出没。 而药师傅就抱着纸人进了一个山洞。土农乒巴。 山洞里面的情形却让我愣住了,我看见里面有两个人,正在相对坐着。这两个人正是药师傅和女医生。 我看了两眼,忽然恍然大悟:“这是他们的尸体。” 药师傅和女医生把盒子打开,将婴儿抱了出来。他们两个翻来复去的逗弄着孩子,谁也没有发觉到不对劲。 这时候,我感觉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样?看到他们的位置没有?” 我睁开眼睛,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不过这个梦让我疲惫不堪,比醒着的时候还要累。 我打了个哈欠说:“我看到了,他们在雪山上。” 道士皱着眉头说:“这里哪有雪山?” 我挠了挠头:“他们真的在雪山上。我看到雪了。” 道士还是摇头:“方圆几十里,没有雪山。” 姚东说:“方圆几十里没有雪山,不代表远处没有雪山,也许他们逃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道士摇了摇头:“不可能。魂魄的速度再快,也是有限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会走太远。再者说了,他们既然在本市害人,他们的巢穴就不可能离开市区太远,你再找找。” 我无奈的说:“这我可怎么找?” 道士缓缓地抬起手来说:“你的目光不能只局限于他们两个,你的视野要放宽,要看周围的环境,要看那座山在哪里,要看山外面有什么。要看山距离这里有多远。” 我点了点头,就继续闭上了眼睛。 我又看到那山洞了,我尝试着按照道士的吩咐,慢慢地的让视野放宽,我看到山连绵起伏,终于尽收眼底。山外是水,这山竟然是被水环绕着的。 我心想:“难道他们是在一个岛上?从来没有听说过岛上可以有雪山的。” 我的目光迅速的离开,我发现水是有尽头的,不对,不对,这不是尽头,这是……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目瞪口呆了,我看到了一个盆景。所有的山与水,都在盆景里面。这盆景放在一张桌上,桌子摆在幽静的禅房里面。这是一间寺庙。 我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清楚了这一切,然后回过神来了。 我对道士说:“这件事,有点蹊跷啊。” 道士问我:“怎么蹊跷了?” 我挠着头说:“他们的身体,在一个盆景里面,这怎么可能?人的身体那么大,一个小小的盆景怎么可能放得下?” 道士皱着眉头说:“你确定是盆景?” 我点了点头:“绝对是盆景,错不了。” 第一百五十章 无门 道士问我:“盆景在哪?” 我想了想说:“在一座庙里面。” 道士又问我:“那庙在什么地方?” 我指了指西面:“反正是这个方向,具体有多远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周围没有什么村子。” 道士点了点头:“算了,咱们先睡一觉,天亮之后,去那间庙里面看看。” 我们商量好了这些事。就把何守金的尸体抬回到棺材里面去,然后把他重新埋起来了。 姚东问道士:“那庙里面是不是住着什么高人呢?不然的话,怎么能把人的尸体藏到盆景里面呢?” 道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我们三个人给何守金堆起来一个坟包,然后就一身疲惫的向回走。 在路上的时候,我问道士:“魂魄丢失的原因,咱们勉强是找到了,要不要通知黑白无常?” 道士摇了摇头:“先不要告诉他们,如果黑白无常知道了,肯定会用铁链把人带走,到时候,那件寺庙的秘密就不好追查了。” 我干笑了一声说:“可是不通知黑白无常,咱们三个人去闯那间寺庙?万一遇到什么厉害角色,还能活着回来吗?” 道士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有这一把桃木剑在手里,妖魔鬼怪有什么好怕的?” 我叹了口气,低声说:“希望我也有你这种勇气。” 我们回到市区之后。先是洗了个澡,然后吃了点东西,折腾完了之后,已经是中午了,于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直到有个电话把我吵醒。 我没有睁眼,摸索着摁了手机。那边传来石警官的声音:“郭兄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打了个哈欠:“问李老道,我不太清楚。”然后我就又睡着了。 这一次睡了没有几分钟,我就被人摇醒了。我睁开眼睛,看到道士和姚东都站在我床前。外面已经天黑了。 我打了个哈欠,问他们:“干什么?” 道士说:“咱们要出发了,去找那座寺庙。” 我瞪了瞪眼睛:“你开什么玩笑?这种寺庙,白天都不一定能找得到,更何况是晚上?” 道士摆了摆手:“走吧。咱们在车上说。” 石警官已经把车停在巷子口了。昨晚上的事,很显然道士已经告诉他了。 石警官递给我一摞照片:“本市周边的寺庙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哪一个是你见到的?” 我拿过那几张照片,挨个看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都不是,我记得那寺庙有点奇怪。” 道士问:“怎么个奇怪法?” 我托着腮帮子,皱着眉头说:“怎么个奇怪法?当时看到它的时候,我感觉挺惊讶的,但是现在让我说,我又说不上来了,我想想啊。” 我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然后拍了一下手:“我记起来了。那寺庙没有门。” 他们三个人都说:“不能吧。没有门怎么进去?” 我摇了摇头:“那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看到的寺庙就是这样的。” 道士问石警官:“你见过没有门的寺庙吗?” 石警官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 道士犹豫了一会:“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还有办法?” 道士点了点头:“那纸人身上有你的魂魄,所以,你是能感应到那座寺庙的。只不过,你被本体的看到的东西给干扰了而已。” 道士拿出一张纸来,蒙在我的眼睛上:“五色令人盲,你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就不会迷惑心智了。” 然后他把我的耳朵堵上:“五音令人聋。你什么都听不到,就能专心的寻找那座寺庙了。” 我的眼睛确实闭上了,但是视野却在不得的延伸,远远地,我又看到那座寺庙了。以及在几十里外,奔驰的汽车。 我看到石警官正在开车,姚东和道士坐在上面。我的肉身茫然的伸着胳膊,指向一个他认为对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汽车停了下来。我低声说:“咱们到了。” 随后。我眼前的黄纸和耳朵里面的东西被取出来了。我的五感恢复了。 道士很奇怪的看着我:“你确定咱们到了?”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的车停在寺庙门口了。” 我说完了这话,就吃了一惊。我看到汽车前面什么都没有,车头灯照亮了十几米的范围,这里只有一地荒草。 我奇怪的说:“不对啊,这里明明有一座寺庙。” 我闭上眼睛,冲他们摆手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再看看。” 这时候,道士笑了笑:“你不用再看了,我明白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明白什么了?” 道士说:“这寺庙不在地上,而在地下。”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说:“如果一座庙建在地下,怎么会有门呢?” 姚东在旁边问:“那咱们怎么下去?把地面挖开?” 道士摇了摇头:“挖开他的话,工作量太大了。不如以魂魄的方式下去。” 他想了想,对姚东说:“你陪着石警官在地面上,我和郭二下去就可以了。” 姚东点头答应了。 几分钟后,我和道士的魂魄都从肉身中钻出来了,我们两个轻飘飘的站在地上。而姚东和石警官把我们的肉身搬下来,让我们平躺在荒地中。 随后,他们开始在我们身边烧纸,一边烧纸,一边哭哭啼啼的,说一些你死的好惨啊,之类的。 我总觉得这样哭丧有点不吉利。但是道士简直要这么做,我也就只好由他去了。 我们两个站在旁边,不耐烦的等着。过了一会,我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高颂佛号:“阿弥陀佛。” 紧接着,有个白眉老僧就站在我们面前了。 老僧和蔼的看着我和道士:“两位施主,来我寺有什么事吗?” 我心想:“你们寺?你们的寺在哪?我怎么看不到?” 道士笑了笑,对和尚说:“我们想要进寺。” 老僧叹了口气:“这恐怕不行,本寺号称修行无路,成佛无门。想要进寺,难得很呐。” 道士说:“我们剃度。” 老僧歪着头看道士:“当真?” 道士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 老僧笑着说:“一个道士,要来这里剃度出家。有意思,有意思,你们跟我来吧。” 我奇怪的问:“你不是说,没有路,也没有门吗?那我们怎噩梦进寺?” 老僧嘿嘿笑了一声:“没有路,你不会自己开出一条来吗?难道佛祖讲经之前,修行人就歇着吗?” 随后,他跺了跺脚,我感觉眼前猛地一黑。紧接着,脚下一空,就陷下去了。 一只冰凉的手抓到了我的手腕,我听到那老僧说:“向这边走,千万不要走错了。万一走到邪魔外道上面了,以前的经就全都白念啦。”土农共圾。 几秒钟后,我感觉眼前出现了微光。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面,这屋子当中,点着一只蜡烛。 我低头再看手腕,哪有什么老和尚,只有一副枯骨,仍然死死地抓着我的手。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他的手甩开了。 因为我用力过猛的缘故,那骨头剧烈的震颤了一下,就倒在地上了。 道士在我身边笑了一声:“这大概是老和尚的坟墓了,你怎么不对他客气点?” 我苦着脸说:“这里是他的坟墓?那他为什么不睡在棺材里面,而要倒在地上。” 道士看着屋子说:“也许,他还不想死。所以很排斥那口棺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学佛 这间屋子很明显被布置成了佛堂的模样,而那蒲团上还有深深地痕迹,很显然,坟墓的主人在临死前,仍然在这里念经参禅。 我走过去,看见蒲团前面放着几本经书。经书已经腐烂不堪了,用手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粉末。 我问道士:“刚才咱们见到的,是老和尚的魂魄吗?” 道士摇了摇头:“是残留在尸体上,最后一点意识。” 我奇怪的问:“不是魂魄,那他的魂魄去哪了?” 道士笑了笑:“也许成佛了,离开这里了。” 我干笑了一声:“这可有点开玩笑了,他自己都说了。本寺成佛无门。” 道士笑着说:“可是他也说了,路是自己找出来的。” 我们两个说了几句,就把目光聚集在了壁画上面。 我看见壁画上画的是一个盆景,这幅画很大,画上面有山有水。 我点了点头:“原来我看到的是一幅画。” 道士指着画中的洞穴说:“不仅仅是画,里面真的有尸体。” 我抬头看了看,这幅画所有的地方都是假的,唯有山洞是真的,真的有人在山洞的地方挖了洞穴。然后住进去了。 我们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一声惊呼:“他们又来了。” 紧接着,有两个魂魄从墙上飘落下来了。 药师傅怒气冲冲的看着我和道士,他很是不满的问:“你们还想怎么样?” 道士笑嘻嘻的说:“我们今天是来送温暖了。” 药师傅脸色铁青:“我们不需要什么温暖,你们都把。” 道士打了个哈欠,像是闯到别人家赖着不走的流氓。他打量着药师傅说:“怪不得我到处找你们都找不到。原来二位藏到了这个好地方。啧啧啧,这里真不错啊,让我们一同好找。” 药师傅咬着牙说:“你不要欺人太甚。不然的话,我们夫妇就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道士贱笑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别误会,我们今天来,可不是来打架的。而是发现弄错了点东西,所以来更正一下。” 药师傅问:“你们弄错什么东西了?” 道士指了指女医生的襁褓,笑嘻嘻的说:“我把你们的孩子弄错了。其实吧……嘿嘿,他是一个纸人。” 药师傅变了变脸色:“不可能。” 道士笑着说:“我用了一点障眼法,你们当然看不出来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在他的心口上戳一下。” 药师傅和女医生对视了一眼,将信将疑的伸出手指,在婴儿的心口上戳了一下。我看到轰然一声,婴儿身上着起来熊熊大火。几秒钟内,就烧成一团纸灰了。 开始的时候,女医生还悲悲切切的叫了一声:“我的孩子……” 但是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了:“这确实是一个纸人。因为真正的婴儿,不会烧成这样。” 药师傅看着道士说:“所以,你今天是来把孩子还给我们的了?” 道士点了点头:“当然,当然,物归原主,完璧归赵。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我还有点事没有弄明白,所以想向你们请教一下。” 药师傅警惕的看着道士:“你是在用孩子威胁我?” 道士不假思索的承认了:“没错,正是如此。” 这一下,倒让药师傅无话可说了。 他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你想问什么?” 道士指了指这间佛堂:“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药师傅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道士又伸手将他拦住了。他笑着说:“麻烦你从头开始讲,从你离开医院开始。” 药师傅叹了口气:“看样子,我在医院的事,你们都听说了?” 我点了点头:“不仅听说了,而且很同情你。” 药师傅呸了一声:“同情有个屁用。出了事之后,所有人都说同情我,可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的倒挺轻巧,真的要做事了。一个都不见了。” 这话几乎把所有人都骂进去了,我也就笑了笑,不搭腔。 药师傅说:“孩子死了之后,我们两个也没有辞职,反正那种破单位也不想呆了。所以干脆就离开了。我们抱着孩子的尸体,也知道要去哪,一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一路上,真是走一阵,哭一阵。我开着车,我妻子抱着孩子,还在不住的撒纸钱。结果在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们看到有一个少年僧人,像是得了重病一样,走两步就摔一跤。” “我们一时好奇,就停下车来看他。这少年僧人得的病其实并不严重,但是不及时治疗的话,照样会危及生命。我们两个虽然发誓,永远不再给人看病了,可是这时候,心里面又痒痒了。于是把僧人扶到车上,简单的诊断了一下,打算送到附近的医院。” “可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僧人就不行了。眼看就要死了一样。我们只好在村子里面找了一个小诊所。借了一张脏兮兮的床,杂七乱八,残缺不全的手术工具。然后给僧人做了手术。”土农状才。 说到这里,药师傅看着我们说:“你们猜,这少年僧人得的什么病?” 我们都摇了摇头。 药师傅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病。我从他的身体里面,取出来了很多五彩斑斓的石头。这东西说是结石吧,但是又不太像。而且有的生长在骨缝里,有的生长在肌肉里……” 我听到五彩斑斓的石头,就脱口而出:“这东西该不会是舍利子吧?” 药师傅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那个年轻的僧人说,这就是舍利子,不过我有点不信。舍利子不是死后烧出来的吗?” 我和道士的脸上也都露出茫然的表情来了。 药师傅说:“我问这僧人,问他知不知道这些石头是哪来的。僧人说,他拜了一个高明的师傅,这舍利子是修行的来的。” “原来这僧人自幼父母双亡,被一个苦行僧收养。后来师父死了,他就自己出来化缘,修行。有一天晚上,夜宿荒野的事后,遇到了一个老和尚。老和尚带着他走到了一间寺庙当中。这寺庙很奇怪,没有门,也没有窗。” 我指着佛堂说:“不就是这里吗?” 药师傅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里,只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 “这少年僧人说,老和尚给了他几卷经书,邀请他一块参禅悟道。说将来大彻大悟了,可以一起去极乐世界。少人僧人翻了翻这书,发现和平时念得经大相径庭,可是看了几眼,又觉得大有道理,于是问老和尚,这经书是哪来的?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老和尚就笑眯眯的说,这些经书都是他自己写的。少年僧人吓了一跳,按照自己的经书参禅?那不得走火入魔了吗?” “老和尚说,我写的经是对的,怎么会走火入魔呢?于是他们两个就练起来了。说实话,这经书倒也管用的很,几天之后,少年僧人就觉得自己大有长进。他感觉再练上几天,就能超凡入圣了。” “可是老和尚总告诉他说,这经不能练得太快,一个月只能念一页。因为每念一遍都会有新的收获。念得太快,会走到邪道上去。” “只可惜,这少年僧人贪多嚼不烂,偷偷地看了后面的内容,结果欲罢不能,把一本书都看完了。看完之后,全身剧痛不已。他不敢告诉老和尚,只是悄悄地回到人间,想要找个高明的医生看看。结果体力不支,走了几十步之后,连站稳都不行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报还一报 我和道士疑惑的看着药师傅,我犹豫了一会,问他:“所以你们就把少年僧人给救了?” 药师傅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帮助他做了手术,让他捡回来一条命。” 我看了看身边的道士:“这种事,你听说过吗?” 道士犹豫着说:“我听说有一种肉神佛,意思是……可以肉身成佛。这少年僧人身体里面。凭空出现舍利子,该不会是要做肉神佛吧。” 我忍不住笑了,看着药师傅说:“你们两个听到没有?人家辛辛苦苦,打坐参禅,好容易从身上修炼出舍利子来,结果被你们当成结石给取出来了,这个罪过可是太大了。” 药师傅苦笑了一声:“如果用这个理由来当医闹的话,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悻悻然的笑了笑。 而道士在旁边说:“少年僧人成不了佛。他太心急了,功力未到,强行修炼后面的内容,没有走火入魔就已经不错了。” 我问药师傅:“后来怎么样了?” 药师傅说:“那少年僧人醒了之后,感激我们两个的救命之恩,但是见我们愁眉苦脸的,于是就问我们原因。我们也就把苦恼告诉他了。” “他是一个得道高僧没有错,但是他也不能让我们解脱,毕竟丧子之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劝解的了的。少年僧人犹豫再三,决定带我们去见老和尚。” “他的意思是,他的修为尚浅,不足以让我们脱离苦海,但是老和尚已经算是半佛了,应该可以。于是我们跟着他,来到这座小庙里面了。” 药师傅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露出害怕的神色来,似乎当时的那一幕,仍然让他战栗不已。 药师傅说:“我们进到这间小庙中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老和尚在打坐参禅。他的一半身子有皮肉,另一半身子只是白骨,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 “渐渐地,我看见白骨与皮肉相分离。老和尚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完好的老和尚,另一个是一副骨架。少年僧人见到这一幕,顿时双掌合十,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来,他对老和尚说。师父,看来你已经修成了。” “老和尚说,是啊,我已经修修成了。从此以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如果想要再见我。就要勤读经书,不过有一样,那就是千万不能操之过急,要知道,欲速则不达。” “少年僧人恭恭敬敬的答应了,而老和尚扬长而去,消失不见了。我们夫妇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等老和尚走了之后,我问少年僧人,我们的事怎么办?” “少年僧人笑了笑,说,我师父已经修成大道了,人世间的事。他不会放在心上了,就算是求他也没有用,我们听了这话之后,顿时就心灰意冷了。然而,少年僧人又指了指地上的骨架,说,这才是我师父真正的遗骨。他既然把遗骨留在这里,就说明还有一部分没有修成。” 我奇怪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淡淡的说:“你还记得珈蓝图吗?把恶念灌到珈蓝图身上,以求自己的肉身至善至美。” 我皱着眉头说:“老和尚也在玩这种把戏?”土私尽扛。 道士摇了摇头:“老和尚的方法高明得多了。他直接在肉身上修出另一个至善至美的自己来,称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 药师傅叹了口气,继续说:“少年僧人在骨架旁边喊了两声,我看到那骨架就活了,变成了一个老和尚。这老和尚继续念经参禅,似乎他也要修炼得道一样,似乎他从来不知道,有另一个他已经成佛了。” “少年僧人就对老和尚说了我们的事,老和尚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冲着这份大功德,他也要帮我们一把。于是给我们指点了一条路。” 道士不动声色:“什么路?” 药师傅说:“老和尚伸出手来,在我们夫妇的头顶上拍了两下,我们就死了。” 我吃了一惊:“死了?” 药师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不是真的死了。而是魂魄出窍。他把我们的肉身藏在这山洞里面。然后把我们的婴儿放在盒子里,沉在河底最阴冷的地方,然后教我们借寿。” “等孩子凑足了一百岁。我们夫妇就要拿着手术刀,杀了当年的患者家属,取了他们的心头血,喂在孩子的嘴里。这样一来,孩子就能活过来了。而我们夫妇,就可以还阳了。” 药师傅越说越高兴,像是已经实现了这件大事一样。 到这时候,他已经说完了,他满脸狂热的看着我和道士:“所以,你们两个得把孩子还给我。” 道士皱着眉头说:“你害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药师傅使劲摇了摇头:“我没有害死他们。这是他们自愿的。他们愿意用自己的魂魄来延续香火,我只是帮他们一个忙而已。而他们的阳寿,就算是付给我诊金了。一点都不贵,划算的很。” 道士叹了口气:“以后可别这么做了。” 药师傅问:“这是你把孩子还给我的条件吗?” 道士点了点头。 药师傅犹豫了一会,说:“好,我答应你。” 道士笑了笑,问他:“你帮着孩子凑了多少阳寿了?” 药师傅淡淡的说:“八个老人,大概七十多岁吧。” 道士笑了笑:“不少了,算是高寿了。” 药师傅伸出手,而道士把孩子小心翼翼的递过去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就这么把孩子给他了?” 道士点了点头:“是啊,孩子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一直带在身边?” 我无奈的摆了摆手:“你别打岔行吗?你没有听说吗?他们要杀了当年的患者,取心头血。” 道士嗯了一声:“我知道啊。” 我更加惊奇了:“你同意他们这么干?” 道士的声音也透着好奇:“我为什么不同意?” 我现在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不正常了:“他们这是要杀人啊,你就坐视不理?” 道士淡淡的说:“是那个患者杀人在先,是他先杀了这个小婴儿。现在药师傅只不过一报还一报而已。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我怔怔的看着道士,一时语塞。 过了很久,我才犹豫着说:“可是他是活人,就算有错,不能用别的方法补救吗?” 道士淡淡的说:“活人和小鬼,应该一视同仁。错了就是错了,难道因为活人做错了事,就可以打折扣吗?” 我挠了挠头:“可是你是道士,你不为活人争取一下机会吗?” 道士笑了笑:“郭二,道士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他们能见活人,也能见鬼,是阴阳两界的使者。所以,千万不要偏袒任何一方。” 他看着我说:“你也是。你和我一样,行走在阴阳的夹缝中,早就不是活人了。” 我摸了摸自己跌心脏,它在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我真想大喊几声:“老子活的好好地,怎么不是活人了?” 药师傅抱着孩子说:“我们要去救活孩子了,你们要不要跟过来,看看热闹?” 道士还没有说话,我先摇了摇头:“我看不下去。道理上讲,一报还一报,没有问题,但是我仍然不能接受。” 药师傅笑了笑:“几百年前,在菜市口砍头,也不是人人能看的。” 他们两个抱着孩子要走。 道士笑着说:“你们救活孩子之后,就会还阳,我们要不要把这里挖开,好让你们顺利的爬出来?” 药师傅笑了笑说:“不用,老和尚会送我们回去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修行人 那副骨架果然像药师傅说的一样,又醒了过来。 他把我们送到了地面上,然后消失不见了。 姚东和石警官躺在汽车里面睡着了,而我们两个还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我对大师说:“那副骨架会怎么样?” 道士笑着说:“大概会继续参禅,顿悟。然后大彻大悟,修成神仙。神仙走了,再留下一副骨头。” 我笑了笑:“这是不是也太惨了点?老和尚岂不是永远没有修成的一天了?如果我是他,我肯定已经绝望死了。” 道士摇了摇头:“留下来的骨架,是不会记得自己修成的事的。他以为自己一直在修行,只不过还没有达到大彻大悟的境界罢了。”土私池扛。 道士顿了顿,忽然神色古怪的看着我:“郭二,你想过没有?” 我奇怪的问:“想过什么?” 道士笑着说:“也许,你也是一个修行人。” 他的声音很神秘,让人有点不寒而栗。我干笑了一声:“你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是修行人,我既不念经,也不吃醋。” 道士锲而不舍的吓唬我:“也许你就是老和尚的骨架。你以为自己浑浑噩噩的活在世上。也许你是某个神仙得道成仙之后,留下来的臭皮囊。” 我听了这话,顿时呆了一呆。 而道士显然没有满足,于是他继续危言耸听:“而你自己不知道,你会因为一个机缘巧合。开始修道。后来你修成了,从你这肉身上长出一个至善至美的神仙来。你升天了,走了,留下一具肉身,继续浑浑噩噩。” 他冲我眨眨眼:“你猜猜,你这肉身上面,修出来多少神仙了?” 我打了个寒战,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你别说了,我已经害怕了。” 道士哈哈大笑,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的笑声把石警官惊醒了。石警官揉了揉眼睛,问我们:“事情解决了吗?” 道士说:“解决了。” 石警官脸上露出喜色来,连忙问:“是怎么解决的?” 道士淡淡的说:“药师傅再杀最后一个人。然后就收手。” 石警官惊讶的看着道士:“还要杀人?为什么还要杀人?这怎么行?” 道士淡淡的说:“这是活人欠他们的。”然后,道士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石警官是警察,警察的责任是维护活人的安全。他显然没有道士这么高的觉悟,不能理解什么人与鬼之间,一视同仁。 不过,没有道士的帮忙。他无法阻止药师傅杀人,所以对于这件事,他就只好姑妄听之了。 这种无力感,让石警官闷闷不乐,所以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 我坐在这沉默的气氛中,想着心事。过了一会。我实在忍不住了,我问道士:“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道士笑着说:“我刚才说的话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一句?” 我沉默了一会说:“就是修仙的那一句。” 道士笑了笑:“我随口胡说的。” 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我刚刚放下心来,道士马上又来了一句:“不过,就算是信口胡说,也有可能误打误撞的说对了。” 我一听这话,脑仁都开始疼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看开点吧。以后求神拜佛,不用找别人了,直接拜自己就行了,没准天上的神仙,有不少是你自己呢。” 我叹了口气,不再搭理他了。我想睡觉。但是根本睡不着。 就在我们刚刚回到警察局的时候,有两个小片警跑出来了,对石警官说:“糟了糟了,大事不好了。” 石警官吓了一跳,连忙问:“什么糟了?犯人跑了?” 小片警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是孩子没了。” 石警官哎呀一声,跺了跺脚。紧接着,他又反应过来了:“谁的孩子没了?” 小片警说:“梨花的孙女啊。生下来就是死胎。” 石警官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瞪着两个小片警说:“我以为什么事呢?吓我这一跳,你们两个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以为是你们俩的孩子没了呢。” 那两个小片警就干笑一声:“瞧您这话说得,我们两个男的,哪来的孩子?” 石警官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追求时髦,爱干那种有伤风化的事,我可提醒你们一句,在我的队伍里面,别给我整这些。” 那两个片警呸了一声:“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 到这时候,石警官才反应过来了,他又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们私生活不检点,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你们想哪去了?” 那两个小片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脸上露出傻笑来。 我们一边说笑,一边走到屋子里面去了。刚刚进屋,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嚎叫:“你们赔我的孙女,我要杀了你们。” 这声音吓得我一哆嗦,我循声望过去,看见梨花被拷在暖气管上,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正使劲的瞪着我们。 那副表情,简直比厉鬼还要可怕。 我被她仇恨的目光看了一眼,顿时打了个哆嗦,低下头去,不敢再和她对视。 梨花一个劲的叫骂:“是你们害了我的孙女,你们要么弄死我,不然的话,我以后弄死你们。” 我挠了挠头,对石警官说:“这是你得管管吧?” 石警官苦着脸说:“她那么大岁数了,怎么管?” 姚东说:“她这算是恐吓吧?” 石警官苦着脸说:“她那么大岁数了,和她较劲干嘛?” 道士笑着说:“等她明天抱着一包炸药来了,不知道你还和她较劲不较劲。” 道士很勇敢的走到梨花面前,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了。 他选的位置很好,就在梨花面前,又偏偏在梨花的胳膊能够到的范围之外。 现在梨花像是被拴起来的野兽,至今的要挠道士一下,却偏偏做不到。 道士苦笑了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孙女死了,那是你儿媳妇身体不好,关我们什么事?” 梨花冷笑着说:“如果不是你多事,我孙女会死吗?这时候我早就应该钻到她的身体里面生下来了。” 道士叹了口气:“归根究底,是你儿子和儿媳妇做了错事,惹怒了老天爷,所以这孩子才生不下来。” 梨花瞪着他:“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反正我们一家是绝户了,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道士笑着说:“谁告诉你说,你们家绝户了?” 梨花愣了一下:“那个好心的医生说……” 道士呸了一声:“他懂什么?治病救人他在行。相面算卦我在行,我是什么人?我是道士,专门给人看面相的。你是子孙满堂的命。” 梨花将信将疑的说:“真的?可是我的孙女已经死了。” 道士淡淡的说:“死了还可以再生,等你儿子儿媳妇出狱了,再生孩子不就行了?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可得好好劝劝他们,让他们一心向善,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为非作歹了。” 梨花使劲的点头:“一定,一定。”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士:“可是……现在再办好事,是不是有点晚了?” 道士摇了摇头:“你没有听说过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真心改了,什么时候都不晚,过去的罪孽,一笔勾销。” 梨花嗯了一声:“好,我听你的。” 道士摆了摆手:“麻烦给她打开手铐。” 梨花被放开了,她果然不再苦恼了。只是看着手腕上的淤青,一个劲的嘟囔:“一心向善,一心向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讨债 我把道士拽到旁边,小声的说:“你会相面?” 道士一点都不带脸红的说:“我不会啊,谁说我会相面?” 我愣了一下,指着梨花说:“刚才你不是言之凿凿的……” 道士理直气壮的说:“我哄她玩的。” 我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撒谎的。” 道士笑着说:“撒谎就必须要理直气壮,不然的话。谁信你?” 我笑了笑:“真是金玉良言。” 姚东凑过来,笑着说:“那万一她始终没有孙子,不得找你算账?” 道士摇了摇头:“那不能。其一,药师傅肯定也不懂相面,他那一套都是瞎编的,所以梨花的儿子很有可能会有儿子。其二,就算她躺在床上要死了,也不能确定自己是绝户了,没准她死了之后,儿子还会再生一个呢。” 我和姚东都竖了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道士笑了笑:“过奖,过奖。” 我们在警察局待了一会,天就亮了,吃过早饭之后,熟门熟路的走到宿舍里面,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过午。梨花不见了,应该是回到医院照顾自己的儿媳妇了。 我们三个人伸伸懒腰走出来。看到石警官正忙得焦头烂额,他对我们三个说:“又有一件比较蹊跷的案子。” 我笑着问:“怎么个蹊跷法?” 石警官说:“有一个领导,昨晚半夜,忽然死了。去医院里面检查,发现他的心脏不见了。但是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痕。这是不是很蹊跷?” 我们三个人都点了点头:“确实很蹊跷。” 我问石警官:“你要查这件案子?” 石警官说:“是啊,这肯定是命案。” 姚东在旁边问:“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心脏却不见了,你觉得这种事,人能做到吗?” 石警官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人应该做不到,鬼多半可以。” 姚东笑着说:“那你还查个什么劲?你能抓到鬼吗?” 石警官说:“我确实抓不到鬼,但是你们三个可以啊。” 石警官笑了笑:“这个鬼我们恐怕不能抓,因为他是药师傅。” 石警官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他点了点头:“原来是药师傅,怪不得,怪不得,这样就合理了。” 我问石警官:“那你打算怎么办?能交差吗?” 石警官笑了笑:“还能怎么办?装模作样的查一下就算了。” 我们几个笑了笑,然后就从警察局走了出来。外面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对道士说:“只有晒太阳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一个活人。” 姚东笑着说:“不好了,你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阴气就已经开始向外冒了。郭老兄,你阴气这么重,将来找老婆。恐怕要把人吓走啊。” 我笑着说:“不知道僵尸找了老婆之后,会不会把人吓走。” 道士笑嘻嘻的说:“你们两个光棍汉,又在想入非非了。” 我和姚东同时叹了口气:“二十多岁的,叫单身,不叫光棍。只有你这种老大不小的,啧啧啧……” 道士根本不受打击,笑眯眯的说:“我们修道之人,还在乎这个?” 然后他飘飘然向道观走去了,居然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姚东笑着说:“郭老兄,改天我们喝两杯。” 我笑着说:“为什么是改天不是今天?” 姚东笑着说:“那就今天。” 随后,我们两个走到了一个小饭馆里面,开始推杯换盏。 一连几天,日子平静的过去了。我坐在断头巷里面。混吃等死。等着那天失踪掉。 这天傍晚,我正躺在床上打盹。姚东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了。他兴冲冲地说:“好消息,好消息。你的病有救了。” 我惊奇的看着他:“我的病有救了?我有什么病?” 姚东递过来一张宣传单。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妇产科之类的…… 我随手把宣传单扔了,笑着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为我需要找接生婆吗?” 姚东把宣传单捡起来,指着上面的名字说:“你看清楚了,主治医师是药师傅。”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自信的说:“该不会是咱们认识的那个药师傅吧?” 姚东笑着说:“这里有地址,要不要去看看?” 我点了点头。 在路上的时候,我借着路灯光把宣传单仔细的看了一遍。我发现这其实是一家妇产科医院,主刀的医生是夫妻两个。土私役巴。 我越看越觉得是药师傅。 几分钟后,我们就走到医院门口了。 医院的规模不是很大,但是各种设备一应俱全,给人的感觉很可靠。 我和姚东走进去,看到道士也站在那里。 我奇怪的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道士笑着说:“老朋友开张了,我来捧场。” 姚东哈哈大笑:“捧场?怎么捧?在这里做个剖腹产吗?” 道士干笑了一声:“怎么说我也是得道高人,给我留个面子行不行?” 我们正说到这里的时候,药师傅和女医生走出来了。我和姚东笑了,忍不住说:“果然是你们两个。” 药师傅笑着说:“里边请。” 我们跟着他们走到一间屋子里面。这间屋子当中还放着一个摇篮,里面分明是他们的孩子了。 道士笑着说:“做了一阵子鬼,又开始做人,感觉怎么样?” 药师傅说:“感觉挺好的。以前做手术,凭的是技术,死而复生之后,我感觉我可以触摸到生命了。怎么说呢?苞丁解牛,游刃有余。” 道士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今天来呢,还想和你打听另外一件事。” 药师傅问:“什么事?” 道士想了想说:“那个少年僧人,在哪里?” 药师傅愣了一下,然后奇怪的说:“你也想要成仙?” 道士笑着说:“哪个修行的人不想成仙?” 药师傅点了点头,对道士说:“当初你们找到我们夫妻俩的地方。继续向西走,不到一里路,有一个小村子。少年僧人就住在村子里面。” 道士点了点头:“村子既然不大,那么我打听一圈,就能打听到了。” 药师傅嗯了一声:“是啊,很轻易的就打听到了。” 我拍了拍道士的肩膀:“你不是真的要修仙吧?” 道士笑着说:“你不想吗?不过,我要找他,并不是要修仙,我想借他的书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强大一点,这样一来,将来断头巷的人要对付我们,我们的胜算就大多了。”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 我们几个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轻声说:“医生,有没有医生?这里有病人来啦。” 药师傅连忙走出去:“有医生,怎么回事?”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因为刚开张的缘故,所以医院里面并没有什么病人,显得很安静。 药师傅走到大厅,看到一个面容猥琐的男人,扶着一个微胖的女人。 男人对药师傅说:“我们不是要生孩子。” 药师傅皱了皱眉头:“不生孩子?那你们今天是来做什么了?” 女人说:“我肚子里面没有孩子。” 药师傅抱着胳膊,笑着说:“没有孩子,那你是什么意思?要做检查?” 女人摇了摇头:“不是啊。几十年前,我让孩子来到人世。现在我后悔了,想要把他放回到肚子里面去,医生,你能不能帮我做这个手术啊。” 药师傅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你们是来开玩笑的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论罪 女人有点胖,身材高大。而男人的身材就有点瘦小。如果他们两个是夫妻的话,那就太不相称了。可是看他们两个的神态,似乎真的是夫妻。 药师傅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两个人,他的眼神绝对不是医生在看病人。实际上,站在我们面前的两个人也不像是病人。他们更像是来闹事的。 药师傅显然也这么以为,他淡淡地说:“听说有的人专门来新开张的店铺捣乱。目的是要保护费,如果你们两位是打着这个算盘,嘿嘿,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不会给你们钱。” 药师傅当然不用怕这些地痞流氓了,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更何况,今天还有我们三个在这里。如果真的闹起来,我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然而站在对面的两个人面不改色,仍然笑嘻嘻的说:“大夫,你开什么玩笑?我们今天是来做手术的。手术做得好,我们会给你钱,怎么会要钱呢?” 男人从身上掏了掏:“你们看,我的钱都带来了。” 他把钱放在桌子上,借着大厅的灯。看见那一摞钱的面值都是一万以上的,很显然,那是冥币。 我们三个对视了一眼,心想:“这摆明了是来闹事啊。” 药师傅不动声色地说:“好,你们要做手术,我给你做。” 男人拍了下手:“你肯做手术,那是再好没有的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药师傅摆了摆手:“如果刚才我没有听错的话,你们的手术是把孩子塞回到肚子里面去,是吧?” 男人笑嘻嘻的说:“是啊,大夫,你的记性真不错。” 药师傅说:“孩子在哪?” 男人抬起手来,指了指药师傅,又指了指女医生:“龙凤胎。你们两个。” 药师傅顿时气得脸色涨红,他瞪着男人说:“你们可别欺人太甚。” 男人马上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来:“这是哪里话,我们从来都是被人欺负,怎么会欺负人呢?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结发夫妻,白头到老。我听说感情好的夫妻,都希望能死在同一天。哎。既然生在同一天的是龙凤胎,那么死在同一天的,也叫龙凤胎,有何不可?” 药师傅的眼睛到处乱看,像是在看这大厅里面有没有趁手的兵器。 道士拦住他。淡淡的说:“别冲动,这个人说的有道理。” 药师傅瞪着眼睛:“有道理?” 道士苦笑了一声:“今天我们三个也帮不了你啦。” 那男人得意的笑了笑:“李道长,你这是火眼金睛啊。” 然后他的身子晃了晃。我看见他变成了白无常。而他身边的女人,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化作一口棺材。 这棺材很宽,足以并排躺进去两个人。 白无常得意洋洋地说:“生则同室,死则同穴。这还不够亲密,不如死则同棺。这样一来,没准你们还能在一块亲热亲热呢。” 后面这几句话说的就有点猥琐了,但是大厅中的人都没有笑,而是感觉到有些不寒而栗。 白无常拍了拍棺材:“来吧。作为一个人来说,你们躺进去算是死了。但是作为一个鬼来说,你们躺进去算是活了。所以,把棺材比喻成孕妇的肚子,倒也挺恰当,是不是?哈哈哈。” 白无常自以为很幽默,讲了一些鬼气阴森,冷到骨头里的笑话,我们都冷着脸站在地上,连翘一下嘴角的心思都没有。 女医生终于忍不住了,她看着白无常说:“你……你为什么要我们睡到棺材里?” 白无常赞赏的看着她:“死过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样。以往的活人见了我,几乎都要吓得尿裤子,但是你们二位,居然能镇定自若的质问我,真是难得。” 他叹了口气,挤眉弄眼的说:“两位干的好事,我们都查清楚了。怂恿活人自杀,窃取他人阳寿。令死者复生,一连串大逆不道的事,你们都犯下了,我给你们准备一口棺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换个脾气不好的,拿铁链子锁上你们,打上几百哭丧棒,先杀杀你们的威风再说。” 药师傅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来的。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土大华巴。 白无常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二位请进去吧。” 药师傅沉默了一会,问白无常:“进去了之后会怎么样?你们打算把我们带到哪?让我们进阿鼻地狱,还是送我们投胎转世?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处理下后事?” 白无常一个劲的摇头,频率之高,动作幅度之大,让你怀疑他到底是在否定药师傅的话,还是想放松放松颈椎。 等药师傅说完之后,白无常的脑袋也正过来了,他苦笑着说:“咱们兄弟只管抓人,你们具体怎么样,等城隍老爷告诉你们吧。” “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我们为了找那些丢失的魂魄,心里都憋了一肚子火,满心思的想,等找到最会祸首之后,二话不说,先打他个皮开肉绽。没想到查来查去,发现你们也是为了孩子。哎,可怜天下父母心,所以我们今天是以礼相待。” 他斜着眼看药师傅:“你们不要觉得我和颜悦色的说话,就是好欺负了。如果你们不给面子的话。先礼之后,跟着的就是后兵。” 一边说着,白无常一边晃了晃手里的哭丧棒。 药师傅看了我们三个一眼,张了张嘴,然后苦笑一声:“咱们认识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天,大半天还都是敌人。想不到,我居然要……” 药师傅还没有说完。道士就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来。他拍了拍药师傅的肩膀:“放心去吧,如果不能回来了,孩子我给你养大。” 药师傅松了一口气,然后向道士使劲的点了点头:“多谢。” 随后,他拉着女医生,缓缓地躺进棺材里面了。 白无常一点都没有耽搁,伸手就要把棺材盖盖上。这时候,药师傅的声音传出来:“多谢你的棺材。” 白无常笑着说:“好说,好说。” 随后,他猛地拍了棺材一下。那口棺材居然轻飘飘的升了起来。浮在半空中,随着白无常缓缓地向外面去了。 我们几个人想要跟上去看看,但是白无常摆了摆手:“几位,你们就不用跟着了。虽然你们在城隍老爷那里是贵客,但是这毕竟是阴间的事。” 我们错愕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 然而,白无常像是不大信服我们一样,对外面说:“兄弟,你进来招呼着三位朋友,免得他们无聊。” 我看见门口一暗,进来一个人。这人身上穿着黑衣,手里提着铁链,正是黑无常。 姚东暗骂了一句:“有他在这里,我们不无聊才怪。” 黑无常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他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而且永远不会觉得尴尬。 现在好了,我们三个就算想聊天,也不想当着这个家伙的面说,于是我们也只好沉默。 安静的夜里,坐着安静的我们。直到房间里的孩子哭了,我们倒欢呼着跳起来:“总算有事情干了。” 我们走到摇篮跟前,把孩子抱了起来,然后各种耍宝的哄他。 其实我们不想哄孩子,我们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这时候,我看到黑无常也走进来了。他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监视者。生怕我们在婴儿啼哭声的掩护下,悄悄密谋什么计划,然后溜到城隍庙偷听似得。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黑无常的来历 姚东看到黑无常,冲他说:“老兄,你出去行不行?孩子一直哭。” 这莫名其妙的因果关系让黑无常很郁闷,于是一直沉默的他也开了金口:“和我有什么关系?” 姚东说:“当然有关系了,你是鬼啊,小孩看见鬼。不吓哭才怪。” 我和道士都在旁边微笑的看着。 黑无常瞪了瞪眼睛:“他能看到鬼?” 姚东说:“你没听过吗?五岁以下的小孩天眼还没有闭合,所以能见鬼。” 黑无常摇了摇头:“无稽之谈,更何况,就算他能看到鬼,他这么小的年纪,也分不清楚人和鬼的区别。” 姚东笑嘻嘻的说:“那就是因为你太丑了,所以把他吓哭了。” 我和道士在旁边窃笑不已。 黑无常悻悻然的看着我和道士:“他们两个好像也没好看到哪去……” 这一下他算是把围观群众给得罪了。我和道士齐声说:“出去。” 然后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我不知道白无常是怎么交代他的。多半是让他看着我们,不要闯到城隍庙,打扰了城隍老爷断案。现在我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倒也不好进来了,于是站在门口,死死地守着我们。 姚东笑嘻嘻的说:“黑无常看起来凶巴巴的,不过这个人好像还行。” 我点了点头:“是啊,还行,还行。” 到了屋子里面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里还不如外面,因为小孩一直哭。魔音灌耳,听多了头疼。 姚东看着道士说:“你想个办法,让他别哭了行不行?” 道士瞪着眼睛说:“为什么是我?” 我摊了摊手:“我们两个没经验啊。” 道士也摊摊手:“我也没经验啊。” 然后他满脸贱笑:“你们两个年纪比我轻,从小婴儿长到这么大,只过了二十几年。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小时候为什么哭?也许能想起来,咱们就好照方抓药,对付这小家伙了。” 我和姚东都呸了一声:“设么玩意。”然后拉开房门出来了。 我们以为婴儿室是世外桃源,因为它可以隔绝厉鬼黑无常。后来我们发现,世外桃源并不存在。有时候看起来美好的东西,也能让人痛苦不堪。 我们把房门关的紧紧的,然后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小孩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哭。 姚东叹了口气:“小孩的哭真是让人心疼,不过我要锻炼成铁石心肠,不为所动。等他哭累了就睡了。” 我也叹了口气:“铁石心肠还不够,我要锻炼成没心没肺,听见了就当没听见。” 道士在旁边说:“没心没肺也不够,我要炼成狼心狗肺。听到了反而高兴,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我和姚东齐声说:“你不用再练了,你早就是狼心狗肺了。” 黑无常在旁边看着我们三个,像是在看戏台上的活宝。 姚东对黑无常说:“深夜无聊,你要不要给我们讲个笑话?” 黑无常摇了摇头:“我不会讲笑话。” 姚东笑嘻嘻的说:“人人都会讲笑话。你怎么可能不会?你把听来的笑话给我们讲一下就行了。” 黑无常还是摇头:“我从来没有讲过笑话,我讲的笑话也不好笑。” 姚东笑着说:“肯定好笑,像你这样的人讲的笑话才好玩。” 然而黑无常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劝说和诱惑在他身上都是无效的。而姚东偏偏是一个锲而不舍的人,在这无聊的夜里,一直小声的蹿腾他:“讲一个,讲一个……”土大匠弟。 这声音简直比房间里的小婴儿还让人心烦。 我忍不住说:“笑话就别讲了。黑无常,要不然说说你的来历?” 黑无常愣了一下:“我的来历?” 我点了点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黑无常坐在椅子上,使劲的想了想。嘴里嘟囔着说:“过去太久远了,我都快忘记了。”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是算卦的,人称半仙。” 我们三个人都笑着说:“算卦的?最能胡吹大气的人,怎么变得这么沉默了?” 黑无常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我不想做人了,也不想投胎转世了,于是到了那个地方,把自己的血交给了阴间的人。做了黑无常。从此以后,游荡在人世间。捉走新死的魂魄,送到时辰的鬼魂投胎。日复一日,已经很多年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想做人了?” 黑无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等我把血交给阴间人的时候,我就忘记了。这是阴间人的规矩。你永远不能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放弃做人。这样一来,就永远不会反悔了。因为你不知道,等你要做人的时候,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 他冲我们笑了笑:“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如果我是因为杀人如麻而放弃做人,我早就厚着脸皮重新投胎了。无论多么大的罪过,和这么多年的寂寞相比,都不算什么。可是我还得忍着这寂寞,因为我不知道人间有什么让我这么害怕,放弃了做人。” 一直没有开口的道士说:“你是算卦的,也许你知道了什么大秘密,所以才很害怕,不想再做人了。” 黑无常点了点头:“大概是这个原因。” 姚东在旁边说:“可惜,可惜,我现在真是好奇,那个秘密是什么。” 我又问黑无常:“那你见过引荐人吗?” 黑无常摇了摇头:“谁也没有见过他们。” 我奇怪的说:“那你是怎么把血给他们的?” 黑无常说:“那是在阴阳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庙,庙里面……” 他说到这里,门口传来了重重的一声咳嗽。这咳嗽声像是一把剪刀一样,把黑无常后面的话活生生剪去了。 我看到白无常站在门口,他的脸上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过他的话,可就没有一点暖意了。他对着黑无常说:“兄弟,我一直以为我的话很多。没想到,真正喜欢多嘴的人,是你们这种没嘴的葫芦。哎,这要是一旦敞开心扉啊,该说的,不该说的,就全都倒出来了。” 黑无常居然在擦汗,他一个劲的说:“多嘴了,多嘴了。今天实在是多嘴了。” 白无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兄弟,你怕什么?咱们是兄弟,我肯定不会告发你的。” 黑无常点了点头:“那就好。”可是我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一点好的意思来。 白无常和他勾肩搭背,笑眯眯的说:“我平时虽然大错不犯,但是也小错不断,还希望老兄你代为掩饰呢。” 取得一个人的信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把柄交给他。白无常深谙这个道理。 想要不被一个人伤到,手里就要攥住他的把柄。白无常玩的轻车熟路。 很快,他们两个又和好如初了,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至少在表面上是和好如初了。 我问白无常:“药师傅两个人呢?” 白无常说:“在后面。” 我笑了笑:“冒昧的问一句,城隍老爷打算怎么定他们的罪?” 白无常笑着说:“这可怎么说呢?他们做的事是大大的坏了规矩,不过也没有伤到谁的性命。而且毕竟是为了孩子,情有可原。于是罚得很轻。” “他们两位,从这一世开始,每一世减寿十年,把孩子的寿命补上就可以了。而且每逢十五,要去做苦工。鬼推磨。”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佛牢 黑白无常在这里的事做完了。临走的时候,黑无常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神色有些古怪,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我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指了指他手里的铁链,开玩笑说:“你不会想把我勾走吧?” 黑无常很正经的摇了摇头:“断头巷的人不会那么短寿的。” 我笑了一声:“那就好。” 然而。他接着说:“我刚才跟你说,我生前是算卦的。” 我点了点头:“这和我有关系吗?” 他淡淡地说:“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面相。你好像已经……阳寿尽了。” 我吃了一惊:“这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断头巷的人不会短寿吗?” 黑无常说:“所以这件事才很蹊跷,你自己多保重。” 我指着药师傅说:“是不是因为他偷走了我的阳寿那次?” 黑无常摇了摇头:“是在刚才一瞬间,你的阳寿忽然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白无常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老兄,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们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黑白无常勾肩搭背的走了。药师傅夫妇互相搀扶着回来了。 他们两个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好得很,笑眯眯的,像是捡到钱了一样。 我们笑着问:“情况怎么样?” 药师傅说:“宽宏大量,真是宽宏大量啊。我以为能保住孩子就不错了,没想到连我们两个也保住了。” 女医生冲道士笑了笑:“多谢你们三位了。”然后她急匆匆的走到房间里面,只用了五秒钟。就让孩子止住了哭声。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因为这孩子如此好哄,倒显得我们之前是懒得管一样,其实也没冤枉我们,我们确实是懒得管。 于是我只好岔开话题,对药师傅说:“你的腿怎么了?” 药师傅苦笑了一声:“到了城隍庙之后,还没有说话,先打了一百棍,从屁股到大腿,现在没有一点好皮了,我们听了这话,都咧了咧嘴。” 我们在药师傅这里逗留了一会,天就亮了,于是我们告辞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着黑无常的话:“我的阳寿尽了?” 我对道士说:“现在我应该怎么办?我又要变成死人了吗?” 道士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你的阳寿还在,只是被人给遮起来了,所以看起来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我皱着眉头说:“这是谁在耍我?” 道士笑着说:“也未必是在耍你,你想啊,一个没有阳寿的人。黑白无常是不会来勾魂的。你如果坚持锻炼身体,让这一身肉不衰老,你就可以活到一万岁了。” 我苦笑了一声:“一个没有阳寿的人,黑白无常不应该随时来勾走我的魂魄吗?” 姚东对道士说:“你们猜,当初黑无常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所以放弃做人的?” 道士摇了摇头:“这个道值得猜一猜。” 我感觉他们两个对黑无常的兴趣比对我的兴趣还要大。 我们迎着晨风,迎着照样,走到了老板的馄钝摊上,而老板的火刚刚升起来。 水开了之后,他手脚麻利的给我们盛了三碗馄钝,我们吃了之后,身子也暖起来了,于是回到自己的住处,闷头大睡。 下午的时候。道士来找我了,说要我陪她去一个地方。 我奇怪的看着停在巷子口的警察:“又有命案了?” 道士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咱们只是搭个顺风车罢了。”土大团划。 我坐在警车上,问道士:“要去哪?” 道士说:“还记得那个少年僧人吗?我们今天去拜访拜访他。”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干这个,咱们走吧。” 然而石警官却没有开车,而是从包里面取出来三个信封,分给我们了。 我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千多块。 石警官笑着说:“你们帮忙破了大案子,这是劳务费。” 我笑着说:“你这案子,是怎么写的报告?” 石警官一边开车,一边苦笑着说:“写什么报告?人家确实是自杀的,我能怎么写?不过咱们也算是没有百忙,至少以后不会再有自杀的人了。” 我把信封揣在兜里,笑着说:“你还真是为民请命的人。” 我们按照药师傅说的,找到了那个小村子。到了地方之后,石警官就把警察开走了。毕竟在偏僻的小村子里出现了一辆警车,实在是太惹眼了。 我拦住一个小孩问:“你们这里有庙吗?” 小孩说:“你要找什么庙?和尚庙,尼姑庙,道士庙,土地庙,龙王庙……” 我摆了摆手:“你学相声的报菜名啊?和尚庙,有没有?” 小孩摇了摇头。 我无奈的说:“那你们这里有什么庙啊?” 小孩说:“什么庙都没有。” 我顿时噎在哪里了,瞪着眼睛说:“什么庙都没有,刚才你说那一串干嘛?” 小孩笑嘻嘻的说:“没有庙,不过有一个和尚,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我顿时一喜:“和尚在哪?” 小孩摆了摆手:“跟我来吧。” 几秒钟后,我们跟着他走到了小卖部门口。 我惊奇的说:“和尚住在这里?” 小孩摇了摇头:“不,我要吃糖。”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我掏钱给他买了。这下可好,小孩发现我们三个是大肥羊,宰起来比较顺手,于是像抢一样,从小卖部买了一顿吃的玩的。 我把信封在身上藏好了。然后拿出一百块钱来,拍在桌上说:“我就这点了啊。你再不带着我们去,我们掉头就走,这些东西你自己付钱。” 小孩的眼珠转了转,权衡了一下,就冲我们摆手说:“来吧。” 时间不长,他带着我们走到了一座宅子门口:“和尚就在里面了。” 我看到这宅子很奇怪,没有门,也没有窗。 大门已经被砖头封死了,连院子上面也加了顶棚。这东西……更像是一座大坟墓。 道士看着院墙说:“这里该加一副对联。” 我点了点头:“修行无路,成佛无门。” 道士说:“看样子,少年僧人确实在这里了。” 我用手敲打着墙说:“咱们怎么进去?这也没有门啊。” 道士想了想:“咱们还像上一次一样。用魂魄的形式叫门。” 我们在村子里面呆了一下午,好说歹说,有老两口同意在收费的情况下,把家里的一间屋子借给我们暂住。 于是太阳下山之后,道士帮着我们两个魂魄出窍,然后揣着纸钱来到那宅子面前。 我们三个人蹲在地上开始烧纸,烧了一会之后,我听到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三位,你们从哪来?” 我抬头一看,果然有一个少年僧人,正站在我们面前。 道士笑了笑:“我们是药师傅介绍来的。” 少年僧人听了这话,马上点了点头:“原来是我的恩人让你们来的,快请进来吧。” 随后,他带着我们穿过了那面墙,轻而易举,好像墙面不存在一样。 我们进去之后,发现这里的空间并不大。 这宅子面积不小,但是少年僧人在里面垒了一层又一层的墙,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四面墙有几十米厚了,而头顶上的屋顶也有几米厚。挺大的一个宅子,居然被弄成了一间屋子。 而少年僧人还在不停地垒着,像是要把这屋子弄得更小。我发现他每拿起一块土坯,都要在上面滴上一滴血,然后念一会经。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成佛 补11月28号的第三章 我们现在至少明白一件事了,那就是这少年僧人并不懂得人情世故。因为他请我们进来之后,就一直忙着砌墙,既没有招呼我们坐下,也没有端茶送水。 实际上,这屋子里面也没有桌椅。更不用提水和食物了。只是在地上点着一盏油灯罢了。 油灯既然能烧着,这里就应该有空气。可是我找了很久,发现这个地方密不透风,根本没有漏气的地方。这就有点让人费解了。 李老道错愕了好一会,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老兄,你干这个……有多久了?” 少年僧人说:“快半年了。” 李老道干笑了一声:“这半年来,你是怎么吃喝拉撒的?” 少年僧人还没有说话,我和姚东都在旁边窃窃私语:“拉撒比较简单,砌进墙里就行了。吃喝怎么办?”土大见号。 少年僧人肯定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但是他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一样。他淡淡地说:“没有吃喝拉撒。” 我们都愣住了:“什么意思?你已经半年没有吃饭了?” 少年僧人点了点头:“我已经修成了不坏金身。只差一步,就可以得证大道。虽然还不算是修成正果了,但是吃饭喝水,可以免去了。” 他解开身上的僧袍,淡淡的说:“不知饥渴,不避寒暑。” 我看见他的肉身黄澄澄的,像是金属铸成的一样。我呆呆的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我现在宁愿他是在胡吹大气,在身上抹了一层金漆。 因为这件事,有点超出我们的理解范围了。 姚东笑嘻嘻的说:“老兄,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我咧了咧嘴:“你看不出来吗?他在画地为牢,固步自封,作茧自缚。” 道士摆了摆手:“这种得道高人,给自己建造这样的禅房,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可不要乱猜。” 老和尚死的时候,在底下挖了一个不见天日的禅房。少年僧人现在又在地上给自己建造一座暗牢,这是巧合吗? 这时候,少年僧人淡淡的说:“这位朋友没有说错,我确实在画地为牢,给自己建造一个牢房。” 我们奇怪的问:“这是为什么?” 少年僧人笑了笑:“你有没有逛过动物园?” 我愣了一下:“当然逛过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少年僧人说:“如果你在逛动物园的时候,忽然不知道谁,把所有的笼子都打开了,满园的猛兽都获得了自由,见人就咬,见人就吃。你打算怎么办?” 姚东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掉头就跑啊,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我摆了摆手:“你跑得再快,能快过狮子老虎吗?”我想了想说:“如果是我,我就把自己关到笼子里面。那些猛兽吃不到我,过一会就会走了。就算他们不走。警察来了也能把我给救了。” 少年僧人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我现在就在为自己建一个笼子,然后躲在里面。” 我们惊讶的看着他:“外面有猛兽?” 少年僧人苦笑了一声:“很厉害,很厉害的猛兽。不过……你们不用怕。” 我挠了挠头:“我们不用怕,和尚却很怕,这种猛兽是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笑嘻嘻的说:“该不会是美女吧?听说僧人最怕美女了,称之为洪水猛兽。” 少年僧人笑了笑:“连美色的诱惑都怕,还修行什么?真正的修行人。女子缠在身上,都不为所动。如果用望风而逃的办法,守着一个淫戒,那也能成佛?可笑,真是可笑。” 道士问:“那你在躲什么?” 少年僧人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总之是很厉害的东西。” 他从怀里面掏出来一本书:“这是我师父留下的。你们既然见到了药师傅,就应该知道我师父吧?” 我们三个都点了点头:“住在底下的那个老和尚。” 少年僧人嗯了一声:“我师父天纵奇才,发现了成佛的法门,只要照着书中的内容练习,就可以成佛。只不过,一个人要成佛的时候,那种强大的气息是隐藏不住的。有些厉害的角色会以为我们是威胁,所以趁我们没有修成正果,来把我们除掉。” 我点了点头:“所以你和你师父,都要把自己封起来?” 少年僧人点了点头:“这些墙上都有我的血,可以挡住他们一时三刻。我要趁这一点时间,赶快修完最后一步。如果修成了,就再也不用怕他们了。” 他冲我们笑了笑:“三位,你们愿不愿意帮我一把?” 我们三个奇怪的问:“怎么帮?” 少年僧人说:“你们围着我,坐在旁边,这样一来,那些人来抓我的时候,就会有所忌惮,据我所知,他们是不会伤害普通人的。” 我和姚东都有些犹豫的看着道士。而道士想了想,对少年僧人说:“帮你可以,不过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能看看你的书吗?” 少年僧人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他盘着腿坐下来:“要修炼书中的内容,千万不能操之过急。我在极乐世界等你们。” 然后,我们三个人也坐下来了。我坐在僧人面前,和他对着脸。而姚东和道士就坐在他身后。我们三个人像是等边三角形,将他围在正中心了。 少年僧人拿起地上的油灯,捧在手心里:“过一会,我会把气息释放出来,你们不要害怕。” 他叹了口气:“气息漏出来之后,他们很快就来了,希望这笼子能多撑一会。” 随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我看到随着少年僧人的呼吸,那油灯的火苗也一命一灭。忽然,火苗层的一声,窜起来了。它像是熊熊大火一样,卷过房顶,绕着四面围墙缠下来,几乎要烧到我们身上。 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切。如果这里有路逃出去的话,我现在已经爬起来溜走了。 而少年僧人的身子也在这火光中暴涨起来。渐渐地,他的头顶到了屋顶,然后,他又开始慢慢地缩小。 最后,收缩在额头上。 我看到他的身体里面开始慢慢地钻出一个小婴儿来。这婴儿正在迅速的长大,他的肉身则在迅速的衰老。 时间不长,婴儿变成了少年,肉身变成了老者。 婴儿睁开了眼睛,老者断绝了气息。 一生一死。 但是生死之后,事情还没有完。虚弱的婴儿正在慢慢变得强大,而死去的老者正在迅速的腐烂。 我感觉少年僧人会像那老和尚一样。成佛之后,从这里走出去,而他的遗骨无知无识,还在不停地修行。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头顶上一个童子的声音:“好像就是这里了。”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这童子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到似得。” 这时候,我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是姚东发出来的。 他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面色苍白。他张了张嘴,小声说:“颜回。” 我愣了一下:“什么颜回?” 紧接着我明白了。我们在颜回那里,听到过一模一样的声音。当时这小童子为我们求了情,饶了我们一命。 我们知道,这声音听起来可爱,但是实际上根本不拿人的性命当回事。姚东不是断头巷的人,对方一生气,有可能随手就会杀了他,难怪他会害怕了。 小童子说了话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咱们进去吧。他应该就在里面了,我感觉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押解 于是我看到少年僧人的嘴唇在打哆嗦。 说起来真是好笑,他已经修出金身来了,居然被一个小孩,和一个老婆婆吓得打哆嗦。这样的人怎么成仙? 我看到那少年僧人看着我,他张了张嘴,无声的说:“帮我。帮我。” 可是我们怎么帮他?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于是我们只好坐在那里。在这种生死关头,我居然想起了西湖的三潭印月。 我听到那小童子说:“咱们进不去,他用转把这里封起来了。” 那老婆婆说:“那你就敲敲门,让他接咱们进去不就行了?” 于是我听到了敲门声。想要在几米后的砖墙上发出敲门声实在是太难了,但是这声音真的就发出来了。但是很快,这声音就消失不见了。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出现了一个大洞。那些砖像是被天下间最锋利的兵刃切过一样,出现了一个大洞。 像是门框一样的大洞。 毫无疑问,那两个人进来了。但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阴风,也没有气味,他们简直比鬼魅还要诡异。 那小童子说:“这里有三个人护着他。” 老婆婆说:“什么三个人?我怎么没有看到?” 小童子说:“怎么没有?一个老的,两个小的。” 老婆婆笑着说:“这个小的,是断头巷的人,他不会拦着咱们的。” 我心想:“我真的不会。并非不肯,而是不能。” 老婆婆又说:“另一个小的是僵尸,他也拦不住我们。” 我看见对面的姚东在咧嘴。估计他很想跳起来争辩说:“我不是僵尸,我是中了尸毒的活人。”但是我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老婆婆又淡淡的说:“剩下的那一个……嘿嘿,他也算是人?” 我在心里暗骂:“李老道当然不算是人了。他昨晚上已经承认了,他有狼心狗肺,他是禽兽。” 小童子拍了下手:“好了,既然这三个都不是人,那我们可以吧这家伙带走了。” 这一老一小就在我们周围说话,但是我们偏偏看不到。不仅看不到,我们甚至不能确定声音的方向。土助豆亡。 随后,我听到少年僧人发出来一声惨叫。 他刚刚修出来的金身正在逆转回去。从少年变成童年,从童年变成婴儿,婴儿又变成了一个光点,回到那副骨架的额头上面。 现在好了,他的骨架又变成了肉身。他活过来了。 只不过,他现在面色灰败,一副绝望的样子。 老婆婆叹了口气:“你该跟我们走了。” 少年僧人哆嗦着问:“你们要带我去哪?” 老婆婆说:“总之是一个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少年僧人又问:“我会死吗?” 老婆婆淡淡的说:“天地日月星辰,都会死的。人也不例外。” 少年僧人咽了口吐沫:“我的意思是,你们会杀我吗?” 老婆婆笑着说:“你再跟我啰嗦的话,我就杀你了。” 于是少年僧人紧闭了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小童子说:“那本书在哪?” 少年僧人把书从怀里拿出来了。 小童子又问:“有没有其余的人看过这本书?” 少年僧人就使劲摇了摇头。 那两个看不见的人似乎松了口气,然后淡淡的说:“咱们走吧。” 少年僧人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茫然的向外面走。 李老道像是发了疯一样,冲外面大喊:“你们是谁?” 我听到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西门。” 这声音至少在二三十米之外,我心里面惊叹:“他们这么快?” 李老道又大喊:“你们和断头巷什么关系?” 这一次没有人理他了。估计是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了。 我们三个人茫然的追出去。在经过那到门的时候,我看着不知道被什么切出来的门框,心里面有些发怔。 那一老一少不见了,但是少年僧人还在缓缓地向前走。 李老道拽了他一把:“喂。” 然后他就愣住了。因为少年僧人的身体像是沙子一样,迅速的崩溃了。沙子散了,要落在地上,可是还没等它们落下去,就来了一阵风,将它们吹跑了。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这家伙……被杀了?” 李老道挠了挠头:“好像是被带走了。” 我犹豫着说:“是被带走了吗?我感觉被人剁碎了。剁成沙子了呢?” 李老道摆了摆手:“障眼法,都是障眼法。咱们走吧。” 我们应该去哪?我们在村子里茫然的走了一会,才想起来应该找回我们的肉身。我们又茫然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我们的肉身是放在一对老夫妻家了。 我们飘到房间里面的时候,看见那对夫妻正在我们身上忙活。 老太太端着油灯,老头就在摸我们的包。 老太太着急的说:“找到钱没有?找到钱没有?” 老头回身瞪了她一眼:“你小点声音,把他们吵醒了怎么办?” 老太太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关系?在咱们村,他们几个还能翻了天?” 我们三个人在窗外看着,咧着嘴笑。经过了刚才一场生死较量,我们现在看什么都想笑。 于是李老道叹了口气,一阵阴风吹过,把老太太手里的油灯吹灭了。 然后我就听到黑暗中传来老头不满的声音:“你怎么搞的?灯都灭了。” 老太太就嘀咕着点亮了灯:“是风吹的。” 老头大骂:“放屁,哪有风?” 话音未落,这灯又被我们给吹灭了。 这一次老太太的声音就有些颤抖了:“是风,阴风。我听人说,小鬼吹灯,这是警告活人不要做坏事呢。” 老头嘀咕了一句:“小鬼和这三个人是亲戚?他们多事干什么?” 老太太忽然哎呀叫了一声:“老头子,不好了。” 老头吓了一跳:“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怎么不好了?” 老太太说:“咱们进屋这么久了,怎么没听见这三个人喘气呢?不会是死了吧?” 老头也咦了一声,然后伸手就去摸李老道的身子。他的手哆嗦了一下:“哎呦,都凉了。” 老太太苦着脸说:“你看看,你看看,一定是他们的魂还没有走,在吹我们的灯呢。” 我和姚东对李老道笑着说:“你把这老两口吓得不轻。” 李老道笑了笑:“这算什么?精彩的在后面呢。” 然后他钻到自己的肉身里面,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身子一点都不带打弯的,和道观里那具僵尸没有任何区别。 我看他学的惟妙惟肖,甚至有点怀疑,姚东的三舅没死的事后,李老道是不是经常学着玩。 他直挺挺的从床上跳了下来。而那老两口短暂的错愕之后,就尖叫了两声,使劲的向外面逃去。他们的动作过于激烈,把破门都撞掉了。 我和姚东哈哈大笑,对着李老道说:“你可真够缺德的。” 李老道摆了摆手:“不费话了,不费话了。你们两个赶快还阳,这里民风剽悍,我担心再过几分钟就会有人来打鬼。” 我和姚东马上就信了这话。因为我们已经听到了,那老两口正站在街上,扯着脖子喊:“来捉鬼啊,我们家有人诈尸了。” 一般的人逃出去叫救命,这里的人却出去叫打鬼。我们只能慌慌张张的回到肉身里面,然后把老头掏出来的零碎重新揣在身上。像是做贼一样从墙头上翻出去。 我们为什么要翻墙头?因为大门口已经有人提着铁锹和锄头进来了。 我们三个人笑着逃离了村子。姚东笑嘻嘻的说:“痛快。” 道士点了点头,也笑嘻嘻的说:“是不是断头巷的那些烂事,也忘掉了?人生在世,就得这样,每天给自己找点乐子,没用的就丢到脑后吧。” 完了,我本来挺开心的。他提起断头巷,我又阴郁了。 第一百六十章 童女 傍晚,混沌摊上。 姚东问我:“如果不是住在断头巷,你最想干什么?” 我挠了挠头:“最想?当然是找个工作了。” 姚东笑着说:“比如,去出版社当客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呸了一声:“我以后再也不会看漫画了。就是看漫画看的,上了贼船。” 我看了看李老道:“上了这家伙的贼船。” 李老道就悻悻然的笑了笑:“这船也不是我的啊。” 我点了点头:“那你就更恶毒了。害人不为得利。只为了多拉一个垫背的。” 李老道苦笑着说:“你这么血口喷人,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狱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怕,因为我知道,无论去哪个地狱我都能看见你。” 姚东摆了摆手,制止了我们的斗嘴,然后接着问:“那你想干个什么工作呢?” 我随手指了指馄饨摊:“在这里买吃的也行啊。”土助记圾。 姚东就嘿嘿的笑:“我知道你这种人,心比天高,走路恨不得把眼睛放在头顶上。总想着把知识变成钱。要是搁在以前,你宁愿死也不会来这里摆摊,还嫌丢人呢。现在呢?麻烦缠身,别说摆摊了,就算要饭你恐怕也愿意。”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已经要过了。” 姚东喝了一口馄饨摊:“摆摊挣钱了之后呢?娶一房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晃晃悠悠,过一辈子?” 我叹了口气:“是啊,晃晃悠悠一辈子就过去了。仔细想想。还有点遗憾,不过……哎,总比现在好。” 我们三个人坐在凳子上,一直聊到天黑。然后老板把我们轰走了。 我回到断头巷,坐在破床上。嘟囔着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其余的就不用想了,单说这炕,我这炕是冷的啊。”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闻到了一阵香气。是女人的香气,确切的说,是女人身上常用的香水味。 我从床上做起来,看到巷子里面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女人。她轻声问:“有人在吗?” 我瞪大了眼睛,心想:“我这不是做梦吧?”我想拧自己一下,但是没下去手:“万一真是梦,我要是把自己弄醒了。我得后悔死。” 于是我轻手轻脚的走出去,问她:“你是谁?你找谁?” 女人撩了撩头发,在月光下有点诱人,她冲我笑了笑:“我找你。” 我越来越不相信这是真的了。我干笑了一声:“真的找我?咱们也不认识啊。” 女人笑着说:“你是郭陵吗?” 我点了点头。 女人嗯了一声:“那就没错了,我确实是找你。” 我愣了一下,然后向旁边让了让身子。把门口让出来,热情的说:“快进来吧,屋里坐。” 那女人就笑着走进去了。 我看见她穿着旗袍,在月色下有些……有些魅惑。 我跟在她身后,用热情掩饰着我的慌乱:“我这里有点简陋。有点简陋,哈哈。” 女人笑着说:“没什么。身卧陋巷中,回也不改其乐嘛。” 我一听这话,头发根都乍起来了。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了。她只是恰好说了这话而已,应该和颜回没有设么关系。不过这已经让我心生警惕了,我决定先不忙着动小心思,先打探一下这个人的来历。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她说:“你叫什么?” 女人笑了笑:“我叫姓童,叫童女。金童玉女的童女。” 我微笑着说:“这名字倒是不错啊。” 然后我开始问我真正关系的事:“你怎么认识我?” 童女歪着头看了我两眼:“有人跟我介绍过你。” 我诧异的问:“是谁?” 童女想了想:“是一个男人。三十来岁,长得挺胖,鼻梁上架着眼睛。嗯……头发是中分,有点像是汉奸头。” 我仔细地回忆,确定自己不认识什么汉奸头的中年男人。 于是我又问:“是他让你来的?” 童女点了点头。 我又问:“她让你来干什么?” 童女叹了口气:“当然是来服侍你了。我们这种人,人家让我们去哪,我们就得去哪。让我们见谁,我们就得见谁。” 她一边说着,就开始解扣子。 我连忙摆了摆手:“你先等一下。那个……你该不会是做那个的吧?” 童女奇怪的看着我:“哪个?” 我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措辞:“就是那种,给一点钱,就可以……” 童女帮我回答了剩下的话:“是啊,一点钱就可以买到。嗯,我们是摆出来卖的。” 我忽然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今天晚上,姚东在喝馄饨汤的时候,就开始套我的话了。 他问我,如果不是住在断头巷,最想干什么。我回答说,找工作,挣钱,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 于是他就花钱雇了一个风尘女,来从某种意义上,满足我的小愿望。 我不知道他这是在发善心,还是在恶作剧,我也不知道应该感激他还是应该把他臭骂一顿。 童女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笑着说:“天上有月亮,地上有床,屋子里有一男一女,这也算是良辰美景了吧?” 我干笑了一声:“算,怎么不算?” 童女笑着说:“良辰美景,可不能浪费。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浪费不得。”然后她的身子就贴了上来。我看见旗袍的扣子已经开了几颗,里面一片雪白。 我向后退了退,干笑了一声:“浪费了也没关系。千金散尽还复来。” 童女斜着眼看我,像是一个色狼在看良家妇女。我感觉这小屋里面的气氛不大对劲,我一个男子汉,怎么被逼到墙角了? 于是我咳嗽了一声,正了正身子,对童女说:“对不住,我有点不习惯。” 童女仍然笑着说:“那你要不要习惯一下?” 我干咳了一声:“不用了,这种事,我习惯不了。那些钱我不找你退了,你回去吧。” 我这么说并不是真的要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实际上,我更担心的是姚东正藏在某个地方,捂着嘴巴偷乐,而手里面拿着一只相机在给我拍照。 我很确定,这种缺德事他一定干得出来。搞不好,李老道也蹲在他旁边,正在看我的热闹。 想到这里,我就把腰挺得很直,让自己像是一杆枪。表情凝重的像是在跟遗体告别,我甚至还向各个方向转了转头,好让看不见的相机给我拍下这一脸刚毅的正脸来。 童女像是没有注意到我滑稽的表情一样,她很老练的笑着:“都住到这种地方了,还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有多大的碗,就是多少饭,你就别撑着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总算看到我的表情了。 而我也被这句话迅速的击溃了。人家都把你看穿了,再撑着确实没多大意思了。 我的身子送下来了,但是我依然摇了摇头:“实在对不住,我做不来。” 童女笑着问:“不试试?” 我摇了摇头:“不试了。” 童女叹了口气:“遇见过很多人。一开始的时候,都有点不习惯,可是习惯了之后,个个如狼似虎,像是要吃人的豹子一样。可见之前的不习惯,都是假正经。没想到,走夜路多了,会遇到真鬼,今天碰到一个真正经的。” 我看到童女的表情有点悻悻然,像是不太高兴一样。她把旗袍上的扣子又系上了。 我闭着眼睛,心想:“走吧走吧,赶快走吧,眼不见心不烦。有这么个人在这里,纯粹是折磨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代同堂 然而童女系好扣子之后却没有离开,反而把腿盘起来,坐在了我对面。 我悻悻然的想:“幸好这屋子里有两张床,不然的话,她不得坐在我身上?” 我皱着眉头说:“你为什么不走?” 童女有些不快的说:“付过钱了,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让我到哪去?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心想:“拿钱买人?姚东要整我,不至于花这么大价钱吧。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我的朋友就只剩下石警官了。不过……石警官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我想了一会,低声说:“你的意思是,有人付钱,把你整个人买下来了?” 童女点了点头:“是啊,那个汉奸头把我买下来的。” 我挠了挠头:“然后送给了我?” 童女又点了点头:“是啊,我不会看错的。” 我快把脑花子挠出来了:“这家伙是谁?他为什么送我这个?” 童女淡淡的说:“我也不知道,他那么孝顺,可能是你儿子吧。” 我苦笑了一声:“我哪来的儿子?老婆还没有呢。” 童女就指了指自己:“现在不是有了吗?” 我悻悻然的想:“你还真是自来熟。” 我正在腹诽,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个小孩的声音:“妈妈,你在这吗?” 童女站起身来:“在呢,你进来吧。”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她站起身来,从门外拉进来一个梳小辫的女孩。 童女指了指女孩,对我笑着说:“儿子有没有我不知道,女儿已经有啦。” 她拍了拍女孩的脑袋:“叫爸爸。” 女孩就叫:“爸爸。” 我根本没应声。当然了。我为什么要应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张口结舌:“这……这不是我女儿吧?” 童女瞟了我一眼:“这是我女儿,你想认下的话,她就是你女儿,不想认的话,我也不勉强你。”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下好了。还是带着女儿来改嫁的。”我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呸,什么改嫁?谁要娶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外面想起来一阵汽车声,然后是一个年轻人在大着嗓门喊:“谁是郭陵啊,出来一下。让那个老子好找。” 这声音来的不善,我急急忙忙的出去了。外面停着一辆车。车外面站着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 年轻人很不快的看着我:“跑什么跑?没事搬得哪门子家?让老子好找。” 我心想:“这什么来路?我原来的地址有谁知道?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亲人啊。” 年轻人从车里面拖出来一个箱子,啪的一下,拍在我怀里:“有人让我送来的。你自己数数吧。” 我惊讶的看着他,然后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箱子。里面是一叠叠的红票子。我吓得连忙把箱子合上了。 我犹豫着说:“这不是事送错人了吧?” 年轻人不耐烦的说:“你不是郭陵吗?没错。就是你。” 我犹豫着说:“这钱,哪来的?” 年轻人说:“有人给你的,是一个汉奸头。” 然后他从车后座上搬下来很多东西。电视机,电冰箱,空调,电动自行车。沙发,立柜…… 我很想研究研究他的车,是怎么把这一堆东西塞在后座上的。 年轻人直了直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身后的轿车:“这一对零碎。连带这辆车,都是给你的。” 然后他很不快的骂了一声:“妈的,老子还得自己走回去。” 他说走就走,已经在转身了。我连忙叫住他:“那个汉奸头是谁?” 我感觉我像是欠了年轻人的钱一样,因为他的脸很臭:“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他又没送我东西。” 