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三当家捡了个狐狸相公   作者:欢景   简介:   指路《尘酒》   生子,雷慎入!从今生写起再引入前世。今世架空伪民国,前世架空古代。   封面来自沈歌大大,底图来自网络,侵删致歉!!!!   清冷独宠受腹黑红狐妖攻vs痞气邪浪嘴贱痴情受   美人王爷美而风流,浪而废物,这锦衣玉食啊把他养得胸无大志不说,还天性好色,这不,居然瞧上了一个男狐狸精!   风流却痴情的美人王爷为了这个男狐狸精,丢了本应到手皇位,打入天牢,饿得生吃老鼠之际,被拉了出去在午门前五马分尸…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百年后,阎王爷让这个美人王爷的转世成了一个土匪,他什么都不记得,安安心心自自在在地在凤凰山上当个三当家。   有一日夜里他在山下捡到了一个长相绝佳的男子,好色的三当家把这个男子捡回去要作为自己的压寨夫人   成亲当夜反被压的三当家被压到哭,那人在昏睡过去的三当家的眉心落下了一个吻,叹息着道:“都是命数。”   可怜的三当家被压了不说,居然还生了一窝小狐狸!三当家捧着三团大红花卒! 第一章 逢   秋日里的天气凉,特别是这夜里的树林子里,冷风一吹树叶沙沙地响,枯枝败桠'跟着张牙舞爪地抖,再配上天空中高悬的冷月,那叫一个又阴又冷。   特别是荒草中还有几个挂着白蟠的小土包,盯着看久了还会觉得冒白烟然后坟就裂开钻出个鬼来。   这样一个环境下怎一个渗字了得。   “碴”地一声,不远处一棵树下冒起一簇小火苗,小火苗点燃了一个小火星,不久就飘起了一阵白烟,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声和一个男人的咒骂声,“靠,又给老子买劣质香烟!”惊起了一阵鸦雀。   破坏气氛的男人抱着手倚靠在树干上,吊着香烟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是借着月光看清他的面容时,不得不叹一个俊和美。鼻挺唇丰,肤白睫翘,双眼是含情脉脉深邃动人的桃花眼,右眼眼尾有一点红痣,红得灼烈,妖冶如血,让男人美中带着煞与媚。   身上穿着件黑皮衣,里面套个绿色的小马甲,皮带这么一扣,细韧的腰身就出来了。穿着军靴的两条大长腿不耐烦地踢着,似乎是心情很糟糕。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男人,哦,也就是言景笙把烟在树上灭了之后,不耐烦地出了声:“过来吧,磨磨蹭蹭的,我都快冻成一条傻狗了。”   “哎哎,三当家的,咱可不能乱说自己是狗呀!”谄媚的声音响起,两个背着大包袱的中年男人孙五和孙六揣着手走了过来,没几步就走到他面前,把肩上的包袱解了下来摊开给言景笙看,金钗玉器瓷器玛瑙花花绿绿的在月亮下发着光。   孙五一边捡起一个碧玉镯子笑着说:“三当家,您还真没说错,那姓李的对这娘们还挺上心的,这埋藏品啊花了咱兄弟的眼啊。”   “那可不,你爷我什么时候说错了。收好,明日爷要去听那小莺歌唱戏。”   “您还听狐不言这折戏吗?”孙六比较憨厚,挠着后脑勺问。   “听啊,也就这出能听了。”言景笙微微蹙眉,“那只狐…”   “那只狐狸太招人恨了,真恨不得把它剥了皮来做皮大衣!”孙五接过了他的话,“您都听五六年了,这话兄弟几个都听厌了。”   “滚!爱听不听!收拾好了赶快走,看着你们就想到你们买的这烟,没脑子又被那张老板戏耍。”   两兄弟收拾好之后,看了看四周,“三当家的,您还要在这里等吗?”   “嗯。”言景笙拢了拢皮大衣,只拿眼望那月亮,一向嘻哈的面容有些落魄。   孙五孙六互看了一眼,摇头叹气,还是背着金银财宝走了。他们三当家每年的九月初九,都要到这树林子里来等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也不让人挨着。   孙五孙六走之后,树林里又恢复了安静。言景笙缩了缩身子,碎碎念着:“我也不想来,管不住腿。”总反反复复做一个梦,让他来这里等一个人。   这荒坟地的,他等来的不是尸体就是做亏心事的,妖魔鬼怪这么些年他到没有等到过。   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已经丑时三刻了,走了。等着等着心里就无端地失落,他恹恹地揣好怀表后,点了根烟手插在兜里低着头走着。   不远处一只红狐狸跃下了树,身形矫健灵敏地狂奔着,急切得像是在追寻什么。狂奔着狂奔着就变成了一个身穿月红色广袖衣袍披散着头发的的年轻男子,有些细长的狐狸眼里有泪。   动作不再轻巧,惊动了言景笙,言景笙眼神一凝,从后腰处掏出手枪猛地转身冷喝一声:“别动!”   只见那道快到极致的火红身影仍不管不顾往他怀里扑。   “砰!”言景笙扣动了扳机之时,他也被那道火红的身影狠狠地揉进了怀里。 第二章 风景太美   这力气大得言景笙有一瞬间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恍惚间他被对方松开,那人就跌坐在地上,抱着大腿倒抽凉气。   言景笙抚了抚自己的胸膛,才得空搭理面前的人…嗯,应该是人吧,虽然大晚上穿着一身艳红的衣衫披头散发的挺那啥的,但能被自己打中还能痛得抽凉气,应该就是人。   枪在手指间灵活地转动着,言景笙抬起脚尖轻轻踢了踢低着头的人,“喂,这位小姐,哪路的啊?”   “不是。”低着头的人开口说话,声音清清冷冷的像冷玉相击,不错,要是去唱戏的话是把好嗓子。不过重点是这声音明显是个男子的,唔,应该小模样还不错。   “什么不是?”   “男的。”   得,是位高贵的,有小脾气的主,说话都跟找珍珠似的,一颗颗地掉,可珍贵了。   言景笙撇嘴笑了笑,蹲在对方面前,用枪抬起对方的下巴尖。他视力不错,夜里也能看清楚大致的面容,姿容清冷,如诗如画,宛若天人。特别是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   言三大家的心塌陷了。他好色,好男色,尤其钟爱清冷禁欲美人这一款,要是再有一双楚楚勾人的狐狸眼就是他最理想的取向。   眼下这人简直就是照着他的喜好长的。于是也不管别人为何大半夜的往他怀里投,言景笙用冰冷的枪筒抬了抬美人的下巴,挤眉弄眼地问:“小美人,叫什么名字啊,哪户人家的啊。”   “柳不语,不记得。”   “柳不语,好听,好听。”对美人言景笙惯来是自来熟的,张口就是极其亲昵的称呼,“小柳儿,你是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吗?”说完言景笙倒一瞬间怔了神,小柳儿三个字在他脑海里转了几转,那种打心底涌出来的熟悉感像是曾经在他舌尖上跳跃了千百遍一样,熟稔得有些扎心。是的,心里有些闷闷的疼。   言景笙另一只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爷怎么叫你名字叫得有些想哭呢?”   柳不语微微低头,长睫覆眼,低低地道:“不知道。见到你,我也有些想哭。”   “啧,所以这就是你大半夜投进我怀里的理由咯?”言景笙本能地觉得面前的人不会伤害的,轻笑几声,收回了枪。全然不在意刚刚是自己被搂在怀里而不是别人投怀送抱。   柳不语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啊!!!真是好乖巧啊我的美人啊!言景笙很满意,看了看他腿上的枪伤,毫不犹豫地撕扯下了美人的一块衣袍,然后给对方包扎,“你忍着疼啊,不先处理一下这条腿估计得废。”   “嗯。”   好窝心,跟养只乖巧的小宠物似的。哎哟,这大腿的肌肉也不错,这弹性,这手感,言景笙忍不住摸了几把,抬头之时,看见柳不语的耳朵有些泛红。   还挺纯的。   “估计不能走了,爷带你回凤凰山,山上的大夫可是当世名医。”说完见对方同意了,他一手环住柳不语的肩,一手抄过腿弯,想着自己轻轻松松抱起来的潇洒样,就觉得自己太帅了。然而现实却是纹丝不动。   他深呼了一口气,费了大力抱起来,结果腿弯都在打闪。   真他娘沉…言景笙扯着嘴角笑了笑,喘着气问:“要不然,我背你?”   柳不语终于笑了,风华绝代的美人注视着他,言景笙愣住了,然后眼睛陷入了呆滞。   柳不语从他怀里下来,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嘤咛一声,言景笙昏倒在柳不语怀里。   抬手轻轻抚摸着言景笙的面容,修长的手指从眼尾殷红的指流连到了三当家唇形极美的唇瓣,轻轻一按,软到柳不语的心坎里去。   他轻轻松松地抄过言景笙的腿弯把人打了一个横抱,低头亲吻了一下对方的眉心。便抬步走去,走着走着,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荒凉的树林里跳出来几只狐狸,对着路的远方摇了摇头。   …   言景笙醒来时,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脸面全都丢尽了,他居然乖乖地枕着别人的胳膊脸埋在人的怀里睡得跟个小娘们一样。   他腾地坐了起来,有一瞬间恍惚,昨夜的记忆涌了上来,他把人背上了凤凰山,还让山上的大夫王老先生给人处理了枪伤然后像一个小媳妇一样搂着对方睡了。   等等!为什么是小媳妇,为什么是搂着?   我一定是记错了,言景笙严肃地点了点头。   挠了挠后脑勺,言景笙看着床上的人,青丝铺满枕,面容雅致俊美,穿着鎏金滚边的大红袍,贵气得像以前的宫里皇子一样。   可惜了,东岳王朝已经亡了有五十年,现在是军阀割据的时代。   衣着打扮受到外邦洋人的生活习惯与文明的影响,男子剪了发穿起了西装马架,女子旗袍洋装,早已经不这么穿着打扮了,若对方真是什么皇子,他一定要指着对方的鼻尖哈哈哈大笑:“殿下,东岳已经亡了!”   嘿嘿,他这人就是有些嘴欠。   柳不语的的衣衫的领口散开,大敞着露出奶白结实的胸肌,看上去格外有料。   身材不错吗。怪不得那么沉,啊,大清早的美人在床,衣衫不整的,袒胸露乳,真是太招人了。言景笙漫不经心地戳了戳,就把人给戳醒了。   柳不语一脸冷静地看着他,“要不要戳一下腹肌。”   “嗯…”言景笙眯着眼睛笑了,福利这么好,美人这么浪的吗?“爷可不是登…”   “徒子”还没有说出来,柳不语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掀开自己的衣袍,块块分明的腹肌,漂亮的人鱼线,还有未有任何遮掩的雄伟的小兄弟,以及笔直健美的大长腿。   风景太美我该看哪里?   唔…这么大胆真的好吗?扛不住扛不住,要流鼻血,言景笙来不及抬手捂鼻子,柳不语就把他的手贴在了那温热的,硬邦邦的肌肉上了。   “随便戳。”柳不语微微一笑,然后平静地道。   言景笙头顶在冒烟,眼睛瞟了一会,最终还是落在了那处,艹,怎么这么大?他咽了咽口水,同自己那处比较了一下…   嗯…有点受打击。于是一向没脸没皮的三当家,收回了自己的手顶着一张粉面捂着鼻子跑出了房间。 第三章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言景笙处理完自己的鼻血,头发眼睛湿漉漉的,面上泛着粉色,眼角的那点朱红更加勾人摄魄了。一边给递手帕的丫头水袖红着脸带着笑一直偷瞄他。   他勾了勾唇,一边用手帕擦干净白如玉十指修长的手指,一边挑着眉问:“怎么了,羞答答地盯着爷看?”   “三当家的,您生得可真俊。”水袖笑了笑,实诚地说。   言景笙听罢随手把手帕扔到了盆里,睨着桃花眼笑眯眯地问:“水袖啊,那你说,爷和爷带来的压寨夫人,谁更俊些?”她是言景笙身边贴心又受宠的小丫鬟,他出来擦鼻血时叫她进去伺候柳不语洗漱了的。   “啊…压寨夫人?”水袖睁大了眼睛。   “那可不,过几日,咱们凤凰山就要办喜事咯,开心不。”   水袖挠了挠后脑勺,“您前不久不是还喜欢那小莺歌吗?我都把他当夫人了,昨儿个下山还把绣的鞋给了他一双,您不早说,…”   “我又没说要娶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拿出火柴点了一根烟,淡青的烟雾缭绕着他的面容,“别打混,说,谁长得好?”   “唔…要奴婢说实话的话,”水袖抱着木盆想了想,“夫人更好看些…”   “嘿,你个没眼力见的。”烟夹在指间,他笑骂了一句自己的小丫鬟,小丫鬟吐了吐舌头就跑了。   抖了抖烟灰,眉眼含笑神思几转,眼睛里是狡黠的光,他露出森森白牙,就含着烟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柳不语坐靠在床上假寐,推门时响起时,转头看见,逆着光的人抱着双臂斜靠在门边,笔直的腿微微屈着,语调含情又漫不经心,“小柳儿,你大晚上遛着鸟在树林里跑什么?”一掀开袍子啥也没穿,这炫耀的同时还耍了一通流氓啊!   “你不喜欢吗?”光晕把柳不语的眸子染成了金色,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言景笙瞧,然后平静地问。   “嘿,啥玩意。”言景笙笑了,“你这话我可没法接。”   “嗯,那就不接好了。”柳不语轻轻一笑,答道。   还没等言景笙把对方话语里这满满的宠溺感琢磨透之时,那人又喊:“言言,过来。”   还言言…言景笙想给床上的人一个凶狠的眼神时,对上了对方平静如水的眸子,就愣住了,唇微启,嘴里叼着的烟一下就掉在了地上…脚步不自觉地就往柳不语那里迈…   …   言景笙睁着眼睛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为什么他现在会躺在他压寨夫人的怀里,为什么他要乖乖地听话走过来了,还是在对方喊他言言的时候…   “言言没睡好?”男人清冷的嗓音带着该死的魅惑,让人无端地耳热。   “我更希望你叫我爷爷。”   “那我们如何成亲?”   “谁要和你成亲了?”这胳膊还挺结实挺舒服的,唔,这怀抱里也好暖,呀,这大开着的衣领的大胸脯子啊,别说,身材真好…沉迷在美色中的三当家微音上翘酥酥麻麻地吐槽完,就由平躺着转为侧躺,面向柳不语的胸膛。   “哦,你不是还要我做压寨夫人吗?”   “你从哪听的?”怎么有些困呢?言景笙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你告诉我的,言言忘记了?”   “哦,难不成我姓言也是我告诉你的?”言景笙抬眸笑盈盈地看着他。   柳不语盯着他点了点头。   言景笙的脑子里就涌现了自己扒着人家的胸脯让做压寨夫人的场景,还有自己特横地说我就是凤凰山三当家言景笙,嫁给我保证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这记忆来的这他娘突然,不带打个招呼的。言景笙笑了笑,意识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了一句“你莫不是妖怪”呢喃就彻底睡熟了。   他一直睡得不好,时常做一个噩梦,梦里感受是胃部灼烧的饥饿,还有身体被拉裂的疼…他醒来永远都记不住梦里的内容,只记得那份痛楚…   可这次他居然一觉睡到了晚上,醒来时自己的脸直接贴到了柳不语的胸脯子上,然后抱着手蜷缩成一只缩在了对方怀里。   哦,自己看上去好娘好可怜哦…   咦…我衣服怎么被脱了…光溜溜的样子更那啥了…   “小柳儿,你脱的?”   “不是,你自己脱的。”   “真的假的?”言景笙挠着后脑勺坐了起来蹙着眉问,瓷白健美的躯体就展现在柳不语面前。   柳不语点头,言景笙抱着手看了他一会儿,只要对方点头他就会信…什么毛病,这还是一个半夜捡回来的来路不明的人。   言景笙的嗤了一声,摇摇头就下了床,他生得白,真当得起肤白如玉。瘦且高,身上都是精瘦的肌肉,肩直腰细,臀圆而翘,腿直而长,弯腰穿裤时是让人血脉喷张的美景。   那人似是全然不在意,矜贵而又痞气地扣完自己小马甲的最后一颗纽扣时,回头一条腿踩在了床上,手肘撑在上面捏住了柳不语的下巴,微抬下巴尖,眼睛含着笑问:“小柳儿不喜欢男的。”   “嗯。”柳不语轻轻应了声,狐狸眼自下而上,认真而又勾人地望着他,“但我喜欢你。”   心里怎么会这么甜呢…   眉宇微蹙言景笙笑着问,“为什么?咱俩这昨晚才认识。”   “言言还要我做压寨夫人。”   言言什么的让他这个七尺男儿羞耻得脚趾都快要蜷缩了…可是,心里的小三当家居然怂了不反驳…   “爷是土匪,见长得好看的人自然要抢来做压寨夫人。”   “哦。”柳不语乖乖地任由他捏住了下巴,“言言也长得好看。”   “…”三当家心好累,这是哪里来克他的克星。   “一见钟情。”柳不语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地道。   砰砰砰…言景笙只觉得心在剧烈地跳,喉结上下滑动着,言景笙故作轻松满嘴跑火车地道:“糊弄谁呢,要是一见钟情的话爷把自己脱光塞你怀里你怎么什么都没有做?”   “嗯,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柳不语的手覆上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另只手搭上了三当家细韧的腰,指甲尖跳跃,一字一句地道:“这里,捏过…”   手指下滑到三当家臀部,猛地一抓,“这里,也揉了。” 第四章 门当户对   “呵…”玉白的耳朵尖虽然挑染了艳丽的红,但是三当家的嘴巴上可半点不认输,他一把打掉了柳不语的手,眉峰微挑,“造作得很啊年轻人。”   “…”柳不语收回了手,抬眼望着他,“我只是在反驳你而已。”   “乖乖养伤,不要这么浪,等你大腿上的枪伤好了以后,爷再和你玩。”言景笙笑眯眯地叮嘱完了以后,就潇洒地转身关了房门出去。   他抱着双臂在门口想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道:“谁才是猎物啊?怎么有种玩脱了的预感,这可不妙啊?”   “三当家,什么事不妙啊?是夫人野性难驯吗?”孙五抓着一把瓜子走了过来,一边磕一边问。   “这世上还没有爷拿不下的。”言景笙自吹了一把之后,“你不去校场兄弟们,过来干什么,闲得很吗?”   “不是,大当家回来,叫您去大厅说是呢。”孙五急忙道,然后识趣地把手里的瓜子送上。   言景笙接过,“知道了,别在我眼前瞎晃,劣质烟草的事还没同你算账呢。”   “得勒得勒,我滚,麻溜的滚!”孙五举手投降,屁颠颠地跑了。   言景笙一边磕着瓜子迈着长腿没多大的功夫就来到了正厅,他那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大当家是他大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脑门宽阔英正,面部轮廓深邃英俊,鼻挺唇丰,肤色是性感的古铜色,个子挺高的,整个人在正厅那里一站,那通身的浩然正气显得言景笙更加不靠谱。   凤凰山没有二当家,因为言景笙嫌弃二这个名头。   “大哥,磕瓜子吗?”言景笙腿一跨进大厅,在大当家余大看向他时,果断伸出爪子奉上瓜子道。   余大挑眉…气氛一瞬间好像有些紧张沉闷…   下一刻,两个个高腿长的男人缩着腿坐在大厅的门槛上,噼里啪啦地磕着瓜子。   “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余大叹了口气,“小三儿,我有一个秘密到时候告诉你了,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   “嗯…大哥,秘密待会儿再说,小三儿这个称呼,日后不准再提,特别是我我夫人面前。”   “嗯嗯,好好,等等,你哪来的夫人?”   “半夜搁林子里捡的,大哥,我同你讲,太合我的心意了,仿佛我这辈子,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人。”言景笙目光闪闪的,说的话腻得余大牙疼。   “小三儿,你别这么不靠谱,半夜里在林子里捡,你确定你捡的是个人?就算是人,那是不是好人呢?是不是另有所图?”   “哦,不是人还能是妖是鬼啊?”   “望城最近,确实在闹鬼。”   “哦。”言景笙继续磕瓜子。   “咱靠谱一点成不?”余大头疼地拍了下自己宽阔的脑门。   “成啊,一会儿大哥把把关就成。说秘密吧。”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不要生气,不要难过。”   “嗯。”   “其实,小三儿,你是有爹娘的。”   “哇!”言景笙睁大了眼睛,然后切了一声,“这不废话,难不成我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不是重点。”余大拧紧了自己周正的五观,嗡声嗡气地道,“我其实,是你爹派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一个士兵,我还越矩成了你…小三儿,你以后别叫我大哥了,大少爷那样的人物才能做您的大哥。”   “呵,大哥你可别说,大将军是我爹。”   “…”余大眼睛瞪得溜圆,猛地站起来,惊呼一声,“三儿,你咋知道的?”   “哦,还真是啊。”言景笙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我怎么会不高兴呢,言大将军是我爹真是太爽了,以后我走到望城的街上,那就是想怎么得瑟就怎么得瑟了。”   “…”余大一口气憋了回去,嘴角抽了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同言景笙说话。他一个人站着顺了半天气,连言景笙瓜子都磕完了他才坐了下来,“你就不生气,他没让你回家。”   “嘿,个有个的想法和难处,反正也没多少感情,不必要。”言景笙自己拿起扫帚清扫瓜子皮,“大哥,所以是要接我回去让我做少将军不要再当土匪了吗?”   “嗯,就后天的事,大少爷就会来接你。”余大搓了搓手,“日后,小…少将军,您就别…哎哟喂,打我干什么!”   “大哥你这丧气样可不行,我言景笙,可不是是个人出来就可以让他叫我大哥的。”收回了打在余大屁.股墩上的扫帚,言景笙挑着眉霸气地道。   余大感动得一个铁血硬汉都快要抹眼泪了,肩膀耸动着,眼角有泪花在闪。   “别哭了哈大哥。”言景笙像模像样地搂着余大的肩膀轻拍着安慰,“我记忆里就是你同我相依为命,这大哥我自然是只认你的。”   “三儿…呜呜呜…太感动了…”   “你哭着真的很难看耶,真的,大哥,我只喜欢看娇滴滴的美人哭。”   “混小子。”余大抹掉了眼泪,站了起来,背对着言景笙望着天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哎,大哥啊,既然如此。明天就把我的喜事给办了,作为南方的大军阀头子,言老头会让我娶一个男人吗?咱先斩后揍,我再把洞房给入了,生米煮成熟饭,就没多大问题。”   “小三儿,能不能让我先感动一会。”   “可以。”言景笙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正想点时,余大惊讶地喊出了声:“你要娶一个男人!!”   “唔…”言景笙抚了抚胸膛,这一惊一乍的,差点把他吓死。   “我喜欢男人,大哥你不知道吗?”   “我我我…”余大结巴半天才把舌头捋直了,“我以为你只是想标新立异来搞不正经,这么些年,也没有见你真的…喜欢男人啊!”   “哦。”言景笙笑了,“现在真的不能再真了吧。”   余大简直无话可说,叹了半天气,才说:“你先带我去看人。”   “好,走吧,他可愿意做压寨夫人了。”   “…”余大,你们还你情我愿上了哈。   …   余大到时,坐在镜子前的柳不语正把剪刀放回了抽屉里,他把自己的一头长发剪短,鬓角稍长,额前有碎发,眉目清雅俊致,像大富人家的贵少爷。   余大看得眼睛都直了。言景笙不高兴了,正要表示不满之时,余大拽着言景笙的胳膊出了房间。   “小三儿,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在林子里捡的美人啊。”   “不是,祖宗啊,他是望城商会会长柳家的小少爷啊。”   “这可真是奇了,我姓言就成了言家的,他姓柳就是柳家的,我们果然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真是般配啊!” 第五章 成亲速度啊   “呃…”余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小三儿,你未免太过乐观了吧,这世道,没见过男子与男子联姻的。”   “多大点事,万事不都是从无到有嘛。不过,大哥你怎么知道他是柳家的小少爷?他说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言景笙问。   “我们凤凰山,因为也接护送商人的任务,和柳家多多少少有接触。柳家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柳小少爷一直随着柳家老夫人在佛陀山上的寺庙里养身体,是位体弱多病的主,这不前些日子接的生意就是去佛陀山接柳家老太太和柳小少爷,柳家给了照片我也就认识了。我们去接,只接到了柳老太太,柳家人都发话不用管我自然也就没多管。”   “哦,原来如此。”言景笙心里有了计较,“体弱多病?也叫柳不语吗?”   “是这样说的。对,就叫柳不语。”   “哦。大哥,就小小准备一下吧,日后这亲做不做数,走一步看一步吧。”言景笙嘿嘿一笑,“哎,下人送饭和药来了,我和我的夫人用饭去了,大哥要一起吗?”   余大摆了摆手,言景笙虽然看着不靠谱,但他一向是个有注意的。东岳亡,乱世起,军阀割据,洋人投机,言景笙硬是打出了凤凰山义匪的名头,尽管多多少少有他那位爹的照拂,但也得有对方有本事。   对于言景笙的话,他自然是听的。于是余大真的下去开始准备明天的成亲事务。   言景笙让下人把饭菜摆好之后,柳不语还端坐在镜子前。   “你不是自己都能从床上下来去剪头发吗?现在自己过来吃饭啊!”言景笙自己端起了碗,一边吃一边说。   “…”柳不语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平静地望向他,“你在,伤就变疼。”   “哟,还挺会说话的嘛。”言景笙放下了碗筷,动作自如地从柳不语腋下穿过,抄过脚弯,就把人横抱起来。   异常的轻松。言景笙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抱起来的那一瞬间潜意识告诉他他抱不起来的,眼下…   他只是微蹙了眉尖,便对着怀里乖顺的人道:“还挺会撒娇的嘛。”   “对着言言自然是应该的。”   “…”嘴角抽了抽,言景笙就把人放在了桌边的凳子上,“吃饭,别说话。”   “你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你。”柳不语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问。   “哦,原来你还是看得懂脸色的啊。”言景笙漫不经心地一笑。   柳不语眼角下垂,清冷少了三分,多了几分柔情宠溺,“那你希望我唤你什么?”   “相公。”   “哦。”柳不语舒展开了眉目,“我知道了。”   “明日我们就成亲,你可想清楚了。”言景笙夹了一块红烧肉在柳不语碗里,“你合我心意,但我也不是傻,你肯定是有所图的。不过呢,既然我收了你做我的人,给予我的人一些东西,那自然是应当的,但是,柳不语,你要是存了二心,或者被判于我,我会先打断你的四肢,然后用刀,把你的肉一片片片下来烤来吃,不仅我要吃,我还要逼着你吃。”说着话时,他一双眼睛含着光灼灼地盯着柳不语,眼尾处痣鲜红鬼魅得跟要滴血一般,看得柳不语失神,仿佛,是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言景笙。   连说的话,都血腥残暴得像吃人的妖。   柳不语回了神,点下了头,然后回问:“那如果你背叛我呢?”   “我?!那怎么…”   “不管你轮回多少次我都不会放过你。”柳不语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吃饭。   言景笙只觉得后背发凉,切,他才不信轮回…不信吗?   …   婚礼办得苍促而又简单,言景笙和柳不语两个人穿着同样的红圆点黑黑卦,内里是大红的长衫,胸前别朵水袖栽的玫瑰,两个人牵着红花球,甚至柳不语还坐在轮椅上,就这样对着高堂拜了天地,唯一热闹点的,就是孙五孙六放了两柄噼里啪啦的鞭炮。   于是在一群汉子犹如野兽群吠的欢呼声中,两个人入了喜房。   言景笙的大洋床上铺着喜被洒满玫瑰花,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开了一瓶倒了半杯,递给一旁安静的人,“喝点,一会就不怕了。”   柳不语接过,抿了一小口后问:“你不喝吗?”   “爷不喝,爷一喝这一瓶那够,喝多了的话兴致就格外的浓,折腾起来就会格外厉害,你腿上还有伤,怕你受不住。”言景笙葱白的手指摘下了艳红的花,一边解扣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些荤话。   柳不语一口把红酒饮尽,眸子里似乎真的有了水光,“言言对这档子事很熟练?”   老子还是童子鸡呢,一见到你这家伙体内的狼血就沸腾起来,还重来没有碰过别人,但这事当然不能说。   “对于男人而言,生来就不是稀奇事。”   “嗯,我知道了,我不会疼的,言言可以用尽全力。”柳不语点了点头。   “…”言景笙脱了外褂,开始解红长衫的环扣,眼皮微掀,“你说的哦,可别后悔。”   “嗯。”   言景笙大大方方地把自己脱了个干净,玉白修长劲韧的身体隐隐透着肌肉线条,不夸张,却表现出诱人的力量之美,他走过去接过柳不语的酒杯放下,就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话不多说,就开始扒衣服。   柳不语和他一般白,但是言景笙不得不承认,对方比他还要结实。柳家小少爷,不是体弱吗?   言景笙还未多想,柳不语单手抚上他的后颈,问:“直入主题吗?不是应该先接吻吗?”   “啧,一边脱一边亲不成吗?”   “言言,不会没有亲过吧。”   “爷亲过的人整个望城都装不下。”   “哦。”柳不语目光扫过他的眉眼,唇边溢着笑意,“那…你来亲我。”   言景笙人狠话不多,直接就亲了上去,四片唇瓣相贴,言景笙同柳不语大眼瞪小眼一阵。   言景笙眨了眨眼睛,那啥,接下来呢?   “张嘴…”柳不语低声道。   干嘛…你叫我张我就张吗? 第六章 天赋异禀光速   言景笙闭紧嘴巴眼色充满挑衅意味地望着柳不语,看着看着他就有些气势不足,柳不语的眼睛,好好看啊…   琥珀的颜色,像件稀世珍宝,尤其是对方定定地注视着你时,心房会塌陷,会想把所有东西都给他,盼着这家伙一直看着你就是。   于是,不受控制的,言景笙的双唇轻启了一条缝,柳不语悠然一笑,搭在言景笙后脑勺的手往下压,温热的吐息洒在言景笙的面颊上,言景笙睫毛微颤间阖上了眼。   寻着那一条缝,柳不语亲了上去,柔软与柔软相触碰的那一瞬间,言景笙全身酥软,脑子里瞬间呈现了百花盛放的局面。而柳不语在细致地掠对着对方气息时,两行泪顺着眼角滴落,鸳鸯枕面上一滴深色。   有些对方在柳不语的脑海间回响。   “小柳儿不会接吻吗?来,本王教你。”   “哎呀呀…这么纯情的一只小狐狸,被人骗了去可如何是好。”   “好吧,其实本王也不怎么会…唔…别咬啊…疼疼疼…”   “嗯…死狐狸,让本王缓一阵再说,你这…天赋异禀啊!”   回忆最磨人,也最伤人。于是,柳不语的情绪在言景笙开始回应他时陡然间全数输出,言景笙完全被这柳不语的气势给吓住了,他一急,就停止了动作退开。   言景笙顶着湿润的眸子,红艳的唇微蹙着眉尖看着柳不语,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倏地,柳不语的右手掌猛地用力压下言景笙的后脑,左手拦腰扣紧,本来就贴近的两人就眼下可是一点缝都没有了。   言景笙愣住了,柳不语下方简直就跟要爆发的火山一样啊!吓得他魂风魄散,自己…这是自己送上门了啊!   他在愣怔时对方温润炽热的唇再一次紧紧逼迫而上,辗转厮磨寻找出口,唇瓣又酥又麻地疼,奇妙的感觉袭在脑间,等言景笙被人亲到无法呼吸时才缓过神来,他暗中挣扎使力,才知道柳不语臂力惊人程度,自己根本无法挣脱。   嘿,看上去文文雅雅的人还真不是盖的!   言景笙男子的征服欲被激发了出来,于是他索性撒开了欢,配合着柳不语的动作,舌尖你来我往间谁都不相让不妥协,言景笙很快就败下阵来,精致的面容上一片嫣红,眼尾的红痣随着生理泪水的蔓延,楚楚可怜着勾人。   这家伙是个老手!   我居然觉得好舒服!   这简直是接吻高手啊!   可是…老子要喘气啊,可悲,他要被人亲死在新婚之夜的床上了…   柳不语加重在言景笙腰上的力量,在唇舌来往中彼此的胸口渐渐发热发烫,言景笙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之时,柳不语终于放过了他,然后天旋地转间他们之间的位置就彻底调换了。   柳不语的嘴唇红艳惑人,清冷的眸子闪着妖冶的光芒,他等着言景笙大口大口地呼吸喘匀气得时刻,已经把自己的衣衫给脱掉。   柳不语问:“言言,还要继续吗?”   言景笙喘匀乎了,盯着柳不语瞧了一阵,无所谓地勾唇一笑:“咱都脱成这样躺在床上了,没必要再假正派吧。”   “我怕你没有做好准备。”   “切,什么准备…躺在下方的准备吗?确实没做好。”言景笙眼神露骨地在衣衫凌乱的柳不语身上流连着,“这也没什么好争论死活的,你技术好吗?”   “研习多年。”   “啧…你以前有过?”   “嗯…除了你没有别人,我指的是看书。”   “纸上谈兵啊。”   “多练练就熟悉了。”   “我估摸着,你没打算在下面的吧。”   “没有。”   “扮猪吃老虎。”言景笙又好气又好笑,但他向来豁达,“柳不语,我打不过你。”   “嗯,这是事实。”   “你现在得讨好我宠着我知道吗?哪有人这样说话的啊!”言景笙戳了戳柳不语的胸膛,又硬又弹,手感真不赖。   “好,我以后打不还手。”   “差不多差不多了。”言景笙自己也被胸腔和身下的那把火灼烧着,也急切地渴望着释放,他翻了个白眼,“我怕疼。”   “我轻点。”   “我先爽了你才能爽。”   “好。”落落落落婆啦啦啦啦   “我如果不舒服了喊停你就必须停。”   “自然。”   “行,你来吧。”摊开四肢,言景笙放弃了挣扎。连亲都亲不过对方,言景笙想,为了少吃点苦头,他还是主动配合吧。只要他和柳不语不说出去,谁都不会知道是他被那啥了。   柳不语温柔地吻了下去,从额头开始流连,下巴之下一寸寸地占有种着花,最后留在锦绣山水的灵魂处所,直惹得被白雪覆盖着的山峦绵延间,春风袭过,桃花盛放,一片浅粉。   言景笙舒服极了。   看着对方为他这样做的份上,他大大方方地配合着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开始时有着微微的刺痛感,但对方那份细致的温柔让并不娇气的三当家忍了下来。   正当柳不语千钧一发之际,舒服得眼睛眯起来的某人喊了声慢着。   “…”柳不语差点想动粗,但是…他不想吓着言景笙,只能喘息粗气喊,“言言…”   沙哑的尾音几度环绕,言景笙软了腰,“我我我…我怕疼哈,你一定要…轻…唔啊!”   言景笙好字说一半,便直击要点,言景笙在那份剧烈的痛楚后直接迎来灵魂的战栗!   大爷的!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舒服吗,言言…”   “唔…啊…”   言景笙舒服了很多次,可是柳不语才开启第二轮征程。他就像一块荒地,被开发了,还给翻熟了,打巧天上又下雨,他一片泥泞。   呃…言景笙想叫停,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一开口,对方不是吻他就是狠狠一撞,直把灵魂都给他弄出窍了。   于是…三当家的哭了,眼泪花花,鼻音软软,勾魂夺魄。   他这一哭,柳不语就疯狂了,然后,三当家的晕了过去。   月上中天际,红浪春意方收。柳不语把软成一滩水的言景笙搂在自己怀里,在对方眉心落下一个温柔缱绻的吻,叹息着道:“都是命数。”   …   “言言,起来吃点东西。”   “嗯~~别吵吵…”音调软绵跟只娇气的猫,脸蛋红扑扑的人一巴掌呼在柳不语的嘴巴上,头往下一缩紧贴着柳不语的胸膛,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那啥,审核的老大,已经很隐晦了吧) 第七章 张口就来   等到言景笙醒过来之时,已经是大中午的时候,太阳的金辉洒满了整个凤凰山。   柳不语也不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面对痕迹遍布的身体和闻着空气中那股子暧昧的气息。   他吸了吸鼻子,大剌剌地坐着,裸着劲瘦有型的上半身,玉石般的肌理雪绽红梅,真是秀色可餐。   言景笙抬眼看了下窗外,阳光有些刺眼,本来红肿干涩的眼睛被激得流下了眼泪。   “啊…”沙哑着嗓子嚎了一声,言景笙扯过被子盖在头上,外面阳光明媚,屋子里的他却觉得头顶乌云。   给人上了就算了,反正他也挺舒服的,可是还被人给上哭了是怎么回事???   他的这一世英名啊,那个哭得惨兮兮的傻子一定不是他,是做梦!   “昂…”言景笙郁闷得躺回了床上,想裹着被子打滚,却被腰腹间的酸疼卡住了动作,还有下方那莫名的空虚感…   “艹…你还上瘾了不是!”自己骂骂咧咧了一句,就猛地一脚踢开了被子,光着身子从床头柜里去拿烟。   他把烟点燃正吞云吐雾之时,柳不语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不过是在和别人说话,“嗯,我一个人伺候就可以了。”   “不需要药膏,没有伤着。”   “没有发烧。”   “应该醒了就能下地吧。”   衰!言景笙眯上了眼睛停止了动作,青烟从嘴里吐出,火星子烧到了皓白的手指,“嘶…痛!”疼得三当家眼泪汪汪,连生气都忘记了。   言景笙怕疼,十分怕疼。这是他“硬汉”的人生里,他不能忍却也无法的点。   言景笙急忙对着泛起红手指头吹气,柳不语进来了,面前抱着个食盒,一只手搅着轮椅,水袖从外面拉关上门。   “烫到手了?”柳不语问。   “嗯…”鼻影浓重,是真的疼得狠了。柳不语并不觉得他大题小做,他知道也记得,言景笙为什么会这么怕疼。   柳不语把食盒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拉过言景笙的手指,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便退开,他笑着问:“还疼吗?”   “咦,真不疼了。”言景笙看着还有些红的皮肤,勾唇一笑,“小柳儿你这么神奇的吗?”   “…”柳不语笑了笑,他取出了清淡的吃食,一边放一边说,“以后不会让你疼。”   “咦…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耳朵根虽然已经红了,但是言景笙还是装作自己丝毫没有被感动的样子,他结过柳不语递过来的碗筷,吃得很欢快。   柳不语一边看着,一边想什么时候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妖,那对方身上,就不会有任何一个小伤口。   柳不语摩挲了一下轮椅扶手,去衣柜里拿了件外套给对方披上,“注意着凉。”   “嗯,真贤惠。”   等言景笙吃好后,柳不语收拾碗筷给水袖拿出去,转身回来,言景笙已经在穿衣服了,月白的长衫掩去了一身痕迹,身姿挺拔颀长,俊秀俢竹,眉目姣姣。   穿好之后言景笙走到柳不语面前,抬脚踢了踢柳不语的腿,“小柳儿昨晚不是挺凶的吗?现在又坐上了轮椅了哈。”   “嗯,就是昨夜闹得太厉害的缘故。”   “…”月白束领下的脖颈又泛起了粉,“那你就不知道早点收场啊。”   “把持不住,太诱人了。”   “…”言景笙抵着唇低咳了一阵,这下真成了一张粉面了,“还有,谁允许你一大早就出去的!”直接就暴露了他是起不来床的那个!   “没有一大早,很迟了。而且,我先叫过言言你,可是你啊…”柳不语弯起眼角笑得很开心,“闹起床气,哼哼着不起,我总不能让你饿着吧。”   美色误人啊。舒展开眉目笑脸盈盈的美人简直就是往言景笙的心上开了一枪,扑通扑通…跳得言景笙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愣愣地表示赞同。   事后言景笙痛心疾首地扶着腰躺在床上告诫自己,下次和柳不语算账上,直接背对着对方或者把对方脸给糊上!   …   将军府大少爷来接言景笙时,只带了两个便衣,汽车停在了凤凰山下,徒步上来的。   言景慈穿着青绿绣竹的长衫,胸前挂着一块怀表,带着金丝边的眼镜,有些细长的眼眸带着笑,是个翩翩儒雅的贵人。   他坐在大厅里喝茶,修长如玉的手指执起茶盖饮茶时都漂亮得像副画。   就是像一幅画,余大读书不多,能想到的赞美之词就这些了。   他站着,只敢偷偷摸摸地看那座上之人。看得多了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便索性埋着头,丰腴的唇抿成了一线。   “大当家的,这么些年,辛苦你照顾我三弟了。”言景慈放下茶碗,看向余大。   “大少爷,您这话吓死小的了。小…能跟着少将军,是我几世福分。”言家大少爷,志不在言家的事业,早早的就出去另外开了府邸,专门经营茶生意。   “我记得你是叫…叫余…”言景慈支着手想了一会,“余宝宝对吧。”   这名字一出来余大闹了一个大红脸,局促羞窘得脚趾头都蜷缩了,他不敢看座上的人,低着头嗫嚅道:“您还…记得我啊。”   “记得啊,那年有人刺杀我,替我挡那一枪的,不就是你吗?”言景慈打量了一下他,“这么些年,过得好吗?后来我一直没找到你,原来你是陪着三弟出来了。”   “很好,多谢大少爷挂心了。”余大头埋得更低了。   言景慈眼里闪过一阵不快,正想开口叫对方抬起头来时,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的言景笙推着穿着同样一身白西服的柳不语进来了,他自来熟一般,一进门就喊:“哥,你来啊!”   言景慈站了起来,笑着点头,“三弟长这么大了,这位是?”目光落在了柳不语身上。   “这位啊,”言景笙走到言景慈身边搂着对方的胳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这是我的媳妇!叫小柳!”   言景慈挑了挑眉,一时无话。一旁的余大紧张得捏紧了拳头。   言景笙似乎没有察觉气氛变得古怪,继续介绍着:“几日前弟弟出门去佛陀山还愿,路上遇见我家小柳被几个逃跑的士兵踢在地上非礼,哎呀呀!那叫一个惨啊,弟弟我怎么能看得下去,于是我飞起一脚踹飞一个,把小柳搂在怀里,四目相对间!呀!”他眼睛一瞪,是否是说到兴头上,猛地给言景慈一个大巴掌,言景慈脸色都给他拍变了,言景笙依旧两眼放光地说,“那一瞬间天地虚无万物失色,这,就是弟弟要找的那个人了!” 第八章 福运连连   言景慈默默地从他掌下退开,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弟,真是好运。”   “哥也这么觉得啊,那么,哥你帮我同爹说一下呗。”言景笙陪着笑,“多多美言几句~哎,毕竟我同我家小柳是分不开了的。”   呵…老头子的霉头你自己去触。言景慈微仍旧笑着,“爹很想你。”说完转了话题,“都准备好了吧,那就走吧。”   “行。”言景笙整理了一下衣袖,应了下来。   凤凰山上所有的弟兄,言景笙都给了一大笔丰厚的报酬足够他们过后半生,有愿意跟着他走的他也不要,带着自己的人,倒真像是去将军府争些什么一样。   他是无意那些,但他也明白,有些事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言景笙带走的人,就只有水袖一个小丫鬟。而孙五孙六两兄弟,组织起剩下的兄弟,打算另干。   没有任何煽情,挥一挥手,言景笙就同凤凰山告别,然后推着柳不语往前走。   下山路程崎岖,虽然俢有石阶,但是轮椅肯定下不去的。余大想帮言景笙背柳不语,言景笙拒绝了自己背起来。   他流氓地捏了一把柳不语的屁股,然后笑着说:“小柳儿,别看你一身腱子肉,还挺轻得嘛,爷有时候都有些琢磨不透你这体重了。”那么高的个,精壮的身体,偏偏他能轻飘飘地背起和抱起。   “是言言太厉害。”被背着的柳不语也不觉得窘迫,坦坦荡荡的,甚至还能夸一波。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调着情,言景慈听着淡笑摇头。他无意地回头,就看见余大红着脸低头。厚实的耳垂红起来,还挺可爱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言景慈连忙摇了摇头,看上去五大三粗笨头笨脑的,和可爱完全不搭边。   真是魔怔了!   坐上汽车后很快就到了望城,言府在城市的深处,是典型的西式洋楼,依山而建,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有自己独有的风情。密葱茏的竹子沿着小路错落有致地站成两排,翠绿的竹叶则在顶端逐渐合围,形成了一个圆拱形的“屋顶”。   曲折处有通路,通路处又是竹林满眼。   言景慈把他们带到后,吩咐管家陈叔安排,便离开了。而家主言将军,因为有事去了另一座城市,死的死疯的疯,言将军的三个姨太太只剩下一个,又被言将军带着去了,至于二小姐言景茉已经嫁了出去,一时间,初来乍到的言景笙还成了主人。   言景笙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那家伙,就像是整个将军府等着他来接手的一样。   言景笙的生母是死了的其中的一个姨太太,言景慈和言景茉(将军府二小姐)的母亲是言将军早些时候的糟糠妻,军阀割据之势还没形成时,在混战中亡故。   仅存的一个姨太太也上了五十,身体病弱没了生育的能力。言景慈又早早另立了门户做起了自己的茶生意。   吃完饭后待在自己房间的言景笙晃着酒杯对柳不语说:“小柳儿,你说我这人生是不是跟开了挂一样,我还以为有一番宅门争斗呢。这下好了,在大街上我不仅可以嘚瑟,估计我就算是横着走,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言景笙的房间有几个很大的窗子,采光通风非常好。窗户呈弧形,木质棕色边框,客设有取暖的壁炉,屋里摆有吉祥浮雕和瓷器,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架,盖过了整面墙。   柳不语摇着轮椅坐在书架前看书,闻言道:“好运才开始,之后福运多多。”   言景笙喝了一口酒,扯了扯领带,带着酒香凑到柳不语脖颈侧看对方看什么书,居然是《东岳野史之从历史上消失瑞安王》   “啧…看这书不太符合你的气质嘛。”言景笙瞄了一眼后就失去了兴趣,拍了拍柳不语的肩膀,坐在轮椅扶手上漫不经心地道。   见他不感兴趣,柳不语不知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觉得难过,总之他复杂地扫了一眼言景笙,便折上了书页合上了书放回原位。   “那我应该看什么书?”   “风花雪月词啊之类的。”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看小黄书。”   “切,你不是自己研习多年嘛。”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想到了什么,莹白的耳朵尖又悄悄红了。   言景笙放下酒杯,拿上白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冲柳不语吹了一个口哨,“小柳儿在家等爷,有事叫水袖她就在门外,爷出去一趟。”   “你去哪?”   “多嘴!”言景笙冷了神色,然后陡然有软了下来,“不过爷宠你你也可以问问,我去查查小柳儿的身世,乖乖暖被窝哟。”   “好。”柳不语笑着应。   “真乖!等爷回来好好疼你。”在柳不语脸颊上亲了一口,言景笙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门。   柳不语站了起来,“哎,啥言言,我真想你夜夜疼我。”话音落下,他就消失在了原地,眨眼间轮椅上就出现了另一个柳不语。   …   言景笙坐上了汽车,管家陈叔死活不让他自己开,给他安排了一个司机。   言景笙不好第一天就太横,还是报了地名,霜花戏院。   言景笙支棱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耸了耸鼻子,他微微蹙着眉自言自语道:“怎么这里都有那家伙的味道?”   坐在他旁边的,但是旁人都看不见的柳不语掀起唇角笑得很开心,因为你是我的所有物,自然得有我的气息。   言景笙一到霜花戏园,小二就颠颠地过来,“哎呀,当家的您来得可真不巧,小莺歌三天前受了风寒伤了嗓子,还要过几日才能登台呢。”   “可惜了。”言景笙从怀里掏出几个大洋,“去福记买点点心来哄我的小莺歌,他那把嗓子可是爷的命。”   他话一出,明显就感到后颈一凉,摸了一把后颈,居然还起了鸡皮疙瘩!   言景笙忽然就有些怂。   “好的勒!您是要上二楼雅座还是去后院看小莺歌?”小二问。   “去看看他,我自己去,你去买东西。”   “得,您认路,小的先去了哈。” 第九章 莫名其妙   言景笙在原地定了许久,他这心慌来得毫无头绪,自己清咳了几声,才迈出了脚步。   小莺歌因为是台柱子,所以有自己的一个小院。他走到了院子里,还没有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小莺歌有些沙哑的声音:“门外是三当家的吗?”   小莺歌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在唱戏这方面很有天赋,早早登了台,早早地就出了名。   “是爷,爷今日来听你唱戏,听说你生病,便来看看你。”   “哦。”言景笙只听见里面有些冷淡地说,“当家的,您为人大方绅士,自然应该也能体谅我们这些戏子的无奈,小莺歌恳求您,戏是戏人是人,日后私底下就不要再见面了。”   嘿…爷这是上赶着见面还被人委婉叫滚了哈。言景笙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挑着眉笑得很莫名。   “当家的,不瞒您说,小莺歌我日后是想娶媳妇的,求您体谅一下我,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影响不好。”言景笙这口气还没有喘匀,小莺歌又继续补充道。   去你大爷的!要不是想着里面的孩子只有十五六岁,他就算不推门进去羞辱人一顿,都要在门口骂一通。爷喜欢听你唱戏,看你可怜,你还蹬鼻子上脸以为我喜欢你!   胸中郁闷得脸色都黑了,言景笙咬牙切齿地说:“小莺歌,爷告诉你,你确实是想多了,年纪不大,心思得弯弯拐拐倒挺多,走了!”言景笙气愤地转身,就听见身后传传来少年人特别开心的声音,“那…真是太好了!”   言景笙差点没给气吐血。   他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就遇见了买点心回来的小二,“耶,当家的,您同小莺歌就聊好了?”   “嗯…”冷艳地应了一声,看向小二怀里的点心,“不用送进去了,你自己吃吧,他现在吃不得。”   “嗯?”小二还没反应过来,言景笙就已经离开了戏院。   …   柳不语勾唇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少年,便淡漠地收回了目光。   有些苗头,还是扼杀了比较好。   …   言景笙被莫名其妙地拒绝了一通,出了时心情肯定不大好,他沉着脸站在戏院门口,看着夜色思索间,听见了细碎的呜呜声,然后有东西在蹭自己的脚,他低头看去,“呀,这漂亮的小东西。”   蹲下身去,在他面前的,是一只红狐狸,四肢纤长,在戏院门口灯光下一身皮毛像一团火。红得很纯粹很艳丽,当世赤狐算是比较常见的品种,但红成这般的,言景笙只在那出戏里听过。   赤丹朱霞,艳绝容光。   言景笙一边摸了柔软的皮毛一边说:“你莫不是从那出戏里跑出来的狐狸。”   “嗤嗤…”狐狸抬起琥珀的眼睛望着他,然后伸着小脑袋蹭他的脚。   “你倒会撒娇,这是认我做主吗?”   那只红狐狸倒真像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   “那说好,你可不能放臭气臭爷,不然把你给剥皮,用来暖手。”   红狐狸眸子里落了星星。   “跟着走吧。”言景笙站了起来,就往前走,那红狐狸跟着他走了几步,就轻盈地一跃,爬在了言景笙的肩膀上。   有些寡淡清新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总让言景笙想起柳不语。那人,也长了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家里有一只狐狸,外面还捡了一只狐狸…”言景笙勾唇笑得很开心,刚才莫名其妙受的一通气也消了。   他坐上汽车,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司机问是否回将军府,言景笙想了一会说去百草堂。   洋医院不少,但是作为千年的老医馆,仍旧是不少人的选择。甚至不少大家族,都更倾向于祖宗的医馆。   这百草堂,就是望城数一数二的老医馆了。   言景笙经营凤凰山时,出去做任务时世道乱,弟兄经常受伤,他也受过不少小伤,就全靠这家医馆,一来二去,他和这家医馆的主人翁老先生成了忘年交。   所以医馆里的小徒弟一见到他,就把他领进了里屋。   “言小子,你这狐狸真漂亮,少见啊这颜色。”翁老先生扶了扶眼镜,看着言景笙肩膀上窝着的狐狸道。   “搁刚刚路上捡的,您有认识的兽医吗?改日我带去把这小东西的臭腺给割了。”   他肩上的红狐狸只觉得月工们那里一寒,随即把身子团成了一团。   “言小子,这狐狸切臭腺到底有没有可没有定论,而且据老夫听说,你只要饲养得合理,就是在喂的食物上面精细一些,应该就不臭的。我给你推荐一个兽医,你可以去向他咨询一下。”(关于养狐狸,大家自己上网收,特别是切臭腺这个问题好多人都觉得没用,我也不清楚,别当真!这里写纯属一乐,因为狐狸的臭腺在月工门那里。)   “行,瞧把你吓得。”言景笙摸了一下红狐狸,继续对翁老先生说:“那您替我开些药,我夫人,大腿受了枪伤,有五六日了吧…”把伤口情况描述了一下,扯了会野话,言景笙才想起正事。   “翁老,您也在给柳家看病的吧?”   “对啊,三十多年了吧,一直都是我,有什么事吗?”   “那您听说过这柳家小少爷吗?”   “听说过啊,这柳夫人怀着他的时候,还是我照料着的。”翁老先生回忆着,眉头开始微锁,“不过呀,这小少爷打娘胎里就体弱,小少爷十三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呼吸都停了几刻钟,然后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后来听说柳家请了什么和尚来做法事,柳老夫人便带着这小少爷去佛陀山养身体,后来的情况,我就不得而知了。”   “哦,是这样啊。”言景笙点了点头,便也没再多问,拿着小徒弟递过来的药包,便离开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里时,柳不语还在看书。   把肩上的红狐狸放在了柳不语的膝盖上,言景笙仔仔细细看了一会一大一小,然后嗤笑道:“还别说,你们俩真像。” 第十章 天生归属   “就是有一点,”言景笙手指挠痒了一下红狐狸的下巴,“怎么这只狐狸突然变得有些呆呢。”这眼睛,一瞬间好像就没有了灵气似的。   “一只狐狸而已,呆点正常的。”柳不语回答道。   “也对。”言景笙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对着柳不语笑吟吟地道:“一只畜牲而已,能聪明到哪去。”说完就转身去了浴室,“我洗个澡去。”   “…”柳不语特微微勾起唇角,“若不是你不知道这狐狸是我,我还真以为你在指桑骂槐。”   …   言景笙躺在浴缸里泡澡,别说,大户人家,连个浴缸都比他凤凰山的舒服。   他闭目养神,也在思考一些事情。柳不语是不是真的失忆?是不是柳家的人?为什么突然就缠上了他?他认识他?   大晚上的在林子里把他抱个满怀,不是有所图,就是脑子有病。   看样子也不像脑子有病。   图什么呢?图他这个身份?可是,从某一些方面来说言家把他保护得很好,除了自己跑生意得罪了些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他这身份来找过他的麻烦。知道他身份的人应该少之有少。赫赫有名的大军阀,不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但总不能说,柳不语馋他这身子吧。   唔,爷这姿色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想着想着言景笙把自己乐笑了,他睁开了眼睛,漂亮的桃花眼里繁星闪烁。   其实啊,他最不解的,是自己对柳不语那一见面时就产生的归宿感和依赖感,让他觉得这个人的任何一切都是合理。甚至有一个念头在心里作祟,他可以不信余大,可以不信任何人,也不可以不信柳不语。   言景笙一直以来,每月都会有那么几天在凤凰山的那片林子里等着,他不知道他等谁,就是无意识地等着。遇见柳不语后,那份执念也就消失了,他才离开。   “啊,我本不信这些的,可眼下看来,小柳儿啊小柳儿,我倒真觉得你我有什么前世之类。”说完后他起了身,水珠从躯体上滑落,走到浴室的镜前,上面是朦胧的水汽。   他依稀可以看到自己胸膛上,柳不语留下的痕迹,他甚至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那人的气息。   不觉得反感。   举起手指摩挲着那些印子,他居然摸着摸着自己就诚实地有了反应。   纤长如玉的手指往下探去,双唇轻启,低低哑哑的喘息声,潮湿的发,迷离的眼,高仰的雪白颈…   啊…   言景笙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想着那日夜里的场景,他就能轻易攀到情谷欠顶峰。   他清洗了一下手指,扯过浴袍缠上精瘦白韧的身子,带着一身水汽和释放过后嫣红的眼角出来时,柳不语已经上了床。扫了一眼角落里安睡的红狐狸,便走到床边。   “自己洗澡了?”言景笙丢给那人一块毛巾,趴在对方的身前让对方给他擦干头发。   “嗯。”   “小柳儿啊,我觉得吧,你这腿上的伤对你的行动是不是压根就没啥影响。”柳不语耷拉着眼皮问。   “有的,只不过能忍。”   “你别瞎胡闹,让伤口碰到水可不成,爷怎么看你怎么觉得你像是林子里钻出来的野人,一点常识都没有。”   “我知道的,言言不用担心。”   “成,你要是病了我可不管。不过,你倒挺能忍疼得嘛。”言景笙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柳不语给他擦干头发后,就哄着人进被子里入睡,言景笙却只是一笑,然后坐了起来去扒拉柳不语的睡袍,倒不是做什么,他检查了一下伤口,恢复速度真是令人称奇。   细心地包扎好后,言景笙对着沉睡的小柳不语弹了一下,就笑嘻嘻地躺回床上睡觉。   睨着眼睛看柳不语,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痞样。   柳不语直接压着人的脑袋亲了上去,缠绵悱恻,炽热柔软。   言景笙主动抬手搂住了柳不语的脖颈,彼此的头都在小弧度地转动着,空气格外缱绻,床头暖黄的灯光让暧昧在一瞬间仿佛有了实质,雾蒙蒙的,让两人渐渐地不真切。   温柔而又满是情意的吻。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彼此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一瞬间的心跳如雷,迎来让人四肢酥麻的悸动,让他们暂时忘却了一切。   亲吻过后,言景笙抬起拇指抹了唇角的津液,就拉过柳不语的胳膊好眠。   他失眠的症状,被这人治好了。   …   等言景笙熟睡之后,从柳不语的身体里坐起来一道虚影,他下了床,渐渐有了实体。   是柳不语。   他回看了一眼床上安眠的两人,笑得很温柔。   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墨蓝的天空中,淡淡的红色残影划过。即使有人在此时盯着天空看,都察觉不了半分。   片刻间,在佛陀山深处的一个洞口处,就出现了一只红毛狐狸,它生得比一般狐狸要高大,纤长的四肢,劲长柔美的身体,眼神冷淡凛冽堪比狼。   柳不语才出现,几道残影从丛林里跃出,三只赤狐和一只白狐狸出现在洞口前,四只狐狸的体型,都比柳不语要小上一些。   “不语,你来了。”那只白狐开口吐了人言,是一道干净儒雅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四叔,麻烦您了,我来看看。”   