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逆行》作者:池总渣   一句话简介:   禁欲消防员x妖艳女摄影   文案:   女主陈错在接了个活进入消防营地,看上了消防员陆峥。   但陈错的风情外表,主动行为,都深深让这位古板的消防队长感到反感。   在陈错追求的路上,屡战屡败时,一场地震发生了,陈错的前男友也跟着登场,在前男友的口述中,陈错原来一早就有了一位心上人,自那以后,所有男人都是替身,那位心上人,正是三年前拯救陈错与地震中的消防员。   标签:甜宠 强强 第1章   肖春的电话来时,陈错正卧在浴缸里,任由手机响了半天,这才叠起双腿,接通电话。肖春是视频聊天,见陈错接了,本以为对方是衣着完好。谁知一看手机屏幕,就见这女人裸着纤长美颈和圆润肩头。   极黑的头发洇着水,恰好挡住了胸前春光。肖春人在街上,被她吓得赶紧用手捂着屏幕。那女人还不紧不慢地同她说:“太累了,去。”声音沙哑,勾人心弦。   肖春换成语音频道,千哄万哄,再威逼利诱,最后应下数项不平等条约,终于将陈错从浴缸请出,吹干头发,准备一番,驱车赴约。   见面地点在酒吧一条街,什么性向的酒吧都有。音乐震耳,群魔乱舞。男男女女,很是动情。场子不是肖春定的,刚一坐下她心里就叫糟。陈错近几年来不知怎么地,越发收身养性,不爱这种环境吵闹的酒吧。   然而今天约得是客户,肖春作为经纪人,负责牵线搭桥。客户是上帝,客户想在哪谈就哪谈。肖春只希望一会陈错看在钱的份上,能够呆住一个钟头。   肖春因为行业缘故,早已见多识广。但美到陈错这样的,还是少有。有些人生来就十分吸晴,陈错出场时,酒吧里本该极快的电子音乐都跟被拖慢了一样,灯光摇曳,有人在抽水烟,白雾股股涌出,沾到她的黑色裙边,卷出数朵白花。   她红唇噙笑,眼神倦懒,撩了肖春一眼,作为问询。肖春朝客户那边坐了坐,让出一个位置。今夜客户是搞餐饮业的,需要拍个宣传片。按理说该找个专业团队,不该是陈错这样的自由摄影师。但前段时间陈错去了趟国外,拍了个短片,肖春负责经营平台,替她发片。   那部三分钟的片子节奏快,视觉效果冲击,民俗风情和自然美景完美交替,配上紧凑的bgm。画面同踩点一样,引得短片大爆,转发过万,许多公司主动接触肖春,想要同她合作。   今晚的客户,就是其中一家。肖春挑挑拣拣,定下来后,才联络陈错。然而甲方来的两位男士,情商太低。先是盯着陈错直了眼,后来更是因为男人的劣根性重,竟然笑着和陈错说,陈小姐这么漂亮,何必干这么累的活啊。   肖春心里一沉,赶紧看向陈错,好在陈错只是刚做摄影师时,戾气极重。这么些年,性子倒也好了许多。她面色不变地饮了口酒,没有答话。   接下来的事情就靠肖春支撑场面,一人挑大梁,找话题,应付客户,还要保护陈错不被语言骚扰。几十分钟下来,简直苦不堪言。陈错一直沉默寡言,中途起身去洗手间。肖春看情况应付几句,便紧跟而上。   洗手间很宽敞,金色灯光投印米白瓷砖地。倒比其他酒吧来得干净得多,大概是全靠清洁工二十四小时巡逻不断,气味也不难闻。陈错立在镜子面前,拧开一管口红,涂抹下唇。她看着镜子里跟进来的肖春,先是一笑,继而冷淡道:“不接,回去了。”   肖春苦笑连连,想再劝多几下,又怕惹恼陈错。见人小心翼翼,好歹也是照顾自己好些年的经纪人,陈错叹了口气:“再十分钟。”肖春忙点头,陈错眼神移到肖春脸上,突然笑道:“过来。”肖春眼巴巴凑了过去,就被陈错捏住下巴。   只闻到一股香风,她的下唇被碰了一下,原来是陈错的口红,她替她擦匀了颜色,又将她颊边的一缕发,顺到耳后。她听见陈错低声笑着:“我的经纪人,怎么能没有颜色。”肖春心跳漏了一拍,脸一下就红了。   被陈错碰过的地方,都跟带电似的。明明跟了这女人这么久,还是招架不住,肖春心想。等陈错从酒吧出来,回到小区楼下,已是深夜两点半。她驶入停车场,许是太累,倒车时不小心将一辆重机车刮倒在地。   她下车看了眼,头疼地呻吟一声,再看了眼车位,是公共的。现在找物业也没用,查不到是哪家。陈错只好留了张名片和纸条在那辆车上,最后离开。第二日肖春来接她,拍那间餐厅的宣传片。   团队是临时组的,灯光收音各方面都需要协调。陈错虽然脾气不好,但胜在敬业,磨合到第三天,基本顺利。等餐厅宣传片拍完,她再用车时,却意外发现那辆重机车仍旧倒在她的车旁,没有动过。   陈错在车上找到了自己的名片,确定主人和她一样,是一个星期都没回来过。如今白天,陈错倒能够看清这辆奢侈地占用了一个车位的机车,虽然这车倒在地上,还摔坏了右视镜,车漆损坏,却仍能看出车型的帅气与流畅。   看车身高度,主人要是没有一双长腿,还真驾驭不了。很快她驾车驶出,把这件事抛至脑后。没过几日,肖春又联系她。这次的单子是消防宣传片,用时较长,一些拍摄现场也比较危险。   肖春的意思是,和官方打交道有利无害,何乐不为。更何况陈错当年满世界跑的时候,更危险的情况不是没有,她还当过一段时间的战地摄影师。陈错在叙利亚那段时间,肖春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时有通电话过来,叫她去替陈错收尸。   没多犹豫,陈错应了下来。这次是由制片方和消防方交涉,陈错只需签好合同,等时间到了,收拾行李出发。刚撂下手机,铃声又响。陈错以为是肖春还有事要说,便看也不看就接了起来,略带调戏道:“你干脆来我家吧,想说多久说多久,彻夜长谈好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闷笑声。男人的声音有些粗粝,磁性沙哑,不算难听,只是让陈错有些想缩起脖子,躲一躲。她拿下手机,看了眼电话,一串陌生号码,认错人了。   重新贴上耳旁,就听那道男声道:“彻夜长谈不用了,只需赔我一笔修车费就行。”陈错正好行至窗边,她将窗帘一拉,阳光落进她眼睛里,略刺眼。她声音恢复冷淡:“好的,请把你的账号短信我。”   那边也是个利落性子,既没有追究着让陈错道歉,也没揪着陈错认错人的事同她扯,便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一张彩信便传到了她的手机上,是修理费的单据。陈错扬眉,倒没见过这么一板一眼的,不过不纠缠,倒轻松。   她将钱转过去后,这事也算结束。谁知一天后,她出门赴约,喝得有些多,叫来代驾。这代驾是个年轻小伙,眼睛老是通过后视镜往陈错身上跑。等进入停车场时,就听咣啷一声,又撞到了车。陈错惊醒过来,下车一看。又是那辆重机车,不过这次倒得方向不同,摔得是左视镜。 第2章   陈错已经很累了,代驾小伙慌里慌张地从车上下来,局促不安。陈错慢慢蹲在车旁边,确认了还是那辆车后,就抬手让人走,她是连发脾气和扯皮的劲都没了。只想回家躺在自己床上,好好睡一觉。   代驾听陈错发话,赶紧溜。这下倒也不偷看她了,跑得飞快。她又好气又好笑,在车旁抽了一根烟,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找到今早上才转帐的账户,又转了一笔一模一样的款项,连小数点后面的都一样。   然后她用手机对着地上的机车拍了一张,好歹也是撞过两次的缘分了,留作纪念。车主的电话是在第二日早上八点半来的,陈错起床气大,在被子里挣扎半天,终于敌不过手机的不断震动,伸手接了起来,语气恶劣道:“我不管你有什么事,别再烦我,滚。”   说罢她挂了电话,重重地卧进被子里。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一点半。陈错喝了一大杯水,再捂着发疼的胃住了个粥。浴后关火,新鲜的粥出锅,正好暖胃,将她因为宿醉而离体一半的灵魂拉扯回来。   等人清醒了,这才想起好像早上有人来过电话。倒也不太担心态度差得罪人,因为生意上接触的人没她电话,有她电话的都是知道她什么德行的狐朋狗友。可了解她的,都不该这个点找她。也许是骚扰电话吧,陈错不怎么在意地想。   她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发送时间是早上六点十五,来自于那位车主,只有一个问号。打开支付宝转账页面,是车主将钱转回的提示。陈错犹豫一会,不管其中缘故,确实是她将人的车子撞倒两次。还一左一右,没给车主留个原装的车耳朵。   陈错决定电话对方说明,电话接通,陈错先态度良好地说你好,再加一句,我没有转错,很抱歉,我昨晚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又碰倒了您的车。那边安静好一会,语气有点重道:“陈小姐,我真诚地建议您换一样驾驶工具。”   虽然早已料到对方的态度不会好,但陈错并不认识对方,也没有一昧点头哈腰的道理。她生硬地回了句:“谢谢你的建议,我也建议你将摩托车停在该停的地方,而不是占用私家车车位。”那人被她堵得一窒,不想纠缠,只回了句会将账单发到她手机上,便挂了电话。   陈错还没试过被人单方面挂电话,惊愕地看着手机半天,最后才发现对方早上八点给过自己电话。回想起当时的态度,陈错不仅皱眉,最后她决定将手机甩开。太坏心情了 ,比宿醉后的头疼还糟。   陈文音是陈错堂妹,和她在一个城市。周末通常都会奉母命来看堂姐,顺便捎上亲妈煲了三个小时的靓汤。她知道陈错家门的电子密码,先是发了短信,不回。本以为堂姐不在,怎知输入密码进门,却发现堂姐穿着一条吊带睡裙,靠在沙发上抽烟。   只见陈错睡裙开衩,因为姿势的缘故还卷上一点,几乎能看到腿根了。陈文音将手里的保温壶放下,看到这幕,忍不住道:“姐,你多少注意点形象啊。”陈错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朝陈文音走来:“你妈不是腰才好吗,怎么又弄这些,让她多休息,”   陈文音摊手:“妈知道你才跟完剧组回来,要给你补补。”陈错摸了摸堂妹的头发:“生活费够吗?”陈文音忙摇头:“够了够了,我妈说我再敢花你的钱,就打断我的腿。”陈错扬眉:“我赚钱就是为了给我在意的人花,不然赚来干嘛。”   她话音刚落,就被陈文音搂住腰,在胸口处蹭了蹭。陈错伸出手指,将占自己便宜的小妞抵了出去。陈文音笑嘻嘻道:“姐,你怎么能那么苏呢,我以后可怎么办啊,嫁不出去了啦。”陈错嗤笑一声:“你还怕嫁不出去?”   既然陈文音来了,陈错决定带人出门吃饭。她回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和堂妹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上车前,她特意留意了旁边的车位。那辆重机车已经没有在那了,大概是被主人拖走了。   见她扶着车门盯着旁边看,陈文音从副驾座上探过身体:“怎么了?”陈错摇头,上车,打火。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再带着堂妹买了几件衣服,一些补品,再把人送回家。等回到小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   她四处找车位的时候,竟然又看到了那辆重机车。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把车停好后,又走到那辆车前转了一圈。抬头一看,竟然是私人车位。陈错心想,这人该不是乱停乱放吧,素质堪忧。别的不说,这辆重机车不是狼狈地躺在地上时,看起来十足炫酷,威风凛凛。   刮花的地方已经添上新漆,她又碰了碰左视镜,还挺结实。   很快答应好的消防宣传片的拍摄时间到了。陈错收拾好行囊,等肖春过来接她。剧组全员进入消防中队取景,剧本里最开始是单独拍摄。   需要一位消防员将装备穿戴好,再来就是拍摄没有出警的消防员们,在训练营的日常。在参与拍摄前,肖春就说过,拍摄过程态度要端正一些,不要抽烟。实在忍不住了,就嚼根棒棒糖。于是陈错的行李箱里,被塞了一桶各种口味的棒棒糖,累赘得要命。   天气热,她随意将头发挽了个包,架着墨镜,穿着黑背心和破洞牛仔裤,叼着糖。从肖春车上下来的时候,剧组里几乎没人能认出她是摄影师。直到肖春将场务找来,将后车厢的摄影器材一一搬下,这才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   也不知是不是宣传方没有和消防中队里的领导沟通好,他们一行人被堵在了大门外,不得而入。肖春将她送到后,交代几句,留了个助理,便离开了。助理是位男生,叫许家,还没毕业,这次跟着陈错一为了实习,二是想学点东西。   烈日当空,也不知最后沟通的如何。很多人顶不住太阳,纷纷躲到了一旁的树荫下。许家跑去给她买水,陈错将单反从包里取出,职业病地开始摆弄起相机。屁股坐在行李箱上,镜头对准里守在门口,站得挺拔的兵哥聚焦拍摄。   她白皙的小脸藏在单反后面,镜头就像一个巨大的眼,将整个世界都笼在里面。那个人出现的时候,陈错的镜头还停在那铁栅门后,那被阳光拖长的阴影里,有只鸟。她还未按下快门,就有人惊走了她的鸟。   军靴将迷彩裤拢在了脚踝处,收紧,隐约可感受到小腿肌肉的紧绷。陈错将嘴里的糖,用舌头顶了顶,换了一边。她扶着镜头,从那人的小腿,一路往上拍。这双腿很长,臀部结实挺翘,腰身被军用皮带扣着,勒出一道有力弧度。   她用力地吮了口嘴里的糖,舌尖上甜意泛滥,她的镜头终于将那人的脸收了进来。没有浪费那具好身材,这人长着一张极俊的脸。陈错微微眯起眼,她也算阅人无数。上到明星,下到男模,哪个不是长得好的。   这男人不一样,他有股劲,很鲜活,很野性。阳光被军帽切割出一方阴影,他双眼藏进阴影里,却非常亮。似有火种,在里面生生不息。他在说话,下唇有肉,一张一合。适合接吻的唇,她想。   陈错咽了咽,她按下快门。许是她通过摄像头,传去的窥视感过于鲜明。那人眉头一皱,朝这方看来。那是极凌厉的一双眼,眉头隆起,不太客气地直视过来。他们通过镜头,对视了。陈错对上了这双眼,她的心一颤,掌心出了层汗,滑腻地几乎扶不准相机。   她用力咬住了棒棒糖的塑料棍,在上面留了个深刻的牙印。陈错舔了下嘴角,她的小腹还残余着像过电一样的酥麻感。她缓缓呼气,尽是潮热的鼻息。 第3章   虽被人发觉,但陈错非但没有放下相机,而是趁对方直视镜头,连续按下快门。接着她垂头将刚才那几张照片调出来看,可惜阳光太大,反光严重。   陈错放弃查看照片,把单反塞回包里,再抬眼一看。刚刚惊鸿一瞥的帅哥已经不见,只剩站姿挺立守门的卫兵。卫兵也在盯她,眼神不善。陈错没害怕,反而朝卫兵妩媚一笑,笑得对方惊慌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她。   拍摄地点在营地的这段时间,住宿也在营地。这个决定引起了诸多抱怨,以往不管条件好坏,都住酒店。现在要睡硬床板,谁又愿意。还有些人私下议论是不是制片要在住宿费上省一笔,好吞多些。   这些弯弯绕绕陈错是懒得搭理的,她得知自己住的是哪间宿舍时,就让许家将她的行李一一搬上去。自己专心地捧着单反,边爬楼梯边看。因为到了暗处,她才能看清照片。单反是颜值的照妖镜,是好是坏,一眼分明。   刚刚那位帅哥在她的镜头里,原片未精修,仍然英俊无比,陈错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也不知在想什么。许家搬着行李气喘吁吁,回头就见陈错这表情,不由觉得背脊一麻,本能地感受到,陈错好看的皮囊下,在谋划些什么。   宿舍在五楼,她和化妆部的两个小女孩一个宿舍。陈错进门冲那两个姑娘笑了下,权当打了招呼。她坐在宿舍床上,取出笔记本,拿出相机内存卡,将照片导出。   忙了一下午,汗出了一身。陈错想要洗澡,而部队都是澡堂,哪有那么方便。陈错让许安找制片,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是住酒店,这也不是多难的事。可偏偏所处地点不同,明明只是个简单的要求,都让制片很为难。   所幸最后还是解决好了,在宿舍里的两个化妆部的妹子也开心地拿上洗漱用品,跟着陈错一起。陈错洗完回来后,宿舍里没人。她用毛巾将头发绞了绞,就拨到一边,拿起烟盒,走到阳台外。   陆峥走到宿舍门口时,恰好有股风穿堂。风中揉杂着香意,是女人身上才会有的甜腻。他抬眼,有个女人背对着他,靠在阳台处。太阳还未落山,到处都是亮的。沐浴光下的女人白得惊心。她一条贴身的背心裙,两条白皙的腿暴露在外。她踩着人字拖,忽地右脚从鞋子里挣脱出来,缠着左边的小腿,蹭了蹭。   脚心是粉的,腿肚是白的。趾头上涂着深红的甲油,混在一块,透出那么点香艳来。这点子香艳显然让陆峥很看不过眼,他皱眉敲门,引来女人的回头。湿润蜷曲的头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下了场雨。   陈错脸上还残余浴后的粉意,一撮卷曲的发,贴在她的颊边。她的睫毛颤了颤,再抬起。聚焦在来人的身上时,很明显地,她双眼一亮,发起光来。陈错夹着烟转身,冲来人笑了笑:“有事?”   她刚想到这人,这人就出现在她面前,你说巧不巧,有缘啊。男人的眼睛从她脸上淡淡略过,像看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最后停在了她手上顿了几秒。好像她的脸,还没她手上的烟来得有吸引力。   陈错下意识摸了脸,难道是因为没化妆,这几天熬夜熬得气色不好?仍旧站在门口的男人出声了,是把有点耳熟的声音:“你好,我负责过来带你们去开会。请你记得通知其他人,五点十分在楼下集合。”陈错喜欢他的声音,有心逗他说话:“我头发还没干呢,时间不够怎么办啊。”   她语调里带了点嗔意,本就是女低音,听起来不算娇,却意外的性感。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男人转身就走,片刻没停。   陈错愣住,手上的烟燃了一大截,才回过神来。她不怎么在意地将烟抽完,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任性的权利。有挑战度,才有趣。她伸了个懒腰,通了一身懒骨。心想这为时一个月的拍摄,不会太无趣。   化妆部的两位姑娘回来了,长发的那位叫周眉,短发的叫小松。都是些小姑娘,周眉腼腆,一开始还不敢和陈错搭话。陈错打开行李箱,蕾丝性感内衣就被箱子里的拉链勾住了,大剌剌地晾了出来。   小松在后面轻轻地哇唔了一声,见陈错回眸,小松忙道:“好性感,很……很适合你。”这话是真心的,陈错身材凹凸有致,刚刚她和周眉还在澡堂里提到陈错,两人又羡慕又赞叹。直道这脸这胸这腿,绝了。   陈错本来还蹲在地上,听到小松的话,便站起来,眼神在小松的上围顿了顿,这直白眼神把小松看红了脸,简直忍不住要抬手捂胸,才听陈错道:“你的也很不错。”周眉在旁边笑出了声,一时间气氛渐佳,小姑娘年纪轻,话也多。   陈错偶尔接上几句,没多久,周眉和小松就一嘴一个错姐不离口。陈错跟她们聊了一阵,才想起来刚刚那位帅气酷哥来通知的事情,五点十分在楼下集合。她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赶紧跟宿舍另外两位说了,自己站起来就开始脱衣服。   她背对着二人,掀开裙子。小松就看到眼前一片白腻的背部和细窄的腰身。一缕长发从陈错赤裸的肩膀上荡了下来,垂到腰间。浑圆挺翘的臀部被一条黑色内裤托着,火辣得让小松简直有点把持不住,想去摸一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陈错背上有条疤,白色的隆起,不太明显,但很长,从右肩一路划到左腰。等陈错换上一件宽松的长款衬衫,折叠袖子,再回头,小松还在发呆。陈错抬手,在小松面前敲了个响指,让其回神。   小松愣愣道:“错姐,你背上怎么回事啊?”周眉用风筒吹头发,听到小松这么直白地开口问,不由看了小松一眼。陈错倒不在意:“天灾人祸,被救出来的时候,钢筋划到的。”小松吸了口气:“看起来好痛啊。”   周眉放下吹风机:“时间差不多了,小松、错姐,我们该下去了。”陈错本以为到了楼下,能看到那位冷漠兵哥。没想到换了另外一位来带她们,个子不算高,一张娃娃脸,很秀气。娃娃脸将他们带到另外一栋楼的办公室里,制片和导演早就在那了,还有几位消防部队的领导。   大家简单地见了个面,制片将行程表、分镜,剧本一一发了下去。陈错几天前就拿到过其中一版剧本,但剧本这种东西,就和行程表一样不稳定。谁也不知道导演哪天一时心血来潮,要弄点别的,那安排好的所有一切都得变动。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剧本,眼睛停留在了主演名单上,第一位名字,陆峥。   这时有人敲门,三下后推门而入。陈错漫不经心地将视线从剧本上移到来人身上,那人站姿笔挺,朝领导敬了个礼。陈错眼神定住了,领导招手让那人过去,导演笑着和大家介绍:“这是我们的主演,也是消防队队长,陆峥。”   陆峥冲办公室里的各位点点头,然后坐到给他留的座位上,陈错的对面。她注意到,对面的男人换了一身衣服,迷彩服换成绿色军装。陈错眼睛不离陆峥,看了好一会,却不见对方回应她,一时有些无趣。加上导演提到摄影部需要注意的问题,陈错对工作上心,便集中注意力和导演对话。   最后将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记录到剧本上,她在思考时,下意识咬住了笔头,牙齿在笔杆上磨了磨,再一抬眼。却发现陆峥在看她,两人的眼神对上,很快陆峥便率先移开了,是有些嫌弃的模样。   陈错:“……” 第4章   正式拍摄的时候,第一镜是陆峥穿衣的镜头。如果今天不出意外,是要将所有单人镜头都拍摄完毕。可惜刚拍完陆峥将消防服穿上,出警铃骤然响起。接到报警,一家网吧起火,起火原因暂且不明。陆峥听到铃声的第一秒,就抱起还未带上的头盔,立刻站起,想要离开。   导演叫了几声,制片去拦,现场乱作一团。陈错从仪器后探出脸,就见陆峥侧脸僵硬,下颔骨紧咬,怒视着阻挡他的人:“让开!”他气势凶狠,身材高大,让阻挡他的几位人害怕后退,让出路来。   出警铃响个不停,导演也没遇到过这类型的“罢演”,他急得要命,要拿出手机联系人。左右要找一个能压制陆峥的,要不然这宣传片还拍不拍了。陈错坐在器材后面,她工作时一向寡言,除非必要时候和导演沟通,不然眼里只有自己的器材和主演。   她见导演气急败坏的模样,提了个意见:“导演,反正都要拍现场救火素材,今天正好跟拍。”导演闻言安静了一会,显然在犹豫。他们也不知道现场情况,但陈错的想法不错。   决定下的很快,为了不给消防员们添乱,他们打算除了必要人员,其他人留在营地。导演、收音师和陈错还有两个助理上了一辆车,赴往火灾现场。等他们到时,两辆消防车已经到了。现场的消防员忙碌着往火场铺设水带干线,陆峥拿着对讲机,网吧老板站在他旁边急促地交代起火原因。   老旧的线路加上客人没熄灭的香烟,炸了一台机子后,那一连串的台式机都烧了起来。网吧位置在二楼,滚滚浓烟从窗子里涌出,现场一片混乱。陈错穿戴好辅助背心,架着斯坦尼康,将镜头对准了消防员们。   陆峥面色凝重,指挥着确定水枪阵地。战勤员老其和陆峥道:“这情况得先断电灭火,一断这整片都给断,就怕时间来不及,烧得太快了。”陆峥快速道:“只能同时进行,先进一组侦察。”很快三人为一组的侦察队,率先进入现场。   火势汹汹,陈错刚把镜头对准二楼那几扇窗户,就听见一声巨响,轰隆一声,爆炸了。碎玻璃和不明物体带着火掉落一楼,引起周围群众的尖叫。陈错的位置不妙,扑天盖地的碎片砸下来时,她用手挡着器材,快速后退。   陆峥看了剧组众人一眼,额上青筋乱跳,指着他们怒道:“赶紧退出去!闹着玩呢?!”完了他举起对讲机:“一号一号!收到回复?!”很快那边回道:“这里是一号,发现一名被困人员,正在撤离。”陆峥的拧紧眉,没有丝毫放松。二次轰然的可能性太大,侦察员要在里面还未撤离,每一秒都是拿命来拼。   这时老其道:“断电成功了!”陆峥赶紧做手势:“快!水枪!”早已准备好的水枪手对着二楼进行喷射,第二组战斗员在水枪的掩护下进入火场。陈错手上被碎片划出了许多道口子,鲜血冒个不停,她跟感受不到一样,仍旧将镜头对准了那冲入火场的第二组队员的背影。   现场温度非常高,也很熏人。很快陈错就咳嗽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剧组的人都退到安全线外了,她身旁没有人,只有她仍端着摄影机,像是消防员带着灭火器一样,执着又无畏。然而她的敬业显然惹恼了陆峥,一个小时后,火势渐渐得到控制。   伤者六位,所幸无人死亡。陈错早在半个小时前,取得自己想要的素材,就离开现场,拿水清理伤口,熟练将纱布裹到手臂上。剧组的人正在收拾东西,导演在看陈错摄影机的片段。陈错坐在剧组面包车里,喝着水。   突然车门被轰得一声推开了,陆峥仅仅穿着一件背心,浑身是汗,还带着刺鼻的焦烟味,怒视着她。制片见势不妙,赶紧过来解围。陈错捏着水瓶,见人瞪着自己,也不闪避,只冷静回视。   陆峥面色极其不善,手指直指向陈错的脸:“你!”他又看向制片:“你们!下次找死也不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可担不起这责。队里是请你们来拍摄,不是请你们来作死的!”制片被这一通话堵得脸色发青,可这事也不好说。   他只能勉强提起笑:“陆队,我们一定注意,下次绝不会和今天这样了。”陆峥看了他一样,却转过来盯着陈错,像是要她开口说话。他还记得刚刚这个女人,明明现场都爆炸了一次了,结果就退了那么几步,还在那里拍。   陈错不言,气氛再一次僵了起来。制片也慌了,他听说过陈错的坏脾气。既怕陈错就这么和陆峥怼起来,又怕陈错甩手不干。他再次劝道:“陆队,你看你身上都有伤,赶紧处理一下吧。”他话音刚落,就见陈错将手上的水砸向陆峥,制片睁大眼,心跳都差点停了。   陆峥下意识抬手一握,将那罐喝剩一半的水捏在手里。他抬眼,这女人侧过身体靠在椅子上,头发挡住一半的侧脸:“知道了。”陆峥也不跟她废话,意思到了就成,他转身就走。陈错抓了把头发,又将脸转到车门外。   她越过了制片的脸,落在陆峥的背影上。这背影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尤其是他受伤的时候,肩膀上的血顺着背心往外渗。陈错轻轻地啧了一声,重重将脸转了回去。   等剧组其他人都上车时,陈错早蜷在角落,戴着耳机,闭眼休息。回到营地,导演和制片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补拍今天的定好的一些镜头,也不算多。比较为难的是主演刚救完火回来,状态未必良好。   陈错回来救洗了个澡,得到通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含着根棒棒糖就去了拍摄现场。她太想抽烟了,又想到肖春的叮嘱,到底是没在这里放肆。糖很快就碎在了她的嘴里,被她牙齿磨得细碎,再一口一口地咽下去。倒不像在吃糖,跟吃人似得。   在现场没等多久,陆峥就来了。因为是晚上,灯光打得很亮,屋里又没空调,闷得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包括陈错。她穿着背心短裤,头发高高竖起,咬着塑料棍,拿着本子跟导演商量一会要怎么拍。   陆峥脸上还有疲态,气势倒没有之前在火场的时候强了。这时陈错抬眼看了陆峥一眼,高声道:“小松,给男演员上个妆。”陆峥没反抗,只是在粉扑压到脸上时,他听见了陈错好像小声嘀咕,却又能让他听见的一句话:“这颜值忽上忽下,戏都接不上了。”   他终究没忍住眯了眯眼,磨了磨后槽牙。 第5章   正式开机之后,陈错神态就认真起来。她对工作的上心态度,陆峥在那场救火中已经充分了解。但是真正拍起来,还是让他无奈。光是一个穿衣镜头,就重复了好多次。这个片段在分镜剧本里,只有三秒。但现实里足足拍了一个小时。   不同角度、灯光、演员的发挥,都是重新拍摄的理由。再加上陆峥虽是十分英俊,且很上镜。但他到底也不是专业人士,镜头面前的僵硬感挥之不去,别提还要念出台词。他的声音不难听,咬字也清晰,但因为没有台词功底,重音轻音,没法把握清楚。   最后陈错拨开贴在颊边汗湿的头发,和导演商量干脆用后期配音,收音师可提前收工。屋里温度被灯光烧得很高了,又满满地挤着人。能走当然好,收音师傅和他助理赶紧将工具收拾好后,退出了这个房间。   许家买的冷饮已经不冷了,摸起来甚至有点温。陈错觉得呼吸进来的空气,都是热的,就好像今早在火灾现场,那条街道上的空气一样。不那么好闻,又很是粘腻。她喝了口水,抽空看了眼男演员。陆峥显然要比其他人更加难受,消防服的闷热可想而知。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高温环境,他神情淡定,就是出了许多汗,冲散了脸颊上的粉底,看起来有点好笑。周眉拿着纸巾给他拭汗,小松在旁边调着粉底液。陆峥肤色稍深,正常的粉底液对他来说太白了,得混着深色粉底用。   导演大概也知道大家受不住了,高声鼓励了几句,说还有几个镜头,今天就能收工了。陈错突然发现,好像从开拍到现在,都没人给陆峥送过水。大概是因为陆峥没有助理,又不是什么明星。加上今天怎么说都是第一天拍摄,磨合不够。   于是在高热且心浮气躁的拍摄环境中,大家都失去了眼力见。陈错皱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就算陆峥再怎么嫌弃她,但今天的火灾现场,陆峥是位合格的消防员。暴躁的态度不能掩盖他的责任感,陈错是佩服的。   一个镜头完毕,陈错抬手招来许家,让人将她还没喝的一瓶送到陆峥那里。陆峥接过水,也没问是谁给的,仰头喝了大半瓶,这才松快地叹了口气,将水瓶捏在手里,咔擦咔擦响。陈错这才明白,原来陆峥也不是不渴,只是没开口去要。   到底是因为面子薄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陆峥喝过水后,有些舒适地眯起眼,他眉弓骨上坠着汗珠,衬着那漆黑的睫毛和眼珠子,性感的要命。他的喉结颤动着,脖子和锁骨那片湿漉漉的,全被黑色的消防服给掩住了。   大概是她送水的行为,惊醒了不知真迟钝还是假迟钝的制片。没多久她就见到那制片一脸笑地将一瓶冰水送到陆峥面前,还同人家说了几句话。这时陆峥做了个很孩子气的动作,他将冰水压倒了脸颊上,像是贪凉一样垂下眼。   陈错下意识摸手机,要把这人拍下来。她脸上全是笑,自己都不知道。但陆峥的脸刚贴上瓶子,小松就惨叫着喊:“陆队,妆!”陆峥眉心一皱,将瓶子拿下,歉意地朝小松点头示意。陈错想,这不是看起来挺礼貌的吗,怎么对上她就那么讨厌呢。   等小松仔细将他脸的水拭净,压上粉底,陆峥脸上那点笑意便也消失不见了,恢复冷淡模样。他抬眼,却发现陈错直直地望着他。陈错也出了不少汗,但她穿得少,黑色背心里还延出了一条细窄的同色内衣带。   她颈边落下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脖子上,坐在椅子上,交叠的一双腿,因为热,膝盖处全是粉的,连踩着人字拖的脚趾也是粉的。陈错只感觉陆峥往她身上扫了一个来回,好像更不喜欢她了,眼睛错开一边,看也不看。   这实在很让人受打击,她用手背拭去下巴的汗,听到导演喊开拍,只好将这些心思全抛至脑后。等拍摄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晚上十点。陈错教许家将仪器分别归纳到哪个箱子里后,便从背包里取出一件衬衫外套,罩在身上往回走。   刚一收工,剧组的人就散了大半。没谁能在这个房间里继续待下去了,陈错也是回到了宿舍,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现场。她回去拿,看到拍摄现场还有人。只开着一盏小灯。男人穿着一件背心,露出紧实汗湿的肌肉。   他在拖地,留在现场的椅子都被规整好了,垃圾收了一大袋。他安静地清理着,动作干脆利落。陈错在门口站住了,他警觉性强,抬眼一看,就见陈错靠在门边,以一种发现了神奇生物的眼神望着他。陆峥停下动作,眼神询问。   陈错咳嗽一声:“我手机落这里了。”陆峥确实捡到了一个手机,拿起时刚好有短信来,屏幕亮起,屏保是一个女人的照片,背对着镜头,图片恰好截到了她的嘴唇,下身只穿着一条内裤,背心卷到了肩胛骨,腰身纤细,臀部却很有肉。   这张照片非常容易和本尊对上,这女人的身材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陆峥从未想过,竟然会有女人会将自己这么露骨的照片,设为屏保。毕竟太容易被人发现了,不羞耻吗。陆峥朝一个方向指了指,简短道:“在那。”   陈错看了眼湿漉漉的地板:“我不好进去吧,你拿给我啊?”陆峥没有应声,继续拖地,显然不想理她。陈错只好走进去,人字拖踩在湿润的地板上,有点粘。要比平时多用些力,才能将拖鞋从地上抽离。   鞋板拍在脚底,清脆的哒哒声,落地时踩出湿润的气泡,挤出了粘稠的声音。在因为要拍摄,特地收拾出来的空旷房间里,很清晰。这声音可真糟糕,陈错略带笑容地想。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垂眼翻了翻信息。   她看着还在拖地的男人:“下次这些事情,交给场记做就好了。”陆峥不答。她继续道:“还有拍摄的时候,想要什么就直接和制片说,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是渴了还是热了。”陆峥安静了好一会,才道:“没关系,拍不了多久。”   陈错哑然失笑:“好歹有一个月,你打算每次拍摄都像今天这样的状态?还是说你们当兵的,都比较耐操啊。”她本意是指陆峥粗糙,但不知怎么地,这句话却听起来很暧昧。果不其然,陆峥又以那种嫌恶地眼神看她。   她突然气性上来了,往陆峥的方向走,直到极近的距离才停下来。她放柔放低了语气,带了些许气音道:“是我错觉吗,你好像……很讨厌我啊。” 第6章   陆峥偏头,躲过了陈错落在他耳边的气息。他身上热度还未散去,只是靠近,陈错都能感受到那股热量。她笑出一口白牙,拿出一包纸巾:“你好烫啊。”她抽出一张纸,递给了陆峥。陆峥垂眼看,看那手指纤纤,蔻红甲油,捏着带暗香的纸巾。   见他不接,陈错又将纸往人面前凑了凑。陆峥突然动作起来,却不是接她的纸,而是继续用拖把拖地,他拖得差不多了,将拖把塞进桶里,提起来就往外走。全程无话,态度分明。   陈错将纸压在自己的脖子上,擦汗。现在已经不用问了,他们的男主演确实很讨厌她。至于为什么讨厌,看不顺眼,目前为止还不是很清楚。房间被收拾干净后,倒没有很热了。窗外正对旷阔的操场,夜空悬着一轮明月。   她走至窗边,将窗打开,烟瘾就来了。左右现在又没人,她拿出烟盒,含上一根。本以为走了的陆峥去而复返,还主动和她说话,他语气平平地问她在做什么。陈错没料到这人会回来,她惊讶回头,就见陆峥已经穿好了迷彩服,戴上帽子,手指压在了灯的开关上。   陈错回过神,取下嘴里的烟:“没什么,这就走了。”她脚步轻快地跑到了陆峥身旁:“走吗,陆队。”陆峥等她出来才将门关上,然后率先往前走。陈错跟在他身后:“陆队,这么晚了,你要不要送我回去?”陆峥突然开口道:“按规定,你们不应该住这里。”   她又跑了几步,和陆峥肩并肩:“为什么啊?”陆峥好似没感觉到她靠的太近一般,不动如山道:“扰乱军心。”陈错愕然,嘴巴都张开了,然后一下喷笑而出,混身颤抖,简直控制不住。她笑得姿态过分,而且笑得太久,陆峥便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正好被陈错抓住了。   走道上声控灯一盏盏亮起,陈错不知何时将头发放了下来,拨至一边。她的头发微卷,如云团在胸前。陈错仍穿着那件背心,身高的原因,只稍稍垂下眼皮,陆铮便轻易看到从衣领里泄出的薄薄春光。他视若无物,目光点水掠过,那女人还在笑,嗓音在夜色里,像裹了一层纱。   陈错问他:“扰乱军心是说我吗,那你呢?”陆峥回道:“并不只是指你,是指所有女性。”言下之意是说陈错过于自恋,但陈错显然脸皮要比陆峥所想的厚多了。她也不怎么在意,仍盯着陆峥不放:“我说的是你,你的心乱了吗?”   该下楼了,陆峥面无表情地往下走。只是没走两步,就被陈错扯住衣领。他回头,就见女人朝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心朝上:“我有点夜盲,看不清。”陆峥:“松开。”陈错左手拉着他衣领,右手仍伸着:“为人民服务哦。”   陆峥突然叹了口气:“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松开我。”陈错眼睛一亮:“好啊!”虽这么说,可她的手可没松开,到底怕她一放手,陆峥就走了,答应好的回答是骗她的。她对回答很期待,又没那么期待。大概也能猜到回答会是什么,应该是拒绝她,说不喜欢,很讨厌吧。   她却还是想听,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总是一种情绪。这时陆峥开口了:“你是非常能扰乱军心的类型,而我是男人。”这话过于中性,陈错竟一时理不清,又听陆峥说:“你是我最不喜欢的类型,我回答完了,可以松手了吗?”   这是陈错二十五年的人生以来,听过最低的评价,来自于男性。她也算从小漂亮到大,小学就开始收情书,高中追求者数不胜数。她还没试过有男人会这么抗拒她,被拒绝得灰头土脸。陈错沉默一阵,就见陆峥面上露出些许懊恼。   大概也在后悔刚刚毫无风度的拒绝,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两人僵持在楼梯上,声控灯灭了,周遭陷入黑暗里。陆峥感觉到自己衣领上的手松开了,他往下走了一步,脚步声惊醒了灯,一下四周重新亮起,陈错的声音从后方追来,她说:“可是怎么办呢,你是我最喜欢的类型。”   陆峥错愕回头,陈错站的比他高一个台阶,和他视线持平。这一回头,就极近地对上陈错的脸,加之这人还朝前凑,好似要吻上来。面对火灾,尚能镇定指挥的陆队长,脸色变了,人也因为躲避而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他的腰被陈错伸手搂住了,这女人的手劲意外的大,竟然真能稳住他,还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了带。这一用力,他就和陈错贴紧了,胸口撞上两团绵软的东西,鼻间被一股暗香侵袭,香里竟然还带着点糖的味道。   想到刚刚拍摄时,陈错叼着糖,腮帮子一鼓一鼓,是吃了不少,以至于现在甜意不散。陆峥失措不过几秒时间,就掰开了陈错的手。他手劲大,却也是有分寸的。只是他刚用力将陈错的手从自己腰上弄开,就听陈错声音哑哑的,在他耳边喊着疼疼疼。   他下意识松开手,陈错便捂着自己的手腕:“陆队,我好心扶你,不用对我这么粗暴吧。”她话音刚落,陆峥的额心便是一跳。他转头就走了,没几步便消失在楼梯转角,一点也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见人没了影,陈错才松开装模作样地握着右手腕的手,转而揉了揉自己的胸部。痛是真,却不是手腕,是胸。姓陆的不知道怎么练的,胸膛跟钢板似的,她还以为自己撞上一堵墙呢,那一下差点把她逼出脏话,原本那点调戏的心态,全散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照明灯往下走。夜盲是真,楼梯道的灯又实在算不上亮,刚刚有个人陪着还好,现在就一个人了,得注意脚下。她走得慢,夜里无人的办公楼又实在冷清。不知是哪里的东西被风吹倒了,嗙得一声巨响,唬了陈错一跳。   好在她也算淡定,步子不变,刚到一楼,才被结结实实吓住。从楼梯口到出口还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这走廊上站着一个人。周遭又没灯,安静地立在黑暗里,很有存在感。陈错惊叫出声,灯亮起,竟然是陆峥。   他奇怪看她:“怎么了?”陈错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你做什么吓人!不就是占了你点便宜吗!”陆峥本来脸上还带了点笑意,这下全没了。他打量着陈错:“你还会知道怕?”陈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声不响站在那里,是个人都会被吓到。”   陆峥不回声了,只等她走过来,这才继续走。陈错等心跳缓下来,也回过味。她跟上陆峥:“你刚刚是在等我?”陆峥还是没理她,陈错也没出声。她跟在陆峥后面慢慢走,眼睛描绘着陆峥的身体轮廓,从上至下,再回想到刚刚揽住的手感。   还挺结实的,搂住陆峥的时候,其实有点勉强。哪怕陈错在没有拍摄日程时,几乎周周都去健身房练拳击,身上有些薄薄的肌肉,也还是被拉扯的手臂生痛。她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就见陆峥停住了。   陈错不解道:“还没到呢。”陆峥头也不回:“我说了要送你吗?”说罢他直接进了宿舍楼,留下自作多情的陈错。 第7章   第二天一早,剧组还未开始拍摄,先开始搬迁。从营地里搬去了营地附近的一个酒店,环境不算差,好歹四星级。导演显然没想到有这一茬,制片更是整张脸都青了。实际上住在营地里确实不合理,但这些背后操作,也没人敢当面去问。   时间紧急,陈错倒也没让许家忙完他的,再来搬自己的。她单枪匹马地,左手行李箱,右手器材,一口气就搬下了楼。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惊呆了周眉和小松那两个软妹子。臂力惊人的陈错将行李都搬上车后,便在一旁用起了手机。   她想起了昨晚陆峥才刚提起住宿在营地这回事,第二天整个剧组就要开始搬。是谁做了好事,可想而知。但这里面到底有相关人的利益牵扯,陆峥这样会不会影响到自己,不得而知。倒是他们剧组的制片,能为陆峥吼了几句,就不给人送水。   要是知道这事是陆峥搅出来的,八成还不知道要怎么在拍摄的时候,给人小鞋穿呢。陈错担心着还未发生的事,忧愁地叹了口气,又拆了根棒棒糖。这时周眉吃力地将行李箱提下楼,陈错顺手帮着周眉将行李搬上车。   周眉还来不及阻止,陈错就完事了。她脸红红道:“谢谢错姐。”陈错好笑地看着那硕大的行李箱:“你人这么娇小,怎么搬这么重的东西,下次让场记帮忙吧。”周眉话不多,只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偷偷给陈错塞了一瓶草莓奶:“感觉错觉你老是吃这种口味的糖。”   陈错捏着那盒奶,朝周眉抛了个飞吻,眨眨眼:“谢啦。”期间陈错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摄影师总是对视线很敏感,她转头看去,只看见操场上的消防兵在热火朝天的训练。这一回头,且不止捕捉到一位在看她。   本来他们一伙人就比较显眼,更何况今天陈错穿了一袭白裙,腰部收窄,长发及腰。她冲那边露齿一笑,就见一列里,有几位正在跑步的士兵一个踉跄。这下陈错便笑出了声,连周眉都没忍住,含着笑来扯陈错的手:“错姐,你别闹他们了。”   陈错反而抓住周眉的手,自然而然地以一种女生的亲昵,将周眉拦腰搂了过来:“我不闹他们,我闹你。”她身上幽香阵阵,简直让周眉挡不住,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哀求笑道:“你也别闹我啦。”陈错嬉笑地和周眉闹了一会,等剧组人齐了,这才上车。   今天的拍摄流程就是拍消防兵训练,算是集体拍摄,项目很多,一天肯定拍不完。因为搬去酒店的事情,这一耽误,只能下午开拍。为了不影响拍摄,出现第一天主演要去救火的意外,制片和消防大队的宣传部商量过后,最后决定让陆峥那队,和另外一队暂时合并,一起管理。   陆峥当然不同意,他和队里的兄弟出生入死这么久,默契早就练出来。这贸贸然换个队长,他怕队里其他人不习惯。但军人得服从,不得反抗上级。陆峥再不愿意,也只能敬礼说好,一切听从安排。但对上级还能容忍,看到剧组的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本来就不愿意拍摄这个宣传片,尤其是这个剧组里还有个,随时随地都生怕他人不知道自己魅力的女人。没有拍摄的时候,陆峥就留在营地里练兵。跑五公里时,他手下的几个兵竟然中途踉跄,险些甩倒。他的兵他知道,身体素质绝不可能因为跑个几公里就站不住了。   而且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朝一个地方看,陆峥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一眼便看见陈错立在不远处,白裙黑发,不像以往艳丽攻击性的美,更像许多人梦中的初恋,走了出来。陆峥眯眯眼,突然高声下令:“再跑五公里。”说罢不顾队里一阵哀嚎,加快脚步,朝前跑。   下午要拍摄消防技术训练的项目,由陆峥带队,先拍摄基础体能训练,再穿上消防服,进行消防技术训练项目展示。陈错看了眼旁边准备的道具,还有空气呼吸器。她好奇地过去想要拎起储气瓶感受一下,这右手一提,沉甸甸的。   陈错咂舌,一会陆峥他们还要背上这个爬楼,只能让小松他们别上妆了,那汗肯定出的跟雨一样。也要准备多点水,出太多汗万一脱水了怎么办。陈错忧心忡忡,然后又去看还在训练场上训练的陆峥。   那人带着军帽,双眼因为猛烈的阳光微微眯起。他的两颊微红,表情严肃又正经地盯着新兵们做引体向上。陈错今天有意无意地打扮过,却架不住这个天实在很热,最后只好把自己卷了好久的长发,团起来。   她又在偷看陆峥了,因为是日常训练,陆峥穿着短袖迷彩,露出结实的手臂。看起来手感应该不错,摸上去能摸到隆起血管和紧实肌肉。陈错一直在打量这人,还拿出手机来拍。拍得肆无忌惮,旁若无人。一旁小松凑过来,就跟发现秘密一样,笑道:“错姐,你在干什么啊。”   陈错神色不变道:“收集素材。”小松不信:“那你干嘛要用手机拍。”陈错将照片放大了看,食指在陆峥的脸上点了点:“我在看他从哪个角度上镜。”小松也不懂摄影里的门道,陈错的随口胡诌,她还真信了。   她伸出大拇指:“错姐,你真敬业!”然后她又问:“那你找出哪个角度比较上镜吗?”话音刚落,就见陈错侧过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似贪吃般舔过下唇:“三百六十五度,都很上镜。”小松看着那截红润的舌头,竟瞧出了莫名的色气。她一个激灵,摇摇头,心道自己肯定想多了。不然怎么会感觉错姐不是在说陆队上镜,而是在说陆队好吃。   正式开拍的时候,陆峥带着一个小队的人,两人一组进行举重和跳箱。这只是个简单的镜头,导演认为到时候素材选取,肯定是要多剪一些刺激的项目,比如滑绳,又或者四百米障碍跑。   按理来说障碍跑并不属于今天要拍的内容,但导演觉得这是片子里不可缺少的。宣传片除了要宣传消防员的大无畏精神,还要拍出他们高强度的训练和强健的体魄,反正就是要来点厉害的。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想让陆峥他们脱了上衣来拍。   一个镜头拍完,陆峥站的和导演他们比较近,一下就听到了导演在和陈错商量的事,认为他们体能训练平平无奇,不够刺激,还想让他们脱衣服的打算。陆峥脸都青了,他下意识想张口,又蹙紧眉,抿住唇。   没想到陈错听完导演的一番话,竟然道:“导演,我要是想拍小鲜肉露腹肌,我来这里干嘛。我要拍的是军人,给观众看的也是军人,不是满屏幕卖肉。”   陈错刚怼完导演,导演脸色就变得极差,胸膛气得一鼓一鼓,跟抽风机似的,好像陈错侮辱了他一样。陈错抬着脸挺着腰,她不认为自己错了,也不会为了拍摄顺利而服软。最后出来的作品是大家的,也会标上陈错两个字。她不会退让,也不允许。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旁边突然插来一道声音,是陆峥那独有的冷感磁性的腔调,他说:“导演,陈小姐,我能不能看看刚刚拍的镜头。”陈错意外于陆峥的搭话,但她现在也不想和导演吵,导演显然也不情愿,便点了点头。   陈错回到摄影机前,缓过劲后,这才想起陆峥的那句陈小姐。第一反应是,陆峥原来知道她名字,第二反应是,他那声陈小姐,怎么这么耳熟。 第8章   从体能训练拍到负重上楼,搬抬体重有六十公斤的假人朝前跑。不止拍一遍,是反反复复地磨,几位演员被磨得气喘吁吁,痛苦不堪。这不比火场救人的惊险与奋不顾身。拍摄时往往一提起劲来,导演一个卡,劲就泻光了。等一开拍,又要嘶吼着,不止身累,还很心累。   和陆峥一起拍摄的,还有第一天被陆峥指使着去带剧组人开会的娃娃脸。娃娃脸叫白田,刚开始还在私下和几位一同被选来,形象皆不错的消防兵们,在那里讨论剧组里最显眼的陈错。   都是十八九岁的孩子,年轻气盛,又久没见女人。本来对来了个美女摄影还很兴奋,连展示体能的时候,都比平时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半给镜头,一半给镜头后面的女人。谁知道这女人这么冷酷无情,本来导演好像还挺满意的,陈错往监视器后面一站,和导演一起看回放画面,三言两语一插嘴,得了,重拍。   中途他们休息的时候,白田摘了帽子,蹲到了陆峥身边:“陆哥,你说是不是长得越美的女人越心狠,你说那抗相机的妹儿,咋就老是不满意呢,哥几个快拍脱水了都。”陆峥斜了他一眼,把自己手里的水瓶往白田手里一塞,示意补补。   白田哪里是要水啊,他用肩膀撞了撞陆峥:“要不你去劝劝那位美女,让她手下留情,意思意思让咱们过了呗。要不闭嘴也行,你看导演都没那么较真。”陆峥也摘了帽子,低声道:“你知道这视频之后都往哪放吗?”   这白田还真不知道,陆峥也不卖关子,给他解了谜:“去各大高校宣传的时候,这视频都要拿去放。说不定到时候,作为主演之一,你能亲自登台示范。”白田一下兴奋起来:“真的啊陆哥!你可别骗我!”各大高校,那得多少女性观众啊!白田使劲地抹了抹自己被晒得通红的脸:“陆哥,你看我晒没晒坏啊,俊不俊?”   陆峥重新将帽子戴上,没搭理他。白田刚兴奋没多久,他又蔫下去了,怨念地看了陆峥一眼:“要是真有这种好事,队里肯定也是让你去。”陆峥毫不犹豫:“不去。”白田眉飞色舞:“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   白田正开开心心地畅想未来,忽地,他又一脸坏笑地蹭着陆峥:“陆哥,你不稀罕学校里的妹子,是不是有人了。”陆峥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人。”白田冲他挤眉怪眼的:“装!还装!昨晚我都看到了,你和一姑娘在楼底下,两人并排走呢!”   陆峥眼神直视前方,看着不远处在烈阳下训练的新兵们:“没人,没兴趣。”白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突然浑身抖了抖,苦着脸说:“陆哥,你不是吧!”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难道陆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取向?   白田不自觉地将身体挪了挪,想要离陆峥远点。他一边挪一边道:“陆哥,我觉得你这样不行,我有点害怕。”这一动他就撞上了一具柔软的身体,还有点香。他抬头,陈错举着两块西瓜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瓜吗?”然后她又好似吃惊道:“陆队不行了?哪里不行了?”   陆峥站起身,陈错把瓜递给他:“吃吧,挺甜的。”陆峥本想拒绝,但想到刚刚陈错的一番话,犹豫一下,还是接了。哪知道陈错趁他接瓜的时候,反手用掌心包住他的手背,指头慢慢从手背滑到指缝,她的手捧了冰瓜,湿漉漉的,还很凉。   温度是舒服的,只是摸人的力道,非常不对劲。陆峥猛地收回手,西瓜险些栽到自己的消防服上。陈错见他一番手忙脚乱,笑嘻嘻地抬手,吮住无名指上,微红的瓜汁:“陆队,小心湿身啊。”   白田蹲在地上,嘴里还有一口瓜,抬头傻呆呆地看着二人。然后他就看到他们惯来酷得很的陆哥,腮帮子抽了抽,咬紧,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虽然陈错好像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不就是调戏了一下陆哥嘛。   他猛地回过神来,调戏?他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这摄影师跟他们陆哥什么关系!虽然陆哥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和善,但这两人……白田还没遐想完,只见他们陆哥深吸一口气,然后郑重道:“陈小姐,请自重。”   白田噗得一声,差点没憋住笑。他忙给自己塞了一大口瓜,堵住嘴。陆哥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还自重。对人家美女这么正儿八经,严肃得要命。难不成陆哥真的对男人的兴趣大过女人?   哪知陈错反而无辜道:“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你看……”她手指点了点陆峥手里的西瓜,瓜汁已经落到了消防服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红印。   陆峥好像被回得没话说了,反而来找白田的茬:你笑什么?”白田抿紧嘴,表示自己没笑。陈错也跟着朝白田看来,然后他就见这女人,妩媚地将颊边的头发撩至耳后,她道:“小帅哥,你们陆队一直都这么害羞的吗?”   被喊了小帅哥的白田猛烈摇头,陆哥害羞,开玩笑他就没见陆哥害羞过。想了想,他还多了句嘴:“陈小姐,我们陆哥之前英雄救美的多,投怀送抱的也多……”他话还没说完,陆峥的眼神就跟刀子似地下到他身上了。   陈错似困倦的双眼微微一睁,目光往陆峥身上走了圈,意味深长道:“说的也是,陆队认真起来,别说小女孩了,连我都有些心动呢。”说罢她将手覆在左胸上,微微压了压,像在感受心跳一般。   然而这个动作却让她胸口的柔软和饱满,都一眼分明。陆峥冷着脸,将西瓜几口吃掉,便气势汹汹地朝陈错走了几步。白田就着蹲的姿势,拿吃过瓜脏兮兮的手去揽陆峥:“陆哥别啊,不能打女人啊!”陆峥动了动腿,将他撂开:“我没想打她。”   陈错避也不避,依旧挑衅似地看着陆峥。眼看陆峥朝她走来,掠过她而去。陆峥在她身后,问过小松垃圾袋在哪后,便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小松急促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忙说不用,还问陆峥要不要喝水。   白田看了眼小松,也是位挺可爱的妹子。他再看陈错,唉哟喂不得了啊,陈小姐的表情,跟刚刚的陆哥还真像,青得厉害。   陈错坐到摄影机后面的椅子上,脸就冷了下来。她心里烦,想抽烟。她忍了又忍,舌尖用力低住牙关,啧了一声,她从包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咬得咔咔响。西瓜是她让许家买的,从酒店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一家水果店。   想着今天下午拍摄,消防员们又累又热的,这时候吃口甜瓜,最为舒适不过。她自掏腰包,让许家和水果店的老板,车了好些瓜来。刚从冰箱取出,还冒着凉丝丝的雾。虽然是体贴剧组的人和演员的行为,但她特意将最大最红的瓜挑好了,捧过去给陆峥。她这看似为所有人好的表面下,藏着的明显的私心。   结果陆峥好像有所好转的态度,更差了些。是她方式不对,惹人烦了?陈错摇摇头,甩开杂念,专注拍摄。   下午拍摄完毕,所有人都累脱层皮。结束之后,还有个中暑晕倒的。陆峥职业病犯了,也没管自己拍了一下午,累不累,将人背起了就往医务室的方向跑。   陈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脸颊通红,露出来的皮肤也全是红的。不用看也知道,是晒伤了。反而是经常训练的消防兵们,耐晒,除了废了些体力,基本没有多少大碍,甚至还有几个留下来帮剧组搬器材。   陈错碰了碰肩膀上的皮肤,刺痛得很。小松收拾东西路过她身边时,还惊讶地叫了起来:“错姐,你肩膀好红啊。”陈错点头:“没事,不是很严重。”小松赶紧道:“错姐,这不是有医务室吗,去那涂涂药吧。”陈错刚想说不用麻烦,忽地,她想起了什么,便道:“也好,耽误拍摄就不妙了。” 第9章   医务室很简单,奇怪的是医生不在,陆峥也不在,最里面的病床上就躺着那位中暑晕倒的剧组成员,美术部的,是个女孩。陈错拉开帘子看了姑娘一眼,见人身旁支着架,吊着水,看来是有医生看过了。陈错给姑娘掖了掖被子,拉好床帘。   她本意是来找那男人,陆峥不在,只好顾正事。她的颈子肩膀都很痛,得找药涂一涂。在医务室的药架上转了几圈,陈错就拿了药,坐到了医务室的另一张病床上。   陆峥进来时,兰医生不在办公桌前。上次他被火燎伤,在这边上了一个月药。陆峥将病员背来这里,看到兰医生,才想起他妈给他拿了特产,特意吩咐要他孝敬医生。陆峥去而复返,没见人,只看见左右两张病床,都拉起了帘子。   其中一床,白帘子后人影憧憧,他以为是医生,他喊:“兰医生。”话音刚落,他已经将床帘扯了开来。刷拉一声,他看到了一片光裸背脊,裙子的拉链直达腰际,长发尽数被挽到右肩,因此毫无遮挡,他看到了一切。   陈错正吃力地给自己肩膀上药,没来得及回应,就被掀开了帘子。她吃了一惊,回首,对上陆峥惊愕双眼。她左手拢住裙子,遮着前胸,倒也没有露出多少。只是这种情况还是有些尴尬,陈错嘴唇动了动,尚未说话,床帘就被人大力拉上,帘扣撞在床架上,很响,足以可见其中力道。   她无力地笑了笑,脱衣服上药只是因为方便。白裙子透光,她不止被晒伤了外露的皮肤。可这种巧合,也不是她的本意。陆峥不是吃这套的人,毕竟她数次有意撩拨,皆铩羽而归。   原本想着要不转变风格,来纯情姑娘那套。现在好了,陆队长又该认为她是个轻佻女人了。陈错药也不上了,将裙子拉起,刚将头发从衣服里放出,就听见帘外有道男声传来,他说:“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陈错以为他走了,没想到还在。   她拉开帘子,探头望去。陆峥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侧颜坚挺,嘴唇抿直。他听到动静,朝她看了一眼,又移开,就像避嫌。陈错本想说没事,可念头一转,她改了主意。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手指陷进乌发中,往下抹。她也不看陆峥,同他一样侧着脸,不说话了。   陆峥大概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率先看她,像是想她有什么花招。医务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点点暧昧。兰医生这时候进来了,她看到陆峥,开心地道了声:“阿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兰医生比陆峥大三岁,陆峥指了指桌上的特产,客气道:“兰姐,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兰医生甜笑着打开了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冲着陆峥道:“说了多少次,请我吃饭就好了,不用带那么多东西的。”这时一道女声软绵绵地插进他俩的对话里:“医生,我有点疼,你帮我看看好吗。”兰医生被这声音激得一个激灵,这才发现医务室里还有别人。   她循声望去,就迎上一双轮廓极美的眼睛,她心里微沉,一股全凭直觉的危机感,顿时就浮了起来。那眼睛动了动,很有风情地往她旁边看了一眼,又嗔又怪地,像是撒娇,揉得人心软。兰医生顺着她眼神看去,果然,那一眼是看她一旁的男人,陆峥。   兰医生有些紧张地看向陆峥,生怕在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被勾引的痕迹。好在没有,陆峥甚至没有看陈错,只垂着眼冲她点点头:“我先走了。”陆峥话音刚落,突然一道清脆的拉链声响起,兰医生瞪大眼望向陈错,她以为陈错现在就脱衣服了,哪知陈错将手从身后拿出,继而不紧不慢笑道:“刚刚没拉好。”   刚刚?刚刚这里除了中暑昏迷的病人以外,就只有陆峥和这女人,其中一位裙子拉链还没拉好。兰医生也是成年人了,到底容易多想。她一会深深望着陈错,又瞧身旁男人,可惜陆峥面无表情,好似没听到陈错的话语一般冷淡。   他出了医务室,反手带上门。力度很轻,也有教养,咔嚓一声,切断这屋的一切暗涌。兰医生眼巴巴地望着门,就听见屋里响起了轻轻地哎呀一声,陈错手指缠着一缕头发:“医生啊,我是真的疼。”说罢,她还吸了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竟是含泪了。   兰医生心头堵得慌,看着戏多的陈错,很是不喜。她面无表情地带上口罩和手套,让陈错躺到床上去。陈错配合着趴到病床上,半撑着身体,扭腰将自己的裙子拉链拉到底,非常自然地裸着上身,枕在那处,悠闲地宛如置身美容院。   陈错抬着下颔,看兰医生口罩外的冷淡眉眼,笑道:“医生,对我温柔一点哦。”兰医生动作顿了顿,沾了药的棉花落到陈错身上时,到底是轻了些。她耳廓有些发热,主要是因为陈错刚刚的声音,实在很不正经。就同调笑似的,浪得要命。   等上好药,兰医生叮嘱道:“晚上不要碰水,药膏明后天早晚上一次,做好防晒。”陈错点了点头,她撑起身体,裙子滑到肚子上。兰医生连尸体都剖过,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她甚至将视线落在陈错的上身处,看了好几眼。   陈错裙子里面的是隐形胸贴,裸色翅膀形状的内衣,托着柔软,呼之欲出。就连兰医生以挑剔的眼光打量,也不得不承认,实在很有料。加之腰身太细,就跟妖精似的,拥有着一具很不科学的身材。   陈错手里还捏着裙子,见兰医生眼睛盯着她的胸部,还下意识挺了挺腰,就觉得这个情敌实在有趣。她也不急着将裙子穿上,大大方方地朝兰医生张开手:“要摸吗?”兰医生惊得结结巴巴:“谁、谁要要摸?”   说罢她赶紧白了陈错一眼:“赶紧把衣服穿上!”陈错乖乖点头,等收拾好后,她走到兰医生桌前,停了下来。兰医生警惕往她,陈错伸出手:“你还没给我药呢。”兰医生公事公办给她捡好了,放在桌前,就埋头翻病历。   她实在不想和陈错多说什么,哪知陈错拿了药,还不放过她。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兰庭心身后,弯腰凑到她耳边,手撑在桌面上,小声道:“医生,你也不用那么怕我。毕竟我们同病相怜。”兰庭心不自在地往旁边避了避,捂住自己的耳朵,望着陈错,无法理解。   陈错手指点了点那袋特产:“都喜欢上了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不是吗。”兰庭心下意识想要否认,可话刚到舌尖,又被她咽了下去。她严肃地摘了口罩:“我是喜欢阿峥,但是你和他……老实讲我并不担心。”陈错直起腰,饶有兴趣道:“怎么说?”不等兰庭心开口,她又跟恍然道:“对了,我都忘了,他说过,他最不喜欢我这样的女人。”   她手指轻轻从唇边擦过,暧昧道:“可怎么办呢,我最喜欢他那样的男人了。” 第10章   从医务室走出来时,陈错眉眼尽是愉悦,穿过走廊,不远处是一小片树林,黄昏光影错落,有人站在尽头,长腿交叠,背靠墙面,抱着手,在等她。   陈错略轻快地小步跑前,停在陆峥面前。陆峥眼神本是漫无目的,直到陈错至他面前跳出,他才微微后仰,下意识挑眉,同她保持距离。陈错得寸进尺将身子朝前倾,还伸手撑住墙面,玩味地抬眼瞧他。   她还动了动鼻子,将脸凑到陆峥下巴处晃了晃:“在吃糖吗?什么味道的。”陆峥腮帮子动了动,不言。陈错自己猜了出来:“薄荷味的?戒烟糖?”陆峥终于开口:“别靠这么近。”陈错歪头:“怎么了,不舒服?”   陆峥不回答,他用行动证明了。陈错自己本来还有点力气,没想到被陆峥一推又一拉,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踉跄退后几步,但陆峥又太有分寸了,她身子刚有点不稳,就被人牢牢托了一把腰,站定了。   她反手摸了下腰,那里好像还留着陆峥掌心的温度和他的味道,很烫,非常男人。陈错双眼微弯:“手感好吗?我的腰。”陆峥望她一阵,最后跟败下阵来似的,摇了摇头:“刚才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也请陈小姐停止你的无聊行为,陪你玩的人很多,你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他话音刚落,就见陈错眼睛睁圆了,双唇微启。本以为自己说动了陈错,哪知下一秒,陈错竟然拍手道:“你第一次和我说这么长的话,真好,你声音很不错,我喜欢。”陆峥哑然,知道面前这位小姐大概是听不懂人话了。   不想多言,只好走人。他刚侧身,就被陈错看出意图,迈步去拦。下一秒,陈错就被陆峥扣住手腕,力气是很重的,大概是要吓她一吓,不要再来纠缠自己。可惜陈错双手交叠一挣,趁陆峥没留意,反手扣住他的脖子,想要将人按在墙上。   哪知陆峥反应极快,没几下,陈错就跟个犯人似的,被摁在墙上,脸贴墙面,双手反扣后方,大腿压着大腿,全方位压制。陈错愣了几秒,然后没能忍住,笑出了声。陆峥冷着脸,手里握的,身下压的,是又香又软,货真价实的女人,不是队里的那些糙汉。   感觉到身后人的退开,陈错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又摸碰在墙上的脸,回身道:“陆队长,你对我也太不客气了。你弄得我好疼啊。”他看着一脸娇气,又含着笑的陈错,眼底似有困惑。   陈错是真喜欢陆峥那双眼,眼皮很深,睫毛也长。现在冷眼望她,像打量也是审视,又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的苦恼。   种种凑在一块,倒意外的鲜明。他的眼睛里,总算出现她的影子。毫无顾忌的进攻总有影响,有一就有二,一处守不住沦陷了,就会步步后退。陈错眼也不眨与他对视,带着股天真又坦荡的勾引。陆峥突然动作,他推着她的肩,将她按在墙上。   他凑得和她很近,脸颊微倾,暧昧同她相贴。陈错下意识抬起下巴相迎,像是吹响了得胜的号角,她满心欢喜,志得意满。她无视了晒伤的肩膀撞在墙上,引发的二次疼痛。只有此时此刻,也许能偷来一个吻的窃喜。   可惜陆峥坚毅的下巴,只停留了在她鼻尖处,一个呼吸间的距离,便抽身而去了。陈错依然保持着姿势,身上空了,扣在她肩上的力道松了。她的欢喜尽退,陆峥终于见她脸上露出些许失措,反而笑了。她从没有见过他笑,这还是第一次,可惜他笑完后,说的是:“我果然不太喜欢你。”   陈错脸色也淡了下来,好半天才哼笑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陆峥仍注视着她:“因为你只觉得好玩,把这当作一场消遣。”   把话说完,也不纠缠。陈错看着陆峥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只是认识了没多久,这男人就让她看够了背影。她喊了一声:“陆队!”陆峥停下,脚步声快速响起,陈错至他右手边跑过,头发顺风而起,几缕擦过他的脸颊。   陆峥看着陈错跑远了的身影,意识到陈错叫住他没别的意思,只是这一次,她要比他先离开而已,为了那点面子和自尊心。陈错走得早,没看见,那男人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竟然笑了。这可不像平时的陆队,笑意纯粹,带点柔软。   第二天拍摄,陈错全副武装,长袖长裤,险些热晕过去。拍到一半,陈错灌了半瓶冰水,当天晚上姨妈就来了,简直不能更霉。拍摄完后,她从医务室出来,面色泛青,唇色发白。捂着自己的小腹,慢吞吞地走。   刚刚兰医生给她开了药,叮嘱她再不能吃凉食,也要注意不要劳累过度。陈错只捏起药袋,点头,却不应声。拍摄的时候,这些都不能够是理由。陈错出来工作这些年,知道不被人闲言闲语,就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只有拍出东西来,才能硬着腰杆和人叫板。   陈错将药当糖块一样嚼巴吃了,出了医务室,心情实在算不上好。背在疼,小腹也疼。拍摄时偶尔也会有小意外,就是她在微博上大火的那个短片,她在拍摄一个瀑布的时候,险些踩到长满湿润青苔的石子,滑下去。   肖春总说她拍起东西来,跟不要命似的。陈错虽想反驳,可确实是。她爱镜头里的世界,肉眼也许会忽视,可将一切纳入镜头里,所有的美,都跟初开的花一样,一点点盛开,每一个细节都如鬼斧神工。   陆峥刚从澡堂出来,准备去吃饭。因为拍摄的缘故,饭点要比平时晚。而在饭堂不远处的老树下,他就留意到陈错蹲在那处,埋头不知鼓捣什么。陆峥淡淡看了她一眼,他该走,可他没有。而是悄然站到了陈错身后,看她在做什么。   陈错个子算高,平时气势也强。现在蹲在在那里,蜷成一小团,倒是有几分可爱。他站着,视线范围也广。很清晰地看见陈错拿着手机,开着相机在拍东西。拍摄对象是一群蚂蚁,正在分食一小块面包。   他看到陈错左手腕上挂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半个面包,显然和地上用来勾引蚂蚁的是同一份。陆峥没想过陈错会做什么无聊的事,更没想到自己更无聊,真的就站在她身后,看她拍个不停,没完没了。   陈错终于满意了,蹲在地上神了个懒腰,哪知手刚伸开,就打到一具身体上。吓得她想要起身,又一个不稳,往后一坐。她没坐到地上,而是坐到左右迈开,站得极稳的一双军靴上。陈错背贴着对方小腿,她仰头望后看,就看见陆峥的下巴和那双黝黑的眼睛。   这个角度,基本没有谁能扛得住,包括陈错曾经拍摄过的人气鲜肉。可这些显然在陆峥上不存在,他仍然轮廓硬朗,帅得要命。他动了动脚,示意陈错的屁股还坐在自己的脚背上。本以为陈错该立刻起来,但他还是低估了这女人。   只见陈错伸出自己的手,笑意盈盈道:“陆队,扶我一下。”陆峥知道,面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应该将脚抽出来,让她一屁股坐地上。可他到底没有,而是伸手握住了陈错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拉了起来。还分神地想了想,陈错身上有哪个部位不软吗,连手都软腻得要命。 第11章   陆峥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在这做什么?”陈错晃了晃手机:“拍蚂蚁啊,你不是看到了?”陆峥一时无言,他是看到了,只是以为陈错会找个更好的说辞罢了。如此简单明了,一时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陈错突然伸手在陆峥脖子处撩了一把,陆峥身子一僵,语气不善道:“你……”   陈错揉着指腹上的水珠:“陆队长,才洗完澡出来?”陆峥不答她,往食堂走。陈错跟在他身后,手腕上的袋子窸窸窣窣地响。她轻轻道:“你要去吃饭吗,我们一起吧?”陆队头也不回:“我记得你好像吃过剧组盒饭的。”陈错嘟囔道:“剧组的盒饭不好吃嘛。”   她加快步子,走到陆峥身旁,可怜兮兮道:“你走慢一些,我肚子疼。”陆峥将她上下一看,最后定在她略显苍白的唇色上,虽然没有回话,但是还是放慢了些。他个高腿长,放慢的速度虽然不显,但较平时的利落,稍显温吞。   这个点还是休息时间,从食堂回来的人不少。还有几个与陆峥认识,当下就笑嘻嘻地望他们俩身上看,暧昧十足。陈错毫不在意,陆峥亦然。进了食堂,陈错跟在陆峥身后打饭,她今天斜斜地扎了个辫子,垂在胸前,白T牛仔裤,素颜,倒是唬住食堂大妈。   她冲人家甜甜一笑,哄得大妈勺了厚厚的一层红烧肉给她,还叮嘱陆峥:“小陆啊,好好照顾人家姑娘。”陆峥对长辈一向是很有礼貌的,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然后领着陈错到一边坐下。刚刚对着大妈还是笑脸,坐下来也不看她,就只知道埋头吃饭,速度很快,却不粗鲁。   陈错吃了几口,就有些吃不下了。她很难受,暗中一直按着自己的小腹。见自己还没吃掉四分之一,陆峥餐盘里的已经见底了。陆峥看着她依旧慢吞吞的吃,突然端起自己的盘子,走了。陈错抬头,喊了一声,见人没搭理她,只好皱着眉头,继续吃。   她得吃饱,不然姨妈痛加上胃痛,能折磨死她。但速度较刚刚,还是快上了许多。担心陆峥走远了,她吃了没几口,就搁下勺子,正想站起身,肩膀就被人压住了。陆峥站在她左边,将一罐牛奶放到桌子上,淡然问她:“去哪?”   陈错看了看那罐奶,再瞅陆峥,一下眉开眼笑,连肚子都没那么疼了。她摇了摇头:“没去哪。”她伸手将那瓶牛奶拿过来,玻璃制瓶身,还是热的。陈错将吸管插进去,喝了好几口。温热的牛奶进入五脏六腑,熨得人心暖。   陆峥看她盘里剩了一大堆,皱眉道:“吃不下了?”陈错点头,他挑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教:“你知道在灾区里,要吃到这样的饭菜多难吗?”陈错咬着吸管,好半天才松开,舔过唇边奶渍,眯眼道:“我知道啊。”   被这么一堵,陆峥一下说不出话来。陈错继续道:“三年前我经历过一场地震,被埋在下面四天三夜,别说饭了,我当时连虫子都吃过。”她的话轻描淡写,好像回忆一场趣事般,将这件事说了出来。陈错道:“被救出来的那个月,我拼命的吃,胖了十斤,还把胃给吃坏了。”   陆峥安静了一阵,起身去取来一双新筷子,将陈错的餐盘拖到自己面前,快速吃了起来。陈错坐在他对面,见这男人毫不迟疑地把饭菜往嘴里填,她晃了晃小腿,心里哼起小曲。   她心情好了,小腹也没那么疼,心思便活络了起来。陆峥刚刚应该已经吃饱了,现在吃她那份,动作就慢了下来。陈错拿起筷子,往餐盘里夹了一筷,陆峥动作顿了顿,抬眼望她。陈错三两口嚼吞入腹:“帮你吃点,免得陆队一会胃不舒服。”   陆峥:“……”陆峥不搭理她,她又用八卦语气问道:“那个娃娃脸说很多人对你投怀送抱,真的吗?”陆峥头也不抬:“假的。”陈错笃定道:“我不信。”见陆峥给了她一个眼神,大意是你不信问我做什么,陈错托着下巴回道:“不过呢……你这么不解风情,人家小姑娘喜欢上你呀,指不定被伤成什么样呢。”   她啧啧地为她们叹息,满脸心疼,好似已经看见了陆峥伤姑娘心的画面一般。陆峥进食的速度加快了,显然不想同她继续废话下去。陈错双手捧着奶瓶,小口小口的咽,多情的眼不离陆峥,一遍遍在他脸上来回扫着。   感觉到了她的安静,陆峥便多疑起来,总觉得一会还得有什么等着自己。他抬眼,陈错正望着他,二人对视了一阵,竟然是陈错先移开视线。陈错眼神不自在地往一旁撇,手碰了碰自己的脸。眼睛先是落在光滑的桌面上,企图要看清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再然后又生生忍下来将手机拿出来,用前置摄像头看脸的欲望。   见她动来动去,陆峥道:“你刚刚不是很多话要说吗,怎么不说了?”陈错双眼霍地亮起来了:“你关心我?想听我说话?”陆峥语气一顿:“不是。”陈错兴奋道:“陆队,你知不知道,关心一个人,就是喜欢上她的开始啊。”   陆峥挑眉:“我关心的人很多,那岂不是每一个我都要喜欢?”话音刚落,他心里就有些后悔。他不应该搭话的,对面这人肯定更来劲了。果不其然,陈错身子朝前靠了靠,声音压得很轻,跟说一个秘密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陆峥抿住唇,陈错右手放到唇边,那是一个说悄悄话的手势。   陈错笑得很甜,声音更是揉了蜜,她说:“因为我喜欢你啊。”陈错话音刚落,她就紧紧盯着陆峥,不愿意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个面部表情。她清楚地看到,陆峥的瞳孔微微一缩,然后身体后退,这是防御的姿势。他嘴唇先动了,像是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皱起眉,疑惑地看她,再然后,他表情恢复淡然。陈错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有些事情没办法急。陆峥道:“我吃完了,先走了。”陈错:“别啊,我们一起啊。”   陆峥起身,端着餐盘,垂眸望她:“你要跟我回宿舍?”陈错厚颜无耻道:“虽然我很想啦,你们宿舍有其他人吗?”陆峥:“没人你也不许去,这是规矩。”陈错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陆队长,这是规矩。”   等陆峥将餐盘放好,食堂阿姨便给他塞了两颗桃子,他随手递给了陈错一颗。桃子嫩红嫩红的,陈错美滋滋地接了过来,一口咬了下去。她被汁水喷了一脸,陈错僵住了,她含着那个桃子肉,脸上下巴、脖子胸口,全是桃汁。   她缓缓转头,看向陆峥。陆峥的脸微微侧着,右手成拳压在嘴唇处,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偷笑。陈错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不提醒一下我。”陆峥轻咳一声,眼睛还有未褪尽的笑意:“我不知道这个桃子,这么……熟。”   再然后,他就笑不太出来了。桃子汁一下在陈错的白T 上晕开变透,位置尴尬。他甚至能看清陈错今天穿的内衣,还是蕾丝边的。 