我把箱子打开,随手抓出来几叠钱:“你告诉我,我把钱给你。” 年轻人摆了摆手,居然很有原则的说:“我不会要你的钱,你放心吧。” 我挠了挠头:“那个汉奸头。有说什么话吗?” 年轻人想了想说:“我听到了两句,好像说,让你吃好喝好玩好,缺钱了就找他要。” 我苦笑着说:“我知道他是谁啊,我就找他要。” 年轻人跺了跺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走了。 而我提着一箱钱回到了屋子里。童女和那个小女孩主动帮我把那些零碎搬到了小屋里。 现在好了,屋子里堆满了家用电器。它们占了我的床,占了屋子里不大的空地。关键是我这里根本没有电。 童女显然也发现这一点了,不过她一直在笑,似乎觉得这事很好玩一样。 我抓起床上的手机,打算打个电话,先报警再说。万一是什么江洋大盗在转移赃物呢? 然而,我的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奶奶,你在里面吗?” 我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土助节圾。 我走到箱子里,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那。 我对他说:“这里没有你奶奶,你回去吧。” 小男孩居然向我身后指了指:“有,那不就是吗?” 我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四十来岁,头顶上梳着小孩才会梳的朝天辫。另外一个六十来岁,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不过眉眼之间,很是面熟。 那老太婆就拍了拍手,笑着说:“好孩子,快来奶奶这。” 她的声音将她出卖了。我惊讶的看着她:“你是童女?” 她把男孩抱起来:“是啊。恭喜你,三代同堂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有点空白。我承认我现在的反应有点慢,我结结巴巴的说:“你怎么忽然,这么老了?” 童女笑着说:“你们男人啊,都喜欢年轻漂亮的。”然后她在手上抹了抹。她的脸又变得年轻了,像是被熨斗熨过一样,没有一点褶子。 我终于反应过来了,指着她大叫:“鬼,你是鬼。” 童女面如止水,没有一点反应。可是就是这种没有反应才是最可怕的。她淡淡的说:“怎么了?有什么稀奇吗?” 我闷得慌了会斗嘴,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和一个女鬼斗嘴,不不不,这里不止有一个女鬼,还有两个小鬼。 于是我掉头就跑。 童女抱着她的孙子,拉着她的女儿在后面追我。我看到她们跑的轻飘飘的,比我要快得多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早晚会被抓到的。抓到之后会怎么样?杀了我是轻的,我怕她霸王硬上弓。 于是我急中生智,蹲在路边,使劲捂住了口鼻,不发出一点呼吸。 她果然就找不到我了,茫然的站在马路上,四处张望着。 那女孩说:“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童女摸了摸她的脑袋:“乖,爸爸出门了,马上就回来了。” 我蹲在马路中间,憋得脑袋发胀。我在心中暗骂:“我怎么变成抛家弃女的负心汉了?” 童女站在马路上找了一会,没有发现我的影子,于是拉着想个小鬼慢慢地向断头巷走了。我知道她的意思,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要在断头巷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等着他们完全进了巷子,再也看不到人影,然后撒腿就跑,向道观狂奔去了。 我的身子像是一发炮弹,咣当一声巨响,撞在道观的大门上。可是这两扇门结实得很,居然没有被我撞开。 于是我开始拍门,连绵不绝的敲打。 里面终于传来姚东不满的声音:“这是谁啊,大半夜的敲这么急,报丧吗?” 我带着哭腔说:“是啊,你再不开门,我就得给我自己报丧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童男 姚东根本没把我的着急当回事,他随手打开院门,打着哈欠说:“你要真死了,也不用报丧了,这里没人认识你。” 我挤进去,转身把门关上了:“至少得给石警官说一声吧。我要是死了。你们可一定要意思意思,别让我的身后事太凄凉了。” 姚东笑嘻嘻的说:“你放心吧,我挑大面值的冥币烧给你。” 我站在院子里面喊:“李老道呢?” 李老道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出来:“睡觉呢,郭二,你有事明天再说行不行?” 我着急的说:“闹鬼了,一路追着我过来的。” 道士仍然是那副懒洋洋的声音:“怕什么?鬼进不了道观,有事天亮了再说,咱们先睡觉行不行啊。” 我气得使劲拍打他的房门:“天亮了鬼早跑了,还有什么说的?你赶快帮我把鬼抓了把。” 道士叹了口气,嘟囔着说:“我这是欠你的吗?怎么没事就得绕着你奔波。” 我冷笑了一声:“你早就欠我了,把我骗到断头巷开始就已经欠我了。”土坑土血。 道士叹了口气:“我还把你从砖头手里救了我。怎么说呢?这恩怨也该相抵了。” 道士的动作很慢,过了十分钟才把灯弄亮了。可是灯刚刚亮了一秒钟,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鸡叫声。道士居然欢呼了一声:“天亮了。雄鸡一唱天下白,鬼神退散,抓也抓不到了。哎,我还是补一个回笼觉吧。” 然后他关了灯。又把自己重重的砸在床上了。 我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打该怎么办了。 我低着头在地上找。 姚东奇怪的看着我:“你找什么呢?” 我摸到了一块砖头:“找一个趁手的兵器,出出气。” 姚东笑嘻嘻的把我的砖头拿走了,拉着我走到自己记得屋子里面:“我也不困了,你跟我讲讲,都遇见什么鬼了。” 我坐在床上。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姚东听完之后,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来:“这么好的事,你就跑了?” 我瞪了瞪眼睛:“对方可是鬼。这算什么好事?” 姚东叹了口气:“这摆明了是对方在给你使美人计啊,你不用一个将计就计,对得起自己吗?老婆孩子热炕头,差点就实现了啊。” 我笑了笑:“要不然今晚上换你在断头巷睡?你也尝尝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味?” 姚东笑着说:“那不是我的理想,我不想去。” 我们两个聊了一会,太阳就出来了。李老道是修行人,按照他吹嘘的,就算是睡觉都在呼吸吐纳,所以睡醒之后,他就坐不住了,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我对道士说:“咱们走吧。去断头巷看看。” 道士问我:“不吃早饭了吗?” 我帮他带上桃木剑:“先看过鬼之后再吃。” 我一心要捉鬼,姚东一心要看热闹,我们两个连推带搡,把道士带到了断头巷。 站在巷子口向里面望。姚东说:“好像看起来一切正常啊。” 我说了句:“大白天的,要是不正常就有鬼了。” 姚东挠了挠头:“昨晚上不是还有一辆大轿车吗?怎么看不到了?” 我摇了摇头:“鬼的东西,看不到最好。” 我们两个说的热闹,但是谁也没有往巷子里面走一步。道士看了我们一眼。笑着说:“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怕的?” 他提着桃木剑,一马当先走进去了。而我和姚东跟在他身后。像是张龙赵虎左右护卫,又像是狗腿子气势汹汹要打架。 我们走到小屋里面之后,我马上就愣住了。 我终于看到我的汽车了。白色的车身,红色的车窗,有些椭圆的轮胎……这根本就是纸糊的。 姚东很感兴趣的走到我的床上,从上面拿起来三个纸人,笑嘻嘻的说:“哪个是童女?哪个是你女儿?哪个是你孙子?” 我指了指姚东:“这个是我孙子。” 姚东对着这种揶揄基本是免疫的,他开始翻看我的那些电器,一边看,一边点评:“不知道是哪家纸扎店的手艺,看起来真不错。挺逼真的。” 我悻悻然的说:“是啊,挺逼真的。昨晚上把我都骗过去了。” 道士伸了伸手,把纸人扔在一边,他坐在我的床上,微笑着说:“看样子,昨晚上那些鬼就是这些纸人了。” 我问道士:“现在该怎么办?” 道士说:“想要把这几个纸人送走很简单,到十字路口把他们烧掉就可以了。不过……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啊。” 我对道士说:“你的意思是,那个汉奸头的中年人?” 道士嗯了一声:“不把这个中年人找出来,就算把这几个纸人烧了也没用。他还得给你吧小鬼送过来。” 我问道士:“那我该怎么办?你有办法吗?” 道士想了一会,忽然一拍大腿。 我眼前一亮:“有办法了?” 道士摇了摇头:“还没有,咱们先去吃饭。” 我失望的说:“吃个饭而已,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我们走到路边摊,心不在焉的吃着东西。 道士一边吃,一边说:“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恨,也没有平白无故的爱。” 我点了点头:“是啊。” 道士又说:“这个汉奸头给你送小鬼,不会没有原因。你平时是不是得罪人了?” 我的手肘支着腮帮子,皱着眉头说:“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仇人啊。” 道士问:“以前呢?” 我干笑了一声:“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和不少人有小恩怨。不过那只是学生间的打闹,现在想起来挺可笑的。也犯不着用小鬼来害我啊。再者说了,昨晚上的鬼都说了,那个汉奸头是三十多岁的,肯定和我不是同学。” 道士用筷子敲着碗:“这倒有点难找了。” 他使劲挠了挠头:“这样,要不然咱们来个将计就计。” 姚东马上来了兴趣:“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道士说:“今天晚上,小鬼肯定会再来。到时候你别反抗,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苦笑了一声:“不反抗?那女鬼要和我一块过日子了。” 道士又开始使劲的挠头了:“这样吧,晚上我在外面埋伏着,等小鬼来了之后,咱们把他给抓了,然后严刑拷打,看看能不能问出东西来。” 我点了点头:“这样还算是靠谱。” 我们吃完了早饭,又混过了整个白天。然后严阵以待的等着晚上。 道士和姚东隐藏的很好,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哪。 这是好事,意味着那些鬼要发现他们也不容易。但是我又有些担心,担心他们回去睡大觉了,把我晾在这里。 我坐在床上,挺着腰等着那些小鬼再来。我紧张的看着外面,像是洞房里面的新娘子,等待着新郎官醉醺醺的进来掀盖头一样。 几秒钟后,我听到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郭陵是住在这里吗?” 我的身子一震:“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干咳了一声:“是在这,请进来吧。”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我接着月光看了看,他的背后有淡淡的影子。他不是童女,他是一个男人,很陌生,昨晚上不是他。 我奇怪的看着他:“鬼也有影子吗?” 直接问鬼这种问题简直是找死,因为鬼最讨厌的就是被问这个了。 但是我面前的男人居然满不在乎的说:“我是纸人,总是有一点影子的。”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只鬼倒是好脾气。” 我问他:“你是谁?” 他笑嘻嘻的说:“我是童男。童男童女的童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夺魂 我看着童男,面无表情的说:“昨天晚上来了一个童女,今天晚上来了一个童男,你们两个是两口子不成?” 童男马上摆了摆手,好像很惶恐的说:“那绝对不是。我只是来当长工的而已,不敢和她比。不敢和她比。” 我越来越疑惑了:“当长工的?也是一个汉奸头让你来的?” 童男点了点头:“是啊。” 我使劲挠了挠头:“你也不知道汉奸头是谁?” 童男干笑了一声:“咱们出来卖的,哪管买主是谁?” 我又问:“他从哪把你们买来的?” 童男说:“从纸扎店啊。” 我忽然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小心翼翼,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忧的问:“汉奸头……是在哪把你们给烧了的?你们可别告诉我,是在坟头上。” 童男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坟头上吗?不然还能在哪烧?” 一时间,我有点没反应过来。童男却不等我反应,又小心翼翼的说:“昨晚上,童女伺候的你怎么样?” 我惊讶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童男干笑了一声:“昨天我来的晚了一点,我到的时候,您老已经走了。我看见童女正坐在床上哭,好像你对她不满意一样。” 我摆了摆手:“没什么不满意的,我只是不习惯罢了。” 童男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然后他一脸淫笑着说:“要不然,把她叫过来习惯一下?” 我怔了一下:“她在附近?” 童男拍了拍手:“你们来吧。” 我看见巷子口出现了三个人。童女拉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慢慢的走过来了。 我看见她满脸泪痕,走的畏畏缩缩。脑子里面就想起秦香莲千里寻夫。陈世美闭门不纳的典故来了。想到这里。我就怒从心头起。 可是生气有什么用呢?如果生气能解决问题,我宁愿每天脸红脖子粗。 我长舒了一口气:“今晚的进展不错,我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他们应该不是来害我的。” 我问童男:“那个汉奸头,为什么要给我烧纸人?” 童男说:“他不仅给你烧了纸人。还烧了纸钱,纸车,各种电器。哎,这样的大孝子,真是不多见了。” 我皱着眉头说:“大孝子?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汉奸头是我儿子?” 童男点了点头:“是啊,我亲口听他说的。” 我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我二十多岁,哪来那么大的儿子?” 童男干笑了一声:“也许你死的时间比较长呢?二十多岁有个遗腹子,三十年后都长那么大了。” 我挠了挠头:“你等一下,我好想刚刚想明白。你的意思是,你看到我的坟墓了?” 童男说:“是啊。郭陵之墓。” 我很怀疑的看着他说:“你确定你是纸人吗?我感觉你说话挺伶俐的。” 童男笑了笑:“其实我是小鬼,只不过附身在纸人身上罢了。好比活人有肉身,我们用之人当肉身。”土坑鸟亡。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也有肉身。” 童男就露出一个佩服的神色来:“借尸还魂。这么高明的手段,我们可做不来。” 看样子,他认定我是死人了。 我问他:“你既然是小鬼,为什么不好好投胎?附身在纸人身上看什么?” 童男笑嘻嘻的说:“这原因可就太多了。比如童女,附身在纸人身上之后,就被孝子贤孙门烧给死了的人。她就会色诱那些魂魄,然后把魂魄给吞掉。” 我惊讶的看着童女。心里面一哆嗦,知道今天的事情可能会有点不妙。 而童男在旁边说:“至于我呢,有时候帮她的忙,一块对付那些魂魄,有时候直接出手,把魂魄给杀了。我们得到的魂魄,都要平分的。” 童男说这些的时候,童女已经凑上来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解扣子,而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嘴里面露出个邪魅的笑容来:“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习惯一下?” 我大叫了一声:“道士,你……”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有一只冷冰冰的手,把我的嘴巴给捂住了。 我用力的打了一拳,这一拳聚集了我平生的力道,打出去呼呼带风。 拳头落在了童女的脸上,生死关头,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更何况,她也算不上什么香玉。 拳头把童女的脸打穿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小鬼也不是难解决。” 可是我刚刚要把手缩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手腕动弹不得了。 我面前的童女完全变成了一个纸人,而这纸人困住了我的胳膊,至于她的魂魄,则从纸人里面钻了出来,紧贴在我身上。 我看见她一头长发披散到地上,脸色极白,嘴唇极红,像是化了浓妆一样。 她贴在我身上,向我脸上吹寒气:“我美吗?” 寒气落在脸上,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冻成了一坨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就算她自称天仙我也得随声附和。 我心里面有一大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词,但是我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牙齿被冻得一个劲打颤,没准话还没有说清楚,就先把舌头给咬掉了。 于是我使劲的点了点头,从喉咙里面说:“美。” 童女叹了口气,她这样一叹气,我感觉更冷了。她看着我说:“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小?是为了哄我吗?” 我使劲的摇了摇头,又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个字:“冷。” 童女笑着说:“既然这么冷,为什么不抱着我取暖呢?” 我心想:“你就是冷源,我要是抱着你,不得冻成肉冰棍吗?”但是我没敢说这话,我只是看着她,一个劲的咧嘴,想要露出个笑容来,表示我很想和她友好相处。可惜,我现在的笑容,肯定会哭还难看。 童女叹了口气:“现在的男人啊,都是假正经,假道学。明明心里都想死了,嘴上还不承认。”她一边说这,一边伸出胳膊,将我抱住了。 现在好了,我感觉自己住到了冰雕里面。 我脑子里面破口大骂:“王八蛋才想抱着你。”不过往下的话我也想不出来了,因为寒气已经影响了我的思维,我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快要晕过去了。 偏偏童女还在说:“你为什么不张开嘴,亲我一下呢?” 我的神智已经开始迷糊了,我微闭着眼睛,心想:“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今天逆来顺受了。” 很快,我感觉有东西碰到了我的嘴唇上,这大概就是童女的嘴唇了。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她的嘴唇上发出来,我感觉整个身子都要被吸到她的肚子里面了。 随后,我感觉身上一轻,周围也不冷了,我迅速的恢复了知觉。 我发现自己被童女拎在手里,而床上倒着我的肉身。 我看了看肉身上的那张脸,上面挂着无奈的苦笑,一副姑妄听之的样子。 可以想象,刚才女鬼不是在亲我,而是把我的魂魄吸出来了。 童男说:“别耽搁时间了,咱们赶快把他的魂魄分一分,然后吞下去。这种东西可是宝贝,只有吃到肚子里才算数,不然的话,被人抢了就不好了。” 我打算反抗,但是手脚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不知道童女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这时候,那小女孩忽然说:“不好了,真的有道士来了。” 童女叫了一声:“没时间平分了,先让我吞了他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牧魂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现在很希望这几只鬼能打起来,那我就有机会逃跑了。 实际上,这并不是我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他们真的要打起来了。 童男拦住童女。有些恼火的说:“你想吃独食?这可不合规矩。” 童女也极为恼怒的看着他:“道士就要来了,到时候,大家都没得吃。” 旁边的两个小孩说:“而且有可能被道士给抓了,你们走不走?我们可要走了。” 童男指了指已经破碎的纸人:“把他的魂魄放进去。” 他不等童女同意,就把我的魂魄塞到了纸人里面。土坑肠技。 这纸人是童女的,刚才被我一拳打了一个窟窿。现在它是我的新身体了,我感觉很别扭。这种别扭,就像是一个二把刀的医生,在我的脸上钻了一个洞一样。 童女恼火的说:“他占了我的纸人,我怎么办?” 童男指了指我的肉身:“你头发长见识短呢?钻到他肉身里面去啊。” 童女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来,然后对童男说:“下次要表达类似意思的时候,用胸大无脑行吗?” 然后,她钻进了我的肉身。 现在好了,我和她掉了一个个。 童男笑嘻嘻的说:“借尸还魂的感觉怎么样?” 童女活动了一下手脚:“还不错。不过……道士就在门口了,你不着急吗?” 童男淡淡的说:“现在就看你的了,你得想办法把我们带出去。记住。你现在是郭陵。” 道士和姚东走得很慢。因为他们端着罗盘,每一步都像是排雷的工兵一样,小心翼翼的。 正是这种小心翼翼耽误了宝贵的时间,让这些小鬼可以从容准备,如果我现在可以叫骂的话。我早就把他们骂的狗血喷头了。 只可惜,我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我变成了纸人里面的厉鬼,有可能会被人淋上一盆黑狗血。 童女站起身来,把几个纸人都抱起来,若无其事的向外面走。 姚东问:“郭老兄,你去哪?” 童女学着我的口气说:“这几个纸人挺可怜的,情况我也问的差不多了。把他们放了吧。” 道士笑着说:“问出来了?那就好,咱们一块去放鬼吧。” 姚东跟在我们后面,他对着道士说:“这算是放生吗?” 道士笑着说:“当然那算了,而且功德比普通的动物还要大。” 姚东皱着眉头说:“那放人算放生吗?” 道士挠了挠头:“人是万物之灵长,也算吧。” 姚东又说:“把要被杀死的动物放生算是放生,把死囚犯放生算不算放生?” 道士的眉毛拧成了大疙瘩:“理论上说,算吧。” 姚东笑着说:“那我怎么没看见善男信女攻打监狱。然后把死囚放出来?这么大的功德不要了,岂不是很可惜?” 道士答不上来了,而姚东就得意洋洋的拍了拍道士的肩膀:“李老道,你信奉的那一套东西经不起考据啊,你还是还俗算了。” 道士呸了一声:“我才不信这个呢,我是道士,又不是和尚。我们不讲放生。” 姚东很遗憾的点了点头:“也对。你是道士。” 他们两个跟在我们后面胡说八道。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们是闲的无聊了,所以在斗嘴。但是很快我就不这么认为了。 我看见姚东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地咬破了手指,把指尖血挤出来,在每一个纸人的脖子上都画了一圈。 当他画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感觉这个红圈像是一道铁锁链一样,将我的身子完全禁锢在纸人身上了。 时间不长,我们已经走到十字路口了。童女把我们放下来,小声的念叨着:“走吧,走吧,投胎转世,找一个人好人家。” 地上的纸人全都一动不动。 姚东笑嘻嘻的说:“怎么他们都不走呢?难道在断头巷住了两天,舍不得了?” 道士也笑着说:“我听说,把纸人烧了,就能把他们送走了,要不然咱们试试?” 姚东马上从身上掏出打火机来了,然后凑到了纸人身边。 童女连忙伸出手拦住他:“等一下。” 姚东歪着头看她:“怎么了?” 童女说:“他们附身在纸人身上,你现在把纸人点着了,他们没事吧?” 道士笑着说:“放心吧,纸人烧着了之后,他们的魂魄就自由了。不过……如果有人把他们困在纸人身上,他们的魂魄就只能随着纸灰,魂飞魄散了。” 姚东点了点头:“比如有人用血在他们的脖子上画一圈,那样的话,他们就逃不掉了。” 随后,他像是没有看到自己画的那个血圈一样,开始点那些纸人。 童女并没有慌张,脸上反而露出得意洋洋,阴惨惨的微笑来。我忽然醒悟过来了:“她和童男虽然是一伙的,但是关系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亲密。如果童男死了,她正好可以独占了我的魂魄。所以她乐得借我们的手把童男杀了。” 眼看姚东就要把纸人点着了。道士忽然伸出拳头,猛地击打在童女的后脑勺上。童女向前一栽,没有任何防备,魂魄就被打出肉身了。 道士没有半点停滞,从身上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绳,一下缠在了童女的脖子上。现在童女变成我们的俘虏了。 她怒气冲冲的看着道士,张牙舞爪的要大打一场,可是她被缠住脖子之后,已经没有力气了。 童女坐在地上,心有不甘的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姚东笑着说:“你走路的时候,身子扭得像是眼镜蛇一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女人了。” 童女愣了一下,然后居然向姚东点了点头:“你是在夸我有女人味?” 姚东咧了咧嘴:“我要是有你这么乐观,恐怕这辈子要活到两百岁。” 道士装出一副只有得道高人才有的威严来,他看和童女说:“郭陵在哪?” 童女指了指我:“在这个纸人里面。” 道士笑着说:“你们倒是好厉害的手段,居然想到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道士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我的魂魄从纸人中取了出来,然后放回到了肉身里面。 我躺在街上,一个劲的说:“弄死我了,今天差点弄死我。”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断头巷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现在他开始审问童女了:“你是从哪来的?” 童女说:“我是从纸扎店来的。” 道士又说:“你怎么会附身在在纸人身上的?” 童女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附身在纸人身上?” 道士笑了笑:“一般的孤魂野鬼,是不会靠近纸人的,因为知道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被谁烧掉,不长久。你们几个把纸人当做身体,应该不是偶然的。” 童女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总之我很久以前就在纸人身上了。被烧给别人,然后按照名字找到那个人,取了他的魂魄,然后又附身在纸人上面。” 道士想了想,问她:“你每一次去的纸扎店,是同一家吗?” 童女点了点头:“是啊。” 道士站起身来,对童女说:“带我们去纸扎店。” 童女小声的说:“带你们去了之后,你会杀我吗?” 道士笑了笑:“去了之后杀不杀你,我不知道。你不带我们去的话,我肯定杀你。” 童女不再说话了,开始带着我们向远处走。 而我问道士:“那个纸扎店有问题?” 道士点了点头:“很有问题。我怀疑他们在牧魂。”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扑克牌 我问道士:“牧魂是什么?” 道士挠了挠头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牧,指的是放牧。牧魂就像是放牧牛羊一样养着魂魄。” 他像是担心我听不懂一样,又解释说:“这些纸人里面的魂魄就是牛羊,你就是那些草。牛羊把你吃掉。等他们养肥了之后,也会被杀掉的。” 我点了点头:“照这么说的话。咱们今天不仅把我给救了,也把这几个纸人给救了?” 道士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薛倩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可惜啊,这几个纸人好像不太领情。” 我扭头一看,发现童女正对着我怒目而视,好像我是她的大仇人一样,我只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时间不长,我们走到了一间纸扎店门口。 这里的纸扎店有个规矩,二十四小时都营业。如果店主去睡觉了,直接在店里面叫一声就行了。反正他们也不怕丢东西。更何况,也没有人偷纸扎店里面的东西。 这一家纸扎店也不例外,里面灯火通明。 姚东问:“咱们直接敲门进去吗?” 我摆了摆手:“等一下,好像有其余的顾客。”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到前面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正在向纸扎店走过来。他们目不斜视,盯着纸扎店的大门。所以我肯确定。他们不是过路的,而是顾客。 姚东看着那几个人,皱着眉头说:“我怎么感觉他们的神情有些呆板呢?” 我解释说:“来买纸钱的,肯定是家里面出事了,神色不呆板才怪呢。” 姚东又说:“我怎么感觉他们走路的时候。两腿都不打弯呢?” 我解释说:“可能是守灵的时候跪久了,所以膝盖有些不舒服吧。” 姚东笑嘻嘻的说:“可是他们两脚不沾地,这这么解释?” 我干笑了一声:“这大概是子孙不孝顺,所以死去的人自己来买纸钱了。” 姚东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死人的货币是冥币,他们用冥币买冥币,店主会卖给他们吗?” 我干笑了一声:“他们只要现出原形来,就是用白纸来买,店主也不敢不卖啊。” 道士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两个小点声音,他们过来了。” 那几个魂魄飘飘荡荡,真的过来了。他们神情呆滞,即使在鬼的世界里。也很少看到这么木然的脸。 道士摆了摆手:“咱们跟上去看看。” 这几个魂魄穿过玻璃门,走到了纸扎店里面。而我们则推开门,一闪身走进去了。 这时候是深夜,屋子里面没有人看守。所以我们跟着魂魄,直接走到了后面的卧室。 这时候,我听到有个人在小声的说话。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这声音却从屋子里面清晰地传了出来。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只能确定,他说的不是汉语,更有甚者,他说的也不是人话。 我们藏在卧室的门口,眼看着魂魄走进去了。然后我们趴在门缝上向里面看。 我看到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坐在屋子里面。他的身子周围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纸人。这些纸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幼,看起来诡异无比。 而老头浑然不觉,他坐在纸人中间,低声念着那不知名的经。我看到刚刚进来的魂魄像是受到了经文的召唤一样,纷纷钻进了空白的纸人当中,然后就安静的立在那里,不再动弹了。 老头念了一会之后,就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睁开眼睛。 他从桌上拿出来几张扑克牌。放在了身后一个纸人的头顶上。 他和纸人相对站着,然后闭上眼睛,幽幽的说:“你选一张牌,随便选一张,喜欢哪一个就选哪一个。” 我看到纸人里面的女鬼伸出手来,拿起来一张牌,扔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老头却没有看到,他只是感觉到了一阵阴风,吹得他直打寒战。 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睁开眼睛,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扑克牌。 他没有半点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样。他把牌捡起来,嘟囔着说:“嗯,红桃七。看样子你是一个温柔贤惠,渴望爱情的七仙女啊。” 我看着这一幕,差点笑出声来。我本以为在纸扎店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大妖魔,大鬼怪。没想到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头,而且还要学年轻人用扑克牌不伦不类的算命。 老头的身上拖着影子,他的脸上也有皱纹,有老人斑,一切都表明,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但是他做的那些事,偏偏又偷着三份邪劲,于是我们等在这里,静观其变。 老头转身拿过来一只画笔,嘴里念叨了一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呐。” 然后他在纸人的脸上画了一笔:“先给你画两只柳叶眉,再画两只含情目。啧啧啧,勾魂摄魄。再来一只鼻子,小巧玲珑。好了,该樱桃小嘴了。哎,漂亮。” 实话实说,老头的画工不怎么样。如果满分是十分的画,我只能给三分。但是他这份自吹自擂的自信,我可以给满分。 老头画好了一个之后,又把四张扑克牌收起来了。放在了另一个纸人的头顶上。然后开始默默地念叨。 这一次,纸人里面的鬼把黑桃七扔在地上了。 老头捡起来之后,念叨着说:“哎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知道你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做一个冷酷无情的大人物。可惜啊,可惜,这只是一张纸牌,这也只是一个纸人。你呀,就只能认命了。” 他拿起画笔,饱蘸了黑墨,一边画,一边说:“不过,你倒尽可以试一试,万一能成呢?也不枉费了一番心血。” 老头接连画了四个纸人。剩下的两个,一个选了梅花,被他画成了女强人。另一个选了方片,被他画成了娘娘腔。 我蹲在外面,越看越有趣,感觉这老头不是在做纸人,而是在搞艺术。 他画完了四个之后,就挥了挥手,对着那些纸人说:“每天四个,这是规矩,不画啦,不画啦。” 然后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灌下去了。 他一边喝酒,吱吱呀呀的唱着。那声音可以说难听之极,没有一句词是在调上的。 我听了一会,发现他唱的是李白的将进酒。 被画上脸的四个魂魄就留在纸人里面,不再动弹了。而剩下的小鬼,全都失望的钻了出来,向外面走,我们几个赶快让开了路。 小鬼从房间里面飘出来,又飘到远处去了。这个过程中,他们始终没有正眼看我们。不过,我发现在离开的时候。他们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神采,似乎正在恢复作为一个生灵应该有的七情六欲一样。 我小声的问道士:“你觉得怎么样?” 道士想了想说:“这老头,人还可以。但是做的事,很邪门。” 我点了点头:“这我也能看出来,接下来怎么办?” 姚东说:“要不然,严刑拷打。” 道士摇了摇头:“咱们先礼后兵,如果他什么都不说,再打不迟。”土阵司巴。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我怎么觉得,咱们这帮人跟土匪一样呢?都要动私行了。” 道士干笑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被人逼到这一步了。” 我们几个人没有直接闯到老头的卧室里面去,而是等在店里面,大呼小叫:“有人吗?老板,我们买之前。” 随后,我听到卧室里面传来了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来了,来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买纸钱 老头一溜小跑从卧室里面走出来。其实他不是小跑,而是有了写醉意,走的踉踉跄跄。 他坐在店里面的一张椅子上,睁着醉眼看我们,不过态度还算和蔼:“你们要买纸钱?” 我们三个笑着说:“是啊。” 老头嘀咕了一句:“第一次见笑着来买纸钱的。” 他打了个哈欠:“你们要买给谁啊。” 我们三个愣了一下:“这个也要问?” 老头瞪了瞪眼睛:“当然要问了。不问清楚,我怎么帮你选。” 道士摆了摆手。小声说:“顺着他的意思来吧。” 我和姚东几乎同时说:“要买给一个老道。” 道士瞪了瞪眼睛,他猜到了我们正在说他。不过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是啊,买给一个得道高人。” 老头挠了挠头:“还是第一次听说买给道士的。道士死了也需要烧纸吗?” 姚东笑嘻嘻的说:“要,怎么不要?天下间贪财的道士也不少。” 老头嗯了一声:“这倒也是。” 然后他又问:“那这个道士,活着的时候有什么爱好没有?” 我们都奇怪的看着老头:“这个也要问?” 老头指了指店里的纸扎品:“吃的,穿的,用的。不瞒你们说,我这里就是一个杂货铺,只不过一切都是纸扎的。你说清楚他喜欢什么,我好卖给你啊。” 我和姚东马上了然了。 姚东笑着说:“喜欢抽烟喝酒。” 我接着说:“喜欢赌钱骂街。” 姚东又说:“喜欢美女。” 我接着说:“喜欢排场。” 道士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啊。哪有这样的道士。” 老头站起来,倒背着手说:“怎么没有?这个世道乱了。寺庙道观变成了红尘。出家人比世俗人还自在。你们懂什么?” 然后他很熟练的拿过来很多东西,我看见那些东西有酒有烟,有色子,有刀枪棍棒,全都是用纸糊成的。老实说,手艺也算是不错了。 老头又从卧室里面拿出来几个纸人。 他指着纸人说:“这是三个美女。那道士不是好色吗?这三个就够了。” 姚东笑嘻嘻的说:“够吗?我听说出家人采阴补阳。身体……” 道士一脚踹了过去。 老头浑然不觉,还在睁着睡眼说:“够了,够了。身体不好的遇见这三位,恐怕很快就骨瘦如柴了。道士得了这三个美女,恐怕以后见了女人都得害怕。” 我和姚东哈哈大笑:“如果靠这个办法帮着出家人守住了色戒。那你可是功德无量啊。” 老头摆了摆手:“我这算什么功德?如果这也算帮忙守了戒,那他们还不如当太监来的更彻底。” 老头又指着另外三个纸人说:“刚才那三个是小妾,他们叫童女。这三个是家丁,他们叫童男。有三个也就够了,大大小小的事都能帮着处理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原来童男童女是从这里来的。” 老头拿出一只算盘来,噼里啪啦的就开始算账。一边算账,一边心不在焉的交代我们:“这些东西一定要在坟头上烧。在棺材跟前都不管用。烧的时候谁也不许说话,不然的话就不灵了。” 我们不是真的要买纸钱,所以赶快给道士使了个眼色。 道士就伸出一只手,摁在了老头的算盘上:“你等一下。” 老头看着道士:“怎么?你还要买?” 道士干笑了一声:“买倒是不买了。不过我有点奇怪,你这些东西,真的管用吗?死人你能收到?” 老头把脊背靠在椅子上:“你这是什么话?当然能收到了。如果收不到,我不成骗子了吗?” 他像是担心我们不相信一样,又搬出来了一套理论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死人托梦的事?” 道士点了点头:“听说过啊。” 老头敲着柜台书:“听说过就对了啊。人死了之后,在阴间钱不够花了,就会给活人托梦,有的子孙不孝顺啊。醒了之后就把这事扔在脑袋后面了,还要说什么,梦都是假的,不用认真。” 老头叹了口气:“结果把自己祖宗扔在阴间,是饥一顿,饱一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道士连忙摆了摆手:“这些没有用的感慨就不用说了,咱们直接说正题吧。” 老头揉了揉鼻子:“正题啊。那些死了的人不甘心啊,就一遍一遍的托梦。结果活人烧得纸人啊,纸马啊,在阴间根本不能用,都是骗人的。纸扎店的老板骗了活人,活人又去骗死人。所以有的鬼就开始闹,闹得厉害到什么程度?甚至到处勾活人的魂,让活人下地去伺候他们。” 我们三个人都咧了咧嘴:“还有这种事?” 老头一拍大腿:“怎么没有呢?我就遇见过。” 他说了个开头,又干咳了两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就不说了。单说今天这一件。别人的纸人纸马烧了是骗人的。但是我这个绝对不是。不知道有多少孝子把纸人烧给了自己的祖宗,结果第二天就安生了,有的甚至梦见老祖宗在那里夸他,夸这活干得好。”土岛名才。 老头指了指大门:“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这个店口碑好得很。” 他擦了擦脸上的油汗:“我也是喝多了,愿意给你们多说两句。怎么样?你们买不买纸钱?” 道士仍然厚着脸皮问:“那你这个纸人,为什么和别人的不一样呢?能不能把秘诀给我们说一下?” 老头得意的笑了笑:“那是因为……” 他刚刚说了四个字,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得,又把自己的嘴捂住了,他冲我们笑了笑:“嘿嘿,这里面的关键,就不能告诉你们了。毕竟这是我的饭碗,跟你们说了,不就是砸自己的碗吗?” 道士正了正身子,咳嗽了一声:“什么饭碗?什么秘诀?当我真的不知道吗?无非是把无主的孤魂野鬼塞到纸人里面去,让他们变成童男童女,去伺候死人。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可神秘的?” 老头吓了一跳,他猛地向后挑了一步,指着道士说:“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道士整了整衣服,道貌岸然的说:“我是道士。” 我和姚东笑嘻嘻的帮他加了一个注释:“就是那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道士。” 老头看着李老道:“这些纸钱是给你自己买的?你不是还没死吗?买纸钱干什么?不嫌晦气吗?” 道士笑了笑:“买纸钱是假,捉鬼是真。” 老头有些慌张的说:“捉什么鬼?” 道士指了指老头:“捉你这只老鬼。” 老头呸了一声:“我是人,正正经经的人。” 道士摇了摇头:“你办的事,还不如鬼。你还配做人吗?” 老头忽然生气了,他涨红了脸:“我办什么事了?这些孤魂野鬼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我给他们这样的好处,他们个个都很感激我。不然的话,为什么每天都有鬼魂过来?” 道士凑到老头身前,看着他的眼睛,居高临下的问:“那些鬼魂为什么过来,你不清楚吗?” 老头的气焰像是被压下去了,他张了张嘴,强辩说:“是因为我这里好。” 道士摇了摇头:“是因为你开始的时候念得那一段禁咒,影响了他们的神智。” 老头目光闪烁,有些不自信的问:“真的?” 道士点了点头:“你现在做的事,可以说是犯了阴间的规矩。如果阴间人追求起来,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鬼太爷 看的出来,老头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因为道士的这几句话已经把他给吓住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表情已经把他的内心卖了个干干净净。不过他还在强撑着说了句:“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道士冷笑了一声,为了加强效果,把身上的桃木剑解了下来。拍在了桌上,大声说:“我这一把桃木剑,斩杀了不知道多少厉鬼。阴间的事,还有我不清楚的?” 他摆了摆手:“把童女带上来。” 我和姚东像是狗腿子一样,拉着红绳,把童女带上来了。 老头本不能见鬼,但是童女身上怨气很重,一刹那间就让这店里面灯光昏暗,电灯泡一闪一闪的,像是随时会坏掉一样。 而童女就在这忽明忽灭之间现身了。 道士问童女:“告诉这老头,你是不是被那咒语强迫招来的?” 童女茫然的看着老头,又愤怒的看着道士,说了句:“不知道。” 这句不知道也算是真话,不过在这时候说出来,有点不给面子,等于在暗示道士胡说八道。 然而道士反应很快。没等老头回过味来。就指着他说:“你听到没有?她的神智已经被你炼化的坏掉了。忘记了前因后果,不知道前世今生。三界之中,只有孟婆有权利让她忘掉过去,你私自让她忘记那些事,已经犯了阴间的大忌。” 道士之前的那些话还算是正常。后面关于孟婆的那些,连我和姚东都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 因为从我们之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去过阴间,甚至没有人见过阴间人。既然谁都没有见过,那么孟婆的存在就很可疑了。 不过这样的话已经成功地把老头唬住了,他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一个劲的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在办好事,大善事,去了阴曹地府,阎王爷好好地夸奖我一番,放我下辈子为官做宰……” 老头已经彻底语无伦次了。而道士摆了摆手。颇有些像是精明的官老爷:“把童女带下去。” 我和姚东把童女带下去了。电灯又恢复了正常,我们重新站在了灯下。 老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道士:“我去了阴间,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道士说:“应该会打入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所有的刑罚都过一遍。” 老头哆嗦着问:“来一遍之后呢?是不是让我投胎做畜生?” 道士挑了挑眉毛,惊奇的说:“你还想投胎?” 老头顿时就崩溃了:“连投胎都不能?” 道士一点都不带心软的吓唬他:“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吗?叫永世不得超生。你这样的人。会呆在地狱里面,一遍一遍的受苦,永远没有尽头。” 老头瘫坐在那里,一句都不说了。看样子,已经彻底的心灰意冷了。 而道士马上又换了一副脸色,变得热情又和善:“不过……事情也许还有一点转机。” 这句话像是一朵小小的火苗一样,在老头乱糟糟的心里面顿时燃烧起来了。不仅让他死灰复燃,而且已经形成了燎原之势。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几乎就要给道士跪下去。幸好我们几个手疾眼快,把他给搀住了。 吓唬人是一回事,下跪是一回事。老头这么大年纪了,道士如果受了这一拜,非得折寿不可。 老头虔诚的说:“老神仙,还有什么办法能救我?你可要告诉我啊。” 道士说:“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如果这件事你不知情,也许能减轻一点刑罚。” 老头使劲的拍着大腿:“我不知情啊,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做好事呢。” 道士又说:“你一直说你不知情,但是我担心阴间人不信啊。这样吧,冤有头,债有主,你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把主犯供出来,你这就算是戴罪立功了,阴间人可能就不会追究你了。” 老头愣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把别人供出来,是不是有点不讲义气啊。” 道士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忠孝节义,道德楷模啊。不过我倒想知道,你那个朋友教你这一套办法害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义气。” 老头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这倒也是。” 道士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像是不良少年在诱惑好孩子在跟着他犯罪一样:“说吧,你说出来,就解脱了,说吧。” 老头像是着了魔一样,点了点头:“好,我说。” 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身子就软下来了,他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来。土岛双血。 我明白,人都是这样的。如果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说,往往能凭借着所谓的信念,死撑到底。可是一旦说了一句话,就有了破罐破摔的心理了,反正做不成道德完人了,那就做一个污点证人吧。 老头看着我们说:“之前我告诉你们。有的鬼收不到家里面烧得纸人纸马,很生气,所以亲自来阴间,勾走活人的魂魄,去给他干活。这个你还记得吧?” 道士点了点头:“你刚说过去不到半小时,我记性还不至于这么差。” 老头笑了笑:“不瞒你们说,这丢人事就发生在我们家。” 我们三个都感兴趣的坐了下来:“具体怎么回事?” 老头闭着眼睛说:“我太爷爷在世的时候,也算是一个人物,在我们村,跺跺脚,大地都要晃三晃。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妻妾成群,长工短工不知道有多少,反正就是过惯了富贵日子了。” “死了之后,也是风光大葬。可是七七刚刚过完。他就在家里面闹开了,今天给大房托梦,明天给二房托梦。在梦里面没有别的事,就是骂,骂儿孙们不孝顺,只知道在阳间享福们,不知道给阴间的祖宗烧点东西。” “哎,太爷爷在梦里面穿的破衣烂衫的,确实可怜,我们又是害怕,又是惭愧,于是就烧东西。可是太爷爷说,我们烧得东西他都收不到。纸钱勉强能收到一两张。纸人纸马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总之从此以后,就闹得家宅不得安宁。那些做工的,都纷纷辞职了,溜走了。这宅子闹鬼,谁还敢呆着呢?那一阵子,我们家谁也无心经营家产了,都焦头烂额的想办法,眼看就要败了家了。” “偏偏有一天,太爷爷说,你们不给我车马?我自己找。结果第二天,家里的马就死了一匹。以后的梦里面,太爷爷就是骑着马车出来的了。大家都说,是他把马的魂给勾走了。” “大家就想,破财免灾啊。既然有了马了,老爷子就走吧,但是老爷子不肯走,又要人。可是我们去哪给他找人?难道买一个活人,让他杀了不成?我们虽然有钱,也不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 “于是各房就凑在一块开会,商量着是不是凑点钱,请一个高明的捉鬼大师,把太爷爷给捉了算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事走漏了风声,让太爷爷知道了。当天晚上就勾走了三个女眷的魂,说是要去阴间给他当丫鬟。” “好在看在是自己的儿孙,有香火情,没有害了她们的性命。只是让她们伺候了一个月,又给放回来了。一个月之后,又换了另外几个人。这一个月中,那些人的身子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回来之后,个个怕光怕人,往往要养几个月才能缓过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求必应 我们听了老头的话,都咧了咧嘴,点评说:“以前只听说过不孝的儿孙,还是第一次见当长辈的这么……这么不讲道理的。” 老头苦笑了一声:“是啊,他是太爷爷,我们又不好把他怎么样。开始的时候。大家买了香烛纸钱,每天烧纸,求着太爷爷放我们一马。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他像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带到阴间去,让我们伺候他了。” “而且他还有自己的一套理论,说什么,我们都是他的子孙,去伺候他是应该的。更何况,他又不害我们的性命,我们如果不乐意,那就是不孝。” 道士叹了口气:“以前咱们讲父慈子孝,父慈子孝。他只要求子孝,至少也应该注意一下父慈啊。” 老头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反正我们好话说尽,求也求了,拜也拜了,一点用都没有。到后来,大家也撕破脸了。去他的坟头上钉了几根桃木钉。” 道士咧了咧嘴:“这也太狠了点吧?” 老头苦笑了一声:“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据说桃木钉能够让魂魄困在坟墓里面。再也无法出来。” 道士点了点头:“而且不能钉的时间太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会魂飞魄散。” 老头叹了口气:“那还等得了七七四十九天啊。钉上去的第二天,太爷爷就逃出来了,对着我们破口大骂。把家里面搅了个天翻地覆。” 道士很怀疑的看着老头:“不应该啊,他怎么逃出来的?” 老头说:“后来我们也去看过了,发现坟头上的桃木钉已经被烧毁了。有懂鬼神的老人说,这是太爷爷变成厉鬼了,桃木钉已经困不住他了。” 道士摇了摇头,有些不相信的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厉鬼?这简直没有道理。” 老头叹了口气:“无论有没有道理,大家都见识到太爷爷的厉害了,谁也不敢再和他做对了,于是乖乖的去阴间当差。三个月一轮回。” “我们也曾经问过醒着的人,到了阴间看到什么东西了。但是他们都不肯说。而且我们发现,凡是去过的人,回来之后都变得沉默寡言。我们问他们话,他们都一言不发。他们虽然醒过来了,但是心态已经变得,畏畏缩缩的,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老头苦笑了一声:“那时候,眼看就要轮到我了。我心里面害怕啊,打死也不敢去。可是不去又不行,每天愁得要命。”土呆纵血。 “我心想,要不然我就逃了吧。于是我跟家里面要了点钱,坐上车就逃到了外地。可是我刚刚到外地,当天晚上就梦见太爷爷了,他在我梦里面笑嘻嘻的说:乖孙子,你以为到了别的地方,我就找不到你了吗?要知道,我的手段通着天呢,除非你成仙成佛,不然的话,还是得落在我手里面。” “我醒了之后,真是怕得要命。心想,这样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干脆上吊算了。那天我在旅馆里面,把腰带解下来,拴在房梁上面,死结都打好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又把我自己放下来了。” 姚东笑嘻嘻的说:“让我猜猜,你肯定想到,死了之后,会变成鬼。” 而我接着说:“变成鬼之后呢?还是会被太爷爷给抓去。到时候连三个月后被放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头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所以我又把腰带解下来了。活着不痛快,想死也不行,那种痛苦,你们没有经历过,恐怕感受不到。” 我们三个人都苦笑了一声:“我们三个人也好不到哪去。” 老头把身子靠在椅子上:“然后我就借酒浇愁,又是赌,又是嫖,整天醉醺醺的,先把这几天过痛快了吧。那天晚上,我提着酒瓶子在街上走,踉踉跄跄的摔了一跤。摔倒了之后我想爬起来,但是手脚却有点不听使唤。偏偏这时候,天上来了一片乌云,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只是几分钟而已,我的身子就湿透了。” 我们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都咧了咧嘴,露出同情的样子来。 老头说:“当时我心灰意冷,躺在泥地里,心想,我就死在这里算了,也不躲雨了。可是过了一会,我被冷雨浇的全身冰凉,越来越难受。于是我又爬起来了,想要找个人家躲一会。” “这时候天上有一道闪电划过来,我看见就在前面有一个小庙,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走到小庙跟前一看。门窗破烂,是个多少年没有人住的废庙。” “我推门就进去了,坐在了供台下面。我稍微歇了一会之后,就在供台上摸索,还好,这里有火柴,只不过油灯里面没有油了。” “我把稻草聚拢在一块,点着了。然后又把庙里面的破窗户拆下来,当成烂木头烧了,升起来一团熊熊的大火。” “我坐在火堆前,身上的衣服渐渐烤干了,我感觉挺舒服的,就闭上眼睛想要睡一觉。我在心里面叹了口气,还是活着好啊。我这么想了之后,就想起来再过几天,就得去阴间伺候太爷爷,于是心里面就难过极了。” “那天晚上我睡了一觉,半夜起来添火的时候,发现这庙里面没有神像,只是在墙上写着几个通红的大字:有求必应。” 姚东笑着说:“这神仙叫有求必应?” 老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上面确实是这么写的。我反正麻烦缠身,就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大声说:我太爷爷要抓我去阴间,神仙爷你既然有求必应,就帮帮我吧。” 老头看着我们说:“我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神仙真的帮我了。” 我们感兴趣的问:“他把你太爷爷给抓了?” 老头摇了摇头:“那倒没有。神仙给我托了一个梦。在梦里面,他教给我一套咒语,让我一念这咒语,招来十里八乡的孤魂野鬼,然后把他们放到纸人里面,烧给我太爷爷,” 我们三个人恍然大悟:“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方法?” 老头嗯了一声:“你们看到的方法就是神仙教我的。我按照神仙的办法试了一次。嘿嘿,果然管用。当天晚上我太爷爷就给我托梦了,说我的差使办得好。我看到他身边有几个男女正在伺候他。” “不过,这种纸人也不能用太长时间,我得隔一段时间给他烧一次,最后,我干脆就开了一家纸扎店。反正干这一行挣钱也不少。” 姚东拍了拍我的肩膀:“郭老兄,我觉得这个神仙有点意思啊,你要不要去拜一下?” 我点了点头:“这神仙在哪?我想去看看。” 老头叹了口气:“神仙帮了我之后,就走了。” 我奇怪的问:“什么意思?” 老头说:“第二天我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睡在大街上。那间破庙不见了。” 我们奇怪的看着他:“不见了?是不是你晚上梦游啊。” 老头摇了摇头:“不可能。我问过很多人,也找了很多遍,根本没有那间破庙的影子。而且,大家都说,那天晚上根本没有下雨。” 我们笑着说:“这可是有点奇怪了啊。” 道士皱着眉头说:“老神仙帮了你之后,就这样消失了?以后有没有再出现过?” 老头缓缓地摇了摇头,忽然他看着道士说:“我想起来了。好像又出现过几次。” 道士连忙问:“怎么说?” 老头说:“好像在每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老神仙就有可能出现。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模样,但是有求必应四个字,是错不了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汉奸头 我问老头:“月圆之夜会发生什么?” 老头神神秘秘的说:“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年,月圆之夜,我正在屋子里面剪纸钱。忽然我一回头,看到纸人的身上出现了四个字。通红通红的。像是血一样,写的是:有求必应。” 我问老头:“就是当年庙里的那四个字?” 老头嗯了一声:“一模一样,只是变小了一点而已。我一看见这四个字,心里面就咯噔一下,心想,这不是那位老神仙吗?我随手就把纸钱扔了,点上香烛,跪在地上供奉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那四个字动也不动,静静地躺在纸人身上。后来我等了一会,胆子渐渐地大起来了,就想看看,他到底是用墨水写成的,还是用什么写成的呢?” “结果我刚刚一抬头,就看到那四个字动了。它落到了另外一个纸人上面。直到这时候,我彻底弄清楚了。这四个字是活的。它就是那位老神仙。他既然是神仙。我就不敢再亵渎了,于是一个劲的磕头,再也不敢看他了。后来等我两腿发麻的时候,我抬起头来,发现老神仙已经走了。” “从此以后。每到月圆之夜,我都会留意一下,十有八九,就看到老神仙又来了。不过,他从来没有现身过,也没有再给我托梦。” 我问道士:“这事,你怎么看?” 道士笑了笑:“能怎么看?我猜那老神仙是来收魂魄的。纸人里面的魂魄到处害人,吞掉了不知打多少无辜的小鬼,养的肥肥胖胖,然后被老神仙带走了。至于带走之后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姚东看了看手机,查了下日历说:“三天之后,就是月圆之夜。李老道。你有办法抓住这老神仙没有?” 道士摇了摇头:“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我得再想想。” 老头惊讶的看着我们:“你们要抓老神仙?这不是大逆不道吗?” 道士笑着说:“你忘了我之前告诉你的话了?这不是老神仙,而是一只妖魔鬼怪,在利用你呢。如果不把他抓住,你就等着在十八层地狱里面受苦吧。” 老头听了这话,顿时不再发言了,看样子他已经默认了道士的做法。 我看看外面的天。已经快要亮了,我打了个哈欠:“怎么办?咱们要回去吗?” 道士摇了摇头:“不回去了,咱们得留在这,免得这老家伙偷偷地溜了。” 老头苦笑了一声:“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溜呢?你们是来救我的,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道士笑了笑:“你既然感激我们,就收拾几张床,再给弄点饭吃吧。” 老头不敢怠慢,连忙去做饭了,而我们在店里面或者躺,或者坐,很快就睡着了。 我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心想:“想不到,我能在纸扎店里面睡着。看样子,断头巷简直比纸扎店还吓人啊。” 上午的时候,我们一直在补觉,直到下午,才慢慢地缓过来了,有了精神。 睡够了之后,我们开始和道士一块研究怎么抓到那个老神仙。正研究到半路上的时候,听到一个人怒气冲冲的进来了:“骗子,都是骗子。” 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走进来了。他指着老头说:“你的纸人根本不管用,我爸昨晚上又给我托梦了,说什么都没收到,在阴间过得很辛苦。” 我看了看中年人的脑袋,心里面又惊又喜,我指着他说:“这不是汉奸头吗?” 道士摆了摆手:“稍安勿躁,别声张。” 不过,我刚才的说话声已经惊动汉奸头了,他恼火的回过头来,看着我说:“你什么意思?对我的发型有意见?” 我干笑了一声:“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意见呢?” 道士笑眯眯的问:“你给你爸烧过几次纸了?” 汉奸头看着我们说:“很多次,怎么了?”土呆叉才。 老头小声说:“在我这里买纸人,只有一次。” 汉奸头说:“一次就够了,你这里的纸钱,贵的快和真钱一样了,但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犹豫着说:“你上一次,是不是烧了一个童女,一个童男?” 汉奸头摇了摇头:“是烧了两个大人,两个小孩,三代同堂。还有数不清的生活用品,还有一箱子钱。但是昨晚上老爷子给我托梦,说什么都没有收到,还要骂我不孝顺。” 汉奸头拍这手说:“我这去哪说理去?” 我干笑了一声:“要不然,你今天再试试?这一次,让老板跟着你去,亲自指点指点,看看是不是烧纸的时候,有什么地方不对。” 老头皱着眉头说:“我的纸钱不可能有问题。不过,要我跟着去一趟也没有什么关系。” 汉奸头见老头肯跟着去,语气已经缓和下来了:“你放心,我也不是耍赖要骗你的纸人。这一次的纸人纸钱,我照样会付费的。” 老头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说:“那敢情好啊,咱们快走吧。” 老头随便拿了几个纸人,抱着一包纸钱,跟着汉奸头走了,而我们三个人,自然而然的跟在了后面。 我们坐上了汉奸头的车,向城外的墓地赶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汉奸头自我介绍,说自己姓木,大伙都叫他木老板。至于他死了的老爸,叫木恩。 时间不长,我们到了木老爷子的坟前。然后汉奸头开始烧纸,烧纸的过程中,道士拿出来了罗盘,开始在坟墓周围转圈。 我站在旁边,尽量不去打扰他们,等道士转完了之后,我小声地问:“怎么样?” 道士笑了笑:“这座墓碑,被人动了手脚。” 我奇怪的问:“动了什么手脚?” 道士轻声说:“你记不记得,在药师傅的医院里面,黑无常说你的阳寿不见了?”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 道士笑着说:“其实你的阳寿不是不见了,而是被遮住了。” 我问:“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道士指了指眼前的坟墓:“被木老爷子遮住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无冤无仇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问汉奸头:“你认识我吗?” 汉奸头摇了摇头:“不认识啊。” 道士笑着说:“害你的人未必是木家人。只不过这座坟墓很新,又靠近墓地出口,所以那人选中了它做手脚罢了。” 我越来越奇怪了:“这上面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道士低声说:“现在还不能说,咱们等一会。” 老头带来的纸人很快就烧完了。道士拉着他走到旁边,教了他两句话。老头心领神会,走回来对木老板说:“这位道士法术高强,让他在这里念一会经,那些小鬼就不敢来抢老爷子的纸钱了。” 木老板早就看见道士拿着罗盘转悠了,这时候听到老头这么说,连忙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道士笑着说:“麻烦你回避一下,这里留下我们师徒就够了。有外人在场的话,会冲撞了亡者。” 木老板不懂阴间的事,马上就信了,远远地走开了。而道士站在坟墓旁边,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背对着木老板,吩咐我们说:“快挖开。” 我和姚东惊讶的说:“挖什么?” 道士用脚点了点墓碑前面:“挖这里。” 我们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他让我们挖,我们也就照办吧。好在坟地中的土很松软,不到一分钟,我们挖出来一个红布包。 第一百七十章 扮纸人 我把红布包拿出来,奇怪的说:“这是什么东西?” 道士用脚把墓碑前的土踩实了,又把纸灰踢到上面去,掩盖了我们挖掘的痕迹。 他笑着说:“你们打开看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我把红布包拆开,发现里面有一张相片。这相片里面的人,正是我自己。 我惊讶的看着它:“这是谁干的?怎么我的相片在这里?” 姚东从红布包里面拿出来一张黄纸,笑着说:“还不止呢,里面还有你的生辰八字。” 道士笑着说:“好像有人在跟你开玩笑啊。” 我捏着红布包说:“这算是玩笑?” 道士笑嘻嘻的说:“把你的生辰八字藏在墓碑前面,就等于是鸠占鹊巢,你变成了这座墓的主人。所以黑无常看不到你的阳寿,他看到的是墓中的死人。所以烧给死人的钱到不了他的手里,反而被送到你那去了。” 我点了点头:“怪不得童女一直认为我是死人。不过,这是谁在害我?” 道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就在本市,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跑到这里的墓地来。毕竟如果真要害你的话,随便找一座坟就可以。” 我点了点头,有些后怕的说:“幸好这个人就在本市,如果他在几千里地之外。那还不容易找他了。” 道士笑着说:“是啊。所以你还算是幸运的。” 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传来木老板的声音:“道长,现在可以了吗?” 道士连忙回答:“可以了,可以了,咱们回去吧。” 他走到木老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一次保证没有问题了。” 木老板道了声谢:“如果我爸收到了纸人纸钱,我定有重谢。” 道士笑了笑:“好说,好说。”随后,木老板开车把我们送回去了。 这几天,我们一直住在纸扎店里面。我也不知道道士是为了监视老头,还是为了蹭他的饭吃,总之我们没有再离开。 一直到十五那天的下午。姚东说:“李老道,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声,今天就到日子了,如果你还没有想出办法来,老神仙可就要溜走了。” 道士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说:“上次害你的童男童女扔哪去了?” 我指了指老头的屋子:“他们被红线拴着脖子,一直塞在床底下。谁也逃不掉。” 道士点了点头。然后拿过来一张黄纸,在上面刷刷画了一道符。然后又把黄纸团成了团,递给了我。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道士笑了笑:“你把这个东西吞下去。” 我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要我吞下去?” 道士笑着说:“不吞下去,怎么捉老神仙?” 我笑了笑:“为什么是我去抓老神仙?你这么有责任心,干脆自己去算了。” 道士笑着摇了摇头:“你放心吧,我自己也会去的。”土呆讨才。 我瞪了瞪眼睛:“既然有你去,我还去干什么?” 道士无奈的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咱们三个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想让我单打独斗出事吧?到时候断头巷的人来抓你,没有我帮忙,你可是没有一点反抗的本事。” 我嘀咕了一句:“我就算是去了,也帮不上你啊。” 我说了这话之后,就把纸团吞下去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因为我感觉纸团卡在胸口上,让我的上半截身子和下半截身子气息都不流通了。 道士继续画符咒,一边画,一边说:“咱们把老神仙抓住,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别忘了,害你的人我们还没有找到。如果抓住了老神仙,那个人再想用这种办法害你,可就失效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发愁的说::“一种办法失效了,还有其余的办法,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姚东笑着说:“郭老兄,你别为这个发愁。等咱们把这个家伙查出来了。让道士帮你想两个损招,咱们也害害他。”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 姚东和道士也都吞下去了纸团,然后道士吩咐老头,把床下的纸人都拿出来了。他把纸人浸泡在大碗里面,搅成了纸浆。 他指了指眼前的那一团东西,对我说:“喝下去。” 我几乎要吐出来了。我摆了摆手:“你饶了我吧,我实在做不到。” 道士笑了笑:“不喝也没关系,把手指咬破,然后伸到碗里面去,直到血把水染红就行了。” 然后,他把碗里面的东西分成了三份,一人一只碗。 我很不情愿的说:“该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 时间不长,碗里面的水就被我的血染红了。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觉有一道热流沿着我的手臂,一直游走到心口上。但是这热气又被道符挡住了,无法向下走,所以只能在胸腔中淤积着。这种感觉很不好。 我把手指撤了回来,问道士:“你这是在干什么?” 道士说:“我在帮你把童女的魂魄吞下去。她的魂魄只要见不到你的心脏,就不会被你消化掉。所以还可以完整的取出来。” 我皱着眉头说:“好端端的,我吞她的魂魄干什么?” 道士笑嘻嘻的说:“你不吞掉她的魂魄,就等于一只羊还没有养肥,老神仙怎么会把你牵走杀了呢?” 我恍然大悟,对道士说:“你的意思是……是……” 姚东反应很快:“意思是让我们钻到纸人里面?” 道士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我们就知道老神仙到底要拿我们干什么了。” 他得意洋洋地说:“我这个办法是不是很高明?” 我摇了摇头:“一点都不高明,如果他拉着我们去砍头呢?你有办法救我们吗?” 道士答非所问:“放心,放心。老神仙没有那么无聊,他疯狂地收集魂魄,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我叹了口气:“我只担心,你这是把我们送到了狮子的嘴边。万一老神仙一口将我们吞了,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道士笑着说:“怕什么?你是断头巷的人。西门的人不会任由你死的。” 我顿时一愣:“这就是你自信的来源?” 道士居然点了点头:“是啊。” 我苦笑了一声:“你这是身上揣着毒蛇防身啊。只记得毒蛇会咬别人,就不记得毒蛇也会咬你了。” 道士笑着说:“怕什么?只要现在毒蛇不咬咱们,它就还有用,之于以后的事嘛,以后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等道士布置好一切的时候,天也完全黑下来了。 老头坐在床上,一个劲的打哆嗦,看得出来,他今晚上有些害怕。道士的魂魄附在纸人身上,他正在劝老头:“你有什么好怕的?不是一直在和魂魄打交道吗?” 老头哭着脸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今天晚上会出大事一样。” 姚东也藏在一个纸人里面,不高兴的说:“晦气,今晚上一定平平安安的。” 老头就连忙说:“没错,没错,一定平安。” 而我藏在第三个纸人身上,脑子里则想着我们的肉身。看样子,道士真的不大信任老头,所以把我们的肉身藏在了旅馆中,而不是老头的纸扎店。肉身躺在旅馆里面,应该会很安全吧。 我正想到这里,忽然看到对面的墙上出现了四个字:“有求必应。” 我心中一动:“该来的,还是来了。” 随后,我听到一阵轻轻地脚步声,正向我们走过来。这脚步声很轻,活人一定发不出来。实际上,与其说他是脚步声,不如说是阴风吹在地上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祠堂 我心里面默默地念叨着:“来了。来了……” 我看着墙上的四个红字,上面写着:“有求必应。” 与此同时,我心里面有另外四个字:“凶多吉少。” 过了几分钟,我看到那位老神仙了。他的全身都罩在一间白袍子里面,看不到头脸,我只能看到他的胸口上有镂空的伤口。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穿过伤口,投影到墙上,变成了“有求必应”四个字。 老神仙伸出手来,在我的头顶上摸了摸,然后点头说:“不错,不错。养肥了。” 我心想:“看样子,你还真的是在把魂魄当成牛羊来养啊。” 老神仙伸出手指,在纸人上摸索了一会,然后猛地一拽,把我的魂魄从纸人里面拽了出来。 我尽量表现的很呆滞,茫然的跟在老神仙后面。 老神仙故技重施,又把道士和姚东给拽出来了。他又拍了拍其余的纸人,嘀咕了一声:“怎么只有三个?哎,三个就三个吧,少是少了点,但是勉强也能用。” 随后。他从身上拽出来一条红绳,在我的脖子上打了一个结,我顿时觉得身子都有点不灵活了。 我有些悲哀的想:“六月债,还的快。昨天我们还在帮着童女,现在好了。又被老神仙给绑上了。” 老神仙把我们三个人绑成一串,然后拉着红绳向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淡淡的说:“怎么三个都是童男?怪哉,真是怪哉。” 我看了看道士,道士脸上全是得意洋洋的笑容。我心想:“我们已经被人完全抓住了,他还有什么好笑的?” 做了魂魄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身轻如燕,可以随着风四处乱飘。我跟着老神仙走了几步,倒不觉得累,眼看我们飘出了市区,来到了郊外。 听说鬼魂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因为阳气太重,所以对于闹鬼的事情,农村比城市多。而厉鬼的老巢,也多半安放在乡村中。 我们跟着老神仙缓缓地向前走着。飘过了农田,一直飘到了一个村子里面。 这村子不是很富裕。但是打扫的很干净,只不过因为夜已经深了,街上空无一人,大家都去睡觉了。 老神仙带着我们走到了村边,那里有一座祠堂。祠堂两扇门黑漆漆的,透着些古意,我感觉这祠堂恐怕要有几百年了。 就算这房子没有几百年,上面的牌匾肯定也有几百年了。 我们走进祠堂,发现这里有很多间屋子,屋子里面供奉着一个个牌位。而老神仙把我们带到最大的一间屋子里面去。他随手关上了门,把我们拴在了桌角上。 我看到他正在供桌上翻找,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几秒钟后,他拿起来了一张软塌塌的皮。 这张皮上面有眉毛,有胡子,好像是一张人脸。老神仙点了点头:“就用这一张好啦。”然后把脸放在袍子里面,在自己的脑袋上揉了揉。 几秒钟后,他把袍子摘下来了,我看到他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笑眯眯的,甚至有些和蔼。 我们几个人都不说话,只是木然的看着他。老神仙笑了笑:“对不住啦,你们三个,得跟着我走一趟。” 随后,他拽着红绳,拉着我们向屋子的一角走过去。搬开了一堆稻草之后,我看到那里有一个地洞,而老神仙就带着我们向地洞里面去了。 时间不长,我们已经走到地洞的最下面了。我看到这里亮堂堂的,因为在地洞的正中央,生者一团火,火上架着一只锅,锅里面不知道在煮着什么东西。 我吸了吸鼻子,发现这个闻到很熟悉。我顿时愣了一下,心里面有些犹豫的想:“这东西,好像是半天河啊。” 老神仙指了指锅,笑眯眯的说:“三位,请君入瓮。”随后,他抖了抖绳子,就要把我们扔进去。土状土扛。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道士再也忍不住了,他叫了一声:“老神仙,先别动手。” 老神仙吃了一惊,看着道士说:“你还会说话?” 道士干笑了一声:“我是人,当然会说话了。” 老神仙摇了摇头:“看来你刚死不久,对自己的身份还不太熟悉。你是鬼,不是人。” 道士马上改口:“对对对,我是鬼。” 他看着老神仙说:“大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到锅里面去?” 老神仙脸上一脸凶狠残暴的样子都没有,仍然很和蔼的说:“你们住在纸人里面,是不是经常被派去伺候新死的人啊?” 我们三个假意说:“是啊,被纸扎店卖给孝子贤孙,然后烧给新死的人。” 老神仙点了点头,又和蔼的问:“那你们有没有吃掉那些小鬼的魂魄啊。” 我们假意说:“当然吃掉了。” 老神仙笑着说:“你们确实吃掉了,不然的话,魂魄不会这么肥。” 我因为这个用词皱了皱眉头,心想:“什么叫魂魄不会这么肥?说到底,他还是把人的魂魄当成牛羊了。” 老神仙叹了口气:“你们吃那些无辜的人的魂魄的时候,有没有问自己一句:我和这些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吃掉他们呢?” 这话把我们都说愣了,我们只好摇了摇头。 老神仙依然不急不缓,淡淡的说:“既然你们吃人的时候没有问,为什么被吃的时候反而要问了呢?” 我们全都被噎在哪里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道士曾经说过,捉鬼大师斗智不斗力。靠着桃木剑把对放制服那是最下等的。上等的道士应该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点化对方,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现在好了,我们没有劝了别人,反而被别人给劝住了。 这位老神仙和蔼可亲,但是我们都觉得分外的难缠。 道士想了想,厚颜无耻的说:“朝闻道,夕死可矣,那您老人家能不能给我们解一下这个疑惑?” 看样子,老神仙的脾气真的不错,他点了点头,对我们说:“这个道理其实也很简单。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实力平等的人才需要讲道理,我比你强大很多,当然我做什么都对了。你就算不同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道士苦笑着说:“真是高论。怪不得大家总是需要一个本领高强的人出来打抱不平呢。” 老神仙摇了摇头,和善的说:“你又错了,本领高强的人并不是在打抱不平,也是在维护自己的生存。” 我们都好奇的看着他:“这话是怎么说的?” 老神仙笑着说:“这就好比是放牧牛羊。有一个馋嘴的小孩说,哎呀,这些羊都长大了,我要把他们全部宰了吃了。等吃的只剩下十只的时候,来了一个大人,这大人说,剩下的不要吃了,不然的话,没有羊生小羊羔,我们明年吃什么?小孩听了这话,果然就不再杀羊了。” 老神仙笑着说:“对于剩下的这十只羊来说,这个大人就是救世主了。” 他叹了口气:“三个年轻人啊,你们不要希望有什么人打抱不平了。在本领高强的人眼里,你们不过是一只羊罢了。为了生存,可以让你们活下来。为了生存,也可以把你们杀掉。他心里没有一点愧疚感的。” 老神仙一个劲的感慨,时不时的叹气,我听他的话酸酸的,好像有什么感触一样。 于是我好奇地问:“老神仙,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啊。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面像是有一番经历一样?” 第一百七十二章 窥仙 我问了这话之后,老神仙就张了张嘴,像是要回答我。但是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一个劲的叹气:“算啦,算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讲他了。人老了,说起话来就反反复复的,你们年轻人都听烦了。” 我心想:“别啊,你如果不讲了,那我们不是得马上到锅里面去吗?” 于是我怂恿老神仙:“你给我们讲一下吧,我们都爱听。” 但是老神仙不上当:“不讲了,不讲了,你们也该下锅了。” 随后,他抖了抖那条红绳,我们距离那口锅又近了一分。 我忽然想起当初遇到木先生之后,做的那个梦来了。他在破庙里面煮了一锅半天河,然后把魂魄放进去…… 道士已经提起来了,眼看就要被老神仙扔下去,他却没有反抗,而是大声的叫了一句:“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老神仙愣了一下,又把他慢慢地放下来了:“什么死个明白?” 道士喘了一口气说:“我们进了这口锅。是不是就要死了?” 老神仙点了点头:“是啊。不过……你们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死吗?” 道士苦着脸说:“当然怕了,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死的滋味有多恐怖,才会加倍的想活。” 老神仙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不过……你想要怎么样?” 道士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一样。连忙说:“我想活。” 老神仙摇了摇头:“这个不行,你们被带到这里来,就活不成了,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你们不如我强大,就不要跟我讲道理。我根本不想听。” 道士想了一会说:“那你把原因告诉我,让我听明白了之后再死行不行?我也就无憾了。” 老神仙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你想要知道什么原因?” 道士笑嘻嘻的说:“把我们抓到这里来的原因。还有,为什么要杀我们的原因。” 老神仙为难地说:“你真要听?” 我心里想:“这不是废话吗?能拖延一分钟也好啊。” 于是我们齐声说:“当然要听了。” 老神仙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再杀你,谁让我这么心慈手软呢。” 他叹了口气:“做人啊,就不能手软。哎,我对自己很不满意。” 然后他从地上捡了一些枯柴,塞在了炉灶里面。淡淡的说:“添一点柴,这火恐怕要再烧一会了。” 我忽然发现。他填到火堆里面的其实不是柴,而是人的骨头。 我又扫视了一下,发现在墙角处放着一口破棺材,棺材已经几乎被拆成木板了。 老神仙见我在看那口棺材,他乐呵呵的解释:“这是前些日子从坟里面挖出来的。烧起来火很旺。” 我惊讶的等着老神仙。他的口气轻松无比,像是一个老农在显摆他刚捡来的一筐牛粪一样。 我干咳了一声,对老神仙说:“你没事挖别人的棺材干什么啊?” 老神仙摆了摆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没事挖别人的棺材呢?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是不会干的。我挖别人的棺材,也是为了生存。” 我们几个都瞪着眼看着他:“这话怎么说?” 老神仙叹了口气:“我经常藏在别家的祠堂里面,尤其是这种大宗族,每次死了人之后,都会在里面放一个牌位。只要牌位放进来,我就知道有人死了。然后我就跑到他们的祖坟里面去,把新死的魂魄给抓了过来。” 我们惊讶的看着他,心想:“这简直是在灭门啊。” 老神仙又笑了笑:“有时候,过很久也不见死人,我就假扮成他们的长辈,给他们托梦,威胁他们,向他们索要魂魄。或者绑架活人的魂魄,从他们身上剥离出一缕缕魂魄来,几个月后再放回去。” 我们几个恍然大悟:“原来假扮太爷爷的人是你。” 老神仙不知道太爷爷是说谁,不过估计这事他也干了不少,所以心不在焉的搭腔:“是啊,那些长辈已经被我抓住了,给儿孙托梦的当然是我了。” 他指了指脸上的面具:“用这个假扮,简直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我的真面目。”土状丽亡。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说:“这种大宗族里面,是最讲尊卑的,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忠孝节悌。所以长辈说话,往往管用的很。不过有一年,我碰到了一班不肖子孙,居然把他们爷爷的坟墓用桃木钉给钉上了。” 老神仙拍了下手:“说来真是不巧,那时候我正在他的坟墓里面办事,这一下可是被困住了。要知道被桃木钉钉上之后,七七四十九天,必定魂飞魄散。我在坟墓里面急得团团转,后来我盘腿打坐,用魂魄生生把桃木钉给重开了。” “那些桃木钉变成了一团木灰,而我也从坟墓中逃出来了,只不过,我伤了很大的元气,多少日子的积累都被耗空了。从那以后,我就变得很谨慎了。我很少假扮死了的人托梦,反而指点他们帮我牧魂。” 老神仙说到这里,居然特地停了下来,像是老师在给学生上课一样,细心的问:“牧魂你们知道吗?” 我们都装傻,茫然的摇了摇头。 老神仙笑了笑:“这都不知道?你们就是我的牛羊啊,那些无辜的魂魄就是青草,我就是放羊的人。你们被我放出去,吃了那些魂魄,我再吃了你们。” 我们只好点头说:“明白了。” 道士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要抓那些魂魄呢?” 老神仙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还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几个本领很强大的人,几乎把我给杀了,后来我学了一身邪术,给自己报了仇。从那时候起,我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于是在世上横行。” “有一年,我遇到了一个看似普通的人,一言不合,就和他斗了起来。谁知掉这一交手,才发现对方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根本连还手的可能都没有。” “幸好那人没有害我的意思,把我打伤之后,就扬长而去。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暗暗地跟上他了,想要趁着晚上,用邪术把他给害了。” 老神仙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嘟囔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看他的样子很诚恳,似乎正在为早些年做的事而愧疚一样。 紧接着,他又说:“我跟了那人几晚,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因为我发现,这个家伙好像根本不用睡觉。但是我的恨意上来了,决定和他死缠到底。直到七天之后,我发现他去了一个地方。” 说到这里,老神仙忽然停住了。 我们奇怪的问:“这个人去哪了?” 老神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那里面……” 老神仙的脸上露出向往的光来了:“那里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仙境吧。或许是凌霄宝殿,或许是极乐世界,又或许……不在三界之内。总之,和我交手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世间人。” 我们都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姚东忽然问:“老神仙,你有没有去仙界转一圈?” 老神仙悻悻然的说:“仙界是随便去的吗?像咱们这种魂魄,还没等进门,就被那种强大的力量,杀的魂飞魄散了。那天我虽然没有进去,但是我偷看到的那几眼,算是让我震惊了。” 他看着我们说:“咱们世间人,自以为高贵,能够左右牛羊的生死。殊不知,咱们在他们的眼里,也是牛羊。” 第一百七十三章 换脸 老神仙一脸和蔼的讲着往事,我们就很配合的,做出一个认真听的样子来,其实我们心里在想:“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老神仙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慨里面:“哎,一只牛羊无知无识的吃草,然后等着被宰杀也就算了。偏偏又让我开了窍,明白了做神仙的好处。从此以后啊,我就寝食难安了,总想着怎么样才能当神仙呢?我也想到仙界中去,掌管世人的生死……” 他在那默默地念叨。而我凑到道士耳边,小声说:“李老道,你有没有办法逃出去啊?” 道士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来,他在我耳边笑嘻嘻的说:“不用逃,这个老家伙其实没什么办事,我刚才已经试出来了。” 我眼前一亮:“当真?” 道士点了点头:“刚才他抓着我,要把我扔到锅里面去,我还是挺害怕的,但是后来我发现,他的气息只是一般。当时我就可以把他打倒了,我hi所以没有这么做,无非是想看看这个老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罢了。” 姚东也凑古来。喜气洋洋地说:“你早说啊,让我这担惊受怕的。” 我们几个人正兴奋地小声嘀咕。老神仙忽然来了一句:“你们还听不听了?” 我们马上回头:“听,当然听了。” 老神仙嗯了一声,他的脾气简直是好极了。他接着说:“后来我发现,我之所以走不进那扇门去。并非我没有掌握到诀窍,而是我的魂魄力量太弱了。” 他想了一会,打了个比方:“比如是花果山水帘洞。孙猴子轻轻松松的一跳就能过去。但是如果是一只蚊子,再怎么努力都穿不过去。会被水冲到深潭里面淹死。” 我们都点了点头。 老神仙叹了口气:“我就是那只蚊子啊。于是痛定思痛,知耻而后勇,我就决定让我的魂魄变强大。