柳四叔点了点头,那几只赤狐让了道,柳不语正要走进去时,柳四叔又道:“不语,那一批道士,不过半月,就会来到望城,你和王爷,要小心些。”   “您放心,这里就劳烦四叔守好。”   “嗯,还有一事。”白狐狸走到红狐狸身边,两只狐狸往洞口深处走了一阵,白狐柳四叔才接着说,“不语,你与现在的王爷,是不是行房了?”   “是,怎么了四叔。”   柳四叔的耳朵动了几下,才沉沉地道:“那你要注意些,灵狐一族,可以使男子受孕,虽然成功率不高…”   “您说什么?”柳不语陡然打断了柳四叔的话,语气里带着急迫和震惊,甚至如果凝神听,会听出里面细微的颤抖与恐惧。   “你…不语,你父母没有告诉你吗?哎…也对,你才出生不久,灵狐一族就遭遇了灭顶之灾,连你的双亲都…自然是无人告诉你。四叔同你说,我们灵狐不同一般的狐妖,珍而少,这是规则。所以我们这一族数量稀少,繁衍艰难。因此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不觉中皇室成员欣慰血脉更纯的问题,拥有了令男子受孕的能力。所以,你若与…不语,你怎么了?”   柳四叔说着说着,就发现柳不语全身都在颤抖,利爪直接抓穿了地上的坚石。   “呵呵呵…”柳不语在笑。 第十一章 沉殇旧忆   山洞深处,渐渐明亮。   巨大的黑红符文挂满四周,八卦阵法中央,放着古朴的石棺,未封棺。   石倌外壁上,是奇异的流光花纹。   山洞的四角挂着铃铛,明明无风,却偶尔飘荡相撞,叮叮当当的,像是有人在低喃。   符扬红光闪,石棺旁出现了柳不语。他跪在一侧,一只手靠在石棺,另一只手探了进去,抚摸着苍白如雪的面容。   棺材内的人穿着大红的新郎喜服,双手安稳地交叠放在腹部。   墨发束冠,即使闭着眼面色白到透明,也可窥出其绝绝,眼尾的那点泪痣,像开在雪里的红梅。一瞬间,让已经死去的人有几分生得气息。   和言景笙一模一样的面容,死了几百年的言景笙。   仔细瞧的话,可以窥见脖颈间红色的线。   这条线,四肢都有。前世的言景笙,死于五马分尸之刑。   那日是春日里晴朗的天气,天透蓝,白云朵朵,阳光正好。   东岳皇城午门外那棵几百年未见开花的不知名古树开满了白色的小花,铺在地上,被飞溅的血地沁红,霎那间满树的白花开成了红色。   他到时,那五匹马刚好停下,他拿着灵狐一族的婚书,呆呆地看着他的言言的头颅,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笑看着他,好似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等他。   血腥味盖过了花香…   这是他永远都忘不了梦,他蹲在地上,一点点地把,四散的尸体拼凑起来…   柳不语不愿再回想,他别过了脸,晶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嘀嗒…”落在了红色的喜服。   柳不语哭到抽搐痉挛。   “你知道吗?言言,你知道吗?”嘶哑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回环往复,不死不休。   “小柳儿,你说本王这几日怎么这么贪睡又贪吃呢。”   “唉,还专门喜欢吃这酸梅子,若不是本王是男人,本王都觉得本王有了。”   “你别害羞呀,本王都不臊,你臊什么呀,怎么,反悔那日把本王睡了。”   那些话语一句句砸在柳不语的心上,堪比凌迟刮骨之痛,柳不语的手握成拳。   “我希望你不知道,言言,我希望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对吧…”   “不会知道的…”一声又一声的低喃,不知道是劝慰死去的人,还是劝慰自己。   …   今日天气不错,言景笙是被从窗帘里透出来的阳光给弄醒的。   他下巴搁在柳不语的胸膛上靠了好一阵,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还睡着的人,   “咦…怎么眼睛这么肿…”他伸出手碰了碰柳不语的眼睫,湿湿的。   言景笙撑起半个身子,柳不语才睁开眼睛,里面一片水光。   “做噩梦了?”言景笙笑着问。   “嗯。”柳不语想了想,才哑着嗓子继续说,“梦见你不要我了。”   “哎哟我的小乖乖,招爷稀罕心疼啊这是。”言景笙轻轻地把柳不语搂在怀里,让对方的脸贴着自己的胸膛,“爷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你乖乖的,爷保证一日比一日稀罕你。”   “好,可不能爽约啊。”   “爷说的话堪比黄金。”言景笙哄了一阵自我认定的“媳妇”,心情大好,下了床哼着调子去看软垫上的小红狐狸。   “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般没精神。”言景笙蹲在狐狸面前,抬手碰了碰那小耳朵,“小东西,你要是这般死气沉沉的,爷可不稀罕你。”他把红狐狸抱在怀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抚摸。   柳不语从浴室里出来时,对方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小柳儿,你来看看,这狐狸是不是病了,没个精气神。”   “也许是饿了吧。”柳不语坐到他身边,抬起手摸了摸那红狐狸,红狐狸眼睛瞬间就明亮,哀呜了一声,就往言景笙怀里缩得更厉害。   “咦,可能吧。”于是还没有洗漱的言景笙就忙不迭地跑出去,让水袖给它准备生鸡肉吃,直到看到小家伙大快朵颐,他才安下心来。   能吃就没有多大事。   言景笙兴奋地去找柳不语,就发现柳不语面色不好地坐着,“怎么了,小柳儿,别狐狸好了你病了。”   一嘴腥味的柳不语很难受,虽然那只狐狸只是分化出来的子体,但是还是有着同感的。子体狐狸只要他没有附在上面时,就和普通狐狸一样,狐狸见到活鸡…那还有说嘛。   柳不语摇了摇头,“没事,言言…”   “嗯?”   “兴许,那狐狸喜欢吃熟的呢。”   “你个傻子。”言景笙伸手弹了一下柳不语的额头,“它当然喜欢吃生的,我喂的小玩意还得有点凶性,过几日我还要让下人买活鸡来给它吃呢。”   “嗯…”柳不语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然后直挺挺地走到了浴室里,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水声。   言景笙无奈地耸了耸肩,他这啥柳儿。   …   吃早饭时柳不语的面色都还不太好。作为天生的灵妖,不用像普通的狐狸一样。不吟风喝露和吸收天地灵气修炼的时候,日常饮食是和人类一样。   茹毛饮血这种事,他还是真的不太能欣赏得来。   两人正喝着粥,管家赵叔就领着一个穿着莹黄旗袍披着白绒坎肩烫着小卷拎着个巴掌大的小包踩着高跟款款走来,一双美眸带着笑盯着言景笙看,赵叔还没开口,言景茉就哎呀呀了一声,几步走到了言景笙身边,亲昵地抱着对方,“三弟弟,二姐姐想死你了~”   擦!比我还自来熟。   “好姐姐,你先松开。”言景笙生怕自己碰到那双峰,难得窘迫地后退。   言景茉轻笑着松开他,拉了凳子坐在旁边,下人连忙送上一副碗筷。言景茉一边盛粥一边打量着柳不语,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很多东西,“三弟弟,这就是你夫人?”   “对啊,二姐是听哥说的吗?小柳儿,叫二姐。”哎哟喂,言家这一家子看来画风都挺奇的。   “二姐。”   言景茉捂着唇咯咯地笑了两声,才应下。然后看着言景笙,特别认真地说:“怕是先生才对吧。” 第十二章 当局者迷   言景笙闻言眉峰微动,倒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意味深长地扫了柳不语一眼后然后呵呵一笑,倒有了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看似的在意,其实也有他内在的豁达。   言景茉也就和言景笙不再说话把早饭吃完后才在客厅里喝咖啡聊天,柳不语坐着轮椅回了房间。   “二姐,哥又没有成家,怎么会搬出去住了?”   搅动着咖啡,言景茉抬眼扫了他一眼,“你呀,偷着乐吧,整个言家都给了你,不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呃…这么直白真的好吗?”言景笙嘴角抽了抽。   “二姐的嫁妆爹给得够丰厚了,我这下半生怎么舒服怎么造,而且二姐夫家也是个富商,对二姐也好得没话说,言家这,我是没打算再问老头子要什么的。”言景茉微笑着说,“三弟弟,至于哥,你完全放心,哥这个人呢,与老头子在一些大方向上的意见不合,他也有自己的规划,不会和你争这些的。”   “不是,你们就这样丢给我了?”   “那可不,幸福得快晕了吧~”言景茉冲他眨了眨眼睛。   “真是,可是二姐啊,你三弟我只想当一个纨绔草包,这这这…我哪担得起言家啊。要不,你和哥回来争一争?”   “瞧你那样,没个出息。”言景茉被他给弄笑了,“你还不如指望老头子再生一个。”   “…”卧槽,这是认真的吗?言景笙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   “去收拾一下,待会有个酒会,我和哥带你去露个面。”   “啊…我就要开始营业了吗?”   “呵,要不然你姐我闲得慌大清早不和你姐夫滚被窝就为来见你一面,你这小模样俊倒是俊,但又不是什么稀有物种。”   “慎言,姐,慎言,你可是女儿家。”言景笙朝她比起了手势。   言景茉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麻溜点快去,晚上我和你姐夫还有烛光晚餐。”   “行,我去我去。”言景笙麻溜地滚了。   …   言景慈穿着一身黑色笔挺西装,下车时就看见余大拿着个大剪刀在修剪花枝,穿着一身灰色中山装,完全一副下人的做派。   一见到连忙站直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弯腰,“大少爷,您回来了。”   “不是让你去做第八团的团长吗?”言景慈眉尖微蹙,既不解又不高兴地问。   那可得离开望城,这里有我舍不得的人…余大眼睛盯着人锃亮的皮鞋,上面恍惚间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大少爷,小的,小的舍不得三少爷。”   “直起来说话,这样不累吗余宝宝?”言景慈有些烦躁他这谦卑态,“你已经不是言家的下人,不要总是自轻。”   听到余宝宝这个名字余大又闹了个大红脸,他虽然站直了起来,但是头依旧低着不敢看言景慈,对于对方的话,他不敢反驳也不敢应。   他不是下人,那他是什么呢?   父母生前,一个是言家的园丁,一个是言家的厨娘,虽然言家人对下人很好,但下人始终是下人,他已经有了非分之想的罪过了,不能再越矩了。   看着对方跟个木头一样闷声不吭,想起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也找了他许久,言景慈还是忍不住软下声调来说:“余宝宝,我说实话,我有心报恩。你既然不愿意去团里当团长,那你以后跟着我吧,你们凤凰山以前不是常帮商人护送商品物资吗?在我那里…”   “不…不必了!”余大连忙摆手拒绝,“我那以前都是些小生意,大少爷,您茶生意做这么大,我怕搞砸,算了吧。大少爷,能救您是小的这一辈子的…”   “闭嘴。”言景慈听不下去变了脸色,他揉了揉额角,特别无语地说,“和你这木头脑袋谈不清楚,我去和三弟谈。”说完也就不再搭理余大,就快步离开。   余大这才敢抬头望他,他嘴唇抖了抖,最终懊恼地低下头。他也不想让大少爷看不起他,可是留在他身边的话,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啊。   …   言景慈走到客厅里时,言景笙换了一身灰格子西装把头发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又贵气。当然他肩膀上不窝着一只红狐狸的话显然更靠谱一些。   “哥,二姐!”言景笙喊得贼顺口,就好像他们是一起生活到大的一样。   “哟,咱三走出去,那可不就是望城最美的风景。”言景茉站了起来,特别自恋地说。   言景慈扫了她一眼,对言景笙点了点头后,然后三人就出发。   三人坐上了车后座,言景笙坐在中间摸着自己的小狐狸,司机在前面开车。   言景慈闭目养神了一会,开口问:“三弟,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哥你说。”   “余宝宝,哦,也就是你大哥,能不能让他在我府上做事,他以前救过我的命,我现在想报恩。”   “谁?”言景笙乐了,“我大哥?”   “嗯。”   “我大哥不是叫余大吗?怎么叫余…宝宝了…”言景笙努力地让自己别笑,但他还是控制不了他上扬的嘴角。   “嗯…”言景慈无语,“你去问他吧,你同意吗?”   “不是,哥啊,我大哥呢,我把他看做兄长,他并不是我的所有物,这得他自己做决定。”   “哎呀,三弟弟,这你就不明白了,有些事呢,你让局中人自己思考,他容易钻牛角尖,而旁观者才是门清。”言景茉笑着说,“你呀,这事你先别急着拒绝哥,回去了解一下才是正理。”   “哦,好像是有道理哦。”言景笙也琢磨出了言景茉话里的滋味,连忙笑着应下,“哥你放心,我回去同我大哥说说。”   …   言景笙把红狐狸留在车里给司机看着,就进了酒会。   不得不说实在是够累人,特别是他言家三少爷的身份一传开,无数人蜂拥而来,让言景笙喝了个半醉。无奈,言景笙只得抽空躲进了洗手间里。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真是无巧不成书。言景笙刚冲完水还没从厕所隔间里出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嚼他先生,哦不,是他媳妇的八卦。 第十三章 我的先生   “大少爷,这柳不语这么久都没消息,估计死在哪里了,老爷子这身子每况愈下,看来,这柳家商会,已经是您的囊中之物。”一个很是谄媚的声音。   “宋公子,慎言。我'很忧心我的弟弟。”这声音,怎么说呢,阴测测的,有些…娘气!   言景笙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犯恶心。哎哟喂,他家先生还真是柳家的少爷啊。   言景笙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同两人对上了眼。那个卑躬屈膝的宋公子入不了言景笙的眼,旁边的穿灰色西服长得眉清目秀,不过气质过于阴鸷的,应该就是柳家大少爷柳恕吧。   长得是…比起他家先生来真是一言难尽。   哦,言景笙觉得先生这个称呼很好,他二姐说出来时没觉得羞恼,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而且,一想到在床上意乱情迷之际,自己要是喊一声先生,对方该是什么情态?   言景笙勾唇笑了,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跑偏了。   他向两人点了点头,就走出了洗手间。到了楼梯间慢悠悠地摩擦火柴点燃了烟。   他靠在墙壁抱着双臂,看着青烟在空气消散。   其实看他这二十二年的人生里,爷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更没什么心事,除了无端的梦魇外他觉得自己很快活。可他有时就是会落寞忧伤,唉,然后就会点上烟。   这烟瘾啊,不知不觉就有了。   唉,大概是美男都是萦绕着淡淡的忧伤的吧。   过一会儿,有脚步声响起,然后柳恕同言景笙打了个照面。   柳恕没有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言景笙瞧,怎么说呢,言景笙被他看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而且他很讨厌这人,打心底的厌恶。   言景笙向来不会委屈自己,于是,他抬起一脚就给人踢在了膝盖骨上,柳恕被这猝不及防地一踢,疼得他呲牙咧嘴地抱起腿转了几圈。   “不好意思啊柳少爷,脚抽筋了。”   柳恕倒抽了几个凉气才把痛楚压了下来,他把还在发抖的腿放了下来,“少将军,因为家母生病来得有些迟了,这才同您见面,我觉得,见着您犹如故交。”   “哦,我见着柳大少爷没什么旁的感觉,倒是胃里哪哪都不适,也许是酒喝多了吧,直冒恶心呢。”言景笙把烟拿回手里,痞气地丢了烟,然后不留情面地讽刺道。嗨,他现在可是言家的少将军,他可不就怎么横怎么来嘛。   柳恕一时无话,脸色倒也没怎么变,只是眉尖微拢,到底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张口第一句话就不给情面的人。   “啧…柳大少爷,有机会再见,希望那时你能不那么让人膈应。”言景笙轻挑一笑,转身就走。   柳恕看着,目光流转,垂下的手掌掌风一扫,眼看着一根针就要飞出去打在言景笙的脖颈处,却在接触的瞬间陡然转了一个弯,直挺挺地朝他射来,他怎么躲都躲不过,最终针入手肘,痛得柳恕脸色瞬间青白倒在了地上。   这声音何其之大,言景笙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躺在地上全身抽搐。   言景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就当没看见。他从拐角出来,就看见了自己的小狐狸蹲在那里等他。   这小眼神,又亮又依赖人。   “小东西,你怎么跑出来了,我不是让司机看着你嘛。”言景笙弯腰把红狐狸抱起来,高兴得眉眼弯如月牙。   “哇呜~”红狐狸用脑袋在他怀里蹭?   “哎,你说你是不是和我家先生犯冲啊,他一在你就焉,他不在你就鬼机灵得。”   红狐狸睁大眼睛瞅着他,然后真的摇了摇头。然后兴奋了起来,抬起嘴巴就往言景笙脸上舔。   “这么通人性,哎哟喂,爷可不能给你乱亲,又不是叫你先生你兴奋个毛。”言景笙忙用手挡,把红狐狸按在了自己怀里,一边走一边说,“小狐狸啊,你也觉得先生这个称呼好吧,我也觉着吧,一念出来,就好像有滚烫的情谊从喉舌间跳了出来。”   “嘿,我这人向来是有些粗鄙得,难得这么文艺啊。”   “我偷偷和你说啊小家伙,哪日爷同小柳儿在床上快活时,你说我要是突然喊他一声先生,他会不会直接交代了啊。”   “哇呜~~”我觉得我可能不会,只会想把你艹哭。   “你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啊,我也觉得妙极了。”   “昂嘤~~”妙妙妙,实在太妙不过了。   …   言景笙没再回到酒会现场,抱着自己的小狐狸就溜了,也没坐车,让司机那两位主。   夜里灯红酒绿,不过是十多年的时间,这里就带上了西方繁华都市的色彩。   但是装饰到底只是装饰,浸在骨血里的东西还是不会变,言景笙站在石桥上,看着河流两岸青檐挂红灯笼,身后是一座座洋楼。   言景笙摸着红狐狸的脑袋,“小狐狸啊小狐狸,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谁呢?”   “…”红狐狸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我以前经常一个人坐着想,可是好笑不,我心里是空的,没有可想的,可是现在啊…”   红狐狸眼中的华彩更盛,像是河两岸的灯笼都挂进了它的眼睛里一样。   “我现在,有点想他。”言景笙唇边是浅淡温柔的笑意,“比如,想他同我去吃那边老李头家的馄饨,我以前下山来,听完戏后就要去吃一碗馄饨的。”   “今儿个不听戏,那小莺歌不识好歹,爷有些生气,不过馄饨得吃。”言景笙看了一阵就抱着狐狸去了馄饨摊那里。   夜里生意依旧红火,他把红狐狸放着去点了馄饨回来时,他的红狐狸又恹恹的了,甭管他怎么逗,红狐狸连哼都不哼一声。   “吃完馄饨就带你去看医生。”言景笙只得把它放在腿上,他撑着下颌等馄饨。   夜里有风,南方的城,秋日里的夜都是温柔的。   于是,言景笙在一派闲适间,听见了一声“言言”。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然而他还是下意识地转头望去,那人一袭青衫,站在旁边的柳树下,清冷俊俏的眉眼带着笑,眼里的温柔,连耳畔的风都比不过。   这真是一桩极美妙的事,你在热闹的街头想一个人,然后回首间,他就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言景笙在这一瞬间心空了。世人都在寻找的心动,他在这一刻拥有。   这份心动让他忽略了一些不合理,比如——   腿上有伤的人怎么孤身一人找来了。 第十四章 温柔体贴   言景笙呆滞地望着那人,柳不语步履平稳地走到了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呆了?”   言景笙笑着轻轻打掉对方的手,“小柳儿,不可以随便摸爷的头顶。”   “好。”柳不语应了下来,然后坐在了他旁边。   “你自己走来的?腿上没问题吗?未免太怪胎了。”言景笙回过味来,微皱着眉担心地问。   “我也觉得自己比较怪胎,我对痛觉,好像没有多大的感觉。”柳不语掰开筷子,细心地挑着上面的毛刺,“言言会嫌弃我是个怀胎吗?”   “不嫌弃,只是羡慕。”言景笙笑了笑,“爷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一个大男人那么怕疼好丢人的。   “一点也不好。”柳不语摇摇头,“疼了就哭,你就是该被宠着的。”   “哼…这话我听着可不乐意,爷可是宠人的。”虽然心里甜滋滋的,耳朵脖颈处也诚实地泛起了粉晕,可是嘴上却得死咬着不松。   柳不语也不同他计较。这时馄饨上来了,言景笙点了两碗。   “哦,本来有一碗打算给小狐狸吃的,现在你来了就给你吧。”言景笙把一碗混沌往柳不语面前推了推,“爷不诓你,这家馄饨保证你吃了连舌头都会香掉的。”   柳不语看着白胖的馄饨泡在淡金的汤汁里,碧绿的葱花和鲜红的辣椒油,挺让人有食欲的。   可是他不吃葱花,很久很久以前连辣都不吃,可是言言嗜辣如命,最初的最初,他尚不懂情爱,也不会为了言景笙妥协,可是言景笙早在他们相遇之初就在妥协,捧着寡淡的鸡汤把脸喝成绿色。   于是他笑出了声。   “笑什么啊…”言景笙的声音嗡嗡的,他嘴里塞了个大馄饨,腮帮子圆鼓,皮肤有细白,看上去就跟用筷子轻轻一戳就会冒出汤汁来的灌汤包一样。   实在是…可爱极了。   “觉得这馄饨想你一样好吃。”柳不语看着他说。   “小柳儿,可不能随随便便说荤话。”言景笙把馄饨咽了下去,“爷觉着吧,爷应该比馄饨好吃。”说完,冲柳不语挑了挑眉。   柳不语点头,细致地打量完对方后,“美味很多。”   言景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故作凶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继续吃。   他扫到柳不语正在细致地挑葱花,葱白气劲的手指,做起事来细致得如姑娘家。   他可是一个宠夫的人啊。于是言景笙毫不犹豫地端过柳不语的碗给人挑葱花,“你说你,果然是大户人家富养出来的少爷,吃个东西这么矫情。”嘴里怨怼做,手上却格外细心温柔。   “我是大户人家的?”柳不语故作不知地问。   “哦,瞧我,咱小柳儿可是失忆了的。你呢,是柳家的小少爷,柳家商会知道吗?”   柳不语摇头。   “这么和你说吧,整个南方地区的商界龙头,将军府的财政收入依靠柳家百分之六十。”   “哦。”   “宝贝,你可是大富翁啊,能不能惊喜一点。”   “嗯…如果言言喜欢钱的话,我会很惊喜。”   “世人大多爱财,爷就是个俗人。”言景笙把挑好葱花的馄饨推到他面前。   “我好惊喜。”   “…”言景笙乐了,“你也别高兴,你家里有一头豺狼要和你争家产,你一个小狐狸,怎么斗得过。”   “狐狸,聪明嘛。”   “哟,那以后爷的金库就靠小柳儿了。”   “嗯。”柳不语如他所愿眉眼弯弯乖乖地丢了头。   冷美人冲你笑,还特别乖地笑,言景笙念了好多遍清心咒才压住了邪火。   …   吃完馄饨后就慢悠悠地闪步回了家,走累了就叫了个黄包车。   言景笙吃了三大碗馄饨,脱掉西装外套,小马甲都被撑得微鼓起来。   柳不语无意间扫到后,怎么都移不开眼。   那里,要多久才能有他们的小狐狸呢。   言言生出毛团子,会不会把他自己吓到啊。灵狐出生时是狐狸形态,大概过几个小时左右就能够化为人形,但是人形太过消耗妖力,为了能够健康成长,不必要的时候都是狐狸形态。只有年满三岁后,才可以随心所欲地化为人。   这样一来的话,至少在生下孩子前,他就得告知言景笙。   柳不语笑了,自己和言言有那么厉害吗?一次就能有小狐狸?   可是前世…可不就是一次…   想起痛心的事,他的眉眼下垂,恹得像言景笙膝上的红狐狸。   喝了酒微醺的言景笙有些困倦,所以没有注意到柳不语的这一番变化。   到了将军府后,言景笙揉了揉眼睛,“小柳儿你先上去,我去找我大哥谈点事。”   “嗯。”   …   余大住在了下人的房里,是单独的房间,只是简陋了一点。   言景笙到时他穿着个汗衫在做俯卧撑,快快分明的肌肉流淌着汗水,像会发光的金子一样。   长腿细腰,过于性感了。言景笙在余大开门看到这样一副光景后,忍不住流氓地吹了一个口哨,他那害羞的大哥果然柔和了刚毅帅气的眉目像个孩子一样害羞地脸红了,怪不得会有有个名字叫宝宝,言景笙如是想。   “少…”   “你还是叫我小三儿吧。”言景笙抽着嘴角打断了他。   余大偷瞄了他一眼,然后开心地咧起了嘴角,“小三儿!”特大声,特洪亮的那种。   我好后悔让他叫我小三儿…   言景笙摇着头进了屋,拉了木椅子坐下,看着他人高马大的大哥。然后他又想到了言景慈,啧,好像比他大哥还要高上一些,哦,好像有自家小柳儿高。   “大哥,你和我哥是旧相识吗?”等余大擦着汗坐下后,言景笙开口问。   “算不上是…”余大咬了咬丰厚的嘴唇,“我父母都是言家的下人,我小时候在言家住过一段时间…当然,就认识大少爷。”   “你们的关系很好?”不对劲不对劲,自家大哥这脸是越来越红了,可以和那烧红的炭比了。   “不不不好!”余大不负众望地结巴了,他急忙摆手,紧张得坐立难安就差站起来了,“大少爷怎么…怎么会和我一个下人关系好…” 第十五章 所谓目的   “大哥,你在心虚……”言景笙偏着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小三儿,大哥没有心虚,这是实话……”余大叹了口气,“这是事实啊,如果我没有替大少爷挡那一枪,他……又怎么会记得我,但是我不后悔。”余大豁达一笑,两颊还有些微红,“所以我们的关系真的不好,救大少爷,我也不图什么。”   “怎么可以不图啊大哥!”言景笙拔高了声调,“财或色总得图一样吧。大哥,人出生时按洋人的说法就是一颗精.子,人死后都是一具白骨,大家都是平等的啊,你的性命同我哥一样宝贵,所以图,怎么不图。现在看来我哥是个知恩图报的,所以啊大哥,怎么能够浪费呢?他有心提拔你,大哥你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糟蹋在这将军府当一个花匠算什么回事。”   “小三儿,我……”余大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除非,大哥,你要的东西我哥给不起?”言景笙眯起了眼睛。   “不是,小三儿,怎么会,我什么都不要的,大哥只想保护好你。”余大坚决摇头。   这就是有什么了。言景笙了然,“现在更应该被保护的是我哥,他可不仅仅是茶商那么简单,天下合久必分久必合,大哥你想想,言老头为什么会放长子在外面,很简单就是他们的观念产生了根本上的冲突。乱世之中,渴望成大事的无非就是一个天下,我哥蛰伏那么多年,势力有所积累,他肯定要开始冒头,一旦冒头,危险就接踵而至。大哥,我们义匪时你的名声在那里,只要你肯号召那必然有很多人跟随于你。难道大哥真的天真地以为,我哥把你拉在身边只图一个报恩?”   余大沉默了,他一遇见言景慈就容易紧张短路,有些事言景笙一点明,他自然就明白了,“小三儿,那你觉得大少爷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大哥,东岳皇室姓什么?”言景笙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敲击自己的膝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言……”   “对,言老头起家时也就是凭着这个姓氏,我也不知道八竿子的皇亲血脉是否为真,但是言老头当初可就是靠这一点起家混成的大军阀。言老头和他的老伙计们风风雨雨那么多年,眼下一身伤痛局面又比较安定,思维和胆气肯定趋于保守,我猜,他和我大哥的矛盾就在于,不愿意接受洋人的那一套,也不想放弃现在的安稳日挥师北上。所以,我哥应该是新皇室复辟党。”   余大眼睛微睁,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言景笙,“小三儿,你怎么这么清楚……”   “哦,我聪明呗,”言景笙摸了摸鼻子,“其实吧,是因为,我以为我是要来争家产经历一番恶斗,就托人调查了一些。然后再连猜带蒙拼起来的。”再加上今天早上他二姐的话,又编上一些就成了。   “原来如此,那么大少爷的处境一定很难,这样一来的话,是不是连将军逼急了都会对大少爷下手?”余大开始急了。   “啊……这我就不知道了,等言老头回来我了解一下。”   “可是小三儿,你可是少将军。”余大陷入了两难,“你和大少爷未来会不会……”   “不会,大哥,我不会做军阀的,若是言老头百年归逝把手中的权利交给我,我会从我哥那里等价交换的,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敌人。”   “我明白了,小三儿,我去!”   唉,好一个痴情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对是错,关键是言景慈对自己大哥应该没有这个意思的,可是今日这话自己不同大哥说,言景慈也会让别人同大哥说的,对方是要定了的。   “大哥,成就一番事业改改身上的憋屈卑微劲,另外弟弟也想同你说,感情这事,早点认清,及时止损,一切以自己为重,遇到事,多和弟弟我商量。”   “小三儿你……”余大睁大了眼睛,他那肮脏心思就这么被看出来了吗?   “休息吧,每一个人的感情都是珍宝,要给值得的人啊大哥。”言景笙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后才离开。   余大挺直了腰背,陷入了沉思。   ……   言景笙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时柳不语坐靠在床上看他那本野史,红狐狸被水袖带下洗澡然后安置在单独的房间里。   言景笙简单倒腾下了自己换上珠灰色的浴袍就钻进了被窝里,“你怎么还在看这本野史,写得很有趣吗?不说其他的吧,写的是瑞安王,可可除了人尽皆知的姓言,连确切的名字都不知道,光猜的名字没有一千都有八百,我曾经看有的资料说瑞安王叫言霸,这名字可真霸气。”   “这本书,写得还行。”柳不语合上了书,看着一脸不屑的言景笙,“言言查过瑞安王,你也相信历史上有这个人物吗?”   “我查是因为你在看,我对他不太感兴趣,所以也不存在信与不信。但是吧,如果真的有的话这位王爷也太惨了,他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让当时的统治者把他除名得这么彻底,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正史上无迹可寻,连野史的资料都少得可怜。”   “他没有犯错,是当时的皇室昏聩暴虐。”柳不语冷了眉峰,开口的语气即使压抑着都有着滔天的怨恨从唇齿间流泻出来。   “呃……小柳儿你这是在为一个可能不存在,即使存在过也变成了一具白骨,你在为这具白骨抱不平吗?”   柳不语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灰白,他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言景笙。   “你…”他才开口,对方就把他抱住,大力地搂着,像是想生生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样。   言景笙疼,他怕疼。   “小柳儿…呜,你松开,疼死爷了!”他气急败坏地骂出了声,柳不语才松开了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言景笙。   言景笙,你要冷静要冷静。这家伙是失忆的,说不定是因为伤到脑子才这样的,所以别和他一般见识,别开口骂人!呼…冷静冷静… 第十六章 下者非弱   冷静下来后,看着眼睛闪闪发亮地暗戳戳地瞅他时所有的郁闷都消失,心里虽然吐槽柳不语就会拌猪吃老虎,但是嘴上还是饶了人,“小柳儿,爷同你讲,下次再无缘无故让爷疼,爷同你急眼。”   “这就是不生气了?”柳不语嘴角好心情地扬起,然后试探性地拉住了言景笙的手,揉揉捏捏还摇一摇。   他知道言景笙最吃这一套的。   果然对方立刻弯起眉眼笑了,他抬手把柳不语拉进了怀里,“这才乖嘛,对了,小柳儿,你对这个瑞安王感情有些特殊嘛。”   “不平,很不平。”柳不语攥紧了言景笙的手,“如果,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却被别人的一己私欲,残忍的杀害,杀害过后,还抹去了他的存在,即使有人知晓他的冤屈,却连给他正名的机会都没有,想想,不是很难过吗?”更卑劣的行径、更惨绝人寰的做法和阴谋他还没有说,因为其实连他自己都还没有了解清楚。所以他不定地翻阅着那些真真假假的残籍。   “确实是很难过,不过那都是亡故的人,东岳亡了近五十年了,或许我家小柳儿致力于学术研究想还一个真相未尝不可,但是太过执着投入太多感情的话,人容易走火入魔的,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客观吗?”言景笙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好,听言言的。”柳不语的手抚摸了一下言景笙的手背,然后手指顺着宽大的衣袖滑了进去,“言言,想要吗?”他此刻,迫切地想把言景笙揉进身体里来感受对方的存在。   “嗯,做些开心的事也好。”他喝来了些酒,正是邪火乱串的时候。于是他一把把柳不语推倒在床上,撩开浴袍抬腿跨坐在了柳不语的大腿处,伸出俢长的两指捏起柳不语的下巴间,“今夜,我来主动!”   说完笑着吐了一口气,柳不语没脸红,言景笙自己的脖颈耳朵和露出的胸膛绯红一片。   “好,可是言言,我怕你伤到自己。”   “没事。”言景笙亲吻着柳不语的额头,鼻尖,然后鼻尖亲昵地蹭着鼻尖,“我在浴室里自己给自己扩张过了…”眼里逐渐有了水雾,到底还是羞人的。   可是情人间的相爱,痛快的又不是一个人,只要两心相悦,何必扭捏作态,为下者并不是软弱的一方!   想到此他眉眼飞扬艳丽地笑了,主动擒住柳不语的唇,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手上也不含糊,很快就褪尽衣衫。   言景笙学着柳不语的手法,勾起了对方的欲望,迟疑片刻,便眼角湿红地坐了下去。   如果疼痛过后是接纳的愉悦,言景笙想他还是能接受的。   他气息有些急促地看着无比满足的柳不语,得意地勾唇笑了,眯起眼时带动一粒红豆般的血痣,自带勾魂夺魄的魅力。   柳不语抬起了手两人十指相扣,言景笙紧绷着的泛着粉的肌肉放松了下来,有人抬起身有人低下了头,他们在最深的那一刻接吻,把彼此的气息毫无保留地吞了下去。   一夜尽欢…   一室逆乱…   所以两个血气方刚的人躺在床上,最后水乳.交融是不需要理由的。   …   这样子的姿势的结果是言景笙格外的累,大早上的懒洋洋地趴在床上让柳不语给他揉腰。   气氛倒也算温馨,只是偏生有人敲门。言景笙总算理解了他二姐的大早上不滚被窝被人打扰的感觉了。   “谁啊。”言景笙不耐烦地裹上了睡袍。   “少将军,是我。”是管家陈叔的声音。   示意柳不语穿好衣服后,言景笙走过去开了门,斜靠在门边一副很困倦的模样,“赵叔,什么事啊,我还想再睡一会呢。”   “是这样的,少将军,今日是三姨太,也就是您的母亲的祭日,将军吩咐了,一定要带您去祭拜。”陈叔谦卑地低下了头,不敢看那人胸膛处的痕迹。   “这种事应该早点通知我的啊。”言景笙有些不耐烦。   “对不起少将军,都是将军吩咐的。”   “行,这里马上下来,陈叔你先等一会。”   “好的少将军,早饭已经备好,您用完就出发。”   “嗯。”言景笙关上门之后,揉了揉自己的腰,同取来黑色西装的柳不语对上后,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爷委屈,爷不高兴,可是爷不说,爷是真男人。   哎哟,我这腰哟…   …   坐上车后,被柳不语揉着,言景笙直接靠在人肩上睡着了,因为太舒服。   副驾驶上的陈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别不再看,只是脸上的神色到底是不对的。   前后有一辆车保护着。   墓地在望城城较,学着洋人的规划,整个望城有统一的墓园。   出发时虽然路边的草木上已经打了霜,但是阳光还是挺好的。   可是越接近墓园,乌云越密集,天空越阴沉,到达墓园时,已经看不到阳光,甚至有要下雨的架势。   墓园里的青石板上跳过了几只漆黑的猫,碧绿的瞳孔放大,凄厉的一声猫叫,黑猫到地抽搐,片刻便没了声息。   这声猫叫响在言景笙一行下车,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陈叔面色有些难看,他让手下拿上雨伞,便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言景笙和柳不语走在了中间,言景笙脸上没了笑意,柳不语挺镇定的,他主动拉过言景笙的手,好像是害怕要依偎着对方的模样。   远方响起了一阵铃铛声,天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暗了下去,四周涌上了黑雾。   “保护好少将军,拔枪!”陈叔大喝一声,他两股战战,因为就连他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更别提那些持枪的护卫了,有的人连枪都握不稳,直接瘫坐在地。   四周越来越冷,铃铛声音更大,伴随着一个女人令人起鸡皮疙瘩阴恻恻的笑声,他们的正前方伸出了无数只皮包骨,血红指甲,青白枯瘦犹如鸡爪的手向他们伸来!   那些护卫吓得吓软在地,丢枪的丢枪往后逃跑。   只有言景笙一把把柳不语扯到了身后呈保护的姿态,他拧着眉从腰背处拔出枪来,眉目淡然锐利,眸子漆黑如墨,背影挺直,抬手扣动扳机,一气喝成。   “砰!” 第十七章 在天有灵   一缕青烟起,子弹破空入,言景笙看着那子弹像穿过空气一般入了那掌心然后了无痕迹。   他的瞳孔放大,额角有了冷汗,可却一直挡在柳不语身前没有后退半步,他急忙再次扣上扳机,可那只手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呼吸一滞间,柳不语皓白的手伸过去,似乎只是那么虚虚一捏住了那鬼魅得手腕,那手就动不得分毫。   猩红的,充满腐烂血腥味的红指甲离言景笙的尖只有一粒米的距离。   言景笙咽了咽口水,柳不语上前一步,直接抬手把他压到了怀里。   四周的惨嚎越来越盛,凄厉得犹如地狱万鬼降临人间,柳不语贴心地捂住了言景笙的耳朵,然后轻轻一折,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令人头皮发麻!   柳不语手往后用力,生生地把那只诡异的手扯了下来,腥风血雨间他拿着残手往虚空一扔,眼中红芒闪,抬手一挥间劲风袭来,他大喝一声:“滚!”   浓雾收惨嚎歇,阴过天晴空中万里无云。   言景笙抬起头来,墓园还是墓园,常青树树木葱茏,青墓碑排排竖立。陈叔和那几个护卫晕倒在四周,没有任何伤亡。   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   这样诡异恐惧的事言景笙也是平生第一次遇见,现在危险过去了他才开始后怕寒毛一茬一茬地冒起来,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柳不语的手,依靠在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没事了,言言不用怕,我在这。”   言景笙逐渐回过味来,他看向柳不语,目光里多了很多考究的意味。   柳不语安静地任由他打量。   “刚才那些东西,你能对付?”   “对。”   “真有妖魔鬼怪?”   柳不语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不过刚刚那个不算是,只是被人用邪术操控的残尸。”   “…”言景笙从柳不语怀里出来,捂了捂心口,“那你怎么会对付?该不会…”   柳不语灼灼地盯着他。   “你是寺庙或者道观里的俗家弟子,或者是那些话本子里的什么俢士啊捉妖师之类的?”言景笙扯着嘴角眉毛一上一下地问。   柳不语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呃…我失忆了,我也记不得,刚刚那只是本能。”   “靠,那你还回答我有,还知道刚刚那些事啥?你当我是傻子吗?”言景笙用枪柄捶了捶柳不语的胸口。   “那都是潜意识里的东西,你一问我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柳不语无辜脸。   言景笙翻了个白眼,他走到一边坐下,柳不语想靠近就被他眼神瞪在了原地,“你,站着,让我抽根烟冷静冷静。”   他还有些后怕,拿烟出来的手都有些发抖。   …   不远处树林一个穿着黑色打底红圆点长衫的中年男人收回了望远镜,他身材高大挺拔,短发乌黑,面容冷硬肃穆,全身上下充满着上位者的矜傲与威严。   “言将军,现在您也已经亲眼所见,我所言非虚。这世上确实存在精怪,但极为稀少。少将军身旁的那人,就是所剩无几的几千年大妖,若把这妖炼成了傀儡器皿,那在战场上可就是枪炮不入的绝杀性武器。”中年男人身后走出来柳恕,他对着言将军温声道。   言将军垂眸想了一阵,“你要如何炼?”   “这千年大妖很让人头疼,柳宅布置的阵法才起步,还要等北方的几位大师过来帮助我成炼妖阵,所以将军,只能说让您,把少将军嫁入柳家了,然后把这大妖困在柳家。”柳恕打量着人的脸色思索着道,“虽然冒昧,但是我同您提过,少将军是这大妖几百年前的情人,只有困住少将军才能困住他。”   “啧…”言将军低笑了一声,“行,不过,他们两个在柳宅住上一月,就得回将军府住一月。而且我儿不是嫁,他们是两个男人间的结婚。”   柳恕思考了一会,点头应下。   “你先回去。”言将军下了逐客令。   “是,将军。那不知,少将军何时…”   “半月后,本将军才认回的儿子,自然要培养一下感情。”   “好的,我在柳宅候着。”说完,鞠了一个躬就离开。   言将军身后的一众浅蓝军装红色帽线的士兵让开了道。   言将军看着他离开以后,呸了一下,然后特别没品地骂了一句:“小杂碎,还和老子谈合作,你也配!”   一群士兵默契地望天。   …   言景笙燃完一根烟冷静了下来,他眯着眼睛看柳不语把那些护卫和陈叔拎到一起舒服地躺好。   不亏是修炼人士啊,你看看这下大汉一手拎一个跟拎小鸡仔一样。   等柳不语收拾完言景笙已经站了起来,朝对方招了招手。   柳不语掀唇一笑就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身旁,“缓过来了?”   “嗯。”言景笙应了一声拎起被陈叔扔掉的竹篮,拉住了柳不语的手,“去看看我…娘,此行的目地还没完成呢。”   “好。”   幸好陈叔在下车时说了位置,不然言景笙觉得他有可能吐口水让对方清醒,不是对陈叔不好,而是吐口水也跟难的。   两人找到了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片能看出是个音容极美的女子。   言景笙和柳不语摆了瓜果点了蜡烛燃了纸钱,他跪着一边点香一边说:“您也别怪我这么多年没来看你,实在是命运捉摸我前几日才知道自己有爹娘呢。”   “我今日才知道您或许可能是能听见我说什么的,但我好像也没啥唠的,虽然早年没爹没娘,但有一个护我的大哥,也过得挺不错的,您儿子双商极高,长得也好,您应该满意。”   一旁烧纸的柳不语忍不住在一旁笑出了声,言景笙给了他一手肘,然后继续说:“日后的日子应该都是顺顺当当的,您多多保佑我,这小日子越过越美满,旁边这我爱人,长得确实不错吧,我有眼光吧。但是这家伙挺神秘的,每个人都会有秘密这无可厚非。您先帮我看看,只要他是个好伴侣就成,如果是的话,现在也没风,您就让这一对蜡烛都灭了。”   然后这蜡烛就真灭了,言景笙忍不住战术性后仰。 第十八章 其父其子   “看来连娘都是认同我的。”看着言景笙后退,柳不语忍不住笑道。   “该不会是你使的小把戏吧?”言景笙一边重新点燃蜡烛一边狐疑地看着他。   “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言景笙很认真地说,“我所有的小把戏,都是为了好好保护言言。”   “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言景笙心里高兴,“爷也可以保护你的。”不是不需要你保护,而是也可以保护你,我们是相互扶持着走的。   果然,自己说的再多情话都不如对方的妥帖。   等祭拜完之后,陈叔和那几个护卫也醒了,可是奇怪的是,他们像是完全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一样。两人也没有多说,而是驱车回了家。   到了将军府的正厅时,他们就看见言将军拿着一个放大镜带着白手套正在鉴赏一个白釉瓷器。   这一行人进来还没有说话,言将军就先开了口:“回来了啊,先做那里,我看完这个瓶再来和你们两个孩子说话,陈叔,去打理一下校场,一会我和景笙要用。”   “好的将军。”陈叔急忙出去,言景笙和柳不语对视了一眼后,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沙发上。   看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言将军才直起了身子,然后摘了手套放下放大镜,大步向两人走去。   言景笙和柳不语又站了起来,齐刷刷地鞠躬喊:“父亲!”   言将军嘴角抽了抽,如果柳家那少爷说的属实,面前这可是活了几千年的大妖怪,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谁是谁的爹呀!这大妖怪要说是他的祖宗他也不敢反驳。   言将军清了清嗓子,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平静地道:“都坐,别客气,家里人。”然后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言景笙和柳不语坐下后,就听到言将军说:“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连亲都成了的对吧?”   “对,因为当时我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所以没有等来定夺,还请爹恕罪。”言景笙陪着笑的样子有些谄媚,但是他一直都是能屈能伸的。   “哦,是这样啊!”言将军眉毛一高一低地瞅着他,“你说的好对我这个老头子无法反驳,还怎么治你的罪?”   这么…不正经的吗?   言景笙露出了大白牙,然后跑过去给言将军揉肩捶背,“爹,景笙句句都是大实话,而且景笙真的太喜欢小柳儿了,是真爱啊,虽然有背世俗,但是一份真情,可不能就这么失去啊。景笙还记得那日,我去…”   “行行行,你英雄救美的戏码别再说了,你哥已经告诉我了。”言将军轻轻拍开了他的手,“你爹我听到你这种做法确实很糟心,可是…”他看了一眼一直垂头做乖巧状的柳不语,可是你面前这是个妖怪,单手扯尸体的啊,老头子敢怒不敢言,我能拒绝吗?他把我吞了咋办?“可是,这么多年都没能好好照顾你,我自然是顺着你的。”   “您这么开明啊,景笙日后同小柳儿一定好好孝顺您。”   “还要孝顺你四姨娘。”言将军说完,就有一个穿着月白旗袍身姿婀娜,面容温婉柔和的妇女端着茶水过来,“叫人。”   “四姨娘!”言景笙笑眯眯地喊,嘴特甜,柳不语起身喊了之后道:“四姨娘,我来吧。”   两个人对视了眼,彼此眼里都有红芒闪过,但是那爷俩看不见。   一家人坐下来说了会话之后,言将军站了起来,“景笙,你陪你四姨娘说会话。”目光落在了柳不语身上,脸部肌肉细微一抖,“小…柳先生,我们去书房里聊聊吧。”   这莫名的尊敬是什么鬼!言景笙诧异,“爹,你叫他小柳就成,不语也可以啊。”   你老子不敢!言将军面无表情地看了言景笙一眼,就率先上了楼。   怎么刚刚还好好的,这眨个眼的时间就变了脸?言景笙有些担心地拉住了柳不语的手。威逼利诱离开,你可得给我坚定点啊?   放心,我会很坚定的。   两人用眼神交流完,柳不语就跟着言将军去了书房。   …   柳不语一关上门,言将军板着的脸瞬间开了花,他搬来了凳子,十分恭敬谦卑且狗腿,“大…仙,您坐您坐!”   言将军当然没有觉得自己这有任何不妥,人啊就是要识趣的嘛,早年他也是白手起家穷苦出生,审时度势看人下碟最会不过了。   果然,自己言言身上的某些特征是随爹的。   柳不语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他没有坐,反而强势地扶起了言将军的一只胳膊,半逼迫半请地让人坐下,“您坐。”   做完这些后柳不语才坐在了言将军的对面,“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不语一定如实相告。”   “哈哈哈哈!”言将军先是豪爽地大笑了几声,才认真地道,“大仙别称小的为您了。”老头子怕折寿,我的福还没享几年。   “您是言言的父亲,便是不语的父亲。只要您护着言言,不语就只是您的女婿,不是什么大仙,或者妖怪。”   “还真是妖啊。”听到柳不语亲口承认,言将军的心脏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人妖又如何,我们都是生活在一片天下的生灵。互相安好互不打扰,人非好坏知善恶,妖也如此,所以您不必害怕。不语只有一个要求,您允许我同言言在一起,待言言好,我就是您最大的保护伞。”   这么开门见山…   言将军眉峰微挑,“既然如此,那老头子得了便宜就不卖乖了。不语知道我是如何知晓你的身份的吗?”   “知道,柳家柳恕。”   果然是妖怪啊,哪有自己操心的份。言将军松了一口气,对方很牛逼的话代表他就可以很轻松。“那不语,他们要让你和景笙搬回柳宅可以吗?”   “您同意了?”   这是不能去啊…言将军立马坐直了,十分干脆地说:“我可以反悔的啊!和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谈什么诚信。”   柳不语笑了,言言这一世的家人都很好,他当初的努力没有白费。 第十九章 还能蹦出娃娃不成   !   “您不用这样,我有自己的安排,您就照他说的做吧。”柳不语非常冷静地说。   “那…就这样吧。”言将军平静下来情绪,试探着问,“小儿,知道您…不语,知道你的身份吗?”   “暂时还不知道。”柳不语沉吟片刻,“您…先别和他说,我会自己让他发现的。”   “那好,那就出去了吧,嘿,老头子戎马一生,第一次当双面间谍呢,还有点刺.激。”   柳不语找不到说的,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言景笙已经和言四姨太在厨房里讨论起了茶道。   还真是样样都知道那么一点…   一起用完午饭后,言景笙就同言将军去了言家别墅自带的校场里,言将军把自己的长衫撩起别在腰裤间,对着一箱子的器械,自己拿了一把步枪,又示意言景笙拿起,“你在外面这么多年,你爹我也并非不关注你,听说你枪法不错,陪爹练练。”   “可以呀。”言景笙扭动了一下颌,脱了西装外套随意扔在一边,解开袖口卷了上去露出白皙的小臂,那线条所展现的力量可以让人忽略他过于雪白的肤色。   他单手举起枪看了一会,便看向言将军,“您先来。”   他们的对面,是十个椭圆的酒瓶。   言将军只是撇嘴一笑,就举起了枪利落的射击。   砰砰砰!几声过后,十个酒瓶子全碎,酒水四溅。   言景笙单手夹着枪啪啪地鼓掌,然后眼神明亮竖起了大拇指,“爹,您太厉害了,吓得我连举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言将军挑眉,“混小子,别奉承,到你了。”下人重新换上了十个酒瓶子。   “哎,爹,你有所不知,您儿子啊,其实就是能得瑟能装逼,那些名声是我头脑聪明经营出来的,我呢混吃耍帅唬人还行,但是真拿枪杆子,也就会扣扳机了。”   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枪,一边瞄准,一边淡笑着打了几枪,中了四个其余全打偏了,他摊起手无奈地向言将军耸肩,“您找我回来,多半是找了个纨绔。”   “哦,没事,你身上有我的血就成。”言将军似乎也没有多少吃惊,淡淡地瞥了一眼结果就把枪扔回了箱子里,“既然让你回来了,我自有我的打算,是顽石还是珍玉,日子久了总能看出来的。”   言景笙低头一笑,扔了枪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你真打算和不语过一辈子?”   “那没办法,亲也成洞房也入了,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男人嘛,不能没有担当,不能不讲道义良心。”   “嘁,入洞房又如何,大男人,他奶奶的难不成他肚皮里能蹦出个娃娃来不成?”言将军一激动,就很容易暴露出自己的修养,完全忘记自己刚才在柳不语面前有多耸。   “您这话糙理也糙。”言景笙总算知道自己二姐为什么总能语出惊人了,原来是随了老子,“没有娃娃,就能够不要自己的良心了吗?爹,您白手起家到如今的地位,身后那么多忠义之士跟着,良心道义一定是必须讲的吧。”   “少给我戴高帽,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这样一辈子了?万一,日后你发现他并不是你所能接受的呢,那时候你会觉得今日的情义良心很荒谬!”   “嘿,还是同您能到如今的地位一样,胆量,赌注,一旦下注,输赢…”言景笙望天,“那就认命!”云淡风轻,豁达自信。 第二十章 喜讯?   言将军听完默然不语,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让对方回去。   言景笙也没再多说,拿起了自己的西服外套就离开。   言将军独自在校场里站了许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罢了,都是老天爷布下的命数,他又能如何。   …   日子就这么安稳地过了下去,言景笙与柳不语的夫夫生活也越发和谐,就是把有那么一天霜花戏园的小莺歌轻自来拜访言景笙,言景笙正想说这小子终于识趣了,结果一见面俊美的少年郎板着一张脸让言景笙把他以前送的东西都给拿回去,言景笙气极反笑,把人送出将军府后,拉着柳不语一边在床上致力于生命的探索运动,一边流着汗低喘着骂:“爷日后绝对不会再去…嗯啊…听他的戏了,不识抬举!”   他刚骂完就被柳不语一个大力的一顶把他顶的两眼发黑觉得自己差点要被顶穿了!他还没来得及回神骂,就被人掐着软如水的腰一番起起伏伏酣畅淋漓快而狠的征伐间含住口舌,什么不痛快都忘了一干二净。   等第二日起不来床被人扣在怀里好吃好喝地温言美色哄着,言景笙果断地,利落地又不追究了。   言景笙很闲,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平日里调调情赏赏花逗逗美人,把一个纨绔派头完善到了一百分。   他和柳不语的小红狐狸也领去看了兽医,没有隔臭腺,也没啥身体问题。至于大多时候(柳不语和言景笙总是黏在一起的)呆得一匹,医生给的答案可能是脑子有问题,是一只智障狐狸。   “…”柳不语只能无语。   半月的时候有柳府的人上门,被言将军给哄了出去,说是要再和他的宝贝幺儿培养一下感情。但是如此一来,言家少将军和柳家小少爷成了夫夫的事也就满城皆知了,虽然有被世俗,但是都是大家权贵,老百姓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胡同弄堂里偷偷摸摸骂上两句。   这一留,就又留了将近两个月。秋风扫尽冬日来,这南方的小城难得悄悄地在夜里落了雪。   本来极度赖床的言景笙,天微微亮就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冲进了洗手间大吐特吐,吐到脸色发青,就差把肠胃都给收刮出来了。   他一动就跟着他来到洗手间的柳不语给人轻抚脊背眼神明明暗暗一阵,心疼间又夹杂着淡淡的喜悦。   等到言景笙脱力躺在他怀里时,他一把把人抱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然后像一只爱撒娇的毛玩意一样一直在言景笙脸啊肩膀处啊蹭着。   言景笙不胜其烦,软绵绵的一巴掌拍在柳不语的毛茸茸的脑袋上,“老子好烦,别闹我!”   “不烦不烦,有可能是大喜事。”柳不语过于开心,情绪外露得有些过分。   言景笙当场就黑了脸,猛地一个翻身把柳不语压在了身下,“爷大清早吐得要死还是大喜事,你是巴望着我得了什么怪病好另嫁是吧。”   柳不语被他的动作吓得要死,“言言,可不能这样激烈地动,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言景笙嘴角抽搐,“小柳,你是病了吗?”   “没有…”柳不语哭笑不得,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解释这件事,而且也得先找一个大夫来确认一下,可是,该怎么说呢?言言能接受吗?“就是,也不一定是坏事。”   “不一定是坏事?爷又不是娘们,难不成还能有喜不成?”言景笙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郁闷地翻身回去钻进了被窝里。   柳不语愣了好久,唉…可惜这是极大可能是真的,只是,言言看上去,好像有些抗拒。   柳不语想着同对方说了会话便自己出了门,他需要去取一些东西回来。   言景笙又睡了一阵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然后又去厕所里吐了一阵。出来自己换衣服时,言景笙站在穿衣镜前,盯着自己的小腹看了许久。   漂亮有型的腹肌依旧在,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上手摸了摸,言景笙的蹙紧了眉,怎么变得软绵绵的一把。   郁闷的情绪,从一个不太美好的清晨开始。   …   言景慈在外安置的府邸更像是以前的四合院,不太大,但装修雅致精美。今日里落雪,连院子里的几树梅花也开了,幽淡的香弥漫着,连带着人都染上了梅香。   言景慈穿着靛蓝长衫,外面裹着深蓝色棉夹袄,捧着一杯热茶站在书房的窗前赏雪。   过了一会,传来了敲门声。   “大少爷,是我,余大。”低沉带混响的男音,一听就知道门外的人定是长得英武不凡。   “进来吧。”言景慈放下茶杯转身,一身朴实黑色中山装的男人踏着沉稳的步伐进来了。   余大的肩头和发上落了雪,不知是冷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线条冷峻的面孔有些许苍白,男人在言景慈面前依旧惯性地半低着头,眼睛永远不敢直视对方。   “大少爷,安先生安置在了百草堂里,我办事不力,让安先生受了点伤,请大少爷责罚。”余大跟着言景慈这两个月的最大的变化,就是知道自称我不再自称小的了。   言景慈一时默然不语,鼻间不止有梅香,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也受伤了吗?”开口问。   余大迟疑了一阵,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去接先生时遇到了别家,发生了冲突。”   言景笙拿起了旁边的黑色大衣裹在身上就往外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他突然回首看身后的余大,猝不及防两人的视线相对,余大急忙低下头,苍白的脸颊处有了一点血色。   