第12章   陈错嘴巴红润,湿淋淋的,她还舔了舔,并非故意,只是本能。她觉得到处都是黏腻,简直令人抓狂。食堂外有一排水槽,洗手用的。她叼着桃子,拧开水龙头,仔仔细细洗了一阵。陆峥不知从哪拿来纸巾,递给她擦。陈错说了声谢谢,然后发现陆峥面色古怪,像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   她将手上水珠拭净,又小心翼翼咬了口桃子:“干嘛这样看我?有那么好笑吗?”陆峥摇头:“你衣服湿了。”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胸口已经晕了一大片,刚刚还没注意。陈错有些尴尬地那纸巾揉着那片湿润,结果越搓越透。   下一秒,一件衣服带着浴后的皂香,拢住了她。陆峥脱了军装外套,给她套上。他只穿着一件背心:“扣子扣好。”陈错受宠若惊,将衣服穿好,拉链拉上。她脸颊有些热,又不愿被看出来,只好先开口调笑:“陆队,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陆峥看她一脸傻笑而不自知,低声道:“衣服记得还我。”陈错闻了闻袖子,小声道:“好香啊。”她动作刚完,陆峥就嫌弃道:“别乱闻,记得还我。”他顿了顿,又道:“不许人前还。”陈错嘟囔道:“干嘛啊,你怕人误会啊。”如果当着全剧组人面前还,就会显得很不专业。   就算陆峥不提醒她,她也不会那么做的。可是想是一回事,听陆峥这样直白说出避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见她不情不愿,陆峥挑眉:“误会什么。”陈错将头发上的橡皮筋扯了下来,用手指松开长辫。夜色渐浓,路灯盏盏亮起。   她发间裹住的浓郁香味,一下便散到了陆峥面前。陈错将头发顺到胸前,将过长的袖子一下下折起,她说:“怕人误会我和你做了什么啊。”她说的是暧昧的话,语气不紧不慢。似被香意迷惑,陆峥鬼迷心窍,追问:“做什么?”   陈错察觉到了陆峥的不同,她一下掀起眼睫,望向他。慢慢的,她勾起唇:“你说做什么?”陆峥看着陈错,这女人生得很白,他第一眼就知道了。她双颊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上两片晕红,下巴小小,脖子很细,被他的衣服拢住了。   他的衣领很方正,很硬,衬着她的柔软。他知道现在的情绪是不太对的,他什么话都不该说,什么事都不该做。因为他真的有点想伸手,碰一碰陈错的脖子和下巴,又或者是她的耳垂。一盏路灯突然噼啪一声,大概是蛾子撞进了灯罩里面,翅膀不断震动着,咔哒咔哒,将他惊醒过来。   陆峥抬腕看了眼手表:“走了,我该训练了。”陈错显然也没从刚刚那股子突如其来的氛围中挣脱去来,她慢半拍地啊了一声,再然后,她埋怨道:“哎呀,你着什么急。”陆峥步子加快了,他得先回宿舍穿衣服,他现在只穿着一件背心,是违规的。   衣衫不整,要是被上司看见,肯定要被骂一顿。天知道他为什么把衣服借出去,大概是不想陈错顶着湿哒哒的前襟,穿过这满是男人的训练营,彻底扰乱军心吧。陈错见他走得快,只好小跑跟上:“肯定没女孩追你吧,投怀送抱都是骗人的,是吧。”   陆峥突然停下,陈错险些撞上他。她抬头,陆峥斜斜地看着她。他睫毛很长,眉骨也深。半明半暗地将她望着,帅得让人心慌。他说,怎么没有,你不就是?陈错怔住了,站在原地,都忘了去追。好半天,她才捂着跳得极快了心口,骂自己没骨气,陆峥只用了一句话,就把她将军了。   陈错穿着陆峥的外套回去了,她回的酒店,在楼道里就撞上了制片。对方在她的胸口和外套上来回梭巡了一番,露出了暧昧的笑容。陈错冷淡地点点头,用卡刷门进去了。   见她态度冷淡,等陈错进去后,制片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带着几分轻蔑地想,骚*,平时冷得跟什么似得,还不见了那些肌肉消防员,什么都肯给了。胸口那么湿,指不定干了什么事才回来。   陈错将陆峥的衣服扔到了床上,她也跟着陷到床上,鼻子埋进衣服里,狠狠地嗅了嗅。真好闻,男人的味道暖融融地包裹着她,她红着脸,抠着那军扣。上面还有纹路,坚硬冰冷的,摸久了也就热了,就像本人一样。   她拿出手机,将陆峥的照片翻出来看。她好久没这么喜欢一个人了,刚开始确实是一时兴起。后来越接触越觉得迷人,陆峥太少笑了。刚刚分开的时候,他侧着脸,笑得有些邪性,还野。就像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看到他眼睛里的火。   可把想得陈错双颊发红,小腹酸软,她双腿忍不住绞在一块。这时月经痛又去而复返,把陈错那点子旖念都冲得一干二净。她本打算致电前台,将衣服送去干洗。可手指刚落到室内电话上,就收了手,最后还是选择了笨拙的手洗。   等第二天干了,还喷上了自己常用的香水。一款名为Vous Coucher Avec Moi的香水,中文名春宵一刻。可惜陆峥不懂香水,只懂味道。她甚至都能想到陆峥拿到这件衣服的表情了,定是又嫌弃又后悔自己的绅士举动,所引来的麻烦。陈错背了个大包去现场,穿着防晒衣,戴着口罩。拍摄前她吃了几片药,助理许家忧心地看她,小声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陈错点点头,然后下巴指了指摄影机,示意对方好好学。这些天连着拍摄下来,加上太早起了,陈错为了醒神,抽了半包烟,嗓子都哑了。她选择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拍摄中途,许家给她叫了个外卖,是杯生姜红糖水,热乎乎的,送到她手里。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许家一眼,这个大男孩笑得很害羞地垂下睫毛。陈错拉下口罩拿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许家忙摇头:“没多少钱,不用了,陈老师你教了我这么多,该是我孝敬您的。”陈错哭笑不得,将微信打开,在线给人转了个红包。   红糖水挺甜的,就是有些腻。暖得胃倒是舒服,陈错一直拧成一团的眉稍稍松了一些。今天的拍摄第一个项目是索降,遇到一些高楼大火,就得用上这个行动。陆峥穿着军绿训练服,站在那栋绿色的高楼上。他动作很快,也非常利索。   将绳索扣子扣好,就飞速地从楼上滑下,长腿有力地蹬了几回,不过几秒就平稳落地了。导演笑着喊卡,说动作不错,再拍几条就过。陆峥站在导演身后看镜头,审视自己的动作。陈错站在摄影机后面,端着她的饮料慢吞吞地喝。   她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眼望去,竟然是陆峥。陈错笑了,用唇形说了句,你刚刚真帅。可惜陆峥只看了眼她手里的水,就不冷不热地移开视线,没有回应。 第13章   陆峥的戏份没有剩下多少了,他的单人场景基本都拍摄完毕。剧组后来就要留在基地拍摄团队训练,等团队训练部分结束,再进行纪录片形式跟拍现场。陆峥的剧本翻得皱巴巴的,虽然无需他说台词,但他还是将之背的七七八八。他做事一向认真,今天在索降,却有些分心。   只是这种分心,一般人看不见,只有和他一组的白田感受到了他动作上的凝滞。白田在拍摄结束,跑去喝水的时候,摄影师陈错给他塞了一杯冰水,让他带给陆峥。白田眉飞色舞,笑嘻嘻地给陆峥送去了,哪知道陆峥根本不要,只让他喝。   白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他再怎么没眼力见,都不敢就这么喝了,陈错得多伤心啊。再说了,郎才女貌的,和陆队挺配的。因此那杯冰水就放在了不太显眼的地方,直到瓶身上的凉意不在,都没去到该去的人手上。   导演喊卡的时候,陆峥的最后一条镜头就算过了。陈错理了理自己汗湿的头发,然后等陆峥和导演组的人说完话了,就走到人面前:“你的外套,我什么时候还?”她的声音非常低,除了陆峥,大概谁也没听见,很有避嫌的自觉。   只是陆峥只沉声来了句:“不用还了。”陈错愣了一瞬:“你就不怕我拿它干坏事?”听她这么说,陆峥倒将她从上至下扫了一眼,然后道:“你能拿它做什么?”陈错自己先有些臊,她转移话题:“为什么不要了,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她语气失落的宛如失去了一个约会机会,而不只是简单的还衣服而已。   陆峥还没闻到她留在衣服上面的香水味呢,她想。陆峥不作太多解释,言简意骇:“不要了。”说完他将刚刚松开通风的扣子,重新扣上。指节修长,手腕有力,摸着那硬质感的军衣,非常性感。可惜这时候,陈错也没办法沉迷美色。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又对她闭上了一扇门,连给她翻窗进去的机会都不留下,灰头土脸,很挫败。她心犹不死:“你的戏份结束了,我们晚上一起在食堂吃饭?”然而陆峥只给了她一个别傻了的眼神,就整整领子,朝自己所带的队伍走去。   他的拍摄结束了,该回到自己的正常生活里了。陈错,只是一个错误,她不适合他。   陈错伸手够了一把,却马上回神,意识到这里还是剧组,她不应该这么情绪外泄,让别人看到,该怎么想。可又实在不甘心,没了拍摄,她和陆峥见面的机会,大概会更少了。因为现场跟拍,得选一个有默契的,并且又过拍摄经历的消防队。   陆峥带领的那个队是去年才组起来的,可能性不大。尤其是陆峥的态度根本不明朗,要说完全不喜欢的话,那昨晚的那玩笑似的话,仅仅只是陆峥的一时兴起吗?   下午的拍摄,是许家掌机,陈错在旁边指导拍摄。男孩子个高体力足,用斯坦尼康的持久力比较好。很多次陈错为了教他拍摄走位,几乎要贴到许家身上来,只把这大男孩搞得手足无措。倒是陈错板起脸,让许家把器材卸了,一边待着,什么时候找回专业性了,再回来。   许家灰白着脸,走到一边。而陆峥那里,他在带新兵,扣着个军帽,抱着双手,脚与肩持平,威压像座山一般压在新兵身上,兵蛋子们一个个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只觉今天要被心情不好的教官,操练致死。   陈错将所有低落情绪,在工作的时候全部抛之脑后。只有拍摄结束,她才能整理一下这些负面情绪。剧组结束的晚,一组组动作拍完,操场上就只剩下被他们集中拍摄的那一队,其他的队伍基本都在吃饭。   怪不得陆峥在她约饭时,会给她那样的表情。而被陆峥训练得哭爹喊娘的新兵们,一个个觉得陆教官今天怕不是来大姨夫了。不但训练得狠,还训练得晚,比平时足足拖了有半个小时有多。等到了饭堂,都成饿死鬼了。   教官单独另外一桌,白田端着餐盘过来,一屁股坐到陆峥旁边。然后他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瞪大了眼睛,因为对方左手边,就放着今天陈错让他给陆峥送的水,都喝了一半。白田指了指水,又望陆峥,直骂人闷骚,喝都不敢当着人家小姐姐面喝。   小姐姐这个词是白田从微博上学的,他年纪轻,接受的新潮流,新信息也多。刚一出口,陆峥就以一种鄙夷地眼神望他:“你丢不丢人?都多大了,还喊人小姐姐。”白田才不会这么轻易被转移话题:“这水是陈错给的那瓶吧,是吧是吧!”   陆峥轻哼一声,让白田闭嘴。白田还要磨叽,陆峥扬眉,威胁似地看了白田一眼,白田不敢再说,但心想着,陈错还真有可能成为嫂子。看陆哥这态度,就知道两个人之间肯定不简单。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白田心中嫂子的陈错,在拍摄结束后吃不下饭,只回了酒店买了个粥,喝过后就去剪辑师的房间看成片。一般剧组拍摄,各个部门都是同时进行,包括剪辑。这样才能及时知道哪些镜头能用,哪些镜头需要补。   然后她又去美术组和导演一起开了个会,确定了之后的拍摄场景和所需变动。最后才回到房间,准备冲澡。而就在她洗澡的时候,她隔壁房间的客人,也同样洗好澡。那人吹完头发后,就将风筒放在床上,开始化妆。   女客人有个约会,就在半个小时后。她心情极好的勾眉抹唇,然后提着包包准备出发。她找来一张卡片,插入卡槽。她可不希望在她走后,房间里的空调停下,毕竟这个天太热。她出门了,而陈错刚挤出洗发水。   酒店的浴室设备不错,喷头水流很大,她除了水声,什么都听不见。浴室全是烟雾,雾蒙蒙的,所以她不知道,在五分钟后,隔壁房那被住客遗忘的吹风筒,因为没有拔下插头,而将床单整个烧焦点燃。   她什么也不知道,她还在想,如何能够再见上陆峥一面。而能夺人性命的浓烟已经快速地顺着走廊,一缕缕钻进了她的房间里。   陈错关上喷头,她隐约能听到嘈杂声,不知从哪传来。她拿来浴巾,将自己裹住,凝神静听了一阵,她好像听到了救命声。而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人刚洗完澡后,身上还带着水,该是觉得凉的。可她觉得热,甚至觉得整个浴室都像巨大的闷炉,闷得她心慌。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月经期让她比平时还要虚弱,她打开门,一下被满室浓烟给呛了回去。隔壁的火已经烧到她这边了,墙上挂的液晶电视已经变形,不知会不会爆炸。   陈错捂紧口鼻,重新将门关上。这里离消防局很近,救援很快就会来。她必须冷静,才能活下去。 第14章   她发现起火时间太晚了,从刚刚开门的情况来看,现在她出去,十有八九被呛晕在半路,那就离死不远了。陈错当机立断,将挂在一边的毛巾和衣服扯下,用蓬头全部打湿。然后塞到浴室门缝下。她将自己身上的浴巾也浇湿了,再湿一块,绕着脸绑在后脑勺上,做了个简单的口罩。   她打开窗户,往外看。她住的楼层不高不低,在四楼。可窗外没有任何安全落脚点,管道在三米外,可供扶手太少,她被彻底困死了。陈错虽然面临过死亡的险境,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她还是要害怕。虽然心里笃定会有消防员来救她,但她更怕她撑不到人来。   陈错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不要太急促。她不知道她浴室里进了多少烟,这次为了来拍摄消防宣传片,她特地买了相关题材的书来看。其中有提到,在实际生活中,百分之八十的遇害者,都是吸入浓烟中毒或窒息死。   她将蓬头打开,调至冷水,不断浇在浴室的墙壁和那扇门。很快,消防车的出警铃就从远处传来,陈错将蓬头放开,跑至窗边。然而她的浴室窗户面朝酒店背面,消防车应该停在了大门处,她看不到任何消防员,陈错眼睛湿了,她忍了忍,咽下哽咽,告诉自己不要急,会没事的。   火势烧得太快,她的房间离起火源太近了。而此时楼下三队消防官兵到位,陆峥指挥禁戒组疏散群众,然后他就看到了剧组的人在不远处,看着楼上的火势。制片和导演脸都白了,不知在说些什么。   陆峥快速地跑了过去:“你们是住客?”导演一看到陆峥,当下扑了过来,急促道:“陆队完了完了!陈错联系不上了,她、她好像被困在里面了,起火的楼层,她就在那!”陆峥神色一僵,咬牙让对方冷静,确认了被困有陈错后,他指挥灭火组,单干线正面突破,实施内攻灭火。   火势烧得太猛,陆峥从消防车上拿出梯子。他要快速爬到三楼,再往上走。一层层上去,还要靠掩护,太慢了。战勤员老陈听到陆峥的决策,忙道:“陆队,这楼层没有太高,从里攻入还是来得及的。”陆峥抹了把脸:“我怕被困人员等不及。”   浴室的门已经被火燎到了,因为水浇上去,已经在冒白烟。门上还有玻璃,磨砂玻璃已经非常明显地出现裂缝,爆开也是早晚的事情。那时候就再也没东西可阻挡浓烟和火势,她要死在这里了,陈错没有任何一次,这么深刻地意识到死亡逼近。   如果上次地震被困,是漫长的凌迟,那这次就是心惊肉跳,刻不容缓的绝境。陈错咬咬牙,她等不到人来救她了,她得自救。她攀到了窗子上,将腿伸了出去。   陆峥从三楼破窗进去,他看了眼天花板,还没有烧焦,可室内的浓烟已经到了一种非常危险的地步。他踢开门,用最大的速度,朝上跑。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声音:“陆队,三楼有被困人员,在31房间,你赶得过去吗?”   陆峥停了脚步,他低沉道:“收到。”给他传递这个消息的是白田,被困者是一位男性,报告这个消息的是他老婆,说自己老公没下来,肯定还在房间里。白田也知道陈错被困的事情,也知道陆峥用较为冒险的方式到达三楼的原因。   可就算如此,陆峥不能不顾三楼的人,去四楼。这是他们消防兵的职责,哪怕他知道,万一来不及营救陈错,陆峥会后悔一辈子。可让陆峥见死不救,也会悔一辈子。他不知道,陆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收到二字,只能希望进入火场的几组战斗员,能够尽快抵达四楼。   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那位哭着说老公还在里面的女客人。她搂着一个男人又笑又叫,白田傻了,女客还在沉浸在自己老公安全的高兴中,她就被人用力扯了一把。竟然是刚刚她向其求助的消防官。   因为白田的力道太大,女客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啊!”白田忙松开手,他刚刚一时间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是你老公?”大概是他的脸色太差,女客也不高兴了:“是啊,他没在里面,你做什么这个表情!他不在里面,你还不高兴啊!”   那女客的老公看到老婆这么一说,也发作起来了,推了把白田:“你们怎么回事!”白田没管对方的挑衅,他忙拿起对讲机,和陆峥道:“陆队,31的被困者是误报。”那边好一会才响起电流声:“知道了。”然后他就听到四周一阵惊呼。   他抬头一看,竟然有个消防员从窗子里爬出,往上走。陆峥打开31的房间,就发现里面没人。他不确定那个人究竟是跑了,还是晕在哪了,必须要进行搜救。而通往四楼的楼梯已经烧了起来,他单枪匹马,冲上去要消耗的时间太长。这时误报的消息以来,陆峥没有犹豫,打开一扇窗子,就爬了出去。   陈错刚将脚踩到外面只有几厘米的石阶上,她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风,滑过她的脚踝。这比浴室里的闷热,更显得诱惑力十足。她扶着窗,骑在窗沿上,正把另外一只脚踩了出去,她看了眼楼下。四楼摔下去,可能会死,可能不会死。   她苦笑了一声,真是一场豪赌。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爆破声传来,浴室的门终于撑不住了,炸裂开来。陈错避无可避,只能闭上眼睛,手死死扣着窗沿,任由那些四射的碎片,擦过她的皮肤。万幸没有伤到要害,都是些小伤口,不幸的是浓烟一涌而入,不过几秒,就扑到她面前。   她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高温,几乎要站不住。前有火,后又四楼高度,简直进退两难。陈错小心翼翼挪动着步子,只是脚下一空,她猛地滑了下去。心跳非常剧烈,她死死睁着眼,不敢闭上。她双臂因为双手抓着边沿,而过度用力地颤抖着,脚不断地滑动,要重新找回落脚点。   眼框被熏得很疼,一阵阵的模糊。窗沿太烫了,铝制导热很快。陈错缓缓闭上眼,她快抓不住了,谁来救她?谁能救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那人力气极大,一把抓着她,就往上提。陈错将眼睛睁开,她看不清这个人的样子,只能通过那面罩,隐约看到那一双眼睛。   那双让她初次见面,就沦陷的眼睛。她看到这人将自己的氧气罩摘了下来,扣在她脸上。然后,死死搂住了她。 第15章   陈错这一辈子,也受到过许多追求。奇招百出的有,俗气老土的也有。感动她的也不是没有,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这个男人将氧气罩,留给了她。陈错没有矫情推拒,她将脸埋在陆峥的消防服上,气味不算好闻,却让她非常安心。   她感觉到陆峥将绳索围着她和自己捆了一圈,然后陆峥和她说:“抱紧我。”陈错这辈子都没抱谁这么紧过,简直要将自己揉进对方身体里。究竟是因为怕和死里逃生,还是别的情愫,让她现在这样头晕脑胀,她不知道。而刚刚面对火势的冷静,都被置于脑后。   今早才拍过的索降,如今就切身体会了一把。陆峥搂着她,下降的速度倒没有那么快。几个起落,终于抵达地面。陈错脚刚贴上地面,陆峥就快速地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从火场突围,才觉得浑身都是冷的。她的浴巾都被她打湿了,牢牢贴在身上,形象实在算不上好,甚至过于香艳。   陆峥上下把她一看,突然拧眉:“你在这里别动,我让白田找个姑娘给你送衣服。”陈错颤抖着身子,点一点头。陆峥将绳索重新往自己身上一捆,竟然是又要上去。陈错急了:“我房间的电视不知道要不要爆炸,你进去会很危险。”可陆峥甚至没有回应她一句,就几个动作,没多久就抵达他们出来的那个窗口,翻了进去。   陈错在下方胆战心惊,不一会周眉就找到了她。周眉见她无事,就红了眼框扑了过去搂住了她。怎知她这么一搂,陈错的浴巾就掉了一半。胸前丰盈,纤细腰身,全被周眉看了个干净。陈错这当事人还没叫,周眉就惊声尖叫着红了脸,一双手捂住眼睛,视线还从指缝从探了出来:“错姐,你!你的胸!”   刚刚陆峥这么大动作,都没能把她的浴巾折腾掉。怎么周眉这一小姑娘,抱一抱就掉了呢?除非是刚刚陆峥抱着她的时候,有意识地帮她压着摇摇欲坠的浴巾。想到这里,陈错脸也有些热。但这股热意很浅,几乎看不出来,毕竟从陆峥松开她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红晕,就没消下去过。   周眉看陈错将浴巾捞了上去,听她说:“胸是真的,你不亏。”周眉脸蛋上的温度一下又飙了几个度,几乎是仓惶地把衣服丢给陈错。那是一件男士的军装外套,周眉说是白田拿给她的。陈错将外套穿好,罩在浴巾外头,然后问:“剧组其他人没事吧?”   周眉点头,剧组里的人在火烧起来的时候,就及时逃出来了。大概只有陈错比较倒霉,正好在洗澡,听不见,感觉不到。如今人出来了,麻烦不少。她的手机和单反都留在房间里全没了,幸好剧组所需的器材,因为不方便搬运,先放在车里,逃过一劫。   火势烧得快,所幸消防来得及时,没多久就控制了灾情,将火扑灭了。烧毁最严重的除了起火的房间,连带着陈错的,还有三楼的那一片。酒店负责人脸都灰了,还要承担酒店消防不合格的责任。因此一事,剧组也没办法立刻开工,尤其是陈错,得去医院一趟。   导演让制片送陈错走,陈错却没肯立刻走。而是等到消防员一个不落地出来,看着陆峥和队里的人,在车旁边脱下消防衣,用水冲走高温。那群消防员,其实都没多大,陆峥在里面已经算成熟的,年纪轻的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男生被凉丝丝的水一冲,脸上的脏污都被冲了下来,就露出了笑脸。   陈错看着心痒,这太适合拍下来了,可惜她现在手上什么也没有。陆峥脱了消防服,只穿了个迷彩背心,身上被水冲得痛快,眉眼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大概是感觉到了陈错的视线,便跟着望过来。这时制片便催促她了,这个大火烧得所有流程都乱了,他得赶紧把这个姑奶奶送走,然后再回来重新加班赶工。   她听着制片的话,知道不好耽误,只能上车,眼神略有些不舍地从陆峥身上移开。车上有空调,一下将她冻得一个喷嚏,将外套望自己身上拢了拢。陈错在外套上摸到了一个牌,黑色长方块,印着端端正正的陆峥二字。   竟然是他的衣服,陈错一下笑了开来。可笑容刚起,她脸色又黯淡下来。本还觉得,陆峥的衣服,她都有两件了。现在倒好,烧了一件,身上只穿一件。不知道这件,陆峥会不会像之前那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陈错的伤不重,还能继续开工。然而得知陈错涉险的肖春,已经将电话已经拨至制片那里,疾言厉色地同制片交涉了一遍。大意是陈错是她手里极好的摄影师,这次住的酒店能起那么大的火,除了酒店方有过错,制片的选择上是不是也太轻率了些。别说没什么事,万一真有什么事,谁来担这个责任。   最后肖春说要中止合作,她明天就会到,将她家陈错接走。制片脸都青了,这次的宣传片是要在许多场合中展示的,投资也不少。这贸贸然换摄影师,还拍不拍了。就算能找到接替的,这剧组人耽误一天,都要给一天工资。   制片拿着手机,面有菜色地和陈错说:“陈老师,您看,这次实在是我们不对,这临时让我们上哪找像您这么专业的摄影师啊。”陈错伸手接过制片的电话,和肖春接上线。制片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谈得怎么样,愿不愿意留下,只见陈错没太多表情,嗯嗯两声,然后让肖春送她之前用的那款手机过来,接着,总算谈到正事。   她说,是她在洗澡,没能及时发现,怪不得别人。而且宣传片已经开始拍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制片总算缓了一口气,心想,谁说陈错脾气大,目中无人的,这不是脾气好着呢。而肖春则恨铁不成钢的要命,陈错这人,哪里是这么冠冕堂皇的主。   之前因为和导演的理念不合,说不拍了,那是连违约金都愿意付,就不拍的。要不是手上有真功夫,早就凉了。可惜也因为这个脾气,陈错至今都没有达到她该有的高度。肖春私底下劝了多少回,没用。陈错说,她愿意拍真的东西,那导演需要的是争议,所以让她拍假的坏的,不好的,她不愿意。   后来肖春一打听,哪里是有争议,是那导演想睡陈错,还让陈错按着他的思路拍,不需要陈错的意见,陈错就翻脸了。还拿着导演性骚扰她的短信,反过去威胁对方,闹得不可开交。   而这次又是因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陈错每次和她聊天,三句不离那位叫陆峥的消防兵,还能为什么,美色误人啊。 第16章   回到局里,白田去找陆峥吃饭,顺便叨叨刚才误报的那两夫妻。他们还说要投诉白田,白田气愤极了,和陆峥说拼命救他们,那对夫妻怎么这样,没点良心。陆峥换下身上湿淋淋的背心,找出一件短袖穿上。见他穿便衣,白田疑惑道:“陆哥,你要去哪?”   陆峥将裤子穿好,找出手机看了看:“医院。”白田紧张兮兮地拉着陆峥一通看:“陆哥,你哪伤了?赶紧去找兰姐看看呀。就说你下次别那么鲁莽吧,今天都没点安全措施就敢爬楼,你真以为你空中飞人啊。”陆峥好笑地将自己的手臂从白田掌心里抽出:“废话怎么这么多,赶紧去打报告。真等人来投诉你?”   白田气恼道:“投诉就投诉,还怕他们不成!”陆峥看着白田那年轻气盛的脸,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别糊涂,仔细把事情说好了,真有什么,上头也不会怎么样你。”陆峥走到镜子前,随意抓了抓湿淋淋的头发。白田从镜子里看他,突然悟了:“陆哥,你去医院是不是看嫂子?”   陆峥至镜子里回视白田,他脸上还有水,眉尾稍稍一动,竟挑出几分性感玩味,他说:“谁是你嫂子?”白田支支吾吾:“陆哥,我可不是嫂子,你这么撩我没用。”陆峥冷笑一声,懒得搭理白田的胡言乱语,他直起腰,抽出一张纸擦去脸上的水:“帮我带个队,我今晚有事。”   制片赶回剧组了,医院里只剩陈错。制片刚被肖春在电话里怼了一顿,只好给陈错安排了个单人病房,在医院观察一晚,确定没有大碍再回去。护士拿了套病服给陈错,然后退出病房。见人把门掩上,陈错脱了外套,解了浴巾,门被推开时,她裤子才提了一半。   她没来得及回头,门就被人重重关上了。陈错只来得及看到那门板被大力带得微微震动,充分地体现了来者被惊吓的心情。陈错也很尴尬,她想着没人会来看她,护士也才刚走,就趁势换个衣服。也是她的错,多走几步,进浴室换多好。   将病服快速穿好后,陈错小心地推开房门,将脑袋往外探。刚刚撞见尴尬一幕的人没有走,陆峥穿着黑衣牛仔裤,坚硬的靴子,抱手靠在墙边。他将脸侧到陈错这边,眼神朝她身上一落,陈错脸一下有些热,她做作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调整好心态,放软声音:“原来是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她眼神飘移,又转回来,在陆峥身上打量。陆峥衣品还算不错,穿军装帅,常服也帅,上衣圆领露出他一点锁骨,那里竟然挂着一个红布三角符,还在正中落在锁骨窝上,这东西实在不符合陆峥的气质,陈错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大概是察觉到了,陆峥把那符往衣襟里一塞,挡住了。陈错拉开自己病房门:“进来坐坐?”陆峥只把她通身上下仔细看了看,见她精神也好:“不用,我先回去了。”他要走,陈错哪里肯放人。这男人竟然特地来看她,已经很让她惊喜了好不好。   她伸手一捞,竟然搂住了陆峥的腰。感觉他腰身结实,陈错还忍不住手贱,在上面揉了揉。陆峥唇角抽了抽,掰开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推开几乎要贴到身上的柔软身子。陈错仰着脸,娇娇地说:“你看都看完了,便宜也占了,就这么走了啊?”   陆峥脸色一黑:“谁占你便宜了?”陈错舔舔嘴:“刚刚啊。”大概是感觉到陆峥要反驳,陈错将自己的手在陆峥掌心里一翻,反握了回去,想同人十指相扣。可惜这没情趣的男人,指缝闭得紧紧了,根本不肯让她得逞。   陈错知道自己怎样笑最好看,她不掩眸中深情,望着陆峥道:“陆队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好不好?”陆峥看了她一阵,突然讽笑道:“我救了那么多人,个个都要报恩,我收得过来?”陈错眉头一皱,酸溜溜道:“想要以身相许的只有我吧!”陆峥不答话,只冷眼看陈错作妖。   见他不同她说,陈错自己倒想得很多。她轻轻哼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然后她就看到陆峥的手指动了动,竟然下意识留了留她。这可把陈错美坏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她开开心心地说:“既然陆队长不要我,那就换一个吧,一起吃个晚饭吧,我请客。”   半个小时后,二人身处医院外的一家小餐馆。木质桌面油腻,点单的大概是老板的儿子,抱着手机玩游戏,被老板骂了几句,才懒懒散散地走到他们这一桌,问要点什么。陈错里面穿着病服,外面套着陆峥的大外套,加上因为和陆峥在一起,两颊红晕不退,更显娇媚。   刚刚还对游戏念念不忘的高中生,一下就被眼前的大姐姐给电到了,一收刚才不正劲的站姿,笑道:“你们要点什么?”然后他就跟表演似的,嘴里溜出了一长串菜名,跟相声似的,把陈错逗笑了。陆峥坐在对面,眼神渐渐有些不善,再看向高中生,就十分有压迫感了。   可怜的高中生,刚军训完,还对教练的压迫视线敏感着,顿时感觉到了陆峥身上的气息,和魔鬼教官十分相像,嘴也不贫了,眼巴巴地望着陈错,端着个小本子。他也不敢走,菜还没点呢。   陈错笑眯眯地点了几个刚刚高中生报出来的菜品,这才想起来陆峥似的:“陆队,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陆峥摇头:“你点的已经够了。”甚至有点多。陈错:“就这些吧。”小孩拿着菜单下去了,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往陈错面前摆了听可乐:“姐姐,送你的。”陈错有些惊喜,同高中生道了谢。   再看桌对面被小弟弟完全无视的陆峥,陈错坏笑道:“陆队,要不要分你一半啊,看你脸色那么差,喝点可乐消消火。”陆峥眉也不动:“消什么火?”陈错将他面前的玻璃杯拿了过去,把可乐倒了一半进去,听到他的问话,冲人眨眨右眼:“妒火。”   陆峥面无表情:“我不喝可乐。”他确实不喝,对体格的要求,长期的训练和自我克制,他不碰烟酒,也不喝碳酸饮料。基本只喝凉白开或者茶。大约是没见过这种年纪,却这么养生的人,陈错有些惊讶,然后小心道:“烟也不抽?”   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将里面的一根晃了出来:“从来没有抽过?”陆峥眯了眯眼:“年轻时候不懂事,戒了。”陈错嗯的一声点点头:“那你以后可以随身带一个打火机。”陆峥疑惑道:“为什么?”陈错愉悦道:“好男人该随身带着打火机,给自己女人点烟啊。”   陆峥愣了一瞬,突然松了自己的身子,朝椅背上一靠。他神情有些微妙,隐隐有股不羁的气势。他笑了笑,眼睛深深地将陈错望着:“你是我的女人?”他声音很哑,陈错一时间,都快误会对方是在勾引自己了,她也不避开视线:“会是的。” 第17章   店面的格局不大,厨房离他们落座的位置很近。厨师将锅颠起,轰隆隆地响。在嘈杂的背景音中,陈错与桌对面的陆峥对视着,看他眸底明明暗暗,像想了许多,又似什么都没想,只是很单纯地看着她而已。   然后陆峥便笑了,不是多和善的笑容,他说 :“你知道做我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吗?”陈错扬眉,能是什么意思,交往、接吻、做爱,或更深一步,就是结婚。但显然,现在陈错对陆峥肉*上的需求较重,精神上的,或更进一步,还得经过时间的磨练。   陆峥看她面带疑惑,将双手至桌下抬起,十指交叉扣握,一副要公事公办谈话的模样。陆峥说,你该不会以为我没交过女朋友吧。陈错当然不会这么以为,毕竟年纪都到了,陆峥长得这么俊,不可能一次都没谈过,就和她一样。   陈错将茶壶里的茶倒进碗中,清洗餐具。然后她润着双手,将洗好的餐具,推到陆峥手边,抬眼:“谈过怎么了,我不介意。”陆峥被气乐了:“你觉得我会在意你介不介意?”陈错配合道:“行吧,那你还有什么犹豫的,一次性说出来。”她态度坦荡,语气直白,好比在哄一位磨磨叽叽的小姑娘答应同她恋爱的渣男一般。   她本以为,陆峥会有许多要求。例如不许她抽烟,又或者不能穿得太过暴露,毕竟几次接触下来,她感觉到陆峥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却不成想,陆峥说的是,不能哭。陈错有些错愕地睁大眼,搞不明白不许哭是什么意思。   不能哭,知道他可能会出事,或者已经出事,不能哭,要坚强。也许赚不了多少钱,也没法很快升职。也许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立刻赶到,因为当时他有可能还在救别的人。平时交往,因为工作,大概很少能够见面。他给不了女人所需要的安全感,所以就算交往了,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陈错皱眉,她将烟盒掏出来,摇出一根:“介意吗?”陆峥摇头,让她随意。陈错有些焦躁,她没料到陆峥想得这么长远,提出的条件,对于恋爱中的女人来说,可以算得上相当苛刻了。她现在确实非常喜欢陆峥了,但陆峥如果这么认真的话,她有把握摘下了这朵高岭之花后,拿回家,会好好对待吗。过了这样的一个暧昧期,她会保持热情吗?   其实她也有过不少恋情,但几乎没有更深一步,陈错就提出了分手。那些男人无一例外,都被她伤得彻底。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爱无能,每一段爱情的保鲜期只能够维持在暧昧时段。   就在陈错沉默的时候,菜被端了上来,陆峥见陈错久久不语,面上浮过一丝果然如此。他低声道:“先吃饭吧。”陈错夹着烟,隔着缭绕白烟,眯起眼,很认真地问陆峥:“可是我很想睡你,怎么办?”陆峥嘴里还含着饭,差点咳了出来。他死死地捂着嘴,好半天才压下那股呛咳的冲动。   他恼了,瞪着陈错:“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陈错从善如流地同他道:“想你的脸,你的肌肉,你抱着我的时候,给我的强烈安全感,非常迷人。”陆峥重重搁下筷子,抱起手,面色严肃,看起来就像陈错初中时候的教导主任。她赶紧抬手喊停:“好吧,是我错了陆队,开个玩笑。”陆峥盯着她:“没有这么开玩笑的。”他拿出钱包,取出两张纸币,压在桌面。他起身,朝外走去,陈错垂眸,没有挽留,他亦没停。   第二日,肖春带着她的手机和重新收拾过的行李,赶到医院。刚一推开门,本以为是陈错就算没有受惊过度,怎么样都要面目憔悴一些。哪知道病房里没有人,她喊了几声陈错名字,就听到病房浴室的门被推开了,陈错敷着一张面膜,慢悠悠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她如此悠闲,撕下面膜,更显嫩白。不像在住院,像度假。肖春一直吊在高空的心,总算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她把新手机递给陈错,陈错用的是苹果,有自己的账号。登陆上以后,里面的电话号码基本没事,就是可惜了那些短信。   陈错拿到手机后,就埋头折腾起来。她大早上的不止敷面膜,还洗了澡,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很诱人。肖春看着她湿润的头发,突然想起那消防员,难免以打趣的口气,问起进度如何。毕竟能抗拒陈错的男人可不多,虽然在陈错口中,那男人实在难搞。   听她这么一问,陈错便抬起脸来,面上即不是春风得意,也不是志在必得,而是有些难过,甚至埋怨地看着肖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倒在床上,任由一双长腿从浴袍里支了出来,轻轻地晃了晃:“我和他完了。”   肖春也不知陈错是从哪搞到这明显不属于医院的浴袍,她叨念道:“头发还没干呢,别躺床上。”陈错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浴袍垮了,露出一点锁骨,半点酥胸。肖春把毛巾砸到陈错脸上:“把衣服拉好!”   陈错嘟囔着有什么关系嘛,但还是把衣服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毛巾揉着自己的头发:“他是个很认真的人,我不想伤了他。”肖春眼睛微微一睁,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心想,陈错自己不知道,当她能说出不想伤了对方这种话时,她已经开始认真了。   如若不然,按陈错以往的性子,只要想要,就必须得到,哪里会这么瞻前顾后的。如果陈错每次恋爱,都能想那么多,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她真的不建议陈错在这种时候谈恋爱,而且还是和一个消防员。   任谁都知道消防员是个高危职业,收入也不高,虽然她是不知道陈错口中的那位叫陆峥的人,有多优秀。但陈错收入实在不低,往长远看,这两个人是真的不合适。陈错眼里只有手机,自然错过了自己经纪人眼里的欲言又止。   肖春老话重提,还是希望她不要再继续拍下去。陈错这次大概是和这个剧组八字不合,身上的伤就没有停过。前些时间还差点中暑,太糟蹋人了。可惜陈错不听她的,嘴上说着不想伤陆队长的心,手上却让许家将陆峥的电话号码发来,也不管许家手机里到底有没有。   好在许家这几日,也和拍摄的消防官们建立了些许感情,通过别人,将陆峥的手机号码要到了。在发之前,他犹豫地问:错姐,你要陆队的电话做什么?陈错收到这条短信时,略一挑眉,然后快速回道:要到了?许家:要到了。陈错:发来。   至于做什么,到底是没有说。许家发来一串号码,陈错拿着手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肖春在旁看她折腾,见她还穿上了一件军装外套,自拍起来,不由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想伤了人家心吗?”陈错停了动作,然后有些委屈地皱起眉:“我只是想跟他说,他外套还在我这里,等他把外套拿回去了,我就真的不再招他了。”   说完她突然放下手机,问肖春要了根口红,仔细抹了,再拍照。肖春冷眼看她,心道,就陈错现在这个模样,谁信。 第18章   陆峥带完队,吃过饭,就回到宿舍。训练的时候,他不用手机。他收到了一条信息,陌生号码。只是那号码不是第一次与他对话,最新的是一条彩信,是张照片。往上滑是一场对话,关于碰到车后的赔偿讨论。陆峥手指往下拉,带出那一连串短信。   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陈错是碰了他车,还出言不逊的那位事主。毕竟同样叫陈错,也是摄影师,再结合声音一听,不算难认。他不想同陈错相认,也懒得追究,倒没想过,后来二人会有这么一番纠缠。最开始只是厌恶陈错眼中没有遮掩的感兴趣,她对他有兴趣,昨天他也知道了,何止是兴趣,还有性趣。   陆峥在删除拉黑上犹豫了一阵,还是点开了那张附带着文字的彩信。陈错头发湿答答,有几缕盘着圈,贴在她白皙的脖子上,黑的愈黑,白的愈白。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贴在了照片上脖子处的位置,轻轻摁住。陈错气色比昨日好,迎着暖阳,靠窗而立,冲镜头笑得很美,也有攻击性。   明明昨日在饭桌上,被他问得不敢吱声,现在似收拾好心情,又能重新春光灿烂,全当无事发生。图片是自拍,文字是:陆队,你衣服还在我这里。陆峥编辑了一阵,最终还是关上窗口,什么也没回。   陈错在医院进行最后一次复查,肖春不放心,非要她照个片子。陈错拿着手机,等待结果。同时她也在等着一条回信,她不希望陆峥对她彻底冷淡了。虽然她也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那些感情,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如何能给。   她看着手机,翻来覆去,她还从未在一段感情如此被动过。也觉得自己卑鄙,明明和肖春说的很好,不会再纠缠了,但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感受,遵从内心。哪怕这段感情只是一闪而过的花火,偏偏陆峥不愿跟她来这套。陈错纠结极了,同时她发现对方正在输入,因为系统是新版,能看到小气泡。   明明是输入的,但却没有任何消息过来。陈错看着那串小气泡好一阵,最后消失,不由长叹一气。看来身上这件衣服,是还不给主人了。等拿到检查报告后,没有太大问题。她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到剧组。肖春提着饭进来,手里还接着一通电话。肖春脸色不好,疾言厉色:“那种地方我们陈错不去,你们自己找能拍的。”   陈错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疑问地看向肖春。肖春面色难看,同她交代,临近C城玉县发生6.5级地震,包括陈错这个剧组所跟的消防局,都要赶赴现场救援。导演的是意思是能够拍摄现场资料,希望能去。不会要求深入现场,只需在外面拍摄救援画面。真实灾难总能出震撼人心的画面,这些都是虚拟环境拍摄,所拍不出来的。而肖春知道陈错之前遇难过,不管导演说什么屁话,她也不会让陈错去的。   果不其然,陈错刚听到地震这个消息,脸色就白了,像陷入回忆一般,眼底没了光。肖春还在生气,拒接导演电话。可没想到,陈错突然开了口:“去吧。”肖春不敢置信:“什么?”陈错抬起脸,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我可是要拍遍世界的摄影师,不能怕。”   C城玉县多是老旧建筑物,基本不达标,导致震时大面积垮塌,同时灾区人口密集,截止今日16点四十分,已经造成了1.34万人受灾。这些消息是陈错从手机上的新闻速报看来的,她正坐在回往消防营地的车上,肖春在前方开车,满脸不情愿。   刚刚他们已经在医院就这个问题争吵过了,肖春争不过陈错,只好气得面黑脸青,还要开车捎她一程,专门去看看那位蛊惑自家摄影师的消防兵。陈错换上了肖春带来的衣服,她把陆峥的外套好好地收进了衣袋里,这次她倒没有搞什么花样了。   她觉得她以后的态度要端正一些,毕竟陆峥都同她这么掏心掏肺地说过自己的苦处,她不能再瞎撩撩,伤人心了。然而他们俩都没能够看到陆峥,其实也算看上了,是陈错看到的。她看到陆峥坐在军车上,带着帽子,脸朝她这边侧着,却没看她,而是蹙眉抿唇,很严肃的模样。   明明只是一闪而过的人,两辆车交叉相错,车上也有许许多多其他消防兵,可陈错就和命中注定一样,从人群中将陆峥认了出来。就像陆峥在她眼里,是会发光似的。她下意识想降下车窗,呼喊的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很尴尬。   她想,她在做什么呢,跟演偶像剧一样,让人尴尬。她这样会给陆峥添麻烦的,明明陆峥已经说过,在人前,不要太放肆。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他们俩正走向小饭店。陈错闻言,侧眼挑眉,笑得有些妖:“那人后呢?”   陆峥面无表情地答:“人后也老实一点。”陈错真是爱死陆峥这幅命令她的样子,很有吸引力。她乖乖点头,作听话状。陆峥看她垂下睫毛,一脸乖巧,唇边含笑,就知道陈错心里指不定在想什么歪点子。他却没再多言,只意味不明地略一勾唇。陈错没瞧见,她在忙着看地上一长一短的影子,他们俩呀,连影子都那么登对。   陈错将车窗调上,对前方的肖春说:“开快一些,第一批救援队已经走了。”三年前她也经历过这样的灾难,当时她只是迷恋当地的景色,毕竟名导在那里拍过著名电影,那片湖是每一个摄影师,都必须来踩一趟的点。   陈错预定了一家客栈,打算住上半个月。早上上山,晚上和客栈老板喝酒。而灾祸往往就是一瞬之间,当时还是中午,那天从早上开始,陈错就心慌难受,眼皮跳个不停。出门的时候,她调整镜头,挂在脖子上的手机绳突然断裂,她忙着接手机,结果镜头也跟着手机一起碎了个整全。   这下陈错什么上山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回到客栈二楼,披一条丝巾,靠在栏栅上抽烟。紧接着,便是强烈的地动山摇。她脚下一空,整个人便陷了下去。从明亮到漆黑,从坠落的失重感到浑身上下,无一不疼。她被许许多多东西埋在了下方,只有小小的一个,由破碎的建筑物,所构成的小空间,透出那么一点光来。   地震了,而她被埋在下面,无处逃生。那真的是最漫长,难熬的时间了。刚开始,她要喊救命,后来她就不敢喊了,她怕人来了,她喊不出声来。从刚开始的惊慌劲熬过了,她就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伤口,背很疼,也是麻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饿,很饿,她想起了以往的每一顿,她剩下的食物,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将那些端到她面前,让她做什么都可以。被困在碎石堆的一个小空间里,她没办法挪动,她害怕她一动就导致那些本就不够结实的木桩石头通通往她身上招呼。   不能动太难受了,她还渴,却不敢盼望着下雨。下雨容易山体滑坡,那她就真没命了。幸好不知地震时,哪里的水管被砸破了,还是有淅淅沥沥的水,顺着一块石头的纹路流进来。她舔着那块石头,水的滋味从她的舌尖散开,她甚至能产生一种这水是甜的幻觉。   那是绝望又漫长的三天了,她时睡时醒,她太累了。梦里总是无数次看到有人撬开了石头,将她救了出去。然后她进了医院,肖春会唠唠叨叨的骂她,问她还敢不敢作,然后给她喂粥。陈错含着那口粥,就开始哭。肖春问她哭什么,陈错摇摇头,说太好吃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只是一碗粥,都那么好吃。   她睁开了眼,病房里的一切明亮都如潮水褪去,四周还是那如囚牢一般的乱石堆。她身上有些痒,实际上她已经很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了,睡眠不能缓解她身体的疲惫。只有胃里那股子饿得焦心的滋味,足够磨人。然后有虫子顺着她的脸爬了过去,她想到了粥的滋味。   虫的味道很奇怪,也很恶心。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味道的。陈错不害怕虫子,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害怕极了,也怕黑,甚至没办法出门。再后来,她瞒着肖春,去了战时国家,一次次从死到生,脱了层皮,也成了人。不再是那被困在石牢中,无法见光的鬼。   其实被救的记忆也不太清晰了,被困的时候,她经常出现幻觉,幻觉里太多次她被救出去了,而真正的救赎来时,她甚至无法分得清,到底是真是假。她当时已经没有太多办法出声了,只能非常微弱地,喊着救命。那声音大概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吧,她以为。   可她还是被救了,从下面出来的那一瞬间,陈错甚至没办法睁开眼。她的视力模糊,只能感受到真正的真实,不是幻觉。是因为有人抱紧了她。她感觉四周都是轰隆隆的响,听不太清楚那个人在和她说什么。她感觉背上被人摸了一下,然后抱着她的那个人,搂住她的手更用力了些。而陈错,也抓紧了那人的衣服。   突如其来的,一切杂音都消失了,她能够清晰地听见哪个人的声音。他让她别死,撑下去。陈错被放到担架上时,她非常费力地睁开眼,她的眼睛因为自己的勉强,而不断落泪。朦胧中,她只能看到一团红。逆着光,隐约能分出,那是个男人的背影。陈错的手指动了动,她哭了,却不是生理反应,而是心理。   陈错没有在就近治疗点呆上多久,肖春紧急将她转移到正规医院。等她真正醒来时,她特别特别想见到那个人,抱着她的人。肖春让陈错别魔怔,那人只是公事公办,救死扶伤。可当时的陈错,却听不进去这些。她双眼恍惚地揪着那杯子:“我想找他。”谁也无法知道,那人对她的意义。   而后来,她找的每一个人,背影都像他。 第19章   导演知道她同意了,也知道如今特殊情况,不可能整个剧组跟过去。就让制片带着摄影组和录音组的一起,取景一个礼拜。这次拍摄也因为这场地震被迫喊停,拍摄对象通通被调往灾区,留守在当地的也拨不出人给他们当演员。   左右政府拨款,拖一天就要给多一天的钱。导演倒是不急,制片的脸色却没有很好看了。陈错轻装上阵,带着必须器材就上了开往灾区的车子。她这次本打算自己去,没想到许家竟然执拗起来,非得跟着。陈错点了烟,指头朝许家点了点,让人跟自己出来。   避开旁人,她认真地看向这位大男孩。许家的心思,她大概猜得到一些,但她从不想给人误会和错觉。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对许家有什么想法。陆峥是她的意外,而她喜欢这个意外。陈错给许家递烟,这孩子竟然不会抽。   她将烟放下来,熄在墙上。许家看着她的动作,正出神,陈错抬眼,切入较为实际的一点:“许家,你知道我一天的工钱是你的几倍吗?”许家愣了半天,才点点头。陈错继续道:“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吧,你的未来很长,也光明。你没必要现在就去强求一些东西,那地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很危险。那你为什么非得要这些经验不可呢?”   许家被她说得垂下头,却很快抬了起来。他深深地望着陈错:“错姐,我、我想要去。我不怕!”陈错看着许家那执着的眼神,也知道是劝不动了。她也不多废话,只让许家到时候别拖她后腿,自己注意安全。她是有保险的人,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还能够陪不少钱。   去往C城玉县的路程不过几个小时,离灾区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普通的车子已经没办法进去了,只能下车步行。离第一次爆发的强震时间隔了不久,还有一波波的余震。陈错的靴子踩在那面千疮百孔的大地上,她甚至能够听见,那隐蔽又浩大,地的回响。   许家显然第一次抵达灾区现场,但这种情况,他感觉他还是能够接受的。没有了车,所有器材就全靠手搬。陈错将自己的短袖袖子卷起,把长发一扎,把单反往脖子上一挂。她背着大包,两手都提着器材箱,就朝灾区的方向走。   许家回神,立刻把剩下的器材都带上,步子有些蹒跚,他想和陈错说,可以将重物给他一些。然而他看着陈错比他还要利落的身姿,到底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管是什么灾难,不管是怎么样的地方,都是非常触目惊心的。那些震前熙熙攘攘的街道,如今全成废墟。那些干涸的血渍和残肢,沾满沙砾,死气沉沉。许家在无意间踩到一截断掉的手指时,他脸色就彻底变了。   陈错对那些好似视若无睹,但她的表情和唇色,都比刚才更苍白。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她额上的汗珠。她小声又快速地和许家说,不要拍小孩的脸,不要拍那些肢体残缺的人,不要拍军人。三个不要,许家虽然已经觉得很反胃了,但还是听了进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颜色不同的救援服。白黄橙绿,每个人都在配合着彼此忙碌。可这些忙碌,却盖不住那点零星的哭嚎声。有个妈妈趴在废墟里,手指头扒拉着那些石头,磨得鲜血淋漓。她哭不出来了,喉咙里只勉强吐出丁点声音。仔细听,她在喊囡囡,她的小女儿。   她前方的废墟已经测不出有任何活体反应了,可作为母亲的,没有看到尸体,又怎么能够死心。陆峥咬着牙,离开那堆废墟,也不再去看那还在哀求,甚至朝他们磕头求助的母亲。白田红着眼,也不敢去看。如果按照那位母亲的说法,她的小孩还活着,生命探测仪不可能探测不到。   搜救犬在不远处发生了人的气息,红外也显示那里还有人活着。他们不能够浪费时间,只能对那位母亲的呼喊视而不见。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不代表不被触动。那位母亲看着他们离开,几乎是撕心裂肺,从喉间泣出血来一般,哭嚎着:“我求求你们啊,我的囡囡还有救,我真的听到她叫妈妈了,我求求你们。”   白田握紧拳头,他压抑极了,不由停下脚步:“陆哥。”陆峥头也不回:“走,还有要救的人,不许停下。”白田狠狠地用衣袖擦过眼窝,最后坚定地跟着陆峥的后方,继续救援。   陈错举起摄像头,她的手却在抖,甚至连简单的聚焦都没办法弄好。地下还有接连不断地余震波动,已经破碎的建筑物仍有碎石砸落的声音传来。哭声、尖叫声,还有痛苦的呻吟,不断地充斥在耳边。许家彻底受不住了,他放下了器材,跑到不远处,一位混身脏污的中年男子身边,徒手跟他一起,搬挪石头。   那中年男子在镇上工作,夷为平地的,再也看不出原样的平房里埋得是他一双父母和他妻儿。他一直在喊他们的名字,用家乡话。一个大男人,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求他家人应应他,说以后自己怎么活,一个人怎么都活不下去啊。   许家被男人的伤心感染着,一起落下泪。陈错只觉得胸闷,呼吸也急促。她受不住这些声音,但她知道她必须该做什么。她将镜头对准了那些橙色身影的消防员,看他们互相吆喝打气,用器材,用肉躯将石头一一挪开。   她也看到了陆峥,陆峥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神色认真,只是他紧绷的下颔骨,和锁死的眉头,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她的镜头晃得厉害,根本拍不清楚。陈错放下摄像头,狠狠给自己一耳光。她被恐惧占领了心神,这和之前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陈错不允许自己懦弱成这样,至少她活下来了,她得做些什么。来这里的目的除了拍摄纪录片和资料,也得如实传递真相。那些残忍的真实,和巨大悲哀中,盛开出人性的花。她没有去阻止许家帮那个中年男子,许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不会被任何人或者事阻止,而她也一样。   突然又是一阵强烈的震动,陈错几乎要站不稳了。她抱紧摄影机,就近找了个东西扶住了身体。然后她就听见了一声嘶吼,是白田,他在吼着陆峥的名字。 第20章   那一瞬间,陈错脑海里什么都闪过了了,唯独没有的,就是从踏上灾区的那一刻时,对地震的极大恐惧。她根本感受不到地的余震,等回过神,她已经跑到了距离陆峥落下地点非常近的位置,然后她就被人一把捞住,推出危险距离。他们根本不会让她过去,他们面无表情,身穿橙色衣服,像高大的神。   而这神不过是肉体凡胎,人们总向他们求救,而他们又能向谁求救。陈错抱紧自己的摄影机,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她眼眶泛红,看着那处裂缝。陆峥掉了下去,在再一次余波来临时,他只来得及推开了身边的白田,自己摔了进去。   陈错朝着那道裂缝中喊着陆峥的名字,她声音颤抖,满含情绪。任谁也知道,她喊的那个人,她有多么在意。而围在那处的消防员们,早已聚在了刚刚陆峥掉下去的位置,进行营救。陈错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扛起摄影机,她怕拍到了陆峥最后的画面,却必须拍下来。   她的视线不断模糊,她只能用力眨眼,将眼眶中的泪挤去。陈错将镜头对准着那处沦陷点,那是一个深且昏黑的洞口,尘埃在浮光中飘摇,工具和人力齐下,她听到了男人们用力挖开石头的呼喝,也听到了碎石不断下落的声音。她的心整个揪成一团,突然便发现自己没办法拍下去了。   要是真拍到陆峥断气的画面,她怕自己一辈子都没办法再举起摄像头。可她却无法停下来,她需要记录这一切,记录这些人,这些职业,他们究竟为之献出了多少。陈错扶着摄像头,她的呼吸很重,一下一下,心里却在恳求,求陆峥活下去。   没多久,陆峥就被从下方救了上来,他混身都是灰色尘土,浓烈的橙色都被盖得黯然无光。他紧闭双眼,生死不知。白田哭着跪了下去,给陆峥做心脏复苏,一边做一边哭,陈错死死盯着陆峥的脸,看那毫无血色,昏迷不醒的模样,她把唇肉都咬破了,自己却不知道。   这时陆峥突然咳嗽一声,睁开眼。而他的第一件事,却是有气无力地拍了白田一耳光:“被困者还在下面呢,哭什么丧,赶紧去救。”白田喜极而泣,用力点头,他脏兮兮的袖子擦过脸上的泪,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沟痕,却不再似刚刚悲痛。他配合着其他消防员,继续进行营救。   而陈错将摄影机的内容存了下来以后,她没办法过去,只能在外面看着陆峥。看陆峥故作轻松,哄好白田后,又痛得皱起来的眉眼。他似乎想要咳嗽,手捂着腹部,身体抽动着,却不敢用力。双唇中有一些鲜红渗出,这是伤到内脏了。   医务人员到达的很快,陆峥被抬上了担架,经过陈错时,他的帽子掉在了地上,滚了几遭,落到一边,无人理会。陈错不想给消防员添麻烦,她捡起那帽子,抱在怀中,就跟着医务人员身后走。这种时候,她便是一个完全多余的人了,临时搭起来的手术棚她不能进,除了等待,她什么也没办法去做。陈错站在门口时,突然有护士走过,同她撞到,护士铁盘里的器具一阵哐啷作响。护士脸色本来就差,不由开口喝道:“闲杂人等,别挡在这里碍事!”   陈错抱着那头盔,歉疚点头。她选了个能看见帐篷门口的位置,远远地坐了下来。她手无意识摸着那个冰冷的头盔,心里却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她想,她大概没办法像同肖春保证的那样,把外套还给陆峥,就不再纠缠了。她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他。   头盔脏了,也不知道沾得是谁的血。她用衣服下摆,将那些灰和血认认真真地擦去。然后她将之戴到了自己的头上,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手术棚,背着摄影机,一脚深一脚浅的离开。她当过战地摄影师,却从来没做过灾区摄影。她怕天灾多过人祸,这次来,也是要直面这些东西,去征服恐惧。   断断续续的拍摄,一次又一次的余震,生离死别的悲嚎,死而复生的喜悦,一桩桩一幕幕,都成了影像,被记录下来。休息的时候,陈错从包里拿了瓶水,喝下半瓶。她捏着瓶子,遇上了另外一位摄影师。陈错愣了一瞬,继而尴尬涌上心头。   这位摄影师是她以往恋情的其中一段,在一起没多久,陈错就一条短信说了分手,一个理由都没给。其实也是给了理由的,仅仅只是因为这位摄影师,去了趟非洲,得了肠胃炎,瘦了二十斤,陈错就不喜欢了。   摄影师叫林庄舟,生得高大,模样也不差。也不知道是从哪听到陈错给别人说的分手理由,在电话里追问陈错,甚至要为陈错增胖,以求复合。可惜陈错分了就是分了,没有重新再来的道理,电话也不接,面也不见,态度十分坚决。   爱恨只是一瞬间,最后林庄舟放话,以后有活,只要有陈错,他就不去。他在,就不能喊陈错。肖春得知这个消息,急得要命。暗恨林庄舟怎么不大气一些,又嫌陈错撩人不看人身份。林庄舟师父是业界大拿,连带着林庄舟,都很有名气,活动怎么会少了。   而且当时陈错知名度远远不及林庄舟,在外人眼中,最有噱头的,不过只是美女摄影师的头号。会因为谁而避讳谁,一眼可知。可惜陈错听到这个消息,也没被林庄舟的行为逼去复合,而是让肖春有什么活就接,不用看档次,能挣钱就行。   肖春气得咬牙,这档次一旦降下去了,提起来就难了。你一开始能够从低到高,但绝不能中途掉下去了,不然得什么时候才能再将成就混回来。陈错还对肖春说,幸好还没来得及交往多久,就分手了。看林庄舟做出来这些事,要是真交往时间长了,再分手,就不是那么简单的变向封杀她了。   陈错不急,肖春急啊,陈错看着肖春急出来的嘴泡,安静了一阵,最后说:“或者我去给他道个歉吧。”她不是为了自己,却是为了肖春,而肖春又是为了她。   简直是个循环,弄得肖春都没脾气了。然后,在陈错为了给林庄舟的道歉而组的饭局上,林庄舟狠狠地羞辱了陈错。他对陈错说,你不是很有脾气的吗,怎么现在怂了?知道认错了?不好意思,你这样我反而觉得没劲,我还以为你能撑多久呢?   你想我收回那些话,你别做梦了!如果你继续有骨气下去,说不定我还会饶了你。肖春被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她又气又悔,只恨不得自己没劝过陈错向林庄舟服软。她愤怒地瞪着林庄舟,却见陈错优雅地站起身,然后抚弄头发。   林庄舟盯着陈错,眼里仍有迷恋。他还以为,陈错要对他用美人计了,哪知下一秒,陈错揪着他的领子,将他从椅子上拖了起来,狠狠将他砸在墙上。她那蹬了八厘米的尖头高跟鞋,毫不客气地踩在离林庄舟胯下三寸的位置,危险地碾了碾。   陈错阴沉沉道:“我确实是因为你瘦了,才不要你。但你和你师妹那点事,真当我傻了,不知道?忍你不代表纵容你,与其一天天想着为难你的前女友,不如硬气起来,好好磨练你的摄影技术?或者,练练你的肌肉吧,本来就没脑子了,还没肌肉。”   然后她松开了林庄舟,转身就走,还拖上了眼里带泪的肖春。她看不得女人哭,还要哄一哄,说自己刚刚出气了,现在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肖春嘴硬,说我哪里是为你哭的,我是哭你这样,资源还不更少了。陈错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然后点点头:“所以说,咱们现在也不能看活好不好了,有就接吧。”她可以省一省,但她经纪人,总不能跟着她吃糠咽菜吧。   如今在灾区又见到这倒霉催的前男友,陈错除了尴尬,也不太想搭理。虽然后来,林庄舟确实把话收回去了,肖春还意外得要命。但林庄舟这个人,早就被陈错踢出名单里,甚至为了自己曾经因为林庄舟的背影和那个人有点像,而交往感到可耻。   她不恨林庄舟,毕竟自己不是什么善人,也要为了自己的选择而付出代价。林庄舟也没有资格怨恨她,交往的时候劈腿,劈得畅快,当她傻子。她没有追究,两人就应该相忘江湖,各自安好。陈错脚步不停,擦身林庄舟而过。但她当看不见,林庄舟却不能当自己瞎。   他喊陈错,见陈错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由跟在陈错身后:“那么久不见,你连声招呼也不打?!”突然他就见面前的女人,突然跑了起来。林庄舟心口一窒,以为这女人真有那么不想见到他。没想到,陈错只是跑到一个混身脏透的消防员面前停了下来,还激动地拉着对方的手。   林庄舟先是震惊,而后面色铁青,最后便透露些许不屑出来。没想到陈错眼光低成这样,还看上一个消防员,他不以为意极了。消防员能有几个钱,指不定还要陈错倒贴。不成想,陈错没有在那消防员面前停留,而是问到了结果后,又跑了起来。   从背影都能看出来,陈错此时有多高兴,简直跟赴往一场约会一样。跑到了一顶医疗棚外,还停了下来,将自己脑袋上的消防帽取了下来,还理了理头发,抹了抹脸,然后小心翼翼地进去了。林庄舟恨得牙痒痒,他跟了上去,那是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的医疗帐篷。没办法,伤者太多了,医生太少,一个护士都要负责好几位。   他看见陈错以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柔情,挨到了那躺了好几个军人的,临时搭成的大床上。她轻轻地伸手,在里面唯一一个消防员身边,指头碰在对方插了针的手背上,眼泪就落下来了。她在林庄舟面前,从来都强硬的不像一个女人。如今,那躺在床上,连脸都看不清的男人,却将陈错,整个人都化成了水。 第21章   陆峥醒来的时候,陈错缩在一旁睡着了。她头发太长,就算扎起来,也有几缕黝黑的卷发盘在床边。他看了一阵那发丝,抬手去碰,动作很轻。头发不算软,有些硬,像主人。明明不是多软和的个性,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撒娇。他的指头无意识地将陈错的头发缠了一圈,拇指慢慢抚摸着。   这时有人走到他的病床前,抱着双手,脸色发黑,来者不善。林庄舟出去拍了一圈,最后又回到那医疗帐篷外,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思。大概是觉得自尊心被狠狠践踏了,如果陈错迷恋的是比他好上许多倍的男人,他倒不会这么挫败。可凭什么,区区一个消防员,就把陈错给折下了。   天知道他当时也是追求了陈错有一段时间了,实际上,他也知道关于陈错的一些传闻。比如她对背部的肌肉轮廓要求,近乎苛刻,也不知道是在按什么标准来。除此之外,其他条件,陈错根本不在乎。毕竟每一段恋情都结束的非常快,关于陈错的流言,也有许多。   当时林庄舟特地找来陈错每一任前任照片,拿着让健身教练,给他练。本以为能够在交往期间,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哪知道陈错这人根本没有心,对他态度冷淡就算了,他的份量甚至没有陈错经纪人重要。经纪人一个电话,就能将陈错从他们俩的约会中叫走。   理由是,经纪人遇到了点麻烦,她需要过去。老天爷,经纪人这种职业,就是负责解决麻烦的,哪有让自己手下的摄影师,倒过来帮忙的道理。陈错当时是在餐桌上收到的消息,当下提起包包,和林庄舟说了声抱歉,就要走人。   林庄舟气得肝疼,又想起平时陈错和经纪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行为举止。虽然他明白女生和女生之间,总是有股暧昧的亲密,并不代表着什么。可经纪人要比男友重要,怎么想都奇怪吧。他拉住陈错,让她不许去。陈错安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推开了他的手,说了林庄舟至今为止,都还记得的话:“谁给你干涉我的权利?”   他进了帐篷,完全是想看清楚,陆峥的模样。怎知会撞上那男人在摸陈错头发一幕,男人脸上还有血痂,涂了药,青青紫紫。像是感受到他的接近,陆峥抬眼时,双眼皮褶皱很深,眼神里有疲惫亦有警惕。同时,他还留意到,这男人将自己的手从陈错头发上撤离。林庄舟心里突然一松,这完全是要撇清关系的态度。   男人看男人看皮,摄影师看人看骨,即使陆峥现在的形象不佳,但林庄舟也不得不承认,这消防员皮相太好,不做消防,去娱乐圈,也能混得很不错。是时下最兴的性感阳刚型。林庄舟撇了撇嘴,但很快被对方身上的消防服,找回了一点平衡心。陆峥看林庄舟站着不动,就开口问林庄舟有什么事,林庄舟听着,心想,这声音真是该死的好听。   陈错被两人的对话惊醒,她猛地坐了起来,椅子撑不住她的巨大动作,一下往后倒,林庄舟倒抽一口凉气,伸手去接。谁知道他根本没接到,只见床上的男人,手脚极快,先是按住陈错的膝盖,稳住她的动作,再扣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方向一带。   林庄舟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连陈错的半根头发丝都没碰到。陈错也被吓醒了,一双眼睁得有些大。她反手就捉着陆峥留在自己身上的手,急道:“你干嘛啊,我摔了也就摔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能有那么大的动作啊。”   陆峥有些内出血和肌肉损伤,幸好骨头还没什么事。但陆峥也是昏迷过去了,也许有些脑震荡,得观察和拍片,仅凭现场的器械根本做不到。陈错的手凉凉的,里面是汗。脑震荡多可怕啊,好好的人,醒过来一切正常,但一倒下去,人就没了,救都来不及救。   她心里担心,根本没留意到身后有谁。陆峥将手从她手里挣出:“我没事。”他声音略沙,也很困倦。救援时过于消耗体力,如果没休息还好,一旦休息了,整个人的力气都恢复不过来,劲都散了。这时候三两个消防员掀开帘子进来,他们是被临时替换下来的。   救援了足足十四个小时,总不能把人活生生累死。白田脸已经花得看不清楚模样了,其他几个小伙子也差不多。陈错盯着陆峥从她手里抽出的手,有些怔忪。几个人围到了陆峥身边,关切地问起了话。但也许是因为陈错还在这里,他们又不好彻底上前。   陆峥看了眼仍坐在床边的陈错:“我没事。”他这话说了两遍,可陈错又怎么会听不明白意思。这是对她下送客令了,陈错安静了一阵,然后弯腰从自己放在病床下的包里,取出陆峥的安全帽,递了过去:“你的帽子掉了,我给你擦干净了。”她没有看陆峥的脸,但她面上的失魂落魄,却谁也看得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声了。陈错突然笑了笑,将自己的包捡起,拍了拍,站起身:“我还得拍东西,先走了。”这天都黑成这样了,还拍什么东西。林庄舟看不下去了,他突然伸手拉过陈错,将人拖着往外走。陈错也不知怎么地,没挣脱他。   白田站在陆峥床边,眼睁睁望着自己嫂子,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男人拉走了,急道:“陆哥,你刚刚干嘛……”他的话咽回了嘴里,因为他看到了陆峥望着那两人背影的眼神。又黑又沉的,有点可怕。但那点情绪转瞬即逝,很快陆峥又闭上眼,躺回床上:“别吵我。”   白田乖乖闭嘴,然后他看了看其他的伙伴,眼神交流着,要退出去,让陆哥好好休息。他还没走两步,就被陆峥喊住了,回头,陆峥在床上睁开眼,也不知道看着哪,眼神又倦又淡,还带了点烦郁。陆峥说:“有烟吗,给我来一支。”白田识趣地将一句,你不是已经戒了吗,给咽回了肚子里。   帐篷外,陈错甩开林庄舟的手。她刚刚真是鬼迷心窍了,因为气陆峥对她的态度,竟然还真的配合着林庄舟出来。她可是真够没品的,何必用这样来试探陆峥呢。分明陆峥和她说过,如果想要,就要拿一颗真心去换。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把真心送出去。   如果把陆峥越推越远了,那可怎么办。林庄舟被她甩开,又见她心烦表情,整个人都被气笑了:“你能不能别那么掉价,以前不是挺傲的吗?”陈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关你屁事。”她转身想走,却被林庄舟的下一句话定在原地,林庄舟说:“让我猜猜,他是不是也有同样的背影,那可怜的消防员知道你拿他当替代品吗?” 第22章   陈错回到制片安排的休息间,她坐到椅子上,把包往地上一甩,就开始看单反里的照片。她看了一阵,只觉身心俱疲,将相机好好收起,拿了烟,往外走。灾区的救援并未因为夜色降临而停下来,到处都是发电机供电打得炙亮的光,还有许多说话声。   灾民们被成堆地聚在一起,抱孩子的父母,靠在一起的夫妻俩,互相扶持的老伴。一人手里发了桶泡面和水,有振作精神的,跑去帮着军人一起救援的,也有失魂落魄,没了家人,心灰意懒的。陈错狠狠吸了口手里的烟,眯眼吐了出来。她叹了口气,想到刚刚林庄舟那声质问。   她第一次感觉到怕了,甚至回头看了看他们和帐篷的距离,担心陆峥会听到。她陈错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别说陆峥还和她没什么关系。甚至陆峥的态度,比之前更淡了。刚刚陆峥同事在的时候,同陈错暗示,让她出去的行为,实在让陈错很受伤。   香烟上的火星明灭着,吸入时,能听到烟草的燃烧声。她揉着疲倦的眼皮,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有些脏,多处破损。比起其他女性,算不上柔软细腻。她将手掌拢起松开,仿佛要抓着什么一样。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情情爱爱的,仿佛都不值一提。毕竟她知道陆峥掉进洞里,生死不知时,心都停了。在这样的前提下,她总会对陆峥心软一些。如果是她从前的脾气,大概不会管陆峥同事在不在场,面子被落成这样,早就面色发青,生上好一阵子的气。可现在想想,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她多么卑鄙啊,留意到陆峥的理由,除了那对似火般炙热野性的眸子,还有陆峥的身形、职业。陆峥穿上消防服,实在太像那位出现在她梦中许多次的救命恩人。陈错不是没想过去找那个人,但现场那么乱,那么多救援队,光是消防部队的,就有十多组,根本没办法从里面,将那位她连脸都不知道的人,找出来。   更何况,陈错也怕真把那人找出来。她无法想象自己深爱别人的模样,她最爱的是自己。她也怕将那人找出来以后,她心里的感觉就散了。越在意越珍惜,也就没那么强求了。可她心里有了印记,便不由自主地追寻那些东西。   陈错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两句工作工作,正事重要,男人后靠。她束紧鞋带,朝灾民安置区走去。许家不知从哪忙完回来,给她拨了电话。地震后信号非常差,声音断断续续,陈错说了几下,发现许家实在听不清,就不大耐烦地挂了电话,发短信,安置区。   她需要对一些人拍摄,怎知拍摄的时候,遇到了麻烦。陈错当时正向一位在给襁褓中孩子哺乳的妈妈询问,希望征得同意,拍组照片。哪里知道,她一旁的丈夫突然暴起,问陈错什么意思,是不是嫌他们不够惨,他老婆喂奶的裸露照片,凭什么免费给她拍下来,当素材,拿去为名为利。   陈错护着自己的相机,连声抱歉。她想这丈夫大概是受到什么刺激,又或者单纯要钱。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场地震损失太大,而心情不好。他凶狠地推搡着陈错,他的声音刺激到身后的孩子,孩子哭了起来,连奶都不喝了。那丈夫听到孩子的哭声,更加愤怒,将一切都怪罪到不识趣的陈错身上。   他的手高高举起,就要给陈错一耳光。陈错脸色也变了,别说她没有直接拍,而是拍摄前去征询同意的。加上她确实不觉得母亲的哺乳,是裸露照片。也是她想少了,错估了旁人的保守态度。但她的所作所为,也实在没有过份到要挨这一耳光。这男人动手打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错正要还手,也在想许家什么时候来。她一女人,力气再大,也抵不过发疯的男人,总会有些损伤。那男人的手没能落下来,就被一人抓住了。陈错愣了愣,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陆峥。陆峥仍然穿着消防服,装备齐全,挡在她身前。   那男人一看是消防员,也没法闹了。毕竟他老婆孩子,都是消防员挖出来的。男人一走,陆峥也打算走。刚迈出步子,他就被陈错拉住了。陈错面色焦急:“你怎么就出来了,你身体都这样了啊。”她尾音都颤抖起来了,抓着陆峥的力道也很大。   陆峥回头,在夜灯下,静静看这女人。女人纤细的眉毛皱得很紧,因为环境,脸上脏兮兮的,巴掌大的脸,就算有那艳丽眉眼撑着,也实在说不上好看。但她眼里的情绪是真的,热的,让她看起来,起码在陆峥眼中,比之前那些为了挑逗他,而摆出来的妩媚神情,都要好看。   陈错见陆峥一个劲盯着她看,不由抓着陆峥的手臂摇了摇:“你不是私自跑出来的吧,医生说你可以下床了没,说话啊!