反正缺什么补什么,我就四处搜罗魂魄。然后炼化他们,让那个自己强大起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着说:“我感觉比以前厉害多了,估计可以穿过那道门了。” 我和姚东想起来刚才道士对他的评价,不由得笑了。这老头努力了这么久,魂魄力量还不如李老道,我看他是白高兴了一场,真是值得同情。 老神仙说到这里之后,叹了口气:“好啦。你们也知道原因了,干脆就到锅里面去吧。让我吃了你们。大家都安心了。” 他伸手又去拽道士,可是道士站在地上,岿然不动。 老神仙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怎么拉不动呢?”土状吉亡。 我和姚东都笑嘻嘻的说:“拉不动怎么办?这可放不到锅里面去了。” 道士微笑着说:“老神仙,你补了这么久的魂魄,我看恐怕效果不大啊。”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来,在胸前捏了一个法诀,忽然大喝了一声,我们脖子里面的红绳一寸寸的断掉了。我们重新获得自由了。 至少这一次道士没有再胡吹打气,他真的能对付这个老神仙。 老神仙看到李老道凭借一个手势就能弄断他的红绳,自然也是吓了一跳。他向后退了一步,嘟囔着说:“你……你怎么……” 李老道嘿嘿的笑着说:“老神仙,太对不住了,我比你想象的,好像要强大一点。” 他好整以暇的伸了伸懒腰:“让我看看你是谁。看看面具下面,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随后,他伸手去摘老神仙的面具。 老神仙像是很害怕一样,忙不迭的向旁边躲,一边躲,一边在嘴里面喊:“摘不得,摘不得。” 但是他的实力真的太差劲了,李老道使了一个花招,很轻松的就把他的面具摘下来了。 人皮面具扔到了地上,我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头的脸,可是这样一看,我们你都愣住了。 他没有脸。 面具下面是一团黑气,正在涌动着,翻滚着。黑气当中传来了老神仙的尖叫声,他惊慌失措的喊:“不要摘掉我的脸,不要摘掉我的脸。” 他跪在地上,在身上四处乱摸,我看到他从怀里面掏出来十几个人皮面具。这些面具或老或少,或美或丑,个个都不一样。 老神仙随便摸到了一个,然后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几秒钟后,这面具就长在了他的身上一样,变成了新的脸。 我看到这面具横眉立目,眼睛和嘴唇都是通红的,看起来很狰狞,也很恐怖。 而老神仙戴上这个面具之后,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再也没有之前的和善了,变得很嘶哑,很阴森。他冷笑的看着我们:“你们知道,当年我和那个神仙打了一场,伤到哪了吗?” 我们都摇了摇头。实不相瞒,看到他这幅样子,我们已经有点害怕了。 老神仙冷笑了两声:“伤到脸了。那个家伙,将我的脸生生剥去了。所以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靠着面具生活。” 他看着道士,一个劲的摇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摘去我的面具。你可把我惹恼了。” 道士干笑了一声:“你别做出这幅模样来吓唬我,我可不怕你。” 老神仙淡淡的说:“是吗?” 然后他伸出手来,扼住了道士的脖子。 他伸手的动作轻轻送送,只不过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是一道闪电。道士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提起来了。 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对着老神仙拳打脚踢。但是老神仙身上的气息还是暴涨,几秒钟内,就变得像是一个大魔头一样,根本不是道士能撼动的了。 我和姚东的脸都吓白了。 姚东说:“郭老兄,道士没事干嘛把他的面具掀了啊,这下好了,换了一张脸,老神仙真的要变成神仙了。” 我看着道士,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对姚东说:“姚老弟,看到没有?这就是手贱的下场,咱们可要引以为戒。” 李老道在半空中使劲的踢腿,对我们两个说:“你们在那胡说八道什么?我死了之后就轮到你们了。还不快帮忙?” 我苦着脸说:“怎么帮忙啊?我们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姚东左顾右盼的说:“要我说,咱们不如趁着这个时间,找找出口在哪,逃出去算了。” 我们两个之所以一直动嘴皮子,没有开始逃跑,倒不是因为我们讲义气,不肯丢下道士,实在是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出口在哪。 道士脸色涨红,估计被扼住脖子之后很难受。 他对我们两个喊:“把脸换回来。换回来我就可以对付他了。” 姚东捡起地上老头那张脸,对老神仙说:“要不然,你再换回来?” 老神仙冷笑了一声:“你们把我当傻子耍吗?” 他一抬手,把道士扔到了锅里面。而道士掉进去之后,居然无力爬出来,只是一个劲的鬼哭狼嚎。 我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可是老神仙的手已经抓过来了。我知道,道士都爬不出来的锅,我更没有希望爬出来,于是我使劲的向后退。 老神仙揪住我的衣领,我们两个一较劲,衣服撕烂了,与此同时,一样东西掉到了地上。 那是我的袍子。 老神仙忽然愣了一下,把袍子捡了起来:“这上面……有小鬼的灵气?” 他看着我,惊讶的说:“你在收集百鬼灵气?”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老神仙忽然很激动的问:“是谁教你的?” 我眼珠转了转:“是……” 我趁老神仙聚精会神的听我说话,猛地一伸手,把他的脸给掀下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杀之恩 有的人活在世上,最在意的就是一张脸,很显然,老神仙就是这样的人。他的脸被我掀掉之后,马上就愣了一下。 而我身边的姚东,眼疾手快。把那张老头的脸给他扣上去了。 我们实在一块经历了太多生死,所以简直到了不用交流也能心意相通的境界。 道士在锅里面大赞了一声:“干得好。” 我和姚东都冲他笑着说:“过奖过奖。” 道士在水中使劲的砸了一下:“过奖个屁,还不快把我拉出来?” 我和姚东笑嘻嘻的走过去,对道士说:“我们以为你要在半天河里面洗个澡呢。” 道士被我们拽着胳膊,艰难地从锅里面爬出来了,他长叹了一声:“半天河就像是清水一样,能喝到肚子里解渴,也能把人煮熟啊。” 我们三个人在旁边笑嘻嘻的说话,而老神仙盯着手上的袍子,一个劲的嘟囔:“百鬼的灵气,这是百鬼的灵气。” 他看着我们说:“这个方法,你们是从哪听来的?” 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着说:“您老人家想知道?” 老神仙使劲的点头:“我当然想知道了。” 他现在的态度很和善,但是我们谁也不敢去惹他了。因为我们知道,这家伙的实力其实很强大,一旦爆发出来。我们都得死。 道士试探着说:“除非你告诉我们原因,否则的话,我们不会说的。” 没想到老神仙对这个建议欣然同意,他点头说:“好,我告诉你们原因。” 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像是在回忆往事一样。然后他看着我们说:“当年我守着那个入口,想办法要走进去。但是我始终找不到办法。后来我看到一个穿着袍子的人,从大门中走进去了,那个人的魂魄力量并不强大,但是他的袍子上面,却有鬼魂的气息,所以我断定。问题出在袍子上面。” 我们奇怪的看着老神仙:“他的袍子上面,有百鬼的灵气?” 老神仙点了点头:“没错。不过……他快要穿过大门的时候,那件袍子忽然烧起来了,他的魂魄被烧死在里面了,可见……袍子上面的灵气还是不够。” 道士摇了摇头:“不是不够,而是他不懂得运用,百鬼的灵气需要在袍子上组成某种阵法,互相扶持,把消耗降到最低。才能安全的穿过去。”土斤尤弟。 老神仙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道士说:“那你知道怎么摆这个阵法吗?” 道士摇了摇头:“我只是从我学过的道术中推理出来的罢了。” 老神仙叹了口气:“看样子。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修炼魂魄了。不过,你们这方法是从哪听来的?也许对方是一个神人也说不定。” 我们笑了笑,然后把那女鬼的事讲了一遍。 道士使劲的挠了挠头:“这女人收集百鬼的灵气,只是为了温养自己的魂魄?不可能,不可能。只是为了温养魂魄,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她肯定知道仙界的大门在哪。她想去仙界。” 我们几个都好奇地问:“你能带我们去那扇门看看吗?” 老神仙摇了摇头:“不能。” 姚东失望地说:“难道成仙还有名额限制吗?让我们看看,也能帮你想想办法,为什么不让我们去?” 老神仙苦笑了一声:“不是我不让你们去,而是我守在那里等了三年。忽然有一天,这扇门消失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我也不知道去哪找它了。” 我们都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姚东干笑了一声:“既然门已经不见了,你还在这里忙什么?” 老神仙说:“那扇门消失之后,我确实绝望过一阵子。但是有一次,我在荒郊野岭中,又看到他了。由此可见,这扇门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我自信满满的说:“所以,只要我获得足够长,我可以慢慢地找它,总能找到的。” 我们都点了点头,露出敬佩的神色来。 几分钟前,我们还在打得不可开交,像是仇人一样,谁能想到,换了一张脸之后,老神仙变得这么和善,我们几乎要做朋友了。 他对我们说:“如果你们再见到了那个女鬼,请务必通知我。你们只要在附近的墙上,写了:有求必应四个大字,我就会出现了。” 我们几个都点头答应了。 老神仙长叹了一声:“好了,你们几个的魂魄我就不吃了。各位,请回吧。” 我们几个捡了一条命,但是道士却不肯走,他居然问老神仙:“我们的魂魄你放过了,其余人的呢?” 老神仙淡淡的说:“其余人的魂魄,我可不能再放过了。” 道士干笑了一声:“这么干,好像有点不好吧。” 老神仙笑了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你能劝说狮子老虎放弃吃肉,那我就听你的。” 道士说:“可是你和狮子老虎不一样。你也是牛羊,你和我们一样,应该去吃草。而不是吃同类。” 老神仙摇了摇头:“你不用再劝我了,没有用。” 道士忽然蹲下身子,把地上的人皮面具都捡起来了。他问老神仙:“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脸?这些都是你偷来的吗?” 老神仙摇了摇头:“是我修炼出来的。我的脸被当年那人割下来之后,我反倒拥有了很多脸。有时候我善心一动,一张和蔼的脸就出现了。我一生气,一张愤怒的脸就出现了。再后来,我干脆收藏了这些脸,把它们贴在我的头上,用这种形象示人。” 老神仙叹了口气:“开始的时候,是我在控制这张脸。时间长了,是这些脸在控制我。” 他指了指自己:“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我的情绪和这些脸关系很大。” 道士点了点头:“有意思。”然后他一抬手,把那些脸全都扔到灶火中去了。火光熊熊,一下把脸烧着了。 老神仙惊讶的看着道士,他错愕了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了。他开始跳着脚大骂:“你要干什么?” 老神仙脸色通红,随时会变成一个大魔头,杀了道士。 道士伸出手,像是驯兽师在对付一头凶猛的野兽一样。他轻声说:“别激动,老爷子,千万别激动。” 老神仙果然冷静下来了,不过之前的亲切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的眼神冷冰冰的:“你为什么把我的脸烧了?” 道士说:“因为我想让你做一个善人。你总有一天会去仙界。在去仙界之前,做最后一点好事吧,少杀几个魂魄。毕竟咱们是一类人,都是牛羊,总要讲一点香火情。” 老神仙淡淡的说:“即使顶着这一张脸,我照样可以杀魂魄。” 道士笑了笑:“能少杀一个,就算一个吧。” 老神仙厌烦的挥了挥手:“你们走吧,免得我改主意,把你们都杀了。” 道士笑嘻嘻的说:“谢老爷子不杀之恩。” 然后就带着我们,急匆匆的向外面走了。 我们几个飘出祠堂,向藏着肉身的小旅馆赶去。 在路上的时候,我问道士:“你为什么不杀了这老神仙?” 道士苦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杀的了他吗?他戴着那个老头的脸,善心大动,不想和人交手罢了。但是要把他逼急了,我可讨不了好处。” 姚东又说:“可是你就这样任由他杀别的魂魄吗?” 道士有些得意的说:“你放心吧,他的脾气我已经摸透了,因为我刚才的那一番话。在怒脸炼化出来之前,他不会害人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碎佛 我和姚东听了道士的话,忍不住说:“你这个有点治标不治本啊。在怒脸炼化出来,他不会害人,如果炼化出来之后呢?那我们怎么办?” 道士笑嘻嘻的说:“到时候,我们就在墙上写“有求必应”四个大字,他肯定会以为我们找到当初的女鬼了。然后来问百鬼灵气的事。我就不信他还有心思害人。” 我们两个像是看奇葩一样看着他:“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你这不是明摆着耍他吗?到时候老神仙来了,你拿不出女鬼来,不怕他一生气,直接杀了你?” 道士摆了摆手:“你们两个的脑筋怎么这么不开阔呢?好好想想,我们不用死。” 我和姚东一脸茫然:“我们应该怎么做?” 道士笑着说:“藏起来啊。在墙上写了四个大字之后,就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再也不露头了。老神仙找不到我们,怎么杀我们?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没有想到?” 我苦笑了一声:“其实我想到了,但是我不敢相信你真的会这么干。咱们要藏多久?一辈子都像是老鼠一样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 道士摇了摇头:“一直藏到我们可以编出一套完美的谎言为止。然后咱们随便找一个女鬼,把这一套话教给她,让她去骗老神仙。” 他得意的说:“老神仙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鬼,咱们找一个假的给他,他也不知道啊。” 我们都点了点头:“有道理。”然后不由自主的距离他远了一点:“你太危险了,我们得小心点,别被你骗了。” 道士和我们勾肩搭背:“你们已经被我骗了那么多次。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三个人回到了旅馆,把自己的肉身找回来了。然后步履匆匆的向纸扎店走去了。 我们推开门,大声的喊:“老头,你在哪呢?” 没有人应声,我们信步走到老头的卧室。看见他正坐在床上,双手合十,脸对着墙,一个劲的念叨:“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我拍了拍老头的肩膀:“你这是干嘛呢?” 老头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们回来了?“这一声甚至是带着哭腔的。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这幅模样?我们走了之后出事了?” 老头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不过我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怕过,我担心你们把我供出来,然后老神仙把我抓走。” 我们三个人都笑了笑:“你放心吧,以后老神仙不会再来了,而且,你的太爷爷也不会托梦要东西了。” 老头惊讶的看着我们:“真的?” 我们三个人都点了点头:“那还有假?” 道士伸了伸懒腰,对我说:“咱们得把魂魄取出来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堵在我们喉咙里的魂魄。我问道士;“怎么取?” 道士笑了笑:“这样。” 然后他毫无预兆的在我的后背上打了一拳。我哎呦一声,从喉咙里吐出来一个纸团。这纸团落地之后。迅速的燃烧起来了。 只不过,纸团只有烟。没有火。当那张纸完全变成纸灰的时候,黑色的浓烟也形成了一个人形。这人渐渐地露出原来的样貌来,正是童女。 道士如法炮制,又把其余的几个魂魄取出来了。然后对他们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对于道士的话,我看那些人好像并没有相信,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既然已经被抓住了,也就有不得不信了。 道士用桃木剑敲了敲桌子,问他们:“你们想不想离开啊?” 这些魂魄马上点了点头,纷纷表示愿意离开。 道士指了指我:“郭二,把你的袍子拿出来。” 我笑嘻嘻的说:“好嘞。” 每一只鬼都留下了灵气,然后才被放走了。而我把袍子收起来,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道士对老头说:“这一次我们帮了你很大的忙,以后你可千万不能再念那个咒语了。不然的话,对你没有好处。” 老头一个劲的说:“不念了,不念了。这个纸扎店我也不开了。” 他叹了口气,对道士说:“实不相瞒,这一晚上可把我吓惨了,我彻底破了胆了。明天我就回老家。” 道士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一步了。” 我们三个人从纸扎店走出来,饿得头昏脑涨,困得神魂颠倒。 我眯着眼睛说:“我们应该先吃饭,还是先睡觉?”土斤贞亡。 姚东说:“当然是先吃饭了。” 我敲了敲脑袋:“为什么?” 姚东指着不远处说:“因为我已经看到饭了,但是还没有看到床。” 我抬头看了看,发现馄饨摊老板已经在生火了。我咦了一声:“这么早吗?” 我扭了扭头,向东方看去。我看到朝霞已经亮起来了。 那天早上,我们闭着一只眼,睁着一支眼,吃到一半的时候,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后来老板把我们叫醒了,说我们影响了他的客流量,把我们赶走了。我躺在断头巷的床上,一觉睡到了天黑。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回到水中的鱼一样,又恢复了活力。 我看着天上的太阳,伸了伸懒腰,嘟囔着:“看样子,要天下天平了啊。” 太阳不会永远挂在天上。天下也不会太平。 我们稳住了老神仙,却没有找到暗中对我下手的人,谁知道他下一次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害我呢?我走出巷子,心中有些不安。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乱走着,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忽然脚下一绊,我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我身后发出一声脆响,似乎是碎了。 我回头,看到一尊佛像躺在地上。已经摔得四分五裂了。 而坏掉的佛像旁边,就有一个憨厚的乡下人。他坐在马路牙子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在他的身边,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尊神像。很显然,他正在卖神像。 我还是第一次见在马路边卖神像的,忍不住咧了咧嘴。 我干咳了一声,蹲下来说:“这些神像,是你的?” 乡下人点了点头,说着很方言的普通话:“是我的啊。” 我又犹豫一会问:“我是不是得赔啊?” 乡下人笑了:“多新鲜啊,你打坏了我的东西,不赔行吗?” 我挠了挠头,问他:“赔多少钱啊。” 我心里盘算着:“如果他讹我,我就把石警官找来。反正他占用人行道摆摊肯定是不对的。” 结果乡下人说:“怎么也得五十块钱吧?” 我一听这话,连还价的心思都没有了,从衣兜里掏出钱来,拍在了他的手上。 然而,他又喊了一声:“小伙子,你先别走。” 我心想:“莫非我刚才给钱太痛快了,他想多要点?” 我回过头来,看到乡下人拿出一个纸袋来,把摔碎了的佛像装进去,递给我说:“拿回去吧。” 我无奈的说:“我拿它干什么?” 乡下人笑了:“这是你花钱买的,为什么不拿回去?买点万能胶,粘一下,照样是一尊佛像。” 我心想:“用这样的佛像拜佛,恐怕会把佛祖气死吧。” 我接过纸袋向回走,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垃圾桶,我一抬手,想要把碎瓷片扔进去。 但是转念一想:“我这不是等于把佛祖扔到垃圾里面去了吗?会不会有点大不敬啊。” 我挠了挠头,心想:“它本来就是块泥巴,怎么烧成瓷片之后,就这么多忌讳了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佛债 我想了想,还是把碎了的佛像带回去了。 我把纸袋扔在对面床上,然后躺下来,开始漫不经心的玩手机。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一直照在我的身上。我眯着眼开始给自己打气:“我现在的状态其实也不错,至少不用每天为挣钱发愁了。因为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我也不用为房租发愁了,因为我直接沦落成乞丐,住在这种小破屋里面了……” 这样不打气还好,打完气更失落了,连叹气都懒得叹了。 我正无聊的时候,听到门口有声音说:“郭老兄,看起来你很悠闲啊。”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姚东来了。我心不在焉的说:“是啊,混吃等死,能不有限吗?” 他笑着说:“哎呦?还买这么高档的东西了?敦煌石刻,按比例烧制。什么东西?古董还是佛像?” 我闭着眼睛说:“什么古董啊。就是一个卖佛像的,牵强附会,把自己的东西说的多么高大上,然后吸引着你去买。” 姚东把纸袋打开了,然后疑惑的说:“你买的这是佛像还是手工制作?需要自己拼起来的?” 我笑了笑:“你要是有那个耐心,就去买点胶水。然后粘起来吧。” 马上有一只手开始摸我的衣兜,我知道姚东要找钱去买胶水了。 果然,他拿到钱之后就急匆匆的出去了。十几分钟后,又急匆匆的走回来了。 他坐在我的床上,真的开始拼那尊佛像。 我躺在对面。心不在焉的看着他。 大块的瓷片很容易拼,姚东很快就搭起来一个架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小碎片贴上去。只不过,这种碎片很难找到正确的位置。他贴了一会,把佛像搞的惨不忍睹。 我看到一只佛眼被贴到了下巴上,而原本眼珠的位置变成了一个黑窟窿,其余的口外眼邪,自不必说。 神圣庄严地东西如果忽然露出邪恶的一面来。那种震撼力远比恶要大得多了。因为这时候,你不知道何为善,何为恶,这种没抓没挠的茫然感,能直接把人逼疯。 我看着这尊狰狞的佛像,现在就有一种茫然。 我对姚东说:“你还是把佛像拆了吧,你贴的太亵渎了。” 姚东显然不想就这样毁掉自己的艺术品,最后他用我的床单把佛像包裹起来了。然后放在床上,笑着说:“只看这个轮廓的话。也挺庄严地。” 我摇了摇头:“我感觉更恐怖了,好像在我的床上放了一个人头一样。” 姚东问我:“这个佛像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想了想说:“要不然。你帮我扔到垃圾桶?” 姚东挠了挠头:“这么亵渎神灵的事,我可不想干。” 我皱着眉头说:“这可就怪了,那些善男信女把佛像摔坏之后,都是怎么处置的呢?” 姚东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在这里空想有什么用?咱们不如出去问问。” 我点了点头,就和他结伴走出断头巷了。 我们出了巷子口之后,很快就被花花世界所迷惑,把心中那尊佛给抛弃了。 于是我们忘记了问佛像的事,开始四处乱逛,最后走到了一个小饭馆里面,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了。土斤冬技。 姚东说:“郭老兄,你使劲喝,钱就是王八蛋,你不花光他,对不起自己。” 我看着手里的酒杯,喝的摇摇晃晃:“下次换你请我,我不信你还说得出这话来。” 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等喝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姚东趔趔趄趄的向道观走。而我趔趔趄趄的向断头巷走。 等我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我懊悔的拍了拍脑袋:我终于想起那尊佛像来了。可是街上已经没有人了,想要找个善男信女也找不到了。 我走到屋子里面,坐在床上,对着那尊佛像发呆。 终于,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佛祖啊,我虽然没有拜师,入师门。但是我和李老道的关系不错,我也算是半个道士了。在道士的眼中,你们佛家的东西基本上就是胡说八道。哎哎哎,我不是不尊重你啊,总之你再呆在我这里,是有点不合适了。不如,我帮你选一个虔诚的信徒怎么样?” 佛像没有发表意见,于是我当他默认了。 我拿出纸袋来,又把被床单层层包裹的佛像取了出来。将他小心翼翼的装在了纸袋里面。 我很怕再弄坏他,不过姚东对于别人的胶水并不珍惜,抹了厚厚的一层,把佛像撵的很牢固。 我提着纸袋一直走到了大街上,走到了十字路口,然后我把佛像放下来了,放在了一盏路灯下面。 我蹲在他面前,双手合十,叹了口气:“佛祖啊,现在天黑了,街上空无一人,我实在找不到可靠地信众了。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我选的你可能不满意,不如,你自己来选一个怎么样?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到时候街上会有很多人,你看上哪一个了,就让他把你带回去,好好地供奉起来。” 我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站起身来就要走。 这时候,我身后传来了稀稀落落的掌声。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连佛祖都要骗,兄弟,你真是有胆识啊。” 我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来,我扭头一看,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这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黄色的僧衣,关键是他的脸,口眼歪斜,而且一只眼睛长在了嘴巴上……那副样子,和碎了的佛像没有任何区别啊。 我吓得向后退了一步,结果一脚把身后的佛像踢倒了,啪的一声,又碎了。 我欲哭无泪,一个劲的说:“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候我正在看地形,已经在盘算着逃跑了。 而我面前的人笑了笑:“兄弟,你不用害怕,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随后,他伸出手来,在脸上抹了一把。 原本那种五官错位的恐怖模样顿时消失不见了。他变得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倒像是一个正派的人。 我看着他说:“你是人是鬼?” 那人淡淡的说:“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神,庙里面的金刚。”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确实和金刚很相似,可是我还是摇了摇头:“不可能,神仙是那么好见到的吗?” 金刚笑了笑:“我原本也是孤魂野鬼,不过暂代金刚一职罢了。灵山上有神仙做金刚,护卫着如来佛祖。人间就有小鬼做金刚,护卫着如来佛像。” “虽然法力有区别,但是向佛之心是一样的。如果有人冒犯了佛祖,我们都会毫不留情的教训他。” 金刚说这话的时候,我偷眼看了看地上摔碎的佛像,不知道我今天的行为,算不算是冒犯了佛祖。 我看着金刚说:“你今天来这里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金刚点了点头:“我是来向你讨债的。” 我惊讶的看着他:“讨什么债?” 金刚淡淡的说:“讨佛债。” 我更加诧异了:“什么是佛债?” 金刚面无表情的解释说:“就是欠了佛的钱。” 我指了指地上的佛像:“我白天已经给过那个小贩了,五十块。” 金刚摇了摇头:“和这尊佛像没有关系。你最好把佛债补上,不然的话,我们恐怕要出手对付你了。” 我苦着脸说:“这上哪说理去?这债怎么还?” 金刚淡淡的说:“明天晚上,你在十字路口,对着东南方向烧纸钱。纸钱上面,要滴上你自己的鲜血作为凭据。” 第一百七十七章 灵修寺 我极为怀疑的看着金刚,干笑了一声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佛祖是用纸钱的。他老人家到底是住在灵山,还是住在阴曹地府?” 金刚淡淡的说:“你如果想用真钱的话,我也没有意见。其实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血。” 我仍然不大信服的说:“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我欠了佛祖的债,然后让我滴血,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啊。能不能拿出点证据来,让我看看?” 金刚上下打量了我两眼:“怎么,你信不过我?” 我干笑了两声:“稍微有一点。不知道你是哪座庙里面的金刚?” 金刚畅谈了一声:“就在城北的灵修寺,到时候你一看就知道了。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在我身上做个记号。” 我想了想,拿出来一条细绳子,拴在金刚的胳膊上了。 金刚冲我笑了笑:“告辞。” 随后,他变成了一团影子,这影子像是一只鸟一样,翩然而去。而我嘀嘀咕咕的回到了断头巷,躺在床上了。土鸟冬才。 至于马路上的那尊佛像,我没有再去看它。因为我有更麻烦的事要做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终于,我累了。于是我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的跑到道观,把道士和姚东叫起来了。 我对他们两个说:“你们跟我走一趟,去灵修寺。” 姚东打着哈欠说:“去那里干什么?有庙会?” 我摇了摇头:“庙会倒没有,不过有小鬼。” 姚东挣脱了我的手:“哪里没有小鬼?我已经过了好奇的年龄了,不想看鬼。” 我无奈的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问他们:“现在想不想去?” 道士笑着说:“有点想去了。不过……你连佛祖的债都能欠下?本领倒不小啊。” 姚东笑着说:“是啊?你是怎么从他那里把钱借出来的?” 我苦笑了一声:“我还想知道呢。” 我们三个人随便吃了点早饭,然后就向灵修寺出发了。 灵修寺是本地的第一大寺,和世上大多数寺庙一样。有了名气就有了香火钱,有了香火钱就可以扩建,扩建之后会有更大的名气,实在是一个良性循环。 如果释迦牟尼还在世的话,各大寺院的方丈一定会选拔些年轻俊俏的僧侣,聚集在他老人家座下,指着那红墙绿瓦。烟雾缭绕,滚滚人流,邀功献媚的说一句:“您老人家满意吗?” 而佛祖如果识相的话,也会对寺院中的藏污纳垢视而不见,配合的点点头:“确实是把佛法发扬光大了。想必,你们渡了很多人,就要修成正果了。” 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走到灵修寺门口了。我们在门口买了香,然后跟着信众走了进去。 几步之后,我就看到了金刚,进而看到了金刚胳膊上的细绳。 我捅了捅道士:“看到没有?” 道士点了点头:“看到了,看样子,那个金刚还真是庙里面的。” 我叹了口气:“既然确定了。咱们就回去准备纸钱吧。” 道士笑了笑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好容易来一趟,咱们在这里逛逛吧。”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一个道士,逛和尚庙干什么?” 姚东在旁边笑嘻嘻的说:“他可能是想取取经,把道观也弄得这样人来人往的,李老道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道士心不在焉的应声:“是啊,是啊,多骗点钱,就不用去路边摊吃馄饨了。” 我们三个人正说道这里,有僧人伸出胳膊,把我们拦住了。他不怀好意的说:“你们三位,在诋毁佛法?”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没有啊。” 僧人冷笑着说:“我听到了,你讽刺我们敛财。” 道士一脸无辜:“我这么说了吗?” 僧人指着道士说:“我还听到了,你是个道士。你一个道教的人,来这里捣什么乱?我看你图谋不轨,不知道包藏着什么样的祸心。” 僧人吆喝了一嗓子,很快有十几个黄色僧袍的身影从附近的房屋中走了出来。我看见他们个个手拿棍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灵修寺,还是少林寺啊。” 道士临危不乱,指着僧人,向信众们说:“和尚要打人了啊。” 他这一嗓子声音不小,让周围的人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身上了。而那些和尚齐声说:“弘扬佛法,弘扬佛法,弘扬佛法。” 人心齐,泰山移。要想让人心齐,喊口号是最管用的办法了。很快,周围不明真相的信众都被带动起来了。他们也加入了僧人的队伍,冲我们高呼着口号:“弘扬佛法,不许亵渎。弘扬佛法,不许亵渎。” 千百个声音喊着相同的内容,像是海浪一样,一波一波的打过来。这声音让我热血沸腾,忍不住就要跟着他们一块喊几嗓子。 幸好我现在脑子里还有一线清明,知道我是他们要揍的对象。 我问道士:“现在怎么办?” 我这话是贴在道士的耳朵上喊出来的,因为不这样道士根本听不到。 他用手指掏了掏耳朵,然后趴在我耳边大喊:“跑啊。” 随后,他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熊罴一样,把自己的身子当做炮弹,粗暴的撞开周围的人,向庙门口跑去了,而我和姚东跟在他身后,沿着他开出来的路逃走了。 还好,和尚们适可而止,并没有追出庙来。毕竟在大街上演出全武行有点不太雅观。 我们几个人跑得气喘吁吁,然后坐在一个茶棚里面定神。 姚东说:“咱们说什么了?和尚那么针对咱们?” 我看着姚东说:“还不是因为你最贱?说什么吃香的喝辣的?” 姚东指着道士说:“还不是怪李老道?说什么多骗点钱。” 道士指着我说:“全都怪郭二,好端端的来什么灵修寺。” 我们三个人互相职责了一通,全都口干舌燥,然后向老板要了一壶茶。 老板上茶的时候笑着说:“怎么的?你们三个刚刚被灵修寺赶出来的?” 我们三个人警惕的看着他:“怎么样?” 老板忙摆了摆手,笑着说:“别紧张,我不信佛。”然后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我们这才放下心来,抱怨说:“这些和尚怎么跟疯了似得?” 老板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你们不是第一波了。据说他们正在捉贼,所以这几天全神戒备,看到可疑的人就要盘问两句,你们可能是说了不三不四的话,正好他们在气头上,所以拿你们出气。” 我们好奇地问:“捉贼?庙里丢东西了?” 老板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帮和尚嚷嚷着,要替佛祖要债。” 老板笑着说:“多新鲜?谁敢赖神仙的钱呢?” 老板走了,剩下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 姚东碰了碰我的胳膊:“郭老兄,你不会就是那个贼吧?” 我瞪了瞪眼:“胡说八道。” 姚东笑着说:“你如果不是的话,庙里的金刚怎么就找上门来了呢?” 我挠了挠头:“这事确实有点蹊跷。哎,不管那么多了,等到晚上烧完纸,咱们去庙里问问金刚不就行了?” 姚东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灵修寺:“这佛寺,晚上好像不开门吧?” 道士说:“不开门有什么关系?咱们翻墙进去就可以了。” 姚东点了点头:“果然是大智大勇。不过……万一让人抓住了,做贼的罪名可真就洗不下去了。” 我笑着说:“三个人一块做贼,总比我一个人做贼要好一点。”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算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我叹了口气,蹲在地上,继续向火堆中烧纸钱。 金刚并没有告诉我烧多少,本着多退少补的原则,我买了两斤。然后很珍惜的把血滴了上去。 如果论滴的,每一张都滴到的话,我恐怕会流干了血。幸好李老道老奸巨猾,教我捏着一沓纸钱,在血手指上轻轻一层,在纸边上沾一点,也就算是滴过了。 我蹲在路边,道士和姚东坐在旁边,他们两个甚至做出烤火的样子来。 我有些不快的说:“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道士笑着说:“你办的这件事本身就不严肃。跟佛借债,传出去能笑死人。” 我冷笑了一声:“那你可小心点吧。万一笑死了,连个摔盆打幡的都没有。” 时间不长,我们就把纸烧完了。我拍拍手站起来,看着纸钱随风飘荡,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看着他们两个说:“怎么样?陪着我去灵修寺看看?” 姚东笑着说:“这下好了,真的要做贼了。” 道士伸了伸懒腰:“去庙里面偷东西不算是做贼。” 我对他们两个说:“咱们这一趟不是去做贼啊。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自觉不自觉的就心术不正呢?” 我们一边谈论,一边向灵修寺走。 走了一会。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似得。我回头看了看,但是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回过头来,对道士说:“走吧,早点办完了,早点回去。” 然而,道士和姚东却不肯走,他们两个回过头来,神色古怪的说:“好像不用去灵修寺了,他们主动来找咱们了。” 我抬头一看。发现金刚站在前面。不止有金刚,他们身后还有各种身佛菩萨。他们个个神色不善,一副要打群架的样子。 我很确定,如果我们放弃抵抗的话,会被他们活活打死。 我向后看了看,发现退路也被截断了。 道士挺身而出,对金刚笑着说:“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么多神佛,真是荣幸。今天这么大阵势,是要接我们去灵山吗?” 金刚不耐烦的说:“道士,你不用讽刺我们,我们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们不是真正的神仙,而是依附在神像上。靠着香火维持生命的小鬼罢了。” 道士淡淡的说:“既然如此,你们就客气一点。这么凶巴巴的看着我算是怎么回事?我是捉鬼的,你们不怕被我封到妖坛里面吗?” 金刚愣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道士问他们:“你们今天把我们围起来,是为了什么事?” 金刚有些气愤的指着我:“你身边这小子,三番五次的偷佛祖的东西。他老人家不在意。可是我们看不下去了,所以打算找他讨回一个公道来。” 我听的莫名其妙:“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偷过佛祖的东西了?你把话说清楚,昨天我就应该而我弄清楚的。” 金刚说:“你偷了功德巷里面的钱。” 我马上否认:“你开什么玩笑?我从来没有去过灵修寺。”土鸟庄扛。 金刚摇了摇头:“你去过,不仅去过,而且经常去。就在刚才,你不仅不知悔改,又偷了一次。” 我无奈的说:“刚才?” 金刚点了点头:“是啊。” 道士和姚东说:“这怎么可能?刚才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块,给你们烧纸呢。我们可以给郭陵作证。他没有偷东西。” 金刚说:“原来还是团伙作案。还有两个打掩护的。” 我有些恼火地说:“这算什么?这不是冤枉人吗?” 我对道士说:“你能不能斗得过他们?” 道士点了点头:“这几个小鬼的本领很一般,要打过他们倒是不难,不过……” 我摆了摆手:“有什么不过的?白天被和尚冤枉,晚上被小鬼冤枉,这上哪说理去?” 我当然不会和小鬼对打,于是就蹿腾这道士去。但是今天晚上道士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来。 他对金刚说:“你们的钱,是怎么丢的?” 金刚说:“第一次丢钱的时候,我们没有注意,后来我们特地派人守着功德箱,但是没有用。有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在我们任何人都无法发现的情况下,把钱给拿走了。” 道士问:“从哪来的,从哪走的,都没有发现?” 金刚点了点头:“是啊。” 道士皱着眉头说:“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 金刚摇了摇头:“一次也没有见过,当然不知道长什么模样了。” 道士笑着说:“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是郭二干的?” 我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对啊,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金刚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因为他很嚣张的留下了一个字条。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并且说这些钱是向佛祖借的。态度很傲慢,这分明就是在挑衅。” 我们把那张纸接过来,我看了两眼,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我的字。而且哪有人偷了钱把自己的名字留下的?这不是太蠢吗?” 金刚看着我说:“也许你是为了嘲讽我们,所以故意这么干。总之这纸条上有你的名字,我们就认准你了。” 道士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的说:“这分明就是栽赃嫁祸,你们能不能放聪明点?” 金刚淡淡的说:“照你这么说,坏人做完坏事之后,只要在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我们就连怀疑他也不行了?” 道士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姚东忽然插了一句嘴:“哎?这个笔迹好像有点面熟啊。”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不会连你也要冤枉我吧?” 姚东摆了摆手:“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冤枉你呢?你仔细看看,这笔迹真的很面熟。” 我看了两眼,却不能看出来哪里面熟了。我只肯定一件事:“这不是我的字。” 姚东把纸条拿起来,在我面前抖着,一边抖,一边说:“你看看你的生辰八字,这几个字肯定见过。在哪呢?” 他想了一会,一拍大腿:“我明白过来了,是在木老爷子的坟头上,那个红布包里面。” 我听姚东这么说,连忙把纸条拿过来了,仔细一看,还真有几分像。 实际上,坟头上那张纸条是什么模样我早就忘记了。不过姚东说像,那我就姑且信了吧,反正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我可以洗清嫌疑了。 道士看了两眼,点了点头,肯定了姚东的判断:“没错,就是坟头上的笔迹。” 道士捉鬼不太靠谱,但是在这件事上,却让我愿意相信他,我的心里面顿时有了底气。 我对金刚说:“有个人在故意害我。这件事是他干的。” 金刚笑了笑:“真是一出好戏啊,人证物证都造出来了。但是我们不能放你走,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道士想了想,对金刚说:“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把这个家伙抓住,然后送给你们,任由你们处置。怎么样?” 金刚点了点头:“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内,还找不到人的话。我们就只好把这位小兄弟的魂魄取出来,困在神像中。让他和我们一样,享受香火了。” 我苦笑了一声:“你们这是让我做神仙啊?多谢了。” 而旁边的道士很痛快的答应了:“好,三天之内,我把人交到你们的手上。” 金刚挥了挥手:“走了,走了,三天之后,我们来要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功德箱 金刚走了,剩下我们三个人在街头漫步。 我问:“道士三天的时间,你有把握吗?” 道士回答的直截了当又干脆:“没有把握。” 姚东笑着说:“让我猜猜看,以你的脾气,三天到了之后会怎么办?” 他想了一会:“是不是随便抓一只小鬼,让他去顶罪?” 道士苦笑着说:“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我还做不出来。” 姚东笑着说:“你算了吧。这时候装什么圣人?你到底怎么想的?”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到时候我手拿桃木剑,把金刚一伙人打的东倒西歪不就行了吗?反正他们只是小鬼罢了,又斗不过我。咱们说了三天的期限,是给他们一个面子,让他们有台阶下,如果三天之后他们不识相,仍然要找上门来,那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那咱么这三天可以安心的回去睡大觉了。” 道士拽住我:“别啊,找还是一定要找的,不然你想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说你是贼吗?” 我苦笑了一声:“就我那断头巷,能住一辈子吗?顶多一两年,我就失踪了。” 道士皮笑肉不笑的话:“一两年也算是一辈子。不短了。” 我无奈的看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道士想了一会说:“那些金刚有勇无谋,办事不力。功德箱里面的钱怎么会丢了呢?肯定是有人偷走了。只不过他的手段很高明,金刚没有发现罢了。” 他看着我和姚东说:“所以从明天晚上开始。咱们三个人要亲自出马,盯着功德箱。然后守株待兔,把那个贼抓住。” 我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是从明天晚上开始?” 道士打了个哈欠:“因为今天晚上那个贼已经偷过了,不会再来了。” 我和姚东只好点了点头,跟着道士向回走。回去的路上,我祈祷着这个贼要贪心一点,在今明两天最好再偷一次,好让我们把他抓住。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我们又去灵修寺看了一遍地形。 贼需要踩点,捉贼的人同样需要。 贼需要查看从哪里进来方便。从哪里逃跑容易。捉贼的人也要揣摩贼的心思。所以我们三个人东张西望,给人的印象贼眉鼠眼的。 很快,我们又被那些和尚给围起来了。 他们开始盘问我们的来历,问姓名,问工作,问单位。 姓名好说,张三李四。我们可以随便瞎编。但是工作单位可就难了。如果说无业游民,我们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如果说住在道观,那我们可能会马上被扣押。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指着我们说:“他们三个昨天就来过一次,说了很多不三不四的话。” 这一嗓子唤醒了僧人的记忆,他们都点头说:“没错。就是这三个人,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 我在道士耳边喊:“现在怎么办?” 道士也在我耳边喊:“跑啊。” 然后他又化作熊罴,撞开窃窃私语的人群,而我和姚东跟在他身后,从东倒西歪的人中间穿过。 这一次和尚们从庙里面追出来了,不过他们的行为引得路人纷纷注目。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他们收起了棍棒,对着行人双掌合十,然后就走回去了。 姚东气喘吁吁地说:“这帮和尚太笨,合十有什么用?大家还是知道他们要打架。” 我也气喘吁吁地问:“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如果是我,我会当街表演一套棍法,让老百姓以为我是出来靠武学宣传佛学。没准还能扔几个钱捧场呢。” 我点了点头:“灵修寺的高僧出来打把势卖艺,也算是有创意。” 我们三个人在灵修寺周围逛了一天。白天的时候我们不担心有贼来,因为那些和尚太机警了,连日的偷盗事件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 我们只担心晚上,何况金刚也说,那些钱都是晚上丢的。 我对道士说:“你觉得这个偷钱的家伙。是人是鬼?” 道士想了想说:“是鬼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嗯了一声:“专门挑晚上去偷钱,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确实像鬼。不过,鬼为什么不去偷死人钱?偷活人的钱他也用不上啊。” 道士笑了笑:“也许真让金刚说对了,他只是想和庙里面的鬼神开个玩笑。” 我坐在茶棚里,不满地说:“就算是要开玩笑,为什么把我的生辰八字写上?” 道士喝了一碗茶:“这说明,你也是玩笑的一部分。”他拍了拍我的手:“而且,是主角。” 旁边的姚东忽然皱着眉头说:“我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我和道士都连忙问:“哪里不对劲了?” 姚东一边喝茶,一边说:“你们想过没有?庙里的功德箱,这个香客扔进去五块,那个信徒扔进去十块,根本是没数的。就算有人偷钱了,那些和尚怎么知道的?他们又不知道总数是多少。” 我和道士都点了点头:“有道理。” 这时候,旁边的老板笑着说:“这还不简单?说明那个贼把钱全都偷光了呗。” 这一次换成我们三个人点头了:“有道理。” 姚东叹了口气:“这家伙也太贪心了,居然全都偷光了。简直是绝户手法。” 我也叹了口气:“这家伙太不仗义了,用我的名义偷钱,居然不分给我。” 道士也叹了口气:“这家伙太缺德了,把香火钱偷光了,庙里的和尚还怎么生活?” 老板插嘴说:“还能怎么生活?出去化缘呗。苦行僧,苦行僧。整天坐在庙里面,天上掉馅饼,个个养的肥头大耳,极乐世界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吧?我要是和尚,我才不修行呢。进了庙就算是功德圆满啦。” 我们都笑着说:“你研究的还挺透彻啊。” 我们一直聊到傍晚,然后悄悄地向庙里面走去了。 庙门正要关闭,这不要紧,我们本来也没有打算从大门里面进去。 天很快就完全黑下来了,庙门也紧紧地关上了。我们找了一处矮墙,攀了上去。 我看到庙里的和尚正在四处巡逻,看样子,他们对丢失香火钱极为重视,已经做到昼昼夜不息了。 我们找了个巡逻的空子,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然后弯着腰,躲在黑影里面,悄悄地摸到功德箱附近了。 我们能摸过来,偷钱的贼也能摸过来,这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能在众目睽睽中打开锁,把里面的钱装进麻袋背走,那就有点难了。 我们几个人藏在一扇门后,我回头看了看,发现金刚像就站在我们身边。我冲他笑了笑:“老兄,我们来陪你了。”土鸟吗巴。 我们三个人从身上掏出黄纸,然后贴在了额头上。这样做能把呼吸压到最低,免得被小鬼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功德箱附近灯火通明,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没有经过。 而那些巡逻的和尚显然有些累了。从五分钟一趟,变成了十分钟一趟。我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钟,人最疲惫的时候,如果我是贼,我一定挑在这时候动手。 我正在胡思乱想,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上个厕所。” 我点了点头。 时间不长,道士一边系裤子,一边从小树林走了出来。他见左右无人,对我们说:“我检查一下,看看钱有没有丢。” 没有人出声,这表示金刚也默许了。 道士弯着腰看了两眼,冲我们笑了笑:“还好,没有丢。” 第一百八十章 假道士 金刚厌恶的冲他摆了摆手:“既然没有丢你就赶快回来吧。免得惊动了那些僧人。” 然而道士忽然捂着肚子说:“不好了,我的肚子又开始疼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再去一趟厕所。” 我们几个都无奈的看着他,谁也没有作声,而道士钻到小树林里面去了。 我听到金刚轻声嘟囔了一句:“懒人屎尿多。这种人也能当道士?我们做鬼的都看不上他。” 我和姚东坐在黑暗中,只是无声的笑了笑而已。 几分钟后,我看到道士又从黑暗中走出来了,他走到功德箱旁边,对我们说:“我看看钱有没有丢啊。” 这一次不仅金刚讨厌他,连我和姚东都有些厌烦了。我们两个冲他低声喊:“你总一遍一遍的看什么?钱没有丢也被你看丢了。” 过了一会,道士抬起头来,惊慌地说:“糟了,钱不见了。” 这一下我们都慌了,无论是人是鬼,全都聚集在功德巷周围。上面的锁头很牢固,但是这东西只能拦住人,拦不住鬼。 金刚伸手进去检查了一下,然后黑着脸说:“钱果然丢了。” 我们几个人正在面面相觑,忽然有一道强光照在我们身上了。紧接着是一声爆喝,又是兴奋。又是愤怒的大叫:“抓贼啊,抓贼啊。就是白天那三个家伙。” 这下好了,我们彻底洗不清了。眼看四面八方冲出来不知道多少和尚,其中还夹杂着信众自愿充当的志愿者,以及花钱请来的保安。 道士叫了一声:“跑啊。”然后他又靠着蛮力冲了过去,把自己的身子当成盾牌,使劲的向人群稀薄的地方撞。而我和姚东又跟在他身后。 这种把戏已经玩了三次,有点不灵光了。 在我们奔跑的过程中,那些和尚促狭的把棍子扔在地上,让我们踩上去打滑。于是我们干脆手脚并用。摔倒了就爬着跑,跑两步再站起来。 和尚们又用带着长钉子的棍子在我们身上砸,这种武器很恶毒,砸在身上不仅疼,而且会从高速运动的我们身上扯下一大块皮来。 道士一边跑,一边喊:“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们这武器。入了魔道了。” 这种嘴仗根本没人理,有几个牙尖嘴利的和尚甚至要说:“你们就是妖魔,我们斩妖除魔,用上几个钉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道士嚎叫了一声,对着说话的人撞过去了。我们冲到了人群中,这样一来,敌我难分。他们的棍子反倒难以落下来了。 我们发现了这个好处之后,干脆专门向人多的地方撞。撞了一会,趁他们不注意,抽个猛子向墙头跑。 等我终于翻上墙的时候,看到那些和尚拖着网跑过来了。我扑通一声跳到墙外,打呼侥幸。如果再晚几分钟。大网一罩,我可就逃不掉了。 我们喘了一会粗气,忽然听到墙头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和尚居然要跳墙过来抓我们。 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抓起碎石头烂砖头劈头盖脸的打下去。墙头上的和尚被这天女散花的暗器打的惨叫不已,扑通扑通,全都掉回去了。 紧接着,墙内的和尚也开始用石头扔我们。大家隔了一堵墙,打得不亦乐乎。 道士拽了我一把:“走,快走。” 姚东抓着几块大石头说:“走什么啊?我打的正爽呢。有这一堵墙在,谁也看不到谁。里面的和尚站的又密,我恨不得一块石头开两个瓢。” 道士拽着他说:“开什么瓢啊,里面的人故意扔石头耍咱们呢。肯定有和尚从别的地方包抄过来了。” 我侧着耳朵听了听,黑暗中果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们几个人不敢怠慢,贴着墙根,摸着黑,悄悄地走了。 幸好道士心眼转得快,我们并没有被抓住,几分钟后,我听到收网的和尚们跳着脚大骂。 我们一路跑到南区。这里是我们的天下了,就算被抓到公安局,也有石警官作保。于是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坐在马路上,长叹一声:“这下可好,咱们和灵修寺的和尚结下仇了。” 我刚说到这里,身子向后一靠。发现后面有什么东西,凉冰冰的,我回头一看,是那一尊碎佛像,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嘀咕了一声:“这佛像怎么还在大马路上呢?没有清洁工把他弄走?” 我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姚东和道士谁也不理我。 我问他们:“你们说,这个佛像怎么处理比较好?” 结果他们还是不说话。我奇怪的拍了拍道士的肩膀:“你怎么回事?” 道士本来背对着我,正在看着空旷的街道。我拍了他的肩膀之后,他就慢慢地转过身来了。我看到他面色惨白,眼圈发黑,冲我咧嘴笑了笑。 我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逃走,这时候,有一只冰凉的手把我的脚腕抓住了。我低头一看,发现是姚东。 他和道士的恐怖模样不相上下。 我大叫了一声:“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这两人把脸抹了一把,我发现他们并不是姚东和道士,而是两只鬼。灵修寺里面的鬼。 这两个小鬼左右架着我,一路将我带到了断头巷里面。看样子,他们知道我的住址。 我看到金刚站在那里,一脸不快的看着我。而道士和姚东被他们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扔在地上。 我看着道士说:“你不是告诉我,这些小鬼不值一提吗?”土帅见亡。 道士苦笑了一声:“刚刚跑了几里路,气还没有喘匀,这些小鬼又是背后偷袭,我就是再有本事,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金刚看着我们说:“现在证据都有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三个人都奇怪的看着他:“有什么证据了?” 金刚指着道士说:“只有你解除功德箱了,那些钱肯定是被你偷走了。” 道士大叫了一声:“胡说,我看到功德箱的时候,里面就是空的。” 金刚冷笑着说:“我猜,你用查看功德箱的名义,把钱都偷走了。” 道士站起来说:“那你搜一下,看看从我身上能不能找出来。” 金刚根本不搜,他淡淡地说:“你当然是把钱藏起来了。” 道士气急反笑:“我有时间藏钱吗?我一路被和尚追到这里来,你们恐怕都在暗中看到了吧?我藏钱了吗?” 金刚说:“在路上的时候,你恐怕没有藏钱。但是你第一次看完功德箱之后,又上了个厕所,估计就是趁那个时候把钱藏起来了。” 道士瞪着眼睛说:“什么第一次第二次?我就看了一次功德箱。” 我们都提醒他:“是两次,第一次看完你的肚子又开始疼了。” 道士瞪了瞪眼:“没有啊。我只看了一次,上完厕所看的。那时候里面已经没钱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姚东说:“那第一次是谁?” 我感觉我们已经抓住关键了:“第一次是那个贼。他变成道士的样子,让我们不会起疑心,然后趁机把钱偷走了。” 金刚还是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们:“你们三个,不会是合起伙来演戏吧?” 道士的眼珠转了转:“是不是演戏,你们回想一下就行了。在过去的几天,是不是总有人去看那功德箱?” 周围的几个小鬼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互相指认,某人某夜看过功德箱,而那人马上矢口否认。 现在的局面可有点好玩了。 道士又说:“那么,如果某一天谁也没有去看功德箱,是不是钱就没有丢?” 几个小鬼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埋伏 今天晚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把钱给丢了,而且被和尚们当做了偷钱的贼,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我们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偷钱的了。 金刚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下一次就盯紧点。谁也不要离开自己的位置,这样的话,如果有人去功德箱附近,那就一定是贼了。大家一拥而上,把他抓了就行了。” 道士摇了摇头:“这样不行,你们这么干的话,那个贼肯定不会靠近功德箱的。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可以玩上十天半个月,然后再回来偷一把。你们呢?就必须一直盯着功德箱,太累了。” 金刚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而且万一有一点放松,就又把钱丢了。” 姚东笑着说:“你们怎么这么笨呢?天黑之后,把钱收起来不就行了?干嘛一定要放在功德箱?” 金刚苦笑着说:“你以为没有收起来过吗?方丈压在自己枕头下面,钱都照样丢了。而且脸上被涂了黑墨。真是丢人。” 道士叹了口气:“咱们得想办法抓住这家伙啊。” 金刚疑惑的问:“你打算怎么抓?” 道士想了一会说:“明天晚上,咱们再选一个人,借故去上厕所。然后这个人不能去查看功德箱。这样一来,凡是靠近功德箱的都是那个贼。咱们直接抓了他就行。” 金刚想了想就同意了。 然后我们化敌为友,他把我们放开了。 金刚走了,而我跟着道士去道观睡。 姚东笑着说:“郭老兄,断头巷里面的床那么宽敞,你干嘛来道观和我们挤呢?” 我苦笑了一声:“谁知道那个贼今天晚上会不会提着刀来找我?万一趁我睡觉的时候抹了我的脖子,那我找谁说理去?” 道士笑着说:“既然他前几天没有动你,今晚应该也不会伤害你,我看他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我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万一他在等一个有意义的日子,再砍了我的头呢?反正小心无大错。我是不会回去睡了。” 或许是因为在道观的缘故,这一晚上我睡得很踏实。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外面有人在敲道观的大门,我迷迷糊糊的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石警官。 我笑着说:“好久不见啊。来来来,咱们叙叙旧。” 石警官苦笑着说:“还续什么旧啊,有人把你们给高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啊?” 我们几个都奇怪的看着他:“什么意思?谁告我们了?” 石警官说:“灵修寺的和尚,说你们偷了寺庙的钱。” 然后他递给我们几张照片,我看到这应该是摄像头上面的截图。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灵修寺里面还装着摄像头呢。” 石警官说:“那帮和尚有钱得很,装两个摄像头不稀奇。现在他们已经报警了,全城通缉这三个人。我一眼就认出你们来了。所以赶过来问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偷寺庙里面的钱?” 我叹了口气:“石警官,咱们是老朋友了。你觉得这种缺德事我们会干吗?” 石警官郑重的点了点头:“会干。” 道士摆了摆手:“行了,我们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昨晚上我们是去抓贼了。只不过贼没有抓到,反而让和尚发现了。” 石警官看着那几张照片,奇怪的问:“贼在哪?” 道士说:“贼不是活人,摄像头拍不到。” 石警官皱着眉头说:“是鬼在偷钱?不应该啊,鬼偷活人的钱干什么?” 道士苦笑了一声:“我们也觉得纳闷啊。而且这个鬼很有意思,偷完了之后,要留一个纸条,上面写着郭二的生辰八字。” 石警官也笑了,他看着我说:“你得罪鬼了?” 我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出来。” 道士拍了拍石警官的肩膀:“这件事你不用着急,我们把那个贼找出来之后,会跟庙里的和尚解释清楚的。” 石警官点了点头,又和我们聊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我们几个人洗漱了一番,然后去吃饭。 在路边摊,我看到有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们,甚至偷偷地指指点点。 我对道士说:“咱们好像被认出来了。” 道士装没听到,一个劲的闷头吃完。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人出来了,你还吃什么?” 道士一边吞咽,一边说:“过一会就有麻烦了,赶快把饭吃完啊,不然多浪费。” 我点了点头,赞道:“有理。”然后埋着头,也努力地吃起来了。 等我刚刚吃完,就看到那几个人在打手机。然后远处出现了一个光头的身影。 我们三个人连掏钱的时间都没有了,冲着老板叫了一声:“记账。”然后就匆匆地走了。 这里是南区,我们一向在这一代活动,所以大街小巷很熟悉,在四通八达,迷宫一样的巷子里转了两圈之后,就把追兵给甩开了。土帅岁血。 我靠着墙,气喘吁吁地说:“咱们真的变成贼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啊。” 道士摆了摆手:“你别着急,等咱们捉拿到真凶之后,让那些和尚敲锣打鼓的给咱们送锦旗。” 我摆了摆手:“锦旗没什么用,把香火钱分一点就好了。” 我们几个正说到这里,我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向这里来了。 我心里面猛地一惊,然后把脊背贴在墙上,默默地等待着。 过了几秒钟,有一个人影从拐角处走过来了。我想也没想,就一拳打过去了,可是拳头打到一半,我才发现那人根本不是和尚,而是一个憨厚的乡下人。 我看着这个乡下人,忽然吃了一惊,疑惑的说:“你不是那个卖佛像的吗?” 乡下人点了点头:“是啊,你要买佛像?” 他把身上的担子放在地上,向我们展示他的佛像,我看到佛像门横七竖八的被他堆在两个筐里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挑来的。 我苦笑了一声:“我们不买佛像,上次的那一个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乡下人摇了摇头:“佛像摔坏了也能要嘛,用心粘一下就可以了。” 他虽然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不像是喜欢缠着人推销商品的人。他把担子扛在肩膀上,然后晃晃悠悠的向远处去了。 我们三个人在巷子里转悠到傍晚,确定那些和尚都走光了之后才敢露头。 找了个小饭馆,一头扎进去,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趁着夜色走到了灵修寺。 经过昨天的事之后,灵修寺的防守更加严密了,我们费了老大的劲才偷偷摸摸的走了进来。然后又向昨天一样,躲在黑暗中。 我看到功德箱附近有几个和尚,一动不动的看守着它。 我对道士说:“这样不行啊,有人看着,贼怎么会来?” 道士回头对金刚说:“有没有办法?赶快想一个。” 金刚想了一会,然后向黑暗中挥了挥手。我看到有几只小鬼走到和尚面前,然后朝他们脸上吹了一口气,那些和尚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姚东咋旁边说:“这下好了,如果那个贼看到这一幕,再蠢都知道我们是在打埋伏了。” 我无奈的说:“不然怎么办呢?只希望他好胜心强,故意挑战一下我们,所以冒险来一趟了。” 我们坐在黑暗中等了很久,功德箱都没有动静。 道士碰了碰我的胳膊:“哎,你去上个厕所。” 我瞪了瞪眼睛:“为什么是我?” 道士说:“因为那个贼和你有关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欠条 我只能站起身来,慢慢地向树林走去。我现在很像是昨天晚上的道士。 月亮只有一半,冷冷清清的照在我身上,我走的很谨慎,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不知道为什么。我进了这间寺庙之后,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说话办事,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贼。 我站在树林里面,装腔作势的上了个厕所。我尽量磨磨蹭蹭,让这件事进行的长一点。 因为按照计划,那个贼会假扮成我的模样,装作刚刚上完厕所的样子,然后去偷功德箱的钱,而埋伏在周围的人要一拥而上,把他给抓住。 可是我已经把裤子提上了,身后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这说明那只鬼并没有来。 我心里面有些不快,暗骂了一声:“估计过一会我还得假模假式的来上厕所。今晚上我得扮演尿频。” 我走回去的时候,看到道士和姚东一脸失望。显而易见,他们确实没有动窝。 我对他们两个说:“咱们的办法好像不行啊,人家根本不上当。” 道士使劲挠了挠头。有些发愁的说:“做贼的,一般比较谨慎,不过,这时候咱们和他比耐心,他如果忍耐不住了,就被咱们抓住了。” 我叹了口气:“得忍耐多久啊?” 道士笑着说:“大不了以后咱们每天在这里守着,反正你也没有什么正经事。” 我坐在地上,靠着后面冰冷的墙说:“你刚才已经说了,这个办法根本不管用。” 我刚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前面的树林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有脚步声走出来了。 我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纷纷低呼:“来了。” 果然有人来了。他像是害怕被人看到一样,特地走在阴影中,一步步的摸了过来。 开始的时候我有点紧张,后来紧张就变成了不解。因为这个贼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他知道我们在哪? 几秒钟后,贼走到了距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这一下我们全都愣住了。 因为我看到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他也在提着裤子系腰带。而且脸上全是错愕和慌张,这幅表情,学得实在太像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先指着我叫了一声:“你们搞什么?快抓他啊。” 道士和姚东以及众小鬼全都围上来了。 姚东看着我们两个说:“真假美猴王啊。这次有意思了。” 我指着那个贼说:“这家伙摆明了在假扮我啊,你们几个能不能机灵点?” 而那个贼忽然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咱们去月亮下面照一照,就能分清楚谁真谁假了。” 我顿时愣了一下。因为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而且这个好办法是贼提出来的。难道他不怕自己被拆穿? 因为贼提了一个好办法。所以我的嫌疑就更大了。再加上我刚才的一愣神,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吓呆了的误解。 于是姚东和道士对我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于是他们两个连拉带扯的想要把我揪到月光下。结果这么一拽,我身上哗啦一下,掉出来很多东西。 我低头一看,那全是零钱。一块的居多。五块十块的也有相当一部分,一百的就属于凤毛麟角了。 这些零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而这么多零钱,看起来太像是功德箱里面的钱了。 那个贼指着我说:“你们看,这就是他偷的钱。” 这下好了,人赃并获,我马上被围起来了,这个上绳子,另一个帖道符,连那个小鬼也挤过来凑热闹,这个要给我一拳,那个要踢我一脚,来发泄一下这些日子的郁闷。 我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喊:“你们连人和鬼也分不清楚吗?你们这些蠢货。” 但是道士今天真就蠢得要命,一定要对付我不可。 我一边挨着揍,一边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到那个贼飞快的爬到功德箱旁边,以极为熟练的方法把钱都拿出来了。然后向里面扔了一张纸片。 不用想也知道了,这纸片就是我的生辰八字了。 然后那贼抱着纸钱,一溜烟的跑了。 等他逃出庙门的时候,周围的殴打也停止了。 金刚问:“偷走了吗?” 旁边有个小鬼说:“都偷走了。” 金刚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冲我笑着说:“兄弟,委屈你了。” 我看着他们,揉着身上红肿的地方,很是不快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道士笑了一声:“我们想到一件事,就算我们埋伏在周围,也不一定能抓到这个贼。不如在钱里面夹带一点死货,故意让他偷走。然后我们靠着这个东西,找到他的位置。” “等我们弄清楚了他是谁,在哪里落脚之后,情况就完全变了,到时候敌在明,我在暗,我们想要怎么对付他就都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这么说,你们早就发现我是真的了?” 道士干笑了一声:“也不早,等他去偷功德箱的时候,我们才确定了。” 我笑了一声:“那也不算晚了。不过……既然你们都确认了,为什么还下那么重的手揍我?”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干笑一声,一哄而散。 我们出了灵修寺。 每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我们靠着灯笼的火光,指引找我们的道路,然后一步步的向前走去。我们在寻找那个贼的落脚点。 时间不长,我们来到了郊区,我看到前面是一大片果树地。而在果树地中,有一间小屋。 这小屋是用来看果树的,一般在果子成熟的时候才会有人睡在这里。 现在不是成熟的季节,但是里面亮着灯。这样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那个贼躲在里面。 我们几个人互相点了点头,然后无论是人是鬼,都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把果树地包围起来了。 然后我们同时缓缓地向前走,一步步的缩小着我们的包围圈。 我的脚踩在地上,干枯的落叶发出一声脆响,变得粉身碎骨。这样的声音在果树地里此起彼伏,我听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只能祈祷今晚的风声大一点,把我们的脚步声掩盖掉。也祈祷那个贼的耳朵不好使,根本听不到这些细微的声音。 从目前来看,一切顺利,那个家伙一直呆在屋子里面,没有出来。而我们已经把那间小屋团团围住了。土节向巴。 这小屋建造的很简陋,墙壁上满是缝隙,我们干脆把眼睛贴在缝隙上,向里面张望。 如果我是偷东西的贼,忽然发现四面八方的墙上有十几双眼睛在偷窥自己,说不定会当场疯掉。 不过这个贼就很幸运了,因为他正在忙着数钱,根本没有心思抬头看我们。 他背对着我,正在把那些钱分门别类。一百的放在一块,十块的放在一块,五块的放在一块。 姚东碰了碰我的胳膊,指了指墙上。 我看到在蜡烛的映照下,这家伙有一道明显的影子。 这也就是说,他是活人。 可是我刚才明明看到,他是没有影子的。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灵魂出窍。” 这样就容易解释了,为什么一只鬼要偷活人的钱,原来他还没有彻底死掉。 这人显然是把钱数清楚了,然后揣在怀里,又拿出纸笔来,在一块砖头上歪歪扭扭的写字。 我接着灯光能够看清楚,他在打欠条,日期是明天,看样子,他明天还要继续偷。 可是接下来我就有点生气了,因为他的落款写的我的名字,而且附上了我的生辰八字。 这位老兄老实不客气的打完欠条后,就心满意足的躺在了床上。而我看到他的脸之后,也就愣住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重名 我小声对道士说:“你认识他吗?” 道士歪着头看了一会说:“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似得。” 我又看了看姚东,姚东也点头说:“确实很面熟,应该在哪见过。” 我苦笑了一声:“这家伙就是白天在巷子里面,咱么见到的那个卖佛像的家伙。” 姚东咦了一声:“原来就是他?没想到这么个浓眉大眼的人,忽然当了贼?” 道士也点了点头:“想不到一个卖佛像的人。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居然这样肆无忌惮的亵渎神佛。” 我问道士:“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道士看了看金刚:“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直接进去抓人了?” 金刚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带着那一种小鬼走到屋子里面去了。 我明白金刚的心思,他并不像让我们过多的参与这件事。因为在他们的心里面,总觉得这是庙里面的事,是他们的家事,而我们几个,只是刚刚洗脱嫌疑的污点证人罢了。 金刚带着几只小鬼化作一缕青烟,从墙缝中慢慢地钻了进去。然后猛扑睡在床上的人。 结果这些小鬼还没有靠近那乡下人,他的床上就忽然爆发出来几道红光,以极快的速度刺中了前来偷袭的小鬼。 而那乡下人也在这一刻醒过来了。他随手抽出了藏在床下的桃木剑,大叫了一声:“是谁?” 我惊讶的看着他,心想:“这家伙怎么也有桃木剑,难道他是道门中的人不成?” 小鬼们一上来就着了道,心在被一把桃木剑逼得喘不过气来,眼看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时候。道士挺身而出,提着一把桃木剑冲进去了。 木剑轻盈,但是这两位舞起来却呜呜带风。我看到剑身相触,甚至能擦出火花来。好像他们两个拿在手里的不是桃木剑,而是什么神兵利器一样。 几分钟后,道士和乡下人已经拆了上百招。我看到乡下人面色疑惑,似乎对今晚上的事很不理解,可是他手下的桃木剑却像是狂风骤雨一般,源源不断的抵挡着李老道。 过了一会,李老道忽然大喝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了。” 那乡下人吓了一跳。呆呆的问:“什么意思?” 李老道没有回答他,而是飞起一脚,正好踹在乡下人的心口上。那乡下人向后倒飞出去,扑通一声,撞在砖墙上,差点把小屋撞塌掉。 而我和姚东就像是狗腿子一样,从后面窜出去。把乡下人死死地摁住了。 我们在屋子里面找了一条麻绳,把乡下人给捆起来了。而道士又拿出来一张道符,贴在乡下人的后背上,这下他可跑不掉了。 乡下人看着道士,问了一声:“你是道门中的人?” 道士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桃木剑,又看了看乡下人手中的剑:“你也是道门中的人?” 乡下人皱着眉头说:“道门中的人,勾结小鬼。来迫害自己的同门?” 道士笑着说:“同门?连庙里面的香火钱都偷,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的同门?” 金刚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我们说:“好了,现在偷香火的贼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交给我们带走就行了。” 道士摆了摆手:“等一下,我们还有一点事要问。” 金刚愣了一下。也就同意了。毕竟今天能抓住他们,我们实在出力太多了。 道士走到乡下人面前,问他:“你为什么每次偷完钱之后,都要在里面留一个字条?” 乡下人淡淡的说:“那些钱不是偷的,是借的。将来我有了钱,会再还给佛祖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我当然要留个字条了。” 道士笑着说:“有点意思,不过……你为什么要留郭陵的名字?” 乡下人瞪着眼睛,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道士:“你这话真是有意思。你借钱的时候,不写自己的名字?” 道士笑着说:“我当然要写自己的名字了,可是你老兄怎么写别人的名字呢?” 乡下人摇了摇头:“我写的是我自己的名字,我叫郭陵。”土亩杂弟。 我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你也叫郭陵?这么巧咱们俩同名啊。” 道士奇怪的说:“不对啊,就算名字一样,生辰八字不可能相同。你到底是谁?” 乡下人也疑惑的看着我们:“我是郭陵啊。” 道士坐在床上,我给你把把脉,一把脉就知道了。 乡下人被绳子绑着,根本伸不出手来,道士只好站在他身后,弯着腰把脉。他摸了好一会,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了。 我问道士:“怎么回事?” 道士看着乡下人说:“这个肉身,恐怕不是你自己的吧?” 乡下人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来:“老道士,你有本事啊,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他笑了笑:“我也不瞒你,这肉身是我偷来的。肉身的主人新死不久,我借尸还魂,钻到他的身体里面去了。” 道士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你的真面目露出来,让我看看。” 乡下人无奈的说:“你用道符制住我了,我出不来。” 道士想了想,把符咒揭下来了。我看到乡下人晃了晃身子,然后从额头上冒出来一缕青烟。 这一缕烟慢慢地幻化成一个人形。这就是乡下人的魂魄了。 我看他面目清秀,略带一点苍白,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和我差不了多少。全身上下透着灵气,和那肉身上的憨厚样子,可实在大不相同。 道士上下打量着这个魂魄,一言不发。 乡下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他:“你在看什么?” 道士说:“我在看你的生辰八字。” 乡下人咧了咧嘴:“那你看出来了吗?” 道士摇了摇头:“没有看出来。你这种情况还真是少见,你的八字哪去了?” 乡下人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 道士指了指乡下人的肉身:“你接着钻进去吧。” 他咧了咧嘴:“我也看出来了,你们不是坏人,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我也不是坏人。既然如此,就给我松了绑,怎么样?” 道士伸了伸手,把他的脑袋摁到了肉身里面。然后重新贴上了符咒,他淡淡地说:“等我弄清楚了你的来历,自然会把你给放了。” 我低声问道士:“我们两个的八字,有可能相同吗?” 道士摇了摇头:“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他绕着乡下人转了两圈,然后对他说:“你从哪来的?” 乡下人想了想说:“我从一面墙里面来的。我打碎了一块砖,然后逃了出来。” 道士摆了摆手:“什么意思?什么叫从一面墙里面来的?” 乡下人挠了挠头:“那好像是一面墙,或者说是一间牢房。” 道士问:“你是被人关进去的?” 乡下人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里面了。至于我是怎么进去的,我也不知道,一点都不记得了。也许我从一出生就在里面也说不定。” 道士百无聊赖的嗯了一声。看样子,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他连盘问的兴趣都没有了。 而乡下人继续说:“我看到那面墙上有很多名字,都是血红色的字。那些墙砖看起来很老了,但是牢固的很,我一个都敲不动。但是我坚持不懈,敲啊敲,敲到郭陵那一块的时候,砖碎了。然后我就从里面逃出来了。” 我惊讶的看着乡下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名字怎么会在墙上?” 乡下人一脸迷茫的看着我:“你的名字?这不是我的名字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特殊魂魄 我看着乡下人,气有点不打一处来:“你连记忆都丢了,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字?这是我的名,我叫郭陵。” 没想到乡下人居然痛快的承认了这个说法,他点了点头说:“看来是我弄错了,我一直以为我能砸开那块砖。是因为上面有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姚东忽然在旁边说:“郭老兄,你觉不觉得他描述的地方有点面熟?” 我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断头巷?” 姚东点了点头。 道士拽着乡下人后背上的绳子,把他提了起来:“走吧,跟我们来一趟。” 金刚几个小鬼大呼小叫:“你们要把他带到哪去?这是偷香火钱的贼。” 李老道笑了笑:“老兄,你算了吧。刚才的原委你没有听到吗?他自己也是弄错了,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偷了,那还不行吗?” 金刚几个人听了之后,也只能点了点头,默认了我们的做法。开始的时候,这几只小鬼还尾随着我们走,但是被道士劝了两句,他们也就纷纷回到寺庙里面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道士问乡下人:“你的道术,是逃出来之后学的吗?” 乡下人摇了摇头:“我没有学过,自然而然的就会了。也许我被关起来之前,是一个道士也说不定。” 李老道笑了笑:“那你出来之后。都干了点什么事?” 乡下人想了一会说:“我出来之后,就到了人世间。我从来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但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太强烈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也许也是一个人。于是我就开始观察周围的人,我学的很快,像是把已经学过的东西重新捡起来一样。” 他挠了挠头:“那时候我只是一只小鬼,我看到所有的鬼魂都有饭吃,有纸钱花。而他们那些饭和钱的来源,在于子孙的供奉。我想了想,就把自己的姓名八字写上。埋在了一座新坟的墓碑跟前,我打算用这种办法,把死人的钱转移到我身上来。” 我苦笑了一声:“坟头上那个红布包,果然是你埋的。那些钱没有到你身上,倒是全跑我这里来了,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 乡下人笑了笑,然后接着说:“后来我发现这个办法不太管用。于是干脆借尸还魂。当了活人之后。我发现比做死人还难,一天三顿,不吃就有点饿,于是我就开始偷。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就想到,要去庙里面借钱。” 我点了点头:“然后你把我的生辰八字留了借条。” 乡下人干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哪知道那些生辰八字不是我的。” 姚东在旁边问:“你不是还有一堆佛像卖吗?靠着这门手艺不能吃饭?” 姚东问了这句话之后。乡下人的眼睛就开始迷茫起来了。他挠了挠头:“佛像是我唯一的记忆了。不过这记忆很模糊。我总记得,我被关到那里面去,是因为佛像。” “所以我逃出来之后,就不停地做佛像,不瞒你说,我好像上辈子就是做佛像的工人一样。那些佛像做的简直精彩极了。但是总是没有搔到痒处。” 他抓耳挠腮的说:“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差一步就得到答案了,但是偏偏做不到,那种求之不得,绕着转圈的感觉,简直把我给逼疯了,我没有办法,只好不停地做佛像。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佛像是不是也可以卖了换钱?于是我就挑出去卖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再后来我发现,卖佛像挣的钱太少。还是找佛祖借钱比较轻松。” 我们几个人一边说着,已经走到断头巷了。 我们把乡下人带到巷子里面,都摁亮了手机,照着巷子上的两面高墙,问他:“这个地方面熟吗?” 乡下人看了两眼,忽然震惊的说:“没错,就是这个地方。只不过关着我的那几面墙,被放大了很多倍。字大了很多倍,墙砖也大了很多倍。” 我们三个人听了之后,都沉吟着说:“难道……你也是从断头巷来的不成?” 乡下人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断头巷是什么东西。 我对道士说:“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对咱们恐怕大有好处。” 道士点了点头:“没错。我想到一个地方,应该能查到他的来历。” 我奇怪的问:“是哪?” 道士说:“城隍庙,找城隍老爷查一下生死簿。” 我有些不自信的说:“这种忙,城隍会帮我们吗?他早就说过,断头巷的事,他不会插手。” 道士笑着说:“你干嘛要告诉他这是有关断头巷的事呢?就说这里有一个小鬼来历不明,让他查一下前因后果就可以了。” 我们几个人都竖起大拇指来:“城隍老爷你都敢骗,真是厉害。” 姚东拍了拍乡下人的肩膀:“老兄,咱们走吧,过一会你就知道你是谁了。” 乡下人满脸喜色:“是吗?” 好像他已经和我们做了朋友,而不再是被绑着的俘虏一样。 十几分钟后,我们走到了城隍庙门口。道士拿出几张纸钱来,在城隍庙烧了,然后大声说:“断头巷的郭陵来了,来和城隍老爷叙叙旧。” 说了这话之后,我们就在冷清的城隍庙里面东张西望。 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笑嘻嘻的一声:“郭兄弟来了?” 我回头一看,是黑白无常,他们两个又抓着不知道从哪来的冤鬼,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而大殿中的塑像也已经活了。城隍和师爷坐在椅子上,冲我们笑着说:“几位,请坐。” 我们坐下之后,城隍老爷说:“咱们有言在先,断头巷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我摆了摆手,对城隍老爷说:“你放心,这一次不是断头巷的事。”然后我把李老道教我的话说了一遍。 城隍很痛快的摆了摆手,吩咐师爷说:“查一下这小子的来历。” 师爷点了点头,捧过来一张白纸,对乡下人说:“咬破你的指尖,在黄纸上点一滴血。先让我看看你的生辰八字,然后再翻查生死簿。” 乡下人已经从肉身里面魂魄出窍了,他咬破手指,把血滴在了上面。 我看到那滴血光滑的很,在黄纸上来回滚动,就像是雨天荷叶上的水珠一样。 师爷端着那一滴血,小心翼翼的点在了一只罗盘里面。