言景慈了然,余大后来愿意在他手下做事,也拼了命地在外做事,但是偶尔回来,这样偷看自己的眼神也有过几次。   言景慈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这看着踏实憨厚的男人,其实对他有意。   这不失为一件好事,男人的办事能力卓越,再对自己有意的话,是一把好刀。   但是…利用感情这种事,实在下作,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第二十一章 有小狐狸   他一时有些为难。言景慈自认自己谈不上光明磊落,但是,也绝不是下作之人。   更何况,男人偶尔流露出羞涩的样子,他也觉得并不厌恶,甚至还有些…嗯…可爱。   想到这里,言景慈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既然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感情,那就努力在其它地方补偿对方,金钱,地位,权利,信任…只要他能给的,他都不介意。   必要时,他还会直接同余大捅明白。   “余大,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一定要注意身体。”言景慈想了想,招手让下人去拿了件大衣过来,他亲手递给了余大。   余大迟疑着不敢接。   “你不是我的下人,我们是平等的,将来我们要并肩作战,你是我的兄弟,我对你的好你若总是不接受,有些扭捏作态了。”言景慈拍了拍他的肩,把大衣强硬塞到了对方怀里,“这是管家新买的,料子轻便保暖。”说完就转身往前走了。   下人急忙过来给他撑伞挡雪。   余大眼眶微红,眼里有泪花在闪。大少爷同小三儿一样,总是在和他强调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他抬手抹去了眼泪。言景慈无声得尊重信任与看得起,一点点地打磨掉了他身上的自卑。   他开始觉得,大少爷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也是可以靠近的。人的念头与欲望就如同在春日里的土壤里播种下的种子,很快,就会破土而出,抽芽长树。   余大小心翼翼地捧着大衣闻了闻,尽管是新衣,但是下人会先洗过,再熏燃言景慈最爱的梅香。   这香味让余大觉得自己肩处的枪伤都不那么疼,他弯起嘴角笑。   大少爷是个好人。   他嘴笨词穷,想来想去也只有好人这个说法。再费力地想,大概就是值得的人。   余大本来想跟着言景慈去百草堂,却被管家劝住了,“余少爷,少爷说了,您身上有伤,就先在家里好好歇着吧。”   “管家,您别这样说,我我可不是少爷!”余大连忙摆手向管家强调,急得四肢失调,“您这样说,是要吓死我不成。”   管家笑眯眯地等他说完,才道:“您就是这里的第二位主人,我们都听少爷吩咐。”   余大瞪大了眼睛,他明白是言景慈的意思,他绷住脸也不再多说。惶恐之后心里的窃喜向清晨起的大雾,很快就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本就是善良正义朴实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就能感激涕零。更好况,对他好的还是心上人。   大少爷还是注意到他身上有伤了…   余大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他迫切想要找一个人诉说他的喜悦。   这个人,言景笙就最合适不过了。   …   柳不语回来时,言景笙只穿着一个白色的背心正在砰砰砰地打沙袋。   他瘦而有肉,骨纤有力。隆起的白玉肌肉汗涔涔的,湿了背心,紧贴着恍若透明。言景笙抿紧唇绷紧了脸,眼神坚韧狠厉,黑发带着水汽,一拳拳挥出去时力道大得沙袋出现了巨大的凹陷。   这本是该让人沉醉在男子荷尔蒙的场景,柳不语却差点把魂都给吓掉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抱住人就往外拖。   柳不语只要不想让人挣脱,甭管言景笙多强悍,都只有被拖到床上躺着的份。   言景笙睁大眼睛睨着突然把他拖到床上的人,“小柳,你脑子被那傻狐狸传染了?”   柳不语压住人的肩膀不让他扑腾起来就脱口而出:“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你还敢这样?”   “什么时候?”言景笙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住了,只能呆呆地问。   “…”柳不语眨了眨眼睛,完了,这可怎么说。要不,先扯过话题?“我去拿了强身健体的宝贝,你先吃一颗吧。”   柳不语松开了手,正想从怀里拿出他揣着的小玉瓶时,想坐起来的言景笙眉轻拧,抬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咬紧唇又躺了回去,脸上的肌肉蹦紧,言景笙觉得自己可能疼出了冷汗,“小柳,我…肚子疼!”他一把握住了柳不语的手,猛然攥紧,捏得柳不语生疼。   柳不语面色一沉,他单手拿出小玉瓶,不顾言景笙意愿地挣开了对方的手,倒出三颗淡红色的小药丸,一语不发地往言景笙嘴里灌。   言景笙咬紧唇不吃,笑话,什么都不清楚的东西能吃吗?   可是柳不语急了,他一用力,言景笙的下巴就给卸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小狐狸要紧啊。于是柳不语强硬地给人灌了药丸,还渡口水让言景笙咽了下去之后才帮人复原下巴。   被迫咽下药丸的言景笙果然觉得好上许多,暖流在腹部周转,片刻的功夫,他就觉不出疼痛了。   可是言景笙还是要瞪柳不语,凶狠的,不留情地瞪的那种,他肚子是不痛了,可是他的下巴痛。   他那么怕疼。   言景笙一瞪柳不语,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花成功地掉了下来。   于是气势一减再减的言景笙只能被人抱在怀里哄着揉。   “言言,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柳不语一边顺毛一边道歉。   “哼…对不起什么,你不是挺强势,挺能耐的吗?”被顺着毛的人身体服软嘴绝不服软。   “我是怕言言太疼了才那样的…”柳不语的语气有些委屈。   “还委屈上了,”言景笙闭了闭眼,“你给喂的什么药,为什么一吃下去就不疼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肚子疼?”   “嗯,我知道…”再不说,估计这家伙不知道还要怎么折腾了。小狐狸娇气言言也娇气,是受不住的。   “知道就说呀。”   “你先答应我,要冷静。”柳不语握住他的手,脸色郑重严肃,“先别闹,也别疯,好好听我解释。”   “…”言景笙眉毛耸动了一阵,心里一凉,完了,自己是中毒还是得什么绝症啊。不能慌,镇定下来言景笙。他强装镇定矜傲地点了点头。   柳不语咽了咽口水,先把人抱好,一会撒泼也好控制住。   “言言啊,你肚子里…有小狐狸了…” 第二十二章 我想要金色儿   “啊?”言景笙耸着眉毛张嘴巴一脸震惊,他耳朵是有毛病了吗居然幻听了,“你说我肚子里有啥?”   呃…嘴快了…柳不语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握住对方的手放在对方自己的肚腹上,“言言…这里面可能有我们的'孩子。”   “…”   “…”   四目相对,皆是长久的沉默。   “柳不语。”   “嗯。”   “你没在开玩笑?”   “没有,我很少开玩笑。”   我谢谢你很少开玩笑,言景笙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青筋暴起,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好好看,爷是一个男人,你有的那驴玩意爷也有!”   “我知道,我看过的,但是言言,你确实能够有孩子。”   “有你大爷的!”言景笙想暴起把人翻下床去,但是这个把他四肢紧紧缠住的男人压根就不给他动弹的机会,强势锁怀里不撒手,他觉得自己在柳不语的手里就很跟只猫崽子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仍有对方搓摆。   “言言,你不可能生出我大爷来的。你听我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古书记载,男子有孕的人也不罕见,相传这还是受了神的祝福,所以你想想,我们两个如果有了孩子,那岂不是人生喧闹了!”柳不语开始编。   “你哄鬼呢。”挣扎累了的言景笙只得放弃,喘着气骂道。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你要相信世上光怪陆离的事不在少数,言言,那日你不是见到那种东西了吗?既然那些东西都有了,那么男人生孩子有什么稀奇的。”柳不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还举了一个挺生动的例子。   “挺能扯的嘛,你先把我松开,难受。”言景笙懊恼地说。   “我松开你保证不撒泼?”柳不语迟疑了。   “放心,爷是个讲理的人,只要你能说服我。”   柳不语看着怀里的人想了想,罢了,就放开他吧,反正…自己要制住言言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他松开了手,言景笙从他怀里出来,胡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动着自己生疼的下巴骨歪着头瞅柳不语。   柳不语规矩地坐着,眼睛清澈淡然,一副说真话的模样。   而言景笙对柳不语无缘由的信任感让他心底已经相信了对方说的话,“吭…”他低笑了一声,然后骂道:“妈的,这他娘是些什么鬼事!”   柳不语的睫毛动了动,然后颤着垂下,该怎么才能让对方接受这个事呢?来软的。   他抬眸看着对方,谨慎地去抓住了言景笙的手,“言言,你不能接受吗?”   言景笙歪着头看了他一阵,扬了扬下巴,“有一个人突然告诉你说,你肚子里有娃了,你能接受吗?”   柳不语摇了摇头,“对不起言言,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你是否会有,所以…”   “谁告诉你的?”言景笙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是先弄清楚事情再说。   “我四叔。”   “亲四叔?”   “对。”   “胡扯,柳不语,第一,你不是失忆了吗?还记得你四叔啊,第二,柳家,你只有三叔没有四叔。”   “我没有失忆。”柳不语长舒了一口气,“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柳家人。”   言景笙的脸部肌肉在扭曲,脑子在打结,他觉得自己有些方,他想冷静一下。“小柳,咱既然已经成为夫夫,你能不能别总藏着掖着啊,我要是个心上有病的,能直接被你吓得英年早逝啊。”   “不能乱说话,呸三下。”   言景笙眨了眨眼睛,表情一言难尽。   “言言,要有些忌讳。”   “成成成!”言景笙举手投降,“那好,那你先给我说清楚,你是谁。”   “我…”柳不语迟疑了一阵,然后用极其正经淡然的语气说,“是狐狸精。”   “啥?”言景笙睁大眼睛,表情真的是精彩纷呈,五官极其生动地表达主人的错愕和看疯子的内心活动,“你是啥玩意啊?”   “我是一个男狐狸精,来自仙蓬上下的灵狐一族,今年年方三千五百六十七岁,成熟,健康,壮实的年轻狐狸,没有吃人的嗜好,也没有吃过人,但伤过杀过恶人。”柳不语一本正经地说完后,又补充道,“我不喜欢茹毛饮血,不吃活鸡。日常饮食也是清淡的,需要精心烹饪。”   言景笙抿紧了唇,眉毛一高一低地向后仰了仰脖子,他莫不是在做梦吧,他的小柳是疯了吧。   一会说他一个男人能生孩子,一会说自己是个男狐狸精。还他娘的那么正经那么让人想喷饭狂笑。   “言言…我四叔,也就是一只活了五千多年的白毛狐狸。”柳不语觉得自己好无奈,他真的是在很认真很实诚地讲的。   言景笙动了动脑袋,“那你也是白色儿的?”   “我是红色的。”   “嗯…”言景笙皱起了五官,“那我是啥玩意,我不会也是狐狸精吧,如果是的话,我是啥色儿的,五彩的啊?不过我想要金色,金灿灿的,一只大金狐狸。”说完还竖起了大拇指。   “…”柳不语心累,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无力感还是很少有的。   柳不语还要再说什么,下人敲响了门,“少将军,余先生来见您。”   我没做梦啊…如梦初醒的言景笙瞅了柳不语一眼,又看了门一眼,摇了摇头,披上了外套整个人跟飘似的下了楼。   看见余大后,他拧着眉走到了余大身后,对着余大的胳膊大力地拧了一下。   余大痛出了声。   “大哥,痛吗?”   “…”痛得眼泪汪汪成了余宝宝的余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言景笙,愣愣地回了一句,“小三儿,要我给你掐回去试试吗?”   “还是不了,我怕疼…”言景笙下意识地摆了摆手,然后身体猛地僵住,“我靠,我没做梦啊!”   “…”余大搓了搓手,在言景笙圆睁着的眼睛前晃了晃,然后笑了笑,“小三儿,大哥也没有很久没来看你吧,怎么想我想成这样了。”   “…”言景笙痛苦地捂住了脸,“大哥,你离我远点,我怕被你传染。” 第二十三章 狐狸尾巴   “小三儿…”余大觉得有些委屈,但是他还是听话的离言景笙远一些。   言景笙没有觉得害怕对方是妖,而是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傻.逼。还大金狐狸…   啧…   敲了敲自己的头,逼迫自己暂时忘记刚刚的一切,整装好心情,言景笙抬起头来看着余大,“大哥,有什么事吗?”   “小三儿,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还是生病了。”   “没有,我这是臊的。”抹了一把脸言景笙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哥你坐吧,我没事,说别的事吧。”   “好。”余大坐下后,有些紧张地反复搓了几下自己的手,“小三儿,是这样的,我觉得,大少爷他,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说完,还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坐在一边捧着水早就神游天外的言景笙眨了眨眼睛,不自觉地就说出了声:“他居然是狐狸精!?”   “谁是狐狸精?”余大错愕地问。   “没…”言景笙回过神来,“大哥,你刚刚说的什么。”   “大少爷他很看重我,对我很好,细心细致…还…”温柔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余大眼睛明亮地看着言景笙,“最重要的是小三儿,大少爷他真的觉得我和他是平等的。”   言景笙喝了一口水,嗯,恋爱的人容易更蠢他理解,这个时候问所以呢这种话有些伤人,更何况他大哥是欢天喜地来同他分享的。   “那么大哥,你是有什么看法吗?”   “小三儿,我是觉得…也许…我有可能…”似乎是想到什么余大噤了声,他摇了摇头笑了笑,“就是觉得挺开心的,再看看吧,如果…再相处下来都还挺乐观的,那么我就再多想一点点吧,我觉得,我不贪心的。”   “感情这事从来都是贪心的吧。”言景笙想了想,“没有人能掌控这玩意,大哥,还是先确定我哥对你是什么想法吧,别把他对你的好就当成了爱情,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动机是多样的。”那么,柳不语这么对自己好的动机又是什么呢?他既然没失忆,是个大狐妖,为什么相中了自己?言景笙陷入了沉思。   余大面色白了白,然后点了点头。   两个人再说了会话,余大就离开了。   言景笙独自在下面坐了很久,他从衣兜里拿出了烟,正想点燃时怔住了。   等等,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他肚子里是有玩意了来着…   “嘶…”言景笙面色一眼难尽,他默默地把烟丢掉,靠在沙发低低地嚎了一声,“啊…”   “少将军,您怎么了?”坐在整理厨房的厨娘探出了头。   “我饿了…”言景笙摸了摸肚子,怪不得变软了,原来是有崽了啊。不过,他确实饿了,言景笙咽了咽口水。今日两餐都吐了干净。   厨娘愣了愣,这这这,吃完中饭才两个小时吧…   “您要吃些什么?”   “给我下碗面吧,多放辣和醋。”吃饱了再和柳不语算账。   厨娘用围裙擦了擦手,“成,那我给您煮碗牛肉面。”   香喷喷的牛肉面上桌后,言景笙抿紧唇抱臂看了一阵,默默地走进厨房拎了醋出来,然后一股脑地倒完了半瓶醋。   他倒满意了,厨娘都惊呆了,厨娘心想,这少将军要不是个男的,她都觉得像自己儿媳妇怀孕嗜酸一样了。这…又吃辣又吃酸,龙凤胎?   厨娘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到哪里去了,回厨房里继续做事。   言景笙正吃得痛快,把狐狸出去遛弯回来的水袖捏着鼻子,“哎呀,三当家的,怎么这么酸啊!”水袖十岁就跟着言景笙,改不了口言景笙就没让她改。   “不酸啊,挺好吃的,爷终于吃上一口满意的了。”言景笙笑着抬起头,却在看到水袖怀里的红狐狸变了脸。   水袖抱着狐狸走到他身边,“三当家,小呆逼已经灵敏了许多了,水袖一定会把它训练得很聪明的。”在水袖手里的红狐狸呆得可怕,有些豪放的水袖就取了一个小呆逼的名字。   言景笙摩挲着下巴,他好像明白了这狐狸为什么时而聪明时而呆笨了。“抱下去,爷现在看着心烦。”   水袖默默地抱了回去。   言景笙扭动了一下自己的下颌,现在都有些微疼。他发狠地把面吃完,一抹嘴,一拢衣,气势汹汹地就上了楼。   至于他身为一个人应该怕妖怪这念头,就没在言景笙脑子里生出来过。   推开门时,柳不语坐在沙发上看书。一见到他就堆上了笑容,“言言,回来了。”   “嗯。”微抬着下巴桀骜地点了点头,言景笙关上了门,转身抱着双臂差开步伐站在柳不语面前。   “小柳,你说你是狐狸精?”   “嗯。”柳不语合上了书,不是什么野史,是《育儿大全》,看清上面的名字后,言景笙嘴角抽了抽。   “可会妖法?”眉毛一上一下,言景笙神色古怪地问。   “呃…自然是会的,那日在墓园里的就是。”柳不语突然有些拿不准言景笙在想什么,虽然他是妖,可不能读心啊。人心,是世上最难测的。   “哦。”言景笙点了点头,“成,我这下巴还有些疼,赶快施你的妖法让我不疼了,忒难受。”   “…”柳不语沉默了。   “不是吧,这也办不到,你这妖怪未免…”他话还没说完柳不语站起来并拢两指搭在他下巴上,眨眼的功夫拿开,“好了。”   “这就好了?”言景笙摸着自己的下巴,不适感已经完全没有,“我还以为你们用妖法时要天崩地裂万雷齐奔。”   柳不语比他高了约半个头,对方这思维真是宝,让他许多的对策都无用武之力,他想抬手揉脑袋,言景笙却退开了。   “我有一个要求和一个问题。”   “言言你说。”   “把你狐狸尾巴给我露出来!”言景笙说完嘴角弧度越扩越大,眼神贼亮还挑着眉,一副要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模样。   柳不语温柔地笑了,说了一声好之后,腾地一下,身后冒出了如毛蓬软得像云朵一样的大红尾巴。 第二十四章 貌似被诓   呃…这场景还是挺震撼的…   可是那尾巴看上去好软,蓬松的像一团红花,灵活地摇摆着时,活脱脱地求撸的模样。   言景笙眨了眨眼睛,哎呀妈呀,这可是妖怪啊,老子应该拔腿就跑啊。   可是…他歪了歪头,看上去好软好好摸,嘿嘿,尾巴尖居然还会打转…哎呀妈呀,扛不住扛不住,再猛的男人遇上此等萌物都扛不住啊。   言景笙舔了舔嘴唇,“嗯…”   柳不语了然,毛茸茸的尾巴从身后绕出来,伸到了言景笙前面,尾巴尖挠着言景笙的手心。又软又痒…   言景笙扛不住了,五指猛地一握,蓬软了一手心。   于是,片刻钟后,两个人盘腿坐在床上,言景笙抱着一根大尾巴狂撸。   虽然尾巴被人抱在怀里玩挺羞耻的,但是能把祖宗哄好也挺不错的。柳不语宠溺地笑了笑,“要玩狐狸耳朵吗?”他知道,人类情人间有时候还要刻意扮成这样勾起兴致。   “…”下巴抵着大红花,言景笙想了想,那样的场景对男人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先暂时不要了。   “那只红狐狸是你变的?”言景笙忽然想起了正事,问。   “嗯。”   “嘶…”言景笙坐直了身体,那自己那日夜里参加酒会里的自说自话对方都听见了…我的苍天呐,先生什么鬼的,对方都知道了。   言景笙红了脸气得哼哼着说不出话来。   柳不语大概猜到对方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淡笑着说:“我一直在等你叫先生呢!嘶…别掐,挺痛的。”   拧了一把狐狸尾巴的言景笙笑了笑,“哼哼…识相的就给爷忘了,你个狐狸精。”   “嗯嘤…”柳不语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腾地一下弹出了两只小耳朵,红绒毛,小尖耳,美人垂泪脸…   该死…   “你你你…你给爷收回去!”言景笙抱着尾巴吼,“卖萌可耻,特别是说正事的时候更可耻!爷不吃这一套,嗯,绝对不吃!”   “真不吃啊?”柳不语抬手扒拉一下自己的狐狸耳朵,眉眼弯弯如月,屈着手肘活动腕关节做了个招财猫的动作,“言言,可好摸了!”   我的天…言景笙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哎呀妈呀,他果断爬到柳不语身后,抱着人的脑袋揉耳朵。   言景笙揉了片刻才收了手,然后柳不语的狐狸尾巴也收了回去,他瞧得有些不舍。   “你!”   “嗯,我在。”   “你一个老狐狸为什么赖上了我?”   “言言,我还只是年轻狐狸…”   “鬼扯,三千多少岁来着?我老老老老…祖宗都连你重孙都算不上,老牛还吃我这根嫩草,说,你为什么赖上我?难道,我精元纯厚,你想吸我精元,哎呀!”言景笙拍了一把大腿,“我们…我是不是快被你这狐狸给吸干净了啊…”   柳不语定定地望着他。   “怎么看我干什么?好生歹毒的妖精…”言景笙微抬下巴,“爷爷的精元了不是那么好吃的。”   “言言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连小狐狸都有了,还没想明白我们谁吸谁的精元啊。”柳不语特别无语地看着他。   “我…”言景笙看向自己的肚子,指着柳不语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个大男人被狐狸搞大了肚子…好想哭,“爷以后要榨干你…”好不甘心,好委屈。   “呃…”说这样浪的话真的好吗?柳不语悄悄坐到生闷气的人的身边,“言言,这里面可是有我们两个血脉的孩子,他可能鼻子眼睛像你,嘴巴像我,他生下来就很强大,也没人能欺负他,还能保护你…不开心的时候,还可以变成毛球捧在怀里玩,冬天冷了还可以捂脚暖手,多好啊…”   “你这是生孩子还是生工具啊?”言景笙挑起一边眉毛。   “只要言言能开心,我们是什么都可以的。”   “哼哼…”言景笙想了想确实还挺美妙的,“小柳,我现在就把狐狸想抱在怀里揉。”   柳不语当然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他跳下了床,腾地一下就变成了一只大红狐狸,比一头成年的狼都还要大上许多。   言景笙呆着想,这他咋抱?   “言言!”狐狸吐了人言唤了一声,跟一团火似的跳上了床,一把把言景笙揉进了怀里压躺回了床上。   被糊了一脸狐狸毛的言景笙觉得他可能被诓了。   …   余大心情很好地回了言景慈所在的言府,言府在小巷深处,夜里僻静,天上落着毛毛细雨。   早早地下了黄包车,他走到门口时刚巧碰到了言景慈的车。   言景慈下了车,他摘下了礼帽,有些诧异地看着像一座雕塑一样站在门口的余大,于是接过下人手里的伞给余大撑上。   “大少爷,我来吧。”余大想去夺雨伞,言景慈一靠近他,那淡淡的梅香容易让他脸红。   “你不是受伤了吗?不好好养伤,在这里干什么?”言景慈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前走。余大一时没有跟上,他还拍了下对方的肩。   同撑一把伞啊…   余大心里像冒着开水一样咕咚咕咚的起泡,并肩而立,夜里归家。他兴奋得攥紧了手指。   “我去看一下小…少将军。”   “嗯,你也得注意一下自己。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余大的房间。   余大想哈腰道谢言景慈抬手抵住了他的肩,“回去歇着吧,伤养好后再去做事。”   说完就撑伞离开。   余大站在门边看了许久,才伸手扶了一把脸,笑呵呵地进了屋。   他先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那件大衣嗅了嗅,才规矩地折好放在床上。   在旁边摆好了上药要用的东西后,余大脱光了上半身,屋子里邵着地龙挺温暖的。   他的腹部缠着白色的绷带,眼下余大才觉出疼来。   他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拧着浓黑的眉,深吸了一口气,余大呲着牙开始解绷带。   打小生活清苦和父母的教导,让余大虽然在富贵人家做事却依旧朴实纯厚,耐吃苦,不轻易麻烦别人,也不适应精细的对待。   他正把绷带解开拿出自己的消炎药往上倒之时,敲门声响起,“余大,是我,言景慈。” 第二十五章 暗示   “啊,大少爷!”余大急忙往身上胡乱裹了衣服才去开门。   穿着白衬衫银灰马甲的的言景慈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医护用品站在他门口,君子如玉,风姿绰约。   “大少爷,您…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余大结结巴巴地问。   “不让我进去?”言景慈淡淡地问。   “哎,您请,我的房间比较乱…”余大连忙侧身让开,把言景慈迎进自己那整洁到不能再整洁的屋子,手忙脚乱地又挪凳子给言景慈坐又想倒水的。   “余大,你先坐着,不必忙。”   “我先给您倒杯水。”余大拿着杯子愣愣地说。   “我不渴。”言景慈无奈,“你坐下,我给你换药。”   “这…怎么好,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用麻烦大少爷的。”   “你自己来就用这种药吗?”放下手上的托盘,言景慈拿起了余大床上的消炎药。对方要的只是一间不太大的房间,摆了圆桌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子,就有些挤了。   余大有些窘迫,他磕磕绊绊地说:“挺好用的,我…一直用的都是那个,大少爷,我皮糙肉厚的,用这种药就够了。”   “你是要气死我不成?”言景慈蹙紧了眉沉下了脸。   “大少爷…”余大脸色都白了。   “你为我出生入死,我连一点好药都不给你用,是要外人说我言景慈薄待兄弟吗?”   “没有…不是,大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对着外人他也寡言,但并不嘴笨,可是面对言景慈他就紧张得连话都说不直溜。   言景慈甚至觉得,对方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连额角都冒了汗了。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这反差可不是一般的大。   “你过来坐下,别说话了。”言景慈无奈地发了声。   余大攥了攥衣角,心里骂了一句自己笨嘴拙舌的惹得对方不快,未免大少爷再生气,他只能乖乖地坐下。   “撩开衣衫。”一边用镊子夹起棉布蘸酒精言景慈一边说。   “我…”余大两道浓黑的剑眉局促不安地耸动着,硬朗的面容露出了薄红,手指捏着衣角一副娇羞的小女儿状。   唉…言景慈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余大,余宝宝,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走出去比谁都还要血性,能不能别这副扭捏的作态?不就上个药吗?你以前的兄弟们没有给你上过药吗?”   那能一样吗?你是心上人啊…余大不敢反驳,默默地撩开了上衣,脸红得像个大番茄,特有的憨傻可爱。   “以后上药前要消毒,不会不明白这种道理吧?”言景慈觉得遇上这根木头他有种要变成老妈子的倾向。   “嗯。”余大挺直了腰板,低头瞄到言景慈那长得过分的眼睫毛,又暗戳戳地移开了视线,大少爷,长得太好看了。   比小三儿还要好看,他憨憨地笑了笑,由害羞到满足再到欣喜,而且一想到正在给他换药的是言景慈,他就兴奋得像喝了酒一样。   这肌肉真紧实男人,腰也挺细的。嗯,这人身材比脸帅气。言景慈客观地评价了一下之后就系好了绷带,可余大还是咧着嘴笑没把衣服放下来。   “…”言景慈动了动眉,将带来的东西放置好拍了拍余大的肩,“好了,东西我留在这里,日后自己来。”   “嗯,谢谢大少爷。”余大放下衣服,低下头不敢直视对方。他剃了平头,青色的发根看着很扎手。   应该是恶霸的形象却有了白兔的性子。言景慈也捉摸到了是只在自己面前这样。   “余大,你是我兄弟,你觉得安小姐怎么样?”   “安小姐?”余大呆呆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地说,“不是安先生吗?”   “为了做事方便,扮了男装。”言景慈整理了一下袖口,“日后她可能是当家主母,但也得你们认同,余大,你觉得她能胜任吗?”   余大睁大眼睛呆滞地看了言景慈许久,然后急忙低下了头,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满是老茧和伤口的手掌,脊背一瞬间弯了下去,讪讪地说:“大少爷喜欢的,自然是好的。”   言景慈嗯了一声,没有说喜欢或者是不喜欢,嘱咐了两句便离开。   余大枯坐着叹了口气,他扯着僵硬的脸部肌肉,应该祝福的,大少爷有了相中的人了。   自己居然在妄想…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一天里,他的心情由峰顶跌到了谷底。   …   言景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尽管柳不语已经让他接受了自己有了娃的事实,可都一直都是对方在说,他得找一个大夫确定一下。   翁老先生可靠,即使真的也会为自己保密,不会把他当怪物。   这几日他倒是能吃能睡的,一想吐的话把柳不语带来的药塞到嘴里就没有事了,把自己的小玉瓶放在口袋里,于是他穿上西装罩上大衣戴上礼貌围上围巾就全副武装地离开了。   柳不语被他叫出去买烤鸭了。   雪化了以后,南方小城的冬天天空阴霾,地面上始终是湿漉漉的。   百草堂在古巷里,到处是青砖白瓦,所以有人摆着祭坛挂着符咒有道士在神神叨叨地施法时,就格外诡异。   言景笙还在睡着,司机突然刹了车,言景笙黑着脸醒来。   “少将军,有道士拦车!”司机道,然后他放下了窗户,吼道:“滚开!”   拿着桃木剑的道士掐着手指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然后大惊失色地指着车说:“这车里的人身上有妖气!”   围观的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后退指指点点。   言景笙闻言一乐,放下了窗户对着那道士喊:“大师,您过来一下,我最近乏困无力,原来是惹上了妖怪,您来帮帮我看看,我一定重金酬谢!”   那道士闻言一喜急忙走了过去,司机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言景笙坐到边上翘着二郎腿,真诚恳切地看着道士。   道士走到言景笙面前时,言景笙让他再挨近一些。   他再走进,就看见了言景笙手里把玩的枪。   他脸色一变,正想后退时,自己的后腰上也抵上冰冷的物件。   言景笙撑着下颌笑,“大师,随我去府上驱妖吧。”这么巧就拦住了他的车说他身上有妖气,啧啧啧…哎呀,不请回去了解了解,怕自己和小柳要出事啊。 第二十六章 要事相商妙笔加更   这道士被吓得腿软,磕磕绊绊地说:“这…位先生,我的法事,还没有做完呢…”   “哎呀,法事重要还是命重要啊,爷没什么耐心。”语气虽然稀松含笑,眼神却一凝,言景笙的神色陡然变得凶狠凛冷。   “当然是命了…”道士不敢再多说话,司机使了一个眼神,人群堆里就走出了四个穿着黑色便衣的高壮男子把道士带了回去坐上了后面的车。   那户人家想来闹,言景笙打了个哈欠钻回了车里,司机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叠银票,主人家识趣地拿了钱后就退下了。   闹剧很快就收尾。   言景笙继续驱车往翁老先生的百草堂去。   到了翁老先生的里室等翁老先生诊完脉后,言景笙以为对方会很吃惊,没想到对方只是蹙紧了眉有些许讶色。   “景笙,你自己是知道了的吧?”毕竟对方让他看诊之前,提醒过自己可能会有些诡异,他还以为言景笙患上了什么怪疾呢。好吧,男人怀孕确实也挺怪的。   “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言景笙坐直了身体,“您看来,也确实是如此吗?”   “嗯,快满三个月了,胎像稳,胎息强劲,养得很好。”   “…”言景笙拍了一把自己的脑门,“那么,这里面的,是健康的孩子,不是怪物对吧。”   “应该是的,反正老夫看下来是的。”   言景笙莫名地松了口气,“您就不吃惊?”   “惊讶的,但是行医多年,手上的古籍没翻完百分百也有八十了,确实有过男子育子之例,虽然非常罕见。”翁老先生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还有生子药的残卷呢,哎呀,景笙啊,老头子突然有些想研究你了。”   “呃…”言景笙尴尬地笑了笑,算了算了,要是他是和一个人他倒无所谓,翁老先生他信得过,可是他是和一个狐狸精啊,研究不得,“不得行不得行,我啊,其实还是有些不适排斥的。”   “好吧。”翁老先生也不强求,“对了,景笙,你现在是少将军了吧。”   “惭愧惭愧…”面对尊敬的老人,他还是靠谱的。   “我姐姐的小女儿,安意,她最近留洋归来,学的是考古。哎,现在世道乱,盗墓的猖獗,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那几人为了点银子就卖给了洋人,我挺痛心的,所以一直挺支持我这个外甥女的研究。她想进行考古挖掘,没有官家的支持到底是行不通的,景笙,你看看,能不能同将军商量一下,给安意一些支持。”   “这是好事,您放心,我回去同我爹商量。”言景笙他喜欢听戏曲,对于老祖宗的东西,他是敬畏而又热爱的,不过…他想了想,“我可以先见见他吗?”至少得先确定这人靠谱不靠谱。   “正巧了,安意回来时受了点伤在我这里养着的,我这就叫他过来同你谈。”翁老先生高兴地说完就起身去叫安意。   …   安意是个戴着眼镜书卷气很浓的温婉女子,眼波姣姣,秀若碧水,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年纪嘛,二十七八左右。   “少将军。”声音也是清脆动听,言景笙很有好感。   “安小姐请坐,不必拘礼。”等安意坐下后言景笙双手抱着膝盖很放松地问,“事情我都听老先生说了,冒昧问一句,您钻研的是哪一朝的呢?”   “东岳史,不瞒少将军说,我在海外展馆里偶然看见了一块青绿双麒麟合抱玉佩,是东岳中后期皇室的工艺,后面甚至还有瑞安的字样!”本来是沉稳的学者,说起这里时眼睛陡然放亮,甚至双拳紧握差点激动到站起来,“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简直太激动人心了,我有些激动了,您见谅。”   “没什么,安小姐继续说。”言景笙也来了精神,哦,他没记错的话,他家里那只男狐狸精对这瑞安也挺上心的。   “我猜测,那应该是瑞安王,哎,世人大概都不知道可能有这号人物。”安意可惜地挽了挽鬓边的齐耳短发,“经过我后来的调查,这玉佩是从望城的一座古墓流出的,可惜的是,辗转找到那个盗墓之人,依旧死于赌钱的地下争夺。所以,我想自己来找,但是希望官家能够招募一些能人志士,提供相应的帮助。”   “好的,三日后我会给安小姐答复,您好好养伤。”   “多谢少将军了。”   …   言景笙坐上了车,看着窗外,总觉得,很多事接二连三的在柳不语出现后就一起涌来了。既像针对柳不语,也像针对他。   更别说五日后他们要回柳家住一段时间,原因是柳老太太十分想念这个小孙子。至于是不是真的如此,言景笙觉得吧没那么简单。   哎,不过要是柳家人知道他们的小少爷早死了被一个大妖怪顶替,那该多精彩啊。   想着想着言景笙笑了,然后他嗅了嗅,咦…这空气里怎么又有了那狐狸身上自带的清新好闻的草木味。   言景笙猛地转头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看见,妖怪,可以隐身的吧…   他摩挲了一下下巴,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咦,果然摸到了那厮强健充满弹性的大腿。   因为啥也看不见,他一不小心往上探去,一手的饱满巨物…差点握不住…   唔…他居然摸到了小小柳。   言景笙坏心眼地捏了捏,一手撑着一把令一只手玩得不亦乐乎,虽然自己的耳朵也滚烫艳红得不像话。   嘿,不是爱玩隐身吗?你现在只能乖乖地给爷玩弄!   “嘿嘿嘿…”于是,他忍不住邪笑出声。   吓得前方的司机急忙回首来看,又被吓到转脸去差点撞上黄包车,他只能急刹车,   急刹车的后果是言景笙往前扑去,大概是柳不语使坏吧,言景笙正好脸埋在了…嗯…哼哼…他刚刚玩的物件上面。   “少将军,您没事吧?”惊魂未定的司机回头来看,就看见自家少将军悬空趴着…   这…就像那里有一个人坐着他趴在上面一样…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太诡异了吧… 第二十七章 世界观   言景笙呜呜两声说不出话来,因为那狐狸居然敢把手搭在他后脑勺压着。   眼看司机就要下车来看他了,言景笙一发狠,张口就咬了一口某妖的命根子。   言景笙顺利地脱了身,阻止司机下车后就让对方赶快开车回了将军府。   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正拿出一瓶红酒弹开瓶盖时,柳不语凭空出现夺了他的酒瓶子,“言言,你既然也去百草堂确定了,那么就应该知道你现在喝不得酒。”   言景笙撇了撇嘴角,“闻一下都不可以吗?”   “…”柳不语努力让自己忍住别笑,“自然是可以的。”   “那不就得了。”言景笙拿过了酒瓶,倒了一杯在高脚杯里,然后又给柳不语倒了一杯递给了对方。   拿着酒杯坐到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柳不语:“小柳,过来坐下。”   柳不语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后,言景笙深深吸了下酒气,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眉眼带笑,“小柳,我才想起一件事,你说你活了三千多年了,那么,你一定见证过三百多年前的东岳吧。”那时候,正值东岳中后期。   柳不语神色淡淡的,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点头。   “历史上真有瑞安王?”言景笙眯着眼睛注视着对方。   “对。”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一针见血,毫不犹豫。   柳不语顿了顿,眸子温柔清澈,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关系有些复杂,我日后再讲给言言听好不好?”   对方不愿意说,言景笙也向来懂得适可而止,“那么,他叫什么名字呢,言什么?”   “我不知道,言言,发生了一些事,我有部分记忆混乱断裂,所以我才会连野史这样的书都要看。”柳不语喝了一口红酒,明明不是那样的口感,却只觉得喉头辛辣,“言言,我只知道他对我很重要,也知道他是个好人,不该有这样的结局,有些事,我还在查。”   倒也说得通。只是,莫名的言景笙心里酸楚,不满地嘀咕:“很重要,还那么温柔给谁看,我又不是他…”   “言言最重要,我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你。”柳不语嘴上抹了蜜,情话怎么吐怎么来。   言景笙心里暖洋洋的,他高兴。这下不仅仅耳朵尖红了,连脸也同喝了酒的一样。   “你别以为你这样说,刚刚的事我就会同你算了。”   “唉,言言这可就不讲理了,你刚刚那么凶狠地咬了我一下,要是出了问题,日后我们都日子,应该不好过。”柳不语不管说什么事,永远都是一副很正经的模样。   “断了正好,以后你就躺在下面,爷来伺候你。”言景笙邪气地挑了眉尖。   “呃…你咬不断的,毕竟是我是妖嘛。”   呵…这波自信,他竟然无法反驳,只得咬牙切齿地说:“爷早晚咬断你。”   “言言,不要这么浪,什么咬不咬的,等小狐狸稳定下来后,”柳不语笑得眼睛贼亮,“你想咬多久咬多久!”   “我去,你个不要脸的妖怪。”言景笙怒极反笑,“哎,小柳,我路上遇到了一个道士,说我身上有妖气,我让人把他带到将军府的地牢里了,我估摸着没那么简单,我审还是你审。”   “地牢湿冷,你不用去了。”柳不语想了想,“重要的人物还在路上,估计过了年才到得了望城,那是些小虫子,没什么大问题,不必审。”   “你知道是谁安排的?”   “嗯,柳恕,你不是在查他嘛。我猜,他应该以为我不敢告诉你我是妖怪,想让人离间我们两个。毕竟虽然我是妖,也得遵守人界的法则,被其束缚,没了言言这座大靠山,我可能会举步维艰。”柳不语临了还不忘哄言景笙开心。   啊…言景笙果然满足了。看看,一个三千多年的大妖怪,还不是得靠他才能立足。   “他怎么知道你是妖?”   “他应该,是被几百年前的人…不,是鬼夺了舍吧。”柳不语思索了一阵,“二皇子,后来的圣康帝言南皓言言知道吧?”   “哦,东岳历史上出名的几位暴君,突然暴毙而亡,不会就是他夺舍的吧?啧,他不会是你和瑞安王的敌人吧。”   “我模糊的记忆里是。”柳不语笑了笑,“最近翻阅了一下史书,也确定是他。”   “你这记忆可真奇特,关键性的我想知道的你都不记得了,我怀疑你在诓我。”   “我怎么会诓言言呢,有人使坏让我不记得关键的,不是正常嘛。”柳不语淡定地撒着谎,而且圣康帝不是突然暴毙而亡,是他杀的,他屠城,连带着皇帝也给收拾了。虽然听上去血腥,但不过那座城里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一座鬼城了,三千多名百姓,炼成了尸人,活着的皇帝道士和大臣,都是些灭绝人性,丧尽天良的人渣。虽然,这才是他杀了人,所谓天道留他活下来的原因。不过,有些代价,他也要付的,   “行了哈小柳,说得我都快吐了。”言景笙故作嫌弃,“既然如此,没有黑白无常来收他吗?”   “高官在京城,不知恶贯欺凌百姓。天道也如此,其实言言,我也不知道这天道究竟拿什么来衡量世间善恶。人死是很少能够在人间逗留的,各归各的正途这是天道。可是这人留下来了,还夺了舍。”柳不语沉吟片刻苦涩地笑了笑,“人类脆弱,所以天道不仅给了天谴的制衡,还有了俢道之士来护佑人类以防妖鬼钻空危害人间。可是到最后,拿起屠刀对准百姓和妖的,却是那些道行高深理应护佑天下的道士士,为虎作伥,恶贯满盈,血债累累。特别是皇家供养的五道长…应该是他们帮那皇帝留下来的。”   言景笙抚了下自己的小心脏,哎呀妈呀,他再淡定听到这些颠覆他的世界观的东西还是忍不住吃惊,比他怀了孩子还惊讶。   “小柳,点心呢?我压压惊。”   “在这里呢,我一直用妖力温热着的。”柳不语大大方方的手一番,淡金色纸张包裹的四四方方的点心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第二十八章 嘴挺欠的   “呃…终于发现你这天大的好处了。”言景笙满意地一笑,拿过点心欢快地吃了起来。   自从柳不语给了他那个药丸后,他这孕吐也消失了,吃口更好了。甜的辣的酸的都能往嘴里塞,这小肚子也开始显了出来,手一搭上去,暖烘烘的。   “小柳,幸好你不是蛇精,要不然你就是长得再俊我都不要,想想都起鸡皮疙瘩。”打了个饱嗝,言景笙笑着说。   “…”妖精你都要分物种歧视啊!柳不语心里吐槽了一句,“那幸好我长成了狐狸精。”   “…”怎么有些奇怪呢?“你长毛就行,兔子精和猫精就更好了。”   “…”柳不语瞥了他一眼,露齿一笑,“想也别想。”   “对了,小柳,我挺好奇的,你不是狐狸精吗?身上怎么没有狐狸的那股子骚味啊。”言景笙是真的一副极好奇的模样。   柳不语觉得自己是不是脾气太好了,“言言,你困了吗?”   “困?不困啊。”言景笙眨了眨眼睛,然后揶揄地笑了,眼尾的红痣也显出了媚态来,“哟,小柳恼我了啊,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的。”   柳不语不说话。   “小柳,快回答我啊。”   “我是灵狐,不是普通狐狸。”   “哟,你们这啥…啥灵狐,自带仙气…”说着说着言景笙眼皮沉重,打了个哈欠,就昏昏沉沉地向后靠去,临了还不甘心地嘟囔,“柳不语,你…使…诈…”就彻底熟睡了过去。   收了手势,柳不语把人横抱起来,确实重了一些。放回了床上,柳不语给他盖好了被子,亲了下对方的唇瓣和眼尾的痣,摸着人的额头说:“言言,你这张嘴啊…算了,你今日也闹腾一天了,好好睡一觉吧。”   言景笙不甘地颤了颤,在做最后无力的抗争。   …   柳不语去审了审那道士,除了他知道的别的也什么都审不出来了,对于他没什么威胁,他也就把人放了。   彼时言将军回了府,毫不犹豫地让人给做掉。跳蚤再小也是跳蚤,都会咬人的。   当天夜里言景笙就把安意提的事说了,本来是一件益处挺好的事,言将军却思考了一阵才给了言景笙答复。于是三日后,望城考古研究所正式挂牌成立。   言景笙和柳不语也收拾着自己的皮箱坐着车去了柳宅,水袖坐在旁边,给那红狐狸穿上花衣服逗得很开心,她一开心就小呆逼小呆逼地唤。   言景笙手抵着唇笑出了声,还把自己给呛着。   柳不语只能充当工具人给对方顺气。   “当家的,至于吗您笑成这样?”水袖一旁不解地道。   “你不懂。”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言景笙对着目光转向柳不语,眼里笑得泪光闪闪。美人闪泪本就是极美的画卷,但是架不住美人要说话。   “小—”   “呆—”   “逼—”   言景笙冲着柳不语笑眯眯的一字一顿地唤。   “言言…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说话。”纤长的鸦羽轻垂,肌肤苍白,真的是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是啊,当家的,奴婢唤畜牲的您唤夫人,不太好吧。”水袖比较受宠,因此在言景笙面前倒没什么不可以插主子的话的。   “对啊,我是在唤畜牲啊。”言景笙特别认真地说完后摸了摸红狐狸的头,“我是在叫你啊,小呆逼,你说对不对!”   “当家的,你好过分哦,水袖都忍不住同情夫人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叫生活。”   “…”水袖撇了撇嘴。   …   柳家是望城的名门望族,祖上显富可以追溯到圣康帝时期,最显赫时家主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柳宅也是特有的苏州园林时官宅,飞檐碧瓦,九曲长廊,亭阁楼台,山石池塘等的布局皆典雅。   车还没有开到大门时,就可以远远地看见这大宅子。言景笙打量了一阵,然后凑到柳不语耳边趴在对方肩膀上说悄悄话,“小柳,你不是说了里面住着一只皇帝鬼嘛,我怎么看这宅子都阴森森的冒着鬼气。”   “言言能看见什么。”   “宅子上空笼着乌云。”   “嗯,看来我们小狐狸帮你开了阴阳眼了,一会你可以看看那鬼长什么样了。”柳不语忍不住浅笑。   “哎哟喂,小东西还挺厉害的嘛。”言景笙一喜,忍不住拔高了声调,然后特慈爱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水袖惊了。   刚开始两个人咬耳朵腻呼时她还羡慕两人感情好,眼下只觉得自家当家的有病。   言景笙坐直了身体,尴尬地抿紧唇望天。   到了大门口时,有一众人等着。   三人才下车,为首的被一个中年男人和妇女扶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急忙颤巍巍地迎向柳不语,“不语啊,来,让奶奶看看你受苦了。”   柳不语温和地垂下了脸给柳老太太抚摸。   趁着狐狸装着亲人相见两眼泪汪汪时,言景笙急忙用自己的那所谓的阴阳眼去看柳恕。   初看一直是柳恕有些阴柔的长相,再细看,就变成了一张青白棱角分明的俊脸。   哎呀喂,这鬼皇帝除了脸色差一点其实长得还不错嘛。   仗着自己身边有个通天的大狐妖,言景笙不仅没怕,还勾唇向柳恕温和地笑了笑。   柳恕自然不知道言景笙怀了娃还开了阴阳眼,只是对方把他笑得发麻。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见历史上有名的皇帝,言景笙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他正在琢磨着怎么和皇帝陛下相处时,柳不语拉了拉他的手,“言言过来,奶奶,父亲,母亲,,这就是我的伴侣,将军府少将军言景笙,你们可以叫他言言。。”   “奶奶,父亲母亲,你们好!”言景笙特别给面子的鞠躬问好。   柳老太太和柳盛面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虽然这孩子长得挺俊的,但是…怎么说都是个带把的啊。   只有柳夫人笑眯眯地应了声,“言言啊,好俊的小伙。”她才说完就被柳老太太淡淡地看了一眼,柳夫人完全没有在意,甚至还搭手扶起了言景笙。 第二十九章 这都什么事儿   柳夫人和柳不语长得很像,看上去容貌秀美而年轻,把柳盛显得老态横生。   一家人只得这样气氛尴尴尬尬地迎进了大厅吃饭。   柳盛只有两个老婆,除了正妻柳夫人还有一个姨太太,柳恕就是这个柳姨太所生,柳姨太出生算不上大贵,是望城内一家餐厅老板的女儿,柳盛瞧上她是真爱,所以才会有柳夫人还没生下孩子,柳姨太就已经有了一儿一女龙凤胎,估计是命中带煞吧,姨太的女儿生下来三日就死了,这柳恕那是她不知情,早在出生满月后就被一个几百年的恶鬼夺了舍,她的亲生儿子早早就夭折了。   而柳夫人后来生下的柳家小少爷,是命里注定早亡,柳不语并没有横加阻拦,柳家这一世子息艰难近乎全亡,不过是因为他们早些年助纣为虐的报应之一。至于为什么这小少爷会刚好与柳不语同名同貌最后让其狸猫换太子成功,是因为柳不语在孩子还没有出生前就做了准备。   吃完饭后,一家人说了会话后,柳老太太因为精神不济,就让几个丫鬟领着二人去了锦兰轩。   曲曲绕绕,长廊拱门的走了好几遭,严格说起来,这别有洞天的柳宅其实比将军府还要大些,虽然建筑看上去没那么雄伟富丽,但胜在古韵。   哎,言景笙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他家老头子是有些暴发户的感觉。   言景笙还注意到了,每一道拱门两侧,都会坐窝着两只今狐狸,狐狸眼睛还是血红的宝石契上去的。   这就奇了,自古以来,作为瑞兽的都是麒麟凤凰龙之类的,家里摆放着与四周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金狐狸,着实古怪。   所以一到了他们院子里关上了门,言景笙扯了扯领带四仰八叉地一下躺倒在古色古香的架子床上,两条长腿耷拉在地上,他笑了笑念道:“我还真见上金狐狸了,嗯,看上去还是没有红色的好看。”   柳不语取出了那药丸,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看着人乖巧地吃药便问,“困不困,想睡觉吗?”   “挺想的。”懒懒坐起来的言景笙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小柳,你若是想为瑞安王报仇的话,何不直接把那皇帝给打个灰飞烟灭,还是说,你在忌惮什么?”   “言言,我同你说过,有些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我记得的。”柳不语苦涩地笑了笑,“王爷的罪状书和命簿在他们手上,人还没有到齐,我不能轻举妄动。”   “这罪状书和命簿又是什么玩意?”言景笙扭曲了面庞。   “圣康帝造下许多杀孽,却始终没有受到天谴,是因为他让同具帝王之相的瑞安王给他挡了天煞,这罪状书和命簿就是依托。”   言景笙眯起了眼睛,“好吧,我这睿智的头脑也不太明白,你就说你不拿下这两样东西这瑞安王要如何?不得超生?”   理论上是如此的,可是不得超生的话,言言你哪能在这里呢?柳不语痛恨过这妖的身份,也在这点上也感到庆幸,幸好他是妖,才能在最后关头夺回言景笙的七零八落的躯体,把他送入了轮回。   他的言言不知道,那两样东西一直存在的话,他好不容易的一次投生,还是要死于非命,柳不语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还会比五马分尺惨。   比较老天爷惩罚他自以为是的罪人,从来都不会手软的。   不过我知道就好,我来保护你。   “是的,王爷得不到超生,只能一辈子困在无间地狱受苦。”柳不语捏了捏拳后,神色有些苍白地说。   言景笙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偶尔也会冒出一个念头,他也姓言,柳不语又找上他,难不成自己还是那瑞安王的转世不成。   现在听到柳不语说瑞安王无法超生,那也就入不了轮回,就不可能是他了。哎,他可不想背负那么多,而且听上去那个瑞安王好惨哦。简直就是天生的衰命,他言景笙可是福运眷顾的人。   “诺,别难过了,我会帮你的,不过…”言景笙拍了拍柳不语的肩膀,“你该不会喜欢那王爷吧?”千年人妖虐恋,话本子戏折子里就爱这么写。   柳不语笑了笑,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只对言言一个人动心,从始至终,我喜欢的都是你啊。”这句话真得不能再真。   “哎呀,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言景笙得意一笑,也对,世上的情感也不知情爱之事,亲情,友情,恩情,忠主情…可太多了,“啊,我要和带着你家小狐狸睡觉了,我怀疑你是猪妖我怀的是小猪崽,这么能吃能睡。”   “唉,”柳不语只能叹气,他给言景笙脱了鞋袜和外衣之后让对方躺在了床上,正想起身时言景笙拉住了他的衣角,“哎,你别走,这宅子重,你不在我睡不着,我要狐狸尾巴抱着。”   “好。”柳不语应下后,软蓬蓬的大红花弹了出来言景笙一把扒拉到了怀里,下巴靠在上面,安心地入了睡。   柳不语看了他一阵,然后一道分身从自己的躯体里走了出来,坐到书桌旁看起了书。   …   天色暗下来言景笙还没有醒过来之时,外面传来了喧闹声,水袖敲了门,言景笙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就瞪着眼睛看两个柳不语。   两个柳不语冲他笑了笑,才合而为一,然后去看了门。   “夫人,当家的呢。”水袖急急地开口问。   “怎么了水袖?”言景笙披上外套从柳不语身后走了出来。   “当家的,霜花戏院伙计来说,小莺歌快不行了,想见您最后一面!”水袖想着以前言景笙那么喜欢小莺歌,甚至她一度以为小莺歌还会成为夫人的,所以她以前她连做鞋都要给对方做一双。当家的其实是个善良之人,纵然成亲之后为了夫人不怎么待见小莺歌了,但是情谊应该还是有的,所以她只能打扰言景笙。   “在这里不要叫小柳夫人要叫少爷。”言景笙责备水袖称呼错了之后才转过弯来,“小莺歌要不行了!?”   被训的水袖有些无奈,您这反射弧认真的吗? 第三十章 先告白再说   “霜花戏院里来信说是小莺歌快不行了,戏院带信的人在外面等着的,说是小莺歌想见您最后一面。”水袖收起了心里吐槽的心思,安分地回答道。   言景笙错愕,十多岁的少年,虽说是戏子,但是胜在打小嗓子好是戏院里一直以来的宝贝,也算是金贵地养着的,身体也一直以来都是好的,怎么突然就要不行了呢?   他心里还是相当的难受的,尽管后来小莺歌后来莫名其妙地嫌弃他,但是想起还没有遇见柳不语的日子里,他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听戏。所以言景笙二话没有说,就同柳不语坐上了去戏院的车。   到了小莺歌的房间时言景笙只觉得不舒服,但是他睁大眼睛看也没有看见什么鬼怪,于是他看向身边的柳不语,用眼神示意问对方正不正常,柳不语向他点头让他安心。   两人跟着下人来到了小莺歌床前,旁边的班主一脸的愁云惨淡。   “少将军,柳少爷……”班主有气无力地喊。   有人给言景笙和柳不语拉来了两张凳子,言景笙坐下后才仔细地打量出气多进气少的小莺歌,这一看,面颊凹陷,面色青白如死人,也没有什么他想的冒黑气这类的,应该就是自然病痛吧。   “班主,怎么变成了这样,请大夫了吗?”言景笙问。   “请了,中医洋医,连翁老都请了,还是没有办法,人就这样渐渐地不行了。”班主长长地叹了口气,“事情得从三天前说起,夜里戏院里有人听见戏台上有一个女孩在啼哭,第二日小莺歌登台,才开嗓唱人就抽搐着倒在台上,然后肉眼可见的人就不行了,不久前人醒来就说要见您,说完后人又昏了过去,唉…医生说让准备身后事了。”   还是有鬼…言景笙蹙紧了眉,“连翁老先生都说让准备后事了吗?”   “对,这孩子我培养了那么多年,说是指着他赚钱是真的,但是也是在当亲儿子养,我这自然是巴望着他活下来啊。”班主几度哽咽,眼眶红着流下泪来,是真的伤心的模样。   言景笙沉吟了片刻,沉声道:“班主,你们先出去。”   “啊?”班主不解地望着他。   “你先出去,我总不能害小莺歌不成!”言景笙说着拿出了自身的气势,班主只得带着下人出去。   “小柳…”言景笙看向了柳不语。   “我没办法。”柳不语沉默了一阵后道,“他确实是被冤魂缠上了,不过那怨魂是他小时候做下的孽债。”   “孽债?什么孽债?”   “他十岁左右失足落过水,当时是他们戏院里和他同龄的女孩子救的他,把他送上岸后女孩子腿忽然抽筋,但是…”柳不语沉吟片刻,“人性,你应该猜得到,而且他不仅仅没救,也不呼救。”   “…”言景笙惊讶得微微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说出话来,“你…怎么知道?”   “那女孩子同我说的。”   “艹!”言景笙后背一凉,猛地抓住了柳不语的手,环顾四周,“我怎么没看到!”他不是才因为他家小狐狸开了啥阴阳眼吗?   柳不语摸了摸鼻子,“在水里泡得不成人样,怕吓到你,所以我也就没让你看见。”   “…”敢情小的还是斗不过老的,言景笙语塞。   片刻后,他看着小莺歌,“为什么他要那样对那个女孩?”   “那小女孩也是唱戏的好苗子,当时戏班陷入困谷,班主能好好栽培的培养成接班人的就一个…”   言景笙默然,他皱着眉想了一下,“不对…”然后睁大眼睛看着柳不语,“如果说是报仇,那为什么要过去那么多年?”   “有人在豢养这些冤魂。”柳不语冲着对方安抚性一笑,“再过一小段清闲日子,这望城里,这样的事件将会接踵而至。”   言景笙想起了那日做法事的道士,眼珠转了转,“小柳,是不是,这些玩意多了,就会有人去请道士来收鬼,嗯…鬼皇帝也在的话,那么,那群道士,对,是不是为了让皇家养的那群道士来望城!”   “言言太聪明了。”柳不语继续言吹。   “…”言景笙想了想,“这些事我们回家说,小柳,既然是人为,那么…”   “不可以的言言。”柳不语握紧了他的手,“小莺歌命数早在他害了那女孩的那一年就尽了。”他本不是什么善人,这才是我当时要搞鬼破坏你们关系的原因。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吃醋,这些话柳不语自然没有说出来。   言景笙叹了口气,柳不语都说到这份上,他自然是明事理的。而且虽然自己同小莺歌有情分在,但是小柳没有啊,他也不能强迫一个妖去救一个该死之人。   “我明白了。”言景笙释然地笑了笑,然后接着说,“小柳,那么可不可以让他醒过来给我说几句话,既然他想见我最后一面的话。”   “嗯。”柳不语抬起右手的拇指点了一下小莺歌的眉心,嘴里连了一句咒语,退开后小莺歌就咳嗽着醒了过来。   柳不语站到言景笙身后隐了身。   小莺歌看着言景笙虚弱地笑了笑,气若游丝地说:“当家的,您来了啊。”   “嗯。”言景笙还没有面对过这样的离别,虽然他当土匪时跑江湖,但是对手底下的弟兄,他一向都是以他们的生命为重,出现伤亡时,也没有过这样告别的场景。“小莺歌,我在的,你说,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帮你达成。”   “没了,我也红了,现在…不过是报应。”小莺歌神色淡淡地说,“不过也算是解脱了。但是,当家的,我可以问您,您为什么后来那样对摸…冷淡?”   不是你不让我见你避嫌的吗?言景笙迟疑了一下没有问出口,看这架势…哦,有狐狸在捣鬼。   “我后来不是成了少将军,要管束一下自己,我一直都喜欢听你的戏,只是无奈。”   小莺歌勾唇浅浅地笑了,“当家的,您还喜欢我…的戏就好,您不讨厌我就好…”他脸上一瞬间恢复了神采,他猛地来了力气握住言景笙的手,“当家的,有一件事,我藏在心里一年多了,今日将死,我也要说出来,从懵懂懂的情爱之日起,我就喜欢上您了。”   隐身的柳不语黑了脸。 第三十一章 戏终究是戏   言景笙眨了眨眼睛,然后感觉到一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力气有点大。真是……   “小莺歌,爷我……”   “您不必说,我知道的,你已经成家有了欢喜的人。”小莺歌自己松了手,本来头是偏向言景笙的一方,瞳孔猛地一缩,然后他别过了脸去,“您先走吧,我的心事您也知道了,我已经满足了,对了,《狐不言》这折戏的话本子我已经交给了我院里的下人,一会您出戏院时他会给您,当家的,祝愿您往后余生,幸福美满。”小莺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两行清泪也流了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让言景笙离开的意味很强烈。   “谢谢你了小莺歌,有下辈子的话,好好唱戏,我还去给你捧场。”太多煽情的话也说不出来,还处在淡淡惋惜间的言景笙就被柳不语带出了房间。走着走着言景笙还是回头看了看,有风吹动屋檐下的风铃,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难过吗?”   “难过是有的,但是也谈不上把吧。如果我不知道内幕的话,我大概真的要难过一段时间,但人性本就如此,向来是嫉自己所认为的恶的,走吧,日子还得继续呢。”言景笙说完,主动拉起柳不语的手扣紧,然后大步流星,毫不留恋地离开这里。言景笙唯一能为小莺歌做的,就是每年清明在他坟前为他上一柱香。仅此而已,他幸得爱慕之人的欣赏,但终究只是一介如普通草木的过客。   拿了戏曲的话本子,言景笙坐上了车。他拿在手里观摩,大红烫金硬壳的封皮,封皮上只有用金色简笔勾勒德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子睡卧着,她的脚边有一只狐狸。轻轻翻了下内页,淡粉带香的纸张折叠着。言景笙没有再看戏曲里的内容,只是折叠放好赛在怀里。戏曲里的内容,他早已经烂熟于心。   “这么喜欢这出戏?”柳不语问。   “是啊,梨花飘来春三月,有狐似仙红遍天,金轿玉人掀帘过,从此一见相思锁成殇。讲的还是一只红狐狸的故事呢。”言景笙微微勾唇,然后侧目看向柳不语,“不过啊,这红狐狸有些不识抬举,差点成了负心汉,伤了那公主,幸运的是,结局是好的。”   “是吗?”柳不语想了想,然后微笑着问,“具体,是个怎样的故事?”   “挺烂俗的,说是有一个修炼成精的狐狸,为了给一位皇后报恩来了京城,在大街上偶运上了那位出了名好色的公主,然后就被这公主相中了,花空心思地去追,即使知道了狐狸是妖怪的事,她也依旧痴心不改,甚至还护着这狐狸。狐狸人长得俊俏,却面冷话少,公主一个女儿家,被他气哭了很多次。狐狸虽然聪明,但是才出山的他又怎么懂得人心险恶,特别是皇家……皇后尚佛确实是一个好人,但是她的孩子皇太子却是的心黑透了的人。公主的母家势大,且很早就站了另一位皇子的队。太子见公主痴恋狐狸,且这狐狸为了报他母后的恩忠心耿耿,于是就生了阴谋。他让狐狸做间谍,取悦公主,套取自己所要的消息。”   “狐狸不答应,太子就利用狐狸为了报恩时定下的契约威胁狐狸。识人不善的狐狸,被人操控着去欺骗喜欢他的公主……哎,这一段太悲了,我就不说了,咱直接讲结局。”言景笙弯着眉眼淡笑着继续说,“大厦将颓,公主一派即将落败,本来公主是要同狐狸一起去仙山解下狐狸受制于太子的契约的,但是局势危急,公主骗了那狐狸独自离开,然后下了大牢,在即将被砍头之际,狐狸回来了,他以前不信公主,最后没信公主,才救下对方。后来他们一起去了仙山,生了一只小狐狸。哎呀,其实听起来这故事也还好,对吧,兴许是小莺歌把那公主唱得太好了,我才这么喜欢的吧。”言景笙自己也疑惑,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这出戏呢?小莺歌唱出名的戏还很多的,比这折好的也是有的。或许,是他同那公主一样,命里都注定要喜欢红毛狐狸吧。   不过不一样的是,他家狐狸一开始就喜欢他,虽然人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但是对着他很爱笑,很温柔。   “哎呀,我真是捡到宝了。”他笑弯了眉眼抱住了柳不语的胳膊。   柳不语仍旧在微笑,戏总是戏,世事哪有那么轻易圆满。   他不信身为王爷的言言很多次,认为他轻佻放浪,永远都不敢正经事。可是后来啊,他骗他时他却信了他,回来时……   ……   安意,也就是言景慈同余大提起的那个安小姐。   安意和将军府达成了合作考古,但同时她也同言景慈合作着。表面上的茶生意已经不足够支撑言景慈维持自己的地下军工厂,他需要钱。传说这个皇家古墓里不仅有大量的金银财宝,还有整个北方隐藏着的地下布防图。   和自己父亲有了分歧之后,他只能暗地里经营自己。虽然言将军也察觉到了,但是对方是自己儿子,只要他不在明面上同自己作对,他甚至有些期待,自己这个儿子能做到何种地步。   言景慈需要掌握一切的进度。   他们交换情况的地方是在一家地下赌场,这里鱼龙混杂,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是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何况,那个一身文弱书卷气的安意,穿上了艳红的旗袍,披上雪白的貂皮大衣,摘掉眼镜,涂上烈焰红唇,戴着大波浪的卷发,踩上细高跟,一举一动都是魅惑人心的风情。恐怕就是让言景笙站在这里,他一时也认不出来。好的妆面,有时候是最强大的伪装。   捏着一根女士香烟,安意要了间包厢,进去时,麻将桌边只有一身灰布衣低调得像一个黄包车夫的余大挺直腰板站在那里。看见安意时,余大眼神一凝,极其伟岸的身体挡在了安意前面,“这位小姐,这里已经有人了,您请去别处。”   安意一双美眸滴溜溜地转,微微踮脚对着余大的俊脸吐了一口香烟,在对方黑脸时咯咯地笑出声:“宝宝,是我啊,安先生,安小姐,安意,你这个木头,不认识人了啊。”在余大去接他的时候,她偶然听见余大带去的弟兄同这个高大沉默靠谱英俊的男人戏叫了宝宝的名字。   啧啧啧……没有一个女人能抗拒这种反差。 第三十二章 算护短吗?妙笔加更   余大退后了几步与安意空出了距离,也没有露出害羞窘迫的神色,只是拧着眉淡淡地看着对方道:“安小姐,您先坐着等一会,大少爷再过十分钟就到了。”   “嗨,他来他的嘛,宝宝,咱们说会话呗,好久没见了。”安意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旗袍开叉的地方露出雪白的腿,余大倒不觉得诱惑,只是替对方觉得冷。   余大自知自己这一张笨嘴是说不过这个一任千面,伶牙俐齿的女人的,更何况这是言景慈明确地同他说会是大少奶奶的女人,所以即便是宝宝这个称呼他怎么听着怎么烦,也都不和对安理论。   比不过的。   余大缄默,像一块顽石,对安意所有的调戏都是油盐不进的模样。这样的情况直到言景慈来了才被打破,他穿着月白长衫套同色貂绒夹袄,带着白色的绅士礼貌,无双之姿不知惹得多少人倾心。   余大却不敢多看。   言景慈一来,他就说:“大少爷,您们聊着,我去门口守着。”   “门口有保镖,你又不是保镖。”言景慈处事果断,既然要断了余大的念头,自然是不能让对方逃避自己和安意的。“就坐着,日后许多事你也要帮着我上手。”   余大微握拳后又松开,点头嗯了一声,便挑了个离两人位置最远的座位身板笔直地坐下,眼皮半耷拉,跟樽雕塑一样。   安意一双眸子毫不掩饰的滴溜溜地在余大身上转,直接把言景慈给忽视了。   言景慈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过后,心底生出了一丝烦躁,这和他的构想出入好像大得有些离谱。他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安意,说正事。”   安意这才收回了目光,撇嘴看了一眼言景慈一眼,才把最近考古的进度说了说,“总而言之,古墓应该就在佛陀山,但是这座山是望城最大的山,要找到具土位置估计还要花很长的时间。”说起了正事,安意又恢复了睿智狂热的学者,“景慈,我猜测,望城是瑞安王的封地。”安意和言景慈是同窗,同一个学堂出来,也一起去留学海外,只不过言景慈只休学了一年就回来了,两个人的关系说是青梅竹马,其实更像是好朋友。   “嗯。”言景慈不是修学历史的,很难懂得安意的激动,“需要什么帮助吗?”   “也没什么需要的了,将军对这事很支持。对了,你那三弟很有意思,总觉得他以后会成为你事业的支持者,要相信女人的直觉哦。我还听说一个消息,将军有意让你三弟当南方人社局的局长。你看啊,又是顶着少将军的头衔,又当人社局的局长,若是你能够……”   安意话没有说完,言景慈已经了然。他想到了余大,目光微侧看向那个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的男人。   “事情也就这些了,景慈你还有事吗?”   “没有。”   “那好,上次宝宝救了我我话还没有好好答谢过他,我可以单独他吃顿饭吗?”   “宝宝?”言景慈挑了挑眉,心里的那一丝烦躁转化成了不悦,这余大可是每次自己一喊宝宝救面红耳赤嗫嚅着不要这个称呼的,现在居然让安意叫得这般亲热……“安意,余大嘴笨人好,虽然心里不喜但是只会忍耐,你不能抓着别人不适的是地方戳,他并不喜别人叫他宝宝,请尊重他的意愿。”   安意被言景慈这一段话训得一愣,“可是,他也没有……”   “难道事事都要别人挑明把不字宣之于口吗?”言景慈语气微冷地打断了安意的话。   “我的天,你这是在同我发火?”安意看了看他有看向耳垂突然变得有些红的余大,一瞬间她好像触摸到了什么,“不这样叫就不叫了,那我和余大去吃顿饭总成吧?”   “他不是我的下人,你同他商量。”言景慈站了起来,余大也跟着站了起来,对安意说:“安小姐,码头那里还有事,吃饭的事就算了。”   言景慈看了被拒绝的安意一眼,眸子微凉,不待对方说话就开口:“既然如此,安意,我和余大先回去了,虽然有人送你来,还是注意安全。”说完就和余大一前一后地离开。   “呵……这一唱一和的,连改日都不同我约一下啊。”徒留安意一个人吐槽。   ……   言景笙打完电话后,拿起旁边的委任令看了一阵便收进了抽屉里,过完年后他就要走马上任当局长咯。真是,从土匪到少将军再到人社局局长,不过几月时间,他这官运还真是不错。   只不过肚子里还有小家伙呢,自己可得小心了。看着自己有了弧度的肚子,言景笙摩挲着下巴尖,“我同你讲,你爹怕疼,但是为了你我也忍了。只不过到时候你可出来麻溜一点,要是老子疼救了,你即使刚出生我也打。”   威胁完小狐狸后穿上黑色的长款皮大衣走出了房门,院子里落了雪,白雪盖青松翠竹,这个家除了怪异一点,住着还挺舒服的。,水袖正和院子里增加的几个小丫鬟在逗小呆逼玩,呆逼狐狸一见到言景笙出来,就迈着轻巧的步伐跳到了言景笙怀里,动作虽然依旧笨拙但比以前好上了一些。 第三十三章 三根手指   言景笙无奈地看着蹭在怀里的狐狸,正想好好逗上一番时柳恕来了。   “景笙,奶奶叫你到他院子里去说会话。”柳恕虽然语气亲和眉眼带笑,但是骨子里阴冷的人怎么装都是阴冷的。   啧…这小柳不在家,就要拿自己开刀了。要开始宅斗了吗?言景笙内心有些激动,他将狐狸递给了水袖,便笑吟吟地说:“哟,这怎么叫哥来通知,叫一个下人来就行了嘛这大冷天的。”你能张口就亲切地喊我景笙,我也能如常地回你一声哥。   两个人似乎都把酒会上第一次见面的不欢而散忘记了,一个比一个和善良。   “我去库房给奶奶取新衣,所以就顺路了。”柳恕答。   “成,我这就走,你们几个也别跟着了。”言景笙倒不怕这皇帝鬼做什么,柳不语同他说了,别的地不敢说,但是在这柳宅里,柳恕绝对动不了他的。既然如此…嘿嘿…他一向自诩自己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次终于能说上鬼话了。   言景笙同柳恕并排着走着问:“哥,咱们院子里怎么这么常见这金狐狸啊?”   柳恕看了他一眼,“不语没有同你提起过吗?”   “没啊,他说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反正一出生时就有了的。”   柳恕哦了一声,然后平淡地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说柳家祖上是蒙灵狐之恩大富显贵的,所以以这狐狸为尊。”   “哦。”言景笙点头表示了解了。   柳恕便也不再说话,走了一阵后才突然开口:“景笙相信世上有妖吗?”   “这,其实是不信的,但早些年也算是到处走过,怪事也遇见过不少,我是不愿意信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实在无法解释清楚,便也不得不信。”言景笙说完后笑了笑,“哎呀,怪力乱神的东西我只求彼此相安无事,不想蒙什么精啊怪啊这类的恩或愿,那可不是能挨的物件。”话语的嫌弃和害怕妖物藏都藏不住。   “有些东西,那是自己不想挨就不用挨的。”   “这倒也是。”言景笙将这句话玩味了一下,单手插在衣兜里,一身黑皮衣光亮贵气,带笑的眉眼带上了疏离与霸气,“甭管他是什么东西,这是人的世界,我思索着那些玩意到如今还不是只能活在阴影之下。见不得光的始终见不得光,非要出来闹腾的话,唉,”言景笙摇了摇头,“乌云能挡多久的太阳啊,哥你说是不是?”   “景笙说得对。”柳恕表情微微变了变,便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衣衫的手紧了紧。   …   柳不语回到柳宅时言景笙还没有回来,水袖在一旁担心地问:“少爷,您要不要去看看当家的啊,我总觉得,老太太,似乎不太喜欢当家的。”其实那是必然的,不管言景笙身份有多么显贵,但是光他是男子,不能为柳家传宗接代这一件事就让柳家对他喜欢不起来。哦,其实是他们不知道言景笙已经怀上了。但是怀上又如何?可不是柳家的种。   “水袖,不用担心的,言言不是任由人揉搓的。”柳不语安慰着水袖,本就如此,言景笙又不是娇弱的女子,更何况他肚子里还有小狐狸给他撑腰呢。   水袖抿了抿唇,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外面传来了“少爷您回来了”的声音,水袖忙开心地迎了出去。   言景笙人高高兴兴地回来,甚至还带了许多老太太给的好物件,水袖忙招呼着人去放置。   关上了门柳不语一张开手,言景笙就大大方方地坐在横坐在他的膝盖上,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揉揉,在你奶奶面前不能放肆,坐得我这腰可酸了。”   柳不语掌心带上温热的妖力,舒服得言景笙眯着眼睛直哼哼,然后言景笙就敢到小柳不语抬起头抵着自己耀武扬威。   言景笙微垂着眼睛,嘻笑道:“哎呀,小柳饥渴了啊。”   “对的。”柳不语也不避讳,自从言景笙揣上小狐狸后,有两个月左右两人都是彼此用手来进行友好慰问的,“言言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有吃美食了。”   言景笙微垂着头笑,白腻修长的脖颈沁着淡淡的粉,然后侧头,眼尾带着红痣的眼睛盯着柳不语笑,“小柳,把门关上,别让人进来,爷好好疼你。”   “好。”柳不语抬手一挥,房门自动带上了锁。   言景笙从柳不语怀里出来,半跪在对方面前,手靠在对方膝上,“小柳,怕这小狐狸抗.议让我难受,咱们还是再过上一个多月再说。在这之前呢,爷一向不会委屈房里的人。”说话间他已经撩开柳不语长衫下摆,轻拉下了裤子。   在言景笙看来这算不上什么屈辱的事,更何况柳不语还先为他做过。   他低头,只留下了乌黑的发顶。   柳不语喉头上下滑动着,还是忍不住抬手扣押住了言景笙的后脑。   一呼一吸,仿若吞云吐雾间是三月里的桃花盛放在了言景笙的脸上,春雨挂在了娇嫩的花瓣上,咳嗽呛到时有人在温言地哄。于是言景笙再接再厉,春雷低吼,春日里居然交代的不是雨而是带着味道的白雪。   言景笙擦干净嘴后,又喝了一口柳不语端过来的茶,然后对着柳不语挤眉弄眼,“还是小柳的味道好啊。”   柳不语端过来水袖送来的点心和吃的干果放在小床桌上,闻言淡笑着说:“言言的味道最好。”   言景笙眼角还是湿红的,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你整日夸得我都有些疲倦了。”   “那就过几天再夸。”柳不语一边给他敲核桃一边问,“我奶奶那里如何?”   “能如何,有涵养的妇人,再怎么不喜,但凡我会说话,她也不能同我撕破脸皮,唉,其实还是老头子威风,老太太怕他所以不敢得罪我。”言景笙接过核桃吃了一会,“你儿子要吃瓜子。”   柳不语就剥瓜子,“言言,说不定不只儿子呢。”   “不只儿子…”言景笙笑着念了一边然后愣了愣,“啥?难道是双胎?”   “…”柳不语迟疑了一下,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第三十四章 做一只狐狸   言景笙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一万只狐狸奔腾着咆哮而过,一时之间他竟然只能微微张着嘴无言且目光迷茫地盯着柳不语的那三根手指头看。   柳不语默默地收回了手指头,“言言,其实灵狐不像普通狐狸一般一胎有那么多只,我们一般只能有一只,而且怀上的几率特别难,所以为了生存才会有了能令男子受孕的能力,可是…你居然能一下有三只,随着月份大了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感应到的,这其实是好事。”为了能让言景笙宽心,柳不语说了长长的一段话。   言景笙目光渐渐聚光,他歪着头看柳不语,微拢着五官,“敢情我还是战斗机一般的存在啊。”   “…”柳不语只能笑。   “我的天呐。”言景笙扶额,“要是再多几只,爷是不是能和老母猪媲美了。”   “说什么傻话呢,老母猪能生十多个崽。”   “我觉得我也挺能生的。”言景笙叹了一口气,“哎,算了,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不就三个嘛,我还行的。”   柳不语嘴角的笑容很恬淡,这样的人,豁达得想让人把他放在手心里疼。明明,他并不是弱小的人啊。   “偷笑什么呢?”言景笙不解地问。   “没什么。”柳不语抬手碰了碰言景笙的肚子,“言言,小狐狸的名字你来取吧。”   “我已经想好了,还是我大哥的小名给我的灵感。”言景笙支着下巴尖,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不是有三个嘛,就叫柳大宝,柳二宝,言小宝。”   乍一听这三个名字柳不语还是不免愣了愣,半晌后才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挺好听的,就这样叫吧。”   “那可不,你有意见也没办法。”言景笙屈着手指散漫地敲着桌子,“小柳,柳宅里那随处可见的狐狸有什么意义吗?”   那是炼妖阵的阵基。“没多大的意义,好像是和柳家祖上有关系。”   “哦。”倒是和柳恕说的差不多。   两个人吃完晚饭后,抱着狐狸尾巴一顿狂撸的言景笙才想起来问:“你最近总是出去,是去哪做什么事了?”   “哦,去找我四叔商量准备对付那群道士。”柳不语拿着柳盛给他的账簿一边看一边回答道。   “四叔,小柳真正的亲人,是白狐狸吗?”下巴搁在尾巴上,言景笙好奇地说,他模糊记得摊牌那日柳不语提过他四叔的毛色。   “是啊,白狐狸。”   “那我们孩子都有了,你都不带我去见见你四叔吗?”这柳家的人又不是柳不语真正的亲人,自然和柳四叔的意义比不上的。   “四叔他不能离开佛陀山。”柳不语放下了账簿,“以前是怕吓到你,我早就想带你去见四叔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啊!”言景笙一激动,直接薅下了一把狐狸毛,自己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好啊,因为四叔在准备一个阵法,要消耗巨大的妖力,虽然化不成人形,只能是狐狸的形态。”柳不语看着他穿上皮大衣,就把事情都说清楚。   “没事,要不,你把我也变成一只狐狸就行了。”言景笙想了想,“我也要红色的。”   “不是喜欢大金狐狸吗?”柳不语忍不住笑。   “看到了柳宅的金狐狸,我突然觉得不好看了。”   “好。”柳不语伸出两指并拢念了一串咒语对着言景笙一指,腾地一下,一声奶唧唧的啊呜声,地上就出现了一只和成年的猫咪差不多大的红狐狸。瞳仁黑亮水汪,小尖脸小尖下巴小尖耳,小小的身体,肚子处微鼓着,就显得娇小圆润。   言景笙抬起爪子碰了下自己的耳朵,“我怎么变得这么小了?不行,我要看看成啥样了。”跟猫差不多大的狐狸迈着娇俏灵活的步伐,走到了穿衣镜前,眼睛腾地一下变得更圆更大,“小柳,你怎么把爷变得这么小?”   回答他的是头比他整个身子还要大的狐狸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接把他叼了起来,言景笙哼哧着扑腾四肢爪子,就被一扔,天旋地转间他被扔进了红色的大绒毯中。   自己翻身起来,就只看见那两只大尖耳。   还挺舒服的小柳这身上,好软好温暖,搁云上差不多也就这感觉吧。   言景笙打了个哈欠,薅住了柳不语的耳朵,“我坐好了,你出发吧。”   “好。”   …   冬日的夜里,寒风凛冽。夜空中一只巨大的红毛狐狸如流星一般划过,风把它又长又绒的毛吹得往后倒。   啾咪一下,柳不语脖颈处的绒毛里钻出了一个小脑袋,黑亮的眼睛看了看四周特别神气地抬起爪子抱在胸前,嚷道:“小柳,还可以再快一点吗?”   原来这就是天上啊。侧头一看,就可以把被灯火笼罩的望城收在了眼底,他还真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言言不冷吗?”   “不冷,你毛里可暖和了。”小脑袋转了转,摩爪擦掌地说,“小柳,下次你再变大一点,给我在你身上摆上吃的喝的,再带着我这样出去玩,啊,简直就是人生巅峰。”   “好。”应声之后,柳不语加快了速度,风太大,指点江山的言景笙秒怂缩回了毛里躺上,因为太温暖了,他抬爪碰了碰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当狐狸的感觉也不错的啊。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   柳不语驮着言景笙来到了平日里仅仅剩下除了柳不语外的十只灵狐居住的山洞里,外面风雪呼啸万物枯败,洞里却绿植丛生各色的花盛放。   中间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清泉。   体形比柳不语小了近一半的白狐狸柳四叔迎了上来,“不语,你不是传音过来王…景笙要来见我吗?人呢?”   “我背上睡着了,先让他睡会吧。”柳不语爬上了绿植藤蔓编成的床,不一会儿,一个红色的小光圈把团成团睡得正熟的小红狐狸言景笙轻柔地拖到了柳不语面前,柳不语躺下,言景笙就落在了他怀里安睡。   睡得那微鼓的小肚子起伏清晰可见。 第三十五章 所谓变化   柳四叔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很柔和,灵狐皇族终于有后了,还一有就有三个小宝贝,简直就是他们的福星。   为了不吵醒言景笙,柳不语和柳四叔用了密语传音。   “王爷最近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吧?”柳四叔问。   “挺好的有了四叔给的药后,能吃又能睡。”柳不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小狐狸,神情温柔而又宠溺。   柳四叔放下心来。“本来还想同王爷见面的,但是阵法那里还有事,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见吧。不语,照顾好王爷。”   “辛苦您了四叔。”   ……   言景笙伸了个懒腰一醒来自己又在了柳家的房间里,抬手一看自己也恢复了人样。   “啧……”自己折腾这一晚上就是睡一个觉吗?他连白狐狸四叔都没有见上,意义何在?有见识了一番自家狐狸的神通?   柳不语端着早点过来时就看见了言景笙这一番丧气样,他把吃的放在了桌上,走到床边坐下问:“怎么了这是,不太舒服吗?”   “没有,你怎么不叫醒我?”言景笙摊了摊手,“我不是去见四叔的吗?呼啦啦飞一阵,然后睡一觉就又回来了,溜圈好玩吗?”   “不好玩吗?我觉得你飞得挺开心的。”柳不语笑着说。   “小柳,说得我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一样。”言景笙抬手捏了捏柳不语的脸,手感贼好又充满弹性,目光看着柳不语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三个崽子倒是挺省心的,让我能吃又能睡,所以,即使到时候生的时候太疼了,以后也不打他们的屁股了。”   柳不语低头温柔一笑,亲了亲言景笙的侧脸,“言言,起来吃饭了。”   两个人坐在桌边吃饭,雕花的窗外,白雪点点,水袖和小呆逼玩得正开心,少女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样平淡温馨而又幸福的日子,真是怎么过都格外窝心。   ……   过完年后言景笙肚子里的小狐狸也满了五个月,按照约定,两人在柳家住一个月就得在将军府住一个月,搬到将军府后言景笙这个所谓的人社局局长走马上任,他想着自己再不做点事,就得甩手去生小狐狸了。   言景笙和余大去看了安意的考古工程进度,现在余大已经是景慈茶庄的掌柜。进行这种工程,言将军开放了望城商界进行投资,这样一来言景慈插一脚倒是名正言顺了。   穿着黑色皮风衣掩了身形,带着个绅士帽肩宽腿长好一副风流倜傥的英俊贵公子。言景笙站在车边抱着双手等余大,看见余大从黄包车上下来时眼睛一亮,“哟,大哥,你这一收拾起来,帅翻了整个望城啊。”   余大穿上棕色的短款皮衣,军绿色的工装裤,腿特长,腰特细,肩特宽。黑皮靴帅寸头,板着一张帅脸,眼皮一抬,艹,又酷又野的男人啊。   酷野男人一看见言景笙眼睛陡然明亮,列开嘴露出大白牙一笑,脸微红着朝言景笙跑来,成功地从狼狗变成露出舌头要骨头的憨狗,招着手声音特洪亮地开口喊:“小三儿!”   言景笙扶额,一开口什么都完了。   “大哥,你站在那里。”言景笙一声把余大定住,“别挠后脑勺,别笑,对,嘴角的弧度收起来,眼皮半拉着,哎,大哥,你现在超帅。”   “真的吗?”余大又亮起了眼睛,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估计摇得很欢快。   算了,这样也挺……嗯,算是可爱吧。言景笙点了点头,“走吧大哥,上车。”   从望城开车到佛陀山要两个小时,言景笙的一前一后跟着两辆车,摆场还是挺足的。   “大哥,最近如何了?”言景笙问。   “啊,挺好的。”   “和我哥没有进展吗?”   余大摇了摇头,“大少爷有喜欢的人了,我只陪在他身边做事就满足了,别的事也不再想了。”十指相扣微拢锁紧,“小三儿,不提这事了,你呢,和不语怎么样了?柳家人没有为难你吧?”   “我日子挺滋润的,柳家,他们哪敢为难我啊。”我这不仅有一个军阀头子爹,还有一只几千年的狐狸精先生呢。   “小三儿过得确实挺好的,都胖了。”余大十分认真地打量言景笙后说。   “呃……”言景笙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真的,小三儿,你不仅脸圆润了好多,还有小肚子了。”   言景笙抿紧唇摸自己的脸,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坐下后的“小肚子”,估计因为怀的是狐狸吧,要不然是人的话三胞胎不知道得大成啥样。   “幸福肥,幸福肥。”言景笙只能讪笑着说。   ……   到了佛陀寺后山山窝处的工程地址,安意带着安全帽穿着男人的衣服灰头土脸地就迎了上来,“少将军,宝……余大哥!”   “安小姐。”言景笙目光暗了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笑着回应安意。   而余大只是淡淡地向安意点了点头。   他们站在高地上,看着运作。这地址选在山窝中,四面都是佛陀山的子峰环绕围堵,安意一行正在工作的那一座山底下两边有小河而过。不得不说,这地拿给一个外人看都觉得太封困,并不舒服。   “安小姐,你确定这地能有墓?还是皇家的墓。”言景笙不解地问。   “这处地址若选为墓地的话,确实是大凶之地。别的不提,就山的两边流出去的两条河流,是坟墓左右两边或一边有水流出,此水是泄龙气之水,将龙气带走流尽,此地不结穴,葬此地大凶。”安意说完后笑了笑,“可是往反方面想想,若是这瑞安王在皇家争夺中失败后,胜利者刻意对待,倒也很有可能,更何况,翻遍资料,也确实是这地最有可能。”   言景笙听得一笑,低了低头,真是可悲啊,死了连埋骨之地都被这般对待。   说了回话,了解了一下情况,言景笙也下去参观参观,便和余大返程。既然要做这事,就要让外人看到将军的态度,言景笙亲自过来,一切就不言而喻。 第三十六章 来了   车子开在崎岖的山路间,弥漫起了白茫茫化不开的大雾。   言景笙锁紧眉,心无端地跳得很快。   手腕上戴着一枚小小的符咒,撕碎他他就能够立马回到柳不语身边,而且柳不语说了,他的族人,那剩下的几只狐狸会保护自己。   他本不是容易心慌的,可眼下,情绪不太容易受控制。   “小三儿,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余大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车坐的有些久了吧。”言景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这狐狸崽崽给他的负担还是挺大的,自己大概是不能再逞强了。   两人正说着话时,前方大雾中传来了阵阵铃铛声。   两个人立刻噤声,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大雾中走出来一道身影,身穿白色长袍,头戴白金道冠,缓步而来,凤目长眉,面白唇薄,眼带笑意却尽是凉薄。   他一只手拿着一个铃铛,另一只手的臂弯里卧着白色的拂尘。   言景笙下了车,手上带着皮制黑手套。他大大方方地走到了那道士面前,微笑着问:“道长,您拦我的车,所欲为何?”   那道士浅浅地笑了笑,“这位居士是这样的,天气诡变,雾大难行,且这雾来得诡异,恐有妖孽要伤了居士。看居士前去之路为望城方向,居士可否载上贫道,因为贫道的目的地,也是望城。”   怕这诡异的雾就是你搞的哟。“哦!”言景笙尾音拖得长长的,微抬下巴,“既然如此,那我可否多问一句,道长的是去往望城何处?”   “柳盛柳居士家。”这道士,哦,也就是真乙道长。   “行,那还挺顺路的。”言景笙点头应下,“道长如何称呼?”   “真乙。”   “真乙道长,请您上这第一辆车吧。”言景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立刻就有随从为真乙打开了车门。   “多谢居士了。”真乙也没多说什么,道谢后就上了车。   言景笙吹了一口气,转身神色如常地上了中间的那辆车,车子重新发动后,余大开口说:“小三儿,虽然那道士一脸仙气和善,可是我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大哥居然有这种感觉?”要不是肚子里的小狐狸闹腾,言景笙总觉得这道士倒真像个得道的,至于得的是什么道,那就不好说了。小柳说过,小狐狸对危险,最为敏感。   “嗯。”余大点头,“小三儿没有吗?”   “还行吧。”言景笙满不在乎地回道,“没多大的感觉。我们的传统是很尊重这些道人的,所以不管他有多古怪还非送不可。而且,若真是妖孽这类空虚之物,我们也非带不可。”   “小三儿说得也对。”余大有些忧心地看着车窗外的雾,也许是因为那个道士坐上来了之后,这雾竟然渐渐地散去。   是个晴天。   …   余大回来后又去码头忙碌到了晚上,在大门口遇见了言景慈。   “大少爷。”他低头喊,然后恭敬地站着。   “你才回来?”言景慈摘掉白手套问。   “嗯,从码头招呼一批货出城。”   “听说,你今日去了考古工程地?”   “嗯,陪三少爷去的。”余大一板一眼地回答,“安小姐一切,都好。我也…并没有和她有过多的接触。”   “嗯。”言景慈心上的怪异感更盛,“若是,余大你喜欢安小姐的话,放手去追,她是个挺不错的女孩。”   余大只觉得身子有些沉重,可是…他又能怪谁呢?大少爷又不知道他喜欢他。   “大少爷,安小姐的幸福是看她个人的,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嗯。”言景慈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余大。   …   柳不语回到将军府他和言景笙的卧室时,已经是深夜。   屋子里还放着唱片,是一首舒缓的钢琴曲,言景笙坐在床上看资料。   柳不语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时,言景笙鼻子动了动,然后挑眉看着对方,“小柳,去见哪家姑娘了?这身上的茉莉花香味还挺好闻的。”   “…”柳不语抬手闻了闻,其实那味道已经浅到人类闻不出来了吧。   “肚子里的小狐狸可闹腾着的,去洗个澡后再来同我交代。”言景笙颇为嫌弃地伸手推了推柳不语。   柳不语只能去洗澡。回来时言景笙已经放下了资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奶奶今日让我去见了赵家小姐。”赵家是望城的家族中的末流,女儿送给大家族的少爷当个姨太太,也是没有异议的。   这道理言景笙自然也是明白的,笑着说:“哟,敢情我要多个小姐妹了啊。”   “不会的,让奶奶改变主意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柳不语最擅长的就是把最狂的话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既然如此,你还去见那小姐,莫不是那赵小姐长得很符合小柳的心意?”言景笙揶揄着说,面上的笑意已经消失。   “吃醋了?”柳不语上了床搂着人的腰,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亲昵而又幸福。   “那可不,虽然肚子里的小狐狸让我爱吃酸,可我也总不能吃酸的吧。”说着抬起柳不语的下巴狠狠地咬了一口白牙印,“柳不语,记得我说的话吧,背叛我的话拔了你的皮。”   “我知道的,永远都不会的。”柳不语回答道,“赵家小姐是给我做事的,所以不得不见。”   “哎哟喂,我家小柳这人脉真吓人,你再说说,谁还是你的人?”   “四姨娘,虽然她不是灵狐,但也是狐妖。”   “怪不得最后留在我爹身边的是四姨娘,其它几位姨娘,包括我娘怎么可能斗得过狐狸精啊。”   “言言这话是在夸人吗?”   “对啊。”言景笙十分认真地点头,“这是你们天生的优势,别自卑。”   “嗯,怪不得我能把言言迷成这样。”   “难得夸自己不夸我。”言景笙乐了,“对了,我今天又遇到一个道士了,你说那群皇家养的道士会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是真乙吧。”   “你怎…嗨,你们这狐狸鼻子这么灵啊,我洗了澡都还闻得出来。”言景笙顿了顿,“小柳,我知道你在谋划些什么,可我希望你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你和瑞安王有再多纠葛,他到底也成了枯骨,生者为重。” 第三十七章 生出来啥妙笔加更   柳不语手指微拢紧了紧,只是温言应下一声好。   …   言景笙有孕之事,随着月份增大,肚子越来越大,他们必须得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直到小狐狸生下。   而无缘无故的消失确实太过诡异,柳不语和言景笙合计一下,他们大概需要言将军的帮助。   和言将军摊牌自己揣了崽的事言景笙觉得根本无可厚非,毕竟…连自家男人是妖怪的事老头子都能接受,这些应该都是小问题。   柳不语让言四姨太先给言将军吹了吹枕头风做下铺垫,然后在早春风和日丽的一个下午,言将军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时,言景笙穿着长衫毫不掩饰自己的大肚子出现在了言将军面前。   “爸!”   “嗯。”言将军头也没抬,“奇了,今日怎么有空在家?”言景笙搬到言家这一个多月他连面也没见上。   “您这是生气了?”言景笙扶着腰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我这也是没办法,因为我在做一件一定会令你十分惊喜的事。”   “你能做什么令我惊喜的事?”言将军笑了笑放下报纸,目光落在言景笙身上,“莫不是你肯老老实实地继承我这位置?”话音刚落,瞳孔猛地一缩,双眼睁大,脸上的肌肉在颤抖,“你…你…你这肚子…怎么回事!?”   言景笙两只手靠在沙发扶边上,姿态十分放闲散,“我在给您生小孙子去了。”   “小孙子!?你!”言将军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人敲碎了一样一片空白,“景笙…你别吓你爹啊!”   “没吓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您看看,我这和男人谈恋爱,老天爷就给了我可以生娃娃的能力,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啊。”言景笙乐呵呵地说。   言将军呼吸一滞,他全身颤抖地看着言景笙的大肚子,又想到了,前几日自己剩的唯一一个老婆翻了些古籍给自己看,说是原来这世上竟然有男子可以生孩子的事。   他当时只是当笑话一听然后乐呵呵地一笑置之,现在想来,还真是细思极恐啊。   “你四姨娘知道的?”言将军问。   “对啊,四姨娘应该把古籍给您看过了吧?”   言将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他激动得直翻白眼。   言景笙吓了一跳,是知道自家老头子身体倍儿棒,心脏上也没什么毛病他才敢说的。可眼下情况不妙啊…   言景笙想站起来去给言将军顺顺气,可惜他现在的动作确实有些笨拙,言将军忙抚着胸口伸手制止言景笙,“你给老子先坐着,别过来,别自己给摔了让那妖怪不放过我。”   言景笙撇了一下嘴,只得坐回去,“您别急,先放松,来吸气…呼气…”   言将军被他给整笑了,“当你老子在生娃啊。”   言景笙也笑了,“您缓过来就好。”   言将军长长地舒了几口气,轻轻捶着胸口,目光无奈而又迷茫地看着自己儿子的大肚子,“几个月了?”   “七个多月快八个月了。”   “倒是比正常人的月份小一些。”评价了一句后言将军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神色古怪的嘴角抽了抽,“他是个普通男人都还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关键是这柳不语是个狐妖。”   “景笙,那你生出来一个啥呢?狐头人身人身狐头?”言将军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想着自己抱着一个襁褓哄孙子,上面是白嫩嫩漂漂亮亮的小脸蛋,一掀开来看,毛绒绒的小身子配着四个爪爪…言将军忍不住掩面,真是太他娘的恐怖了。   言景笙也被言将军这句话给点到了,对了,他到时候到底生出来个啥呢?这是个问题。   “爹,您放心,小柳说,生出来的绝对是个大胖小子。”言景笙决定先安抚好老头子,“还是出生就具有强大妖…不,能力的小娃娃,谁也欺负不了的那种。”   “…”言将军额上冒起了黑线,他能说什么,他敢说什么,他不敢让言景笙把孩子打掉啊。于是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地认了。   “爹,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孩子眼看着就要生了,过几日又要搬回柳家,不太方便,我想让您安排我和小柳出去办事,堵住柳家的嘴,给我们暂时离开望城的理由。”   “行吧,你先出去,让我缓一缓,也不怕把老子吓去见了阎王。”言将军碎碎念着。   言景笙只得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柳不语,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柳不语忙上前来想搀扶他,言景笙却摆了摆手,“不用,小柳我没那么脆弱的,我爹那已经摆平了,至于去那生我们家这狐狸,你来决定吧。”   柳不语只能走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好的。”   等两人回了房间,言景笙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小柳,我想问你,你是狐妖,我是人,那生出来的时候,是个啥模样?”   “…”柳不语给他倒了一杯酸梅汁,“嗯,是这样的,应该是…呃…小狐狸,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够化为人形。”   “嘶…”言景笙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起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狐狸,这画面,其实并不怎么美好啊… 第三十八章 各取所需   “从认识你以后,我每天都是震惊我娘的状态。”言景笙扶着腰绕着房间走,没办法,为了日后自己少受点罪,他还是多运动为好,一边走言景笙一边笑着说,“小柳,还有什么会给我震惊的事吗?”   “嗯…这世事多变,我也说不准。”他走,即使不让柳不语扶着,柳不语也一直紧紧地跟在言景笙身边。   “呵…幸好我的心理素质一向都是挺强悍的。”言景笙给了柳不语一个白眼,然后特别无奈地说,“哎哟,我的狐狸哟,你别跟着我走了行不,爷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还能走着走着摔了不成。”   “我知道你不会,可是我放心不下。”柳不语实诚而又温柔地说。   “行了,你一直跟着我我心烦。”言景笙摆手,故意板下了脸。   “啊…”柳不语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然后腾地一下,两只尖耳和狐狸尾巴弹了出来,大红花似的尾巴一扫一扫的,灵活地绕到了言景笙前面蹭着他的手背,狐狸尾巴的主人拿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卖萌可耻!太不要脸了!尤其还顶着这样一张脸!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了,走进一些,让我好好地薅一把。”言景笙话音刚落,柳不语就忙不迭把尾巴送到了对方的手里。言景笙撸着撸着,就捏揉着柳不语的脸,看着'被捏变形的大妖怪,顶着一张清冷禁欲脸有了这样的神态,古怪的可爱。   “你脾气怎么会这么好?”言景笙忍不住问。   柳不语微愣,“是言言让我脾气变好的。”   “又和我有关系啊,柳不语啊,你这油嘴滑舌的功夫,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言景笙感叹道。   “那就不招架了。”柳不语浅浅一笑,然后尾巴变得更长更大将言景笙裹到了怀里。   柳不语能感受到他们的小狐狸在翻身。两个人相拥着,言景笙下巴尖靠在柳不语的肩上,低笑着说:“你这尾巴都能当床使了。”   “言言喜欢就好。”   “挺喜欢的,来奖励你一下。”言景笙抬起头来,两个人鼻尖相蹭,呼吸可闻。   “好。”柳不语乖巧地点头。   言景笙便吻了上去,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肚子里的小狐狸闹腾了一阵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怕打扰这一刻的温存。   …   窗外一片新绿,春色浅淡。偷过雕花木窗户,可以看到园拱的架床上轻薄的纱帐上映出的交叠纠缠的两道身影。   低哑的喘息和低吼声让床嘎吱作响,房间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越热越烈,这里的春色比外面的世界浓烈许多。   修白的手指抠紧了床单,骨节泛白,大滴大滴的汗水从柳恕的脸上滴落下来,在床单上留下深褐色的印记。   他跪趴着,受到的撞击得猛烈而不留情面,本来就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的可怖,牙齿紧咬着唇瓣,很快便咬出血来。   一只手伸到他前面,揽过他的脖子逼迫他回头来与男人吻在了一起。   凶残而又带着血腥味的吻,吻到柳恕两眼发黑。   这叫吃人,根本不叫吻。   等这一场酷刑结束后,柳恕软趴在床上,闭着眼睛细细地煽气。身上布满了可怖的痕迹,特别是股间一片狼藉。   真乙扯过长袍裹住修长结实的身子,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床上的柳恕,“圣上,您现在的这副样貌和身子,比起从前,还是差了许多的味道,满足不了贫道,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柳恕睫毛颤了颤,半睁着眼睛,他和这具身体达成了契约,所以痛楚是双方都能感受到的。“真乙,我也没办法…”   “唉…”真乙叹了口气,捞过柳恕的身子锁在怀里,手指在对方脸庞上流连,“圣上,您这是何苦了,逆天而为,几百年前失败了,如今,会有好结果吗?人心啊,太贪了。”   “你不也贪吗?否则怎么会和我合作?”柳恕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若我没有什么好结果的话…我们一起下地狱…”   “啧…啥圣上,我怎么会和你一起下地狱呢。”真乙捏住了柳恕的下巴,“圣上,我能助你,也能置身事外看着你下地狱。”   柳恕脸色灰白得吓人,男人在他身上流连的手指冰冷得没有温度,“你舍得?”他故意装作无所谓地打趣。   “没什么舍不得的。”真乙眸子淡漠,“肉.欲之欢而已,大不了,重新换一个人就好了。”   柳恕闻言笑出了声,“呵呵呵…对,也是如此,也是如此,这样,最好不过,你我都是无情无心之人,最是般配了。其他几位道长呢?”   “皇陵是那么好离开的吗?那几个啥老头还需要一点时间,圣上安心等着便是。”真乙摸着摸着便觉得不够,于是便又把柳恕推倒在了床上,懒洋洋地抓起了柳恕的一条腿,“时间还长,再来一次把圣上。”   “唔…”柳恕痛出了声,脸旁都有些扭曲。   …   灵诡之事随着春日的到来在望城越演越烈,望城里捉妖的各类方士渐渐多了起来。   而身为妖本身的柳不语,却只是带着言景笙去了佛陀山。   言将军对外称的是两人去了越州处理一些事务。   夜里,灯火酒绿,城市的另一层暧昧妩媚的一面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一辆黑色的汽车在歌舞厅前停下,率先从副驾上下来的是余大,黑色笔挺修神的西装把他衬得格外英俊挺拔,翘臀长腿,面容冷酷,十分具有男性魅力。   他走到后座打开了车门,手放在出来的人的头顶之上,防止对方碰到头。   言景慈穿着白色的西服,清贵俊秀。余大和另外三个随从跟在言景慈身后走进了歌舞厅。   台上的歌女唱得正欢,柔媚的调子抓得在场的男人的血都沸腾起来。   言景慈走向了雅座,那里坐着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   “李先生。”   “言先生。”两个人握手之后坐了下来,开始谈起了事情。   这位李先生,是西北军阀张世鑫在南方的线人。 第三十九章 风波起   余大一直站在言景慈身边做着称职的保镖,然后目光密切地观察着四周看有什么可疑的人物。直到一个便衣跑了进来,他立刻迎了上去,听了便衣的话后余大神色微变,两道浓眉拧在了一起,挥手让便衣退下,余大弯下腰在言景慈耳边说:“大少爷,我们得立刻走,那边来人了。”   言景慈眸光一闪,立即起身,向那个李先生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人就打算往后门撤,谁知一声枪声响起,他们身边的李先生的肩膀受了一枪立刻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玻璃碎裂声,人群的喧闹尖叫声,无数人尖叫着乱跑,伴随着你来我往的枪声,现场乱作一团。言景慈回头想去救那位李先生,以这些人富贵身体,进了牢狱,指不定受点刑罚就把他招出来了。   他私底下做再多活动他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摆在明面上就不行了,他爹能做主,但是不能做全部的主。   余大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他将言景慈一边护着往外走一边说:“大少爷,您先走,我去救李先生!”说完不待言景慈有所反应,吩咐身边的便衣带着言景慈离开,就义无反顾迎着人群的逆流往上走。   言景慈心在颤,但是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于是一咬牙,他便跟着便衣坐着车离开。   余大转身回去,他身手好,又有着一种不怕死的狠劲,很快就在枪林弹雨中找到了被几个保镖保护着的李先生。余大一把捞起李先生,这个瘦小的男人他单手就能拖走。可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人实在是太多了。为了保护这个李先生,余大大腿中了一枪。缩在舞台底下,余大看了一眼全身是血怕得发抖的李先生。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他自己的弹药也所剩无几,余大知道自己必须当断则断,否则大少爷的计划就要面临失败。   于是余大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着李先生的太阳穴,李先生惊恐地睁大眼睛,然后砰地一声,浓稠黏腻腥臭的鲜血溅到了余大的脸上,他拿着刀毫不犹豫地将李先生的脸划拉得血肉模糊之际,一颗子弹击中了他拿刀的手臂,刀带着鲜血落在地上,余大闷哼一声,然后用另一只手擦了一把自己的脸,踉跄着举起双手站了起来。   无数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他你,全是穿着蓝色红帽线军装的士兵。   见余大投降,他们蜂拥而上,把余大捆了个结实后带走。   ……   这边余大被擒,一无所知的言景笙正叼着根草坐在山坡上,眯着眼睛看着无数汽车和工人在工作。都说人多力量大,这才过了多久,那座传说有墓的山面前已经有了一块空旷的地带出来。   唉,人死了有太多金银财宝陪葬,还得被人挖坟。   言景笙想未来自己下葬的时候想要安生的话,一定让自己普普通通下葬就可以了。   他正在想自己和柳不语未来葬在哪里怎么下葬时,眼前一阵红芒闪过,一只体型巨大的红狐狸出现在他身边,低下头蹭了蹭言景笙。言景笙用手摸着狐狸的软毛,笑着问:“小柳,怎么,这座山里确实是那瑞安王的墓吗?”   “不太确定,但墓确实是东岳的墓,机关太多,我进不到主墓。”   “这么厉害,连你都进不去。”言景笙说完眸子贼亮,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态,他扶着腰站了起来,看着下方,要不是他行在行动不便,估计就想立即下去开挖了。   柳不语化成了人形,揽住言景笙的肩往回拉,“你可别高兴着就蹦了下去。”   “哪能呢,不是有小狐狸在的嘛。”男人大都热爱冒险,言景笙也是如此,“等把小狐狸生下来,我要亲自参与。我要看这古人的智慧机关到底有多妙,连我家狐狸都进不去。”   柳不语觉得有些心梗,那可是自己挖自己的坟啊,虽然尸首不在这里,但是这墓也非挖不可……   “呃……我不在你身边陪你你一定不能自己去,很危险的。”   “爷知道的。”言景笙笑嘻嘻地应下。   “你别不当会事,山上风大,我们先下去。”柳不语揽着人就往回走。   “不想走了,爷要变狐狸,小柳驮着走。”言景笙嘿嘿一笑,就赖着不走了。柳不语只能宠溺地笑了笑,把他变成了小狐狸,驮着就往他们灵狐在佛陀山定居的山洞里走。   言景笙容易困倦,刚窝进柔软的狐狸毛里就呼呼大睡。   柳不语步履缓慢地走着,早春里山上虽然冷,但是新绿的风景也是格外的雅致。本来也在欣赏风景的柳不语忽然脚步一滞,他抬头,眸光变冷。念了一个咒之后,他背上的言景笙消失在了原地。   柳不语化成了人形,目光冷淡地看着前方小路慢慢出现的人,真乙。   真乙甩了甩拂尘,打了个哈欠,然后向柳不语微笑示意,“柳不语,找到你可花费我好大功夫,要叙叙旧吗?”   “有旧可叙吗?”柳不语抬手,手里凝出了一把红色剑柄的长剑,“既然你要先来见面,打一场就好,谁有命谁就留下来。”   “啧,不要仗着自己法力高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嘛。”真乙笑了,“柳不语,你安安心心地把自己和剩下的那几只灵狐交出来给他炼成傀儡,这不就好多事情都没有了吗?说不定达成协议,我们还可以……放过你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王爷这一世的转世,这不是很合算的生意吗?”   柳不语只是淡淡地扬眉,“真乙,多少人死于话多,你还不明白吗?”柳不语话音刚落,蓬勃的妖气冲天而起,沙石飞走,群鸟惊起,周边树木全部拦腰折断。   叮!!!   剑与拂尘相撞,火花四溅,天地昏暗,颇有种地动山摇的仗势。   ……   把睡在山洞里格外柔软的草甸上直接给震醒,懵懂小狐狸形态的言景笙直接弹坐起来,哎呀,我还以为地震了。抬起爪爪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言景笙舒了一口气。 第四十章 憋屈妙笔加更   然后又是砰地一声,这下连言景笙都给震跳起来,妈妈呀,真真的是地震了!小柳呢!?他不是睡在对方背上的吗?   言景笙咋呼呼地喊了几声小柳然后就跳下床去,小小的一只,又挺着个大肚子,言景笙没跑几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他伸出爪子揉了揉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叹息着道:“祖宗哟,乖一点,要去给你们找爹。”   他喘息了一阵,费力爬了起来,才走几步就被几只庞然大物给拦住了。   红的白的黄的蓝的,几只大狐狸就这样把他围住。   “你们看见小柳了吗?”这几日他也和这群狐狸混熟了,张口就问。   那群狐狸互相对视以后,大尾巴摇摆着,其中一只道:“在外面呢,景笙你不用担心,这动静就是不语弄出来的。”   抱着前爪直立,“四叔呢?”   “他们在对打啊,练习练习嘛。”蓝狐狸回答道。   “…”言景笙歪了歪小脑袋,“你们能把我变大一点,或者让我化成人形吗?这样和你们说话我压力好大的。”   “不能。”几只狐狸都摇头,“那可是不语的法术,四叔也没有办法。”   “…”柳不语,你回来老子一定咬死你。言景笙正气急败坏地这样想时,轰隆隆地一声,山洞顶部掉下一大石头,眼看就要把言景笙这只小狐狸砸成肉饼,白狐狸尾巴一扬一卷,言景笙就被轻轻松松地提溜起来带到平安的地方。   言景笙觉得自己现在的战斗力恐怖就和一只小鸡崽差不多。   “景笙你别乱动,乖乖地坐在这里。”另一只红狐开口说话后,这几只大狐狸就把言景笙团团围住,行成了狐狸围墙。   言景笙急得抓耳挠腮。“是不是有危险,你们才这样把我团团围住?”   “…”没有狐狸回答他。   “爷要去找小柳,你们快让开!”   “不行的,你那么一点大,出去可能会被一脚踩死的。”白狐狸淡淡地说。   “不语不会有事的,一会就回来了。”另一只狐狸接着说。   言景笙只能在心里大骂一声艹,在一群变态狐妖面前,他娘的他只能一次次吃瘪。   言景笙只能坐着,等到动静停止后,他的小柳才姗姗来迟。   围着他的一群狐狸自动散开,然后狂奔不见。   柳不语走到言景笙面前蹲下,抬手想拎起来言景笙时,小家伙往后退了几步,炸毛着向他吼:“快把我变回来!”   “好。”那么点大的东西在你面前再如何凶都是可爱的。柳不语让言景笙恢复了人形。   言景笙挺直腰板正要和柳不语理论一二时,只见对方眉角一皱,然后捂着胸口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小柳!”言景笙急忙上前扶起了柳不语的一只胳膊。   “言言…”苍白的唇染上鲜血变成了艳丽的红,柳不语抬眼看了一眼言景笙,微微一笑,然后腾地一下,就变成了一只不过有小婴儿一般大小的红狐狸卧在了言景笙的臂弯里。   言景笙急忙抬手抱住,看着怀里闭着眼睛但还是有呼吸的狐狸,哭笑不得地道:“完了完了,小柳变成死狐狸了,我这孤狐鳏父的可咋活啊。”   “言言能先把我放床上吗?”柳不语只能抬起头,又惨又虚弱地说。   言景笙把柳不语放到草甸床上时,只见淡淡的红光开始从柳不语身上冒出,然后形成了红色的光圈把他包围在其中。   言景笙安静地看了一阵,才觉得腰酸得厉害。   他揉着腰,呼吸有些急促不顺,只能背靠着石壁,让自己的喘息慢慢平复。   一只形体俢长秀美的白狐狸嘴里叼着一个果篮里面放着许多小果子递到了言景笙手边。   “景笙吃一个,对身体有好处。”柳四叔开了口。   言景笙顾不上说话,急忙抓起一口咬了几口费力咽下去后,瞬间就好了许多。怀狐狸的艰辛,确实是挺大的。   “四叔,小柳他怎么受伤了?”   “真乙上门来挑衅。”柳四叔放下果篮,“景笙不用担心,那道士心存试探不语之意,不语这是故意的,伤不重,给他一个时辰就能恢复。”   “真乙…”又是这个道士,言景笙眸子一冷,思虑着自己确实应该做些什么了。   “景笙,有一件事我同你说说,就是关于你肚子里的小狐狸的。”   “四叔你说。”   “因为不语和小狐狸的缘故,景笙你现在身上也带得有我们灵狐的血脉,到时候生产之时,我想,把你变成狐狸来生产,可能会比较顺利。”柳四叔想,从狐狸体内生出小狐狸总比从人体内生出小狐狸要正常吧。   “没问题。”言景笙心不在焉地应完后,一只信鸽飞了进来落在他手上,取下信件一看,言景笙面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余大被抓入狱。   …   处境艰难一无所有之时,你我能并肩作战把后背交给对方。而在打下一片江山之后,兄弟情谊变质就要开始算计。   言将军和他那几个老伙计就是如此。   望城监狱里,一片浓重的血腥味。走过阴暗的长廊,两边是收押的犯人。   到了审讯的空旷地带,煤炭烧得火红,里面的铁板亦是如此。 第四十一章 用得顺手   膀大腰圆的士兵抡起一根大木棒猛地一下砸在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躯体之上,垂着头的人因为这一下的重击痛苦地呻吟出声,然后就是一大口浓稠的鲜血。   余大被绑在肖似十字架的刑架上。