你不要命了啊!”陆峥突然抬手,拇指在她脸颊边重重擦过,低声道:“脏死了。”陈错反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傻了。   陆峥笑了笑:“没大事,还能动,这里乱,你快回去吧。”说罢他蹙眉道:“赶紧离开这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往这里闯?”陈错仍然捧着脸,呆呆地接了一句:“有你的地方。”说完这话,她才跟醒来似的:“我的意思是,我们剧组还得拍一些资料片,到时候得用上。”   陆峥淡淡点头:“拍完了吧,赶紧回去。”陈错欲言又止,忍住不道:“那你呢?”陆峥看向不远处的灾民区:“他们需要我。”陈错想,我也需要你。可这话太矫情,她不过是想让陆峥离开这个地方。早上才有过意外,可危险常在,万一下次,陆峥没有那么幸运该怎么办。   两人一时陷入的安静,陆峥手臂动了动,陈错看着对方的袖子从自己的指缝里抽出,心里突然觉得一阵空荡荡的。陆峥背对着她,还没走出几步,陈错突然跑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腰,紧紧抱着,恨不得将自己都揉进陆峥身体里。   陆峥僵住了,也没说话。陈错哑声道:“我想,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真喜欢你啊,所以我受不了。”她抱着的男人,身体僵硬了好一会,才渐渐送了下来。他拍了拍陈错交叉扣在自己小腹上的双手,低声道:“我知道。”陈错狠狠地咬了咬牙,逼自己松开手,可她松不开,一点都不。还是陆峥主动掰开她的手:“快些走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第23章   明明都没有在一起过,却像分手一样难过。陆峥甚至从没有给过她任何误会,又或者有过他们俩已经走得非常近的时候。也许有过一次,就是在医院的那会,陆峥来看她了,却也袒露自己心中想法。是陈错自己怕了,不敢了。而这一次,陆峥仍旧看透了她心中怯懦,让她回去。   陈错仰着头,看陆峥被光逆出来的背影,她盯着陆峥从坚硬的消防服里露出来的一截颈子,竟然都有些委屈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留留我。”也许他留了,她会有不一样的选择。陆峥舌头抵着牙,啧了一声。不知在不满什么,陆峥回身,陈错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只感觉到陆峥抬手,重重地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他同她说:“别任性了,像个小孩一样,什么都想要。”   世间甚少两全其美,这个道理陆峥懂,陈错亦懂。陈错松了手,让人走。陆峥的背影融入黑暗里里,他是高大的,离她越远,就缩得越小,直到看不见了。不知哪来的风擦过陈错的眼,让她忍不住闭起眼,空气中还残余着陆峥的气息,不算好闻,是男人的味道。   身后传来踩落石子的声音,鞋底陷入泥壤,石头滚出很远,咕噜噜的,有人在偷听。陈错没有回头,只把自己脖子上的丝巾解了下来,捂住口鼻。风起灰涌,一不小心就要迷了眼。她不打算将偷听者揪出来,反而是对方耐不住了,他喊她错姐,是年轻的,还未经受社会磨难的声音,许家。   许家像是撞破了一场不该知道的事情,又窘迫又难过,还带着些许希翼与庆幸。陈错知道他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明白他们俩到此为止了,所以才庆幸。不知怎么的,陈错非常讨厌到此为止这个形容词,这词戳痛了她。她将丝巾裹得更紧了,走近许家。   她瘦瘦高高,玲珑有致的身体靠近时,许家一时忘记呼吸。但他能感受到陈错身上的香意,陈错从来都是香的,连香烟的味道,都是女士烟那种薄薄的,惹人遐想的香。陈错的手指碰上了他的腕,许家抖了一下,非常明显,因为陈错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她感觉到了。   陈错将许家双手翻了翻:“还成,没受伤,明天你拍,咱们就在这呆两天,你拼了命要来,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就回去。”许家僵住了,好半天才哦了一声。陈错点头,要走。许家将她叫住,他犹豫一阵,窘迫地问:“错姐,我今天是不是太傻了……很不专业。”他是指他去帮那中年男子搬石头的事情。   一腔热血到头来,他忙活半天,还不如人专业消防员救得快。许家那时候才想起自己该做什么,来做什么。他应该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因为同情心,瞎忙忙半天。陈错看着他,说是。许家的脸色黯淡了下来,陈错接着又道:“别傻了,做了就不要后悔,你心里知道值得就行。”什么是值得,是你不会后悔,就是值得。   如果许家为了所谓的专业,对自己在乎的事情弃之不顾,那他以后,再遇上同样的环境,同样的事情,他是不是就会去猜想当年的那个中年男子,家里到底被救回来了没有。又或者当时是不是应该去帮忙,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不要后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总是很难。但一切随心吧,后悔起来,都能不那么痛苦一些。陈错在说许家,同样是在说自己,实际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许家的双眼又重新亮了起来,没多久,他就面带笑容地接过了陈错手里的相机包。陈错也毫不客气地把身上的重物一股脑地托给许家,自己轻便前行。   第二日,她没有看到陆峥,也没有特意去找。只是偶尔她拿出手机,看到她和陆峥的短信,会出神。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交集,想到这里,陈错心里就一阵酸楚。她叹了口气,觉得不能想了。她这一个做事那么干脆的人,总不能现在这么拉拉扯扯,黏黏糊糊,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从灾区回来后,陈错回家休息了几天。等待剧组重新开工,她去美容院好好调理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操劳,将变得粗糙的皮肤,用顶贵的面膜给敷回来。在家躺的时候,肖春给她来电话,说陈错妈妈电话都打到她那里去了,让陈错回去一趟,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来婚礼上当伴娘。   陈错将电话拨到张女士那里的时候,张雅宁的背景音十分乱,显然很忙。但接到陈错的电话,还是洋洋洒洒说了一堆。陈错赶紧叫停:“张女士,我记得你上一场婚礼,我就说过,我再当你伴娘就是傻逼吧。”张雅宁呸了一声:“哪有你这样和妈妈说话的,我不管,你必须来。你说你干得活又没几个钱,又辛苦又累,还是找个人嫁了……”张雅宁话还没说完,陈错就说自己有事要忙,把电话挂了。   这是张雅宁的第四次婚礼,陈错长相全靠张雅宁的优秀基因,当然她的亲生父亲也长得非常帅气。张雅宁当年也是嫁给爱情,后来发现无法有情饮水饱,便当机立断,拉着陈错离婚改嫁,第二任丈夫有钱,只是身高和颜值大幅度缩水,还企图对陈错动手动脚。   陈错在自己继父把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揉捏的事情,当天就在饭桌上说了出来。张雅宁虽然是跟前夫穷日子过怕了,但绝对不是忍辱吞声的人。她当天没有发作,第二天将陈错送到自己哥哥家,然后和现任丈夫撕得天昏地裂头破血流,打了场轰轰烈烈的离婚官司,还从丈夫上刮下不少油水。   抱着那点油水,张雅宁也是怕了,甚至有些轻度被害妄想,一旦陈错离了自己的视野,她就怕。理所当然的,她的第三任丈夫是位心理医生,治张雅宁这位母亲的同时,也兼顾陈错。哪怕后来,医生同张雅宁离婚,陈错偶尔还是要去看看这位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   从美容院出来,陈错绕道去了心理医生那里,抱着一束花。她让助理不要声张,悄悄走了进去。心理医生姓陈,和陈错同姓,名台演。陈台演真是位不错的父亲,起码要比前两位靠谱得多。张雅宁要和人家离婚的时候,陈错还非常不乐意。张雅宁和陈台演,谁也不肯说离婚原因,陈错到今天都没办法知道究竟是为什么。陈台演看到她,一下笑了开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陈错乖乖巧巧地走了过去:“爸爸。”她抱了抱陈台演,然后坐到咨询室的另外一把椅子上:“我想我爱上了一个人。” 第24章   陈台演接过陈错递来的花,放在桌上。他摘下眼镜,整个人放松下来,目光柔和地鼓励陈错:“他还有再出现吗?”这个“他”是陈错因为三年前的那场地震,被困太久。又对那背影的过于执念,而幻想出来的一个人物。   她在现实里撑不下去了,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半个月后,“他”出现了,很真实,看不清脸,却能让陈错感觉到非常安心。压力和痛苦都有了能够宣泄的地方,她曾经一度迷恋“他”,哪怕知道“他”是不存在的人物,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陈台演知道她的状况,给她开药,做心理疏通。陈错听到陈台演问“他”的事情,顿了顿:“本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只会在她状态极差的时候出现,比如酗酒,过度抽烟,暴食时导致呕吐,或者整夜整夜睡不着,会出现。陈错曾认为,她不会在现实里得到她爱的人。   可陆峥的出现。打破这个僵局,成了她生命里的意外。她甚至觉得,陆峥实在太像“他”了。陈台演在本子上记录,听陈错去描述她和陆峥的事情,并且得知了他们俩的最后一场遗憾对话。陈错说,她害怕得到后又失去。陆峥的职业太危险了,她受不住。可陈错又太想要陆峥了,想得她心都疼了。   矛盾挣扎,无比纠结,这就是陈错当前的状态了。昨天,陈错在家中休息,她明明状态正常,可“他”却出现了,甚至有了陆峥的脸。陈错吓坏了,所以今天来找了陈台演,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精神有了问题,这些都是前兆。   陈台演看着陈错紧张的神色,笑了笑,让陈错放松。他说:“不用紧张,你太勉强自己了。你心理上还没准备好去面对地震环境。而你说的那位陆先生,他的遭遇和当时的你太像了。这些都会让你回想起曾经被困的感受和场景,你觉得你状态还可以,但你的潜意识却在说不行。所以“他”又出现了,并且有了陆先生的脸,我想,这些都离不开你最开始跟我说的,你爱上了一个人有关。”   陈台演手里的笔,无意识地写下了契可尼效应。陈错当然看到了,她将那行字念了出来,问是什么意思。陈台演扣着双手,为她解释:“契可尼效应,以我们通俗的说法,叫做未能完成的初恋。在一个人的记忆里,它能非常快忘记已经完成的事情,却对未完成的事情,记忆犹新。我想,你对那位在地震中救了你的人印象非常深刻,所以当陆峥他刚好能满足了你潜意识里的所有标准时,你就对他产生了移情。”   同样的职业,过于相似的背影,在大火中的救赎,这一切都是让陈错产生移情和替代的前提条件。陈错脸色渐渐变白,陈台演的说法,就和林庄舟愤怒指责她的说法一样。意思是,她将陆峥当作“他”了,她对陆峥所有的爱意,只源于“他”。   陈错下意识地摇头,她想否认不是这样的,她喜欢陆峥。只是纯粹的喜欢,可她的话说不出来,也无法否认。从初次见面所产生的兴趣,到最后的满是爱意。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的心里对旁人的念念不忘,这样对陆峥来说,太残忍。而她,也过于无耻。可她却不能否认,她爱上他,都是因为有了特定的前提条件,偏偏他人在前,而陆峥在后。   于此同时,灾区里,陆峥接过一瓶水,先喝半罐,再吃饭。他混身都很脏,实际上他多少有些洁癖。但工作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因为太累,也没条件。陆峥将瓶盖拧好,端起那盒饭,大口往嘴里塞。他饭吃的很快,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马上动起来,必须快。   他是和白田换班下来的,哪怕吃饭的时候,他的眼睛也没离开过不远处的救援队。他时间紧,还有人不识趣地上来凑近乎。陆峥掀起眼皮,想看到底是谁。这给他递烟的人,他见过,那天在帐篷里,拉着陈错就走的人。陆峥将嘴里的饭咽下,眼皮垂下,又开始专心吃饭,根本没搭理林庄舟。   林庄舟表情微变,将烟盒搁到嘴边,自个叼出一根。他自己点火:“兄弟,别这么冷淡嘛,我不过就想给你拍几张照片。”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他还特地拿出单反在陆峥面前晃了晃,咧出一口白牙。而他面前这消防员,竟然抬手夺下他嘴边的烟。   吓得林庄舟眼睛都瞪起来,以为对方是要打自己,怎知不是。陆峥将他的烟熄在地上:“现在最好不要抽烟。”地震损坏了太多东西,很多危险物品具有不确定性。抽烟的烟头没熄灭,都有可能导致火灾。林庄舟哑口无言,盯着那根还未抽就已经灭了的香烟,突然道:“陈错也抽,你不管她?”   陆峥听到陈错的名字,总算正眼看了林庄舟一眼:“她要是在我旁边抽,也不行。”林庄舟嘴巴张了半天,这才哈哈大笑:“你不喜欢她。”他点点头,笃定道:“你不喜欢她,陈错也有今天。”陆峥非常不喜欢林庄舟的语气,他加快了吃饭的动作,打算赶紧完事,过去帮忙。   林庄舟还拍上了他的肩膀,跟哥俩好似的:“我可给你说,你看不上那女人最好,她啊,就是个人渣!心里有人,把咱们都当替代品呢。”陆峥没说话,只是肩膀动了动,甩开了林庄舟的手。林庄舟尴尬地收回手:“我给你说真的,我是她前男友。”紧接着,他就赶紧把自己所知所闻,甚至连陈错甩他的理由都给陆峥说了。   他把自己塑造的苦情极了,而陈错就是那个找替身的渣女。林庄舟说得兴起,他身旁的陆峥却猛地站起的身,林庄舟吓了一跳,往旁躲避,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底下全是沙石瓦砾,膈得慌。陆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庄舟,突然轻蔑一笑:“我倒觉得陈错眼光不太好,不然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分手以后,还到处搬弄是非的小人。”   林庄舟脸色由白到青,他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狠狠搡了陆峥一把,没搡动。陆峥站得即稳又直,林庄舟自己反而被力道反弹地往后退了几步,丢人得不行。他见陆峥仍然一脸讽然地望着他,恼羞成怒,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又点陆峥:“你他妈还别不信,我俩的身材是不是差不多!”   陆峥不语,林庄舟狠狠地瞪了陆峥一眼,骂骂咧咧,转身就走。陆峥看着他走远,这才弯腰将自己吃好的饭盒筷子,还有水瓶纸巾收好,找到垃圾袋,投了进去。力道有些大,砸得垃圾袋里面一阵响。白田满头大汗地过来交接,刚想冲陆峥有气无力地笑一笑,就被对方脸上可怕的神情给吓了回去。他心里咕哝着,看陆峥拿出手机,却没动,而是瞪了屏幕好一会,才塞进了裤兜里,走了。 第25章   陈错和陈台演去吃了顿饭,饭桌上陈错提到了张雅宁。她小心地问陈台演:“你知道我妈又要结婚了吧。”新老公还是一位外国人,她妈有望给她生个混血弟弟。实际上在张雅宁这次婚礼前,陈错有心撮合回陈台演和张雅宁。但她毕竟是成年人了,做得最多的不过是电话通知二人,吃一顿饭。   然而每次聚会的气氛会非常尴尬,陈错也曾经怀疑过陈台演又或是她妈出轨了。她拐弯抹角地向双方问过,但张雅宁同陈错说的是:“是我决定要和他分开的,他其实没做错什么,你别问了。”她问陈台演,陈台演又一副内疚模样道:“你妈妈是个好女人,我很爱她,但也许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这两人个个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搞得陈错莫名其妙。饭桌上,陈错实在没胃口。但为了不让陈台演忧心,陈错还是勉强塞下了一些。那些食物跟砖头似的在她胃里翻滚着,难受得紧。将陈台演送回心理诊所,陈错在楼下靠边停了,去买药,她胃实在难受。   没想到药买回来,却发现陈台演竟然穿着医生袍子下来了,拿着手机,站在街头。没多久,陈台演的面前就停了辆车,有个穿西装的男人下车,走到陈台演面前,将人紧紧抱住了。陈错拿着药,目瞪口呆。很快,她就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陈台演安慰那人,还在人鬓边吻了一下,那可是男人啊!   好好的继父,说弯就弯了?这个男人从哪冒出来的,陈台演和张雅宁离婚的原因是这个?陈错抓着药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她穿着高跟鞋,鞋跟踩地的声音非常激烈,充满存在感。陈台演抬眼看到她,马上就松开了怀里的人,还往外推了推。   陈错抱起双臂,打量那一脸疑惑转过来的西装男,还该死的长得不错。陈错皮笑肉不笑:“爸爸,你是不是该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西装男听到陈错喊爸爸,脸色倒不变,而是自然道:“你是陈错吧。”他朝陈错伸出手,以示友好。   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陈错也不能不知礼数。她配合伸手握了握,眼睛望向陈台演。而陈台演只是在刚开始有些惊慌,现在倒是镇定。他对陈错说:“既然你看到了,那就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现在的爱人,罗舟。”陈错没想到陈台演就这么随意地同她出柜了,云淡风轻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这两人都这么自然,罗舟的手还揽上了陈台演的腰,冲她笑了笑。陈错实在吃不消,只好找理由,说有事先走了。大概是她的态度让陈台演有些受伤,但他也能理解,他点点头:“今天挺仓促的,改天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   陈错尴尬地笑了笑,上了车,一路杀到了张雅宁那处。她风风火火在路上,而张雅宁则在放着悠闲音乐的婚纱店里,慢悠悠地试婚纱。她的外国未婚夫站在旁边,表情浮夸地说好看。张雅宁确实好看,将近五十的人了,看起来不过三十,身材极好,皮肤白皙,长相妩媚。   张雅宁在镜子前美的时候,陈错闯了进来,因为赶得太急,呼吸还有些喘。即将成为她第四位爸爸的克洛伊上前同陈错抱了抱,热情之极。陈错回抱克洛伊以打了个招呼,然后将张雅宁推进试衣间里,反手关上了门。张雅宁觉得女儿莫名其妙:“你干嘛呀!小心踩到我裙子!好贵的!”陈错逮着张雅宁,面色紧张道:“爸……不是,你前夫,他他有个男性友人……嗯就是,这个事你知、知道吗?”   张雅宁看着都开始结巴的女儿,将陈错推了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见她神情过于淡然,陈错以为这人没听明白:“就是,那个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张雅宁点点头:“我知道,他男朋友嘛。”陈错惊了,马上反应过来:“他是不是骗你了!”她的表情狰狞。   眼瞧陈错怒得双眼通红的模样,张雅宁笑出了声:“什么啊,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是和我离婚后才弯的,我当时也很惊讶。”陈错回神,她有些茫然道:“那你们为什么离婚啊。”张雅宁看着懵懂的陈错,摸了摸她的发:“傻孩子,因为不爱了啊。”陈错不能理解:“你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好吗,天天都那么甜蜜。”张雅宁笑着摇头:“爱情哪有那么多道理,因为喜欢,所以在一起。因为不适合,所以分开,不能耽误彼此。”   陈错还是有些懵,但她得来答案,也没有再将张雅宁堵在试衣间里。她退了出去,克洛伊迎了上来,搂着张雅宁的腰。陈错坐在婚纱店的沙发上,看着母亲笑得甜蜜,靠在克洛伊怀里,百思不得其解。她拿出手机,咬唇。她出店,给陈台演打电话。   陈台演很快就接了起来,陈错在电话里给陈台演道歉,为自己刚刚的态度。她说不管怎么样,陈台演还是她爸爸,她以后还是会叫爸爸的。至于罗舟,她让陈台演替她同对方道个歉,还开玩笑道下次去外地拍摄,她可以买两份同样的男士礼物了,不用想破脑袋。   也许是没想到还能得到陈错的接受,陈台演明显被感动到了,声音哑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陈错挂了电话,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她眉宇舒展,迎着春光。她想,她和陆峥之间也许还隔着许多距离。如果在开始前就瞻前顾后,那就没有所谓的后来。   但在那之前,她应该去正视自己的内心。她要找出当年救了她的人,到底是谁。肖春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的打算,不由哀嚎一声:“祖宗!你可别恋爱脑上头,一会一个样好嘛。你这样人家消防哥会觉得你一点都不诚恳。而且都三年了,你上哪找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雷锋啊。”陈错慢条斯理道:“想找还找不到吗,心诚则灵嘛。”   肖春头疼道:“心诚则灵不是这样用的!我看你啊,赶紧把这宣传片拍好了,来做我手上给你接的活,是广告,能赚不少。姑奶奶,收收心,别光顾着想男人了。”陈错明面上应了,实际挂了电话后,还是拜托人去找了。当代社会,关系网错综复杂,也许想找一个人很难,但有时候,却也很容易。只是在于,到底想不想找罢了。   陈错刚想将手机塞回兜里,手机却震了一下。竟然是陆峥的短信,他说,衣服记得还我。陈错看了短信半天,忍不住笑出声,她脸红了,心跳也快极了。紧接着第二条短信传来,陆峥说,别想太多,只是两件都给了你,我很不方便。 第26章   收到陆峥短信到了不过半个小时,剧组的电话就来了,通知她回组。原拍摄对象回不来,就只能换人。剧组和经费担不起这样耗。训练营里还有人,和上面反应一下,调一批出来,把剩下的镜头都拍了。而刚开始定的时间虽然是一个月,但宣传片不至于要拍那么久。   只是这次拍摄,诸事不利,平白误了好多天时间。要是真误了档期,那可就真误事了。别说导演,剧组的其他部门,也都是手上还有活的。陈错挂了剧组电话,给陆峥回了条短信:“等你回来,衣服你不用担心,香着呢。”多的也没说,但她话语里藏着暧昧钩子,依旧这般死性不改。   晚上白田休息的时候,陆峥坐在简易搭起的行军床上看手机。手机光在他脸上明灭着,不知道是不是累花了眼,白田竟然看到陆峥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很浅很淡,本来脸上还挂着的沉重神情,都被这笑稍稍冲退了些。   白田顿时心下稍安,他一直都很担心陆队。在他看来,陆峥虽然话不多,但也代表心思重。消防员这行心理压力太大了,没经历过那种人在自己手上死的感觉,是不会明白的。尤其是陆峥,他救人的时候比谁都拼,可救不下来怎么办,人死了怎么办。事后就会在想,是不是动作更快一些,就能救活了。   这种事也没法习惯,只能经受多了,自己看开。他们队都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师,陆峥去的并没有比他们这些刚上任的新兵少。而这次灾区救援,陆队更是从头到位都是冷着脸的。这样的陆队,竟然笑了。白田心想,不管这手机那头的是谁,能让陆队笑,真是太好了。   受到上次起火影响,这次换了间更高大上的酒店。陈错拖着行李进了那装潢复古又明亮大厅时,还吹了个口哨,仿佛看到了制片心里滴的血,这里一晚应该不少钱。她拿出手机看了眼,陆峥没回她短信。她上楼,在电梯里编辑短信。   可直到进了房间,她都没想好要说个什么。陈错还从没试过这么找不出话题,大概是因为发现陆峥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之前的轻佻态度和种种调戏,反而拿不出手了。陈错把手机收起,进了浴室。等裹了浴巾出来,她总算想好了该发什么。   她将陆峥的外套翻了出来,搭在床上,拍了一张发过去。等发送完毕,她才觉出照片里的不一般来。她人裹着浴巾,坐在那冷硬的军装旁边,露出一片腻白大腿。照片将她的腿也拍了进去,还有挨在床边的脚,趾头圆润,微微蜷起。   幸好腿根处裹着浴巾,没露太多。可正是因为能看出来是浴巾,才诡异。她心想:一个女人大半夜刚洗完澡,把你衣服搭在床边,拍下来给你看,还顺便拍到了大腿。   她要是陆峥,都觉得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暗示。但发都发出去了,这有不是什么qq微信,无法撤回。   陈错重重卧到了床上,翻了个身,捧住自己微微发烫的两颊。她的腿挨到了陆峥的外套上,没忍住,还是把外套提了上来,搂在怀里,闻了闻。刚动作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过于痴汉,还有些失落。这外套上,陆峥的味道没剩多少了。   这男人的味道怎么这么不经留,一下就被她的全挡住了。这么一想想,陈错又没忍住开始放飞自己,要是她跟陆峥在一起了,过夜,第二天,陆峥准带着她一身味道去练兵或者救火。他的队友肯定嫌他身上有女人香,不男人。陈错想想那个画面,就笑到不行。   这边白田刚在欣慰陆峥才笑了,那边手机又震了起来。他看着陆队点了点手机,不知见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变了。那可不是什么和善欣慰的笑容,而是眸色深深,在屏幕上梭巡着,眯起眼,突然啧了一声。白田可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嘴贱道:“陆队怎么了啊,看到什么了?”   他边说边凑过去,完全没多想。还是因为陆峥平时单身惯了,联络陆峥的除了以前的好友就是战友,或者家里人。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所以白田这个凑过去的行为,在平时,陆峥并不会怎么样,甚至无所谓白田看自己的手机。而这次,白田脖子刚伸过去,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军绿色的枕头,捂着他的脸,把他怼回了自己的床上。   白田都傻了,他看着陆峥用枕头击退他后,火速把手机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跟藏个大秘密似的。但陆峥不给看,不代表白田猜不出来。只见他那张娃娃脸上浮现出淫荡笑容:“嘿,陆哥,是不是嫂子啊?”陆峥冷觑他一眼:“话怎么这么多?”白田嗷地叫了声:“陆哥!你竟然不否认!你变了!”   陆峥鼻子里哼了声:“少废话,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陆峥说完,就躺到了床上,拉上被子,好似要睡。白田在自己床上哼哼唧唧,叨叨着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陆哥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大美人。嫂子可真漂亮啊,怎么就被陆哥给泡到。   大概是嫌白田烦,陆峥一下从床上坐起。白田闭嘴了,他见陆峥起身到他床前,以为自己要被打,忙求饶道:“陆哥陆哥,我错了,不嘴贱了,你和嫂子天生一对非常般配,俊男美女,早日结婚。”陆峥从他床上捡回自己的枕头,抬手给了白田脑袋一记:“胡说八道什么,闭嘴。”   白田委屈地直哼哼,看着陆峥回到自己的床上,还是没忍住:“陆哥,你教教我呗。”陆峥背对着白田睡,只留给他一个深沉的背影。白田继续道:“你怎么追的啊,我看你们平时也没说话啊。”陆峥在床上动了动,然后他看到陆峥床上,手机又亮了起来。   陆峥看了那照片一会,在删除键上犹豫,最后还是没删。他警告过陈错别瞎撩撩,这女人真的一点都没将他的话往心上去。竟然给他发这样的短信,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腿白。身后的白田仍在咕叨,话都比平时多了一倍。   陆峥知道白田这是压力太大了,压力一大,白田就话多。好似这样能排解一些情绪出来,不全闷在心里头,有时候陆峥挺羡慕白田能说出来的。   而白田又在那里说:“陆哥,你也不懂那些泡妞招数,天天冷着脸,陈大美人是怎么到手的,你教教我呗。我以后的终生幸福,可靠你了。”   白田感觉到陆峥转身,忙惊喜地半撑着身体,等对方发话。陆峥确实发话了,可惜话能把人气死。只听陆峥说:“谁跟你说我追她,是她追我,还没追到。” 第27章   在灾区拍下的纪录片是素材,再从资料库里调取一部分。将几个救火场景模拟一遍,再将平时训练的内容拍摄剪辑一整合,一个宣传片就像模像样出来了。目前的进度除了训练内容,就差救火模拟。实拍要有火,后期再调。美术的进行现场环境模拟,小松和周眉去给他们化妆。虽然在消防面具里,基本看不出什么。   但陈错要近景取眼睛部位的镜头,小松他们只好用化妆油彩把他们一个个脸都糊上,鼻孔都没放过。一群消防兵活脱被化成了战场妆,全是黑的。化完了过来让陈错看效果,拍完就反馈导演。导演满意,陈错在镜头上把关,基本就可以开拍了。   现场的火生得很猛,因为是模拟,只在安全范围里烧着。即便知道现场环境安全,那火蹿得太高,也很吓人。周眉和小松这时候也不想着盯妆了,躲得很远。小松扯周眉衣服,小声说:“错姐真厉害,明明之前才被困在火场里,现在就敢这么近的去拍了。”小松佩服陈错胆量,周眉却有些担心。   她去给陈错送衣服的时候,陈错那时显然是被吓到了,也许现在只是强撑而已。但她们两个也无法做什么,总不能让人不拍吧。那到时候,导演都能把她们两个多管闲事的给吞了。只好等中途休息的时候,周眉从外面买了几瓶凉丝丝的冰水,给陈错送过去。   陈错一张脸都被现场的高温烤红了,额头上湿漉漉的全是汗。见周眉来送水,便缠着人调戏一阵,还让周眉喂她。万万没想到周眉这小姑娘,平时腼腆,做事认真。陈错让人喂,周眉还真拧开瓶盖,给陈错对着嘴喂一口。这好待遇引起了旁边收音组老王的羡慕嫉妒。   他还起哄,让周眉给他喂一口。周眉心里不舒服,脸上却不显。怎知陈错抬手,将她护在后面,冲老王说:“人小姑娘看我好看,心甘情愿给我喂水。老王你少调戏人家小姑娘,一大把年纪了。”周眉吓了一跳,怕陈错为她得罪人。哪知道老王也没多少心眼,就那里嘿嘿傻笑,倒也没提这事了。   周眉心里顿时暖融融的,她知道她这是被人护住了。剧组化妆师,苦累不怕,最怕的是无尽的被调戏揩油。什么手段都有,言语上的骚扰也有。虽然都不算太猖狂,可那些都是绵绵密密的刺,膈应人一阵一阵,难受得紧。   陈错把水放下,然后问周眉多少钱。周眉忙摇头,也没多少钱。陈错倒也没执着,只是下午场的时候,给周眉送了瓶冰凉的西瓜汁。不止是周眉,整个剧组都有。但周眉那里就是比别人多了块蛋糕,搞得小松咬着吸管,说错姐偏心,多疼周眉。   周眉心里明白,这是陈错惦记着她给她送过水呢,而这种方式,却不会让别人觉得陈错划分得清,只觉得暖心。你有心对我,我也有心对你,很贴心。周眉咬了一口蛋糕,很香很好吃,甜进心底了。   陈错拍完以后,只觉得浑身都红通通的,像只大虾。她将自己的模样拍了下来,发给陆峥,委屈地说自己被烤得好红哦。如果陆峥在的话,以他的技术,她大概不会烤成这样。确实也是,现在的演员都不如前面那一批的有经验。陈错拍得很难,也累。   陆峥的短信是晚上来的,很简单,直男,扎心。他说,不好看。陈错对着这三个字,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她愤怒地编辑短信,噼里啪啦输入一堆,然后哑了。因为陆峥又来了一条短信,挺长,教她怎么处理身上的轻微烫伤,教她怎么现场安全拍摄,让她去找一位叫史少杰的新兵来现场把关,那是他教的,可以放心。   陈错看着那条短信,脸上出现了自己也不知道的傻笑。她又去了条短信:等你回来给我涂药好不好。这次陆峥不搭理她了,好像上条信息就已经把他的话语用尽,这次的调戏,他不想搭理。陈错随便披了件外套,踩着人字拖出门买药。她买完药,逛到超市,买明日早餐。   结账的大概是位暑期工,塞着耳机晃着身子,跟弹簧似的。陈错把水和面包放在结算台上,暑期工埋头给她验条码。陈错哑着声音让拿包烟,暑期工回头去拿。陈错左右看了看,旁边的一排架子,五颜六色的小方盒、糖和巧克力。   她拿了一袋巧克力,想了想,又取了盒红色的小方盒,放在一起。盒子很薄很轻,设计是暧昧红,面上硕大的英文字母,durex。暑期工终于抬头看了陈错一眼,面前这位女人长卷发,灰外套黑背心。背心露出胸部以上一片亮眼的白,深锁骨,不露,却性感。   暑期工对上女人的双眼,差点没把脸涨得通红。这女人眼神太懒,不是困的那种,是漫不经心又勾人的懒。再看对方放在桌上的安全套,暑期工在键盘上按错了几次,一边偷眼打量。因为这人态度坦然,又长相美艳,大晚上来买这东西,实在引人遐思。   他在输入的时候,女人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她的声音很软很轻,是同情人说话似的那款暧昧。因为拨了电话,她没法结账了,只从裤子里拿出钱包,打开,捻出几张纸币。她声音很低,暑期工在旁边听,听她问对方为什么不回自己短信,是不是太累了。   她话题随意,说自己出门买东西,外面好黑啊。暑期工看了眼外面街道,晚上十点,不算太晚,街边长长的一条小吃摊都还没收,人来人往。她又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买了什么,那人显然没给予她满意的回答,她皱起眉,视线便落到了那盒durex上,忽地笑了。   笑得非常动人,像打撒的月光,柔软明丽:“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用上这个。”暑期工不知道电话那边的对象感觉如何,反正他是有点脑充血了,尴尬得要命。这女人太撩了,是在和男朋友讲话吗,用得着大晚上这么秀吗。   说着这女人将笑一收,表情又重回淡淡的,看了眼暑期工,对电话那头说:“不和你说了,年轻的小帅哥还在等我呢。”说完她就将电话挂了,潇洒地收起,提起暑期工给她装好袋的商品,说了声谢谢。暑期工回了声不客气,女人转身离开,一出柜台,双腿便映入他的视线。   她的脚长得很秀气,很瘦,是会让人多看几眼的那种。暑期工抬眼,目送人出门,心里叹息,也不知道她的对象是谁,真让人羡慕,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友。一会他又想,不行,太没安全感了,他要是有这么好看的媳妇,一定舍不得大晚上让她一个人出来买东西,这男朋友心太大了吧。   “心太大的男友”陆峥,在陈错挂了他电话以后,握着手机揉了揉眉心。白田在旁边蹲着收拾工具,然后就听见他们陆队叫他名字,问他:“我……看起来怎么样?不算老吧?”白田直接傻了,以为陆峥这些天累到发烧了:“陆哥,你干嘛!你才几岁啊,什么老不老的?!”   陆峥抿唇,看了眼手机,又把它塞到了枕头底下,像跟谁生气一样,回了白田一句:“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第28章   陆峥他们回来的时候,剧组里的拍摄都进入了尾声。车子开过去的时候,陈错正趴在地上,形象全无地拍仰视,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一喊卡,陈错便从地上跳了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就追上了那辆军车。她在里面找不到陆峥,一大群小伙,都被熬得又黑又瘦。   中午休息,陈错接过许家给她送的盒饭,随意地塞了一大口,双颊鼓鼓,一动一动,眼睛不离手机。她收工后就给陆峥发了一条短信,问人回来了吗。等陈错把盒饭吃下一半,陆峥的回信才慢吞吞地来。说回来,给他们放假,他要回去休息。   陈错瞪大眼,盯着屏幕,陆峥要休息,那她怎么办?她想见他啊!这个念头刚过,陈错就反省自己。陆峥其实好一阵子没理她了,隔了好几天。陈错例行早安午安,后来实在太忙,也没发短信。两人断了联系没几天,陆峥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放假?   不知不觉,她嚼饭的劲都多了几分,满脸写着不高兴。陆峥给她介绍的史少杰很优秀,几乎是按着陆峥的模版复刻下来的。听说是陆峥亲手带出来的兵,两人私底下都是师徒相称。所以陆峥让陈错放心去用他,史少杰年纪虽然轻,但已经有模有样,确实帮上了许多忙。   但也许是少年人对自己敬仰的人,一种羡慕敬仰,陈错觉得史少杰在下意识模仿陆峥。但到底年轻,偶尔还是会透露出孩子气。那故作老成的模样,还挺可爱的。陈错几乎是以一种师嫂的心态去看史少杰了,甚至觉得和她家周眉很配。   但陈错也就那么想想,这些话她倒不会失了智地说出去。陆峥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俩之间的暧昧,她也一样。这时有人给她递水,陈错头也不抬,接来喝。抬眼一看,竟然是史少杰。史少杰面无表情,给她递了水,就走了开来。   这时小松满脸慌张,耳朵通红地回来了。陈错伸手就把人逮住:“你怎么了?”小松显然是被什么吓了一跳,魂还没回来,就被陈错这么一吓,整个人都猛烈地弹了一下,差点把陈错从椅子上拽起来。小松回神,才发现陈错因为她的这个动作,手上还未盖好的水瓶,撒出大半,一身全湿。   小松顿时急了:“错姐,这怎么办啊!我拿风筒给你吹吹?”陈错今天为了拍摄方便,穿了件高领背心,布料虽然不至于透,但身上湿一大块,也很麻烦。陈错摆摆手,将瓶盖拧好:“没事,天这么热,一会就干了。”   幸好今天拍摄,需要群演。从火场里被背出,还要在衣服上做下美术。只是这个镜头是下午才拍,有款男士衬衫,陈错刚好能换。小松内疚的要命,翻出那件新衬衫,让陈错暂时穿着,她拿陈错的衣服去吹。陈错也没再拒绝,左右现在还有时间。   她将剩下半盒饭盖上,许家便过来收,要塞进垃圾袋。陈错忙道:“别,等我回来吃。”许家愣了愣:“还吃吗?”陈错挂着一抹调皮的笑:“陆队说的,不能浪费粮食。而且我还没吃饱,放着吧。”许家跟了陈错这么段时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饭量。   陈错其实饭量一直不大,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将剧组的盒饭都吃完。他本来以为,陈错只是在这些天,耗费的体力太大,容易饿,却不知道,今天陈错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代表陆峥的所有话,她都放在心上,往心里去了。   许家心里一苦,因此在陈错走后,他看到了陆峥。比先前黑瘦了些,一双眼却越发的亮。他挺直的腰背,就像株健康的白杨,走路的气势也强。也不知道陆峥来做什么,靠近剧组,巡视一圈,像是找人。许家鬼迷心窍,走了过去,面带防备:“陆队,你的戏份不是结束了吗?”   陆峥目光落到他身上,那是具有十足穿透力的目光,像是一眼就将他内里看穿了。许家没想到自己竟然连陆峥的一个眼神都招架不住,狼狈得很。但想到陈错,他还是硬声道:“你要是有什么事找错姐,就跟我说吧。”他话都说成这样了,眼前这男人却脸色都不带变的。也不理他,视线直接越过他,投到他身后:“少杰,过来。”   许家怔住了,跟被人打脸了一样,难堪得要命。有人撞了他肩膀以下,许家差点没站稳。是那位史少杰,和陆峥很像,陈错钦点要人过来,控制现场的新兵。许家非常不喜欢这个人,尤其是现在还被挑衅似地撞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和陆峥有关系。陆峥这次过来,还真不是找陈错,而是找史少杰的。   史少杰回眸,眼神之轻蔑,在他身上转了圈。眼神里的孬种几乎要化为实质,砸到许家身上了,气得许家直抖。陆峥喊来史少杰,二人就在旁边说起了话。谁也没理许家,许家脸上火辣,出了一颈子汗。这时陈错的声音响起,她问:“许家,你怎么了,中暑了吗?脸这么红?”   许家猛回头,陈错有些忧心地注视着他。陈错换了身衣服,男款衬衫在她身上,很好看。松垮,挡住曲线,却仍是性感的。陈错见他不回答,左右看了看,本意要找水。可她视线一下定在了不远处的陆峥身上,顿时离不开了。   陈错没心没肺,自然忘了许家,情不自禁地就朝那里走,还喊了声陆峥的名字。陆峥闻声抬头,眼睛落到她身上,却透出股不高兴的味道来。陈错哪管得了那么多,只想抬手招呼,想走过去。却不料她的手被人抓住了,往后一扯。她的背撞上了一具身体,几乎整个要陷进身后人的怀里。   许家隐忍的声音贴着她耳朵响起:“错……陈错,别去。求你了,他不喜欢你啊。”陈错的脸色一下淡了下来。她用力甩开许家,朝前走了几步。幸好剧组的人三三两两,都躲在树下纳凉,他们所在的位置还算好。要不然,只需几十分钟,她大概就能听到不同流言版本了。   陈错冷下声,没有回头:“你知不知道,就你刚才的表现,就可以走人了,我不需要这样的助理。”她回身,以一种怜悯又冷淡的语气:“他喜不喜欢我,关你什么事呢?” 第29章   陈错用力一挣,许家这么高的个子,竟然浑身一晃,踉跄后退。陈错站在原地,她眼里仍望着不远处的陆峥,陆峥回望她。一时间,她不想过去了。跟泻了浑身劲一般,难受得紧。陈错扭头,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她步出阴影,面朝烈阳。   她感觉到身后有视线,如影随形,几乎要刻在她身上了。她觉得是许家,陆峥惯来内敛,不会这么放肆看她。她回到自己那盒半凉的剧组盒饭前,坐下,打开,一口口往嘴里送。吃到一半,面前投下一个影子,陈错以为是许家,便不耐抬眼,这一看,便怔住了。   不是许家,也不是别的人,是最不可能现在朝她走来的陆峥。陈错嘴巴油乎,喊饭半张,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傻,咕咚地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拿起一边的水,喝了几口。陆峥左右看了看,拖来一把椅子,坐下,似不经心地问:“晒伤好了些没。”   陈错没有马上说话,她将剩下几口饭吃完,盖上,不紧不慢地嚼咽后,这才张口:“好多了。”她迎上陆峥的视线,陆峥黑了许多,一双眼还是那么亮,脸上有淤青和伤。陈错忍不住抬手要去碰,她的指尖只碰到了陆峥的手臂,她被拦了下来。   陆峥动作自然,挡过她后,扶了扶帽檐:“太阳大,别晒久了。”陈错被挡了一下,就回神了。这里可不比刚才那地,真正的大庭广众,她要是真碰到陆峥脸了,那可就都知道了。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不高兴是另一回事。陈错敷衍点头,冷淡道:“有事?”   许是没料到陈错的态度变得这么快,陆峥不算自在,只一皱眉,就起身,低声道:“我先走了。”这人一站起来,陈错又悔了,眼巴巴地瞅着陆峥,欲言又止,带点后悔。陆峥低声道:“有什么找史少杰,我让他多关照剧组。”陈错舔舔唇:“不是关照我吗?”陆峥静了静,走了,这次倒没犹豫。   不是没想过这人,想了好些天。这人从短信到见面,总算出现在她面前,何必闹不知打哪儿来的脾气。比起陆峥一开始的寡言少语,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情。现在的陆峥,虽然还是冷了些,但好歹是关心她的。她刚刚才和许家在那里牵扯,现在又这么冷淡,陆峥对她的好感,怕是一夜就回到解放前了。   陈错悔得直揉头发,这边小松给她电话,衣服已经收拾干了,让她过去穿。陈错拿着手机往那里走时,撞见了陆峥和白田。那是一条拐道,那两人看不见她,她却能听到声音。白田咋咋唬唬:“陆哥,你跑哪去了,都在等你呢。”   陆峥的声音顺风传来:“有事。”白田声音很高:“你能有啥事……啊!你是不是去看嫂子去了。”陈错将身体都贴在墙上了,耳朵支棱的很高。她在等陆峥的回话,不管是承认,还是否认。那是一段让人难耐的静默,陆峥没有回答,白田又道:“你看你这表情,肯定是啊!”陆峥回他:“闭嘴,快走,不是说都在等吗?”   他们俩的声音慢慢远了,陈错的身体便松下劲来,有点失落。可她又一想,白田嘴里的媳妇儿,未必是她。说不是兰医生,有或者是哪个女的。可陆峥明明说,没在恋爱。这些问题都像小爪子一般,将陈错挠得胡思乱想。   不远处已经离开有一段距离的白田,这才问陆峥:“刚刚墙那边藏着谁啊,你那么紧张。”刚刚他在和陆峥说话的时候,肩膀就被陆峥用力一握,眼神示意后头有人偷听。他们当兵都练出一身机警,陆峥能力更是出众。他说有人偷听,那一定是有人偷听。   白田快走了几步,跟上陆峥身边:“是谁啊,这么无聊偷听两个大老爷们说话。”他问陆峥,陆峥不肯说,白田就闹了,陆峥被他烦得受不了,啧了一声:“除了你嘴里那位嫂子,还有谁。”白田眼睛都瞪圆了:“陆哥,你竟然承认了!”陆峥铁着一张脸:“我没有。”白田才不信呢:“你都把嫂子脚步声给认出来了,还说不是。”   陆峥冷淡地上下打量白田:“你的脚步声我也能认出来。”白田嘤得一声,后退一步,抱紧自己道:“陆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陆峥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喝道:“滚蛋。”白田是在开玩笑,平时他这些无聊玩笑,陆峥虽然也不配合,但从来都是纵着他的,今天不知怎么地,陆峥的脾气有点怪。   大约是从陈错那里吃瘪了吧,白田心想。他就知道,陆哥这样冷待人家姑娘,肯定要把人吓跑。而他心中冷待姑娘的陆峥,实际上是被姑娘冷待了。而陆峥,从赈灾回来,大家伙都说要去喝一杯,松松身体。陆峥确实也要喝一杯,还要去趟心理咨询室。   他有很多事要做,可偏偏脑子里,却想起了陈错的那条短信。她说她晒伤了,剧组活又累。他打算去找史少杰吧,问问情况。他假装自己不清楚,去找史少杰,是会撞见陈错的。也许他们两个,能够见面说两句。   何必呢,陆峥想。他搓了搓自己的拇指,刚刚陈错那种带着些许厌倦的神情,让他心里堵得慌。想到陈错大概是腻了吧,陆峥不由牙关紧咬,更烦身旁聒噪的白田了。这边陈错往回走,正好撞见来找她换衣服的小松。小松看到陈错,这才松了一口气,笑出可爱的苹果肌:“错姐,你去哪了,找你半天。”小松毛毛躁躁的,拉着陈错就忘厕所走。   走到厕所门口,小松就往里面探头探脑。陈错敲了敲她后脑勺:“做贼呢你?”小松抱着头转身:“我是为你好啊错姐,我刚刚在这里撞见裸男了。”这话题让陈错暂时放下的烦心事,感起兴趣来,她问:“什么裸男?”   小松红着脸:“就刚刚,我来这里上厕所。那个娃娃脸……不是那个白田,也进来了,在外面换衣服,我推门,就!就看到了啦!”营地里的厕所,因为全是男兵,没有男女之分,公共厕所。小松哪里能知道,一开门就撞见有人在外面换衣服。   白田大概也没能料到,慌慌张张把常服往身上提,越急越提不起来,让小松一下都给看光了。黑的地方很黑,白的地方很白。小松还是个没啥经验的学生,哪里见过这样阵仗。她见白田比她还慌,只好强装镇定,还说了句:“急什么急!好好穿你的裤子,又没什么好看的!”白田闻言,脸都青了。 第30章   许家看着陈错走开,却也没找陆峥,而是自己一个人走到椅子上,坐下,孤零零地吃着那盒剩饭。他是真的心疼,心疼自己喜欢的姑娘这样去追。可陈错说的那句话,好比一耳光,将他打醒了。确实,陈错喜欢的人,究竟喜不喜欢她,关他许家什么事。要是这是一部电影,他自己就是一位三流的蹩脚配角。   不专业,太冲动,身为助理,一点都没能够帮上忙。许家眼眶发热,他用手指揉搓眼窝,只觉得磨得那处更疼了,疼得他要落泪了。许家手机响了,是家里来的电话。问他在剧组怎么样,是不是受苦了。许家家境不错,父母意思是让他上大学学商科,回来继承家业。   但许家还是没听父母的话,偷偷地选择了摄影专业。他喜欢摄影,不喜欢生意。他是家里的小儿子,受宠,虽然不高兴他这样擅作主张,但还是随他去了。听着母亲的念叨,说着买了上好的人参,给他留着炖汤,许家眼眶更疼了,几乎要落泪了。他努力深呼吸,然后勉强应了几句,挂了电话。   他跑到了洗手间,味道很不好,不干净。这里的一切,都很糟糕。坚硬的床,还算可以的伙食,毒辣的太阳,不喜欢他的姑娘,还有这糟糕的厕所环境。许家拧开水龙头,水声哗啦,他掬起一捧,捂在脸上,将自己的鼻子眉骨,搓得通红。然后他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冷笑,抬头,镜子里倒映出了一抹军装身影,是史少杰。   这个史少杰,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拍摄的时候,很多情况下,现场的勘察和注意事项,都是史少杰跟他说,他再去找固定摄影机后的陈错。可这史少杰,从刚开始,就不正眼看他一眼。他甚至还听到,史少杰说他太白,娘炮。许家身高一米八,当然,他是没有一米八八的史少杰高,亦没有史少杰的古铜肤色。   但这样就说他娘炮,这兵痞什么毛病。许家抹了把脸,回身瞪着史少杰,不能输了气势,他问:“你有事吗?”史少杰靠在墙上,抱着手。许家不动声色地皱眉,这洗手间的墙,也脏。史少杰可没放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嫌恶:“怎么,被女人骂哭了?”许家眉头抽动着:“你有毛病吗?你看我哪不顺眼,这么针对我?”   这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只是没机会罢了。史少杰盯着他,冷冷一笑:“我看你这样的孬种,哪都不顺眼。”许家大怒,直接扑上去要揍人,可惜他的拳头没能挨到史少杰那欠扁的脸上,就被人扣着双手,掐着后颈,脸颊狠狠撞上了那他刚刚还嫌弃过的,厕所的墙上。   许家整张脸怒得通红,不断挣扎着,良好的家教让他骂不出太脏的话,只能一句滚开翻来覆去的用。史少杰轻蔑地笑了笑:“就你这不敢追女人的娘炮,还想揍我?”许家一怔,他像是明白过来,又不那么明白:“你喜欢错姐?”史少杰手上用力,掐得许家几乎要大叫起来:“我不喜欢她。”   他不明白,那史少杰对他的恶意,到底从何而来。史少杰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女人吗,去追到手。”许家憋着劲,扭动着身子,却被压制得更狠。他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你以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吗?再说了,我追不追错姐,关你屁事!”   史少杰猛地松开许家,许家不妨,一下摔倒了地上,整个人都摔懵了。史少杰的右脚踩到许家的脸侧,居高临下地望着许家:“那你就使劲追,别他妈娘们唧唧的,就知道哭。”许家被羞辱得快晕过去了,他真的不明白,史少杰的逻辑究竟在哪?史少杰眯起眼:“需要我给你们制造机会吗?”   许家怔了:“你说什么?”史少杰不理他:“英雄救美如何?”许家急了:“你有毛病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别对错姐动手,不然我饶不了你!”史少杰弯腰,手在许家脸侧轻轻地拍了拍,力道不重,嘲讽十足:“那你说啊,你能怎么饶不了我?哭着喊着让你爸妈,替你出头?”许家愣了,很快他狐疑地看着史少杰:“你是不是认识我?”   史少杰朝许家腹部踢了一脚,把人的身子都踢得蜷缩起来了,这才道:“晚上九点,胡同巷子,我会动那个女人,给你制造机会,你可别不来啊。这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许家艰难地撑起身体:“我会告诉错姐,我会告诉所有人。”史少杰眉心抽了抽,突然伸手就去碰许家的皮带。   许家整个人都被吓得快弹了起来,可在史少杰的绝对力量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的皮带被抽开了,裤子脱掉了,内裤也被拉到腿边。史少杰这个畜生,竟然将军靴踩在他的下身处,拿出手机,给他拍了照片。许家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流了出来。   他一大男人,被人剥光了,躺在脏兮兮的厕所地板上,还被拍了裸照。这样深刻又充满暴虐的欺负,让他真的哭出来了。他没经历过这些,这些堵在厕所拍裸照的手段,十分校园暴力。但那些霸凌,从来都离他很远。他高中的时候,过得很好,甚至是在所谓的核心圈子里。他有钱,有家世。虽然也不主动去欺负谁,但不喜欢的人,很少敢出现在他面前。   他知道那些欺负手段的,可曾围观过。但许家当时年纪还小,虽然心里隐隐觉得这是不对的,但他不会开口。他在“圈子”里,圈子是有自己的规矩的,他不能开口。要不然也许之前还玩得好的兄弟,之后就要翻脸了。他也只能玩着手机,直到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走了,再打下去,主任就来了。”   他从来没看过那些受害者的眼神,唯一一个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头发很长,长得很瘦的小子。当时他被鼓吹着用烟头烫在那小子的身上。许家根本不情愿,但周围的人都在起哄。他被气氛逼着,将那烟烫在了那人身上。那小子没有叫,只是在凌乱的头发间,一双黑洞洞的眼,看着他。   后来事情闹大了,也是因为那次,许家终于受不了了,跟家里父母反应了一下,父母帮他处理后,那小子转学了,许家也跟原来的那批人疏远了。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这种事不好,可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也不知道受害者有多痛苦。人最难的,就是感同身受。   如今许家躺在这里,却想起那小子了。他想到后来,他偶然见到那小子,也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给人买了瓶水,送了过去。水被打落了,他的手背生疼。再后来,他们霸凌那小子的视频泄露了出去,一时间引起了广泛的议论。许家虽然也没有拍到脸,但不代表学校不找他。   他是怕了,告诉父母,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那小子转学了。而他们这群加害者,一个个安然无恙,白云过隙,好似那厕所里,从来都没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一样。   史少杰将手机收回裤袋里,踢了踢像死了一般的许家:“放心,我不会对你女人做什么,我有分寸。但是你,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就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做什么了。” 第32章   下午陈错拍摄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许家的心不在焉。叫人拿东西,都听不见。陈错以为是中午的时候,,话说得太重。将人拉到一边,说了声抱歉,让人打起精神干活后,许家有些忧郁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拍的差不多,下班收工。陈错背着包要走,许家还要留在原地收拾器材。   陈错先去买了包烟,可馋死她了。这股馋劲连棒棒糖都压不住,她从便利店出来,滑着手机,就撞到了个人。竟然是一身便服的史少杰。史少杰下午的时候盯完现场的火戏后,就去训练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撞见他,有点像特意来等的样子。史少杰冲她笑了笑,有些腼腆的模样,陈错心里有些奇怪,因为一个男人对她有没意思,她还是感觉的到的。   史少杰应该没有,平时在剧组里,他都不怎么看她。陈错将烟揣进兜里,拆了袋酸奶喝:“你怎么也在这?”史少杰低声道:“师父让我来送送你。”陈错听到是陆峥让来的,还觉得这木头转性了,直到哄哄女孩了。看来是中午的那顿没由来的脾气,让陆峥有些在乎她?虽然想想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陈错也没多想,就笑了笑:“你师父有心了。”史少杰自觉走到她身后,像个保镖,让陈错有些不适应。她伸手拉了史少杰一把,让人走到自己身旁来,还从袋子里拎出了一袋酸奶,塞给史少杰:“天气热吧,你们好辛苦啊,这个好喝,甜。”史少杰看着那袋酸奶有些怔,陈错催促道:“快喝呀,比你的食堂好喝一点,这款酸奶。”   说罢她将酸奶从史少杰手里拿了过去,拆开,插入吸管,重新放回了史少杰的手里。史少杰捧着那冰酸奶,也笑了,这次倒是多了几分真心:“你还是第一个送我饮料的女孩。”这话让陈错瞬间绷紧了神经,她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道:“别迷恋姐啊,姐心有所属。”   史少杰饮了一口酸奶,很好喝,有浓郁的奶味。他垂着眼,盯着路面:“我知道,是师父。”陈错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这么明显啊,我还以为我藏得挺好的。”史少杰晃了晃奶袋:“你这是想追师父,顺便讨好徒弟吗?”陈错调皮地眨眨眼:“这都被你发现了啊。”史少杰挑眉:“一袋奶就完事了?”他眼睛看向陈错口袋拿包烟。   陈错赶紧捂住口袋:“烟不行,我的宝贝,你师父想要,我都不会给的。”史少杰哈哈大笑,陈错却发现,史少杰不像平时那样刻意模仿陆峥的模样,比较真实,也孩子气。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大概和许家差不多大,都是大男孩罢了。   史少杰将她送到楼底下,将手上的袋子还给陈错。中途他略有些强硬地帮陈错提了东西,现在还她,目送她上楼。陈错进入电梯,门缓缓合上时,还看到史少杰冲她挥了挥手。陈错也回了个拜拜,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电梯门即将关上时,她看到史少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有些阴郁。   半个小时后,史少杰在胡同小巷等来了许家。他靠在墙上抽了半包烟,一地烟头。许家面色苍白又警惕地望着四周,没看到陈错:“你把错姐怎么了?”史少杰看着他身后,问:“没带别的人来?”许家愤怒道:“你拍了我那样的照片威胁我,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史少杰将烟头弹了过去,擦过许家的脸颊,重重砸到许家身后的墙上。史少杰看着许家煞白的脸:“怕?”许家仍挺着腰:“错姐在哪?”史少杰轻轻摇头:“你果然没救了。”许家攥紧拳头:“你说什么?”史少杰一步步逼向许家,他的影子一点点将许家盖住了:“胆小又懦弱,一点都没变呢?”   他从兜里掏出烟,重新打火点上:“连心爱的女人都不知道要保护。”许家被他这番话气得要命:“你逼我……”史少杰快速地打断他:“要是你还真告诉别的人,我还能佩服你有骨气。”许家步步后退:“你他妈少强词夺理,错姐呢,你把错姐怎么了!”史少杰停下脚步,懒洋洋道:“想知道?”许家不吭声,仍是瞪着他。他无所谓道:“你要是能给我烫一下,我说不定能告诉你。”   许家看着那通红的烟头,瑟缩起来。心里悔得要命,但还是道:“你想烫哪……”史少杰突然冲他侧过脸,露出了耳垂。那里竟然有块疤,那块疤是不规则的形状,一路烂到了脸颊上,根本看不出来是被什么东西烫的了。面积不算大,平时带着军帽,还真没能够发现。   许家嘴唇颤抖着,眼神浮现了惶恐与震惊。他看着史少杰那憎恶的眼神,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他烫下的烟头,被人按着厕所地上,他亲手将那烟压灭在那男孩的耳朵上。因为他想着,人烫伤了,要摸耳朵,打耳洞,也好像不太疼。也许烫在耳朵上,比其他地方都要好。而那男孩,叫曲杰。   曲杰害怕着烟头,狼狈地哭出来。围着他的人都在笑,许家也笑了,但笑得很假。他清晰地看见那男孩的眼睛,在烟头下去的那一刻,痛得发红。别人怕他叫,嬉笑着拿厕所抹布堵着他的嘴。许家想起了这对眼睛,正是面前的史少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史少杰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恶意,原来这个人,就是曲杰。   大概是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出了什么,史少杰表情夸张道:“看来我们许大少终于想起来了,我这伤,还是拜你所赐呢。”许家面如死灰,所有的愤怒都从他身上散了,他声音颤抖:“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好了,何必对错姐……”话音刚落,史少杰狠狠一拳给到他脸上,将他打翻在地。   许家只觉得耳朵嗡鸣,史少杰坐到他胸口上,揪着他的领子:“大少爷,上次你烫坏我的脸,你爸妈逼着我转学,这次我打伤了你的脸,你爸妈又会做什么啊,啊!”许家挣扎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他的下巴被史少杰一把抓住了,生生拧了过去,史少杰将烟含在嘴里,狠吸一口,捏在手上,就要朝许家的耳垂上烫下去,他的后颈就被人抓住了,一把掀到了一边。   史少杰摔在地上,看着突然出现的,怒火冲天的陆峥,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许家这孬种,不算孬啊,还真搬了救兵。陆峥盯着史少杰,一字一句逼问:“我教你,是让你救人,不是让你伤人!”陆峥愤怒又心痛,失望又难过。史少杰仰头看着陆峥,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陆哥,我也痛啊……” 第33章   陈错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了陆峥的电话。陆峥语气严肃问她在哪,陈错莫名其妙:“回酒店休息啊。”陆峥声音紧绷:“史少杰在你旁边吗?”陈错反应过来了,她笑道:“你干嘛要让人家特意来送我,今天收工也没有很晚啦。”陆峥呼吸有些粗重,好像在跑的样子。   陆峥又问了遍史少杰是不是在她旁边,陈错说没有,电话挂了,挂得陈错没反应过来,却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她想拨回去,可没人接。等再收到消息的时候,却是陆峥让她到一个地方,胡同小巷。   陈错匆匆披了件外套,赶到那处,就看见史少杰靠坐在墙边,许家抱着肚子,站在那处,陆峥脸色极差,盯着史少杰。许家今天下午拍摄的时候是戴着口罩的,现在摘了,脸侧的淤青非常明显。史少杰见她来了,神色有些闪躲,嘴唇深深抿起,透露一股子倔强。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问许家:“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她视线移到史少杰身上,斟酌道:“发生了什么事?”许家脸是白的,仍是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这诡异的场景让陈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史少杰还先笑起来,笑得很苦,很苍凉:“陆哥,你不用为难,我自己会写报告的。”   陆峥听到这话,显然被冲击到了,可仍然冷着脸,硬着声:“你确实没资格继续在队里呆下去,我教出来的少杰,不是你这样的。”许家面带颓唐,看着史少杰说:“你……为什么不说你是曲杰。”史少杰根本没理他,而是看着陆峥说:“陆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可我不觉得我有错,我只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陈错根本搞不清状况,陆峥突然猛地朝她一指:“那她呢,她和这场恩怨有什么关系。你心术不正,还要强词夺理?!”陈错被陆峥这一下划得吓一跳,她小声道:“他只是把我送回了酒店,没做什么。”许家又开口道:“陆队长,今天这个事既然没有祸及错姐,我想,还是我跟曲、史少杰两个人,自己解决吧。”   说罢,许家走到史少杰面前,看着他,看他眼中不带掩饰的恨意,好一会才艰难开口:“当年的事,确实是我错了……”他话还没说完,史少杰眼神尖锐地望着他:“你觉得你现在说一句错了,有用吗?”许家难受道:“你的脸,我没想到最后会这样。”史少杰从地上撑着起来,逼向许家。   陆峥赶紧去挡,试图让两人分开。史少杰抓着陆峥的袖子,以一种仿佛要从嗓子泣出血的声音嘶哑道:“你根本不知道你毁了什么,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退学,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你怎么敢以这样无辜的表情,说一句你错了。我不会原谅你,也不需要你恶心虚伪的道歉!”许家的脸色在史少杰的每一声控诉中,一点点灰败了下去。   他的双唇宛如被粘住了,史少杰的话语宛如实质一般,狠狠砸在他身上,让他再也不敢说出任何的话来。史少杰眼眶红了,他面部肌肉颤抖着,望向陆峥:“陆哥,他就是那个人。就算是被队里开除,我也不会放过他。现在,你还要拦着我吗?”陆峥牙关紧咬,好半天才艰难道:“不行。”   史少杰不可置信地睁着眼,他眼里好像有什么被毁得干净,也许是那些仰慕和敬重,过往回忆。他的手指一点点松开陆峥的袖子,陆峥反手抓着他,隐忍道:“少杰,你听我说……”史少杰狠狠推开了陆峥,用袖子狼狈地擦过眼眶,他点点头,又看向陈错,哑声道:“谢谢你的酸奶,真的很好喝。”   说罢他转身就跑了,陆峥笔直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转身朝许家深深躬下腰。许家赶紧去拦,陆峥直起腰,眉头紧锁:“今天的事,十分抱歉。我会让少杰来道歉的。”陆峥大概从来没求过谁,语气僵硬得不行:“如果如实上报,少杰也许真的会被开除。许先生,希望你能等我劝劝他。”许家慌忙摇头:“没关系,不用上报也可以,这个事情,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   陆峥认真道:“不管少杰以前和你发生了什么,现在他是一名军人。国家培养他的能力,是让他保护人民。而不是为一己私利,向人施暴。这个事会给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许家脸上火辣辣的,他对陆峥的话简直受之有愧。他本来就没想追究这个事情,他和史少杰之间是一笔烂账,要说谁之过,显然是他在先。   他没有无耻到现在还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让史少杰真被开除。他记得以前史少杰的成绩很好,而刚刚史少杰的话里有个字眼,让他头皮发麻。他说的是退学,他没想过,当年史少杰的转学,是建立在退学上的。有了被退的经历,还会有什么好学校肯要他。   过往的罪孽滚滚翻到面前,让他心中十分沉重。那些记忆都没那么清晰了,可不代表许家记不住。年轻时做的事情,没见到后果,是不知道严重的。他满腹歉疚纠结,补偿的心,也没人想接受。补偿不了,越了解,只会越内疚。陆峥又想起什么,继而道:“照片我一定会让他删除,你别担心。”   陈错在旁边幽幽开了口:“什么照片。”许家表情惊慌起来,却阻止不了陆峥将事情经过说出来。陈错眉眼带怒:“打人,裸照?还用我来威胁许家?”许家赶紧解释:“错姐,这个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错转头瞪了许家一眼,看向陆峥:“你的意思是让许家吞了这口气,还要给史少杰打掩护,好让他不被开除?”   陆峥注视着陈错,慢慢点头。陈错抱起手:“别的不说,光是裸照,你怎么敢保证他没有备份,之后不会流传出来。照片一旦泄露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如果许家帮了他,他还要报复怎么办?”面对陈错的质问,陆峥仍是道:“很抱歉,我保证会把照片……”他的话被陈错打断了:“陆峥,你的保证一点用都没有。照片一旦出事,毁的是许家。我知道你心疼你徒弟,但这个事,不管谁对谁错,都不该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许家有心要劝,也劝不出口。因为陈错说的都是对的,他确实很怕照片出事。陆峥语气也突然重了起来:“少杰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药可救,我敢保证。”他强硬着,陈错也没法软下,她说:“陆峥,这个事你没法保持中正,也许你也觉得当年许家做的一些事情,很过份。你想保护史少杰,我能理解,但是……”陆峥突然失态道:“你不能理解!”   陈错愣住了,她双手自胸前放了下来,她看着陆峥身上猛地升起的怒意和疏离,不由上前一步。陆峥却在后退,且深深地望着她:“你不了解,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你只是想护着你护的,你也根本不在乎少杰究竟发生过什么。作为一名军人,我是觉得他错了。可作为朋友,不是。” 第34章   陆峥眼里那股子失望,打得陈错猝不及防。她不认为自己说的有错,她是真的在担心照片的事情。她不是不信陆峥,是更怕史少杰控制不住情绪。如果当年,许家和史少杰的恩怨真的很深,那谁能阻止这场报复。也许现在将史少杰的事情上报,还有能够挽回的机会。可这样,必定是毁了史少杰。   这些话,陈错再也无法说下去了,说不出口。可陆峥这样说她,她也委屈。他们俩不同立场,本就没法从对方角度来考虑,能说什么呢?而且,史少杰用她来要挟许家,如果史少杰真的没打算对她下手,何必在便利店等着她。可这些猜测,她没法去跟陆峥去争论,不管她说什么,陆峥都不想听。   她只能忍着心里难受,转身问许家:“你愿意帮史少杰瞒着吗?”许家苦笑着点点头,然后对陈错道:“谢谢你,错姐。”陈错刚说好,身后的脚不声已经远去了,她回头,只能看到一抹衣角快速闪到了墙角后方。如此迫不及待地离开,甚至不想同她说声再见,满是距离感的分别。   陈错心塞得喘不上气,只能揉揉生疼的额角,问许家:“你和史少杰究竟怎么回事,能给我好好说说吗?”许家满吞吞揉了把眼睛,胳膊上的伤口还蹭到墙上的灰,他说好,陈错却没马上拉人到一个安静地方说清楚,而是先去药店买了消毒水,创可贴。再买了半打啤酒和一些下酒菜,随意在街边找了个长凳,就坐下了。   她点烟,一口气吸了半根,烟雾弥漫,等许家咳嗽起来,才将眼斜斜一送:“说吧,当年都干了什么混账事了。我刚刚都没弄明白你究竟对人家做了什么,你看我帮你说话,被喜欢的人怼成什么样子了。”刚刚情况一团糟,她先听自己被人用来要挟许家,又听当年许家对史少杰做过不好的事,再听许家裸照被拍。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她弹烟灰,将发拢到耳后,静等许家将过往尽数说出。许家说了,没有隐瞒亦没有美化,错了就是错了,都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哪怕他暗恋陈错,也没必要再欺瞒。那就是一场残忍的霸凌,仗着无知,糟践别人的一生,却不知后果。直到他们俩重新撞见,一切因果卷土重来,他被打被拍,都是因为他欠下的债。史少杰唯一不该的,就是拖陈错下水。他前思后想,还是去通知了陆峥。   因为史少杰是陆峥的徒弟,也救过陈错几次。这件事,他只能同陆峥求助。如果说最后真的照片泄露,他是个男人,影响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陈错听完他的话,好半天才出声。而她只是咳了一下,声音沙哑,许是被冷的,又或者是被烟熏的。她唇峰抿住,线条很冷。   陈错望着不远处街道上零星路人,看树叶缓落,被车碾过。就在许家以为陈错再也不会理会他,甚至后悔当时帮助他时,她似回忆起往事,语速缓慢道:“我有个朋友,女的,床上那些照片被传了出去,自杀了。”许家身体一僵,惶惶抬起眼,他才明白,为什么当时,陈错会这样为他出头。   大概是猜到他在想什么,陈错摇头道:“你和她一点都搭不上边,她是无辜,你挺活该。”许家眸子黯了下去,他难受地双手重重握了握,没有说话。陈错继续道:“我很讨厌那个男人,我花钱请了律师,找了她家里人,想要那个男人进监狱。可惜……”她的声音顿了顿,再开口,便冰冷起来:“她家里人嫌她的事丢人,不愿意闹的更大。”   陈错眯着眼,将剩下的烟碾息在一边:“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再出这样的事,但许家,史少杰也许做的不对,却也情有可原。你能做的,不是被动挨打请求原谅,而是想着,该怎么去补偿。哪怕史少杰嫌你恶心,让你滚,都得忍住。当然,你也可以马上离开剧组,陆峥如果能够处理掉这些照片,你完全可以当作无事发生,甚至连这个人都不用再想起。也能更卑鄙一些,去告诉史少杰的上级,让他们开除他。”   许家整张脸都被羞辱得通红:“我知道我当年做的过份,可不代表我现在没有是非观,我怎么可能再去害他!”他眼睛因为被激怒,而又亮又深,可陈错却在他这样的眼神里,点点头:“成,你脸皮厚点,也别太厚,别在人家面前瞎晃,自己斟酌着补偿,别一头劲的瞎搞,省得添乱。”   而这边的史少杰,没有回宿舍,没有回营地。他脑子全是懵的,空白,还有疲累。当年父母得知他被人欺负,被退学。不是没想着闹过,可是他们平民百姓,怎么闹,闹给谁听。现在的事,也许上微博闹一闹,会有转机。可史少杰没有这样的机会,他马上要高考了,被毁容,被退学。   耳垂上的伤口蔓延到脸颊,每天都是烧心的疼,还有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就因为他穷,因为他成绩好,因为他性子古怪,从不肯任由那些人抄他的作业。所以被堵在厕所打,作业不见,衣服被泼墨水。老师不是没想管,可是老师的帮忙,就是火上浇油,让欺凌烧得更猛。   直到有了那所谓的谣言,说隔壁班的有个女生喜欢他。他甚至连那女的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却成了动了大佬的女人。不过是一群毛都还没长齐的高中生,就敢自称大佬。这些事在现在的史少杰想来,都有几分可笑,又可恨。他强大了自己,现在别说一个所谓的“大佬”,十个他也能打过。   可有什么用呢,他保护不了那个备受欺凌的曲杰。曲杰是懦弱的,固执又别扭的。史少杰不是,史少杰重头来过了,哪怕高考失利,最后家里人求了关系,将他送进军队,现在成了消防官。可史少杰脸上,永远留了曲杰的伤疤。那疤就像一条毒虫,时时刻刻往他肉里钻。   母亲的哭嚎,父亲的苦闷,乱起八糟的新学校环境,周围注视在他脸上伤口的异样眼光。他多少次梦到许家,将烟头烫在他身上。可他动不了,一点都不。直到在队里埋头训练,直到认识了陆峥。陆峥是多么强大的人,就像一块巨石,只要站在他身边,好想就不会被风雨所撼动。   他一直想要成为这样的人,陆峥下的命令,他比谁都遵守的严格,他追随着他,视他为偶像,也同陆峥说过以往的心事。陆峥听完以后,只是捏着他的肩膀,低声道:“过去了,你现在是谁都欺负不了的史少杰。”陆峥还同他说,如果遇到那些人,他还是动不了的话,他来替他动。   就是这样的陆峥,却在他告诉他,许家就是那个人的时候,对他说了不行。   原来一切都不过只是说说而已,怪他把话当真,直到心中巨石,轰然倒下,化作尘土。 第35章   陆峥找了史少杰有一阵子,电话不接,只能继续打。他怕人想不开,也担心许家那边的情况。万一史少杰做到事被上报,他护不住少杰。陆峥想起第一次见少杰的时候,那个无法融入群体,性格孤僻的怪小子。是他将人一点点带了出来,将这块原石打磨出来。