我看到罗盘上面的指针不住的晃动,最后慢慢地静止不动了。 道士问师爷:“他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师爷拿出一张纸来,小心翼翼的把罗盘上的血迹擦掉了,然后说:“他不是世间人。” 我们都奇怪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师爷指着乡下人说:“他没有生辰八字。” 我们都奇怪的看着乡下人:“这不可能吧。” 而最震惊的莫过于乡下人自己了:“我为什么没有生辰八字,不应该人人都有吗?” 师爷想了一会说:“或许是因为,你的魂魄和我们不一样,你根本就不是世间人。又或者,有人把你的生辰八字抹去了,让你变成了一个特殊的魂魄。”土亩刚巴。 乡下人有些担忧的看着师爷:“这种特殊的魂魄,会怎么样?” 师爷笑了笑:“我也说不上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你会无生无死,魂魄永远不会消散,也永远不能投胎转世,你会以孤魂野鬼的形式,永远在人世间游荡。” 乡下人听了这话,两眼一翻,就晕倒在地上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寻人启事 我们帮着乡下人问师爷:“你觉得他这种情况,是先天的并非世间人,还是后天的被人抹去了生辰八字呢?” 师爷想了想,没有作出回答,而是看了看坐在桌子后面的城隍。 城隍老爷看了看乡下人,淡淡的说:“应该是后天被人抹去的。” 我奇怪的问:“谁有这么大的本领。可以抹去人的生辰八字?” 城隍老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然后嘿嘿笑了两声:“那样的大人物,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 看样子,城隍老爷是不打算告诉我们什么了,我们坐了一会之后,也就只好起身告辞了。 在走到城隍庙门口的时候,黑无常忽然走过来,在我身后说:“也许,你在活人中间打听打听,也许能够得到他的身份。” 我点了点头:“多谢了。” 黑无常自然是一片好心,但是我心里明白。乡下人的魂魄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年,曾经认识他的人,很有可能已经死绝了。 道士随手把乡下人身上的道符撕下来了,然后把他的绳子解开了。土亩呆圾。 这个动作意味着,我们不再当他是敌人了。而是和我们一样的可怜人。 道士问乡下人:“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乡下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叹了口气,像是很发愁一样:“无所谓生。无所谓死,不知道姓名八字。哎,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 姚东在旁边笑着说:“你现在间接地等于是长生不老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乡下人笑着说:“要不然咱们俩换换?” 姚东笑着摇了摇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然,你跟着我住在断头巷吧。住在里面,也好回忆一下往事。” 乡下人反正也没有地方去,痛快的答应我了。 我们回到断头巷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不过这没什么,我们早就黑白颠倒,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倒头就睡。 断头巷有两张床,正好可以睡下两个人。 结果我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屋子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乡下人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掏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高,然后朝着他的脸上照了照。这样一照不要紧,我顿时吓了一跳:“这家户面如白纸。已经死了。” 我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拍了拍他的脸:“你怎么样啊?” 他的脸冷冰冰的,已经僵硬了。 我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看到乡下人睁开眼睛了。然后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他奇怪的看着我:“你在干嘛?” 我惊奇的看着他:“你没事了?” 乡下人挠了挠头发:“我是借尸还魂,平时看起来像是活人一样,但是睡着了之后,就是一具尸体。更何况。这尸首还在不断地腐烂,过十几天之后,我就要丢掉它,找一具新的肉身了。” 我听了这话之后,忽然有点后悔把这家伙请回来了。虽然他现在说话正常得很,不过想想一具尸体睡在我的床上。我心里面总觉得有点异样。 乡下人看着我说:“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天亮了,咱们去吃早饭吧。” 既然人家已经来了,那就让他呆在这里吧。 我们两个走到路边摊的时候,看到姚东和道士已经开始吃饭了。他们两个狼吞虎咽的,像是在打仗一样。 我坐在凳子上,不解的看着他们两个:“你们在比赛看谁先把胃弄坏吗?” 姚东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的说:“我们在比赛看谁能留个全尸。” 我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 但是很快我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我看到有一群人,正在向路边摊走过来。这群人,正是在这几天对着我们穷追不舍的和尚们。 灵修寺的和尚。 我看到那些和尚,第一反应就是逃走。不过我想了想,又坐下来了。我笑嘻嘻的说:“咱们现在还用得着逃走吗?直接让正主出去认罪不就行了吗?” 乡下人虽然失忆了,但是脑子并没有问题。他很快就明白我要干什么了。他瞪了瞪眼:“你让我跟和尚们自首?” 我点了点头:“是啊。” 乡下人使劲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我笑着说:“反正你也不是活人,再说了,你这肉身也该换了,下一次换个英俊点的,多好?” 然后我小声的把我的计划说了一遍。乡下人听得将信将疑,过了一会,点了点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向那群和尚走去了。 而我们三个人则跟在他身后。在走向和尚的时候,我随手拨打了报警电话。这是在南区,我们的天下,这帮和尚这么无法无天,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乡下人走到和尚们面前,大声说:“冤有头,债有主。那些钱是我偷的。你们不要为难别人了。” 和尚们愣了一下,然后呐喊一声,把乡下人围起来了。刀枪棍棒,拳脚向下。向爱人抱着脑袋躺到了地上。而我们几个人看的直咧嘴。这要是我们挨一顿揍,不一定能活下来。 乡下人的肉身躺在地上挨打,他的魂魄早就逃了出来,站在我们面前,有些难受的说:“快帮我想个办法,白天的阳气太重,我有点受不了。” 道士笑了笑,摸出一张道符来:“得罪了。” 道符在乡下人的额头上碰了一下,然后他的魂魄就被收进去了。而我们几个人,则坐在旁边看好戏。 那帮和尚终于发泄完了,个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估计回去念经也能静下心来了。 这时候他们终于想起来,我们现在是将法律的,这偷东西的贼应该交给派出所。 可是还没有等他们报警,石警官就带着大队人马来了。那些警察训练有素,把所有的和尚都围起来了。 然后有两人开始检查地上的乡下人,向石警官报告:“人已经被打死了。” 这一下,和尚们的脸都白了。 中国有句话叫法不责众,当一群人打死一个小偷的时候,往往有点难办。但是这个理论,恐怕不适用于和尚。毕竟和尚聚众打死人,怎么也说不过去,太影响寺庙的声誉。 这件事过去之后,当日参与打人的和尚全都被灵隐寺开除出去了。壮士断腕,而这些僧人就是手腕上的毒疮。 当然,这些僧人心里面都很不服气,因为当日会下重手,完全是大师傅们的授意。于是为了报复,他们开始疯狂揭露灵隐寺的内幕。各种骄奢淫逸,不守清规,乌烟瘴气的事情,全都被揭发出来了。 这些和尚甚至担心事情闹得不够大,整天举着几张牌子在街上游行,一边游行,一边滚动播报大师傅们的恶行。 自此以后,灵修寺的声誉一落千丈,到后来,干脆完全变成了一个旅游景点。至于庙里的小鬼们,也很快就呆不下去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日这些僧人被抓到公安局里面。法医检验了一番,说从尸体上看,无一致命伤,而且死者的尸体腐烂的有点严重,估计从半月前就死了。至于刚才为什么能在街上活蹦乱跳的说话,那就无法解释了。 法医无法解释,石警官只好来问我们三个。而道士趁机掏出来那张符咒,对石警官说:“这里面关着一只鬼。对我们很重要。过一会我让这只鬼现行,而你呢,找一个最好的画师来,把他的肖像画画下来。然后我们做成寻人启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 身份 石警官挠了挠头:“你们的意思,是画鬼啊?” 我们点头说:“是啊,如果是人的话,直接拍照片不就行了吗?用不着画。” 石警官想了想说:“这得找一个胆子大点的画家。不过……在公安局里面画鬼,事情传出去,影响恐怕不太好啊。” 我们都看着石警官。有些不满地说:“老兄,你来跟我们打官腔了?当上所长,就忘了我们这一帮穷哥们了?” 石警官摆了摆手:“哪能呢?这你们可冤枉我了。” 他想了一会说:“这样吧,我安排一个人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乐意来的。” 我们几个都答应了,然后坐在派出所等。 一直等到天都黑了,石警官终于拉来了一个人。我看见这人戴着眼镜,一副沉稳有余,激情不足的样子。是在大街上经常能见到的那种人,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体面。面子还在,里子已经撑不住了。 石警官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这位是画家,很有名的。” 我摆了摆手:“你可别糊弄我们,有名的画家你会往这里边带吗?” 那画家倒也挺随和,冲我们笑着说:“我知道今天要画什么,实不相瞒,以前我见过鬼。我不怕这个。而且我绝对不外传,鬼神的事,我不敢乱说。” 我们都点了点头:“那就最好不过了。” 石警官给我们找了一间小屋子,然后把画家请进去了。 画家问石警官:“你们要黑白的,还是彩色的?” 道士说:“越逼真越好。” 画家答应了一声:“你们放心,我保证画的像照片一样。” 道士拿出那张符咒来,捏在手里面,然后低声念叨了一些什么。符咒轰然一声,燃烧起来了。几秒钟后,变成了一团纸灰。而半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这人淡淡的问:“那些和尚赶跑了?” 我们都点头说:“赶跑了。你站在那里别动,我们请来了画家,帮你花肖像。” 他奇怪的看着我们:“画肖像干什么?” 我们笑着说:“帮你制作一个寻人启事,然后好确定你的身份啊。” 他笑了笑:“也难为你们想得出来,希望别吓着人家画画的。” 我拍了拍画家的肩膀:“老兄,你倒是画啊。” 画家衣服目瞪口呆的样子,像是吓傻了一样。而姚东在旁边笑嘻嘻的说:“还号称自己见过鬼呢。还不是吓到了?胆子跟郭二差不多。” 我呸了一声:“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的胆子比他可大多了。至少见了鬼不会这样。” 姚东笑嘻嘻的说:“你算了吧。当初因为一本漫画,被李老道诱捕到办公大楼的事我都听说了。” 我一听这话,只能苦笑了。 李老道对画家说:“你不用害怕,这位鬼老兄不害人。更何况,有我们呢。” 然而,画家慢慢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看着那个乡下人,有些激动地说:“道长……你……你死了?” 乡下人吃了一惊,紧接着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来:“你认识我?” 画家点了点头:“我认识啊,你去过我家。哎?另外那位道长呢?” 乡下人的身子开始不住的发抖,我看到有阴气从他身上冒出来,我冷的打哆嗦。连忙对他说:“老兄,你可别乱激动啊,万一变成厉鬼了,那可就救不回来了。” 我这么说了之后,乡下人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了。他问画家:“我……我是谁?你还记得吗?” 画家也愣了一下:“你忘了?” 乡下人苦笑了一声:“什么都忘了。” 画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得打个电话,问问我媳妇,她还记得呢。” 画家一边拨电话,一边对乡下人说:“当初我们夫妻两个,始终要不出孩子来,幸好有你们两位大师指点了我一下,让我改了改门口的风水,这样才生下孩子来了。” 他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个事也已经十年了,我那孩子今年也九岁了,养了孩子,负担太重,搬到城里来,四处打工,累死累活的……” 画家开始感慨自己的生活,而我们都听得心不在焉的。乡下人就直接催他:“快问问你老婆,我是谁。” 画家点了点头,连忙拨号。 几分钟后,电话通了。他在那边问了两句,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他看着乡下人说:“我老婆提醒了我一句,我也想起来了。” 乡下人几乎凑到了他面前:“我是谁?” 画家说:“你叫柴天。柴禾的柴,天地的天。” 柴天点了点头:“原来我叫这个,这个名字还真是有点陌生啊。” 我干笑了一声:“老兄,我的名字你还是还给我吧。” 柴天笑了笑,继续问:“那和我一块的道长呢?” 画家想了想说:“那个道长年纪要大一些,我们叫他崔师傅。” 柴天点了点头,又问:“那位道长去哪了?” 画家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不过,当时你们对佛像很感兴趣。你们要办的事,肯定和佛像有什么关系。” 柴天嗯了一声:“果然和佛像有关系。我早就猜到这一点了。只不过,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可真是想不通了。” 柴天虽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甚至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朋友。但是我们都没有满足,因为只有两个名字,实在有点不够,我们至少应该把那个崔师傅找出来。 于是画家依然为柴天画了一幅肖像,然后印了不知道多少份,由着我们到处分发。 那天晚上,我们每人背着一摞寻人启事从警察局出来了。回到断头巷之后,我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至于柴天……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第二天一早,有人叫我:“老兄,走吧,咱们该去吃早饭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床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我惊讶的看着他:“你是谁?” 那年轻人笑着说:“我是柴天啊。” 我反应了十秒钟才明白过来了,然后奇怪的说:“你又换身体了?”土边尽亡。 柴天点了点头:“是啊。上一具肉身不是被和尚打坏了吗?所以我这次又偷了一个,怎么样?这一次的是不是英俊多了?” 我点了点头:“确实英俊多了,不过你小心被人家亲友给撞见。” 柴天摆了摆手:“不会,不会。你放心吧,我从外地偷来的。” 我们两个走到路边摊,看见李老道和姚东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们两个看到柴天之后也是一错愕,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了。 姚东笑嘻嘻的说:“这肉身……新偷来的?” 柴天点头说:“是啊。” 姚东一脸羡慕的说:“你这个好啊,想变成谁就变成谁。” 柴天苦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的?过十天半个月就得换。而且偷尸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会遭天谴的。我每次偷完了,都得给人家烧好几包纸钱赎罪。” 姚东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他笑嘻嘻的说:“那你有没有试过,偷女人的身体?” 柴天错愕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偷女人的身体?” 李老道在姚东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你收敛下心性吧,说不定哪天一激动,尸毒发作了。” 姚东指着李老道,笑嘻嘻的说:“你们看见没有?一说这个话题,李老道就怕了,担心坏了修行。” 李老道不屑的看了姚东一眼,像是懒得争辩一样。 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然后是鞭炮声,锣鼓声,像是有谁家在娶新娘子一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婚礼 吃早饭本来就很无聊,街上忽然有点热闹,我们都扭头去看。 我看见高头大马,以及红轿子,真的像是在办喜事一样。 我忍不住说:“真是奇了,这年头办喜事。还有这么喜欢复古风的?” 姚东笑着说:“好像不止复古风,还有点混搭呢。我没听说过,谁家办喜事要请这么多和尚的,这是办喜事呢,还是做水陆道场呢?” 我仔细看了一下,可不是吗?在迎亲的队伍里面,有三十几个和尚,他们有的捻着佛珠念经,有的拿着木鱼在敲,每个人脸上都是得道高僧的样子,可是办的事实在是不伦不类。 姚东拍了拍道士的肩膀:“你看看人家。” 道士有些不快的说:“我看他干嘛?你这是什么意思?” 姚东笑嘻嘻的说:“你看人家,又是见新娘子,又是见新郎官的。一点都不怕动了凡心。看样子,修为比你坚定啊。” 道士不屑的说:“他们已经在凡尘里了,还怕动凡心吗?” 姚东笑着说:“这么看,你确实修为不坚定了?” 道士摆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把他赶开了:“跟你讨论这个才有碍修行呢。” 转眼间,新郎官骑着马就走到我们面前来了,我看到新郎官之后,顿时就惊呆了。 新郎官身上穿着一件袈裟,头上留着光头,脖子里面挂着念珠。这几样东西加在一块,不言自明:“新郎官是一个和尚。” 我生怕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我发现没错,那新郎官的胸口上挂着一朵红花,上面写着新浪两个字呢。 姚东笑着说:“乖乖。真是开眼界啊。” 道士也叹了口气,很痛心地说:“我真想活个千万年,瞧尽人间。” 我们三个人对着迎亲的队伍评头论足,而柴天却看的眼睛都直了。直到队伍走远了之后,他才慢慢的转过身来,对我们说:“不是佛,是菩萨。”土边状号。 我们奇怪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柴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只是看到迎亲的队伍。忽然想起来,那把钥匙不是佛像,是菩萨像。” 我奇怪的问:“哪把钥匙?” 柴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打开我记忆的钥匙。” 我们几个人听得都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谁也没有追究,继续埋头吃饭。结果早饭刚刚吃完,那阵锣鼓声又回来了。 我笑着说:“这是娶亲呢还是游街呢?怎么走了一遍又一遍?” 姚东笑着说:“刚才轿子里面是空着的,这一趟显然是去接新娘子的。”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这倒也对。” 时间不长,队伍又走到我们身边来了。我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们。因为我们心中有十二分好奇,想要看看轿子里面的是谁。是哪家的姑娘心这么大,会嫁给一个和尚,而且这么光明正大的。 几秒钟后。那轿子被抬过来了。我看到里面坐着的是一尊菩萨像。 白衣观音,手持净瓶,庄严得很,也肃穆的很。 我坐在椅子上,忽然有一种感觉,我不敢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了。我看着那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终于缓过神来,对姚东说:“我没看错吧?” 姚东摇了摇头,也有些愣愣的说:“你没有看错,和尚娶了菩萨,这他娘的……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 柴天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我想起来了。” 我们好奇的问:“你想起什么来了?” 柴天用两只手掌使劲捂着太阳穴:“我想起来,我们出事,和娶菩萨有关系。”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等一下。我们出事?崔师傅出事了。没错,他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们几个人都不敢打扰他,等着他慢慢地回忆。过了好一会,柴天才苦笑着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道士犹豫了一会,问他:“崔师傅不在人世了,意思是,他死了吗?” 柴天看了看自己的肉身:“应该死了吧,我不是也已经死了吗?” 道士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他的魂魄怎么样了?是生是死?” 柴天想了想说:“我不记得了,我只能朦朦胧胧的想起来,我曾经见过和尚娶菩萨。然后我们去查这件事。到后来,我们都出事了。我被关起来了。至于崔师傅到哪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道士用手指敲击着桌子,他在思考。过了几秒钟,他分析说:“和尚娶菩萨,导致了柴天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而这个陌生的环境,和断头巷有关系。这条线索没错吧?” 我们都点了点头:“没有错。” 道士又想了一会说:“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沿着这一条线查下去?正好这里有和尚在娶菩萨。” 姚东指了指柴天:“你也想弄成这样?变成一个魂魄,不知道前世今生,失去了生辰八字,每天惨兮兮的在世上活着。” 道士笑了笑:“咱们不一定也会这么惨吧。” 姚东笑着说:“你没有听说过那个故事吗?勇士去找宝藏,按照前人的脚印走。结果全都掉到同一个陷阱里面去了。” 我对姚东说:“这么说,你是不同意咱们查娶菩萨的事了?” 姚东嘿嘿的笑了一声:“我为什么不同意?万一查清楚了,我的尸毒能够解掉呢?那我不就赚了吗?” 到这时候,我们几个终于达成了一致,打算重新调查一下这件事。 我们先不忙去见和尚与菩萨,现在大街上问问,他们的来历。 时间不长,我们就从摆摊的小贩口中得到了十来个版本,把太荒诞的去掉,剩下一个比较可靠和可信的。 这个说法流传的很广。说娶菩萨的和尚是灵修寺的。自从上一次,灵修寺的高僧手持棍棒,当街打死人之后,算是闹了一个大丑闻。从此以后,寺里面的香火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到最后,他们决定出奇制胜。于是从寺庙里面选出来一个最虔诚,最喜欢佛法的人,让他来娶菩萨。 小贩讲到这里的时候,姚东把他打断了:“你开什么玩笑?灵修寺里面有虔诚的和尚?” 那小贩就笑嘻嘻的说:“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灵修寺那么多人,也许就有一两个不开窍的,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呢?” 我们都笑着说:“这倒也是。”然后就催促小贩继续讲。 灵修寺只要成功地娶到了菩萨,那么这和尚就变成了菩萨的丈夫。到时候,香客们不敬重也不行了,到时候,寺庙里面的香火肯定会越来越昌隆。 我们都奇怪的问小贩:“就因为这个?” 小贩说:“是啊,不然还因为什么?你以为那帮和尚真是为了念经?” 我们几个都失望地说:“看样子,他们娶菩萨,是出于巧合啊。” 道士挠了挠头:“这种巧合,是不是太诡异了?这么邪门的事,没有一定道理的话,谁敢做?普通人肯定是不敢了。庙里面的和尚更不敢,别管信不信,他们整天烧香拜佛,日子久了,也得敬畏三分。” 我问道士:“那你说咱们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说:“听小贩的一面之词,咱们恐怕是得不到真相了。要我说,咱们就偷偷地潜入到灵修寺去,然后打听一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我问道士:“今晚?” 道士点了点头:“当然是今晚。” 姚东指着道士说:“你们看看啊,他小眼晶晶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分明是要偷听人家圆房。”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养菩萨 晚上很快就到了,我们四个人特地换了深颜色的衣服,好让自己不那么容易暴露目标。 在去灵修寺的路上,姚东问道士:“你激动吗?” 道士奇怪的问:“我激动什么?” 姚东笑嘻嘻的说:“要去听墙根了,不激动吗?” 道士呸了一声:“你这两天不对劲啊,怎么总说这些不找边际的话?来来来。我给你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尸毒蔓延了。” 姚东把手伸出去,笑着说:“你可别告诉我,我有喜了。这个笑话讲了一万年,一点都不好笑了。” 道士皱着眉头摸了好一会,然后慢慢地把手放开了。 姚东说:“是好是坏,你至少说句话啊。” 道士使劲的叹了口气:“你的尸毒确实蔓延了。” 姚东笑着说:“你装的还挺像,你这个……”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袖子拉起来了,然后顿时就愣住了。我看到姚东手腕上的黑线已经蔓延得过了手肘,接近肩膀。 道士指了指姚东的肩膀:“一旦过了这里,速度可就快了,简直是一泻千里,到时候,你会变成僵尸。” 姚东咧了咧嘴:“那我……那我现在截肢行不行啊?” 道士苦笑着摇了摇头:“和截肢没有关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好收拾了。”土边叼划。 我问他们两个:“你们是不是停药了?” 姚东快要哭出来了:“没有啊。一直按时喝药。” 道士说:“那种药只能暂时抑制尸毒,根本不能解毒。尸毒还是会一点一点的蔓延上来的。” 他想了一会说:“看样子,只能加大药量了。不过,那也撑不了几天,你最好做作准备。” 姚东着急地问:“你让我做什么准备?” 道士双手平伸,做了个电视剧上面常见的僵尸跳。 姚东使劲的叹了口气:“我还有多长时间啊?到时候我干脆自杀算了,免得再害人。” 道士笑着说:“你有这个觉悟倒是不错。你放心,怎么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也许咱们在这几个月之内就找到断头巷的秘密了呢?” 姚东摇了摇头:“我倒觉得,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柴天忽然说:“咱们好像到了。” 我抬头,发现真的到灵修寺了。灵修寺依然向一千一样。规模庞大,但是我们都知道,里面已经有些冷清了。 姚东伸出手来,使劲的揉了揉脸:“反正这样了,破罐破摔吧,咱们继续翻墙吧。” 我们绕着灵修寺走了一圈,找了一处矮点的墙。然后小心翼翼的翻过去了。 寺庙里面静悄悄的,估计和尚们都去睡觉了。而我们在这里摸着黑走。 姚东问道士:“咱们要上哪去啊?” 道士小声的说:“我哪知道?四处走走看吧,今晚既然是洞房花烛夜,应该会有一点不同的。” 我们走了一会,忽然看到了金刚像。我低声说:“不知道金刚那几个家伙还在不在。” 道士摇了摇头:“早就走了,自从庙里面的香火不行了,他们就离开了。”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这些人啊。自称什么尊重佛祖,还要替佛祖要债。结果现在纷纷跑了。” 我们在庙里面大致转了一圈,终于在一间大殿里面发现了人影。 我们几个人半蹲着身子,悄悄地摸了过去。 我们藏在们口面,向大殿中张望。 我看到里面有长明灯,灯光映照着巨大的佛像。而在供台前面。有稍小的菩萨像,和与菩萨并肩坐着的和尚。 柴天忽然小声说:“这一幕真是熟悉啊。我觉得,当年我也肯定像这样一样,趴在外面偷看别人娶菩萨。” 我们笑了笑,谁也没有说话。因为我们不想惊动寺庙里面的人。 那和尚装腔作势的念了一会经,然后就咬破了手指,把指尖血滴在了菩萨的嘴唇上。 我看到菩萨像里面黑气涌动,出现了一只女鬼。这女鬼咬住了和尚的手指,使劲的吮吸着鲜血。 那和尚显然觉得有点疼痛,但是他强忍着,一直念经不绝。 不得不说,他现在的样子,确实有点像是得道高僧了。 过了一会,女鬼像是喝饱了一样,懒洋洋的放开了和尚的手指。而和尚的身子晃了晃,歪倒在旁边了。 我看到他的脸上在一瞬间出现了皱纹,而眉毛也有一半变成了白色。一个中年僧人,居然迅速的变成了老年僧人。 可是那和尚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他小声的道了谢,然后又开始低声的念经。 我问道士:“咱们要不要进去,问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道士犹豫了一下,正要询问。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们几个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了黑暗中。然而这脚步声却不是向我们来的,反而拐到了一个小院里面。紧接着,我听到小院中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我们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离开了大殿,转而向小院走去了。 我们在院门口向里面张望。 我看到院子里面点着一支蜡烛,有两个和尚正在锯木头,他们干的有模有样,很显然是在做一副棺材。 我挠了挠头,心想:“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庙里面自己做棺材的。只不过,不知道这棺材是做给谁的。” 其中一个胖大的和尚说:“你说咱们师兄是不是傻啊?那种成佛的鬼话也信。” 瘦小的嘿嘿笑了一声:“他傻就让他傻去呗。反正咱们庙里面的香火旺盛了之后,咱们就有好处了。” 胖大的和尚点了点头:“那是,那是。”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说:“可是……万一这玩意真的能成佛呢?那咱们是不是就亏了?” 瘦小的和尚连忙说:“师弟,你可别这么想,你这样想,就入了魔道了。怎么?你真的想像咱们师兄一样,整天打坐念经?无聊死了。” 胖大的和尚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师兄啊,幸好你提醒的及时。” 我心想:“这都是一帮什么玩意?怎么念经倒变成魔道了?” 过了一会,那胖大的和尚又说:“你觉得咱们师兄什么时候死?” 瘦小的和尚说:“熬不了几天了。我听说,断则七天,长则一个月,就没命了。” 胖大的和尚点了点头:“到时候,咱们寺院的香火就要旺盛起来了。” 瘦小的和尚说:“那是,那是。谁不喜欢神迹呢。” 他们两个刚刚说到这里,道士就摆了摆手,带着我们走进去了。 那两个和尚吓了一跳,把手里面的锯条拿出来,当做武器对着我们。 道士笑嘻嘻的说:“几位,别来无恙啊。” 那胖大的和尚像是吓了一跳一样,对瘦小的和尚说:“师兄,这不是前两天的贼吗?在咱们寺院里面挑衅了好几次。” 道士有些不高兴的说:“谁是贼?你有证据吗?” 瘦小的和尚说:“反正就是你们干的,害得我们寺院败坏了名声。” 然后他挥舞着那把锯子,当做大刀一样砍过来了。 锯子不够锋利,但是在身上割一下,那锯齿翻起来的肉足够让人疼上三五天的。 道士手脚很利落,用一副会家子的招式把他们给制住了。 瘦小的和尚想要叫人。道士在他的下巴上捏了一下,他就脱臼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胖大的和尚直接吓傻了,主动捂上了嘴。 道士笑嘻嘻的说:“和尚,我们今天来,不杀人,不放火,只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怎么样?愿不愿意回答?” 胖大的和尚使劲点头,唯恐我们看不到一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审问 道士坐在他们的棺材架子上,问他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胖和尚乖乖的说:“在给师兄做棺材。” 道士皱了皱眉头:“哪个师兄?和菩萨成亲的那个?” 胖和尚点了点头。 道士皱着眉头说:“我怎么记得,和尚死了是火化?你们在这里做棺材,不是有点多余吗?” 胖和尚说:“我们师父吩咐了。师兄既然成了亲,就算是世俗人了,不是出家人了。所以死了以后,要装在棺材里面。师父又说,但是他娶得是菩萨,所以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世俗人,所以在棺材里面躺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还要再取出来。” 道士点了点头,感兴趣的问:“然后呢?” 胖和尚挠了挠头:“取出来之后,他就是佛了。肉身不腐,可以享受香火,而且时不时还会显灵,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我们的庙都会兴旺起来了。” 道士笑着说:“你们这个办法……谁教你们的?” 胖和尚挠了挠秃头:“我也不知道师父从哪听说的。但是我们都知道,这个办法管用的很。不过毕竟伤了人命,有点伤天害理,所以大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用的。” 我们几个人笑起来了:“这么说。你们现在算是万不得已了?庙里面的香火钱少了一点,就要害一个人?” 胖和尚干笑了两声:“我只是个普通的弟子,这种大事,还轮不到我做主。” 道士点了点头,对胖和尚说:“你做的这个棺材,结实吗?” 胖和尚愣了一下,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一样,然后点了点头说:“结实倒是挺结实,不过还没有磨平,盖上之后会漏气。” 道士嗯了一声:“漏气好啊。免得开洞了。” 他指着瘦和尚说:“来,把他扔进棺材里面去。” 瘦和尚已经被我们五花大绑了,再加上下巴脱臼,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我们把他放进去之后,就把棺材盖上了,也没有钉钉子。反正他也逃不出来。 胖和尚小心翼翼的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带我们去找你师父,看看他清楚不清楚给和尚娶亲的事。” 胖和尚不想去,但是又不敢不去。在他的眼里,我们估计是一帮土匪了吧。 我们这伙人押着胖和尚走到了方丈的禅房跟前。胖和尚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疲惫的声音:“谁啊,已经睡下了,明天再来吧。” 胖和尚说:“师父,是关于娶菩萨的。很着急的事。” 禅房里面的灯亮了,然后响起来一阵穿衣服的声音,估计是方丈下床了。 他打开房门一抬头,忽然看到了我们几个,顿时吓了一跳,看着我们说:“你们是谁?” 道士笑嘻嘻的说:“咱们前两天还见过面。这么快就忘了我是谁了?” 然后他用力的推了一把,把方丈推到了禅房里面。我和姚东走进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方丈指着胖和尚说:“好啊你,居然伙同外人,迫害本寺方丈。我要把你逐出去。”土妖扑血。 胖和尚快要哭了:“师父,是他们逼我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看方丈的样子,也懒得和胖和尚争辩了。他现在不会把胖和尚怎么样。但是这件事过去了,秋后算账是跑不了的。 方丈对道士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求财?” 道士摇了摇头。 方丈又问:“是为了求名?” 道士笑着说:“夜闯灵修寺,恐怕只能求到恶名吧?我对这个还没有兴趣。” 方丈奇怪的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看见方丈一问一答,气定神闲,比他的两个徒弟要沉稳的多了,心想:“果然是做方丈的,确实能够撑得住场面。” 道士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笑着说:“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问一件事。” 方丈笑了笑:“原来是打听事情,你们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呢?你白天来找我,我泡上好茶招待你,咱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道士笑着说:“还是算了吧。灵修寺里面没有茶叶,只有刀枪棍棒,我可是领教过。” 他清了清嗓子:“我也不和你耽误时间了,咱们就开门见山吧。娶菩萨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方丈愣了一下,奇怪的看着道士:“你问这个干什么?” 道士淡淡的说:“我好奇啊。” 方丈犹豫着说:“这可是我们佛门中的大秘密。你是道家的,好像不方便参与这个吧?” 道士把桃木剑拍在桌上:“这把剑是木头刻的,但是可以把人给扎穿。我虽然是道士,怎么就不能问问佛家的事了?” 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是震慑的作用还是挺大的。 方丈干笑了一声:“好,好,好。我告诉你还不成吗?反正无论佛与道,都是劝人向善的。” 他叹了口气,对我们说:“要知道,成佛有三条路。第一条是悟,一边研究经书,一边悟,那一天忽然想通了人世间的大道理。马上就盘腿坐下,双掌合适,念一声佛号,然后闭目圆寂。留下一具臭皮囊在世上,而不灭的精神,就到了极乐世界。” 道士耐着性子问:“那第二种呢?” 方丈笑了笑:“第一种毕竟太辛苦,而且不是人人都有领悟佛理的头脑。于是就有了第二种办法。那就是到西天取经,一路上经过千山万水,遇见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然后到了灵山大雷音寺……哎呦,哎呦,哎呦,你怎么打人呢?” 刚才道士忍无可忍,屈起手指,在方丈的秃头上哔哔剥剥凿了三下。顿时有三个又圆又大的包鼓起来了。 方丈捂着脑袋叫苦连天,而道士冷着脸说:“你再胡说八道,拖延时间。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方丈揉了揉脑袋:“你们这些道家人,也太无礼了。传播佛法,本来就是一件大功德,我这么说有什么错?” 道士问:“那第三种呢?” 方丈叹了口气:“后来天竺佛教式微,西天取经之类的,也就不用想啦。于是就有人弄出来第三个办法。那就是和菩萨成亲。一个僧人,做了菩萨的丈夫,那他不就自然而然的成佛了吗?” 道士惊奇的看着方丈:“你真的相信这种鬼话?” 方丈挑了挑眉毛:“怎么能不信呢?成了佛的人,往往是有神迹出现的。这种神迹大家有目共睹。” 道士说:“你既然这么深信不疑,怎么自己不去和菩萨成亲。” 方丈干笑了一声:“其实我还是有一点怀疑的。再加上,我在人世间过得还不赖,不着急去西天。不过有些虔诚的人,是相信的很,所以他们会主动要成亲的。” 道士在屋子里面踱步了一会,问方丈:“你说会有神迹,神迹是什么?” 方丈想了想说:“神迹就是……有时候尸体会活过来,要一口水喝,或者回答人的两句话。有的尸体过了几百年,还活着呢。” 道士皱着眉头问:“就这个?” 方丈惊奇的说:“这个还不够吗?难道你还想翻江倒海不成?” 道士又问:“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方丈摇了摇头:“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道士叹了口气,对我们说:“看样子,没什么用,这家伙什么也不知道。” 我问道士:“那咱们怎么办?” 道士看了看外面:“和尚不知道,菩萨总知道吧?咱们不如现在去大殿里面,问问那尊菩萨。” 第一百九十章 假菩萨 方丈有些惊奇的看着道士,过了好一会,他才小声的说:“道友,你这样亵渎神灵,就不怕遭天谴吗?” 道士笑着说:“你这样的人都不怕遭天谴,我怕什么?” 他问方丈:“大殿上的和尚。允许你们接近吗?” 方丈摇了摇头。 道士皱着眉头说:“没有人给他送饭?” 方丈说:“他已经和菩萨结婚了。不会再吃凡间的东西。” 道士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你在骗我。” 方丈笑了笑:“我骗你干什么?这是真的。” 我对道士说:“你这么关心他吃什么干嘛?” 道士皱着眉头说:“我得想个办法接近他,然后出其不意,把菩萨像里面的小鬼制住。只有这样,才能继续盘问。不然的话,咱们一走进大殿,里面的鬼就逃了,还怎么问?” 方丈冷笑了一声说:“道士,你的口气真是不小,凭你的本事,能让菩萨逃了?” 道士笑着说:“你不信?” 方丈摇了摇头。 道士冷笑了两声,就不再理他了。他在禅房当中转了两圈,叹了口气:“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他转身看了看方丈:“对不住了,我们得罪了。” 方丈随口说:“没关系,没关系。” 结果他话音未落,方丈就一下敲在他的后脖颈上。方丈的身子晃了两晃。就倒在床上了。 道士指了指胖和尚:“你留在这里照顾他。” 胖和尚大喜,连连点头:“好,我保证把方丈照顾好。” 随后,道士毫无征兆的把和尚也敲晕了。 做完了这些事之后,道士就带我们走出了禅房,摸黑走到了大殿附近。 他离得远远的,向里面观察了一番,然后取出来几支蜡烛,掰成了短短的蜡烛头。 他隔几步就点一支,大致上把大殿围起来了。 然后他让我们三个分别站在指定的位置上。吩咐我们说:“过一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动。” 我的位置正对着我们,我点头答应了,然后坐在了地上。 道士则大摇大摆的向大殿当中走去了。 大殿里面的和尚浑然不觉,仍然在一个劲的念经。而菩萨像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它正在剧烈的晃动。过了几秒钟,从菩萨像当中冒出来一团黑烟,嚎叫一声。向道士冲过去了。 而道士拿出桃木剑来,向黑烟刺过去了。我听到一个女人的惨叫声,随后,一个女鬼跌落在地上。 她的身影很快,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不到她了。随后,我感觉到有一阵阴风。朝我面门上吹来了。 我有些惊恐的想:“该不会是冲我来了吧?那可就糟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阵阴风真的是冲我来的。我念叨着道士的吩咐:“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动。”然后端坐在那里,当真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候,有一张巨大无比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了。它自上而下,几乎占了半个天空,这种恐怖的景象。简直是太吓人了。 我有一种跳投就跑的冲动。好在经历了这么多次鬼怪,胆量已经练出来了,我坐在地上,动也不动。而那张脸张大了嘴,将我的身子吞进去了。 我感觉自己坐在了狂风之中,这阵风像是刀子一样,正在切割我的身体,我疼得忍不住叫出声来了。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她阴惨惨的说:“大家何必互相为难?你把位置让开,我逃了性命,也会饶你一命。” 我这时候一点都不怀疑,她随时会割破我的脖子,我的心里已经活动了,万一我真死在这里了,那可就惨了,至于李老道的保证……这个家伙说话算数过吗? 我正想到这里的时候,那阵风忽然不见了。而身上的疼痛,也瞬间消失了。 我抬起头来,看到狂风越来越小,它最后聚龙成一个黑色的圆球,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忽然发现这圆球其实是人的瞳孔,而这瞳孔,就长在女鬼的脸上。 道士笑着说:“郭二,刚才的幻觉怎么样?” 我看了看女鬼苍白的脸,悻悻然:“幻觉很厉害,我差点就让开路了。” 道士已经被女鬼给制住了,在他的后背上贴了符咒。女鬼动弹不得,只能坐在地上,一脸阴沉的打量着我们。 这时候,我看到大殿中的和尚浑然不觉,还在咬破自己的手指,喂给旁边的菩萨像,并且疑惑的嘟囔了一句:“奇怪,这一次怎么不吸血了?” 这家伙的身子简直虚弱到了极点,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道士拖着女鬼走到了阴影中,问她:“你是谁?” 女鬼说:“我是菩萨。” 道士笑着说:“你是菩萨?照这么说,我今天把菩萨给抓了?这可是给道门大大的长脸了,太上老君是不是要封我一个官当当?” 女鬼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她沉默了一会,忽然说:“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你为什么来抓我?” 道士笑着说:“没有做过坏事,刚才为什么看到我之后就逃跑?” 女鬼冷笑了一声:“这可是奇怪了,我乐意跑,你管得着吗?” 道士笑着说:“告诉我原因,我就放了你。” 女鬼沉默了一会:“我正在听和尚念经,不能被打断,不然的话,会走火入魔,所以我看到你来了,赶快从菩萨像里面钻出来了。” 道士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女鬼挣了挣身子要站起来:“你该放我走了。” 道士摇了摇头:“你还不能走。” 女鬼瞪着眼睛说:“你刚才答应我了的。” 道士笑嘻嘻的看着我们:“你看,这个家伙多天真?” 我们都说:“道士的话,从来不算是,你遇见脸皮厚的,只好倒霉了。” 女鬼听我们这么说,也只是暗暗地骂一声罢了。 道士从身上掏出来一包朱砂,对女鬼说:“把娶菩萨的事告诉我们。不然的话,我把朱砂喂你吃下去。” 女鬼有些不安的问:“我说了之后,你就放我吗?” 道士点了点头:“没错。” 女鬼又问:“这话是真的吗?” 道士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保证。” 女鬼又问:“这保证是真的吗?” 道士火了:“你有完没完?” 姚东就蹲下来劝女鬼:“你不说,肯定是个死,说了之后,还有机会活,何乐而不为呢?” 女鬼叹了口气:“好像也对。” 她想了想说:“其实对于娶菩萨,我知道的也不多。” 道士笑着说:“你知道的不多,为什么钻到佛像里面去?”土妖见才。 女鬼说:“因为我看到别人这么干过。” 道士奇怪的说:“你说来听听。” 女鬼想了想:“那好像是在十来年前,有两个道士,一个年老,一个年轻。他们两个好端端的,剃了光头,要做和尚。然后就和菩萨像结婚了。” “我看到他们用血喂菩萨。而菩萨像里面就住进去了女鬼。那些女鬼就吸他们的血。这两个道士肯定感觉到了,但是他们都忍着。到后来,女鬼把他们吸干了,他们两个就死了。然后女鬼就钻到了他们的肉身里面,借尸还魂,做了菩萨,被人供奉起来了。至于那两个道士的魂魄去哪了,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被两个女鬼给吃了吧。” 柴天有些激动的问:“那两个道士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女鬼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当时我很害怕,哪敢走进?只是远远地望了几眼罢了。” 我和姚东看着柴天说:“女鬼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我们感觉,那两个道士,很像你和崔师傅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重蹈覆辙 柴天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两个道士,一老一少。然后还和娶菩萨有关系。这么多巧合联系在一块,恐怕真的是我们两个了。” 他敲了敲脑袋:“可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那个崔师傅,我也不知道是谁了。” 道士笑着说:“别着急,慢慢想,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也许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呢?” 姚东笑着说:“对啊,如果他是李老道这样的烂人,还是忘了比较好。” 我们几个在旁边说的热闹,女鬼就有点不耐烦了,她问我们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道士问:“放你走了之后,你会继续回到佛像里面去?” 女鬼犹豫了一下说:“人家和尚愿意这样,你们操什么心?” 道士摇了摇头:“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里面牵扯了很多复杂的东西,我劝你不要再参与了,不然的话,引火烧身,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女鬼显然被道士的话吓住了:“真的?” 道士点了点头:“真的?” 女鬼问:“你这话是真话吗?” 道士嗯了一声:“是真话,我保证。” 女鬼又问:“你这保证是真的吗?” 道士不耐烦的撕去了她身上的符咒:“快走快走,别烦我了。” 女鬼获得了自由,喜气洋洋的向外面跑,经过大殿的时候。她留恋的看了看那具肉身,然后离开了,看样子,她真的信了道士的话。 姚东在旁边说:“咱们是不是救了一个人?” 我看着大殿里面的和尚说:“是啊,至少这小子不会死了。不过这样一来,灵修寺的香火就没有指望了,方丈估计会恨死咱们。” 道士笑了笑:“走吧,就算恨死我们,又能怎么样?” 我们几个人照样翻墙出去了。然后在大街上漫步。我们也不知道今晚要去哪,就暂且向南区的方向走吧。 柴天说:“我觉得。要查出这件事来,只能用一个办法。” 我问他:“用什么办法?” 柴天说:“比如……我剃了头发,做和尚,然后娶菩萨,看看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笑着说:“又要娶菩萨?上次的教训不够彻底?” 柴天笑了笑:“这一次我不会那么大意了,肯定能查出真相来的。” 姚东在旁边笑着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土妖史才。 柴天奇怪的看着姚东:“什么事?” 姚东捏着下巴说:“比如,你十年前。不是第一次娶菩萨。你已经娶过无数次了。每一次娶完了之后,就被关在了那个地方,然后你失去了一切记忆逃了出来。用几年的工夫调查一下,查出眉目之后,又开始娶菩萨……周而复始,永远没有尽头。你去各种寺庙里面找找,没准有很多肉身佛都是你自己。” 姚东一番话本来是为了调侃。但是把柴天的脸都说白了。 我摆了摆手,对柴天说:“开玩笑的,别多想啊。” 柴天摇了摇头:“我感觉他说得对。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苍老,真的像是活了很久一样。” 我看着姚东说:“现在好了,他被你说癔症了。” 姚东得意的说:“看来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很厉害啊。” 道士忽然在旁边说:“这一次,这一次。不能让你娶菩萨了。” 柴天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说:“这肉身不是你的,你的血液也不是活人的血液,我猜,娶菩萨这个仪式应该完不成。” 柴天面色一喜:“你的意思是,我并不是活了很多年,一直在娶菩萨的可怜鬼?” 道士笑着说:“应该不是。” 柴天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这一次咱们怎么做?” 道士说:“既然你不行了,就从我们中间选一个吧。”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姚东。 我对道士说:“你赶快撒泡尿,也好照照你自己。这种烂事别总想着我们。” 道士像是故意跟我作对一样,指着我说:“你最合适。” 我呸了一声:“怎么我就最合适?我看你比我合适。” 道士点了点头:“我也很合适,所以,咱们两个剃度。” 我听到这话之后,顿时就愣了。我犹豫着说:“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以前遇到这种事,你跑的比谁都快,怎么忽然转性了?” 道士笑着说:“我想改邪归正行不行?” 我连忙摆手:“你可千万别,我听说改邪归正的人都活不长。” 姚东小声问:“我呢?” 道士叹了口气:“你身上有尸毒,也不合适。” 柴天幽幽的说:“我怎么总感觉,我们在重演十年前的事?” 我笑着说:“照这样看,十年后,我会逃出来?那倒好了。” 姚东对道士说:“你们两个娶菩萨,我们就在旁边干看着吗?” 道士说:“我也不知道娶菩萨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大家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忽然问我们:“想不想和喝酒?” 这话简直莫名其妙,可是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答应他了。 随后,我们几个人敲开了一家饭馆的门,又是掏钱,又是掏剑,让老板给我们上了一桌菜。 我们在饭店里面喝到了天光大亮,然后醉醺醺的回去睡觉了。 等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警察局里面。 我揉了揉脑袋:“怎么回事?我不是在断头巷吗?” 石警官叹了口气:“郭兄弟啊,让我怎么说你们?灵修寺又来报案了,说你们绑架,殴打僧人。” 我摆了摆手:“哪有这回事?开玩笑。” 然后我晃晃悠悠的就向外面走,这样一走才发现,我的手腕上还带着手铐呢。 我对石警官说:“合着你趁我喝醉了,把我给拷来了?你也太不讲义气了。” 石警官拿着一个档案袋说:“人家都把证据拿来了,你们总得给个交代啊。” 我苦笑了一声,对石警官说:“老兄,实不相瞒,我们几个在这世上,过不了几天了,还有什么好交代的?” 石警官愣了一下:“你们出事了?” 我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我们几个人,已经踏到黄泉路上了。而且这条路,不能回头啊。” 我感觉自己的酒劲恐怕还没有下去,所以一直胡言乱语。而石警官像是吓到了一样,他把我的手铐打开了,对我说:“兄弟,有什么用得上的,告诉我一声。” 我笑着说:“不用给和尚一个交代了?” 石警官叹了口气:“都这时候了,还交代什么?” 这时候,我看到道士和姚东以及柴天,他们都走出来了,个个睁着醉眼,不大精神。 我问道士:“咱们去哪?” 道士看了看天:“去吃饭,然后找个理发馆,剃个光头。然后买菩萨像。” 柴天说:“不用买了,用我的吧,我做了很多。” 道士点了点头:“挺好,省了一大笔钱。” 我们四个人晃晃悠悠,走到了馄钝摊老板那里。道士坐下之后说:“老板,来四碗馄钝,不要汤。” 老板说:“不要汤?那不成饺子了吗?” 道士笑着说:“你这里的馄钝不实惠啊,在你这里吃了那么久,从来都是喝一肚子汤回去,今天我也要阔一回。” 老板笑着问:“怎么这是发财了?” 道士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老板嘀咕了一声:“难道是要死了?” 我们几个都吃了一惊,对老板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笑了笑:“开个玩笑。一个抠门的人忽然阔气起来了,不是发了横财,有钱没地方花。就是要死了,钱留着也没用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新娘子 我们几个人沉默得坐在馄钝摊上,低着头吃那碗馄钝。 我发现馄钝没有汤很难吃,很显然,其余的人也这么认为。 李老道忽然仰天大笑,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姚东说:“老道,你干什么?失心疯了?” 李老道说:“看来咱们命不该绝啊。到底还是阔气不起来。得把钱留着。”他把碗递给老板:“给我来点汤,这种馄钝我实在吃不下去。” 我们也纷纷把碗递出去了。 等吃完饭之后,李老道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咱们去理个发。” 我们四个人走到了一间理发馆,我和道士坐在了椅子上,任由剃刀刮我们的头皮。在这种古怪的感觉中,我居然睡着了。 几分钟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醒醒吧,已经好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镜子里面有两个大光头。 我摸了摸头皮站了起来,把等在沙发上的姚东和柴天也叫醒了。 我问道士:“咱们要不要买一身僧袍,再点上九个香疤?” 道士摆了摆手:“这个就不用了吧。意思意思就行了,咱们又不是真的要出家。” 姚东笑着说:“不知道菩萨发现自己嫁了一个假和尚,气成什么样。” 道士指着姚东说:“你胡说八道,亵渎神佛,小心遭天谴啊。” 姚东笑嘻嘻的说:“你这种人都没有遭天谴。我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四个人跟着柴天拿到了佛像,然后聚集在断头巷了。 我坐在床上,对道士说:“咱们是不是搞的隆重一点啊。这也没有拜堂,也没有成亲的。万一菩萨不认可怎么办?” 道士有些不耐烦的说:“不用了吧?这很有必要吗?” 姚东在旁边说:“女人可是很看重这个的。明媒正娶的那是大夫人,小轿子从后门抬进来的那是小妾。” 道士挥了挥手:“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知道在这里添乱。” 柴天也说:“我觉得,这个婚礼确实应该搞一下。这种秘术,往往环环相扣,万一漏了一步,铸成大错,那就不好了。” 道士想了一会:“那好吧。咱们就准备准备。” 我们在本地没有什么朋友,有头有脸的也就石警官一个,于是我们给他打了电话。石警官听了我们的计划之后,也表示愿意帮忙。 我和道士真的买了僧袍,烫了香疤。打扮成了和尚的样子。等到下午的时候,石警官已经把花轿红绸之类的准备好了,我们骑着马。开始在市里游街。 路上的时候,我看到有不少看热闹的。我听到有人说:“最近这些和尚们在搞什么古怪?纷纷流行起娶媳妇来了。” 旁边有人说:“谁说不是呢?我还单着呢,他们和尚倒抢了先。咱们是不是应该去告他们一状啊。” 等我们骑着马走到灵修寺附近的时候,我看到老方丈带着和尚们破口大骂,说我们是投机分子,知道了成佛的道路,就跟着他们学。 道士骑在马上神色泰然,一副唾面自干的意思。而我恨不得拿一块布把自己蒙起来。 等到傍晚的时候,这一场闹剧总算收场了。 兜兜转转,回到起点,我们又坐在了断头巷里面。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我总觉得,咱们去道观里面比较合适。” 道士摇了摇头:“在这里合适,毕竟这件事和断头巷大有关联。” 我看着菩萨像说:“我们现在就把血点上去吗?” 道士摇了摇头:“别着急,鬼还没有来呢。” 我裹了裹衣服:“我有点害怕。你说我好端端的过日子不是挺好吗?干嘛搀和这件事?” 道士笑了笑:“你好端端的过日子?不掺合这些事,你早就被砖头给害死了。” 我挠了挠头:“害死了之后,投胎转世,也比现在强啊。” 道士没有回答我,而是淡淡的说:“来了。” 这话一出口,我们都不说话了。 我和道士分别坐在两张床上,菩萨像就放在我们身边。而姚东和柴天则贴墙站着。 我闭上眼睛,听到周围的风声呜呜的,里面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声音,确实有点吓人。 几分钟后,我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正在摸我的后背,我吓得一个劲的打哆嗦。但是我又不敢发出声音来。 如果是在以前,我早就从床上跳下来,拔出道士的桃木剑,转身刺过去了。但是今晚不行。 此时此地,我只能忍着。因为我要依靠这只鬼,找到断头巷的目的。否则的话,我永远不能睡踏实。 我看了看道士,他的神色也很古怪,可以想象,肯定有另一只鬼,也在摸他的后背。 几秒钟后,这只手摸到了我的脖子,摸到了我的耳朵,然后捂住了我的眼睛,我顿时陷入到一片黑暗中了。 人看不到光明的时候,往往会惊慌失措,我现在就很慌张。我忍了一会,这只手却没有要把我放开的意思。我大着胆子伸出手,想要把她的手拉开。 可是我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却发现,鬼手早就不见了。 这么说的话,我是失明了。 我心中有一阵紧张,我在身前摸索着,想要从床上走下来。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飘飘渺渺的,在我身后响起来:“郭陵,郭陵,郭陵……”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确切的说,是女鬼的声音。 我打了个哆嗦,猛地转过身去。我看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束光。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我没有失明。不过……这里是哪?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郭陵,郭陵……怎么,你不敢见我吗?” 我心想:“你的声音这么恐怖,有人敢见你才怪。” 我想要摸索着离开这里,但是转念一想,今天是干什么来了?不是为了主动和鬼接触,找到断头巷的秘密吗? 想到这里,我就大着胆子向那个声音走去了。 那束光越来越大,后来我发现它是一只红蜡烛。这蜡烛就点在一具棺材上面。 而有一个穿着嫁妆的女鬼,坐在另一具棺材上面。役私页号。 除了这两具棺材以外,周围是无边无际的荒野,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女鬼像是知道我走过来了一样,笑着说:“怎么,白天的时候跨马游街很高兴,到了晚上,连掀开盖头的胆子都没有吗?” 我干笑了一声:“我怕你的脸吓到我。” 那只鬼冷笑了一声:“我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是还不至于吓到人。”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只要不是青苗獠牙就行。” 我把手放在盖头上,正要掀起来的时候,又放下去了。我奇怪的说:“这不对啊。” 那只鬼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又怎么了?” 我想了想说:“我娶得明明是菩萨,怎么变成一只女鬼了?” 那只鬼冷笑了一声说:“亏你还是住在断头巷的。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难道你不知道吗?菩萨像里面没有菩萨,只有女鬼。” 她又冷笑了一声:“再者说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娶菩萨?” 我被她说的有点不高兴,不过在这个时候,有火也发不出来。我叹了口气,就把盖头掀开了。 而里面的女鬼,慢慢地抬起头来了。 我看见她的脸之后,顿时愣了一下。因为这个鬼很面熟,但是一时间我又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那只女鬼笑眯眯的看着我:“怎么样?我这张脸,有没有吓到你?” 我干笑了一声:“有点吃惊,有点吃惊。” 女鬼淡淡的说:“欠了债的人,忽然见到了债主,是应该吃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合葬 女鬼一说欠债两个字,我心里更加慌张了。因为这张脸是熟脸,我肯定见过。她既然说我欠了债,那我八成是真的欠债了。 女鬼看着我说:“你该不会是忘了欠我什么了吧?” 我干笑了一声:“确实有点记不大清楚了,要不然,你提醒我一下?” 女鬼叹了口气:“我的袍子呢?” 她提到了袍子。我的脑子里面顿时显现出火花来。我一拍手:“原来是袍子,我想起来了。” 这个女鬼不是别人,真是当初纸扎店里面那一位。 她看着我说:“百鬼灵气,是不是凑齐了?” 我摇了摇头:“好像还没有。” 女鬼有些不快的说:“还没有?那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我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叫你过来了?” 女鬼指了指身上的嫁衣:“你这不是叫我过来了吗?” 我干笑了一声:“这个……和袍子有关系?” 我承认,我见到女鬼之后,已经有些张皇失措了,过了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对她说:“你和断头巷是不是有一点关系?” 女鬼绕着我走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头:“确实有一点关系。” 我着急的问:“断头巷到底是什么?我应该怎么做?” 女鬼同情的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断头巷是什么,你最好走一步看一步。” 我惊讶的看着女鬼:“你也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役私场才。 女鬼叹了口气:“因为我们是巷子外面的人,永远不会真正的走过去。” 我坐在棺材上,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打算慢慢地问。 我对女鬼说:“你今天来干什么了?” 女鬼淡淡的说:“和你成亲啊,能干什么?” 我摇摇头:“咱们不开玩笑,你到底做什么来了?” 女鬼笑了:“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会把你的魂魄从肉身中赶出去,然后占了你的身子,在庙里面享受香火。” 我又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鬼淡淡的说:“这里是洞房。确切的说,是你的梦。” “这两口棺材。一口是你的,另一口是我的。咱们两个躺进去,把自己葬在里面,就算是夫妻了。到时候,我用你的肉身在世上行走,天地都不会怪罪。你的肉身也就像是活人一样,不会腐烂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然后我又问她:“你说你是巷子外面的人,是什么意思?” 女鬼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会进了断头巷,这可真是缘分。” 她想了一会说:“我死了之后,被一只厉鬼捉到了,然后滴了血,拜了师父。凡是拜师的女鬼。魂魄都不会消散,可以永远存在这世界上。” 我愣了一下:“不对啊,你当初收集百鬼灵气。不是为了温养魂魄吗?既然魂魄不会消散,为什么还要温养” 女鬼笑了笑:“我收集百鬼灵气,是为了做成那件袍子。然后送给断头巷的人,让他们穿着袍子,走过那扇门。”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女鬼,完全插不上话了。 女鬼叹了口气:“我拜师之后,虽然魂魄可以不灭,但是完全失去投胎转世的机会了,我唯一回到人间的办法,就是等待着僧人娶菩萨,然后钻到他的肉身里面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要不断地收集百鬼灵气,帮助断头巷的人,这算是我的使命吧。”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那扇门……是怎么回事?” 女鬼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每当袍子完成的时候,我就应该来到断头巷,把袍子给那个人,让他去寻找那扇门。” 我使劲的挠了挠头:“那这个人怎么会失踪呢?” 女鬼淡淡地说:“袍子上有阵法,穿上之后,人世间的人找不到他。”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女鬼有些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凑够了百鬼灵气,要离开这里了,所以通过娶菩萨的方式来和我道别呢。” 我干笑了一声,问女鬼:“娶菩萨之后,原主的魂魄会去哪?” 女鬼说:“也会进入那扇门。” 我小心的说:“我曾经见过一只鬼,他告诉我说,那扇门只有特别强大的魂魄才能通过。” 女鬼点了点头:“是啊,有很多住在断头巷的人,魂魄修炼的很厉害,会主动通过娶菩萨的方式走进去。” 我犹豫了一会:“那灵修寺的和尚们娶菩萨,会怎么样?” 女鬼淡淡的说:“他们也会见到那扇门。如果胆子大的话,他们会走进去,然后死在那里,如果胆子小的话,就变成孤魂野鬼。” 我听了这话,忽然有点着急的说:“那我得赶快告诉李老道。让他停下来。他的道士虽然还可以,但是绝对没有本事通过那扇门。” 女鬼笑着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娶菩萨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难道你想要把菩萨也休了吗?” 我苦着脸说:“你这个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女鬼淡淡的说:“你和鬼讲理,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来吧,我们两个该合葬了。” 我使劲的摇头:“我还没死呢,有什么可葬的?” 女鬼笑着说:“现在还没有死,等葬完了之后,就会死了。” 我挣扎了一下,挣脱了她的手,然后向远处跑,可是我跑了两步之后,就看到四面八方,出现了很多红灯笼。 这些红灯笼飘飘荡荡,到了我身边。 我看到每一盏红灯笼后面,都跟着一只小鬼。这些小鬼个个呲着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想要从他们中间穿过,恐怕是不可能了,于是我一步步的后腿,又回到了棺材旁边。 女鬼笑着对我说:“怎么又回来了?” 我指着那些鬼说:“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女鬼说:“这是你的梦,我怎么知道是哪来的?” 随后,她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的身子一晃,就倒进了一口棺材里面。 我感觉棺材盖被人盖上了,我又重新陷入到了一片漆黑中。 然后是那女鬼的声音:“把我们埋了,合葬。” 周围的小鬼答应了一声,然后我头顶上传来一阵掘土掩埋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小,意味着土层越来越厚,我算是被活埋了。 黑暗中,我听到女鬼的声音说:“在棺材里面躺着的滋味,怎么样?” 我苦笑了一声:“不怎么样。” 女鬼又说:“你想不想出去?” 我闭上眼睛说:“当然想了。” 女鬼笑着说:“你用力地推一下棺材盖,就能出去了。” 我奇怪的看着她:“你会这么好心,教我怎么逃出去?” 女鬼幽幽的叹了口气:“现在咱们两个是夫妻。我当然要为你好了。” 这种鬼话我根本不相信,不过我还是推了推棺材盖,果然露出来了一点亮光。 我心中大喜,想要把缝隙推大一点,好钻进去。但是再怎么推也推不动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咬着牙向外面钻。钻到脑袋的时候,我感觉被套上了紧箍咒,差点把脑壳夹爆了。钻到脖子的时候,我又像一个吊死鬼,钻到胸口的时候,我干脆喘不上气来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里面钻了出来。我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我发现我又回到断头巷了。我正站在小屋子里面。道士坐在对面,姚东和柴天贴着墙站着。他们显然也注意到我了,正在一脸奇怪的看着我。 柴天愣了一会说:“郭老兄,你道术不错啊,魂魄出窍都学会了。” 我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回头看了看床上。 我的肉身还坐在那里,他睁开眼睛,笑着说:“现在,这个身体归我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门 我指着肉身说:“她是那个女鬼。” 姚东奇怪的看着我:“什么意思?哪个女鬼?” 我着急地说:“就是百鬼灵气那个女鬼,现在她回来了。” 姚东恍然大悟:“就是你偷人家袍子的那一个啊。你的百鬼灵气凑够了吗?” 我摇了摇头:“还没有。” 这是偶,女鬼在怀里面摸了摸,把我的袍子拿出来了,然后她微笑着说:“不错啊,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这么多小鬼的灵气。你把肉身送给我。我也送给你一样礼物吧。” 随后,她向外面招了招手,我看到有几只小鬼走了进来,咬破了手指,把生辰八字写在上面了。 女鬼把袍子递给我,微笑着说:“恭喜你了,百鬼灵气凑够了。” 我没有接袍子,而是向后退了两步:“你另请高明吧,这东西我不能要。” 女鬼看着我说:“你不想要?” 我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想。” 女鬼叹了口气:“你不要的话,就进不去那扇门。别忘了,你的魂魄还没有修炼到不依靠袍子就进去的地步。” 我干笑了一声:“那我就不进门好了。” 女鬼笑了笑:“凡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墙上的人,都必须进去,没有别的选择。” 我咧了咧嘴:“这么说的话,我不收下袍子,就会魂飞魄散?” 女鬼点了点头:“正是。” 我叹了口气:“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我把袍子接了过来,女鬼淡淡的说:“我已经帮你把百鬼灵气布成了一个阵法,你穿上袍子之后,自然能平安的走到那扇门里面去。你不用担心。” 我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柴天奇怪的问女鬼:“你知道门里面有什么吗?” 女鬼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门外的事。” 我们几个在这里对答,道士始终一言不发,我走到道士面前,小声问:“李老道,你怎么样?” 道士苦着脸说:“这只鬼说,她要占了我的肉身。” 我看到从道士的身后,走出来另外一只鬼,这只鬼也是女鬼,只不过丑陋不堪,而且双眼是盲的。 姚东笑着说:“道士,你运气不太好啊。” 道士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 盲鬼说:“你既然已经和菩萨结婚了,就没有办法改变了。还是尽快把肉身让出来吧。” 这一次道士居然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灵魂出窍了。 我对道士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不要你的肉身了?” 道士笑着说:“不要了,我用我的肉身。换来了袍子上的阵法。现在我也可以穿着袍子走到那扇门里面去了。没准我会在那扇门后面找到我的朋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盲鬼都告诉我了。当初我那个朋友,是穿上她们送来的袍子,走到那扇门里面去了。不过也真是奇怪啊,他怎么就不知道给我们打一声招呼呢?” 姚东问女鬼:“你们送袍子,把人送过去也就算了。为什么把我三舅害成了僵尸?” 女鬼笑了笑:“那是他自找的,他没有袍子,却要强行进门,把自己弄成了僵尸,哪能怪谁?” 道士擦了擦冷汗:“当时我们三个人可是睡在一块的。这么说,另外两位道友想要撇下我,自己进门?” 女鬼摇了摇头:“他们可能想探探路,结果探路的时候出事了,所以就没有叫醒你。” 道士从肉身上把道袍脱了下来,嘟囔着说:“行了,行了。无论如何,咱们该走了,我应该把那个阵法画在上面了。” 我奇怪的问:“你这袍子上面没有百鬼灵气,你就算知道阵法,又有什么用?” 道士笑了笑:“原来不需要百鬼灵气,自己的灵气就可以。” 随后,他咬破了手指,就要把生辰八字写在袍子上面。 我连忙拦住他,对他说:“这个生辰八字不能写。” 道士奇怪的问:“为什么?” 我看着他说:“你不记得了吗?当初咱们抓珈蓝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和尚。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们说,千万不要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袍子上面。” 道士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问女鬼:“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会怎么样?” 女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门外面的事。” 道士叹了口气:“那扇门,我肯定是要进去的。什么自己的八字,别人的八字?豁出去闯一下吧。” 然后,他把自己的八字写在了袍子上面。 姚东笑着说:“道士转性了啊,勇往直前了。” 柴天也说:“不吉利啊,不吉利。” 道士笑嘻嘻的说:“有什么不吉利的?我写的姚东的名字。”役私岛扛。 姚东的脸顿时就白了。 道士哈哈大笑:“跟你闹着玩的。” 然后他晃了晃道袍,喊了一嗓子:“更衣。”紧接着,不给人一点准备时间,就把袍子穿在身上了。 道士穿好道袍之后,眼睛就直了,木愣愣的看着前面。 我问道士:“怎么样了?看到那扇门了吗?” 道士点了点头:“看到了,就在前面。” 我叹了口气,对女鬼说:“你把我的肉身看好了,等我回来的时候,还会再找你要的。” 女鬼懒洋洋地说:“还要吗?从来没听说进了门还能出来的。” 我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沉。 然后嚷嚷着说:“不好了,我得写遗书。” 姚东笑着说:“写什么遗书啊?你在人间的东西,我帮你看着,都归我了。” 我和他们斗了两句嘴,道士就催促我把袍子穿上。 我穿上之后,向周围张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扇门。我奇怪的问他:“门呢?” 道士指了指巷子:“在外面,跟我来吧。” 我们两个人并肩向外面走,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算是给我们送行了。 在路上的时候,姚东和柴天一唱一和。 这个说:“壮士一去不复返。” 那个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个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那个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和道士听得心烦,对姚东说:“我们两个如果一去不复返,你就等着做僵尸吧。” 姚东顿时慌了,他苦着脸说:“你们等等我啊,我也要去。” 女鬼把他拦住了,淡淡的说:“你就别去了。你没有和菩萨结婚。” 姚东又说:“那我现在结婚,来得及吗?” 女鬼摇了摇头:“你身上有尸毒,这样的肉身谁敢要?没有菩萨跟你结婚。” 姚东的身子晃了晃,我看他的样子,简直要晕倒了。 时间不长,我也看到那扇门了。黑色的门,藏在黑夜中,但是我偏偏能看到它。 这扇门像是活的一样,正在不断地向后退。我们前进一分,它就后退一分,我们跟着它向前走,几乎走出了市区。 姚东说:“这扇门估计就是鬼门关了。” 我奇怪的问他:“你认识?” 姚东说:“原本不认识,不过看这个架势,你们走一步,它就退一步。永远走不到门里面。过一会大家都老死了。自然就可以进鬼门关了。” 我看了看我的肉身:“我好像已经死了。” 或许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那扇门居然停下来了。 道士走到黑色的大门面前,轻轻地推了推。大门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被推开了。里面仍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今晚的夜色没有区别。 道士迈进去了一条左腿,然后转身对姚东说:“你要不要进来?” 姚东摇了摇头:“进去之后就变僵尸了。” 道士笑了笑:“反正你也差不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老 姚东在门外咬了咬牙,忽然大叫了一声:“豁出去了。” 然后他大踏步的走进去了。 我问姚东:“感觉怎么样?” 姚东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感觉还不错,这扇门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么邪乎啊。” 我笑着说:“你这大概是有抗体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走进去了。我感到有一阵微风吹过来,从我的身边轻轻的划过去了。这风一点都不阴冷,甚至有一点温暖。我感觉我们这一趟不像是要赴死。倒像是要去什么美好的地方。 姚东在我身边说:“咱们不会是要去极乐世界吧。” 我笑着说:“那不就是去西天吗?这可不吉利。” 我们三个人正要结伴离开。忽然听到柴天在后面喊:“先别走。” 我们回过头来,发现他大踏步的走进来了。 我们奇怪的说:“你也跟进来干什么?” 柴天笑着说:“这扇门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也就进来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忽然就发出一声惨叫来,然后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了。 我们几个人连忙去抬他,一边抬,一边嘟囔:“话不能乱说啊,刚刚说完就出事了吧?” 我们抬着柴天向外面走,可是一扭头,发现那扇门消失不见了。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柴天仍然在嚎叫,他躺在地上,翻滚不休。 我问道士:“咱们现在怎么办?” 道士指了指前面说:“既然后面回不去了,那咱们就向前走吧。” 我和姚东点了点头,抬着柴天就向前面跑,从我们进来之后。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这扇门这么神秘,后面不可能空无一物。 我们跑了一会,都有些累了。我停下脚步,对道士说:“换一下。咱们换一下。李老道,你抬着这家伙,等我歇够了,再换姚东。” 道士也知道这种地方很诡异,所以没有再好吃懒做,直接把人接过去了。可就这一停顿的工夫,我听到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有水掉在地上一样。 我奇怪的说:“这里有水吗?” 我向后张望了一下,发现地上有一溜水迹,从远处延伸过来,一直蔓延到了我们脚下。 我低头一看,柴天正在融化。他像是一个大冰坨被放到了室内一样。正在迅速的变成一滩水。 我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我们和柴天只是认识了短短几天,但是感觉这个人还可以,我们已经做了朋友了。现在他要惨死了,我还是有点难过的。 然而,这时候我听到柴天笑着说:“郭老兄,我有点同情你了。” 我奇怪的说:“你同情我什么?” 柴天笑着说:“我现在越来越轻了。李老道和姚东抬着我一点都不费力气。刚才你累的气喘吁吁,可是有点吃亏。”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都这样了,还能谈笑风生,也不是一般人啊。” 柴天笑了笑:“反正这肉身不是我的,化了就化了吧。我现在也不感觉疼了。” 我奇怪的看了他两眼:“你的魂魄没有事?” 柴天说:“没事啊。” 姚东和道士听了之后,马上把他放下来了。 柴天站在地上,抖了抖身子。他的肉身稀里哗啦的掉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而他的魂魄确实安然无恙的站在我们面前。 我咂了咂嘴:“这可真是奇了啊。难不成那老神仙在骗我们?” 道士摇了摇头:“柴天毕竟来过一次这里,或许,他已经得到什么许可了也说不定。” 柴天笑了笑:“如果真的得到许可了,还会把我关在那间屋子里面吗?” 我们几个人一边交谈,一边交谈,一边向前走。很快,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 这村子上空悬挂着一轮太阳,只不过这太阳并不太亮,照的地上昏黄昏黄的。而且这里与其说是村子,倒不如说是一条巷子。 因为所有的房屋都是靠着两面墙建起来的。说白了,这里只有一条街,笔直的通向远方。 我们不可能绕过这个村子,因为那两面墙顶天立地,即使爬都爬不上去。 我指着那两面墙说:“柴天,你是不是从那里面来的?” 柴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就曾经被关在这里的小屋里面,然后到打破了那两面墙,跑出来了。” 我们几个犹豫着向前面走,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孩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做什么。 我问小孩:“这里是哪?” 小孩看了我一眼说:“这里是断头巷。” 然后,他伸了伸手,放到自己的脑袋上,猛地一拽,把一颗头拽下来了。我们吓了一跳,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小孩笑嘻嘻的看着我们,然后把头放上去了。 我们互相看两眼:“他不是活人。” 当然,我们既然走进了这扇门,也没有指望着能够见到活人。 我问小孩:“这里经常有外人来吗?” 小孩摇了摇头:“不经常,偶尔有一两个。” 我又问:“那些人呢?他们都去哪了?” 小孩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想了想,问他:“你的父母在哪?” 小孩看着我,一脸不解:“什么是父母?” 我们几个无奈的看着他:“就是和你一块生活的人。” 小孩说:“和我一块生活的人有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我们说话的时候,村子里面跑出来了很多人。他们全都是儿童,一个大人也没有。 我奇怪的问他们:“你们全都是这个年龄吗?没有大一点的?”役广冬号。 那些小孩支支吾吾的,谁也说不清楚。 我们几个人把他们分开,然后向前走去了。 断头巷其实就是死胡同,但是我们现在走的胡同,分明是通着的。这里再叫断头巷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就在我们要走出村子的时候,我看到村口蹲着一个老婆婆。 我们松了一口气:“这里总算有一个老人了。” 我蹲下来,对老婆婆说:“你好。” 也许我看她白发苍苍,以为她耳朵不好使了,于是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 老婆婆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说:“我的耳朵不聋。” 我干笑了一声。 老婆婆问我们:“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我们几个都点头:“是啊,从外面来的。” 老婆婆嗯了一声:“外面来的好啊。花花世界,比这里精彩多了。” 她站起身来,团弄着手里的东西,我发现那是一块泥巴。 她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屋:“跟我来吧。” 在这种地方,我们肯定会对这种怪人提高警惕的。可是就算提高警惕又有什么用?所以我们干脆逆来顺受,听天由命的跟着她走过去了。 我看见屋子里面有一大张桌子,桌上全是泥巴。 她玩着手里的泥巴说:“你们想不想留在我们村子里面?” 我们几个都支支吾吾的说:“留下来?这个不太好吧?” 老婆婆笑着说:“不好吗?留下来之后,永远不会变老,你们不动心?” 我听着外面儿童的小声说:“就像那些小孩一样?” 老婆婆点了点头:“对啊,就像那些小孩一样。” 我干笑了一声:“做小孩,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 姚东在旁边奇怪的问:“既然所有的小孩都不会老,那你是怎么变老的?” 老婆婆淡淡的说:“因为曾经有个人劝我留下来,但是我没有听,所以就变成这样了。我现在每天都再后悔。” 我们听了这话,心里都想:“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泥人 道士问:“你在这里这么多年,有没有见过外面来的人?” 老婆婆点了点头:“见过啊,见过很多。” 道士又问:“他们到哪去了?” 老婆婆说:“大部分留下来,做了小孩。有一小部分,继续往前走了。” 我们奇怪的说:“你的意思是,这村子里面的小孩。都是外面的人变成的?” 老婆婆点了点头:“是啊。”然后她懒洋洋的问我们:“你们几个打算怎么办?继续向前走。还是留下来?” 我们都干笑了一声:“还是继续向前走吧。” 老婆婆叹了口气,好像很失望似得:“那好吧,你们要向前走,我也不拦着你们。不过,魂魄上过不去的,你们最好有身体。” 我们几个人都说:“我们的肉身留在外面了。” 老婆婆摇了摇头,嘀咕着说:“不着急,不着急,我帮你们做一个。” 然后她就开始捏床上的那些泥巴。我们惊讶的看着她。看着那些泥巴迅速的变成了人形,她的手像是有什么魔法一样,让这些泥巴和我们不差分毫。 然后她在泥人的头顶上用力的拍了一下,泥人忽然长大了嘴巴,惨叫了一声,然后就不再动弹了。 我走到泥人身边,发现这泥人已经变成人的肉身了。 老婆婆捏的是道士,而这泥人和道士不差分毫。 老婆婆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可是那语气分明是在得意了,她看着道士说:“怎么样?我这手艺如何?” 道士赞叹说:“巧夺天工,你简直就是当年的女娲。” 老婆婆笑了笑:“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你见过女娲一样。”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那倒没有。” 姚东问:“这肉身。魂魄能住进去吗?” 老婆婆有些不屑的说:“外面那些孩子,不是都住进去了吗?” 我恍然大悟:“我说得呢,外面来的人,为什么全都变成了小孩。” 姚东几乎是摩拳擦掌的样子了:“那这个……能不能让我们住进去?” 老婆婆点了点头:“当然能了,不过,你们得等一夜。我老了,捏一个泥人就要缓一缓,你们一共有四个人,要在这里等上一晚。” 我笑着说:“老婆婆,看你刚才捏泥人的时候,似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啊?” 老婆婆咳嗽了两声:“其实是很费力气的。只有技艺达到一定程度,才能显得举重若轻。” 她推开门。指着两排房子说:“你们四个人,挑四间屋子住吧。” 道士摇了摇头:“我们还是住在一块吧。” 