手和脚都用粗长的铁链缚住,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的地方,衣衫褴褛,用带刺的皮鞭抽的地方皮肉翻卷,看上去骇人极了。   挥手让拿木棒的士兵推下,审讯的长官方进,也就是南方警务司司令的参谋官摘掉自己的白手套,拿起烧得通红的铁烙举到余大面前。   看着对方嘴角还在流着血丝,方进笑了笑,另一只手捏起了余大的下巴,“余掌柜,余当家的,还在坚持些什么呢,这皮肉之苦可不好受啊,招了吧。”   余大耷拉着眼皮,脸上全是血污,闻言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一副视死如归任君施为的模样。   方进脸上的肌肉颤了颤,“敬酒不吃吃罚酒!”然后那铁烙对着余大的胸膛猛地落下,皮肉烧焦的嗤嗤声还有味道不断地折磨着人,更可怕的是,方进还扭曲着脸庞手肘用力不断地研磨。   “啊!”凄厉之极的嘶哑痛吼声。   余大痛到脖颈高扬青筋暴起双眼通红牙关咬紧咬出血来,他被缚住的双手因为挣扎得太过用力,铁链陷进皮肉里,献血顺着已经染成深黑的刑架滴落在了地上。   等到方进拿开铁烙时,余大的头软软地垂下,彻底痛晕了过去。   “方参谋,这,还要继续审吗?”一旁的士兵看着血人一般的余大,小心翼翼地问。   方进面色铁青,这可是遇见硬骨头了。   “拖下去关着,别让他死了。”说完把铁烙扔回了火盆里,便拂袖离开。   余大被两个士兵解开铁链拖回牢房里扔在了干草堆上。   有老鼠在四周爬过躲到阴暗的地方,等着那人咽气然后好上前去啃噬,然后饱餐一二。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了牢门开锁的声音。   “二小姐,请您长话短说,十分钟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行了行了,下去吧。”言景茉挥手让那士兵下去后走进了牢房。   余大正喘息着费力地想爬起来。   言景茉也管不得对方会不会弄脏她白色的西装套裙,上前去搀扶对方坐好。   “二小姐…”余大的不可思议地看着言景茉。   “既是我哥请我来的,也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在余大还没有跟随言景笙离开言家时,他也是他们兄妹的玩伴。言家人,都挺重情义的。   看过再多大场面的言景茉看到余大的这副惨状也是于心不忍,一边掏出药瓶抖出药片给余大喂下,一边说:“我记得你是叫余宝宝的对吧?宝宝你听我说,我和我哥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你别怕哈。”   “谢谢…二小姐…不用了。”余大牵起唇角笑了笑,“麻烦您告诉大少爷,不用救余大了,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的。放弃…我,是最好的…保护大少爷的办法。”他累而倦,声音也小,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   “说什么傻话。”余大对言景慈的心思,言景茉是清楚的,“还没有到死局就不要认输,再坚持一下。你自己不是还有心愿没有达成吗?那就好好活着。我不能多逗留,先离开了。”   没有拖泥带水,说完之后言景茉就转身出了牢房。   等到她走出监狱的那一刻,外面灿烂的阳光让她眯了眯眼。   哪有那么容易置身事外,处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这样的姓氏这样的家庭,她想过一辈子的逍遥自在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   言景笙告诉自己要冷静,他现在大着一个肚子,冲下山去于事无补。等小柳醒过来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他现在可是有只能力超群的大妖怪。   于是柳不语一睁眼,言景笙就抓着他的手,“小柳!你终于醒了。”   “言言,不用担心,我没事。”   “不担心的,四叔说了你挺扛揍的。”言景笙认真地说,“小柳,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我大哥进监狱了,你快去把他救过来!”   “…”柳不语有些受伤,“言言…”   “小柳,事情挺急的,我大哥那种硬骨头在监狱里肯定要吃不少苦头。”言景笙想了想,“不行,我还是过于急了。”   让小柳从监狱里救出大哥那肯定是简单的,可是救出来之后呢?他大哥就不能在望城生活了。   被当做工具的柳不语坐了起来,“言言你别急,我来想办法。”   “想什么想,你不是受伤了吗?先休息,我来想。”言景笙白了柳不语一眼。   “原来你知道我受伤的。”柳不语还是忍不住说。   “…”言景笙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啊小柳,我家大哥是个宝宝,我有些担心他了。”   谁还不是个宝宝…   到底做不出吃这种醋的事,柳不语碰了碰言景笙的手,“我看,我还是去监狱里先看看大哥吧,至于救不救出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对策。”   “嗯…小柳,其它狐狸不可以吗?”言景笙好奇地问。   “他们都不能离开佛陀山的,而且,现在望城里道士很多,道行不够的狐狸,很危险。”   “我明白了。”言景笙一把把柳不语推回去躺好,“关心则乱,你先休息着,我写封信给我哥。”言景笙说完扫了下四周,一无所有,除了植物就只有一汪泉水,他写什么?   “小柳,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真的过上了野生动物的生活了啊。”言景笙无奈地说,“你把纸笔变给我。”   得到纸笔把信写好封装好之后,言景笙把信递到了柳不语手上,“小柳,你这么能的话,就把这信送到我哥桌上吧。”   柳不语失笑,言景笙用起他来,那叫一个顺手。   …   言景慈双手撑在书桌上,想着刚刚言景茉带回来的话。   确实如此,放弃余大是他现在最明智的做法。非要把余大救出来的,只能惹一身臊。   可是,他让余大跟在他身边,有利用之心也有报恩之心,他报的恩呢? 第四十二章 带走   言景慈绷紧了颧骨,闭上了眼睛。他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今这世道,像余大这样不顾生死一心一意地对一个人好的也不多见了。他捏紧拳头猛地捶了一下桌子,然后转身穿上了外套。幸好余大杀了那位李先生并且毁了对方的容,身份也就存了疑。如果想救余大,看来就只能从这点上入手了。   言景慈走到电话旁边,拿起话筒拨了号,很快就接通。   “我是言景慈,找张将军。”   等言景慈从房间里出来时,他淡漠地勾唇一笑,径直坐上车去往望城监狱。一身米白西服的言景慈与整个呈现灰色色调的监狱格格不入。   递上了自己的证件,过了大门的关卡时黑色军服的监狱长带着几个士兵迎了上来,夹腿挺直腰板敬礼,“大少爷!”   “监狱长不必行这么大的礼,景慈当不起。”言景慈眉目冷淡地看着监狱长,“我今日来是保释我的茶庄的掌柜余大,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手续我现在就可以办了。”   “大少爷……”监狱长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这事您也知道我做不了主,我就是一个看监狱的。而且,余掌柜,方进方参谋长现在在审问着的,不许我们这群人前去打扰呢。”   “方参谋长?”言景慈笑了笑,微眯着眼看着对方,语气里满满的威胁之意,“既然监狱长什么主都做不了,那就继续当哑巴和瞎子吧。”   “当然,当然……”监狱长勾头哈腰。   言景慈就独自进了监狱。余大关在哪一去,哪一间牢房他都一清二楚。他的步伐不急不缓,皮鞋的踩踏声一下一下地回响着。   越往深处走,棍棒痛击肉体的趁沉闷声就越清晰,等到言景慈走过转角看见余大时,那铁链正好穿透了余大的琵琶骨,极其浓重的血腥味,余大重喘的呼吸声,听上去出气多进气少。   “大少爷,怎么来监狱里了,这里血腥气重,免得污了你的贵体啊。”方进拿着皮鞭扫了扫自己的裤腿,含着笑向言景慈。   言景慈看向余大,那人依旧垂着头,只能看见粘稠的血丝从嘴上牵连不断。   “方参谋长,我家掌柜犯了什么事,你要这么严刑逼供?”言景慈随意地站着,姿态朗朗,挺拔如松,贵气凛然。   方进用铁烙点了一根香烟,迷醉地吸了一口,夹在指缝间,笑着说:“和那边的间谍私通,意图扰乱我们南方的安定,通敌叛变之罪,要不是幕后主谋没抓到,留着一条命严刑逼供?那部是闹笑话吗?早就枪毙了。”   “这罪名可不小啊,方参谋,证据呢?与间谍私通,间谍呢?”言景慈平静地问。   “这余大啊,把间谍李林杀了,李林是谁呢?张世鑫张将军的特务机关的特务头子,大少爷人,您说,这余大杀人灭口,是在为谁打掩护呢。”   言景慈耳边只能听到余大血滴落的声音和呼吸猛地一僵,他在担心自己。   “方参谋,空口白牙定奸细,可不符合律令啊。李林呢?随便拿一具尸体来,你说是特务头子,就是特务头子吗?证据呢?”言景慈眸子淬了冰,“无证无据,就算是言将军在这里,都不能关我的人,而你,方进,又有什么资格?”他一步步把方进逼到了角落里,给方进正了正军装,便转身,“我今日来就是保释我茶庄的掌柜,放人。”   “谁敢放?”没了压迫方进站直了腰板大吼一声,“大少爷,您今日若是把他带走了,明日警务司拿到了证据,到时候绑在这里的可就是你了!”   “哦,那你拿来再说吧。”言景慈回眸淡笑,“而且,这事是缉查司的事,方参谋,越矩了啊。”言景慈说完,伸手到旁边士兵面前,“你们不敢开,把钥匙给我我自己来开。”   那两个士兵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方进,最终还是拿出了钥匙递给了言景慈。   言景慈拿过了钥匙,去打开捆住余大手脚的铁链。   余大勉强睁开眼皮看了一眼那白雪霁月一般的人物,干燥起皮还带着血的嘴唇嗫嚅着动了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头重重地垂下,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   言景慈解开余大的束缚后,不费任何力气就把大个子的余大背了起来,他淡漠地看向一边的气得面色铁青的方进,“多谢参谋长了,保释手续一会我们会补上的。”   “大少爷,玩火是会自.焚的。”   “不好意思,我还要纵火。”言景慈完全不在意地就把人背走。   等到只有两人时,余大才小声说:“大少爷…让…让我下来…沉…”   “少说话,留着你这条命以后多做点事。”言景慈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濡湿,那不是汗,是余大身上的血水。   …   方进气得一脚把火盆踢飞,妈的,军阀的儿子即使没有实权都还是横,抓到大牢里的人想带走就带走,他妈.的怎么不直接称帝啊!恐怕皇子都不敢这么嚣张。   他插着腰怒得面庞扭曲,那几个士兵想上前来劝几句,被一脚踹了个屁儿墩。   “滚!给老子滚!”   士兵才三三两两地走几步,方进只觉屁股被人猛地一踹然后一个前倾躇颠打了几下滑直接哎哟一声来了一个狗刨地。   几个士兵惊讶地转过身来看着匍匐的参谋长。   被柳不语隐了身的言景笙拍了拍手,动了动自己都下颌骨,在方进刚要爬起来时,狠狠地一脚剁在对方的腰上!   于是那群士兵瞪大着眼睛看着,方进跟杀猪似的高仰起头惨嚎,脸都痛成了猪肝色。   柳不语无奈地扶着言景笙,生怕对方太激动直接摔了。   他家这个孕夫,怀着三都能跑能跳还能踹,一点都不让他省心。   言景笙甩开柳不语的手,那么打他大哥,穿琵琶骨,烙刑…呵…   他不解气!快气炸了!   言家人,特别护犊子!   于是对看不见言景笙和柳不语的人来说,更加恐怖的事发生了。 第四十三章 山雨欲来   被方进踢倒的火盆里还有大半盆火炭,凭空地那半盆火炭被再一次踢飞,直直地往方进的脸上倾洒去,瞬间凄厉的惨嚎声再一次响起。   还想再去剁几脚的言景笙被柳不语抱着出了监狱。   把人抱着瞬移到了望城外的小树林里,言景笙面无表情地看着柳不语,“你就不能再等等嘛,爷还要踩断他的命根子。”   “我隐身是有时间限制的。”柳不语说完后看着因为过于气愤而导致额头上都是汗水的言景笙,捏起袖子给人擦汗,“言言要去看大哥吗?”   “暂时不去,看见大哥那一身伤我容易失去理智。”言景笙呼出了几口浊气,“小柳,你替我办件事。”   “言言你说。”   “我大哥这事关键性的证据就是那特务,现在容也毁了。小柳,你化成那人的模样,明日张世鑫六十大寿去出席,会有我们这边的特务拍到照片或者传来消息的,只要证明姓李那特务还活着并且远在北方,我大哥就没有罪名了。”言景笙说完一拳头捶了下自己的掌心,“小柳,你简直太好使了。”   “可以,不过我得先把你送到我四叔身边。”柳不语道。   “行,没问题。等爷把货卸了,欺负人的,一笔一笔讨回来。”   ……   鞭伤化脓,棍棒伤伤到了筋骨,刺穿琵琶骨的铁链,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言景慈直接把余大带到了主卧,刚把人放上去,结白的床单就染上血污。言景慈抬手想抹汗,连他手上都是血。   管家已经领着翁老先生过来,丫鬟也烧好热水抬来濡湿棉布为余大擦着脸。管家劝他下去换身衣服,言景慈摆了摆手,插着腰走到正在检查伤势的翁老先生身边,“老先生,他身上的伤可要紧?”   “一般人的话早去了。”翁老先生拿剪刀剪去穿透琵琶骨铁链旁边的衣服,药棉擦去血迹,酒精一股脑地倒在上面,昏迷中的余疼得弓起身子,咬破厚实丰腴的嘴唇。像垂死的鱼挣扎弹起来又倒回了床上,胸膛急促地起起伏伏。   “按住他的手脚,我要把铁链取了,对了,塞块棉布在他嘴里,免得咬到舌头。”翁老先生挽起袖子吩咐着。   一向没有伺候过人的言景慈听老先生的吩咐,按住余大的一只胳膊,其他下人固定剩下的手和脚。   翁老先生深呼一口气,拽着铁链的一端,猛地一拉!   嗤噗!   鲜血飞溅到言景慈脸上,余大活生生疼醒,赤红的眼睛圆睁,含住的棉布上沁着粉。   言景慈只觉得,那日,他看什么都是血红色的。   ……   扮作特务出现在生日宴会上又因为意外身亡在众人面前,对于柳不语来说,是小问题,应该只要三日左右就能办好。可是第四日柳不语都还没有回来,并且,言景笙失去了他的消息。   站在土坡上面看着为了一所墓挖山掘地的人群,言景笙微微眯起眼睛。他安抚着肚子里躁动不安的小狐狸,想起近日望城里又涌进了一群道士,他知道,有事情要发生。 第四十四章 嚣张作派   一阵白光闪过,一只白狐狸出现在了言景笙身边。   “四叔,还是没有小柳的消息吗?”言景笙问。   柳四叔摇了摇头,“景笙,我先把你送回将军府吧。”   “为什么?”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言景笙淡笑着问。   “我们在这有阵法要维持,不语又不在,你这里眼看着又要…没有人照顾始终不行,四叔把你送回将军府,正好言将军是知道一切的。”   言景笙低头想了一阵,他看向白狐狸,柳四叔眸子里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行啊。”言景笙灿烂一笑,一副很服从安排的模样。   柳四叔松了一口气。   柳四叔把言景笙送回了将军府。言景笙睡了一个上午,爬起来,站在穿衣镜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小狐狸啊小狐狸,你可要乖乖的哦,你老子要去做大事了,千万不能拖后腿!”说完他扭了扭下巴,然后拿过了旁边早就准备好的棉布条开始一圈一圈地往上缠。   平日里乖巧的小狐狸纷纷造反,对着柔软的肚皮拳打脚踢,疼得言景笙眼泪花花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骂了一声“艹,能不能消停点小爷不生了!”   小狐狸果然安静下来。言景笙手撑着桌子大喘气,抹了一把汗和眼泪,抖了抖湿润的刘海,刚拿起棉布,肚子里的小崽子就跟哪咤闹海一样翻腾。   “呃…”言景笙猛地一巴掌对着桌子拍去,桌子没碎,他倒捧着手疼。   委屈…难过…超级疼!   言景笙一咬牙,也不管了,强势地一圈一圈地绕,等把三个小祖宗藏好,他自己也被冷汗濡湿了后背瘫坐在沙发上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吸气。   等终于缓过来后,言景笙垂下了眼睫,上面滚着生理泪水。他深呼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穿上白衬衫,又穿上了深蓝色的军装,一颗颗纽扣地扣好,系上皮带,穿上同色大衣,掸了掸袖子,军靴锃亮。   一股脑吞了几颗柳不语留下的药丸,言景笙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将军府里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一辆军绿色的卡车急弛而出。   …   夜里,春日弯钩月孤悬在墨蓝的天际。佛陀山里,深色的山峦剪影,不断跳出数只寒鸦。   大约有近百名道士往山里急行,却在靠近山脚一台巨大的探照灯猛地照向了他们,让他们不得不遮眼停下了脚步。   然后,就是数台探照灯啪啪啪地亮起来,一时之间,这里亮入白昼。   言景笙翘着二郎腿坐着那里,带着白手套的手里把玩着黑色的小手枪,“各位道长,大晚上的,要来佛陀山修炼啊。”   这群道士面面相觑,因为对着他们的,无数黑压压的枪口,还有机枪,小钢炮。   言景笙把一个团的火力拉到这里堵着。   “少将军,山中有狐妖,贫道等只是来为望城百姓除害。”   “山中有狐妖?啧啧啧…我只知道,佛陀山最近有官家牵头的大工程,里面有无数奇珍异宝。”言景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长啊,你们之中,有多少人,是从北边来的?嗯…”尾音轻轻的,却抬起手腕,手枪一转,对准了为首的那个道士。   “少将军,我们虽然有很多是从北边来的,可也是望城里的百姓请来捉妖的。我等是为苍生做事,您为何要这般阻拦!”   “假仁假义的伪道士,穿身道袍你就得道了?”言景笙毫不留情出言讥讽,然后直接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那为首的道士应声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轻易地就开枪?   “随便各位道长往前走,反正我的态度就在这里。道长不是要捉妖嘛,有本事就飞过去,看是各位道长道行高,还是我的枪炮厉害些。”言景笙轻松地笑着说,“抓到一个,就以通敌叛军罪论处!”掷地有声,毫无余地。   那群道士面面相觑,最终只能半退着离开。   有句话叫,民不与官斗,就是这个理。更何况他们只是给人当枪使的炮灰,自然是…保命要紧。   得道士退了后,言景笙松了一口气。他攥紧了拳头,这时一个副官上前来,“少将军,所有路口都堵好了。”   “嗯,辛苦你们了。”   “少将军,将军刚刚打电话来大发雷霆。”   “没事。”摘掉手套甩了甩汗湿的手,伪造调令,老头子可不得发火。“他若来,找我就是,你们看好路就成。”   哎哟,这腰这肚子…柳不语,你赶紧麻溜地给爷回来,疼死人了。   …   余大只觉得喉咙里跟火烧似的灼着疼,他想喝水,嘴里不自觉地念叨,又因为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是伺候人的没人照料,所以即使还昏迷着,都下意识地扑腾着挣扎着想起来自己找水喝。   然后懵懵地被一双手按回了床上,然后他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少爷温柔地问:“躺好,要做什么我帮你。”   大少爷,怎么可能对他这么温柔呢?就像他爹对他娘那样…   心里甜滋滋的,于是,即使全身没一处不痛得余大憨憨地笑了,然后嘟囔了一声,“水…喝水…”   言景慈忍不住侧目,这是梦到什么好事了笑成了一个傻子的模样。   他也忍不住轻轻地勾唇,“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子…”   言景慈转身去倒了一杯温茶水,再回到床边时,余大已经睁开了眼睛,一脸懵地看着言景慈。   “来,我喂你喝水。”下人早就备好了汤勺,余大肩上有伤,暂时不适合坐起来。言景慈说完后坐在了床边,舀了一汤勺的水,稳稳当当地递到了余大起皮泛白的唇边。   余大仍旧盯着言景慈看。   “张嘴,不是想喝水吗?”   “啊…”余大眼珠子动了动,才微微张开了嘴,等带着清甜的水划过喉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大大大…大少爷?”   “嗯。”言景慈再盛了一点水,“再喝一点…”   “不不不可以这样的大少爷…”余大慌了,扑腾着想起身,却因为动到了伤口又疼回了床上,徒增滑稽。 第四十五章 不太对付   言景慈眉宇微动,觉得自己大概可能会被余大气笑。   看着人痛得一张脸都扭曲,言景慈才说话:“我去给你叫大夫来。”   “不…用了大少爷…”   “听我的还是听你的?”言景慈淡淡地问。   痛得眼泪汪汪的余大缩了缩脖子,眼睛亮晶晶地小声嘟囔:“听大少爷的…”   简直没眼睛看…言景慈出了房间,让家庭医生过来重新给余大包扎伤口,自己则去了厨房看吃的准备好没有。   等他端着吃的回来之时,余大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房顶的水晶吊灯。   精神头倒是不错。   “吃点东西吧,你昏迷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有吃。”端着煮得软烂的皮蛋瘦肉粥,言景慈坐下来说。   “…”余大的头机械地转过来看着言景慈,“大大大大…”   “你又想要说什么?”   “大少爷,我…”   “算了,你别说了,安静着吃东西吧。”言景慈毫不犹豫地打断余大要出口的话,余大的“我不能睡在您的房间”也同那粥一样被憋进了肚子里。   言景慈舀了第二口时余大表情就有些扭曲。   “怎么了,伤又疼上了?”言景慈担忧地问。   余大脸部肌肉动了动,嘴唇在颤抖,“大大…大少爷,我想吐…呕…”然后也不管伤口啥的,猛地翻坐起来,对着地上就是一通狂吐。   言景慈看着那些冒着热气的秽物,面上维持着自己惯有的镇定。   他抽起纸巾给余大擦嘴,微凉的手指不注意碰到了余大肉而软的唇瓣,余大立刻弹回床上,砰地一声,那大脑袋啊,磕在床架上,带闷响的。   于是余大痛成了一个蜷缩的虾米。   言景慈额角的青筋终于成功地突突,他动了动下颌,擦着腰想数落两句,但是余大又疼成了那个傻样。   冷静…言景慈,不管怎样都不能失去自己的风度。   “我再叫大夫来再给你包扎一次,余宝宝,你要是再乱动,你可以试试看我生气的样子还有没有风度可言。”   余大咬了咬下唇,乖乖地埋下了脸。他又在大少爷面前丢人了…   言景慈在外面冷静了一阵才回到自己屋子里,余大一张帅脸煞白煞白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就是不敢看他。   “把这粥倒了,重新去盛一碗热的过来。”言景慈对着打扫完秽物的佣人吩咐。   “大少爷…我可…可不可以…不喝那…粥了…”   “为什么?不吃东西怎么养伤?”   “那股子味太怪了想吐,就给我白水煮米就可以了。”余大越说越小声,“吃不来我。”他就适合糙着养。   “…”言景慈觉得好无奈,一顿好心献成了还未处理过的猪大肠,只剩下怪味。   不过…那么一大只可怜起来…   言景慈目光从余大身上扫过,嗤笑一声,他居然觉得怪可爱的。   …   言景笙在搭的军用帐篷里一边抹眼泪一边解棉布带。   眼眶抹得工肿,连那点鲜红的泪痣都跟着艳丽起来。   “哎…这样子也怪凄惨的了。”言景笙一边抽气着掉眼泪一边说。他怕疼,一疼这眼泪就同坏了的水龙头一样,眼泪哗啦地跟河水流淌一样,他也没法控制。   于是等言将军怒气冲冲地来找言景笙算账时,就看到自己的幺子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搭着的简易床边抹眼泪。   怎么看怎么心酸。   刚把疼出的眼泪擦完,言景笙看向言将军,带着浓重的鼻音,“爹,你来了啊!”   “…”言将军让自己冷静,“老子都没哭你倒哭!”   “爹,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吸了吸鼻子,言景笙说,“您把快足月的肚子用布裹成三个月的试试,铁汉也得哭。”   “你还有理了。”有火没处发的言将军环绕一周,“伪造调令,你当老子真的是皇帝这南方我全说了算吗?看我这头发!被你连气带吓一根根立起来了!”   “这不,您不说,谁知道我那是伪造的啊,我这也实在没办法了。”言景笙叹了口气,“小柳离开被困在了北方,这大批道士全都涌进了佛陀山,我能让他们进吗?”里面可有一群因为构筑他噎不清楚的阵法而法力大减的狐妖,很明显啊,有人想灭小柳的全族啊。“因为我,您也被绑在了小柳这条线上,爹,有些东西,不得不护。”   言将军腮帮子颤了颤,眸色几经转变,到底是认同了言景笙的话。   “我就奇了,你那调令是你自己造的?怎么字迹和我的一模一样。”要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梦游的毛病,看到团长交上调令时,他差点就觉得自己梦游时写的了。   “爹,您儿子我呢,多才多艺着呢,这别人的笔迹,我看一眼,就能仿下来,再练一练,那就真伪难辩了。”自豪的小模样简直跟快上天了一样。   压根就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可是言将军也没生气,倒是有些自豪的情绪。   于是他转了话题。   “你这突然出现,又突然搞了这么一通,我还能压得住。”言将军顿了顿,“不过,景笙,不能超过三日,你这可是一个团的兵力!”   “我知道,爹,我要见四姨娘。”既然柳四叔这里分不开身,那么,只能寄希望于言四姨太了。   “你见她做甚?”言将军狐疑地看了言景笙一眼,“前天突然说要回娘家省亲去了。”老子这几日被窝都是冷的。   “嗯?”   “就这样,不见了。”言将军有些不想提这事,看向言景笙的肚子,“孩子,大概什么时候生?”   “应该,就这段时间了。”言景笙平静地道。   “!?”言将军控制住自己不要翻白眼,“我给你把大夫请来。”   “不用了爹。”那生出来不把人吓死,“我这里已经安排好了的。”   “成,景笙,三天后,这里所有人都必须撤走。”   “好,爹,三天后就听您的。”   …   等言将军离开后,言景笙舔了舔唇,眸子平静地看着空荡冷清的帐篷。   诸事不顺,好日子啊…怕是到头了。   他浅浅一笑,没事,言景笙,撑住就对了。   明明无风,头顶的灯泡却开始剧烈的摇晃和闪烁。   正准备躺下的言景笙眸色一冷。 第四十六章 遇险   !   呼吸微滞,他手脚冰凉,但还是控制自己拿起了枕头下的手枪。   无风灯晃,电灯在噼里啪啦炸响,视线一黑,言景笙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握上了他握着枪的腕子,他根本来不及反击,手腕就被猛地一折!   咔嚓!   “呃!”   剧烈的痛楚袭来,言景笙觉得自己的腕骨估计给生生扭碎。   然后,他忍着这份痛四肢不能动弹,被圈进了一个阴冷的怀抱。   “粲粲,少将军,王爷,跟我走一趟吧。”   是真乙的声音…   王爷,他为什么要叫我王爷?言景笙,一定要冷静,小柳既然要离开,肯定就考虑过了自己遇到危险的情况。   “等等,你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王爷。”言景笙开口问。   “柳不语没有同王爷说吗?啧,连狐狸精都怀上了,我都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哄骗王爷的了。”真乙说着,手搭上了言景笙混圆的肚腹,手指在上面动作算不得温柔,肚子里的小狐狸开始躁不安。   言景笙锁紧了眉一声不吭。   “唉,要不是王爷大着肚子,我都想要了王爷,毕竟,这长相,连狐狸都能迷住。”真乙说着,手轻挑地抚摸了一下言景笙的脸,便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你走得出去吗?这里可是一个团包围着的。”   “王爷放心,我既能进来,便也能出去,怎么说我也活了几百年,虽然比不上柳不语,但是出入这点小场面犹入无人之境,我还是能办得到的。”说完他两指间出现了一张血红色的符咒,默念咒语符咒发光染尽,两人就消失在了帐篷里。   真乙得意满满地以为他们会回到柳家,可等他再次显形时,依然是佛陀山的树林里,而他怀里的言景笙,却不见了踪影。   他愤怒得一张冷白的脸变得有些扭曲,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然后随手一挥,拦腰折断旁边的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   其实,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的一块石后面,言景笙抿紧唇不敢出声。他疼极了,分不清是手疼还是肚子疼,只知道眼角的眼泪不停歇地冒出来。   他却连喘息声都不敢放出来。   言景笙的右手,呈现出枯枝扭曲的怪异模样。   真乙愤怒过后渐渐开始冷静,柳不语不在,那群狐狸又不知道被什么给困住了,他既然没离开这里,那么…言景笙也应该没有离开。   唔…他转过身,目光扫视着四周。嘴角的弧度在扩大,他甚至把脚步声放出来,踩上枯枝,享受这种捕猎者步步逼压猎物的感觉。   …   安意正在进行着墓室图纸构建,忽然听见了怪响,她走出了帐篷,朝他们开挖出来的一条隧道看去,只见一阵浓烈的金光乍起,所有人都昏迷在地。   …   言景笙可以清楚地听到真乙的脚步声,他也明白了,对方大概已经发现了他,在刻意造成心理压力。   自己这个时候被真乙带去,指不定小柳要会被怎样威胁。   哎,这也表明,虽然小柳被困住了,但是他是安全的,所以这些人才想抓自己。   狐狸啊,我言景笙,最不喜欢拖人后退了。   他将自己的太阳穴对着大石头的尖棱部分,准备着,一头撞死在这里。   只是可惜了…他的小狐狸,估计快出来了…   言景笙感觉到裤子下面一片濡湿,应该是,羊水破了…   就在真乙距离言景笙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和言景笙已经准备好撞上去之时,真乙身后冒起了刺眼的金光,他转过身,只见在那金光中,排列着十八个身穿金色盔甲的士兵。   十八金龙卫!   真乙瞪大了眼睛,然后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群士兵已经到了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住,个个手指金色盘龙长矛。   言景笙自然也看到这一切,他愣了愣,明白自己现在应该跑了。   怪不得小柳说,佛陀山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咬着牙拖着肚子,站起来时双腿都在打颤,嘴里硬生生咬出血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看向他被围住的真乙,痞气一笑,然后对真乙竖起了中指,就大剌剌地,光明正大地在真乙面前跑了。   真乙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然后破风声响起,长矛已经逼近在眼前。   …   言景笙脚步凌乱地跑着,山路崎岖,不规律的阵痛又一波波袭来,言景笙的汗水和眼泪跟下雨一样不要命地倾泄着。   佛陀山太大,又有很多子山,言景笙很惊恐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而他,还听得见后面的打斗声。痛得眼睛昏花,连树林里的剪影都看得不太清楚。他大喘着粗气靠在一棵树上喘息。   “呃啊…太他娘疼了。”言景笙高仰着头,可还是觉得呼吸都艰难。   小狐狸开始剧烈的蠕动撕扯,就跟有无数的碎刀片在他肚子里搅动,血淋淋地剐着寸寸柔软的血肉。   “柳不语…艹…你在哪,疼死爷了…”费力地咽下口水,言景笙眯眼朝他来时的路看去,还能看见亮光。   “哈…”左手抓进树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波阵痛过去,他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言景笙,加油,再跑远点,这里,不能生。”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后,趁着一波阵痛过去,他迈起早已经麻木的腿,又继续跑。   他不知道他跑了多久多远,只知道自己无数次差点被绊倒,无数次被树枝和荆棘刮伤。   他很累,也很痛。   嗓子眼想吞了火炭,呼吸越来越困难。   等又一波剧烈的痛楚袭来时,天旋地转间言景笙脚下踩空,直接就滚下了山坡。   他双手抱着肚子,也顾不上那么多。只知道每一下撞击,自己的内脏就像移了位一样,而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骨头和皮肉,被尖石划破撕裂的声音。   言景笙想,自己今日大概是挺不过去了。说实在的,揣着三只崽,他根本没有吃多少苦。   大概是,老天爷看他过得太顺遂了吧…   柳不语,不知道我有没有下辈子,嘿,我还没有和你…呼…做够爱呢… 第四十七章 生崽妙笔加更   就在言景笙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身体一轻,然后就圆滚滚地滚到了山坡下的草丛里。   言景笙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摔伤的还是下面的血。他团着身子缓了好半天才意识到,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狐狸。借着月光望见了自己的毛爪子,言景笙心头升腾起了喜悦,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言景笙沙哑着嗓子大喊:“小柳,是你吗?柳不语!”   四周空寂孤冷,偶尔有鸟的叫声和猫头鹰的啼鸣。言景笙心里溢出了难过,孤零零地在无边旷野里,还是生孩子这种他一点经验都没有的事,向来自负胆大的言景笙还是忍不住害怕。   多想有个人在身边啊。   言景笙的狐狸耳朵耷拉了下来,他又喊:“是四叔吗?还是大白,小红,阿黄?”   没有狐狸应答他。浓浓的绝望在心底蔓延,但是言景笙渐渐感觉到,这阵痛开始规律了。他现在头晕眼花,只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想喝口水,可是连唾沫都干得没有。   什么也看不真切,只觉得小狐狸在翻滚。   至少,狐狸形态比人好生吧,动物可没有接生的。   如果再多耽搁的话,小狐狸和自己都会没命。言景笙身上发冷,他靠着不甚清明的大脑,模糊地急着自己以前看的医书,什么时候该用力。   “呃啊。”凭借着自己,言景笙屏了一大口气后开始用力,全身疼得痉挛,像尖石在肚腹里滚落,言景笙忍不住惨叫一声后哭出来。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不是点大的小狐狸吗?怎么这么磨人。   后肢蹬着借力,已经没了法子的言景笙哆嗦着没有受伤的左爪,搭上下垂的肚子,猛地一推……   “啊!!!!”简直跟他自己捅自己刀子没两样。可是他狠下心的这一把,感觉到下面湿漉漉的一小团滚了出来,伴随着一声还算是用力嗯嘤声,言景笙没忍住吸鼻子哭出声来。他到底也知道得把小家伙的脐带咬断,于是顾不上全身碎骨般的疼痛,他团住哆嗦着怕的小家伙,先是舔了舔安抚一下,再用尖牙把脐带给咬断。   大宝贝一直往他的肚腹那处拱,似乎在找奶吃。喜悦和成功感给了言景笙支撑,他小声道:“柳大宝,还有弟弟妹妹,爹过会再给你找吃的,嗯啊……”他自己话还没说完,撕裂般的痛楚又再次袭来,言景笙躺在地上呻吟。   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下似乎在流血。可是…言景笙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整个人的呼吸声犹如破风箱一般,已经到了快油尽灯枯的地步。   还有两只啊…   这可怎么办…   谁来帮帮他,哪怕把狐狸刨出来也行啊…巨大的心酸与痛苦在心间萦绕,言景笙突然间有一个念头。   他不能再失去孩子了…   为什么是再呢?他不明白…   风吹过,言景笙费力地把大宝贝圈着,让身体被越吹越冷。   “言言!”他眼皮耷拉得快闭上之际,听到了这样一声呼唤。   “小柳…”狐狸脑袋猛地一下支棱起来,四下里却依然是黑乎乎静悄悄的。月亮已经快落山,他估摸着自己快被折磨一夜了。   幻觉啊…言景笙失望地垂下头,也对,人在将死之际,自然是会幻听到心心念念想见的人。   柳不语,快来见我最后一面好不好…   “言言!对不起言言!”柳不语焦急的声音响起,言景笙睁开沉重的眼皮,才看见眼前有一只巨大的狐狸,在夜里,跟会发光似的。   “柳不语,我操你大爷的,要是…啊…再来迟一些,等着给我们收尸啊啊!”一边有气无力地骂,一边痛得惨叫。   还能骂人…柳不语暂时收起了恐慌,他化作人形,蹲在言景笙变成的狐狸身边,掏倒出了三粒药丸,塞进了狐狸嘴巴里,“言言,快咽下去。”   言景笙费力地咽下去后,只觉得肚腹处升腾起了暖流,下面好像,也不再流血了。   一只小小的狐狸爪爪颤巍巍地摸上了柳不语的手,言景笙带着哭腔说:“柳大宝,生出来了…”   “谢谢你言言,对不起,我来迟了,对不起…”柳不语压根就没有施舍给幼崽一个眼神。   “你活着回来就好…小柳…”   “靠,又他娘开始疼了,我操你狐狸祖宗的柳不语!”尽管气息微弱,可是嘴上已经不饶人,痛得弹起了上半身,然后张开嘴巴就狠狠地咬在柳不语的手上。   “言言,不要急,来,跟着我一起深呼吸…”柳不语抱着身子冰凉的狐狸,慢慢地指导着瞎用力的言景笙。   也许是自己另外一位父亲在,又因为柳不语给言景笙输入源源不断的妖力,柳二宝出来的还算积极。   不到半个时辰,就生下来。   柳不语动作麻溜地剪了脐带,变出了一个大竹篮,里面铺着绒毯,就把两只崽扔了进去。   天边曙光破晓,含着人参片的言景笙见状瞪大了眼睛,“柳不语你给爷轻点,那是爷身上掉下来的肉!” 第四十八章 一窝三   柳不语完全不在意,他心疼地把言景笙变成的狐狸圈在怀里,言景笙不抖了,柳不语倒全身颤抖。   他很害怕…   言景笙的伸出左抓拍了拍柳不语的手背,“不怕,我命大着的。”   若不是柳不语是妖,就言景笙现在的音量肯定是听不到的。   虚弱成这样了,还要安慰自己,眼睛里,还含着一汪泪呢。   言景笙却觉得,不那么疼了。说句肉麻的话,柳不语就像是他的止疼药,他在…就一切都好。   太阳出来了,淡淡的金光把柳不语怀里的狐狸照成了金红色。   生三只狐狸,就是把同样的痛楚,在短短的时间内,尝三次,并且,痛意一次比一次磅礴凶狠。   柳不语的衣衫,都被言景笙给挠出了几个大抓痕。   “小柳,生完娃后,我要和你,玩脐橙!要好好地做上他三天三夜!”用完力的空隙,言景笙淡笑着说。   “好。”   “小柳,我还没有…在床上叫过你先生呢…啊!”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过后,言景笙晕倒在柳不语怀里,最后的小狐狸,跟着血从言景笙体内出来。   柳不语抹去了满脸的泪水,对着言景笙的背心源源不断地输了一阵妖力后,才处理小狐狸。   早晨,阳光下什么都是淡淡的金色,柳不语的脸,却苍白得怎么都照不暖。   他变出了一个巨大的竹篮铺上厚厚的绒毯,小心翼翼地把还是狐狸模样的言景笙抱了进去。   才去看旁边的小竹篮,最后的小姑娘言小宝小得很多,身上还湿漉漉的,毛一搓一搓得,很丑。   而另外的两只小狐狸,毛绒绒的两团,个头和几个月的猫差不多大,眼睛圆滚滚地盯着柳不语。   老大大宝额上有心形的白毛,小以巴尖也掺点白。二宝则是耳朵尖是白色的,四只爪爪戴起了白手套。两个小家伙即使还没有喝上奶,都是圆滚滚毛绒绒的一团,把小宝护着,毛蓬软得像竹篮里开了两朵花。   柳不语却很煞风情地变了块布给盖上,然后就给提着两个竹篮就走了。   带回了山洞里,柳不语给言景笙处理一身伤。因为是狐狸的模样,身上有着厚厚的毛,所以好多伤都看不见。   但是看不见并不意味着不知道,柳不语脸色一沉再沉。   竹篮里被其它狐狸喂完奶后的三只小狐狸爪爪把着蓝沿,小脑袋靠在上面,充满憧憬地望着他们。   没有得到关注,通身火红的言小宝炸毛尖吼了一声,就被柳不语一个冷淡的眼神瞥了过来,小狐狸打了个奶嗝,四脚朝天地吓倒了回去。   半天都扑腾起来,另外两只就那样坐着看自己的妹妹,到了最后,看的看睡着了,扑腾得也将就着睡着了。   山洞里,一片安静。   …   余大睁着眼睛看了许久这屋子,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枕头,有些失望。   都是他的味道了,没有大少爷身上的梅香。   他微微笑了笑,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身上还很疼,但是他既然能下地了,就断然没有再赖在床上的道理。   余大穿上自己的衣服,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言景慈爱清净,所以家里的佣人并不多。   余大的房间,要经过后花园,于是余大就看见,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一身素色长衫的言景慈正在给穿着粉色洋装的安意泡茶,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安意笑得前俯后仰,言景慈唇边也是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的,大少爷鲜少笑得这么温柔的。   余大脚步僵在原地,面色苍白苦涩地笑了一下,想悄悄离开,没想到却被眼尖的安意看见了。   安意今日打扮成了活泼精怪的千金小姐模样,看见余大就开心地喊:“余大,你伤好了吗?居然能下地了。”   余大不得已忍着一身不适走了过去,喊了一声大少爷后才低着头回安意的话:“谢谢安小姐的关心了,我伤已经好了大半了。”   “胡说,你的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一样。”安意看向一边的言景慈,“景慈,你不是说余大在午休才不让我去看望他的吗?人是醒着的啊。”   言景慈唇边的笑意已经不见了,“估计才醒。余大,你怎么下地了?”   “大少爷,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回自己的房间了。”   回自己的房间,那你原来在哪里?安意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你这样瞎逞强在图些什么呢余大?好好把伤养好是哪里存在问题,没有必要这样乱折腾。”言景慈语气微冷,带着上位者的桀骜与冷淡。   尽管有些人向你强调平等,但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高人一等,已经渗透在了骨血里。   言景慈就是如此。他看上去儒雅,谦和,平易近人,心底,却是有些冷漠与自傲的。   余大看似什么都听他的,可是却在不经意间一次又一次地同言景慈唱反调。他不开心了,是真的。   余大嘴唇灰白,他没有折腾什么,他只是觉得,那里不是他长久待的地,待久了,怕会贪,会不想离开。   他说不出来辩解的话,只是沉默地道歉。   一旁的安意倒不高兴了。   “余大,你来坐着啊,你可是病人,出来透透气也是应该的。”安意走过去想扶余大过来坐下,余大却后退了几步。   “不用了安小姐,大少爷,我先回去…”余大想了想,努力地猜测完言景慈的意思后继续说,“我回去休息,会好好养伤的,大少爷不用担心。”   “嗯。”   余大就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安意气笑了,“景慈,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余大因为谁受的伤你心里不清楚吗?什么叫瞎折腾,躺久了出来透透气怎么了,你急着把他赶回去,是在怕什么,嗯!?”   言景慈抬眼,淡漠地看着安意,“安意,你在教训我?”   安意梗着脖子,“是又如何,难道还不能说句公道话了,凭什么你说什么余大就得怎样做,他是病人,他为大。”   “那么,余大听到我三弟失踪的消息,带着一身伤要去找人,你来劝他回来养伤?”言景慈嗤笑一声后,淡淡地说。 第四十九章 这微妙的父女   安意被成功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久后她笑出了声,抱着双臂看着言景慈:“景慈,你倒是挺在乎余大的嘛。”   “他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何能不在乎?”言景慈反问。   “仅仅是如此吗?”安意撇嘴笑了笑之后说。   言景慈抬眸平静地看着安意,“对,仅仅如此。”   “死鸭子嘴硬。”安意撩了一下头发,“成,人现在醒来,我可以去探望他了吧。”   “你随意。”言景慈抬起茶杯喝茶。   安意翻了一个白眼,嘟囔着就离开了。言景慈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眸色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言景笙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肚子正在被一拱一拱的,又痒又难受,但是不疼。他腾地一下抬起头来,就看见三只毛团子把脑袋塞在自己的肚子下,那模样活像在找奶喝。   哦我的天呀,他抬起毛爪子去扒拉小玩意,结果才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痛楚从四肢百骸传来,言景笙眼前一黑,又瘫软躺了回去。   天啊,他这下面撕裂一般的感觉是什么鬼,又羞耻又疼。   视线渐渐清明,耳鸣过后,言景笙听到了哒哒哒的吮吸声。他能察觉到自己肚子上的软肉被三张小嘴扯起来含着砸吧。   这样的感觉并不美妙。于是言景笙大喊了一声:“小柳,崽子们饿了!!!”   他自己觉得很是中气十足声浪极强,实际上跟奶唧唧地呻.吟了两声没有区别。柳不语倒是没来,三只崽倒是听到了,小巧可爱的耳朵动了动,齐刷刷地冒出头来,互看一眼后,一个接一个地迈着小颠步往言景笙头这里爬来。   言景笙翻着白眼气得脖颈处的一圈毛炸毛的时候,一个小脑袋出现在他眼睛面前,除了耳朵圆润可爱得有些过分,圆圆的眼睛黑而大的瞳仁旁边有一圈淡淡的金色,抬着淡粉的鼻尖嗅他,红得连胡须都是红色的。   嗅着嗅着,就伸出小粉舌头对着言景笙一阵狂舔。   糊了一脸口水的言景笙心情就更加复杂了,他真的生出了毛团子啊,这是老几啊……   大宝和二宝坐在一边,艳羡地看着妹妹同言景笙亲昵。实在羡慕得紧,就围着绕了一圈,跟一朵小红花似的尾巴摇得很欢快。   绕着蹭着,舒服得一边哼哼一边闭上了眼睛。   柳不语提着吃的回到山洞的时候,就看见言景笙四爪朝天被三个小东西又舔又蹭,生无可恋得耳朵都支棱不起来。   他放下食盒,一手一只拎开一只,小心温柔地把言景笙扒拉其起来塞怀里,瞪了一眼又要爬过来的三只毛团子。   大宝和二宝倒是停下缩成一个球装乖,小宝尾巴甩着向柳不语呲牙咧嘴。   “回你们篮子里去。”柳不语看着她,淡淡地说。   小宝刨了一下爪子,哼哼唧唧地爬了回去。   “它们能听懂你说话?”言景笙好奇地问。   “嗯。”柳不语回答道,然后看着已经乖乖爬回竹篮里只露出尾巴在外面的三团,“过了三个月后,他们既可以口吐人言,也可以自由化形。”   “哦。”言景笙点了点头,就看到了自己肚子上湿成一缕一缕的毛,特别痛苦地问,“小柳,能让我变回人吗?”   “可以。”柳不语施了一个法术,言景笙就化成了人形。   右手腕骨微微变着形,痛楚仍在但并不是难以忍受了。   自己手背上的乱石割伤和荆棘割蹭伤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得不说,有一个妖精的另一半,除了痛起来时要命,恢复,还是很快的。   不过下体的痛楚倒是一点也不含糊,言景笙一点也不想动弹,他懒洋洋地靠回了柳不语的怀里,懵的大脑逐渐清明。   “小柳,我问你几个问题。”言景笙微垂着眼,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暗影,“那日我突然变成了狐狸,是不是我也变成了妖?”   “不是,那只是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应急法术。”   “嗯,那日真乙抓我的时候,为什么叫我王爷啊?”他问完还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是那倒霉王爷啊。”   “…”柳不语嘴角微动,神色上倒是波澜不惊,“他在胡说八道。”   “我觉得也是这样。”言景笙眯眼一笑,仰头看着柳不语的脸,“最后一个问题,你在北边发生了什么事,脸色这么苍白。”   “言言,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了。”柳不语脸上全是愧疚和懊悔,“我被还没有来的几个道士困在了一个阵法中,受了点轻伤,已经好了。”   “还,这不管你。”言景笙拍了拍他的手背,“还不是因为我的要求你才去的,不用愧疚,虽然这波苦疼是疼了点…但是你以后都听我的话多多补偿我就好了。”   “好。”不知怎的,柳不语脸微红低下头笑了。   “还害羞了。”言景笙笑了笑,“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动,来,亲一口,还挺想的。”   “嗯。”柳不语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言景笙的唇瓣。   “嗯安~~”长长的微调,娇娇绵绵地拉长,两个大人分开扭头,就看见一个肥短的毛玩意正费力地从竹篮里翻出来,大概因为腿过于短了,掉下来后还打了一个滚,扑腾半天才爬起来,对着言景笙叫唤。   看着通红的小家伙,言景笙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他问:“小柳,这是老几?”   “老三言小宝。”柳不语眼神寡淡地看着那一小团红云,“是个小姑娘。”   也许是听懂了柳不语的话,言小宝小脑袋狂点,殷切地看着言景笙。   “小宝啊,来,我的小公主,快过来。”顾不得一身不适,言景笙直接坐了起来,向言小宝张开了双手。   小家伙本来跑过去的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歪着脑袋看着柳不语,胡须抖了抖,直接坐在了原地,哀凄地叫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走了?”言景笙疑惑地问完后,看向了柳不语。   “哦,她累了,想在那里歇一会。”柳不语笑着解释。 第五十章 挺满意的   言景笙愣了愣,这个解释挺无敌的啊。他想坐起来去抱起毛团子,结果柳不语直接让他坐好,“你身上还不舒服,就别乱动了,她要想过来会自己爬过来的。”   言小宝伸出爪子彻底趴下了,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言景笙。   “这样吗?那算了吧。”言景笙靠着软枕,看了一眼食盒,“饿了,小柳,给我吃点吧。”   “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柳不语一边端出食物一边说。   “嗯,看上去过于清淡了。”看着一堆过月子的吃的,言景笙嘴角抽了抽,被迫吃了一大口酒酿蛋花羹,甜不拉叽的。   被喂饱之后,言景笙抽眼看去,言小宝正在舔毛梳理自己,看上去挺注意自己的形象的。是个臭美的女孩子。   “两个哥哥呢?”言景笙笑着看向柳不语,“小柳,你怎么这么不待见三个崽啊,是吃醋吗?”   “不是。”柳不语摇头,“是这样的言言,你才刚醒,怕你累着,你伤还没有好,他们三个挺能折腾的。”   “多大点事。让他们过来吧,自己生的崽我都还不知道长什么样。”言景笙淡淡地笑着说。   “好,三只都过来吧。”柳不语才松开喊了一声,篮子里就冒出两个小脑袋出来,笨拙地爬过大竹篮,撒着欢往言景笙这里跑过来,言小宝离得最近,一个扑楞子就扎到了言景笙怀里,咕咕地叫着。言景笙摸了摸言小宝,就看向身边摇着尾巴的两只,一只手可以捧起来一致,身子肥软,毛蓬软,拿在手里就跟捧了个刚出锅的大包子一样。言景笙眼睛发亮,“小柳啊,这是你的崽吗?怎么还有白毛啊?”他手里的是大宝,耳朵尖和尾巴都有白色的绒毛。   “你还有别的狐狸吗?”柳不语反问。   “你这是怀疑上我的清白了啊。”言景笙乐了,“我还有别的狐狸啊,红色的小呆逼,你忘记了吗?”   “嗯,对的,都是我。”柳不语见他精神还算好,但是也没有同对方嘴贫,言景笙的嘴他是知道的一说起来没完,“我爹是白狐狸,估计,是那里的血缘。”   “还挺好看的。”把大宝放在腿上,又抱起了揣白手套的二宝,三团红花开在怀里,喜庆又养眼。   “小柳,我们回家吧,在山洞里住着也不恰当,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做。”   “不在这里养养吗?这里清净。”柳不语问。   “不了,仇可不能不报。”言景笙才微笑着说完,言小宝尖着嗓子吼了一声,抬爪就把两个哥哥拍了下去。   还对着两只已经懵逼了的小狐狸呲牙吹胡子瞪眼口吐芬芳。   “行啊,言小宝你还挺霸道的呀!”直接揪住小家伙的后颈皮提溜起来。   小家伙耳朵尖动了动,暗戳戳地瞅了言景笙一眼,小声地咕咪了一声,然后缩着四肢装死似的晃荡着。   “她说什么?”言景笙问柳不语。   柳不语一边给两只顺毛,一边说:“她说两个哥哥太重,你太辛苦。”   “哀唔。”两只小狐狸看了看自己圆滚的肚子,转头扑进了柳不语的怀里。只留出肥屁股和尾巴在外边。   “还挺懂事,不枉我那么疼。”两只手着,看着小姑娘圆滚滚的眼睛,“都说女儿要富养,小宝啊你以后就是小公主啊,但是不能欺负哥哥们呀,不然的话,爹爹可不会喜欢你的。”   “干~”小脑袋狂点。   ……   柳恕看着坐在房间里打坐的真乙,眸子黑沉。他逆着光,肌肤苍白到透明。   “来了就进来吧圣上。”真乙睁开了眼睛,笑着说。   柳恕迟疑了一下,才走进了屋,然后关上门,屋子里点着檀香,香味浓郁得他很不舒服。真乙坐在香炉后面,眼里的讥讽被雾气冲淡了几分。   一身青灰薄纱绣墨竹长衫,除了肤色不正常一些,是过于俊秀漂亮的长相。白皙的手背瘦到血管凸起,柳恕将一个碧绿的小瓷瓶放在桌上,“这是紫金道观的丹药,疗伤有奇效。”   “圣上居然管起我的死活来了。”真乙拍了拍道袍下摆,然后站了起来,走到柳恕身边,看着神情寡淡的人,捏起了人的下巴尖,凑到对方耳边,“是我这次伤得太重,没法服侍圣上,所以圣上,按捺不住了吗?嗯!?”说完一把捏住了柳恕的臀部,毫不怜惜地揉了起来。   柳恕突然有些庆幸这具躯体是死人的,所以不会一碰就脸红。   “嗯。”柳恕应了一声,“吃药,早点养好身体。”   “啧……”真乙扭头一笑,然后抬手啪地就是一巴掌,柳恕被直接抡倒在地上。   “圣上,怎么,怕贫道这把刀用钝了残了,没法继续替您拼命吗?”真乙微抬下巴,半垂着眼冷淡地问。   柳恕只是趴在地上双手撑地,低下头一声不吭。   “您怎么不说话,不震怒呢?您是皇帝啊!”真乙直接一脚踩在柳恕的背上,柳恕闷哼一声,然后咬紧了唇。   “您这副作态真是令人唏嘘啊。”真乙看着窗外,阳光真好啊,可是他已经沦为了只能在阴沟里生长的腌臜物,“您不是桀骜自大,冷酷残暴吗?快治贫道以下犯上的罪啊!”   柳恕睁着眼睛,平静地说:“今时不同往日,我没有资格。真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勾起唇轻轻地笑了,“我自然是比不上四皇弟那般潇洒自若,也没有你的小师弟那般乖巧…唔…”   他话还没说完,真乙就俯下身体,拽着他的头皮往后用力地一扯,“你也配提他!”   柳恕被迫仰着头看他,嘴唇微掀,“配提谁?小师弟,还是我的四皇弟?”   回答他的是一脚把他的头踢磕在了地上,柳恕大脑一阵眩晕,然后他就感到自己的脚腕被人握住,然后从地上拖到了床上。   衣衫撕裂,满室血腥和污秽。   …   小软垫上三团你挨我我抱你的睡得很熟,言景笙坐在书桌前想了一阵,微垂着眼翻开了柳不语以前常看的那本野史,他的手边,是一叠有关于瑞安王的资料。 第五十一章 父子一样   言景笙看了接近两个小时,他合上了书页,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一个小东西跳上了他的膝盖他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去,是老二。   二宝乖巧地坐卧着,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他。   “怎么了,饿了吗?”言景笙低头微笑问。   二宝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毛爪搭在言景笙的掌心,小小软软的跟朵小白花一样,歪着脑袋支着耳朵咕哝了两声。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啊。”言景笙小笑着点了一下二宝的额头,小狐狸缩成了一个圆团子,两只白爪抱起尾巴玩。   “原来是要抱啊。”只能靠猜的言景笙深深觉得语言不通真的好难受,他要不要抽点时间和柳不语学点狐语啊。真是,怎么什么事都能想到对方啊。一边抚摸着二宝,言景笙目光微微暗了下去。   他知道柳不语有很多事瞒着他。   他翻看了很多关于瑞安王的资料,虽然很少很难找,而且里面也有很多看上去令人发笑不可思议的,可无论是荒诞还是离奇,都没有只言片语和柳不语这只狐狸相关。如果说瑞安王是被正史抹去,那么柳不语就是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言景笙眨了眨眼睛,他这一生,其实就希望平安喜乐就行,可是有些事,不可控地拉拽着他往更加离奇的世界里奔走。   他陷入思虑中时抱着尾巴玩的小家伙改为抱着他的手,伸出粉粉的小舌头亲呢地舔着。   言景笙正把小家伙举起来,就听到了敲门声。另外两个小家伙也一顺间清醒,蹭地一下抬起头跳到言景笙两边,甩着尾巴双眼瞪得又大又亮地看着门那里。   被几个小家伙紧张的模样给逗笑了的言景笙摇了摇头后说:“就凭你们三个毛球能做什么?”   “景笙,是我。”言将军的声音。   “爹,你进来吧,门没锁。”   门一推开,言将军就看见三个毛球跑过来围着他又是转又是闻,他一个不慎差点踩到一个。   “哎哟喂,吓死我了。”言将军急忙收脚退到了门边,拍着胸脯子顺气。这一脚下去踩的可不是什么小动物,那可是他的外孙啊。   “你们几个过来回窝里去,别吓着爷爷。”言景笙说完,三只团子就跑回来跳进旁边的绒毯铺着的大窝里去,脑袋排排地靠在窝沿边眼睛圆溜溜地望着。   言将军关上门,被言景笙这声爷爷说得特别不是滋味。他坐在沙发上,偷看了一眼那三只小狐狸,三只向他啾咪了一声,他立刻收紧下巴别过了脸去。言景笙回来后他因为有事去了别的省城,回来两三天后听言四姨太说的还真是三只毛狐狸。   他心里确实挺疙瘩的,这……怎么想怎么别扭。   “爹,找我有什么事吗?”言景笙给他倒了一杯茶后问。   “哦,我……”我其实是想来看孙子,不想看狐狸精的,但是吧这话可就没法说,“我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言景笙从窝里捏着后颈皮拎出老大出来送到了言将军怀里,“爹,这是老大,叫柳大宝,大宝,叫爷爷。”   大宝眼睛骨溜溜地转了一圈,哼哧了一声,然后用脑袋去蹭言将军的手。   “叫啥景笙,你在说一遍?”言将军惊了。   “大宝,柳大宝。”   言将军往后仰了仰头,“景笙,那另外两个呢?”   “柳二宝和言小宝,小宝是个小姑娘,其他都是小伙子。”   眉微动,言将军啧了一声,“景笙啊,你爹啊,其实没读多少书,你虽然没在我身边长大,但是我记得我让余大送你去学堂了的啊。”   “是啊,确实去的,有什么问题吗爹?”   “…”言将军神色复杂地看着怀里的小玩意,圆滚滚毛绒绒的是个长得很别致的小东西,“你哥叫景慈,你姐叫景茉,你叫景笙,连我这个大老粗都知道把名字稍微起得雅致一点,你取的这名,也就比你爹我的小名狗蛋强。”   “爹,您可是文武双全啊,哪能这么说自己。”言景笙乐了,“名字嘛,符号而已,日后他们长大不满意的话,可以重新再取嘛。”   “你这心眼大得。”言将军低头瞅大宝,大宝就在他的腿上绕圈,甚至还能坐起来向他拱爪鞠躬。   “哎哟喂,真不亏是狐狸精啊,挺能逗人欢喜的啊。”言将军彻底被得哈哈大笑   您这话说得也怪不中听的,言景笙在心里吐槽。   …   下午时分,言景笙和安意通完一通电话,决定驱车去佛陀山。   到时漫天彩霞,把佛陀山晕染成了敦煌壁画里的金色仙境。   安意递给了他一个钢盔,手里拿着图纸,虽然灰头土脸,但是眼睛很亮。   “少将军,主墓道、东耳室和前室都已经清理出来了。”   “效率挺高的,安小姐真是厉害。”言景笙看着挖掘出来的黑乎乎的洞口,“安小姐说有重大发现,现在能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安意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手电筒,就带着言景笙往里面走去,“我估计啊,整座山都是这座墓。重大发现有两个,第一,这就是瑞安王的墓,第二,我们知道了瑞安王的名字。”说完这句话,安意暗自打量了一眼言景笙的侧脸。   “进展神奇啊,半年的时间而已,这瑞安王叫什么名字啊?”言景笙笑着问。   “您一会就知道了,我先卖个关子。”安意狡黠地笑了,她挺喜欢言景笙的,因为对方对于她的事业和学术研究表现出来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言景笙低笑一声,也没勉强。   走过一段漆黑的隧道,就看见古朴黑色巨石筑成的石门,石门开着,后面是长长的墓道,可以看见摆着无数盏燃着的油灯。   “世上,真有长明灯。”安意满脸的赞叹,“少将军,两边石墙上有壁画,您可以先去看看。”   壁画的色彩都是黑白两色,带有东岳特有的漂逸云纹,没有文字,记述的是这王爷的生平。画上的内容解读下来,不过就是这瑞安王母家显贵,也挺受宠的。   言景笙还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这王爷啊,小时候挺皮的,十多岁以后,风流放荡,纨绔草包。   画到了二十岁就戛然而止。 第五十二章 猜测妙笔加更   最后一副壁画上面,只有短短的草书书写下几十余字。   东岳建安十三年,云贵妃诞下皇四子,帝喜,赐名景笙,出生即有王位,封号瑞安。   言景笙只短暂地看了一眼,然后摩挲着下巴笑,“我居然和这大名鼎鼎的瑞安王撞名了,这可真是件妙事。”   “是啊,真的是太巧妙了。”站在一旁的安意也忍不住赞叹,和历史上的人物重名算不得稀罕,关键是这个瑞安王太稀罕了。   几百年的时间过去,世人才知道他的名字。而推动这一切的,是和他拥有相同名字的人,任谁都不得不称一句奇。   东耳室里盛放的都是一些珍玩,因为怕损坏和为了更好的研究,所以关于这些器物安意还得再做妥当的安排才敢动。   商量了一会建立博物馆的事,言景笙就离开。不过他并没有离开佛陀山,只是让随从在下面等着,自己爬上了离墓地不远的山坡上。   他为了生下小狐狸时,很喜欢来这里看下面的人发掘墓葬。他还同柳不语说过,生下小狐狸后,他要亲自跟着去发掘一下。   言景笙点燃了香烟,山坡上风很大。火星子燃得奇快,青烟才起就消弭。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座山,夕阳渐渐隐没,金红的光晕被墨蓝色夜一点点吞噬。   他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尽管荒诞可笑,可是他连柳不语和小狐狸都接受了,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言景笙还是想发笑,他口口声声的那个倒霉极了的人,那具枯骨可能会是…   唉,不过这样也才解释得通。他和柳不语之前的情,从哪里起大概有了眉目。   只不过疑惑的是,柳不语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不把剩下的告诉他?   香烟含进了嘴里,为了小狐狸他许久未抽,现在得了自由,没有想象中的沉醉,反而一嘴的怪味。   仅仅是因为瑞安王太惨了吗?为什么那么惨呢?柳不语在其中,又是怎样的角色呢?   真是伤脑筋啊,他最不喜欢这些事的。言景笙双手向后抱住头,看着那被挖了大半的山笑出了声。   “笑什么?山上风大,免得着凉。”柳不语突然出现,手里抱着一件披风,直接给言景笙披上,关切地说。   言景笙放下了手,侧头看眉目温柔的柳不语,突然问:“小柳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无趣的人。”柳不语顿了顿,接着说,“至少是没多大意思的。”   “那与现在差别可就大了,哎呀,那得发生多少事才能把小柳变成这样啊。”言景笙感叹了一句,然后拉起了对方的手,“你活了这几千年,都发生了些什么有趣,或者是很有意义的事?”   闻言柳不语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会,风吹着言景笙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   蓦地,柳不语笑了,“你啊,遇见言言就是最有意义的事。”   心里一烫,言景笙忍不住红了脸。   太会说话,太撩人。   “你每日不说上三句情话不甘心,不过爷喜欢。”言景笙豁然一笑,拍了拍柳不语的肩,“走吧,回家去了。”   “好,回家。”回家,永远是一个温暖人心直达灵魂的词汇。   路途再远有家归,内心就会安定。   …   言景笙和柳不语回到家才走到门口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呯呯嘭嘭的声音,一开门,就看到棉絮翻飞。   然后是两团毛球咬着一件衬衣怒蹬后肢拉扯。   拆家啊这是…   言景笙唏嘘了一声,然后一个毛团跳到了他怀里,忙抬手接触,又软又肉的一团。   哼唧着,雪落红梅的耳朵尖扑棱着讨巧卖乖。   言景笙一边单手拖着老大,一边往里走。即使他和柳不语回来了,两个在抢的小家伙压根就没打算停下来。   “这不是狗应该有的动作吗?狐狸也这样?”言景笙嘴角抽搐着问柳不语。   柳不语沉默了一下,才那么点大,整个屋子都能弄成像是被抢劫过的模样,这可比狗厉害啊。   “你们两个,停下。”迫于无奈,柳不语只能出声叫停两只。   两只耳朵软软,只能同时松开,然后跑到言景笙脚边打转。   言景笙怀里的大宝低头瞅了一眼弟弟妹妹,然后对着他乱叫一通。   “他不会是在告状吧?”言景笙好奇地问,然后拖动着步子艰难地往床边走。柳二宝和言小宝一个一边抱住了他的脚。   “哦,大宝说都是二宝和小宝弄的,他管不住,他感觉到太难了。”柳不语说完,柳大宝就急忙点小脑袋。   脚边的两只心虚,只能肥墩墩地耷拉下耳朵,松开爪低着头坐在了原地。   “下次再这么闹,把你们丢去和水袖姐姐睡。”家里狐狸太多,柳不语就让他的假分身小呆逼在前几日死去,水袖那叫一个伤心。爱屋及乌,就更加喜欢这三只狐狸,夜里都想带着睡,可惜三只都不愿意。   一听这话,两只都急忙趴下,用尽全身来表达拒绝。过一阵言景笙一叫柳不语下去叫水袖上来收拾时,三只跟闪电一般咻地一下就窜到床底下去瑟瑟发抖。 第五十三章 因果循环   今日下起了雨。   春日的雨,纵然冷,可是配着绿油油的草木,怎么看都是温柔的。   青屋檐滴小雨,草木丛生,温柔缱绻。   雅致的花厅里,坐着南方的商贾巨流。柳家商会一年一度的年会,煮着清茶,弹着古琴,倒更像是古代的诗友会。   因为来的是柳家,所以在场都是马褂长衫,偶尔有一两位女士,也都是旗袍绣裙。   余大跟着一群小厮丫鬟站在花厅外的长廊间候着,独一份的人高马大,英俊英武,惹得几个小丫鬟频频偷看他,然后脸红抹霞。   余大回头瞟了一眼,穿着靛蓝长衫的大少爷,敛目温柔地和旁边的一个千金小姐说话。   那位千金他知道的,望城最大的药材商的独生女。   模样自然生得水灵漂亮,可不知怎的,余大觉得没有安意舒服。   他也看不清楚大少爷究竟喜欢谁了,反正不会喜欢他就是了。   他虽然有些木衲,但是在感情这方面,他还是无师自通的。   更何况言景慈也敲打过几次,他虽然不确定,但也有了猜测,大少爷知道他欢喜他,但是…对方显然并不需要。   余大转身,看着雨幕,柳家院墙角里开得鲜艳的花,都失去了色彩。   他这次入狱九死一生后,能明显地感受到,大少爷同他的距离越发地远了。给他金钱,地位,权力,但是感情上哪怕是兄弟之情都不再有。   他明白,自己这份痴,给言景慈造成了负担。   余大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少爷多好的一个人,还小的时候,玩什么都愿意带着他们这群下人玩,在读书之余,还愿意教他们识字。   他开始时做事笨拙,被言府上的管家责难关小黑屋,大少爷给他送吃的,还为他解围。   后来为大少爷挡枪,他心甘情愿。   正如现在,为对方出生入死,他不会有半分后悔。   哪怕对方永远不会回应他。   言景慈出来的时候,那药商千金递给了他一个绣得很精致的月白荷包,便羞答答地让丫鬟撑着伞离开了。   等别人和言景慈寒暄完,余大才撑起了伞,他永远落后言景慈半步。   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伞面上,盖住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走了一小会儿,言景慈回眸一看,那人湿了半边身子。   大病初愈的人啊…   “只带一把伞吗?”言景慈问。   “啊…”余大愣了愣,“大少爷…您…是要自己撑吗?”   “不是,你也顾及一下自己,湿成什么样了。”言景慈停下了脚步,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我没事,这一点雨。”   “逞强又病倒怎么办?身体是自己的,为了谁糟践都不值当。”言景慈劝解他,“你伤才刚好没多久,我不是说了吗?你应该在府中好好养伤,不用跟着我来。”   余大低着头安静地听他说完后,手指捏着伞柄,骨节泛白,“这几日特殊,别人,我放心不下。”   言景慈觉得有些头疼,劝谁都比余大好劝。   “你…”   “大少爷…”两人同时开口,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有什么要说的吗?”言景慈主动开口问。   余大慢慢抬起头,第一次直视言景慈的眼睛。   大少爷英俊雅致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他怎么配得上。   “您知道的,对吗?”他僵硬地笑了笑,然后问。   言景慈怔住了,面前这个沉默的男人,无头无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盯着他的眼睛看,这对对方来说,实在太过大胆。   “嗯。”言景慈嗯了一声,“余大,这世上,自己要好好待自己。”   “我明白了。”他脸微红,又低下了头,“大少爷,走吧。”   身后半步,这是他余大,在言景慈身边最恰当的位置。   …   真乙坐在屋顶上,淋着雨,看着雨幕里所有人离开后,才跳下了屋檐,翻窗进了花厅。   他腰侧的铃铛叮当作响,从他动作起,柳恕就知道他来了。   整个花厅只剩下柳恕一个人,他看着全身都湿了的真乙,开口,“怎么淋上雨了?”   “在皇陵里住了几百年,恨不得日日在屋外,淋点雨算什么。”真乙笑了笑坐在柳恕旁边,“圣上,这言家的大少爷,还真有几分帝王相,至少比您看起来像皇帝多了。”   柳恕闻言勾唇微笑,“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模样啊。”   真乙摆动了一下自己湿润的袖摆,“哪还能记得啊,只是不管怎样想,您那副面孔,都是不配当帝王的。”   柳恕也没有生气,两个人像闲聊一样,“可我还是当了啊,不过真乙,连我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了。”他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这皮囊换了那么多次,没有人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他的躯体,在阴暗的真乙永远不会涉足的皇陵里,腐烂,生蛆,最后成了一具白骨。   他作恶多端,身名狼籍,死后被万民戳着脊梁骨骂,记着他的都是恨他的。   没有一个爱他的人,会想念他。   这就是,因果循环,恶人自有恶人磨。可是他已经收不了手了,他只能一直做下去这个恶人。   只是期盼,这一世结束之后,身边的人,偶尔…会想起他。 第五十四章 不请自来   台上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言景笙却听得百无聊赖,桌边的水倒是添了一杯又一杯。   小莺歌死了,世人再也唱不出狐不言这折戏的韵味。   今日柳不语又出去了,他在家里除了被闹腾差点被嚼出来外,还真的挺无聊的。   真乙他又因为柳不语的要求暂时动不了,你说人社局的事?   那更不行,他是有点小聪明,但是那个职位能谋到什么程度,他自个儿最清楚,更何况他挂个名头,事有别人做着。   于是趁着三只熟睡,他又偷偷来听戏。醒了也没事,让水袖在那里,三只小狐狸?再来三只都是稳稳的。   不过压根可不想再生了,疼得要死不说,生回来拆家,他可一天幸福日子都没有过上。   小狐狸是小妖精,关不住,总能摸到他和柳不语的床上来,衣服都脱了抚摸得正热烈,下一刻手就被舔然后直接让他软了。   所以…他和柳不语一次和谐运动都还没有。   幸福是幸福,可烦恼就像是双胞胎一样如影随形。   一会回去给他们带点点心,还挺喜欢吃桃酥的。   还是忍不住牵挂,唉…   “王爷在想什么?”一道声音打断了言景笙的思绪,有人不请自来,不用回头言景笙都知道是谁。   “道长居然还敢来见我?”言景笙懒懒地抬起眼皮看向自顾自地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真乙,“哎,果然道家人就是猖狂,差点要人命不说,光天化日之下,还要再收我的命吗?”   “王爷可冤枉我了,贫道从未想过要王爷的命。”真乙自顾自地倒茶喝,“而且现在王爷身上不是有道千年狐妖留下的护体法术嘛,我什么也做不了,就是来找王爷聊聊天。”   “行啊,我这人也挺喜欢聊天的。”言景笙无所谓地说,反正躲也躲不过,他想说就说吧,又没啥损失。至少现在,聊斋比戏有意思。   “看来,您是认可了王爷这个身份。”真乙喝了一口茶,“柳不语同您说了?”   “对啊。”言景笙支着下巴,“都过去几百年了,我当我的人,他当他的妖,你当你的不人不鬼不好吗?这世界多精彩啊,干嘛揪着一堆骨头的事不放,有病吧。”   “哟,王爷还真看得开。”真乙笑了,“也不知道柳不语是怎样同您说的,才能让您,如此的无所谓,那些过去,连我都为您难过呢。”真乙摸着下巴特别感叹地说。   “那道长继续难过着吧,反正我是挺无所谓的。”   “您五马分尺而死是为了保全柳不语也是无所谓吗?”真乙看着言景笙的侧脸,腾地一下,直接捅穿了窗户纸。   “反正都是死,因谁而死如何死,早不重要了。”言景笙面上很平静,说话的语调也没有多少起伏。   “啊,这样啊,可惜的是,这柳不语,究竟对得对不起您这份情,那就难说了。”真乙感叹,“我记得吧,反正曾经,他不说喜欢,还挺讨厌您的。”   “你是他肚子里的蛆吗?这么了解。哎呀,还要说什么一股脑说吧,你这一会说一点的,不嫌累得慌我都听得累。”   真乙眉角微动,被言景笙呛得有些难以继续下去。   “道长,你这修了也快有几百年的道了吧?”言景笙突然又问。   “嗯,怎么了,王爷突然也感兴趣了?”   “不是,我是觉得您飞天遁地那么厉害,就有些好奇,好奇…”言景笙勾唇一笑,砰地一声,真乙蹙紧了眉,下面乱作一团,被言景笙带来的随从全都赶出去了。   “本来挺好奇的,看来您也不能躲过枪啊。”言景笙笑着站起来,手里拿着枪,吹了吹烟,一脸的得意,丝毫不觉得说着话放暗枪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妥。   真乙抬手摸了摸腿,一片濡湿,拿起来看,满手的鲜血。   “王爷总是这样让人意外啊。”   “你还不走吗道长。”言景笙用枪指了指下面,几十个随从抬枪瞄准着真乙,“你再不走,不如就跟着我去望城的监狱试试,反正你出入,那肯定是很方便的。”   真乙沉了沉脸,对着言景笙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甭管是什么东西,太嚣张总是让人厌烦的。”言景笙放好了枪,自己对真乙的这番动作做了总结。   至于他的话…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   言景笙坐在小摊上吃馄饨,突然裤角被扯了扯,还没来得及低头,红梅覆雪的小狐狸跳上了桌子。   白爪爪放在了碗边,偏着脑袋看言景笙。 第五十五章 乐趣   “二宝…”言景笙乐了,怎么就追出来了,还只是个满月的宝宝啊。   “唔嗯…”哼唧了一声,两只白爪搭在大碗沿边,脑袋放在爪上面,望一眼言景笙,又盯着馄饨看,两只圆眼睛放着光。   “啊,想吃啊。”言景笙才问完,裤脚一紧,低头看去,小火球咬着他的裤腿刨爪,似乎不满他的忽视。   然后桌子下面,大宝规规矩矩地坐着,见到言景笙看他,带白绒的尖耳似心虚地耷拉下去。   还真是躲不过,但比一个人吃好多了。   现在不是饭点,这里人并不多。仅剩的几个人,目光都离不开桌上的毛团。   “老板,再来三碗馄饨。”言景笙喊了一声,老板怔愣地看着狐狸回了好。   小狐狸开始的十天,还是只能喝奶。本来言景笙想让他们多喝一段时间的奶的,可这三只小家伙就是三只小吃货,他们吃什么守着望着,小宝甚至还抬爪直接从他嘴里扒拉。   这些都不是什么,把言景笙放在房间里的吃的抛出来吃了才叫人啼笑皆非。   “上来吧。”言景笙招了招手,两只小狐狸就轻巧地跳上了他的膝盖然后上了桌。   粉色的小鼻子耸了耸,因为碗被二宝抱住了,剩余的两只只能甩着尾巴围着碗打转。   言下宝转了两圈,急了,直接抬起小屁股去挤二宝,于是两兄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起架来。   他们生得过于圆润,一打架炸起毛来,狐狸的轻盈小巧就了无踪迹,简直就跟两个球在对对碰一样。   你抬爪挥来我张嘴咬去,红毛满天飞。小宝体型要小些,似乎动作就更加灵活,跳了几下直接把她二哥扑倒,然后压在上面打。   这次基本小宝赢了,就他这三个胖得肚子终日是鼓起来的,那基本被压倒就扑腾不起来了的。   两个打架就跟闹着玩似的,所以言景笙也就没阻止。   一直在一旁观察敌情的大宝看着弟弟妹妹的毛要飞进碗里了,用小脑袋推碗远离了些,然后果断地抱住了碗。   带着白毛的尾巴无比神气地摇摆着。大宝没有二宝和小宝活泼,但显然,更聪明。   言景笙和旁人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另外三碗馄饨上来这场战争才听下,一只占一方守着自己的碗,然后同时盯着言景笙看,似乎在说,爹爹,可以开动了吗?   “吃你们的。”   他话音才落,二宝直接埋头下去,因为汤过于烫,蹭地一下缩回了头,小胡子上来带着汤汁。   言小宝愣愣地看完后,抬起自己的小爪爪,轻轻地往碗里一碰,然后果断地收回了手,泄气地趴在一边,很不开心地盯着言景笙看。   大宝放弃自己的碗,直接跳到了言景笙手边,求喂的意味不言而明。   “你们两只,除了打和吃,一点没有狐狸的聪明。”言景笙只能一个个地吹冷,然后看他们像小猪崽一样吭吭嗤嗤地暴风似的吸入。   如果你见过乡下人喂猪,那此刻的场景你就一定会很清晰。 第五十六章 受伤   吃完馄饨之后,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言景笙往前走,三只肥墩一偏一偏走在他两边,摇头晃脑的样子,还是怪招人稀罕的。   这样就挺好的啊,吃喝完后,悠闲地在街边散步,凡尘纷扰仿佛都与自己无关了。   旁边的两个小家伙,一边走着一边打,皮毛滚上泥屑,言景笙自己看着都有些嫌弃。   磕磕碰碰打到家里时,二宝耳朵上的毛都被咬缺了一块,可怜巴巴地冲着言景笙哀鸣,在言景笙不搭理他时,找到大宝那里求抱求安慰。   安排水袖带他们去洗澡后,言景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才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言言,你先关上门。”柳不语的声音里,难掩虚弱。   言景笙急忙关上门,回头看去,柳不语盘腿坐在地上捂着胸口,面前是一滩血,面色苍白如雪,嘴角挂着鲜红。   “发生什么了?小柳,你怎么受伤了?”言景笙急步走到对方身边半跪着问,一只手搭上了柳不语的肩头。   “言言,你别担心,不是多大的事。”柳不语一双狐狸眼含着柔情看着他,“我自己打会座,这伤就能好了。”   言景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搭在柳不语肩上的手指紧了紧,先低下头再绷紧下巴抬起头来,“那你先疗伤,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柳不语咽下了口中的血腥,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需要的,只是言言你要出去,我自己一个人才能安下心来疗伤。”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言景笙拍了拍他的肩,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才起身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柳不语全身颤抖着瘫软在地上,俊美的脸上布满了恐怖的符文。即使身上犹如烈焰焚烤,他却绷紧脖子上的青筋开心地笑了。   他拿回了言景笙的罪状书和命簿,虽然代价有些大了…   快了,一切都会好的。   …   言景笙微垂着眼站在楼梯口想了许久,才慢慢下楼去。   彼时言四姨娘,水袖,言将军,一人一块大棉布,一人一只小胖墩擦。   “景笙,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一边给小宝擦水言将军一边问。   四爪朝天露出鼓鼓肉肉肚子的言小宝因为老将军擦得过于温柔了,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有些事缠人,爹,我想问您一些事。”   “好。”言将军把言小宝给了四姨娘,随言景笙进了书房。   “你要问什么?”   “爹,您走南闯北多年,可知哪里有真正有实力的修道之士。”言景笙直入主题问。   坐在沙发上的言将军一愣,然后思索了一阵,“只是听说过,传闻北边大沙漠中有座仙蓬山,山里有一个道观叫紫金道观,不全是道士,世上能人奇人都住在里面。以前我们也派人去找过,因为要争天下,不过没有找到,后来,我们也就当个传说。”   仙蓬山…言景笙蹙紧了眉,他没有记错的话,柳不语告诉他自己就是来自那里。   “嗯,我知道了,谢谢爹。”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言将军有些奇怪,毕竟柳不语是只妖怪,找这些人来干嘛,捉妖吗?   “有些事,不方便同您说。”   这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言将军嘴角胡子抖了抖,“不方便说就这样,你爹我倒要同你说一件事,北边打起来了,你这混账悠闲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第五十七章 三十有一   “您打算派我过去?您不怕吃败仗啊。”言景笙特别实诚地问。   言将军嘴角抽了抽,“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扔过去,不成的家伙,没事的话我撸狐狸去了。”   “嗯,没什么事了。”   …   等言将军睡下,三只才摸回了言景笙和柳不语的房间。   言景笙倚靠在窗晃着酒杯小抿,柳不语盘坐着双手相对虚握,周身有淡淡的红光。脸上倒没有刚才他独自一人时的符文。   三个肥团嗅了嗅,抬爪扒拉一下小尖耳,然后围着柳不语打转。   转着转着,就一个占一方坐蹲下,殷切地看着柳不语。   言景笙微微一笑,看来还是挺在乎他们的另一位爹的,虽然平日里看上去黏自己的时候多。   三只守着耳朵都软趴趴了,挣扎了好久还是趴在地上睡着了。   言景笙一手一只捞回了窝里,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柳不语。   眉眼疏朗清俊,精致昳丽却不显阴柔。不笑时薄唇紧抿自带七分孤傲与仙气,冷艳得像寒冬腊月里大雪摧开的红梅,可是温柔起来的时候,比三月里的春风还要柔上三分。   被人调教得很好,绝佳的人生伴侣。   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可是小柳啊,你究竟在忙些什么呢?   我一无所知。   …   北方的两大势力正式开战,言景慈支持的东北方的张家,运送物资给张家,是言景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他在他们秘密建造的地下军工厂里清点物资时,余大走了过来。   “大少爷。”   “嗯,怎么了?”拿着账目一边比对一边问。   “您现在有空吗?我想…和您说些事…”声调迟疑而又微小,是生怕打扰到言景慈的模样。   堂堂铁血男儿,这么卑微的模样,让他生厌的同时,也觉得可怜。   合上账目,言景慈看向余大,“有事你说吧。”   “今日,是我的生辰。”似乎觉得这样的事过于小而难以启齿,余大窘迫得脸都涨红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子,“您…您能和我一起…吃顿饭吗?我就是说说,您现在要是很忙的话,也可以不用的。”   说到最后,声音细弱蚊呐。   言景慈眸色变了变,然后挂上了温和的笑意,“可以,在哪吃?”   余大面色一喜,激动地说:“回家去吃吧,我已经做好了,在炉子上热着的,开车过去的话,不过十来分钟。”   难得见对方如此高兴,男人高兴起来的模样意气风发,本来就英俊的眉眼顿时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令人侧目。   如果,余大是这样的性子的话,应该会很有味道,自己也能喜欢上他吧,言景慈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这个人放在了太过不一样的位置。   回到了家,余大端上了三菜一汤,很普通的饭菜,卖相也一般,然后倒了两杯酒。   “今日你生辰,多大了?”言景慈接过他倒来的酒问。   “三十一了。”余大低头一笑,然后说。   比自己大三岁。他二十八至今未婚,原因不过是没有遇上合自己心意的,而余大的原因…   言景慈不想再想。   余大向言景慈敬酒,“大少爷,现在北方战事吃紧,我知道您不止送物资,还送了一批人过去,您就让我也一起跟着去吧。余大就适合在外奔波,家里细帐太多,有更适合的人来做,以前当土匪的时候,我和小…三少爷就是这样分配的。” 第五十八章 配合演出   言景慈摩挲着酒杯,低垂着眼眸淡淡地说:“战场上风云诡谲,危险重重,余大,你确定要去?”   “男人嘛,又怎么会怕哪些,更何况,大少爷,我虽然懂的不多,可是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懂,北方局势不稳,战火早晚会烧到南方,保家卫国,那确实也是我该做的事。”   “不是只是为了躲避我吗?”言景慈唇边噙着笑容,问得直白而又干脆,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话会令人尴尬。   余大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他的瞳孔在剧烈地颤抖着,脸色由红到白,最终只剩下茫然无措。他微微低头,结结巴巴地说:“大少爷…我能…躲哪去啊…”没有用的啊,你就在心里藏着。   “算了,事情你自己有主意,我只是不希望你只是为了躲避自己的感情而跑去战场上寻死。既然是你刚才说的原因,那么余大,你值得我敬佩,刀枪无眼,平安归来。”他向他举起了酒杯。   余大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可是他只能憨憨地笑着点头,然后同言景慈举起了酒杯。   好像无论他怎样做,大少爷都是觉得不妥当的。   可是…即使他想躲的话,他觉得,也不是那么不堪吧。   春日里,大少爷身边花开百簇,他确实,看得格外难受。   言景慈不贪酒,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的,却一杯又一杯地喝,脸色也没有多少变化,淡漠着一张脸,余大也不敢主动搭话,只知道一杯又一杯地陪他喝。   直到最后,言景慈先醉倒在了桌上。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姿态安静秀逸。   醉得迷迷糊糊的余大痴痴地看了好一阵,眼里有了泪光。   他十五岁双亲仅剩的父亲离世后离开言家去陪言景笙。不是他主动远离,是他的心思被当时缠绵病榻的父亲发现了。   父亲骂他丢人现眼,罔顾人伦。   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出生,怎么配得起?   男人坚毅的面部线条抖动着,浓密的眼睫垂下,滚烫的泪珠落下,在桌面砸起了水花。   他配不上言景慈的,何止是出生。   伸出手想去摸言景慈的脸,却在咫尺之遥时停下,修长的手指蜷缩着,最终只是虚空晃了晃,然后收回去。   他趴在桌上,看着他的大少爷,默默地希望大少爷的往后余生,如花美眷相伴,子女双全,得偿所愿。   …   言景笙坐在花园里,圆桌上放着《狐不言》的话本子和一杯咖啡,夕阳余晖,镶金染红,微风飒飒间,一切都成了最温柔的剪影。   柳不语来时,身上有着浅淡的血腥味。咖啡香味太浓郁,不仔细闻的话是闻不出来的。   他神色如常地坐在言景笙旁边,笑着问:“言言,那三只呢?”   “陪我爹在校场玩枪炮。”三个毛玩意鼻子比狗还灵,扫雷一个比一个准,言将军爱不释手,三只也玩得不亦乐乎。   柳不语又说了些话,言景笙都有些心不在焉。   “言言,新开如意坊家的蛋糕,西洋人传过来,挺香软的,我一直用妖力温着,应该口感还没变。”柳不语抬手,拿精致的姜黄带碎花的小纸盒就出现在了柳不语手中,他递到了言景笙面前,眸子里的光像碎了的月华,满满的殷切的讨好。   言景笙接过,垂着眸看了一阵,才淡笑着说:“小柳,你对我未免太好了。”   “不够的,还不够。”柳不语摇头,他拿起言景笙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俢如竹,白如玉,每一寸肌理都是最好的,“我还要对言言更好。”   “啧…酸得牙疼。”言景笙看向他,“小柳,你最近很忙?”   “…”柳不语怔了怔,“是有些,等事情妥当了后,我肯定好好陪言言。”   “可惜的是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言景笙勾唇笑了,“不是说北边的道士都来了吗?他们为什么没来找我的麻烦?”   “有我在,没人能找言言的麻烦。”柳不语抽回手给他拆盒子,始终温柔地笑着说,“上次的事是我大意了,我不会再让言言疼了。”   所以你就独自一人疼?   所以柳不语,你独自处理一切,就没有什么要付出的代价吗?   “来,言言。”他拿着小巧可爱的蛋糕递到了言景笙嘴边,咬下,却什么滋味抖偿不出来。   “你自己也吃一点。”言景笙拿起一块喂给了他。   柳不语吃了下去,他偿出的味道,更多的是腥味。   “还是挺不错的,你若欢喜的话我日日去给你买,他们说这蛋糕,热着刚出锅时最好吃,可惜我厨艺不好,不然,我就给你做了。”柳不语笑着说,眼角是难掩的羞涩。   “…”言景笙怨怪自己有些时候聪明,不能做到心无旁骛地陪他演出。   他明明知道出事了,可是他别提做什么了,他连出什么事都不知道。   言景笙正难言之际,管家陈叔来告诉他,余大来看他,他这才得已脱身。 第五十九章 遗忘的人啊   “你要去北边?”听完余大说的话后,言景笙有些惊讶地问,“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决定?”   “也不算突然…”余大道,“小三儿,总要做点事吧,我们的家支离破碎太久了,能做点什么,我也很知足的。”   “…”言景笙揉了揉额角,“大哥,你已经做好决定,无论我怎样劝解你都要去的吗?”   余大点了点头,他憨憨地冲着言景笙笑,“小三儿,大哥…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你也要保重自己。”   “什么时候走?”   “明天夜里坐船离开,小三儿,你也不用来送我,你知道的,大哥没有出息,估计见到你了,会哭,那样会很丢人。”   “…”言景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注意安全,大哥,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去的。”   “大哥在北边等你。”   两个人说会话后,余大就离开。   哪有那么多依依惜别,人各有志,只是盼着,彼此都能安好。   言景笙正想着怎么套柳不语的话时,接到了安意的电话,主棺开了。   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驱车去了佛陀山。   相比于其它耳室的富丽堂皇,主墓只有偌大的黑漆漆的棺椁放在八卦阵的中央,整个墓室的石壁都是黑石,用紫色的颜料雕刻着稀奇古怪的符文,最可怖的是,棺椁四周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泥塑端坐着婴儿,眼眶黑漆漆的两个洞,造型可怖而又怪异,数量额多到宛若蜂巢。   看得人起了鸡皮疙瘩。   安意站在言景笙身边叹气,“巫蛊之术在东岳中后期绝迹,一直都是未解之谜,如今却在瑞安王的墓中看到,或许,能给出一些答案。”   言景笙眸色微沉,然后说:“棺材打开了吗?”   “啊,开了的,不过是空棺,里面只有一幅画,看上去没有什么机关,可是就是拿不起来也打不开。”安意和言景笙一边穿过泥塑一边说。   真正看见空棺时言景笙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自己可笑。   他怎么能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几百年过去了,能剩点骨头渣都不错了。   言景笙弯下腰去,试探性地拿起那幅画,令安意瞠目结舌的是,言景笙轻轻松松地拿了起来。   画纸从外封看起来崭新,一点也不像古墓中的画。   言景笙倒不稀奇,他倒要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他的画像。   修长的手指轻巧地解开绸带,画卷刷地一下落下,安意急忙搭手在另一端同他横展开。   简单的画,唯一的色彩就是黑与红。   没有五官的人披头散地躺在地上,四肢和脖颈处被绑上了绳索,尽头,是五匹马。   这是五马分尸之刑啊…安意看得如了迷。   言景笙瞳孔猛地一震,他的视线中,那画卷开始动,先是那男子慢慢地有了五官,风流俊美迤逦熠熠,眼尾的红痣,漂亮鲜艳得像那南国的相思豆。   然后,那五匹马开始扬蹄嘶鸣,尘土飞扬,马匹的肌肉绷紧,然后腾地一下如箭矢一般向四面八方冲了出去。   于是,言景笙看见,那具躯体,四分五裂,天空中下起了血雨。   那头颅,睁着眼睛,被马匹拖着骨碌碌地转…   言景笙啪地一下松开了画卷,他猛地后退,身上一软,棺木中有一股力量猛地把他拖入了棺材中,砰地一声,推开的棺盖严丝密封地合上。   棺外的安意吓得急忙叫人来推棺,棺内的言景笙视线里是一片血红。   他咧嘴一笑,然后合上了眼睛。   既然命运如此,他又何须抗拒。   浮生梦起,遗忘的人啊,总要归家记起。   前尘往事,须臾间,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下一章进入前尘篇,故事模型已经想好了,加油!) 第六十章 前尘篇一   东岳孝贤二十一年夏。   天降暴雨,电闪雷鸣。   雨下得太大,即使只是黄昏时分,天空也显现出浓重的墨色,特别是树林间,接近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因为雷声太大,掩盖了巨石后面粗重的喘息声,雨溅尘土的土腥夹杂着鲜血的味道,蜿蜒而过的水流间,带走了鲜血。   躲在石头后面的男子,一身深蓝云纹窄袖束腰长衫,半束着的发凌乱地贴着苍白的皮肤上,眼尾一点相思豆,姿容艳绝,人面桃花。   只不过可惜他现在过于狼狈,也过于羸弱。   大雨冲刷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肉翻卷泛白。   言景笙看了一下四周,估摸着他不是被杀手找到给宰了,就是流血而亡,或者…被雨给淋死。   可惜的是,他身边红颜美人虽多,却始终没有遇上安在心里的人。   他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扣紧了剑柄,现在死了也好,回到皇城,不知道还要死得有多惨。   只不过这样很不痛快。   他这个二皇兄啊,派的这群杀手失了水准,这样的情况都没能了解了的。   他正胡乱想着来抑制痛楚时,耳朵一动,神色变得肃然。   有人来了…   舔了舔嘴唇,扭动下颌,言景笙闭上了眼睛。一、二、三轰!   又一道惊雷炸起之时,长剑出鞘,言景笙利落起身回旋站起,剑尖直指对面的人。   然后言景笙眼里露出了惊艳。   面前执伞的男子,雪白锦袍,清瘦挺拔,莲华容姿,宛若昆仑美玉。   端着的,干净的,雅致的,清冷美人儿。   像朵刚出水小莲花一样。   对方拿一双勾人漂亮的狐狸眼轻飘飘地看着言景笙,死定神闲的模样,嗯…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天黑,打雷,下雨,山林,貌美男子…   唔…言景笙突然觉得这艳遇有些凉飕飕的。   他收回了剑,这时雨已经小了许多,抹了一把雨水,笑着说:“这位公子,这荒郊野岭还下着雨,你我都能在此遇见,这缘分可真是妙不可言了。”   言景笙对面的美人抬眼瞅了他一眼,然后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抬步想离开。   其实他只是迷了路。   此时,身后窜出了无数冷箭,言景笙正想大显身手来一个英雄救美之时,只见美人足尖轻点手一翻转用一把油纸伞就把那些冷箭给打落。   言景笙微微睁大眼睛,哎哟喂,这美人武功有点高强啊。   处理掉箭矢以后,美人微蹙着眉尖想运起轻功离开之际,只觉得脚怎么都动弹不了。   美人低头,言景笙果断地趴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大腿。   “这位公子,可否救小生一命,来日一定结草携环报答公子,金子,银子,票子,宅子,美人,权势,只要公子想要,我一应俱全,哪怕公子瞧上我,这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美人柳不语看着地上这可怜巴巴不要脸皮的人,终于开了尊口,“松手。”   声音似玉石清鸣,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连声音都是好听的。   “公子,见死不救,这不符合人世道义。”言景笙眨巴自己的眼睛,湿漉漉泪汪汪的,挺招人疼的。   柳不语思绪打了个转,身后破风声更盛,又是密密麻麻的长箭,心下明白自己是被眼前的人拖累了,可是也没有办法,他只得一只手拎上人的腰带,同无物所拿一般轻盈地就往后掠去。   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   拎着言景笙躲过了追击后,刷地一下就松手,人就掉在了地上,低吟了一声便没了声。   雨停雾起,四周是旷野,狼嚎声萦绕着,柳不语明白,把人丢在这里,离死也就不远了。   自己受人所托,远离仙蓬山,虽然初入人世,人情世故并不了解,但是父母在世时就告诉过他生命的可贵。   而且当初要不是爹娘出手救人,后来灵狐一族的劫难,估计就等于灭族了。   他叹了口气,尽管他不是太想救面前这个嘴上跟抹了油似的一看就很不正经的人,但是不救的话不符合他爹娘的教导。   柳不语只得弯腰,把已经昏迷了的人给扛了起来,往人烟浓密处去。   …   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弹坐起来,抽气着捂住胸口,呲牙咧嘴一阵,眼中蒸腾着水汽,才有空雾蒙蒙地打量四周。   是家普通的客栈,全身虽然疼,但是已经换上了干净的里衣上了药,勾起苍白的唇一笑,还遇上一个大善人了。   他果然命大。   “嗯…”懒懒地小心翼翼地靠坐好时,门就推开了,白衣胜雪的公子面无表情地端着药和吃食进来。   言景笙面上露出了薄红,低着头,偶尔抬眼望柳不语,楚楚可怜地问:“敢问公子,可是你帮我换的衣裳?”   “…”柳不语端起了药,看了他一眼,开了口,“是。”   “…哎呀,都看光了啊。”言景笙故作羞涩地双手碰脸,没想到动到了伤口,又痛呼一声,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柳不语有些惊讶,面前的人虽然容貌堪比他们狐狸一族一般漂亮,但是实打实是个男人啊,昨晚换衣服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物件。   怎么这般别别扭扭娘里娘气的,看着好不自在。   言景笙在哪里掉眼泪,他把碗放在一边,“缓一阵后自己喝药。”   “…”言景笙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柳不语。   “我身上没有银两,你也没有,所以我用了你身上的玉佩去换了药钱,已经用完。”   “…”他的玉佩…言景笙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公子换了多少银钱?”   “六两银子。”   哦,我的价值千金的玉佩啊,你是遭遇了什么…   他不仅身上疼,喉咙也哽得难受。   “我先走了。”说完就起身想要离开。   “恩人啊,手疼啊。”   “忍。”   卧槽,这是认真的吗?怜香惜玉懂不懂?   眼看着人都已经走到了门边,他又急忙开口,“恩人,说一下名字呗,日后我好报恩啊。”   回答他的是关门声。   哎哟哟,这有个性的小美人成功地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第六十一章 前尘篇二妙笔加更   女儿家娇柔清脆的甜嗓在唱着小调,纤纤玉手拨弄着情弦。端坐在木凳上,一颦一笑皆是动人的风情。   可是女儿家的美,被那绣竹的屏风给挡了去。   屏风后面,淡淡的檀木香萦绕,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目光流转便落在了马一张柔软的木床上,精致的雕花装饰,鸳鸯戏水锦被,俊美的男子侧身支着头侧躺着,眸子微闭,神情陶醉。   可惜这闲适的时光只停留了一瞬,外面就传来了砰地一声,然后是女儿家跪下惊呼参见首辅大人的声音。   言景笙懒懒地抬眸,屏风外中气十足吼出一声“滚出去”后,屏风就被一脚踢翻,他那虽已年过六十但依旧高大挺拔的外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外公您来了,怎么不派人提前说一声孙儿好准备准备,眼下实在是起不来,伤还没好呢。”言景笙拿出言笑晏晏的模样。   “景笙,外公不在一日你便懈怠,你看看你这模样,像什么体统?”云杰端板着一张脸说教,“苍州知府灭门案你不仅没有处理好让你父皇高兴,还落入二皇子圈套差点丢了条命回来,景笙,你的能力越发不让外公满意了。”   言景笙只是笑,慢悠悠地翻身下了床,他低头坐着,阳光打在他半边侧脸上,几近透明,“那能怎么着,外公您又不是不清楚,孙儿天生就是个废物,笑话可闹出不少了的。”   云杰端没有被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激怒,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景笙,生在帝王家,外公这是在救你,今日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了,去静思阁,三柱香后再出来。”   “成,听外公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赤着足就离开。   静思阁是瑞安王府后院的一座小阁楼,窗门紧锁,常年不见天日。   里面有十一个随言景笙一同长大的影卫,言景笙犯错,或者日常训练,都要进静思阁,赤手空拳地在黑暗里搏斗,只要留着命在,里面的影卫从来不会留情。   很小的时候,静思阁是他的噩梦。   如今,依旧是,可是他拒绝不了。言景笙眯着眼睛带着笑长叹一口气,然后慢吞吞地走了进去,直到光从他眼前彻底消失。   三柱香的时间,仿佛过了一辈子。他推开门时,长袍下摆还在滴着血。   他偏了偏头,慢慢地坐在石阶上。这人生好无趣,爹不疼娘不爱的,还要被逼着去争他并不想要的。   何时才能到头啊…   他一个人久坐到深夜,觉得冷了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没人会扶他的。   …   今日是三皇子和兵部尚书庶子成亲大典。说起来这桩大婚也是被无数人当笑话来看,尽管这时的东岳男风已屡见不鲜,但是只是大户人家私下的圈养,娶来做正妻,那可不就是笑话。   再说这庶子,是兵部尚书余德去年才找回来的私生子,为此和正妻闹得家宅不宁,上朝时脸上都有三道抓痕,被人耻笑了好一通。   这庶子自小养在乡下,在这些达官权贵看来,全身上下土俗得碍他们的眼,看着请柬上的余大这个名字,都够他们取笑一阵。   别人如何态度言景笙管不上,他自己倒是一大早就换上了象牙白银线刺绣直襟搭配水蓝的轻纱宽袖外袍,简单的绸缎发带银线刺绣大带做点缀,虽不华贵但尽显仙风道骨,甩甩折扇,言景笙觉得给自己一朵云他估计就能化羽成仙。   坐上小软轿,乐呵呵地就往三皇子府去。三皇子言景词不受宠,母妃就是一个宫女,才升上妃位就因病去世,几面不得势,所以这皇子府啊,除了面积合乎规格,看上去就有些心酸了。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今日喜气洋洋,倒还算热闹。   绕过一群找他喝酒的酒囊饭袋,言景笙躲到后花园喘气,还是被人逮到了。   是一个京官的小公子,生得白嫩可爱跟只小兔子一样,他出言撩拨了几句,小兔子就芳心暗许了,还把自己洗干净送到了床上,言景笙这可不得赶紧脱身,幸好前不久处理苍州知府案躲过了一阵,可今日…   “梦梦,喝喝酒聊聊天不好吗?你还那么小,这么着急干什么?”言景笙晃着折扇,认真地说道。   “你不乐意娶我?”   我要是娶了你还不得被我外公拔了层皮,“怎么娶,即使娶了,你估计也只能做一个男侍,你甘愿吗?”言景笙吓唬他。   没想到小公子直接抱住了他,“我愿意,锦哥哥,我愿意的,只要能和你白头到老,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我都甘之若饴。”   可是我不愿意啊…   言景笙把人推开,决定做一把渣男,“梦梦,实不相瞒,我这次去苍州,看上了那里的第一美人,已经非他不娶了。”   小公子睁大眼睛,水汽弥漫之际红彤彤一片,啪地一下给了言景笙一巴掌,就嘤嘤地哭着离开。   摸着脸长舒一口气,言景笙摇头,别以死相逼,那他这场戏可就收不了尾了。   “四弟这风流债可欠了不少啊。”带着笑的声音,言景笙撇嘴转过身去,眼睛一亮。   哎哟喂,那可不是他的小美人吗? 第六十二章 前尘篇三   哎呀,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做戏做戏而已。   言景笙把目光投向柳不语身边的二皇子言南皓,他这二皇兄吧,长得其实挺好的,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就是那种极具攻击性夺目性的长相。可惜的是,心肠过于黑了,野心也贼大。   都说嘛,越是长得好看的东西越毒。   “什么桃花呀,小孩子不懂事,二哥,这位是?”目光向柳不语瞟了瞟,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起了色心。   言南皓唇角微动,“四弟收起心思吧,这是北疆进献的圣子,今日是来给三弟进行祈愿祝福的。”   “我哪敢起什么心思啊,二哥可不要冤枉于我。”言景笙向柳不语作了个揖,“圣子大人请受景笙一拜,那日救命之恩,这下景笙可算有机会报答了。”   “救命之恩?”言南皓眉宇微动,语气有些惊讶。   “是啊,苍州之行遇险,途中偶遇圣子大人,这才幸免于难,否则的话,二哥可见不到弟弟我了。”言景笙叹了口气,“可惜的是,圣子大人做了好事不留名,我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姓名呢。”   “那可真是好巧,四弟果然是多福之人。”言南皓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二哥我先带圣子大人去祠堂了,四弟慢慢玩吧。”   说完就带着柳不语打算离开,言景笙一个闪身挡到柳不语面前,“圣子大人,恩人,告诉景笙您的姓名呀!”   “四弟,过于无礼了。”言南皓沉下了脸。   “哎呀,在救命之恩面前,规矩礼制这些暂时先放一放嘛,圣子大人,看在景笙这般苦苦相求的份上,便告知了呗。”   柳不语眼皮微掀,眸子闪过烦躁,“柳不语,让开。”   这性子未免太冷太烈了,怎么说现在明面上可是最受宠的啊,就不怕得罪于我?   不是太自负就是太纯。   言景笙耸了耸肩,露着灿烂的笑容让开了步子。   言南皓瞥了他一眼,带着柳不语离开。   言景笙甩扇挡面,眸子里的神色意味不明,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   婚宴简单,身为父亲的皇帝只派了身边的大太监过来说两句话就不了了之,甚至连赏赐都没有。   这桩亲事,令皇家蒙羞,三皇子在废弃的边缘,成功变成了弃子。   至于为何两人会必须成亲呢,言景笙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大概听说,兵部尚书寿宴,三皇子言景词去参加,快结束时随行侍从找不到人,于是所有人都在寻找,最后在兵部尚书的大千金的闺房里找到光溜溜的抱成一团的两人。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这场婚礼便也成了理所应当。   喝了几杯,言景笙叫下人装了一食盒吃的,就偷偷摸去了祠堂。   外面有人守着,可惜的是,言景笙知道他三哥府上四通八达的密道。   摸到了祠堂里,跳上了房梁,就看见柳不语盘坐在灵位前,连个兰花指都懒得捏。   你可千万别是个假圣子那就精彩了。   言景笙摩挲了一下下巴,哎呀,外面山珍海味,这美人面前可就是些瓜果,这不是亏待人嘛。   于是落落大方地跳到了柳不语面前,“恩人啊,饿了吗?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柳不语果断地闭上了眼睛。   言景笙乐呵一笑,坐在旁边的蒲团上,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叫你恩人是不是过于生疏了,我看你年纪应该比我还小,不如我叫你小柳吧。”   “小柳啊,你别不理我啊,我一心只是想报恩啊,那日我说的条件绝对算数,你看我这长相不差吧,而且,我还是王爷,一出生就封王的王爷,现在的几个皇子没有一个有我的地位,我绝对能给你任何想要的一切。”   “是吗?”柳不语开了尊口。   “当然啊。”言景笙开始摆菜倒酒。   “我想要你闭嘴。”   “好生不留情面啊。”言景笙扯了个大鸡腿递到了他面前,“小柳,来,吃个鸡腿,我三哥府上,就是这烧鸡做得那叫一绝。”   确实挺香的这味道…   可是,他一个几千年的妖怪,那那么容易就屈服了,柳不语不为所动。   “嗯,你吃了我就不说话了。”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好歹是个王爷。”   柳不语接下了鸡腿,开始细嚼慢咽。   好看的人吃东西也是赏心悦目的。   言景笙笑了笑,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喝着,倒也没再说话。   柳不语吃完一个鸡腿后,看着身旁已经喝了两杯酒的人,问:“你还不离开?”   “我陪你啊,看你一个人挺孤独的。”言景笙打了个酒嗝,笑眯眯地说。   “不孤独。”柳不语垂眸,“鸡挺好吃的。”   哎,惊喜发现,还是个贪吃的。他把剩下的鸡都递到了柳不语面前,“小柳啊,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所以?”   “所以不要这样对我爱搭不理的啊。”   “我是你的恩人,应该是我想怎样便怎样。”柳不语想了想之后,认真地说。 第六十三章 前尘篇四   “哟,你这思维还挺灵敏的嘛。”言景笙侧眸打量着他,“小柳,你是北疆进贡的圣子,不应该是从北边来的吗,为什么我会在南边遇见你?”   这话里打探的意味就很明显了。柳不语是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他并不傻。面前的人表面是在同他套近乎,其实不过是在摸清楚些什么。   “我迷路了。”没有兜什么圈子,柳不语实诚地说。这却也是事实,他不想被那群人八抬大轿地抬着走,而且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了仙蓬山,想着时间还来得及,他就四处看看。   世上也没有哪条规定,妖不能迷路吧。   “可以,这答案简直是神旨。”言景笙摇着头微笑,“嗨,小柳啊小柳,乖乖地待在北疆不好,来当什么圣子,当初选定你的时候,你就该溜了的,武功那么高,去江湖里吃喝玩乐,也比来这里强。”   “世人不是说,皇城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地方吗?北疆那里,有很多穷苦的百姓,都渴望着来这里。”感觉到了言景笙话语里的认真,柳不语终于肯多说一点。   “是挺富庶的,用他地的血肉养的,能不富吗?”言景笙自嘲一笑,然后转了话题,“小柳,你不是来为新人祈愿祝福的吗?就这样坐着?不敲点铃烧点纸念几句咒语?”   “你在这打扰着。”   “…”说话未免太不委婉了吧,言景笙在心里吐槽。   “祈愿祝福这类事,心诚则灵。”柳不语看着牌位淡淡地说,反正他也不会。   “那你可要用心一点,多向老天爷讨点好处,让我三哥幸福。”   我又不是神…“命运这种事,谁说得准。”半晌,柳不语才说。   “啊,也对。”言景笙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吃喝玩乐我最在行了,想快活的话来找我,你是我的恩人,保你尽兴。”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言景笙跳上房梁便离开了。   “人的话都这么多吗?简直聒噪。”柳不语吐槽了一句便闭上眼睛,祈福他不会,打座修炼一下他倒是可以。   …   斯文俊秀,皎如清月,贵气逼人,梅骨艳0雪。皇三子的样貌和气质,是最贵气最舒坦的,就是命不太好。   一身红装,清华拽入凡尘,惊为天人。   当言景词挑开喜帕时,余大愣愣地睁大了眼睛,他来皇城后三皇子是他见过的他觉得最好看的人,可是他不知道,换了一身衣裳,还能更好看。   他看得有些痴了。   这样痴汉的表情,再配着他的妆容,那就一言难尽了。   晒红扑得像猴屁股,棱角分明的俊脸本就不不适合这样的装扮,简直没眼睛看。   言景词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喜杆,坐在一边,“你是叫余大对吧?”   “对的。”知道这样盯着人看不礼貌,余大脸发烫低下了头,“我爹娘,还叫我宝宝。”想着对方是他的夫君,再难以启齿的名字,他还是愿意告诉他的。   言景词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敛眸平静地说:“余大,对不住,拖累你了。”   “三…夫君,不用说对不住,日后我们就是夫夫,是一家人。”他憨憨地一笑,“我娘说了,两口子过日子就要相互扶持,相互包容,同甘共苦,所以,夫君日后不用对我说对不住。”教养嬷嬷教了他许久,成亲后一定要改口,不要让彼此之间太生疏。   一口一句的夫君,尽管心里很不舒服,言景词也只是动了动眉,等余大说完后,才看着对方开口:“余大,有些事,我想提前同你说说。”   “夫君你说。”皇家规矩多,他一定要仔细听。   “你不用叫我夫君,唤我景词就好,这是第一条。”   “…”余大动了动丰厚的嘴唇,愣愣地点头。   “第二点,最多不过五年,我便会与你和离,所以你有喜欢的姑娘,可以放心去追,我会帮你做掩护。”   “…”瞳孔放大,余大惊了,他手足无措地攥紧了衣襟,“夫…景…”一时结巴得不知道该称呼什么。   “这次是受奸人所害,才连累于你,我们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言景词面不改色地说,“实不相瞒,余大,我已有心上人,而且你我并不相熟,所以,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余大嘴唇颤抖着低下头,心脏绵密着抽疼,可是他只能点头。   做不了主的,他做不了主的,别人叫他像一个女人一样嫁他就得叫,言景词说不要他他就得准备好五年后离开。   这里不像在田里种地,他只能听话。   于是余大点头。   “早点休息吧,我睡外间。”自己的目的达到后,言景词就离开,衣摆飘过的那一抹红,余大瞪圆了眼睛流下了泪。   他以为,离开那个家,就能过好日子了。   可是娘,你走了以后,就没有人愿意要我了吗?   …   雅致清幽的小竹楼,里面焚着檀香味道过于浅淡,所以浓烈的血腥味无法掩盖。   被铁链锁着四肢的男子,一身道袍被抽得破破烂烂,白皙的肌理上是可怖的伤痕。   他蓬头垢面,只是眼里仍旧着不屈和鄙夷。   在门推开,言南皓走进来后,这份桀骜更盛。甚至在一身华服的人靠近之后,直接吐了一口血沫污了人的银线皂靴。   言南皓无所谓地一笑,甩袖,下人就抬椅过来,他端坐在真乙面前,挑着眉说,“真乙,你这身傲骨倒是挺出人意料的,现在都还不屈服吗?”   真乙不说话,拿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他。   “有意思有意思,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眼神。”言南皓鼓掌,“我这人啊,就是口味独特,你们这些越强的人,我就越喜欢蹂躏玩弄,我要把你们的傲骨,一根根地敲碎,像蝼蚁一样活。让你们匍匐在我脚下,乞求着我的恩宠。”   “做梦。”真乙笑着轻飘飘地说。   “别说得那么轻松。”言南皓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只要道长你还没成仙,你就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以前吧,我还被真乙你给骗了,认为啊,这俊道长真的欢喜我四弟,唉,费我好一番功夫,可是后来呀,哎,居然被我发现了,原来啊,真乙道长,居然对自己的小师弟存了那样不堪的心思,你说,惊不惊人?”   真乙闭上了眼睛不语。   “哟,还不松口啊,让我猜猜,这小师弟在哪呢?” 第六十四章 前尘篇五妙笔加更   “哎呀,该不是往,南边的望城去了吧。”眉眼带笑,语气轻柔,却字字如刀,刀刀插准真乙的命门。   真乙咽了咽口水,无所谓地看着他,“你爱猜便猜,那有如何。”   “哎呀,都说你们这些高人啊,一个个怎么都不知道这利益二字呢?