当知道许家是当年欺负少杰的人时,陆峥不是不愤怒,但他更怕少杰做的事情,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   少杰曾经和他说过,如果没有遇到那样的事情,他还是会上军校的。也许能和陆峥一样,军官出身,能朝上走,而不是一辈子干到死,都在吃这碗饭。等老了,救不动火了,就去当个保安。当时陆峥还没戒烟,他抿了口烟,同少杰说:“瞎扯什么,还当保安,有点出息。”   当时的少杰,眼睛多亮啊。他说起自己曾经的成绩,眼里的光,就像一闪而过的花火,很快就无影无踪。少杰不喜欢提当年的事,陆峥和他关系最近,便知道的多一些。少杰刚刚那失望的眼神,跟狠狠捏在陆峥心口似的。但他不能冲动,少杰还有潜力、前途,这孩子不能因为当年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毁了自己。   他脚步不停,直到找到颓唐坐在巷子深处的史少杰。少杰躬着身体,掩着脑袋。他应该听到了陆峥的脚步声,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已经不太在乎了,所以无所谓,甚至不想抬头去看一看。陆峥缓步走到史少杰旁边,同样跟着蹲坐下去。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道:“这次赈灾援助,很多人挖出来的时候,身体都凉了。”   史少杰脑袋动了动,却没有抬起来。陆峥继续道:“有个女人的丈夫,在里面的时候还活着。挖出来就断了气,她趴在尸体上哭,一边哭一边问我们为什么不能更快一些,再快一点,她也不会没了男人。”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灾害中也不全是坏事,虽然受了伤,虽然累,但是附近村民做好送来热乎的饭菜,抱着孩子过来感谢的父母,全是灰色的灾难中,那点鲜活的血色。   陆峥手轻轻地按在史少杰的肩膀上:“我说不行,不是不想你去报仇。只是少杰,如果你被开除出队了,以后你打算今后怎么办?”如果是正常流程的退伍,倒也还好。如果是犯了错再被赶出去,那可是留在档案上的事,影响一辈子。   他知道史少杰心头的坎过不去,陆峥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当消防兵,觉得这事又苦又累,薪水还低,也不安全。”史少杰猛地抬起头,通红的一双眼,将陆峥望着:“我没有!”陆峥迎着他的眼神,冷静道:“你说过你一直想跟我出任务,说实话我认为你根本没做好准备。”史少杰脖子上青筋暴起:“我没有!每次比赛,我都是第一,队里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操作经验,没谁能比得上我!”   陆峥右手握拳,狠狠捶在史少杰的肩膀上,喝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史少杰肩膀生疼,陆峥是一点都没省力气。陆峥又狠狠捣了他一下:“什么叫自己会给队里打报告!怎么着,觉得训练这么多年,次次那么拼,就为了打个仇人,拍人裸照,再声名狼藉的被赶出军队?!这就是你练了这么多年的目标!为了报仇?!”话说到后来,调越发高,近乎冷厉。   史少杰攥紧一双拳头,恨恨地将陆峥望着:“我放不过他!”陆峥不耐挥手:“没人让你放过他!”史少杰脸色变了又变,许久才无力笑了笑:“他是你喜欢的女人要护着的人,你当然要来劝我,阻止我。”陆峥眼神一暗:“我到底为什么阻止你,你要是看不明白,我也不劝你。你要是真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些事,能让你失去的都挣回去,那你就去。”   他站起身,不欲再劝,却还是留下了最后一句:“少杰,人生在世,除了活着,还得知道有些东西,不能丢。丢了脏了,这人就回不到正道上。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要想想,那些人,那些事,值不值你这样做。”   说罢,陆峥整了整衣角,朝外走。他的步子向来坚毅、沉稳,史少杰经常听着这脚步声,在对方跑步的时候,训练的时候。陆峥同他说的那些,他都明白。再恨许家,报复许家,能得到什么。只会毁了自己,他知道。可他不甘心啊,如何能甘心。他看着陆峥背影,沙哑开口:“陆哥!”陆峥停下脚步,史少杰问他:“你说当消防兵,值得吗?”陆峥知道史少杰在向他要答案,也是要他替自己做个选择。   值得吗,为了这个,放弃当年的曲杰,放过那些伤痛,放过那些人,值得吗?   天色已经很暗了,不远处汽车鸣笛一声一声。史少杰听到陆峥的答案,他说,他不知道。史少杰本以为,他能听到许多大义凛然和劝诫的话,而陆峥却同他说,不知道。夜色里,幽暗的巷子,他看不清陆峥的表情,陆峥也看不清他的。陆峥说:“值不值得,你自个选。”   陆峥快步离开,在离开那条暗巷后,他才右手握拳,狠狠抵住肋骨那处。那里太疼了,舌根都泛着股血腥味。医生说他的伤起码养上十天半个月。因为他受伤仍继续工作,还是高强度的工作,就算是铁人,也耗不住。他刚刚跟史少杰的说的那对夫妻,他没能救出丈夫,那女人哭着问他为什么不快点。   虽然别人都说,消防员也是人,怎么能不累。救了那么多人,总有救不活的。那男人命该如此,他们也没办法。但陆峥知道,他确实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和疲累,没办法很好的下判断与跟上救援的速度。那男人真的救不出来吗,未必。史少杰问他值得吗,陆峥是真的不知道。   这个行业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条人命债,负在身上,蹒跚前行。他带着那群半大的小伙子,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再带出队。看他们第一次救人后的兴高采烈,也看过他们没能救成,眼睛里,那让人心痛的茫然和悲恸。   他让史少杰自己作出选择,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路,是好的。他不想去劝少杰原谅,因为除了少杰自己,没人可以让他原谅。他也不想看少杰以这种自毁前程的方式去报复。陆峥脚步渐渐缓慢下来,他捂着肚子,渐渐靠在一边的墙上。他视野昏黑,摇摇欲坠。   再然后,他靠到了一具柔软又力量性的身体上。他嗅到了烟味,和那曾经充斥在他梦里,女人的香水味。陆峥脚步渐渐缓慢下来,他捂着肚子,渐渐靠在一边的墙上。他视野昏黑,摇摇欲坠。   “陈错。”他似叹息又呢喃着,喊出来她的名字。 第36章   水声很慢,四周很香,身下很软。这是陆峥清醒过来的前后闪过的念头,他很少允许自己陷入昏迷的状态,这次是意外。他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手掌刚好压在了一团绵软,又有磨砂质感的东西上。陆峥垂下眼皮一看,一件黑色内衣,嵌入他的掌心。陆峥同燎到火似的,将那薄薄的内衣甩开了。   浴室锁被人拧开,再一推门,浴乳的馨香混着闷热的水蒸气,一同倾了出来。先入视野里的,是嫩生生的脚,光着踏在酒店的地板上。踩下,抬起,一个个湿乎乎的印子,晕出点点雾气,散开。忽地有水打在上面,混乱地湿在一块。再往上看,陈错穿着黑色睡袍,搭着毛巾,头发湿得团至一边,水就是从那发梢来的。   她两颊还泛着滚烫的红,眸里带着未散的热意,迷迷蒙蒙地朝他望来。直到对上他清醒的视线,陈错这才站定,抬手抓着浴巾揉了揉发,说了句没用的废话:“你醒了。”陆峥点头,陈错也跟着点,她没有话说,气氛尴尬,却第一次不想救场。   这该是剧组后来安排的酒店,环境很不错,就是乱了一些。就他刚刚起床,还能碰到内衣,屋子里已经乱得糟糕。陈错凌乱的高跟鞋放着,化妆品、内衣、裙子、面膜,还有满屋子的香水味。他看到了自己的外套,被方方正正地用衣架撑着,挂在了床尾正对的衣柜上。   顺着他的视线,陈错也看到了那件衣服,她将浴巾一放,走了过去,把外套取了下来,转身抛到了陆峥身上。那不是一个端正的态度,但因为他们才刚刚算得上吵了一架,再好的态度,陈错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但看着陆峥泛白双唇,她到底是心软了,轻声问:“要水吗?”   陆峥捂着腹部,面上痛色闪过,他哑着声问:“我怎么来这的?”光靠陈错一个人,怕也是搬不动他。陈错倒了杯水,轻描淡写:“史少杰帮的忙。”她送别许家,往回走。有些缘份就是来得那么及时,要不怎么就正好是那时,车灯闪过,她看到了那半倚在墙边的男人,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跟没了力气似的,一点点滑了下来。   她跑了起来,拖鞋都掉了一只。陆峥砸到她身上时,差点没给撑住。还是史少杰从后面带了陆峥一把,那个沉默阴郁的年轻人,接过了陆峥的另一半体重。然后莫名其妙的,人就被帮着送到了她房间。史少杰大概是误会了他们俩的关系,留了句好好照顾陆哥,这便走了。   陈错靠着门,望着他背影,再多的话,也不能再说。她信陆峥大概已经和史少杰好好谈过,毕竟史少杰离开的时候,情绪显而易见的糟糕,现如今好了不少,只是没多敢看到。大概走了不到三米远,史少杰回头,冲她道:“抱歉。”陈错也回了句:“对不起。”他们谁也没有深究彼此的道歉,究竟是为何而说。但大抵都心知肚明,不用再问。   捧着水杯,陈错对床上的陆峥道:“需要去医院吗?”是不是地震的伤还没好,没有好,为什么不回来治疗,还要呆在那里。许多关心的话,问不出口。她和陆峥毕竟什么都不是,就算是了,这些问题,多了,也就烦了。哪有一天天追着男朋友忧心的女人,关心则乱。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语气平平,道:“我这里也没什么药。”   陆峥沉默摇头,他起身,却差点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绊了跤,陈错砸了水杯,过来接。他再次拥住了那昏迷前抱在怀里的身子,只是头发是湿的,挨着他的脖颈,刺痒,冰凉。他们俩的视线一同落了地,看向那绊倒陆峥的东西。是啤酒瓶,喝得一干二净,在地上滴溜溜的转,好半天才停下。   陈错不好意思地推开陆峥,弯腰将酒瓶捡了起来。她不愿给陆峥自己是个酒鬼的形象,但陆峥差点因为她喝空的酒瓶摔跤,这实在够丢人的。玻璃杯碎了,是酒店配套的,得赔钱。她将酒瓶往垃圾桶一砸,抽了张纸巾,就要去收拾地上玻璃。然后她身体突然悬空,因为陆峥从后面将她抱了起来,并不算温柔的。   陈错心跳一下过了一百,砰砰乱震。很快,她屁股就落在绵软的酒店大床上,那让她心猿意马的男人,只是用眼神在她光溜的双足上滑了过去。陈错不用一秒就反应过来了,这男人是该死的绅士风度犯了,才让她这样误会。陆峥去浴室找扫把,没找到。陈错坐在床上,朝里面喊:“别忙了,我叫客服上来。”话音刚落,陆峥就从里面走出,接过陈错受伤的那几张薄薄的纸,在陈错没来得及阻止之前,把玻璃碎清干净了。   她瞪着眼:“还说我,你自己也这样收拾。”陆峥将纸巾一团,砸进垃圾桶里:“让客服上来再清一清。”说罢他又提来了一双鞋,直直放在陈错脚下:“洗完澡记得穿鞋。”陈错的脚趾不自在地蜷了蜷,又松开。她说:“你管我做什么?”你之前,明明是那么讨厌我。陆峥之前的疏离和怒意,还烙在她心口了,现在对她好做什么,惹得她心里发酸,难过。   陆峥话仍不多,他取下衣架上的外套:“衣服我拿走了。”陈错不想说话了,她起身在床头找到烟盒,朝落地窗的方向走,这是不送客的意思了。陆峥拿着那件衣服,回身,陈错身影侧靠在窗前,点烟,抿一口,不再看他。陆峥道谢,谢她将自己扶来这边休息。   陈错夹着烟挥手:“别谢我,我有私心。要不然送你去医院就好,何必扶来这里。”陆峥不应声了,陈错觉得没劲,又抽了一口。然后她就跟新手似的,被呛到了,烟卡在她的喉咙,一股股往鼻腔涌,咳了半天。陆峥还没走,这时候还给她递了瓶拧开的瓶装水。陈错一口气喝到缓过来,嘴里还剩半口,没等陆峥说话,她突然伸手扣住了陆峥的脖子,将人带了下来。   窗前的影子成了一双,一高一低,陆峥身子僵硬着,只感觉陈错的柔软,紧紧贴着他,她的手,也挂在了他的肩膀上,指头冰冷,唇角混着烟和水,模糊了她身上那股香味。陈错舌头舔过男人紧闭的唇角,低声道了句,真无情,紧接着,她用力将舌头顶了进去,破开了陆峥的铜墙铁壁,往最柔软深处的那点火热,去需索。 第37章   这不是陈错第一次接吻,追寻记忆里的初次,还是她和她的小男朋友交往的第六十六天,在教室的讲台后面,完成了兵荒马乱的首次亲密接触。陈错没觉出什么滋味,那男孩倒是被激得满面通红,呼吸急促,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再后来,也和别人有过好些次。   技术好的有,青涩的也有,都没什么滋味。陈错觉得自己对接吻这个事,也就这样吧。和陆峥的吻,是突如其来,也一时兴起的。等她自己回过神来,就已经胆大包天的把人搂住了。只双唇相贴,就让她头晕目眩,自接触的唇部开始酥麻,一点点侵吞了她的神志。   她腰部用劲,将人推着压着,抵在墙上。有东西自陆峥的手里掉了下来,打在他俩的脚背上,是外套。他们的脚步急促,陆峥似站不稳踉跄着,鞋跟抵在酒店的墙面上才停下来,在雪白的墙上,擦出一道痕迹。陈错依然是光着脚的,趾头却踩在陆峥鞋头上,脚跟微微踮起。   陈错仰着脖子,将人压制在墙上,为所欲为。陆峥的嘴唇是僵硬的,不知所措极了。他们舌头相触那刻,陆峥才跟醒过来似的,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极了,大概明天会留下青紫指印。陈错的双手自人肩膀上滑了下来,强硬地搂住了陆峥的腰,双手一扣,她快将自己揉进陆峥的身体里了。   男人的身体很结实,肌肉在衣料底下,寸寸隆起,紧绷,像他的人,克制又有力。里面游走的,全是野性的血。她是富有攻击性的,他亦是,可陆峥却不给予她任何回应,陈错越急,陆峥抗拒就越强,直到血腥味曼开,陆峥才扣着她的后颈根,将她拉开,再搡一把,将她推离自己。   直到唇舌分离后,火热消失,陈错才觉出冷来。她看着陆峥用拇指狠狠蹭过唇角,眼里有火,怒意在烧,他声音压抑低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陈错后退几步,她觉得自己身上,还有陆峥的味道。她舔过嘴角,是她的嘴唇破了。这种时候,陆峥倒不讲究他那绅士风度了。   陈错轻松地笑了笑,这一吻过后,之前所有紧绷的情绪和不满,连带着那些犹豫不决都被她打包扔进垃圾桶。刚刚接吻的时候,她的烟掉了,落在木地板上,烧出了个小小的黑圈。她蹲下身,将烟头捡起,回道:“我知道啊。”烟熄了,被她用纸巾拢起。纸巾却擦不掉那个焦出来的痕迹,那块颜色就跟陆峥现在的表情一般,黑如锅底。   陆峥绕开她,往门口的方向走。他的脚步声很重,陈错都担心楼下的会来找麻烦了。但想了想,她和陆峥又不是在床上缠绵,晃得那大床四角吱吱呀呀,扰民不休。不过是走得重了些,也因为陆峥现在满腔怒火,没地发泄,可以理解。陈错盯着陆峥的背影,她突然喊道:“站住。”   这声命令,竟然被执行了。陆峥直直立在那处,周身气势却很压抑,他将脸侧过来一些,令陈错能看清那紧咬的下颔骨和额上若隐若现的青筋。她将衣服捡了起来,走了过去,轻轻搭在了陆峥的肩膀上。陆峥将衣服扯了下来,纽扣在空中划过冷光,粗暴极了。   陈错将视线往陆峥的胯下一扫,那处可不像陆峥脸上那么冷静。当然,陆峥现在的表情,也不算太冷静就是了。她手指从自己嘴上擦过,指腹沾着血,递到陆峥面前,她说:“你刚刚咬得我好疼。”陆峥将她的手推开,冷冷道:“活该。”   陆峥走了,走的时候,她本以为房门会被人重重甩上。没想到,陆峥竟然还是保留风度,好好关了门。陈错笑着倒在了床上,摸了嘴巴那火辣又麻酥酥的伤口,回味无穷。她摸出手机,给陆峥发了条信息:“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一会,显示已读,却不回。   陈错继续发:“我知道你今天下午在为史少杰的事生我的气。只是许家的事,我没法不担心,也许我该相信你。”还是已读不回。陈错犹豫了一会,又发了一条:“只是亲一下,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这次,陆峥倒没有已读不回了。而是发了一句话过来:“陈错,你明白当我的女人是什么意思了吗?”   这次,倒是换成了陈错已读不回了。她知道是什么意思,曾经也一度为之考虑过。可当选择终于摆到面前时,却又瑟缩后退起来。她想着,她还没找到那次地震的救命恩人,还没把自己所有的情感收回来,怎么将一个完整的她,交给陆峥呢。   她将内容删了又编辑,编辑了又删,最后反问了过去,她说:“你想我当你女人吗?”陆峥没有回她,直到第二日她睡着醒来,都没有回。陈错起床,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面部略有些浮肿,嘴唇上的伤口结了痂。她用热水将血痂一点点擦去,再用正红的口红抹上。   到剧组时,和导演整理了一下镜头,发现没剩多少了,这两天加班加点,也就能拍完。陈错弄清楚行程安排后,便给肖春发了条短信,让人把自己之后的行程起码留上半个月的空档,她要好好休息。肖春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因为上次陈错又经历火灾,又去地震现场的。肯定很累了,她这个当经纪人的,哪里还忍心让她继续接活。就是接了,也得推了。   肖春的短信一条接一条,絮絮叨叨,陈错干脆将手机塞进衣服兜里,仍由它继续震。今天的拍摄仍有史少杰过来现场把关,许家在旁边当她摄助。陈错夹在中间,觉得浑身不自在,但那两人,就跟约定好了似的,谁也不理谁,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陈错一眼接一眼地瞄,见这两人真像没事人了,也就不看了,专心拍摄。哪知道中午刚休息,她就见许家被史少杰拎着后衣领,像条死狗似的被拖走了。两个人动作不算大,其他人大概以为是在开玩笑,也没管。陈错有点急,却也知道,这是许家和史少杰的事了,他们该自己解决。   大概几十分钟后,许家回来了,又戴了口罩,埋头走到陈错身边。陈错正在整理资料,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又被揍了?”许家点点头,将口罩稍稍拉开,露出了嘴角的新伤。陈错叹息摇头,许家拿出一张纸巾,又吐出一口血水,含糊不清同陈错道:“我要谢谢陆峥。”陈错问:“谢什么?”许家眼睛越过人群,望向已经归队的史少杰:“他当着我的面,把照片删了。” 第38章   许家话音刚落,就见陈错的睫毛动了动,往下一敛。她手指翻着资料,沙沙响,她笑了。许家不由自主问道:“你笑什么?”陈错视线不离资料,手指抬起,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轻轻从嘴唇边蹭过:“我笑我没爱错人。”许家听到她这话,肚子里的酸水就翻涌起来,一抽一抽的难受。   他欲言又止,呼吸的热气全闷在口罩里,熏到眼睛上,酸痛得要命。陈错将资料收起,问许家几个专业方向的问题,许家一一答了,陈错满意点头:“不错,来了趟剧组,还是学到了点东西。”许家苦笑一番,转身去收拾别的器材。陈错端坐在摄影机前,拍摄进度临近收尾,她将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的照片到最后一张,翻了过去。   要不怎么说相机记录时间,回忆时间。不知不觉,一个月轻轻巧巧地翻了过去,从烈日当空,到现在雨季绵绵,一场又一场的雨,将温度浇了下去。下午的时候,又下起雨。陈错穿着雨衣,包着摄影机。新兵们穿着服装部两个小姑娘抱来的黑短袖,配迷彩裤,军靴,扛着巨大的木头,风里来雨里去,再精神的小伙,一场雨后,都蔫了。   幸好雨停的时候,镜头都拍好了,不需要重新人工降雨,补拍镜头。陈错裤子湿得很透,因为天气缘故,灯光录音都不用上了,只有摄影部的全泡雨里,陈错将摄影机收好,就去找小松拿件衣服穿。小松不在,就周眉在收拾化妆品。陈错过去问小松的去向,周眉亦不清楚,说也许是去厕所了。   剧组的衣服都被小松锁在一个很大的行李箱里,衣防丢失。那行李箱就跟百宝箱似的,陈错有次还看见小松从里面掏出一个熨斗。刚开始,她一直都觉得化妆部的小姑娘们都很娇小,不能让她们去提太重的东西。而小松,那日当着陈错的面,轻松将那硕大的行李箱扛上车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小看化妆部的姑娘们了。   陈错去寻小松,哪知道会撞上这么精彩的一幕。经常跟在陆峥身边的那位娃娃脸消防员,陈错记得他的名字,叫白田,和小松有过一段恩怨。白田把小松逼到墙角,两个人好像在说什么,白田表情严肃,小松抱着双手。陈错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假装路过,毕竟看气氛,好像不太对的样子。但她又怕自己不小心当了电灯泡,万一两个人真的在讨论了不得的东西呢?白田和小松确实在讨论东西,内容却是很没有营养的话题。   小松见拍的差不多了,应该也没人要找自己,就去上了趟洗手间,谁知又在洗手间遇到了白田。白田立刻从记忆里将小松提取出来,这不就是上次那个看了他的身体,还说他没什么看头的小丫头片子吗?!真是冤家路窄!白田忍不住把今天小松的穿着打量了一眼,没忍住从鼻子里哼了声,不屑极了。   小松今天穿着嫩黄色的鸭子T恤,牛仔吊带裤。很休闲的打扮,只是胸前一马平川,没什么起伏。听到白田的话,小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默默忍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她上次说人没看头,这次人嫌她胸小,算扯平了。小松掉头去洗手,白田正好接了个电话,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白田老不正经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帮忙看着嫂子的。”   对方好像纠正了什么,白田嘟囔道:“人家陈大美人哪儿配不上你,陆队,你这脸真是三月的天,一会一个变。”小松抓住关键词,支棱起耳朵,默默偷听。小松这个姑娘,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很多事情,她都有股很敏锐的直觉。不要小看一个女人对于八卦的热衷性,她很有可能根据零碎的关键词,直接得出事情真相。   小松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就觉得错姐有些不一样。错姐平时的头发都是扎起,今天放下。里面穿这件吊带长裙,外面却套着一件薄薄的衬衣,将肩膀和手臂都盖住了。还有比平时要涂得更红的嘴巴,小松在拍摄间隙的时候,给周眉说过错姐今天的不一样。她觉得错姐的嘴巴肿了,周眉只觉得她多想。可事实上真的是她多想了吗?   白田拿着手机往外走,小松跟在后面,眼见白田将手机收回兜里了,这才鼓起勇气喊了声:“你你说嫂子,是错姐吗?”话音刚落,白田回头,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小松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气鼓鼓道:“不是最好!你们少打错姐的主意!”   她这话惹恼了白田,别看白田一张清秀娃娃脸,平时害羞起来怪可爱的,一冷下脸,还真有几分阴沉吓人。他逼近小松:“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少打主意,就算真打了,又怎么了?”小松见人逼近,只能往后退,不知不觉,便靠了墙。她觉得白田这个模样,有点吓人。实际上心里也有些悔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多得罪人啊。   哪知道,白田竟然跟她理论起来:“我们怎么了,强壮正直富有正义感,不优秀吗?”他眼神牢牢将小松罩着,好像只要小松一旦否定,就要咬死她似的。小松虽然怂,但仍要说:“错、错姐那么好,你们不要乱说话。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话。”她要维护错姐,她不想错姐在背地里,被人乱传谣言。   要是今天在这里的不是她呢,那明天剧组里肯定都在说关于错姐的流言蜚语了。小松见过多少漂亮的女生,因为漂亮,所以招致流言,百口莫辩,她不喜欢这样。白田看了她好一阵,突然松了气势,往后退,抓了抓头发:“这种玩笑话,说不定陈大美人还挺喜欢的呢。”   小松认真反驳:“不会喜欢的,没有影的事,怎么会喜欢。我知道错姐漂亮,你们都有些心猿意马,但是……”白田只觉得眼前这女人怎么能有这么多话说,跟唐僧似的,叨得他头疼。他总算有些明白,平日里陆队嫌他话多,让他闭嘴的心情了。因为头疼,想让人闭嘴,白田没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是没影的事?”   果然,话音刚落,小松就傻了,一张小嘴张张合合,好半天才长长的啊了一声。白田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想走,哪知道一转头,他们刚刚嘴里过了好几遍的当事人,竟然朝这边走来,还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这种说曹操曹操到的心情,真是吓得白田一身冷汗。   陈错走到小松身边,道明来意,她需要一件衣服来换。她拉了拉身上湿透的衬衫,一不小心,衣服落了下来,滑倒臂弯处。这下,不止白田,连小松都清晰地能看到,陈错白皙的肩膀上,被捏出来的手指印。那力道和形状,几乎一眼就可明了,绝对是位力气大的男性留下来的。小松被吓坏了,她以为陈错经历了不好的事情。   而白田,只是咂舌,心道:陆哥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看把人弄的,都青了。 第39章   周眉在收拾将化妆箱收拾好了,便见到忧心忡忡回来的小松。周眉走过去,问人做什么这幅样子,该不会又在厕所撞上换衣服的裸男了吧。说这她便忍不住笑了出声,小松在厕所的遭遇,她也知道。确定了小松没被占什么便宜,还把那消防兵损得脸都青了,她就觉得好笑。   当时小松见她笑出声,还委屈地过来挠她痒痒,说她坏。如今她的打趣,非但没能让小松表情和缓一些,反而更加严肃。小松将她拉至一边,跟悄悄话似的,生怕谁听见一样,用气音道:“错姐好像被人欺负了。”周眉只觉得双手发凉,后背一冷,她下意识反驳:“怎么会!”这声音高了,高得突兀,引来些许旁人视线。   小松赶紧竖着指头,抵在嘴唇,让这姑奶奶小点声,被听见了怎么办?!周眉脸色难看,声音压低,又重新问了一遍:“你是看到了什么吗?”小松就把自己刚刚怎么和白田相遇,又如何听到了那些话,再看见了错姐肩膀上的指印。诸多种种,再结合起来,可不就是被欺负了吗。   说到这里,小松不由忿忿然:“你说那陆峥,人模人样的,结果呢!”她越想越气,要是陆峥还在营地里训练,定是要为了错姐出口气的。周眉听完小松的话,蹙眉细思了一会,摇头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太对。”小松睁大眼:“怎么不对了,我亲眼看见的。”周眉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笨啊你,错姐看起来会是让自己吃亏的人吗?”   小松不由点头:“这倒是不太像……”周眉又将当时陈错受困在酒店,被陆峥救出后,陆峥让周眉去给陈错送衣服的情形说了一遍。当时她听说,陆峥中途从三楼不用任何保护措施,爬到四楼去,就是为了去救陈错。就算陆峥再经验丰富,也是很有风险的。万一在爬窗的时候,突然来一次轰然,那就完了。   四楼摔下来,可大可小。这些话,也是周眉从当时救火那队里的几位消防兵口中听来的。那些人说着,便打趣起来,说陆队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是为了美人,连命都不要了。后来周眉去给陈错送衣服,陈错那模样,可不像是单纯在穿一件救命恩人的外套。陈错嘴角那笑,眼里的柔情,抚摸着衣服的力度,周眉猜想,陈错,大概是对陆峥有意思的。   听她这么一说,小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俩……”这时周眉用力拉了她一下,小松还没反应过来,周眉便使了个眼色。原是陈错换好衣服了,过来问小松要吹风机。她头发也湿了,得吹干。小松去给陈错找吹风机的时候,周眉仔细留意陈错的嘴唇,还真有点肿了。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陈错看她,问:“怎么了?”周眉也不知怎么的,真的问出口了:“错姐,你和陆队长是不是……”她没有要八卦的意思,但也怕陈错觉得她多管闲事。周眉太敏感了,她很喜欢陈错,不愿在剧组剩下的几天,惹得陈错不高兴。哪知道陈错大大方方地笑了:“还没成呢,成了请你吃饭。”   周眉愣了一瞬,跟着笑了:“会成功的。”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你,她想。   剩下的几日拍摄,都在连绵不断地下雨。在导演嘶吼出杀青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尖叫庆祝。陈错只觉得一直绷在脑后的那根弦,突然一松,所有疲惫,浮肿,头晕,肌肉酸痛都杀了上来,把她搅得头晕脑胀,恨不得回家躺上三天三夜,才能恢复元气。   当天剧组要吃杀青饭,消防宣传部的人过来问导演,要不要和消防兵们一起吃。导演欣然同意,不用从拍摄经费里出,当然好。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食堂,端上来的饭菜也不比外面餐厅的差。消防部的伙食也惯来很好,有鱼有虾,菜式丰盛。   确实也是,本来当消防就是个苦活,平时要是还吃得不好,这不是折磨人吗。导演让制片在外面扛来一箱子酒,一人分了一瓶。饭桌上这个敬那个请,酒过三巡,制片这混账东西,竟然起哄要剧组里的几个女生喝酒。嘴里还放肆地说,你们小姑娘家家,不学会喝酒,以后怎么会有出息。   小松表情不好,周眉也不舒服。这时陈错突然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发出脆响:“陈制片,人家两个姑娘都能当你女儿年纪了,你逼人喝酒,也不害臊啊。”张制片今年也不过三十几,活生生多了两个二十多的闺女,被陈错足足说老了十多岁,脸色当然一下就青下去了。   陈错拿起一瓶啤酒,掌心压着瓶盖,往桌上一扣,干净利索地开了瓶。她执着那瓶啤酒,瓶嘴对着制片晃了晃:“我知道你特想人陪你喝酒,你看,咱们俩对吹,看谁能一口气把这灌完,好不好啊。”制片已经喝了两瓶,现在胃里沉甸甸的全是酒。看着那一整瓶的啤酒,舌苔忍不住犯苦。   酒桌上其他人纷纷开始起哄,让张制片喝,陈错都发话了,张制片怎么也得给陪上。陈错看着张制片脸上僵硬的笑容,心里冷笑。这些人,厚颜无耻地灌小姑娘喝酒的时候,理直气壮。轮到自己了,倒是一脸菜色了。   这时周眉的手,从桌下伸了过来,捏住了陈错的衣角,轻轻扯了扯,一脸担忧。陈错拍拍周眉的手背,眨眨眼,示意自己没事。开始对吹的时候,陈错毫不犹豫开始往下灌,那边制片也面色难看地开始吹。身旁都是剧组的人在起哄,筷子敲碗,鼓掌,一片喧哗,乱七八糟。   陈错边喝边想,人家消防宣传部的,怕是都后悔留他们这剧组的人吃饭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浮躁的社会人。等杀青宴终于散了,张制片已经长在厕所里吐得死去活来。周眉他们要送陈错回去,陈错不愿意,她觉得自己没醉,只是有点晕。等回到酒店睡一晚就成了。   周眉她们只好将陈错送到了酒店,送到床上,这才离开。哪知道陈错是真醉了,都躺到床上了,又猛地起来,开始化妆,穿性感内衣,再着一身吊带露背裙。拿着手拿包,塞上一盒安全套,满心满念都是,她今晚就要把陆峥睡了,谁也不能阻止她。   陈错曾经的酒量,确实很好,她自己也以为很好。当然,酒量这东西,不练,也是会倒退的。陈错修身养性好些年,早就很少碰酒。今晚英雄救美,没了分寸,醉出了真性子,将自己妆扮成十足的妖艳贱货,便靠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给陆峥打电话。等一接通,就用自以为勾引,实际醉得软绵绵的声音,问:“你在哪呢,我今天好想你呀。” 第40章   陆峥那边静了静,回道:“你有什么事?”陈错捧着手机,嘻嘻笑了:“我问你在哪,你干嘛要问回我。”大概听出了她的口齿不清,陆峥说:“你喝酒了?”陈错娇哼一声:“嗯,所以我想你了,想去找你,你在哪?”好半天,陆峥才冷酷地说:“别耍酒疯,我不吃这套。”   陈错越挫越勇:“可是我现在在街上走……”骗人的。“你肯告诉我你在哪,我只能一直走了。”她坐的好好的。“街上好黑啊,车也多,好冷。”她委委屈屈,最后低落之极道:“陆峥,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啊?”终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陆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她:“你在哪,我来接你。”   陈错才不要呢,她哼哼地不肯说,就只追问陆峥的住址。陆峥都无奈了,只好报了过来。陈错一听就笑了:“你别唬我,这明明就是……”她家地址,这话还没说出来,陈错就傻了。陆峥不可能知道她住哪里,那只有一个可能,陆峥竟然跟她住同一个小区。   她打了车,开到小区门口时,陆峥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陈错远远的在车上,就将人认出来了。陆峥气质和站姿,跟其他男人不一样,很直很挺,像颗树,也像山。要是能抱她,大概能轻而易举地将她举起来。想到那画面,陈错就笑得停不下来。   她下了车,高跟鞋一触地,就斜斜地歪了一下,险些摔倒,很没面子。陆峥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将她扶住,脸色也不好看,声音却温和,同司机说了声谢谢,然后关上车门,扶着陈错走。   他本来揽着他,掌心刚碰到她腰背上那片光裸的皮肤,便火速移开,落到她有衣服挡住的地方,腰上。可就算这样,陈错也不老实,她扭着腰,不断底笑,说:“你别挠我痒痒,我酸。”闻着这女人的浑身酒气,陆峥额上青筋一跳:“你喝了多少?”陈错懵懵地睁着大眼,她小声地数着数:“一二三四五瓶吗?”   陆峥一路送,却没送回家,而是走向地下停车场。陈错一下便察觉不对,这男人是要将她送走!她不干了,反手搂住陆峥的腰,像个妖精似的,没骨头地往陆峥身上贴。她踮着脚尖,挨着陆峥的耳,跟说悄悄话似的:“你不是要我当你女人吗,我来了,你要不要啊?”   她感觉她抱着的这具身体,一下僵住了,紧绷绷的,有些不知所措。好一阵,陆峥压抑的声音才传来:“你喝的这么醉,我怎么信你。”陈错将滚烫的脸颊往陆峥的脖子上蹭,她记得陆峥脖子上有根隆起的血管,她拍他的时候就知道了。很性感,鼓鼓的,跟那喉结一起,组成男人味十足的部位。   她伸出舌头,找到那根血管,轻轻一舔。陆峥一下用力,抓着她,把她从自己身上剥开。刚想严肃说她几句,结果发现自己手里的女人已经晕乎乎地睡了过去,直直往后仰,屁股往下坐。陆峥盯了陈错好一会,才认命将人抱了起来。陈错不算沉,抱着不费劲。只是陈错的头发太多,一直蹭在他的脖子和下巴处,痒。   那股子痒从刚刚被陈错舔过的地方一起,痒到心里,痒出了火。陆峥面目严肃,看着怀里不知死活的陈错。这女人知不知道大晚上不能这样来找男人,如果换了另外一位,现在陈错都别想走了。他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把陈错弄醒了骂一顿。   抱着女人进电梯,到了自己的楼层。隔壁大爷这么晚了,还出来丢垃圾。一眼看到陆峥抱着个女人,脸上便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容,还唠了一句:“我就让老太婆别给你介绍女朋友,你这么大一小伙,还能没女朋友啊。”   陆峥笑了笑,没反驳。老大爷看了眼陆峥怀里的陈错:“哎哟,这是喝的有些多哦,好好照顾人姑娘。”陆峥点头,说会的,然后开门,进屋,把陈错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上。陈错刚一挨到沙发上,就猛地睁开眼,咧嘴一笑:“女朋友?!”陆峥没料到原来她在装睡,刚扶着沙发要起身,陈错的一双手就缠了上来,嘴巴也凑了过来,贴住了他。   一而再再而三被个女人强吻,佛都有火。陈错只觉得陆峥的手重重握住她的发,毫不怜惜地将她往后一扯。陈错轻呼一声疼,只好松开了劲,极哀怨地看了不解风情的男人一眼:“你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能这样我。”陆峥抱起手,站在沙发上瞪她:“你是不是女人啊,大半夜来找我闹,有劲吗?”   陈错在陆峥的目光下,舒了个懒腰,随手抱过沙发上的抱枕,蹭了蹭:“我当然是女人啊,所以晚上来找自己男人,有什么不对?”陆峥被气笑了:“我同意了吗,你怎么这么自觉?”陈错看向陆峥,她眼睛勾着上扬的眼线,轻轻一抬,再斜斜望来,便像只猫,由似狐狸。她懒懒地笑着:“我知道啊,你喜欢我不是吗?”   陆峥不答话,陈错坐直腰,伸手去碰陆峥双手,将人的手拉到面前,用嘴巴叭叭一手亲了一下,在上面留了个红润的唇印:“不生气,给你亲亲。”陆峥挣开她的手,抓着她下巴,抬起她的脸,俯身。陈错以为他要吻她,便撅起嘴,傻乎乎的。陆峥被她逗笑了,低声道:“醉了倒是可爱。”   陈错不服气地睁开眼:“一直都可爱。”想了想,又辩驳道:“是好看。”陆峥毫不客气回道:“丑。”“好看!”“丑。”陈错被说生气了,掰开陆峥的手,倒在沙发上,用抱枕埋住自己的脸:“不丑,烦你,不要亲你了。”陆峥站在那里看陈错发酒疯,摇摇头,进了浴室,给人打水擦脸。   没想到正擦到手的时候,陈错突然坐起来,吐了他一身。陆峥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狼狈,又看陈错。这女人全吐别人身上,自己倒干净得很,还倒回去继续睡。陆峥认命起身,收拾好那滩东西,又进了浴室,他要洗澡。   陈错是在失重感中清醒的,她蹬了蹬腿,猛地醒来。睁眼一看,她不在酒店,也不知在哪。看这摆设,是在谁的家。陈错脑子里一团糟,只想着是不是醉过头了,被人捡尸了。好一阵子,刚刚醉酒那些记忆,才一点点回来。   哪里是被捡尸了,是她丢人显眼的,送货上门了。正犹豫要不要走,这时浴室门被打开了。陆峥没有想到她醒了,随意地在腰上裹了条浴巾,走了出来。男人的宽肩窄腰,精装腹部,深邃的人鱼线,出浴后还在滚着水珠的蜜色皮肤,湿润的黑发,性感至极的眉眼。   陈错直勾勾地看着陆峥,咕咚一声,咽了咽。 第41章   陆峥一出门就见床上的女人醒了,眼神直白,目露欲望地打量他。他步子停了停,却没停太久,自然而然地进了房,带上门,反锁。听到了反锁的声音,陈错咬咬唇,这陆峥,怎么防她跟防个女色狼一样。明明那天晚上,和她接吻时,也有反应不是吗。   她这么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送上门,他的反应竟然是回房间,还带反锁。没一会,陆峥就从里面出来了,短袖长裤,刚刚那具精装的身体,全被包住了,只能在薄薄的衣料下,隐约可见轮廓。陈错踢开脚上的高跟鞋,双足踩在软软的沙发上过,抱着双膝,靠在膝盖,歪头看陆峥。   陆峥见她做出一副乖巧样子,就问:“酒醒了。”陈错点头,长长的发,带着卷,披散在身上,顺着动作上下滑着,黑黑亮亮的,手感不错。回来的路上,就是这样的一把头发搔着他的脖颈。陈错视线在陆峥身上走了圈,赞赏道:“身材不错。”陆峥面色不改:“你也是。”   陈错穿的露背群是贴身的材质,胸部高耸,腰间窄细,裙角直直收在膝盖处,露出笔直一双小腿,裙子自后方开了个叉,走动隐约能见大腿。这条裙子精彩处全在后背,陈错自己也知道。她将头发捞至胸前,斜斜移在沙发上,曲起一双腿,摆出一个曼妙姿势:“还有更不错的,要看吗?”   陆峥看着她交叠的双腿一会,便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一步步跟踏在陈错心尖上似的,他越慢,她的心跳就越快,口唇发干。陆峥终于走到她身前,手扶着沙发,俯身下来。陆峥身上很好闻,很香,是沐浴后的清爽味道。应该是剃过须,下巴处微微泛青。   他头发没干,有颗水顺着他脸旁,滴落在陈错的脖子处,缓缓下滑,直到窝进锁骨。陈错眼也不眨,看着陆峥靠近。他们鼻息相贴,彼此味道相缠,陈错嘴唇颤抖着,欲言又止。陆峥头发的水不断落到她身上,那点水非但没能让她身体降温,反而让她更敏感了。   因为完全不知道,那水下一刻会滴到哪,何时才滴下。哒、哒、哒,水珠打在人的皮肤上的声音,满是微妙,有种诡异的色气。陆峥的眉眼凑近了看,深邃坚毅,那双唇,无情地抿着,眼神,是看不透的。陈错等人靠近,要是以往,她早就上手了。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这是陆峥第一次对她主动。   她在安静又充满期待地等着,等这人的下一步。不管陆峥会给出什么,她都能接受。她想要他,从看见的第一眼,就想了。陆峥的手终于落了下来,在陈错那,这短暂的接近,仿佛过了半个世纪,终于有了下一步。陆峥的手扶上了她的腰,那手有茧,很粗,有厚,会有安全感,也有绝对性的力量。   如果掐她的腰,大概第二天指印都不会散。如果是对她做别的事,她一身皮肉,怕是得穿一套长衣长裤。她正想入非非,陆峥已经托着她的腰,几乎是半抱着将她搂起。陈错忙伸手搂住人的颈项,正要将唇凑过去。哪知陆峥从她屁股底下抽出一条毯子,并眼疾手快地松开她,仍由她撅着嘴倒在沙发上。   陈错都傻了,傻过以后,脸涨得通红,暴怒:“陆!峥!!”陆峥给出的这种东西,她不想接受!陆峥将毯子扔到她身上,唇边却多少带出一点笑意。他望着姿势全无刚才性感,如今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拳,而不是费尽心思,每个部位都透着勾引的女人道:“你今晚就睡沙发吧。”   陈错被毯子盖住了下身,那点故意露出来的双腿,也被罩住了。她气得直打沙发,更泄愤似的,眼睛幽怨盯着陆峥的下身:“你是不是不行啊。”都撩到这种程度了,还不上,不是性能力有问题,就是gay。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被质疑那方面能不动怒的,陆峥抬手以指崩了陈错额头一下,把人打得后仰抱头,气呼呼的,这才道:“我不想占你便宜,也不想被你占便宜。”   听到这话,陈错幽幽道:“你听没听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陆峥懒得理她,又回房捡了个枕头扔到陈错身上。陈错把被子和枕头往旁边一推,弯腰捡起地上的高跟鞋,起身要走。陆峥上前一步拦住她:“去哪?”陈错翻了个白眼:“你管我,我才不要睡沙发。”陆峥不肯让开,皱眉道:“太晚了。”说罢还用眼神扫了陈错身上的衣服一遍:“很危险。”   陈错是真的想走了,她跑来这里,只为睡人。哪知人不给她睡,还让她睡沙发。要是别人知道她陈错,跑到心上人家,只能睡沙发,岂不是笑掉大牙了。要睡她为什么不干脆回家睡,反正她家也在这个小区。   哪知道陆峥不让她走,她本来想说,也就几步路就到了,危险在哪了。但她突然福至心灵,陆峥该不会以为她还要去哪吧,看她穿成这样,所以不同意。陈错便装模作样将鞋子扔到地上,穿上,抱手挑眉,用手机在陆峥面前晃了晃:“放心,有的是护花使者。”   陆峥听到她的话,眉皱得更紧了。仍拦着她:“不行。”陈错似笑非笑地横他一眼:“你凭什么管我。”她抬手去搡陆峥,让人闪开,她要走要浪,去哪浪跟谁浪,都跟他陆大队长无关。陆峥没被她推动,跟座山一样拦在了花花蝴蝶似的,马上要飞的陈错面前:“你从我这里走的,要是出什么事,我担不起责。”   陈错本意是要激一激陆峥,结果一听这人没情调的话,气得直翻白眼:“行,我陈错出了这个门,不管什么事,都跟你陆队长无关,就算真有什么事,也绝对不会怪你,行了吧!”陆峥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了,就那样看着陈错,好像想用气势吓退陈错。   然而陈错哪里能被他这个冷脸吓到,她一下跑过了陆峥,踩着高跟鞋往门口跑,动作利索,踩的陆峥家的瓷砖地,清脆的响。手刚摸上了门把,她就被人从身后搂住了。陈错还没来得及窃喜,以为木头开窍,哪知道下一秒,她就跟大米似的被陆峥扛了起来,一路搬进了房间。   陆峥用被子把陈错一裹,扔到了床上。然后拖过一边的椅子,坐在上面,跟个门神似的:“别闹,睡觉。”陈错好半天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头发乱了,口红都蹭花了,加上满脸不可思议,陆峥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低声道:“花脸猫。”陈错愤怒地拍着被子:“你是我爸吗!管得这么宽!”   陆峥看着她气得通红的脸,好一阵才柔声说:“我是你喜欢的人。”陈错被这句话给堵哑了。好半天才揪着被子忿忿道:“算你狠!我要卸妆洗澡换衣服!我不要睡沙发!你去睡!”陆峥终于满意点头:“我睡沙发,你洗澡吧。” 第42章   卸妆有洗面奶,陆峥被陈错赶到楼下买一次性内裤去了。陆峥走之前,还反复确定了陈错会不会偷溜。陈错没好气地说:“就走就走,气死你。”结果陆峥进了浴室,洗了方帕子,凑到陈错面前,就把人的口红擦了。陈错傻了:“你为什么擦我口红?!”陆峥将帕子翻了个面,又将陈错的眼影眼线擦了一下,一看没掉,还皱眉道:“你一会用洗面奶能干净吗?”   陈错都被气乐了,敢情这人觉得把她妆擦了,她就会老实呆着,不出门乱浪了。这跟偷仙女的衣服有什么区别,竟然卸了她的妆。好吧,这招她服了,她还真不敢出门了。见陆峥又用帕子在她眼皮上揉了两下,陈错拉下他的手:“防水的,再擦也没用。”   再加上陆峥动作实在太轻了,本来蹭花的口红,褪了层,还是花的。陆峥忍笑,慢慢将她脸上那些花妆拭去。陈错双手后撑,晃着脚,仰着脸,让陆峥给她擦,还挺舒服的。大概是发现她享受起来了,陆峥将帕子往她手里一塞,就下楼买一次性内裤去了。   楼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陆峥在里面逛了一会,买了内裤毛巾牙刷,想了想,还买了点零食。最后明明是只买内裤,结果提了一大包回去。开门,陈错已经不在客厅,浴室里水声呼啦。陆峥把洗漱用品从里面取出,走到浴室门前敲门。没多久陈错开门,露出一条湿润白皙,带着热度和粉意的胳膊。   陆峥将东西递到那手上,随意一抬眼。浴室镜子在入口处,如今蒙上一层白雾,雾里隐约能见女人身体的暧昧轮廓。陆峥慌乱地将视线移开,耳朵微微泛红。浴室门砰地关上了,陆峥走到客厅,觉得有些热。他打开窗,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着,竟然有点想抽烟了。   陈错在陆峥走了以后,进了人的卧室,转了几圈。随手取了件陆峥的大T恤,然后往人的书柜前一站。那些书都是正经书,还有些军shi上用的教材,她手指点了点那书,虽然不太清楚,但总该知道这些书不应该是个消防兵的教材。但她没深想,哪个当兵的男人,没有点别的梦呢。   她进了浴室,直到陆峥过来敲门。洗过澡后,她用毛巾将头发裹起,穿好衣服,准备出去。可想了想,这个样子会不会太欧巴桑了,哪里能让陆峥看见,她赶紧拆了毛巾,拿在手上,揉着长发,走了出去。   一出浴室门,就觉得全身一冷。陆峥开了窗,靠在窗口,看着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夜风一股股送进屋里,将陈错身上的热意都冲散了。她出声问:“你有风筒吗?”陆峥听到她的声音回头,一看到陈错现在这个模样,没忍住皱起眉头。陈错光着两条长腿,穿着深色的男士短袖,站在不远处,盈盈望着他。   短袖下摆很好地盖住了她的下身,不至于走光,她身上都是他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但他可从来都不知道,他用的洗浴用品,有那么香。陆峥视线闪躲,几乎不停在陈错身上:“没有,我下去给你买。”陈错及时将人喊住,买什么啊,擦一擦得了。她看到沙发上已经扑好了被子,再看陆峥高大的身子:“你晚上挤这个小沙发,能睡得好吗?”   陆峥点头,还是不看她。陈错坐到沙发上,屁股陷进被子里,很松软。她用力上下坐了坐,头发上的水点点落在被子上,洇出深深浅浅的圆印子。陈错抬头看站在不远处的陆峥,笑道:“我睡沙发啦,这个沙发能装的下我。”这时候陆峥倒较真起来:“你睡床。”   他将那袋零食提给陈错,放在茶几上,让人选想吃的吃。刚喝了酒,这些零食实在吃不下。陈错忍不住撒娇:“不想吃这些,想喝粥。”陆峥点头说好,陈错本以为这人会给她点外卖,哪知道陆峥转身进了厨房,熟练地将围裙捆在身上。围裙是藏蓝色的,系带勒出陆峥的腰,很有男人味的性感。   陈错脚上穿着陆峥给她找出来的拖鞋,鞋子是女款,骚粉色,刚好合脚。陈错将那鞋踩的啪啪响,脸上酸溜溜地看着陆峥:“你会做饭,给谁做过呢?”陆峥利落地切着姜丝:“给家里做。”陈错看着那姜丝:“我不吃姜。”陆峥头也不抬:“一会挑出来。”陈错又看了眼脚上的拖鞋,没忍住问道:“这拖鞋是谁的,前女友的?”   她话里的酸意都快化作实体了,陆峥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她一眼。陈错气哼哼道:“怎么了,不能问?”陆峥:“倒没有,这拖鞋是我妈的。”话音刚落,陈错脸色由阴转晴。她重新笑起来,走进厨房,挨着陆峥:“我来帮你啊。”陈错不会做饭,帮的全是倒忙,还险些用刀劈了自己。陆峥忍无可忍,将她赶了出去。   等粥熬好,陈错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地上有柔软的毯子,陆峥就没叫人起来。只是陈错的坐姿,难免露出了点皮肉。陆峥视线在陈错的大腿上停了停,犹豫一阵,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管了也没用,陈错要是听话,就不会胆大妄为地跑来这里,现在还不穿裤子。   陈错坐在电视机前,手里摸着游戏机,旁边一排游戏碟。她惊讶地睁着眼,大概是没想到陆峥这样成熟款的男人,也玩游戏。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陆峥将粥放在餐桌上凉一凉:“我也是从小孩过来的,玩游戏怎么了。”陈错手里拧着一款最新才出的游戏:“你骗人。”   见陆峥不反驳她了,她又起身跑到餐桌前,粥的味道让她食欲大开。她开心地坐了下来:“你真好。”被夸了一下的陆峥将勺子递到陈错手里,让人赶紧吃,吃完刷牙睡觉。陈错撇嘴:“你要是以后玩游戏不理我怎么办?”陆峥似笑非笑看她:“想的够远。”陈错不理会这嘲讽,呼噜噜地吹凉了粥,吃了一口,满意极了:“很好很好,以后结婚你都你做饭。”   陆峥险些没绷住表情,笑出来:“你又在幻想什么?”陈错叼着汤匙,弯着双眼:“幻想我和你啊。”说罢,她还脱了拖鞋,光着脚在桌下,踩上了陆峥的脚背,轻轻重重的用力:“你喜欢我,我看的出来。”陆峥不理她,她一个人自娱自乐:“今晚上我不会锁门哦,你会不会破门而入。”   陆峥看她一个人想的开心,忍不住泼了盆冷水:“我怎么觉得,我才是需要锁门的那个人。”陆峥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饮。陈错又喝了口粥:“怎么,后悔把卧室让给我了?晚了,小心我今晚搞大你的肚子。”她话刚说完,陆峥就被水呛到了,咳得形象全无。 第43章   陈错吃完粥后,就去刷牙,浴室和厨房在一条道上,她开着浴室门,看着陆峥洗碗。刷着刷着,她就想笑。现在这情况,怎么跟婚后似的,陆峥怎么看怎么贤惠持家。那挽起袖子,露出紧实的小臂,在水流的冲刷下,反着健康的光泽。   她叼着牙刷走过去,伸手顺着陆峥手臂的那块由肌肉形成的凹陷,轻轻一滑。陆峥手臂颤了下,因为痒。他警告地看了陈错一眼,满嘴泡的陈错含糊道:“我喜欢你的肌肉。”陆峥用水冲过她碰的地方,陈错不满了:“为什么用水冲?”陆峥双手在水槽里甩了甩:“因为烫。”   陈错咧开嘴,这人真知道怎么哄她开心。她漱口后,一嘴甜凉味道。陆峥的牙膏竟然是西瓜味的,甜丝丝的,会让人忍不住吞下去。她以为像陆峥这样的硬汉,用的应该是薄荷味的牙膏,没想到口味跟小孩似的,意外的反差萌。 她走到陆峥面前,抓着人的双臂,把嘴往人的脸上凑。   陆峥早有防备,抓着她的后颈,轻轻钳着,跟拎猫后颈丝的,看着这狡猾的女人:“干嘛呢?”陈错冲他脸吹了口气:“我甜不甜。”陆峥当然能闻到牙膏的味道,这口气吹的他脸有些红:“别闹。”   陈错无辜地看他:“我哪里闹了。”陆峥让陈错站好。陈错不愿意,跟没骨头似的往陆峥身上倒。陆峥将她送到卧室,用被子裹得紧紧的,然后摸了摸她额头,跟哄孩子似的:“乖,好好睡觉。”陈错还没被人这么哄过,别人从来将她当个女人来看,陆峥把她当女孩来哄,她却觉得这样的陆峥,好可爱啊,让她情不自禁地去撒娇。   陆峥问她要不要留床头灯,陈错点头,他将灯熄了,昏黄的视野里,她看到陆峥走到客厅,钻进了沙发上铺的被褥,隆起一团,在黑暗中。陈错睡的很好,直到肖春的电话将她震醒。肖春问她在哪,为什么在酒店没接到她人。陈错蹭了蹭温暖的被子,听着外面的动静。陆峥好像在做饭,她听到了油锅的滋啦声。   那声音很有烟火气,温馨十足。让陈错很快便觉得饿了,她懒洋洋回肖春:“我不在酒店,一会回去退房。”大概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心满意足,肖春狐疑道:“你到底在哪?”陈错笑嘻嘻地答:“男人家啊。”那边安静了一会,肖春爆发出八卦的尖叫:“你你你,果然,你糟蹋人家消防员了!”   陈错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谁糟蹋他了,我房门都没关,就等着他糟蹋我呢。结果他倒好,去睡沙发了。”肖春听到她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是gay吧。”陈错大笑:“肯定不是,他喜欢我。”肖春无端被秀一脸,牙痒痒。但是劝还是劝一句:“他职业不安全,你确定吗?”   这话问得陈错一阵安静,她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一圈圈:“确定啊,如果以后在一起了,他救火的时候,想着他身边还有个我,怎么样都会拼了命活下来吧。”肖春听到她那句如果以后在一起,不由惊讶道:“你还没搞定啊?”陈错嗯了声:“我想把我全部都交给他,等我知道地震里救我的是谁,我就跟他在一起。”   房门外,陆峥过来叫陈错起床,刚好就听到了那句,等我知道地震里救我的是谁,我就跟他在一起。他想起林庄舟的话,林庄舟说,陈错喜欢的不是他,是他这一类型的男人。陈错心里还有个人,结合刚刚那段话想,大概就是地震里救过她的人。   陆峥将手指一根根从门把上撤离。昨天的温情种种,在他心里都渐渐冷了下去。他转身进了厨房,将早餐端了出去,然后穿上鞋子,出门了。等陈错从床上爬起,满面春风地一拉门,客厅里空落落的,餐桌上有粥和小菜,就是不见陆峥。她奇怪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   她给陆峥打电话,陆峥接了,陈错问在哪,陆峥声音有些冷淡:“有事出去了,你吃完早餐就回去吧。”陈错小声道:“什么事啊,就不能陪我吃完早餐再走吗?”陆峥道:“你起的太晚了。”陈错闹别扭了:“我起太晚了,你可以来叫我啊。”陆峥近乎严厉,还叫了她的大名:“陈错,不要无理取闹。”   陈错被这火气冲了一下,气性也上来了,语气生硬地道了个歉,挂了电话。陆峥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叹息地捏紧了眉心。他去的是医院,检查在地震受到的伤。那天追史少杰的时候,也有些牵动到了,昨天将陈错扛起来的时候,肋骨也隐隐作痛。   陆峥并没有不把这个当一回事,相反他挺惜命。干他们这行的人,不惜命不行。在去医院的路上,陆峥手机来电了,他开着车,不方便接。直到到了医院,这才接起。是他妈的来电,老调重谈,让他回家。陆峥现在的性格近乎刻板,谁也没能想到,陆峥高中的时候,坏的不行。   也不能说坏,就是年轻人,冲动。抽烟打架,样样精通。后来陆峥的父亲,陆少坤嫌陆峥这样丢他面子,受不了,也怕陆峥以后闯下更大,更无法挽回的错来。所以把陆峥送去了那些所谓的管教孩子的军事学校。等陆峥父母发现不对的时候,将陆峥接回来,陆峥一身的伤,差点没救回来。自那以后,陆峥就沉默寡言了许多,对于陆少坤,更是无话可说。   偶尔陆峥对他妈,杨雪,还会说上几句话。再后来,陆峥不管是考上大学,还是去当兵,最后在服役的时候,因为得罪了高干子弟,最后只能被分配到消防兵的事。他一句话都没跟家里说过,把陆少坤气得头疼。   陆峥家里是做生意的,陆少坤对于自己儿子不肯接受生意,跑去当个出生入死的消防兵很不满意,直言陆峥是当年被打傻了,人救回来了,脑袋落那了。陆峥那次是过年,所以回家。听到陆少坤这句话,他当下放下筷子,站起身:“我从来没有希望过你因为当年的事和我道歉,但也请你不要用那事嘲讽我。”   陆少坤脸色一片铁青,他看着这早已比他高,同他离了心的儿子,无可奈何。他不是不悔当年的决定,可是当爹的,没法落下面子,他也曾尝试过和陆峥和解,但陆峥对他这个父亲,还没比对任何一个外人好。久而久之,他也火气来了。   两父子闹得僵,心结无法解开。杨雪天天劝劝这个,劝劝那个。哪个都劝不好,只能半夜偷偷抹眼泪,咒骂当年那个学校,将她好好一个儿子给毁了。   这次杨雪给陆峥打电话,说的是相亲的事。语气委婉,小心翼翼。陆峥听着自己亲妈恳求似的语气只好道,会考虑见一面,但回家的事,还是再说吧,他不想回去。挂了电话,陆峥想到家里那位心有所属,还来撩他的女人,心里冷哼。救命恩人,他也有,只不过他不像陈错,这么念念不忘罢了。 第44章   陆峥在医院拿牌号,又接到了陈错的电话。这次陈错的语气变得很乖,同他示弱,还问是不是觉得她昨晚发酒疯很闹,今天嫌弃她了,她不是故意的。她早上把被子叠好了,碗也洗了,浴室的头发都清理了。她没有给他添麻烦。陆峥明知道这是陈错的把戏,却仍然忍不住心软。   陈错又道,她喝酒以后脑袋难受,胸口好闷,刚刚喝了粥也不舒服。陆峥突然凶她,让她很难受。陆峥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凶你了。”陈错道:“你叫了我的全名,还让我别无理取闹。”陆峥在自助挂号机上,点了点:“我不叫你陈错叫什么?”陈错柔声道:“我有小名,你叫小名好不好。”   自助机子吐出一张纸条,陆峥接过:“不好。”陈错哪里管他的阻止:“我小名软软。”这是自助机突然响起响亮的播报音:“欢迎来到第一人民医院,您的排号是,33号,前面还有25个人。”陆峥赶紧抓着手机,理那台机子远了一点。可惜已经晚了,陈错听到了,听得明明白白的。   陈错急切的追问从手机里钻了出来:“你去看医生了!怎么了?是地震里受的伤还没好吗,我就知道,你那天才昏迷过,你昨天抱我的时候有没有事,是不是伤到了啊?你为什么不叫我!陆峥!你过份!!”   陆峥本来就被她噼里啪啦的一顿质问给砸的说不上话,女人的一句带着气音的过份,让铁骨铮铮的陆队长,很没骨气地说:“不是什么大事。”陈错气死了:“你等着,我现在马上过来!”陆峥挠挠脸:“其实也不严重。”陈错冷声道:“闭嘴,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听你说!”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陆峥:“……”。   陈错赶到医院的时候,就见陆峥坐在那蓝色的胶椅上,坐得端端正正的,在人群中尤为突出。一旁抱着孩子的妇女,在抓孩子的手,因为小孩总是想去扯陆峥的耳朵。妇女抱歉连连,陆峥摇头说无事,眼睛看着小孩,眉眼温柔。   这画面让本来风风火火杀来的陈错,气焰都下去了。步子也慢了下来,缓缓走过去。她现在披头散发的,只来得及穿了个内衣,换回了裙子,脚上还踩着一双塑料粉色拖鞋。陆峥似感应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她。陈错站在不远处,却不知道为何,踌躇不前。   陆峥起身,朝她走来,看她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裙子,还有那塑料拖鞋:“怎么这个样子就来了?”陈错急的啊,出门连镜子都忘记照了。她是个多爱美的女人啊,刚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是自己,太丑了。   陈错虎着脸,瞪着陆峥:“敢说我丑,你就完了!”陆峥笑了笑,扶着她的肩膀,往椅子的方向一揽:“不丑,很好看。”陈错听到这明显哄她的话,也不高兴。嘴里嘟嘟囔囔着陆峥没有审美,惹得陆峥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一下,跟折腾西瓜似的,将她脑袋揉得一晃一晃。   周末医院人多,陆峥是把包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占住了位置。其实他原本的位置已经让给了那抱着小孩的妇女的,后来妇女旁边的病人读号进去了,妇女就投桃报李,喊着他去坐。如果陈错不来,有人需要那个位置,他还是会让出去的。毕竟来医院的,都身体不舒服。他还可以,能撑住。可现在不行了,他的姑娘来了。   陈错直到被按倒椅子上,才搞清楚状况。太多人了,到处都是人。她坐在椅子上,茫茫然地抬头望陆峥:“你让我坐着干嘛啊,明明是你不舒服啊。”陆峥看着她两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鼻尖还有汗珠子,一看就是跑过来的。他说:“不是喝醉了头晕胸闷哪里都难受吗?”   她被陆峥这样一说,脸上的红,一路蔓延到耳朵上去了。她揉了揉自己膝盖上的裙子,把那布料折腾的皱巴巴的,然后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睛,看着陆峥的腹部,手臂,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看,最后道:“哪里不舒服啊,严重吗?”她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抓着陆峥的衣角,皱起双眉:“早知道昨天不跟你闹了。”   陆峥有点想掐陈错的脸颊,却忍住了。他摩挲着指腹,低声道:“也还好,只是来复查而已。”陈错垂下眼皮:“你下次别那么拼了好不好。”陆峥没回她,一阵沉默。陈错很快松开衣角,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她笑着看陆峥:“也是,你能有什么事嘛,就知道欺负我。”   这没由来的控诉让陆峥忍不住想要回一句,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但他是不可能跟陈错在这里斗嘴的,多幼稚。他站在陈错身前,两腿分开而迈,站得稳稳当当。陈错一双脚故意插在他两脚之间,十根涂了甲油的趾头,一翘一翘的,活泼得很。陆峥从来不知道,这双粉色的塑料拖鞋,能被穿得这么好看。   他刚刚说陈错好看,是真的在夸她好看。陈错怎么样都是美的,这是陆峥从见陈错的第一眼,就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才刚开始,对陈错这么防备。这女人像团不能碰的火,一不注意,就会引火烧身。   喊到陆峥的名字时,陈错想陪着过去,陆峥却不让,只用手在她肩上一按,让她听话待在原地。陈错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陆峥的背影拐进了诊室。大概是她这幅望穿秋水的模样,逗乐了旁边的妇女,她抱着孩子,打趣地望着陈错:“刚结婚吗?”陈错被这一问,搞得面红耳赤:“没呢。”   妇女了然点头:“还在热恋呢?”虽然并没有,但陈错也不会去否认就是了。妇女怀里的孩子哇哇地叫,要去碰陈错头发,妇女包着孩子的手,拉了回来:“你男人很好啊,有担当,还懂得疼你。”陈错抿唇微笑,顺着自己的头发,上面仿佛还留着陆峥掌心的温度,她很喜欢。   那是温柔的、安全的又贴心的,一路暖进了她心里去,就像昨晚的粥,床头的灯,深夜里,男人的呼吸声。 第45章   陆峥拍完片子,就出来接陈错走。陈错看着自己的一身打扮,不肯动了。陆峥将她上瞧下瞧,最后认真点头:“我觉得还行。”陈错怒道:“我觉得不行。”陆峥只好问:“下午两点才能拿报告,不去吃个饭吗?”在医院也耗了有一段时间了,陈错喝的粥早就消化。   更别提为了验血的陆峥,连粥都没得喝,肚子空空,就来了。陈错看着自己这一身,又想着陆峥还饿着,只好同人去吃饭。她倒是想回家换一身,但感觉来不及。陆峥笑了笑:“我车在外面。”他在前方走,陈错跟在后面,眼睛盯着影子,伸手去捞,这样影子里,他们就牵手了。   陈错一个人在后面玩的开心,陆峥似感觉到了什么,回头,陈错又故作正经,抱着手问:“去哪吃,我很挑的,太油太腻的我不吃啊。”陆峥随意道:“刚来的路上看到一家店,人挺多,就去那吧。”   临到车前,陈错才发现是辆和古板的陆队长,非常不登对的机车。陆峥轻松跨腿上车,将头盔递给陈错。陈错没接,只绕着那车转了一圈:“这车怎么那么眼熟?”陆峥将人拉了过来,头盔罩在陈错脑袋上,替人系好扣子:“这种车挺多的。”   陈错看那流畅车身,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喷漆和零件,突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那个被我碰了两次的……”见陈错想起来了,陆峥也不瞒:“是。”陈错睁大眼:“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陆峥继续点头:“嗯,认出你的声音,职业和名字。”陈错给他留了名片。   这意外发现让陈错回想起她当时究竟是怎么对机车车主的,好像因为起床气,还把人骂了顿来着。太失算了,人果然不能脾气太差,谁知道哪天就骂到未来对象身上呢。见她面有悻悻然,陆峥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只戴上自己的安全帽,问陈错:“还不上车?”   陈错提着裙子,毫无淑女风范地坐上去,搂紧了陆峥的腰。陆峥闷闷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你现在倒不在乎形象了?”陈错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有形象的时候,你都不喜欢。”她可算是看明白了。陆峥笑了,笑得陈错忍不住在他腰上轻轻一掐,表明自己不高心了。却不敢太用力,掐完了,还要安抚似的摸两下。殊不知自己那点力道,对陆峥来说,无异于轻轻碰一下罢了。   一路上,陈错都在猜,这次也算是约会吧,陆峥会带她到哪里吃。要是那种正式场合,她死也要去买一双高跟鞋。哪知陆峥直接将她领到一家油炸串串店里,店的环境一般,人却很多,陈错看了眼自己的塑料拖鞋,认命地叹了口气。   陆峥个高腿长,长相英俊,一进店就充满了存在感。许多或明或暗的视线都到了他身上,顺势走到了他身边的陈错身上。陈错猛地伸手,将自己的手臂插进陆峥臂腕里,自自然然好像一对情侣。她仰着头,淡定地往店里走,心里却想的是,要是陆峥敢现在将她推开,她就一个礼拜都不搭理这人了。   嗯……一个礼拜有点长,三天好了。哪知陆峥只看她一眼,没有抽开,甚至提她拉了一下椅子,让她坐下。陈错不好意思了,毕竟陆峥现在怎么说都是病患。陆峥问她有没有忌口的,想吃什么。陈错干净利落地回了句:“肉就好!”陆峥点头,转身去拿菜。   陈错托着腮帮子,看陆峥。店里当然不止她一个人看,陆峥也不知道是不是当过兵的关系,动作利索,自有一股帅气味道,迷人得很。可惜这男人,他们都看得着,吃不着,就连她也吃不着,其他人别想了。   想着想着,陈错不由脑洞大开,陆峥究竟为什么不答应她呢。除了刚开始觉得她这人不诚恳,别的理由呢?该不会……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峥,想起陆峥在消防队里,很受尊敬和喜爱,那些个大小伙子,每次看到陆峥,都跟瞧见偶像一样,眼睛像是要放光一样。   陆峥将菜交给店里的人,拿了两瓶饮料回到位置上,就见陈错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神情有些诡异。他不理会,将两瓶豆奶的瓶盖一一起开,刚忙活完,就听陈错来了一句:“陆峥,你喜欢男人吗?”陆峥手里的开瓶器差点飞出去,隔壁桌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八卦的眼神跟着扫射过来。   陆峥恨不得把陈错脑子里的水敲出来:“你又怎么了?”陈错:“你看你吧,天天混在男人堆里,按理来说,应该对女人没有抵抗力才对啊。”陆峥将吸管放到豆奶里,推到陈错面前:“所以我喜欢男人?”陈错猛烈摇头:“不行,你不许喜欢男人,你要喜欢我!”   听到这厚颜无耻的宣言,陆峥一时无语,不理陈错了。很快串串就被端了上来,来之前还在挑剔,说太油的不吃,现在一口一个欢,不但不嫌弃,还吃得美滋滋的,甚至拿出手机,翻出美团,看有没有外卖。陆峥看到她喜欢,也浅浅笑了一下,很快便敛起,没让陈错发现。   陈错一顿饭吃撑了,直到回了医院拿报告时,还在揉着肚子,饱得慌。将片子拿去给医生检查完后,陆峥走了出来,却没看见陈错。刚刚还站在走廊上玩自己头发的姑娘,一转眼就没了。陆峥的脚步情不自禁地急促起来,四处张望,哪里都没有。他正要跑起来,腰就被人搂了一下,一回头,陈错抓着瓶酸奶,疑惑地看他:“找什么呢?”   陆峥平复着呼吸,冷着脸道:“没什么。”陈错一双眼瞬间发亮:“刚刚找我呢?”陆峥不回答,陈错追在人身后:“没看到我是不是急了?”她高兴起来,噼里啪啦一顿说:“你在乎?!完了陆峥,你在乎!你心里有我!”   大概是看不惯她太得意,回去了路上,路途很颠簸,陈错软乎乎地趴在陆峥背上,小声喊难受,胃疼。陆峥背脊一僵,车速很快就慢了下来,将近龟速,小心翼翼地紧。堂堂一辆飙速用的机车,开得跟代步车似的,把陈错又给逗乐了。   她猛地在陆峥的耳垂上亲了一下,吓得陆峥险些把不住车头,出场车祸。到达目的地后,陆峥面色严肃地把陈错从车上提溜下来训话:“谁让你这么亲男人的。”陈错背着手,跟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一样,怂怂地垂着脑袋:“亲一下不行吗?”陆峥铁面无情:“不行!”   陈错期期艾艾地抬起眼皮:“那什么时候才能亲呢?”陆峥硬声道:“什么时候都不可以。”陈错不服气了:“万一哪天你跟我在一起了呢?那你不就打脸了?”陆峥看了她一眼:“真到个时候,我来亲你。”   陈错脸红了,她很没骨气的腿软了。 第46章   也不知道陆峥究竟是真古板还是假正经,撩人于不动声色之间,陈错用手拨了拨头发,故作无事,跟没听到似的,眼睛四处乱转:“快去拿结果呀,我还得回酒店收拾行李。”陆峥拿了片子,这次陈错跟在陆峥身后,一起进了诊疗室,听医生的诊断。幸好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让陆峥注意休息,近期不要有太激烈的运动就行。   从诊疗室出来,陈错陪着人去拿药,一边走还一边问:“队里这次放假,给你休息几天。”陆峥答:“三天。”陈错一听,急了:“三天怎么够,你没听医生说近期不要有太激烈的运动啊!”陆峥面不改色:“我会注意的。”陈错忍不住去拉他袖子:“你能怎么注意,要是出警,你去还是不去。”陆峥停下脚步:“当然会去。”陈错要被气死了。   陆峥看着陈错咬紧唇,女人全没刚才撒娇的可爱模样,眉眼全冷下来,这是恼了他了。陆峥只好道:“我不会勉强自己,我答应你。”陈错脸色慢慢松了下来,接着,明媚一笑,好像天都跟她一起亮了,让陆峥忍不住轻眯起眼,视线却无法离开。   回去的路上,陈错乖乖抱着陆峥的腰,头靠在人背脊上。肌肉紧实,腰部有力,很有安全感。她的手顺着陆峥薄薄的短袖钻了进去,往前摸,一点都不矜持。陆峥身体一下僵了起来,八块腹肌在她掌下绷得紧紧的,她指头一个个贪婪地拨了过去,直到红灯,车停,陆峥将她作乱的手从衣服里拉了出来,有点用劲,掐的陈错手腕微微泛白。   陆峥咬牙切齿:“我说没说过,不许……”陈错飞快地答:“你说不许亲你,又没说不许摸。”陆峥松开她的手:“不许摸。”陈错乖乖将手收回:“哦。”陆峥像是不能理解:“你一个女孩家家,怎么能那么自然占我便宜呢?”陈错厚颜无耻道:“我没占你便宜,我这不是怕你开车紧张,给你放松放松肌肉吗。”   这话让陆峥安静了好一阵,最后憋出了一句:“流氓。”陈错哈哈大笑,笑声从车上飘散出去,久久未停。陆峥一路把人送到了酒店,陈错下车,手在车身上摸了一圈,手法跟摸车的主人一样下流,她啧啧地说:“这车也是和我有缘分啊,两边都是我给碰掉的。”   陆峥瞪她:“还挺骄傲的是吧。”陈错软着嗓音说:“我错了嘛。”陆峥接过陈错摘下的头盔,挂在把手上,正要走。陈错伸出手,摊平,掌心粉嫩,五指芊芊。陆峥从她的手看到她的脸,挑眉无声地问何事。陈错自然道:“手机,加个微信呗。”陆峥没有给,就要驱车走,陈错赶紧抱住人的手:“睡都睡过了,微信还不给我啊,负心汉。”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陆峥只能忍了,将手机掏出,解锁,递出去。陈错加上微信,备注改成陈软软。还把陆峥存她的号码翻出来,竟然备注是,没礼貌的女人。陈错瞪着那备注,陆峥尴尬地咳了一声:“之前留的,忘记改了。”陈错把这个备注也改成陈大美人,塞回了陆峥手里。   陆峥看她给自己备注的称呼,眼里染上些笑意:“这么夸自己?”陈错叉腰,不服气道:“我不美吗?你刚刚还说好看的,现在又来取笑我。”为女子小人难养也,陆峥不想再跟陈错在路边争下去了,他将头盔的护罩拨下,拧动把手,驱车走了。   陈错站在路边看他远去的背影,笑意盈盈。一回头,就见周眉和小松提着行李从大堂出来。陈错上前,跟人道别。小松显然很舍不得,抱着陈错的腰,带着哭腔说这次分开,不知道何时再见了。陈错揉揉小松的发:“又不是生离死别,都在一个城市,还缺见面机会吗?”   周眉也柔柔地看着陈错,给陈错递了个小礼袋,腼腆道:“错姐,送你的小礼物。”陈错惊讶地睁大眼,接了过来:“哎呀,我年纪比你们大,应该是我送你们东西才是。”周眉摇摇头,也学着小松过来抱住了陈错的腰。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周眉抱的力道有些大了,嘴唇无意地擦过她的耳垂,留下一寸湿润的感觉。   和周眉小松道别后,陈错上楼拿行李。在楼道间碰到了许家,许家刚好从房间出来,一见到陈错,便是一怔,匆匆拧过脸。就算许家这样躲,陈错还是一眼就看见对方脸上的手掌印,心里不由燃起了点怒意。她走了过去,让许家给她看看脸。许家苦笑地将脸转了回来。   陈错不赞同道:“你这新伤叠旧伤,没完没了,我知道你想补偿,但这并不是好办法。”许家咧了一下嘴角,扯到伤口,又抽了口冷意:“也不是,就是我让家里人找关系,提拔他的事被他发现了。”陈错闻言皱眉道:“不是好事吗,他打你做什么?”   许家低声道:“他烦我,觉得我多管闲事,没安好心。”陈错看了许家半天:“许家,上次我和你说让你补偿的话,对不起,是我太想当然了。我觉得你们两个,不适合再纠缠下去了。”史少杰对许家一次又一次的施加暴力,这并不是正常的做法。而许家的状态也很奇怪,正常人被这样打,应该知道厉害,躲开才是,可她不觉得许家有躲的意思。   不管是内疚作祟,还是因为别的事情,许家和史少杰这两个人的状态太不正常了,感觉迟早要出事。她郑重地抓着许家的手臂道:“既然他并不想接受你为他做的,也许再也不见,对你对他都比较好。”她的话,许家像是听进去,面色自然道:“好,我知道了。”   陈错凝重点头,又忧心地看了许家一眼,进了自己的房间。许家站在门前好一会,这才放松下身子,靠在了墙壁上。他房间的门打开了,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听完了陈错和许家的全部对话,也是他们俩对话的主角之一,史少杰。   史少杰冷漠地越过许家,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许家:“不要再让我见到你,要是我发现你再多管闲事,就不像这次这么简单了。”许家神情僵硬:“放心,我不是受虐狂,也不是变态。”听到这句话,史少杰猛地上前,抓着他的衣领,往墙上一撞,他眼神冷厉道:“怎么,觉得我是变态?”   许家脸色惨白,没有说话。史少杰拍了拍许家的脸:“别惦记陈错了,那是我陆哥的女人。”许家眼神有些痛苦:“你报复我,已经报复够了吧,赶紧离开,我不想她看到你。”史少杰哼了一声,松开了许家,厌恶地看着他:“窝囊废。”