老婆婆有些不快的看着我们:“四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面。不觉得难受吗?” 姚东厚颜无耻的说:“我们四个情同手足,穿一条裤子都没什么,更何况住一间屋子呢?” 老婆婆摇头晃脑的说:“真是怪人,算了,你们愿意挤在一块,我也不勉强你们了。这个世界上,恃强凌弱,违背别人意愿的事太多了。我可不想这么干。” 她推开了一扇门:“行了,你们进去吧。” 我们走到小屋里面之后,老婆婆就关上了门。 这屋子里有点黑,幸好里面有一只蜡烛。我们把蜡烛点燃之后,发现墙上写着很多名字。 姚东惊讶的说:“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面熟?” 柴天点了点头:“在我逃出来之前,一直被关押在这里。” 姚东惊慌地说:“那我们是被关起来了吗?” 他用力的拽了拽房门,房门轻轻松松的就被打开了,没有一点上锁的痕迹。 街上的小孩还在打闹,而那太阳正在慢慢地落山。 姚东把门关上,嘀咕了一声:“咱们是不是多虑了?” 柴天低声说:“没有多虑,你们看这里。” 他伸了伸手,我看到是一张纸条,我看到纸条上面写着:“蜡烛烧完之前,一定要出来。” 我看了看桌上的半截蜡烛,惊奇的问:“这是谁给你的?” 柴天说:“一个小孩。” 我又问:“你认识这小孩?” 柴天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也许认识,我只是想不起来了。” 姚东忽然说:“咱们住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道士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当然有阴谋了。” 我们几个人小声的嘟囔了几句,就都不说话了,因为说来说去,也没有一个头绪,倒不如安静下来,慢慢地等着。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所以关上门之后就暗无天日了。我们只要用蜡烛在看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都开始哈欠连天,这时候,蜡烛只剩下一个短短的一小截了。 姚东走到门口,轻轻地拉了拉门,那扇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了。他探出去半个头,向外面张望。然后又缩回来,对我们说:“外面什么都没有。” 我们几个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走出去了。役广系巴。 纸条上没有说我们这么干是为了躲着谁。但是我们一致默认,我们的敌人是捏泥人的老婆婆。 可是这里的房子一个挨着一个,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我们走出来之后,倒有点茫然了。 道士指了指老婆婆的那间屋子:“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我轻声说:“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道士叹了口气:“你以为不向虎山行,就能躲得过老虎吗?” 时间不长,我们就走到了老婆婆的门外。 屋门紧掩着,我们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干脆把耳朵贴在上面,仔细的偷听。 里面传来老婆婆的嘀咕声:“断头巷,断头巷。这条巷子既然叫断头巷,那就是只有来的路,没有往的路。你们一定要走过去的话。嘿嘿,巷子不断头,人就必须断头。” 我们听了这话,心里面都一凉:“这老婆婆果然有问题,被我们给看准了。” 姚东大着胆子推了推门。还好,木门没有发出声音。 我们四个人像是偷窥癖一样,瞪大了眼睛向里面看。 我看到老婆婆手里面拿着一把刀,正在切泥人。 泥人被捏成了李老道的模样,而且看起来有些有肉,利刃割下去之后,甚至有鲜血喷溅出来。 几秒钟内,李老道的闹到就被砍下来了。 老婆婆狞笑着说:“断头,哈哈,断头……” 我们几个都回头看李老道。而李老道的脸都白了。 老婆婆把第一具肉身毁坏之后,就开始捏泥巴,转眼之间,又捏成了四个小孩。 她一边捏,一边哼着摇篮曲:“做孩子多好啊,无忧无虑,天真可爱。干嘛一定要做大人呢?哎,你们不懂事,我却不能由着你们的性子来,我得帮你们一把。” 忽然,她把泥人放在桌上,嘀咕了一声:“糟了糟了,我应该把那几个人锁上,免得他们逃出来。” 我们几个一听这话,全都慌了。 我们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起来,可是这里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道士指了指那一排小屋:“这里,这里。” 我们一拍脑门:“对啊,为什么不躲到屋子里面?” 我们开始挨个推门,可是每一扇门都是反锁着的。 估计再有几秒钟,那个老婆婆就要出来了,我急得满头大汗,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当小孩。整天只知道擦鼻涕玩泥巴,再加上傻笑,那和变弱智有什么区别? 我们正在摸索着找空房间,忽然前面有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小孩冲我们摆了摆手。我们犹豫了一秒钟,然后全都冲进去了。 那小孩把门关上了。随后,我听到街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应该是老婆婆出来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刺杀 屋子里面的小孩让我们进去之后,就一言不发,我们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表示了一下感谢,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我们甚至不敢开门,只是把耳朵贴在木门上。 我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铁链声。好像是老婆婆正在锁门。 铁链声响了一会。然后是脚步声,应该是老婆婆回去了。等关门声响起来之后,我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柴天回头对小孩说:“多谢你了。” 小孩笑了笑:“何必道谢呢。你不认识我了?” 柴天应该早就料到了小孩有此一问,连忙说:“你是谁?我记不起来了。” 小孩叹了口气:“我变成这个模样了,你就算记得我,也认不出来了。” 他看着柴天说:“我是崔师傅。” 我们都吃了一惊:“你就是崔师傅?” 他笑了笑:“怎么,你们几个也认识我?” 李老道笑了笑:“岂止是认识,简直是久仰大名啊。不过,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崔师傅叹了口气:“那个老婆子是一个老妖怪,她在看守这里的大门,不许任何人通过断头巷。用她的话说,这条巷子是死胡同,本来就是没有出口的。所有人走到村口的时候,都应该回头。” 崔师傅指了指自己:“几年前,我和柴天到这里之后,就被她暗算了。” 柴天奇怪的问:“那为什么你变成了小孩。我却没有事?” 崔师傅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你这个人比较特殊,她没有办法对付你吧。” 柴天很怀疑的看着崔师傅:“你真的不知道原因?” 崔师傅点了点头:“我真的不知道。”役广亚巴。 道士问:“那我们应该怎么通过,你知道吗?” 崔师傅说:“想要从这里通过。其实很简单,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走过去就行了。” 道士奇怪的问:“可是你为什么不走过去?” 崔师傅说:“因为这个泥人没有心。离开了这个村子之后,我活不成。” 道士想了想,对崔师傅说:“我们四个,加上你,一共有五个人,我们联手,能不能斗过她?” 崔师傅皱着眉头说:“五个人联手吗?也许可以试试。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婆婆出手,不知道她的真实本领怎么样。” 我们都看着道士:“咱们应该怎么办?一块出去,然后拳脚相加,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打一场?” 道士摇了摇头:“虽然对方只是一个老太太。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背后偷袭胜算大一些。” 他问崔师傅:“天亮之后,老婆婆会不会打开那扇门,然后把我们的魂魄塞到泥人里面?” 崔师傅点了点头。 道士对我们说:“等到了明天早上。她开门的时候,我们就悄悄地走到她身后,然后务必要下死手,让她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我们都点了点头。 然后坐在屋子里面休息,静静地等待着天亮。 柴天和崔师傅一直在交谈。按道理说,这两个人久别重逢,应该很切切才对。可惜柴天什么都忘了。所以大部分时候是崔师傅在讲,柴天在听。 我听崔师傅讲的往事里面。这两个人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为。崔师傅总是光明正大,柴天总是猥琐不堪…… 我苦笑了一声说:“崔师傅,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美化自己呢?” 崔师傅笑了笑:“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 柴天对崔师傅说:“其余的小孩,也是从外面来的,你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反抗老婆婆呢?” 崔师傅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反抗。因为这些小孩里面,有的是老婆婆的人,有的是自己人。我们根本分不清楚。哎,反正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有吃有喝,除了永远长不大,无法到别的地方去之外,也没有什么坏处,渐渐地,大家也就不想着反抗了。” 我们对崔师傅说:“你在这个地方呆了十年,没有磨灭了斗志,还想着要逃出去,简直是苏武一样的人物啊。” 崔师傅摆了摆手:“你们可别夸我,我当不起。实不相瞒,我本来也不想逃了,在这里吃饱了混天黑,混到天荒地老就算了。不过看到你们中间有柴天,故人相见,不忍心他也糟了这个罪,所以给你们提个醒。” 到后来的时候,大家都困了。于是我们或坐或卧,躺在屋子里面,胡乱的睡了一觉。 朦朦胧胧的,我听到外面出现了脚步声我一激灵坐了起来,低声说:“是不是天亮了?” 道士点了点头,拉开门向外面看,然后忧心忡忡的说:“街上有很多孩子,咱们要偷袭老婆婆,恐怕不太顺手。” 我问道士:“咱们的门还锁着呢吗?” 道士点了点头:“还锁着。不过……从这里跑过去,要跑到那扇门后面,至少有二十步。这期间无论哪个小孩叫一声,老婆婆就会发现我们。” 我们几个使劲挠着头:“这可怎么办?” 这时候,崔师傅站出来了,他一脸大义凛然地说:“要不然……我去?” 我们都惊讶的看着他:“你去干什么?” 崔师傅拍了拍我的身子:“你们看,我也是小孩,走在街上不会引起怀疑。到时候我站在她背后,给她来上一下,她肯定躲不开。” 我们都点了点头。 道士又嘱咐他说:“你一定要给她致命一击。免得她转过身来,反倒伤了你。” 崔师傅点了点头:“我得手之后,你们要紧随其后跑过来,不然的话,其余的小孩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们都答应了。 这时候,街上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这声音踢踢踏踏的,与那些孩子轻快地声音截然不同,我们心中一凛,知道是老婆婆来了。 崔师傅打开了房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而我们几个人则趴在门边,仔细的看着他。 崔师傅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老婆婆身后。而老婆婆已经把铁链解下来了。 我看见原本行动迟缓的崔师傅忽然快的像是一道闪电,他猛地跳起来,在老婆婆的脖颈上扎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看到他的手指扎进了老婆婆的脖子里面。 老婆婆尖叫了一声,反手向后挥过去。崔师傅像是被拍中的苍蝇一样,向后倒飞出去,然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我们四个人呐喊着跑了出去,向老婆婆猛冲。 街上的情形顿时乱套了,小孩们东奔西跑,哭爹喊娘,居然没有人想起反抗来,看样子,多年的儿童生活,让他们彻底退化了。 我们走到老婆婆面前,拳脚相加。而老婆婆像是感受不到一样。她迅速地恢复过来了,然后拳打脚踢,把我们都打倒在地。 我躺在地上,苦笑着说:“这个老家伙果然是厉害人物啊。” 老婆婆走过来,满脸怒气:“我好心给你们肉身,你们为什么偷袭我?” 我们四个人苦着脸说:“我们不想做小孩。” 老婆婆叹了口气:“你们居然敢偷袭我,那是不想做也得做了。这是你们有错在先,可由不得我心狠手辣。” 然后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崔师傅:“至于你,连小孩也不用做了,我会把你砸烂,让你重新变成泥巴。” 原本躺在地上,生死未知的崔师傅忽然跳了起来,快速的向小屋里面跑,然后重重的关上了屋门。 老婆婆冷笑了一声,不屑的说:“原来是装死。逃到屋子里面又怎么样?那一扇薄薄的门能挡得住我?” 第一百九十八章 长寿的烦恼 我们几个被老婆婆五花大绑,躺在地上,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简直是狼狈到了极点。 现在老婆婆终于腾出手来对付崔师傅了。她满脸笑容地说:“躲在屋子里面当缩头乌龟就行了吗?看我现在把你的乌龟壳给撬开。” 她敲了敲木门:“有没有人在家啊?” 屋子里面没有声音。 老婆婆又说:“不说话的话,我就推门进去了啊。” 我感觉老婆婆就是一只很讨厌的猫,明明抓到了老鼠却不吃。而是一抓一放。一直把对方玩到精神崩溃才下嘴。 老婆婆伸了伸懒腰:“好啊,你不给我开门,我就自己开。” 然后她猛地撞了一下门,木门就被打开了。 我躺在地上,因为角度的缘故,正好能够把里面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我看到屋子当中空荡荡的,那里有崔师傅的影子? 老婆婆显然也有些诧异,我听到她嘀咕了一声:“这屋子无门无窗,你能跑到哪去?” 她一步步的走到了屋子里面。忽然里面有一个人影,猛地闪了一下。 我看到崔师傅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他的手里面抓着一团红色的粉末,塞进了老婆婆的脖子里面。 他之前偷袭老婆婆的时候,就已经在脖子上制造了一个伤口。这伤口虽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毕竟见血了。 现在崔师傅把红色的粉末塞进去,估计是要利用这伤口做什么坏事吧。 老婆婆像是被烈火燎了一下一样,她反手抓住崔师傅。用力的摔了下去,这一次崔师傅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可不像上一次装死那么简单了。 老婆婆踉跄着走了两步,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 我看见她两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我们。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老婆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甚至没有力气站直了身子,只能想动物一样,四肢着地,无力的向崔师傅爬过去,一边爬,一边嘟囔着说:“我要杀了你。” 然而,崔师傅却面无惧色,他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血:“我不信你能爬过来。” 他们两个像是较劲一样,一个人使劲向前爬,一个人就坐在对面等着。 等于。老婆婆爬到了崔师傅对面,不过她的力气也彻底耗光了,她趴在地上。连动一下都不能了。 崔师傅慢慢地爬起来,缓缓地向我们几个走过来,然后把我们的绳子解开了。 柴天笑着说:“你厉害啊,怎么做到的?” 崔师傅笑嘻嘻的说:“只是一点朱砂罢了。” 老婆婆趴在地上:“你从哪来的朱砂?这里从来不允许有朱砂。” 崔师傅淡淡的说:“当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带来的,一直藏在房梁上。” 老婆婆冷笑了一声:“你隐藏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拿出来,也算是沉得住气。这么多年,你本来有很多机会能暗算我。” 崔师傅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他把老婆婆的身体翻了过来,然后张手成爪,猛地向老婆婆的心口上抓了过去。随后,从里面掏出一个红彤彤的东西来。 这东西正在不停地跳跃,是一颗心脏。 老婆婆咬着牙,一声不吭,任由崔师傅把她的心脏挖了出来。 我们都咧了咧嘴:“你这么干,是不是有点残忍了?” 崔师傅笑了笑:“这个残忍吗?我们每个人的心脏都被她给挖走了。” 他把心脏交到柴天的手里面,嘱咐他说:“你保存好了。如果这老太婆有什么异动,就把心脏毁掉。”役杂爪扛。 柴天点了点头。 然后,崔师傅蹲下去,把老婆婆身上的朱砂清理干净了。 朱砂去掉之后,老婆婆马上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只不过,心脏没有了,她像是对我们有所忌惮一样。 崔师傅笑着说:“听说没有了心脏,就无法离开这里了。不知道用这个东西,能不能威胁你。” 老婆婆淡淡的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你用这个东西威胁我,那可就错了。” 崔师傅笑着说:“也许以后会想离开呢,反正心脏在我们手上。” 老婆婆问:“你想要怎么样?” 崔师傅说:“我要你放他们走。给他们制作肉身,而且留下他们的心脏。” 老婆婆犹豫了两秒钟,然后点了点头。对我们几个说:“你们跟我来吧。” 然后,她颤颤巍巍的带着我们向前走去。与之前那个行动快捷,出手狠辣的人截然不同。她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太太。不过这时候,我们谁也不敢小看她了。 我们从街上慢慢地穿过,那些小孩有的在茫然的看着我们,有的在低头玩自己的。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助任何一方,事实证明,我们之前的担心很多余。 老婆婆带着我们走到了屋子里面,她看着桌上的泥巴说:“我答应放你们走,并不是因为受了心脏的威胁,而是你们几个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我们全都干笑了两声,谁也没有说话。因为我们心里都在想:“这不过是虚言恐吓罢了。” 老婆婆一边揉搓手中的泥巴,一边淡淡的说:“这个世界是很恐怖的,你们知道吗?” 我们都点了点头:“知道啊,这世界从来都不温和。” 老婆婆冷笑了一声:“你们知道个屁。” 一直以来,无论是和蔼也好,还是狠辣也好。老婆婆至少都保持了很高的教养,她忽然说出这句粗鲁的话来,倒让我们都愣住了。 老婆婆长舒了一口气:“你们以为的那种恐怖,在我看来,都是不值一提,你们根本没有见过真正恐怖的东西。” 我们都咧了咧嘴:“那真正恐怖的东西是什么?” 老婆婆淡淡的说:“夏虫不可语冰。跟你们这些人说,你们也不理解。” 老婆婆自从失去心脏之后,就变得有些高傲了,我们几个人看在她年老的份上,都不和她计较,虽然她说话不好听,我们也只是一笑置之罢了。 然而老婆婆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你们这些凡人,就像是虫子一样。” 我们干笑了一声:“是啊,我们就像是虫子一样。” 老婆婆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一生短暂的只有几个时辰。如果这一天,正好遇到了晴天,你们就以为,哎呀,原来人世间是极乐世界。如果你们正好遇到了雷雨天,你们就以为,哎呀,原来人间像是地狱一样。” 老婆婆又指了指自己:“可是像我们这种,拥有无穷寿命的人才知道,雷雨是很常见的事。那种可怕的天气,时不时就会来一次。” 道士干笑了一声:“我们的一生却是短暂,满打满算一百年。可是我们口耳相传,却有几千年的历史。这么长的时间,无论什么恐怖的东西也见到了。” 老婆婆看着道士,幽幽的说:“如果我说,你们这几千年加起来,也不过是一只虫子的寿命呢?” 我们几个都打了个寒战,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老婆婆已经把道士的肉身做好了,现在她开始做我的肉身。一边做,一边淡淡的说:“你们代代相传,有记载的历史大概几千年。可惜,在这几千年中,你们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雷雨天。” 她扭过头来,看着我们说:“可是我现在要告诉你们。我掐指一算,发现雷雨天又要来了,你们要面对从来没有遇到过,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恐怖东西。你们怕不怕?” 姚东干咳了一声:“那东西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到此一游 姚东问了一个我们都想知道的问题:“那个恐怖的东西是什么?” 但是老婆婆没有直接告诉我们,而是冷笑着说:“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的。” 她指着院子外面的人说:“下雨的时候,就要躲到山洞里面来避雨。我这里就是山洞,只要你们呆在这里,就可以永远高枕无忧。我真是想不通。你们为什么不愿意留下。” 我们都苦笑了两声说:“凡是留下的人都要变成小孩,我们可不想这样。如果你能让我们变成大人,倒还可以考虑。” 老婆婆摇了摇头:“他们可不是小孩,这是永远长不大的人罢了。我拿走了他们的心,他们就不会对外面好奇。他们长不大,就不会有野心,只有这样,才能抑制走出去的冲动。不然的话,就算我把你们强留在这里,你们也会想办法出去的。” 老婆婆说到这里的时候,第二个泥人已经捏好了。她正在制作柴天的肉身。 道士对老婆婆说:“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如果真的下雨了,我们会躲进来的。” 老婆婆摇了摇头:“大雨来的时候,根本躲不及,更何况,你们已经走远了。怕是再也找不到山洞了。你们确定要离开这里?” 我们都点了点头:“确定。” 老婆婆叹了口气,拍了拍三具肉身,然后开始制作第四具。只不过,她忽然又停下手来。看着姚东说:“你的肉身还在?” 姚东干笑了一声:“是啊,肉身还在。” 老婆婆点了点头:“那倒省了我一番功夫。” 她指着桌上的三具肉身说:“好了,你们已经有肉身了,现在钻进去吧。” 我们三个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躺到了自己的肉身上面。我明知道这是用泥巴捏成的,但是感觉却很真实,我觉得这真的就是我的身体。 我试探着从桌子上坐了起来,然后跳到地上,使劲跺了跺脚。 老婆婆问我:“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很好,感觉很不错。” 老婆婆嘿嘿笑了两声:“那是自然。” 她带着我们走到外面,指着远处说:“你们走吧,这里只有一条路。一直向前走就可以了。” 柴天捧着老婆婆的心脏,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把这颗心交给谁。 老婆婆淡淡的说:“心是我的。你给我吧。” 柴天犹豫着说:“给你?这个……”他看了看崔师傅,像是要征求崔师傅的意见。 崔师傅伸出手来,把心接了过来,他笑着说:“等我的朋友走远了之后,我再把心还给你。” 老婆婆冷笑了一声:“你倒挺谨慎。” 崔师傅笑着说:“你不是号称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吗?为什么又要把心拿回去?” 老婆婆淡淡的说:“我是从来没有想过。但是这里需要一个操心的人。你们永远长不大,而我就需要加速的衰老。这个世界是平衡的。” 我听到这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役杂投划。 我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仍然被老婆婆听到了,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倒是有点慧根。” 老婆婆淡淡的说:“走吧,既然你们愿意去淋雨,那我也就不拦着你们了。” 我们三个人冲她笑了笑:“告辞。” 然而,我们走了几步之后,就奇怪的回过头来,我看着崔师傅说:“你不走吗?” 崔师傅摇了摇头。 而柴天惊讶的说:“你怎么了?在这种地方呆着干什么?” 崔师傅淡淡的说:“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就像这老太婆说的一样,我既没有成年人的勇气,也没有小孩的好奇心。我不想离开这里了。我之前帮你们偷袭老婆婆,只不过是尽一下朋友的义务罢了。” 老婆婆赞许的对崔师傅说:“就凭你这句话,我可以饶你一命。” 崔师傅笑了笑:“那我可多谢你了。” 崔师傅态度坚决,而且看得出来,他在这里呆了十年,已经和外面的人大不一样了。于是我们没有勉强他。 临走的时候,柴天回过头,对老婆婆说:“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十年前,你没有把我做成小孩,而是把我关了起来。” 蔡婆婆说了句含义不明的话:“有的人喜欢在雷雨天行走,他们需要一把伞。” 我们再问的时候,她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我们离开了这个小村子,沿着唯一的路向前走去。 我们在路上不急不缓的走了很久,这期间我们没有吃,没有喝,也没有睡,但是我们谁也不觉得饥饿和疲劳,好像我们已经超凡入圣,不受这些事的困扰了一样。 直到后来,村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了。而我们面前,却出现了一大块石头。 这石头不知道有几百丈长,几百丈高。它立在路边很是显眼。不过最显眼的不是它的大小,而是上面写着一行字:“女娲到此前一百步一游。” 我们看见这一行字都笑了。只听说过到此一游,没听说过到此前一百步一游的。 姚东笑嘻嘻的说:“也许一百步之外没有石头,所以她又退了回来,在这里刻了一行字。” 道士摇了摇头:“她大可以把自己刻在前面的墙壁上,干嘛一定要刻在这里呢?” 柴天忽然说:“你们猜,这个女娲是什么人?” 我们几乎不假思索的说:“应该是村子里面的那个老婆婆吧。” 姚东有些慌张地说:“如果他是女娲的话,那人就是她造出来的?” 道士摆了摆手:“不用紧张,我猜应该是盗用传说中神仙的名号罢了。现在捏泥人的都敢自称女娲,抓药的都敢自称华佗,有什么稀奇的?” 姚东笑着说:“你是道士,怎么不自称太上老君?” 道士笑嘻嘻的说:“那你猜猜,我姓李,叫什么?” 柴天摆了摆手:“咱们还是研究这块石头吧。” 他皱着眉头说:“按照这一句话推断,她应该向前走了一百步,然后又退回来,在这里刻了字。从此以后,就回到村子里面去了,再也没有出来。是不是一百步之外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她不敢前进了?” 对于这个猜想,我们都点了点头,纷纷以为然。 道士挠了挠头:“行了,咱们接着向前走吧,一百步之外有什么,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们都点了点头,然后踏上了那条路。 我走了两步之后,忽然感觉周围有点异样,但是到底哪里异样了,我又说不上来。 结果走了十几步之后,我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你了,我对姚东说:“你有没有觉得很累啊。” 姚东走的很轻快,头也不回的说:“有吗?郭老兄,你可要加强体育锻炼啊。” 我们从村子里面出来的时候是上午,走到巨石旁边的时候是傍晚。走上这条路之后,天就黑下来了。不过,幸好天上有月亮,亮度虽然不大够,但是也足以让我们看清楚晚上的路了。 结果走了一会,我发现我的力气越来越小。我喘着粗气说:“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我必须要歇一会。咱们走了多少步了?” 道士心细,他一直在数着说:“好像有八十步了。” 姚东在前面说:“你们几个怎么搞的?走了八十几步就喊累。”然后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这一眼,就让他大叫了一声。 我们都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姚东在自己身上使劲乱摸,一边摸,一边说:“你们真可怕。” 第二百章 长生术 这时候连柴天都忍不住说:“姚老弟,你在身上摸什么呢?搞的像是遇到色狼了一样。” 姚东像是终于放心了一样,他对我们说:“你们互相看看对方就明白了。” 我们不明所以的扭了扭头,这样一看,全都愣住了。 我看到道士和柴天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像是七八十岁了一样。而柴天也看着我说:“郭老兄。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我心里面一惊:“有多老?” 柴天说:“像是有八十岁那么老。” 我苦笑了一声:“你也是八十岁那么老。” 我们三个人看着姚东:“为什么只有你没事?” 姚东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 道士忽然说:“你们觉得,捏泥人的老婆婆有多少岁?” 我们愣了一下,然后纷纷说:“看起来,得有一百岁。” 道士又说:“咱们走了八十步,看起来像是八十岁了。而老婆婆走了一百步,看起来就像是一百岁了,你们觉得,咱们忽然变得这么老,是不是这条路有古怪?” 我们都点了点头。 姚东在旁边问:“不对啊,为什么我没有事?”役杂丸技。 道士咳嗽了一声:“因为你是僵尸,不会变老。” 姚东马上就高兴起来了:“想不到我是因祸得福啊。”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什么因祸得福,你先看看尸毒走到哪了再说吧。” 姚东把袖子撩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肘,顿时叫了一声:“糟了。” 我们抬头一看,发现那条黑气已经越过了肩膀,看样子。就快要冲到心窝了。 尸毒一旦进了心脏,姚东就会彻底变成僵尸,再也没救了。 他苦着脸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道士想了想说:“要么,咱们退回去。在村子里面活一辈子。要么,继续向前走。” 我们想象了一下村子里面的小孩,都摇了摇头,然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了。 人老了之后,骨头会变的很脆,身上的皮肤松弛,走一步要晃三晃。而姚东身强体壮,几乎是在拖着我们三个走。 一百步之后,我们证实了道士的猜想,因为我们已经老的和村子里面的老婆婆一样了。 柴天苦笑了一声:“老道,你还记得在村子里面的话吗?你说咱们人啊,满打满算。能活一百年。现在咱们几个都一百岁了,还能再向前走几步?”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彭祖寿八百,也许咱们属于那种高寿的呢?走吧。跟着我走吧。” 我们几个人互相搀扶者,艰难地向前走。 每走一步,就接近一分死亡。到后来,我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是拖着步子向前走。而姚东则变成了我们三个人的拐杖。 这时候,姚东忽然指着前面说:“好了,好了,前面有一座庙。” 这座庙建在路边,有一个小和尚正坐在台阶上,冷眼旁观。似乎我们的挣扎求生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溺水的蚂蚁爬到岸上来一样,只是一场热闹罢了。 我们走到庙门口的时候,小和尚站了起来,对我们说:“前面的路,不是凡人能走下去的。你们再多走几步,肉身都要变成枯骨头了。” 我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于是缓缓地坐在了地上。哎呀,骨头真硌啊,我有点怀念年轻时候的感觉。 姚东有一搭没一搭的对小和尚说:“为什么你没有变老?” 小和尚轻描淡写的说:“因为我会长生术。只有长生不老的人才能走这条路,不然的话,必死无疑。” 我们都欢喜的叫了起来:“长生术在哪里?快教教我们。” 小和尚从怀里面拿出来一本书:“就在这里。” 我们哆嗦着站起来,以百岁老人不应该有的热情去争抢那本书。然而,我一伸手,忽然哎呦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我醒过来了。 我揉了揉眼睛,茫然的向周围看了看。我发现道士和柴天依然是那副白发苍苍的样子,而我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至于姚东,他正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刚才是做梦了。其实我们只走了一百步。至于接下来要不要前进,还没有商量清楚。 而姚东则抱怨说:“这一路上拖着你们,可把我累坏了。” 我用手掌撑着地,艰难地坐了起来,对道士和柴天说:“咱们得继续向前走。” 柴天苦笑一声:“能走几步?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点了。” 我对他说:“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前面有一个小和尚,他手中拿着一本长生术。说想要从这条路上走过去,就必须练习那一门法术,到时候,长生不老,就什么也不怕了。” 道士听了之后,眼前一亮,然后问我:“你这个梦真不真?” 我干笑了一声:“一个梦而已,有什么真不真?” 道士挣扎着站起来:“也罢,咱们就赌一把。” 姚东说:“我是没意见啊,可是你们几个这身体,能撑得住走几步?” 柴天也站起来了:“总不能退回到村子里面做小孩吧?” 我几个人简短的商量了两句就达成了共识,然后结伴向前走去。 和在梦中一样,我们的路越走越艰难。到后来,我们随时都会断气了。 这时候,姚东指着前面说:“那里真的有一间庙。” 我们抬头一看,果然有一座庙建在路边,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笑起来了:“就是这了,咱们走吧。” 我们走到庙门口的时候,全都愣住了。 姚东问我:“你说的小和尚,就是这个家伙?” 我怔怔的看着小和尚。他只是庙门口的一个石雕罢了。 姚东长叹了一声:“石头雕成的人,当然会长生不老了,郭老兄,你被这小子给骗了。” 我看见和尚的手里面捧着一本书,我对姚东说:“你看看他的书,上面有没有字。” 姚东答应了一声,就走到小和尚身后看了看,然后冲我摇了摇头:“没有字,是空白的。” 实际上,不用姚东说,我也猜到了上面是空白的。就算上面有字,也不可能写下长生术,毕竟那本书太小了。 道士坐在路边,斜倚着墙壁说:“你们看,这个小和尚手里面拿着书的姿势,像不像是城隍庙里面的师爷?” 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我明白了,是眼睛,咱们把血涂到他的眼睛上,就可以看这本书了。” 姚东奇怪的问我:“你确定吗?” 我点了点头:“上次这么做了之后,我就看到了生死簿。” 姚东笑了笑:“不过我得提醒你啊,以你现在的体力,恐怕流一滴血都会要命。” 我把手指放到嘴里面:“那也得试试啊。” 然后我把手指咬破了。我举了举手,却根本够不到小和尚的眼睛。 我对姚东说:“你帮我一个忙。” 姚东抓着我的手腕,把我的手举了起来。他用力过猛,我感觉自己的关节都被拉断了。 不过好在这指尖血还是滴在了雕像的眼睛上。然后我缓缓地移动步子,走到了雕像身后,去看那本书。 我看到那本书上面浮现出淡淡的金光来,我松了一口气,无声的笑着说:“成了。” 随后,我的身子被金光笼罩,我感觉自己也变成了光的一部分,进入到那个世界里面去了。 这个世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只有无穷无尽的黄昏。而我就是一个处在黄昏的老年人。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满的想:“进入到这本书里面之后,为什么我依然苍老?” 第二百零一章 日月庙 梦中的和尚说,这本书记载了长生术。可是我进入到书里面之后,却看到了一个荒凉的世界。这世界里面没有任何生机。我看不到一棵树,也看不到一棵草。 我甚至有点怀疑。这种地方,有可能存在长生术吗? 我艰难的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在外面一样。行动迟缓。虚弱无力。我喘了几口气,心想:“如果呆在这里就能长生,我还不如回到村子里面,做一个儿童比做一个老人好。至少儿童可以奔跑跳跃。” 想到这里,我又摇了摇头:“好像也不是。做一个老人腿脚虽然不方便,但是毕竟有一声的经历可以回忆,心灵是丰富的。” 我一瘸一拐的在这个世界中行走,一边走,脑子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冒出来庄子的名言:“人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求无涯,则殆矣。如果庄子的话是对的,那我是不是应该折返回去,到村子里面乖乖的做一个小孩?” 可是我回了回头,身后根本没有回去的路径,我已经被困在这个地方了。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下好了。我算是把自己赶到绝路上来了。我现在不希望长生了,不然的话,在这里孤零零的活上一万年,我恐怕得疯掉。不对。用不了一万年,一年就疯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去,也许我还对这里抱有一丝希望,于是艰难地走着。可是我现在是一个百岁老人,我能走多块呢?很快,我就精疲力竭,瘫倒在地上了。 我躺在那里,一时睡,一时醒,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我活动了活动手脚,发现我已经恢复力气了。不过。只是百岁老人的力气罢了。 我自言自语的向前走。我发现这里太荒凉了,如果不经常跟自己说话,我担心忘记了人类还有语言这么回事。 我又走了很久。又感到精疲力竭了。我苦笑了一声:“我这是在干什么?与其在这里走来走去的折磨自己,不如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自杀算了。” 可是我坐下来的时候,猛地抬起头,忽然发现很远处的一块石头有些不对劲。它……它有些太方正了,而且看起来,像是一间屋子一样。 因为距离太远,我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大。我心里面忐忑不安,衰老的心脏也砰砰的跳了起来:“如果那真是房屋的话,那就一定有人。说不定,长生术就在他们的手里面。”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蹒跚着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对自己说话:“镇定,镇定。不要乱激动啊,容易中风。可怜的老头子。”役东丰扛。 人老了,需要一根拐杖作为支撑,可是这里连一根树枝都没有。我叹了口气,只能倒背着手,让身子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保持着平衡。 我的上身向前一晃,重心马上向前栽去,于是我赶快踏出一只脚,支撑住他。然后又是一晃,随着重心的摇摆,把另一只脚拖过来。 我的身子像是一个钟摆一样。而且是一个随时会停摆的钟摆。 在这期间,我又停下来歇了三次。这一次我看清楚了,那真的是一座庙。我的心脏又砰砰的跳起来了。 我捂着胸口,谨慎的向前走着。 有句谚语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意思是,走了九十里,其实只算走了一半而已。因为最后这一里很容易掉以轻心,功亏一篑。 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我走到这里,已经把仅存的一点精力耗光了。毫不夸张地说,我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也许在距离庙门几十步的地方就会力竭而死。 我想停下来歇一会,但是长生的渴望不许我停下来。我年轻过,太向往那年轻的滋味了。 我的心里面像是住了一条毒蛇,只要我停下来,它就会不安分的撕咬我,逼着我向前走。我忽然觉得我只是一个交通工具罢了。我的两腿是轮子,我的眼睛是瞭望空。而驾驶我的东西叫做欲望。 我终于走到庙门口了,可是到这时候,我也彻底的倒下去了。我躺在地上,用最后一点力气使劲抬了抬脑袋,以免它撞在台阶上。 然后我就全身一松,躺在地上了,再也走不动了。 现在好了,我倒在了长生的门口。以后再有人来到这里,会指着我的尸骨说:“看到没有?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下场。” 我闭上眼睛,努力地调整的呼吸,尽量让心跳慢下来,不然的话,我就再也别想站起来了。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庙里面有一个童子的声音:“好像又有人来求长生了。” 这童子的嗓音固然清脆,但是说话很老成,与村子里面的小孩截然不同。 随后,是一个老头的声音:“有吗?既然是求长生的,为什么不敢进来?” 童子嘿嘿冷笑了一声:“长生是那么好求的吗?咱们几个,不是参悟了这么多年吗?幸好,终于参悟到了。” 我心中一喜:“是真的,这庙里面真的有长生。过一会我要好好求求他们,让他们教我长生不老,返老还童。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那我就只好倚老卖老了。嘿嘿,谁让我现在是百岁老人呢?” 我睁开眼睛,看到庙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三个字:“日月庙。” 我心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庙,真是奇怪。不知道里面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再者说了,这个世界里面,也没有太阳和月亮啊。” 我胡思乱想了一会,又赶快收敛了心神,心想:“该死,该死,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认真听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这时候,我听到那老头说:“你参悟到长生了吗?嘿嘿,正好我也参悟到了。” 我惊奇的想:“难道他们两个在分别参悟?这可是了不起啊。” 童子说:“那请你先说说,然后我来说说,然后咱们评判一下。” 老头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怕你偷了去。” 他清了清嗓子说:“人之所以会生老病死,全都是因为有七情六欲。” 童子扑哧一声,笑了。他不屑的说:“你这些理论,和外面的那些大和尚有什么区别?他们念了一辈子经,全都在讲这个道理,我却没有看到谁长生了。” 老头幽幽的说:“我也是和尚。” 童子咳嗽了一声:“好吧,你是和尚。你接着说。” 老头接着说:“如果人没有七情六欲,也就不会生病了。修炼到极致,不想吃,不想喝,不想睡,不想醒,不知喜,不知忧。身体已经于自然完全融为一体,天和地会衰老吗?人的身体已经是天地的一部分了,当然不会衰老了。” 童子笑嘻嘻的问:“那么你修成了吗?” 老头说:“我当然已经修成了。而且我把法门刻在了床上。只要照着我这个办法练习,就能永生不朽了。” 童子淡淡的说:“可是我看你练习的结果,好像也不怎么样。” 老头倒也不恼,只是淡淡的问:“那你参悟的又怎么样呢?” 童子说:“我和你参悟的完全不一样。” 老头说:“当然不一样了,如果一样的话,那你不是偷走我的想法了吗?” 童子清了清嗓子:“照我看来,人如果没有七情六欲,那和做石头有什么区别?就算能活一千年,一万年,跟没活过不是一样吗?所以我的想法,和你正好相反。” 老头哦了一声:“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纵情享乐?让自己被七情六欲支配?” 第二百零二章 长生论 老头正在笑呵呵的嘲笑那个小童子:“你的毛还没有长全,不知道你怎么纵情享乐。” 童子淡淡的说:“你老人家健忘了吧?我并不是没有长大,而是参悟透彻了神功,所以返老还童了而已。” 老头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那我倒有点感兴趣了,想要听听你悟到的长生是什么样的。” 童子笑了笑说:“依我看。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好比金木水火土……” 童子还没有说完,老头就打断他说:“你们道家人,还能说出别的道理来吗?除了金木水火土,就是相生相克,我已经听得不耐烦了。” 童子淡淡的说:“世间的真理往往都很简单。只有那些不能自圆其说的谎话,才需要编来编去,不断地修补之前的漏洞。听说你们佛家的经书浩如烟海,甚至有解释佛经的著作。我就纳闷了,如果佛祖说的都是对的,还要剩下的经书做什么?” 老头被这话噎了一下,然后说:“那是历代高僧,担心凡夫俗子看不懂。” 童子哦了一声:“那佛祖倒有点意思。口口声声说要渡人,却又传下来凡人看不懂的书。这不是耍猴子吗?” 老头像是有点生气了,他岔开话题:“长生的事,你还讲不讲了?” 童子笑了笑:“当然要讲了。开始的时候,咱们两个想的都是一样的。要从七情六欲上面着手。依我看来,七情六欲也是相生相克的。无论是大喜还是大悲,都会伤害身体。所以,欢喜之后。就要悲伤一会,愤怒之后,就要恐惧一下。这样互相抵消,始终保持一个平衡状态。如此一来,肉身就能长久的保存下去了。” 老头有些不服气的说:“那样的话,不像是摇摇晃晃的天平一样吗?” 童子笑着说:“对啊,摇摇晃晃的天平,也好过无知无觉的石头吧?至于修炼的方法,我也写在床上了。” 他们两个正在争论不休,忽然传来了一阵冷笑声。这一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女人说:“我看你们两个都没有练到家。” 这一句话,把老头和童子都激怒了,他们两个纷纷说:“我们的理论完美无缺。而且用自己的身体印证过了,为什么没有练到家?” 女人冷笑着说:“老的想要摒弃七情六欲,你如果真的练到家了。早就变成一块石头了,心里面就算想的再清楚,身体也不能动弹,还有能耐和别人说话?” 老头听女人这么说,居然默不作声。 女人又冷笑了一声说:“小的想要玩平衡,操纵七情六欲,可是我告诉你,七情六欲平衡到极致,其实就是喜怒无常,捡到一块金子,还没有来得及笑,就提醒自己马上哭。久而久之,就会失去神智。你的身体或许比老的好一点,可以行走。不过,一个没有神智的身体,有个屁用。” 老头和童子不服气的说:“就算我们的理论不好,那你说说看,应该怎么长生?我不信你也悟到了。” 女人笑着说:“长生?为什么要长生?你们知道这座庙为什么叫日月庙吗?” 老头和童子说:“日月代表阴阳,这座庙代表天下至理,有什么不对的?” 女人冷笑了一声:“有什么不对的?一点都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日月根本不代表什么阴阳。指导表它们自己。太阳和月亮。” 她叹了口气:“建造这座庙的人是在提醒你们。人不要追求什么长生,生老病死,是天地间的规律。人到老了,那就死。死了之后,重新投胎做人,这难道不是长生吗?人就应该像是太阳和月亮一样,有升起的时候,有落下来的时候。一升一落,有生有死,这才是长生。” 老头和童子都不说话了。不知道是被说服了,还是懒得理会。 过了好一会,童子才说:“你说的这么动听,为什么还不去死?” 女人幽幽的说:“实不相瞒,我早就死了。只不过想要听听你们两个蠢货能琢磨出什么来,所以才徘徊不去。” 她打了个哈欠:“现在我要去投胎了。” 随后,我听到庙里面响起来了一阵风声,然后就安静下来了。 我在庙门口躺了这么久,身子也渐渐地恢复了一点力气。然后慢慢地爬了起来。不过,庙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动静了。 我站在庙门口,轻声说:“有人吗?我迷路了,误闯到这里,想要求长生,希望你们教教我。” 没有人搭理我,于是我轻轻推了推木门,走了进去。 我一边向里面走,一边感到奇怪,这里没有任何植物,他们是从哪弄的木头做了这扇门? 我走到屋子里面之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是放着三口棺材。 我一看这情况,第一反应就是退出去。只可惜,我太老迈了。脑子里面虽然反应过来了,但是腿脚却不灵便。 等我终于调转身子的时候,我又改变想法了:“我自己都快要是死人了,还有什么怕死的?” 于是我又用了同样长的时间转身,恭恭敬敬的说:“三位大师,不知道你们在哪里,我就冒昧进来了。三位死去的大哥,有怪莫怪,得罪莫怪。” 我在小屋里面转了一圈,发现墙上画着一轮太阳,一轮月亮,墙角有一只香炉,估计是供奉日月的。只不过,香炉里面早就没有香了。 至于刚才说话的人,根本不见影子。 最后,我把目光锁定在那三口棺材上面了。我皱着眉头想:“难道他们在棺材里面不成?”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三位大师,我要开棺材了。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只是救命心切,事急从权。” 没有人搭理我,于是我就当做默许了。 人老了,就不用顾及那么多了。 我用力的推了推棺材盖。我没有多大的力气,好在这口棺材也不是太重。棺材盖一寸寸划开,然后掉在了地上。 我向里面一看,是一个穿着僧衣的老人,躺在棺材里面。 我心想:“难道这就是说话的老头?不错,不错,应该是他了。年龄和身份都相符。刚才听到他说,长生的方法都写在床上了。意思是,在棺材里面?” 我探下头去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挠了挠头:“难道在他身下?” 我说了声得罪,然后想把他的身子抬起来。当我的手接触到他的肩膀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身子硬邦邦的,冷冰冰的,简直就是一块石头。 我哎呀了一声,心想:“那个女人说的很准,这老家伙真的要把自己修炼成一块石头了。” 我试着抬了抬那块石头。实际上我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因为凭我现在的体力,走路都要喘一会,一个人那么大的石头,怎么可能搬得动呢? 我无力把老头搬出来,倒是让他的身子移动了一下,我好像看到他身下有字迹了。 我叹了口气,松开了手,然后去退第二具棺材。 里面躺着一个小孩,身上穿着不合体的宽大道袍。看样子他没有撒谎,他曾经确实是大人,练长生把自己练笑了。 我笑了笑,心想:“不知道我练了他的神功,会不会变年轻。” 我伸手去搬动童子的身体。他的身体就要轻得多了。不过我没留神,把他的道袍撕烂了,然后露出他的胸膛来。役协向亡。 我看到上面长满了五彩斑斓的毛发。 我顿时就愣住了:“这……这和姚东的三舅很像啊,这不是僵尸吗?” 第二百零三章 还童 我看着棺材里面的童子,犹豫了好一会,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那个……大哥,你醒着呢吗?” 我现在看起来一百多岁了,但是我知道,我还很年轻。这童子看起来只有十岁。但是我明白。他恐怕比我要大得多。于是我礼貌的称呼他为大哥。 但是这位大哥不理不睬,躺在棺材里面根本不动弹。也不知道是休眠了,还是懒得搭理我。 他的身子很小,没有完全遮住棺材板,我能够看到,下面写着一些很复杂的符号,大概那就是长生的方法了。 我忽然想起女人的话来,那女人说,这童子妄想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结果肯定是变得神志不清,虽然肉身能够保持不腐,但是已经没有思维了。 我想了想,这番描述,正好和僵尸一模一样,看样子,童子是练功夫把自己练成僵尸了。 这就有点难办了。我要不要跟着他们学长生?我既不想当石头,也不想做僵尸啊。 我站在地上犹豫了一会,然后随手去推第三具棺材。 棺材盖掉落在地上,激起来一阵尘土。等烟尘散尽的时候。我向里面望了一眼,我看到里面只有一副枯骨,皮肉已经腐烂干净了,而骷髅上有一团长头发。 这枯骨身上穿着绣花的衣服,脚上套着绣花鞋,很显然是一个女人。 我点了点头:“看样子,这就是去投胎转世的女人了。” 我扶着棺材,慢慢地坐在地上:“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我思考了一会,忽然身子摇摇欲坠,即使连坐着都不能够了,我想要躺下。 我的心里面一惊:“糟了,我的身子骨怎么变得这么弱了?”随后我又明白了。我以一百多岁的体力,走了这么远,一定是用力过度了。我很确定。一旦我躺在了地上,就别想再站起来了。 想到这里,我使劲抓着棺材,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爬了起来。 我颤颤巍巍的走到童子的棺材面前,伸出两只手,想要把他拖出来。役协东巴。 我还不想死,那我就在他的棺材里面躺一躺吧,就算做僵尸,我也想做一个年轻力壮的僵尸。 童子的身体很轻,但是我却拉不动他。我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会,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了,系在了他的上身。然后我拽着一只衣袖,双脚踩着棺材向下倾斜。 我没有多大的力气了,但是至少有一百多斤的体重,我用自己的重量,一点一点的把童子吊起来了,让他的上身搭在棺材上。 然后我松开衣袖,伏在棺材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刚才用力过猛,肩膀隐隐作痛,我得小心一点,年老了之后骨头很脆,万一骨折了,就只能拆了棺材做夹板了,那样可不妙。 我歇了一会,又把童子的两条腿抬了出来,然后把他从棺材里面推了出来。 他的尸体像是一个面口袋一样,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我有些歉意的说:“大哥,实在对不住,我没有力气背你了,只好把你推出来。” 童子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知觉一样。我现在真的开始倚老卖老了,只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低下头去看棺材板上写的那些文字,但是我一个字都看不清楚,眼冒金星,头也晕得要命,甚至有点天旋地转。 我心里着急:“我该不会是要失去意识了吧?如果老死在长生术旁边,恐怕会被人笑死。” 我挣扎着爬到棺材里面,一边爬,心里面一边想:“距离近一点会看的比较清楚,就算看不清楚,也是死在棺材里面了。打拼一生,不就为了这几块木板吗?” 孰料,我刚刚爬进去,棺材里面就像是有什么吸力一样,我的身子砰地一声,紧贴在棺材板上了。 我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感觉背后有一股热流透过来,从棺材板一直传到我的脊背上。 我心中惊慌失措的想:“糟了,糟了。这童子能参透长生,那他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得道高人啊。我居然把他推下去了,他肯定是要报复我了。” 可是我的身子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道气流在我身上盘旋。 时间不长,我发现自己的心情有点奇怪。有的时候,我忽然很开心,有的时候,又忽然很难过。有的时候,忽然很生气,有的时候…… 忽然,我心中一凛:“这气流是不是在控制我的七情六欲?如果是的话,那可太好了,只要躺在这里,就可以修成长生,简直一劳永逸啊。” 可是紧接着我又皱起眉头来:“换句话说,我现在要变成僵尸了?”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心里这么一想,居然就轻松地从棺材里面坐起来了。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双手红润有光泽,而且身体上也恢复了力气。 我试探着朝自己的脸上摸了摸,紧绷绷的,很有弹性。 我忍不住要叫出声来了:“我真的变年轻了。看来这小童子真的很厉害,可以返老还童。” 我用手撑了一下棺材,从里面跳出来了。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经历了一百岁的蹒跚之后,我感觉自己学会了轻功。 我低头看了看棺材板,发现上面画着很多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与其说是文字,倒不如说是符咒。 我心中窃喜:“幸好我年纪大了,耳聋眼花,只能爬到棺材里面学长生,不然的话,我在棺材外面研究一辈子,也不知道这些符号在说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文字。” 我拍了拍胸口:“天意啊,天意。” 我这么一拍,忽然发现胸口有点异样。我心里面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把自己的衣服解开了,看了看自己的心口,这么一看,我的脸就白了。 我看到我已经开始向僵尸演化了。我的脑子里面闪过一个悲哀的念头,随后,我忽然莫名其妙的高兴起来了:“我就要变成僵尸啦?” 我高兴了不到两秒钟,就陷入到了恐惧中:“我为什么要高兴?难道我的七情六欲已经开始失控了吗?” 七情六欲一旦失控,我就会失去神志,到时候,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 忽然,我脑子里面灵光一闪,落到了那老头的身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女人曾经说,老头会变成一块石头,然后思维永远是清醒着的。 我敲打着棺材板想:“这两位走的路子正好相反啊。那我就再试试这个吧。” 我伸出手,用力一提,把老头的身子给拉出来了,然后推到了棺材外面,砰地一声闷响,老头砸在了地上。 他的身子确实变成了石头,不过我现在身强体壮,这点力气也不要紧。 我看了看棺材板,里面仍然是符文,我知道,这些符咒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躺的。躺进去之后就等于进了一个阵法,其余的事就不用管了。 我平躺进棺材之后,心想:“这两个人如果能换换就好了。” 不过想到这里,我又摇了摇头:“他们两个被阵法控制,恐怕已经换不成了。” 我感觉到一阵冰凉的气息,在我的身子周围游走,正在压制着我的七情六欲,我进入到了一个无悲无喜的世界之中。 忽然我惊慌的想:“他们被阵法控制,换不成了,我呢?我会不会被控制?糟了,我可不想变成石头。” 可是我刚刚想要坐起来,心里面忽然冒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为什么要坐起来?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第二百零七章 化石 我躺在棺材里面,脑子正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我一会想:“我得离开这里啊,再躺下去的话,就变成石头了。” 一会又想:“就算变成石头又怎么样?如果作为一块石头,永远沉浸在幸福中,那也不错啊。”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躺在棺材里面。任由那凉气在我身上游走。很快。继续躺在这里的想法占了上风。而我也就安心的闭上眼睛了。 我叹了口气:“这样躺着好像有点无聊,如果能有什么东西消遣一下就好了。” 我刚刚想到这里,恍惚间就来到了一间屋子里面,周围有人在说说笑笑,屋子正中有美女在跳舞。 我心中一喜:“这是梦吗?如果一场梦能做一辈子,那可比醒过来好多了。” 我又想:“看歌舞有什么意思?不如看杂技。” 这念头刚刚出现,表演歌舞的人马上叠起了罗汉。 我坐在椅子上,吃了一个葡萄。笑着说:“这生活,真是不赖啊。” 我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周围一阵巨响,像是打雷了一样。不对,打雷也没有这么响,像是天崩地裂了一样。 天崩地裂是夸张了,但是我的念头刚刚出现,这夸张就变成了现实,我的脚下出现了一道裂缝,里面岩浆翻滚,黑气弥漫。 我惊慌地想:“糟了,糟了。可别把我掉下去啊。” 结果我刚刚想完,就出现了一个大洞,连人带椅子把我漏下去了。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梦也不是那么好玩的。 我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看到万丈深渊,翻滚的岩浆,吹到脸上的热浪,仍然吓得打哆嗦。 我用手抓着一块岩石,闭着眼睛,一个劲的念叨:“台阶,台阶,给我来台阶。我要上去。” 可是大脑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在这种地方,只能越想越怕,而想不出救命的东西来。 我嘴里面虽然在想台阶,但是大脑却知道我这是在骗他,我真正想到的是妖魔鬼怪。 传说共工撞倒不周山,天地倾斜,从地缝中跑出来洪水与火山,在水与火中,又有各种猛兽……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感觉小腿一紧,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我心里打着哆嗦想:“是什么啊?是不是一条绳子啊?” 我嘴里这么念叨,可是我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我低头一看,是一条红色的东西,带着粘液,又软又韧,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它用力的拽了我一把,我的手就再也抓不住岩石了,然后向黑暗中坠落下去。 随后,我看到一张大嘴,张的大大的,正在下面等着我。 我总算看清楚那是什么了,是一个巨大的蛤蟆,用舌头把我卷下去了。 扑通一声,我掉进了它的胃里面。我的身子平躺在里面,周围软绵绵的,根本不受力,我想要站起来,可是哪里站得起来? 蛤蟆的胃壁使劲挤压着我的身子,我的肺都被挤瘪了。只能趁着它放松的间隙,使劲吸两口空气。 我悲哀的想:“我在自己的梦里面,被自己想象出来的怪物杀死了?这是不是有点太丢人现眼了?” 我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旁边有个略微苍老的声音说:“怎么睡得这么沉?”役叉以技。 我大喜,连忙问:“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那声音说:“你醒了?你到底醒没醒,你睁开眼睛啊。” 我大声的叫:“我怎么睁开?我在蛤蟆的肚子里面呢。” 我听到那人嘀咕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随后,我感觉有一只手伸了下来,把我的眼皮撑开了。 开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团白光,我茫然了足足有十秒钟,眼睛才终于能够重新聚焦。然后我看到了周围的景物。 蛤蟆,地缝,岩浆,全都消失不见了。我正躺在地上。旁边放着三口棺材,旁边是三个人,柴天,李老道,姚东。 柴天把我搀起来,奇怪的问:“你怎么到棺材里面去了?” 我看着他说:“你也是我的梦?” 柴天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我看着他脸上的周围,以及满头白发,指着他说:“变年轻,变年轻。” 柴天无奈的看着我:“你就是靠这种咒语变年轻的?” 直到这时候我才确定了,我已经回到现实中来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些那些五彩斑斓的毛发已经消失不见了。看来我猜的没有错,他们两个领悟到的长生正好互补。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我耳边“嘻嘻”一声。 我吓了一跳,回头发现姚东真该对着我笑。 我看着他说:“你笑什么?” 姚东咧了咧嘴,又呜咽着哭了起来。 李老道站在他旁边,一脸无奈的说:“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又是哭又是笑的。有时候还要打人。你看看,我和柴天都一百多岁了,哪里拦得住他?只能四处逃跑。” 我点了点头:“他的七情六欲已经紊乱了,再拖下去可能要变成僵尸了。赶快把他放到棺材里面。” 李老道和柴天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可是他们发现我肉身完好,估计也猜到了我在这里寻找到了长生术。 要制住僵尸并不容易,更何况李老道和姚东已经很老迈了。最后几乎全靠我,挨了几拳几脚,把他扔到棺材里面去了。 他躺进去之后,迅速的安静下来了。我知道,棺材里面的符文起作用了。 我对道士说:“你们两个先躺进去,先把身体恢复过来,剩下的事怎么过一会再说。” 我指了指童子的棺材:“这里能够返老还童。”我又指了指老头的棺材:“这里能够保留心智。” 道士和姚东挨个躺在棺材里面了,而我站在棺材外面,帮着他们看着时间,免得时间太长,变成僵尸,那就没有救了。 很快,姚东恢复了神智,我把他从棺材里面弄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老兄,咱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笑着说:“老弟,恭喜你啊,已经恢复健康了。” 姚东把袖子拉起来,看了看手腕,的黑线已经不见了,他一拍大腿:“是真的。” 等道士和柴天从棺材里面钻出来之后,我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他们三个人听了之后,脸上都露出惊异的神色来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们:“你们没有听到那三个人说话?” 他们三个人摇了摇头:“估计是因为你把他们从棺材里面搬出来了,所以我们没有听到。” 道士走到棺材旁边,一边看上面画着的符文,一边赞叹:“真是妙啊,难为这两个人了,怎么想出来的?这东西如果流传到人世间去,肯定会掀起大风浪来啊。” 姚东坐在地上:“是啊,谁不希望长生不老?大家肯定会挣钱这些符文的。” 我奇怪的说:“这有什么可争抢的?谁喜欢长生不老的话,咱们就成全人家不行了吗?” 道士嘿嘿笑了一声:“成全他们?首先城隍庙里的黑白无常就不能放过我们,然后是阴曹地府里面的人。然后是天上的神仙。总之,这种逆天的东西,最好烂在肚子里面。” 柴天也说:“是啊。传说有些算卦先生学的很精通,算卦很灵,结果往往泄露了天机,被老天爷弄瞎了眼睛,作为警告。” 我笑着说:“怪不得算命的大多是瞎子呢。” 柴天笑了笑:“也有可能是算命先生听过这个传说,所以装瞎,来佐证自己道术不凡吧。” 第二百零五章 自杀 我们三个人一边看墙上的壁画,一边说:“如果村子里面的老婆婆再坚持一下,走到这里来,没准就成功了。” 姚东问柴天:“你要不要把崔师傅给接出来?” 柴天摇了摇头:“我看他应该也不想出来了。他在那村子里面呆了十年,已经完全接受了老婆婆的理论,到了外面。反而不适应。” 我们都点了点头。认可了这句话。 我冲姚东摆了摆手:“咱们把他们两个放到棺材里面去吧。怎么说,他们也算是救了我们一命,对待他们的遗体得尊敬一点。”役叉鸟划。 我们把童子抬起来之后,姚东说:“咱们两个要不要给他们换换棺材?万一他们两个能互补,再醒过来呢?” 李老道皱着眉头说:“我看有点玄,他们两个把悟到的东西练到了极致,已经难以回头了。” 姚东摆了摆手:“咱们死马当活马医吧,万一管用呢。” 我们两个真的帮他们换了棺材。然后守了一会,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反应。看样子确实是死了。 李老道摆了摆手:“行了,盖上棺材吧。” 我们盖上了棺材盖,给他们鞠了一躬。然后就开始茫然了。 我们接下来到哪去? 姚东说:“咱们身上的尸毒也已经解了。断头巷的人为什么会消失也弄清楚了。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回到人间去,尽情的享受长生不老,多好?” 我挠了挠头:“回到人间去?咱们是不是先想个办法,从这里走出去?” 我们都看着道士:“咱们现在在哪?这是什么地方?” 道士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我看大家还是一块找找看吧。看看这里有没有出口。” 我们在这个荒凉的世界不停的行走着。 恢复了年轻之后,就有了显而易见的好处,我们可以不停的走下去,走累了就地躺下睡一觉,醒了之后,又会精力充沛。 我们在这里走了很久,也许有一星期。也许有一个月,反正这里没有日出与日落。 最后我们发现,无论向哪个方向走,我们都会看到日月庙。 几天之后,我们的出来一个结论,这个世界并不大,至少没有感觉上去那么大。它没有门,也没有窗。我们找不到任何出口。 最后,我们都坐在了日月庙的门口,累得直喘气。 我对道士说:“咱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道士苦笑着说:“咱们不会死的。咱们长生不老。” 姚东摇了摇头:“不对,咱们会死的,咱们是无聊死的。” 柴天叹了口气:“早知道就跟着那个老婆婆学一下捏泥人,多来两个人,这里也热闹一些。” 我躺在地上,嘟囔着说:“咱们是从庙里面来的,那出口是不是也在庙里面啊。” 道士站起来说:“有可能,咱们找找,有没有雕像,再把血涂上去。” 姚东摆了摆手:“算了吧,这里咱们已经看了一万遍了,哪有雕像?” 我漫不经心的说:“尸体倒是有三个。”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三个人忽然安静下来了。我听到姚东嘀咕了一声:“这是不是有点疯狂了?” 柴天点了点头:“不仅是疯狂,简直有点变态。” 道士也说:“我是正派中的弟子,肯定不会干这种事的。” 我们几个人说的很热闹,但是几分钟后,还是站在了小庙里面。 我们把棺材盖都掀开了,然后看着里面的尸体。 姚东推了推我:“郭老兄,这建议是你提出来的,你先来吧。我们都让给你。” 我摆了摆手:“你们别让给我,我什么时候提建议了?” 道士笑着说:“来吧,三具尸体,你们一人一个。” 我们三个都说:“那你干什么?” 道士嘿嘿的笑,不说话。 我咬破了中指,把血涂在了老头的眼睛上。我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反应。 我摇了摇头:“看来门不在这里啊。” 姚东说:“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这样当然没有用了,你得涂在眼球上。” 不过,老头的身体已经变成一块石头了,我们根本扒不开他的眼皮,最后我们只好换了目标,把血涂在了童子的眼睛上。 还是没有反应。 最后我们聚集在了女人的尸体旁边。 她的头只剩下一个骷髅,根本找不到眼珠了,只有两个黑洞。 我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不能干这种事,我宁可困死在这里。” 柴天也说:“我也觉得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道士和姚东看着我们不说话,几秒钟后,我把血滴在了女人的眼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我摊了摊手:“看吧,什么用都没有。” 道士皱着眉头说:“这里既然没有雕像,那咱们是不是自己刻一个啊。” 我摆了摆手:“你消停点吧,自己造的管用吗?再者说了,这里什么工具都没有,怎么造?” 道士坐在地上:“难道咱们就真的在这里无聊死?” 柴天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相信这女人的话了。要什么长生啊,我们就应该像太阳一样,有升有落,有生有死,这样才是真的长生。” 姚东忽然说:“这个女的临走的时候说什么来着?去投胎了?” 我点了点头:“是啊,去投胎了。” 姚东看了看我们三个:“在谁身上投胎?” 柴天眨了眨眼:“你看什么呢?咱们四个都是男的,她投不到这里来。” 姚东又说:“既然投不到这里来,那是不是去外面投胎了?” 道士猛地拍了下手:“这就是出去的办法。魂魄可以出去。” 我幽幽的说:“你的意思是,咱们自杀?” 道士点了点头。 我咧了咧嘴:“咱们刚刚得到了长生,转眼就自杀,是不是有点辜负这两位的好意啊。” 柴天也说:“如果自杀之后,还是没有出去,那是不是有点惨?” 道士摆了摆手:“那有什么惨的?大不了做鬼。” 柴天挠了挠头:“可是……” 道士摆了摆手:“好了,没有什么可是的。要不然就困死在这里,要不然就自杀,你们选一样吧。” 我们讨论了两次。 第一次是要不要自杀。 第二次是怎么自杀。 最后我们小庙上面拆下来了一根房梁,然后连踢带打,把它拆成了锋利的柴棍。 道士把柴棍固定在墙上,对我们说:“过一会一定要稳准狠。如果没有扎中咽喉,反而扎到了别的地方,弄得半死不死,那就惨了。不是我吓唬你们,到时候你们连再自杀的一次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开始吧。” 我们几个人像是在赛跑一样,用最大的力气向那些柴棍撞去了。 柴棍不够锋利,我们只能用冲力扎穿自己。但是这样做很难,毕竟面对死亡的时候,人会不由自主的放缓脚步。 我试了三次,最后一次才成功了。 我倒在地上,感觉血流如注,身上粘糊糊的。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庙门口。 我有些失望的想:“怎么还在这里?”可是我一抬头,顿时就有些高兴了,我发现旁边是两道高墙,不知道有几万丈。 我们又回来了。 我看了看旁边,姚东和柴天几个人也醒过来了。 我摸了摸身上,站起来说:“咱们好像真的活了啊。” 姚东干笑着说:“是啊,是啊。” 我回头看了看来时候的路:“那咱们要不要回到人间去啊。” 柴天说:“你们知道回人间的路吗?” 我们都摇了摇头。 道士摆了摆手:“依我看,咱们去前面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吧。” 第二百零六章 借灯油 我们三个人重新上路之后,身上没有再出现任何异样,看样子,小庙里面的长生术真的很管用。 这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东西来打扰我们了。知道我们看到一座石城。 这座城是用石头砌成的,规模大得很。除了石头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在石城中转了一圈,发现发现这里已经是尽头了。我们走到了断头巷的尽头,只发现了空无一人的城池。 我们几个人随便找了一间屋子坐下来,面面相觑。 我对道士说:“这里是不是奇怪了一点啊。” 道士点了点头:“是啊,很奇怪。一个人都没有。” 姚东挠着头说:“那个收集魂魄的老神仙不是说了吗?他亲眼看到大门后面是天宫,里面住着神仙呢。怎么咱们进来之后,什么都没有?” 柴天说:“会不会有机关啊。比如这里有暗门,打开之后就能到另一个世界里面去。” 我犹豫着说:“有那么邪乎吗?咱们来的时候。那条迅速衰老的路已经算是顶级的机关了,他们有必要在这座石头城里面搞东西吗?” 道士犹豫了一会说:“咱们在这里等一会吧。如果仍然什么都看不到,那咱们就打道回府。反正已经赚了个不死之身,这一趟不亏本。” 柴天点了点头:“亏本倒是不亏本。不过……我有点好奇老婆婆说的那种大灾难是什么。” 道士笑着说:“咱们回去的时候,抓住她,严刑拷打不就行了?” 我干笑了一声:“你还是消停一点吧,就咱们这点本事,能严刑拷打他?” 道士挠了挠头:“好像确实有点吃力,不过,咱们可以偷袭……” 我们几个乱七八糟的说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商量出来。最后我们决定在这里睡一觉。等睡醒了之后,就向回走。 至于出去的大门在哪里,村子里面的老婆婆应该很清楚。 石头城里有石头屋,石头屋上有石头床。我们躺在石头床上,迷迷糊糊进了梦乡。 在睡梦中,我忽然听到千军万马,向我们奔腾而来,我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确实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不过好像是在下雨。役叉肠血。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诗写的没错啊。” 我刚刚躺下没多久,忽然心中一动:“不对啊,这个地方也会下雨吗?” 我从床上坐起来,轻声说:“李老道,你听到外面的声音没有?” 没有人回答我,我在床上摸了摸,只摸到了冰凉的石头。我心里面咯噔一下:“糟了,李老道不见了。” 我在屋子里面仔仔细细的摸了一圈,又侧着耳朵停了一会,然后确定了一个恐怖的事实:“这里只剩下我自己了。” 石头砌成的屋子没有门,我摸着门框走了出来。 等我站在街上的时候,顿时愣住了。我看到天上确实在下雨,雨点又细又密,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溅起很多水花来。 可是惊奇的是,明明在下雨,天上却有月亮,发出淡淡的月光,让我能够看清楚这一切。 我心中不安的想:“这里忽然下雨了,这是人为的,还是自然现象?” 如果是自然现象,李老道他们几个失踪了,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如果是人为的,那我可得小心点,而且不能在街上叫李老道的名字了,不然的话,连我也会暴露目标,被他们给抓住。 我沿着墙角,躲躲闪闪的走,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查。 我搜索了十几分钟,忽然心中一惊:“这里怎么……怎么亮起灯来了?” 那石头屋子里面,个个亮起来了灯光。很显然,他们用的是油灯,因为火苗一跳一跳的。 有灯火就等于有人,可是……可是白天的时候,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啊? 几个小时之前,我恨不得掘地三尺,从这里找出人来,但是我现在又害怕这里的人了。我现在只想平安的回去。然后像李老道经常说的那样:“活个千万年,瞧尽人间。” 我贴着墙根站了一会,除了雨声之外,听不到一点声音,好像石屋里面的人只管点灯,却不说话和走动一样。 我张望了一下,发现某一间石屋当中是黑着灯的。我看到这间屋子,顿时升起一股亲切感来。我现在太喜欢黑暗了,因为在黑暗中,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体。 我贴着墙,慢慢的滑过去,然后一闪身走了进去。 这屋子和之前的石屋没有区别,也是石床,石凳,石桌而已。 我刚刚坐下来,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这位大哥,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倒在地上。 我从凳子上跳起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石屋里面光线不太好,我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能凭借刚才的声音分辨出来,她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说:“大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摇了摇头:“我是聋子,听不到。” 姑娘扑哧一声笑了:“你倒挺有意思的。” 我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让我帮什么忙?” 姑娘笑着说:“等你帮了我,无论是什么事,我都告诉你。” 我听她声音动听,语言暧昧,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了:“她是不是在暗示我?嘿嘿,难道她没有见过外来人,所以一见倾心?” 我想了一会,又赶快摇了摇头。 我对姑娘说:“你让我帮什么忙?” 姑娘说:“我的油灯没有油了,想让你帮我借一点灯油来。”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这种忙。” 我问姑娘:“你要我去哪借灯油?” 姑娘指着外面说:“从这里走出去,右手边地三间屋子。你就说,是三妹让你去借灯油的。” 然后她又特地嘱咐我:“你千万不要走到屋子里面去,不然的话,她会杀了你。” 我干笑了一声:“要不然你亲自去吧,我是哑巴,不会说话。” 那姑娘笑了笑:“你不是哑巴,而且话很多。如果你借来了灯油,我会很喜欢听你说话,如果借不来,我就把你的舌头割掉。” 我听了这么一句,马上有了一个判断,这个石头城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还是决定问清楚在去,我对那姑娘说:“为什么让我借灯油,你自己怎么不去?” 姑娘叹了口气:“你没有看到外面下雨吗?我身子柔弱,不能淋雨。” 我心想:“果然是柔弱,不过这么柔弱的人,都能割掉我的舌头,也算是厉害了。” 我挠了挠头:“那我帮你借来了灯油,你可别杀我。” 姑娘笑着说:“到时候,我只有感激你,怎么会杀你呢?”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那我去了。” 姑娘侧了侧身子:“快去快回。” 在我通过她身边的时候,我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念头:“这姑娘不能淋雨,我干嘛不趁着下雨,赶快跑了呢?” 然而,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淡淡的说:“你可别想要逃走,因为没有人带路,你出不去的。如果被我发现你想逃,嘿嘿……后果你自己想想吧。” 我听了这话,心中耸然一惊。然后沉默的走出去了。 我数到第三间石屋,然后低声说:“有人吗?” 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她有些诧异的问:“是谁?” 我干咳了一声:“是三妹让我来借灯油。”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这么快又用完了?” 第二百零七章 灯芯 我站在雨地里,很久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我终于听到那女人说:“也罢,看在姐妹情分上,我就借给她一点。不过……不帮我带一句话回去,就说这灯油以后是要还我的。” 我连忙答应了一声:“还。肯定还。”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一只手从门里面伸了出来,把一个小小的瓶子放在台阶上了。这时候我才看到,原本空荡荡的门框上面,挂了脏兮兮的布帘子,把里面的东西给遮住了。 我记得来的时候,三妹曾经告诉我,说不要走到屋子里面去。现在她又在屋子里面挂上了帘子,弄得神神秘秘的。里面究竟有什么? 本来我是不好奇的,但是被她们两个这样一弄。好奇心反而上来了。 我慢慢地蹲下来,心想:“既然不能进去,那我在外面偷看两眼总没有事吧?” 这帘子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气味有点难闻,而上面也有几个小孔,我把眼睛贴在小孔上面,然后向里面张望。 可是奇怪的是,我怎么看都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只能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色彩,黑白相间,像是…… 我还没有想清楚,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帘子后面。几乎贴着我的脸,幽幽的说:“你在看什么?”役休投弟。 我吓得一哆嗦,一跤跌倒,坐在了雨地里面。 我顿时醒悟过来了,我刚才看到的,恐怕是那女人的眼睛。 我在帘子外面偷看她,她也在莲子里面偷看我。我吓得头皮发麻,连滚带爬拿起台阶上的瓶子。连头都不敢回,狼狈的逃走了。 幸好那女人没有追出来,只是在屋子里面冷笑了几声而已。 我回到屋子里面,摸着黑说:“我把灯油带回来了。” 没有人应声,我奇怪的挠了挠头,轻声说:“你还在吗?我把灯油带回来了。” 还是没有人理我,我心想:“那家伙出门了?我干脆把灯油放在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吧。” 我刚刚把灯油放在桌上,忽然有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样,手肘向后击打,向那人的肋下撞去。可是这时候,我感到后脖颈上一阵刺痛,我的胳膊软软的垂了下来,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我听到是三妹的声音,她在我耳边轻声笑着说:“你帮我取回灯油,该我报答你了。” 随后,她就走开了。而我的身子有一种僵硬麻木的感觉,摇摇晃晃,像是要倒在地上。 我努力地伸出手去,想要扶住石桌,但是这胳膊无论如何是伸不出去了,然后我的脸就向桌子上砸去了。 我感觉到一阵生疼,紧接着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估计是刚才牙齿把舌头咬破了。 然后我软软的掉在地上,又把脑袋磕了一下。 整个过程中,那姑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由我摔倒在地上。 我心想:“这算什么报答?” 紧接着,我感到眼前一亮,有一团火光在这小小的石室中出现了。油灯终于点起来了。 我听到那姑娘说:“灯终于又亮起来了。” 随后,有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是啊,终于又亮起来了。这种感觉真好,多谢你了。” 那姑娘叹了口气:“你也不用谢我,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点灯了。” 那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就有些伤心的说:“因为你有新的人了吗?” 那姑娘嗯了一声,然后有些歉疚地说:“实在对不住的很,我……我……” 男人叹了口气:“你不用说了,我不会怪你的。新人胜旧人,这个道理我懂。” 那姑娘低声说:“就算有了新人,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 男人笑了一声:“你会记得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就忘记了。而且,你应该对每个人都说过这话吧?” 那姑娘像是有些着急一样:“可是……可是我对你们每一个都是真心的。” 男人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我知道。不然的话,你也不会为了我点这么多次灯了,搞的你的灯油总是不够,要向别人借。哎,你就是太心软了。” 那姑娘叹了口气:“如果能同时点很多灯,那就好了。” 男人笑了笑:“那怎么行呢?那样你的灯油就更加不够了。” 姑娘嗯了一声:“人生在世,总是有这么多不如意的事。世间人都羡慕神仙的生活,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原来神仙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躺在地上,被石桌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我奇怪的想:“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是情侣?听起来那男的起码有六七十岁了,怎么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说这些情意绵绵的话?” 我躺在地上说:“你们要把我怎么样?能不能说清楚了?” 姑娘还没有说话,男人先叹了口气,有些悲伤,勉强的说:“新人在叫你了,你去找他吧。” 姑娘叹了口气:“我不想让你见到他,免得你伤心。过一会,灯油就烧完了,到那时候,你也走了,我在把他拉上来。” 男人想了一会,轻声说:“还是让我见一下吧。我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心里面也会放心一点。” 姑娘像是下定了决定一样,点了点头:“h还,那我把他带上来。” 随后,我感觉有一双手,把我的身子拖了上来。让我勉强坐在石凳上了。我努力地抬起头来,向灯光的方向看了一眼,吓得尖叫了一声,差点又摔倒在地上。 幸好那姑娘在我身后扶住了我的身子。然后她低声说:“你喊什么喊?这点市面都没有见过?” 我不住的吸冷气,一个劲的深呼吸,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说:“这个世面,我真的没有见过。” 我看到靠着墙角站着一个人。这个人除了头颅之外,全身的皮肉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副干净的骨架。而骨架顶着一颗孤零零的脑袋。这颗脑袋显然还活着,因为他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正在上下打量我。 他全身的骨架都被一团淡蓝色的火苗包裹着,正温柔的燃烧着。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一样,半眯着眼,像是澡堂子里面泡热水澡的人。 我看着他说:“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头上梳着道髻,下巴上留着花白的胡子,看起来像是一个道士一样。他冲我微微一笑:“这位小友,你是外面来的人吧?” 我点了点头。 那人笑着说:“我也是外面来的人。” 我震惊的看着他:“那你是在干什么?你这个。” 那人的眼睛向下瞟了一下,淡淡的说:“我在点灯啊。我是灯芯,只不过现在灯油很少,这盏灯有时候舍不得点。” 我瞪着眼睛:“这么残忍?用人点灯?” 那人摇了摇头,我分明看到他在摇头的时候,骨头也在随着轻轻晃动,他淡淡的说:“这怎么是残忍呢?这是至高无上的享受了。开始的时候,我也很害怕,不过,试过一次之后,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小友,你很快也要来试试了。” 我使劲摇了摇头:“我不试,我为什么要试这个。” 我说了这句话之后,忽然发现脖子可以转动了,我心中一喜:“看样子,我很快就能恢复行动能力了。估计过一会我就可以站起来了。到时候,我可要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先从这个地方逃掉再说。” 这时候,眼前的火苗越来越暗淡。那人叹了口气:“灯油又不够了。” 我身后的姑娘轻声说:“不要紧,还有一点。” 第二百零八章 纸人 姑娘从桌上拿起小瓶子来了,然后借着火光晃了晃,我看到瓶子里面还有一小半粘稠的液体。 姑娘把这液体倒在骨架上面,那人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很舒服一样。 我心想:“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都这样了还没有死?都这样了还舒服?简直是不正常啊。”役冬向亡。 男人身上的火苗又旺盛了不少,只不过灯油已经用尽了。估计再过不久。火苗就彻底熄灭了。 男人对姑娘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趁着还有灯光,把这小子做成油灯吧,那我走的也安心了。” 姑娘叹了口气:“当着你的面,把他做成油灯,你会不会难过?” 男人笑了笑:“我有什么难过的?我的时候到了,难道要一直霸占着你不成?” 姑娘点了点头:“好吧,我听你的。” 然后她就一步步地走过来了。 我惊慌的大叫:“你想要干什么?” 姑娘冲我笑了笑:“你别害怕。一点都不疼。” 男人说:“是啊,不仅不疼。还有点舒服。” 随后,姑娘从身上拿出一根针来。这时候,我的手脚已经能动了,我踉跄着向外面跑,结果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了。 