许家猛地睁圆了眼,里面全是血丝:“你够了,赶紧走。”   史少杰走了,许家蹲在房门口,痛苦地抱着头。陈错刚从房间出来,她要去问前台要几个口袋,打包点东西。一眼看到走廊尽头,史少杰一闪而过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再看许家的痛苦模样,她忙上前,要将人扶起来。许家一感觉是她,赶紧站起身,姿势有点僵硬,眼神也惊慌,扫过走廊镜头,再看向陈错,勉强笑了笑:“错姐,怎么了?”   陈错狐疑地看着许家,她视线定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家的衣领下,斜方肌处。大概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许家匆匆拿手捂住,然后借口有事,避进了房间,留陈错一人在走廊,想着刚刚看到的东西。   她在许家身上看到的……分明是个牙印,咬得很狠,都成血痂了。 第47章   陈错将行李收拾出来,打开周眉送她的小礼物,是管口红,正红带点金。她凑到膏体前轻嗅,味道好闻。她脱下脚上的拖鞋,这才想起漏了一双高跟鞋,在陆峥家里。   而陆峥家里,何止剩下的是高跟鞋,陈错说碗洗了,厨房地上到处是水,垃圾口袋没扎,被子软绵绵地耷拉在床上,折成两叠。枕头上落了几根长发,暧昧地缠在一块,他甚至能想象到昨夜陈错头发散在上面的模样。陆峥让自己回神,起身将被子折得方正,扫地,拖地。   将衣服洗好,拿去阳台晾上,却发现一条白色的女士内裤迎风招展,在他的衣服边上,大大方方地晾着。陆峥盯着那条内裤,表情难以言喻,他突然想到陈错内裤在这,那内衣呢?昨晚他穿他的衣服,里面有内衣吗?陆峥回到房间,看到陈错脱在他床上的那件深色短袖,他拿起,隔着一臂距离,都能嗅到香味。   根本不能想,昨晚陈错衣服底下,到底是不是真空的。陆峥拎着那件衣服,转身要拿去洗,可动作停了停,还是拿衣架把   衣服挂进衣柜里,就是脸有点红。   不知自己漏了条内裤在男人家,还把陆队长弄得魂不守舍的陈错,在收拾好行李后,就离开了这个住了有一段时间的房间。如今宣传片拍完了,她和陆峥还没确定关系,不是心里不急,也空落落的,可救命恩人的消息迟迟没来,她也没法去行动。   但她总觉得,她要是跑向陆峥,陆峥总会伸手接着她的,就是这么自信。带着点甜蜜的笑,陈错去敲许家的房门,她总觉得许家有事,那脖子是给谁咬的,看牙口不像女孩。她敲房门,没人应。去了前台确认,果然人已经走了。无可奈何,只能上微信再说几句。   许家回了她个表情包,心态好像还可以,并表示没事,他很好,现在摄制结束了,他和史少杰的事,也该翻篇了。陈错不好过多干涉他人的事情,只想着下次见陆峥,最好能跟人谈一下,让陆峥开导开导史少杰。   可陈错没想到,结束了宣传片拍摄,她根本没机会见到陆峥。平时发去的短信,五条回一条,周一到周五24小时驻扎营地,周六日虽然放假,但一有火灾就被召回去了。才过一个礼拜,附近乡县发生泥石流,陆峥这就被调走去救灾了。   认识陆峥以后,她才知道平日里能出动消防员的事,到底有多少。大到特大火灾,小到救猫救狗救小孩,掉坑的掉河的跳楼的,都要消防员来救,忙得团团转。陈错叮嘱过陆峥不下五回,让他别勉强自己,注意身体。哪知道陆峥在泥石流现场,又出事了,这次新伤叠上次旧伤,伤筋动骨,直接退出了救灾任务,被送回家。   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陈错还在拍一条广告片。广告片流程快,效率高,还是合作过许多次的工作室,堪称合作无间。消息是白田发给她的,这厮不知道哪弄来她的电话号码,跟她说了陆峥的事。还说现在陆峥一个人在家躺着,说不定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陈错又忧又气,这边广告片刚拍完,那边就一脚踩了油门,回了小区,先到自己家打包出了一个行李袋,然后杀到陆峥家门口,叮咚叮的按门铃。没人来开门,陈错更气了,用手拍门:“陆峥!快开门!”   她拍没几下,手就抡空了,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惊讶地看着她。陈错也傻了,她手还保持着姿势,眼睛看着这女人和陆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立刻将手收回,下巴未敛,作出个乖顺模样:“阿姨好,我来看陆峥的。”   陆峥出事,直接通知了他家里。杨雪吓坏了,马不停蹄地来看儿子。陆峥看着自己妈哭哭啼啼,又在闹着让自己换工作的事情,只能借口说饿了,让杨雪去做饭。才支开杨雪,陈错就来了,将他家的门敲得震天响。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拿了拐杖,慢吞吞从房间出来。   这边陈错将手里的行李包,慢慢往后挪,尴尬坏了。杨雪将她上看下看,脸上马上浮现热情洋溢地笑容:“来来来,快进来。小峥,有姑娘来看你!”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她儿子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来了。”杨雪咬牙,恨不得将自己的儿子掐两下。怎么说话呢!这姑娘一看就是上门来看儿子的,还问人家怎么来了。   陈错将门关上,把行李包放到脚边,声音比平时温柔了八个度:“白田给我发信息,说你受伤了,让我来看看你。”陆峥看了眼她脚边的行李包,努力忍笑:“你只是来看看?”陈错背着手,脚后跟将行李包往后边一踢:“只是来看看。”   杨雪看看坏心眼的儿子,又看羞愤欲绝的姑娘,心里美坏了,恨不得马上给自己老公打个电话。自己儿子英俊帅气,人品端正,就是一直不谈男朋友。他们夫妻俩也不敢催,就怕把儿子逼得更远了。谁能想到,儿子藏着这么个大美人呢。杨雪又看陈错那张漂亮的脸蛋,都想好了,以后生下来的孙子,能多可爱了。   她不由拍手:“哎呀瞧我,这汤还没做好呢。姑娘你快进来坐,还没吃饭吧,阿姨的手艺可好了。”陈错闻言,看向陆峥求助。这个情况太尴尬了,她贸贸然地跑来,结果没想到陆峥的母亲也在这里。这情况,可是把她看成儿媳了?   可是她和陆峥没在一起啊,一会在饭桌上,要是问起了尴尬的问题,那可怎么办才好,还是让她走吧。陆峥看她求助的眼神,咳了一声道:“妈,陈错不是很能吃辣。”杨雪欢快地在厨房诶了一声。陈错更头疼了,但看着陆峥都拄着拐杖了,心里更气。   她走了过去,瞪着陆峥:“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勉强的?”陆峥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还好,这次队里给我放了长假,应该能养好伤再回去。”陈错眼睛都红了:“都这样了,还不放假,你以为你是超人啊!”她闹脾气了,皱眉把陆峥扶回床上,就硬着个脸说:“我要回去了,白田说你一个人在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既然你妈妈在这里照顾你,我就先走了。”   陈错抬腿就要走,陆峥却把她拉住了。他捏着她的手:“不吃顿饭再走吗?”陈错想要把手抽出来:“我干嘛留在这里,万一一会你妈问起来,说我是你的谁,怎么办?”陆峥还是不放手:“那我该跟她说你是我的谁呢?”陈错故作凶狠道:“朋友,同事,行了吧!”   陆峥笑了,陈错更气了。陆峥揉着她凉丝丝的指头,眉眼带了点疲倦:“陈错,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注意,护好自己。”陈错听他示弱,明知道这人说话不算话,但还是不忍去为难这样状态的陆峥。她蹲在陆峥床边,将脸贴上了对方的手背:“那说好了,再不许骗我了。” 第48章   陈错从房间出来,杨雪就已经端着菜放到餐桌上,招呼陈错去洗手。饭桌上,杨雪热情地给陈错夹菜,还问陈错是怎么跟陆峥认识的。陈错一一答了,陆峥坐在旁边,闷头吃饭,跟个木头一样,惹得杨雪很不满,将人掐了几下。还是陈错先开口,也没有很直白地让杨雪不要掐了,而是道:“陆哥不是受伤了吗。”   见姑娘护着儿子,杨雪更高兴了,问陈错:“今年几岁啊?”陈错如实回答:“二十五。”杨雪一击掌:“哎呀,我家臭小子比你还小一岁,登对。”陈错闻言睁大了眼,上上下下把陆峥看了一轮,怎么也看不出这人竟然比自己要小一岁。   她打量的眼神太露骨,陆峥终于将眼睛从饭碗里抬起来,看了她一眼。陈错笑着移开视线:“陆哥跟您长得很像呢。”杨雪笑道:“就眼睛像我,别的地方都像他爸,倔脾气一样一样的。”话音刚落,杨雪就惊觉自己失言,情绪一下降了下来,尴尬地朝陈错笑了笑。   陆峥将饭碗一放,纸巾擦嘴:“吃饱了。”杨雪拉着他的胳膊:“再喝完汤吧。”陆峥刚拿起碗,陈错就配合地接了过去。汤就在她左手边,现在陆峥行动不便,还是她来吧。陆峥将汤碗接过,三两下喝完,再一放:“妈,你今晚就回去吧。”   杨雪显然没了刚刚的兴奋劲儿,小心地应了声。陆峥掀起眼皮,撩了陈错一眼:“你也回去。”陈错攥紧手中筷子:“我本来就没打算留下来。”杨雪看这俩小情侣斗气的画面,心里那点失落,又被填得暖暖的。   之后陈错帮着洗碗,杨雪没拦着,她进屋找陆峥说话,问外面的姑娘究竟怎么回事。陆峥躺在床上,用手机:“就那回事。”杨雪啧了一声:“那回事是哪回事啊?是你女朋友吧。”陆峥手指滑动着屏幕:“不是。”杨雪惊了:“你别瞎闹,人要不是你女朋友,巴巴来伺候你啊。”   陆峥勾起唇角:“大概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吧。”杨雪道:“少给我扯这些,你要是不喜欢,能让她进家里,跟我吃饭啊。”陆峥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移了回来:“你都知道,还来问我?”杨雪又乐了:“那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陆峥将手机塞回被子里:“成了再说,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你别一头热的。”   杨雪走了,陈错也要走,她到房间问陆峥要回她的高跟鞋。陆峥靠在床头,在看书,听这话往阳台一指。一看那露天阳台,陈错就心疼地皱起眉:“你就把它扔在阳台上风吹日晒啊。”陆峥将书一扣,转移话题:“你换口红了?”陈错果然笑了,将脸往陆峥面上一凑:“好看吧,周眉送我的。”   陆峥有点想不起来:“谁?”陈错凑得很近,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清,在自然光下,淡淡的一层,像颗桃子,让人想咬一口。陈错提醒他:“就是给你化妆的那姑娘,文文静静的,你不是还让她给我送过衣服吗。”陆峥嗯了一声,也没说记没记起来。   说到周眉,她又想起许家的事。于是坐在床头,手指捏着陆峥的被角,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完了还看了陆峥一眼:“我也没别的意思,但许家总是被打也不是个事。对他不好,对少杰也不好。”陆峥听进去了,脸上带了点沉思。这次史少杰跟着他去救灾,算是成为正式队员。   史少杰没再提起过许家,他也没去问。因为他觉得,男人的事,得男人自己解决。但如果像陈错说的那样,这事还是不对。少杰可别闹出点心理毛病了。他摸出手机给史少杰打电话,一次没打通,第二次才通了。史少杰声音有点喘,问他什么事。陆峥随口敷衍了两句,想着该如何扯到许家这个话题。   史少杰是比他晚一天回来的,也还在假期。陆峥还没说两句,就听到有人在那头痛苦的呻吟着,陆峥面色一沉:“你在做什么?!”史少杰笑了:“陆哥,我在跟人练手呢!”陆峥骂道:“你练个屁!你是不是在揍许家?!”   听到许家的名字,陈错便打起精神,靠了过来。她隐约听见史少杰笑骂:“许家跟你告状了?”陆峥警告他:“你别再混下去了,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吧。”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陆峥脸色阴得要滴水,然后挂了电话。   陈错忙问:“怎么了?”陆峥摇摇头:“他不想跟我说,让我别管。”陈错没想到,史少杰连陆峥的话都不听了。陆峥突然掀开被子,拿起床边拐杖。陈错拦他:“你干什么,身体不要了?”   陆峥说:“我得去他家一趟,许家,可能在他家里。”陈错还没消化许家怎么会在史少杰家里,陆峥就已经站起来,拄着拐杖到衣柜前,还回头看她。陈错茫然问:“怎么了?”陆峥看向门口:“我要换衣服,你避一下。”陈错不紧不慢地从床上起来:“要帮忙吗?”   当然不会要她帮忙,陈错被赶出房间后,还等了好一会。待陆峥出来,她扶着人下楼,叫车,前往史少杰家。路上她给许家拨了几次电话,不接,陈错难免忧心忡忡:“许家不会出事了吧?”陆峥皱眉不语,他不能安慰陈错,因为就连他也不确定。   史少杰的家环境不好,四处都是小巷,挂满了沉甸甸的电线。地上污水倒印着人影,旁边是污水渠,还有老鼠的尸体。陈错没想到,史少杰竟然住在这种地方,连出租车都停不进来,只能下车步行。陆峥扶着拐杖,跟没事人一样走,她在旁边战战兢兢,就怕人摔倒受伤。   幸好史少杰住在三楼,房子不高,要不然陈错都不愿意让人上去。走过那灰扑扑的走廊,阳台上还晾着鲜红色的内衣,有一家住户的垃圾堆在门口,口袋漏了,招来许多虫子。陈错扶着陆峥,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抵达那灰色的铁门前,她忍不住问出口:“你们消防员的工资这么低吗,他怎么住在这里?”   陆峥无奈地看了陈错一眼:“少杰他妈妈生病了,需要医药费。”他敲门,没多久,史少杰就来开门了,见到陆峥,有些惊讶。陈错看着史少杰穿着简单,咬着根烟,脖子上却有指甲刮出来的痕迹。房子里面传来其他人的咳嗽声,陈错认出来了,那绝对是许家的声音。   她要进去,史少杰却拦着她:“错姐,你这样闯进我家,不好吧。”他声音很大,跟说给谁听一样。房间里面有东西被碰倒了,一阵响。陈错推开史少杰,就往里面走。外面环境差,房子里面却很整洁,家具很少。许家在卧室里,正好出来,还反手带上了卧室门,吃惊地望着她:“错姐,你怎么来了。”   他神色惶惶,嘴角红肿,手腕上还有青紫的印记。陈错出离愤怒了:“不是让你别被打了吗,你怎么又……”许家面色尴尬,推着陈错往外走:“我们走吧,错姐。”陈错要回头检查许家到底哪里受伤了,可是许家牢牢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回头,只执拗道:“我没事,你别多想,我真的没事。” 第49章   陈错站住不动了,她反手攥住许家的手腕,强硬回身,注视着许家的眼,认真道:“你这样继续下去了。”许家感觉到女人的手指,凉凉搭在他手腕上。曾经多少次,他想要牵着这手。可现在不行了,从前是她不喜欢他,现在是他没资格追她。   许家不说话,陈错却一使劲,将人拉到史少杰面前。屋子里,陆峥坐在椅子上,盯着史少杰。史少杰靠在墙边,嘴里叼着烟,颓得不像个兵。他眼神凉薄地看着陈错将许家拉到自己面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陈错对史少杰说:“今天就把话说明白吧,是,许家当初做过错事。他那些事,再怎么补偿都没有用,你看他不顺眼,那就让他以后都别出现,你们俩不再碰面,对你也好,对他也好,是吧。”许家在后面拉了陈错一把,哀求道:“错姐,别说了。”   史少杰将烟从嘴边取下:“这是我俩的事吧。”陈错甩开许家的手:“对没错,这是你们俩的事。所以我之前从来没打算干预过。可是许家被你打不是一次两次,光算上今天,足足三次。你这是把揍他当一日三餐,家常便饭的事了,是吧。”   她继续道:“我今天也没别的意思,许家他糊涂,但你是个明白人,你要是想找人发泄怨气,我建议你找个心理医生比较合适。”这话一脱口,史少杰救笑了起来,笑的手上的烟都掉了。他目光绕过陈错,直勾勾落在许家身上:“听到了吗,以后别他妈再让我撞见你。”   许家的手从陈错衣服上松了下来,史少杰拇指蹭过眉尾,目光有些邪性:“也别他妈自作主张,干涉我家里的事。你这种补偿,只让我觉得恶心。”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是陆峥先动,他起来,让史少杰跟他谈一谈。许家听到陆峥的话,跟被解了定身术一样,转身就朝门口走,脚步由慢变快。陈错急匆匆地跟陆峥说:“电话联系,一会我回来接你。”然后就跟在许家身后。   许家失魂落魄,在走廊上快步走着,跟逃似的,一脚踏进领居家的垃圾口袋,渗出的脏水里,还丝毫不知。陈错踩着高跟,跑得不快,好半天才追上人。按许家这样闷头走,最容易出事。   许家被她拉住了,跟个小孩一样,埋着头不吭声,也没反应。陈错只好把人带到一家药店外,买了绷带和创可贴,给许家处理伤口。她弄完手,就让许家掀开衣服,让她看看。   以史少杰那性格,许家肯定不止是伤在手上。许家无力地摇头,拒绝了。陈错也不勉强,她只是陪着许家坐了好一阵,斟酌着起了个话头:“史少杰说,你干涉了他的家事,是什么意思,方便给我说说吗?”   许家静了好一会,才用沙哑的声音道:“我确实有负罪感,所以想弥补一些。他不愿意接受调任,我就想着从别的地方,补偿一二。他是单亲家庭,他爸知道史少杰被学校退学之后,就不管了。他妈还是想让他上好的学校,花钱进去都没关系。结果日夜操劳,熬坏了身体,倒下了。”   陈错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有衍生。她想到刚刚陆峥说过史少杰的妈妈在医院,没想到,竟然也许和当年的事情有关。许家继续道:“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不肯再拖累家里,所以没有读大学,直接去当兵,当完兵出来,就进了消防队。”   许家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没那么蠢,这事是不是就不一样了。”陈错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家泛红着双眼:“错姐,我知道他当初成绩有多好,也许……他该有另外一种人生,我每次这么一深想,就觉的……”他用手捶了捶心口:“这里过不去,闷的慌。我毁了一个人,我得背着这负罪感一辈子。”   许家继续道:“他妈现在住医院里,我没想着要干涉他们,我只是给她找个好点的医生,调理身体,然后史少杰就发现了。”陈错静静地听,她只是将手轻轻放在许家背上,慢慢地拍着。   她听着这个大男孩说:“史少杰说我虚伪,我确实是。我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好过一点。我偷偷看过他妈,他妈看起来太憔悴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我不能想。错姐……我……”他说不下去了,拿双手捂着脸。   陈错软声道:“许家,你知道错了,想补偿我明白。因为你会后悔,并且深深的内疚。有些人伤害的别人,并不会觉得愧疚。比起那些人,你要好很多。可是许家,想要补偿,不是这样的。既然史少杰不愿意你这样去做,说明他根本没办法从你的那些补偿行为中,得到些许慰藉。这样对你对他,都没有任何意义,你明白吗?”   许家没有说话,陈错也没有再劝,她陪着许家坐了一会,等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就叫了辆车,把许家送回去。再转头找陆峥,天色渐渐灰了下来,飘着点小雨。   陈错脚步急促往回赶,她不知道陆峥是不是还在等她。她拿出手机,给陆峥打电话,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陈错加快的脚步,雨好像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她看到巷子尽头拐出一个人,拄着拐杖,拿着伞,眼神着急。陈错停了快速跑过去的心,还是陆峥一眼看到她,便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也不能算气势汹汹,因为动作不变,就跟个笨拙的大熊一样,是个可爱的男人。陈错慢慢走了过去,心知肚明:“找我啊。”陆峥皱起眉头:“手机为什么关机了。”陈错道:“没电了。”陆峥将伞挡在陈错身上:“快回去吧,雨要下大了。”   陆峥一转身,她才看到陆峥衣服上,沾了很多水,还有些脏。她忙道:“你身上怎么回事,在哪碰到了?”陆峥执着伞,故作镇定:“蹭到墙了。”陈错怒道:“你骗谁呢!是不是摔到了!在哪?让你等我吧,你出来找什么,现在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然后她的话音全消失了,因为陆峥抱住了她,温情地将她的后脑勺按在了自己的颈项里。感觉到怀里的女人不再激动后,陆峥才把人松开,低声道:“果然抱一抱你,就乖多了。” 第50章   陈错直到被松开,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哄了吗?她还挺受用的,不过陆峥这一套一套的,究竟是从哪学来的。陈错扶住陆峥的手臂,叫来了车,他们俩在一个小区,但陈错要去那行李包。   本来气势汹汹,收拾行囊就要搬进陆峥家里,反正陆峥也不碰她,他们俩孤男寡女也搞不出人命,只是单纯想照顾而已。没想到陆峥不愿意,在车上就让陈错把行李拿走,他一个人可以。   陈错侧过身,眼睛盯着陆峥以为摔倒而沾上的污渍:“你确定?”陆峥一本正经地把那块脏掉的地方,挪到身后压着,假装不存在:“我确定。”陈错也不跟他争辩了,大不了白天去陆峥家,晚上回自己家呗。   陈错到了陆峥家,也没有就这么走了。她脱了高跟,换上拖鞋,进了厨房,围着围裙,对着中午的剩菜剩饭大展身手。陆峥靠着门边看她:“我还是能够放微波炉热一下的。”   女人扎了头发,落下一俩缕,垂在耳边,听到他的话,瞪了他一眼:“锅里热的才好吃。”男士围裙勒在她身上,就跟件大长裙,裙边一路落到了她的小腿前,藏蓝色的布边,趁得她越白。   厨房里热,没一会她的鼻尖就冒汗了,她随意用手背蹭了蹭,然后让陆峥别这样盯着她看,不自在。陆峥被赶到沙发上坐着,陈错踩着拖鞋,哒啦哒啦地过来给他开电视。   火舔着锅,锅里冒泡,空气里很快就添上了饭菜香。油烟机的运作声,碗筷碰撞,零零种种,成了家的味道。陆峥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有股柔软的情绪,一下撞进他的胸腔里,裹得那颗跳动的心脏暖暖的。   陈错端着两个盘子出来,脸颊被热得很红。她把饭菜都端上后,就去浴室洗了把脸。陆峥看她脸上湿漉漉的,眼尾微挑,沾了点粉意,只觉好看。晚饭过后,陈错收拾碗筷,得意洋洋道:“微波炉热菜容易,洗碗难吧。你该谢谢我,等好了以后,也要帮我洗碗。”   一切收拾妥当,陈错提着行李包就要回家。陆峥拄着拐杖,要和她一起。陈错摆手:“我家跟你家两百米都不到,你个伤患就别送了。”况且小区环境安全,只是灯不多,看起来黑了点,有些瘆人。   陆峥拇指摩挲着拐杖:“我只是下去买点东西。”自作多情的陈错哦了一声,不是很高兴。进电梯,出单元楼,除了脚步声,还有第三个声音。拐杖驻地,声音又重又沉。   陈错听着那又节奏的声响,奇怪地难过起来:“你下次保护好自己。”月光被雾拦住了,灯下扑满飞虫,他俩的影子长长,在夜色里缠在一起,陆峥沉默着。   他没有去楼下的超市,经过时陈错问了一句,说你不是要买东西吗?陆峥说这家店没有他要的。他也不说究竟要买什么,直到陈错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楼说,她到了。夜里的姑娘眼睛很亮,以一种狡黠又明了一切的语气问:“陆队长,你要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陆峥将重心靠在了拐杖上,低声道:“买到了,这不就到了吗。”他意有所指,让陈错简直要认输,真是撩不过这男人。陈错仰着头:“那你是因为不喜欢,所以退货吗?”   陆峥安静了一会:“我是怕收件人不是我,送错了。”陈错听到这话,直接愣住,陆峥朝她摆摆手,道别:“快上去吧,晚安。”陈错站在原地,看着陆峥走远,那背影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有气势,根本没有因为行动不便,而被影响。   她小步跑了上去,从后面抱住了陆峥,嘴唇若即若离在对方颈部,轻声道:“晚安,愿你梦里有我。”陆峥被逗笑了:“有你做什么。”陈错也跟着笑:“做春梦啊。”在陆峥又开始教育她前,她赶紧跑进了楼道里,留下一连串放肆的笑声。   陆峥看着陈错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自己都不知道,他从眉到眼的,都在笑,看着她走。   陆峥在家几天,陈错天天去报道。前几天还会穿着紧身裙,化着完整的妆,跟要把人吸干的妖精似的,摇曳生姿地在陆峥面前晃来晃去。可惜陆队长不解风情,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陆峥生病在家的时候没事干,除了看书就是打游戏。   一个礼拜后,陈错就生气了,她天天打扮得美美的,就给瞎子看了是吧。她不去了,给陆峥点外卖,反正陆峥打游戏,吃外卖还方便点,她气闷地想。   肖春给她说了个活,要走一个礼拜,问她借不借。陈错没有立刻回,而是给陆峥发微信,说自己要走一个星期,让他妈妈来照顾他吧。陆峥回了个言简意骇的单字,好。直把陈错气得头昏眼花,穿着个睡衣踩着拖鞋,散着头发去找负心汉。   她是没有形象了,也不在乎形象。女为悦己者容,陆峥令她很不悦,她也不想再花心思打扮了。她冲到陆峥家门口,开始一通乱敲,门打开,烟味酒味还有烤串味,一下涌了出来。   白田拉着门,看陈错这一身睡衣打扮,眉开眼笑地喊了句:“诶,错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陈错僵着身体,一步步后退,就要狂奔。一边跑她还听到白田高声喊:“陆哥,错姐来看你,又跑了,陆哥!快出来追!”   陈错恨不得堵住白田的嘴,又想自欺欺人地捂着自己耳朵。刚通过白田的手臂往里看,她看到一群人,虽然都穿着便装,但看体格和气质,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陆峥的队友。   她上次在陆峥母亲面前丢人就算了,这次更丢人,穿着个睡衣,就跟个疯婆子一样,见了陆峥的兄弟,她不活了!   陈错埋头狂走,进了电梯,疯狂按关门键。嗙得一声,门被人稳稳地拦住了,陆峥喘着气,将电梯门挡着:“你跑什么?”陈错缩在电梯角落,疯狂摇头:“我不进去!”   陆峥一看她这身打扮,眼里就带出点笑意:“之前来见我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陈错气得脸都红了:“都怪你,都怪你!”陆峥哄道:“都怪我,你来都来了,进来吧,兄弟们都认识你,你也眼熟他们吧,跑什么。”陈错还是摇头,甚至把手背到身后:“不行,他们没见过我这个样子,不好看。”   陆峥见她不出来,也进了电梯,端详着她的脸:“哪里不好看了,脸好看啊。”陈错身上的睡衣有点幼稚,粉色底,派大星的图案,丢人现眼至极。   她今天存心用这个睡衣刺激陆峥,告诉他老子不想为你打扮了,你爱看不看。   哪知道,最后丢人的竟然是自己,她快气昏了,她讨厌死陆峥了。 第51章   陆峥要伸手拉陈错,女人背着手,恨不得把自己融入电梯墙壁里,她十个脚趾头蜷得紧紧的,尬得头皮发麻。陆峥又拉了她一下:“他们都知道你来了,你再换衣服也来不及了。”陈错恼怒地看了陆峥一眼:“谁说我要换衣服了再回来了,我回去就睡觉。”   陆峥笑道:“好好好,我送你回去。”陈错又不高兴了,她哼了一声,将头发顺了顺。确实穿得不好,这不是还有张脸吗。美人穿麻袋也是美人,她拍开陆峥的手,出了电梯,朝他家的方向走。   开门,进屋,男人扎堆的地方,烟酒味,卤味,还有一张张憋笑的脸,陈错淡定地同他们打招呼,其中一位长着国字脸的小伙,冲陈错嘿嘿一笑:“陈大摄影师,巧啊,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   陈错拍过这位国字脸,叫老其。是消防队里的侦察员,上次陈错受困火海,被救下来后,老其还来给她送过水,让她喝。这时陆峥从门外进来了,老其大笑:“老陆!连拐杖都不带就往外跑,腿不要啦!”他话音刚落,满屋子的男人都在笑,都在起哄。   陈错自自然然地从桌上拿起一颗橘子,慢慢剥,全当没听到,也没感觉到大家在她和陆峥身上来回梭巡的暧昧视线。陆峥将身子斜斜往墙上一靠,半挑眉半威胁道:“别闹啊。”   长得比较黑,牙却白的年轻人,才十九,叫李柏,念起来和著名诗人名字同音,他嚎了起来:“哎哟,亏咱哥几个怕老陆在家养伤寂寞,刚从灾区回来,就巴巴来看了。你们看看老陆,一点都不老实!”   陈错塞了一口橘子瓣进嘴,很酸。这时白田倒了杯啤酒递给陈错:“姐,来一口吗?”陈错刚要接,陆峥低沉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别给她喝酒。”陈错的手非但没停,还接过来以后,举起来跟一圈人说:“今晚我也就过来串个门,没想到你们都在,打扰你们聚会,是我对不住了,来跟你们碰一杯赔罪。”   见她这么豪气,大家也不是扭捏人,都纷纷跟陈错碰杯,直当没听见陆峥的话似的。陆峥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兄弟,还有一杯干的女人,只觉得头疼。   陈错把气氛热起来了,陆峥只好坐在旁边,劝他们少喝点。他有伤在身,忌酒,只能看着他们一群人瞎胡闹。陈错上次才来找过他发酒疯,今晚要是醉了,他还能把人好好送回家吗。   睡他家其实也可以,但他们俩没确定关系,一好好的大姑娘,连续两次睡他家,不太好,这是他对陈错不负责。   酒过三巡,李柏嘴上就不把门了,还跟陈错说:“我跟白田一起喊你姐好吗?”陈错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本来就比我小。”李柏抱着酒瓶子,醉蒙蒙道:“姐,实不相瞒,你刚到咱们营地的时候,就跟个仙女似的,穿着条白裙子,我当时就在想,这是哪个女演员啊,真好看。”   老其一巴掌拍在李柏后脑勺上,把小伙子拍得一个摇晃,还要骂:“没那个酒量还喝那么多,说什么胡话。”被称为仙子的陈错看着自己一身派大星,又一次后悔没能维持住形象,谁不喜欢被夸呢,陈错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还看了陆峥一眼。   陆峥面沉如水,倒看不出个什么情绪。李柏委屈地抱着头:“我还没说完呢!”他打了个酒嗝:“姐,咱们干得都是出生入死的活,每天出警之后,我最期待的就是,晚上能吃到食堂的饭。”他这话题一下就沉重下来,大家都不说话了。   李柏脸上仍然挂着傻兮兮的笑容:“陆哥是咱们队里的主心骨,只要他说能成的事,咱们都不怕。我总想着啊,陆哥这么好,什么女人才配得上他。后来啊,我真想不出来。可你出现了,姐,你跟陆哥,真的要好好的……”话说到后面,尾音渐弱,李柏滑了下去,倒在了老其腿上,睡着了。   大家情绪也没刚刚那么高了,老其说要送李柏回去。白田和另外两个自然不会那么没眼见力,说着时间晚了,该走了。   一时间人走的走,散的散,走之前白田他们还帮忙收拾了客厅,贴心地带着垃圾走了。陆峥从椅子上起来,对陈错说:“走吧,我也送你。”陈错稳稳坐在沙发上,又喝了一杯啤酒。陆峥皱眉,过去将杯子从她手里取出:“够了啊,再喝醉了。”   陈错一把抓住他的手,用滚烫的脸颊去揉陆峥手背:“你刚刚为什么不反驳他们啊。”陆峥看着陈错绯红的脸,唇,低声道:“反驳什么?”陈错抬起眼睫:“反驳他们说我们很配的话啊。”陆峥手指抽动了一下,指关节蹭过那脸部的皮肤,很滑、嫩,和他想象中的触感一样,让人觉得眷恋。   他说:“没什么好反驳的。”陈错醉乎乎道:“怎么就没什么好反驳的,你根本,不同意啊……我追了你好久好久,你都不肯和我在一起。”说到这里,嘴巴还嘟起来了。陆峥看着她的唇,反问道:“难道我们不配吗,为什么要反驳。”   他这话让陈错猛地睁圆眼睛,跟猫似的:“你说什么?陆峥!我听见了,你觉得我们配?”陆峥却把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走,我送你。”   陈错一下躺倒沙发上,睡裙掀起一个小角。她跟耍无赖似的:“我不走,你别以为我好糊弄,你不把话说明白,我就不走。”陆峥看着她胡闹模样,便蹲了下来,挨着沙发,去摸陈错头发。把那些缠在陈错颈项的头发,轻柔地梳开:“陈错,我不是一个玩具,是你哭着吵着,就能得到的。”   陈错无辜地看着陆峥:“我没把你当玩具啊,你乱想什么。”陆峥深深地看着陈错的脸,他眼里有许多情绪,都是陈错看不明白的,陆峥手指缠着她一缕头发:“陈错,你心里有其他人,何必来招惹我呢。”   他话音很轻,可该听的人,却没听到。因为陈错已经不敌酒力,睡着了,很安静,闭着双眼。她的发还缠在陆峥受伤,发质柔软,凉凉的,裹着他的指腹。   陆峥撑着沙发,缓缓将唇压在了陈错的嘴上。他在她睡着之后,才敢偷来一个吻。却那么轻,像是生怕惊醒谁的梦。许是她,又或者,是他。 第52章   陈错是被渴醒的,她睁眼的时候,已经在陆峥床上了,窗帘开了个小口,一缕温柔的光扫了进来。床头的小桌放了杯水,盖着盖,一摸,触感还是温的。他知道她醉酒之后,会渴。   陈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没有记忆。她喝下半杯水,看着房间门口,半掩着,屋外还传来轻微的翻炒菜锅的声音,真是个居家好男人,她笑了。   推门出去,陆峥刚好端着一样小菜出来,搁在桌上,动作还是有些僵硬,不太流畅。后知后觉的陈错才想起来这人受了伤,她揉了揉眼睛:“你为什么不等我醒了做啊,你伤还没好呢。”陆峥端出热腾腾的粥,陈错上前要接,陆峥避开:“烫。”然后放到了桌上。   陈错问:“你不烫啊?”陆峥答:“我手里有茧。”陈错要看,陆峥不肯给,但架不住缠,只好摊开手,让陈错的手指在他手上的老茧处滑来滑去,很暧昧,带点挑逗。最后他忍不住了,一把将陈错的手指头攥在手心里,低声道:“还闹吗?”陈错笑个不停:“不闹了,我乖乖吃饭。”   陈错洗漱完出来,看着桌上的小菜,小炒土豆,糯米甜藕,还有溏心蛋。都是些送粥的清淡小菜,陈错喝着粥,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就要去干活了,没法在这里多呆。她赶紧三口两口将粥喝了一半,把长头发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还趁机摸了把陆峥的脸:“乖乖在家养着,等我挣钱回来养你。”   陆峥还没说话,她就三口两口把蛋吃了,穿着自己的拖鞋,溜之大吉。陆峥看着门被关上,陈错踩着拖鞋离开的声音,好笑地摇摇头,看了眼陈错碗里的粥,只挪到自己面前,想着下一次一定要好好训她,让她记得把饭吃完。边想着边就着陈错的碗,把粥一饮而尽。   陈错没想到,她回来的时候,根本没能遇到陆峥。这家伙竟然才休息半个月,就回营地里了。陈错白跑一趟,电话没人接,发了短信,晚上才回陆峥说在营地,陈错恼得要死,还忧心忡忡,问伤有没有好一些。   陆峥说自己恢复能力好,也习惯了训练强度,在家待着没意思,就回营地里继续训练新兵。短期内不用出警。也不是不想出,只是他现在身体未愈合,出警要是因为伤势复发,耽误了救人,那是对人民的不负责任。   陈错想去看陆峥,但现在不比从前,进营地要诸多手续,繁杂得很,她咬唇:“你如果你想见我,我还能进不去吗?”那边一下静了,陈错又说:“你知道我一个礼拜后就回来了,不等等我吗?”陆峥那边还是没有说话,陈错问:“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话音刚落,那边电话竟然断了。陈错看着手机,不敢相信她被人挂了电话。明明她走之前,这男人还为她洗手作羹汤,怎么才一个礼拜,就挂她电话了。这男人心海底针吗,陆峥到底在想什么?   这边胆大包天挂了陈错电话的陆峥,其实不是他挂了电话。陈错来电的时候,他正站在水槽边上洗衣服。记得今天陈错要回来,刚结束训练,就进宿舍翻出手机,给人回了条短信。   衣服洗了一半,陈错电话来了。他将湿淋淋的手往裤子上一抹,拿出手机,没说两句。白田这个欠揍的,挤眉弄眼地从后面撞了他一下,嘻嘻笑,八卦地问是不是错姐电话。陆峥本来就因为手湿所以滑,一个没握住,手机直接砸洗衣盆里,拎出来就黑屏了。   白田听到咚得一声,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还在问是什么声音,掉了啥东西了。见陆峥回身,脸色黑沉,手里握着报废手机,当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白田躲进了宿舍,偷摸地拿出手机,给姑娘发消息,说自己今晚怕是不能活命了。这话把姑娘吓了一大跳,直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受伤了。白田这才发现自己用词不当,赶紧解释,说陆哥在和错姐打电话,他撞了人一下,把陆哥手机碰掉了,今晚陆哥铁定揍他。   姑娘哈哈笑,说他活该。白田刚要回你有没点良心啊,手机就被陆峥抽走了。白田诶诶了两声,眼巴巴地看着陆峥:“哥,问这还在跟人聊天呢。”话音刚落,手里就被塞了一台被水淹死的手机,陆峥垂眼望他:“用这个吧。”   白田可怜巴巴道:“至少让我跟她道个别吧。”陆峥不是有心想看,但跟白田聊天的姑娘,就用的是自己的照片当头像。他认识这个姑娘,叫小松,化妆组的。陆峥似笑非笑地瞅着白田:“挺能干的啊。”白田把手机要回来了,脸上挂出贱贱的笑:“陆哥你不也是吗。”   陆峥推了他脑袋一把:“德行。”白田回复完短信,就把手机递给陆峥。陆峥把手机随手揣兜里后,就开始穿衣服,系扣子。白田不明白,于是问:“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呢?”陆峥看他一眼,不说话,还去洗了个脸,整了整头发。   他这个样,白田就明白了:“错姐电话里给你说她要来吗?”陆峥头也不回:“没说。”白田一下想歪了,不由道:“我的天,陆哥你这是要出轨啊,不行不行,虽然医务室的兰医生气质还成,但这不是没我们错姐好看吗,陆哥,你可不能眼瘸啊。”   话音刚落,陆峥又没忍住,再给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白田无辜道:“你这又穿衣服又整头发的,肯定是去见女人啊,但错姐不是没说要来吗?”陆峥整了整领子:“她要来的。”白田这下搞不明白了,可是陆峥已经提脚往外走了,拦也拦不住。   按陆哥这么一说,这不就是瞎猜吗。难道刚刚他不小心把陆哥手机撞水里去的时候,陆哥在说很重要的话,他打断了他们?那可真的是罪过了。   陆峥走到营地门口,跟守卫说了两句,然后开门,出去,站在门口。陈错刚从车上下来时,夜风还有些凉。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看向门口,拿手机的动作就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大门处,有人守着。影子长长,站的姿势,像盏孤灯,又像把枪。就像是在哪里,等了她很久很久,宛如第一次见面,他在门后,她看他。这次他在门前,朝她走来。 第53章   一股突如其来的柔软抓住了陈错的心,让她的心跳,一拍快过一拍。这样的情绪,不止一次,却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强烈。也许是那一次次堆起来,直到心口难以盛下,溢了出来,就像破了口的软心糖,甜透了。   那是些瞬间,是在陆峥给她外套,她看着外套上的名牌。是在火里,陆峥破窗而入。是在地震里,她抱着他的安全帽。是在早上醒来,他为她做的早餐。是在她光脚时,递到面前的一双拖鞋。   还有现在,猜到她要来,候在门前等她的身影。她总说她要等,要等地震里的那个人是谁,不然对陆峥不公平。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等待,也是一种不公平。   她为什么要等呢,她就是移情别恋了。那抹深深刻在她身上,橙红的身影,不知不觉,被陆峥渗透了,她再也没想起那个人,如今满满的,都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朝陆峥跑了过去,薄外套在她手臂后面掀起,就像翅膀,带着她一路坠到了陆峥怀里。陆峥被她冲得只后退一步,就稳住了身体,陆峥没有搂她的腰,而是按上了她的后脑勺,低声问:“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陈错将脸埋在陆峥怀里摇头,她紧紧搂着陆峥的腰,就像是想让自己在这个男人身上溺死似的,弄得陆峥不好轻轻捏着她的脖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错胸口的爱意和冲动,最终化作了一句话:“陆峥,我们在一起吧。”陆峥的动作停住了,他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陈错从他怀里抬起通红的脸,眼睛特别亮:“我是认真的,你当消防员不能陪我,没关系,我会来找你。没有钱,没关系,我有钱。不安全没关系,我相信你会保护好自己。”   她看着陆峥一点点睁大的眼,继续道:“陆峥,我脾气坏,反复无常,刚开始还不真诚。我知道我那样很不好,可我真的喜欢你。”   陈错的手搂在陆峥腰上,轻轻晃了一下:“你就从了我吧,好不好。”陆峥还是不说话,让陈错的兴致勃勃,慢慢冷了下去。她有些害怕地看着陆峥,追问道:“你……不想要我吗?”   陆峥将陈错推开,让人站好。他看着陈错,抱起双手:“陈错,如果和我在一起,就不能想其他男人了,能做到吗?”陈错心想,怎么这时候了,倒拿出教官那套了。   她忙不迭地点头,陆峥却道:“就连地震里救你的那个,听说和我很像的消防员,也不能想,知道了吗?”陈错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他的?!”陆峥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就问你同不同意。”   陈错下意识挺直腰,仰着脑袋:“我同意!”   陆峥本还冷着一张脸,在听到陈错像报告似的,喊出一句我同意后,脸上的表情,渐渐回春,柔和得要命。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笑了出来。   陈错看着他笑,也笑了:“报告长官!”陆峥饶有兴趣地望她:“说。”语毕眼前这个女人,就歪着脑袋,打开双手,软棉棉道:“能不能给你女朋友一个抱抱呀。”   陆峥伸手扣着她的腰,将她带了过去,却不止给她一个抱,而是寻到了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陈错惊喘着,搂住了陆峥的脖子,任由男人将她的唇撬开,舌头强势又不失温柔地顶了进来,缠住了她。   陈错本来以为,上一次在酒店的吻,就足够让她神魂颠倒。却不成想,两情相悦的吻,更让人深陷。她脑子里都空了,身体也软了,化在陆峥怀里,像一汪水,被陆峥勾着腰捞起,吻住了她的唇。   她感受着男人紧绷的肌肉,还有那压在她脖子上,粗粝的指头。他舌头有力,唇间还有好闻的味道,这些,如今都是她的了,这个从第一眼就看中的男人,终于属于她的了。   陈错被缠狠的双唇间,发出近乎欢愉的轻哼。她不甘示弱地回应着陆峥,吮咬着陆峥的下唇,恨不得让这男人嘴唇肿上许多天,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男人有主了,是她陈错的。   陆峥感觉到身体的热度一节节攀高,他克制地离开了陈错的嘴。月光下,女人头发微乱,被他吮肿的嘴唇轻轻张着,双眼也朦胧又迷糊。她的眼她的嘴,她整个人,都在散发着还想亲情绪。她也追上来了,要找到他的唇。   陆峥不想出丑,身体的反应可没那么容易消下去。一会他还要回宿舍,看门的守卫兵说不定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种种忧虑,可在陈错追吻上来后,又无法再想起了。   无法控制情感的不止是她,她将他卷进这个漩涡里,无法脱身。她是他曾经不会考虑的错误,在他来得及阻止时,就已经强势留在了他的生命里。   而他只希望,这个错误能停留久一些,越久越好。   终于结束这个吻时,陈错脑子还是有点晕。她感觉到陆峥的手指轻轻压着她的下唇,在她耳边低语:“我说过,到时候我来吻你。”陈错心动得不行,整个人都飘了。   等找回意识,她又突然起了迟来的害羞。要知道,她曾经以为这种小女人式的娇羞不可能会出现在她身上,果然人不能太铁齿。她陈错,现在刚表白,被接受,然后接吻之后,诡异地害羞了起来。   害羞得要命,想着今晚太不正式了,她穿得随便,来的时候满腔怒火,最后却收获了一个男朋友,不远处还有两个守卫。陈错推了陆峥一把:“我先回去了,下次不许挂我电话!”说罢不等陆峥回话,就转身往车子的方向跑。   还没跑几步,就听见那两个守卫起哄地叫了起来。果然!刚刚被围观了!陈错让自己冷静,毕竟也是个成熟女人了,不就是交了个男朋友吗,不就是接了个吻吗,冷静,一切都没什么。   她开门上车,把脸埋进双手里,心跳越来越快,让她忍不住赶紧按开了空调,调低温度。她现在太热了,刚刚在陆峥怀里的时候,她不止被吻得浑身发麻,小腹也酸软。再不走,她怕她会犯罪,把陆峥拉到草丛里,把这男人办了。   手机在这时候震了起来,白田来了条短信:“我是陆峥,刚刚挂你电话是因为手机掉水里,泡坏了,大概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了,周末等我。”   陈错一下坐直身体,看着手机,怒了:“有没搞错,刚谈恋爱,就失联啊!” 第54章   肖春来找陈错吃饭的时候,陈错敷面膜哼着歌来开门。肖春一看她心花怒放模样,直接就猜到了:“把人泡到了?”陈错穿着个蕾丝吊带,裙摆刚过屁股,顶着面膜还冲肖春扭了扭屁股:“好看吗,性感吗?”   肖春笑着给了她屁股一下:“你干什么呀!”陈错撕了面膜,揉着面膜水:“你说这男人,刚得了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他头也不回就到营地训练去了,还跟我说联系不上,让我等他。”   陈错忍不住踢了一脚沙发,把沙发垫踹得都震了一下:“这周末怎么还没到呢!”肖春啧啧地看她:“你看看你这欲求不满的样子,以前不是都嫌男朋友缠人,说要找个体贴懂事不干涉你的吗?”   陈错倒进沙发里:“以前是以前,他不一样,我倒是想他管我来着,别让我连人都见不到。”陈错拖着腮帮子,裙子太短,胸前又低,动作间,白腻间挤出一条深沟,看得肖春都有些承不住:“姐姐,你漏沟了,注意形象。”   她坐起身,拿出手机,又扔开,这才跟肖春说:“别出去吃了,我做给你吧。”肖春忙道:“可别,你的剧毒料理,我不想尝试。”陈错已经把围裙系上了:“不行,你必须给我吃完再走。”   肖春哀嚎:“陈错,你还有没有人性,我不吃我不吃!”说着不吃不吃的肖春,最后还是吃了,味道没想象中的那么坏,但也不好。   她看着陈错将头发扎起,白净的脸上和眼睛里,全是光,那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状态。自从陈错经历那场地震后,陈错自己没感觉,实际上性格却大变了。   从前是那么爱玩的,到处闯的一个人,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接活,基本都不出去了,跟人交流也是淡淡的,心事一个人藏着。有次肖春来,还发现陈错竟然对着看不见的地方说话。   她吓坏了,心里全是担忧,可是再忧也没用。陈错有去看医生,有配合着出门,在聚会上仍是耀眼的,可从里面,不一样了。她的眼睛太安静了,找了男朋友一个接一个,跟强迫症似的,把生活过得乱七八糟。   而现在的陈错,精气神都好起来了。虽然她不认为那位消防员是好的对象,可就目前为止,他能让陈错重新活过来。什么是好的,能让伴侣变得更好,就是好的,她打心里祝福这一对。   有了肖春做试验品,陆峥放假的那天,陈错终于接到电话。她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看着火,把自己家地址报了过去,让陆峥来。陆峥语气显然有些犹豫:“过去做什么?”陈错差点被他逗笑:“能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陆峥也跟着笑:“难说。”陈错没好气道:“我做了汤,你喝不喝?”她知道消防员苦,日头正晒,她怕人暑气太重,特地煲了最简单的汤,其他的等她会做了,再做。   挂了电话,她快步跑进浴室,看自己有没有蓬头垢面,又换了一件衣服,黑色吊带裙,脖子上坠着一条带玉的红绳,显得白得愈发白。   陆峥按响门铃时,陈错开门,一见面就报了一串数字出去。陆峥站在门外,淡淡望着她:“什么?”陈错扶着门笑得妩媚:“开门密码啊。”话音刚落,陆峥的手就上来,逮着她的脸掐,把她笑都掐散了。   陈错掰他的手,恼了,细细的眉头皱在一起:“你干嘛?!”陆峥送了手,又扶着她腰,将人搂在怀里:“一看你笑啊,我就想捏你一下。”陈错双手跟着攀上了陆峥的背:“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进了房间,陈错端着汤出来,陆峥看着那汤:“你不是不会做饭吗?”陈错把碗放在桌上:“不会做饭,煲个汤还可以。”陆峥饮了一口,没有如陈错所愿地露出好喝表情,还道:“味道还行。”   陈错眼神危险:“就还行?”陆峥抬眼,伸手去拉陈错,本来是让陈错坐的离他近一些,没想到陈错倒是直接坐到他的腿上,勾着他脖子道:“不好喝?”   女人香扑个满怀,陆峥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来,但也没被她转移注意力,而是握着她的手,垂眸道:“你没必要为我学这些。”陈错双眼微睁:“你不喜欢?”   陆峥摇头:“不是不喜欢,只是想着,你的手太好看了,和我在一起以后,变难看了怎么行。”陆峥的手骨节分明,也大,将她白细的手攥在掌心里,十指一扣,她感觉到了这个男人想要宠着她的心,这份心意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感动还没多久,陈错就感觉到了异样,她忍不住动了动屁股,就被陆队长掐住了腰。他手指长,轻轻松松拢住了她半截小腰,大概只有一掌距离吧,这时陆峥还有些分心地想。   陈错笑出声,陆峥竟然被她坐在身上没多久,就坐出了反应。还面无表情,故作镇定。卡在她腰上的手却牢牢的,不让她动分毫。   陈错柔声道:“陆队长,陆峥,阿峥,峥哥,哥?”叫到最后一声,嗓音又轻又哑,几乎是贴着他耳根喊的,一股热意送到他本就通红的耳垂上,陆峥忍不住手上用力,掐得陈错叫出了声。   一听她叫,陆峥又赶紧松开了手。陈错这女人却趁机贴了上来,手臂缠着他的颈项,胸前的柔软紧挨着他,裙子领口松下来了些,那块翠绿的玉坠,陷进了胸前的细缝里,露出一半,半遮半露,活色生香。   陆峥哑着声,身体更是朝后靠,一双手扶着陈错的腰,想让人起来:“别闹了。”陈错面带无辜:“我和我男人亲热怎么了,我没有闹啊。”陆峥忍得额露青筋,只能硬声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来硬的了啊。”   陈错大笑,身体一颤一颤,她意有所指道:“陆峥,你已经够硬了。”   陆峥:“……”他双手穿过陈错的膝盖,把人一个公主抱,托了起来。陈错还吓了一跳,眼看陆峥精准地找到了她的卧室,她还急促道:“等等,我这里这里没有套!”她这话更是让陆峥的脚步加快了,几乎是小跑跑到床边,把陈错往床上一砸。   陈错直接懵了,以为把陆峥招惹得兽性大发,要把她就地办了。她还在胡思乱想,她没吃过避孕药啊,好像说有事后二十四个小时的,一会她肯定起不来,得让陆峥去买。   还没想完药的问题,陆峥就把被子掀开,将她裹在里面,直接把她卷成春卷,动弹不得。   陈错要气死了:“你又来这招!!!你能不能有一次把我抱上床是干正事的!” 第55章   陆峥被她逗笑了,陈错艰难地在被子里动着:“笑什么笑,不许笑!快放开我!不调戏你就是了!”陆峥双手压在她被子两端:“真的不闹了?”陈错被裹得脸颊红红的,头发在床上乱成一团:“不闹你了,放开我吧。”   陆峥见她惹,赶紧把人松开。被子刚展开,陈错就一跃而起,挂到了陆峥身上,企图把人扑在床上。可惜陆队长身板结实,陈错气势汹汹地压上去,除了撞到自己的胸,疼得鼻子皱紧之外,陆峥腰板铁直,稳稳当当,没有被她动到分毫。   陈错闹脾气了,她哼了一声,要从陆峥身上下来。没想到,这时候陆峥反而搂住她的腰,要亲她。陆峥的吻落在了她耳垂上,轻轻的,像鱼碰水,一掠而过:“不生气了,别胡闹,我只想好好珍惜你。”   这时,陈错眼神突然诡异起来,她骑在陆峥身上,上看下看,犹豫道:“你该不会是……”陆峥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没有好话。果不其然,陈错笑出一口白牙:“没有经验吧,我的陆队长!”   陆峥脸一下涨红了,神情严肃,把陈错跟袋大米一样往旁边一搬,就要走。陈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团在床上,脸红红的,头发像花一样散开了,那枚玉也从她胸口被挤了出来,躺在了床单上。   陈错也不拦他,自己在那里笑的正欢。没想到脚踝被陆峥的手一攥,那粗糙的掌心,跟有火似的,捉着她,往下拖。陈错尖叫起来,裙子掀在了大腿上,陆峥压在她身上,将她两个手朝脑袋上按着,就吻住了她。   吻是热烈又霸道的,吮得她吃疼,张开嘴,就被攻了进来。陈错不太喘得上气,陆峥单手攥着她一双手,另外一只,却从她的曲起的右腿处,钻进了她的裙子里。   陈错身体都僵住了,她身上压着男人沉甸甸的身体,很热,摸在她腿上的手,也热。在陆峥的手钻进裙子的那一刻,她的趾头忍不住蜷了起来。   陆峥的手停住了,他离开了她的唇,他眼里有火正盛,视线在陈错身上梭巡着,他的脸凑到了陈错胸前,陈错忍不住双手扣着陆峥的手。   只是预料中的感觉并没有来,陆峥只是含住了那块玉,轻轻叼起,眼里带笑望她。嘴一张,玉带着些许湿润,重新落到了她身上,发出轻轻的拍肉声。   陈错怔住了,陆峥似笑非笑,露出一股陈错从没看到过的坏劲,他说:“你比我看起来,好像更没经验的样子。”陈错回神,干咳一声:“谁说的。”   话音刚落,腿间那处又被撞了一下,陈错惊呼着缩起两条腿,夹住了陆峥的腰,求饶道:“别弄我了,你又不想做。”陆峥埋头在她颈项,吻着她颈部的细腻皮肤:“不要轻易招我,知道吗?”   陈错乖乖点头,然后在陆峥脸颊上叭地亲了一口,全当示弱。   陆峥以为她老实了,正要起来,怎么知道身子才起了一半,双腿间就蹿进了女人膝,不轻不重地往他要紧处一顶,那力道轻佻,膝头还在那处缠绵地蹭了蹭。   陆峥一下松开了陈错,赶紧站到了床边:“你真的是!”陈错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眼睛斜斜往上一挑,跟个妖孽似的:“我怎么了,你有种办了我呀。”   陆峥:“……”   没种的陆大队长进了陈错家的浴室,万万没想到,第一次来女朋友家,就要借用人家的浴室。陈错还不知死活地跟到浴室门口,朝门上敲了敲:“陆队长,里面有我的浴巾,还香着呢,你凑合着用一用哈,但是注意,别弄脏了。”   里面马上传来咬牙切齿的一声陈错,陈错大笑离开,回房间重新化妆换衣服,等陆峥出来,就见陈错妆容完整,漂漂亮亮地端坐在桌前,用他喝过的碗,盛汤喝,碗边还腻下一圈深红色的口红。   陆峥问:“你要出去?”陈错点头:“是啊。”她看了看手机,又笑了:“快四十分钟,陆队长,你不错嘛。”被说很不错的陆峥面无表情地走到她旁边:“让我过来只是喝汤吗?”   陈错眨眨眼:“不然呢,我要出门和朋友见面了,你要在这待着?”陆峥皱眉:“我们几天没见了。”陈错道:“是你跟我失联,又不是我跟你失联。”   陆峥又道:“我们才在一起几天?”陈错扶着桌子起来:“嗯哼,先走了。”见她真的穿上细高跟,陆峥跟了过来,跟黏人的大狗似的,又不动她,只是用眼神默默看着,再挽留她。   陈错装看不见,去开门,身体就被从后面抱住了,陆峥亲亲她后颈:“要不带上我?”陈错差点没忍住笑,但还是端住了:“你跟着干嘛,我朋友怕生。”陆峥:“我可以不跟你们一桌。”   陈错:“你一直跟在后面,我朋友以为你是变态怎么办?”陆峥闷闷道:“你就不能跟她说,我是你的保镖吗?”陈错屁股往后一撞:“刚缴枪的保镖?”陆峥被她这话逼红了脸:“你这女人!”   陈错硬是从他双臂间把身体转了过来,仰着头:“我这女人怎么了!”陆峥看着她看着他,眼神就软了下来,喃喃道:“我怎么就那么喜欢呢。”说罢又想吻她,陈错忙抬手,陆峥只能吻在她手背上。   被再三拒绝的陆峥,叹气道:“好吧,那我回去了,你早点到家,太晚了给我电话,我出来接你。”   陈错到底还是忍不住欺负自家男人了,她双手搂着陆峥的腰,在人脸颊上留下了个大大的唇印:“笨,我化好妆,就是等着带着我家傻男人,出门约会啊。陆队长,你来不来?我亲爱的保镖先生。” 第56章   陆峥之前就发现了,陈错身段特别能扭。踩上高跟鞋就跟摇曳生姿,陆峥看着那细细的跟,白瘦的脚踝,劝她:“换一双吧。”陈错踩着高跟,原地转了个圈,裙摆翻飞,她笑着说:“为什么要换,我穿得很稳,还能跑一跑呢。”   劝不住女人爱美,只能拉着她的手出门。陈错的手白白软软,让陆峥在路上捏了又捏,捏到陈错都忍不住问:“手感很好?”说罢她的手顺势摸到了陆峥的胸肌上,抓了一把:“你占我便宜,我也要占回来。”   陆峥挑眉:“我摸的可是你的手。”陈错挺了挺胸:“你要是想当街耍流氓也行啊,我不介意。”陆峥无奈:“我介意。”   陈错定好了餐厅,一个礼拜前就预约好的,浪漫西餐,在一栋玻璃房子里,灯光华美,花团锦簇。他牵着陈错,陈错挨着陆峥,一双登对璧人,引来诸多注目。陈错突然抬手搂住了陆峥的腰,用力把人往自己身上一带。   陈错力气虽大,但是要是陆峥不配合,她也带不动,只能气恼地瞪人一眼。上次吃饭的时候,陆峥被那么多女人看,她就想这么彰显所有权,但那时候陆峥还不是她男朋友,就算做了,也名不正言不顺。这次了,怎么还不配合她,没看到多少女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痴缠吗。   陆峥叹息望她,最后配合着被她搂住,缓下脚步,跟着陈错的步伐,见他配合,这下陈错眉眼那股得意劲可就藏不住了。陆峥心想,没办法,自家姑娘,就得宠着。   饭后陈错拿着手机结账,陆峥却按住了她,起身,把账结了。这一顿饭,差不多划掉了陆峥三分之一的工资。陈错本想着,刚赶完一场活,手上有钱,带自家男人吃顿好的。   她心里有点悔,刚刚也想过偷偷结账。但感觉不管怎么做,都不对劲。她就不该看着微博上都说,好多情侣第一次约会在这里,求婚也在这里,是有名的情侣餐厅,就不顾价格来了。   陆峥拉着她,走出餐厅,见她脸色不好,笑了:“存了这么多年钱,可不就是现在花吗。我吃住都在队里,养你还是养得起的。”陈错眼巴巴地看着陆峥:“你不许大男子主义,我也想养你。”陆峥看向陈错的车:“我哪有大男子主义,我这不是坐你车来的吗。”   陈错穿了裙子,今天不方便骑陆峥的重机车,于是陆队长就让自己女朋友全程开车,他坐副驾。女友还在旁边开窗抽烟,被他夺去一根,要她戒。陈错顿时就一脸愁相:“你这人,还没结婚就在这样了,以后怎么办哦。”   陆峥用纸巾把烟包起了,淡淡道:“一会接吻难受的是我。”这理由简直绝了,陈错无力反驳。只好从车抽屉里翻出口香糖,用力地嚼,跟嚼人肉似的。   约会第二站电影院,两个人跟个小年轻一样,看着电影,偷偷接吻。在黑暗中,陈错的手指出了汗,凉凉地压在陆峥的手背上。陆峥捧着她的发,将她的口红吃干净了。陈错偷偷笑着,拿手去给人擦,还在陆峥耳边偷偷说:“一会全是口红印。”   陆峥轻吻她的耳廓,呼吸沉沉:“那你再吃回去一点?”陈错道:“我不要,我给了电影钱的,我要看电影。”陆峥把她松开,让她看,很可惜,陈女士无心电影,最后还是抱着陆队长,把对方嘴上的口红,又吃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陈错穿不住高跟鞋了,脚后跟磨得红红的。陆峥一言不发,就把人背起来了,陈错乖巧地趴人背上,保证:“我下次穿平底鞋好了。”陆峥低声道:“喜欢穿高跟就穿吧,脚疼我就背你。”   陈错轻轻捶了他肩膀一下:“你怎么不按套路来啊,一般来说,你不应该霸道的命令我,下次再也不许穿了吗?”陆峥笑了:“你不是喜欢吗?”陈错将脸贴在他背上。陆峥继续道:“我的姑娘,只要喜欢就去做,没什么不好的。”   陈错搂紧了陆峥:“我就喜欢漂漂亮亮的。”陆峥道:“我也喜欢。”陈错不安分地动了动:“你明明不喜欢,我每次好看的你都不要,丑乎乎的,你倒说喜欢,你审美有问题。”   审美有问题的陆队长这才明白,这女人,夸不好,疼不好,非得说不句,不许闹,这才能安安分分,得了便宜还卖乖道:“好吧,谁让我是你女朋友呢,忍一忍你吧。”   陆峥力气足,背她背得很轻巧。陈错抚着他结实的肩膀,骄傲道:“我男人是靠着这副肩,救了多少人啊,我是不是你背过最轻的。”陆峥老实回答:“不是,我也背过小孩,还有瘦得剩一把骨头,轻得像小孩的老太太。”   陈错没好气道:“能不能哄哄我!”罢了她又好奇:“什么样的老太太瘦成那样。”陆峥静了一会才说出来,那是他第一次出警时,救的人。   老太太的伴早早过世,拉扯着小孩长大,小孩嫁出去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吃不好,睡不稳。   国家免费体检,去测才发现得癌了,不愿意拖累小孩,就想从楼上跳下去。陆峥把人救下来后,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哭得跟个小姑娘一样。她其实也怕得要命,但是人老了,孤独病痛,身边没有个说话的人,日子也过得凄冷。   可临到死了,又怕了。被陆峥救下来,好好劝了一番后,缓了过来。就觉得陆峥像她儿子,问陆峥有没有女朋友,她认识个好姑娘,弄得陆峥哭笑不得。   陆峥后来去医院看老太太,老太太身边陪着小儿子,照顾得很妥帖。老太太见了他,还给他剥了个很大的橘子,橘子瓣水足,吃进嘴里甜得很。陆峥说,他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橘子,甜到心里头去。   陈错听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道:“我男人真棒。”   这时陆峥把陈错往上托了托,极其破坏气氛道:“你还是有点沉了。”   陈错:“……我体重没过百好吗!你行不行啊!” 第57章   陆峥刚把陈错背到二人停车的地方,就见不远处一阵响亮的撞击声,引起一阵喧哗,还有人惊呼尖叫车子起火了!陆峥身体一紧,陈错就知道陆峥要做什么了。她快速地从陆峥身上下来,陆峥拉着她的手,回头看了她一眼,重重一握:“呆在这里,别乱跑,车钥匙给我!”   自从和陈错在一起后,陆峥第一件事就是在陈错车里放了一套灭火器和安全锤。安全锤在前座放着,灭火器却在后备箱。   陆峥开了车子后备箱,将灭火器从里面取出来,就义无反顾地朝那个方向跑去,陈错手里还提着高跟鞋。她匆匆把鞋子穿上,在原地等。怎么等!怎么可能等的住。   明明刚刚还在浓情蜜意,如今倒觉得夜风冷得人心头直颤。她朝陆峥去的方向,跑去。   起火的车辆是一辆撞到路边的汽车,陆峥赶到的时候,汽油泄露的味道已经很严重了。车前盖还在冒着火花,这车分分钟要爆炸。   陆峥大吼一声:“快散开!这车随时要爆炸!”他的声音就像水进油锅,引起一连串的反应。本来被声音吸引过来的群众们纷纷散开,陆峥往车里看了一眼,面色沉了下来。   驾驶座一位,后座两位,皆头破血流,还有一位清醒着女人,抱着孩子,艰难地掰着已经变形的车门。   可是车身损坏严重,根本无法打开车门。女人看到陆峥扛着灭火器过来,泪流满面,陆峥开车门,根本掰不动。他打了个手势,让里面的人让开。   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往后退,手护住了孩子的脑袋。陆峥将灭火器高高举起,重重的砸到了车玻璃上,一下两下。玻璃尽碎,女人把孩子从窗子里抵了出来,玻璃割破了两个人的手,鲜血淋漓,孩子被传到了陆峥的手上。   他片刻不停,抱着孩子跑到不远处,交给群众手里。又翻身回去,这时他听到了一身撕心裂肺地喊声:“陆峥!”陆峥脚步一顿,却没有停留,继续朝那辆火势越来越大的车辆跑去。   陈错往事故发生现场跑的时候,就见许多人往她这个方向奔跑,嘴里都喊着爆炸了,车子要爆炸了!   她整颗心都被狠狠地拎了起来,逆着人流,她被撞得几次差点摔在地上,脚踝也扭了,衣服也乱了。直到跑到现场,又被一些人拉住了,他们拦着她,不让她过去,说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爆炸。   她看到陆峥将孩子抱起来,也看到了车前盖那里越来越大的火花。陆峥是消防员,可他没有消防衣,安全帽,灭火水枪和队友。   他肉体凡胎,不是神,只是她陈错爱的一个普通男人。她尖叫着陆峥的名字,他明明听见了,明明是听见的,却不理会她。   陆峥绕到了车子的另外一方,成功把女人从车子里拖了出来。火起得更大了,整个车子都被燃了起来,在陈错的角度,她已经完全看不见陆峥了,只能看见触目惊心的火,在她眼里,越来越大,就像是要撕开整个夜空,吞掉陆峥一样。   紧接着,一声爆炸响起,车前盖被炸得飞了起来,陈错眼睛睁得都痛了,腿也软了,根本站不住,坐在了地上。   她耳朵一阵嗡鸣,有人拉扯着她,根本拉不起她来。这时她好像隐约听见鼓掌声,在庆祝什么?车子都爆炸了啊。   陈错失魂落魄地望着车子的方向,却见陆峥在街头的另外一端,背着个人,走了出来。   消防车来得很快,救护车也来了。陆峥跟队里打了个招呼,碰了个面。老其还捶了他一下,嬉笑道:“行啊陆峥,休个假还见义勇为呢!”   陆峥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过程,就急匆匆要走。老其拉了他一把:“哪儿去呢!”陆峥不耐烦打开他的手:“哄媳妇去,别烦我。”   老其嗷得一声:“成啦!行啊你陆峥!”陆峥没管老其的鬼哄鬼叫,他往陈错的方向跑去。   刚刚他听见了陈错叫他名字的声音,那声呼唤,把他心都叫疼了。他知道当时又多危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却不是以往那样的,能救一个人,是一个。   而是满心满脸的都是,不能死,陈错还在旁边,他不能让他的姑娘,看着他出事。   就算是铁汉,有了心爱的女人,都得添几分柔情和弱点。他为了陈错,也怕死了,比以前都要怕。   陈错坐在路边,竟然在哭,身上也狼狈得很。她出门的时候,漂漂亮亮,现在眼线花了,裙子脏了,坐在地上看着他。陆峥心狠狠地揪成一团,他跑到了陈错面前,陈错也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感觉到了女人在他怀里,细细地颤抖着,然后下一秒,陈错狠狠地推开他,用劈叉的嗓音道:“陆大英雄,我今晚不想见你,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说罢她转身,一瘸一拐地往车子的方向走。周围的围观群众很多,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瞧。还有拍照片的,这种情况下,陈错也不搭理他。   陆峥无法,快步地跑了上去,一把将陈错公主抱起,搂在了怀里,在女人的尖叫中,朝陈错的车子方向跑去。他听到了身后群众的起哄声,陈错也听到了,还用手指狠狠掐他耳朵,命令道:“你放我下来!你再不放我就喊非礼了啊!”   陆峥非但不放,还继续抱,抱到了车边,确定没人跟过来了,就被陈错抵在车门上亲。刚开始陈错还要闪躲,根本不肯让他亲到,陆峥只好强硬地捏着陈错的下巴,含住她的唇。   还被咬了,陈错狠狠咬完他以后,又软了下来,轻轻地吮着他的嘴巴,哭了。陆峥有些无措,将人松了开来,把人拢在自己的臂弯里,轻声哄道:“怎么了,我没事啊。”   陈错咬着嘴巴,忍住抽噎,好半天才说:“下次我喊你,你就得停,不能装听不见!”   “好。”   “你要当英雄,我不拦你,但是别让我眼睁睁看着,我害怕。”   “好。”   “再也不许在我们俩约会的时候见义勇为。”   “这个……呃……”   “陆峥,我讨厌你!”   “陈错,我喜欢你。” 第58章   回程的路上,陆峥开得车。陈错蜷在副驾座,脸上还有泪痕,睡着了。陆峥心里涌起阵阵内疚,这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间,他就让她直面了,他到底在做怎样的一份工作。   他将车停了下来,安静地坐了一会,食指拇指忍不住搓了搓,泛起了烟瘾。其实他今天做的事,算很莽撞,那车有可能三分钟内爆炸,也有可能三十秒就爆炸,又或者三秒。   他不应该去的,可是那车里的人,她抱着孩子,那是想活的眼神。不止是她想活,她也想孩子活。所以窗子被破开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把孩子送了出来。而送出来的那一刻,那女人眼神都是眷恋。那是浓厚的不舍,还有庆幸。   如果他不去救,也许他们都活不下来。事情总是要搏一搏,不同的是用生命当赌注。这事他见到了,就没法视若无睹。   他对救赎生命的渴望,是那一件件流经过他手中的生命,所累积下来的。刻进他的骨血,成为他的职责。   身旁的陈错动了动,然后痛呼了声,睁开眼。陆峥打开车里的灯,细细端详她:“是不是刚刚扭伤的地方在痛?”陈错不说话,甚至也不搭理他,这是还在生气呢。   陈错开了车门,往下走。双脚刚落地,脚踝就疼得一抽。她扶着车门,抿紧嘴,慢慢往前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下一刻,陈错整个身体都悬空了,她气得捶了陆峥肩膀一下:“又来这招!”   陆峥托着她的身体,往上颠了颠:“有用就好。”陈错不说话了,她默默地看着陆峥,那眼神看得陆峥都有些不自在了。这时陈错将手摸上他的眉骨,那里有个小伤口,她问:“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刚刚救护车不是来了,你怎么不检查一会再走。”   陆峥好笑道:“女朋友都要跑了,再不追就来不及了。”陈错闻言,脸上一红,还嘴硬道:“我又没让你非跟着我。”陆峥叹气摇头:“要是我真让你一个人回来,你岂不是要哭一路?”   陈错被气笑了:“谁要哭了,我才不可能这么丢人呢。”陆峥道:“好吧,那让我一个人回来,我得哭一路。”陈错被哄高兴了:“你哪里会哭啊,我的陆英雄,你这点男儿泪,怕是不会为我掉。”   陆峥没有送陈错回家,而是抱回了自己家里。这次又撞上出门扔垃圾的老大爷。这老大爷,怎么次次都晚上出来扔垃圾。但不同上次,陈错是清醒的。有旁人在,她还是嫌丢人的,偷偷把脸埋在陆峥怀里,发烫。   老大爷笑嘻嘻问:“媳妇儿又喝醉了啊。”陆峥回道:“没,跟我闹脾气扭伤脚了。”老大爷哈哈大笑,笑得陈错忍不住偷偷掐了陆峥一把,小声道:“谁是你的媳妇?!”陆峥看着怀中的女人,无奈道:“我是你的媳妇,成吧。”   陈错满意道:“诶,媳妇儿。”她还抬手一摸陆峥的脸颊:“媳妇儿,你这下巴怎么还有胡渣呢,我得退货。”陆峥让陈错往兜里拿钥匙,陈错不老实,手指头在陆峥兜里乱蹿,把陆峥身子都摸僵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把钥匙从裤兜里勾了出来。   开门进去,陆峥用脚踹上门,沉着脸就抱着陈错往沙发那边走,怀里的陈错还不知死活地吹了个口哨:“陆队长,你刚刚踹门那下好帅哦。”   下一秒陈错就凄厉地喊了起来:“疼疼疼疼!”陆峥攥住了她的脚踝,认真查看:“扭成这样,刚刚还敢跑呢。”脚上的扭伤暴露在光下,才觉出严重来,没一会就肿成很大一个包,看起来确实严重。   陆峥翻出药酒,搓热双手:“忍着点。”本以为陈错要叫个不停,没想到除了刚刚那一会,后面倒是没声了,除了实在忍不住,哼哼了声外,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地。   她这么安静,陆峥倒是动作轻了下来,哪怕知道这样效果不好。他抬眼看陈错,却见她靠在沙发上,没有哭闹,只是这么看着他。陆峥停了动作,问:“怎么了?”陈错突然凑了过来,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你还活着,太好了。”   那声音很轻,话却重。陆峥沉默下来,终于道:“对不起。”陈错却捧着陆峥的脸,望进他眼睛里:“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是把我吓坏了,可是就算没有我,你也会去救吧。”   陆峥看着陈错的眼,哑声道:“我不应该在你面前冒险。”陈错摇摇头:“陆峥,只要你活着。你可以去救人,我只想你活着,答应我好吗?”陆峥侧脸亲吻陈错的手掌心,垂眸道了声好。   三天过得很快,陆峥要回队里,陈错也要去工作。两个人在家楼下分别,陈错还拉着陆峥的手,摇了摇道:“媳妇儿,你什么时候才给我睡一睡啊。”陆峥神情正经道:“别一天到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错委屈:“这哪里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陆峥抬手搂住陈错的腰,捧住陈错的发,在她耳边道:“那天是谁害怕了。”他指的是那天他摸进陈错裙子里的时候,陈错整个人都绷紧了。   这话让陈错干咳一声:“”我没紧张,这不是怕你不用套吗。“话音刚落,陆峥就抬手弹了陈错额头一下:“警告你,别瞎撩撩,闹出人命了我看你哭不哭。”陈错听到这话就笑,她拉着陆峥的手,依在人怀里,娇娇道:“生下来我养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哪知道陆峥听到这话,嘴唇却绷紧了:“生小孩不是胡闹的事。”这话一出,听起来好像有些心结。陈错愣了愣,还没多问几句,陆峥就扶着她,让她站稳了,同她告别,一点都不贴心。   陆峥回到基地,拿出手机。上面是杨雪给他发的信息,还是让他回家一趟,顺便问他上次见的那个姑娘,现在进展如何。陆峥唇边含着一丝笑,回道,成了。   杨雪电话一下就过来了,开开心心道:“那把人带回家看看啊!”她这话一出,陆峥眼神就冷了下来:“我不会让她去的。”杨雪不解道::“为什么啊,你好不容易交到女朋友了。”   陆峥不容反驳道:“爸只会从头到脚将她批判一番,最后羞辱了她,也羞辱我。我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杨雪哑了,好半天才道:“可是,再如何他也是你爸啊……”   陆峥握紧了手机:“在那次我跟他求救,我跪下来求他,他都没理我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了。” 第59章   陆峥挂了电话,回到营地换衣服。当年他在那所学校里差点就死了,后来他惹恼了里面的教官,被殴打禁闭。大概是怕他死了,最后将他送到小诊所里看。他肋骨断了,诊所里的看不了,教官就押他到小型医院里。   教官们盯他盯得紧,本来他想和医生求助,却发现医生面对他身上明显人为的伤痕视若无睹,而是自来熟地跟几位教官聊天。后来,他找机会跑了,有伤在身,他没办法跑多远。   他冲进了女厕所,里面有个戴眼镜,穿着学生服的姑娘,他把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往那姑娘手里一塞:“求求你,救救我!”那姑娘在他刚冲进来的时候惊了一下,但接过了他的纸条,惊讶地望着他。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陆峥推了那女生一把:“快!躲起来!”   很快,他就被追上来的教官从女厕里抓住了。他们把厕所门反锁起来,开始教训陆峥。教官怕真的把他打死了,也不敢往他肚子上殴,只连抽了他许多个耳光,险些将他打聋。这时那名明明已经藏起来的女生,竟然从厕所里走了出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女生吓得要命,脸色发白,手里拿着手机。教官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其中一位朝女生走去。女生看人逼过来,吓得开始尖叫。这时候陆峥也搞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回事,大概是人被逼到绝境,就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他猛地朝那个往女生走去的教官身上扑去,拼了骨折的伤处不要,抱着那个人冲女生吼道:“走!”   女生差点被吓哭了,他一口咬在身下教官脸上,牙齿深陷那人的皮肉里。另外两个教官被自己人凄厉的叫声吓了一跳,纷纷围上来踹打陆峥。   女生这时却身法灵敏地从厕所里跑了出去,在走廊上大喊救命啊,杀人啦!教官感觉事情要大,就把陆峥从地上拉起来,强行带出了医院。   陆峥早已痛昏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却是一天一夜后了,他人在医院,旁边坐着憔悴的杨雪。他才知道,他递出去的纸条,有了作用。上面写了他的名字,学校里学生的遭遇,还有求助报警的信息。   那女生报警了,警察来了。昏迷的陆峥被从禁闭室被救了出来,紧急送往了医院,并且通知了他们的父母。他逃出来了,活过来了。他想见那个女生,却被告知,女生已经被警方保护起来了,怕她遭到报复。   陆峥听到这样的说法,心里也害怕起来。他不再提那个女生,心里却是带了点惦记的。后来只要街上有戴眼镜,白白净净地像只兔子一样的姑娘,他都会多看两眼。   虽然早已不记得姑娘的模样,但是如果有缘能够再遇上,他该好好谢谢人家。   其实那姑娘,也算是他的初恋呢。他也以为,自己以后肯定会找个白皙,安静,胆子小,却充满正义感的女孩。没想到,半路上,就被陈错给折下了。   陈错和那姑娘一点都不像,除了一样白。   他骗陈错,他有过经验,有别的女朋友。其实没有,他连初恋都是单方面的。刚开始吧,是惦记着那白白软软的女学生,后来是真的没有精力去想。   真正的军校,让他从男孩成为男人,却没有多余的时间,能够让他谈恋爱。之前是没时间,后来也就淡了心思,左右也没有看上的。   他不高兴陈错心里惦记着的那一位,但他也没资格说别人,谁还没有过曾经在乎的人呢。陈错既然选了和他在一起了,那他就该用心套拢他的姑娘,让陈错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是对她最好的男人,让她没法变心,不就得了。   ……   陈错跟了个组,因为苦夏又瘦了好几斤。再和陆峥见面的时候,就是在陆峥家,吹着空调,穿着背心短裤,露出雪白的大腿,在陆峥面前晃来晃去,不断喝可乐。   陆峥毫不留情地收了她的可乐,让她喝汤。这大热天的,陈错哪里喝得了汤啊,鼓着腮帮子不乐意。这让陆峥只好跟她打商量:“汤喝了,一会你看电视剧的时候,就把半罐可乐还你。”   陈错看着那碗热腾腾的汤,摇头,换了个条件:“你亲我一下,我就喝了它。”话音刚落,陆峥的唇便贴了上来。这个吻带了夏天的味道,跟外面的太阳一样滚辣,烧得陈错脸都红了。   她气喘吁吁地把汤喝了,这时肖春电话来了,给她告知了重要的线索,当时营救她的那支消防队,有人跟她进了同一家医院,做了登记,上面有写是哪一支中队的。   陈错整颗心都提起来的,不由屏住呼吸,等肖春说出来。   这边陆峥进去继续炒菜,听说猪蹄美容养颜,他闷了一锅,准备给外面的爱美精补补胶原蛋白。他刚把锅盖掩上,就听到陈错猛地把厨房门推开,瞪着眼望他。陆峥愣了一下,还没问怎么回事,陈错就说:“三年前,你们队是不是去过南县救援?”   陆峥想起三年前,他那时才刚进队就发生了特大地震,他确实被分配到南县救援。因此,陆峥放下手里的勺子,点点头:“怎么了?”   陈错继续问:“那你记得那被山体淹埋的有家客栈吗?”陆峥回想了一下,犹豫道:“那个地是旅游景点,客栈多,你问的是哪一家?”陈错急切道:“就叫有家客栈,招牌是红色的!”   陆峥陷入回忆,当时现场被困人员其实不算多,因为是淡季,没什么人往那里走,所以伤亡没有预计中的多。看陈错激动不已的样子,陆峥只好问:“怎么了?”   陈错看着他:“查到了,当年救我的人,就在你们队里。”陈错根本没法想象,这世间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也许她见过的那些消防员,其中一个,就有救过她命的人。   见陈错这样激动,陆峥熄了火,拉着她的手,将她带离了厨房:“别急,当年我也去过南县,你可以给我说说看他的特征,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出他来。”   陈错听到这话,突然有些内疚:“我这样想找到他,你会不会不高兴啊?”陆峥听到这话,倒是自负地挑眉:“就算他救过你又怎么样,总归你俩没缘,要不然,你怎么最后喜欢的是我,成了我的女朋友呢?”   语毕,他又认真道:“我帮你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添情敌,我帮你,是想了你一桩心愿,从此以后,你就彻彻底底,从里到晚,都是我的女人了。” 第60章   征得陆峥同意后,陈错开始详细地描述自己当时的状况。她被埋了三天,就是震后第三天早上十点多的时候,被挖了出来。她裹着红色的围巾,名族风的图案,脏得要命,被血染黑了。   围巾是她用来裹着背上的伤口的,她的背被钢筋割开了很大一个口子。如果她熬不过饿死,说不定也躲不过破伤风。只能简单自救,用围巾包扎了伤口,止血。   她之所以没有被破碎的建筑物砸死,是因为地震发生时,客栈的栏栅倒了过来,恰好成了一个支架,撑住了建筑物的废墟。陈错彻底陷入了回忆,她看着自己的手,对陆峥说:“那个人发现了我,我当时已经没有喊的力气了。”   三天,72个小时,没有进食,失血,吃过虫子、土、纸片、树皮,能往嘴里塞,化作饱腹感的,她都吃了。她以为她喊得很大声,可实际上,那声救命,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   她被埋住的地方,有个小小的缝隙,露着一缕光。被困在里面时,她经常出现幻觉,所以,当缝隙里有橙红的救援服一闪而过时,她以为还是幻觉。   她听到了有狗的叫声,碎尸滑落声。再然后,那些石头被一块块清理开来。当那人的手,伸到陈错面前,碰到她的脸时,陈错突然哭了出来。她跟发疯似的,眼泪停都停不住。她咬住了那男人的手,终于,一股力量从她的胸腔出,迸发而出,带着血的味道,撕心裂肺:“救我!”   回忆到这里时,陈错身体已经止不住颤抖起来,她十指冰凉,后背腻了成虚汗。陆峥伸手将她搂住了,把人压在自己怀里,吻着她的发心:“没事了,没事了。”   陈错忍过那阵颤抖,总算缓了过来,她眼睛里包着一层泪,对陆峥说:“那个人被我咬了,还一直跟我说,姑娘没事了,马上就能出来。可能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所以他一直在跟我说话。”   救援并没有那么容易,搬开建筑物容易引发一连串的效应,一个不慎,被困者就会被二次掩埋。这才是地震救援为什么这么艰难的原因。要考虑很多因素,也要照顾被困者的情绪。   因为她被困了三天,她非常需要和其他人对话,才能勉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那手给她递了水,递了压缩饼干,还给她递了一个对话机。只要她说话,那边总是会回答她。陈错刚开始一直在胡言乱语,喊疼,想家,想吃楼下的汉堡肉。   那人说,会吃到的,回去就买一堆,慢慢吃。陈错还说,背上被划了一道,好疼,不知道会不会有疤,要是有疤了,就很难看,不能穿裙子了,可能还会被男朋友嫌弃。   陈错抬手抹了把泪,望着陆峥:“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陆峥面色非常奇怪,他这种怪异,也影响到了陈错。陈错还没问怎么了,陆峥就跟她说:“他是不是和你说,要是因为这条疤嫌弃你的男人,不要也罢。”   陈错只觉得脑子里有根神经,轻轻一抽,她的手指一点点回温,陆峥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泪,说:“我身上也有疤,挺血性的,搁你身上,肯定也又酷又美。”他的声音,就跟有回音似的,跟记忆里的人,融在了一起。   陈错哇得一声哭出来了,边哭边抽着说:“你不要哄我了,哪有女生有疤能又酷又美的!”她的手紧紧搂住了陆峥,心跳得胸腔都疼了,整个人都快昏了过去:“是你,是你!混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混蛋!”   被挖出来之后,陈错因为太久没有见光,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时间,和一直陪伴着她的人。她拉着那人的手,闭着眼睛,追问:“你叫什么?!”那人凑到她耳边,还没说话,突然那边有人喊了起来:“这里有一个,赶紧过来!”   然后她的手就被人松开了,陈错心猛地坠了下去,她拼命地睁开了眼睛,只能在刺眼的白光中,看到那人的背影,离她而去。她眼球像是要被炸开一样疼,太疼了,可就算如此,她也如何都不愿意闭上眼睛,直到被推上了救护车。   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兜兜转转,失而复返,三年以后,她接了个活,到了消防营地里,拍着一只鸟儿。   这个人,入镜了,他们透过了镜头对视,她对他一见钟情,冥冥之中,一切皆是注定。   陈错哭得累了,形象全无,可手指头依然死死地攥着陆峥的衣角,不肯让人走。她对他依恋极了,肿肿的眼角和脸颊,蹭在陆峥的脖颈上,像棵缠人的树懒,抱着她的树,太想啃下几片叶子,却不知道该从何下口。   陆峥揉着她的脸:“你先松开,我去给你打点水来擦脸。”陈错睁开肿乎乎的眼,吸了吸鼻子:“叫我软软。”这是撒娇了。陆峥还没看过陈错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一时心都化了,他低声道:“陈软软,我得去给你打水洗脸了,你看你哭得脸都快破了,不疼吗?”   陈错颊边冒出了点红血丝,泪水汗水洇上去,刺刺的,确实疼。她仍勾着陆峥的脖子,小声道:“亲亲就不疼了。”陆峥被她逗笑了,只好抱着人,跟抱着个小孩似的,托着屁股搂起来,端到浴室里,放水,洗脸。   陈错哭得身上全都是汗,也该洗一洗。她闷闷地对陆峥说:“我想洗澡了,你去帮我买内裤好不好。”陆峥答应了,给她擦了把脸,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洗完澡出来吃饭,我都做好了。”陈错乖乖点头,看起来可爱得要命,让陆峥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亲。   陆峥下楼给人买了一次性的,然后想了想,还是买了一袋巧克力。听说吃巧克力,能让心情恢复一些,陈错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说名字的时候,其实陆峥当时,是不会给名字的。   他知道像这类型的被困者,会因为特殊的情况,而产生近乎爱情一般的情感。所有营救者将人救出以后,最好是适当保持距离,等人缓过去了就好。   但是他没想到,陈错会惦记了他这么多年。当然,他当年也不知道,救出来的人,以后要成为自己的媳妇儿。可就算如此,他很庆幸陈错并不是一开始就将他认出来。   她爱他,纯粹爱他这个人,没有别的,没有什么英雄救美恩怨情仇。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年后相遇,她单纯的喜欢上了他而已。   陆峥买了东西回来,敲浴室的门。门被打开了,却不是安全距离。陈错站在朦胧的雾气里,赤身裸体,她逮着陆峥的双手,将错愕的他,一把拉了进去。 第61章   陆峥一贯知道陈错胆子大,没想到陈错能疯成这样。赤条条地把男人往浴室里拉,陆峥被水蒸气和女人身上的味道熏了一脸,脑袋都昏了。   陈错也不是胆子大,情绪上来了,就容易冲动。她抓着陆峥的双手,垫脚,将身体往陆峥身上贴,舌头缓慢舔过陆峥的下巴:“陆峥,我敢把自己给你,你敢不敢要啊?”   下一秒,她的腰臀就被人托住了,她吓得惊叫一声,旁边传来瓶罐落地声,她被置于洗手台上,被分开了双腿。陈错双颊泛起红来,她远没有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大胆,她想要亲吻陆峥,却被男人捉住了头发,有些用力地,强迫着她仰起脸,她的脖颈被咬住了。   就跟羚羊被叼住了要害处一样,她以为陆峥要吃了她似的。男人的气息打在她锁骨处,声音隐忍又咬牙地问她:“我说没说过,不许再招我。”   下一刻,陈错抬腿,扣住了陆峥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一夹一带,她捧住了陆峥的脸,她知道陆峥眼睛都不敢乱动,不想看自己。可她感受到了他的情动,自制,还有忍耐。   陆峥额头上的青筋若现,汗水淌出,滚动喉结,都那么让她喜欢。她手钻进了陆峥的衣服了:“是男人就别废话了。”她手一动,啪嗒一声,陆峥的皮带就被她解开了,她笑了。   陈错往下一看,瞬间有些悔了。再一抬头,陆峥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很危险,盯着她,简直要将她嚼吞入腹了。   所以说男人是不能随便招惹的,陈错现在深知这个道理了。   她现在头昏脑涨,哭喊求饶。   不管怎么样的男人,到了这种时候,都是牲口。   陈错被弄哭后,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直到很久之后,陈错浑身上下,没块好肉,她被收拾干净了,裹进被子里。陆峥做完以后,才知道脸红,看着她身上的痕迹,眼神闪躲。   陈错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用哑掉的嗓子命令他:“你刚刚没戴套,去给我买药。”陆峥身子僵硬,马上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陈错艰难地动了动,太疼了,让她更气了,只觉得再也不要让陆峥碰她了。本该在买药的陆峥去而复返,端来一杯冲好的蜂蜜温开水,让陈错饮下后,才摸摸她的头发,跟安抚小动物似的。   他现在倒还想到温柔了,刚刚在床上使劲折腾她的时候,可管不了那么多,她到现在还在疼呢。女人散着头发躺在床上,白皙的皮肤上全是痕迹,被子半裹着,露出来的皮肤还有手指印。   整个人被好好疼爱过后,都散发着不一样的味道。她双颊泛红,嘴唇红肿,眼神慵懒得倚在枕头上,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被强雨打过的那种。   陈错困倦得不行,蹭着被子,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感觉到陆峥轻轻吻过她的发,眉眼唇鼻,那么温柔,她喜欢这份温柔。她小小声道:“下次不许再让我疼了。”陆峥低声在她耳边应了声好,指腹揉了揉她的耳朵肉,这才抽身离开。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床边开着一盏小灯。她动了动,却意外地发现她被人从后方搂住了。陆峥也在床上,手臂占有欲十足地揽着她的腰,掌心却贴着她的小腹,将那处熨得很暖。   陈错眨了眨酸涩的眼皮,依稀记得中途陆峥回来了,喂了她药。她半梦半醒,还骂了陆峥几句,陆峥哭笑不得地搂着她,任由她手掌心轻轻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撒了脾气。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陆峥没穿上衣,和他皮肤相贴的感觉特别舒服,很特殊。这大概是陈错人生中,少有的和旁人最贴近的时候了。陆峥半梦半醒,感觉到了她的动静,就将她往怀里抱了抱,无意识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那一吻像股暖流从她额头灌到心里,软成一片。她从未爱过谁,像爱陆峥一样。她本来以为,她不会喜欢跟哪个男人这么亲密。可陆峥不一样,和这人贴着,她喜欢,甚至爱得不得了。   她嗅着陆峥身上的味道,那是浅浅的,又好闻的气息,现在裹在她身体上了,这是他们亲密的证明,她喜欢。   陈错偷偷笑着,手指不老实地从陆峥的脸上摸到了胸膛,还在上面揉了揉,觉得手感不错。她本来以为,肌肉应该会更硬一些,就想陆峥手臂上的,背上的肌肉一样。没想到,胸上的手感比想象中的软,捏起来质感还不错。   陆峥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被怀里的女流氓不断骚扰,终于没办法,睁开眼,问陈错:“不疼了?”陈错无辜地眨着眼:“疼,你不许摸我,我摸你。”陆峥叹气道:“不想疼就别招我。”陈错不管,还像个黏人精一样,往陆峥身上贴:“你刚刚都摸了我那么多下,还不许我摸回来吗?”   陆峥无法,只能由她去了。还能怎么办,自家女人,只能宠着了。陈错的手还不老实,摸完上面摸下面,还揉他屁股,笑嘻嘻道:“小样,还挺翘。”   陆峥无奈道:“你做什么?”陈错撑着身体,整个人压到了陆峥身上。温香软玉贴上来,饶是陆峥都呼吸乱了一节拍。他刚想搂上陈错的腰,手背就被陈错掐了一下,身上的女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和满身痕迹,骑在他身上嚣张道:“别动,再动小心我把你办了。”   说罢,她还用手指勾了勾陆峥的下巴:“长得还挺帅,就是活不好。”任何一个男人被质疑活儿,都不会冷静。陆峥眼神都变了,作死的陈错还察觉不出来,还说:“这男人啊,不是越大越好,陆队长啊,你腰挺有劲的,但是我觉得吧,你的劲得小点,毕竟我也不是铁打的,你跟打铁似的捣,我受不住啊。”   她这满嘴胡言乱语还没完,就被铁匠陆队长再次拖进被子里,打铁去了。 第62章   陆峥醒来时,床上已经没人了,睡觉时乖乖呆在他怀里的陈错,如今只留了几根长发,卷在枕头上。被褥间还有她的味道,淡淡的,有些勾人。   房门半掩着,他起身,拉开门,一早上的阳光全倒了进来,屋外亮得不行,他眯起眼,适应光线。陈错穿着他的短袖,露着两条长腿,端着一个碟子,朝他看来。   碟子里是煎好的鸡蛋,培根,看起来卖相不错。陈错的头发辫成一股,斜斜搭在右肩,看起来很乖巧。她笑着凑到陆峥面前,亲了人一下,眨着眼道:“我给你做了爱心早餐,我贴不贴心,爱不爱我。”   一大早的,她就跟个喜鹊一样,跟在陆峥身后叽叽喳喳。陆峥把剃胡子的泡沫往脸上一抹,身后的女人的手就缠了上来,往他衣服里钻,一边摸一边跳戏道:“陆队长,你刮胡子的样子好性感哦~”   陆峥被她缠得没办法了,拽着人的手,往前一拖。陈错就被逮进他的怀里了,困在双臂间,他问:“身子不疼了吗?”他刚醒,声音有些哑,问得还是这样的问题,陈错认输,乖乖点头:“疼。”陆峥哄她:“那不闹了,你乖一点。”   他剃了胡子,陈错坐在旁边的浴缸上,捧着下巴看他。短袖下摆滑到她的腿根,一片春色,风景大好。她大咧咧的,仍由他看。但陆峥不看,非但不看,还抓着衣服往下拉了拉,让她穿条裤子,不要着凉。   陆峥洗漱好了,歪腰抱她,跟抱小孩似的,把人搂了起来,还被陈错亲了耳朵,响响亮亮的一声。他手指抵着陈错的额头:“大清早的做什么呢。”陈错不要脸道:“跟你亲热亲热。”   陈错做的早饭全是花架子,蛋很咸,培根中间还是冷的,边上都焦了,大概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不解冻,直接下锅了吧。早饭只有一份,陆峥也没问陈错吃没吃,自己把那份全部下肚。   陈错看着看着,嘴巴就扁起来了,有些委屈:“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吃没吃啊。”陆峥淡淡看她一眼,拿纸巾擦嘴:“要吃什么?”陈错这才露出笑颜:“蛋炒饭,你上次给我做的那种,好好吃啊。”   陆峥起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切丝,打蛋,颠锅炒饭,没多久一份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就盛到陈错面前,附带一盘小菜和酸奶,解油腻用的那种。   陈错吃饭的时候,陆峥进了房间,忙进忙出,收拾家里,清洗床单。陈错叼着个勺子,光脚在地上踩来踩去,偷笑不止,还拿出手机偷拍。   光线充足,构图完美,镜头框架里的男人,正展开白色的床单,在阳台上晾晒。他的手臂舒展,从背到腰,线条漂亮。没由来的,陈错心里浮现了一句,像只飞鸟。   本该一直好好在天上飞着,最后被她引诱,降落在了她的窗口。其实她知道她做的早饭难吃,本想给陆峥重新做一份,但是想到昨晚他弄她弄得这么狠,带着点报复的小心思,她还是给陆峥吃了。   没想到,陆峥一口咸得要死的煎蛋下去,表情都不带变一下。她故意说这么好吃吗,要去抢,还被躲了开来。这个男人,默不作声地解决了早饭,然后跟她说好吃。   陈错就在想,她运气可能在此刻都用完了吧,因为她能够遇上这个男人,并且能和他在一起。   饭后陈错回了趟家,过来时拖着个行李箱,大包小包。陆峥开门的时候,看着她脚边的行李箱,就笑:“你这是要在我家常驻吗?”   陈错靠着行李箱,她回家竟然还化了个妆,漂漂亮亮地掀了把颈边的长发:“你家什么都没有,我不方便。”   陆峥还想,他家东西也算够全啊,等陈错把行李箱一拿出来,他才知道,他家东西确实够少的。   各色的化妆品,面膜,护肤仪,洗脸仪,还有睡衣正装内衣运动内衣,最不可思议的是,陈错竟然能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便携式熨斗,她拿着那东西,蹲在地上朝陆峥笑:“一会你那些衣服,我都给你熨齐整了。”   陆峥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亲,偷吃了不少口红。陈错还捂着嘴,不让他亲了,一本正经跟他说:“这玩意儿你别看它贵的要死,还是有毒。”   她边说话边喘气,一张小脸通红。陆峥揉她褪了层色的下唇:“有毒你还天天往嘴上抹?”陈错理直气壮道:“我抹它也不吃它啊,哪能跟你一次性能吃完的量比。”   陆峥眼睛不离她的嘴,还要亲:“毒就毒吧。”陈错大笑:“你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虽然陈错这么说,但她也打算着,之后跟陆峥一块,还是少涂口红,她原本唇色也还行,谁让她天生丽质。   下午的时候,陈错就拉着陆峥出门逛。她特意回家化个妆,也是早有预谋。她发觉陆峥衣柜里的衣服太少,少得可怜。她问陆峥,陆峥还说,平时穿军装习惯了,要那么多衣服没用。   陈错哪里允许这么好的衣架子被陆峥自己糟蹋了,她要给她买衣服。并且一再声明,她给他买,她付钱。陆峥抱着手,靠在电梯的墙上,冲她挑眉:“你这是要养我?”   陈错贱兮兮地目光往他脐下三寸走:“毕竟你也付出了不少劳动力嘛。”陆峥被气笑了,要不是电梯里还有摄像头,他真想把这女人抓过来打屁股。   而女人这钟生物,你别看她平时多可爱,多深明大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些被男人无视的小事,就会在女人心中突然翻出来,找他算账。   陆峥万万没想到,陈错在商场逛的时候,能看到那堆土特产,从而想到他给他们营地里的兰医生送过特产。   陈错站在那里不走了,嘴巴噘得能挂个吊瓶。她眼神幽怨地看看特产,又看陆峥,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你和你那个兰医生怎么回事。”   陆峥一本正经道:“不能说是我的兰医生,我们俩清清白白的,你别乱说。”陈错幽幽道:“我哪里乱说了,她喜欢你。”陆峥回道:“我不喜欢她。”   陈错看了他一会,突然点头道:“好吧,那下次你妈妈带的特产,你亲手做给我吃吧。”陆峥一怔,没想到一场战争还未打起,就已经结束,连硝烟味都没闻到。陆峥有些惊讶:“就这样?”   陈错莫名其妙:“不然呢?”陆峥无言了,总不可能说,他还以为陈错能再吃醋久一点,要他废上些精力哄哄。   但这么轻巧地揭过了,他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第63章   陆峥回到营地时,满面春风,对自己手下的兵也温和了许多。有好事者就去问了白田,白田这个嘴大的家伙,没多久,他有女朋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营地。   陈错来这边拍摄了将近一个月,男人私底下当然会把女人当稀罕事来讨论。谁比较漂亮,谁身材比较好。尤其是这群寂寞的兵蛋子,陈错长得漂亮,早已名声在外。   当知道陆峥的女友是陈错时,个个羡慕得不行,陆峥明面上不许人再乱说,实际上也忍不住笑,在队里的人起哄要请吃饭,要见嫂子的时候,他让闹得最凶的那几个,做俯卧撑,还抱着手站在旁边问:“还闹不闹了。”   几个新兵痛痛快快做俯卧撑,还要嘴贱跟陆峥取经:“陆队,你到底怎么找到这么好看的媳妇儿的,教教咱们呗。”陆峥道:“别废话了,卖力做,就这点身板,还想找女朋友,上火场还跑得动吗?”   下午四点,消防队接到出警调度,有人在市中心一栋建筑,闹着要跳楼。陆峥清点人数,史少杰加入消防队里有一段时间,这次陆峥也把人带上了。   救人跟灭火,性质不太一样,但本质差不多。但在火场里没能救到人,跟没能救下自杀者,直面的冲击力完全不一样。   上出警车前,陆峥特意给史少杰交代了几句,史少杰点点头,示意明白。以往史少杰给陆峥的感觉,都是带了几分压抑和克制的。就像是一座死火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爆发的那种。   自从了解了史少杰的过去之后,陆峥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史少杰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他一直没能忘记过去的事情,背着枷锁,负重前行,心怀怨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家的缘故,多少有了个突破口,所以现在的史少杰,比从前明快多了,笑也多了。但如果这份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陆峥觉得这对史少杰,反而是件坏事。   就像是一味治标不治本的药,压一时也许可以,但堆积的毛病一旦爆发,那可不是小事,史少杰终归是要后悔的。   陆峥点完人后,就上了车。在车上的时候,陆峥找了机会,便问史少杰,最近跟许家还有事吗?史少杰抽着烟,放松着双肩,脑袋靠在摇晃的车身上:“你说什么事啊?”   陆峥横了他一眼:“别装傻,你最近没有找人麻烦吧?”史少杰眯眼笑道:“能有什么事啊,他不来找我,就没事,他来找我,自己送上门的,关我什么事。”   从史少杰的话里,他嗅到了丝不一样的味道:“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追问没有结果,因为史少杰不会说,他只含笑不语,抽着烟,任凭陆峥追问,也再不张口。   …   陈错接个广告片,非常商业的拍摄,忙得团团转。女模特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宿醉,状态非常不好,面部浮肿,陈错拍了好些照片,都没能把她最好的状态拍出来。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冷着脸,招来化妆师,让人给模特再上一次妆,自己转身出去抽烟。她很久没抽烟了,陆峥不喜欢,她也有意识在戒。   出了拍摄棚,外面议论纷纷,好像有事发生。陈错不该多理,她抽完这根烟就该回去。这时有几个别的部门的人员走过,她听到零星几句,有人跳楼,事情闹大了,警察都来了。   陈错心里一紧,因为自家男友是消防员,她现在对这些消息都敏感了许多。她咬牙忍耐,回身进了棚。就算陆峥来了,她也要有职业操守。她在上班,她有事做,哪怕真是陆峥来了,她也不可能丢下工作,就去现场看。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陆峥工作的危险,在那次地震救援,她就已经直面了陆峥工作的危险。可是她爱他,比起害怕,不跟陆峥在一起,她更愿意同这人在一起了,再害怕。   她拆了颗糖,大口嚼碎。努力让自己稳下心来,但很快就有消防队的人走了进来,和工作室的人沟通。跳楼的人是这件广告公司的一员,这下拍摄进行不下去了,被喊了停。   陈错收拾器材的时候,就遇见的熟人。来跟工作室沟通的是史少杰,对方看见她,也有些惊讶。陈错把器材箱子合上,上前问询:“你来了,那……”话还未完,史少杰就点头:“陆哥在楼上。”   大热的天,陈错双手发冷,连呼吸都艰难了许多。她故作镇定,她不能太慌。如果每次陆峥出警,她都怕成这样,还活不活了。史少杰过来是跟工作室的人确定跳楼者的身份,名字,习惯,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当听到那人的名字时,史少杰的表情很显然,变得有些怪异。陈错跟着史少杰,进入电梯,一同前往天台的时候,她把疑惑问了出来:“你认识那个人吗?”   史少杰盯着电梯门:“也许认识。”陈错没说话了,天台很热,太阳很大。不远处有位西装男坐在天台边缘,情绪激动。   陈错看到了陆峥,她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没有靠近,而是试图跟西装男交流。陈错松了口气,站在暗处,没有贸然上前,影响消防人员救援。   史少杰走了上去,越过了安全距离。陆峥拉了他一把,没拉住。只听史少杰喊了那人的名字:“陈俊,你在这里做什么?”陈俊盯着史少杰,好半天才红着眼睛道:“原来是你。”   史少杰面上扯出一抹冷笑:“原来是你!”陈俊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指着史少杰大喊:“你来看我笑话是不是!”陆峥强硬地扣住史少杰的肩膀,把人往后一带:“你们认识?!”   史少杰点点头:“当年带头欺负我的人,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还要我来救他,真是笑话。”   他的话显然激怒了陈俊,陈俊指着史少杰怒道:“我他妈不要你救,你算什么!”史少杰还要说话,陆峥强行把人拉到后面:“想挨处分吗,赶紧下去,别让他看见你。”   史少杰却没有听,他一直往前走,陈俊情绪虽然不稳定,两个人说了一会话,陈俊突然崩溃了,大吼了一声往下跳。史少杰猛地往前一扑,在众人的惊叫下,史少杰半个身子都横出了天台。   就在这个时候,陆峥猛地冲了过去,搂住了史少杰的腰,往后拉,但他显然拉不住两个人的力道,也跟着被往下拖。幸好其余的消防人员及时围了上去,把陆峥和史少杰拉了起来。令人意外的是,史少杰手里还拉着陈俊。那男人被吓坏了,鼻涕眼泪都冒了出来,坐在地上哭。   陆峥显然被气坏了,正要大骂史少杰冲动行事。这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他不耐烦回头,却见到自家女人,白着张脸站在他身后,嘴唇都在哆嗦,还要勉强地朝他笑了笑:“我男人,真帅!” 第64章   陈错看着陆峥,背光而立,阳光火辣得刺人,她眯着眼,忍着眼睛的酸胀。陆峥重重的握了握她的手,没有问你怎么在这里,而是留下一句,等我,就转身去处理情况去了。   陈俊从生死攸关走回来一趟,人都傻了,坐在那里直发抖。这时一位有一定年纪的妇女从天台门口冲了出来,扑到了陈俊面前哭,一边哭一边捶打着陈俊:“儿啊,你把我的命拿去吧混账,你死了我怎么活!”   陈俊看着自己老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再多的冲动也变成虚无。既然已经把人救下了,现场就不再是他们消防队的管理,转交给警察。   陆峥把史少杰喊到另外一边,语气严肃:“你刚刚是在做什么,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刺激跳楼的人,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做法有多危险。”史少杰垂着眼,好半天才道:“对不起。”   陆峥却道:“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你对不起的是那些拼了命,也要救人的同僚。你对得起你这身衣服!这个军衔吗?!如果那个人真死了,你就是杀人,你懂不懂!”他怒极了,眼睛都泛起血色,   史少杰终于抬起眼:“我懂,我没想杀他,所以才救他。陆哥,我是要救他的。”陆峥没想到会得来这样一个答案,他知道史少杰有多恨当年那些人,所以在史少杰不顾阻止,上前刺激到陈俊,至人往下跳的时候,他以为史少杰是在报仇。   陆峥呼吸没那么急促,他缓了下来,狠狠一拳捣在了史少杰肩上:“臭小子!欠我一次,记得了!”确实是欠,刚刚要不是陆峥及时反应,说不定史少杰会被拖着一起下去了。   虽然楼下已经充起了安全气囊,但高空摔落可不是开玩笑的,也很有可能骨折,又或者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也是他一时愤怒,仔细想想,史少杰刚刚,确实是想救人的。只是方法鲁莽又过激,让人心惊胆战。   史少杰抹去脑袋上的汗水,冲陆峥一笑:“我只是刚刚突然想明白了,不值得。”   值得又或者不值得,也许只有史少杰自己知道了。   人生机遇多奇妙,曾经的受害者能成加害者,也能成为一个救人英雄。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只看自己的选择,心之所向。   ……   一场闹剧结束的很快,陈错陪着陆峥往下走,大热的天,陆峥裹着橙色的消防服,额上渗出一层汗,脸颊也红了。陈错安静地陪着陆峥旁边下楼:“一会我给你买点东西,能等等我吗?”   陆峥手背上有些擦伤,带了些砂砾。陈错抓起陆峥的手,眼睛看着伤口,低声问:“痛不痛。”陆峥回握陈错:“没事,小伤。”确实是小伤,比起从前严重的来说,这几乎算小打小闹。   陆峥问她:“你怎么也在这里。”陈错手指头勾了勾陆峥掌心:“我在这边上班,拍照片呢。拍到一半,就说有人跳楼。我就猜你会不会来,没想到真见到了。看来今天没办法提前下班了。”   就算提前下班,也没办法见面。和消防员谈恋爱就是这样,除了放假,平时都在训练营,不太可能像别人那样,每天都能见面。   好好的同城,同小区,却谈得跟异地恋似的。对于这点,在恋爱前,不是没有想过。陆峥也认真说明过,这些陈错都是知道的,所以陈错从来没有抱怨过。   可这反而让陆峥觉得歉疚了,但队员都跟在后面,一个个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俩。他都听见那群兄弟们的小声说笑和口哨声了。   队员们体贴,见陆峥和他媳妇拉着手,凑着脑袋在说话。到了楼下,纷纷上车,也没催,就在旁边等着。陈错小跑进了一旁的便利店,没多久就出来了。   提了一大袋冷饮,还有创可贴。陆峥上前,把那袋沉甸甸的水接过来,陈错拿出一瓶,湿了纸巾,捧起陆峥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清理上面的脏污,贴上创可贴,还往那里吹了吹。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回去不要碰水啊。”   陆峥看着陈错,觉得这女人怎么那么招人稀罕,弄得他都想抱抱她了。还没付出于实践,陈错就垫脚搂了上来,将脸埋进了他的颈项。   陆峥有些羞了,有点想后退:“我身上汗出得多。”陈错没忍住笑:“男人味。”陆峥脸一下烧起来,轻   轻拉了拉她的头发:“我队友还在车上看着呢。”   陈错不管:“我已经买好水贿赂他们了,你再给我抱多一会,我想你了。”陆峥被她一句想你,弄妥协了。因为他也想陈错了,每时每刻。   这钟肉麻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所以搂着陈错的腰,多少用了点力,把女人腰,像捧水搂进怀里,揽在臂弯里。   到底是等不住了,出警车按响了喇叭,驾驶员探出头来,喊了声陆队。陈错总算松开手,没想到惯来克制的陆峥,竟然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大庭广众,多少双眼睛盯着看。   陈错都傻了,见她这个傻样,陆峥还笑,快步朝出警车走。他上了车,关了门,脸从窗口探了出来,朝她挥了挥。   陈错傻乎乎地回着挥手,还没忍住,追了几步。这一追,又觉得自己跟疯了似的。恋爱果然能使人的脑子不太清醒,她现在不就是这样,脑子都跟个烧开热水的蒸壶似的,咕噜噜的响着,顶开盖子。   等回到摄影棚,也不知道是不是化妆师的功劳,模特的状态好了许多,起码在她看来就是。她现在看什么都很顺眼,也很有感觉。   能拍出好的照片,进度自然加快,整个摄影棚的气氛都和谐下来。摄影棚分给她的助理,中途给她带了咖啡回来,塞到她手里,悄声问:“陈老师,刚刚那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   陈错抿了口咖啡,弯起好看双眼:“是啊,我也觉得他好帅。”助理羡慕地直叹气:“就是危险了些,不然我也好想交一个啊。”   陈错重新端起摄像机:“是很危险,他是我的英雄。”在各种意义上,虽然不止是她单独一个人的。 第65章   以往轮休时,陆峥其实并不经常回家,因为家中没人,倒不如在队里和兄弟们待在一起,食堂还有饭吃。现在倒是觉得休息时间短,想多回去陪陪陈错。   他的这些转变可没少秀到队里其他人的眼,白田就在那里瞎喊,说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错姐知道你这么粘人吗,你变了云云,陆峥冷笑着把白田收拾了一顿,然后挂着白田直说恶寒的柔情派微笑,归家去了。   他去了趟菜市场,大包小包往回提。他几天前就跟陈错说了今日休假,没想到回去的路上,陈错的抱歉短信就来了。她临时有急事,要晚上才到。   陈错也知道今天她男人要回来,他们能见面了。天知道她一到早起床就开始敷面膜,洗澡,恨不得把自己浑身上下都弄得喷香。   结果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了张雅宁的电话,她妈这么强悍的一个人,在电话里哭得要抽过去了,直说不结婚了,再也不结了。   陈错之前就陪过她妈试婚纱,她连伴娘的礼服都试好了,婚期也已经定了。她把那段时间的活都推掉,就等着在婚礼上替她妈捧花。   现在显然是出了大问题了,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亲娘。陈错只能选亲娘,让自己男朋友独守空房。陆峥回电问她怎么了,陈错拿着电话,交代情况。陆峥只沉声安抚她,问她现在到哪了,不要开车。   人心急的时候开车容易出事,她如果没走远,他可以送她过去。陈错其实不太想让张雅宁这么快见陆峥,毕竟陆峥的情况和条件,实在不符合张雅宁对她男朋友的要求准则。   她才刚跟陆峥在一起,她不愿意让这段感情才刚萌芽,就承受压力。   只想简简单单的,她喜欢陆峥,陆峥喜欢她,这就够了。   所以她说不用,她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她挂了电话,抬手拦下一辆,上了车。因此她也没看到,陆峥在马路那头,已经看到了她。   陆峥见陈错已经上了车,自然也没多话。只是看陈错行色匆匆,本想着,也许能送人过去。   张雅宁躲在一家咖啡厅里,戴着硕大的墨镜,遮掩自己红肿的眼圈。陈错走到她面前时,伸手去摘张雅宁的墨镜,张雅宁还躲躲闪闪的。陈错无奈,只能坐到对面,跟侍应生点了一杯咖啡,问:“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不结了,你也不小了,别乱闹脾气。”   自从她妈遇见克洛伊以后,整个人就处于少女怀春的状态,被宠得跟个小女人似的。两个人到决定要结婚,都没有闹得跟今天这样过。   陈错劝得口干舌燥,咖啡都饮完了,才撬开了张雅宁的嘴巴。原来是克洛伊的儿子从国外回来参加婚礼,处处都提起自己的亲生母亲,克洛伊过世的前妻。   本来活人就比不过死人,自己未婚夫的儿子又是这样一个态度,加上这是张雅宁的第四次婚礼,闲言闲语也不少。总而言之,就是婚前恐惧症犯了,张雅宁不想结婚了。   她把这个想法跟克洛伊说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这位外国情人想法会比她更开放,不会介意结不结婚,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   没想到,一像纵容着她的克洛伊,却因此非常不安,甚至恼怒,觉得张雅宁这样的悔婚行为,他并不能接受。   从来都是被宠着的张雅宁,何曾见过克洛伊这样疾言厉色。当下就委屈的不行,克洛伊还离开了家,说两个人冷静一下。张雅宁慌了,觉得这是要跟她分手,顿时哭得不行,给自己女儿打电话,寻求安慰。   陈错听着这一通,头都大了,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亲妈:“你都多少岁的人了,能不能别那么冲动,那怪我叔会生气。哪怕人家是外国人,也没开放到你悔婚都不介意的程度吧。”   张雅宁听陈错这么一说,就更委屈了:“连你都觉得我在胡闹吗?”眼看着张雅宁又要哭,陈错赶紧坐了过去,搂住她,柔声安慰:“唉,不结就不结吧,我养你一辈子!”   听到这话,张雅宁非但没有被安慰到,还道:“你养个屁,赶紧找男人嫁了,别让我养你一辈子。”   陈错翻了个白眼,不接受她的安慰就算了,自己还在恐婚,还要跟女儿催婚,什么人啊。   她又坐了回去,偷偷给克洛伊发短信,把张雅宁的忧虑跟对方说了。也是没有沟通的锅,张雅宁更不可能把自己的担心说给克洛伊。比如我怕我比不上你的前妻,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既然说不出,只能她这个做女儿的,当牵线红娘了。   张雅宁冷静下来,又闹着要去ktv唱歌,要去酒吧喝酒,因为自己失恋了。她妈可真是时尚的弄潮儿,年轻人失恋爱做的事,她都要来一套。   万幸在张雅宁更疯之前,克洛伊及时赶到了,把张雅宁拉去哄。跟着克洛伊一起来的,还有克洛伊的儿子,一位高大的金发男孩,长得很英俊。   男孩见自己的父亲和女朋友在一边解决问题,转头问陈错:“我看他们一时半会没完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喝一杯?”陈错有些惊讶,她要是没理解错的话,这男孩,是不是在跟自己搭讪。   还是说外国友人,把热情当常态,她也许无需这么大惊小怪。   陈错并不打算跟人去喝一杯,现在都已经快到晚上,陆峥还在家里等她,她得回去了。陈错不停看着时间,眼见张雅宁情绪缓和下来,她上前:“我该回去了。”   张雅宁正被哄得喜笑颜开,克洛伊一听陈错的话,赶紧道:“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你还没见过扎克,他是我的儿子,你们认识认识。”   陈错硬着头皮:“可是我……”   张雅宁哪里允许她拒绝:“乖囡,你回去又没事做,有谁在等你吗?”   面对张雅宁和克洛伊期待的视线,陈错安静了。   张雅宁替她做了决定:“走吧,咱们一家人吃个饭。”   陈错到底还是没有把那句,妈,我有事的,我男朋友在家里等我,给说出来。   这时,在家中的陆峥,接到了陈错满是歉意的电话。她回不来吃饭了,让他不要等她。陆峥应声好,又问:“你妈妈没事了吧,没关系,你多陪陪她。”   陈错小声道:“我晚上就回来陪你,等我。”   陆峥笑道:“等你。”挂了电话,他随意地把桌上的菜热了热,吃光,洗碗。步骤有条不紊,只是饭菜冷了,再热,就没有第一遍味道那么好了。 第66章   陈错也许久没见张雅宁了,她如果太急切地回去找陆峥,难免有种有了男友忘了娘,胳膊肘往外拐之嫌。饭桌上气氛和谐,克洛伊和扎克都很会哄女人,抖得张雅宁笑个不停,情绪好了不少。   可惜陈错无心融入,不时看向手机。还是扎克先开口问她:“姐姐是有急事吗?”   他话音刚落,张雅宁也跟着望来,眼神带了点疑惑。陈错打算敷衍过去,这时扎克一手托腮,略带轻佻地问:“姐姐有男友吗?”   虽然按辈分,扎克确实是该叫她姐姐,但是他们两个好像没有那么熟吧。陈错还未说话,张雅宁先道:“她没有,所以我才操心呢,你有认识什么好的男孩能介绍给你姐姐吗?”   扎克笑道:“这样吗,那我……”他话还没说完,陈错就把刀叉往盘上一放。为了配合这父子俩,他们吃的是西餐。陈错道:“我有男朋友了,今晚也是要去找他的。”   她这话一出,张雅宁和克洛伊面面相觑。张雅宁就更莫名其妙了,陈错的感情生活,她一直都有关注。不过陈错之前的那些男友,张雅宁自然也不会太多关注,从陈错的态度都能看出来,她并没有特别喜欢那些人。   张雅宁不敢在陈错的感情生活上过多干涉,毕竟自己的婚姻史就是一本烂账。她只会让陈错早些安稳下来,能够成家。   这几乎是陈错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有男友这回事,之前那些,她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听来的。比如陈错的表妹嘴里,知道一些。   张雅宁试探地问:“是谁啊,做什么的,几岁了?”陈错那纸巾拭嘴,答非所问:“我们俩才刚开始,等稳下来了,我会带他来见你的。”   这句话让张雅宁大惊,陈错这是有打算让她见一见这个男人,她的女儿她知道,这得多喜欢啊,一颗心都交代了吧,怕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要是等到那时,再带给她看,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她喜不喜欢这个女婿,陈错都是非嫁不可了吧。   想到这里,张雅宁就有些笑不出来。克洛伊眼看情况不对,只好使了个眼神给扎克,让人活跃气氛。在两父子的插科打诨下,这件事明面上算是揭过去了。   饭后在克洛伊去结账,扎克去开车时,母女两个总算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张雅宁捏着小包包,一语中的:“那个男人条件不好吧。”她言辞犀利,用的是肯定句。   陈错不喜欢她这样的语气,反驳道:“很好,他对我特别好,我爱他。这件事,台演叔也知道,他支持我的。”陈错搬出了陈台演,希望中止这场对话。   可是她越这样,张雅宁逼得就越紧:“真觉得好,你会不让我见他?你就是怕我见了他,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吧。”陈错不看张雅宁,她手指互相摩擦,烟瘾犯了。想抽烟,就代表着她在烦。她蹙着眉:“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带他来见你,有点急了吧。”   张雅宁远远看着克洛伊走来,脸上浮现笑容,嘴上却说:“最好是这样,你知道我的底线。”陈错当然明白,张雅宁当年嫁给她亲生父亲,受了不少苦。后来过上好日子了,更加讲究门当户对。男生得有份体面高薪工作,能养家糊口的那种。   当然,在张雅宁嘴里的养家糊口,可不只是生娃养娃那么简单。孩子的教育,兴趣班贵族学校等等,全是钱。张雅宁讲究实际,她不可能允许陈错随随便便地嫁出去的。   而陆峥,说好听点,消防员,为国家工作。说难听点,还没有其他兵种来得有前途。消防员干到死了,也还是消防员,工作还很危险,张雅宁不会允许的。   陈错没有应声,张雅宁的话在她心中投了一片阴影,加了些许沉重。这些压力,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可是那时她并没有当回事,因为她觉得,不过是恋爱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了,和陆峥在一起后,她的爱非但没有消磨,还陷得越来越深。越了解这个男人,她就越爱他。如果陆峥向她求婚,她也是会答应的。   她现在就处于这样一个危险的状况,跟疯了一样。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诉陈错,她有一天会这么痴迷一个男人,她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结果现在疯的是她自己,她非常珍惜张雅宁,也不愿意让对方不高兴。   她不愿意将这两个她很珍惜的人,都放在天秤上,来称一称哪边更重要,这太令人头大了。   扎克将张雅宁他们送回去后,又送陈错回家。路上陈错心事重重,没空搭理这位今晚才认识的弟弟。中途陆峥给她电话,问她到哪了,要不要下来接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区的距离,但陈错喜欢被陆峥这样珍惜,所以她说好。   到了小区门口,扎克跟着她下车,要送她。陈错面带疏离道:“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万万没想到,话音刚落,扎克就抱了过来:“我挺喜欢你的,你也不希望他们结婚吧。”说完,他还要吻上陈错的嘴,陈错吓得要命,而下一秒,扎克就被人粗暴地拖开,吃了一记拳头。   这么高大的一个人,直接栽在地上,被揍懵了。扎克其实对中国人的脸都有些脸盲,尤其是中国男人,女人倒是美得各有千秋。   可眼前这个男人,高大,冷厉,像把刀,揍他的力道过于狠辣,一看就知道非常不好惹。   陈错拉着那男人,却对他急促道:“不管你怎么乱来,是你爸想娶我妈,你该成熟一点,也不是用这样幼稚的方法,在搞破坏。”他们的对话用的是英语,语速极快。   扎克恨恨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上了车,将车开走了。   陈错拉着陆峥的手臂,她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肌肉,也有些怕。这怕不是怕陆峥对她发火,而是怕陆峥误会,不喜欢她了。她要解释,却被陆峥反身抱住了,陆峥哑声先跟她道歉:“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我刚刚……有点气疯了。”   陆峥抱着她的力道很紧,呼吸很重。可比这些更加让陈错觉得意外的是,陆峥的在乎。他很在乎她,即便如此,在愤怒的情况下,第一件事,却是同她道歉。   刚刚那样的画面,设身处地,如果她看见有人要强吻陆峥,她的反应只会更大,不会小,并且会第一时间责问陆峥。但是陆峥现在没有,他只是紧紧抱着她,平静自己,好让自己跟她谈话。   陈错在这样的怀抱里,第一次感受到这份感情,这个男人的深情。她抬手搂住陆峥,小小声道:“刚刚那个是我妈妈男朋友的儿子,他可能想对我做一些行为,好破坏我们俩父母的婚礼。”   陆峥松开了她,有些紧张地打量她:“你没被伤到吧?”陈错抬手捧住陆峥的脸,垫脚在人两边脸颊,,都亲了一下:“谢谢你啊,保护了我。”   她的话让陆峥的眼睛微微睁圆了,这个模样落到她眼里,就很可爱。可爱的男人,她心软软的,又忍不住抱了陆峥一下:“我今天跟我妈说了,我有男朋友了。”陆峥的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着,像是哄着她,她继续说:“她想见你,你想见她吗?”   这话没有得来回答,陈错有些失落,但同时也心宽地想,现在就见父母,进度确实有些快了。她反手拉住陆峥,拉着人往家走,这时她才发现陆峥手里提着药房的袋子,她惊讶地要抢那个袋子:“你旧伤复发了?大半夜买药?哪疼了,疼你还动手,伤了没有!”   她语数极快,直到打开口袋,这才反应过来里面是什么。她光顾着激动,觉得药房肯定卖药,没想到还卖套。她没好气抬眼,陆峥脸先红了,有些不自在道:“没受伤。”   陈错把袋子塞回陆峥怀里,往家走。她白担心一场,有点气。陆峥几步追上她,将她一搂:“你妈想见我,你愿意我见她吗?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听到这话,陈错那点小脾气顿时烟消云散,陆峥对于这个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她的意见,而不是自己决定去不去。陈错勾着陆峥的小指头:“大晚上的,你不老实。”陆峥没忍住,轻轻掐了她腰以下,眼神游移道:“我还不是怕你乱来。”   自从开了荤以后,陈错就喜欢没事瞎撩撩,撩完又怕痛,撒娇着不肯做,最后的结局要么是陆峥进浴室自己解决,要么就地把陈错解决。   吃了几次避孕药,陆峥就拿着手机上网查副作用,查得脸色沉重。后来陈错想做了,没套陆峥也不肯了。今晚陈错要留宿陆峥家,陆峥就下楼买套来着,没想到见到这么刺激的一幕。   见陈错没有答到底要不要陆峥去见家长,两人就不约而同把这个事给揭过了。   晚上,陈错被陆峥在床上办得差点下不了床。别看着这男人大度,显然还醋着呢,使劲折腾她。刚刚那些动静,那床架晃的,床头撞的,她都害怕楼下的找过来投诉,说他们半夜扰民。   当兵的体力太好,尤其是陆峥腰腹上的肌肉,实在的要命,摸上去跟人体雕塑一样,硬乎乎的。陈错头发全都湿了,蔫蔫地躺在被子里,脖子上全是吻痕,肩头还有个圆圆的牙印。   她的腿都有点合不拢,小腹也涨得厉害。陆峥在浴室里放了一缸水,过来抱她。整个房间都还是散不开的味道,陆峥先开了窗,再过来,把她跟个宝宝似的,用被子做了个襁褓,将她端到了浴室里。   被子被扯开,陈错赤条条地躺进了浴缸里,她舒服地哼了一声,耳朵上就被陆峥不轻不重地捏了下。陈错睁眼,捂着自己的耳朵,借机发作,骂他:“禽兽!”陆峥笑了,过来亲亲她,低声喊她软软。   可惜刚刚他弄得太狠,就算喊天仙也没有用。陈错还是气:“给我洗头,我动不了。”   陆峥遵命,叠起袖子,伺候女人。他洗头洗得很小心,却难免有些笨拙。陈错的右眼被水糊住了,睫毛湿漉漉的,凝成一撮。陈错小声抱怨着,咕哝了几句,然后陆峥的吻就下来了。   花洒里的水还在流着,打着圈往槽里涌。泡沫哔啵哔啵地消散。浴缸里的水很暖很舒服,洗发水的香味,扶着她脖子,湿润温热,有力的指腹,还有陆峥的吻。   一切感官,都在眼睛闭上的那刻,变得清晰起来。他珍惜万分地亲着她,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吻,却又不普通。很浪漫,很温馨。   他先亲了她湿润的眼睫,顺势下走,脸颊,鼻尖,最后才到了嘴唇。陆峥的衣服也跟着湿了,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最终他想要克制地离开,却又舍不得,含住陈错的上唇,在双唇间揉了揉,他说:“我爱你,陈错。”   陈错睁开眼,捧着陆峥的脸,将人拉了下来。他们额头抵着额头,都在笑,她说:“我也爱你,好爱你。”   ……   回到床上,陈错整个人都被蒸得粉粉的,陆峥给她套好了睡衣,她动不了了,埋在陆峥怀里的时候,还在说:“我明天要喝萝卜排骨汤,你上次做的那种。”   陆峥说好,陈错又说:“我要去我妈的婚礼上当伴娘,你跟我去好不好,到时候你的位置就能在我旁边了。”陆峥这次停了好一阵,才说好。   陈错困得要命,艰难地问:“如果你见了我妈妈,她跟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理她,你绝对绝对不能不要我。”陆峥捏了捏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头,无声回答了陈错。   陈错还在艰难地睁着眼问:“我妈妈都知道你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家里人啊。”   她没听到那声好,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睡着了,还是陆峥没有说。反正陈错第二日醒来后,还是不知道陆峥的答案是什么,她想见他爸妈,他愿意吗?   她起床,本来打算问一问。她光着脚走出去,陆峥见到她,就把她抱起来,放到一边,给她穿袜子,穿鞋。看到这样的陆峥,她又忘记问了,她想,不会不愿意的,他这么好,怎么会不愿意。   陆峥早上生物钟准时六点醒,怀里的女人还在睡,长长的睫毛垂着,嘴巴微嘟,有时候陆峥都会想着,如果以后有女儿了,是不是就该长成陈错这个样子,他会把那个小宝贝宠到天上去。   第一次谈恋爱,他就想到永远了。他看着窗外的黑沉沉的天,将被子拉高了,盖住陈错的下巴。陈错不自觉地动了动,头发乱乱地拨到了他的脸上,送来几缕香气。   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沐浴液,女人总是能比他香许多。他将连迈进她的发里,深深浅浅地吻着,将陈错弄得有些醒了。陈错不高兴地皱皱鼻子,手指头跟猫似的,在他下巴处挠了一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去叼着她颈子上滑腻的肉,种下一记记吻痕,在她不清醒的时候。陈错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人了。她作息跟陆峥不太一样,陆峥起床后,要到楼下晨跑一个小时,回到家中,还要做几组训练。   在床上那档事里,他们俩的体力也不一致,她每次都被累得不轻,男人却还留有余地,能将她抱去浴室仔仔细细清洗一遍。   她从床上半梦半醒地起来,揉揉眼睛,被子顺势滑下去,露出光溜溜的身体。她听到了外面有铃声响,陆峥家里有一台座机,现在也很少有人用座机了吧。   她喊了陆峥好几下,都没人应,陆峥不在。她伸手拉着陆峥的短袖,往身上一裹。她现在特别喜欢穿陆峥的衣服,纯棉,宽大,还有陆峥的味道。   陈错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往座机的方向走。到了还对着那电话机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这样接了陆峥的电话好不好,毕竟陆峥现在不在,但万一有急事呢?   在她犹豫的时候,电话就停了。她耸耸肩,觉得这大概也是上天注定,于是扎了头发,跑去浴室洗漱。就在她满嘴泡泡的时候,电话声又起,陈错赶紧漱口,还是接了。   那边是一道女声,一张嘴就喊了句阿峥。陈错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礼貌地说:“我不是陆峥,他现在不在家,你有什么事的话,一会他回来了,我让他给你回电。”   那人安静了一会,突然把电话挂了。陈错猝不及防,还愣了一下。等陆峥提着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女友端坐在电话机旁,抱着手,表情不善地盯着他。   陆峥把门关上,随口问:“怎么了?”陈错哼了一声:“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还是女的,还叫你阿峥!”陆峥皱眉,显然想不起有哪号人物是这样叫自己的,他回了厨房,放了菜。   但他这样的行为,被陈错理解成避而不谈,肯定是前女友。陈错起身跑到厨房门口,叉着腰,委屈又嘟囔道:“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小气,但是你能不能不和前任们联系啊,我也是,我都删光了。”   听到陈错嘴里的前任,陆峥突然想起,这个女人,好像还有许多前男友呢,还喜欢过“自己”好多年,要是真吃醋,那可不是一瓶,是一缸的量。   陆峥洗了手,这才过来捏陈错的脸,把人捏得娇娇的喊疼,才松手,怜惜地往上面揉了揉:“我哪来什么前女友。”话音刚落,就见陈错明显不信道:“你骗人,你第一次跟我一起吃饭,还说过你有很多前女友的。”   陆峥一回想,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当然他那时候只是纯粹想把陈错吓跑,当然就随口胡诌了,没想到今天会被拉出来当罪证一样,罗列眼前。   果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又会和谁在一起。陆峥只好道:“我那次才是骗你的,至于电话,我也不知道是谁。”他走向电话,陈错在他后面缀着,像根小尾巴。   陆峥往通话记录一看,表情顿时有些微妙。那确实是他认识的一个姑娘,是个老师,叫薛玫,书生气很重,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相亲时认识的,当时陆峥确实有那么点意思,可惜姑娘对他安全感不够,在陆峥有次撞见姑娘和别人相亲,两个人就到那为止了。   再后来,薛玫的学校有个孩子的头卡在围栏上,陆峥出警到那里,把小孩给救出来了,薛玫就又开始联系他。陆峥反应一直都淡淡的,薛玫好像也明白过来,没再联系他。   等再次联系,是因为薛玫被一位疯狂的追求者给缠上了,她拜托陆峥帮忙,陆峥帮了。两个人一直都是淡淡的,有来往,却也没有更多的发展。   这次陈错刚好接到薛玫的电话,陆峥只好一五一十地跟陈错交代了。他是男人,他觉得他跟薛玫甚至都不能算男女朋友,所以陈错要问,他没什么不好说的。   可是这听在陈错的耳朵里,就完全不是这个味道了。这分明就是一位暧昧对象,到现在还有联系那种,这太气人了。   眼见着陈错的脸色越来越差,陆峥也感受过来,要抱陈错过来,把人放在腿上哄哄。陈错拧着身子不从,还道:“你为什么不跟她说你有女朋友了。”   陆峥一脸莫名:“我跟她又不熟,干嘛特意给她说一声,我有女朋友了。”这句话诡异地将陈错心里打翻的醋缸子扶了起来,让她没那么生气了。   她想,陆峥根本不认为要特意跟薛玫交代一声,可想而知有多不熟。而薛玫,一听到她接电话,就把电话挂了,一看就知道对陆峥有什想法。   可惜啊,有也没有用,陆峥已经是她的了。陈错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然后才主动坐到陆峥的大腿上,搂着人的脖子,手指头戳戳陆峥的脑袋:“你啊,真是呆子。”陆峥搂紧她的腰,手往前走,捏了捏陈错的肚子:“你呢,你那些前男友,不交代交代?”   陈错一下就从陆峥腿上跳了下来,伸着懒腰,夸张地喊:“好饿好饿啊,我要吃东西,你买了什么,快去做,你要饿死你老婆吗?!”   陆峥看着这女人,也被哄好了,只因为一句,你老婆。 第67章   吃早饭的时候,陈错的脚在餐桌底下不老实地去勾陆峥,在他脚背上面来回踩着,还跟陆峥打听薛玫长得怎么样。按陆峥的说法,那是有过意思啊。   本来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了的陆峥,这才明白,女人的小心眼哪里那么容易过。他咽了口粥,回了个求生欲十足的答案:“你比较漂亮。”陈错一下被哄得心花路放,还要做作底来一句:“还好吧,一般漂亮啦。”   陆峥被她厚颜给逗笑了,双膝一并,夹住陈错不老实的脚丫,沉沉道:“大早上的,别闹。”陈错哼了声,收回脚:“给你点福利你还不要,没情趣的男人。”   吃了几口饭,她又问:“哪里怎么对她有意思啊,你当初可是拒绝了我不少次。”陆峥有些头疼,感觉这事要是不交代完,可能就没完没了了。   但是要交代,必定要把他当年那些事翻出来。那些回忆对于陆峥来说,并不好,他不愿意让陈错看到。他想展现给陈错的,是他强大的一面。所以他转移话题,提起了刚刚陈错的那声老婆:“你要当我老婆?”   陈错眯起眼:“怎么,我现在还不是吗?”陆峥摇头,差点把陈错气得一个后仰。还没发作,陆峥就说:“我结婚需要政审,还是军婚,你要嫁吗?”陈错没想到这么严肃的一件事,就被陆峥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结婚这个事她虽然有想过,却也不敢细想。虽然她认为结不结都可以,但她妈那关就非常难过,她现在都还没有应对之策呢。   再加上,陆峥这个态度也太不端正了。哪有吃饭的时候,随随便便问要不要嫁的。更何况,他们才在一起多久,要是真结了,可不就是闪婚吗。   陈错捏紧筷子:“不行不行,我们才一起都久,还有你这个求婚好没诚意,哪有你这样子骗姑娘的!”陆峥也认同点头,就没提这个话了。   见他不提,陈错又不是滋味,她闷闷不乐道:“你还真的不求婚了啊。”陆峥淡然道:“你不是觉得太急了些吗?”陈错恼怒地瞪他,都恨不得上前把人咬一口了。   她用筷子拨着碗里的土豆丝:“你也得哄哄我啊,你什么都不说,都不给,就让我嫁了,好没安全感。”   眼见陈错蹙着眉,都委屈起来了,陆峥赶紧放下筷子,过去把人抱住:“我错了,我刚刚也不是在求婚,你放心,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给你我能给的一切。”   陈错抬眼,终于露出个笑脸:“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不要你了。”   ……   等陆峥休假结束,就回了队里。陈错自然也回了自己家,认真工作。她的工作性质也是到处跑的,今天飞南方,后天去岛国。来来回回,没个定数。等陆峥有假,她还在外地,等她回来,陆峥又回了营地。   算下来,两个人也快半个月没能够见面。陈错都快把人想疯了。恨不得到营地去见陆峥。只是进营地的手续麻烦,更何况她也不敢贸贸然过去,怕给人造成麻烦。   只好等晚上,陆峥有空了,跟她视频。这天视频的时候,陈错刚洗完澡,穿着个小吊带出来,头发一缕缕盘在肩头,还在往下滴水。黑色的吊带,还是V领,她对着视频,微微弯着腰,用毛巾擦头发。   那边陆峥咳了声,用微哑嗓音说:“加件外套。”陈错笑得跟个狐狸一样,还懒洋洋地拨开自己头发,露出白润肩头,漂亮带水的锁骨:“我刚洗完澡,太热了。”   她喜欢陆峥专注着看她的样子,尤其是这种时候,眼神有火,带着热度,很撩人。陆峥在镜头那边苦笑一下:“别招我,我可不想一会回去被兄弟们笑话。”   他躲在外面和她视频,外面的信号也比里面好。安静,就是有点暗,相比陈错这边的暖暖的光,陆峥那边很暗,都看不清脸了。   陈错捋了捋头发:“我想你了,你来找我好不好,或者我来找你,你偷偷出来跟我见一面。”他们确实很久没见了,如果陆峥多想去找陈错,但是不能。他们得24小时驻扎,因为谁也不知道出警铃会何时响起,必须留在营地。   陈错屈膝,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脸颊软软地搭在膝头,她见陆峥面带难色,小声笑道:“不逗你啦,陆队长,等你放假回来,得让我好好抱抱。”   陆峥应了说好,可惜他食言了。台风肆虐的季节,洪灾泛滥,陆峥所在的消防队被调去抗洪抢险。事发突然,陈错都到了陆峥家了,这才收到消息,陆峥给她留了语音,在她收到这条语音后,陆峥已经在前往救灾的车子上了。   和消防员谈恋爱可能就是这样吧,聚少离多,陈错难得一个假期,就陷入忧心忡忡里面,担心陆峥受伤,遇到危险。陆峥跟她保证晚上十点会给她电话,每天一个,定时保平安。   如果有哪天晚了,陈错就会一遍遍地拨电话过去。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点过激反应了。她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状态,说不定会影响到他们两个的感情。   也许陆峥会嫌她烦的,想到这个假设,陈错就觉得揪心。她觉得自己现在变得都不太像自己了,明明在恋爱前,信誓旦旦地说我不怕,现在她快怕死了,怕得要命,还得强忍着让自己不要说出那些,你为了我换工作好不好的自私话语。   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这些情绪里面,陈错只能投身于工作。好不容易等陆峥回来,陆峥这次来的是她的家,陈错热情地迎接了自己将近一个月未见的恋人。   陆峥瘦了也黑了,更有男人味了。显然,不止她一个人十分想念,陆峥在浴室里要了她一次,到了房间,还在继续。他们荒唐了足足一个晚上,到后面,床单都不能用了,陈错才被软绵绵地抱起,放到一边,陆峥换了套床单。   第二日,陈错的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陈错累得要死,把脸埋进被子里,跟个鸵鸟似的。   她迷糊听见有人开门,有人说话。声音很熟,好像是她妈。陈错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番动作牵扯到了她私处,酸得她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她忙不迭地穿上衣服,拉开门,就见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发生了。   她妈和陆峥,相顾无言,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同时朝她望来。   陈错尴尬地拉了拉领子,干笑道:“早、早啊。”   她的早安,外面两个人没一个会她。陈错不清楚,她在房间的这段时间,张雅宁和陆峥究竟说了什么。面对眼前的情况,她根本找不出可以解决的方法。   心慌得要命,也就破罐破摔了。在张雅宁问:“这是谁时?”陈错抓抓头发,靠在门框边:“我男朋友,陆峥。”她侧向陆峥,又说:“这是我妈,张雅宁。”   张雅宁今天穿得光鲜亮丽,手提名牌,做了头发。她跟陈错有些像,但因为保养良好,貌美如初,加上精心化妆修饰,她和陈错,不似母女,更像姐妹。   陆峥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因此在陈错出来前,他根本不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只能问句你是?   张雅宁先是目光直白将他上下看了一遍,从刚开始发现陈错家里有男人的惊慌,渐渐稳了下来。她没有应陆峥的问话,直接进入屋里,寻到沙发,坐了下来。   见张雅宁对屋里摆设如此熟悉和那与陈错很是想象的面容,陆峥没有拦。张雅宁看向四周,再见桌上摆出的早餐,重新将视线落到了陆峥身上。   从身材到五官,无疑面前这个男人是出色的。与此同时,这让张雅宁很心惊。她当年也是,被陈错她爸迷得死去活来,那男人也很英俊,身材高大,男人味十足,让她死心塌地。   结果又如何呢,他根本护不住自己的妻女。而陈错,如果眼前这男人条件真的好,陈错那天晚上,就不该是这种反应。眼看自己的女儿,又要走上自己的老路,张雅宁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直到女儿从房间出来,衣服穿好了,脖子上的吻痕还在,一脸春光满面,加上早上这男人还在,说明这两人昨晚一起过夜了。   关系即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不是这两个人自己分手,她插手也没意思。陈错要是肯听她的话,那才怪呢。   见陈错大方承认,也可知其态度。反倒是陆峥,听到她是陈错的母亲,便拘谨起来,说了声失礼了,伯母好。张雅宁转向陆峥,面带微笑:“你好。”   陆峥客气道:“您用早餐没,要一起吗?”张雅宁点头:“好。”陆峥进去拿碗筷,陈错仍靠在门边,不自在极了。张雅宁冷眼剐了她一把:“还不赶紧收拾好!”陈错只好前往浴室,洗漱干净。   她不甘耽误时间,匆匆洗了一把,把脸都搓红了。等她出来,张雅宁的盘问早已经开始。陆峥,哪个陆哪个峥,家里做什么的,现在职业是什么,几岁了。   陆峥一一回答,听到家里做生意,年纪比陈错小,张雅宁脸色还算缓和。家里有生意,说不定还是个能继承家业的,等一听到职业是消防员时,张雅宁脸上的笑,就再也挤不出来。   她看向刚从浴室出来的陈错,那眼神,陈错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张雅宁在告诉她,决不可能,她不会同意的,她非常不满意。   陈错只当看不见,张雅宁她了解,爱面子,不管多不满意了,也不会当着陆峥的面,和她吵起来。说不定心都烧得不行了,面上还要作出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   果然,张雅宁客气地跟陆峥说:“所以过几天你会陪着陈错出席我的婚礼吗?”张雅宁本来以为,会在陆峥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   因为陈错也许根本没将这件事告诉她的小男朋友。结果没想到,陆峥点头,说知道这事,并且陈错邀请了他,到时候一同出场。   张雅宁都已经准备好了,要虚伪地捂嘴说,哎呀,陈错竟然没告诉你吗,抱歉,我不知道她并没有打算邀请你当她的男伴呢。如果她早点说,我就不会安排她的男伴了。   这下,这些所有的准备和挑拨,全都没了用。她这个傻女儿,这是准备带这男人见家长了,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张雅宁失态起身,要走。陈错喊她,妈。张雅宁匆匆走了出去,陈错直追,陆峥体贴留在原处,没有跟着她一起。   张雅宁踩着高跟鞋,直奔电梯面前。她用力按着电梯键,可电梯就是不上来。见陈错追来,她转身就进了楼梯间,往下走。   陈错追她喊她,撒娇的急切的,喊她妈,让她等等她。张雅宁撑着扶手,红着眼回头,瞪比她高一层的陈错:“一个消防员?!”她声音拔得很高,尖利带着破音。   陈错停在原地,不敢追了。张雅宁继续道:“消防员有什么前途,他有什么用,能给你带来好的生活吗?!我是不是太早让你过上好日子了,所以你就是学不会妈的教训!”   听到张雅宁的声声质问,陈错艰难地开口:“他和爸不一样。”张雅宁猛地把眼睛睁大了,快速地上楼,走到陈错面前,甩了对方一耳光。   陈错头被甩得偏了过去,张雅宁气得胸腔一鼓一鼓,脸上的细纹都浮现出来:“那个男人,我年轻时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你别怪妈没提醒你,妈不愿意看你跟我一样,你明白吗?!”   她的声音都带了点哭腔,看着陈错脸上浮现出的红印,又心疼得要命。她伸手抱住陈错,眼泪全打进陈错的衣服里:“软软,妈这辈子都记得,你生病的时候,妈背着你,从出租屋被赶出来。妈没钱买药,你冻得直哭,差点烧得救不回来。我那时就发誓,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去做。”   听到张雅宁的话,陈错也没忍住,泪目了。张雅宁扶着陈错的头发:“你是妈千辛万苦养大的乖囡,妈这辈子最错的事,就是遇上那男人,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也是生下你。妈不想你后悔,不想你受苦,只想你好好的,你懂吗?”   陈错心头酸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她当然懂。张雅宁离开她亲生父亲时,背了多少骂名。说她嫌贫爱富,不好好过日子,是个坏女人。   可陈错知道,张雅宁不是的。她是为了她,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好日子,怎么会发现自己刚结婚的继任丈夫,是个禽兽时,毫不客气地撕破脸皮,打官司。   张雅宁打官司的时候,将她送到了乡下,就怕被继任丈夫报复,连累到陈错。她连保险都买好了,受益人填的是陈错的名字。   她是这世上最爱陈错的女人,陈错知道。   张雅宁的情绪,好久才缓和下来。等清醒过来,在自己女儿面前哭成这个模样,又让她有些不自在。她从包里拿出手帕,压了压自己的眼窝。大怒大悲,很耗体力,张雅宁坐到楼梯上,平缓着心情。   陈错也跟着做了下来,她脑袋靠在张雅宁的肩,小声道:“妈,你知道吗,他救过我两次。一次在三年前那场地震,一次在三个月前的剧组。”张雅宁本以为陈错要替陆峥说好话,没想到却听来这个。   她是知道陈错三年前那场遇险,自那次以后她女儿就出了很大问题,治疗很久,她那时整颗心都要碎了,因为陈错。   没想到,那消防员,竟然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张雅宁应该对他感激涕零的,可是偏偏是这人拱了自己如珠如宝的女儿,那份感激之心,就变得微妙起来。   她忍不住掐了陈错一把:“你别跟我来那套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啊!”陈错哭笑不得:“怎么会呢,跟他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他是他的。”   张雅宁还能说什么,知道这事以后,就明白,这两个人是更难分开了。她苦口婆心:“我说的那些,你也听不进去。就算不说他家境和你配不配得上,门当户对这种基本,他一个消防员,永远在前线,你呢,你怎么办?”   陈错装听不明白,垂眸扣着自己的衣角,一下一下扯着,恨不得在上面扯出一些线头来。   张雅宁打了她手一下:“就算你最后跟他在一起了,你生病,怀孕,生孩子,他那边,一个电话就被调走了,你一个人去医院,你能承受得住吗,这种委屈,你要忍受,你明白吗?你说他和你爸不一样,是,你爸是人渣,他不是。可是他一样会给你委屈受,我心疼你,所以我不能同意他。”   话都说成这样了,陈错也没法再开口。她妈确实是为她好,说得都有道理。然而世上哪有事情能够事事如意呢,如果像她妈说的那样,起码她是喜欢陆峥的,她嫁给了一个她喜欢的人。   而且她相信,陆峥尽管会身不由起,却永远都是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的那个男人。   