随后,我感觉那姑娘在我身上连刺了几针,这一下好了,从头麻到脚。 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而那姑娘把我拽了起来,淡淡的说:“你看,一点都不疼了吧?” 我心想:“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当然不觉得疼了。” 她让我靠在墙壁上。淡淡的说:“你一定去过日月庙了吧?” 我愣了一下:“去过了啊。” 姑娘点了点头:“去过日月庙的人,都修成了长生不老之身,所以,你们的肉身对我很有用。” 随后,她从身上掏出一把刀来。我看到这把刀很锋利,简直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我咽了口吐沫:“你该不会是要割我的肉吧?” 姑娘点了点头:“是啊,你猜的一点也不错。” 我瞪着眼睛问:“你割了我的肉,然后呢?” 姑娘淡淡地说:“然后。我就要自己吃下去。” 我听了这话,几乎要晕过去了。眼看她的刀就要割下来,我连忙说:“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那姑娘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要说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看你说话挺有礼貌的,为什么要吃我的肉啊,这不是太野蛮了吗?” 姑娘叹了口气:“是啊,确实有点野蛮。不过……我也没有办法,不吃你的肉,我就,没办法做活人。” 我惊讶的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办法做活人?” 姑娘上下打量了我两眼:“你没有看出来?” 我惊奇的看着她:“我看出来什么?” 姑娘笑了笑,然后伸手去解衣扣。我看着她,心想:“这家伙有点奇怪啊,一会和人说情话,一会又要吃肉,现在又脱衣服。” 我还没有想清楚,姑娘的衣衫就落在了地上。我看到了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极白,确切的说是惨白。这根本就是用白纸糊成的。只有四肢和头颅是肉做的。 我瞪着眼睛,好一会才能说出话来:“你……你的身体怎么了?” 姑娘淡淡的说:“没怎么,我本来就是纸人。” 我惊恐的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笑了笑:“你刚刚进入断头巷的时候,应该看到用黄土造人的女娲了吧?” 我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姑娘淡淡的说:“这就对了,黄土能造成人,白纸当然也可以。我只有吃了你的肉,才能变成真正的人。她顿了顿,确切的说,是吃了修炼过的肉,可以长生不老的肉。”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一路上都是一个陷阱。老婆婆热情的送个我们肉身,就是用来被你吃的。那条走一步就老一岁的路,就是逼着我们去修炼长生,好让我们的肉比较合你的胃口。” 姑娘叹了口气:“你一定要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过,我可不是吃人肉的妖怪,我吃了你,就和你合二为一了,咱们两个就是一个人了。到时候,咱们亲密无间,永远也不分开。” 我苦笑了一声:“就像对面那个老兄一样?” 我这么一说,姑娘的脸色就变了,她有些歉意的看了看那男人。男人笑了笑:“没有关系。你们继续。” 姑娘点了点头:“那我就继续。”然后,她提着刀在我身上比划,眼看就要划下去了。 我大叫了一声:“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姑娘有些不快的说:“你又要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只要这一刀下去,我就变成一副骨架了。我对姑娘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点灯,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 姑娘淡淡的说:“就算我吃掉你的肉,你也不会死的,到时候,我慢慢跟你说。” 我大喊大叫,使劲的分散她的注意力。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三妹,你等一等。” 我一听这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又能多活两秒钟了。” 我能够通过声音分辨出来,这个人,就是刚才借给我油灯的人。 我听到姑娘向外面问:“雨停了?” 那女人说:“是啊,雨如果没有停下来的话,我怎么敢来这里?” 我心想:“现在我总算弄明白了,为什么你们要怕雨,原来你们都是纸人。估计……这石头城里面住着的都是纸人吧。” 三妹说:“我正在制作新的油灯,很快就有灯油还给你了。” 那女人笑了笑:“你这灯油,恐怕要过一阵才能给我了。” 三妹奇怪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淡淡的说:“这个人,暂时不能杀。” 三妹愣了一下:“不能杀?为什么?” 女人笑着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这是神仙吩咐下来的,咱们只要照办就对了,你把他带到神庙去吧。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三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她叹了口气:“你带他去吧,我要陪着他,送他最后一程。”三妹指了指正在燃烧红的男人。 女人笑了笑:“你这么心软,对自己没好处的。”然后女人拽了拽我,跟我走吧。 我的手脚僵直,根本动弹不得,被女人一拽,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了。 女人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看着三妹说:“你又放毒了?” 三妹点了点头:“不然的话,割肉的时候他会很疼。” 女人叹了口气:“就是要他们疼,那样效果才好。你怎么就不肯听呢?” 三妹笑了笑:“我不忍心看着他们疼。” 女人不说话了,他揪着我的衣领,一步步把我向外面拖。我只能努力地抬起头来,只有这样才才能避免把脸在石头上磕破。 不过……命都快保不住了,还要什么脸呢? 我对女人说:“为什么要把我们点着啊?” 女人淡淡的说:“点着之后,你会很舒服,飘飘欲仙。而且,能给我们照明。” 我心想:“这里的人,简直不可理喻。” 我又问女人:“白天的时候,怎么没有见到你们?” 女人笑了一声:“因为白天的时候,我们躲在石板后面。” 我心想:“看来石头屋子里面果然有暗门,只可惜我们都没有发现。” 时间不长,女人指着一间屋子说:“神庙到了,你去等着吧,过一会神仙就会来见你们。” 第二百零九章 门主 从交谈中我得知,这里的人全都是纸人做成的。她们白天藏在石板后面,晚上则出来觅食。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吃到足够的长生肉,然后自己也做活人。 至于变成活人之后要怎么样,他们就茫然无措了。因为他们中间还没有人完全变成活人。 我心想:“如果你们把那扇门放在闹市中。人人可以进来。你们早就变成活人了。” 女人虽然是纸人做成的,但是力气大得要命。她把我整个提起来,然后用力一扔,我的身子像是飞起来了一样,从石门中穿过,飞到了一间石屋里面。 我在半空中感觉疾风从耳边刮过,不由得暗暗担心:“这要是摔下去,肯定得头破血流。” 然而。我没有掉在石头上,反而掉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面。那东西尖叫了一声:“什么玩意。砸死我了。” 我一听这声音,不由得一喜:“是姚东?” 那边也愣了:“是郭二?” 我们两个都激动地热泪盈眶:“简直是他乡遇故知啊。” 姚东说:“郭老兄,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不过,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我的肋骨快被你压折了。” 我苦笑了一声:“实在对不住,我中毒了,全身发麻,动弹不得。” 姚东叹了口气:“不巧的很,我被人给绑住了,也是动弹不得。” 我问他:“李老道和柴天呢?” 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阴郁的声音:“我们在这呢。也被绑住了。” 我苦笑了一声,对他们说:“你们怎么搞的?把我一个人扔在石头屋子里面,你们跑哪去了?” 姚东叹了口气:“别提了。我醒过来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呆在石头屋子里面。后来就被人绑了,要吃了我们的肉。” 我问了一圈,发现我们的经历都差不多。而我们的得到的消息也很类似。 我叹了口气,嘟囔着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留在老婆婆那里呢。” 柴天在旁边也说:“是啊,我发现这里就是一个陷阱。屠宰场的猪是从小被养大了,然后宰了吃了。咱们是排除万难。历尽千辛万苦,主动跳到了案板上。” 我们几个人唉声叹息,抱怨了一会,然后都沉默下来了。 姚东说:“这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如果能点一盏灯就好了。” 柴天说:“点灯,可以啊,等一会我找他们要一把刀。” 姚东奇怪的说:“你要刀干什么?” 柴天笑嘻嘻的说:“把你身上的肉剔干净了,然后就可以拿骨头当灯芯了。” 姚东呸了一声:“老子现在是绑着的,不然的话,先把你的肉剔了。” 我想了一会,对李老道说:“人的骨头怎么能烧起来呢?这是什么道理?” 李老道说:“那些灯油其实是尸油,估计从人的身体上弄出来的。这东西别说抹在骨头上了,就是抹在石头上也能烧着。” 我奇怪的说:“他们杀了人也就算了,干嘛还要把骨头点着呢?”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这里的人古里古怪的,也许……真是为了照明吧。” 姚东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看到了吗?那些油灯,只剩下一颗脑袋,还活着呢。怎么这么神奇?” 我幽幽的说:“也许练过长生术的人都这么神奇。要不然把你的脑袋切下来试试?” 我们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黑暗中有一个老者的声音:“四位,你们到了这种境地,还能谈笑风生,这份大智慧,大勇气,真是让老朽佩服不已啊。” 我们四个人愣了一下,然后齐声问:“你是谁?” 那老者笑呵呵的说:“我是这里的神仙。听说今天来了四位特别的人,所以想要见一见。” 李老道说:“现在你见到了吗?” 老者淡淡的说:“这里太黑了,总得点一盏灯才能看清楚。” 我们都心中惊恐,不知道他打算用谁来点灯。 这时候,我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石屋的墙壁慢慢地打开了,里面露出光明来。然后有两个小童子,端着蜡烛走出来了。 我们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地方还是有正常人的,还是有正常的灯的。” 小童子微笑着说:“四位,跟我们请把。”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个……我们都动不了。” 童子挥了挥手,姚东几个人身上的绳索顿时断了,而我的身子一轻,手脚已经恢复正常了。我心里面很惊讶,心想:“这是什么功夫?难道这些人真的是神仙吗?” 我们站起身来,跟着小童子走到墙壁里面去了。进去之后,他们两个随手一抛,把蜡烛扔到了半空中。蜡烛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悬挂在半空中,像是星星一样,照耀着地面。 我看到天上还有很多类似的蜡烛,它们一块组成了璀璨的星空。 这里的亮度弱于白天,但是光线很柔和,像是黄昏。 我看到这里有山有树,有很多的房屋,像是人世间的农村一样。 姚东惊叹了一声:“这里像是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啊。” 我点了点头:“是啊,确实有点像,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境吗?” 李老道指着身后说:“你们回头看。” 我看到有一面高墙,高耸入云,在仙境当中圈起来了一片区域。 李老道说:“咱们就是从墙里面来的。” 我点了点头。 那两个小童子说:“你们快来吧,大家都在等你们。” 我们跟着小童子向前走,我看到一大片的农田,只不过里面重的不是庄家,而是各种奇花异草。 我看到旱地上盛开着莲花,而莲花之中又坐着僧人。这些僧人身上都泛着金光,有的在打坐,有的在念经,有的在辩论。 我又看到几个须发皆白的仙翁坐在云气之中,讨论天地之间的大道理。 这种奇景看得我们啧啧称奇,而两个童子视而不见,显然是已经看惯了。他们两个径直带着我们走到了村子里面。 我说这里是村子,只是一个类似的比方罢了。因为里面的房子都不是民宅,而是小庙。每一座庙里面供奉着一尊神佛。而这些神佛都是活的。 我们穿过这些小庙,最后来到了一座茅草房前面。在这简陋的小屋中,坐着一个老人,他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他笑着说:“几位到了?请坐吧。” 我惊讶的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那墙壁,从这小草屋,到那面高大的围墙,怎么说也有几里远。他刚才就是坐在草屋中和我们说话的? 老者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淡淡的说:“等你做了神仙,就会发现,千里传音,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我干笑了一声:“是啊,是啊。” 李老道是我们当中最镇定的人,他犹豫了一会,说:“我看到这里的人,都有自己庙,只要看庙上面的匾额,都能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过……你这里只有一间草屋,请问你是谁?” 老者笑了笑:“你们可以叫我门主。”役冬名弟。 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什么门主?” 老者淡淡的说:“西门的门主。” 除了柴天之外,我们都吃了一惊:“西门志怪?” 老者嘿嘿笑了一声:“那是我一个徒弟,早年间的经历,随便写了两笔,没想到流传到人世间去了,贻笑大方,哈哈,贻笑大方。” 道士低声说:“原来西门还有人在,我以为已经消失了。” 老者笑了笑:“没有消失,我们只是搬家了,搬到这仙境中来了。” 第二百一十章 选择 我们四个奇怪的看着老者:“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告诉我们?” 老者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告诉你们,我今天把你们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件事。” 他看了我们几眼,淡淡的说:“这件事,你们要一个人一个人的听。谁先来?” 我们几个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有点不明白。” 老者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其中一个在这里听我说话,其余的人就出去等着。等第一个人听完之后。第二个人再接上来。以此类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也不明白?” 我干笑了一声:“规则我是听明白了,可是这道理我想不明白。你把这事直接告诉我们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分成四次说?” 姚东在旁边也说:“对啊。你不嫌累吗?” 老者淡淡的说:“因为这件事理解起来有点困难,我要根据你们的理解水平,打不同的比方,详细的解释这件事。” 柴天笑着说:“我们的理解水平,好像差异不大吧?” 老者微微一笑,随便招了招手,我看到有两片树叶。飘飘荡荡落在我们面前。而这树叶竟然没有落在地上,一直悬浮在空中。就在我们面前飘来晃去。 老者说:“这两片树叶,你们觉得它们相似吗?” 我们都点了点头:“很相似。” 老者又说:“可是它们只是看起来相似罢了,其中大有不同。上面的经络走势,虫子咬出来的洞,落在上面的灰尘,甚至在你们肉眼看不到的内部,还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我们都点了点头:“是啊,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姚东干笑了一声:“想不到仙界之中也有虫子。” 李老道连忙拽了他一把,让他闭上了嘴。 老者淡淡的说:“我过一会要讲的,偏偏就从你们的细微之处着手,你们四个各不相同,我根本没有办法跟你们讲这些事。” 李老道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一个一个的听。”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们说:“你们现在外面等一下。等我听我完之后,就出来叫你们。” 我们三个人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纷纷退出去了。 我们坐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那些人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都报以友好的微笑,但是绝对不跟我们交谈一句话。 姚东忽然说:“我觉得这件事里面有阴谋啊。” 姚东说话向来不找边际,所以我和柴天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心不在焉的问:“有什么阴谋?” 姚东说:“你们想啊,会不会是这么回事?这老头把李老道叫进去之后,然后把他给杀了,杀了之后,用泥人捏一个假的,出来骗咱们,把咱们也骗进去。” 我闭上眼睛,笑着说:“你这不是无稽之谈吗?就这老头的本事,要杀我们,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就算我们四个人一起动手,也都不过他。” 姚东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们四个人坐在路边,一直等到天黑。李老道终于出来了。出来之后,他就一言不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们围上去,问李老道:“你们在里面说什么了?” 李老道只是摇头,却不肯说话。把我们急得抓耳挠腮,我对李老道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几个什么关系?连我们也要瞒着?”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你们如果想要知道的话,进去听一遍不就明白了吗?” 我们三个人这才反应过来了。而我们当中,柴天反应最快,他已经向那件草屋走去了。 如果之前我们是好奇的话,李老道出来之后我们就是特别好奇了。 我们很想知道,那老头到底跟他说什么了。以至于他能够守口如瓶。 我们又等了半夜,柴天回来了。他回来之后,也是一言不发,看他的神态,简直和李老道一模一样。 我和姚东面面相觑,然后争着要进去听老者的秘密。最后我们决定用猜拳的方式分胜负。结果我手气不好,姚东胜了。 于是他走进去了,而我继续等在外面。 不知道为什么,李老道和柴天出来之后就变得很沉默,他们两个坐在墙角,谁也不说话,往往需要我问两句,才会答一句。大多时候他们都在发呆。 到天色微明的时候,姚东终于出来了,我看见他低着头,一副如有所思的样子。 我对他说:“你不会像李老道那样,什么都不打算说吧。” 姚东笑了笑:“哪能呢?我本来是打算告诉你的。不过,你想听我说,还是想听那老头说?” 我犹豫了一下,就走到老头的草屋里面去了。 外面天已经要亮起来了,但是草屋当中仍然光线昏暗,只在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役夹尤号。 老者坐在灯后的蒲团上面,他对我淡淡的说:“请坐。” 我看到地上放着一个蒲团,于是坐在上面了。 老者双眼圆整,直勾勾的看着我,有十几秒钟,一言不发。 我干笑了一声:“老神仙,你把我叫来,不是为了说秘密吗?怎么对着我相起面来了?” 老者笑了笑:“我正是在对你相面,顺便看看你的一生。” 我有些紧张地问:“我的一生会怎么样?” 老者叹了口气:“恐怕不大顺利啊。” 我心想:“这还用你说吗?我这几个月简直倒霉透顶。” 老者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说:“你这个人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咱们说正事吧。” 我点了点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听正事。” 老者笑了笑,对我说:“你们四个人,只能活着走出去三个。” 我一听这话,心里一激灵,连忙问:“谁会死在这里?” 老者还是微笑着说:“这得由你来决定。” 我惊奇的说:“我能做得了主?” 老者点了点头:“你当然能做得了主。” 我想了两秒钟:“既然我能做主,那我就让所有人都活着出去。” 老者哈哈大笑:“看样子,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老者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决定死几个人,只能决定谁去死。” 我很是不解的看着他:“你和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杀了我们中的一个?” 老者淡淡的说:“我这么做的原因,过一会就会告诉你,你只要做出决定就可以了。” 我摇了摇头:“这个决定我做不出来,你让别人做决定吧。” 老者说:“每一个人都做过决定了,你们四个人,要选出其中一个来,谁得到的票数最多,谁就会死。” 我听了这话,顿时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几个出去之后都一言不发了。原来做了亏心事,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老者笑着说:“不能弃权,也不能选自己。你赶快选一个吧。如果你是得票最多的那一个,也许因为你的选择,把自己给救下来了呢。” 我摇了摇头:“我选不出来,这么残忍的事,我不想做。” 老者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一样,他仍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也许你听完这其中的原因之后,就会乖乖地做出选择来了。这样吧,我先把原因告诉你,你也趁着这个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让谁死。” 我本来兴冲冲的走进来,想要听老者的秘密,想不到最后却闹成这样。我心乱如麻,心情简直坏到了极点。 于是我干脆靠在门框上,像是一个久病未愈的病人一样,懒洋洋的看着老者。 我对很多事都失去兴趣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灾难 老者看了我一会,然后对我说:“你们刚刚进入断头巷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女娲。” 我点了点头:“见到了。” 老者笑了笑:“你们当然会见到了,因为进来的路只有一条,你们不会走错的。” 他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么女娲有没有告诉你。这世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场大灾?” 我点了点头。然后把从女娲那里听来的比喻讲了一遍。 老者赞许的点了点头:“她讲得很清楚。” 老者从蒲团上面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突兀的转移了话题,他没有再讲那些灾难,而是说起别的事来了。 不过我满脑子都是要死一个人的事,他喜欢讲哪里就讲哪里吧。他喜欢讲我就听着,他不喜欢讲我也不想问了。 老者说:“其实我们都不是真正的神仙,不知道你有没有猜出来。” 我淡淡的说:“我已经猜到了。因为你之前说。你是西门的门主。我听李老道的意思,西门曾经和道门一样。也出现在人世间。” 老者笑了笑:“你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是西门并不是一个门派的称呼,而是天下间所有修行人的称呼。佛道儒净土禅宗五斗米,甚至边缘地区的巫术。是要和修行有关的,都是我西门的范围。” 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那你老人家岂不是修行人中的皇帝?” 老者摇了摇头:“我虽然暂居西门门主的职位,但是我实际上是一个道士,西门只是一个联盟罢了。” 他见我不解,又继续说:“原本世上没有西门,只有分属不同派别的修行人,后来这些修行人的本领越来越高强,寿命越来越长,渐渐地就接触到那些大灾难了。这些人逐渐意识到,这种大灾难。单靠某个修行人,是制止不了的。不仅制止不了,什么躲避的可能性都没有。” 我奇怪的看着老者:“那些得到高人也躲不过去吗?” 老者点了点头:“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躲不过去。无论是谁。” 我点了点头,依然没有问他那个大灾难是什么。而老者居然也沉得住气,就是不肯讲大灾难的来历。 他接着说:“后来这些高手自发的联合起来,想要一块抵御这些灾难。渐渐地,我们就组成了一个西门。但是时间长了,我们发现。就算大家加在一块,仍然不够,根本制止不了这一场大灾。不过,虽然制止不了,但是可以藏起来,躲过一两次。” 老者向周围虚指了一下:“这个世界,就是我们避难所,我们就藏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 老者苦笑了一声:“自从我们藏进来之后,人世间的修行法门,大多就中断了,因为他们中间的好手躲在这里,再也不肯出去了。剩下一些平庸的人,只知道念经,死啃书本,终其一生,也不能修行得道了。” 我笑了笑:“你们在这里,也算是创造一个仙界了。不过,你们见过真正的神仙吗?” 老者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有没有神仙。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然后他神秘兮兮的说:“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大灾难是什么?” 我点了点头:“我现在有点好奇了。” 老者叹了口气:“盘古开天辟地,你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知道啊。”然后我干笑了一声:“你该不会要说,天地要重新合上吧。” 老者笑了一声:“那倒不至于。我要说的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清而轻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也是从这时候,天地分出了阴阳。而阴阳二气,又构成了万物。” 我点了点头,这个理论我听李老道说过很多次,所以很容易就理解了。 老者说:“世间万物,都离不开阴阳二气,就算是我们。我们这些人,能够用泥巴做成肉身,能够把纸人变成真人,能够控制植物的生长,依然离不开阴阳二气,因为我们所有的修行,所有的法术,都是建立在阴阳上面的。” 我点了点头:“这个我明白。” 老者瞪大了眼睛,像是有些惊慌地说:“可是我们发现,每隔几千年,阴阳二气就会出现一次紊乱。” 我惊讶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挠了挠一头白发,想了想说:“无论是人,还是身,还是鬼。无论他们体内是阴气多,还是阳气多。阴阳总是稳定的。这个你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 老者又说:“可是每隔几千年,这些阴阳二气就像是被风吹起来了一样,不受控制的四处乱飘。阳气聚集成一团,阴气聚集成一团。无论是谁都控制不了。” 老者叹了口气:“那时候,人会莫名其妙的死去。你发现他半个身子烧焦了,那是阳气全都跑到那一半身子,把他给烧死了。而另一半身子却冻成了冰块,那是阴气全都跑到了另一边。” 我瞪着眼睛:“还有这种事?” 老者点了点头:“这还算是好的。更多的人,尸体变得一块一块的。有的地方被烧成了焦炭,有的地方被冻成了冰坨。个个只有拳头大小,提起来一抖,身子就噼里啪啦的散掉了,落在地上。” 我想象了一下那副场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我又奇怪的说:“你这个有点不对啊。你刚才说,每隔几千年,阴阳二气就会紊乱一次。可是……我怎么没听说世上的人都死绝了?” 老者笑了笑:“阴阳二气的紊乱,有的时候程度大,有的时候程度小。就像是天上下雨一样,小雨居多,大雨比较少。”役夹台圾。 我挠了挠头:“是这样吗?” 老者又说:“每隔几千年,是小紊乱一次。那时候,受伤害最重的,就是我们修行人了,因为我们比普通人更加依赖阴阳二气的平衡。” 我点了点头:“幸好我是普通人。” 老者嘿嘿笑了一声:“普通人又怎么样?有几次大的紊乱,让世界上一切生灵都死掉了。只不过距离现在的年代太久远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我点了点头,听了老者的话之后,也开始忧虑了。 然后我奇怪的看着老者::“我原本以为,这灾难是地震或者火山喷发。那你们躲在这里,或许能躲过去,可是阴阳二气紊乱了,这样你们也能躲得掉?” 老者笑了笑:“本来我们是躲不掉的。不过……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个办法。” 我奇怪的问:“是谁很么办法?” 老者说:“你在外面,见到那座石头城了吧?” 我嗯了一声。 老者又说:“见到里面的纸人了吧?” 我点了点头。 老者微笑着说:“我们这些人自称为神仙,因为我们已经能做到传说中的神仙可以做的任何事了。我们扎了纸人,然后让他们吞食长生者的肉。他们吞下去一百口肉,才能长一块肉。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体简直是无坚不摧的。”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对他的做法不想评论。毕竟我们曾经差点丧生在纸人刀下,要评论的话,肯定没有好话。 老者又说:“他们吃掉长生者的肉之后,又会把他们的骨骼点燃。点燃之后,那些长生者会很舒服,情不自禁的把自己的魂魄散掉。” 我惊讶的看着他:“舒服的魂魄都散掉了?” 老者笑着说:“是啊。那些魂魄碎片,散在石屋之中,就会被纸人吸入到体内,所以他们的魂魄就会越来越强大。”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选择 我好像猜到老者要说什么了,但是我又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操作的。于是我问他:“这些纸人越来越强大,之后呢?” 老者笑了笑:“到时候,他们的身体是金刚不坏之躯,他们的魂魄又强大无比。等大灾难到来的时候。他们会层层叠叠。把这里围起来。然后利用他们身上的魂魄,调节这里的阴阳二气,保证我们能够渡过难关,直到天地恢复正常。”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们……可以调节这里的阴阳二气?” 老者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学过几年道术的道士都知道,可以用烛阵来改变小范围的阴阳。虽然那是雕虫小技,但是道理是一样的。当大灾难来临的时候,这世界就会变成一个波涛汹涌的大海。阴阳二气翻翻滚滚,就是大海中的浪头。而外面的纸人。就组成了船板,而我们就是这世界的幸存者。”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那么……那么那些纸人最后会怎么样?” 老者淡淡的说:“和天地抗衡的代价是很大的。所以……他们最后会灰飞烟灭。” 我问老者:“连魂魄也剩不下?” 老者点了点头:“什么也剩不下。” 我干笑了一声:“你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残忍啊。” 老者摊了摊手:“这有什么残忍的?他们的魂魄也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我们让他们在世上活了几千年,已经够仁慈了。” 我摇了摇头:“你这个说法好像不太对。难道生了孩子,就可以随便杀了他吗?当他拥有生命的那一刻,你就不能替他决定生死了。” 老者笑了笑:“你这个比方不太对。他们不是我的孩子。而是我养的牛羊。我让他们出生,就是为了杀了他们,然后延续我的生命。你这一套理论,去跟放牧的人说,他们会听吗?” 我干笑了一声:“他们是牛羊吗?他们和你一样,都是人啊。” 老者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他们和我不一样。正相反,他们和你一样。你们是人。但是我们是神。在神的眼中,你们就是牛羊。” 我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 过了一会,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以前好像听过这个结论。” 我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在人间制作了断头巷,把人抓进来,然后充当纸人的食物?” 老者面不改色:“是啊。纸人是我的牛羊,你们是我的青草。” 他笑了笑:“我们不仅在断头巷抓人,而且曾经放出去瘟疫,来考验世人。” 我瞪大了眼睛:“活的病?” 老者挑了挑眉毛:“你已经见过了?” 我点了点头:“见过了。” 老者笑了笑:“看来,你和这件事果然有缘啊。实不相瞒,我们在追求金刚不坏之身的时候,出了一些差错,制造出来了活的病。后来我们把这些纰漏都填不上了。正要回过头来消灭那些病的时候,我们忽然心生一计,不如把这些病放到人间。” 我对老者说:“你们这真是损人不利己啊。” 老者笑了笑:“并不是损人不利己。如果有修炼道术的人,能够解决这些病,说明他们天资聪颖,在道术上面,有相当高的造诣,于是我们会邀请他进断头巷。” 我瞪大了眼睛:“然后让他做了喂牛羊的青草?” 老者点了点头。 我有些气愤的说:“那些人苦苦修行,到头来就被你们这样给弄死了?” 老者笑着说:“也并不全都是这样。比如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我长舒了一口气,渐渐地把怒火压下去了。 我现在能活下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我最好不要和这老头吵起来,毕竟他随时可以让我死。 老者又说:“在我们追求长生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小的差错,结果……嘿嘿,造出了一种叫僵尸的怪物。” 我点了点头:“这个我已经见识过了。” 老者点了点头:“幸好,我们后来又把这个纰漏给堵上了。” 我对老者说:“所以,日月庙里面的三个人,根本就不是在参透长生,只是在引诱我们了?” 老者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他们三位前辈,来这里的时间甚至比我还要早。你们听到的,确实是他们参透长生的过程。拿你们来喂纸人,那是后来的事了。” 我叹了口气,对老者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们当中一个人?”役夹池血。 老者淡淡的说:“因为昨天晚上我忽然感觉到,天地之间有异动。阴阳二气,怕是又要紊乱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会在什么时候开始?” 老者摇了摇头:“我也不能确定,也许在明天,也许在明年,也许在十年之后,也许在百年之后……” 我咧了咧嘴:“这个范围也太大了,和没说一样啊。” 老者笑了笑:“你觉得范围很大?对于能够长生的人来说,这只是弹指一瞬间啊。” 我想了一会,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老者又说:“阴阳二气的紊乱要开始了。但是我们的纸人还没有准备好。想必你也看到了,他们当中有很多还没有完全变成活人。所以,我们需要一种办法,来延缓阴阳二气的紊乱。” 我惊奇的看着老者:“通过杀人来延缓?” 老者摇了摇头:“确切的说,是通过祭天。我们需要你们中的一个来祭天。让它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我向前凑了凑:“这个……管用吗?” 老者点了点头:“管用,我们试过。” 我摆了摆手:“这不对啊。照你这么说,天是有意识的?” 老者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意识,但是祭天之后,能给我们换来一阵子的安稳。但是不能太频繁,否则就没有用了。” 我点了点头,又对老者说:“你这么说,我感觉阴阳二气,像是认为搅乱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去调查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找到其中的根源,也不至于东躲西藏的了。” 老者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们不想吗?我们曾经试过很多办法,但是什么也查不到。我们虽然自成神仙,但是有很多事依然无能为力。” 他忽然看了我一眼:“也许,你能做到。” 我干笑了一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哪能做的了这种事?” 老者笑了笑:“我只是说可能。可能性再小,也是有的。” 我苦笑了一声:“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老者坚持说:“那也是有。” 我点了点头,决定放弃争执:“好,那就是有。” 老者叹了口气:“好了,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现在也该告诉我了,你希望谁死?” 我坐在那里,始终难以抉择。我对老者说:“你能不能让我想想?” 老者问:“想多久?” 我干笑了一声:“也许明天告诉你,也许明年,也许十年,也许一百年……反正对于你们这些能够长生的神仙来说,只是弹指一瞬间而已。” 老者笑了笑,然后在桌上摆了四个木牌。我看到上面写着我们四个的名字。 老者把我的名字拿走了,淡淡的说:“我知道这种选择很难。你不如反过来选。你希望谁活下来,就把他们的名字扣过去。这样一来,事情就变成,三个人中,你只能救两个。剩下的一个,不是你害死了他,只是没有能力再救他罢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画仙 老者提出这个解决办法之后,笑眯眯的看着我:“你这样一想,是不是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我苦笑了一声:“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老者说的似乎真的是对的。 要杀我们中间一个人,我无论如何做不到。要从三个人中救两个。我却做得出来。役余肠扛。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但是意义好像不同。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面默默地想:“我和柴天认识的时间毕竟太短了。他是一个好人,但是如果要放弃一个人的话,我只能选择他。” 我闭上眼睛,嘀咕了一声:“如果你的魂魄不散的话,我帮你多烧几张纸钱。” 我摇了摇头:“即使你的魂魄散掉了,我也会帮你烧纸钱。因为,烧纸钱好像不仅仅是为了让你在阴间过得好,也是为了抚平我心中的愧疚。” 然后我睁开眼睛,把姚东和李老道的木牌扣过去了。 老者点了点头,笑着说:“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可以走了。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进来。我等你们到天黑。”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外面走。 这时候,老者又在我身后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再提这件事。” 我淡淡的说:“你放心吧,我出去之后,也没脸再提这件事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者要把我们分别叫进去,因为他要我们选出一个人来送死。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出去的人都一言不发了。因为他们全都心怀愧疚。 我走到街上,忽然猛地惊醒:“我选择了柴天,其余的人选择了谁?” 其实我心里面还是很自信的,李老道和姚东不可能选我,他们多半和我一样。选择了柴天。而柴天自己呢? 他可能随便选了一个人,但是他很聪明,肯定猜到了我们的选择。我现在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走出去之后,看了柴天一眼。柴天向我笑了笑。这个笑容简直让我无地自容,于是我低下头来,坐在地上。 我看了看李老道和姚东,他们两个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实际上,结果刚刚出来的时候,老者就应该按照我们的选择做事了。他让我们等在这里完全是一个阴谋,他要我们在煎熬中度过一天,我们最后可能会被逼疯。 这一整天。我们谁都没有动。天黑之后,柴天就会被宣布死刑,但是我们比要受刑的人更加坐立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去,天终于慢慢地黑下来了。我紧张的等待着。 这一整天,我的脑子里面浮现了无数次柴天被带走的神情。可是天黑之后,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仍然好端端的坐在街上。 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周围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老道显然也有些诧异:“也许……” 他刚刚说了个也许,我就感觉后脑勺一个重击。砰地一声,有人砸中我了。我的身子向前一栽,倒在地上了。 我的脸贴在冰凉的石板上,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被选中的那个人是我啊。”然后我就睡死过去了。 我听到有人在呼喊,像是在指挥着众人做什么事一样。然后我听到一阵念诵咒语一样的吟唱,显而易见,是祭祀开始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跪着的人。这些人有僧人,有道士,有巫师,有神汉,所有侍奉鬼神,有获得了通天彻地只能的人全都来了。 他们跪在地上,围城了一圈。圈子正中是一堆柴禾,柴禾上面盘腿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吗?如果他是我,那我是谁? 我点了点头:“我也许是魂魄,我正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他们把我烧死。” 我的魂魄慢慢地飘过去,我距离火堆越来越近了,那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我忽然发现,他不是我,而是柴天。 我惊讶的想:“怎么回事?怎么又变成柴天了?” 我心里这样想着,嘴里面就叫出声来了,随后,我猛地坐了起来。 我发现自己躺在石板上面,周围是一间屋子。而我刚才看到的火堆和祭祀,只是一张壁画罢了。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咱们都回来了啊?” 我回头一看,是李老道,他正揉着后脑勺从地上爬了起来。在他身边,姚东还晕在那里。 我仔细地找了一下,果然没有柴天的影子了。 李老道似乎明白我在找什么一样,他指了指那幅壁画:“他没有出来,留在里面了。” 我站起身来,看着那幅壁画,坐在火堆上面的,正是柴天。 他的神色很平淡,看不到悲和喜,一副听天由命的淡然。 我叹了口气,对道士说:“这幅画,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怕是有几千年了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皱了皱眉头:“那是谁把姚东加上去的?” 李老道奇怪的看了我两眼:“你还没有弄明白吗?” 我也奇怪的看着他:“我弄明白什么?” 李老道指着那幅画说:“这不是画,这就是那个仙境。” 忽然有一个念头涌到我的脑子里面来,我脱口而出:“画葬。” 这时候,姚东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揉着脑袋说:“刚才是谁打我?下手太黑了。” 我和李老道都没有搭理他,继续交谈。 李老道看着那幅画说:“如果不是画葬的话,他们凭什么制造出一个世界来,能够不受外界的干扰,让里面的阴阳稳定。” 我缓缓的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听到那老者那么说的时候,心里面还感觉到不可思议,就算那些纸人再厉害,凭什么能控制里面的阴阳呢?如果他们是在一幅画里面,那外界的变化,对他们的影响当然就弱得多了。” 姚东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在那幅画上面看了看,然后苦笑了一声:“真的是柴天留下了啊?” 我和李老道心照不宣的看了对方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很显然,我们的选择都是相同的。 可是姚东偏偏说起来个没完,嘟囔着说:“我倒是有点好奇,想知道柴天选择的人是谁。” 我和李老道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别说他了。” 我们一边向外面走,姚东一边说:“我觉得他选的一定是郭二。” 我呸了一声:“我们两个英雄惜英雄,他为什么选我?” 姚东笑嘻嘻的说:“因为他和你太有缘了。你忘了吗?当初他还冒充过你呢。” 我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别说他了。” 我们刚刚走出石屋,来到大街上,就看到那里整整齐齐,站着很多纸人。 惨白的月光照在惨白的纸人身上,我们心里都有些发憷。 我对纸人说:“你们想干嘛?” 其中有一个纸人缓步走出来,一直走到我面前,轻声说:“很可惜,没有办法帮你点灯了。那种滋味真的挺好的。” 我一听这个声音,顿时哆嗦了一下,因为这是三妹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你们走吧,不要再回来了,不然的话,我担心自己忍不住,把你给吃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有最好的朋友,我才会吃下去。这样的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了。” 我听得心里发毛,连忙低着头,快步向前面走了。 我一边走,一边听到道士在和那些纸人打探情况。 那些纸人语焉不详,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画中的神仙向他们传达了命令,要放我们三个走。 而我们之所以能安然离开,是因为我们有一个朋友做出了牺牲,去祭天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宿命 画中的神仙觉得欠了我们,所以把我们放了。可是我们觉得欠了柴天,心里面越来越不踏实。 我们挤过那些纸人,然后结伴向回走。 回去的时候,我们又见到了日月庙,见到了庙门口的石像。这一路走的很轻松。没有再遇到任何危险,但是我们谁也笑不出来了。 时间不长。我们走到了当初的那个小村子。这时候天还没有亮,村子里面静悄悄的。 我对李老道说:“咱们怎么办?偷偷溜走吗?” 李老道叹了口气:“偷偷溜走,怎么溜走?再往前走,根本没有路了,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出去。” 姚东挠了挠头:“那怎么办?咱们回去问路?” 李老道指了指其中的一间屋子:“问女娲吧,她肯定知道。” 我们已经有了神仙们的承诺,所以不怕女娲再害我们了,于是直接敲了敲女娲的门。 几秒钟后,木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我们惊讶的发现,开门的不是女娲,而是崔师傅。 他看着我们。淡淡的说:“你们回来了?” 我们都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回来了。” 崔师傅和柴天是好朋友。这一路上,我们都在躲着崔师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崔师傅眼光一扫,马上就发现柴天不见了,可是他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诧异,只是侧了侧身子,让我们进去了。我感觉他像是知道这件事了一样。 女娲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们说:“我一直在等你们回来。” 李老道干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们会回来?” 女娲点了点头。 姚东说:“我们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差点被纸人给吃掉。” 女娲摇了摇头:“不会的。有柴天在,你们死不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你知道石头城里面发生的事?” 女娲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我和里面的神仙是一类的。只不过他们喜欢躲在画里面。而我喜欢呆在外面罢了。” 我们又问:“你知道柴天会死?” 女娲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了。” 这一次,我们都有些不理解了。我们三个人认识很久了,但是和柴天认识的时间却不长。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女娲是从哪听来的?她怎么知道我们会选择柴天? 只听到女娲畅谈了一声:“烧柴祭天,这就是他的宿命啊。” 我们听了这话,心头猛地一震:“怎么听女娲的意思,冥冥之中,早就定好了呢?” 女娲看见我们不解的表情,她笑了笑,对我们说:“你们出来之后,看到那幅壁画了吧?”役余在巴。 我们点了点头:“看到了。” 女娲又说:“你们看到画上的柴天了吧?” 我们又点了点头。 女娲说:“上面的人。早就画上去了。你猜是谁画上去的?是上一个祭天的人画上去的。他临死的时候,忽然画了这么一个人。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柴天到了这里,我们才发现那是一个预言。” “所以我们没有杀柴天,而是把他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十年。后来他逃掉了,没想到时候不久,他又回来了。而与此同时。阴阳二气又有了紊乱的迹象。所以……他这一次必须要祭天了。” 李老道像是终于放下了思想包袱一样:“原来早就注定了是他。” 姚东也小声嘟囔着说:“早知道注定是柴天,我就选郭二了,好让他临死的时候也开心一点。” 我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多谢你厚爱了。” 而姚东则厚着脸皮说:“好说,好说。不必客气。” 崔师傅在旁边淡淡的说:“你们放心吧。柴天并不知道你们的选择。他得到的信息,和你们完全不同。” 我们哦了一声,谁也没有说话。 姚东叹了口气:“柴天,柴天,烧柴祭天。是谁给他起的这个烂名字?太晦气了,我觉得他倒霉就倒霉在这个名字上面了。” 我们都一个劲的苦笑,谁也不想说话。 女娲看着我们三个说:“你们已经获得长生了,还要离开吗?” 李老道点了点头:“嗯,我们得离开。” 女娲淡淡的说:“你当然是要离开的,我问的是剩下的两个年轻人。” 我随口说:“是啊,我也离开。” 姚东则奇怪的说:“为什么李老道当然要离开?他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女娲满脸笑意的看着李老道:“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不同之处太多了。两片叶子还有那么多的差别,更何况是人呢。” 我和姚东都奇怪的看着他:“道士,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啊?” 道士摇了摇头:“我瞒着你们干什么?你们最近越来越多疑了。” 我们在小屋中谈了半夜,然后,女娲带着我们走出去了。 我们一直走出村子,来到那诡异的通道之中。 当初我们进来的时候,柴天的身子在这通道中都化去了。但是我们这一次再通过,它已经奈何不了我们了,可见获得长生之后,我们的身体真的起了很大的变化。 女娲坐在地上,小声的念动着咒语。我们以为咒语一念,我们就会回到人世间,没想到这咒语没完没了,一直念了几百遍。 我们几个人等的百无聊赖,然后开始和崔师傅交谈。 我问他:“你还是不回去吗?” 崔师傅拍了拍空洞的胸腔:“没有那个心思了。” 我皱着眉头说:“你应该把心找回来,总是这样可不大好。” 崔师傅笑了笑:“没有了心之后,以前的种种欲念都消失了,倒像是佛经上说的大彻大悟了一样,我感觉现在的状态倒也不错。” 道士笑着说:“一个修道的人,却谈论起佛经来了,这有点奇怪吧。” 崔师傅笑着说:“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他指了指前面:“好了,那扇门出现了,你们离开吧。” 我抬头一看,果然出现了一扇金色的门,门外烟气茫茫,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我对崔师傅说:“保重。”然后跟着道士跨了出去。 我本以为,这一脚踩下去,会坠落到万丈深渊之中,没想到外面是坚实的平地。 我踩了踩,发现自己处于荒郊野外之中,而身后的门正在收敛光芒,终于消失不见了。 我看了看头顶上的月亮,又看了看脚下的枯草,向李老道笑了笑:“咱们好像回来了啊。” 李老道也笑了笑:“是啊,回来了。” 我们三个人正在庆幸,忽然从黑暗中跳出一个人来,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大声说:“好哇,你们三个已经见过神仙了,居然不叫上我。” 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发现这人是利用纸人牧魂的老神仙。 我干笑了一声:“你好啊,又见到你了。” 老神仙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他松开手,把我放开了,然后向后跳了一步。他在身上翻找了一会,找到一张满脸怒容的脸。把那张随和的脸换下来了。 现在的老神仙横眉立目,完全是一副厉鬼形象,他重新揪住我的衣领:“你现在怎么说。” 我在仙境中见识了一番,承受能力自然不同于往日。但是这老神仙太恐怖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推了推他,赔笑说:“你别这样。” 老神仙勃然大怒:“你还敢还手?”然后他向我身上击打过来。 这时候我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他的手打到我身上之后,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好像他的力道很轻一样。 第二百一十五章 信 李老道在旁边一直看热闹,他冲我笑了笑:“郭二,恭喜你啊,以后不用怕鬼了。” 我惊讶的看着老神仙,也看着李老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已经想到了。而李老道也把我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长生不老,金刚不坏。神鬼不侵。” 我忍不住露出笑意来:“这似乎是一件大好事啊。” 老神仙听到我们的对话之后,更加疯狂的揍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生气。到后来,他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低着头在身上翻找了一会,然后找出来一副哭脸,随后嚎啕大哭起来了。 我们三个人哑然失笑,然后在他周围坐了下来。 李老道拍了拍老神仙的肩膀:“老兄,你别哭了,那扇门里面是仙境不假,可是里面太危险了。” 老神仙一脸不信:“危险?你们都长生不老了,还有什么危险的?” 李老道看了看我和姚东,笑着说:“给他讲讲,里面有什么危险的。” 我和姚东添油加醋。把里面的事说了一遍。我们所经历的危险,简直夸大了一百倍,最后更是胡编乱造的告诉他:“我们是亲手杀了自己的朋友,所以才被放出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嗓子一哑,声音有点异样。 诚然,姚东确实是命中注定要死的。但是我总觉得,是我们三个把他给杀了。我心里面一直都很自责。 老神仙本来一脸不信的样子,后来看我神色不对,才勉强信了。 后来他叹了口气:“长生不死,毕竟是一件很好的事啊,如果能进去闯一闯。那就好了,毕竟富贵险中求。” 道士叹了口气:“老神仙,你还没有明白吗?你不用追求长生不死,你现在就已经做到了。” 老神仙吃了一惊:“我现在就能长生不死?” 他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 道士笑了笑:“像太阳一样,每天从东方升起,再从西方落下。有日出,就有日落。人的魂魄就应该这样,有寿终正寝,也有投胎转世,这样才是真正的永生。” 老神仙听了之后,半晌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也对。也对。这些年我伤天害理,不知道吃了多少魂魄,过得简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好像该去投胎了。” 姚东笑着说:“你到了阎王殿,恐怕得多说两句好话,毕竟你办的坏事太多了,有可能会受罚。” 老神仙苦笑了一声:“是啊,是啊。受罚是应该的。受罚完了,我心里面的愧疚倒能少一点。” 随后,他在身上翻找了一会。找出来一张忏悔的脸,贴在自己的脑袋上了。然后把其余的脸都放在手心里面,用力的揉搓了一下。那些脸化作了碎片,随风飘荡,再也捡不回来了。 姚东笑嘻嘻的说:“老神仙,你的脸不要了吗?” 老神仙诚恳的说:“不要了。” 然后他转身便走,一步步进入到黑暗中,看样子,是去找机会投胎转世了。 道士看了看我们两个:“咱们也走吧。” 我们在荒郊野外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个小村子,向人打听了一下,发现我们就在市郊。 姚东笑了笑:“这女娲倒是心地善良,直接把我们送到市区附近来了。如果她把我们送到几千里之外,咱们恐怕得要着饭回来。” 我笑着说:“要饭的话,我门路比较熟啊,你忘了?我当过乞丐。” 姚东拍了拍我的肩膀:“郭老兄,断头巷的担子已经放下了,有什么感想?” 我疑惑的摇了摇头:“真的放下了吗?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我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没有办清楚一样。” 姚东笑着说:“你这是刚刚获得了自由身,还有点不适应,过两个月就缓过来了。就像是刚出狱的犯人一样,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我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道士问我们两个:“现在事情办完了,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姚东想了想说:“我得回家一趟,这一次出来这么久,我妈该担心了。”役余丰亡。 姚东看着我:“你呢?” 我苦笑了一声:“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地方去,还是在这里找个工作吧。” 姚东笑着说:“找什么工作啊,不如跟着李老道,捉鬼降妖的,来钱也快。你现在这个身体,又不用怕鬼,做这个最合适了。” 我伸了伸懒腰,长叹了一声:“长生啊,长生啊。我已经获得了长生,想要做的事太多了,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捉鬼上面?” 姚东笑了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已经获得了长生,时间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谈不上浪费了。” 道士冲我笑了笑:“你如果有意的话,我可以把道观送给你。” 我奇怪的看着他:“把道观送个我。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目光闪烁:“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我和姚东都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去什么地方?李老道,你最近不对劲啊,总是闪烁其词的,是不是憋着坏呢?想办法要害我们?” 道士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害你们干什么?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三个师兄弟,一块住在断头巷里面,想要找到其中的秘密,但是没有成功。那位师兄失踪了。” 我和姚东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了,关心的问:“对啊,你那个师兄找到了吗?在仙境里面,好像没有听你提起过啊。” 道士叹了口气:“老者把那位师兄的消息告诉我了,他已经不在断头巷了,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我得去那里寻找他。” 我和姚东好奇的问:“是哪里?” 道士含含糊糊的说:“等我有了眉目会告诉你们的,现在你们就别问了。” 道士说走就走,当天下午就收拾好了包袱,然后离开了城市,他走的时候,坚持不让我和姚东送行。我们两个只好呆在道观里面,眼看着他离开了。 傍晚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晃晃悠悠走到了馄钝摊跟前。 馄钝摊老板看到我们两个,像是看到鬼一样,大叫了一声:“你们还活着呢?” 我无奈的说:“当然还活着呢。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吗?” 馄钝摊老板笑嘻嘻的说:“大伙都说,你们三个人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肯定是被厉鬼害死了。” 我笑了笑:“我们活的好好地,来两碗馄钝。” 老板把馄钝端上来,奇怪的问:“道长呢?他死了?” 我摇了摇头:“没死,他另外有事,离开这里了。” 老板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一样,从馄钝摊里面翻了一会,拿出来一封沾满油污的信:“有人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 我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玩意?” 老板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晚上,一个大个子给我的。还跟我说,如果等三个月,你再不回来的话,就让我把信烧了。” 我笑着说:“你没偷看吧?” 老板连连摆手:“哪能呢?这点素质我还是有的。” 我把信拆开,借着路灯光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恭喜你平安回来。你现在所知道的西门,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如果不信的话,你注意李老道的行踪,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落款赫然是:颜回。 我瞪着信看了很久,惊讶的看着姚东:“颜回来的信。” 姚东挠了挠头:“咱们得到这封信,是不是有点晚了?李老道已经走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鬼求救 我摆弄着那封信看了一会,问馄钝摊老板说:“这封信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老板想了想说:“几天前吧,你们失踪不久。”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你看清楚了吗?” 老板说:“那时候已经天黑了,我正忙着收摊。根本没顾得上看他的长相。也许扫了一眼,但是没记住。大概是一张大众脸吧。” 姚东用手支着脑袋说:“送信的人肯定不是颜回。他那么大势力,随便派一只小鬼来就可以了。” 我嗯了一声:“是啊。应该不是他。” 我把信收起来,对姚东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道士已经走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姚东笑着说:“我看是不会回来了,道观不是都留给你了吗?” 我笑着说:“那我抽时间得找石警官打听一下,看看这道观有没有拆迁的可能,如果有的话,我也许能大赚一笔。” 我们两个一边说笑,一边把馄钝吃完了。然后结伴去了断头巷。 巷子里面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上面的一个个名字仍然安静的躺在墙砖上。我和姚东进去把我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打算搬家到道观里面。 等我们要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乞丐,站在巷子口,正在向里面张望。 他瞪着眼睛看了我们一会,然后用浓重的乡音说:“你们要走?” 我点了点头:“是啊。” 乞丐脏兮兮的脸上露出喜色来:“那这间小屋我可不可以住?” 我点了点头:“你当然可以住。”然后我又犹豫着说:“不过……这巷子闹鬼,你还是别住在这里了。” 乞丐已经向小屋走去了,他一边走,一边说:“我都做乞丐了。不怕鬼,只怕穷。” 我心想:“如果闹鬼的话,你还有救,我只担心不闹鬼,那样的话,你可就惨了。到时候,你会被送到仙境中,被纸人当成点心吃掉。” 我摇头叹息了一会,就和姚东到了道观。而姚东收敛了三舅的遗骨,雇了一辆车,回到老家去了。 认识李老道之前,我在这座城市里面四处漂泊,像是雨中浮萍一样,没有根基。后来和道士姚东一块捉鬼,虽然生活很惊险,但是总算有了朋友。 现在我的朋友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了。不过人要向好的地方看。我现在的好处是。我有了一座道观。虽然我不是道士。我还有了长生之躯,虽然我没想好怎么挥霍我的时间。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我要好好计划一下。” 可是还没等我想好,我就沉沉的睡去了。 在仙境中,我从来没有觉得疲惫,但是回到人世间之后,我想是还债一样,感觉到一阵阵困倦。 我闭着眼睛睡了很久,直到睡够了之后。才慢慢地爬了起来。 外面是漆黑一片,一轮弯月挂在天空正中,看样子,现在是半夜。役帅叉号。 我信步走到院子里面,伸了伸胳膊腿。 我忽然发现这黑乎乎的道观其实也有点恐怖,简直和断头巷不相上下。 我疑神疑鬼的回过头去,看到月光照进大殿中。大殿上的三清塑像让我想起颜回来了。 这家伙自称三教圣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雕成他的塑像。 我把手机装进衣兜里,准备找个人多的地方。见见人,多吸收一点阳气。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听到道观的门砰砰砰砰的响起来了。 这声音敲得很急,连城了一串,简直像是报丧的一样。 我心中不快:“大半夜的,这是谁?” 我走到门口,伸手就要拉开门,可是这时候,我感觉木门冷冰冰的。 我被这凉气一冰,脑子里面忽然一激灵。 木头做的门,导热性很差,外面到底有什么,竟然让木门都发冷了? 这时候,我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求你了,救救我。” 这声音细细的,阴冷阴冷的,很明显是鬼发出来的声音。 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心想:“好大胆的鬼啊,居然找到道观里面来了。这和小偷闯到公安局里面有什么区别?” 我正在犹豫,那只鬼又带着哭腔,着急的说:“道长,我求你了,开门放我进去吧,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的第一反应是把门插好,然后找出来道士遗留的符咒,结结实实的贴在门上。 可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去仙境中转了一圈之后,我还需要怕鬼吗?” 看来人的肉身变强之后,胆量并不会随之增长,对于妖鬼,我心里面还是挺忌讳的。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满满的把院门打开了。随后,我感觉到有一阵阴风吹过来,它从我身前绕过去,一直飘到了我身后。 然后我身后响起那只鬼的声音来了:“道长,麻烦你把门关上行不行?” 我回头看了那只鬼一眼,他骨瘦如柴,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还保持着临死时候的模样。这幅样子,实在是恐怖,就算是他不害人,正常人看了也会吓一跳。 我把庙门关上,然后在距离他三步之外的地方看着他说:“这里是道观。” 那只鬼使劲的点头:“我知道是道观。如果不是道观,我也就不会进来了。”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然后看着他说:“一个贼会躲到警察局里面,多半是有更凶的人要杀他。你是一只鬼,居然逃到了道观里面来,难道遇到了什么厉害的妖魔吗?” 那小鬼微微的喘气,对我说:“道长,你真是神机妙算,今天我来找你,看来是找对了。” 我摆了摆手:“你直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鬼说:“确实有人要害我。不过不是妖魔,而是白无常。” 我惊讶的看着他:“白无常?你指的是专门捉鬼的白无常?” 小鬼点了点头:“是啊,城隍庙里面的白无常,拿着一只哭丧棒的那一位。” 我想了两秒钟,然后露出笑容来了:“让我猜猜,白无常想要抓你,让你去投胎转世,对不对?但是你在人世间心愿未了,根本不想去,所以躲到我这里来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那小鬼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如果白无常要抓我去投胎,我肯定求之不得。可是他抓我,看样子是要严刑拷打,而且有可能会让我魂飞魄散。”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是为什么?你生前作恶了?” 小鬼摇了摇头:“修桥补路,一件坏事都没有做过。” 我皱着眉头说:“阴间人最讲规矩了,因果报应,一点都不能错。你如果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严刑拷打你?” 小鬼看着我正要说话,外面又响起来一阵敲门声,只不过,这一次的敲门声就要悠闲的多了。 那人在门外敲了几声,声音里面都带着笑意:“郭兄弟,打开门让我进去怎么样?” 这声音太耳熟了,我几乎马上就分辨出来了,这是白无常。 我没有马上开门,而是看了看那小鬼。 小鬼站在地上,已经抖作一团了,他哆嗦着说:“求你,别……” 他已经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 我安慰他说:“你别担心,我和白无常认识。如果你是冤枉的,我会帮你说话的。” 小鬼使劲的摇头,这时候他已经哆嗦的无法说话了。 我转身打开房门,看到白无常笑眯眯的站在外面。 他看着我说:“郭兄弟,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难道金屋藏娇,里面有一个姑娘不成?”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误时辰 我对白无常说:“姑娘没有,鬼倒是有一只。” 白无常就嘿嘿笑起来了,一脸猥琐:“想不到郭兄弟的口味这么特别。” 我现在有点怀念黑无常了,那家伙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至少比这个不着调的白无常要好一点啊。 我岔开话题:“我这道观里面只有一扇木门,肯定挡不住你。你直接推开不就可以了?干嘛还要敲门这么麻烦呢。” 白无常笑着说:“道观的大门。是道家的尊严所在。我的能力确实可以推开这扇门,但是我的胆量不足以让我挑战道家的尊严。所以我还是得站在外面。老老实实地敲门。” 我侧了侧身子,让他走进来。然后指了指正蜷缩在墙角的小鬼:“你是不是在找他?” 白无常点了点头:“是啊,我在找他。” 我对白无常说:“这小鬼刚才说,你打算把他带回去,然后严刑拷打。” 白无常点了点头,很痛快的承认了:“不错。” 我奇怪的问:“这是为什么?他犯了什么错?” 白无常说:“我怀疑他贿赂阴差。” 小鬼终于鼓足勇气,大叫了一声:“我没有。” 白无常指着小鬼说:“看到没有?他死不承认,看样子,不用刑他是不会说实话了。” 我干笑了一声:“也许他真的没有做过呢?不过……贿赂阴差是什么意思?” 白无常犹豫了一会,然后对我说:“郭兄弟,我知道你从断头巷回来了,现在你跟我们更加不是外人了。所以有些事告诉你,好像也没有什么。” 我心想:“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呢?和一只鬼不是外人,恐怕不是好事吧。” 白无常指了指缩在墙角的小鬼:“这个家伙,昨天就应该投胎转世了。结果今天晚上,城隍老爷把我叫过去,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然后打了个大耳光。”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白无常的脸极不对称,左脸几乎肿起来了。 我忍住笑,问他:“好端端的,城隍爷为什么打你?” 白无常说:“我也这么问啊。后来我才知道了,那孩子生下来就是一个死胎。根本没有魂魄钻进去,换句话说,是这只鬼没有去投胎。” 我挠了挠头:“就算这只鬼没有投胎,那跟你被打有什么关系?” 白无常说:“因为这只鬼是黑无常亲自送去投胎的。”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是黑无常亲自送去投胎的。跟你被打有什么关系?” 白无常苦着脸说:“黑无常失踪了,城隍爷把气都撒在我身上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没想到做无常也这么无奈。” 白无常叹了口气:“是啊,是啊。” 然后我又问:“那你又怎么确定,这只小鬼贿赂阴差了呢?” 白无常说:“因为以前出过这种事。有的小鬼不想去投胎,就想方设法的贿赂阴差。然后阴差消失了,再也没有去城隍庙报道,而小鬼可以继续在世上游荡。” 我皱着眉头说:“原来无常也是可以被贿赂的吗?” 白无常笑了笑:“任何人都可以被贿赂,只要看你给出的条件能不能动摇人心了。” 我笑着说:“所以你就怀疑,这只小鬼贿赂了黑无常?” 白无常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那小鬼又叫了一声:“我没有。” 我看他一副战战兢兢地样子,除了这三个字,居然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我对白无常说:“那你至少问问,他为什么没有去投胎。抓到之后就严刑拷打,是不是太草率了?”役帅系划。 白无常苦笑着说:“我还没有抓到呢。实不相瞒,这家伙看到我之后,拔腿就跑,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我走到小鬼身边,蹲下来问他:“你有没有贿赂无常?” 小鬼摇了摇头。木愣愣的说:“我没有。” 白无常的哭丧棒噼里啪啦的打下来,一边打,一边骂:“你是鹦鹉吗?来来回回,只会说这句话。” 小鬼被打得惨叫不已。我现在终于知道鬼哭狼嚎是什么声音了。 我拦住白无常:“先别打,我帮你好好问一下。” 我看着小鬼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昨天为什么不去投胎?” 小鬼哆嗦了很久,直到半小时后,才鼓起勇气,断断续续的说:“昨天有一个黑衣服的人,长得虽然很凶,但是人还算不错,他要送我投胎。因为我一辈子没有做坏事,城隍老爷说我积了大功德,今生应该有一个好人家。所以专门派了无常送我。” 白无常在旁边说:“是啊,可是你小子倒开溜了,让我挨了这一下。” 小鬼畏惧的看了白无常一眼,然后又接着说:“我们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叫他,那人说:黑无常,黑无常。” “黑无常显然认识那个人。他很高兴的说:怎么是你?你还活着?然后他让我等在路边,就向那个人走过去了。他们两个站在一棵树下面,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们的声音很低,我什么也听不清楚。” “后来我发现投胎的时辰要赶不上了,于是就走过去,对黑无常说,我该投胎了。黑无常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你再等我一会。” “那时候,我就站在他们两个身后,可是奇怪的是,他们的谈话声我依然听不清楚。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忍不住说:“看样子,他们谈论的事情很机密啊,不然的话,不可能用这么低的声音。” 小鬼点了点头,接着说:“后来他们两个一直聊到了天亮。黑无常一拍脑门,说,糟了,这只魂魄要投胎,忘记了。” “那人说,真是抱歉,耽误了你的正事。” “黑无常就说,这算什么正事?和你的事情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反正也误了时辰,干脆先放到一边把,我来送送你,然后他们两个就走了。” 我和白无常都瞪着眼睛看着他:“然后呢?” 小鬼缩在墙角:“然后就没了,我就找了一个暗处躲着阳光。天黑之后才敢出来。结果刚刚出来不久,就遇到了你。” 白无常气的直瞪眼:“你早告诉我这些不就行了吗?你跑什么?” 小鬼一脸畏惧:“你模样太凶了,我害怕。” 白无常冷笑了一声:“黑无常长得比我还要凶,你不怕?” 小鬼犹豫着说:“那不一样,他的凶是露在表面上的。你的凶是藏在里面的。那个笑里藏……刀……” 小鬼犹犹豫豫的说到这里,忽然发现白无常脸色不对劲,赶快住嘴了。 然而白无常却无心和他计较出言不逊的事了。他晃了晃哭丧棒:“他们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哪?带我去。” 小鬼不敢不从,带着白无常向外面走。 在走出院门的时候,白无常忽然回过头来,冲我笑着说:“郭兄弟,你要不要进来看看热闹?” 我惊奇的看着他:“我?看你们的热闹?” 白无常干笑了一声:“黑无常那家伙犯了大错,我得把他抓回去。但是我们两个的实力不相上下,我实在没有把握。如果你在旁边帮我的话,我就没有顾虑了。” 我愣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想起来,也许我的实力,在无常的严重也算是一个可观的存在了。 我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好,我跟着你走一趟。” 这一次,我并没有真的打算帮白无常抓人。我只是想看看热闹罢了。毕竟黑无常给我的印象不错。而且我也不想趟城隍庙里面的浑水。 第二百一十八章 荒寺 走出道观之后,我和白无常开始盘问那只小鬼。 我问他:“来找黑无常说话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小鬼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而已,那种大人物,我哪有资格认识。” 白无常问:“那你记不记得他的模样?” 小鬼还是摇头:“他的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眼神有点忧郁。像是欠了一大笔债,正在发愁一样。” 我和白无常问了一百遍。小鬼都是这么几句话,到后来,我们也没有心情再问了。 小鬼带着我们一直走出市区,来到了荒郊野外,最后在乡间小路上,他站定了脚步:“就是这了,我最后看到他们,就是在这个地方。” 我们正好站在一个岔路口,从这里有四个方向,通往不同的村子,这样找下去,恐怕永远都找不到黑无常。 白无常有些恼火的看着小鬼:“你是不是在耍我?” 他一伸手。把小鬼的身子都提起来了。小鬼吓得全身发抖:“我没有耍你,我最后看到他们,就是在这里。” 白无常说:“这里有四条路,我们去哪一条路上面了?” 小鬼使劲的摇头,苦着脸说:“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只看到他们来到了岔路口,后面的我没有看到。”役帅上血。 白无常扬起手来,拿着哭丧棒说:“看样子给你用点刑你才能想起来。” 眼看哭丧棒就要打下去,小鬼忽然指着远处说:“那不是他吗?他来了。” 白无常连头都没有回:“还敢骗我?罪加一等。” 而我回了回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我们缓缓地走过来,他的手里面拖着一条长长的铁链,这人似乎真的是黑无常。 我拦住白无常的哭丧棒。对他说:“可能真的来了。” 白无常转过身,和我并肩站在岔路口,看着那人。 那人越走越近,借着天上的月光,我们看的清清楚楚,他就是黑无常。 黑无常看到我之后,冲我笑了笑。 白无常极为恼火的说:“你还有心思笑?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 耽误了小鬼投胎的时辰,这确实是一件很大的事,如果我是黑无常,现在已经吓得脚都软了。 可是黑无常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淡淡的问:“多大?” 白无常侧了侧脸,指着肿起来的手印说:“看到没有?城隍爷打的耳光。” 黑无常淡淡的说:“就算是城隍爷亲自打的。你也没必要炫耀。” 白无常气的跳了起来:“我他妈是在炫耀吗?” 他吼了这一嗓子之后,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事一样。他绕着黑无常走了一圈,奇怪的说:“我怎么感觉,你有点高兴呢?平时你惜字如金,话也不肯多说一句,今天还学会损人了。” 黑无常笑了笑,不置一词。 白无常点了点头,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你肯定有问题,还学会笑了。” 他指了指旁边的小鬼:“你误了这家伙投胎的时辰。自己回去领罚吧。” 黑无常笑了笑:“这种小事,城隍爷不会罚我的。” 白无常冷笑了一声:“这是小事?那什么算是大事?” 黑无常长舒了一口气:“什么算是大事?比如,有关西门的事……” 黑无常的话一出口,我顿时一震。而白无常则是满脸惊恐:“你见到西门的人了?” 黑无常摇了摇头:“没有见到西门的人,只是见到了一个跟西门有关的人而已。” 白无常紧追不舍:“是谁?” 黑无常指了指我:“是经常和郭兄弟在一块的李老道。” 我忽然捕捉到了什么,连忙问:“昨天晚上,你们在一块?” 黑无常点了点头:“是啊,李老道忽然来找我,我们谈了很久,他把断头巷的事跟我说了一些。” 我对黑无常说:“李老道失踪了。” 黑无常笑了笑:“不算失踪吧,他好像跟你们道过别了。” 我听黑无常的意思,似乎很了解道士的行踪,连忙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黑无常点了点头:“他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所有的阴差都去过。无论是黑白无常,还是城隍老爷,都要经过那里的认可。” 白无常听到这里,一脸震惊的说:“他到荒寺去了?” 黑无常点了点头:“没错。” 白无常瞪着眼睛问:“他去那里干什么?他也要当阴差吗?” 黑无常摇了摇头:“他另有理由。” 我奇怪的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荒寺?” 黑无常犹豫了一会说:“你既然从断头巷里面走出来,也算是我们的自己人了,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 我心想:“怎么你们两个的话这么类似?” 黑无常说:“我们在做阴差之前,都是普通的凡人,生老病死,别人经历过的,我们也都经历过。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些事,这些事具体是什么,我们现在已经忘记了。” “总之,因为这些事,我们到了一座荒废的寺庙。那寺庙宏大无比,不知道有几万亩,但是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那里隔绝生机,不用说人和野兽了,就连草都没有。荒寺是用石头建成的,那里永远也不会落下灰尘。”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连灰尘都没有?” 黑无常看着我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所有去过荒寺的人都有一个感觉,是灰尘不愿意落下去。因为那里太安静了,也太寂寞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们,心想:“那个地方到底有多寂寞,连灰尘都不愿意呆下来?” 黑无常继续说:“我们到了那里之后,要和神像订立一个契约。我们无法见到阴间人,神像就是我们和阴间人之间的媒介。契约订立好之后,我们自愿做鬼奴,帮他们在人世间超度亡魂,引领着他们投胎转世。我们永远不能背叛阴间人。因为从订立契约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忘记了,我们为什么要自愿投靠他们。” 黑无常叹了口气:“一个人主动逃到笼子里面,肯定是外面有猛兽在追他。如果他知道这猛兽是什么,可以坐在笼子里观察,等猛兽走了之后,再悄悄地溜出来。可是他现在忘记了猛兽的模样,所以看谁都像是猛兽,也就再也不敢走出来了。” 黑无常这话说的很悲凉,而我也就很同情的看着他。 白无常在旁边说:“你直接说李老道找你做什么就可以了,不用感慨了。” 黑无常这才收起思绪,继续说:“李老道向我打听荒寺的路,他打算去那里。我问他,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李老道说,这是在仙境之中,一个老者要求的。” 我忽然想起来了,老者让我们单独听他讲出真相。原本我以为只是为了方便投票杀人,现在想想,老者告诉我们每个人的内容,真的是不一样的。 我问黑无常说:“那个老者是怎么说的?” 黑无常摇了摇头:“具体是怎么说的,李老道不愿意告诉我。只是反复的跟我说,这是他的宿命,从他住进断头巷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做好这个打算了。所以让我务必,告诉他。” 我心想:“他什么时候住进断头巷了?不是骗我做替死鬼住进去了吗?” 黑无常叹了口气:“对于荒寺的位置,我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我只能给他大致的指出来一个方向,然后把他送走了。” 黑无常指了指来时候的路:“我送了他八十里,然后又赶了回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极西 我问黑无常:“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黑无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随后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担心我不相信一样,又加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对黑无常说:“那你临走的时候,他向什么方向去了?” 黑无常淡淡的说:“西方。” 我又问:“他中途会不会改变方向?” 黑无常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因为我告诉他,那座荒寺在西方。”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黑无常:“你之前不是说。已经忘记荒寺在哪了吗?怎么现在又说它在西方?你哪句话是真的?” 黑无常苦笑了一声:“我只记得这一点了。我记得我在荒寺中逗留了很长时间,那里永远都是白天。而且无论什么时候看。太阳都是在东边的。以此类推,荒寺不应该在世界的最西面吗?以至于太阳虽然东升西落,还是无法越过它。” 我听了这话之后,心想:“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一点现代的地理学常识?” 我试着用科学来解释这件事:“永远都是变天的地方,这说明荒寺的纬度很高,出现了极昼。可是天阳怎么会永远在东边?这不合理啊。” 我想了一会,只能放弃了。然后得出来一个结论:“鬼眼看到的世界,可能和人眼是不一样的。” 我叹了口气,对黑无常说:“你只告诉他一句西面,他能找得到吗?范围太大了。” 黑无常笑了笑:“当初我既然能找到那里,李老道应该也可以找到吧。也许走到西面之后,就会听到一些传说。或者遇到什么有缘人,指引着他向那个方向走去。” 我点了点头,心里面对黑无常的说法很是怀疑。 这时候,白无常在旁边笑了笑:“兄弟,既然你回来了,就自己去城隍老爷面前领罪吧,我这一巴掌,可不能白挨啊。” 黑无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不能白挨?你的意思是,在我的脸上打一下泄愤吗?” 看白无常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似乎很想给黑无常来上一下,只不过忌惮对方的本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黑白无常带着那只小鬼回到城隍庙,而我自然而然的跟在了他们身后。 我对白无常说:“你有没有去过荒寺?” 白无常点了点头:“凡是为阴间办事的人,都去过荒寺。” 我又问:“那你记不记得那个地方在哪?” 白无常苦笑了一声:“我还不如黑无常呢,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什么太阳,什么东边西边,一概不记得。我只知道我曾经去过。” 我点了点头,就不再问了。 我从断头巷平安的回来,获得了自由之身。这算是一件大喜事,剩下的应该就是享受生活了。