因为喜欢,才会在乎,才会想着对方是不是会对自己好。如果不喜欢,哪怕那个人对自己再好,也看不见,不在乎,这样的结合,有什么意义呢。   张雅宁见陈错虽然没有反驳,脸上却没有赞同的神情,就知道劝也劝不动,热恋中,只会一头扎进去,怎么劝。她也是女人,当年也是要死要活嫁给陈错她爸,最后结局不好,所以不希望女儿重蹈覆辙。   陈错是她生的,跟她一个模样。当年她并没有被家里劝住,自然到了今天,她也劝不动自己的女儿。   张雅宁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从包里掏出粉饼,补妆。她向来优雅,如今也一样。她没有过多纠缠,只是抱了抱陈错,让她想明白了,再说吧。   陈错拉着妈妈的手,母女俩一起下楼。她替人拦了出租车,将人送上车。张雅宁上车前,还凑到她耳边说:“注意安全,别给我搞个孙子或孙女出来,逼我同意你们登记。”   陈错听到前面,还在点头,听到后面,不由羞恼地喊了声妈。张雅宁从鼻子哼了声:“逼家长那套,你妈比你熟练。”   张雅宁上了车,出租车开走后,陈错在楼下抽了会烟。其实张雅宁说的,她都懂。感情的事,要是能理性一点,那就不叫感情了。   她抽完烟,才觉出冷来。下过几场雨,秋天没多久就到了。她为了追张雅宁,穿着家里那套,短袖短裤,露在外面的胳膊腿,都冻出了鸡皮疙瘩。   陈错搓着手臂,往回走。一转头,却见陆峥站在不远处,拿着一件外套。陈错心里突然就委屈起来了,好像刚刚在张雅宁那里憋住的眼泪,在见到陆峥的那一刻,都忍不住了。   她朝陆峥跑去,陆峥展开外套,将她裹住了:“怎么不穿衣服就跑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走了,找了你好久。”陈错在陆峥怀里摇摇头,突然陆峥的手就摸上了她的脸,是她被抽了一耳光的那一边。   陈错要躲,陆峥却不让。他抓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她从未见过陆峥这么严肃的表情,语气更是低沉,带着质问:“她打你了?!”   只这一句话,陈错就皱了皱鼻子,湿了眼眶。她没有否认,只是带着鼻音,说:“我好饿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陆峥没有再追问了,拇指在她红肿的右脸轻轻碰了一下,眼里有着心疼。他搂着她:“好,回去。”   到了家中,陈错坐在餐桌上,填饱肚子。她心情不好,胃口就变大。也是那场地震遗留下来的毛病,胃里有了东西,才会让她有安全感。   陆峥煮的粥,小菜,煎蛋,全被她吃得一干二净。最后还不满足,翻出一袋饼干,盘腿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陆峥从厨房出来,他端着个盘子,里面有热毛巾,给陈错敷脸用的。陈错皮肤白且嫩,他平时稍微用力点,都能留下印子,更别提这么一记耳光,血丝都打出来了。   陈错看着陆峥给自己敷脸,眼里明显带出了点隐忍的怒意。他因为她被打而生气,却又不能对张雅宁有怨艾,从根本上讲,他才是陈错被打的主因。   陈错伸手去抱陆峥,想哄哄对方,她撒娇道:“没事的,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许离开我,不管怎么样。”   陆峥搂住她的背,在她太阳穴处亲了一下。这种护不住自己女人的感觉,特别难受。但就算陈错的母亲,对他有再多不满,他也不会放手的。   早在刚开始,他答应跟陈错交往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日后有可能会面对的情形。如果陈错没有来招惹他,没有让他心里有了她,也许他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就算陈错因为今天的事,要跟他分手,他也不会放手。   他也许会不断去挽留她,利用她的心软,利用她的喜欢。   这段感情,也许会让他变得没有尊严,本该是可怕的事。可他心甘情愿,深陷其中,不愿自拔。 第68章   和陈错交往过后,陆峥才渐渐明白女人究竟有多矛盾。比如让她吃得好,她开心,又担心长胖。提醒减肥,陈错又气鼓鼓问他,是不是嫌她胖了。   陆峥在日复一日中,磨练出了一套求生欲十足的相处方式,变得识相许多,总而言之,就是没那么直男了。   回到营地,他每天晚上都要给陈错电话的,是他主动。因为他知道,这样陈错会高兴。这女人,接电话的时候,还要说你怎么这么粘人,假模假样地抱怨几句,实际上语气都乐开了花,明显很开心。   如果陆峥因为其他事情,晚了半个小时,陈错就会口是心非,说没事,你忙吧。语气低落,实际上,又是想他了,想和他见面。   谈恋爱也就那么一回事,总是容易生气,容易满足,也容易开心。一举一动,皆被另外一半所影响。例如陈错在勾搭他的时候,每天都美美的,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魅力。   现在不了,跟个小女孩一样,喜欢耍赖,动不动要抱抱,还用嫉妒羡慕的眼神,跟他说:“为什么你们男人不用穿睡衣,女人却要。”她那些性感内衣,一套一套,陆峥洗完衣服要叠,对着那堆不知道怎么才能穿上去的内衣,无可奈何。   只能通通卷成团,都塞进柜子里。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当晚,陈错就在床上示范给他看,这内衣,到底是怎么穿的。   陆峥挺喜欢的,还不许陈错出差带出去。陈错无语道:“都穿在里面,谁知道呢。”陆峥没有说话了,他把陈错抱了起来,抵在床头,狠狠得用力。   把人撞得身上全是汗,不断颤抖着,叫都叫不出来了,才咬着陈错耳朵,用性*中独有的沙哑腔调,哄陈错:“别带出去了,嗯?”陈错迷迷糊糊,只点头,不知天南地北。   哪怕陆峥这时候提出的要求,是不可能实现的,她也会同意的。   后来陆峥发现了,又或者陆峥一早就发现了,陈错是位肤浅的颜控。他会有意无意地在陈错面前,用手背擦去下巴的汗,折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还会在家中几组体能训练过后,撩起衣服下摆,擦汗。陈错无论在旁边做些什么,都会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勾勾地看他,欣赏男色,半点都不矜持,很有花痴天份。   那天晚上,陈错躺在床上看平板,刷到微博,兴致勃勃要趴在陆峥身上,数人能够做几个俯卧撑。陆峥本来觉得,不过是件小事,结果陈错真压上来了,陆峥就后悔了。   女人的身体,曲线玲珑,软绵绵地揉在他结实的背脊上,陆峥的汗,都出得比平时多,全是憋出来的。   陈错还不知道,乐呵呵地趴在他身上,吹着他耳朵报数。最后陆峥实在受不了了,没有做到一百个,就将陈错拖到身子底下,继续做起了“俯卧撑”。   陈错就不敢了,连陆峥训练,都躲得远远的,就怕陆峥一个高兴,拉着她做“俯卧撑”。   陆峥哭笑不得,但总不能让女朋友怕这种事吧。他只好多看了几个片子,好好学习。当晚,抱着学习的精神,把陈错折腾得差点昏过去。   结果陈错发现了他下载的片子,勃然大怒,丝毫不讲道理的,吃起了女优的醋,还让陆峥以后不许看了,她身材还比较好呢。   两人聚少离多,没多久,张雅宁的婚礼就到了。陈错提前带着陆峥去试了礼服。伴娘服在张雅宁的婚纱店试的。   白色的轻纱布料,蕾丝,刺绣,前面是雪白拖住胸部的抹胸裙,后面则像是盛开了许多花,一瓣一瓣的,头发落下来几根,跟点缀似的。   陈错提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基本店里的所有客人,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了,甚至无法挪开。礼服是张雅宁替她早就选好的,自己的女儿,总是要漂漂亮亮的。   说不定在婚礼上,还能被别人看中。张雅宁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直到陈错有了男朋友。   连试伴娘服,都要跟男朋友去,张雅宁正好也要操心婚礼的大小事宜,没空管了她去。   陈错手里拿着伴娘捧花:“好不好看。”陆峥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十分炙热,不用言语,她都知道,她现在是有多好看。   陆峥伸手替她将一缕头发,顺至耳朵,突然道:“没有别的伴娘服了吗?”   陈错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还莫名了一下。   一旁等待的店员脸色为难道:“张女士已经定了这款了,定金都交了,而且先生,这款小姐穿得很漂亮啊。”   陆峥目不转睛地看着陈错,视线在陈错胸前转了一下,那是抹胸款,理所应当地,露出了胸前半点春光,一点深沟。他继续道:“换点,没那么暴露的。”   店员说,这伴娘服差不多都是这样,而且小姐身材这么好,这款正好。陈错知道这是男人的独占欲发作,她也觉得无奈又甜蜜。她问店员,将其他几款都拿出来试一下,定金不是问题,可以不用退。   接着陈错又试了几套,但因为都是贴身款,陈错的身材很饱满,全裹住了,更是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禁欲又色气的味道来。   陈错出来一次,就引人注目一次。还有一旁跟着新娘来试衣服,试到萎靡不振,倒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新郎,腰板都坐直了,就等着自己媳妇儿没出来之前,多看两眼美人。   试到后面,陆峥脸色都青了。陈错只好匆匆定下了一件,然后拉着陆峥出了那家店。   陆峥不是很高兴,甚至别扭道:“伴娘的裙子不都是很丑的吗?”   陈错好笑道:“她是我妈,哪有妈妈希望女儿丑的。”   陆峥其实一直都知道陈错长得一张足够招蜂引蝶的脸,就好像在营地里拍摄的那会,陈错穿着白裙子,黑裙子。背心,吊带,都能引来许多讨论。   晚上,宿舍里,一群寂寞的大老爷们,就会说陈错,陆峥是从来不参与这种话题的。现在想了一下,胃里都直泛酸水,哪能知道以后会成自己的媳妇,自个媳妇给自个兄弟,嘴上调笑了是什么感受。   虽然是过去式了,但陆峥还是不高兴,心里不好受,面上就带出了一些。但他并不想干涉陈错的穿着,女孩子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男人就该保护自己的女朋友,而不是管束太多。   他捏了捏陈错的手,为自己刚才在婚纱店的小肚鸡肠道歉,并道:“要不我们回去再试过一遍,你刚刚定得有点急。”   陈错打量着眼前这男人好一会,终于是没忍住,垫脚将人抱住,脸颊在陆峥胸膛上狠狠蹭着:“你怎么能那么那么好,吃醋没关系的,我喜欢你的吃醋。”   张雅宁的婚礼在一家大堂华丽的酒店里,陈错去新娘化妆室的时候,找到了她忐忑不安的亲娘。张雅宁今天非常美,也非常的不安。   白纱后面,是张雅宁没能忍住,湿润的眼睫。陈错让众人出去,握上张雅宁的手:“怎么了,新娘子哭成这样。”张雅宁的手很冰,出了一层汗。   她苦笑地看着自己的手,对陈错道:“一会都不知道戴不戴得上手套,好多汗。”陈错重重的捏了捏她的掌心,取来手套,给自己的母亲戴上了。   张雅宁让陈错过来,坐到自己身边,她挽着自己女儿,低声道:“你说这次会不会跟之前一样,我嫁了太多次了软软,我好害怕。”   陈错使劲地抱了张雅宁一把:“你怕什么,你这么漂亮,把克洛伊迷得死去活来的,连我都看出来了,他对你死心塌地。再说了,最后不是还有我养你吗,别怕。”   张雅宁含着泪,笑着搡她一把:“天天说你养我,等你有了丈夫有了孩子,还会再回头看你妈一眼吗?”陈错心里哀呼,又来了,她妈真是很会撒娇了,跟自己的女儿也一样,本质上不过是为了让陈错哄哄她。   陈错就哄了,甜言蜜语不断,总算把张雅宁说得展出笑颜。   婚礼上的事情很多,她一会作为伴娘,作为新娘的女儿,还要再宴会上致辞。她早已把自己的稿子准备得滚瓜烂熟。   但也许是因为她是张雅宁的女儿,婚礼上遇到的问题,其他人都会下意识来问她一声,让她决定。陈错也不想把这些烦心事,都推到即将要结婚的那对新人头上,因此,能解决的,她都帮忙着解决了。   她今天没有跟陆峥一起来,因为陆峥临时出任务去了,有家餐馆因为烧鱼起火了,煤油罐引发了爆炸,陆峥本来应该调休下班,过来参加婚礼的。她接到陆峥的电话时,不能说没有失落,但她体谅他,让他小心一些,只要他平安就好。   婚礼是晚上八点举行,听说是良辰吉日,特地选好的。   新娘入场的时候,英文歌一放,哪怕是陈错已经参加过几次张雅宁的婚礼,都有些感慨。红毯尽头,克洛伊高大英俊,神情激动,双手紧握地看着朝他走来的张雅宁,陈错知道,这男人是真的爱她妈。   她用纸巾压了压眼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酸溜溜的感觉,看那在美好的灯光下,拥吻的新郎新娘。   也许因为从前,没有喜欢的人,没有陆峥,所以她对婚礼,从来都没有太大感觉。如今不一样,有了感触,一切都变了,变得想要祝福,艳羡。   陈错为张雅宁送上捧花,她朝自己母亲走去,但张雅宁满心满眼,显然只有自己的丈夫。陈错不能说没有吃醋,她简直要醋死了,哪里只有克洛伊深爱着张雅宁,张雅宁亦是。   从眼神就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完全陷入了二人世界里。   交换戒指,再次拥吻,司仪宣布这对夫妻礼成,全场鼓掌。陈错照例要去接捧花,她踩着高跟鞋,提着裙摆去抢捧花,差点摔倒,脚也崴了一下。幸好旁边有人扶了她一下,冲她微笑。   那人看起来很年轻,长得也斯文。陈错回了对方一个笑,站稳了身子,就保持一定距离。婚礼结束,伴娘们一桌,有男朋友的给安排座位,陈错旁边留了位置,当然是空的。   陈错闷头吃着,她起得太早,一天下来,什么也没吃,加上桌上其他人,她也不算认识。这下才觉出了自己作为女儿的失职,她连张雅宁的朋友们,都不认识几个。   都是些年轻姑娘,也是,当伴娘得是未婚才行。陈错没有太多话题跟其他姑娘聊,只简单聊了几句,见她们要么跟男朋友说话,要么互相认识,说笑,就只好闷头吃着东西,一旁的椅子却被人拉了开来。   陈错猛地将头抬起,她以为陆峥在这个时候赶到了,毕竟在电话里,陆峥说,他会尽快过去的。陈错充满希翼望去,这人却不是陆峥,是刚刚在抢捧花的时候,扶她的那位男士。   男生跟她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名字,叫魏笛,笛子的笛。陈错抬眼看向张雅宁,果不其然,迎上对方视线。她就知道,张雅宁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她说她有男朋友,魏笛脸上笑意不变:“我知道。”陈错惊讶道:“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来?”魏笛看了张雅宁一眼,再转向陈错,委婉道:“我想更了解你一些。”   陈错被他看向张雅宁那眼给搞得胃部一下被攥起,不用想她都能猜到,张雅宁跟魏笛说了什么。大抵是一些她觉得不会同意陈错的恋情,年轻人可以先做朋友嘛,陈错和她男友不会长久云云。   这来自于母亲的干涉,还是如此直白,不顾颜面的干涉,让陈错没法忍耐。可她不能闹,这是张雅宁的婚礼,她不可以在这种时候,抹了张雅宁的面子。   想必魏笛是张雅宁找来的青年才俊,说不定还在生意上有许多来往。张雅宁拿了第二个老公的资产,搞起了生意,还做的挺成功的。   从陈错刚毕业,张雅宁就给她在一环买了房和车,恭喜她走入社会,就能看得出来。当然,房陈错没去住,她将自己的大学时候租的房,用自己的钱付了首付,按月还款。   张雅宁也没有干涉她,大概是觉得,还是要保护一下孩子的自尊心。而现在,在婚姻大事上,张雅宁显然没办法给她留点颜面了。   想到这里,就算担心魏笛是张雅宁生意上的人,陈错也无法忍气吞声:“你可能搞错了,我很喜欢我男朋友,也没有兴趣结交多一位朋友。”   魏笛没有被她的冷脸吓退,大概是真的很满意陈错。他给她递了酒,要同她饮一杯。陈错攥紧手中的餐巾布,她倒尽胃口,只想离开这里。   魏笛确实是张雅宁的生意上认识的人,但和张雅宁合作的,是他父亲。本来对这场父辈安排的相亲毫无兴趣,因为父亲给他介绍的女人,大概也就是所谓的名门小姐,大家闺秀。   但没想到,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很美,美得非常不安分。他也被张雅宁暗示过,说陈错有男友了。魏笛对这方面倒没什么感觉,不就是男朋友吗,又没有结婚,有什么要紧的。   所谓男朋友,不过是在攻略这位漂亮美人的路上,增加一些难度罢了。   见到真人,魏笛更有兴趣了。尤其是刚刚他扶着美人,碰到陈错的腰,又细又有手感,非常性感,想来这样的身材在身上扭着,肯定带劲。   魏笛满脑子遐想,他给陈错递酒,陈错根本不接,他还要再劝,肩膀就被人握住了。那人的力气很大,几乎让他动弹不得,根本没办法靠近陈错半步。   魏笛转头一看,一位高大男子,长得该死的英俊,让自持长相不错的魏笛,都知道他站在这男人旁边,怕是被比作泥地里去。   他很快就听到这一桌其他的花痴女人,在倒抽着气,说好帅。别说那些花痴了,就连陈错,也眼也不错地看着那个男人,眼睛很亮,脸颊还泛起红晕来。   魏笛刚想说你是谁,就听那男人用低沉的嗓音道:“我想,你坐得是我的位置。”   听到这话,魏笛才反应过来,这是陈错的小男朋友。他悻悻然地站起身,故作镇定地端起酒杯,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可是个体面人,总不能赖在那里不走吧,哪怕陈错有多漂亮。   而陈错,她压根没想到陆峥会赶来。她一直看着陆峥,陆峥身上的西服是她给定制的,因为陆峥一直在营地里值班,还没穿过。   今天是第一次正装亮相,完全是另外一种气质,禁欲急了。陆峥面无表情地坐到陈错旁边,却不看陈错。陈错这才从自家男人的美色中脱离出来,想起刚刚魏笛的事。   任谁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占了,自己的女友,被别人泡了,都会心情不好。   陈错非常能理解,她在餐桌底下,偷偷去牵陆峥的手,还凑到陆峥耳朵边,小声道:“我都不认识他的,你再不来,我就要闯祸了。”   陆峥终于肯看她了,半挑着眉:“闯什么祸?”陈错去掰陆峥的手指,男人并不肯松开掌心,让她好好握一握,陈错无辜道:“当然是把酒浇到他头上啊,我都跟他说这位置有人了,非不听,幸好你来了,我的英雄。”   陆峥被她这句话抖得忍不住笑了笑,拳头也松开了,仍由陈错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很显然,帅哥冰山的时候,也帅。冰山一化,露出笑容,杀伤力也不小的。桌上其他女性,都躁动了起来。刚刚陈错沉溺在陆峥来了的惊喜中,还没发现。   现在发现了,只恨自己给陆峥挑的西装太帅。   她应该除了西装外,再做一个麻袋,套陆峥脸上。   惊喜过后,陈错才想问起陆峥今天工作没有有受伤,怎么赶得过来的,没有哪里被烫到吧。说着还紧张兮兮,坐直腰身,将陆峥左看右看。   陆峥一一回答,没有受伤,开车过来,过来之前,还特意去楼下做了个头发。听到陆峥这么说,陈错就忍不住笑出声。陆峥是一个连理发都会在家里自己剪了的人。非常粗糙,有颜任性。   但这也足够说明了,陆峥很重视这场婚礼,所以刚下火场,又进婚礼。想来赶得挺急的,陈错都能看出陆峥眉眼间的些许疲惫。   她凑到陆峥耳边说悄悄话,她可能一时半会走不了,一会吃完饭,陆峥就回去休息吧。陆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抬眼,说:“伯母好。”   张雅宁不知何时,已经敬酒敬来了这边。迎着陈错有些怨怒的眼神,张雅宁也心虚,她几乎不看陈错,虽然也不想看陆峥,但毕竟对方都先跟她打了招呼,她总不能不理人。   敬酒过后,陈错开始说祝福词。她起身,迎着四周人的视线,背稿演出,最后几句时,却也脱稿出演,她说:“今天我们张女士,是最幸福的日子,同时,我也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我陈错,也要订婚了。”   这话一出,遍地喧哗,张雅宁面色铁青,不敢相信陈错竟然敢在这里公布这个消息。日后她还怎么能够将女儿介绍给其他人。   喧哗过后,鼓掌声起,陈错笑着弯腰致谢,不管张雅宁杀人视线,欢快落座,总算出了口恶气。张雅宁也没法瞪着陈错很久,她很快就被友人的祝福所淹没,说她双喜临门。   狗屁双喜临门,这词是这样用的吗,这个订婚,她根本不同意!张雅宁愤怒地想。见张雅宁的脸色不对,克洛伊赶紧将人拉了拉,张雅宁也没法发作,只强颜欢笑地接受了好友们的祝福。   陈错放下消息后,坐了下来,才去看陆峥的脸色。陆峥面无表情,没有笑,眉头轻轻皱起,像是为难的样子。   陈错的心一下就吊了起来,她怕陆峥觉得她任性,这么大的事情,就自己决定了,还不给缓冲,在这种场合公布。   就像只是为了故意跟张雅宁干架,所以拉陆峥下水一样。陈错怕陆峥不高兴了,她将手搭上了陆峥的肩膀,凑到人耳边,小声认错,模样乖觉,一副她在反省的表情。   陆峥捏了捏她的腰:“错哪了?”陈错扁嘴,不自在地动了动:“不应该自作主张。”要是陆峥生气,陈错就会很委屈了,但这个事,确实是她的错。   陆峥看她这个小模样,好像他要是发火,分分钟就要哭给他看。当然,陈错哭是不会哭的,指不定现在已经委屈上了,他又捏了捏陈错的腰,跟她咬耳朵道:“你错就错在,我都还没跟你求婚呢,你就这么便宜我了?”   陈错没想到,会听来这样的答复,她一下就笑了出来:“你想得倒美,要给我补上的。”   ……   张雅宁的婚礼请来了唱歌的小艺人,刚刚司仪站的地方,给工作人员收拾一下,一个旷阔的舞台就显现出来,有模有样。   小艺人还有伴舞,跟着唱唱跳跳,还有舞台效果,不时放出一些炫目的火花,引来众人叫好。张雅宁敬酒过后,就退下去换衣服了,她敬酒时换了中式旗袍,之后还有一件小洋装。   新娘更衣室就在舞台背后的走廊,一间工作人员整理出来的房间。   意外就是这么突如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这个酒店的舞台搭建得不够安全,又或者线路老化,那些效果用的烟花一放,零星几个溅到了电线里,火一下就燃了起来。   宾客们刚开始还以为,只是单纯的舞台效果,还一脸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烟冒出来,直到小艺人惊慌失措的丢了麦往下跑,直到一声尖利的,着火啦!   情况瞬间失控,宾客多是高跟鞋,长裙,情急下摔倒不在少数,还有人撞翻了香槟塔,酒精甚至引发了一次小爆炸。   在起火的第一瞬间,陆峥就跟陈错留了一句,赶紧出去,就起身往外跑。陈错知道不对劲了,陆峥经验十足,应该是发现情况不对。   但是张雅宁还在里面呢!新娘化妆间的出口只有一个,就是通往大堂这边的。陈错企图往化妆间跑,然而人群一失控,她为了不让自己摔倒,已经拼尽全力,所有人都往外涌,她根本没办法朝里冲,只能眼睁睁看着以舞台为边界,火势汹涌,将那个化妆间的出口,包围起来。   她看到克洛伊想要往火里冲,却被扎克死死的拉住。她看到张雅宁出现在那个门口,却被火燎了回去,一脸惊恐,妆都花了的模样。   陈错奋力推开那些人,尖叫着喊妈,张雅宁惊慌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张,好像在喊她软软。   小爆炸发生的时候,陈错刚跑到舞台边上,地上的碎玻璃顺着爆炸,刺在了陈错身上,陈错被冲击力轰到了一边,摔在地上,幸好陈错拿手挡了档,要不然脸和脖子这些脆弱的地方,都得完蛋。   张雅宁捂着嘴,很难受,她想尖叫陈错不要过来,可是她喉咙鼻腔全是烟,根本张不了嘴。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爆炸伤到,眼都红了,她在心里尖叫,快走!软软快走!一个母亲看着女儿如此,心如刀割也不为过。   就在此时,一道严厉的声音猛地响起:“所有人都赶紧出去!别留在这里!”张雅宁望向那处,却见陆峥拿着消防栓,身后是长长的水带,他脸色严肃地对她喊道:“伯母,后退,往里面躲一躲!”   下一秒,剧烈的水流从消防栓里冲了出来,尽数浇在起火点上。就在此时,陆峥将一块湿透的桌布,扔到了从地上艰难地身的陈错喊道:“盖着自己!”   陈错听话地扯下桌布,盖到自己身上,她对陆峥喊:“我妈!陆峥,救救我妈!”   陆峥手臂青筋尽显,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时间分析条件和情况下灭火。可很明显,这场带电起火没那么轻易能灭下,光靠他一个人,根本不够。   他将旁边的椅子拖了过来,做了个简易的支架。消防栓的水流冲击力太大,这个椅子大概支撑不了多久。他深深地看了陈错一眼:“快出去,我会救出她的。”   陈错用力点头,她信他,一直都信。知道自己留下来,也许会添乱让人分心,陈错只能往外跑。她死死地憋着眼泪,里面有着两个她最在乎的人,万一他们出不来了怎么办。   都怪她,为什么刚刚有人问她,舞台效果要不要加上烟花的时候,她要同意。陆峥明明跟她科普过多少次,生活中有可能会出现的起火隐患,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好好记住。   陈错跑出了酒店,酒店外全是慌乱的宾客,没多久,浓烟滚滚冒出,陈错盯着那冲天黑烟,心都冷了,陆峥再厉害,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安全出来吗?她顿时,又没那么确信了。   消防车来得很快,可烟烧得更快。一旁克洛伊愤怒极了,在骂扎克。陈错脑袋嗡嗡的,心烦之极。她尖声叫道:“别吵了!吵有什么用!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干点实际的!”   克洛伊面色黯然,扎克怒视她:“你那么厉害,不也把自己母亲扔在里面了!”   陈错根本不搭理他,她转身就朝消防车上下来的消防兵走去。就是那么刚好,竟然是陆峥带的那队。一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陈错一下就控制不住眼泪。她忍着抽噎,条理清晰地交代起火原因,地点,还有现在的情况。   说到陆峥和张雅宁还在里面时,她看见这些男人的脸色都变了。白田面色凝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嫂子放心,陆哥不会有事的!”   陈错用力点头,几个消防员很快凑作一堆,制定计划,没多久他们就进入火场,开始救援。陈错一直站在外面等着,等待的时间,非常非常漫长,她无数次以为,陆峥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像个逆行的英雄,从火场里走出。   然而在漫长的等待后,陆峥是被抬出来的,身上那件西装,又脏又破,张雅宁还有点意识,却也吓得说不出话来,一直握着陈错的手流泪。   陈错跟上了救护车,她握着张雅宁的手,低声安慰,还要去看陆峥。陆峥双眼紧闭,脸上脏污,都看不清楚原样了。   直到将这两个人都送进了急救室,陈错才虚软地坐在医院走廊,抱着自己的膝盖,埋首痛哭起来。如果陆峥有什么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永远都不。   陈错那套浅色的伴娘服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也乱七八糟,她蜷在走廊,胳膊的血还在往下滴,没多久,就成了一小滩,吓坏了路过的护士。   护士要拉她去处理伤口,陈错就跟听不见似的,茫然地睁着眼,只看着护士嘴巴一张一合。她不去,她家里人都没出来,她去不了。   说着说着,她就抬手擦了把脸,血粘在脸上,更可怕了。护士就劝她,她这个样子,患者醒了,该担心了。这血再不止,说不定一会就晕了。她要是倒下了,医生要是需要家属意见,找谁?   总算把陈错给劝动,拉去处理伤口,还打了一针。胳膊上的碎玻璃多,感染源也多,破伤风的机率很大。陈错没喊疼,她魂都还留在急救室门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雅宁已经被推出来了,转到了普通病房。而陆峥还没出来,张雅宁带着呼吸罩,她在火场里吸入太多浓烟。陈错拉着椅子,坐到了张雅宁床前。   她捧着张雅宁的手,将脸埋了进去,默默流泪。她感受到母亲的手压在她头发上,缓缓顺了下来,是在安抚她,哄她,也是在让她不要哭了。   陆峥出来是在两个小时后,他的伤要比张雅宁重很多,听张雅宁说,是为了保护她,被重物砸到了。后颈连同着背上那一块,全是烫伤,没块好肉。好陆峥的保护意识强,脑袋护住了,没有造成颅内出血。   但就算如此,烫伤这么严重,也很够呛,浓烟也损坏了呼吸道,得留在重症病房观察。陈错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陆峥,闭眼趴在那的模样,非常脆弱。   她只能在外面看着他,不能进去。医院通知了陆峥的家人,杨雪来得很快,同行的还有一位跟陆峥长得很像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威严地扫了陈错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杨雪含泪拉着陈错的手,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看陈错这一身狼狈,显然是从火场中逃生。   陈错刚开始,几乎开不了口。她内疚极了,内疚像把磨人的刀,搅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嘴巴一颤,刚要说话,那中年男子打断了她。   陆少坤拉了杨雪一把:“行了你,你要问就问医生,问她做什么。”杨雪抹着眼泪,急了,捶了陆少坤好几下:“你就一点都不心疼,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儿子怎么会当消防兵,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你还不让我问!”   陆少坤见杨雪在外人面前同她发飙,也没法,只道:“你不去找医生我去,光在这里发疯有什么用。”   杨雪被丈夫气得跺脚,只能回头匆匆对陈错说:“不好意思啊,看你也伤得不轻,你先回去吧。”   说罢,她朝陆少坤追去,陈错看着他们离开,无力地靠在的墙上,深深地垂下脑袋。   她又去看了张雅宁一眼,就回了趟家。不但要洗漱一番,还要去收拾陆峥的衣服过来。才走出医院,就撞见克洛伊。这男人满眼血丝地看着她,问张雅宁的情况。   婚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再加上克洛伊虽然是被扎克拉走的,但他没有去救张雅宁是事实,这两个人今后会如何……陈错也不想过多猜测。   张雅宁跟克洛伊在同居,她小声让克洛伊回去拿衣服吧,看张雅宁的情况,怕是要在医院里住上几天。克洛伊用沙哑的嗓音,为扎克同她道歉。陈错摇摇头:“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她知道她妈的,本来就因为多次婚姻,对爱情是又害怕又渴望。这次对上克洛伊,就算害怕,她还是想和这个男人结婚。结果呢,这次的事情,对他们两个的关系来说,是场巨大的打击。   但是成年人自有分寸,他们的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来解决。陈错出了医院,无视了许多投在她身上的异样眼光。她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有多糟糕,所以她不想陆峥醒来后,看到的是这样的她。   她在自己家收拾了一个行李袋,洗好澡后,才发现桌上放着个蛋糕。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生日快乐。今天是她身份证上的生日,她自己的都忘了,张雅宁也忘了,陆峥还记得。   他明明只看过她身份证一次,就默默记下了。看着那蛋糕,陈错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哭着差点昏过去。她不是爱哭的人,为陆峥而哭的次数,多到她自己都快数不过来了。   如果今天没有出事,陆峥应该会给她一个惊喜的,如果今天没出事,那现在吃蛋糕的,就是他们两个了。陆峥厨艺好,会给她做一桌子菜,会搂着她,给她一个吻。   而现在,她只能一个人对着这个蛋糕,陆峥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   陈错一边哭一边插上蜡烛,点燃,吹灭,许愿,她希望陆峥能够早日好起来,再陪她过一个生日。也希望张雅宁能早点好起来,不要再次受到来自于男人的感情伤害。   ……   陆峥是两天后才醒过来的,张雅宁期间已经能下床了还来看过陆峥一次。因为克洛伊一直待在张雅宁的房间里,两个人有私事处理,陈错也不好过去。   因此,大半时间,她都是在陆峥病房的。杨雪才陪了夜,陈错把人劝回去休息了。张雅宁来的时候,陈错刚好削了第四个苹果。一个个都削成块,放在盘里。   张雅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女儿的侧脸,问:“削那么多,他怎么吃得完?”陈错唇边不自觉地含着一抹笑:“要是他醒过来,看我这么浪费,肯定又要说我了。”   张雅宁也跟着笑,见陈错捡起一块,递到她嘴边,她便接过,咬了一口。她说:“还痛不痛?”陈错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摇头:“早不痛了。”   她的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她听见张雅宁说:“是我说错了,你的男朋友,真的很棒。”陈错眼睛一下浮现了一层雾,她眨了眨眼,同撒娇一般哼道:“早跟你说了,他特别好,真的。”   张雅宁离开病房前,还说,下次一起吃饭吧,她会亲手下厨,款待他们。等张雅宁出了去,陈错就趴在床头,凑到陆峥耳边:“听见了吗,你再不醒来,就吃不到了,我妈的厨艺,很好的。”   陆峥醒来的时候,是杨雪在陪床,见他一睁眼,杨雪就哭了,跑出去找医生。医生进来询问,陆峥一切正常。医生走后,杨雪又在他跟前抹眼泪。   陆峥安慰了几句,一抬眼就看见面前摆着的果盘,里面是切好的苹果。见儿子望着那些苹果,杨雪便道:“都是那姑娘切的,人照顾了你一宿,才回去休息呢。”   陆峥笑了,说我知道,杨雪还莫名其妙,就听儿子说:“苹果都能削成这样,是她的手法。”他的姑娘,对于家务事不算懂,连苹果都不会削。   有一次他看见陈错在用刀,那危险的手势吓得陆峥直说,以后别削了,他来削,然后还上网买了个不易伤手的工具,给陈错用。   晚上陈错来了,脸色有些憔悴,但看到他醒来,还是很惊喜。杨雪借口回去,留了空间给他们俩。陈错趴到病床前,心痛问:“疼不疼啊。”   陆峥摇头:“有麻药呢,还好。”说谎的,麻药效果早就过了,他在忍耐罢了。起码在陈错面前,他还是要作出一副不疼的样子,不然看陈错的脸,一定要内疚死。   陈错下巴都尖了,还有黑眼圈,看起来睡得不好,他低声喊陈错过来。因为他嗓子被熏伤了,说话声音很小,也很艰难。陈错将脸凑过去,以为他要说些什么。   哪知陆峥只是在她眼皮上面亲了亲:“幸好你没事。”下一句,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陈错咬牙忍着抽泣:“都怪我,我都不敢跟你妈妈说,你变成这样是因为我,我怕她讨厌我了,不让   我见你了,对不起陆峥,对不起。”陆峥无奈道:“说什么傻话,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会救,这是我的职责。”他根本没办法说太久的话,说太久,那些疼痛就会压不住了。   身体备受折磨,精神上就容易疲惫。护士进来打针,很快,陆峥就再一次睡着了。陈错陪在床前,牵着陆峥的手,她想握紧,又怕惊喜陆峥。   只眼也不眨地看着陆峥,看着陆峥在睡梦中,终于没能忍住皱起的眉头和粗重的呼吸。陈错在陆峥浮肿的手背上亲了亲,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爱你。”   我爱你这个词,好像书里会有,电视剧里会有,现实生活中,却很少用到。陈错总是觉得,这句我爱你,究竟怎么样才能说出来呢。   大概是要氛围到了,情绪到了,自然而然,就能出来了吧。那必定是个非常浪漫的时刻了,陈错从来没对谁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对陆峥说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浪漫,而被表白的那一方,早已陷入沉睡,在这样的时刻,陈错的心却被一股酸胀的情绪充满着,只有将那三个字送出,才能缓和片刻。   她好爱他啊,陈错意识到这一点时,却感觉那么的难受。她心疼他,但她宁愿这辈子,一直都不用这样心疼。   陈错给陆峥掖了掖被子,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出去问问医生,接下来该注意什么,吃点什么才能对伤势有好处。   等她动起来,她才发现,陆峥攥住了她的手指头,就像个小孩一样,没有安全感地握着她,不让她走。陈错不敢用力,也怕弄醒陆峥,只好坐了回去,趴着看自己的男人。   想到小孩,她和陆峥,会有自己的小孩吗。她和陆峥的孩子,应该不会长得太差,女孩像她,男孩像爸爸就好了。她伸出手,隔空碰着陆峥的五官。   说实话,陆峥昏迷了几天,胡茬都长出来了,嘴唇干裂,面色憔悴,实在算不上好看。但是在陈错眼里,就是这也好看,那也好看,恨不得再把人亲一亲,才罢休。   她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陆峥笑,突然想起什么,往床头一看,她削好的苹果,早已氧化泛黄,明明削了有许多,果盘里却只剩下一些。   陈错拿起一片,放进嘴里,嚼了嚼,氧化的苹果,果然很难吃。   ……   陆峥的队友都来看病的时候,陈错刚好不在。一个两个趁陆峥动不了了,在那里起劲开玩笑。陆峥趴在枕头上无可奈何,只能拿眼神去刮他们。   白田靠在椅子上,摇头啧啧有声:“唉,陆哥,你这也太凄凉了。怎么就那么刚好,要比赛的时候,倒下了呢,你放心,今年的冠军,肯定是我!哈哈哈哈!”白田笑得放肆,被队里其他参赛者压着打了一顿。   老其痛心疾首:“陆峥,你只伤了背,没伤到腰吧。男人,腰可不能出事!”   陆峥趴在床上,又好气又好笑:“我伤到的是背!”李柏坐在旁边剥橘子,他和史少杰都是陆峥带出来了,说话的时候,当然要帮陆峥,因此他毫不客气道:“其哥,你与其担心陆哥的腰,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能用上那把老腰好不好。”   单身已久的老其差点被李柏的话气得一个踉跄,指着李柏骂:“你个臭小子!下次喝醉了甭想再趴老子背上哭!”   李柏憋红了脸,好一会才小小声低说:“我哪里有哭了!”说罢他拉上旁边的史少杰:“少杰,你快说句话,咱俩可不能让他们欺负陆哥!”   老其被气笑了,陆峥也笑,笑得很小心,没办法,扯着身上的伤口疼。史少杰本来好好坐在一边,咬着苹果,隔岸观火。这无端被拉入战局,也很无奈,只能说:“李柏,你小心其哥晚上拿袜子熏你。”   这话一出,李柏就哇哇叫了起来,大喊陆哥你快出院保护我!老其狞笑着扣住李柏的脑袋,要让他现在就试试看袜子的威力。   几个大小伙子闹成一团,幸好陆峥这是单人病房,要不然准被其他病人翻好多个白眼,还要被嫌幼稚。   陈错拿着汤走入病房的时候,看着这一屋的人,还愣了一下。刚刚一群咋哇乱叫的大小伙子,现在全都老实下来了,陆峥隔着好些人,对陈错笑:“你来了?”   陈错不太好意思地拎起手上的保温杯晃了晃:“我来了。”旁边被秀了一脸的消防兵们,又开始造作起来,开始起哄。   陆峥维护陈错,让他们都闭嘴,都走,别在这里扰人清净。陈错把汤放到一边的柜子上,看了陆峥一眼,又见旁边这些大老爷们酸溜溜的眼神,不由笑道:“别听他的,你们来他不知道多高兴。前几天还惦记着你们怎么不来看他呢。”   被陈错毫不留情拆台的陆峥干咳一声,挠挠脸,又遭受了一波来自于兄弟们的嘲笑。陈错上前小心将陆峥扶起,调整病床,打开保温杯,倒在杯盖上,递给陆峥。   浓郁的香味在病房里扩散开来,有女朋友送汤这事显然把这群单身小伙刺激坏了,李柏更是嗷嗷叫着,说队里只有陆哥有女朋友,羡慕死啦!   他拉白田,白田笑出一对小酒窝,甩开了李柏的手:“我们不一样。”李柏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圆了:“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这时饮汤的陆峥插了一句话:“是上次跟你聊天的姑娘吗?”   白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垂着眼皮嗯了一声。陈错好奇望向白田,也没问是谁,想来她应该也不认识。但是她记得她还在剧组里时,白田还是个单身汉啊。   哪知白田羞涩地笑了笑:“你们都认识啦,小松。”   陈错一惊,李柏倒抽一口凉气:“我靠!化妆部门短头发那个婴儿肥姑娘?!”   白田继续笑,这下笑得有些得瑟,眉飞色舞地点点头。李柏一下倒进史少杰怀里嘤嘤假哭:“少杰,白田这个叛徒,当年咱们三兄弟说好的一世好友一起走,结果他转头就找了女朋友。”   少杰不自在地戳着李柏的额头,把人略嫌弃地推开了。白田在旁边幸灾乐祸道:“小李,你也别跟少杰哭了,他每次休假回来,身上都是五彩斑斓的,肯定有女人了。”   这话一出,白田就想到陈错还在场,他怎么就这么在陈错面前开黄腔了。白田不好意思地冲陈错一笑,陈错接收到了,也安抚性地回他一笑。   李柏这边遭受了双重背叛,不可置信去扒史少杰的衣服,果不其然,刚撩到腰,就看见那劲窄腰身上有几道指甲抓出来的红印,痕迹很新,很显然,是昨晚才添上去的。   史少杰肃着脸,眼神不自在地往陈错他们方向一飘,就把自己衣服扯了下来。李柏没想到当初说好的两个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   不由抓着老其开始哭,说男人都是大骗子。陈错被活宝李柏逗得不行,病房气氛非常和谐,笑闹许久,史少杰中途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陈错看陆峥喝完汤,就提着保温杯出门清洗。厕所在走廊拐角处,她还没拐过去,就听见史少杰的声音。他的声音完全没有刚刚的放松,反而紧绷起来,冷冷的,毫不客气。   他对着对话那头说:“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不要以为睡过几次,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陈错尴尬地停下脚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好。刚刚在病房里,李柏追问史少杰的女朋友,史少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看身上的痕迹,大概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但显然,这个人和史少杰的关系,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恶劣。她都无法想象,这样的话,有哪个姑娘能受得住,史少杰这样说人家女孩,未免太过分了。   可这毕竟是人家的事,陈错这样听到,都非常尴尬了。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史少杰长长叹了口气,听了一阵又像是被激怒了:“你敢走试试。”   好半天,他又跟妥协似的啧了一声:“知道了。”没一会,史少杰又说:“陆峥是陆峥,你拿什么跟他比?”   这话一出,陈错都懵了,这有关陆峥什么事,这同时也间接说明,电话那头是个男人?!听到这样的事情,陈错悄悄往回撤,去了另外一个洗手间。   结合刚刚史少杰的话,还有病房里得来的信息,史少杰有位床伴,还是男人,并且史少杰跟对方的关系很差。但看情况,两个人来往了有一段时间,并且最重要的是……史少杰有可能喜欢陆峥。   陈错简直被这个消息,雷得不行。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多有些吃惊而已。因为她相信陆峥,而且史少杰从来也没做过逾越的事情。   她把保温杯放到洗手池里,打开热水,去冲。没多久,一个惊人的猜测,一个埋藏已久的怀疑,破土生根,长了出来。   那些曾经见过的细节,怀疑过的事情,不可思议的衔接在了一起。许家老是受伤的嘴唇,那脖子上的牙印,在史少杰家中出现的许家。   许家在营地里就不太对,一开始,她以为他是被史少杰给揍成那样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许家戴着口罩出现的同时,还会穿上高领。大热的天,穿什么高领。   因为剧组其他人都怕晒伤,会专门在短袖里面搭一个袖套。当时还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想,简直哪里都是疑点。还有许家帮她搬东西的时候,搬到重物,还会不自觉地扶一下腰。   被揍哪里会腰疼啊!那分明是……   陈错不能细想了,她现在满心的卧槽,简直要命。她感觉自己无意间得知到了一个惊天秘密,想要跟陆峥说,又怕是自己多想。   这可怎么办呢?   要是许家真的被……史少杰那个了,到底是不是自愿的?许家不是喜欢过她吗?难道是被强迫的?究竟怎么回事,她快疯了。 第69章   陈错将保温瓶放到一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在联不联络许家之间左右徘徊。如果说许家真是被强迫的,她怎么帮他?如果不是被强迫的,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   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能够自己处理。别人最好不要插手,这些陈错都明白。所以她才头疼,她更害怕的是,许家到底怎么了。如果许家喜欢过她,那在史少杰之前,许家很有可能是位直男。   她担心是因为她那些所谓补偿的话,让许家犯傻了,以这种方式来补偿。她点开了许家的朋友圈,也不知道自己能看到什么。   许家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内可见,最新能看见的一条是分享了一首歌。陈奕迅的无人之境,陈错点开听,当她听到那句这个世界最坏罪名,是太易动情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收起手机,信息量将她冲得头晕脑胀。但她还是自己劝自己,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她想得太多,这两个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在一起吧。   陈错收起保温杯,往外走。刚出洗手间,就撞见靠在外面抽烟的史少杰。陈错捏紧保温杯的手把,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你怎么在这里?”   史少杰将烟捏了下来,徒手捏灭,放进铁制烟盒里:“我也想问,你怎么会有在厕所里听歌的兴致。”   陈错没想到这人在外面都听见了,也不知道守在这里多久。难道是发现她刚刚在偷听,所以跟了过来?也是,毕竟是当兵的,陆峥的耳力就很好。   因为陆峥就认得出她的脚步声,甚至在她去他家的时候,她还在走廊上走,陆峥在客厅就能听见了,会及时来给她开门。   陈错假笑了一下:“我刚刚刷了一下朋友圈,不小心点开了。”   史少杰将烟盒在手里随意地转着,食指一下一下在边缘轻敲,眼神探寻地望着她。陈错面上不闪不避,任他打量。   然后她就听见,史少杰意味深长道:“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用跟陆哥说。”陈错作出疑问表情:“嗯?我能跟他说什么?”   史少杰轻笑一声:“也是,你能跟他说什么。”说罢他转身往病房走。陈错在史少杰背过身去,才稍稍松懈下来。她皱眉,心里乱糟糟的,全是事。   她回到病房,刚坐下,陆峥趴在床上,就伸手够桌面上的纸巾。陈错赶紧压下他的手:“你要什么,我给你拿。”陆峥看纸巾一眼:“想给你擦擦手。”   陈错的手湿漉漉的,全是水。这又让陈错想到,在一起的时候,陆峥很少让她洗碗的,哪怕她非要洗,洗完以后,陆峥都会用纸巾,将她手指上的水珠,一一拭去。   两人相视一笑,把整个病房里的人都被喂了口狗粮。几个大老爷们又说了一会话,就要走了。走之前还让陆峥快好起来,一个队里,少了队长,这怎么行。   等房间的人都走光走,陆峥看向陈错,问她怎么了。陈错心里有事,被这么一问,反而心虚。她摇摇头,不愿说,手上又被陆峥重重一握。   陆峥忧心看她:“是不是少杰为难你了。”陈错猛地抬眼,又摇头。陆峥要撑起身子,好好问一问陈错。陈错一看他动,就急了,忙道:“你好好躺着,我跟你说就是了。”   说之前,还要不甘心地问一下:“你怎么知道跟少杰有关?”陆峥侧脸挨着枕头,有些困倦地垂下眼皮:“你俩一前一后回来,你就心事重重,能不明显吗?”   不是说好的直男都粗心大意吗,为什么她男朋友这么敏锐,什么都察觉得到。陈错拿出手机,把许家的朋友圈点开,递了过去。   陆峥扫过屏幕一眼,没理解意思,陈错问:“你觉得是什么意思?”陆峥有些无奈,这没头没尾的,是让他猜吗。   能让陈错担心成这样,大概也和少杰脱不了关系。陆峥皱眉又看了那首歌:“是不是少杰又找许家麻烦了,他上次跟我保证过,不会再那样了。”   陆峥还是相信史少杰的保证,当然,当时少杰跟他说,他可以不去找许家麻烦,但许家自己送上门来,就不怪他了。   陆峥心想,他也算是劝到了。只要少杰不去找麻烦,许家没有理由要送上来。   陈错把歌词点开,神秘兮兮地凑到了陆峥身旁,小声说:“我怀疑这歌是许家发给少杰看的。”   陆峥奇怪地看陈错一眼,陈错发觉陆峥大概没能理解到自己的意思,她也没法把偷听的内容全盘托出。   毕竟跟自己男朋友说,我觉得你队友喜欢你,这种事怎么好开口,怎么想怎么怪,还容易给陆峥造成心理负担,以后要怎么跟史少杰好好相处嘛。   陈错只好把她听到的对话说了前半部分,并表示她听到电话那边是个男人,她猜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许家。加上自己之前看到的内容和怀疑,这两个人,可能真发生了点什么,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陆峥听后,久久不语。陈错小心翼翼看着陆峥:“我没有想干涉的意思,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没搞清楚,也不能瞎操心。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而且……”史少杰对电话里那个人的态度,这样的差,如果电话那边真是许家,那真是一笔糊涂账了。   陆峥好半天才道:“如果他们不愿意跟我们说,我们就当不知道。”陈错点点头,说好。   陈错在医院待到了杨雪过来接手,这才回去。杨雪笑容满面,对陈错非常热情。但陈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很是愧疚。   陆峥许是看出了陈错的为难,便喊他妈过去,说话。陈错走后,杨雪才心满意足地看向床上的儿子,点他耳朵:“真争气,不声不响的,就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儿。这样我也放心了,不用天天往这边跑。”   陆峥好笑道:“妈,你也不用经常来,这边有护士医生,我也能差不多能下床了,多大点伤。”   杨雪把包往旁边一放,看着床上的陆峥,又开始心疼:“你说你,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儿子。你放着家里的现成的不要,非来拼死拼活,以前你不管家里,非要干这行,我们也没法拦你。你现在有女朋友了,以后要结婚的,你看你一受伤,她就天天往这边跑,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她想啊。”   杨雪这么一开口,陆峥就沉默了。他不说话,杨雪又试探道:“你是不是还怪你爸……”她还没说完,下面的话就消失在了陆峥的一个眼神里了。   只要一在陆峥面前提到陆少坤,就跟捋龙逆鳞似的,轻易招惹不得。杨雪不敢说了,也不好劝。现在陆峥的关系和她也还算缓和,她可不想儿子像对丈夫那样对她,她受不住。   ……   陈错走到医院,去了停车场。她摸出钥匙,正在找车。医院出名,很大,人多,车也多,轻易还找不到车到底停哪了。   陈错拿着钥匙到处按,她穿得平底鞋,踩在地上,步伐不算重。然后她听到了刹车声和甩车门声,这动静有点大,引她不由望去。   这一望,陈错就下意识躲到一辆车后,偷偷探出半张脸。竟然是史少杰,他还没走。只见不远处,史少杰一脸怒色地从一辆车上下来,往外走。很快,驾驶位上的人也跟着开门出来。   陈错一看清那人的脸,就忍不住捂住嘴巴,真的是许家。许家穿着灰色兜帽,牛仔裤,像个学生。陈错突然想起,许家现在可不就还是个学生吗,好想还没毕业。   许家去抓史少杰,结果被史少杰非常粗暴地反手逮住,跟压犯人似的压在了车上,许家表情痛苦,也不知道史少杰说了什么,他脸涨的通红,开始挣扎。   陈错离得有些远,虽然能看清,但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们声音压得很低,只模糊听到一点音节,好像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太清晰。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陈错又往后躲了躲,生怕自己是被发现了,那可就太尴尬了。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听墙角啊,搞得鬼鬼祟祟的。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就听见又一声巨响,是肉体撞在车身上的声音和痛呼声。陈错心头一紧,该不会许家又被揍了吧。   再一看,陈错整个人都懵了。哪里是被揍,许家整个人都被压在车前盖上,史少杰粗暴地扯着他的头发,逼着他将脸抬起来,看角度,这两个人是在接吻,再一看,史少杰连手都伸进了许家的灰色卫衣里面,在里面不知是摸是揉,有些激烈。   许家的衣服被掀开,露出了一截腰身,那腰身同样青紫交加,很多痕迹。   别看许家刚开始还在蹬腿,后来就软了下来,手也攀上了史少杰的背。大概是不满意许家不反抗了,又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看见史少杰凑到许家耳边说了什么,又探到许家的脖子上,埋了进去。   大概是咬了一口,因为许家满面痛色,还喊了出来。陈错慢慢地蹲了回去,不敢再看了。她捧着通红的脸,心里羞恼地想:“这两个人知不知道地下停车场也有监控摄像头啊!”   幸好那两个人没有打算在这种公共场合表现活春宫,陈错蹲在那里没多久,许家和史少杰就拉拉扯扯,上了车,走了。   汽车声远去,陈错才从藏身的车后走出来。她双脚发麻,手也麻,口干舌燥,让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巴,拿出手机,要跟陆峥说一说。   可是这种背后说人是非,感觉不太好。虽然陆峥是自己男朋友,但到底也是史少杰的队友。陈错收起手机,拿出钥匙,随手一按。刚刚死活找不到的汽车,总算亮了起来,陈错快步跑了过去,跟逃似的上了车。   陆峥的伤恢复得很快,医生也有点吃惊,也是个人体质的原因。之前陈错为了陆峥推了将近两个月的工作,为此还引来了肖春的不满。   现在看来,两个月的假倒是休多了,根本没必要。因为事发突然,陈错跟肖春说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服肖春的。   她那段时间的记忆跟空白似的,整个人都是傻的,满心满念都是,我妈和我男朋友都出事了,这简直是天塌下来,也不为过。   每天都要往医院跑,陆峥还昏迷不醒。现在事情往好的方向走了,陈错便约了肖春出来吃饭,要好好跟这位经纪人道歉。   她们两个合作这么多年,肖春帮她解决了许多事情,容忍了她不少任性。虽然不太记得事情发生的时候,是如何同肖春谈话的,但还记得最后一次对话,气氛可不怎么好,肖春挂了她电话。   她约肖春,果然刚开始,肖春冷言冷语,直道管不了她了,让她不要再联系她。陈错再哄多几次,总算将人哄得软了下来。   吃饭的地点是日式料理,她还记得肖春喜欢吃这家的刺身,因为价格不菲,只有谈生意要跟客户来时,吃过几次。   肖春按时来了,陈错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盒子推了过去,脸上带笑,声音温柔去哄:“都怪我,这次又让你麻烦了好久去处理吧。”   肖春看了眼盒子,哼了一声:“你也知道麻烦?都说让你来露个面,不用多久就能回去找你男朋友,死活来不了,你现在到底怎么了,以前你那些男朋友……”   她话还没完,陈错脸上的笑容便一淡:“他跟以前那些不一样。”   肖春被怼了回来,一时也气得不想开口。她打开盒子,是她钟意了好久的限量款香水。这礼物也算有心,请吃饭的地点也很好。   她知道以陈错的脾气,是真的很抱歉,才这么讨好。加上当时出的事,哪怕是陈错,也没办法抽身出来工作。   那是在陈错当伴娘前,就敲定好的一单公司宣传片拍摄。谁知道婚礼上能出这么大的事情,陈错不可能丢下医院里她两个这么在乎的人不管,就进入剧组。   因为已经签了合同,又要临时换人,还要赔违约金,跟公司道歉。肖春可谓是忙得脚不离地,就为处理这个合作,也不能影响了今后名声,砸了招牌。   刺身被穿着和服的小姐端了上来,厢房里放着很有情调的音乐,陈错给肖春斟了杯酒,认真道:“姐,这次真的麻烦你了,我保证以后都会听话。”   肖春吃了口刺身,这才无奈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你,你能听话一个礼拜,我都谢天谢地了。”   为了补偿,陈错答应了肖春手上的一桩时间短,也比较赶的单子。周末拍一天,文化产品宣传图。陈错想了想,答应下来。   拍摄工作虽然只是一天,但准备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踩点,看光线,了解产品详细,和官方洽谈。陈错先去医院跟陆峥说,说的时候充满歉意。   她本来以为,像这种一方生病,另外一方要去工作,会先发生在陆峥身上,没想到现在反而是自己要将陆峥抛下了。   但没办法,她需要对自己经纪人做出一定补偿,这是两人合作这么些年来,应有的默契。她歉疚满满地同陆峥请了几天假,陆峥趴在床上,看着她的表情,简直哭笑不得。   陆峥让陈错凑过去,然后捏了捏陈错的脸:“想什么呢,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是烧伤,是半身不遂了。”   陈错被捏疼了,没好气地看陆峥一眼:“女朋友来陪你你还不开心啊。”   陆峥坦然道:“不开心。”   陈错瞪大眼:“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小护士了,竟然不想我陪你?!”   陆峥叹息摇头:“你不用这样的,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受伤是你的责任。你天天来这里照顾我,虽然我很开心能见你,但更不想你这样累。”   在医院陪床,是非常累的事情。坐在病床边,什么事都做不了,陆峥身体在恢复,睡眠很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陈错坐在旁边,就这样一直守着。   晚上回去的时候,住院部的灯都关上了,只有尽头一盏通红的时间显示屏,在尽职地亮起。陪床不止折磨的是身体,还折磨着心理。尤其是陈错,陆峥知道,陈错心里一直都觉得这是她的责任。   这是陆峥最不愿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的事情。只能让自己尽快地好起来,不再在床上一直趴着,无计可施。   听到陆峥这样说,陈错笑了,她摇头,握着陆峥的手:“我不觉得累,真的。”   确实,照顾陆峥并不太累。陆峥是个非常能忍耐的人,如果不是伤口恢复期间,还暂时没法起来,从表面看,陆峥几乎都像是没事人的模样。   照常跟她说笑,也会适时让她去做一些不太难的事情。又或者让她扶他起身,去上厕所。情侣之间,按理说不该这么害羞的。但是陈错在照顾陆峥的时候,又体会到了一把奇怪的感觉。   她帮他脱裤子,陆峥故作镇定,实际耳朵通红,她也被传染得脸都红了。莫名其妙的,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现在却又有一种,更加深入的亲近。   陆峥洗手后,湿漉漉的手握着她扶他的手,一扣一拢,将她的手纳在掌心里,跟捏团子似的,掰扯着她的手指头,用一些小动作,转移自己的不自在。   陈错随他去了,不时偷笑,还让陆峥亲亲她,当护工费。   陆峥是真的不疼吗,他疼的。陈错有一次提前来了,当时护士正在给陆峥上药。绷带褪了下去,露出惨烈的伤口。她从来都没看见过他换药,她以为是巧合,实际上不是。   是他不想让她,或者是杨雪看见。陆峥闭着眼,眉头紧皱,牙关紧咬。他疼得手都扣在床板,青筋毕露,呼吸一下下,越发得重,一头冷汗。   陈错躲在病房外,泪目忍耐,不敢发出动静。她去厕所洗了把脸,再等了一段时间,回到病房。陆峥已经换好药了,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又露出笑脸,朝她看来。   他让她过去,跟她柔情地接了个吻,还跟她说,今天又要辛苦你了。   要不是陈错撞见陆峥上药的情况,她真的要以为,陆峥不疼了。而现实是,他一直在疼,但是他舍不得让她知道。   所以肖春给她活,她接了。不是不想继续照顾陆峥,但她担心,陆峥在她面前一直演着不疼,更累。   陈错忙了将近三天,将底片都交给后期部门的人,她第一时间,又去了医院。   才几天没见,她又想他了。到了楼下,陈错撞见了一个人,竟然是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陆少坤。也许是因为陆峥长得确实有几分像爸爸,所以她觉得陆少坤非常面善,简直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陆少坤身材高大,外形和陆峥很接近。夸张来说,也许这就是陆峥到了一定年纪,会长成的模样。   陆少坤穿着西装,在楼下抽烟。陈错在照顾陆峥的这段时间,从来没看见过陆少坤,她也隐约知道一些,陆峥跟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陈错不知道。她没有去问,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陆峥主动,又或者说觉得愿意跟她说了,她再知道,这是她对陆峥的尊重。   陈错既然见到陆少坤了,也不能当作没看见。她主动跟陆少坤打招呼,陆少坤寡言少语,同她点头,身上的气场散发着压力,让人忍不住谨言慎行。   陆少坤看她几眼,问她多少岁,家里做什么的。听到她母亲名字时,陆少坤点头:“我认识你母亲,是个非常厉害的企业家。”   被这样恭维,陈错心情自然不错,她含笑点头。陆少坤欲言又止,看了看楼上,又皱眉,最后道:“你……好好照顾他。”说罢,他将一个纸袋,递给陈错。   陈错接过来一看,惊讶地发现,里面都是些保养品,外用内服的,昂贵不菲,买了很多。她抬眼:“您不去看看他吗?”   陆少坤摇头,他身上有不少烟味,大概抽了很多根,却一直没上去,亲眼看望自己儿子。陈错不清楚他和陆峥的问题,但哪有父母不敢去看自己儿子的道理。   陆少坤要走,陈错也无法,她打算一会还是跟陆峥说一下。怎知陆少坤跟个人精似的,竟然道:“别跟他说我来过,这些东西很贵,不要浪费了。”   陈错还是犹豫,陆少坤冷淡道:“他可不会高兴见到我,不要白费功夫了。“   陈错推开病房门,就跟一位姑娘撞了满怀。陈错下意识一嗅,还挺香,喷了香水,洗了头,仔细一看,细腻的粉底,还勾了小眼线。   陈错的情敌警铃一下拉响,她眯眼,朝病床上一看。陆峥靠在床头,在用手机,听到门口的动静,这才望来,一眼撞上了陈错的眼睛,竟然有点慌。   他竟然敢慌?陈错心里冷笑一声,将怀里的姑娘扶好站稳,再一笑:“没事吧。”   面前的女生白白净净,斯文秀气,还有一头漆黑的发,看起来非常乖巧。她同样看了陈错一眼,陈错比她高,陈错的身高在女人中算是高的,有一米七,长相艳丽,还酷爱红唇。   比起女生身上那种浅淡香水味,陈错的味道显然更加富有攻击性。女生后退摇头,说没事。她挽了一把头发,又偷看了陈错一样。   陈错却绕过她,往床头走。把手上袋子和包包往旁边一放,女生手里端着果盘,显然是要去洗,而不是走。陈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道:“你朋友?”   女生托着果盘回头,看着陈错:“你好,我叫薛玫。”声音也温柔绵软,很可人。   陈错也回:“陈错。”只是她的话语简洁,冷淡,模样看起来也不甚热情。她这样的长相,再冷起来,杀气腾腾。薛玫咬唇,握紧果盘,求饶似地往陆峥身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把陈错怄得不行,往哪看呢,跟谁求助呢,装什么白莲呢?   陈错也跟着看陆峥,她倒要看看陆峥怎么怜香惜玉。 这一回头,却对上了陆峥的眼睛,陆峥仔仔细细看她一遍,才道:“瘦了。”   陈错一下没绷住,笑出声:“才几天,怎么可能就瘦了。”陆峥皱眉,拉她的手过去,握了握。这时陈错也没空吃醋了,如果不是病房里还有个薛玫,她现在都要爬到床上去要亲亲了。   陆峥这时才开口,跟站在门口的薛玫道:“薛小姐,这是我女朋友,刚刚跟你说过的。”   陈错心里满意死了,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像是才发现薛玫端着果盘一样:“你是客人,怎么好让你去洗水果。”她起身,过去接果盘,一拿,还拿不动。   薛玫垂着眼,面上的委屈几乎要化为实质了。但到底敌不过陈错的力气,果盘还是被拿了过去。像是受不住般,薛玫匆匆地提起包,说了声我下次再来,就想走。   哪知这时陆峥说:“薛小姐,下次就不用来了。”不等薛玫露出受伤眼神,陆峥又道:“我今天就要出院了,你不必来了。”   这话惊得不止是薛玫,连陈错都吃了一惊。陆峥在医院里待着不过半个月,怎么就要出院了。   她把果盘往旁边一放,也没精力管门口情敌了,直追问:“怎么回事,你伤还没好,怎么就要出院了,医生同意了吗?”   陆峥重新趴在床上,他伤了背,最多的姿势便是这样。他眼睛看向陈错带来的袋子,手伸进去一翻:“这些都是什么,你买的吗?”   陈错坐回椅子上,抱起手:“别转移话题,说说你出院的事情。”   陆峥无奈看她一眼,说了句让陈错浑身上下都舒坦之极的话,陆峥说:“还有外人在呢,给我点面子。”这是一种示弱,同时将门口那位薛玫排除在外。   陈错被哄得差点破功,想笑,又忍住了,她不用回头,都听到病房门被人关上了,想来那位薛小姐实在待不下去了。   陆峥看人一走,陈错就笑出来,便无奈道:“你这女人。”陈错卸下通身气势,捧着陆峥的脸,在人嘴巴上亲了一口:“我这女人,你爱的女人。”   撒完娇,就要开始说正事,陈错拧着眉,心疼地看着陆峥的背:“要不要再住上一段时间,不是说还要观察观察,得动手术吗?”   陆峥好笑道:“医生说能出院,就没那么严重,放心。”说罢为了证明自己没事,陆峥还从床上起来,走了几圈。本来就没伤到腿脚,杨雪和陈错都怕他走动牵扯到伤口,就差没把他绑在床上了。   见陈错放下心来,他又将陈错拿来的袋子翻了翻:“你怎么会买这些来。”   一提到这些药,陈错便想到陆少坤跟她说,不能给陆峥说,要不然这药就浪费了。陆峥见她拧着眉,不说话,面有犹豫,就起了怀疑。   他把药一样样拿出来看,都是跟他伤势有关的。见陈错为难到说不出话来,陆峥问:“别人给你的?”陈错迟疑点头。   陆峥把药砸回袋子里:“是他?”陈错不知道陆峥嘴里的ta是男的还是女的,仍然不敢说话。陆峥语气已经冷了下来:“下次他让你带过来的东西,你不要收。”   陈错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印象很淡了,唯一让她感受到父爱的是陈台演。但就算如此,她还是背着张雅宁,偷偷藏了一张亲生父亲的照片。   那男人真的很帅,虽然张雅宁说他完全是个人渣,但陈错还是把照片留了下来。她总是想着,别人都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跟少了点什么似的。   又或者还带了点想要留在心里的惦记,和可笑的向往吧。以后要是能遇到那个男人,能把人认出来。   因为没有,所以羡慕别人有的。她想着,陆少坤看起来,是在乎陆峥的。两个人有没有可能和好,到底发生过什么。   见陆峥冷着脸,不说话,也不想跟她说更多的模样,就像是无形中的高墙,陆峥在墙里,她在墙外,她走不进去,他亦不肯出来。   陈错不敢追问,问为什么,也不敢说,你又没可能原谅他。她怕触雷,怕压了陆峥的底线。正因为深爱,才有诸多顾忌。   可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最伤人。陈错将那袋子收起,尽量不让陆峥看到:“我一会走的时候,,带出去。”   陆峥点头,安静下来,像有心事,也不想说话。陈错拿起苹果想削,她给陆峥示范,这些天在医院,她也算练了一手好刀功,会削苹果了,陆峥怎么样也不许再笑话她。   陆峥含笑望她,刚刚那股子生疏感瞬间褪去。他摇头,将刀从陈错手里取了下来。他把苹果从陈错手里拿了出去,撑着床坐了起来,他问:“有烟吗?”   陈错瞪眼:“身体都这样了,怎么还抽烟。”陆峥看了看病房里的烟雾感应器:“这里也抽不了。”陈错从包包里取出一包,捏着一根,抵到陆峥面前:“不过你可以闻一闻,过把瘾。”   陈错最近也在戒烟,她包里还有一盒戒烟糖。她取出一颗,喊进嘴里。糖果碰着牙齿,撞出清脆的声响。陆峥看着她吃糖,突然推开她递到他面前的烟,反而凑过来吻住她的唇角,舔走她唇边的甜意。   陆峥凝视着陈错,低声道:“这样也够了,你想知道我跟他到底怎么回事吗?”   陈错面上呆了呆,她以为陆峥不想说的,也不想给她知道。刚刚那样的冷淡,透着拒人于千里的气息,现在又愿意和她说了,她没能料到,一时都傻住了。   陆峥看她那傻样,就忍不住笑,伸手去握陈错的腰,要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陈错这才醒过神,搡着陆峥的肩膀急道:“你疯了,你伤还没好。”   见人死活不肯过来,陆峥也强迫不得。这让他不由怀念起没受伤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能将陈错托起来。女人的身体很瘦,托在手里,却也不重,压在身上,却非常有肉感。   一不小心,就有些想歪。陆峥咳了一声,正经起来。陈错跟个小学生似的,坐回椅子上,双手扶着膝盖,仰着脑袋,等陆峥给她讲。   她确实很想知道,刚刚陆峥看出了她想知道,却见她没有开口问,甚至有些忧郁小心的,照顾着他的心情。看到这样的陈错,陆峥心想自己还是不是男人,那些往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何必把自己女朋友,弄得这么慌。   他语气平淡,用词简洁,不带情绪地将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家里管不住他,陆少坤把他送管制学校,在里面被虐待,跟陆少坤求助被拒。   之所以不想见陆少坤,大概是因为没法原谅吧。陆峥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他对陈错说:“是不是有些孩子气,因为他是我爸,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更没办法原谅他。”   他话音刚落,就见陈错眼睛一下红了,她落着泪,靠了过来,她搂住了陆峥,柔软的脸颊贴着他,带来一连串的湿润。她在哭,身体细细颤抖着。   陆峥搂住陈错,低声道:“别哭了,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当过兵后,就不怕苦,那时候最惨的不过是皮肉伤,是年少气盛被管制,不被家人信任,差点死去。而那些放到现在,也许都没那么难以忍受。   可能正是因为年轻,承受不住,而陆少坤后来的态度也让这些成了心里的伤,不能轻易提起。   陈错将脸埋在他脖子里,手轻轻碰在他的肋骨上。刚刚陆峥跟她说,当时断了几根,养了好久。她带着鼻音和心疼问:“疼吧,肯定很疼,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揉了揉陈错的头发:“你乖,不是你的错。不疼了,别哭了。”   下午的时候,陆峥去办出院手续,陈错在洗手间里收拾了好一会,还补了遍妆,这才能够见人。她不让陆峥提东西,自己扛着两个包,还想去扶陆峥,被严词拒绝后,陈错不高兴地抿住唇。   上了车,启动,陈错扶着方向盘,这才想起盘问情敌的事情。她想到情敌的脸,再想到当初陆峥差点就跟薛玫在一起了。而薛玫,跟她的类型完全不一样,难道陆峥就喜欢这样的乖乖牌?   而且她刚开始勾搭陆峥时,陆峥可是把她拒绝得灰头土脸的。如果不是她足够执着,说不定都追不下陆队长这位高岭之花。   陈错有一眼没一眼地瞄着陆峥,酸溜溜地开始问,她来病房前,两个人都说了什么。还洗水果呢,这么贤惠吗?   陆峥看着陈错那就差没把我吃醋了,印在脑门上的脸,只道:“她来没多久,你就来了。因为没什么话讲,觉得尴尬,所以她才找了点事做,去洗水果。”   一个红灯,车停了下来,陈错哼了一声:“骗子。”陆峥好脾气道:“没骗你。”陈错又瞪陆峥:“我比她好看。”陆峥自然回道:“你当然比她好看。”   陈错没声了,她也觉得自己这个醋吃得很没有风度。不如不谈,小吵怡情,大吵伤身,她有分寸。薛玫是过去式,还是没在一起的那种,真要说起来,她身上的债也不少,陆峥也没跟她追究。   回想薛玫模样,陈错眼神微妙道:“我就猜,你应该是喜欢这种类型。”   陆峥见陈错吃醋的样子,就觉得可爱,因为在乎,所以吃醋,因为喜欢,所以憋屈。听到陈错说喜欢的类型,他反问:“怎么说?”   话音刚落,陈错就幽怨之极地望了他一眼:“因为刚开始我追你的时候,你不是说我是你最不喜欢的类型吗。”   陆峥:“……”   所以说做人,话不能说得太死。陆峥都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被打脸了,还能怎么办,自己之前作的死,只能现在还了。   陆峥尴尬地换了个姿势,陈错还以为他难受,忙将车速降了下来:“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了。”   陆峥摇头说没有,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交代:“其实不是说我喜欢什么类型,只是曾经喜欢的人,长得比较乖。”   陈错挑眉:“哦,曾经喜欢的人。”她那声哦,哦得意味深长,让陆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甚至都后悔,提这些前程往事做什么。   他想了想:“其实我连她的脸都不记得了,但毕竟当时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那时年轻,心里有些好感,所以后来……”   越说越不对,陆峥最后干脆闭嘴了,认真道:“总之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那个女生就算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肯定不会喜欢她!”   薛玫的事情到这里,也算是翻篇了。陈错多少知道了陆峥喜欢的类型,就是乖乖牌。其实她当年也有过一段时间乖模样的时候,还戴着眼镜,后来毕业去做了近视手术,加上当了摄影师,审美越发成熟,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张扬艳丽,和当年念书时的样子,像差个十万八千里。