可是我心里面却躁动不安,总想再去经历一点什么。 我心里面有些警惕的想:“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出生入死习惯了,已经上瘾了吗?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心里面虽然这么想,可是身体仍然不由自主的跟着黑白无常向城隍庙走去。我现在对这些事越来越好奇了。 时间不长,我们走到了庙门口。 这座城隍庙白天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萧条。可是到了晚上,就显得威严无比。 白无常向前走一步,邀功一样叫了一声:“小鬼捉拿归案,黑无常也找回来了。” 随后,我听到一声怒极了的冷笑,城隍爷从塑像身上走了下来。他一边向外面走,一边看着黑无常说:“你还敢回来。” 黑无常恭恭敬敬的说:“我是无常。不属于人,不属于鬼,除了这里,无处可去,当然要回来。” 城隍爷的手掌在轻轻地发抖,我可以把这发抖理解为蓄力,我敢肯定,他会在黑无常的脸上甩一个大耳光。 不过他并没有动手,而是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声:“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误了时辰。” 黑无常淡淡的说:“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 城隍爷更加生气了:“什么人?你已经失去了记忆,和这个世界无牵无挂,任何人都不应该影响你做事。” 黑无常仍然淡淡的说:“和断头巷、西门、仙境都有关系的人。” 这话说完之后,我发现城隍爷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了。他问了一句:“当真?” 黑无常点了点头:“那个人就是李老道,他刚刚从断头巷回来。” 城隍爷的态度忽然变了:“进来说,在外面站着成什么体统?白无常,你去找几个座位。” 黑无常回过头来,微笑着对白无常说:“看样子,你这一巴掌只能白挨了。” 白无常嘀咕了一声:“怪了,这家伙怎么忽然变得爱说话了?” 黑无常的耳力极好,他回过头来,像是感慨,又像是回答:“这么多年了,我过得很压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压抑。直到昨天和李老道说了一番话,我忽然豁然开朗,感觉可能一切都要结束了。” 几分钟后,我们坐在了城隍庙,小鬼被白无常带下去了,而城隍爷在一个劲的盘问黑无常,问他和李老道说了些什么。 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交谈了很久,却没有人问我在仙境中经历了什么。 我忍不住对城隍爷说:“你为什么不向我打听一下那扇门里面的事?还是你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根本用不着打听?” 城隍爷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是门外人,门外人不会问门里面的事,这是规矩。如果有人坏了规矩,会受到惩罚的。” 我惊讶的看着他:“谁惩罚你们?” 城隍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是传说中西门的人吧。” 我又问:“可是为什么你对李老道这么感兴趣?” 城隍爷看着我说:“因为很久之前有一个传说。说会有人从仙境出来,然后再进入地府。这个人会帮我们脱离苦海。” 我无奈的笑了笑,只好岔开话题,问他:“对于那座荒寺,你有什么看法?” 城隍爷,笑了笑:“我也不记得了。” 我在城隍庙坐了一会之后,百无聊赖,就告辞离开了。城隍一直把我送到路口,然后就回去了。役节尽亡。 我在路上晃晃悠悠,走回到道观中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 一觉睡到下午,手机忽然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石警官打来的。 我懒洋洋的接了:“石警官啊,如果是捉鬼的事,我恐怕帮不了你了。李老道失踪了,不知道去哪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石警官在那头笑了笑:“不是捉鬼的事,你放心吧。听说你们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又活着回来了,不容易啊,所以我准备了一桌酒宴,给你接风洗尘。” 我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笑着说:“那我肯定到。” 在饭店吃饭的时候,石警官一直问我有什么经历。但是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来。 仙境中的老者虽然没有嘱咐我,但是几乎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和我说过相似的话:“门外人,不应该知道门里面的事。” 这当中或许有什么禁忌,而我还不愿意打破这禁忌。 在吃饭的时候,不断地有人说,我回来之后神采奕奕的,眼睛很亮,像是能放出光来一样。 我只是笑了笑,把它当做了心不在焉的恭维。 结果快要吃完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姚东打来的。 我笑着说:“姚老弟,你走的太早了,我正在吃大餐呢。” 姚东在那边说:“你还有心思吃饭呢?我这里出事了。” 第二百二十章 闹鬼事件 我本来喝的有点迷糊了,忽然听到姚东说,他那里出事了,脑子马上清醒过来了。 我的第一感觉很奇怪,不是慌张,也不是着急。反而有点……兴奋。 我挠了挠头:“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幸灾乐祸吗?” 姚东在电话那边一个劲的喊:“喂喂喂。郭老兄,你有没有听啊。” 我咳嗽了一声:“听着呢。出什么事了?” 姚东叹了口气:“别提了,闹鬼了。” 我笑了笑:“以你现在的本事,还怕闹鬼?” 姚东苦笑着说:“实不相瞒,这只鬼厉害得很,我不是他的对手。” 我皱着眉头说:“李老道不在这里,这可怎么办?” 姚东有些不高兴的说:“郭老兄,你可别装傻啊,我给你打电话,是让你过来帮个忙。” 我干笑了一声说:“我能帮什么忙?” 姚东很是有些不满的说:“郭老兄,咱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了,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吧?那只鬼我是抓不住,咱们两个联手。估计就没有问题了。” 其实姚东说道闹鬼的时候,我就已经动心了。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我就答应了一声:“让我去看看也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具体是怎么个闹鬼法?” 姚东在那边奸笑了一声:“你来了之后就知道了。我得拿这件事吊着你,让你心里面保持着好奇心,然后你才肯来。”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坐在椅子上愣了十几秒钟,然后骂了一句:“你倒是把地址给我啊。” 然后我开始一遍一遍的拨电话,姚东一直拒听,好像担心我向他打听闹鬼的事一样。役节宏才。 我只能给他打了个短信:“地址。” 过了几秒钟,果然有地址发回来了。 我看了两眼,向石警官叹了口气:“老兄。能不能帮我搞一张火车票?” 石警官笑着说:“怎么?要出远门捉鬼?” 我点了点头:“你都听到了?” 石警官嗯了一声:“听到了一言半语的。”然后他拿出电话来,拨了个号,交代了两句,冲我笑着说:“到了车站之后,找一个姓王的主任,我已经把事情托给他了。” 我道了一声谢,站起来就要走。 石警官问我:“郭老弟,这么着急?一定要大半夜的走?” 我笑着说:“我有点好奇,想去看看到底哪里闹鬼了。” 随后,我穿上外衣,急匆匆的向火车站走去了。到了车站之后,我打听了一圈。找到了王主任,很显然石警官已经帮我打过招呼了,对方给我办了一张票,五分钟之后,我就躺在了卧铺上面。 刚才吃饱喝足了,我躺下之后马上就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等我睡醒的时候,发现快要到目的地了。 我伸了伸懒腰,心想:“这一趟不错啊,很顺利。” 我在过道里面走了一圈。活动活动手脚,这时候,有一个僧人,一边念经,一边递过来一张传单。他像是特务接头一样,低声说:“施主,我看你有慧根,所以才给你这张纸,上面有成佛之路。” 我惊讶的看着他:“这家伙什么来头?” 紧接着,我看到他又拦住了一个大妈,嘴里面低声说:“施主,我看你有慧根……” 我心想:“现在和尚发展教徒,都用这种方式了吗?”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发现和以往的传单并不一样。 以前看到和尚发传单,上面全都是因果报应,菩萨显灵一类的小故事。或者是劝人向善的金句良言。 但是今天的完全不同,上面没有任何故事,而是一套呼吸吐纳的方法。并且在末未注明,只要按照这方法去做,百日之后,必有收获。如果能一直坚持下去的话,可以百姓不生,延年益寿,甚至成仙成佛。 我看着那张纸,心想:“这好像不是和尚应该办的事啊。佛教中哪有这种东西?” 可是我看了两眼之后,忽然发现,上面写的方法似乎是正确的。 我不太懂什么呼吸吐纳,但是和李老道呆在一块的时间长了,所以曾经听他说起过。这张纸上面写的吐纳之法无疑是正确的。如果认真练下去的话,也许真的像纸上说的那样,可以延年益寿。 我心里面奇怪的想:“这和尚是谁?为什么到处撒这种传单?” 我还没有想清楚,火车已经到站了,于是我下了车。 姚东给我的地址很偏僻,偏僻到要转几趟车。 我先是坐了火车,然后是汽车,然后是三轮车,最后在路边拦住了一个老农,搭了一段驴车。等我赶到村子里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我掏出手机来,又拨了一遍电话,姚东还是不在服务区。 我气得差点把电话扔出去,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编了一个地址,耍我呢?” 这小村子没有通公路,前两天可能刚刚下过雨,我一步一滑,好容易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前。黑色的大门,门口坐着一个老头。 我问老头:“你们村有没有一个叫姚东的?” 老头摇了摇头:“没有啊。” 我挠了挠头,心想:“难道我真的走错了?”我跟老头核对了一下地址,发现没错。 最后老头问清楚了我是在找人,于是建议我用村支书的喇叭广播一下。只要十块钱,全村都能听到。 我顿时大喜,问老头:“村支书家在哪?” 老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就是。” 我悻悻然的掏出钱来,跟着老头走到家里面去了。 随后,老头带着我走到了一间屋子里面。我看到墙上贴着一溜画像,依次是马列毛邓。屋子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的油漆剥落,有很多地方已经开裂了,旁边有两排椅子,不过这椅子各式各样,显然是从不同的地方搬过来,凑到这里的… 老头得意的说:“这就是我们的党支部。” 我点了点头:“真是庄严又神圣。” 老头笑着说:“那是当然。” 然后他走到墙角,开始调试设备。我看到一堆笨重的机器,以及扎着红布的话筒。 老头先来了一段激昂的音乐,差点把我带回到人民公社时代。然后又吹了吹话筒,用乡音说:“同志们注意一下,同志们注意一下,下面咱们广播一条重大消息。” 随后,他让了让:“你来说。” 我走到话筒跟前,清了清嗓子:“姚东,姚东,你个王八羔子在哪呢?爷爷找你来了。你快点来村支书家接我。” 老头听我的话不太有礼貌,连忙把话筒拔了。然后不满地说:“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稳重呢?这么庄严的事,让你大呼小叫的,变成闹剧了。实话告诉你,普通人根本没有碰过这话筒。” 我干笑了一声,就退了出去,站在村支书家门口等着姚东。 如果姚东没有涮我,他真的在这个村子里面的话。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问老头:“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闹鬼的事啊?” 老头瞪着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小伙子,我是党员。” 我奇怪的看着他:“我知道入党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是你也不用到处跟人说吧?” 老头瞪着眼睛说:“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无神论者。不信鬼,不信神,只信马克思。你问我村子里闹不闹鬼,你猜我怎么回答你?” 我悻悻然的点了点头:“也对啊,党员都是无神论者,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我正在思索的时候,忽然看见胡同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面色不善,正对着支书家走过来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地藏王的肉身 我向远处看去,这女人的速度很快,一副要和别人拼命地架势。 我对老头说:“支书,好像仇家上门了。” 老头说:“不可能,我行的端,坐的正。怎么会有仇家?” 不过看老头的样子也有些不安,毕竟这女人明显是向我们走来的。而我是刚刚到这村子的。不可能结仇,对方很有可能是来找村支书的麻烦。 老头开始有些不安了:“也许她心情不好,不至于找我打架吧?” 话音未落,女人从路边拿起来一根大棍子。 我嘿嘿的笑:“不是来打架的?难道这根棍子用来当拐杖?” 老头转身就向院子里面走,看样子是打算暂避锋芒。女人走到门口,睁着怪眼问:“刚才是谁在广播?” 我指了指老头。 女人又问:“另一个是谁?” 老头指了指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棍子像是雨点一样砸了下来,我只能徒劳的伸手护住胳膊,在院子里面抱头鼠窜。最后我冲进了党支部,关上了大门。 女人把棍子当成了撞城锤,一个劲的向里面捅进来。 我用身子顶着门,苦着脸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是为什么啊?” 老头也在外面喊:“别撞了,这是集体财产,你们要打出来打。” 女人已经把窗玻璃捣碎了,一边用棍子打我,凶狠的说:“我让你骂人,我让你骂人……” 我左支右绌的躲着那根棍子,大声说:“我什么时候骂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这时候,院子里面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不是骂我了吗?” 我一听这声音,顿时跳起来了:“姚东,你这个……” 我刚喊到一半,忽然明白过来了。我冲外面说:“这女的和你什么关系?” 姚东嘿嘿笑了两声:“这是我姐姐。” 我顿时泄了气。刚才我在广播里面大喊大叫,岂不是把这女的也骂进去了? 我们闹了足足有一刻钟,女人终于把棍子扔了,把我放了出来。 姚东半真半假的说合了一下,我们总算停下手来,不再争斗了。 我小声对姚东说:“你这个姐姐,脾气可是有点暴躁啊。” 姚东苦笑了一声:“最近不是闹鬼吗?她正心烦呢,正好你在广播里面胡说八道,把她给惹恼了。” 我问姚东:“到底是什么鬼啊?连你也对付不了?” 姚东苦笑一声:“什么叫连我也对付不了?我本来就不会捉鬼。” 我跟着姚东离开村支书家,到了一间老房子里面。我看到院墙上长着杂草,院子里面也有些荒凉,看样子很久不住人了。 我奇怪的问:“这是你家?” 姚东摇了摇头:“这是我老家。俗话说。叶落归根,我把三舅的尸体带回来之后,打算葬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那闹鬼是怎么回事?你三舅诈尸了?” 姚东苦笑了一声:“他都那样了,如果能诈尸那倒好了。”他指了指屋子:“进去吧,咱们到屋子里面说。” 我看到这房子是用土坯盖起来的,外面贴了一层蓝砖。不过年代久远,蓝砖已经剥落了很多,露出里面的土墙来,剩下的墙砖也被雨水泡的很松软。伸手就能抠下一大块来。 我走到屋子里面,顿时感觉一暗,这小屋有些黑。里面的家具都很古老了。 屋子里面坐着一个老太太,估计是姚东的姥姥,一个把那老太太,估计是姚东的母亲。 我们几个做下来之后,姚东就把我介绍了一番。然后他们七嘴八舌把闹鬼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村子里面有一个习俗,他们认为他们是地藏王的后人…… 说实话,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人人都知道,地藏王菩萨是得道高僧,既然是僧人,怎么会有后代呢? 可是这些人振振有词,说地藏王活着的时候,还没有大彻大悟,但是已经相当有见识了,等于是一个大智者。有一天他忽然发下宏愿,要游遍天下名山大川,看看世间万物,然后凭此感悟更高深的佛理。 结果走到这个小村子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美貌的姑娘,一代高僧动了凡心,于是就留了下来,做了倒插门女婿。役节妖技。 不想几年之后,这姑娘得了一场重病,香消玉殒。地藏王守着尸体,哀哭不已,七日之后,地藏王发下宏愿,要去地狱里面把这姑娘救回来。 结果他大闹地府,惊动了西天如来,于是如来和他立下一个契约:“他可以在地狱里面照看这姑娘,以后姑娘寿终正寝,来到地狱之后,不会受到任何刑罚。而代价是,地藏王不能离开地狱,本应加到姑娘身上的刑罚,都要加到他的身上。” 我听完这一段之后,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们:“这是不是唱戏的瞎编的啊。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一套。” 结果姚东的姥姥摇了摇头:“不是瞎编的。地藏王菩萨的魂魄去了地府,肉身来留着呢。因为他生前是有名的高僧,所以肉身不腐,至今仍然在享受香火。” 我惊讶的看着他们:“你们的意思是说,地藏王的肉身在村子里面?” 这些人都点了点头。 我使劲挠了挠头:“可是……我听说地藏王的经历不是这样的啊。” 姚东的家人很肯定地说:“就是这样的,其余的说法都是杜撰出来的。” 我心想:“你们可真是够自信的。” 然后我又问:“那你们说的闹鬼,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家人又开始讲起来了。 他们既然是地藏王的后人,那地藏王就是他们的老祖宗。所以每当有亲人死去之后,都要把生辰八字烧给地藏王,并且摆上供品,一连祷告七七四十九天。希望亡者的魂魄到了地府之后,地藏王能够帮他说两句好话,不至于受太多的苦。 姚东的三舅下葬之后,也按照惯例上了供品,可是第二天发现,那些供品不见了。 我奇怪的问:“供品被偷走了?” 姚东的家人说:“我们开始的时候也以为供品是被偷走了,不知道是谁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于是第二天我们开始藏在屋子附近,偷偷地观察里面的动静,结果我们听到了咀嚼声,有人在偷吃供品。” 我疑惑的说:“该不会是地藏王菩萨活过来了吧?” 他们摇了摇头:“那倒没有。那天晚上我们守在外面,以为来了贪吃的贼,于是就冲了进去,结果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而吃剩下的糕点还掉落在神台上。由此可见,那个贼逃跑的很匆忙。” “我们接二连三的抓了他们几次,却始终抓不到。最后我们惊恐的发现,这个人来去如风,我们始终没有见到过他的真面目,他很有可能是一只鬼。” 姚东的姥姥说:“这只鬼把小三子的供品都吃了。地藏王一生气,不保佑小三子了,那他在阴间肯定得受苦。” 我心里明白,这小三子指的就是姚东的三舅了。 我问姚东:“那你没有帮忙?” 姚东苦笑一声:“怎么没有帮忙?我艺高人胆大,半夜睡在供台下面。心里想着,就凭我这金刚不坏之躯,什么小鬼敢对付我?结果差点出了大事。” 我感兴趣的问:“怎么说?” 姚东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中招的,总之我的肉身差点被那只鬼夺走。我只是模模糊糊的听见那只鬼说,这么好的肉身,如果给了我,我就能长生不老了。幸好我比较机灵,及时从屋子里面逃出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和尚 姚东指手画脚,说了很多。但是我并没有听太明白。 我皱着眉头问:“你的意思是,你差点被那只鬼夺走肉身,而且你连他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姚东点了点头。 我很是怀疑的看着他:“不应该啊,以你现在的本领,有什么厉鬼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你的肉身?” 姚东叹了口气:“很明显。是比我还要厉害的厉鬼。” 我摇了摇头:“那么厉害的厉鬼,怎么会在意别人的肉身?真是奇怪。” 姚东对我说:“你别顾着奇怪了。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 我挠了挠头:“你先带我去看看那座庙吧,回来之后再说。” 姚东的姥姥也对我们说:“先去看看吧,看完了就来吃晚饭。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小鬼不会出来。” 姚东带着我从宅子里面走出来,一直走到村子外面。我看到那里农田连成了片,中间有高高低低的很多树。 我问姚东:“地藏王在哪?” 姚东指了指长势很茂盛的树林:“就在那里面,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一边走,一边奇怪的问:“为什么把庙建在这里?不应该在村子里面吗?” 姚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里面供奉的是地藏王的肉身。就算他成仙成佛了,可究竟是一具尸体。有的人会害怕。” 我忍不住笑了:“看样子,你们也不够虔诚啊。”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没有再评论,因为我们已经走到小庙附近了。 我看到这座庙有些破旧。虽然不至于坍塌。但是有不少砖已经剥落了,和姚东家的老宅差不了多少。 我轻轻推了推门,那两扇门发出吱扭一声怪响,然后落下很多灰来。 我向院子里面张望了一眼,发现真是破的可以。 我忍不住说:“这庙是不是太破了?你们让地藏王菩萨住在这种地方,还指望他保佑你们?” 姚东小声说:“郭老兄,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就不懂了。” 我奇怪的问:“这里还有什么利害关系?” 姚东压低了嗓子,像是被神仙听到一样:“如果香火旺盛,人人来求他的话。他就会想,原来人死了之后,对我有这么大的好处,到时候他就会把村子里面的人害死。死人倒是受他照顾了,活人却不能长命,那不是得不尝试吗?” 我愣了一下:“你们还和神仙耍心眼呢?” 姚东笑了笑:“这不是耍心眼,这是正常的考虑。” 我摇了摇头:“你们考虑的不对。我猜这小庙平时没有人来,只有死了人之后,家属才会稍向上拱。如果我是神仙,为了多吃一点供品,肯定会故意害死人的。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一切照常供奉,把功课做到平时。死了人之后,烧一张纸,报个名字就行了。” 姚东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忍不住连连点头:“有道理啊。” 我们两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大殿里面。我看到大殿上有一座泥台,上面坐着一个神佛。他大概就是地藏王菩萨了。 我看他做得歪歪扭扭,脸上做出一副悲戚的样子来,像是刚刚死了妻子一样,很是生动传神。 我绕着佛像走了一圈,心想:“无论这是不是地藏王菩萨,这个传说是教人夫妻和睦的,也算是好意。” 我刚刚想到这里,忽然有一阵阴风不知道从哪吹来,冷的像是刀一样,一直沁到骨头里面。 我和姚东被这一阵风吹得连连后退,一直出了庙门才缓过来。 我长舒了一口气:“邪门,真是邪门。” 姚东说:“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这里住着一只厉鬼。” 我挠了挠头:“这只厉鬼确实厉害,依我看,咱们两个联手也斗不过他。咱们还是走吧,反正这村子也没有多少人。” 姚东奇怪的看着我:“郭老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苦笑了一声:“我有风格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风格?” 我们两个一边向回走,一边斗嘴。 姚东说:“郭老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摇了摇头:“见义勇为的前提是,不能把自己的命搭上。” 我们刚刚走到村子里面,忽然看到有一个和尚,低着头,急匆匆的走过来。他的步子很快,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长的很面熟。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是……在哪见过呢? 我摇了摇脑袋,走了两步,忽然我心中一惊,想起一件事来。我对那和尚喊:“你等一下。” 和尚听我喊了一声,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急匆匆的向远处跑了。 我加快脚步在后面追,没想到这家伙速度快得很,跑了几分钟就把我甩开了,藏到了树林里面,再也找不到了。 姚东在我身后跑的气喘吁吁,他问我:“怎么回事?你看见什么了?” 我东张西望:“看到一个和尚,他曾经塞给我一张传单,上面写着呼吸吐纳的方法。” 姚东瞪大了眼睛,奇怪的问:“你想拜师?” 我看了他一眼:“我拜师干什么?我觉得这和尚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好人。对了,他是这个村子里的吗?” 姚东挠了挠头:“我又不经常回来,我哪知道?不过没听说过村子里面有和尚啊。也许是过路的而已。”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过路的,他跑什么?分明是做贼心虚。” 姚东干笑了一声:“刚才你那一嗓子,就算是好人也被你吓跑了,怨不得人家和尚。” 在回去的路上,姚东苦口婆心的劝了我一路,最终我决定晚上的时候帮他看看,查出来那只鬼到底是干什么的。吗反扑技。 晚饭很简单,基本上可以说是粗茶淡饭。我勉强吃饱之后,就跟着姚东往小庙走了。 在这之前,我已经把李老道的事跟姚东说了一遍。 姚东听了之后,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说,如果李老道需要帮忙的话,我们会帮他一把的。 我问姚东:“在仙境的事,你有没有告诉家人?” 姚东笑着说:“我一个字都没说。咱们这几个月经历的事太匪夷所思了,说出去有可能吓到人。而且,我总觉得那些事不应该说出来。” 我点了点头:“是啊,不应该说出来,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两个把手电筒藏在身上,一路摸着黑进了小庙。 借着天上的月光,我们检查了一遍,庙里面空无一人。然后我们把黄纸贴在了额头上,让气息变成了悠长的一缕。 这样一来,鬼无法发现我们,我们却可以看到它。只要我们在暗处,那一切就好办了。 我们两个坐在蒲团上,静静地等待着。 月亮慢慢地升到了头顶上,我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很寂寞。我很想聊一会天,但是现在的情况,确实有点不合适。 忽然,我听到一阵鸟叫声,庙外老树上的乌鸦被惊飞了。这说明,有东西正从外面经过。 我和姚东慢慢地动了动身子,藏在了墙角的黑暗中。 然后,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以及一团亮光,一晃一晃的走到小庙里面来了。 我眯着眼睛,心想:“过一会我要怎么做?凭着一双手把这厉鬼给抓住吗?” 我还没有想清楚,就看到了一只脚,然后是一个人。他提着灯笼,走到大殿里面来了。 我先看到了他身后的影子,惊讶的想:“是一个活人?” 然后我又看到了他的光头,我更加惊讶的想:“是一个和尚?” 第二百二十四章 荒唐的经书 和尚显然没有料到这小庙当中会有人。他把灯笼吹熄了,然后跪在了黑暗中,对着泥台上的地藏王像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说了声:“师父,弟子回来了。” 我一听这话,马上就明白过来了:“这是火车上撒传单的僧人。” 只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今天的传单都撒出去了,有一半的人直接扔了。剩下的人不太感兴趣。不过据我观察,至少有五个人会照着练习的。他们的家在四面八方。沿着火车不知道会走几千里,完全不用担心了。” 和尚说了这话之后,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师父。那剩下的法门,是不是可以教给我了?” 然后他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我听到周围响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明天晚上,你去老地方等我。到时候,我会教你。” 和尚满心欢喜的磕了个头:“我明白了。” 随后,他转身就要离开。然而,他刚刚走到院子里面。忽然又回过头来,对大殿里面说:“我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年轻人,双眼炯炯有神,像是练过道术的。他对传单很感兴趣。白天的时候。我居然在这里遇到他了。后来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甩掉。”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我知道了。这种人惹不得,以后要躲着点。这个村子里面也来了一个奇怪的人,看样子,我也该走了,这里不是一个很好地藏身之处。” 和尚答应了一声,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那低沉的声音第一次响起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位置。但是第二次响起来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是泥台上的地藏王像在说话。 姚东显然发现这个秘密了,他指了指佛像,问我要不要出手。 我摇了摇头,然后拉着他悄悄地退了出来。我们两个闭着呼吸,始终没有被发现。 我们溜出小庙之后,很快就看到和尚的灯笼了。那个光点在黑乎乎的夜里面格外显眼。吗反边血。 我指了指光点:“咱们跟上他。” 姚东好奇的问:“你跟着他干什么?” 我笑了笑:“这个和尚的本事好像不大,咱们可以把他给抓了,打听一下那只鬼要干什么。然后在抓那只鬼,不就更有把握了吗?” 姚东点了点头:“有道理。” 我们距离小庙已经很远了,于是把额头上的黄纸撕了下来。反正走在我们前面的是一个活人,他感应不到我们的气息。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小窝棚里面。这里低矮潮湿,还不如蔬菜大棚宽敞,很难相信和尚就是住在这里面的。 我和姚东没有动手,而是等他吹熄了灯笼,躺在那里。然后忽然把窝棚顶给掀起来了。紧接着一前一后,把和尚给摁在地上了。 和尚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我们两个,一人按着肩膀,一人按着脚腕,他根本动弹不得。 我笑着说:“大师,你还认识我吗?” 和尚的记性显然很好,他认得我的声音。我见他安静下来,对我说:“原来是你。” 我笑了笑:“对啊,是我。” 和尚问我:“你想要干什么?呼吸吐纳的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 我和姚东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但是一左一右攥着他的胳膊:“呼吸吐纳的方法我不感兴趣,我对你师父比较感兴趣。” 和尚吓了一跳:“你知道我师父?” 姚东点了点头:“是啊,刚才我们埋伏在小庙里面,你们师徒两个都没有发现。” 和尚摇了摇头,很自信的说:“不可能,我师父神通广大,一只苍蝇飞进去,都能察觉。” 姚东笑嘻嘻的说:“可惜啊,我们两个比你师父的神通还要大。他能发现苍蝇,却不能发现我们两个。大师,你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不然的话,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我也凶巴巴的威胁他:“反正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杀了你也没人知道。” 姚东说:“对啊,反正你不是本地人,挖个坑一埋,没人找得到。” 我对姚东说:“埋了他干什么?太麻烦了。往荒地里面一扔,野狗很快就吃光了。” 我和姚东一唱一和,所说的内容让我自己都害怕。 和尚终于招架不住了:“咱们无冤无仇,你们何必这么害我呢?” 我向姚东使了个眼色,姚东也笑了:“你如果告诉了我们,咱们不仅无冤无仇,还可以做好朋友。你如果不告诉我们。嘿嘿,那咱们可就有死仇了。” 我给姚东搭腔:“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们,我们就和他有死仇了?” 姚东说:“到时候咱们杀了他,他当然和咱们有死仇了。” 和尚快要崩溃了:“好,我全都告诉你们,行不行?”随后他懊悔地说:“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修行,连这个也这么难吗?” 我咳嗽了一声:“你先告诉我,你这个师父是什么来历?” 和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对姚东说:“这家伙不肯说实话,你看怎么办?” 和尚连忙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来历。我是半路上撞见的。” 我问和尚:“你是怎么撞见的,给我仔细说说。” 和尚想了一会说:“我原本住在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庙里面。因为庙小,位置又偏僻,所以香火不旺盛,每天吃的都是粗茶淡饭。” 姚东笑着说:“你想要香火吗?我可以介绍你去灵修寺,那里的和尚一个个肥头大耳的。” 和尚连忙摇了摇头:“我志不在此。我一心想要修行,参悟大道,所以坐在小庙里面,每天认真念经。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忽然感觉心烦意乱,气血翻涌。我看到大殿上的神像似乎都在走来走去……” “那天我提前结束了念经,想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会。结果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佛了,他说他要收我当徒弟。” 我摆了摆手:“你等一下。你梦到的是什么佛?” 和尚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佛,反正他全身泛着金光,而且年龄也不太大。这个也可以理解,毕竟成佛之后,青春永驻,也许他老人家活了几万年了……” 姚东笑着说:“你也太容易上当了。人家是佛,为什么会收你当然徒弟?” 和尚说:“这是有道理的。我师父说,他是住在西天的。他看到世间人被生老病死所困扰,所以思考了很久,终于写了一本经书,只要按照经书中的内容做,就可以成佛。但是佛祖却认为,这本经书入了魔道,要把它毁掉。” “我师父心有不忍,就把经书偷偷地藏起来了,然后带到了人间,想要秘密的寻找一个传人。” 我笑着说:“真是荒唐啊,他找到的传人就是你?” 和尚苦笑了一声:“那倒不是。我师父说,他的传人应该聪明伶俐,能够把本门发扬光大,我只是一味的读死经,好像不算是聪明的。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他不得不收我为徒。” 我好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和尚说:“我师父私自下凡,惊动了佛祖,于是派了很多高手来捉拿他。他老人家虽然修为很高,但是寡不敌众,还是被打伤了。不过费了一番周折,总算逃了出来,逃到了我的寺庙里面。” 我点了点头:“然后让你把他藏起来,他就把经书传给你。对不对?”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他乡遇故知 和尚点了点头:“是啊,你猜的一点都不错,我师父确实让我把他藏起来,然后就帮我成佛。” 姚东笑着说:“这可就奇怪了,你能有多大的本事,能够把他藏起来?而且瞒过天上的神仙?” 我也说:“是啊。这可不合逻辑,你是不是在撒谎?” 和尚连连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神神秘秘的说:“你们不知道。我师父藏得地方很巧妙,你们绝对猜不到。” 我和姚东齐声问:“他藏在哪了?” 和尚说:“藏在我的梦里了。” 我们都哦了一声,心想:“原来如此。” 和尚说:“当天晚上在梦里面。我师父教了我一点呼吸吐纳的功夫,让我跟着他练,一直到天亮,我睁开眼睛之后,发现真的身轻体健,和往常不大一样。于是我就更加相信他了。” “我睡醒之后,就按照他老人家的吩咐。收拾了一下庙中的细软,背上包袱逃离了原来的小庙。因为我师父说,那些神佛肯定会在附近寻找他。于是他老人家一直藏在我的梦里面,逃了几百里。到了这个小村子里面。” 和尚环顾了周围一圈说:“这里很偏僻。而且村民普遍没有什么信仰,那些神佛应该找不到了。” 我皱着眉头问:“那你在火车上发传单是什么意思?” 和尚说:“那些都是最粗浅的方法。练了之后,可以强身健体。而且会被西天的神佛察觉到。火车上人来人往,大家相隔千里。我把传单发给他们。神佛就会发现,到处都有人练我师父的功夫,他们就无法确定我师父的位置了。” 我和姚东都点了点头,笑着说:“你师父倒是挺有心计啊。” 和尚苦笑了一声:“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能不能放我走了?” 姚东摇了摇头:“还有几句话,我要问问你。前两天,我在庙里面过夜,肉身差点被人偷走,也是你师父干的了?” 和尚连忙说:“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一个修行人,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大彻大悟。其余的事一点都不敢做。” 我又对他说:“你师父说,明天晚上,在老地方传给你经书,怎么回事?” 和尚低声说:“我师父并没有把所有的经书传给我,他老人家担心我一时领悟不透,练错了反而对身体有害,所以分成几次传给我。我现在已经练到一半了。” 我和姚东问:“他在什么地方传经?” 和尚说:“在河边。” 姚东笑着说:“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可见大家是好朋友。” 和尚哭笑不得:“对啊,是好朋友,能不能把我给放了?” 姚东笑着说:“什么放不放的?你的窝棚被我们给拆了,今晚上怎么睡觉?不如去我家住一晚。” 和尚惊讶的看着我们:“你们要绑架我?” 我拉着和尚说:“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们是很诚恳地邀请。” 随后,我和姚东强行把和尚带到了村子里面。 我们敲开门之后,姚东的奶奶先吓了一跳,问我们这个人是谁。我和姚东心不在焉的说:“是厉鬼的手下,不是好人。” 然后我们找来了一条绳子,把和尚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 和尚估计也觉得自己在劫难逃了,嘟嘟囔囔,念了一晚上经。 第二天早上,我对和尚说:“大师,你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我们是在救你,你遇到的那个不是什么佛,而是一只厉鬼。你再跟着他练下去,没有好处。” 我也不知道和尚有没有听进去,反正他一言不发。 白天的时候我们无所事事,一直等到了半夜。 入夜之后,我和姚东在额头上贴了黄纸,然后押送着和尚向河边走。 和尚紧张的看着我们两个:“你们为什么这副打扮啊,这是僵尸吗?”吗反狂划。 姚东笑了笑:“实不相瞒,我还真的当过僵尸。” 和尚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 我们把呼吸压到极低,对于鬼来说是隐身的。然后坐在河边,安安静静的等着厉鬼到来。 等到太阳挂在头顶上的时候,我听到河水中忽然有一阵声音,像是水被烧开了一样,咕嘟咕嘟的,翻滚不休。 我们三个人都盯着河水,目不转睛。 过了几秒钟,从里面钻出来了一个影子。 起初的时候,这影子只是一道黑影罢了,怎么看都是一只厉鬼。但是紧接着,他的身上泛出金光来,倒真有些宝相庄严的意思。 随着光线越来越亮,我终于看清楚这只厉鬼的脸了。我忍不住叫了出来:“是你?” 我喊了这一生之后,气息就泄露了。那只鬼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 幸好姚东把脸上的黄纸拽了下来,大声说:“别走,是我们,我是姚东。” 那只鬼听到姚东的名字之后,身子一震,慢慢地停了下来:“是你们?”显然,他也把我们认出来了。 这只鬼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少年僧人。他曾经用砖把院子垒成了一座坟墓,把自己关在里面了,但是没想到还是被西门的人找到,给带走了。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 少年僧人也很激动:“哎呀,怎么是你们两个?这可称得上是他乡遇故知了。” 姚东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前两天差点夺走我肉身的,就是你了?我记得当初你成佛的时候,我还帮过你呢,你怎么恩将仇报?” 少年僧人苦着脸说:“我当时没有把你认出来,我哪知道是你?我哪知道你的肉身居然……哎?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肉身忽然变得这么强大?” 旁边的和尚已经看傻眼了,他犹豫地说:“师父,你和这两个人……认识?” 少年僧人摆了摆手:“你先去远处等一会。” 和尚答应了一声,就慌不迭的走了。 我和姚东说:“至于我们两个,简直是一言难尽。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西门的人抓走了吗?” 姚东笑着说:“难道你是逃出来了?” 少年僧人苦笑了一声:“是啊,终于逃出来了,历尽千辛万苦,东躲西藏的。” 我笑着说:“能逃出来也算是挺有本事了。怎么,差点被纸人吃掉?” 少年僧人奇怪的看着我们:“什么纸人?” 我和姚东对视了一眼:“你没有走到石头城?那你见到女娲没有?” 少年僧人一脸茫然:“女娲?” 我和姚东都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见到西门的人了吗?” 少年僧人说:“对啊。” 我说:“西门的人不是住在仙境吗?你什么都没有见到?” 少年僧人瞪大了眼睛:“仙境?两位老兄,他们如果真的住在仙境,我还逃出来干什么?他们根本就是住在阴曹地府。” 姚东摆了摆手:“夸张了啊,有那么可怕吗?” 少年僧人很严肃的说:“我不是在打比方,我说的是真的,西门的人住在阴间。”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颜回给我写的那封信来了。我现在看到的西门,只是冰山一角。 姚东也反应过来了,他看着我说:“和咱们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我问少年僧人:“你确定,你到了阴间?” 少年僧人点了点头,他长舒了一口气:“我被西门的人抓走之后。我始终看不到他们在哪。但是他们一直在驱赶着我,一路向西走。我无论怎么逃,都逃不掉他们的掌控。直到后来,我见到了一座白色的城,或者说,是白色的寺庙。”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寻庙 我看着少年僧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重复了一遍:“白色的庙?” 少年僧人点了点头:“是啊。” 我接着说:“没有一朵花,没有一棵草,没有动物和人的痕迹,甚至连灰尘都没有。到处是断壁残垣的荒寺。它大得很。不知道有多少亩,那里永远都是白天。太阳一直在东方。” 我说了句,少年僧人脸上的表情就惊讶一分,到后来。他几乎是震惊的说:“你去过那个地方?”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去过,但是李老道已经去了。” 少年僧人显然还记得李老道,他问我:“就是那位道长?” 我点了点头:“是啊,就是那位道长。” 少年僧人点了点头:“真是可怜,他怎么也去了?” 我问少年僧人:“你到了那里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僧人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我被带到荒寺之后,他们打算对我做什么事。但是好像有突发情况。西门中的人去远处商议了。我虽然看不到他们在哪,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不在附近,于是我逃出来了。” 少年僧人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当你身后有追兵的时候。你很慌张,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甩掉他们。但是当追兵看不到的时候,你会更加慌张。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在百里之外,还是在身边。我慌不择路,马不停蹄的跑了上千里。在这个过程中,一次也没有休息过,直到躲进了那个和尚的梦里面。” 姚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说,前两天偷吃供品的也是你了?” 少年僧人干笑了一声:“是啊。虽然魂魄不用进食,但是我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再尝尝人间的味道也好。” 然后他充满歉意的看着姚东说:“那天我看到一个肉身,强大无比,我心想,如果我得道这肉身,也许能瞒过西门的人,所以动了歹念,想要把你的魂魄驱逐出去。哎,都是一场误会,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姚东笑着说:“放心吧,一具肉身而已,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我和姚东沉默了一会,几乎同时对少年僧人说了一句:“去荒寺的路,你应该还认得吧?” 少年僧人想也没想,就答了一句:“还认识。” 随后他就愣住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要去荒寺不成?” 我和姚东都点了点头。而少年僧人像是看到了不要命的狂徒一样:“你们这是何苦呢?” 我和姚东笑了笑:“我们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这些事,就像是我们的命运一样,不完成它,我们这一辈子就白活了。” 少年僧人苦笑一声:“你们如果觉得找死是人生的目标,可以选择其余的方式,为什么一定要去荒寺呢?” 我和姚东叹了口气:“老兄,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到底带不带我们去?” 少年僧人犹豫了很久,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很想带你们去,但是我没有胆量再去了。” 我和姚东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如果是远处的那个和尚,我们可以用强迫的方法,胁迫他指路。但是少年僧人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想这么干,更何况,荒寺几乎等同于阴曹地府,从来没有人把朋友往思路上逼的,那样太不讲义气了。 姚东想了想说:“那你能不能把路线画出来?我们拿着地图去找。” 少年僧人劝告了我们一番,见我们态度坚决,也就同意画地图了。 只不过,他一路奔逃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思去观察自己从那个市经过,那个村穿行。所以大多时候他都在说,沿着一条什么样的河逃跑,在见到一颗什么样的树之后转完。我和姚东把这些话都记下来了。最后我们的地图倒像是一本笔迹一样。 等快要天亮的时候,我们就和少年僧人道别了。 少年僧人对我们说:“如果你们活着回来,记得告诉我一声。” 我和姚东苦笑着说:“你为了躲避西门的人,居无定所,我该去哪告诉你?” 少年僧人看着我说:“去你的断头巷。我隔一段时间,会去那里看看的。”吗找厅亡。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不打算呆在这里了?” 少年僧人摇了摇头:“这里已经暴露了,我应该换个地方了。”然后他向远处喊了一声:“徒弟,咱们走吧。” 随后,这一人一鬼,两个僧人,就并肩消失在黑暗中了。 而我和姚东也慢慢地向院子里面走去。当我们走到村口的时候,见红日初升,朝霞满天。我看着天边的太阳说:“荒寺在极西方,太阳永远在东面,你觉得有没有太扯了点?” 姚东嗯了一声:“也许走到那里的人全都转向了。”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我们无法改变太阳的方位,但是可以改变人的方向感。姚老弟,你这逆向思维很不错啊。” 姚东笑了笑:“一般般,仅仅是一般般罢了。” 我们回到姚东的老家,胡编乱造了一通,什么有小鬼在地藏王庙闹事,被我们两个大展神通给打跑了。我们的谎话很像是从西游记上抄下来的,不过并没有人在意这些。 姚东的家人只是提出来,要在地藏王庙观察一下情况,如果确定没有小鬼了,再放我们两个离开。 我们在小村子里面住了两天,一切安然无恙之后,就和姚东坐上了西行的车。 有交通工具的话,我们本应该比少年僧人快很多。但是他给我们的地图全都在荒山野岭,最后我们没有办法,也只能像他那样,不断地翻山越岭。 姚东抓着茅草,躺在山坡上,累得气喘吁吁:“你说这少年僧人是不是有病啊,放着好好地大路不走,一定要爬山。” 我长舒了一口气:“也许西门的人开着汽车追他呢,所以他不敢走大路。” 我们这并不是调侃,因为站在山坡上,几百米外就有平坦的公路,可是少年僧人给我们的地图,偏偏要我们爬山。 最后我们只能得出结论,这个小子彻底吓傻了,所以才会这么慌不择路。 我们休息了一会之后,又开始翻山越岭。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在白天前进,因为晚上昏暗,有可能错过一些明显的标志。 在少年僧人的描述中,经常出现,一座炎热的山,一条炎热的河,一个炎热的属阴等等。可是我们赶到的时候,根本没有觉得炎热,反而觉得清凉。 我们两个研究了一番,得出来结论:“这些感受是少年僧人作为魂魄,在白天体会出来的,根本不能作数。” 白天的行进速度还算快,但是有一段路,我们却不得不在晚上走。因为少年僧人给出的标记是在晚上的。晚上的树木,在白天看起来会有很大的差别。 总之,拿着这一份地图,我们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估计李老道在阴间转一圈回来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他。 不过自从仙境中回来之后,我们两个就有无穷的好奇心,所以这一趟,就当是探秘旅游了。 我们两个走了十几天,一直到最后一个地点也走完了。但是并没有看到白色的荒寺。 我们现在停留在西部的一个小镇上。这个小镇放在全国,也只能算是中西部,更不要提什么极西的地方了。 我对姚东说:“咱们两个是不是被少年僧人给骗了?” 姚东挠了挠头:“不能吧,好端端的,他骗我们干什么?”不过他嘴上这么说,眼睛里面也满是怀疑。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家乡的味道 我们在小镇中转了一大圈,并且问了无数的人,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所谓的白色的荒寺在哪。到后来,我们几乎要放弃了。 这天早上,姚东对我说:“要不然,咱们再向西面走走。实在找不到,那就回家算了。” 我点头答应了。然后和他一块向西走了两个小时。什么都没有找到。除了大片大片的荒野。 最后我们带着满身土,一脸不满的走回来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天马上就要黑了。我摆了摆手,对姚东说:“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回家。” 姚东叹了口气:“这一次回去,我可要坐车了。” 我点了点头:“是啊,当然要坐车了,要是再走回去,那不是有病吗?” 我说完这话之后。发现姚东的神色有点不对劲。 我奇怪的看着他:“怎么回事?见鬼了?” 姚东摇了摇头:“好像有家乡的味道。” 我笑着说:“你这话说的有点矫情了。再说了,你家距离这里远着呢,你是狗鼻子吗?”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你仔细闻闻,真的是家乡的味道。” 我迎着风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点了点头:“这味确实有点熟悉。” 姚东几乎是闭着眼走了一会。然后我们转过一个墙角,看见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馄饨摊。 我们两个都笑了:“原来是馄钝味。”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那我们就要了两碗馄钝,然后坐在椅子上吃。 吃了两口之后,我忍不住说:“这味道和以前吃的几乎一模一样啊。” 姚东也皱着眉头说:“馄钝摊老板搬家了?到这里来创业了?” 我们抬头看了看,发现老板有点面熟。 而这时候,老板也抬起脸来,看了看我们,冲我们嘿嘿一笑:“亲兄弟,明算账,这两碗馄钝钱,你们还是得给我。” 我和姚东走过去,几乎是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我们看到了李老道。 他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前襟上一大块油污,正在桌子上和面。 我咧了咧嘴:“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姚东也满脸疑惑的说:“不想去阴间的道士不是好厨子?” 我看着他手里的面团:“折腾出荆轲的动静来,玩了一出一去不复返,结果躲起来卖馄钝?” 姚东嘴里啧啧连声,指着装钱的小铁盒说:“真是名利双收啊。” 道士被我们两个讥讽了一阵,不为所动,只是无奈的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根本找不到阴间的入口。” 我和姚东笑着说:“我们两个也没有找到白色的荒寺。” 姚东说:“你找不到,可以和我们商量商量啊,又或者可以回去歇着,怎么在这里卖起馄钝来了?” 李老道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那天我走的又累又饿,于是在个馄钝摊上买了一碗混沌,谁知道难吃的要命。我批评了老板两句,结果就和他吵起来了。后来我干脆自己租了个摊子,也来卖馄钝,告诉他什么是正宗的。” 我忍不住说:“你这生活是不是太随性了?” 李老道叹了口气:“我也不瞒着你们,自从咱们回来之后,忽然间有了金刚不坏之身,我有点迷茫了,不知道这么长的人生怎么挥霍,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打算每一样都试试。你们看我每天和面包馄钝,像是在浪费时间,其实我是在思考人生。” 我和姚东点了点头:“好一个馄钝状元,你可真是身在草莽,志在天下。” 从这一天开始,我和姚东也留下来了,我们两个变成了李老道的小工。而这小小的馄饨摊,干脆挂起来一条横幅当做招牌,名字就叫状元馄钝。 这馄钝买的挺火,主要是学生们在吃…… 我们三个人像是忘记阴间了,忘记白色的荒寺了。因为我们都对自己的人生有些不适应。吗找央扛。 在这几天中,我和姚东曾经盘问过李老道,问他为什么自己悄悄地到这里来。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对我说:“你还记得珈蓝图吗?” 我点了点头,奇怪的说:“这和珈蓝图有什么关系?” 李老道叹了口气:“当初画珈蓝图的那个老头曾经告诉我们。不要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袍子上面。” 我顿时心中一凛:“果然和那件袍子有关系。” 李老道指了指自己:“你们忘了吗?进入那扇门之前,我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上去了。在仙境中,那个老者跟我说,我既然把名字写到了袍子上面,就必须去阴间,这是我的宿命。” 姚东在旁边说:“那老头放个屁你也当真?阴间很好玩吗?进去干什么?” 李老道叹了口气:“我寻找断头巷的秘密,就是为了寻找我的朋友。而我在老者那里得知。当年我的朋友,也是把名字写在袍子上面,所以才进了仙界。” 我和姚东恍然大悟:“这么说,你的朋友也在阴间?” 李老道点了点头:“人世间找不到他,那他应该是在阴间了。” 我和姚东笑着说:“看不出来,你可真是够讲义气的。简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人给弄出来啊。这是什么朋友?女朋友?” 李老道瞪了瞪眼:“你们两个能不能正经点,我可是得道高人。” 姚东笑着说:“有多高?咱们三个好像都是得道高人,长生不老,金刚不坏,我们两个也可以。” 李老道躺在床上,有些不满的说:“我辛辛苦苦修道几十年,做到这个程度,那是一步一个脚印。你们两个走了狗屎运了,也赚了个长生,这算什么。” 我们几个聊了一会,已经是深夜了。正要去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了。 这声音说:“我能不能吃一碗馄钝再走?” 随后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你已经耽搁太长时间了,有什么可吃的?” 之前那人就叹了口气:“这一次走了之后,就要与人世永别了。这一碗混沌,就当做是断头饭吧。我在这里闻到了家乡的味道。” 那老妇人有些不快的说:“你手脚麻利点,我给你半个时辰。” 随后,我听到了开火声,烧水声,煮东西的声音。 刚才说话的两个人,对我们来说,实在太熟悉了。要吃馄钝的是少年僧人,而另一个是西门的老婆婆。 我们稍微想了两秒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少年僧人被老婆婆抓到了,又押送到这里来了。 这期间我曾经想要推门出去看看,但是李老道制止了我,让我和姚东躺下来装睡。 毕竟西门的人无影无形,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也许现在已经进了屋子,正在监视我们。 于是我们都躺了下来,静悄悄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我听到那老妇人说:“你吃好了没有?” 少年僧人恭恭敬敬的回答了一声:“吃好了。” 他叹了口气:“这一辈子,没有遗憾了。” 随后,声音就消失了。 我们几个在黑暗中躺了五分钟,确定外面再也没有人了之后,才慢慢的坐了起来。 李老道带着我们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我们看到桌上放着一只碗,一双筷子,锅里面的水还在冒着热气,这说明刚才少年僧人确实来过。 我问李老道:“你说……他有没有认出我们来?” 李老道挠了挠头说:“我的馄钝做的这么地道,应该认出来了吧?” 姚东皱着眉头说:“如果认出来了,为什么不给我们留个暗号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卧佛 李老道说:“暗号,暗号,自然是在暗处了,咱们仔细找找,看看周围有没有。” 我们几乎把屋子翻遍了,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和姚东坐在椅子上。笑着说:“看样子,你的馄钝还是不够地道啊。和尚没有吃出来。” 李老道挠了挠头:“不应该啊。”然后他坐在那只碗跟前,一个劲的嘟囔:“如果我是他,我会把暗号留在什么地方呢?” 他伸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会。然后问我们:“你们刚才有没有检查桌子下面?” 我和姚东都摇了摇头。然后我们三个人同时低头,这一次,我们终于有了发现。 我看到一个圆圈,里面点了几点。看起来像是一个光头上面烫了戒疤。 李老道笑着说:“果然有暗号。” 我和姚东说:“这有什么用?一张抽象画而已。” 李老道挥了挥手:“咱们在周围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记号,也许能够帮我们指路。” 我们一直找到天亮,真的找到了两三个。根据这个记号推测,他们是出城了。 走出小镇之后,就是一片荒野,在那里找记号。可就难上加难了。我们三个人像是工兵排地雷一样,一寸一寸的寻找,终于在一棵树上面,看到了熟悉的记号,记忆旁边的两个小字:“卧佛。” 我对李老道说:“这个卧佛,是不是咱们要去的地方啊。” 姚东也说:“这就是荒寺的地址?” 李老道点了点头:“看样子,是这么回事了。” 我挠了挠头:“不过,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把我们引到荒郊野外来,才写了这么两个字?” 李老道说:“我猜,可能是他刚刚知道那个地方在哪,也许这一阵子,他一直在套那老妇人的话。” 我们都点了点头:“这个家伙,也算是聪明了。” 天亮之后,我们回到小镇,找了很多人,问他们知不知道卧佛在哪里。结果这些人全都摇了摇头,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直到有一天傍晚,我收到了一张传单,那传单是景区的广告,吸引人去旅游的。我看到在一块巨大的石壁上,开凿出来了一尊佛像,这佛像庞大无比,人站上去,只相当于他的一根脚趾罢了。他就那样躺在地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我顿时明白过来了,对李老道说:“这不就是卧佛吗?” 他们两个见了之后,也是眼前一亮。不过随后就有点怀疑了:“景区里面人来人往,阴间会在这种地方?” 我看了一会传单说:“上面标注了时间,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意思是,夜里是不开放的。也许游人走光了之后,里面会发生变化。” 姚东干笑了一声:“白天是景区,晚上就变成了阴曹地府,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可信呢?而且荒寺永远都是白天,这景区恐怕有点不符合吧?” 我无奈的说:“无论是不是,咱们都得去看看啊。死马当活马医,难道你们真的想在这里卖一辈子馄钝?” 姚东叹了口气:“这一辈子,可实在有点太长了。” 我们拿着传单问了一个本地人,问他景区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什么神仙怪道的传说。 本地人想了一会,对我们说:“传说倒没有,传言倒有,据说一到晚上,景区里面就妖气弥漫,黑色的雾,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三个对视了一眼,都有点不敢相信。 本地人神神秘秘的说:“你们肯定想不到,这是什么原因。” 我们惊讶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原因?” 本地人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传说中,不知道几千年,几万年之前,这世上有很多妖魔鬼怪,为非作歹,那时候的人活得太苦了。于是就有很多神佛从天上下来。把那些妖魔鬼怪镇在地下。而他们有的躺着,有的坐着,就变成了景区里面的石像。” 我们三个人都惊讶的看着他:“你信这个?” 本地人瞪了瞪眼:“为什么不信?这个传说,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神佛都修成了金身,身体比我们大得多,不然的话,你以为那些佛像为什么那么大?那都是佛的本体。” 我们几个干笑了一声:“既然神佛有这么大的力量,为什么到了晚上,就妖气弥漫呢?” 本地人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游客越来越多了?他们整天绕着佛像转圈,像是逛动物园一样,对着神佛品头论足。神佛一气之下,就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天上,只把金身留下来镇压妖魔了。” “金身虽然厉害,但是毕竟不如神佛亲临。所以到了晚上,妖气就会逃出一点来。弄得景区里面妖气弥漫,直到天亮之后,才会散去。” 本地人又加了一句:“所以虔诚的佛教徒,是不会去那里打扰神佛的。” 姚东笑着说:“佛已经走了,现在去打扰,应该没事了。” 本地人瞪了瞪眼:“你们三个人,不会想进去吧?” 我们笑了笑,没有回到,而是借故离开了。 再回去的路上,我对李老道说:“你觉得本地人这个故事可信不可信?” 李老道挠了挠头:“这种故事,一般都夸大和扭曲了。可信度不太高。不过我觉得那些神像不寻常是真的。” 我伸了伸懒腰:“那咱们今天晚上,溜进去看看。” 李老道和姚东都点了点头,同意了我的打算。 入夜之后,我们三个人就悄悄地摸到了景区。这时候没有人卖票,当然我们也没有打算买票。景区的那些障碍物拦不住我们,很快,我们就走进去了。 进去之后,我们才发现这里的佛像太多了。而且个个高大无比,我们必须站的远远地,才能看清楚他们的容貌,走的太近了,会以为他们是一座座山。吗农向圾。 李老道把罗盘拿了出来,自言自语的说:“如果阴间在这里的话,会有灵魂波动。” 他看了一会,忽然咦了一声,一脸怀疑的神色。 我问他:“怎么了?” 李老道拍了拍罗盘:“失灵了?” 我和姚东都无可奈何地看着罗盘:“这玩意也能失灵?难道这佛像是磁铁雕成的?” 李老道挠了挠头:“那是不是太荒唐了?” 我和姚东说:“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李老道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些佛像,凑近了试了试,然后又试了试普通的山壁。他回过头来,神色有些震惊地说:“这里的佛像,好像是活的。” 我和姚东犹豫了一会,然后低声说:“是不是……太荒唐了?” 李老道又开始低着头看罗盘,看了一会之后,他低声说:“确实是活的。所有的灵魂波动,都是从佛像上面传出来的。这里的佛像太多了,所以会让指针来回乱飘,看起来像是失去了方向一样。” 我嘀咕了一句:“难道真让那个本地人说中了,这些佛像都是神佛的金身?” 姚东说:“如果咱们拿来一个电锯,把佛像给锯开,会不会看到骨头啊。” 道士摇了摇头:“那倒不一定。如果他们真的曾经是活人的话,能够把身体修炼到这么大,已经相当厉害了。他们化作佛像呆在这里,那身体就是石头,坚硬无比的石头。” 道士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的脸越来越模糊了,好像周围的光线正在暗下来一样。 我抬头看了看月亮,但是没有看到。反而看到一团团的黑气,遮天蔽日,蔓延上来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佛梦 姚东和李老道也注意到这黑雾了。我们都向后退了一步,感叹一声:“真的是妖气弥漫啊。” 我看了看景区的大门:“看样子,那个故事是正确的,这下面真的镇压者妖魔鬼怪呢,咱们还是离开吧。” 李老道忽然笑了:“你们真的以为,这些黑雾是妖魔鬼怪弄出来的?” 我和姚东奇怪的问:“不是妖魔。那是什么?难不成这里藏着一个大工厂?” 李老道笑了笑:“工厂倒没有,不过你们没有看到吗?这里有很多佛像。而这些佛像,曾经是活人。不对,现在也可能还没有死。” 我和姚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老道看着我们。淡淡的说:“意思是……这些不是黑雾,而是佛像的魂魄。” 我们惊讶的看着李老道,有些不敢相信,而李老道则大踏步的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对天上的黑雾指手画脚。他指着其中一块说:“你们看,这个魂魄在盘着腿打坐。那个魂魄在念佛经。” 李老道说的挺热闹,可是在我们看来,这些黑雾连成一片,并没有任何特点。我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课本上告诉我。天上的星星连成一条线,变成猎户座,变成大熊座……可是等到自己抬头看的时候,仍然是杂乱无章。 李老道走了几步之后,就停在了卧佛面前,它躺在地上,悠然自得,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我问李老道:“就算这些佛像是活的,他们的魂魄为什么一到晚上就会冒出来?” 李老道笑眯眯的看着我,像是在考我一样:“你猜,为什么一到晚上,这些魂魄就会出来?”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难道是因为白天阳气太盛,他们只能晚上出来?不对,他们有肉身,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魂魄出窍?晚上,魂魄出窍……” 我嘀咕了一会,随口说:“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记得李老道曾经说过,人做梦的时候,有可能会飘出来一缕残魂。 我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李老道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梦。”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做梦的时候,魂魄只会飘出来一缕,绝大部分还是在肉身里面的。” 李老道笑着说:“对啊,现在这就是一缕残魂。” 姚东也惊讶的说:“只是一缕残魂,就冒出来这么多?就这样遮天蔽日,而且可以用肉眼看到?那这几尊佛像的魂魄,该有多强大?” 李老道笑了笑:“是啊,他们的魂魄很强大,要不然的话,怎么会成为佛呢。” 我和姚东上下打量了一下卧佛,然后皱着眉头说:“少年僧人只留下了卧佛两个字。难道荒寺在卧佛的身体里面。这里好像也没有门啊。” 李老道长舒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不是在身体里面,而是在梦里面。” 我和姚东干笑了一声:“是不是太离谱了?阴间的大门藏在梦里面。” 李老道笑着说:“这样才隐蔽啊,如果人人都能找到阴间的入口,那不就乱套了吗?” 他指了指漂浮在卧佛上方的一团黑雾:“走吧,咱们该进去了。” 我叹了口气,就盘着腿坐了下来。 李老道奇怪的看着我:“你这是在干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坐下了?” 我愣了一下:“不是要入梦吗?先得灵魂出窍啊。” 李老道把我拽起来,笑着说:“这么强大的魂魄,直接肉身入梦就可以了,你放心,他绝对承受得住你的肉身。” 我和姚东惊呼一声:“肉身都能入梦?它到底有多厉害?” 李老道一左一右拉着我和姚东:“很厉害,很厉害。”然后他嘱咐我们:“闭住气,你们身上的气息越弱,就越容易入梦,至少要比正常人弱。” 我和姚东都闭住了呼吸,只闭住呼吸还不够,还要收敛身上的气息,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吗何吐巴。 而李老道在地上一借力,拉着我们跳了起来。 我知道李老道的身手不错,但是他带着一个人,能够跳到一米左右的高度就很不错了。然而,这一次他却飘飘荡荡,上浮到六七米左右。 但是我们三个人到达顶点之后,又缓缓地落下来了。 李老道喘了一口气:“还不行,你们两个的气息太强,再弱一点。” 我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李老道带着我向上飘,我根据俄有一阵冷风从我耳边刮过去,我们正在急速的上浮,但是没有用,到达临界点之后又落下来了。 姚东笑嘻嘻的说:“好像不行啊。” 李老道挠了挠头:“封闭你们的五感,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统统不要了。” 我和姚东无奈的笑了笑,然后照办了。 老僧入定的时候,会封闭五感,像是独子坐在城堡中一样,肉身之外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和他没有关系。 这种境界,只有坐禅几十年的高手才能达到,但是我和姚东获得了长生之后,也能轻易的做到。 我现在五感关闭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时候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空间的概念,我像是未出世的胎儿一样,陷入到了无边无际的混沌当中。 忽然,我感觉头顶上猛地一凉,紧接着,各种声音钻了进来。我分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李老道在叫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座白色的寺庙。 李老道笑着说:“怎么样,咱们已经到了吧。” 姚东嘀咕了一声:“这个地方,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们站在一座白色的寺庙当中。这寺庙完全是用白骨建成的。牙齿拼成的地砖,头骨垒成的门廊,腿骨捆成了门柱。 我叹息了一声:“这得杀多少人,才能建起来这样的庙啊。” 姚东在一旁说:“这是佛的梦,也许他梦到什么,就是什么吧,并不一定真的杀人了。” 我看着大殿说:“那他为什么不梦到金银财宝?整天做这种噩梦,不害怕吗?” 李老道笑了笑:“我看这些骨头都是真的,咱们能够用肉身来到梦中,别的人也可以。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别杀死了,然后建成了这座庙。” 姚东吓得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才说:“我希望他们已经竣工了,不然的话,咱们三个可能要给荒寺增砖添瓦了。” 我看了看东方的太阳,我忽然发现那并不是太阳,而是一颗眼睛。这眼睛由远及近,正在慢慢地划过天际。 李老道摆了摆手:“别再看了,咱们过去吧。” 我们从广场上穿过之后,走进了拱形的大门。大门后面就是大殿,只不过这大殿已经倒塌了,所以只剩下了一方广场,以及广场上散落的骨头。 我拍了拍姚东的肩膀,笑着说:“看样子是竣工了,不过有可能会重修,你的骨头要实现自己跌价值了。” 姚东看了我一眼:“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如果要重修的话,你也逃不掉。” 李老道没有理会我们的争论,而是一步步的向前走着,我知道,他的目标是广场中央的一座神像。 这神像太高了,简直是顶天立地。建造神像的材料,是人的骨骼。一具具枯骨摞起来,拼起来,变成了巨大的神像。 所有的骨骼都残缺不全,不是丢失了胳膊,就是少了腿。而最终拼出来的神像,也没有头颅。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把神像建成这样?” 李老道指了指地上的一行字:“原因写在这里了。” 我低头一看,上面刻着:“人无完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血骷髅 我挠了挠头:“看样子,建造荒寺的人,是把这句话当成座右铭了。不过,这是在建神像,神像又不是人。” 李老道笑了笑:“去过西门之后,你还没有弄明白吗?所有的神仙。都是人变成的。人不是完美的,神仙也不是。” 姚东打断我们的谈话:“咱们现在怎么办?赶快想一个办法吧。马上就要天黑了。”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天黑,这里永远都是白天。” 姚东指着远处说:“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 太阳已经到地平线以下了,然而它刚刚落下去。就有新的太阳升起来了。 李老道点了点头:“刚才是左眼,现在是右眼,怪不得这里永远都是白天。” 他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慢慢地坐了下来。 我问李老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李老道指着前面的一具骷髅说:“咱们只注意佛像去了,倒没有看到这么明显的东西。你们看。” 我看到那骷髅一副盘腿打坐的样子,他的肩膀上只剩下一半头骨。少了天灵盖。 其实他的天灵盖就在手里面捧着,像是一只碗一样,向前面是伸着。 我看到碗里面颜色暗红,这个颜色我太熟悉了。是血。 姚东说:“这什么意思啊。该不会是把血滴进去吧?” 李老道笑了笑:“好像是这个意思。”然后他咬破了手指,把血滴进去了。 李老道滴完血之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站在那里,注视着远方。我和姚东有些担心的叫了两声,但是李老道没有任何反应。 姚东叹了口气:“这下可遭了,道士要留在这里增砖添瓦了。” 我对姚东说:“咱们把他背回去?” 姚东点了点头:“好啊。” 随后,我们两个伸手去拽道士,没想到我们刚刚碰到他的身体,她身上的皮肉就脱落下来,还没有沾地就变成了灰尘。 着灰尘掉落在地面上,迅速的消失不见了。李老道只剩下一副骨架,和周围的骷髅没有任何区别。 我和姚东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半晌没有缓过来。 我挠了挠头:“就这样死了?” 姚东也挠了挠头:“这可是金刚不坏之躯啊,长生不老的肉身啊,就这样没了?” 我们绕着道士的身体转了一圈,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姚东说:“你看这骷髅,是不是真的李老道啊。” 我问姚东:“这话怎么说?” 姚东指着骷髅的手臂说:“这里好像受过伤,骨头上面有一道裂缝。可是据我所知,李老道的手好得很。” 我犹豫着说:“是不是他的胳膊断了,咱们不知道?” 姚东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胳膊断了,无论他怎么掩饰,平时也会露出马脚来。我怀疑这根本不是他的骨头。” 我苦笑了一声:“你这个怀疑可真够玄的,如果这不是李老道的骨头,他岂不是尸骨无存了?” 姚东摇了摇头:“我怀疑,阴间人正在用假的骨头糊弄我们。而李老道本人去了另一个地方。”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该不会也想滴血看看吧。”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我还真有点这个想法。” 我摇了摇头:“疯了,真是疯了。” 姚东摊了摊手:“不疯又能怎么样?你有办法从这里走出去吗?” 我愣了一下,顿时无话可说了,李老道不见了,我们怎么从这个世界离开? 姚东已经把自己的手指咬破了,他低声说:“你还记得在日月庙吗?自杀才是离开那里的地方。也许咱们在这里,也得自杀一次。” 然后他把血滴在了头骨里面。 随后,姚东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嘟囔了一句:“原来如此。”然后他站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我着急的拍了怕他的脸:“你说话啊。到底看到什么了?” 姚东扭头看了看我,随着他扭头,身上的皮肉也脱落下来了。他也变成一具骷髅了。 我绕着他们两个转了几圈,暗骂了一声,然后把手指咬破了。 等我把血滴上去的时候,发现倒塌的荒寺正在迅速的被修复起来,散落在地上的枯骨自行垒成了房屋。这里又变成了一座辉煌的庙宇。 我站在地上,不错眼珠的看着它。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周围想起来:“你是来寻求庇护的吗?” 我愣了一下:“什么庇护?” 那个声音点了点头:“原来不是。那你是想进入阴间了?” 我犹豫着说:“我的两个朋友去阴间了吗?” 那声音说:“是啊,你跟我来吧。” 我抬腿就走,刚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响。我回头看到自己的肉身正在迅速的腐烂,消散,几乎是一瞬间而已,就变成了一具枯骨。紧接着,这枯骨又像是经历了几百年一样,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我瞬间明白过来了,原来那副骨架确实是李老道的骨骼,只不过他腐烂的太快了。 那声音一直在前面引导着我,而我茫然的向前走着。我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发现天地间黑了一下。吗何东技。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回头去看太阳。结果我发现,空中有两只太阳。 实际上,它是人的双眼。它眨了眨眼,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天地就彻底的黑下来了。 那声音像是在鼓励我一样,不用担心,继续向前走吧,你的朋友就在前面等着你。 我向前走了两步,感觉自己进了一间屋子,只不过周围黑漆漆的,我并不能确定自己在哪里。 过了两秒钟,我听到一个声音:“郭老兄,是你吗?” 我嗯了一声:“你是姚东?” 对方嗯了一声:“是啊,我是姚东。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怎么黑洞洞的,一点光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可能阴曹地府,都是这么黑吧。李老道去哪了?” 姚东说:“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到这里。” 我们两个摸索着向前走,在极端的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寻找目标,眼睛会很难受。因为它拼命地想聚焦,但是没有可聚焦的东西,我知道这样下去,眼睛有可能会失明。于是我闭上眼,在这里胡乱的摸索着向前走。 过了一会,我忽然感觉到前面有光。我睁开眼,看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小屋中。 这小屋是用泥巴垒起来的,低矮又肮脏,屋子的角落里面放着一只小火炉,炉火正在不停地跳跃着,而屋子里面的光线,就是从那炉火中传来的了。 我看了看旁边的姚东,姚东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这时候,有一个老婆子,颤颤巍巍的端上来一只锅,放在炉子上面了。 她叹了口气,悲天悯人的说:“坐吧,坐吧,真是可怜的人。外面那么黑,你们很害怕吧?” 我和姚东都点了点头,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老婆子从锅里面舀出来了两碗热汤,递在我们身前,笑眯眯的说:“喝了吧,暖暖身子,就能看清楚外面的路了。” 我和姚东都有些犹豫,小心翼翼的问:“这里是哪?” 老婆子笑了笑:“你们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就大着胆子闯进来了?哎,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冒失了。喝汤吧,喝完了汤我就告诉你们。” 这时候,有个年轻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来了,我听到一个人笑着说:“喝完了汤,就算你告诉他们,他们恐怕也记不起来了。”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极为面熟。我反应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这是颜回。 第二百二十九章 阴间 老婆子有些气愤的看着颜回:“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颜回笑了笑,一点都不在意的坐在椅子上:“这世上还没有我不该去的地方。” 老婆子说:“人神鬼,各有各的界限,你管得太多了。” 颜回靠在椅背上,随手拿过我的碗,把里面的热汤洒在了地上:“神是人。鬼也是人。有什么区别吗?” 姚东低声问:“这汤,是不是有问题啊?” 颜回点了点头:“这就是孟婆汤。喝了之后,失去记忆,很惨的。” 我和姚东都有些后怕。 颜回指着老婆子。微笑着说:“你们没想到吧?大名鼎鼎的孟婆,其实只是一个烧火的老婆子罢了,哈哈……” 颜回笑的很高兴,把老婆子气了个半死。 他站起身来,对我们两个说:“走吧,我带你们在这里转转,李老道也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扔下你们两个人,自己走了。” 我和姚东对视了一眼,然后跟着颜回走出去了。 颜回曾经想杀了我们,这个我们不会忘。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跟着他了。 我问颜回:“这里就是阴曹地府吗?” 颜回点了点头:“算是吧。如果你们把那幅画当做仙境的话,那么把这个梦当做地府,也说得过去。” 随后,他倒背着手,对着门外的黑暗大发感慨:“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嘿嘿,人生不过那么回事,这帮蠢货,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了吗?” 姚东低声说:“可惜,咱们的身体都没了。” 颜回淡淡的说:“放心吧,你们的身体还在。等出去之后,自然会找到的。之前见到的,只是障眼法罢了。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你们看到的东西,半真半假。” 颜回伸了伸手,周围忽然亮起来了,我发现空旷的地面上出现了很多灯火。 颜回一边向前走,一边指指点点。我看到正中央的空地上有一口大锅,大锅下面燃烧着熊熊的火苗。有很多人正在排着队跳到锅里面去。 我惊讶的发现,那些排队的人不是穿着道袍,就是穿着僧衣,他们都是修行人? 我问颜回:“这些人怎么回事?” 颜回笑了笑:“这些修行人的魂魄还算强大,所以被西门的人抓到这里来了。扔到大锅里面,把魂魄给煮了。” 我惊讶的说:“这里也有西门的人?” 颜回点了点头:“这些人为了查清楚阴阳二气为什么紊乱,把人神鬼三界都占领了。幸好人间有我,不然的话,你们都死了。” 我惊讶的看着颜回:“这是什么意思?” 颜回冷笑了一声:“你们到了仙界,差点被吃人吃掉。你们到了阴间,差点被大锅给煮了。如果人间也被西门的人控制呢?凡人还有好日子过吗?” 颜回伸了伸懒腰,悠哉悠哉的说:“你以为,我留在世上几千年,是为了什么?嘿嘿,如果没有我三教圣人镇守人间,早就天下大乱了。” 我和姚东都没有说话,不过对颜回已经有点佩服了。 忽然,姚东咦了一声:“那不是少年僧人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少年僧人也正在盯着我们,他的舌头上穿着绳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两眼泪汪汪,表情凄惨,他在想什么,可想而知。 我对颜回说:“这是我们的朋友,能不能把他放了?” 颜回笑了笑:“我来阴间一趟,变成救世主了吗?” 他挥了挥手,那条绳子顿时断了,少年僧人重获自由,他的舌头上有一个大伤口,说话不便,但是仍然在含含糊糊的说:“谢谢,谢谢。” 绳子断掉之后,原本排着队向锅里面走的修行人顿时乱了,他们纷纷向远处逃窜,这时候,从黑暗中跑出来一个童子。这童子手里面拿着鞭子,抽打了几下,又把那些修行人给捉回来了。 童子系好了绳子之后,不满的走了过来,他看着颜回说:“你又来这里管闲事?” 颜回笑了笑:“这是我的一个朋友。” 童子皱着眉头说:“那又怎么样?他应该进锅里面,这是规矩。” 颜回笑了笑:“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可别拿这种名头来吓唬我。大不了让他喝了孟婆汤,去做阴差算了。” 童子有些不快的看了看少年僧人:“你跟我来吧。” 少年僧人一脸畏惧的看着童子,看样子不想走。颜回摆了摆手:“去吧,你死不了了。” 我问颜回:“他们根据什么把人给抓来的?” 颜回笑着说:“根据魂魄的力量,当修行人的魂魄力量达到一定程度,就等于是地里的庄稼成熟了,就会被他们收割来。” 姚东皱着眉头说:“我以前以为,是因为那本经书,他们练了威力无穷的经书,才惹恼了西门的人。” 颜回点了点头:“也和经书有关,他们不想有太多的人获得修炼的法门。” 我奇怪的问:“这是为什么?如果修行人是庄稼,修行人越多,他们的庄稼不就越多吗?” 颜回笑着说:“也不能太多,不然的话,修行人有了联合起来,推翻西门的力量,那就得不偿失了。相反,如果人世间的修行人太少,他们又会在不经意间让一两本修行的法门遗落在时间,让他们把修行传承下去。” 姚东在旁边说:“你就任由他们在人间抓人?你不是号称在镇守人间吗?”吗何刚扛。 颜回笑了笑:“年轻人,如果你坐在我这个位子上,也不会在乎一两条人命。我的位子太高了,我的目的是让绝大多数的凡人能够生活下去。至于定期死一两个人……嘿嘿,那算个屁。反正死的又不是我的亲人。” 我和姚东苦笑了一声,都没有说话。 我看到有小鬼用大勺子把锅里面粘稠的液体舀出来,撒在地面上,涂抹在墙壁上。我知道,这应该是修行者的魂魄了。 我问颜回:“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颜回一边向前走。一边笑着说:“你知道那些阴差是怎么来的吗?” 我们都摇了摇头。 颜回笑着说:“有的修行人,修炼的本事不怎么样,探幽寻秘的能力却很强。有时候,因为特殊的机缘,让他们探听到了阴阳二气经常紊乱的信息。他们会恐惧不已,万念俱灰。要知道,修行的目的是为了长生,忽然发现,修为再高,也躲不过阴阳二气的紊乱,那还修行干什么?” “这时候,他们会发现有一个地方,在阴阳二气紊乱的时候,可以让他们躲进来,不受到伤害。这个地方,就是阴间了。” 我忽然恍然大悟:“这么说,黑无常就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做了阴差。” 颜回笑了笑:“所有的阴差,都有相似的经历。他们和阴间的西门中人签订了契约,忘记了一切,然后为西门的人卖命,维持着人间的运转。唉,也就等同于阴间雇佣的农夫了,在耕种凡人。” 姚东说:“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忘掉记忆?” 颜回淡淡的说:“因为总有人会多嘴多舌,万一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会很麻烦。” 我们点了点头,又问:“那像现在这样,把魂魄涂抹在墙壁上,就是为了抵御阴阳二气的紊乱了?” 颜回点了点头:“他们在加固这个梦。用魂魄来加固。我们总觉得梦是不稳定的,但是阴阳二气紊乱的时候,梦却比一切都坚固。就像是洪水中的气泡一样,只要不浮出水面,就不会消亡。”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样的规矩 颜回的话,简直是匪夷所思。但是我和姚东不假思索的相信了。因为我们见过这个梦的强大之处,它连魂魄都能承受得住。 我看着正在把魂魄一勺勺舀出去的小鬼,心想:“这个世界,都是用魂魄铸成的吗?不知道有多少的修行者,他们削发出家。地狱了诸多欲望,终于学道有成。却被抓来这里。驱赶着跳进那口锅里面。” 颜回却看也不看那口锅,带着我们越走越远了。 姚东问颜回:“那外面的佛像是怎么回事?世上真的有佛吗?” 颜回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了,他的笑声让我们都有些不自在。我感觉我和姚东就是课堂上的两个小学生。问了老师一个可笑的问题一样。 颜回看着我们说:“世上有真佛吗?我想问问你们,创立佛教的释迦牟尼生多久了?” 我和姚东都答不上来,犹犹豫豫的说:“也许……有两千多年了吧。” 颜回又笑着说:“那么写出来道德经的老子诞生多久了?” 我挠了挠头:“春秋战国……好像也两千多年了吧?” 颜回笑着说:“对啊,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时间有点接近?” 我和姚东都不说话了。 颜回一边向前面走,一边淡淡的说:“西门的人,很早就开始经营两个地方。一个叫仙境,一个叫阴间。他们经营了不知道几千万年。最近的一次阴阳紊乱,让他们元气大伤,门中的好手也死了不少。他们几乎缓了数千年。才恢复了一些元气。这时候。就要开始对仙境和阴间进行加固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和姚东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加固的吗?” 我犹豫着说:“去世上抓修行人来加固。” 颜回点了点头:“不错,他们打算去抓修行人加固。可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上一次的阴阳紊乱,首当其中的就是修行人,他们已经死绝了。你猜,西门的人干了件什么事?” 姚东已经猜到了:“他们吧修行的法门传下来了。” 颜回点了点头:“是啊。佛法,道术,儒家,墨攻……为什么会在几百年内出现百家争鸣?那是西门中的人在耕种,他们种下了草籽,培养出来一大片草原,然后驱赶着那些修行人去修炼,去让自己的魂魄强大起来,然后就可以采摘,就可以扔进那口锅里面了。” 我和姚东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西门中的人给我们的?” 颜回点了点头:“是啊。所以你们两个猜猜,世界上有没有真佛?有没有神仙?有没有阴曹地府?” 颜回嘿嘿笑了一声:“如果有真仙和阴曹地府的话,西门中的人还会再这里逗自己玩吗?” 我和姚东一言不发,因为颜回的话实在太颠覆了。 过了一会,我看到前面出现了几间房屋,那些房屋矮矮的,有点像是人间的破庙。 我指着那里说:“那是什么地方?” 颜回淡淡的说:“你可以把那里称作阎罗殿。西门中的人都在那。” 我点了点头,跟着颜回向那边走去。 姚东谨慎的问:“你为什么要带我们过去?” 颜回笑了笑:“我不带你们过去,你们两个已经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被人赶到了锅里面,也许被送到了人间,当一个浑浑噩噩的阴差。” 姚东又说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把我们从孟婆那里带出来,为什么不送我们回人间?而要带我们去阎罗殿?” 颜回叹了口气:“因为我也很好奇,想知道你们几个能不能做到。唉,这件事还是让西门中的人告诉你们比较好。” 我很警惕的看着颜回:“你和我们是一伙的吗?” 颜回笑了笑,看他的表情,似乎觉得我说话的方式有点幼稚,不过他很认真的回答:“我和凡人是一伙的。” 我又对颜回说:“你不会害我们吧?”吗页呆巴。 颜回很认真的说:“我不会害大多数凡人。” 我想了想说:“如果我们两个死了,能够救下大多数凡人,你会杀了我们?” 颜回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当然会。小伙子,把你的悲天悯人收起来吧。你还没有资格悲天悯人。” 我和姚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出来了深深地忧虑。我们感觉颜回再把我们推到火坑里面。我们进了阎罗殿很可能会死掉,而他借此救下大多数人。 姚东对颜回说:“那你留在世上的目的是什么?” 颜回伸了伸胳膊:“我已经说过了,我在保护凡人。” 姚东摇了摇头:“不对,你是在保护你自己。你想要修行,想要长生,但是你又担心被西门的人抓走。所以你组建了庞大的势力,像一棵树一样,树大根深,他们再也撼动不了你了。所以你才有资格和他们达成协议。” 颜回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姚东又说:“你是孔子的得意弟子,百家争鸣,西门在寻找聪明人,传授修行的门路,孔子是大智者,肯定在他们的候选人之列,西门的人和孔子接触的时候,你应该在他身边,是了,你曾经见过西门的人,然后凭借蛛丝马迹,打探到了很多事,所以……” 姚东还没有说完,颜回将他打断了,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你们到了。” 我和姚东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到前面是一间小庙。庙里面点着一支蜡烛,烛光暗淡,只能映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来。 直到几分钟后,我和姚东才发现,就在庙门旁边,蜷缩着一个人。这人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对他说:“你……你不是李老道吗?” 他笑着抬起头来:“是啊,我是李老道。等你们很久了,你们怎么刚刚到这里?” 姚东收起刚才和颜回谈话的沉重之心,又变得不着调起来了。他笑着说:“李老道,想不到你喝了孟婆汤,还能记得我们啊。” 道士苦笑了一声:“我没有喝。” 姚东叹了口气:“你倒是没喝,我们哥俩差点喝了,你怎么也不等等我们啊。” 道士唉声叹气:“这个地方你们不应该来。” 颜回在旁边说:“怎么不该来?这是你们的命,逃不掉。” 道士居然认可了颜回的说法,他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的命。”他指了指那间小庙,对我们两个说:“进去吧,你们要的答案就在里面。”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挨个进去。” 我惊讶的看着他:“就像是在仙境中一样?” 道士点了点头。 在我问话的时候,姚东已经进去了。于是我只好坐在台阶上,等着姚东出来。 他们两个明明就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骗骗我一句话都听不到。 我对道士说:“里面的人跟你说什么了?还是不能告诉我?” 道士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说:“规矩都是一样的。” 我叹了口气,于是闭上了眼睛。我只是想闭眼休息一会,没想到居然就此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人叫醒了。我睁开眼睛,看到姚东已经出来了。他冲我苦笑一声:“该你了。” 然后他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有意无意的,我看到他坐在了台阶的另一头,距离道士远远地,这让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张了张嘴,并没有问他,因为我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于是我加快脚步,向小庙里面走去了。 我看到油灯后面有一张苍老的脸,她冲我笑了笑:“请坐。”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再选一个 这一次换成了一个老婆婆,她面容慈祥,坐在油灯后面,像是常见的那种老人一样。只不过,在这种地方,我可不敢认为任何人是慈祥的。 我坐在蒲团上之后。她笑着说:“这一次的规矩,和上一次是一样的。”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你对我们三个人说的话是不相同的。” 老婆婆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个。” 她指了指面前的三个竹片:“你们中间,要死一个人。” 我一听这话,几乎跳起来了:“又来?” 老婆婆笑着说:“我已经告诉你了。这一次的规矩,和上一次是一样的。” 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腿给砍下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老婆婆倒是通情达理,一副体谅我心情的样子,她笑着说:“你可以先想想,想好了之后再告诉我。”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一次。我恐怕再也做不出决定来了。” 老婆婆把竹片收走了,然后笑着说:“你是不是很疑惑,怀疑是不是我把那个和尚抓来的?”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听到一个童子。和一个老婆婆的声音。那老婆婆是你吗?” 她点了点头。 我忽然心中一动。又想起一件事来:“我在人间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本西门志怪,里面说,吴道子年轻的时候,曾经……”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婆婆就笑着说:“你指的是那场雨吧?”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苦笑着说:“看来,也是你干的了?” 老婆婆默认了。 我叹了口气:“你们的力量这么强大,确实也可以称得上是神仙了。我猜,除了紊乱的阴阳二气之外,恐怕没有别的烦恼了吧?” 老婆婆摇了摇头:“烦恼还是有不少的。比如,我们经常要对付一些怪物。” 我奇怪的看着老婆婆:“怪物?” 老婆婆点了点头:“是啊,你可能不知道。已经祭天了的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柴天,他就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 我没有打断老婆婆,而是听着她讲述。 老婆婆叹了口气:“我们中的一个人,修行的时候出了岔子,变成了谁也没有见过的妖魔。永生不死,力大无穷,他像是疯子一样,不分敌我的攻击。后来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想了一个孕菩萨的办法。” “让一个女人怀着胎儿的时候,就装到棺材里面,然后用魂魄喂养它们。让这个胎儿一生下来,就强大无比。然后由他对付那个妖魔。” 我感兴趣的问:“然后呢?成功了吗?” 老婆婆苦笑了一声:“算是成功了吧。他们会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一旦某一方力量过大,就会把对方吞掉,到时候,得胜的一方,就会变成更大的妖怪。到时候,更加难缠。” 我咧了咧嘴:“你们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老婆婆长舒了一口气:“是啊,所以我们就像是在小心翼翼的守着天平一样。一旦天平出现了倾斜,就要赶快制造一个妖魔,放到某一方阵营中,让他们重新达到平衡。这些年,真是如履薄冰。”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在玩火吗?” 老婆婆无奈的说:“玩火也没有办法了,骑虎难下,不得不如此。” 我挠了挠头:“就算你们所有的人合力,也无法杀了那些妖魔吗?” 老婆婆淡淡的说:“我们合力的话,应该也可以做到。不过那样的话,我们也会元气大伤。而下一次阴阳二气的紊乱就要开始了,我们可不想冒险。更何况……” 她苦笑了一声:“那样的妖魔太多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有多少?” 老婆婆淡淡的说:“比所有正道人士还要多。” 我忍不住说:“这怎么可能?难道说所有的修行人,走火入魔的概率很高?” 老婆婆笑了笑:“确切的说,应该是很久以前,走火入魔的概率很高。至于现在,基本上不会了。” 她见我不明白,又解释说:“千万年前,人们根本不知道修行是什么。世上既没有佛法,也没有道术。但是有人想要变得更长寿,更强壮。所以他们就会尝试着修炼,尝试着掌握阴阳二气。要知道,所有的成功,就是建立在失败的基础之上。”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时候,有一个人侥幸修成了,他的成功,是建立在几百个前辈基础上的。而那些前辈,全都是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 “我们一路走来,越修行就越厉害。走火入魔的渐渐少了,那是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一整套的理论。但是一旦走火入魔,往往变得极难控制,因为他出错之前,已经有很强大的力量了。你在人间见到的那些妖魔中,有很多奇形怪状,不可理解,其实大部分都是走火入魔的前辈。”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老婆婆又笑着说:“你已经修炼成了长生不老之身。你觉得这个过程简单吗?” 我点了点头:“很简单,其实我根本没有修炼,只是在棺材里面躺了一会而已。” 老婆婆笑了笑:“是啊。对于你来说,确实很简单,可是为了研究成功长生术,不知道有多少前辈变成了僵尸,有多少前辈变成了石头。” 她淡淡的说:“包括你们进来的时候,见到的那几尊石像。” 我惊讶的说:“外面的卧佛,是修炼长生的时候,变成了石头?” 老婆婆点了点头:“他已经把身体修炼成了那么大,算是当时的第一人了。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能够完成长生才对。但是他最后还是失败了,变成了一块石头。他的身体动弹不得了,但是还有魂魄,还有思维。我们就是在他的梦中,建立了阴间。”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其实我最想问的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我们中间的人死一个。”吗页共技。 而老婆婆最想说的恐怕也是这个。但是我们两个都小心翼翼的绕开了这个话题,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好像生怕这个问题提出来之后,我就再也无心听别的一样。 老婆婆笑了笑,尽量用轻松地语调说:“在外面的时候,颜回跟你说了不少话吧?” 我点了点头:“他把西门的来历,简要的说了一下。” 老婆婆笑了笑:“恐怕他又把自己打扮成救世主了吧?” 我惊奇的说:“你怎么知道?” 老婆婆笑着说:“他这种人,我最清楚不过了。既要利又要名。如果不是为了他自己,他为什么会把你们送到这里来。” 我奇怪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老婆婆眼睛里面冒着精光:“你想过没有?颜回掌控着人间。可是人间并不能躲避阴阳二气的紊乱,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会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他会死。” 老婆婆嗯了一声:“没错,他会死。但是人都不想死,他会想方设法的求活。”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我们三个人,能够让他活?” 老婆婆拍了拍桌上的竹片:“你们三个中的一个,有可能可以让他活。这也是你们为什么要死一个的原因。” 我长舒了一口气,知道正题终于来了。 老婆婆冲我笑了笑:“其实,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只不过还从来没有成功过而已。也许你们会变成那些走火入魔的前辈。在时间的长河中,一闪而逝,没有人记得你们的名字。但是总有人知道,后人之所以能活下来,离不开你们的付出。”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内定 老婆婆说的肉麻兮兮,而我则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毕竟在人间有个广为人知的共识,凡是大讲情怀的,大多是因为没有别的能拿出手了。 老婆婆还在不停地劝我,我感觉自己像是敢死队,而她在进行战前动员。忽悠着我去做一个有理想的炮灰。 后来我挥了挥手:“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你们打算怎么样?” 老婆婆笑了笑:“我们西门中的人,建立起来了两个避难点。一个叫仙境,一个叫阴间。可是人不能总在避难点里面活着。我们也知道人间花花绿绿的好看,也知道红尘之中爱恨情仇诱人。但是我们却无法出去体会,所以我们也很烦恼。” 我看着老婆婆,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笑了笑:“我听说你们人间有一个诺亚方舟的故事。洪水灭世,诺亚带着家人与动物逃到了方舟上面。你觉得,阴间和仙境,像不像是两艘方舟?” 我点了点头:“有点像。” 老婆婆叹了口气:“是啊,有点像。诺亚不会永远生活在方舟上。而我们西门中人,也不想永远生活在这两个避难点。所以,我们想靠岸。方舟能够靠岸,是因为洪水退去了。但是阴阳二气的紊乱。持续了几万年,我们不知道还有多久,它才会退去。” 我犹豫着说:“难道你想……” 老婆婆笑了笑:“我想从你们中间选一只鸽子,请你们去叼回来一根橄榄枝,告诉我们,洪水已经退去了,可以上岸了。” 我惊讶的看着老婆婆:“可是……可是……” 我可是了两次,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我只知道自己心里面正在呐喊:“这件事肯定很危险,我千万不能答应她。” 老婆婆笑了笑:“可是,你们和鸽子不一样。鸽子飞出去之后,见到洪水滔天,就飞回来了。而你们,出去之后,恐怕就会死掉。” 我问老婆婆:“你打算让我们去哪里?” 老婆婆指了指头顶:“我们称那个地方为三界外。”她笑了笑:“当然,和佛家讲的三界不是一回事,我们只是借用这个说法罢了。” 她叹了口气:“我们西门中人,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硬着脑门承受几千年一次的阴阳二气紊乱。我们也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这些年,我们已经把天地之内都排查了一个遍,但是什么疑点都没有发现,阴阳二气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紊乱了。但是通过祭天,却明明可以把紊乱的时间延后,所以,我们相信有那么一个东西,在控制着阴阳二气。所以……我们把目光转向了天地之外。” “我们打算送信使到三界之外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够阻止阴阳二气的紊乱那是最好不过了。就算不能阻止,也要弄清楚原因,让我们活得明白一点。” 我干咳了一声:“三界之外,是什么?” 老婆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去过。” 我又问了一个自己都有些胆寒的问题:“真的存在三界之外吗?” 老婆婆很肯定的说:“存在。” 我又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老婆婆笑了笑:“因为被我们选中的人,都离开了这方天地,他们的魂魄消失的干干净净,肯定是去了另一个地方。要知道,即使魂飞魄散,也会留下魂魄碎片的,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想了一会,又问:“你打算,怎么把人送到天地之外?” 老婆婆露出一副决胜千里之外的样子来:“你还记得那些走火入魔的前辈吗?” 我点了点头。 老婆婆说:“我们会把这些前辈集中起来,把他们的魂魄炼化掉。让你们吞下去,你们会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到足以冲破这方天地,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我点了点头:“原来你们制造那么多妖魔,并不仅仅是为了搞一个平衡,也是为了送魂魄到三界外?” 老婆婆笑了笑:“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我们还没有那么邪恶。” 我叹了口气:“这么说,要从我们三个当中选一个人了?” 老婆婆嗯了一声:“正是。” 我陷入了沉思中:“我应该选谁?选李老道?不不不,我实在下不去手。选姚东?不行,我怎么能这么干?” 老婆婆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又淡淡的加了一句:“不能选你自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么够讲义气,但是我总得提前杜绝这种情况,免得到时候要重新解释。” 我缓缓的点了点头,继续沉思。 随后,我心中一凛:“姚东和李老道都选了谁?他们两个整天住在道观里面,是不是早就约好了?” 我抬起头来,老婆婆仍然笑眯眯的。 她笑着说:“和上一次一样,得票最多的人,就被选出来了。” 她催促我:“你还没有想好吗?” 我摇了摇头:“我实在想不出来了。” 老婆婆像是早就知道我会有这种反应一样,她笑着说:“那好办,咱们换一种方式好了。” 我苦笑着说:“像在仙境中一样吗?让我从两个当中救一个?不行,这次没用了。就算是那样,我还是选不出来。” 老婆婆慢慢地把竹片扣在了桌子上:“你放心,和上一次不一样。” 她指着竹片说:“这里有两个名字,你不知道下面的名字是谁。你只要随便指一个就可以了。这样一来,被选中的人是命不好,和你就没有关系了。” 我奇怪的说:“既然是这样,你直接把我们三个人的名字扣起来,然后自己选一个不就行了?” 老婆婆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我不想干预你们三个。你们是一块来的,你们选出来的人,或许就代表了天意。” 我咬了咬牙:“好吧,我选一个。” 我随后摸了一块竹片:“就是它了。” 老婆婆把竹片翻开,上面写着一个李字。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你选中了道士。” 她把竹片收回去,淡淡的说:“你可以离开了。” 我茫然的站起来,心想:“就这样结束了吗?”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我慢慢地向外面走,我有点不想离开这间屋子了,因为我的本能告诉我,我离开之后,会错失真相。 我几乎停滞了,闭着眼睛在那里想。我使劲梳理了一遍,终于想到了,我为什么感觉到不对劲。 因为当老婆婆翻开竹片,下面是李老道的时候,我的心居然很平静。几乎没有起一丝波澜。好像……好像对这个结果早就认可了一样。 我摇了摇头:“为什么?难道我更希望李老道去死,希望姚东活下来吗?不对,不对,我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忽然有一句话闯到了我的脑海里面:“和在仙境中一样。” 我猛地回过头来,大踏步的向老婆婆走去了。吗页讨扛。 她微笑着说:“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后悔了,想要重新选择一次吗?” 我摇了摇头:“不用重新选择了,因为再选一次的话,也还是李老道。” 老婆婆眼睛里面露出一丝诧异来。她一直自信满满的样子,像是了解一切,掌控一切一样,这一丝诧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指着她手中的竹片说:“这两个竹片的内容都是一样的,都写得李老道的名字对不对?和仙境中一样,你们早就决定了人选,却故意让我们在这里选择。” 第二百三十四章 魂湖 我看着老婆婆,发出一连串的问题。开始的时候,老婆婆的眼睛里面满是诧异,时间不长,她就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了。她的这种笑容,让我有点不自在。 竹片就放在桌子上。我伸了伸手,把竹片翻了过来,我看到上面的字一模一样。都是李。 我坐在蒲团上,看着她说:“你不解释一下?” 老婆婆点了点头,像是在赞许:“不错啊,这都能被你给猜到,没错,我们是早就有了人选。” 我问老婆婆:“你们为什么选中了李老道。” 老婆婆淡淡的说:“因为那件袍子,他是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的,等于自愿放弃自己的生命,让我们送他到三界之外。至于是生是死。那就不是我们应该管的了。” 我替李老道争辩:“他把名字写在袍子上的时候,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老婆婆看着我说:“无论他知道不知道,这是规矩,他也不能打破。”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站起来,想要离开,可是老婆婆却叫住我了。她笑着说:“你要出去向他道别吗?” 我点了点头:“他这一趟恐怕会死,我总得说两句话。” 老婆婆淡淡的说:“你不用道别了。” 我惊奇的看着她:“为什么?你决定把他留下来了?” 老婆婆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决定把你们三个人都送上去。” 我吓了一跳,惊讶的说:“为什么?” 老婆婆笑眯眯的说:“你们三个人很聪明。李老道从进屋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自己被选中了,而你和姚东,进来不久。就识破了机关。” 老婆婆从蒲团上站起来,淡淡的说:“本来呢,我打算留下你和姚东。但是现在恐怕留不住了。” 我苦着脸说:“我和姚东是不是知道真相,很重要吗?” 老婆婆说:“当然重要,你们道破了天机,就要承担后果。” 她慢慢地走到了屋子外面,而我只能跟在她身后。 颜回正等在外面,他关心的问:“怎么样?” 老婆婆叹了口气:“不怎么样,他们三个人,都得去走一遭了。” 颜回像是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一样,也没有多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而道士一脸苦笑的看着我们两个:“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了,你们都不珍惜?” 姚东埋怨李老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李老道揉了揉脑袋:“不能道破天机啊。” 我也埋怨姚东:“你比我出来的早。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姚东嘿嘿的笑了一声:“因为我想拉一层垫背的。” 老婆婆冲我们三个人招了招手:“跟我来吧。我要带你们去见那些前辈。吞掉他们之后,你们的魂魄会无比的强大,强大到足以去三界之外转一圈。” 我们几个人都担忧的问:“你确定吗?” 老婆婆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我猜的。也许你们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不过……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路,能怪谁?” 我们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这里号称是阴间,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些厉鬼。只有几间破庙,余下的就是无边的黑暗了。 我们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只能通过前面传来的脚步声掌握方向。到后来的时候,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总以为脚步声在身后。 我迷迷糊糊的,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老婆婆的声音,我听到她说:“到了。” 我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我看到前面有一片湖,湖水泛着青光,像是一大团绿色的火焰。 我看着老婆婆,震惊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老婆婆微笑着说:“这就是那些前辈了。” 我惊讶的看着那湖水:“这些前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老婆婆淡淡的说:“为了迎接你们,所以把他们提前炼化了。” 道士也被吓得不轻:“你之前说,让我们吞下去?” 老婆婆嗯了一声:“是啊。” 姚东苦笑了一声:“你是要让我们吞下去,还是要淹死我们啊。” 老婆婆叹了口气:“总之,这是你们保命的机会,能不能抓住这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 随后,她忽然去伸手推李老道。老婆婆没有打招呼,忽然出手,但是道士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的反应是我们当中最快的。他的身子向旁边闪了闪,似乎要躲过去。 但是老婆婆的速度太快了,道士的身子像是炮弹一样,砰地一声砸在里面,溅起来一团水花。 我和姚东在旁边嘿嘿的乐:“李老道下边怎么样啊?” 道士冲我们挥手:“好得很,我感觉很不错。” 姚东笑着说:“那你就……哎呦……”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也被老婆婆给踹下去了。 我冲老婆婆干笑了一声:“我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去行不行。” 老婆婆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慢慢地跳下去了。 我进去之后,像是进了一口大锅里面,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闻到了半天河的味道。 道士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我说:“郭二,你有没有听说过蛊王?” 我奇怪的看着他:“什么蛊王?” 道士说:“把五条毒虫放在一块,让他们互相撕咬。最后剩下来的那一个就是蛊王。”他环顾了一圈:“这个大湖,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毒虫。” 我干笑了一声:“不能吧?哪有那么玄?” 姚东小心翼翼的说:“好像是真的,我感觉有东西正在拽我的脚。” 我心里面咯噔一声,因为我也感觉身子下面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我抬头向岸上看了看,我看到老婆婆笑的很是意味深长。 随后,我就被拉到湖中央去了。或者说,我被吞掉了。 我感觉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不是我们吞掉那些前辈,去三界之外,而是被那些前辈吞掉,作为他的养料。 周围漆黑一片,我在黑暗中四处摸索。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我,在我手心里面写了几个字:“屏住呼吸。” 我心想:“我只是一个魂魄,在这个地方不会呼吸困难,为什么还要屏住呼吸呢?” 不过我还是照办了。屏住呼吸之后,我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黄色的光点,像是火苗一样。人在黑暗中,当然会追逐光明,于是我向黄色的晃点飘过去了。吗巨双技。 时间不长,我看到在无边无际的魂魄当中,出现了一盏油灯,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油灯跟前。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掉了。 时间不长,我看到道士和姚东也赶过来了。 道士长舒了一口气:“好险。” 我奇怪的问:“什么好险?” 道士笑着说:“你在黑暗中目不能视物,不知道咱们刚才经历了什么。这个地方,就像是一条大鱼的肚子一样。咱们屏住了呼吸,不泄露一点魂魄,才能平安的到这个地方。不然的话,早就被抓住了,然后在转眼之间,炼化的失去了神智,变成了这片湖泊的一部分。” 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心想:“多活这十几分钟,还有用吗?” 这时候,那老头忽然睁开眼睛,对我们说:“很久没有远客来这里了。” 我吓了一跳:“你还活着呢?” 老头点了点头:“不过,也快要死了。” 道士小心的问:“你在这里,是怎么回事?也是被人扔下来的?” 老人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就是这一片魂魄的主人。你们似乎是落到我的肚子里面来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三界之外 我们三个听了这话,顿时就惊呆了。 姚东苦笑了一声:“咱们是不是就要被消化掉了啊?” 那老头似乎很和蔼,他笑着说:“你们别担心,只要我不炼化你们,你们可以永远呆在这里,而且周围有这么多的魂魄。你们可以慢慢地吸收,让自己变得很强大。”吗巨介圾。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说:“你不打算炼化我们?” 老头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我有一点寂寞。所以先留着你们吧。” 我心想:“听老头的意思,只要烦了我们,很快就会杀了我们啊。” 道士坐在老头对面,谨慎的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老头笑了笑,似乎很喜欢跟我们说话一样:“你们也是被骗下来的吧?” 我们三个人干笑了一声:“是啊。” 老头叹了口气:“这些年,已经有不少人被骗下来了。其实,也不算是骗下来的,就算是强逼着你们下来,你们应该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老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瞒着你们。我其实也是西门中的人。而且是西门中一等一的好手。这些年,西门中的人凭空造出来了很多妖魔,不仅害了凡人,也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于是我发下宏愿,要在有生之年,把这些妖魔都扫平。” “于是我就到处挑战他们,杀了他们。后来我发现,杀了他们很难,倒不如一口将他们吞掉,然后慢慢地炼化。这样一来。我的魂魄力量越来越大,那些妖魔就越来越不堪一击。到后来,我的同门干脆把我安置在这里,然后把妖魔驱赶下来,让我炼化。” 我们三个干笑着说:“这样的话,也许世上的妖魔就能被杀干净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老头笑了笑:“开始的时候,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时间长了,我发现我心里面有一团燥热的火,总想发泄出来,不分正邪,杀一个痛快,后来我才发现。是那些妖魔身上的戾气影响了我,我也要变成妖魔了。” 我们三个人听了这话,谨慎的向后退了退。实际上。在这个地方,我们又能退到那里去呢?我们刚才的行为,无非是在极端环境下,下意识的自保罢了。 老头像是没有看到我们的动作一样,仍然淡淡的说:“我一生吞掉了不知道多少妖魔。就像这个小道士之前说的一样,已经变成蛊王了。如果我变成妖魔。那是上无人能挡。西门中的人加在一块都不是我的对手。他们也制造不出这么强大的妖魔来和我抗衡。” 我们三个人紧张地问:“那……那可怎么办?” 老头笑了笑:“后来,我们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道士,你猜猜,是什么办法?” 李老道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老头淡淡的说:“如果你面前有一杯毒酒,这酒里面的毒无药可解。你喝下去之后,必死无疑,这时候,为了求生,你需要很多水,把毒性稀释到最低。这时候,你再喝一口,就不会中毒了。” 我们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老头笑了笑:“所以,我的同门开始用修行人的魂魄来喂养我,稀释我身上的戾气。” 我们三个一听这话,简直要哭出来了。 老头依然不急不慢的说:“只不过,魂魄这种东西,太宝贵了。我们需要用它来加固这个梦,抵抗阴阳二气的紊乱。所以,只有在我戾气发作,将要化为妖魔的时候,才会送下来两个修行人,把我稳住。” 老头笑了笑:“如果那些修行人很害怕。很不满,很不甘,身上也会带着戾气。所以我的同门会给它们一个崇高的目标,让他们自以为是救世主。这样一来,慷慨赴死,身上就只有浩然正气了。而我也会把他们炼化掉,不告诉他们真相。” 我们三个听了这话之后,全都沉默不语,看样子大家都很后悔来这里一趟了。 道士有些痛心的说:“照这么看,所谓的三界之外,只是一个骗局罢了?” 老头点了点头:“原本确实是骗局。” 我们三个人顿时抓住了这句话,连忙问:“这是什么意思?原本是骗局,现在不是了吗?” 老头想了想说:“我也不敢确定,我们好像是歪打正着了。”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像是在想措辞一样。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对我们说:“鱼离开了水就会死,人不呼吸,就会没命,对不对?” 我们三个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是这样。” 老头笑了笑:“可是修行到一定程度的人,可以不用呼吸,照样能活下来,这个你们相信吗?” 我们点了点头:“当然相信了,毕竟我们亲眼看到过这些事。” 老头点了点头:“这些年,我的魂魄越来越强大,力量也越来越强大。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地方,那里没有阴阳二气。” 我惊讶的看着道士,然后小声地问:“有那种地方吗?” 道士摇了摇头:“不可能,阴阳二气是万物的根本,不可能存在那种地方。” 老头叹了口气:“是啊,我也以为不可能存在那种地方。可是我的魂魄,真的探查到了那里。要知道,阴阳二气,比空气还要重要。我们修行人闭住气,可以活很久。可是到了一个没有阴阳二气的地方,必死无疑。” 道士问:“那个地方,就是三界之外吗?” 老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是哪里。我的魂魄刚刚探进去一点,就是去了意识。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幸好我很机灵,只是用一缕残魂去探查,所以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再后来,我又尝试着进了那个世界几次,知道有一次,我感觉到了有人存在。” 我们几个人都没有听明白老人的话:“你是什么意思?有人生活在那个没有阴阳二气的世界里面?” 老头点了点头:“那一次,我把大量的魂魄送了进去。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消散。在丧失意识之前,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随后……” 他苦笑了一声:“阴阳二气的紊乱就开始了。留在那个世界的魂魄固然死掉了,而躲在梦中的我,也丢了半条命。” 道士点了点头:“所以你觉得,阴阳二气的紊乱,和之前的脚步声有关系?” 老头嗯了一声:“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我们歪打正着,真的猜对了,有可能存在三界之外。” 道士问:“这件事,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起过?” 老头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老头苦笑了一声:“告诉别人之后,他们肯定会让我想法设法的,去那个地方看看的。可是我这个人比较惜命,我还不想进去。” 我笑着说:“你这么厉害,只要你不想去,别人还能强迫你吗?” 老头叹了口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求生的本能下,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就算再强大,也有可能被他们算计了。就像是那些修行人一样,被他们一番劝说,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顾一切的进去了。” 道士忽然有些阴郁的说:“照这么看的话,我的那个朋友也是被你给炼化了?” 老头苦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你的朋友,总之来这里的人,全都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我不想认识他们。不然的话,把他们吞掉之后,会心中不安。” 第二百三十六章又一座荒寺 姚东小心翼翼的问:“那咱们几个人,算是认识了吗?” 老头马上就猜到了他的顾虑,他微笑着说:“你放心吧,我既然告诉你们这些,就不会杀你们了。” 我松了一口气:“这可实在太好了。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们放回去?” 老头摇了摇头:“我不打算放你们回去。” 我愣了一下。然后悻悻然的说:“在这里做一辈子囚犯吗?唉,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被关起来了。也总比死了好吧。” 然而老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打算把你们留在这里。” 我惊讶的看着他,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而道士则淡淡的说:“他是要把我们送到三界之外去。让我们看看那个世界。” 我惊恐的看着老头:“你真是这么想的?” 老头笑着答应了:“是啊,我确实有这么打算。” 姚东先叫起来了:“可是我们的魂魄进去之后。会马上死掉。那和直接被杀了有什么区别?老头,你还是在这里把我炼化掉算了,别你吃了,也算是资源回收利用了。” 老头被姚东逗笑了,他笑呵呵的说:“你放心吧,我已经试过了,我的魂魄。能够让你们坚持三天。在这三天之中,我的魂魄会制造小范围的阴阳,你们可以躲在里面,详细的观察一番。不过,三天之后,我的魂魄会散佚很多,你们就必须回来了。” 姚东叫了一声:“你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什么不自己去?” 老头淡淡的说:“我没有把握,所以才让你们去。你们别忘了,我比较惜命。” 我们三个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老头闭上眼睛,像是不打算和我们答话了一样。我看到他嘴里面低声的念叨着什么。随着这声音想起来。魂魄组成的湖泊正在迅速的缩小。到最后,它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变成了三颗黑色的丹药,躺在老头的手心里面。 他面无表情的吩咐我们三个:“你们把丹药吞下去,它可以让你们在那个世界活三天。” 姚东笑嘻嘻的说:“你还有这么多魂魄呢,能不能再多炼化一些丹药?让我们多活几天也好啊。” 老头淡淡的说:“三天足够了,再给你们的话,就太浪费了。” 道士已经把丹药吞下去了,我犹豫了一下,也把它吞到了肚子里面。我晃了晃身子,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我心里面甚至有点怀疑,我刚才吞进肚子里的。该不会是个糖球吧?这老家伙是不是又在骗人了? 我还没有想好,姚东也已经吞掉丹药了。而老者说了一声:“好了,你们出发吧。” 随后。他的身体就消失不见了。那盏油灯也不见了,我们又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中。 我摸索着问道士:“他去哪了?” 道士说:“我哪知道?” 姚东在旁边说:“咱们是不是已经到三界之外了啊?现在应该计时了,只有三天时间。” 我干笑了一声:“开什么玩笑?这么轻松就到三界之外了吗?那古往今来应该有不少人去过了。” 我的话刚刚说完,就感觉周围的世界动了,像是有一阵狂风在刮我们一样,我们的身体被吹得飞了起来,在这里不停的转圈。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觉到,我的身子正在飞速的旋转着,我应该处在一个大旋风的当中。 过了一会,我听到道士的喊声:“是漩涡。这湖泊变成一个大漩涡了。” 随后,道士的声音就消失不见了,我们旋转的速度太快了,在这种速度下,即使是李老道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感觉自己的四肢正在慢慢地与躯干分离,我知道,漩涡正在撕扯我。 我全身都麻了,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巨大的恐惧还是让我尖叫了一声。等我叫完了之后,就晕过去了。 在睡梦中,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我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忽然,有一条绳子从后面勒住了我。 我顿时感觉到一阵窒息,我的手在身前无力的抓挠着,我痛苦的想:“这一次死了就死了,千万不能找什么道士救我,不然的话,就万劫不复了。” 我想到这里,忽然一惊:“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随即,我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从梦中醒过来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不知道躺在什么地方。那种窒息感一直萦绕不去,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并没有绳子勒在那里。我感觉喘不上气来,但是我也没有因此死掉。 我坐了起来,这时候才发现,我的身子是悬空的,我脚下并没有什么地面。这个世界,无所谓天,无所谓地,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但是我能感觉到光,我不知道这光是哪来的,但是至少我的眼睛可以用了。 我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发现道士和姚东也一脸惊恐的爬了起来。他们两个的身上不断地有魂魄发散出来,像是冬天里的树上,结了一层绿色的霜。 我知道,是那个老头的魂魄在保护着我们。 我问李老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这让我心中更紧张了。 李老道挠了挠头:“咱们好像已经来到三界之外了。” 姚东在附近催促:“是啊,我们赶快找吧,只有三天的时间啊。” 我有些茫然的问:“找什么?” 姚东摊了摊手:“当然是找回去的路啊。三天之内,找不到回去的办法,我们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我和道士恍然大悟:“没错,我们赶快找回去的路。” 可是这个世界空无一物,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我们漫无目的的在这里走。因为没有参照物的缘故,看起来像是原地踏步,根本没有前进。吗巨乒圾。 后来我们让姚东留在原地,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我们确实在慢慢地远离他,这才确定,我们是在移动。 我很担忧的说:“也许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东西,我们会死在这里,连个渣滓都不剩。” 道士也很没有信心的说:“是啊,我什么都看不到。” 姚东忽然说:“咱们三个人学习长生术的时候,也曾经到过一个世界,你们还记得吗?在那里,也像现在一样,空无一物。但是我们走一会,就会发现一座庙。实际上,那个世界里面只有一座庙,我们无论向那个方向走,都会遇到它的。” 我叹了口气:“那是西门的人故意让我们遇见的,和现在恐怕不一样。” 姚东看了我一眼:“如果你抱着这个心思,那你干脆自杀好了。” 我苦笑了一声:“我不想自杀,虽然只有三天可活,但是我还想惜命。” 这时候,道士忽然幽幽的说:“我好像看到了,这里恐怕真的有人。” 我们两个咦了一声,连忙沿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随后,我们看到了一座庙。 一座很大的庙。这座庙是白色的,里面空无一物,连灰尘都落不下去。 我惊讶的看着这座庙,对道士说:“咱们不会转了一圈,又回到荒寺来了吧?” 道士也紧皱着眉头:“这座庙,确实像是荒寺,但是……周围的环境根本不对啊。” 姚东也说:“确切的说,是和荒寺一模一样的庙,只不过,是谁在抄袭谁,那就说不太清楚了。” 我们三个人一边讨论,一边加快脚步,向那白色的庙走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故知 我们三个人走到荒寺上面,看着那白色的骷髅,散落在地上的骨骼,全都疑惑不已。 姚东看着我们两个说:“这里好像真的有人啊。” 我喊了一声:“有人吗?” 我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但是没有人搭理我。李老道伸出手,在墙上摸了摸。然后摇头说:“感觉不到任何痕迹,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我们在荒寺转了一圈,又不得不离开这里。因为我们发现在前面很远的地方。还有建筑,只不过距离太远了,我们看不清楚。 我们三个人全力的向那个地方跑过去,这时候有了荒寺做参照物,我知道我们正在飞快的奔跑着。 十几分钟后,我们看到那东西的全貌了,是一座道观。很普通,很简陋,有点像是李老道的道观。但是又不完全相同。 我看着低矮的围墙,破旧的木门,我甚至怀疑,只要我推开门之后,里面就会走出来一个落魄的老道。 然而我们走进去之后,里面什么也没有。太安宁了,仿佛从来就没有人住进来过一样。 李老道嘀咕了一声:“这绝对是人间的东西啊,你们看这蒲团,看这床,这绝对是人造出来的。” 我和姚东都点了点头,然后问他:“可是人呢?” 李老道苦笑了一声。一句话都没有说。 于是我们离开了道观,我们继续向前走。我们漫无目的的在这里奔走着。 我们没有找到出去的门,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活人,但是我们见到了很多建筑,这些建筑绝对来自人间。 除了普通的道观与寺庙之外,我们还看到了天坛,故宫,西湖,泰山…… 像是有力大无穷的神仙,把人间的东西整个挖了出来,安放在这里一样。只不过,这些东西虽然和外面一模一样,但是它上面绝对没有生物的痕迹。即使是那些树也都是死的。轻轻一碰,翠绿色的叶子就会粉碎。 我们找了三天。在这个世界里面,我们不会感觉到饥饿和困倦。但是我觉得很累,这种累纯粹是心理上的。 到后来,我已经精疲力竭了,我躺在虚空中,长舒了一口气:“那老妖怪给咱们的丹药,用的差不多了吧?” 姚东坐在旁边,也垂头丧气的说:“是啊,再过几秒钟,咱们可能就会死了。” 我闭上眼睛:“这里根本就没有门,咱们回不去了,会死在这里,连个渣滓都不剩。” 我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你说,这些景观是谁建成的?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曾经来到这里?建成了这些东西之后,就魂飞魄散了。所以我们只看到了房屋,却看不到活人。” 道士点了点头:“那倒也有可能。”现在只有他还在站着,不过看样子,精神也快要崩溃了。 姚东满是懊悔的说:“咱们这三天不应该找出去的路,应该在这里盖一座房子,好告诉后来人,我们曾经来过这里。” 我笑了笑:“现在还有点时间,你去那块石头上,刻一句:姚东到此一游。还来得及。” 道士忽然指着远处说:“我看到那里似乎有一个影子,也许门就在那边,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我苦笑了一声:“望梅止渴这一招,你在这里玩了一百遍了,不管用了。老道啊,我现在那也不想去。” 道士把我拽起来:“走走走,怎么能坐在这里等死呢?” 他把我们两个拽起来,踉跄着向前走。 眼前的那一道影子越来越大了,我们渐渐地看到了它的真面目,然后我就愣住了,因为我看到了一条巷子。 这巷子太面熟了,分明就是断头巷。吗共他血。 我看到了巷子两旁的高墙,看到了巷子里面的小屋,影影绰绰的,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在走动。 我们三个人欢呼一声:“终于有活人了。”然后我们向那里跑过去了。 姚东在我旁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许咱们进去一看,发现小屋里面的人是郭老兄,那就好玩了。” 我苦笑一声:“这种玩笑开不得,当心噩梦成真啊。” 不过,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还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的? 我们三个人走到断头巷跟前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像是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一样。 我们走到门口,终于看到那家伙了。然后我们都愣住了。 我敢肯定,这家伙出现在这里,比我自己出现在这里还要震撼。 我看到了柴天。 他正坐在床上,摆弄一些被褥。也许他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猛地回过头来,然后他也愣住了。 姚东支支吾吾的说:“你是人是鬼?” 与此同时,柴天也瞪着眼睛,看着我们说:“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我们茫然了几分钟之后,就全都坐在小屋里面了。 我像是忽然恢复记忆了一样,想起来在仙境中,我们三个曾经投票杀了柴天,心里面都有些不自在。幸好……幸好柴天不知道这回事,所以我们才能厚着脸皮坐在这里。 李老道干咳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留在仙境中了吗?” 柴天笑了笑:“是啊。我是留在仙境中了。后来我的魂魄被他们给烧了,祭天了。” 我疑惑的说:“可是你……好像明显还在活着啊。” 柴天摇了摇头:“也不算是活着了,我现在只剩下一道神智,连魂魄都没有了,这神智必须依附在一样东西上面,不然的话会散掉。” 他叹了口气:“这个地方,荒凉的很,连阴阳二气都没有。幸好我没有了魂魄,只是一道神智,所以才能呆在这里。” 他指了指周围的小屋:“我现在就附在这巷子里面。” 我指了指外面:“那些其余的建筑……是怎么回事?” 柴天想了想说:“我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这个地方,还有其余的人来过,很显然,他们做了和我一样的事。” 我问柴天:“可是他们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柴天想了想说:“也许……也许是被带走了吧?我来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也有些不大清楚。” 我惊讶的看着他:“被谁带走了?” 柴天却没有回答我,而是反问我们:“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我们把后来的经历简要的说了一遍。随后,我们三个几乎一个劲的追问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柴天想了一会,然后干笑了一声:“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盘古开天辟地?” 姚东咧了咧嘴:“你这不是开玩笑嘛?我们当然听说过。” 柴天嗯了一声:“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清而轻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于是就构成了天地。日月星辰,都在这里面。” 我无奈的指了指我们几个:“咱们还有几个小时的寿命,你就不用浪费时间讲童话故事了。” 柴天笑了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别着急。” 他想了想说:“在这天地当中,生活着人。除了人之外,又有仙境和阴间。但是实际上,无论是仙境中的神仙,还是阴间的鬼魂,都曾经是人。” 我点了点头:“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 柴天嗯了一声:“实际上,天地之间的仙境不止一个,阴间也不止一个。这就像是垦荒一样,离开人间这块故土,开辟出一块地方来,自命为神仙,就是这么简单。” 他笑着说:“我曾经听到过,有的修行人成仙之后,自称为女娲,或者王母,乱七八糟的,总之口气大得很。” 第二百三十八章 自尽 柴天见我们的目光有些古怪,于是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姚东笑着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你连神仙都看不上了?” 柴天笑了笑:“那倒不是看不上,那些神仙确实很厉害,他们把阳气聚拢起来。可以像太阳一样发出光芒。但是这种厉害,仍然是建立在阴阳二气的基础上的。和造物主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太小儿科了。” 柴天说的手舞足蹈,像是掌握了什么大真理一样。 李老道问他:“你说的造物主,是什么意思?” 柴天说:“就是盘古。他们开天辟地,制造出来了一个有阴阳二气的世界。” 我疑惑的说:“他们?一共有几个盘古?” 柴天说:“很多,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所以我用盘古两个字作为他们的代称。” 我点了点头。 柴天解释说:“我们在天地间生活的太久了,以为它无限大,以为所有的世界都应该是这样的。无论是荒漠还是绿洲,无论是水底还是空中。无论有没有空气,都应该有阴阳二气。” “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世界。真正的世界里面是没有阴阳二气的,我们原本生活的那方天地,就像是一个鱼缸一样,而我们就是鱼缸里面的鱼。确切的说,我们是从鱼缸里面跳出来,跳到水外,正在空气中艰难的鼓腮的鱼。” 这一下,我们三个人都听懂了。然而,听懂了之后。我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柴天带给我们的消息太震撼了。 过了一会,还是姚东最先缓过来了:“世界的真相却是很好玩。不过……我们几个怎么活下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柴天问我们:“你们想在什么地方活下去?是在这里,还是回去?” 我问他:“这里怎么活?回去怎么活?” 柴天笑了笑:“在这里活很简单,只要自杀就可以了。魂魄在人间死了,会魂飞魄散,什么都留不下。在这里死了,会变成神智,可以依附在一样东西上面。我不知道会存在多久,但是肯定比你们现在的寿命长。” “至于回去呢?这就不是我能做到的了。也许要盘古过来,把你们这几条鱼重新放到鱼缸里面去。” 李老道搓了搓手:“盘古什么时候会来?我倒要想见见这传说中的造物主。” 柴天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你们不妨在这里等着。如果等不到他的话,再自杀也不迟。” 我们几个都点了点头。这种等死的心情真的不太好。 道士想了一会,对柴天说:“在人间。每隔几千年就会又一次阴阳二气的紊乱,和这里有关系吗?” 柴天点了点头:“有关系。” 道士顿时一喜:“有什么关系?” 柴天苦笑了一声:“其实很简单。就像你买了一个鱼缸,里面养了几条鱼。有一天你感觉很无聊,于是伸进去一根小木棍,搅动了一下鱼缸里面的水……” 我们三个瞪大了眼睛:“就这样?” 柴天点了点头:“是啊,就这样,不然呢?你们以为是怎么回事?” 李老道面色苍白,喃喃自语:“太渺小了,我们太渺小了。” 姚东看着柴天说:“不对啊,如果阴阳二气的紊乱,是因为盘古太无聊,随手搅动了一下。那为什么祭天可以延缓阴阳二气的紊乱?” 柴天指了指断头巷,又指了指外面的建筑:“因为我们在这里造了很多人间的东西。这些东西像是很稀奇的玩具一样。盘古被这些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暂时忘记了搅动鱼缸的打算。” 我们三个都苦笑了一声:“这么说的话,阴阳二气的紊乱是不可避免的了?” 柴天点了点头:“依我看,是不可避免的。”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外面传过来了。 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但是我却偏偏能感觉到它。好像是一双眼睛,正在专心致志的盯着我一样。 我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看到姚东和李老道几个也站起来了,很显然,他们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我看着李老道说:“外面怎么回事?” 李老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咱们出去看看吧。” 我们走到断头巷外。那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有一个东西正站在那边,他正在好奇的打量着我们。 柴天在我们身后说:“这就是盘古。我们看不到他们,但是可以感觉到他们。” 我侧了侧脑袋,低声说:“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只是一个小孩呢?” 柴天笑了笑:“你可千万别存在这种想法。他恐怕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 柴天凭着感觉走了过去,对着一团空气说:“这三个人是我的朋友,能不能送他们回到人间?” 我看不到盘古,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心不在焉的答应了。 这时候,李老道大叫了一声:“等一下。” 然后他面色苍白的回过头来了。 我问李老道:“你怎么了?” 李老道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低声说:“盘古,也是人。” 我有点不明白他的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老道想了想说:“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曾经是人。后来修炼道术,越来越厉害,于是到了这里,变成了盘古。” 他指着远处空无一人的建筑说:“我现在明白了,我知道那些人去哪了。他们都做了盘古。” 姚东低声说:“你是不是发烧了?盘古开天辟地,才有的我们。先有鸡,然后才能有蛋。” 李老道笑了笑:“如果没有蛋,鸡是从哪来的?” 姚东苦笑了一声,指着身上越来越暗淡的光芒:“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和你打嘴仗。” 李老道笑着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人是从哪来的?实际上,盘古和我们是同一种生物。只不过我们在这安逸的环境中呆的太久了,离开了阴阳二气反倒活不下去了。” 我挠了挠头:“你这样说,好像也算有道理。” 李老道笑了笑:“我很肯定,那个看不见的盘古,和我们一样。”他低声说:“所以,你们千万要保守这个秘密,回去之后,不能告诉西门的人。” 我奇怪的问:“这是为什么?” 李老道叹了口气:“西门那些人,你们还不了解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是不会管别人的死活的。如果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他们会不满足于做神仙,而是更上一层楼,一定要做盘古,做造物主不可。”吗共低才。 我奇怪的说:“那又怎么样?” 李老道嘿嘿笑了一声:“到时候,有很多盘古盯着鱼缸,那里面的水被搅动的几率就越来越大了,人间还会安宁吗?” 我和姚东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然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话什么时候说都可以。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咱们先回人间再说。” 李老道笑了笑:“我不回去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这是要干什么?想不开?” 道士看着周围说:“古往今来,历代的修行人都想知道天地的终极秘密。现在我机缘巧合,到了这个地方,自然不想离开了。” 随后,不知道他从哪掏出来一把短短的桃木剑,像是匕首一样,刺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我看到他的身上飞出来很多碎片,这些碎片迅速的消失不见了,道士只剩下一个虚幻的身影,这就是他的神智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回家 我和姚东目瞪口呆的看着李老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说自杀就自杀了呢?” 李老道干笑了一声:“抱歉了,抱歉了。我先走一步。” 我呸了一声:“什么先走一步啊,我们可不会走这一步。” 姚东也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什么也没说,怎么就要留在这里呢?” 李老道无奈的笑了笑,不过我总觉得他的笑容似乎有点问题。 柴天在旁边说:“现在他的神智很虚弱,需要依附在什么东西上面。不然的话,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柴天对李老道说:“你赶快造出点什么东西来吧,就像我们一样。” 李老道摊着手说:“怎么造?这里连灰尘都没有。” 柴天指挥者他说:“你像我这样。闭上眼睛,心里面想象着那东西的样子,然后一伸手,它就在你面前出现了。” 李老道笑着说:“这倒是挺简单啊。原来做神仙这么爽。” 柴天笑着说:“要不然怎么叫造物主呢?你要变成天地的创造者了。” 李老道摩拳擦掌,很兴奋的说:“不错,不错。这个感觉很好。我造一个什么呢?对了,街上的馄钝很好吃,我就造一个馄钝摊吧。” 姚东有些鄙夷的看着李老道:“这家伙为了当神仙,赖在这里不走了。” 我点了点头。也很鄙视的看着李老道:“是啊,见利忘义啊简直。” 李老道笑嘻嘻的对我们说:“你们赶快走吧,我看你们身上的丹药也撑不住了。” 我和姚东叹了口气,对柴天说:“我们两个要告辞了。” 柴天冲我们笑了笑:“一路顺风。” 李老道在旁边叫了一声:“后会有期。” 我呸了一声:“谁还和你后会?” 姚东也呸了一声:“期个屁。” 随后,我感觉盘古走到了我和姚东的身边。我感觉他抓住了我们的身体,要把我们带回到人间去。 在他接触到我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很多东西,我看到了鬼魂,看到了活人,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石警官,看到了柴堆燃起来熊熊烈火。 有一个念头在我心中升起来:“我看到的是什么?是未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但是这个念头太强烈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未来。于是我集中精神,想要在这乱糟糟的东西中,找到与我相关的。 如果你能看到未来,你最想知道什么? 自己的命运?历史的变迁?还是下一期彩票号码? 当这个机会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有些木然了。 随后,我感觉到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像是有一只大手,像是揉搓面团一样,揉搓我的魂魄。我猛然间意识到:“阴阳二气紊乱了。” 当一条鱼投入到水缸中的时候,那一盆水一定会泛起波纹。 我在紊乱的阴阳二气中艰苦的挣扎着。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扛下来,也许下一秒我就会死,也许会变得半死不活。不过……谁知道呢? 再后来。我就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座白色的荒寺。 这荒寺是用白骨建起来的。而在荒废的广场上,站着三个人。确切的说。是三具肉身。 我绕到他们身前看了看。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姚东,最后一个是李老道。 我抬起胳膊,摸了摸心口。那一阵阴阳二气的紊乱让我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不过万幸,我活下来了。 这时候,我身边传来了姚东的声音:“这盘古倒是挺靠谱啊。居然把咱们仍回到这个梦里面来了。从哪来的,回哪去。咱们把肉身取走吧。” 我点了点头,和姚东钻到了身体里面。 我咧嘴笑了笑:“金刚不坏之身,咱们怎么这么幸运?” 姚东笑着说:“是啊,我们要享受长生了。” 我指了指李老道的肉身:“这家伙怎么办?” 姚东想了想说:“这家伙……难道要把他带回去,给他装在棺材里面,立一座碑?” 我摇了摇头:“我没那个兴趣。” 姚东也说:“我嫌累。” 我们两个在这里走了一圈。然后不约而同的来到了那骷髅面前。 骷髅仍然盘着腿坐在地上,手里面捧着一只碗一样的头骨。头骨中有一层暗红色的颜色,像是在等待后来的人把血滴上去,自愿做阴差。 我拿起头骨,而姚东一脚把骷髅踢散了。 我们两个把李老道的肉身搬过来,摆成一副盘腿打坐的样子,然后把头骨放到了他的手里面。 姚东笑着说:“他现在也算是名垂千古了。” 我也笑着说:“是啊,是啊。可惜那些阴差滴过血之后就把一切都忘了。没人记得他。” 我们两个笑了一阵,就向东方的眼睛跑去了。那眼睛像是吓了一跳,猛地闭上了。随后,我们脚下一沉,站在了地面上。我回头看了看,身后是巨大的卧佛。 我对姚东说:“你怎么知道那里是出口?” 姚东笑着说:“我猜到的。那个世界既然是卧佛的梦,眼睛应该也是卧佛的眼睛了,咱们吓他一跳,把他吓醒了,自然就能从梦里面出来了。” 我看着遮天的黑雾说:“不过,他的梦真的很坚固,咱们只是打开了一条缝隙而已,没有把它破坏掉。” 姚东伸了伸胳膊,看着远处的灯火说:“看样子,咱们回到人间,引起的阴阳二气紊乱,并没有造成多大危害。” 我点了点头:“毕竟我们两个太渺小了。大海里面掉进去一粒沙子,不会出什么事的。” 姚东摆了摆手:“咱们走吧,回到老家去。免得被西门的人发现了。” 颜回以为我们去三界之外了,但是他根本没想着我们能活着回来。 老婆婆以为我们被湖中的妖怪吞掉了,也没打算再看到我们。 至于湖中的老妖怪,他更没打算等我们的回音。 我和姚东干脆销声匿迹,悄悄地逃回去算了。 在回去的路上,姚东说:“郭老兄,咱们两个虽然逃回来了,但是八字没有变,早晚会被人看穿的。” 我笑着说:“怎么?你还有本事改八字不成?” 姚东笑着点了点头:“我和道士在道观里面住了那么久,为了解我的尸毒,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改八字只是其中一项。我敢打赌,我改过的八字,连西门中的人都认不出来。” 我笑着说:“那就最好不过了,我们恐怕要真的安全了。” 我和姚东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市区,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我却觉得,又好像不一样了。吗共吗血。 我们下车之后,直奔道观,哪里都没有去。我们躲在里面,一连忙了七天,总算把八字改掉了。 现在的我们两个,容貌,身体,魂魄,都没有变化,唯有八字和以前不同。因为我们要骗得不是人,而是仙和鬼。 我们两个大摇大摆的走到馄钝摊上。 老板看着我们两个,瞪了瞪眼睛:“我以为你们早就死了。” 我笑着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永远不会死。” 老板把我这话当笑话听了。 他端上来两碗馄钝,然后奇怪的问:“那个道长呢?怎么不见他?” 我心不在焉的说:“李老道死了。” 姚东补充了一句:“魂飞魄散,死得很彻底。” 老板笑了笑,显然又把我们的话当成笑话听了。 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老板忽然神神秘秘的坐过来,对我们两个说:“你们不在的这几天,石警官找过你们很多次,似乎有什么事。” 第二百四十章 不打不相识 我和姚东心不在焉的问:“他找我们有什么事?” 老板摇了摇头:“那个我哪知道?也许是抓什么犯罪分子吧。我一个平头老百姓,不敢多问。” 我笑了笑:“这么长时间了,真有犯罪分子的话,应该也跑了。” 姚东把手机掏出来:“咱们打个电话问问。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顺便骗石警官一顿饭。” 然后他问我:“他电话是多少来着?” 我喝了一口汤:“忘了,你打110试试。” 姚东摆了摆手:“你这不是浪费警力资源吗?”他在电话本里面找了一会。然后给石警官打了个电话。石警官在电话里面支支吾吾的,始终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好像担心我们泄密似得。 我和姚东也没有在意。等我们吃晚饭的时候,石警官忽然开着车来了。 他从车上跳下来,伸手拽住我们两个:“走走走,咱们去车上说。” 我奇怪的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石警官叹了口气:“出大事了。” 我们两个无奈,只能跟着他上车了。上车之后,石警官看了看我们两个,奇怪的说:“李道长呢?” 我漫不经心的说:“死了。” 石警官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姚东笑着说:“自杀的。” 石警官更诧异了,连忙问我们:“怎么自杀的?他们出家人,也会想不开吗?” 我和姚东只是嘿嘿着笑,也不答话。石警官见我们不肯透漏这件事的过程,也就没有逼问,而是对我们说:“那李道长葬在哪呢?有空的话。我去给他上个坟。” 我摆了摆手:“李老道的事你就不用忙了,你直接说你吧,找我们有什么事?” 石警官叹了口气:“最近咱们市出现了一个妖怪,真是把我弄得焦头烂额啊。先后派出去了两拨人,都被打伤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什么妖怪?” 石警官从身上掏出照片来:“你看看,这是监控截下来的图。” 我看到图上面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站着,另外一个蹲着。站着的人身材高大,只露给我们一个背影,但是只看这背影,就让人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姚东说了一声:“这个人恐怕身手不错。” 石警官说:“岂止是不错。他简直是力大无穷,一伸手,连警车都掀翻了,而且从刀枪不入,我们也曾经开枪开着,但是根本伤不到他。” 我咧了咧嘴:“有没有这么玄啊。” 石警官叹了口气:“就是这么玄。所以我们现在也不敢招惹他了,只能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们的动向,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赶快疏散周围的群众。” 我干笑了一声:“对方只有两个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不过……普通的民警不行,你们为什么不调军队来?” 石警官苦笑了一声:“郭老弟,你当我是多大的官?且不说军队不是我能调过来的。就算打报告。我怎么说?有两个人,我抓不住,请军委派一个团来?那我这个派出所所长还要不要干了。” 我看着照片说:“可是这么个妖怪来回乱晃,也不是个事啊。” 石警官叹了口气:“好在他们只是在市区里面转圈,如果没有人招惹他们的话,他们是不会闹事的。现在只希望他们能早点离开这里。那我就放心了。” 我翻开第二张照片,这一张照片上面,比较清楚的照出来了第二个人。我看到那个人盘着腿坐在地上,点了一圈蜡烛,正在烧纸钱。 石警官解释说:“这个人一边烧纸钱,一边念经,古里古怪的,像是在行巫术。” 我嗯了一声,对姚东说:“姚老弟,这件事咱们管不管?” 姚东笑着说:“当然管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咱们两个这身手,什么妖魔鬼怪能近身?” 石警官低声说:“你们可不要大意,那个站着的人真的很厉害。” 姚东笑着说:“你放心吧,他们在哪?带我们去看看。” 石警官说:“白天的时候见不到他们,咱们等到晚上吧。”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饭店里面饱餐了一顿,石警官又向我们引见了几个同事。 天黑之后,我们根据眼线的报告,坐上警车,来到了河边。 石警官远远地把车停下了,我看到周围埋伏着二十来个民警。 石警官指着前面的两个人影说:“看到没有?可就是他们两个。” 我看到河边一坐一站,有两个人。 他干笑了一声:“你们去吧,我们在这里支援你们。” 我和姚东对视了一眼,就要走出去。这时候,石警官咬了咬牙:“等一下,我跟你们一块去。” 我奇怪的说:“你过来能帮什么忙?” 石警官晃了晃手里的枪:“我有这个。” 姚东摆了摆手:“你的枪对他们没有用。你在旁边等着吧,我们有这个。”然后他拿出来两把桃木剑。我和姚东一左一右上去了。 我问姚东:“咱们怎么办?” 姚东说:“还能怎么办?我对付那个站着的,你对付那个坐着的。咱们两个把他们一举拿下。” 我点了点头,又问他:“你有把握吗?” 姚东拍了拍胸脯:“当然有了。别忘了,咱们两个现在金刚不坏,要是这两个小妖怪都对付不了,还怎么行走江湖?” 我摆了摆手:“行了,你别说了,一会把他们惊动了。” 姚东嘀咕了一声:“咱们两个这身手,还要偷袭他们吗?” 姚东的动作很快,提着桃木剑就扎在了站着的人身上。那人怒吼了一声,转身挥拳,向他打过去了。 我不敢耽搁时间,提着剑向坐着的人刺过去了。我用眼睛的余光,好像看到站着的人脸上贴着一张黄符。 我心里面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事情紧急,也来不及细想了。我的剑已经刺到坐着的人背后了。他忽然伸了伸手,也拿出一把桃木剑来,也不回头,反手一挥,正好撞在我的剑上面,把我的剑砸跑了。 我咦了一声:“有点意思啊。” 于是我又一连刺了几剑,那人动也不动,根本不回头,只是一只手来回遮挡,居然把我逼退了。而他嘴里面一直在嘟囔着念叨什么。一边念,一边把一张张纸片扔到火堆里面。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姚东说:“郭老兄,别管他了,先来救我吧。” 我一回头,看到站着的人已经把姚东给抓住了。我吓了一跳,提着桃木剑刺了过去,那人松了松手,我把姚东拽开了。然后远远地退开,再也不敢上前。 姚东苦笑着说:“这家伙是僵尸。” 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那人的胸前有一片五彩斑斓的长毛。 我看着僵尸额头上的黄符,又看了看坐着的人。我点了点头:“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一个道士,在带着僵尸在城市里面瞎转。” 姚东整了整衣服:“原来是同行啊。” 我们两个在旁边说的挺热闹,但是那道士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他嘴里面念叨了一会,已经把手中的纸钱烧完了。我看到他身前有一盏油灯,灯油上飘着一层绿色的东西,他小心翼翼的把那东西收集起来,装到葫芦里面了。 他做完这些之后,就慢慢地站起来了。他看着我们,淡淡的说:“你们也是道士?” 我看这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神色很刚毅,但是又带着一点忧伤。我干咳了一声:“是啊,我们是道士。” 他想了一会说:“你们两个的气息倒是不弱,手里面也拿着桃木剑,可是……好像不大会用剑。” 我瞪了瞪眼:“这话怎么说的?” 姚东在旁边低声说:“行了,郭老兄,不会用剑不丢人,咱们还能长生呢。”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倒也是。” 我指了指旁边的僵尸:“这是怎么回事?”吗豆役血。 那道士苦笑了一声:“这是我爸,不小心被咬了,变成僵尸,不忍心杀了他,所以带着他行走江湖,希望能找到医治的办法。” 我和姚东都点了点头:“原来是一位义士啊。” 我又指了指他手里面的葫芦:“那这个……” 他看了看地上的火堆,叹了口气:“这是我的好朋友。在我们小时候,她出事了,魂飞魄散。这些年,我走遍大江南北,想要把她的魂魄收集起来,把她给救了。” 我惊讶的说:“魂飞魄散之后,也能救吗?” 他笑了笑:“十五年了,我收集了三分之一的魂魄。只要再多一点,就能唤醒她了。等她恢复神智之后,慢慢养魂,也许会再活过来的。”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哎,过得真不容易。” 姚东干笑了一声:“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叫姚东,这个是郭陵,你呢?” 他指了指自己:“我叫王天下。” 姚东笑着说:“王老哥,你要不要来我的道观做客?我有好消息给你。” 王天下奇怪的看着他:“什么好消息?” 姚东像是用糖球拐孩子的人贩子一样:“你来了就知道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预见未来 我问姚东:“你到底要他去干什么?” 姚东嘿嘿笑了一声:“你猜?” 我看他的笑声很不地道,几乎有点懒得搭理他了。 石警官犹犹豫豫的走了出来,低声问:“怎么回事啊?” 我笑了笑:“不打不相识,我们是同行。” 石警官看着王天下:“你也是道士?” 王天下点了点头。 石警官拍了下大腿:“你怎么不早说呢?不然的话,我也就不会找你的麻烦了。” 王天下淡淡的说:“我不想和当官的打交道。” 石警官干笑了一声,低声嘀咕:“我们当官的。也不都是坏人……你看我,还有王书记,都是为民请命的……” 姚东摆了摆手:“行了。我们不是纪委,您老人家那些话就不用跟我们说了。这里没事了,我带着他参观一下道观。” 石警官点了点头,看样子,松了一口气。 在路上的时候,我问王天下:“你爸是怎么染上尸毒的?” 王天下苦笑了一声:“被僵尸咬了。这件事说来复杂,不过追本溯源,是一个老道士,想要修炼长生术,结果没有炼成,反而走火入魔,变成了僵尸,从那时候起,他已经害了不少人了。” 我和姚东对视了以前。小声说:“这不会又是西门的人干的好事吧?” 等我们走到道观之后,姚东推开一扇门,笑着说:“进来吧,就在这里了。” 我看到屋子里面有两口棺材。姚东笑着说:“这是送个你爸的。” 王天下摇了摇头:“我想把他治好,而不是把他埋到坟墓里面。” 我对姚东说:“这也是王老兄脾气好,换一个别人的话,早揍你了。” 姚东把棺材盖掀开:“你们看看里面的东西就明白了。” 我低头一看,发现棺材里面画着很熟悉的符文。我看了一会,对姚东说:“这个……好像是日月庙里面的。” 姚东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里面的。我回来之后,研究了很久。才把它画成了,而且躺进去试了试,亲测有效。” 姚东拍了拍王天下的肩膀:“老兄,让你爸进去试试?我这个专治僵尸。” 王天下很怀疑的看着我们:“你们确定?” 我们两个简要的把这符咒的来历说了一遍。 王天下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这么说,当年那位前辈修炼的长生术,是从仙境中带出来的了?只可惜,他只练了一半,所以变成了僵尸。” 我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们抬着僵尸,把他放到棺材里面了。 姚东说:“你爸变成僵尸有多久了?” 王天下想了想说:“有十五年了。不过我一直用道符压制着他的尸毒,我感觉他的神智并没有完全丧失。至少他从来不会攻击我。” 姚东点了点头:“那应该就还有救。” 王天下在道观里面住了七天,我们眼看着他的父亲一点点好起来。大家都很高兴。 第七天晚上的时候,僵尸身上的长毛已经脱落干净了,知道向我们要水,要饭,已经于正常人无异了。 姚东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说:“如果早点知道这个办法。我三舅也许能救回来。” 我打了个哈欠:“可是当时的情况,我们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他了,有点难。” 王天下向我们两个道了别,说明天就要回到老家。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 王天下笑了笑:“老家还有一些亲人。然后他拍了拍腰间的葫芦。而且我感觉,魂魄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我要回到家乡,想办法唤醒她。” 我点了点头,和姚东祝他一路顺风。 王天下在等下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郭老兄,有句话,我恐怕要跟你说一下,你的面相有点不对劲。”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王天下想了一会说:“我看你不久之后就要有一场大灾,不过,又像是大福。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又会失去一些东西,很是复杂。” 我有些紧张的问:“你能说清楚点吗?” 王天下苦笑了一声:“未来的事,谁能说的清楚?” 我心中一动:“未来?” 我对他说:“我好像曾经看到过未来。就是在盘古拉着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景象,只不过乱纷纷的,我自己也区分不清。” 王天下忽然笑了:“这个好办,我可以让你做一个梦,在梦里面,你会把一切都想起来的。” 我心中大喜,连忙对他说:“那你快帮帮我。” 他烧了一张符咒,混在一碗水里面,让我喝下去了。而我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等我恢复神智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面,这屋子没有门,也没有窗户,我用力的推它,但是怎么也推不开。 我推了一会,忽然发现一个恐怖的问题:“我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我挠了挠头,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又敲了敲脑袋:“那么我是谁?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抬起头来,忽然发现墙上刻着很多名字。名字下面是生辰八字,这些名字都很陌生,我一个也不认识。但是我有一种感觉,这里面有某一个名字,是我自己的。 于是我开始在墙上摸索,等我摸到“姚东”两个字的时候,我发现巨大的墙砖松动了。我用力的顶了顶,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从里面钻了出来。 等我出来之后,我忽然听到有一个小孩的声音,在外面说:“婆婆,阴阳二气又要紊乱了,怎么办啊?” 然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城郭会变成陵墓。我们找个人祭天吧,延缓一点时间。” 小孩又问:“怎么找谁?” 那个苍老的声音说:“要找那种命中注定的人。” 我摇了摇头,心想:“原来我叫姚东,先从这里逃出去再说吧。” 我从屋子里面爬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回到了人世间。但是我忘记了自己是谁,浑浑噩噩的在世上行走着。 我用姚东的名字和八字做事。有时候骗人,有时候骗鬼,我偷了很多肉身,多到我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模样。 直到我被另一个自称姚东的道士给抓了。他取出我的魂魄之后,仔细的看了两眼,忽然大吃一惊:“郭老兄,怎么是你?你失踪这么多年,去哪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而他还在一声声的叫我:“郭老兄?郭陵?郭二?” 我被叫声惊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梦里的那个道士正在床边叫我。 我嘟囔了一声:“刚才是一个梦吗?可是梦中的人,怎么到现实中来了?还有,我是谁?”吗豆妖血。 我看到姚东嘀咕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王天下这符咒厉害啊,你像是喝了迷药一样。” 我瞪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太阳偏西的时候,才慢慢的想起来了:“原来我叫郭陵。” 我闭上眼睛,嘴里面念叨着梦中的话:“要祭天了,要寻找一个被命运选中的人。” 我长舒了一口气:“我在梦中看到的,是我的未来吗?未来我会失去一切记忆,然后跟着几个不认识的道士进入断头巷,然后祭天?” 我忽然明白了:“当初柴天在断头巷里面选中了我。而我又在断头巷里面选中了姚东。我不是那刻有他名字的那一块砖推开了吗?” 我的脑袋越来越清晰了:“怪不得李老道会自杀。怪不得我们临走的时候,他贱兮兮的说了一句后会有期。我猜,他和盘古接触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未来。他知道我和姚东命中注定会做盘古。这个老道担心自己在人间寂寞,干脆自杀了,现在三界之外等我们。” 我忽然笑了:“李老道真是聪明啊。” 我从床上爬起来,对姚东说:“你觉得,三界之外好玩吗?” 姚东想了想说:“我猜,应该和人间区别不大吧。神仙住在仙境,大概就像是活人住在人间。” 我点了点头,问他:“王天下呢?” 姚东苦笑了一声:“你躺在床上,一睡不醒,他和他爸已经坐车走了。” 我点了点头:“那倒也好,免得送他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请你吃饭。” 十分钟后,我们坐在了馄钝摊上,而姚东在一个劲的抱怨,原来请吃饭指的是吃馄钝。 我无心听他抱怨,脑子里面想的是:“到底多少年之后,我会被关进断头巷?多少年之后,我会失去记忆?应该还有很久吧……” 我对姚东说:“万一我失去记忆了,把所有的事都忘了,会不会不太好?感觉这一生有点遗憾。” 我也不知道姚东怎么想的,居然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像柴天那样?” 我愣了一下,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像柴天那样。” 姚东笑了笑:“这还不简单?你把想记住的事都写下来。等失忆之后,再翻出来看看不就行了?这有什么好发愁的?” 我点了点头:“有道理。我写好之后交给你。等你遇到我之后,记得还给我。” 姚东心不在焉的说:“好啊。不过……你真的不打算换个高档点的饭店?”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