如果陆峥喜欢的话,其实她也是可以走温柔派,穿个小白裙,披着头发,装成一朵纯洁小白花。   将陆峥送到家后,陈错回家收拾衣服,还特意换了一身清纯风,还搞了个素颜妆,亭亭玉立地出现在陆峥面前,问对方自己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还别说,陆峥看到这样的陈错,真恍惚了一下。面前这漂亮姑娘,仿佛跟记忆中那位有些重合。但陆峥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散了出去。   陈错就是陈错自己,她不是谁,也没必要成为谁。   他将陈错拉着,让陈错坐自己腿上后,再道歉。陈错莫名其妙:“怎么了,不好看吗?”陆峥摇头,他自认为并不是很会说情话,对于陈错,他只想最真诚,发自内心地去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   陆峥说:“我很抱歉,我曾经说的那些话。”   “可是现在,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打扮如何,我都喜欢。”   “如果你只是为了让我高兴,而改变自己,那就是我的错了。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信心,安全感,又或者是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陈错,我爱你,只爱你。”   陈错听红了脸,耳朵发烫,她一下迈进了陆峥的脖子里,好半天才来了一句:“你说过的,你一直在说。”   从陆峥的行为,眼神,每一个亲吻,每一记触碰,她都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情感,有多浓烈,深沉。   何其幸运,拥有这样的一位爱人,也何其幸运,能与他相遇。   她很幸福,足够了。   ……   陆峥在家修养的时间,陈错没有一直守在身旁。一来,陆峥的伤口已经进入恢复期,并且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自己做了,只是还没完全恢复到能够回去继续上班而已。   二来,肖春手上给她安排的事物,也堆积得太多。她要出差,还是一走就要走许多天的那种。离开前,陈错念念不舍地给陆峥做了一冰箱不好吃的菜,让人到时候热着吃。   结果刚做完,又郁闷地想要扔掉,免得陆峥真的吃,还吃坏了身体。陆峥好笑地拦住了她,不让她扔,陆峥还说,这可能是他难得能吃到陈错做的饭菜,是稀有品,不能乱丢。   陈错看着陆峥,就小心将人抱住,避开伤口,搂在腰上,黏黏糊糊,还要说陆峥是祸水,弄得她都不想离开他,去工作了。   亲亲摸摸,最后避着伤口,小心翼翼,两个人做了一场。陈错根本就不敢让陆峥动,自己坐着,扶着陆峥的肩膀,软软往下坐,再抬,汗如雨下。   最后还是被陆峥受不住了,将女人按着翻了个身,压在身下,狠狠地弄。   也不管陈错一直在叫他的伤,最后实在怨陈错不专心,把人的嘴堵住了,不管不顾地动作起来。   事后结束,陈错光着身子,好好检查了一遍陆峥的伤,这才去洗的澡,打了盆水,过来给陆峥擦一擦身体。   工作还是要工作的,陈错拉着行李箱离开时,陆峥送她到了楼下,到了车前,堪比十八相送。   搞得陈错就差没把行李扔了,色令智昏地跟着陆峥回去。   还是陆峥把人压进车里,让她别闹。既然决定了去办正事,那就去做,他在家里等着她。   一句我在家里等着你,填得陈错心头暖暖得,如果说能跟一个人过一辈子,恐怕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因为知道有人在家里等着,不管如何,总要回家,和那个人在一起。   ……   天气转凉的时候,陆峥伤口差不多恢复了,去上班了。陈错忙完了手头的工作,高高兴兴回来,就得知自家男人已经收拾衣服,去了营地。   晚上陈错跟陆峥打电话:“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我妈昨天还给了我电话,让我明天回去的时候,把你捎上。”   陆峥听到这里,惊讶道:“伯母?”   陈错笑了:“多亏你上次帮忙啊,你不知道,我妈现在电话给我,十有八九都是问你过的好不好,她给我带的东西,都让我煲给你喝,都不知道你是她儿子了,还是我才是她女儿了,偏心。”   陆峥自然道:“我是她儿子,你也是她女儿。”   陈错不正经道:“天啦,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哥了,那我们岂不是……哥哥!”   听着自己女朋友说来就来的戏,陆峥压低了嗓音,跟陈错说:“我当然不是你哥,是你老公。”   这话一出,陈错就沉默了,脸颊温度一下飙高。   这男人,怎么这么会撩!骚不过!完全骚不过!   陈错一害羞,就极力要转移话题:“你别乱占我便宜,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黄花大闺女陈错,边接着电话,边往购物车里扔了一盒安全套。她在外面购物,上次和陆峥做,没找到套,陆峥要停,她不干,应是把人推倒了,爽完后还赖在床上,不肯出门买药,嫌麻烦。   陆峥没办法,把她拎到浴室,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遭。   今天陈错回来,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出门来逛超市了。她现在几乎算得上是搬到陆峥家住了,两个人都在一个小区,但她更喜欢陆峥的家,宽大,简洁,带点性冷感,很有感觉。   这么一个地方,被她的气息物品,逐渐侵占,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挂了电话后,陈错推着车,就撞见了一位熟人,许家。   许家见到陈错,先是笑,跟她打了个招呼,说好久没见。陈错哪里敢说,我上次才在医院看到过你,她装傻,也跟着笑。   两个人买的东西差不多了,就去结账。许家提着篮子,东西往结算台上一倒,除了毛巾牙刷,洗面奶等等,还有一管润滑液和一大盒安全套。   许家见她盯着看,有些尴尬,但还是镇定,假装买这个东西,并没有什么的样子。陈错也尴尬到头皮发麻,如果她不知道许家是跟谁用这些东西,也不会尴尬成这样。   问题是她知道,她脑子里的画面简直停不下来。   陈错咳了一声,随口问:“你怎么在这边买东西啊。”   许家打开环保袋,将东西一一装了进去:“我和朋友搬到附近来了。”   陈错惊道:“你们同居了?”   许家被她吓了一跳,拿着东西的动作僵住了。陈错赶紧补救:“哦哦哦,我的意思是,你和你朋友同居了。”   许家赶紧把东西都装好,站在一边等着陈错。就在这时,许家的电话响了,他捏着电话,偷看了陈错一眼,就避到一边,接了起来。   陈错的东西也结算完了,她提着塑料袋,站到一边等待。等许家结束电话,朝她走来,许家绅士地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问她怎么回去,需不需要送她一程。   陈错刚想说,好啊,就感觉短短一段时间里,许家双脚的重心就换了几次,很有些站立不安的样子。   陈错忍不住盯着许家撑在腰上的手,最后还是道:“东西我来提吧,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何止是不舒服,陈错心想,看来男人跟男人之间,那点事,有些辛苦啊。 第70章   陈错这话一出,许家脸上瞬间被烧红了。他偷眼看陈错,又不清楚,陈错是不是知道什么。提着两大袋东西,两个人尴尬地两两相望,还是陈错打破僵局,她说:“走吧,你车停在哪了?”   超市离家里不远,陈错是走过来的。但是提的东西太多,有人送也好。两个人顺着扶手电梯下去,路过一家运动产品店。许家让陈错等他一会,进去买了点东西。   男人逛街很有目的性,许家没有在里面逛多久,就出来了。是一对护腕加护膝,许家把东西往袋子里一塞,就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久等了,走吧。”   陈错随口道:“是哪受伤了吗?”许家摇头:“给别人买的。”陈错侧脸,恰好看见许家柔软的眼神,投在那刚买的东西上。   这是想到要给谁买,才能露出的眼神吧。陈错都被震住了,她觉得许家是疯了。竟然真的……动情了。明眼人都知道,史少杰不喜欢他,喜欢的话,就不会在医院里,那样同许家说话了。   陈错欲言又止,难受得要命。她想劝许家放手吧,两相别过不好吗。本就是一场孽缘,现在还扯上了感情,赔了真心。   许家还隔着袋子,在那包东西上压了压,心满意足抬头,就撞见了陈错来不及收起的表情。陈错是一脸忧心和不赞同,很欲言又止。   只这个表情,许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匆忙将脸别开了。直到抵达停车场时,两个人之间都没再说过话。   陈错一直在劝与不劝的边缘徘徊,劝又怕伤了许家的心,不劝,许家又是一幅要往火坑里跳的模样。实在令人头疼,还是许家先说:“错姐,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陈错顿了顿:“那天医院停车场,我不小心看见了。”许家恍然大悟,这才浮现一抹苦笑:“原来如此。”   许家开了车门,送陈错回去。陈错没有问太多,反而让他放松下来。许家说,别担心,他一切都好。话都说成这样,陈错也只好道:“保护好自己。”许家点头道:“当然!”   ……   第二日,下午四点。   消防中队接到警报,一所私人学校的女孩从六楼掉到二楼的铁皮雨棚处,身受重伤,打了120后,抵达现场的救护人员没办法将孩子从雨棚那里挪出来。   因为孩子身上多处骨折,根本没办法动。陆峥带队出动一台登高平台消防车,赶到现场。陆峥一看到那所学校,脸就白了。   这所谓的私人学校,就是所谓戒网瘾,改叛逆的学校。这和当年陆峥去过的学校,没有什么区别。被驱赶到房间里的学生们,一个个将稚气的脸探出窗口,望着他们。   老其发现,自从进入这个学校之后,陆峥的脸色就极其难看,拳头紧攥,像是强行忍耐某种情绪。   他的勘察员,只拍拍陆峥的肩膀,让人回神,就带着李柏去二楼看女生的情况。   陆峥揉了揉眉心,一旁白田还问他:“陆哥,你没事吧,是不是伤还没好?”史少杰是知道一些陆峥的事,当时他是队里的刺儿头,陆峥跟他谈心的时候,以心交心,也给他说过一些当年的事。   史少杰上前,按了按陆峥的肩膀。陆峥侧脸,轻轻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负责的几位学校教官走了过来,陆峥一看到他们,眼睛就眯了起来。   其中一个长得比较黑的,大概是带头的,过来就给陆峥发烟,还笑道:“辛苦了,兄弟。”陆峥看了看烟,又看那个教官:“不用。”他声音冷硬,态度很差。   教官把烟收了回去,白田赶紧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掉下来了。”教官眼神闪缩:“谁知道呢,可能是不小心吧。”   这时候对讲机响了,老其在上面说了女生的情况,很紧急,多处骨折,得赶紧送去医院。   陆峥捏着对讲机,让老其把详细情况说一遍后,快速做了决定。   他让白田上登高平台,升上去协助老其李柏,再让史少杰去寝室里那棉被床单,自己上了二楼,问已经在现场的医护人员,营救的时候,要注意那些地方。   女生穿着军训的校服,鞋子掉了一个,光着一只脚,头发散着躺在那里。铁皮雨棚被砸出了一个凹陷,这是让女生受重伤,也是活下来的东西。   二楼阳台有两扇窗,如果要用担架把女生抬到楼道里,空间根本不够。陆峥让李柏赶紧下去将切割机带上来,把两扇窗子中间的窗栏锯开。   这时教官听到,竟然过来说:“警官,这要是弄坏了,修也要不少钱啊。”陆峥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从窗子那里翻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踩在铁皮雨棚上。   从里面将窗子碎开,玻璃碎片容易伤到女生。这时史少杰将棉被床单都送了过来,陆峥取来一张薄薄的,盖到了女生身上。   女生还有意识,看着他,说不了话,嘴边还吐着血沫。那是一种极痛,又黯淡的眼神。陆峥救过不少人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女生的心理状态不对。   一股激烈的情绪,撞痛了他的肺腑。这种学校,这种地方,还要毁了多少人?!他手紧紧抓着床单,盖在女生身上,努力让自己声音柔和下来:“别怕,没事了,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听到他说离开时,女生的眼睛亮了亮,又是一行泪,落了下来。   陆峥用工具将玻璃打碎了,玻璃对面,是教官站着的地方。碎片飞出去,差点刺到他身上,他骂了一句脏话,大怒:“你他妈是故意的吧!”   老其赶紧把人拉住,往后带:“这位同志,刚刚就不让你站那么近,一扇玻璃值多少钱啊,人命观天啊,你再阻挠我们,就是妨碍执法了啊!”   教官啐了声,狠瞪了陆峥一眼,往后再退了退。玻璃被砸开后,切割机也到了。所有人配合默契,陆峥根据医护人员的指示,用棉被把女生裹着,绑在了担架上,送入了楼道里。   接下来的事,就是医院和警察的事了。老其觉得陆峥状态不对,刚想说收工走人。没想到,陆峥竟然走到刚刚那位教官面前:“是谁发现她掉下去的,她有没有什么好朋友,可以方便叫过来问一问吗。”   那教官脸上崩得紧紧的:“关你什么事,这些不该你个消防员管吧。”陆峥还要说话,老其赶紧上来拉人:“陆峥,算了算了,救完人就走吧。”   陆峥脸色一沉,那教官一看他表情,也横起来:“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着,还想打人啊,真以为你穿着这身衣服就是天王老子了!”   老其也怒了,指着那人说:“你再说一遍!”教官拍开他的手,刚要骂一句脏话,就听见陆峥说:“不是意外吧。”   老其和教官都愣住了,看向陆峥,陆峥盯着女生掉下来的方向:“她是自杀,不是意外。”老其面色一慌,强硬拉着陆峥,往消防车走。   这时警车也到了,陆峥看着警车上下来两个人,走到刚刚那位黑脸教官那里。在陆峥他们面前耍横的教官,笑得谄媚,递烟,那两人接了,然后不知说了什么,教官点头,带着人往里面走。   陆峥死死将他们看着,老其狠拍了他一下:“别看了,咱们又能做什么呢。”   陆峥沉默地上了车,十指相扣,额头顶着关节,闭上了眼。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队长的情绪很不好,回去的路上,史少杰坐到了陆峥身边,沉默一会,才道:“都过去了。”   陆峥没有回话,史少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好一阵子,他才听到陆峥用一种极压抑,沙哑,痛苦的声音道:“没过去。”   老其不知道陆峥往事,看着陆峥道:“陆峥,你刚刚太过了。那女生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能靠着自己揣测乱说。”   陆峥笑了声,从手中抬起眼:“老其,不想活的眼神,咱们还看得少吗。”   这话一出,车里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谁没有救过自杀的人,有些是一时冲动了,最后也是不想死。真想死,眼神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眼神,看过后,会让人心惊,严重一些,还会在梦里反复出现,必须要去看看心理医生,还要吃点药,才能好一些。   老其又想到那个女生了,那么年轻,看起来才十四五岁,在最好的年纪,像个还没开花的花骨朵似的,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   陈错提着包,往陆峥家走。陆峥这几天回她短信的状态很不对,她有点担心,打电话去问了白田,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是陆峥休息,应该已经到家了。她提前结束了工作,往家赶。陆峥却不在,大晚上的,人去哪了?   她拿着手机,给陆峥打电话。这时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是陆峥回来了。他没想到陈错竟然在,因为按行程,陈错应该还在外地。   陈错站在客厅,望着陆峥,抬起手:“过来抱抱。”门口站着的男人,看起来很低落,可怜,急躁又疲惫。陆峥将手中的盒饭和药,往鞋柜上一放,朝陈错走来。   他抱住了她,女人柔软的身子,嵌入了他怀里,将他空荡荡的心口,填得温暖。陆峥抿唇,将脸更深地埋入陈错的发间,陈错抱着他,轻轻摸着陆峥的头:“没事了,我回来了。”   陆峥加重了抱陈错的力道,低哑道:“陈错,我很累,好累。”   陆峥的情况确实非常糟糕,那个曾经劝她戒烟的男人,重新捡起了烟,吃外卖,吃安眠药,胡子拉渣,还做噩梦。   陈错将外卖扔了,煮了粥,让陆峥去洗了澡,亲手替陆峥剃了胡子,打上泡沫,剃须刀刮在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陆峥眉毛下,是双带着血丝的眼。他睡不好觉,连日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彻夜难眠。他去看过那姑娘,是自杀未遂,女生的心理状况相当糟糕。   而那所学校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却只有零星几桩相关报道,甚至没有立案。   就算报道,也只是说某位女生高空坠楼,身受重伤。至于为什么坠楼,在哪坠楼,没有任何详细消息。   这事就跟投入湖里的水一样,泛起丁点涟漪,就已结束。因为姑娘没死,只是重伤致残,所以根本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就像他当年一样。   他重伤醒来,虽然逃出深渊,可当他提出要告发那所学校时,陆少坤却让他,别想了。   那样的学校,能存在这么些年,怎么能没有关系,往下深挖,只会惹火烧身。就算报道出来又如何,那些家长,只觉得所有人都多管闲事,自己的孩子,需要管教,变好,旁人都不懂。   他们拥戴那样的学校,同被洗脑一样。陆峥过了这么些年,又重遭噩梦。打倒他的不是这些曾经的阴影,而是现在,自以为已经足够强大,却一样的无能为力。   强健的体格,丰富的救援经历,在这事上面,一无用处。上面直接下来封口令,即使有采访,也不许接受。军人本就不能轻易接受采访,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没有多少采访者。   这样的事,也许还没有报道一桩明星小事能够引人注意。陆峥甚至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当年想要当兵,就是想强大起来,想做正义的事,想帮更多的人。   这些年经历种种,好的坏的,人情冷暖,感激白眼,都尝试过。也不是没经历过愤慨的事,然而这次完全不一样。   他留下了一位记者号码,存在手机里。他是军人,应该服从命令。但是这件事,就这么毫无水花的过去,他心有不甘。   刚刚在回来时,他已经在外面拨通了电话。电话结束,他抽了一根烟,带着浑身疲倦归家。家里灯光明亮,陈错盈盈站在不远处,伸手要抱他。   那一瞬间,陆峥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负面情绪,都能离开他片刻,让他得到喘息的机会。   陈错帮陆峥刮完胡子后,在对方下巴处亲了亲:“好香。”陆峥揉了揉她的头发,哑声问:“吃饭没?”   陈错摇头:“一起吃,我煮了粥,还煲了排骨萝卜汤。”陆峥跟着陈错到了饭厅,他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陈错也不吹,给人吹干了头发,吃了饭,洗过碗,再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钻到了陆峥的床上,男人的怀里。   陆峥搂紧了陈错,他并不想做,只想单纯地将人抱紧了,跟取暖似的,用下巴在陈错发间,颈子里磨蹭着。没有比这一刻更好的时候了,陆峥心想,很快,他就抱着陈错睡着了,纠缠了他好多天的噩梦,终于离开了。   第二日陆峥起了个早,做了早饭,喊陈错起床。陈错揉着眼睛,睁眼,就发现自家男人穿得齐整,是副要出门的模样。陈错奇怪道:“你要出门吗?”   陆峥点头,没有多说。陈错有些不安,吃早饭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你不是要休假吗,去哪?”她感觉陆峥像是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并不打算告诉她,这种感觉让她难受。   但想到陆峥最近的心情,她又让自己不要逼得人太紧,并不好。陈错用筷子拨了拨豆浆里的油条,低着头,不说话了。哪知道陆峥慢悠悠喝了口豆浆,才说出今天要做的事。   他要接受采访,把那个女生的事说出来。也许因此,他有可能会被处分,甚至被脱了这身衣服。陆峥面无表情地做着决定,紧握的双手,却充分地体现了他的不安。   他问陈错:“你会觉得,我太冲动了吗?”陈错起身,陆峥屏住呼吸,眼看着陈错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陈错头靠着他,玩笑般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说分手呢。”   陆峥哭笑不得,刚想答怎么会,就见陈错认认真真道:“不会,你想做,就去做吧。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跟你以往救火救灾,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救人。”   陈错仰慕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所以我才会爱你,我会支持你,做任何事。陆峥,想做,就去做吧。”   当天,是陈错开的车,将陆峥送到了和记者约定的咖啡馆。等了一个小时,陆峥给了她一个医院的地址,他带着她,去看那个小姑娘。   陈错在医院附近的花店买了鲜花,小蛋糕,跟在陆峥身后,去看望。跳楼的女生,叫李家友,病房里只有她的母亲在陪床。她母亲眼眶红肿,看着陆峥,只感激点头。她是认得这个人的,是消防官,救了她女儿一命。   她可怜的女儿,自从醒过来以后,看也不看她一眼,甚至连话都不同她说。医生告诉她,女儿可能再也站不起来时,她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昏天暗地。   她不知道怎么办,女儿看见这个消防官时,才会说话,才会有反应。她抹着泪,找了个由头,出了去。这些天的心力憔悴,让她极度疲惫,大脑轰轰作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报警的,这个学校该负责任,她想告学校。可是警官却为难地告诉她,跳楼是李家友的自主行为,按理来说,是怪不到学校头上的。   她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了,她连怎么去找学校要个说法,都没办法。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老公这些天也在外面到处奔波,却也毫无进展。   消防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女朋友。那女人进去一会,便出来了,坐在她旁边,轻声安慰她。她不断落着泪,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唠唠叨叨,来来回回将这个事说了。   她太压抑了,丈夫没法听她说,警察不肯听她说,她现在对着一个陌生人,却什么都说出来了。女人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她被这个年轻姑娘抱住了,这人柔声细语道:“阿姨,没事的,会有办法的。”   她哭着道:“有什么办法?怎么办?”陈错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女人:“要看你们愿不愿意做。”   曝光,用平台曝光,当社会影响足够大时,那些想要只手遮天的人,就再也压不住了。但这种事情,也有风险,有可能会被报复,有可能明明是受害者,但那些过往曾经,所有伤痛,都会暴露在人前。   被肆意点评,诬陷,攻歼。有可能李家友的心理状况,会更糟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风险。陈错握紧了这位母亲的手:“你要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有个结果,对错,因果报应。很多时候,现实都是无奈的。陈错没有说的是,也许曝光过后,结局并不是最好的,最皆大欢喜的。   当受害者孤立无援时,面对所有压迫,无法反抗时,只能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其中,最大,最危险的变数,却是李家友自己本身。   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谁也不能帮她做决定,这是她今后的人生。从前的陈错,总是年轻气盛的认为,一定要加害者得到报应了,才叫公平。   可是什么叫公平呢,她的朋友,被渣男拍了性爱照片,大肆扩散,她陪着朋友,报警,打官司,在这过程中,陈错一直以为,她能够保护朋友,能够帮着朋友打赢这场仗。   最后的结果,却是朋友再也受不了了。她没办法承受周围亲戚朋友同事,都见过她那个模样,在一个深夜里,她红酒送了大量的安眠药,被发现时,已经死了。   明明该死的不是她,明明做错事情的也不是她,最后那男人,却只被关了几个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那是一条人命,法律却不认这条命,因为男人没有杀人,他扩散了照片,只能按照这个,给他判刑。   这不是公平的,陈错不认为这是公平的。悲愤后,却是莫大的无奈。她什么事都做了,却又什么事,都无法去做。她没能够帮了朋友,甚至没能去救下她。   就像李家友,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在那样的学校里经历的什么,才选择从楼上跳下去。现在面临瘫痪,法律上,这不是学校的错,甚至不能够撼动到它的存在,它依然会继续开学,就像太阳第二日总会高高升起,一切都被留在黑夜里。   那些不公平的,充满血泪的,饱含冤屈的事,都会日复一日,被人遗忘。总是只有痛苦的人,才能记得,记得牢牢的,用血刻在心上,一辈子。   有些事情,就像一点星火。有些种子,足可长成参天大树。李家友事情,没多久就在微博上被传来开来,数个微博大v转发,一时间引起舆论哗然。   这种网瘾学校出过的事不少,一笔笔旧账开始翻,很快热门、新闻,报纸,全都跟上了。诸多记者涌到李家友所在医院采访,更有许多电话打到消防营地,想要约个采访。   很快,一家独家平台将对陆峥的单独采访整理出来发表,这事一闹大,拦都拦不住。陆峥被停职了,让他回家中思过。至于怎么处分,还要等开过会后,再行决定。   舆论是最汹涌,也最控制不住的一种力量。很快,事情就开始偏离的轨道。许多人都开始猜测,李家友为什么会跳楼,是不是被性侵,被霸凌,到底和这样的网瘾学校,有没有关系。   有家长出来说,他的孩子就是在这里被教好的,李家友就是年纪小,玻璃心,跳楼了,她家里还想要讹学校一笔大钱,才闹那么大。   又有学生出来说,那所学校就是噩梦,他在里面待过,教官动不动就打人耳光,羞辱人,还被关紧闭,不许吃饭。女生甚至有被叫到教官寝室,去给教官按摩等等。   越闹越大,越大越闹,网友们群情激昂,圈各种官博,写举报,到处打电话,要官方给个说法,要相关部门介入调查。   很快,那所学校就被暂停开课,全国各地的家长收到消息,都过来将孩子接走。但同样也有家长仍然觉得,这事不管学校的事,学校的老师们都是冤枉的,一切都是李家友父母利欲熏心。他们建了群,群里给互相打气,要团结起来,一同对外。   舆论最高涨的那几天,陈错试过联系李家友父母,但对方的电话已经关机,想来是被各方人士骚扰得不行,才无法接通。   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起码这件事不再是无声无息地结束,起码那学校的孩子们的家长,都知道自己究竟将孩子送进了一个怎么样的学校,起码李家友的跳楼事件,终究会在舆论的推动下,官方的插手下,得到一个公平的结局。   可同样,陈错担心极了陆峥,陆峥曾经说过也许会出现的后果。万一处分下来,特别糟糕怎么办。陆峥能接受吗,会不会情绪极为低落。   陈错去了陆峥的家,却发现陆峥表现得极为平静,甚至做了一桌子的菜,让她赶紧去洗手,坐下来吃。陈错也故作无事的模样,笑眯眯地闻了闻桌上的菜,开心道:“好香。”   洗手的时候,陈错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一股酸气涌到喉咙间,让她难受地打了个嗝。陈错忍着那股恶心的感觉,好不容易拍着胸口顺下去,就突然反应过来,她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这时陆峥敲敲浴室,让她出来喝汤。陈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之前那次没用套的情事,再回想自己这个月到底有没来月经。   答案是没有,她没来月经。还有反胃的反应,她是不是……陈错根本不敢想下去了,尤其现在陆峥的前路还并不明朗,万一她真的怀孕了,这真的是来错时间了。   更何况她还答应了一组高原拍摄,如果真的怀孕,她就不能到处去了。一个休息一年的摄影师,等重新复出后,说不定就跟圈里脱节了。   陆峥真的被队里开除的话,在这种时候,结婚生子,实在不合时宜。陈错用水洗了洗脸,觉得不能自己吓自己,也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肠胃有点反复吧。   陈错心事重重出去,陆峥也有心事,两人吃了一顿沉默的饭。陆峥许是以为陈错在担心他工作上的事情,安慰了几句。情况最糟糕的就是不能再继续当消防员,他还年轻,可以去做点别的事情。   陈错夹了一筷鱼香肉丝,振作精神:“不怕不怕,你老婆养你。”陆峥被她逗笑了,两个人吃过饭后,下楼手牵手散步。   陆峥说他已经去问过李家友的事情了,听说小姑娘的精神状况还不错,而且医生说,未必会瘫痪,因为李家友的神经还有反应,总而言之,站起来的机会,并不渺茫。   陈错听得激动,握紧了陆峥的手,说太好了。陆峥嘴边含着抹浅浅的笑,同意道:“是啊,太好了。”   街边的路灯将两个人的人影拉的长长的,陈错看着影子突然笑了:“想到追你的时候了,你老是走在我前面,可怜的我啊,只能看看我们的影子,拿影子去牵你的影子。”   现在十指相扣,扣得紧紧的,陆峥的掌心几乎要将她整个手都裹住了。陆峥嗓音压得低低的,冷不丁来了一句情话:“没事,下半辈子,我来牵你。”   陈错一怔,再看陆峥已经红透的耳廓。她极甜地笑了笑:“才不是,是我要牵你。”两个成年人,谈了恋爱,都变幼稚了。拉拉扯扯,粘粘乎乎,再笑了一阵,心里只觉得,我要跟这个男人,这个女人,过一辈子。   ……   陈错要出去干活,这时候又像陆峥受伤的那会。她一大早起来,穿衣化妆,卷头发,然后吃了陆峥做的早饭,踢上高跟鞋,走之前还要在陆峥的脸上留一个通红唇印。   她摸摸陆峥的脸:“在家乖乖等老婆,晚上我要吃可乐鸡翅。”陆峥搂着她纤细腰身,在她嘴边想亲,被拒绝了,陈错仰着脸:“不行,等我晚上回来卸了妆,让你亲个够。”   陈错匆匆从电梯里出来,就撞见了一位很令她意外的访客,竟然是陆少坤。陈错看了眼时间,走上前,恭敬道:“陆伯父,您怎么来了。”   陆少坤客气问她:“陈小姐,有时间聊一聊吗?”陈错看了眼时间,估算了一下,实话实话:“大概只能有十五分钟左右。”   陆少坤的来意,她大概能猜得出来,没有不关心儿子的父亲,更何况陆少坤上次来医院时,特意买了许多保养品。从那些保养品都可以看出,陆少坤对陆峥,还是很关心的。   只是这对父子俩,关系实在是糟糕。要不然,陆少坤也不会找上门来。   陆少坤谈话很直白,也因为时间紧迫,他单刀直入,问陈错,陆峥的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了不顺利的事情。   陈错拧眉,有心为陆峥辩解,实际上陆峥的工作内容做的很好,而这次也是因为,他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罢了,虽然做法不妥,但并不是什么坏心。见陈错急着为陆峥辩护的模样,陆少坤不苟言笑的脸,轻轻地放松下来。他注视着陈错,好半晌才道:“是啊,他幸好能遇上你。”   陈错被这突然的夸奖砸懵了,陆少坤听到陆峥是因为什么而接受采访之后,脸色就僵了下来。陈错直直地望着陆少坤,突然问:“伯父,你有和陆峥,认认真真道歉过吗?”   陆少坤眼神一下严肃下来,气势也变了,陈错却全然无惧:“陆峥在里面,受了那样的哭,我认为伯父你在其中,是脱不了干系的。陆峥说他求过你,你不信他。”   陆少坤的下唇抽了抽,他用干涩的声音,沉沉道:“哪有做父母的,跟子女道歉。”   陈错瞳孔缩了缩:“他因为你的错误决定,断了几根肋骨,差点就死了,就算这样,你也认为你不该跟他道歉吗?!就算父母将子女生下来,大家都是人,都是平等的,什么叫父母不能跟子女道歉,向孩子认错,很难吗?跟他说一句,是我错了,是我不相信你,爸爸对不起你,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面对陈错的咄咄逼人,陆少坤显然坐立不安,猛地起身:“够了,你只是他女朋友,还什么都不是呢,这是我们陆家的家事!”   陈错握紧了衣服,失望地看着陆少坤:“他当时才多大啊,一个人承受了那些,他也许只是想要你跟他说一句,你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觉得,你没有错吗?”   陆少坤显然血压上升了,抖着唇道:“我并不知道送他去那里会这样,这么多年,我何尝不是一次次放下脸面……”   陈错打断他:“你的放下脸面,只是你以为的,陆峥想要什么,你想过吗?”   陆少坤彻底沉默下来,他盯着陈错半晌,才哑声道:“告诉陆峥,他的事情,我已经托人解决了。我知道他不想回来跟我做事,他要当消防员,就当吧。”   陈错猛地起身,拿出手机:“我是不会帮你转达的,这是你和陆峥两个人的事情,你自己跟他说吧。”   陆少坤睁大了眼,陈错已经拿出手机,拨出了陆峥的电话。陆少坤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很不符合他稳重的形象。   陈错看着陆少坤,心里叹息,其实很多时候,最亲近的人,反而最难开口,两个人都倔,得倔到什么时候。倒不如谈一谈,说不定,还是个突破口。   陆少坤慌张过后,就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稳重下来:“你这样做没有用,他不会下来的。”   陈错对着电话道:“陆峥,你爸爸在楼下,他帮你解决了消防队的事,你要不要下来见他一面。”   陆少坤没想到陈错会这么直白地说出去,他又气又无奈地想,陆峥到底是给他找了怎么样的一个儿媳妇啊,太让人头疼了。 第71章   挂了电话,陈错就抬脚往停车场走。刚刚还一脸冷酷的陆少坤,现在慌忙地喊住她:“你去哪?”陈错回头,十分记仇道:“当然是留位置给你们解决家事啊,不然我这个外人在这里,你们实在不方便谈话。”   陆少坤一窒,更无奈了。他冷着脸,要跟着陈错一起走。哪知道陈错抬脚一拦:“你怕什么?”陆少坤瞪她:“我怕什么!”   陈错点头:“你不怕就在这里等他,等他下来,你们好好谈一谈,说说心里话。难不成你们要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吗?”这句话显然刺痛的陆少坤,他脸色难看,陈错见人停了脚步,这才松了口气。   她把手机扔回包里,将车钥匙在食指上转了几圈。陈错明面上潇洒,实际也怕。怕什么,怕陆峥跟她生气。陆峥是个好脾气的人,几乎都不恼她。   陈错平日里也算是仗着陆峥宠她,会闹点情侣之间的小脾气。但都不过火,毕竟陆峥都不跟她认真生气。而陆峥和陆少坤之间的事情,就像一道未愈合的陈年旧伤,更像逆鳞,碰一下,佛也要发怒。   这次几乎算是她出面,让这两父子总算面对面了,但这同样也有多管闲事之嫌。以己度人,这事要是摊在陈错自己身上,再喜欢都要生气。   因为陈错是陆峥的女朋友,是很亲近的人,就是因为是亲近的人,才会产生背叛感。   陈错绕过小区绿化,最后又蹲着挪了回来,小心翼翼,好似做贼地窥望着陆少坤的方向。   陆少坤自陈错走后,就明显地手足无措起来,来回踱步。突然陆少坤身子一定,抬腿就要往外走时,陈错心里一急,这是要走了吗,陆峥还没下来呢。   这时楼道里走出了一个身影,陆峥揣兜走向这边,面无表情。陈错看着陆峥脸色,心里渐渐往下沉。她这次也许真的多管闲事了,陈错恼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想着,要是陆峥要说分手,她是不是该把自己也许可能怀孕的事情说出来,挽留一把。   本以为两个男人见面会像仇人一样剑跋扈章,没想到两个人的氛围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僵硬。   陆峥和陆少坤坐在长石板凳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陈错使劲将脑袋往那边凑,都没听见一言半语。不过从陆少坤的表情来看,两个人的对话应该挺平静的。   陆峥寡言少语,偶尔点头,看一看陆少坤,最后说了几句话,两人起身,分别。整个过程都没有超过十分钟,还是很冷淡,近乎像陌生人的相处方式,不似父子。   陆少坤离开了,陆峥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朝陈错藏身的地方走来。陈错吓得要命,想起身就跑。可蹲得有点久了,起得太猛,血一冲,就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眼花。   陈错身体一晃,就被人从后方搂住了。陆峥胸膛支撑着她,在她耳边沉沉来了一句,跑什么?陈错当场就想喊饶命,最后还是耷拉着脑袋,跟小学生一样掰扯着手指头:“我错了。”   陆峥继续问:“错了什么?”陈错不自在地用脚踩了踩地:“不该冲动喊你下来。”陆峥跟陆少坤的矛盾已经维持了很多年,哪有可能因为她就能轻而易举地化解。   她这样做太不对了,简直像是丝毫不顾虑陆峥心情。陈错用湿漉漉的眼睛,一副可怜样请求原谅。陆峥瞧着她那模样,依然面无表情道:“我又没怪你,你道歉做什么。”   陈错看着他的脸色,心想这还叫没怪啊,脸上都没笑了。陈错绞尽脑汁,想要再努力一把,撒撒娇。但她实在不是这个风格的女人,之前的对象,她也从来不管对方到底生不生气的。   如今有了重要的人,才深知撒娇这一技能的重要性。幸好陆峥也没有表现出责怪的意思,只说时间不早,赶紧去上班。   陈错得寸进尺:“不怪我了?”陆峥叹了口气:“他都来了几趟了,也该见一面了。”陈错愕然瞪眼,因为陆少坤每次都没有出现在陆峥面前,她以为陆峥是不知道的。原来陆峥是知道的,只是不见而已。   陆峥说完以后,又露出了些许茫然的表情:“他也老了。”   是啊,当年高大严肃,古板执拗,有着旷阔肩膀的男人,确实老了。鬓间长出白丝,脸上有了皱纹,连气势都不如当年强硬。   陆峥看着怀里的陈错:“快去上班吧,我真的没有生气。”   陈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拍摄的间隙,刚想掏出烟来抽,又想到自己那些古怪的反应,她害怕真的怀上了,那抽烟就是作孽,万一孩子畸形了怎么办。   一时间,她不由心乱如麻。她没想好,如果真的有孩子了怎么办,她会打掉吗,陆峥会不让吧。然而对于孩子的话题,也许是因为陆峥家庭的缘故,他在孩子的问题上非常严肃,说不定并不会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   她要说吗,还是不说,一个人偷偷验孕,等确定了再说?   正苦思冥想,最后拍摄的模特站在她旁边,熟练地拿烟分给她。她们合作过几回了,模特已经跟她相熟,见她不要,还奇怪问:“怎么了啊,难得见你不要。”   陈错张嘴想问问女模特的意见,又看到对方年轻的脸。当模特的年纪都小,她拿这种沉重问题问小姑娘不合适。所以她摇摇头,又不说了,直把小模特的胃口吊得高高的,说她要说不说的,讨厌死了。   拍摄结束,陈错决定致电自己的老友兼经纪人,等那边一接,张嘴就打得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小春,我可能怀孕了,怎么办?”   肖春哑了半晌,最后不可置信地吼回来:“你说什么!!!!!”陈错将手机拉远了离开自己,等那边吼完了再放回耳边,不紧不慢道:“激动什么,我有男朋友,有性生活……”   肖春立刻打断她:“你可闭嘴吧,我也有男友和性生活,也没闹出人命啊!你男朋友不做安全措施的吗,你也由着他乱来?!”   陈错心虚回想,乱来的好像是自己,她那时想着不过一次,怎么会就那么巧,更何况还在安全期,最后也被陆峥强迫着洗干净了。   如果不是身体有反应,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陈错气弱道:“这不是还没确定吗,我说不定只是肠胃出了问题。”   肖春问她身体有什么反应,陈错一一说了,肖春认真道:“赶紧去医院。”陈错望着不远处搬着器具的工作人员,小声问:“我该告诉他吗?”   肖春都不用想,就知道陈错说的他是谁,她笃定道:“肯定要说,这也是枚试金石,这个男人要得不要得,都能测出来。要是不能要,你也好趁早收心。”   陈错想着这话倒说得轻巧,陆峥也说过了,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如果他不能给予孩子一个好的环境,何必要生一个孩子出来,让他或者她,来这个人世间辛苦一回。   并不是怕有孩子,而是对孩子重视,所以不能轻易要孩子。如果陆峥说不要,其实她也能理解。   也怪她任性了,要不是她想当然,如今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窘境。   回到家中,陆峥已经做好了饭菜,情绪还是淡淡的,也许还在在意早上的事情,但并不愿意跟陈错发火,只能自己调节,没有往日那么热情。   陈错一看陆峥这样,心里就委屈,她其实也怕得要命,万一真怀孕了,要堕胎,对她身体来说伤害巨大。而且她自己都没做好准备,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心情不好,脸上就显现出来了。陆峥很快就感受出来,以为陈错还在因为早上的事情低落。他便说:“真的没事,我跟爸这么多年僵下来,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你今早让我下去,我并不觉得生气。你别多想。”   陈错得了安慰,又觉得该反思反思自己,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去开口。   她想了想,最后慢慢道:“我最近胃口不太好。”陆峥怔了怔,看了眼桌子上的菜:“我给你做个开胃点的粥?”陈错摇摇头,最后严肃地望着陆峥:“我……差不多快两个月,没来月经了。”   她话音刚落,就紧盯陆峥的脸。生怕从男人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的表情。可陆峥就跟傻住了一样,直直地望着她,好半天才猛地起身,走到陈错面前,手要伸到她肚子上,又停住,忐忑的要命,最后一抹脸,蹲下身子,小心翼翼道:“你……怀孕了?”   陈错看他一系列反应,并没有害怕又或者苦恼的情绪流露出来,这倒是让她放心了许多,她摇摇头:“还没呢,我得去医院才知道。”   陆峥抓着她的手:“软软,我们去医院。”   陈错反手拉住他,摇头道:“等会,陆峥。”她叫了他全名,很认真的。   她问:“如果我真怀孕了呢?”   陆峥眼神一点点热了起来,滚烫又鲜明的,有慌张,更多的却是深沉的执着。她听见他说,那我会娶你,软软。不是因为孩子所以要娶你,是因为要娶你,所以才想要我们的孩子。   医院里人很多,尤其是妇科,更是直接从科室排到走廊上。大肚子的没大肚子的,有男人陪着的,独身的,到处都是。   陈错和陆峥去拿了号后,就看着挤满人的走廊发怔。自从知道陈错有可能怀孕之后,陆峥整个人就绷得很紧,来的路上,是陆峥开的车,小心翼翼地驾驶,简直是公路模范。   陈错本来还紧张着,被陆峥这样一逗,都觉得放松下来了,她像个男人一样哄着自己紧张的妻子:“没事,哪有那么容易流产,你放松一些,别孩子还没出来,你就给自己整成产前忧郁了。”   陆峥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道:“别乱说。”到了医院,发现要站着等后,陆峥更是送陈错去附近的店里坐下来等,他自己过来排就好。   陈错好笑道:“别逗了,哪有你一个大男人自己排妇科的。”但陆峥执意,陈错只好乖乖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坐一坐。   陆峥一走,肖春的视频通话就来了,陈错一接通,就见肖春的视线从屏幕那头视线追到她四周,梭巡一般走了一圈,这才问:“不是在做产检吗?你男人呢,分手了?”   不怪肖春这样误会,陈错要是摊牌了,男方却让女方一个人去做检查,意思已经够明显了。肖春在那里脑补到气炸,撸起袖子就想从家里杀过去把陆峥弄死。   陈错赶紧解释,并不是肖春以为的那样,他们两个好着呢,还将昨晚陆峥对她说的话,害羞地重复了一遍,脸上全是甜蜜,秀了肖春一脸。   肖春吐槽归吐槽,心里也是为陈错高兴的。开心过后,难免回到现实问题,如果陈错真的怀孕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管从工作方面,还是私人方面。   其实对于怀孕,陈错到现在都没整理出个确切的心情来。她身体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吗,所谓伟大的母爱,对孩子的向往,说实话她现在真的毫无这些感觉。   对于肖春的问询,陈错没有立刻答话,只过一会才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和肖春通完电话后,陈错又有一股强烈的心情,想给张雅宁一个电话。这是从她以为她也许怀孕之后,就有的冲动。   人不管长到多大,在父母面前,仍旧是个孩子。她惊慌的时候,就想去找张雅宁,想张雅宁抱抱她。但张雅宁要是知道她闹出人命了,肯定给的不是抱抱,而是一通狠骂。   张雅宁和克洛伊最近好像恋情告急,果然克洛伊在危机时候的抛弃,不管什么理由,都是对他们两个之间感情上的致命打击。陈错想,也许这就是扎克想要的结局。   如果她继父的儿子如此反对张雅宁嫁过去,就算真的成了,她也怕张雅宁受委屈。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她在想张雅宁,张雅宁也在想她,并且将电话拨到了她手机上。   自从张雅宁接受陆峥后,常叫陆峥过去吃饭。几次接触下来,张雅宁比她还要喜欢陆峥,每次都做许多菜,热情招待。   陈错还要吃醋,因为张雅宁早年苦过后,后来就很爱惜自己,基本不进厨房。为了陆峥,还特意下厨房做了道材料十足的佛跳墙。   在香气四溢的厨房里,陈错抱着手,一脸吃味地看着张雅宁:“你现在对他比对我都好,我不高兴了。”   张雅宁放下厨具,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了一句让陈错瞬间泪目的话。   张雅宁说,如果陈错以后跟陆峥结婚了,她对陆峥好点,是因为希望陆峥,下半辈子,在她不在以后,都能对陈错好一点。   陈错一听就急了:“别说这样的话,你年轻着呢,出门大家都觉得我俩是姐妹,什么在不在的,那么吓人。”   张雅宁回身,柔软地笑着抱住陈错,低声地说我的乖囡,长大了。   那日的温情脉脉仿佛还在眼前,陈错接到张雅宁的电话,声音都放软了很多。张雅宁联系她就是找他们去吃饭,午饭,她记得今天他们都有时间。   陈错想了想,现在时间还早。怀孕检测结果也要过一段时间去拿,就答应了。等陆峥电话她,让她过去,陈错就把吃饭的事说了。   一见陆峥更紧张的表情,陈错赶紧拉住陆峥的手:“不管怀没怀孕,都不许跟我妈说。”   陆峥无言道:“该告诉伯母的。”陈错瞪眼:“你敢,你要是告诉她了,她会多生气。”陆峥不赞同:“迟早都要知道的。”陈错自暴自弃道:“那就等那时候再说吧。”   怀孕检查有几个项目,血检,b超和尿检。陆峥陪她跑了几个地点,除了最后一个,陈错得自己进女厕所。可偏偏就是陆峥不在的厕所,竟然出了意外。   有个穿着女装进来的变态,偷拍女生上厕所。陈错还在酝酿感觉,就看到门下伸进了一只手,拿着手机。陈错直接一脚踩了下去,把变态的手踩住了,大声喊陆峥的名字。   接下里的事真是好一阵热闹,陆峥把女装变态制伏之后,医院的保安来了,扭送着那变态,要将他暂时看管起来,直到警察来。   陆峥看着旁边淡定的陈错,脸上的表情简直跟身在火场没差了,又或者说更严重一些。他将陈错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就差没拉着陈错去做一遍全身检查了。   陈错心宽地拍了拍陆峥:“放心啦,没事。”见她这么淡定,围观的群众们就有人说,这姑娘不简单啊。陈错配合着警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再去把自己没做的尿检给弄了。   等一切完事,陈错正准备拉着陆峥,去张雅宁家吃饭。一看自己的男朋友,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意外中缓过来。陈错叹了口气,踮起脚尖,伸手揽住陆峥的肩膀,用力地捏了捏对方上结实的肌肉:“放心啦,再大的风浪我都经历过,这点小事,没被吓到啦。”   说罢她还嬉皮笑脸地拉着陆峥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我还好好地兜着我们的小宝贝哦,爸爸黑脸的话,小心宝贝儿出来以后,不亲近你。”   这话总算是将陆峥逗笑了,他沉沉地吐了口气,转而问起了陈错,更大的风浪是指什么。今天的意外勾起了陈错记忆里的一件往事。   她高中的时候,张雅宁刚好要做一个小手术。那天她去医院看张雅宁,在厕所的时候,有个男孩子闯了进来。那孩子看起来很惨,鼻青脸肿的,惊慌得像个小动物一样。   陈错当时没选择叫出来,因为她直觉这个男孩不是坏人。果然,后来有三个大男人冲进来,要抓那个男孩。那男孩明明伤痕满身,却想着护着她。   怎么护,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也许是男生的奋不顾身,也许是因为那明明怕得要命,却仍然坚强的眼神,不知道是戳中了陈错哪根神经,她为一个陌生的男生,连害怕都忘记了,后来她成功逃出来,引来所有人注意。   之后她还偷偷去看过那男生一次,陈台演跟男孩家长接触过,跟她说男生没事,但具体详细的,却也不多说了,只是让她不要瞎打听。   她听话去没再多去打听那男生的事情,只在那次唯一一次偷看里,看见男生艰难地用缠着绷带的手,给趴在病床的女人,应该是他的母亲,披上了外套。   真是个温柔的男生呢,陈错当时心想。说到这里,她还开玩笑道:“要不是我当时的爸爸绝对不许我去看他,也许我会早恋呢,我对他感觉还蛮不错的。”   她以为她会引来陆峥吃醋,又或者是配合着她的玩笑说下去。却不想,陆峥表情变得非常奇怪,像震惊,恍然,错综复杂极了,又跟不认识她一般,将她望着。   陈错被这样的眼神望着,以为自己的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但反省了一下,又觉得并没有很过分,陆峥这是什么表情?   陈错不解道:“你怎么了?”   陆峥深深吸了口气,摇头:“没什么,伯母不是让我们去吃饭吗,快去吧,一会还要回来拿体检报告。”一路上,陆峥显然没有来时的专注,有些走神,心事重重。陈错以为陆峥还在因为刚刚那个女厕变态烦心,就想着法子开玩笑。   然而陆峥的回应都十分不诚恳,陈错后来也就不哄了,到了张雅宁家,就去对她妈撒娇去了。跟张雅宁黏糊够了以后,才发现陆峥不在客厅,在她房间。   陆峥手里捧着一本相册,正在认真看。陈错带过陆峥进自己房间,但陆峥不怎么碰她的东西,对她很尊重。当然,就算陆峥要看,其实也没什么,两个人都在一起了,哪有那么多计较。   陈错凑过去,一看陆峥翻的那页,正是她高中的照片,马尾,黑镜框,丑死了。她脸一下红透了,拿手去挡:“别看了别看了,好丑。”   哪知道陆峥抓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拉了过去,紧紧抱着她,臂膀都快将她勒疼了,她听见陆峥在她耳边沙哑道:“不丑,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来张雅宁家前,陈错千叮咛万嘱咐,让陆峥千万别在张雅宁面前说漏嘴了。别看张雅宁温温和和的一个人,说不定能从厨房里拿出把菜刀往桌上一剁,这饭谁也别想吃了。   婚前怀孕,天大的事。怀了要不要结,结的会不会太仓促,穿婚纱会不会大肚子,亲戚间的闲话会不会多,陆峥家里会不会看不起陈错。   这些都是父母才会操心的问题,两个年轻人倒想的简单,怀了就领个证,在一起,一辈子。   陆峥倒是想认错的,就算陈错说再多次都是她自己任性,也是他纵容的。他该负责,不应该头脑发热不戴套。   然而陈错一副陆峥要是敢说,她就跟他没完,因此在饭桌上,陆峥埋头吃饭。那饭相意外地合了张雅宁的心,觉得女婿喜欢自己的手艺,有品味。   陈错偷眼看陆峥,发现自从刚刚在房间出来以后,就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难道是在担心结果的事?这时张雅宁将一块炸鱼放进她碗里,一看到这炸鱼上的油,陈错就觉得胃里发酸,被腻到了。   她皱眉:“妈,你做饭油是越来越重了啊。”辛辛苦苦在厨房里忙碌的一早上的张雅宁,眼睛一瞪:“胡说什么呢,你不爱吃就别吃!”   陈错刚想顺着张雅宁哄几句,陆峥就抬手将炸鱼从陈错的碗里夹了出去:“伯母,她最近肠胃不太好,医生让她忌口,不是你做的不好吃,是她不能吃。”   陆峥还没在张雅宁面前说过这么多话,说罢,他两三口将炸鱼吃了,点评一句:“很好吃,伯母手艺越来越好了。”   张雅宁倒没有怀疑什么,反而说陈错挑食,转而笑咪咪地又夹了筷炸鱼给陆峥:“还叫伯母啊。”   陆峥一下停了动作,抬脸,神色变了几变,最后红着耳朵道:“妈。”   张雅宁诶了声,笑得温柔。陈错看看张雅宁,又看陆峥。果然,不管张雅宁外表保养的多年轻,芯子里还是一听到英俊的大小伙子喊自己妈就高兴的女人,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啊。   下午时,从张雅宁家离开,再到医院。路上陆峥接了个电话,没有说太多内容,只简单嗯嗯两声,说好。等陆峥挂了电话,陈错试探性问:“是工作上的事吗?”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哪怕再不愿意一个人去拿结果,她也会让陆峥去的。毕竟自己也是经历过两场火灾的人了,消防员对于火场被困者的重要性,她还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幸好陆峥放下电话后,说不是,是家里来的。陈错看陆峥脸色,没有多问。上次陆少坤的事情,她已经够尴尬了,她觉得她还是不要太多过问陆峥家里的事好了。   哪知道陆峥扶着方向盘,对她说,刚刚的电话是杨雪,让他这周带陈错去吃饭,她听说陈错生日快到了,给她准备了礼物。   实际上,陈错从来都没去过陆峥家,这感觉和张雅宁让陈错带陆峥回来吃法是不一样的。还是见家长,但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见家长。   她怀疑地问陆峥,是不是已经把她可能怀孕的事情说了,陆峥当然说没有。其实陆峥认为说了也没关系,但他并不想让家里觉得他们是因为孩子结婚,他迟早都要娶陈错,孩子只是让这件事情提早了一些。   他其实没有跟陈错说过,他是个很较真的人,从跟陈错恋爱开始,他就想到以后会结婚。这也是一开始他不愿意同意陈错追求他的原因。   因为他的计划里,并不愿意让一只飞鸟住进他心里。但一切都那么的自然,兜兜转转,还是陈错。这如果不是命运,又是什么。   ……   到了医院,陈错已经出了一手的汗,紧张的。她想将手从陆峥手里抽出去,但却被握得更紧,陆峥不让她抽开。他用紧握的双手告诉她,不管什么结果,他们一起面对。   他们俩一起去拿了检查结果,等报告的人也同样很多,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份报告捏在手上的时候,轻飘飘的,却代表着更多的份量,例如是否拥有了一个小生命。   陈错捏着不敢看,最后还是陆峥先看。陈错偷眼看陆峥的表情,却见陆峥什么表情也没有,望着那份报告,一字一句地读者。   陈错最后急了,最后凑过去一看,结果是她没有怀孕,她肚子里没有孩子,她没有闯祸。明明该是这么想的,在怀疑怀孕到等待结果,她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怀孕时的辛苦,生的艰难,养孩子的烦恼,可这一切一切,在得到结果时,却让人觉得浑身一松,却不是那种松口气的松,是怅然若失,松了劲的松。   陈错勉强地笑了笑,眼睛发酸。其实他们还年轻,现在也不是怀孕的好时候,可陈错就是觉得失望。陆峥捏着那份报告,转身抱住了陈错。   陈错轻轻地捶了一下陆峥的肩膀:“现在好了,我们都不用怕了。”   陆峥手在她发上轻轻拂过:“我没有怕过,软软,别难过。”   他知道她难过,因为什么心理准备都做好了,相当于接受了会拥有一个孩子的心理,现在却被告知没有了,肯定一时间很难转过弯来。   陈错将那点湿润擦去,她还没那么脆弱,又不是流产了,只是一场乌龙而已。陆峥拉着她去检查了肠胃,果然是因为肠胃问题,拿了几盒药和那几张体检报告回去。   陈错一回去就睡了一觉,她觉得头疼。等一觉醒来,她隐约看到客厅里有光,顺着门缝望去,陆峥坐在沙发上,拿着那几张报告单在看,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其实陆峥和她一样,只是他惯来情感少外泄,比她能扛得住。   肖春给陈错打了电话,问结果,陈错说没有怀孕,肖春长长地松了口气,说太好了。很快,她看出了陈错的情绪低落,马上就疾言厉色道:“被傻了,没中标还不好啊,婚前怀孕你一切闹着玩啊,别闹啊,今晚记得吃好一点,好好庆祝一下。”   陈错都不想跟肖春讲话了,她不懂她,她蔫蔫地挂了电话,陆峥这时敲了敲门,喊她出去吃饭。饭桌上很清淡,照着医生的嘱咐来。   两个人用了静默的一顿饭,晚上睡前,陈错骑到陆峥身上想做,不想戴套。陆峥牢牢掐着她的腰,让她别闹。   陈错抵不过陆峥的力气,突然松了劲,峥个人都趴在了陆峥身上,眼泪就这么出来了,她哽咽道:“你还说是因为想娶我才要孩子,现在孩子没了,你不想娶我了吧。”   她知道的,陆峥和她认识还不到一年,怎么会轻易谈到婚嫁。如果意外有了孩子,必须要提前也是没办法的事。   现在这个催化剂没了,陆峥也不会娶她了。其实她不止是孩子的准备都做好了,和陆峥结婚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她一心钻进死胡同里了,觉得陆峥不想娶她,所以现在坚持用套,因为是怕再来一次意外,就要结婚。她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跑偏,委屈,眼泪掉个不停。   陆峥沉默地接受她一切指责,同她道歉,都是他的错,别哭了。陆峥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揉着,却也没说出更多的所谓承诺。   其实说了,陈错也不信,这种时候的话,都是哄人罢了。   她哭着,将这几天的担忧害怕,失落难过,都通通哭了出来。她确实需要好好发泄一番,因为这次的意外,让她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哭着哭着,陈错就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陆峥已经休假结束,回队里去了。哭过一场之后,陈错也觉得自己昨晚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情绪发泄过后,心情明朗了不少。   陈错在家中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医院看望李家友。小姑娘离开了那鬼地方后,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加上复检虽然辛苦,但一点点恢复知觉的下肢,给了她无限希望。   陈错带了花过去,李家友还在花上嗅了嗅,对她露出明亮的笑容。这笑让陈错想告诉陆峥,他做的一切都有意义,他救了一个姑娘,一个曾经和他一样受苦,身在地狱的姑娘。   陆峥不止是在救一个人,也是救他自己,心理上的救赎,一切都是那么不一样。   离开的时候,李家友的母亲拉着她的手万千感谢,感谢她给她提供的几位媒体朋友的联系方式。如果不是有这个渠道,这件事也不会能成功被闹大,他们甚至连起诉学校都无法做到。   陈错心情就像一个气球,直线上升。她给陆峥编辑了长长的一条短信,在结尾处,她留了这样一句话,陆先生,愿你在今后的救人战场上,为国勇往直前,为我平平安安,你的软软,敬上。   陆峥把陈错带回家的那天,阳光正好。他拉着陈错的手,走过那铺着小石块的花园。花园里的植物,都是杨雪精心伺侯的,郁郁葱葱。   小时候陆峥时常带着小伙伴,将杨雪的植物糟践的不成形。杨雪被气得直哭,陆少坤出马,将陆峥打了一顿,押着他,让他给妈妈道歉。   其实小时候,虽然陆峥也怕陆少坤,但父子俩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坏。陆峥指了指好几处小时候留下的痕迹,渐渐的,他神色也沉了下来。   陆家是带花园的小别墅,建筑物有一定年纪了,翻新过几次,但许多东西,都留了下来,例如陆峥小时候给宠物狗亲自做的木屋,小篮球场,墙上他带着人胡乱涂鸦的画。   陆峥每次回来,都想例行公事一样吃完饭就走,根本不会停留太久。但这次带陈错来,倒能够好好看了。刚开始只是想分散陈错紧张的心情,到后来,往事浮上心头,难免深陷情绪。   陈错感觉到了,她重重地握了握陆峥的手,把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陆峥看陈错,陈错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还拍拍他的肩膀,她是那么敏感,懂他的情绪,不用说太多,只用小动作,属于她的方式,温柔地安慰他。   杨雪静心准备丰盛的一桌,饭后,她拉着陈错到小房间去,给她翻了本相册,让她看陆峥小时候的样子。从陆峥年幼时,少年时,一路看过去。陆峥的模样一点点变化,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引得陈错看了又看,都快舍不得撒手了。   杨雪含笑望她,还给了她一枚手镯。据说是家传的,看起来很贵重。陈错没想收,哪知道杨雪竟然抛出惊人之语,她说陆峥都问他们要了户口本了,她能收。   陈错惊讶地瞪大眼,杨雪一看她表情,就明了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她生硬地转移话题:“啊哦,那个可能是他们单位有用吧,阿姨我可能弄错了。”   陈错惊讶过后,倒淡定下来,配合着慌张的杨雪,说是,也老实地配合着杨雪,将那手镯戴到手上。   屋里是一对婆媳,屋外是对父子。陆少坤将陈错带来的礼物,一瓶酒,放进了酒柜里。陆峥端正坐在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电视。   陆少坤偷看了眼儿子,在军队呆了这么些年,倒是将通身历练楚一身气势,刚强果断,爷们极了。儿子长成伟岸的大人了,马上也要娶妻成家了。   陆少坤扶着酒柜,无声地叹了口气。陆峥不是没感受到陆少坤在偷看他,但是他目不斜视,不回应,不说话,就全当这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陆少坤走到放置茶具的桌前,将水烧开。客厅里唯一的声音,就是那热水咕咚咕咚冒开的声音,然后陆峥就听到,陆少坤闷闷地咳了几声,声音嘶哑,背也佝偻起来,捂着嘴,几缕夹杂着银丝的头发散了下来。   陆少坤狼狈地将茶饮下止咳,却反被呛到,搞得衣襟都湿了。他捂着嘴,憋着胸膛那汹涌的咳意,这时一张纸巾从旁边递了过来。   陆峥拿着纸,直到陆少坤接过,才低声道:“注意身体。”陆少坤有些惊讶,接过纸巾过后,擦擦嘴,又咳了几声。   陆峥坐回原处,继续看电视,全当无事发生。陆少坤立了一会,突然问:“要结婚的话,钱还够吗。”陆峥回他,够的。   陆少坤想说够个屁,结婚样样都要花钱,陆峥才从军校出来几年,攒的家底全拿去买房了,迫不及待就搬出去住,他就不信陆峥手上还有闲钱。   他说:“不要委屈人家姑娘,也是家里心疼宠着长大的。”   “结了婚,就要知道分担,不要整天闷头往火里冲,不知死活。”   “像这次被处分,别硬着扛,你真失业了,家里怎么办,姑娘跟着你喝粥吃风吗。”   像是打开了个开关,陆少坤话突然多了起来,语气仍然生硬,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强势了。陆少坤刚想说到孩子,可转念一想,他这样失败的父亲,再提孩子,不是惹人笑话吗。   客厅里又安静了下去,陆少坤看着盆花,大花地下生着小花苞,嫩嫩的,还没开花。他突然想到了陆峥刚出生那会,是公司最忙的时候。   他匆匆从计程车上跑进医院,等了两个小时,等来了个小胖小子。身上带着血,小拳头紧紧握着,还没睁眼,哭得撕心裂肺。   医生把孩子放进他怀里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抱才好。他其实也没怎么抱过陆峥,等回过神来,陆峥已经会走了。他作为一个父亲,总是在错过。   当知道陆峥有可能学坏时,他在跟那些不好的人接触时,陆少坤没有办法。他怕陆峥今后真的会吸毒,进了戒毒所。当年跟陆峥一起玩的就有个小伙子,进了戒毒所,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没办法,他不能让自己儿子被毁了。但他从没想过,他将他和陆峥的关系,毁得彻底。   也不是没试过解释,他怕他学坏,陆峥的那些朋友……话还没说完,只得来陆峥失望透顶,怨恨之极的眼神。他怪他,说到底是不信他。陆峥说,别说他朋友根本不会碰毒,他这个当爹的,却觉得自己儿子会吸毒,可笑至极。   最后,陆少坤还是看着那盆花,沙哑着声音道:“如果有孩子了,记得好好爱他。”别再想你我一样,做一对冤家父子。   ……   从陆家离开时,陈错发觉陆峥在走神,她拍了拍陆峥,让人回神,笑着晃晃手上的玉镯,问好不好看。陆峥盯着她的脸,笑着说好看。   那眼神,把陈错瞧得脸后红了。她垂下手,手指在上面摸了摸:“这是妈送的,她说是传给媳妇的。”   陆峥似没听到她那声妈,点头,不解风情道:“既然是妈送的,就好好收着。”惹得陈错狠狠瞪了陆峥好几眼,心里不服气地想,装!继续装,我倒要看看你没我的同意,是不是上我家偷户口本去。   她是打定主意了,要好好看看陆峥得怎么跟她求婚。   要是不满意,她就……也不能不同意,顶多……顶多秋后再算账。   但陆峥的求婚,陈错一直都没等来。等到她都失望了,也许真的如杨雪所说,是杨雪误会了,她是白期待一场了。   陆峥依然很忙,不忙的时候,就会来找她。有次陆峥专门去外地找她,刚下火场,一身疲惫。陈错给前台留了话,让前台服务员帮忙带人上去。   陈错结束了手上的事物,匆匆往房间赶,带着满身兴奋。结果刚推房门,就见室内一片昏暗,陆峥早就在她床上睡着了,只开着一盏小灯,握着手机。   手机上还放着电影,屏幕明明暗暗的视线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疲惫清晰地印进了陈错眼里。陈错蹑手蹑脚地去洗漱,再躺上床时,陆峥仍然没有醒来,她的陆队长是累坏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现在来找她,是因为想她了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第二天就得到了解答,她在陆峥怀里醒来,两人手脚相缠,陆峥轻柔地摸着她的发,跟她说早安。这天是陆峥二十四的生日,他想和她过,从睁眼的第一刻,就能见到她,这是最好的礼物。   陈错感动坏了,将自己当成礼物,让陆峥好好地用了一把。事后迈着发软的腿,从自己的包包里翻出了一个盒子,笑得跟一只小狐狸一样,晃着盒子从陆峥招摇道:“没想到吧,我记得你生日。”   本来是想回去再给,因为担心陆峥在营地里,就算她请假回去了,也进不去找陆峥。没想到,陆峥自己送上门来了,倒让她的礼物,能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送出去。   那是一支手表,价钱适中,款式不错,表带上特意定做了陈错名字的拼音缩写,简直就跟标记似的,只要陆峥带在手上,就能嚣张地让所有人看见,这是有主的。   这支表后来没少引得陆峥队里单身的李柏吐槽,说陆队还要这样喂狗粮,过份了,他不吃。   陆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拍拍李柏的肩膀。李柏本来以为陆峥要给他说些让嫂子介绍女生给他,再不济也让他加加油的话。万万没想到,陆峥竟然说:“你会习惯的。”   李柏:“……”我靠!!!   ……   一个月后,正是最热的时候。省消防总队的2年夏季消防站业务比武比赛开始了,全省各区一共有十四支队伍参加,陆峥所在的队也在参赛的行列。   为了这个比赛,陈错算是整整一个月都没能跟陆峥见上面,陆峥直接就不休假了,没日没夜在营地上操练。出警回来,就继续,作为队长,险些把队里要参赛的几位队员操练到吐出来。   但队里其他人都没有抱怨,他们都是有血性的军人,好胜,勇猛,去年就是他们队拿冠,今年还要把奖杯捧回来。   陈错对于这个比赛,可谓是怨念之极。她想要跟陆峥在一起,结果这男人,白白浪费他们好不容易能有的见面机会。   她作为陆峥女友,被以家属的名义邀请过去了。比赛项目是四百米疏散物资和救人,其实跟陈错在拍宣传片时,了解到的日常训练项目差不多。   得搬泡沫桶,液化气罐,还有六十公斤重的假人。虽然刚开始陈错因为陆峥被这个比赛占用了时间,所以对这个比赛有些怨念,可真的到比赛开始,现场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   尤其是四周的家属给力的声援,一声声的如海浪地席卷了整个观众席,传到了赛场上的消防员耳边。他们纷纷回头,看向观众台,还有消防员冲这边抬手利落敬礼,挺拔的身体像树,笔直地倒影在赛场的跑道上。   陈错将摄影机从包里取出,安上镜头,拍摄着所有人,她在摄影师的身份时,镜头是冷静又客观的。但即便如此,现场的气氛也实在热烈,很感染人。   开始的炮声一响,猛烈的加油声就连成一片,观众席的家属们没有只为谁加油,他们在替所有的消防员加油。在这些家属里,他们有的是消防员的父母,有的是他们的妻子,有的是他们的儿女,兄弟,同样的,他们都是一个拥有消防员的家属,许多感受,都是那么的一致,许多担忧,都在每一个人心上,有过停留。   在赛场上的消防员,扛着液化气罐拼命奔跑时,那年轻朝气的脸,挥洒的汗水,都清晰地记录在陈错的摄影机里。这些消防员年纪都不大,可就是这么一群年纪都不大的男人,用肩头扛过了许多重物,物资,背过许多伤患,孩童,撑住了灾害倒下的树木,车辆。   不知不觉,陈错热泪盈眶,直到陆峥上场,她已经完全没办法专注拍摄了,只是通过摄像头,看着她的男人,那令她骄傲的男人,健壮又迅猛地一关关的闯过,像风一样,又像最靠谱,最无畏的勇士。   直到最后,直达终点。陈错终于放下了摄影机,双手拢在嘴边,跟着人群,大喊加油。   比赛从烈日到黄昏,最后还有颁奖仪式,陈错看着陆峥代表着他的队伍,上台领奖。他在上台前,去跟主办方说了几句话,然后这才上台领奖。   国歌后,陆峥领过奖杯,却没马上从台上下来。他拿着话筒,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不好意思,也许要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我叫陆峥,因为今天这个比赛,我已经跟我女朋友一个月没见面了,她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她其实不开心,失望。”   陈错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捂着滚烫的脸,在想陆峥用得着吗,这样公开处刑,她想见他,这时恋爱中的女人都想见男朋友一个道理呀。   陆峥仿佛能想到她的表情,轻轻地笑了:“陈错,跟你认识有一年了,但其实你不知道,我们已经认识十年了。”   陈错愣住了,她不明白什么意思,不知不觉,她站了起来,傻傻地望着领奖台上的陆峥。   陆峥视线一下定在了她身上,牢牢地,将她锁在了自己的视野范围:“十年前,你救过我,那时候你是个小姑娘,我也还是个嘴上没毛的浑小子。你说,你我之间,我总是在救你,你说,你是对我一见钟情的。你说不公平,你先喜欢上我了。陈错,你不知道,其实在十年前,我就已经对你一见钟情了。”   一些久远的回忆,在陆峥的话里,一点点复苏起来。曾经在陆家翻过的那本相册,那张脸,逐渐将记忆中模糊的那张少年的脸,所替代。她在医院里救过的男生……是陆峥吗,是陆峥吧!   陆峥握紧了话筒,将手上的奖杯高高举起,晃了晃:“陈错,原来我们的缘分从十年前就开始了。今天,我拼了命要拿这个第一,也是想上台问你一句……”   他安静下来,声音也柔软下来,他从台上走下,缓缓地走进观众席,他一直望着陈错,最后仰望着观众席上的她,就像当年他狼狈地被学校里的教官压在地上,所望到的那位,属于他的救赎的那位白净姑娘。   他认真低沉道:“陈错,你愿意嫁给我吗?”   观众席上一下爆发出了欢呼声,起哄声。队里的白田,老其都嚎了起来。李柏还大吼道:“靠,原来最大的秀恩爱在这里!!!我靠!!陆哥,你牛!!!”   陈错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眼里只有那穿着消防服的男人,举着奖杯,对她张开了双手,他笑着,深情着,仰望着,跟她一样,满眼都是她。   她快速地顺着台阶跑了下去,一步一步,她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听到的心脏在胸膛里激烈撞动的声音,她一切都想了起来,她救过他,在十年前。   他也救了她,原来他们一直都是彼此的救赎。   台阶越来越少,风灌起了她的裙子,这个夏日,就好似他们再次相遇的那个夏日。她用摄影机,将他圈进了镜头里。而他用眼神,将她的心也给夺走了。   每一步都在缩小,只剩最后几个阶梯时,她张开手,跳了下去,在众人的惊呼中,扑到了陆峥怀里。她头发高高扬起,带着毫不在乎,绝对信任和义无反顾。   他们紧紧拥在了一起。   十年前,三年前,一年前。   他们一次又一次相遇,给彼此留下了最深刻的痕迹,在灵魂上都打上了自己的标记,却不自知。   命运却在最妙的时候,安排他们一遍又一遍重逢。   到最后,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你。   她在十年前,没有放弃,回身找他。   他在三年前,也没有放弃,拯救了她。   像命运的旅途,他们一次次回身,逆行,最终还是握紧了彼此的手。   你是我最美好的逆行。   万幸,能遇到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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