人心险恶,遇上我,你们可就见到了标准了。”言南皓翘起二郎腿,“确实,我暂时还抓不到你的小师弟,可是真乙啊真乙,你就确定你那几个师兄,会在任何利益面前,都拼死保护他吗?天真。”眉宇微动间,尽是叹惋。   似是对真乙的冥顽不宁伤透了脑筋。   真乙攥紧了拳,脖颈处忍到爆出了青筋脉。   言南皓抬手比出了一个三,目光灼灼地盯着真乙,“三个月,我便带他来与你团聚。你嘛,我始终欢喜得紧,只是略微惩戒,舍不得弄脏弄残,不过你那我一看见就烦得很的小师弟,”嘴角嗯笑容在扩大,眼睛间的兴奋狂热到宛若野兽看见猎物正在磨拳擦掌,“啧啧啧…那得多惨啊。”   “你敢!”真乙怒吼出声,目眦尽裂俊逸的面容变得骇人可怖,“言南皓,你要是敢伤他一根汗毛,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为人时我尚且不怕,更何况为鬼。”见真乙终于失去了冷静,言南皓得意地笑了,“我想要的,早晚都是我的掌中之物,乖不乖合作,真乙,你好好想想,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说完,抬手,下人递上了一壶酒。   言南皓站了起来,从双拳捏得咔咔作响的真乙的头顶上淋下去,浓烈火辣的白酒,遇上皲裂的血肉伤口,饶是真乙,咬着牙关都忍不住闷哼出声,弯了脊梁。   言南皓张狂地笑了几声后,摸了几把真乙的脸,就大步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真乙颓然地躺在了地上,五官痛到扭曲,眼角有晶莹划过。   …   一个月未临朝没有接见大臣的孝贤帝在宫里设宴款待北疆圣子,正六品之上的大臣都必须出席。   当今圣上,对北疆巫术,极为看重。   言景笙看着坐在他父皇右手下边的柳不语,心一笑,才到不久,就被这么看重,看来是真有两把刷子。   可是言景笙就是觉得,柳不语不会巫术。   如果如他所想确实不会,那是用什么样的戏法骗过他父皇呢?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   宴会多半是无聊的,至少言景笙觉得挺无趣的。   他正低头默默喝酒时,耳朵一动,听到孝贤帝在说给柳不语俢宅子的事。言景笙放下酒杯,一身紫金蟒袍,贵气风流懒懒散散,跟带飘似的跪在了孝贤帝面前,“父皇,这园林宅屋这方面的事,儿臣可是最擅长的,不如就让儿臣亲自来给圣子大人俢吧。”   孝贤帝张着一张温柔慈善脸,笑着看向言景笙的时候,慈父的模样端得很足,“难得见老四主动揽差事,既然如此,朕就允了你,务必要让圣子满意。”   “儿臣一定确保圣子大人满意。”说完偷偷向柳不语递了个眼神,一副他们很熟悉的模样。   宴会散了之后,云杰端和言景笙走在了一起,四下里没有人才开口问:“你莫不是瞧上了那人?”   呃…是很感兴趣没错…   言景笙摸了摸鼻子,“外公你可真是太了解我了。”   “你这色心再不收,早晚会载在你这些风流债上。”云杰端先是教训言景笙一通,才抚摸着胡子继续说,“不过,景笙,用点方法掌控那姓柳的也可以,切勿让他站到了二皇子那一边。”   言景笙了然,笑着对云杰端说:“外公放心,这种事我可是最擅长的。”   “…”云杰端无语,冷哼一声就大步向前离开。   言景笙双手枕在脑后,淡淡一笑,他们这缘分啊,可是怎么躲都躲不掉,就看谁先丢了心吧。   …   柳不语去看望完皇后之后,回到了二皇子府。   说实话,要不是二皇子生母,当今的皇后于他们一族有恩,他也挺不喜欢这个二皇子的。   这不,他才打一会座,对方就来到他房间,恭恭敬敬地行礼,“圣子大人。”   “…”柳不语看了他一阵,半晌才开口,“唤我名字。”   “那也太不知尊卑了,不如唤您不语兄?”   “按尊卑的话,你得唤我老天天。”毕竟他活了那么久,老天天都不够格。   和这人真的很难聊天。言南皓只能面带微笑,“不语兄,您和我四弟很熟?”   “不熟。”   “…”言南皓静默了片刻,“那我还是提点不语兄两句,我这四弟,好男风,好美人,估计是色胆包天把主意打到您身上了。”   “你是说他向和我交.合。”没说交配是他身为狐狸精最后的礼节,柳不语皱紧了眉。   “…”言南皓震惊一脸。   “你既是他兄长,便和他说清楚,我喜欢母的,惹我烦了,他估计会吃苦头。”   喜欢母的四个字在言南皓脑子里打转。 第六十五章 前尘篇六   “哦,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不语兄,我这四弟,搞不好连我父皇的话都不听,他这人好色又不负责,那日在我三弟府上你也看见了。他嘛,始乱终弃,名声一塌糊涂,随便一打听,不语兄你就明白了。”   “确实挺惹人烦的。”柳不语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言南皓一番煽风点火的话烂在了肚子里,成功轻松得比他想象中简单多了。   言南皓一愣一愣地从柳不语的房间里出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个刚出山的狐狸精,我是不是把他想得太聪明了,这有些好骗啊。”   对方走后,柳不语捏了个诀就消失在了屋子里。   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耳听更是为虚,对方是怎样的人,他自己会来弄明白。   …   言景笙踏出自己的王府,就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是掀开轿帘一看,也没有什么异常的。   反正自己做的事都是老事情了,谁跟着都一样。   言景笙也不再管,夜色袭来,他往澜清阁去了。   澜清阁嘛,皇城最大的小倌楼。   今日来了个水灵白净的少年,十四岁不到,还有着灵性,被管事的威胁虐待恐吓一通后,才勉勉强强地站在了言景笙面前,可是水汪汪的眼睛里,还有着屈辱和不甘。   “唔,这小模样爷挺喜欢的。”晃着折扇走到了少年面前,言景笙细细地打量一通后,就抬手摸上了那一张柔软白.嫩的小脸。   下巴应该是被人卸过,有些微肿,他敛下目手指探去,那少年以为他要摸他的嘴巴用手指进去胡乱折腾,张嘴就咬了言景笙的手腕。   言景笙痛呼一声,那管事的大惊,对于言景笙的身份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是他们心知肚明,这可是不能惹的啊。于是他一把扯过少年一巴掌给扇飞在地上,“不要命的东西,敢咬人,不想活了啊!”说着就想对着蜷缩成一团的人.拳打脚踢。   言景笙挥扇挡住,带着薄怒道:“干什么,爷都还没有发脾气,你急什么!?打伤了今夜谁来伺候我?”   “爷,爷,您看,新来的还有很多水灵的小家伙,这小畜牲我们得再去调教一下,不如,找个温顺的来。”   “我就喜欢这一个。”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发抖的小东西,到底年岁小,还是知道怕的,言景笙捂着沁出血的手腕,“爷自己来训,今日我就喜欢烈性子的,把你们的家伙事全上来,我还不信我教不了他。”   “可是爷,这小畜生伤了您怎么办?”   “伤了我,就凭他?”言景笙鄙夷地笑了,“还有,你一口一句小畜生的,是指爷在玩畜生吗?”   “爷恕罪爷恕罪,小的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行了行了,家伙事,吃的喝的全拿上来,然后滚出去。”说完一脸不悦地躺回贵妃榻上。   等人把吃的喝的用的拿上来关好门之后,那少年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缩成一小只,警惕地看着他。   言景笙喝了一杯酒,猛地往屋檐上一扔酒杯,酒杯碎,一道红影闪过,一只小红狐狸轻巧地跃上了桌,甩着尾巴平静地看着言景笙。   言景笙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小狐狸,还学会偷听啊。”   柳不语没搭理他,这一桌饭菜还是挺不错的,那酒味道也怪好的。   他耸了耸鼻子,低头嗅菜。   “原来是贪吃的小畜牲,倒和那姓柳的一样。”   呵…   小畜牲,和姓柳的一样?   他活了几千年,第一次有东西敢这么说他。但现在也只能不管,张嘴就咬了猪蹄,不得不说,人间的食物确实是一绝。   “胆子真大。”言景笙只过去撸了一把狐狸柔软的尾巴后,赞叹了一句,才看向身边那个好奇地看狐狸的少年。   少年一见他看过来,就别过脸低下头往后缩了缩。   “叫什么名字?”一边把肉食往柳不语这边挪,言景笙一边问。   少年不语。   “你说我就放了你,就你这姿色爷还不想要。”   “真的?”少年有着一把好嗓子,清脆得像黄鹂鸟一样。   “爷有必要骗你吗?哎哟喂,吃得跟头小猪崽一样,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啊。”言景笙的注意力彻底放到了狐狸上,柳不语闻言,抬头冷漠地看了一眼言景笙又继续吃。   毕竟他现在要合格地扮演一只狐狸。   少年抿了抿唇,眼里燃起了希望,跪在言景笙面前,声泪俱下地求,“爷,我叫小莺歌,原来是唱戏的,可是戏班子倒了,我被班主买到了这里,爷,求您了,我有手艺,我能找口吃的,我不想做这档子事。”   “倒是有志气。”言景笙看了他一眼,“爷可以赎你出去,不过这里如何对待你们这群人的事,你都得写下来,日后让你作证,你也必须作证,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小莺歌拼命地点头。   “饿了吧,起来吃东西。”   “我…我跪着吃就好了…”他咽了咽口水,是饿狠了的模样。   “连动物都上了桌别提你是个人,起来吧。”   “谢谢爷。”小莺歌站了起来坐下,怯怯地拿筷吃了米饭见言景笙没有责怪他喝,便倒汤泡饭大口大口地咽,等吃了两碗米饭后,啪地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柳不语惊了,停下了动作。   言景笙摸了摸他的脑袋,“少年人啊,天真,狐狸啊狐狸,你得庆幸你不喝汤不吃素,不然,爷哪里去给你找一只母狐狸来。”说完,碰了碰柳不语的下面,狐狸炸毛蹦远,瞪圆了狐狸眼睛盯着他看。 第六十六章 前尘篇七   “你看人这眼神特招爷待见,不过,现在先不和你玩,爷得先把这个小家伙解决了。”说完走到小莺歌身边,把人抱了起来,径直往里间走去,直到被屏风遮掩了视线柳不语才反应过来,这人简直无耻到令人发指,不行,他不能让这么小的少年被禽兽给玷污了,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   柳不语正想施法之时,言景笙伸着懒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嘤咛声,他身后传来越来越重越来越甜腻的喘息声。   要不是柳不语是一只红毛狐狸,估计他现在也要变成一团火。   床上的动静越来越大,呻.吟声与浪.叫声此起彼伏,一波又一波,高.潮接高.潮,简直让人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人独自弄出来的。余音绕梁,让狐狸没法代下去。   柳不语吹了吹胡须,瞪了言景笙一眼,便身形灵敏地跳窗离开。   “是我的错觉吗?一只狐狸还能恼羞成怒?”言景笙抬眉眯眼,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   府邸修建一事还要几个月,皇帝也不愿意让柳不语一直在二皇子府住下去,便让柳不语去了皇家祠堂,不许人打扰,安安心心地在小黑屋里为他祈福。   帝王越老,就越渴望长生不老。柳不语祈福,皇家道观里的道士为他炼丹,孝贤帝觉得自己离永生似乎不远了。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排位和历代帝王画像,柳不语觉得连修炼都有些枯燥了。   他本是定性极好的人,可是凡尘人间花花迷人眼,他也挺想去看看的。   正打算留个分身在这里自己溜出去时,门外传来了说话声,他果断地闭上了眼睛。是言景笙的声音。   言景笙穿着一身枣红直襟长袍,外面同色轻薄大敞,梳半髻,玉制冠,眉眼一带笑,任谁都会赞叹一句好俊的公子哥。   他睫征询柳不语关于府邸的意见一事,向皇帝请了旨过来。   “小柳,无不无聊,我带你出去玩?”一屁股坐在柳不语身边,言景笙充满兴致地说,“外面都是我的人,你只要在用晚饭的时候回来就可以。”为了让他顺利勾搭到柳不语,言景笙的外公不惜亲自帮他,这倒省了言景笙找乐子路上的麻烦。   柳不语抬眸看他,“你很闲?”   “嘶……一般般吧。”言景笙想了想,“整日对着这个黑屋子挺没趣的吧,出去透透气,我保证你祈福的功效事半功倍。”   “你倒是口无遮拦。”作为几千年的大妖,柳不语并不怕对方耍什么阴谋诡计,而且这人虽然有些讨人厌,但是奇奇怪怪还挺有意思的,“可以,走吧。”   这么简单就说动了,这……言景笙只能面带微笑,给他换上小厮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就带着人离开,他们走后,有易容成柳不语模样的人从密室里出现在祠堂里继续打坐。   没带着柳不语往繁华处去,言景笙先是带着他去了裁缝店换了一身浅蓝的布衣,就带着柳不语往鱼龙混杂的乱街去了。   这里就是平民百姓吃喝嫖赌的天堂,穷凶极恶之辈在这里肆意生长,这是皇城律法照不到的黑色地带。   喧嚣吵闹,光天化日之下,打架斗殴,肉身博弈,鲜血四溅。道路两边,还有蒙着面,换上花柳病的女人裹上草席躺着,眼神无光地看着天,等着谁丢下锭银子给她下葬。   没有人丢,人们都漠然离开,只有言景笙,一路跟散财童子似的,老弱妇孺,这里丢一点那里丢一锭,有人感激涕零,有人沉默地捡起银子揣回兜里,甚至有人盯上了言景笙想动手抢劫被卸了只胳膊后只得悻悻离开,世间百像,第一次如此鲜活地呈现在柳不语面前,这与他所见的差别实在太过巨大。   散完财后言景笙带着他去了这里的破破烂烂的酒楼,找的雅间除了封闭,连桌子都油腻腻的。   “小柳,你别看这环境恶劣,但是这家的酒菜可以说得上天下一绝,我先让小二给你上招牌菜来试试如何?”那尖嘴猴腮的店小二赔着笑站在言景笙身后,再配着这环境,柳不语觉得,实在是,有碍观赏。   “有酱肘子和酱牛肉吗?”柳不语问。   “有的有的。”   “你们这的肉食全上来。”   言景笙抿唇点了点下巴,“听这位客官的,另外,再来二十坛烧刀子。”说着,摸出一锭金子给了店小二,那小二高兴得差点蹦了下去。   “小柳喜欢吃肉啊。”言景笙笑着说。   “嗯,王爷若是想吃素,可以自己点。”   “我都叫你小柳了,怎么能叫我王爷呢,我们不是好哥们嘛,我母妃在我小时候喜欢唤我言言,小柳叫我言言可好?”说完还对着柳不语眨了下眼睛,眼波流转,红豆勾人,塞过三月春花。   是我最近没睡好这容貌的诱惑力下降了吗?言景笙清咳了几声,不好对付呀这个柳不语。   “小柳,你看,我们都在一起喝了两次酒了,男人不都是酒场上可以定交情的吗?”   “哦,没听说过。”柳不语低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言景笙面前,淡淡地说,“这是还你的酒肉钱,够不够?”   言景笙耸眉战术性后仰,差点想直接骂出一句我够你妹呀。 第六十七章 前尘篇八   言景笙看着那锭金子无语凝噎,第一次闭了嘴不想说话。店小二很快就把酒菜上齐了,柳不语也没管言景笙,自顾自地拿起酱肘子就开始吃。动作,嗯,用手的话,怎么也斯文不到哪里去。只能说对方吃得干净利落而弱化了狂野感。   哎,还是有些看法的。言景笙微微一笑,倒上了酒,“大口吃肉,怎么能不大口喝酒呢,来试一试这纯的白酒,滋味一绝。”   柳不语停下动作,端起来闻了闻,然后道:“这么烈,你想把我灌醉?”   “…”言景笙眨眨眼睛,“怎么会啊小柳,我只是有好东西与你分享一下,你不能不信别人的好心啊。”   柳不语不会喝酒,但是他也不怂。手一拂过,烈酒变清水还少了大半。柳不语放到唇边抿了一小口,两道眉皱了起来,“我不太能喝。”   “没事,我喝三杯你随意。”言景笙是很自信自己的酒量的,毕竟扮演吃喝玩乐的风流浪子那么多年,这些都是小意思了。   可是,等言景笙发现不对劲时,自己已经被柳不语挑起了胜负欲,于是就在柳不语眉目寡淡脸不红心不跳的情况下一杯又一杯地灌下了肚。   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眼尾的红痣更加艳红,徒增了几分媚态。   原本整整齐齐的发丝也零零散散的飘落,一边不耐烦地撩发,一边摇摇晃晃地抱起一大坛子酒,指着柳不语张狂地说:“一人一坛…敢来吗?”   “你醉了。”柳不语继续吃自己的肉,并不想和醉鬼打交道。   眸子斜睨,迷迷蒙蒙,醇酒的美人带飘似的过去想扒拉柳不语一把,柳不语一躲,对方又要摔倒,他摔倒柳不语倒也能看得过去…只是对方可好抱着一坛子酒呢。   怎么能有人这么不省心呢?   柳不语只能一手揽着人的腰一只手把酒坛子夺了过去放在桌上。   这人的腰,又细又韧,手感怪好的。几乎是下意识的柳不语又掐了一把,然后醉鬼就扑在了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在他怀里蹭。   柳不语壶了一口气,揪住人的领子想一把给拎开,只是手才碰上领子,对方仰起了头,绯红双颊,眉目潋滟,红润的唇轻启,嗡嗡糯糯地就来了一声“娘”。   “…”柳不语闭了闭眼睛,“我不是你娘,松开。”   “唔…爹…”说完舒展眉目乖巧地笑了,“言言可乖了,抱抱我好不好。”   “我也不是你爹。”   言景笙不解地了他一阵,打了一个饱嗝,“那你是…谁呀…”   “柳不语…”   “柳不语…”言景笙闭着眼睛想了一阵,然后靠在他怀里咯咯地笑了,“挺好看的。”   果然是一个色.欲熏心只看重皮象肤浅之人。柳不语板着脸偏头,下定决心把人扯开之际,怀里的人又开始自言自语:“柳不语啊,他眼神很干净,我知道,是一个好人…我就是,可怜他…”   “为什么可怜他?”柳不语好奇,对方又不知道他的过去,何来对他怜悯。   “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言景笙从他怀里退出来,偏着脑袋听了一阵外面的声音后,定定地看着柳不语。   柳不语第一次被人看得发毛,对方不会又要弄什么幺蛾子了吧。   “你能带我离开吗?”言景笙说着两行晶莹从脸上滑落,苍白虚弱,美人凝泪,“今日不知明日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没命的,会没命的呢。”   说着说着双手捧脸笑出了声,“真是的,我在向谁求救,谁能救得了我,谁都救不了。”   …   黄昏时分,一身灰色衙役官服的余大和另外一个锦衣卫追着人进了巷子里,却在看见一道青衫时停下了脚步。   在乡下时,他跟着隐居的侠客学了些功夫,到了皇城后,余德本想提拔一下他,因为大夫人的阻拦,再加上他自己的意愿,他便谋了一份衙役的差事。   听上去确实挺没出息的,也怪不得别人笑三皇子的这份亲事。   “余大,怎么了,你怎么不追呀。”没有人尊重他这个皇子妃的身份,因为连三皇子都不受人待见,同他当差的也在直呼他的姓名。一同当差的衙役偏头看去时,已经没了人。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一下毛厕,那小偷应该是往那个巷口去了,王五,麻烦你先去追一下了。”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余大捂着肚子就跑回去。   等那衙役往错误的方向追去后,余大才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往那道青衫消失的巷子去。   他步子很快,很快就看到了人。   本来是追不上的,只是可惜,言景词搀扶着的女子大概是身体虚弱,所以他们走得格外的慢。   那就是三皇子的心上人吗?   弱柳扶风身段,侧着的小半张脸,莹白如玉,秀雅美人。   余大跟了一阵,看见两人进了一个小院后,呆呆地站了好久。   眼眶涩涩的,却也只是低头一笑,便想转身离开。   “余大。”有人叫住了他。   “三皇子…”余大停在了原地。   “你…跟着我们过来的?”言景词沉吟片刻问。   “啊…”余大呆了呆,半晌手足无措地解释,“殿下,我是当差,追犯人,无意间看见有人背影像您,便不自觉地跟过来…”说到最后,还是故意跟着,余大懊恼地低着头,“您别在意,我…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言景词走过去手搭在他肩上,“对不起…”   “殿下,您怎么给我道歉…”余大不解地看向他。   言景词拍了拍他的肩,“那女子,叫若若,是曾经翰林院学士章先林的女儿,也是我母妃曾经给我相中的,妻子,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后来章氏文字狱,她本来被发配边疆的,我悄悄把她救下来安顿在了这里,余大,所以,拜托你,别把她的踪迹说出去。”说完,言景词深深地向余大鞠了一躬。   “您别这样,我…我不会说的。”余大急忙扶起言景词,“殿下,我会守口如瓶的,绝对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分,您别担心。” 第六十八章 前尘篇九   言景词直起身来看了余大一阵,露出了平静的笑容,“我知道的,谢谢你。”   “您不用和我说谢谢的,这是,应该的。”他们是家人啊,不用这么客气的。   可是家人两个字余大说不出口,他虽然笨但是言景词身上那股淡淡的疏离和拒绝,他还是能感知到的。   “殿下,我还有差事,就不打扰您了,我先离开了。”余大收回了扶言景词的手,他手脚不知往哪里放的碰了碰佩刀,最终只能做到憨憨一笑,然后向言景词挥手告别。   见余大离开后,言景词眸色微沉,带着的微笑也消失了,他对着虚空吐了一口浊气,才转身回了小院。   若是,余大安分些就还好,到时候各自好聚好散。若是不安分…   言景词摇了摇头,对方看上去也不像不安分的人。   …   言景笙揉着头坐起来时,就看见自己的贴身侍女莹莹端着一盆水站在床前一脸费解地看着他。   “怎么这副神情看着我…”言景笙沙哑着嗓子,精神低迷地问。   “王爷,您昨夜去哪了,怎么回来的?”莹莹放下水盆问。   “去哪了…”去套路人喝酒来着…神智逐渐清醒,自己反被套路喝醉的场景浮现在了眼前。“我去…”   低骂了一声,伤脑筋地捶头,这才发现自己衣衫未除,一身酒臭味和呕吐味。   他一惊,低头看去,胸前是黄褐色的污渍,还粘着米粒。   “天…”言景笙五官变得扭曲,“这姓柳的就这样把我丢回来了!?”   “姓柳的?”莹莹更加不解了,“奴婢昨日等了您好久不见,就在外间侯着,一夜都没见着您人,今儿个早上进屋来看,您就这样了,然后赶紧去打水回来,您这是凭空出现啊。”   “…”言景笙虽然全身疲软但是不得不扭曲着脸从床上爬起来,“莹莹,快去烧热水,本王要沐浴,简直没法忍。”说着说着,就手段粗暴地扯掉了外衫脱衣服,脱得只剩下里衣。简直无法想象,他和这堆呕吐物睡了一宿。   “衣服不要了,床也给本王拆了!”他难得大怒,莹莹只得赶快离开。   等沐浴完之后言景笙才好受些,他披散着带着水汽的长发坐在贵妃榻上,沉着脸想着昨夜的事。   赖着人喊爹娘求饱,哭诉,乱跑,抱大腿,甚至还差点摔进水里…   柳不语到底还是管他的,对方若是二皇子的人,昨夜自己不死也得少层皮。   由此可见,倒还有转机。   只是自己这脸面…靠,他好歹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这姓柳的不为所动就算了,有这么粗暴地对待喝醉了的美男吗?   言景笙气得牙痒痒拍桌子之际,他外公云杰端又来了。   一闻到言景笙身上残留的酒气,冷哼一声,“皇祠里的人说,柳不语回去时脸色很难看,你不是去巴结人吗怎么还把人给惹怒了?”   我这里也一肚子气…   “大概是我吐他身上了…”   “你不是酒量很好吗?”   “遇见对手了。”准确地说,是遇见一个奇葩,“外公,您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云杰端只得抛下这件事,神色凝重地道,“我今日从司礼监那里得到消息,两个月后皇上寿辰祭天时,会让柳不语留下异像,暗指二皇子为太子。”   “…”言景笙没说话。   “你也近二十了,二皇子更是二十有几,三皇子已经废了,剩余的两个皇子还是襁褓婴儿,立储就只能在你和二皇子之间,景笙,你太不争气了。”   “外公,孙儿尽力了,而且,我不得圣心的原因,您不清楚吗?”言景笙来了脾气,开口就呛,然后被云杰端甩了一巴掌。   本来醉酒后这脑子就不舒服,眼下更是嗡嗡嗡的。   言景笙吐了一口血沫,偏着头没再说话。   “言景笙,你在怪我们云家,布置那么久,无非就是想把你捧上那个位置,到底是为谁好你心里没点数吗?”   就是心里有数啊…但是现在,不是辩驳的时候。言景笙只得隐忍下来,跪在云杰端面前,“孙儿莽撞了,外公息怒。”   “起来吧。”云杰端坐了回去,愤愤不平地拍了下桌子冷喝。   言景笙沉默着站了起来,没坐回去。   “你不是一直喜欢男人无法对女人行人道吗?我和司礼监那边说好了,再降一道异像让柳不语嫁与你,皇上实在是太看重这个圣子了。”云杰端顿了顿继续说,“皇上对二皇子立储一事拖了这么多年,眼下已经事不容缓,我们只能另辟蹊径了。景笙,你必须让他愿意或者抓住他的把柄,如果实在不行的话…”   云杰端眼中露出了凶狠的神色,“我们只能派人把他解决了。”   言景笙心里一滞,却也只是点头说好。   “你母妃生病了,抽个时间请旨进宫去看看她。”   “孙儿明白了。”   ……   一只手拉着广袖,另一只手拿着刀片用火炙,言南皓同身后被绑着蒙着眼睛的真乙讲着自己今日做了些什么事后,才挺下动作站直了身体。   “我说你怎么不听呢,我要强迫你有千万种方法,就是直接要了你你也是只能认命啊,我现在是为你好。”言南皓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识相呢。”   真乙沉默。   “嗨,人果然是要往痛处戳,我本来,不打算这么狠的,带人进来吧,也让你们师兄弟见下面。”一挥手,言南皓笑盈盈地说完,真乙耳朵一动,就听到了清脆的铃铛声。   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脊髓,他死咬住牙关才不让自己打颤出声。   “知道怕了呀,我早就和你说了,我想抓的人我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言南皓走到真乙面前,俯下身子,略凉的手指拂过真乙的面庞,“三弟不信,四弟不信,云家不信,你也不信,啧啧啧…不见棺材不落泪。”   苍白的手指解下黑色的布条后,言南皓在真乙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就侧开身子,“久别重逢,可别哭啊。”   真乙瞳孔颤抖地看着眼前的人,被两个侍卫架着,双腿无力地耷拉在地上,一身白衣血迹斑斑,眼睛处…是两个血红的肉瘤。 第六十九章 前尘篇十妙笔加更   真乙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喉咙里咕哝咕哝作响,最终化为野兽般的悲鸣。他双眼赤红,青筋蛰伏,剧烈地挣扎着,铁链嘎吱作响,“小师弟!言南皓,我要杀了你!”   让人拖着人后退了一些,言南皓特别无奈地说:“真乙,一码归一码,他这副模样可不能怪到我的头上,你得怪你自己信错了人。”   真乙胸腔距烈地起伏着,他停下了挣扎,双手握拳,怒目瞪着言南皓,眼角流下了血泪。   “你那几个师兄嫌弃你这个小哑巴师弟带着麻烦,又因为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就把他卖到了小倌楼里,你这个小师弟啊,性子烈不从,然后他们几个就把他的道行和腿给废了。啧啧啧……”言南皓优雅地转身,看着地上瑟缩的小可怜,语气清浅地继续道,“到底是一副好样貌,还是有人买下残了的他,然后他就把那人給弄瞎了,结果,还用我多说吗?真乙,你要知道,要不是我把他就下来,他可就被人乱棍打死喂了野狗,你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真乙看着言南皓的背影,嘶吼出声:“你撒谎!!!”   “我好好与你说,你还说我骗你,就是不肯认清现实,你觉得我恶毒,丑陋,可是真乙,世上我这样的人从来不缺。”言南皓转身蹲在他面前,“你这小师弟,被人磨残磨废,还失了身患上了失心症,现在一身伤病,你还想为你那几个师兄开脱吗?他们,当面一套背地一套i,比我还虚伪,还要恶毒千百倍。”   真乙骨头捏得嘎吱作响,下颌骨绷紧。   “好真乙,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与你小师弟事情被披露逐出师门,就是那个后来接济你们的大师兄和二师兄披露的,你们的行踪,也是他们告诉我的。因为我不肯让他们夺了你这一身修为,把你师傅的秘籍给他们,他们便与我决裂带着你的小师弟跑了。怎么样,这下我能捉住你的事,便一切都清晰明了了吧。”   真乙全身都在颤抖,牙关都咬出血来,他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崩塌黑暗,因为他知道言南皓说的是事实,是真的!   他这下,是真的被人拖入了地域,滔天的恨意犹如大火在他四周焚烧,誓要把他焚骨化灰。   “唉,真可怜。”言南皓拍了拍手,“两个师兄我给你抓到关在水牢里,随你处置。只要你与我合作,作我的刀。但是,你再不从的话。”把手里的小刀拍了拍真乙的脸,“我就在你的面前,把他给剐了。”   真乙笑出了声,他笑得涕泗横流,泣血呛音。   “我答应你。”许久后他仰着头,麻木地说,“我知道你不会放了他,只求你,好好照顾他,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这下聪明了啊。”言南皓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来人,给道长松绑。”这个地方布置着阵法,更何况还有一个无法行动的人,言南皓并不担心真乙能逃走。“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甩袖坐在软椅上,结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水,姿态优雅闲适地喝了起来。   一个多月的时间,真乙第一次被松开了束缚,刚下椅子,他就软跪在地上。一个多月的折磨,让他挣扎很多次都没能站起来。真乙便也不再管,慢慢地爬到了小师弟身边。   小师弟把自己蜷缩着瑟瑟发抖。   “小师弟,小师弟……”真乙喊了几声,手才碰上小师弟,小师弟就惊恐地四处乱爬,因为是哑巴,他只能张着嘴,整个面目就更加恐怖。   真乙流着泪把人揽回了怀里,对方开始乱打撕咬,他动作温柔地轻抚着人的脊背,哑着声音一边一边地说:“乖,师弟乖,我是三师兄,我是夫君啊……”   一旁看戏的言南皓觉得这茶都失去了滋味,他沉着脸,目光死死地盯着温柔的真乙看。   “师兄在,别怕,知道吗?乖。”   小师弟被安抚下来时,也被言南皓让人带走了。   “他有什么好的,懦弱无能,只会拖后腿。”言南皓翘着二郎腿,语气难得露出了不甘,“男人之间,不应该是棋逢对手,强者之间才有共鸣吗?”   真乙抬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泪,只是看着言南皓笑,一语不发,言南皓被他看得发毛。   ……   换上紫金的亲王蟒袍,言景笙请了旨后进了后宫,去看望他病了的母妃云贵妃。   才到了初云宫门口,就听见里面叮当作响,看样子是在做法事。 第七十章 前尘篇十一   他垂眸想了一阵,才解下披风给莹莹进了大殿。   一身靛蓝宫装美艳逼人的妇人撑着额头坐在贵妃榻上,几个带着面具的巫师摆着案台摇着铃铛在又唱又跳,整个殿内漂浮着令人窒息的檀香味。   以前东岳尚道,孝贤帝后期,皇帝迷上了巫术。   “母妃。”言景笙跪在妇人面前,磕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来了啊,坐吧。”云贵妃只是看了言景笙一眼,并没有表现多余的热络,冷淡得有些过分。   “是。”言景笙坐在了一边,“母妃,您身体抱恙,原谅儿臣来迟了。”   “老毛病了,你来不来都无所谓。”坐起来玩了一下护甲,云贵妃看着言景笙,“脸色不太好?”   言景笙心里微讶,十岁以后,这是他母亲主动关心他,只是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云贵妃就沉下了脸色,“又去花天酒天了?”   “…”言景笙嘴角浮现浅淡的笑意,“母妃,您也知道,我如今,也只能做这些了。”   “本宫当然知道,喜欢男人这种腌臜事你都做得出来你还能做什么。”尖酸,刻薄,冷漠,即使面目精致如往昔,也依旧让人觉得生不出什么美感了。   也不管,他父皇对她母妃这么厌恶。更何况,云贵妃还害死了孝贤帝最喜欢的妃子,虽然拿不到证据,但以前心知肚明。   而皇后,做了一个好人,顺带就赢得了圣心。   言景笙没生气,也没表现出什么难过。这么些年,他已经习惯了。   而且看着他母亲虽然身为一个贵妃,可是也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几尺方寸之地之间,冷冷清清地数着地上有多少地板。   他有时候,还是会为她难过的。   “您教训得是。”   “娘娘,圣子请来了。”大宫女走到云贵妃身边低语。   云贵妃冷哼一声,看向言景笙,“你不是喜欢吗?你来接待,早点把他带出去,免得污了我这宫殿。”说完一挥广袖,就进了内殿。若不是她父亲传信进来要撮合,她是极其厌恶的。   就因为言景笙喜欢男人让皇家丢了脸,皇帝就更加对她没有好感。母凭子贵,她始终认为,是言景笙没有做好。   言景笙叹了口气,宫人已经把一身白金圣袍的柳不语带了进来。   言景笙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圣子大人,麻烦了。”   对方今日情绪有些低迷疲惫,倒和前几次的风流放荡不着调有很大的区别,嗯…还是这样安静些好看。   给了个评价后,柳不语行礼。   他其实不怎么会做法,在北疆时学了下,照着挥几下,然后施一个小法术,出一点异象,基本也就完事了。快得那几个巫医愣了半天,才草草结束法事赶快溜。   言景笙心里明了,柳不语的的确确不会巫术,刚刚有个小动作他出错了,照着比划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前几次他有过这种感觉后,就回去翻了翻典籍,他学东西一向是很快的。   这算抓住柳不语的把柄吗?   要戳破对方,挺简单的。   言景笙心里思索间,就提出请柳不语一同上马车的要求。   好多宫人都在,柳不语也没有蠢到就直接拒绝对方,所以他还是随着言景笙上了马车。   言景笙拖着腮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那日谢谢小柳了。”   “不用谢,你还不算重。”   “…”   “小柳,你以前是住深山里的吧?”   是又如何?“我住北疆。”   言景笙笑出声,“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欠虐,和你这人聊天特难,但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是挺奇怪的。”柳不语看着他,“你说你喜欢我?”   “对呀。”言景笙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了,“相貌,气质,性格,太合我的口味了。”   “你认真的吗?”   言景笙点头,“怎么,再认真不过了。”   柳不语坐直了身体,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你别报救命之恩了,我喜欢母的。”   “母的是什么玩意?”言景笙惊了。   “是谁我都会救的。”柳不语接着道,“你喜欢我没什么好的,我会让你很难过。”   “…”言景笙摸了摸下巴,“小柳,你会怎么让我很难过?”   “打。”简单粗暴而又唬人,简直太直白不过。   “豁…”言景笙更来劲了,“打我,打哪里?屁股打不打!”   “…”柳不语木了脸,“打脸。”   “…”言景笙无言,这,他想调戏,可是调戏不上啊,对方连脸都不红,而且回他次次都回到命门上。 第七十一章 前尘篇十二   言景笙选择闭嘴不再和柳不语说话,最终把人送回了皇家祠堂,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上。到了王府回到书房时,陷入自我怀疑的言景笙不得不问莹莹,“我长得很磕碜吗?”   “……”莹莹愣了愣,许久后插着腰说,“谁说的,王爷您姿容冠绝整个天下。”   柳不语你看看,你看看,连个黄毛丫头都比你会说话。言景笙着实气啊,只得挥手让莹莹下去,看来,他想和柳不语有一段情缘,还是有些难度的。   夜里,言景笙偷偷摸到了言景词的房间,和正在打扫的余大撞了脸。   余大睁大眼睛看着他,言景笙作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喊了一声“嫂子”好。   余大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低下头嗫嚅着说,“王爷,您别这样叫……”言景词和他说过,如果是瑞安王偷摸进来,去告知他就行不用声张。   “你可是我三哥明媒正娶的,当然得这样叫的。”言景笙看着余大有些沮丧的神情,心里了然,怕不是他三哥已经同人把事情说清楚了。“嘿,当然若是你觉得别扭,我唤你一声余哥就好了。”   “怎么当得起……”余大涩然地笑了笑,“您叫我余大就好了,我去告诉殿下您来了。”   “我三哥没住着?”   “嗯……”余大似乎觉得窘迫,低下头就快步离开。   屋子打扫得很干净整洁,别看人长得高高大大爷们气十足,内心却很细腻。   言景笙摇了摇头,若余大真的对言景词有意,那就是很可怜了。   言景词很快就到了,两个人坐下后,余大还贴心地送上了两杯热茶,关上门离开。   “三哥,你和余哥说清楚了?”   “嗯。”言景词顿了顿,“命运捉摸,耽搁了他,我也没有办法。”   “嘶…也是。”对于感情这方面的事,他自己都扯不清楚,而且又不太了解余大,他不好多说些什么,“对了,我外公那里得到消息,父皇大寿时,会同北疆达成合作,让柳不语降异像然后立言南皓为储。”   “不以为,父皇立他为储的决心一定,只差一个借口。”言景词垂着眸,“苍州知府案你失利,我这里也中了他的诡计闹了这么大的笑话,言南皓登上皇位,已经是没有转寰了。”   “三哥,别那么泄气,一切还有机会,他登帝并不代表我们就输。”言景笙笑着安慰他。   “没有那么容易认输的,只是若若的病更重了,有些忙而已。”   “我想办法给你找大夫来。”   “景笙,你的局势比我要好上那么多,你应该多为自己考虑的。”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言景词道。他们的父皇尽管圣意不在言景笙身上,但是言景笙有一个太过强大的母家,强大到有些时候,皇帝只能忍气吞声。   “嘿,我不是当皇帝的料。”言景笙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而且吧,云家是推我上去做什么很清楚的。三哥,你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   “景笙,不要总想着我。”   “我也是为自己想。对了,澜清阁的事我大体有了眉目,大量贩卖少年儿童,进行非人虐待培养成娈童来接客,这事我大体有了些眉目,到时候披露的话,言南皓可逃不过那帮文官的口诛笔伐。”触犯孝、仁和德,失了文人的心,在这个文官鼎盛仁义治国的国家坐那把位置,就是在悬崖边上跳舞。   “嗯,这么容易抓到把柄。”   “不容易不容易,只是因为我偶然救下了一小孩而已。”   “那可要把那小孩护好。”言景词想了想,“对了三弟,你让我查的柳不语的事,已经有消息了。”   “他确实是北疆圣子吗?”   “北疆王亲定的,没假,只不过出现得有些突然而已。”言景词接着道,“柳不语的身份没有问题,只不过的是,他强得近乎妖。”   “?”   “北疆大旱,他一出现就求了场雨。闹鼠疫,他取来一株草药就救了人的命,我密探的消息没有半分假,就是他的功劳。”言景词神情严肃,“景笙,我本来是不信怪力乱神这事的,可是,北疆实在是太过神秘的地方,更别提,那里还有传说中的仙蓬山了。有传言,柳不语的出处,就是这传说中的仙山。”   “嗨,难不成还是一个神仙入世了不成。”   “不,他不是神。”言景词很坚决地否定了言景笙的话,“若他真是神,又怎会不知言南皓的所作所为而助纣为虐。”   “三哥,你就那么确定,柳不语是言南皓那边的?”   “皇后去过北疆。”   “就这么一点?”   “有了关联不是吗?而且,就是因为她九死一生身带彩凤祥瑞回来才被立为后。景笙,难道你不是这样认为的?”   “是,三哥,我的确觉得柳不语和言南皓那边有关联,但是,我不觉得他们是一条心的。”   “理由?”   “凭我和他接触几次下来的了解和直觉,他应该只是被利用了。”   “…”言景词有些意外言景笙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可置信地问,“景笙,你别告诉三哥,你真的欢喜上他了。” 第七十二章 前尘篇十三   言景笙看着言景词,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笑,“三哥,我承认我对他确实挺有好感的,至于是否真的欢喜…那也没办法了。我外公说了,寿辰之日,既然立言南皓为储君已经无法改变,索性另辟蹊径,安排人在其中在造一道天意,让柳不语嫁给我。”   “…”言景词头疼,“这样会行得通?”   “虽然父皇对男子相恋嗤之以鼻,但是他极其看重巫术和天意,说不定,是种转机。”   “你有把握吗?别自己陷进去。”   “嗨,人生不就这样嘛,尽力而为,实在还是成不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但愿,我没有看错人。”   言景词默然,没有再多说什么。送走言景笙后,他才得空打量屋子。   平日里他都是和余大分房住的,他府上下人不多,屋子他也不喜欢别人进来,都是自己打扫。和余大成亲后,他把这屋子让给了对方。只是没想到,余大没有住,搬去了另一间厢房。这屋子便也空置了下来,余大打扫得很干净,也小心翼翼地没改变任何摆设。   何必这样卑微。只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下,难道他把这场婚礼当了真?   言景词摇摇头,他去了后院,远远地可以看见余大在和下人们干活。话不多,也不和旁人热络地聊天,只是踏踏实实地坐着自己的事。   下人,也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当家主母来看,给活给的自然而又大方。   言景词看了一阵,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   他不知道,余大转过身来,看着他离开的地方看了很久。   …   真乙道袍衣摆染着鲜血,手上也滴滴答答地滴落着。他面无表情地从地牢里走出来,在遇上外面刺眼的阳光时,微微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是穿着一身靛蓝直襟袍衫的言南皓。   言南皓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如何,报了仇这下心里痛快了吧。”   这句话不是蠢,而是故意为之。毕竟两人都心知肚明,真乙如今的处境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真乙低头一笑,没有说话。   言南皓也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拿起真乙的微凉的手,修长如玉,染着鲜血,红与白的刺眼对比,更加好看了。   他低头,温柔地给真乙擦着手,两人身后,阳光正好,天空透蓝,亭台楼阁,绿树荫荫,画面一度温柔而又美好。   “这样不很好吗真乙,你的小师弟有最好的人伺候着,而你陪我一起把这天下放在手上把玩,这样的人生,简直太快乐不过了。一味固守着你们那些陈规道德,只能被欺负,不是吗?”言南皓认真细致地擦拭着。   “确实如此。”真乙淡淡地开了口。   言南皓抬眸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一阵又低下头来,声音很愉悦,“真乙若是真能明白,对于我来说,真是比坐上那把椅子还要快活。”   真乙嗯了一声便没了话。   擦完一只又拿起另一只擦,言南皓说:“既然如此,今日天气那么好,注定是个好日子,不如,你我就把这洞房给入了,可好?”言南皓唇角上扬,低头亲吻了一下真乙的手背,抬眸,目光灼灼地看着真乙。   “殿下不是只让我做一把刀吗?”真乙平静地问。   “哎,怎么只是做一把刀呢,还要做我的枕边人呢。你既然也喜欢男人,那你我真的是天作之合了。”言南皓把玩着真乙的手,“怎么,难道道长不愿意?”   他唤道长时,就代表对方已经在动怒了。   真乙垂眸想了一阵,才开口:“我还没有准备好。不过如果殿下想要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他没有办法,他被言南皓捏住了命门,除了屈服,他全无他法。   忍,一切只有忍。   “那真乙要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本皇子等得很心急。”言南皓脸上又有了笑意,真乙翻不出什么浪的。   “如果殿下愿意再给我几日做心里准备的话。”   “…”言南皓眼珠转了转,应了下来,“那自然是可以的,我便再给真乙三日的时间。”鱼.水之欢这种事,当然得你情我愿才完美了。视死如归硬邦邦地躺在床上,那和尸体有什么区别。   他言南皓大多时候都在勉强人,只有这个时候,他还是挺善解人意的。   “多谢殿下。”   “嗯,记得我的好便好,回你房间去把这一身洗干净吧,我还有事要做。”松开了真乙的手,言南皓动作潇洒地离开。   真乙看着言南皓的背影,眸子里的墨色,浓得化不开。   …   言南皓进了宫,去了乾阳宫,皇帝的寝殿。   彼时孝贤帝席地而坐,正在做表演皮影戏的小人,大太监在一旁给他递着工具。   “儿臣参见父皇。”言南皓行礼。   “皓儿来了,就随父皇一样坐地上吧。”孝贤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情愉悦地叫人坐下。   言南皓应下,他看去,皇帝在剪的是他最心爱的那个妃子皮影人物。   “父皇近日喜欢上皮影了吗?不如儿臣去请人来表演给父皇看。”   “那倒不必,朕不过闲来无事试着剪一下而已。”孝贤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朕老了,不过剪一会,这眼睛倒有些受不住了。”   “儿臣来给父皇剪吧。”   “不用不用。”孝贤帝摆了摆手,“这种事,还是让你四弟来做最好,论玩这些玩意,他最在行了。” 第七十三章 前尘篇十四   “您说得对。”言南皓眸中闪过异色,也没再搭手,只是笑着说。   “你们兄弟几个,倒也算各有所长。”孝贤帝低着头专心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父皇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过是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皓儿啊,若父皇走了之后,只有四个字想交待于你,兄弟和睦,一定要做到。”   “父皇,您一定会寿比南山长命百岁的。”   “是挺想这样的。”孝贤帝悠闲地笑了笑,他抬眸看着言南皓,二子,与他年轻时长得最像,性子也像。   罢了,他已经力不从心了。   “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启禀父皇,儿臣想请旨,让真乙成为皇家道观的掌门人。”   “真乙?那个被逐出道门的道士?”   “父皇,不过是师兄弟间争权夺利的诬陷,儿臣已经查清楚了,真乙确为清白。”   “既然如此,那便依了你。”孝贤帝也没有多管,“若没有什么事了,就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达成自己目标的言南皓心情愉悦地离开。孝贤帝抬头看了看对方离开的背影,然后笑着摇头,他自己的过错,怪得了谁。   …   不过是眨眼间,皇帝的寿辰就已经到了。那日柳不语开场祭天降下异象,二皇子府后山冒起了万丈星光,天命所归之像尽显,孝贤帝大悦,当场册封言南皓为太子,柳不语为大祭司。   古往今来,登上皇位,有天意是最好不过,没有天意,人都会尽力去造天意,孝贤帝备感惊奇的是,柳不语这天意,太过逼真,金光映了半边天,全皇城的人都可以看见,所以连他自己都信了,这二子是真的天意之子。   柳不语主持完祭天大典后就回了祠堂,打座两个小时后,太监传来了圣旨,让他与瑞安王接下亲缘为东岳挡灾祸。   柳不语惊了,“你说什么?”   “祭司大人,是这样的,司礼监布算未来东岳时运时,算到三个月后秋季丰收时,东岳蝗灾会更加泛滥,到时可是民不聊生,破解之法,是要由带有神意的转世之子同皇族中八字最为契合之人结为姻亲方可破解。而您的八字,和瑞安王最为契合。”大太监一板一眼地对柳不语说。   在天意面前,任何荒唐都是合理的。若今日不让这两人成亲,他日蝗灾真的泛滥了,那可是要受万民指摘,民心不稳,对一个王朝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柳不语差点给气笑了,这人间啊,就是这般无礼荒唐。他捧着那一旨圣旨,忍下了撕碎的心。   最为可笑的是,十日后就要成亲。   他用假天意为别人做事,现在有人又用天意来玩弄他,这难道就是因果循环吗?   柳不语劝说自己冷静下来后,已经是深夜,他趁着月色就去了瑞安王府。   彼时言景笙正泡着澡悠哉悠哉地喝着小酒,然后他后劲一痛,整个人就晕过去载到了水里。差点窒息而亡的时候,柳不语一把把人捞出来,光溜溜地就扛着离开。   …   言景笙是被冻醒的,他揉着发疼的后颈坐起来时,耳畔是野兽的嚎叫。   一阵冷风吹过,通体的寒意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言景笙惊恐地看去,墨蓝的天空上悬着弯月,一身月白镶金袍子的柳不语站在他面前。   惊恐退下了几分,然后是羞窘,他理过长发堪堪地盖住光.裸的身子,屈着腿让自己不至于太难看,才抬起头对柳不语说:“小柳,你这是做什么?”   耳畔有呼呼的风声,他们在悬崖边上。   “言景笙,我是不是与你说清楚过,我不欢喜你,你不用浪费精力在我身上?”   是为了今日之事,这般厌恶和生气吗?言景笙微蹙着眉尖,“许多事,那能是由人愿不愿意,你与我说清楚,我又与谁说清楚?小柳,你自己掺合进这浑水里,你就注定不能独善起身,而且,今日之事,我不是主谋,我只是棋子。”言景笙不想浪费时间和柳不语虚晃,这样心境澄澈的人,看事是通透的,说实话比较讨好,“我是对你有好感,但也没有到达强取豪夺非君不可得地步。”   柳不语目光流转,许久后才开口,“你说得对。”   言景笙松了口气,“能不…”   “可是,我并不想与一个男人成亲,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柳不语居高临下,眸光冷淡地注视着言景笙,对方现在很可怜,冷白如玉的肌肤上有他从山林间经过的荆棘划过的血淋淋的伤痕,蜷缩着,因为冷有些发抖。   “你想杀了我?”言景笙只觉得荒唐,哭笑不得地诘问,“就这么件事,你就要要了我的命?”   他的父母教过他,要尊重生命,但也不可一味退让。世间所有的事,没有绝对,只有一个度在心里。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严重。”灵狐一族,差点灭族,他未来,是必须要给灵狐留下后代的,他不能和一个男人有太深的羁绊,“言景笙,除非你自己不与我成亲。”   言景笙低下头笑了几声,然后叹息着说:“这件事我办不到,小柳,我自问,这段日子对你来说也做得不错,既然你还是这般厌恶,而我也没办法更改一切,那你想要这条命便拿去吧,我也算解脱了。” 第七十四章 前尘篇十五   柳不语抿紧了唇,一语不发地盯着言景笙看。又一阵风吹过来,言景笙缩紧了身体,低下头去,柳不语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气氛在两人之间升腾起来,柳不语一瞬间觉得,言景笙好像很沮丧受伤。   过于是冷风让柳不语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了,他自诩不用被世间之事束缚,为言南皓做完十件事后报恩成功便可离开,可眼下,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难道,他真的要杀了言景笙?   “互不打扰,互不干涉,他日我要离开时,若能好聚好散最好,不能,你也拦不住我。”许久之后,柳不语这样说。   言景笙长长地吐了口气,“当我没脾气啊,行吧,你先把你外衫给我,要把本王冻死了。”说着说着还打了一个喷嚏,被从水里捞出来就丢这里吹,他这风寒估计躲不过了。   “…”柳不语突然有些无力,他们不是在聊关于生死的事吗?对方就这么不在意?   “怎么,对我的身体突然感兴趣了,才一直让我光着。”言景笙没好气地说。   柳不语强迫自己不翻白眼,脱掉外衫扔过去罩在了人的身上,然后就要往山下走。   “你干什么去?你就不管我了?”一边往身上套衣服,言景笙震惊出声。   “这里离皇城不远,你可以自己回去。”柳不语头也没回地说,然后就迈出了步子。   “爷没穿鞋啊…”人走得特快,背影已经消失了。言景笙看着自己的脚丫子,大晚上都白得发光。   他可是打小富养的,那受过这种苦。   忽然鼻头一酸,咬牙切齿地骂道:“我言景笙要是再对你柳不语有好感,我跟你信柳!”   骂完后吸了吸鼻子,又打了一个喷嚏。言景笙自己开始走,没走几步就咯得疼。   但也还能忍。   言景笙劝说自己想些开心的事之时,树林里百鸟腾飞,他感到了浓浓的杀意和威胁之意。   最可怕的是,言景笙自己动不了,他僵直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一把长剑向他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极速向后退,然后随手一拍,那剑就打落在地。   鼻间是清新的草木香味,才一站稳,柳不语就把言景笙松开,目光冷冽地看着前方。   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言景笙惊魂未定地看着柳不语的侧脸,忍不住问:“你不是走了吗?”   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柳不语没搭理他,“后退,找个地方蹲好。”说完,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地飞上空和一个黑衣人打在了一起。   急忙跑到一棵树下蹲下的言景笙看着在空中打着连空气都微微扭曲的两人,忍不住道:“这还是人吗!?”轻功再好,也不能悬在空中打他几十个回合啊!   树给拔起来了…   那边的山给削了…   靠,炸起来!   红光是什么鬼!   这么大的拂尘!!!!???   言景笙偏了偏头,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他莫不是在做梦吧。   直到又有几个人冲向他时他才惊醒过来,手无寸铁的言景笙靠了几下,立刻就这些不像是人的玩意划得一胳膊的血。   一把大刀对着他脑袋砍下来之际,言景笙就觉得自己被一个毛绒绒的大尾巴卷到空中躲过了攻击。   毛绒绒的大尾巴把他举到了面前,言景笙瞳孔中映出了一只漂亮的狐狸,毛色火红,在月光上镀上柔美的光泽,尖耳悄立,脸蛋尖尖,瞳仁深黑边缘有金色的光圈。   好是好看,不过…   这狐狸好大!   “你不会离开吗?”   咦,柳不语的声音…   言景笙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大狐狸,直到一个铃铛闪着金光从天上落下来要砸在那狐狸的头上之际,言景笙终于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他突然抱住了那巨大的狐狸脑袋,铃铛狠狠地砸在他的脊背上。   脊骨开始碎烈,肉体撕裂的痛楚直冲脑海,一口血喷了出去,言景笙身体瞬间软了下去闭上了眼睛瞬间不省人事。   柳不语没了法子,只能叼着言景笙就赶快跑。他打是打得过,不过,再打下去估计人就没了。   柳不语很快就脱了身,他叼着言景笙到了一山洞里,这次倒没有直接把人啪叽一下扔地上,放的时候动作还算轻柔。   言景笙一身的血,脸色泛着灰白,呼吸也弱到几乎不可闻。   脊骨碎裂,估计内脏也碎了个七七八八。   完全让复原的话,对于他来说也是困难的,保下这条命就不错了,妖也不是万能的。   变回了人形,柳不语看着心情有些复杂。他本想套路那法器来看看人类的修为究竟可以强到何种地步,没想到出了言景笙这个差子。他狐狸模样都没把人吓到吗?   柳不语心情复杂地把人拉回怀里,捏着对方的脉搏,源源不断地给他传着妖力。   …   真乙回到皇子府,摘下面罩,忍着气血翻涌,在言南皓面前跪下:“殿下,请责罚,没能完成任务。”   “不是已经打到言景笙了吗?真乙已经做得很好了。”丢了一颗葡萄在嘴里,言南皓走到真乙面前,捏住了人的下巴,“受伤了吗?”   “还好。”   真乙确实没让他失望,第一次对上妖都能做到这种地步,看来日后把柳不语炼成傀儡一事,有希望了。今日的第二个天意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事情发生后他就立刻让真乙去看住柳不语看对方会做什么。   如果柳不语带着言景笙离开做些什么的话,刚刚好,就可以直接杀了。   “来,我们回寝殿休息。”言南皓拉起真乙的手,两人携手进了卧房,言南皓把真乙推倒在床上,就开始剥对方的野行衣。   漂亮精瘦的肌体,怎么看都看不够。十指相扣,言南皓爱惜地亲吻真乙的额头。   真乙睫毛颤了颤,捉住言南皓的薄唇就吻了下去,舌尖交缠,唾沫相融,在言南皓咽下去之后,身子一软,就趴在了真乙身上。 第七十五章 前尘篇十六   真乙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抬手就将言南皓推在了一边。   他坐了起来,看着侧睡在一边的言南皓。   “世上有天谴,我们可以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说吧,他抬起手,从胸膛处开始,一寸又一寸地掐出一身青紫痕迹来。   和言南皓相处的每一刻他都觉得恶心,让他臣服在他身下,除非他死,否则这世上无人知道。   真乙,再忍一忍,救下小师弟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咽下口中的腥甜,目光冷淡而又鄙夷地看着言南皓。   如果目光能够吃人,言南皓估计已经被啖肉啃骨了。   …   言南皓从梦中醒来,春宵一夜,连梦都是甜软的。他侧头看去,只看到真乙乌黑的发。   他嘴角慢慢勾起笑容,欢喜一个人时,一根头发丝都是好看的。   什么时候,他的小道长能回头来正面面对着他就好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时间,有精力,他可以把他所拥有的最好的一切给他,早晚能把玄石捂成暖玉的。   抬起手指,挑起了真乙的一缕长发。   小师弟有什么好,皮相尚可,可哪里及得上他言南皓。   言南皓想起小时候替太后在经堂里跪经的小道长,垂着小扇子似的睫毛,乖乖得像一个雪娃娃跪着,小小的一团,安静而又乖巧,不知怎的,看着他就安定下来。   他打小,心有暴虐,难以安定,可是看见他的小道长,他便舒坦了。   言南皓弯下了眉眼,他撑起身子把真乙罩在了怀里,想把人亲醒时,目光落在了对方的一身痕迹上。   昨夜,这么粗暴的吗?他对他,应该是温柔的啊。   言南皓一语不发地下了床,去取了膏药回来之时,真乙已经在穿衣服了。   “先不忙着穿,我给你上药。”   “殿下,没有多大的事,不必了。”真乙淡淡地拒绝。   “身上都这么凄惨了,那那处呢?真乙,你放心,你累了一夜,我不可能大清早地就折腾你的,来,趴下。”说着,捏住真乙的胳膊就想把人推回床榻上去。   “不用,殿下。”   “乖,真乙,听话,那处伤了会很难受的。”言南皓扒拉真乙的衣服亵裤,两个人撕扯间,真乙狠狠地抬臂一推,言南皓就被推倒在地,手按碎了瓷瓶,后脑撞在桌子上。   “殿下,我说了不必了,您如果非要再次侮辱于我,真乙只能以死谢罪。”   疼得眼前发黑的言南皓动了动下颌骨,手上湿漉漉的,他抬起手,滴答滴答…   “真乙,你死,那你小师弟当如何?”   “我尽力了,在地府遇见,他也不会怪罪于我,这也是种解脱。”真乙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淡淡地说。   他话语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地冒出来时,砸得言南皓心上特别烦躁恼怒。   言南皓站了起来,“解脱?解脱,这个词用得好。”几步走到真乙面前,流着血嵌着碎瓷片的手猛地攥住了真乙的衣领,狠狠地揪扯着,骨节泛白,言南皓对着真乙笑,“我告诉你真乙,你要是敢死,你小师弟,绝对生不如死,即使他熬不住这条命没了,我会把他挫骨扬灰,让他魂飞魄散,让你们即使在地府…”嘴角的笑容在扩大,“也见不上面。”   真乙瞳孔缩了缩,然后脸上露出了恬淡的笑容,“好啊,那我也一起好了,生的事我做不了主,死这件事,我可以试着和殿下一起搏一搏。”   言南皓绷紧了肌肉线条,松开了手,转身冷着脸离开。   真乙低头看着衣衫上的血印子。   然后眼里有了光,言南皓,似乎格外在意自己。不是那种,玩弄的心态。   既然如此…在生这件事上,也要争取一下了。   …   泪凝于睫,颤动间滚落下来。   揉着太阳穴看着蜷缩在地上跟只猫一样的人哭了,他生出了几分怜悯。   “痛死爷了…太他娘疼…”细弱蚊呐地说着,可架不住柳不语耳力太好。一瞬间所有的怜悯消了去,他居然还有些想笑。   柳不语重新烧起了火,他运功给言景笙治了一夜,把人的命给抢了回来。自己现在,也确实挺不舒服的。   嘤咛过后,言景笙缓慢睁开了眼睛,金红的光晕中柳不语秀气的轮廓由清晰变为现实,言景笙怔怔地看了许久。   半晌,他才垂下眸子。   “那狐狸…是你…”   “嗯。”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树枝扒拉着柴,烧得劈哩叭啦之间,柳不语继续说,“我是妖,与我成亲后,你有可能被吓死。”   言景笙眉眼弯弯想笑,可一笑,心肺都抽着疼,于是他泪眼汪汪地说:“就你那狐狸模样…吓不死我的…还…咳咳咳…怪可爱的…”   这是一个正常人类吗?他是妖啊,妖怪啊!   柳不语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言景笙,“言景笙,王爷,我,柳不语,妖怪,懂?”   言景笙忍着疼眨了眨眼睛,缩了缩脖子,语气带着天真地问:“你会吃人吗?”   “…”柳不语木了,“我可以吃人。”   “哦…”言景笙现在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疼得呼吸都有些困难,“那你把我吃了吧,我现在好疼,还不如被你吃了,一大口吞了吧…或者咬断脖子…痛快些…”   柳不语不想说话了,要不是看对方现在实在是太可怜,他马上可以去把被赶出洞的蟒蛇抓回来好好吓一吓对方。现在不能吓,万一真吓死了…   “小柳…为什么要救我啊…不是都…走了吗?”不说话也疼,说话也疼,还不如趁着有些精力,逗弄一下柳不语。   “你是我带出来的,我不要你的命,别人也要不了。”   “哇,好厉害…心都跳…”然后言景笙就没了声。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阵,哦,对面是大妖怪,不让他说话了啊。   原来是狐狸精啊,怪不得皮相这么好。   呜…别扭的模样也挺招人的。   言景笙觉得似乎,也不怎么疼了。怎么能禁他的言呢?   言景笙开始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引起柳不语的注意。   柳不语连一个眼神都不给。   言景笙想挪爬到对方身边,才一动,就疼得他两眼发黑,忍不住闷哼出声。   “你安分一点,内脏挪位,脊骨碎裂。”   那我还活着真不容易…“呜呜呜…”   “闭嘴。”   “呜呜呜…” 第七十六章 前尘篇十七   柳不语决定不再搭理他,干脆闭上了眼睛打座。   言景笙身上难受得紧,而且这地也忒硬了,小石子咯得他更加痛苦。   这人…不这狐狸精就不知道帮他垫点干草吗?   “呜呜嗯嗯啊啊…”说不了话,言景笙只能拼命挤着嗓子引起柳不语的注意。   柳不语抿了抿唇,睁开眼解除言景笙的禁制,“有什么事就说,你只有三句话的机会。”   好生霸道,他可是重伤之人啊…   虚弱地咳了几声,“咯得不舒服…”   “还有呢?”   “什么时候…可以…回…”   说话都这般费劲了还在说,这人上辈子不会是个哑巴吧。柳不语想了想道,“我给你喂了药,等你骨头长好才可以走,估计…还有两个时辰。”   “…”妖不愧是妖啊,骨头长好就只要四个时辰啊。   言景笙看了柳不语一眼,实在是太过虚弱,不得已又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总算是安静了。柳不语看了看山洞地上,确实,对于这种娇生惯养的王爷来说很难睡了,他绝对不是心疼对方身上还有伤。   变了几层羊绒毯在言景笙身下,看对方紧皱的额角稍微松缓了些,不知怎的,他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   尽管言景笙帮了倒忙,可那个时候对方也算是拼命救他的。   他转头看向山洞外的太阳,从仙蓬山出来,好像所有事都不在他的把控之内。   …   等言景笙再次醒来之时,他已经趴在了王府的床上,侍女莹莹跪坐在旁边抽泣。   “傻丫头,哭什么?”虽然身上那种凛冽而又磨人的痛楚依旧在,但言景笙还是依旧笑着同莹莹说话。   “王…王爷…您醒了,奴婢去叫太医!”说完就想爬起来。   “先不用,我睡了多久了。”嗓子里像落了炭,说一句话就刮一刀,灼痛难耐,身上也一点力气都没有,骨头节像是被熬住着酸痛,他这估计是起了热吧。   “两日了…”莹莹抹掉了眼泪,“您失踪了一夜,第二天黄昏时分突然出现在卧房里昏迷不醒,奴婢遣人去请太医过来,您后背大片的淤青,太医说您受到巨大的撞击,日后,背脊骨上会留下后遗症,王爷,您是去做什么了?谁把您伤成这样?”   “莹莹,你话好多…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王爷…”莹莹又哭又笑,直接说不出话来。   “好了,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再睡一会。”言景笙强打着精神对莹莹说。   “王爷,奴婢不在…”   “下去。”   莹莹只得离开。言景笙倒抽了一口凉气,呲牙咧嘴一阵,靠着下巴笑出了声。   虽然对柳不语想杀自己的事还是有着疙瘩,可是最后对方不仅没有丢下他反而还来救他,他没有看错柳不语。   只不过自己,可一下欠了对方两次的救命之恩了。   怎么还?以身相许吧,他也确实没有其他的了,如果柳不语非嫌弃的话,他也只能尽力不让对方嫌弃了。   …   余大办差回了衙门,正弄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之时,一群衙役磕着瓜子过来了,“哎呀,余大,你这是又去哪做了什么大事回来,喝水喝得像一个渴死鬼一样。”   余大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搭理,放下水瓢就转身想离开。那几个衙役围了上来,“怎么的,当上皇子妃之后,就这么横了,不搭理人了啊?”   “让开。”余大冰冷地开口。   “不让又怎么滴。”其中一个上前来推了余大的胸口一把,“三皇子妃,叫三皇子来砍了我们的脑袋啊,不过貌似不行吧,毕竟…有你这样的媳妇,谁愿意来为你出气啊,大老粗,乡巴佬,一脸憨相,横什么横!”   “就是,也就三皇子倒霉,才会娶了你。”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什么锅配什么样的盖嘛…”这人话音刚落,就被余大一拳头打倒在地,蹦碎了门牙。   然后,一群人就开始了群殴。余大对付这样酒囊饭袋绰绰有余,可是没有办法,在衙门里斗殴,他们每个人都被打了二十大板。   没有人给言景词面子。   余大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言景词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日子有多难过。   他咬着自己的头发,额角暴起青筋,双拳紧握,眼里透露着坚定的光,他要做些什么,他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   也…迫切地想见他。   受了二十大板后,余大在一些人鄙视的眼光中,一瘸一拐地出了衙门。他没有回皇子府,而是悄悄地去了若若的住处。   他花了点银两,租下旁边的一座比较高的宅子,想的紧的时候,便轻轻打开窗户,借着那小小的一条缝隙,看着在小院里,喝茶弹琴的两人。   言景词偶尔会和若若你弹琴我吹萧,那是他永远都做不到的事。   若若身体不好,言景词便陪她在小院里晒太阳说话。   他羡慕,却不嫉妒。   余大明白,他和言景词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言景词甚至不记得,在成亲之前,在很久以前,在他还没有到皇城余家之前,他们就遇见过的。   都不重要了。   余大一瘸一拐地回王府,臀部皮开肉绽,火辣辣地疼。他在衙门里换鬼便服时,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走起路来,更是拉扯着疼。   他抹了一把汗,熙熙攘攘的人群,偶尔还会撞到他,有人会向他道歉,有人会骂他不长眼睛。   余大走得很慢很慢,由黄昏走到天黑。   咬着牙走到皇子府上,门口有人举着灯笼在等他。   那人穿着身月白的袍子,俊秀挺拔,在夜里静静地站着时,就跟天上的神仙来人间一样,在余大眼里,会发光。   余大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那是殿下…他是在等他吗?   余大愣在了原地。   言景词看见余大不走了,不解地打着灯笼过来,“余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啊…我…衙门里有差事,有点棘手,花的时间就久了些。”两个人四周有轻柔的风,慢慢地吹干余大额角的冷汗,“殿下,您…怎么站在在这府邸门口?” 第七十七章 前尘篇十八   “我回到府里,听管家说你还没有回来,派人去衙门看你,下人回来说衙门里的人说你黄昏时分就离开了,再等一会你都还没回来,我便出来看看。”解释完之后言景词看着余大的脸色,夜里借着微弱的烛火都可以看出煞白得吓人。“你哪里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今天有些闹肚子,没多大事,我已经看了大夫了,殿下,夜里风大,我们回去吧。”心里的甜盖过了苦涩,余大难得在言景词面前露出笑容,很喜悦的模样。   “好。”言景词见他笑便也放下心来,两个人往回走,“日后还是让府里的马车去接送,你办差回来,应该也是很累的。”   “不用了殿下,我坐不惯,走走就好了。”和对方并肩的滋味真好,连痛都不觉得了,余大走路的姿势正常如故。   两人分开后,余大回到自己的厢房才卸了力一般地趴在床上。   他看着自己床头的佩刀,他能做什么呢?想了很久很久,余大才想到,他只有参军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   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言景笙才下了地,背上的伤是一会事,他染了风寒又是另一会事,到现在都还有些咳嗽。   夏意浓,午后,处处蝉鸣。   柳不语正小憩时,听到了脚步声,睁开眼睛,言景笙笑脸盈盈地站在他面前。   “…”两个大眼对小眼一阵,柳不语便想转过身去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小柳,这是传说中的千年人参,我想,对你来说应该都有用的。”言景笙把宝贝递到了柳不语面前。   柳不语低头看了一阵,然后推了回去,“不用了,你自己用吧。”   “干嘛这么绝情…”言景笙瘪着嘴看他,眼睛忽闪忽闪的。   “…”柳不语盘腿坐了起来,“你不是受伤了吗?”言下之意,该补的是言景笙。   “原来小柳是关心我啊。”言景笙笑了笑,强硬地送到柳不语怀里,“没事,我王府里多的事,给你。”   柳不语看了一阵那装着人参的盒子,半晌哦了一声,然后…就放回了床榻旁边的柜子里。   还以为还要推拒一番…言景笙眯起了眼睛。   “还有事吗?”柳不语见他还不走,便问。   “有啊,给你俢的府邸快完工了,你要去看看陈设…咳咳咳吗?”咳到眼睛痛红,言景笙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们三日后不是要成亲吗?没什么必要,难不成你嫁过来?”柳不语不解地问。   “那自然是你嫁过来做王妃了。”咳嗽过后,眼里是盈盈水光,两颊红润,面带桃花,“不过,两处府邸都俢好,我们可以换着住。”   当我们真是夫妻了一样…柳不语不想搭理他。   言景笙拉过凳子坐在他面前,“看来小柳已经接受了和我成亲这件事了。”嘿,才知道时要杀要剐的,现在还不是神色如常,甚至还主动提起。   “并没有。”他只是没有办法,只要他还在皇城,他就必须屈服于皇权。   “这么不给面子啊…”言景笙笑了笑,“小柳,就不怕你日后想起对我这么绝情会后悔吗?”   “那是以后的事。”   “算了,习惯就好。”言景笙眼睛一转,非常认真地说,“小柳啊,你看,不管我们又怎样的约定,你多久后会离开,我们总要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吧。”   “…”柳不语看着他不说话。   又去倒了一杯热茶润了润嗓子,言景笙接着说,“所以啊,你看,我们两个好好相处,是不是这日子要好过一些?要不然抬头不见低头的,整天都板着脸,那多不舒坦。”   “我不介意你板着脸对我。”   “可是我介意啊…”   “那与我何关?”   “…”言景笙摇头一阵好咳,“小柳啊小柳,你为何可劲伤我的心?”   “这就伤心了?”柳不语不解,“那你的心未免太脆弱了。”   “哼…”言景笙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你你…小柳,你这样说话是要挨揍的知道吗?”   “谁揍得了我。”柳不语笃定地说。   “…”这天没法聊了,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茶,“就这么厌恶我吗?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啊。”   “喝酒,说不着调的话,调戏不该调戏的人,混迹青楼,对人下药,朝三暮四,始乱终弃。”自己数落完后,柳不语眯着眼睛看着言景笙,“呵,不数不知道,一数我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不喜了。”   “我…”言景笙百口莫辩,最终只能气急败坏地说,“眼见不一定为实,懂!”   “这些事你没做过?”   “…嘶…这个这个…小柳啊,我同你说,有些事,他是有原因的。”   “哦,我好像并不想知道。”   “靠,爷也不想和你讲的,你这臭狐狸,能不能像狐狸一样精明一点说话委婉一点!”言景笙情绪激动地说完后,目光一转,“我混青楼给人下药的事你怎么知道。”   呵呵…柳不语嘴角抽了抽。   “哦~那小狐狸是你啊,我说怪不得跟成精了似的。”言景笙抱着双手,一脸奸笑,“小柳,你原身那么可爱,那处也很小巧可爱的哦~”说着眉毛耸动,露出一口大白牙,再好的相貌,看上去都十分猥琐。   “…”柳不语气定神闲地看了一会,猛地一解衣衫脱下裤子,十分淡定地用真相告诉言景笙,他那里…还真和可爱不搭边。   言景笙被吓了一跳蹦远了,哗地一下散开折扇挡住了脸,白生生的耳朵尖红得快滴血。“你这妖精做什么!”   柳不语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盯着言景笙的耳朵看了一阵,粉粉的,比本人可爱,“我既是妖,平日里自然不必遮羞,只是到了你们人间才会如此,而且,你说它可爱,我左右觉得不可爱,也不想和你辩解,就直接给你看了。”这段话说得好长,有些累。   “你还有理了…”言景笙脸蛋火辣辣的,别过了脸去,“小柳,你这叫耍流氓。”   “你在害羞?”柳不语突然有些好奇,“你不是过惯了,嗯,风花雪月的日子吗?怎么像没见过的一样,你自己不也有吗?” 第七十八章 前尘篇十九   “自己的能和别人的一样吗?”言景笙抿了抿唇,带着点羞意别过眼去,“你…既已到了人间,还是知些礼数为好。”   “你这般唐突于我,就合礼数了?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言景笙大概是被气习惯了,低下了头,“把你衣裤穿好。”   “…”柳不语想了下,还是慢条斯理地穿好。   正是午间,闷热得厉害,连带着言景笙脸上的温度降不下去,粉面桃花的王爷听人穿好衣服后转过身来,扯了扯自己的外衫,轻轻地咳嗽几声辩解道:“我可不是害羞,是你太粗俗莽撞了。”   “哦,你看我像信你的吗?”   “嘶…”言景笙握着扇子在手心里敲了几下,“行,不和你讨论这个事。”跳上了下床桌的另一边,言景笙正色道,“我其实优点很多,七十二行我行行是状元,没有难得了我的。”   柳不语看着他不说话。   “你不信啊,我看估计是搁山里出来才不久的,人间美事多你肯定有想学的,你说一样我保证把你教会。”   柳不语撑着头,他不耐热,本来就困,言景笙叽叽呱呱地说半天他就更困了。“想学的…围棋,你会吗?”   “…”言景笙眨了眨眼睛,十分困惑地说,“斗鸡他不香吗?再不成斗蛐蛐儿也行啊。”   “鸡确实香。”柳不语半闭着眼睛,“不会就赶快离开。”   “谁说不会了,我好歹是个王爷,你拿围棋出来啊。”   柳不语睁开眼睛,伸出手抚过桌面,一副围棋就出现在了桌面上。   “呵…妖怪还真是厉害啊。”言景笙怔怔地看着,“那个,我能跟着你学做妖怪不?”   “…”柳不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教。”   “嗯,这下围棋也是有口诀,这里有几字真言你要记住,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言景笙一板一眼地说完,就见柳不语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给他落了个残局。   “你破。”   “你不是不会吗?”言景笙急了。   “我没说不会。”柳不语打了个哈欠,美男懒散起来自有风韵,“破不了我也不求你离开,别说话就成。”   “还嫌弃我聒噪了,这局…”斜眼看了一眼,“不成问题。”   于是,不到一刻钟言景笙就给破了,他拍了拍了手,“就问你,服不服。”   “…”柳不语默不作声地又摆了一盘。   言景笙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他咬了咬唇,绷紧了下巴,玉手比子白,不再说话静下心来落字。   外面天开始变阴,蜻蜓低飞,有风吹过,闷热散去了几分。   柳不语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再回神来,言景笙正经起来顺眼多了。   一道惊雷炸起,言景笙只是蹙了蹙姣好的眉,握着棋子在桌面专心地敲着,便没有多余的反应。   挥手把窗台关上好,柳不语揣着手默不作声地看着棋局。   言景笙很厉害,算得上是一个高手。他爹娘在世时曾告诉他,要判断一个人是否心思缜密擅长谋略,让他下一盘棋便明了了。   眼下很清晰,言景笙不像是他表面那样成不了事。这个人在演啊…   果然,人心是最难猜的。   可是,他在自己面前下了这盘棋,算是在自己面前露底了吧。救命之恩,就值得这样吗?   他抬眼看人,一缕发垂了下来,发乌肤白,眉骨俊挺,眼波落星,泪痣嫣红…   不得不说,挺好看的。   言景笙这棋,下到夜里,雨都已经停了都还没有破解出来。   此刻柳不语都已经吃上了,清淡的素斋。   沮丧到脸黑的言景笙放下了棋子,捶了捶后颈,看着柳不语,“解不了解不了,唉…”   吃了一筷子菜,柳不语道:“很厉害。”   “嗯…”言景笙一边懊恼地捶肩膀,心不在焉地回答后猛地抬头,“你刚刚说什么?”   “很厉害。”   “难得啊,你居然夸我。”言景笙眉眼舒展开来,“怎么,终于发现我身上的好了,快要对我改观了吗?”   “…”柳不语选择用沉默来回答。   “你这人,就不会说点我爱听的话…”言景笙看着他面前的菜,“做是做得很精致,不过难为你了吧整日吃素。”   虽然修炼的妖怪不应该注重口舌之欲,但是到了人间后柳不语确实挺贪吃的,他微微点下头。   “走吧,跟着我去我王府,我王府里的厨子,皇宫里的都不一定比得过。”   柳不语果断地放下了筷子,“可以。”   哎哟喂,用吃的就能把狐狸哄走,早知道他就去练练厨艺了。   “我光明正大地就走出去,你嘛…会隐身吗?”   柳不语直接往门哪边走,然后言景笙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出现另一个柳不语。   “天…”言景笙一愣一愣地走出祠堂,他四周没有人,上了马车后,言景笙试探着喊了一声小柳。   半晌才听到有人嗯了一声。   “你在哪啊…快现身啊。”   “我在马车顶上。”柳不语隐身坐在马车上,看着墨色的天,空气很舒畅,风里带着泥土的腥味和草木的清香,马车前面的灯笼一晃一晃的,柳不语低头一看,就可以看见车夫频频回头像见了鬼一样看马车。   车夫大概以为撞鬼了吧,明明只有言景笙一个人在马车内。   他的声音,别人是听不见的。这言景笙啊,话可真多。   “你就不能下来陪我吗?”   “不能。”柳不语果断地拒绝。   “好生绝情,你可是要到我的王府里吃我的啊!”   车夫回头的表情从匪夷所思变成了惊恐。   自己这确实理亏了。柳不语只得钻回了马车里现了身,变了个要抱起来的大金子递到了言景笙面前,“够了吗?”   被金子闪到眼的言景笙一边闭眼一边嘴角抽着说:“你这,太…太实诚了吧。”   “用金子买你一顿饭吃,我觉得没有问题。”   “可我觉得有问题。”言景笙睁开眼,“在我这里,这大金子是不可以换的,我要别的。”   “你要什么?”大不了他就不吃了。   “你掉毛吗?”言景笙亮着眼睛。 第七十九章 前尘篇二十   “问这个做什么?”柳不语问。   “我呢,不要金子不要银子,你给我一把毛就可以了。”   “……”柳不语不吭声,毛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很廉价,但是莫名就是不想给言景笙。   “怎么,不愿意啊,哎呀,实在是不答应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嘛,就算是白吃白住,我即使心里百般不愿意也开不了口啊。”   柳不语微微勾唇,“你什么也不要,刚刚的要求纯粹是说着玩,你心甘情愿地给我不求任何回报,是的话你就点个头。”   我又不是蠢货,我要回报的啊……言景笙想开口反驳,结果发现自己又没了声,然后自己的头点了点。   我去,你这妖孽又乱来!言景笙睁大眼睛指着柳不语,气得手都在发抖。   柳不语挥了挥衣袖,一脸我什么都没有做地看着言景笙。幼稚两个字在脑子里转了转,言景笙只得撇着嘴安静下来。简直没有天理,这日子可能没法过。   到了王府更加可气的是,厨子才把肉菜上了桌,柳不语一挥袖把肉菜卷走了之后人也不见了,拿着筷子面对着空桌子的言景笙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然后一根红毛飘飘悠悠地落在他眼前,真的就一根,眼睛不好还看不见的那种,言景笙这下是真的被气死了。   ……   言景笙与柳不语成亲的前两天日,他被召进宫面圣。不过是几天没见,孝贤帝气色更加憔悴,两眼凹陷,盘坐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弄皮影,若不是那一身衣裳,真像是一个落魄的卖艺老人。   孝贤帝从未从宠爱过他,但是也没有亏待过他,至少在地位金钱这上面言景笙是几个皇子中数一数二的优渥。   他只是不喜他,甚至还有着若有若无的厌恶。   至言景笙懂事起,他就感觉到了。   “父皇。”言景笙行礼。   “来了啊,跟朕一样,随便坐吧。”孝贤帝抬头看他,笑得很慈祥。   “是。”言景笙有些拘束地坐下。   “朕这半年来总做不好这皮影,听闻景笙对这些很擅长,你帮朕做吧。”说着把手里的皮影递给了言景笙,然后让太监取了一副画像过来,“照着弄吧。”   画像是孝贤帝年轻时最宠爱的那个妃子,也就是知情者心知肚明的被言景笙母妃害死的那个女子。言景笙不太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只得专注地做着皮影。   孝贤帝接过茶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满脸笑容,拿出和言景笙谈心的做态出来,“父皇有五个兄弟,母家势弱,到最后都不是储君,你皇爷爷一直认为,朕不适合当皇帝。”   言景笙手一滞,“父皇乃真命天子,天命所归。”   “嗯,你倒是会奉承。”孝贤帝乐呵呵一笑,“所谓天意,不过是我们把玩在手心里棋子。朕攀上云家,弑父戮兄,登上了这把椅子,还是不自在,还是受人制约,狡兔死走狗烹,可笑的是,朕有一瞬间觉得,朕才是那狡兔和走狗。”   言景笙这下是真的不能说话了。   “处心积虑半辈子,为自己粉饰剩下半辈子,追求长生不老半辈子,佛、道、巫所有都用尽,朕想要回来的要不回来,反而落得个儿子也要起来杀自己的下场。”   “父皇,儿臣和两位哥哥绝对没有这个心思……”言景笙丢下皮影跪了下来。   “你自然没有,但你二哥有,起来坐好做你的皮影,听朕说就可以了。”孝贤帝把茶递给了伺候他从孩提时代即将到死的太监后接着说,“朕在乾阳殿勒死你五皇叔赐毒酒给你三皇叔的时候你二哥在,他现在能做出这些,倒是学朕。”   言景笙硬着头皮做皮影。   “景笙倒是不像朕,不像你母妃,也不像云家的人,朕很欣慰,你意不在皇位,因为朕希望皇位交给你二哥,而不是在云家人手里。”   “那……三皇兄呢?”   “老三……怪只怪他的出身,还有……他母妃当年算计朕……”孝贤帝叹了口气,“而且他确实是输了,你,也就别想着帮他了,独善起身吧。景笙,朕明明白白地和你讲,如果你不能像你二哥一样狠,明日就去你的封地望城,远离皇城。”   “儿臣的封地……”   “你若实在是太欢喜那个姓柳的小子,朕也可以安排你们一并出城。”   “父皇,儿臣不明白为何这么突然……”   “朕要死了,你成亲当天吧。”孝贤帝目光幽远地看着前方,眼里没有聚焦,“朕离世当天,这宫里皇城不知要流多少鲜血,算是为自己积一点阴德,朕想尽阻止这一切。你明日不走,日后可就走不了了。”   言景笙看着孝贤帝,手里的皮影攥得变形。   “那个你带出来的小倌交给朕,安心去你的封地,让你外公斗吧,他那一把老骨头,也该见见血早日入土了。”   “父皇,儿臣……”   “不必多说了,下去吧,来人,送瑞安王出宫。”   言景笙被带出了宫,他心里乱成一团麻,第一次觉得慌乱到没有办法。   ……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柳不语读经书时,言南皓来了。   “柳兄。”   他宁愿看见言景笙也不愿意看见言南皓,甚至觉得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放下经书,也不行礼,只是淡淡地看着言南皓。   言南皓满面笑容,“柳兄就快同我四弟成亲了,想着,我确实应该来见见柳兄,顺便问问柳兄想要什么样的贺礼。”   “想要不被人打扰。”柳不语这回答得很快。   幸好已经明白·柳不语的脾气才不至于笑容挂不住,“柳兄,哪日我一定会备上厚礼。”   “殿下有事就直说,我性子急,不喜欢拐弯抹角。”   这脸有些疼……“柳兄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柳兄确实不喜我四弟吧。”   “以前是,现在将就可以看。”   “……”言南皓被噎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他眉尖一挑,“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我希望柳兄与我四弟好好相处,有什么事也能提前告知我。” 第八十章 前尘篇二十一妙笔加更   柳不语闻言只是笑,并没有回答言南皓。   “柳兄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能不答应吗?”他父母许给了言南皓的母后一道妖契,在契约完成之前,他还真不能拒绝言南皓。不过,告诉对方什么还是取决于自己吧,他有些时候还是挺随心所欲的。   言南皓看了柳不语片刻,才淡淡地一笑,“那就希望柳兄多多配合了,本殿先告辞了。”   “不送。”   言南皓微握拳,才面带微笑地离开。出了房门立刻阴沉下了脸,只有在出了皇祠看见月光下道袍猎猎的真乙才缓和下了脸色。他走到真乙身边,“今夜月光不错。”   真乙睫毛抖了抖,“那就快些回府吧。”   “回府做什么,月光好不是应该赏赏月吗?”言南皓疑惑出声,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他看着真乙的侧脸,“你该不会是认为本殿是在暗示你做那档子事吧。”   真乙垂眸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言南皓心里一阵恼意,“本殿什么都宠着你,让着你,你就认为你自己是个玩物?”   也没有什么区别,真乙这样想却没有这样说,他现在还不想激怒言南皓,“不是,殿下待真乙尽心了。”   好歹会说些让自己顺心的话了,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言南皓揉了揉额角,“既然这么想赏月,我们去太子府的揽月楼上去看,备上点酒,谈谈心,那也是美事一桩。”   真乙看向言南皓,对方面部流露着温柔,眼里流淌着月华。对方现在心情不错,应该是和柳不语把事情谈妥了。   “好。”他点头应下。言南皓就更加开心了,他搂住真乙的腰身,两个人相缠着离开,好像他们是这天底下彼此最亲密的人。   到了揽月楼,言南皓一边给对面的真乙斟酒,一边说:“真乙,等我当上皇帝后,我就立你为后,从此你我生生世世都不分开,死后也葬在同一个棺材里。”   真乙只是嗯了一声。   言南皓眼睛一亮,今日,真乙怎么事事都顺着他,哪怕只是口头上的他的内心也在狂喜。   “这样就好了,过几日你的生辰,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允了你。”言南皓一开心,便想给真乙更多的东西。   “殿下……”手指摩挲着酒觞,真乙迟疑了片刻,才慢慢地说,“我……想见一面小师弟……”   言南皓的笑容在一点点消失,最后变为平静,他甩袖坐好,“他被我的人照顾得很好,身上的伤病能治的也治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自然是放心的。”抬酒一饮而尽,真乙看着言南皓说,“只不过,想见一面罢了。”   “你还没有死心?”言南皓重重地放下酒觞,酒水四溅,眼里燃起了黑色风暴,“真乙,本殿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你和你的小师弟,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在一起。”   “我知道。”真乙面色平静,“我如今……确实也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眼睛里,全是死寂。   言南皓一瞬间明白了真乙的意思,不过是他已经被自己占有了,身体肮脏了不能和他那干净的小师弟在一起罢了。   可是,我都不曾嫌弃过你与别人有过床笫之欢,为了你,我还守身如玉到现在……言南皓看着面前的真乙,可是啊……说与不说都是没有用的。   他突然不想生气了。只是猛灌了几杯酒,然后笑着说:“我答应你让你去见他,不过,我要跟着你去。”   “好。”真乙笑得很温柔,言南皓一瞬间有些看痴了,他探过身子,拽起真乙的衣领吻了上去,舌尖纠缠,烈酒回甘,激烈得像上了战场,嘴里全是血腥味。   一吻毕,言南皓心满意足够地退回去继续和真乙说话。   ……   王府已经布置成一片红色的海洋,言景笙坐在走廊下,把玩着自己的碧玉扳指,如果他父皇说的是真的,今夜他就会被送走。   知子莫若父,他父皇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言景笙,他确实一直都在想远离纷争做自己的闲散王爷,能离开这里,就是他一生的追求。哪怕望城还是南边的一座蛮夷小城。   离开,离开这里,脱离外公,脱离云家,是他内心一直叫嚣着的渴望。   还能和自己,想要的人离开……   可是,他真的要把小莺歌交出去?这个命运凄惨的小倌,真的就只有死路了,他父皇依然会选择护着他二哥和皇家的体面。还有他三哥……他半途而退的话,对方的处境会有多难。   可是,他现在该怎么做?   他本来就心存私欲的啊……   言景笙翻身下了栏杆,去了书房,转了转,最终还是去了地道。无论怎样,要变天的消息他也要告诉他三哥。   可是言景笙到了三皇子府却没有见到他三哥,去哪了?他在书房里一圈一圈地走着之时,余大提着一桶水推门进来了。   “王爷……”   “余哥,我三哥呢?”言景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   “殿下,他被召进宫了。”   “我父皇召见他?”   余大点点头,他也觉蹊跷,因为众所周知,皇上是最不喜这个三子的,“传口谕的公公还说了,让殿下在宫里陪侍两日。”   陪侍两日,那不是刚好到明天吗……   言景笙愣住了,他父皇要做什么,不让自己告诉三哥这事的意图在哪里?会不会,又突然以他自己的方法护住他三哥,还是,想让他三哥连逃的就会都没有。   “王爷,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余大看言景笙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一慌,忍不住问。   言景笙,冷静,不要慌,三哥现在,唯一可能被抓住的把柄,只有那个翰林院院士之女若若了。   “余哥,你知道若若吗?”   余大点点头。   “这样余哥,现在我三哥也不在,有些事虽然委屈你,但是也得麻烦你了。”言景笙认真地说,“麻烦余哥今夜,就把若若姐悄悄带走连夜出城,到城门外的观音庙里会有我的人替你们安排剩下的事。” 第八十一章 前尘篇二十二   “啊,我…”   “余哥,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能交给你了。”言景笙拍了拍他的肩,就转身从地道离开。   余大愣了好久,抿紧了唇,把水提出去后,换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粗布麻衣,然后把头发拍乱,偷偷从后院溜了出去。   言景词同他说过,他不在的话一切都听言景笙的。   余大很快就赶到了若若住的那个巷子,巷子里,他敏锐地察觉到人有些不对,有几个人看上去好像是在闲逛谈天,但实际上,是在盯着那栋小院。   幸好余大也一直爱偷看这里,他把小院四周的地形早就烂熟于心了。余大从另一栋院子不起眼的角落里翻进了书房。   彼时两个丫鬟和一个中年妇人陪着若若写字,见余大翻进来了没有大惊失色,而是把纤弱的若若护在了身后。   看样子,都是有武功的,对着余大冷喝:“哪来的登徒子!”   应该是言景词留下来保护若若的人,余大对着几人作了个揖,“若若小姐,我是余大,是瑞安王叫我来带您离开的,事发突然,许多事情解释不清楚。”   “你就是余大?”若若制止住了三个欲说话的下人,走上前来打量了余大片刻,“为何要突然带我离开?怎么又是王爷的意思,殿下呢?”   “殿下被召进宫里一时半会出不来,若若小姐,有很多事我也糊涂,您请先随我离开吧。”   若若思索了片刻,这人是余大没错,在知道他要与言景词成亲时,她曾偷偷去看过对方。   “好,我随你离开。”   “小姐。”下人慌了,“您不能随便随他离开,万一,他要是有…”   “你们不必说了,我有分寸,而且,殿下同我说过的。”   “是。”   余大有些惊讶地看着若若,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废好大一番功夫,若若眼睛里全是镇定与信任。   若不是殿下告诉过她信任自己,她断不会如此的吧。   看来,殿下还是很相信他的。这就好,他在殿下眼里,并不是一无是处。   两个丫鬟稍微给若若化了点妆,变成了老妇人的模样,其中一个丫鬟带着若若挎着篮子从正门离开,余大走了原路。   他们在大街上回合,可是若若的身体太差,没走两步,就开始捂着心口喘。   余大见状,只能蹲在她面前,“您不觉得唐突的话,我来背您。”   若若笑了笑,“麻烦你了。”   余大背着若若,虽然尴尬不自在,但还是敛住心神,快步离开。   “好久没有光明正大在大街上了。”若若打量着四周,感叹了几句,“闷了,也只敢在没多少人的巷子里走走。”   “以后会好的。”余大想了想,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回应。   “是啊。”若若开心地笑着,“我与殿下,从小青梅竹马,只是没想到,这份情最后害了他。余大,日后殿下,多多麻烦你照顾了。”   “小姐您别这样说,我和殿下现在这样只是无可奈何,日后您一定会和殿下白头偕老的。”   “要争取啊余大,人不可能一味的委曲求全和让步的,那样他不会看到你,也不会尊重你。”   “若若小姐…”   “逗你的了,我现在,也不想什么白头到老了,只想,能过上一日身体健健康康的日子,也许,下辈子才能实现吧。”   “不会的,您别这样悲观,现在,我们就可以把您送出去了。”   若若只是眯眼笑,没再说话。   …   他们很快就到了观音庙,此刻日头西斜,几个灰衣和尚将他们迎到了后院的厢房。   期间因为若若咳嗽症又犯了,下石阶时差点摔了一跤,旁边的和尚抬手搀扶了她一把,袖口滑落,眼尖的若若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月亮。   她心里一阵,整个人的身体如坠冰地窖。那是,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言南皓的暗卫特有的标识。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人的暗卫,章家一家的惨死,可全是那人的手笔。   若若让自己冷静下来,装作无事地进了厢房。门关上后,若若沉着脸坐在一边想着。   余大看了下门外,只有和尚倒没有别的人。他转过身来时,就看见若若支着头,面色很难看。   跟着他们来的丫鬟去买药去了。   “若若小姐,您还好吗?要不要躺一会,有什么事我这里看着。”余大走过去问。   若若摇摇头,她从发髻里摘下一个精致的小木簪,递给了余大,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意字。   “这是殿下在我十四岁生辰时给我做的,那时殿下很苦,俸银被克扣,打点宫里过日子后就很拮据,你说世间的荒唐啊,它一刻都不停止,殿下可是皇子啊。”   余大捧着簪子,觉得它格外沉重,“若若小姐,您这是…”   “我自小身体不好,十岁时,算命先生说让我认一个干爹,干爹姓安,给我取名意字。顶着安意这个名字活了四年,干爹就在政斗中去世,我也不能再用这个名字了。”若若笑了笑,“挺不喜欢若若的,太弱了。”   “您…”   “余大,外面和尚里,不知道还剩下几个是瑞安王的人了。”若若眼里闪着泪光看着他,“你现在是殿下的妻,却与我这个罪臣之女,这可是大罪。”   “怎么会…”余大起了一身汗毛,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怪只怪,殿下和王爷,狠不过他。”若若闭眼,泪珠滚下,“余大,你身上有刀吗?”   “有…”余大咬牙,“若若小姐您放心,余大拼了这条命也会送您出去。”   “说什么胡话,为什么不留下更有价值的人,要懂得取舍,懂得弃车保帅。”若若轻松地笑了笑,“木簪在你手里,余大,日后你只要交给殿下,他就会明白是我的意思,不会怪罪于你。你亲自抓我送去官,当年文字狱闹这么大,我一介女子都还是朝廷通缉犯,你抓到了我,那就是立功了,你明白吗?”   “不可以若若小姐…”   “余大,没有时间犹豫了。”若若看着他,“若是言南皓逼问你为何会把我带出城,你就说,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从我嘴里套出章家是否还有余孽,只不过没想到被我识破,只得先把我送官了。” 第八十二章 前尘篇二十三   余大愣着说不出话来,他低头抿唇,整个人陷入了无比纠结沉重的痛苦中。他听得懂若若的话,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若若甚至把他的后路已经想好了。种庄稼时,他就明白,那些种子要放弃,那些种子要留下未来才能有更好的收成。   可是,他不能也不敢做这样的决定啊。   他向若若鞠了一躬,“若若小姐,万事后面都会处理的,今日,先让余大带您离开,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来不及了。”若若叹息一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余大,我们俩今日死在这里事小,连累到殿下,那可就是悔终生的事啊…”捡起一块碎瓷片,猛地划了一下雪白的脖颈,力度掌控得刚刚好,粘稠鲜血源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虽然唬人但是并没有划破动脉。   若若跌倒在地之时,门被推开,一群带刀侍卫宛若豺狼嗅到猎物的气息一般团团围在门外虎视眈眈。   余大闭眼再次睁开眼睛后,对着身后的一群人作揖,“各位大人,我是衙门的衙役,因为查到了罪犯的踪迹,特地来此捉拿。”   那几个带刀侍卫面面相觑,剧本,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   残阳如血,百姓让道,对着那被套着枷锁一身血衣的弱女子指指点点。   余大走在后面,看着地上的血脚印子,心如刀割却只能隐而不发。   “啧啧啧,要不是怕这小娘们咬舌自尽下下颌骨都捏碎了,哎呀,这走路的喘气声…我都…嗯…”   “上头说了,用酷刑,随哥几个处置,到时候你再畜牲也可以。死了也没有关系,本也没打算问出些什么,在城门外曝尸三日,啧啧啧…狠还是权势大的人狠,这不知要逼疯谁哟。”这个侍卫说完邪笑着看向身后的余大。   余大的拳头虚握着,面无表情,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余衙役,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上头抓这犯人可好久了,到时候,记得请哥几个喝酒啊。”   “好…”余大才说了一个好字,外面传来喧闹声,余大抬头看去,若若已经倒在地上,几个侍卫在叹气息。   “他娘的,不会什么都还没有做就死吧!”说话的侍卫骂骂咧咧了一句,就冲上前去。   余大愣在原地,只觉得,今日的天,红得有些过分了。   …   乾阳宫   言景词手里汤勺突然落了地,黄褐色的汤汁溅在他白色的皂靴之上,他愣住了。   孝贤帝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淡淡地问:“怎么愣住了?”   “启禀父皇,儿臣手一时不稳,请父皇恕罪。”言景词低头请罪。   “多大点事。”孝贤帝慈祥地笑着,拍了拍言景词的肩,“话说回来,今日,也该抓到章家的千金了。”   “…”言景词心里一沉,指尖微微颤抖,然后继续给孝贤帝喂药。   孝贤帝笑而不语。   …   言景笙换上自己的亲王蟒袍就要出府,遇上了他的外公。   “你这是要进宫?”云杰端问。   “是的外公。”   “怎么,听说皇上召见你三哥,终于有了点觉悟了。”云杰端叹了口气道,“皇上,其实也还算年轻,我这老头子都还没入土呢…不过,到底还是我这个女婿要先走一步了,景笙,太医院里我们的人说了,皇上,估计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你一定不能再混账了。”   一两年?就是明天的事。言景笙心里冷笑一声,点点头,“所以外公,孙儿现在先去宫里打探一番。”   “不错,上心了就是好事,去吧。”云杰端难得露出欣慰的神情。   言景笙得了准许,连忙疾步离开,他坐上马车,眉头紧锁,片刻没有松缓过。   到了天阳门,言景笙即使交出了亲王玉牌都被拦住了。   “王爷,皇上说了,今日谁也不能进宫,您请回吧。”看门的御林军说。   “本王有急事面圣,耽搁了,你们可是杀头的大罪。”   御林军摇头,“王爷,请您别再难为奴才们了,皇上下了圣旨,今日若是放您进宫,奴才们不仅要被杀头,还要诛九族。”   言景笙瞳孔缩了缩,绷紧了脸庞,看向正阳门边上巨大的请命鼓。   他撸起了袖子,一语不发地敲起了鼓。   直敲到他两膀酸涩发抖,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后背撕裂着疼…都没有司礼太监来宣他进宫。   手再也握不起了鼓槌掉在了地上,言景笙眼眶发红,汗水落进了他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他猛地屈膝跪了下去,一个头磕下,大声高喊:“儿臣,言景笙,求见父皇!”   可是如果有的人不想听见,你喊得再大声他也听不到。   …   孝贤帝从床上坐起来,叫太监拿来皮影,让言景词坐在地上坐。   “这皮影,你二哥想替朕做,朕不让他做。你和你三弟未说做,朕却让你们做,你们三兄弟,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朕心里都有数。”   “是,父皇。”   “口头上说是,到头来没几个真的好好听朕的。”孝贤帝叹了口气,然后眼睛一亮,“哟,还是来了。”   宫门推开,一身正红宫装的云贵妃款款走来。按理说,后宫嫔妃除了皇后,谁也不能穿正红色的。   “儿臣参见贵妃娘娘。”言景词跪下行礼,宫门再次被关上。   云贵妃垂眼看了眼言景词,嗤笑了一声,“五郎,没想到最后你是留他在你身边。”   “你这声五郎,真的久违了。”孝贤帝垂眼一笑,向云贵妃伸出了手。   云贵妃撇嘴一笑,红唇勾人。   “怎么,怕听了我这么叫,日后你到地狱也不得安宁?”云贵妃叫纤纤柔荑交到了孝贤帝手中,款款坐在床边,出言讽刺道。   “安宁,你在,即使不说什么也安宁不了。”孝贤帝也没恼,招手,让太监上了酒,他亲自倒了一杯,端起来,“你愿意跟朕走,倒也好。”   “我不愿意,不也是死路一条吗?”云贵妃瞟了一眼那杯酒,“言翼,我十三岁就跟了你,可惜啊,你落魄时待我如珍如宝,腾达时却想将我云家斩草除根,告诉我,年少情谊不过是你的逢场作戏…” 第八十三章 前尘篇二十四   “这么多年,还在对这些耿耿于怀吗?朕本就是无情之人,你应该明白的,旧事重提,你不过是往自己心上捅刀子罢了,对于朕来说,做了,便不后悔。”孝贤帝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把酒觞递到了云贵妃手中。   “不后悔?包括你的兰儿死了你也不后悔吗?”云贵妃挑衅地看着他。   孝贤帝身体一滞,片刻后神色有些麻木地说:“这倒是后悔的,喝了吧,挺快的,不会有多少痛苦。”   云贵妃垂眸看了一眼酒,随手扔了,酒觞摔碎在地,地上呲呲地冒起白沫。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前,特别端庄威严地说:“皇上,本宫不乐意这样死,您冷酷无情的话,何不就亲自动手。”   “临了都还要折磨朕,你以为朕办不了吗?”孝贤帝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风筝线,双手扯住两端,“当年,你就是这样勒死兰儿的吧。”   “她还不配本宫亲自动手。”云贵妃闭上了眼睛,“言翼,我诅咒你,诅咒你言氏皇族,不得善终…嗯…”   她话才说完,孝贤帝的风筝线已经勒上了那纤长的,白皙的,漂亮的脖颈。   孝贤帝加大力量一拉,云贵妃靠在他怀里,眼睛陡然睁开,直勾勾的,含着泪水与怨恨,还有那么一点痴地盯着他。   孝贤帝却从始至终都是在温柔地笑着。   生理性地挣扎一阵之后,脖颈处流下血线,云贵妃头一歪,手软垂,没了声息。   孝贤帝扔掉滴血的风筝线,同下面,震惊地看着他的言景词对上了视线。   他的手上沾着血,“老三,为了坐在这个位置,在朕看来,什么,都是可以牺牲的。”   …   言景笙额上一片乌青,光阴退场,黑夜来临。   他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轻微的碎裂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低头看去,自己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瞬间碎成了两块。   他抿紧了唇。   那是他母妃,在他十三岁时给他的。虽然他一出生就破格被封为亲王,但册封大典,推了十多年。   言景笙视线虚茫地晃了晃,咬紧了牙关。   这时,御前总管终于迈着蹒跚的步伐出来了,他笑眯眯地站在言景笙面前,“王爷回吧,天呢,你前段时间不是病才好吗?”   “公公,劳烦您和父皇说一声,景笙,真的有急事求见。”   “王爷,皇上说了,您的急事他明白,他让老奴给您传一句话,虎毒尚且不食子,圣上他不会让天下看言家的笑话的,您就安心地随十八金龙卫还有柳祭司去封地吧。”   言景笙眼睛亮了,这话他懂,父皇要保他三哥。   他对着正阳门拜了三拜,腿脚酸麻地起身之后,马车来到了他身边,莹莹跳下来扶着他上了马车。   挥鞭的破风声响起,车轮滚滚向前,这巨大华丽的宫殿,慢慢地成了缩影。   “王爷您,怎么哭了…”莹莹一边给言景笙擦汗,看到对方眼角的晶莹后,忍不住惊讶出声。   言景笙没有回答她。   …   言景词看着大总管指挥几个宫女给云贵妃收拾遗容然后抬上了龙榻,美人仿佛只是安睡。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毛骨悚然。   孝贤帝换上了明黄龙袍,宫人搬来了案桌,大总管摊开了空白的圣旨。   “老三,过来给朕研墨。”孝贤帝拿起朱笔后,对言景词说。   “是,父皇。”言景词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还算平稳地走到了孝贤帝身边,扯起袖子为对方磨墨。   他只是手上动作顿了顿,勾唇一笑,便落下了笔。   “朕即位三十有六年已,尚可以称海清河晏,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   自认德无法比先圣,但是功更盼后人。皇太子言南皓,聪睿通透,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只盼其日后做仁贤之主,所以朕将大位传于太子言南皓。四子景笙,是为瑞安王,聪秀豁达,赐封地南方望城,于朕之孝贤二十一年夏七月初八夜由十八金龙卫护送去封地,三年内,不得回皇城,即朕归天,四子在封地茹素守孝即可,新帝也不可召回。皇三子景词,册封为亲王,封号,淳安,封地西北关州,初九日离开,其余安排同瑞安。诸皇子当戮力同心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东岳社稷。”   笔落下的一瞬间,孝贤帝扭头看向一旁的言景词。   “如此,便是朕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他日你们兄弟三人还要兵戎相见,朕也没有办法了。”说完,拿起大总管递过来的玉玺,两只手拿着,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一锤定音,再无转旋。   …   言南皓穿着太子服领着几位将军和一用众御林军推开乾阳宫门的时候,朝阳升起,霞光万丈。   “皓儿来了啊。”孝贤帝支着头,淡笑着说。   言南皓看了一眼言景词,跪了下来,“儿臣参见父皇,听闻父皇身体欠安,特来躬身伺候于圣榻之前。”   “你有心了。”捂着嘴咳嗽一阵,掌心濡湿,鼻尖是腥臭味,“正巧,几位爱卿也在,老三,把遗诏交给你二哥,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了吧。”   提起遗诏二字,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着微妙的变化。   “是,父皇。”言景词从太监端过来的锦盒了取出遗诏,双手捧到了言南皓面前,神色淡淡地低下了头,“二哥,请。”   言南皓拿起圣旨,面对着众人,以几位将军为首的御林军,连同言景词和所有宫女太监跪了下来。   他摊开圣旨,语气平稳,一字一句地宣读。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后,总管悲啼一声,尖着嗓子大喊:“皇上,驾崩了!”   …   “混账!”言南皓的房间内,穿着孝衣的他猛地踢翻桌椅扫飞花瓶古董,大发雷霆。   看着四溅的碎瓷,真乙想了想,才道:“兵不血刃,您就登上天子之位,为何还要如此震怒。”   “就是因为兵不血刃!”言南皓阴沉着脸,“该死的都没有死,全都往我头上悬着刀就大摇大摆地离开皇城,我岂止是怒,连杀人的心都有。”他的谋划布局,还没有开始,就成了泡影。 第八十四章 前尘篇二十五   真乙听完无话可说,甚至觉得言南皓就是纯粹的心里有病。   “怎么,觉得我有病对吧。”言南皓看向沉默的真乙,“我这人,确实就是好战嗜血,你要学着习惯。”   真乙不知该如何动作,就只是站着。   “真乙,我这几日心情极其不痛快。你最好好好讨好我,否则我那日不痛快了,就好好折磨一下你的小师弟,也说不一定。”   真乙身上僵了僵,点头说好。   发完一通脾气的言南皓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窗外,无事,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他不想让活的,一个都别想安稳地过这一辈子。   …   西北关州,苦寒之地,却也是要塞,处在边境线上,越过这座城就是以北疆为最大的的游牧民族聚居的地方。   言景词同言景笙一样,穿着孝衣就要奔赴封地。   他一直没有说过话,端坐在马车内,目光平静地盯着一处看。   随行人员不多,他只带了几个丫鬟和家丁,护送他去往封地的侍卫,拢共两百人不到。   余大驾着车,神色难看,嘴皮干裂。   “殿下!殿下!”一个驾马狂奔而来的小丫鬟,也就是跟着余大若若离开后来去买药逃过一劫的那个丫鬟拦住了马车。   言景词出了马车,看着她,“小兰,何事?”   叫小兰的丫鬟下马跪在了言景词面前,指着余大声泪俱下的控诉:“这个人害死了小姐,奴婢亲眼见他把小姐交给官府中的人。”   余大低下了头,没有作辩解。   言景词没有向任何人问起若若,这是有人,第一次直白地在他面前说出了若若的死讯。   他背微微驼了下去,然后又挺直,“我知道了。”   “殿下…”小兰是从小伺候若若的,“小姐她去得很惨,现在都还在午门前曝尸,您一定要为小姐报仇啊…”小兰哽咽着磕头,眼泪溅起了灰尘。   “我知道。”言景词声音有些哑,“小兰,你愿意随我去关州,还是去往你的老家,去你老家的话,我让管家给你一笔盘缠。”   小兰抹了抹眼泪,她怨恨地看了一眼余大,“奴婢还要给小姐收尸,就不随殿下离开了,此去路途遥远,殿下保重。”   “好。”言景词颔首,没再多说。小兰站了起来,她甩了余大一耳光,就骑着马离开,所谓盘缠一分也没有拿。   马车再次行驶,余大左半边脸红肿着。   “余大,你进来吧。”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景词才出声。   余大让别人驾车,自己进了马车内。   “殿…王爷…”   言景词看了一眼余大的侧脸,“若若她,有没有什么东西留给我。”   “有。”余大从怀里掏出了那支木簪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言景词。   言景词接过,五指聚拢,紧紧地攥着。他眼眶红了红,就再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余大,命运捉摸,你已经尽力了,我应该感谢于你,你别自责。”   “王爷…”余大腾地一下跪下,他以为言景词多多少少会若若的死怪罪于他的,“是我没有保护好若若小姐…”   “我都说了与你无关,是我们拖累于你,余大,你别跪着,你跪下,无能的是我。”言景词声音有些抖,“起来吧,若若她,我了解的。”   余大心里冒出了酸,他却不能再深想,只得连忙起来,离言景词远远地坐好。   “余大,关州,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必随着我去吃苦,你离开吧,你未来的生活可以更好。”   “王爷…”余大脸色腾地一下苍白如雪,“您要赶我走…”   “这不是赶你走,你本就是被牵涉进来的…”   “余大的父母已经去世,在这世上,除了您,我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皇城余家,不是他的亲人,他的父母,是田地里未他辛苦耕作攒聘礼的老夫妻,“或许,您没有把我当成亲人,可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您在的地方,我才有家,您要让我,去哪里啊。”   “…”言景词看着他不说话。   “余大知道,这夫妻之名,害苦了您,您给余大一纸休书,我绝无二话。王爷,两个人相互扶持,也并不只是夫妻,我只求您,让我跟着您。”余大向他低下头,诚挚地恳求着。   对方说那么长一段话,确实令言景词吃惊。若若死了,世上这么在乎他的人,或许,只有余大了。   …   言景笙睡了一路,他上了马车后,就闭上眼睛睡着了。真奇怪,他明明是该很难过的,可是他还是能睡着。   这一睁眼,就看见正在吃肉包子的柳不语。   一口一口斯文地咬,吃得也是赏心悦目。   “你醒了?”柳不语看了他一眼,问。   言景笙点了点头,他坐了起来,目光无神地扫了一眼柳不语后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夜。”柳不语吃完一个包子后,垂眸看着油纸上最后一个包子,“你现在心情很糟糕。”   还会关心人…   可是他现在一点感动不起来。   言景笙点点头。   “心情糟糕,那应该没有胃口,这最后一个包子,我帮你吃了。”说完,一口咬去了一半,斯文的模样一扫而空。   言景笙眯着眼睛看他。   柳不语没有觉得不自在,包子两口下了肚后,他拍了拍手,“难过就哭,我不会笑话你的。”   言景笙嘴角抽了抽。   “是个冬天吧,我记得我闭关出来的那一天,是个冬天,仙篷山洋洋洒洒地飘着雪,可是地上的却是红色的,鲜血像小溪流一样流着,洞口外,歪歪扭扭着狐狸的尸体,它们胸前空荡荡的一片,内丹被掏了去。”柳不语特别平静地说,“我爹娘也在里面,不过他们不仅没了内丹,连皮都给剥了去。”   言景笙睁大了眼睛,无措地看着柳不语。   “别看我三千多岁了,在灵狐里,也只相当于你们人类的十五六岁。”柳不语微微垂眸,“我很难接受那种情况,整族人,除了极少的幸存,全都横死在我面前。”   “节哀…”   “必须的啊,还活着就得继续。”柳不语看向他,“这世上,还有很多悲惨,扛下去吧。” 第八十五章 前尘篇二十六   言景笙觉得鼻头一酸,他瓮声瓮气地说:“没想到你还会安慰人。”   “我现在比较高兴而已。”柳不语挑开帘子看外面的风景,“你没要那个包子我就安慰你,礼尚往来。”   敢情我还不如一个包子啊…   言景笙泄气地靠在一边,不过被柳不语这么一打岔,他暂时忘记了皇城里的烦心事。   罢了,既然已经离开,那就向前看,争取把接下来的路走好。   …   到了驿站后,莹莹奉上了仓促之下买的孝衣,腰上系上麻绳,外面罩一件黑色的布衫,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清瘦挺拔。   他的父母最后还是选择葬在一起,言景笙他都有些看不透他们之间的爱恨,生时不能携手恩恩爱爱,死后倒是袍结相拥不分离。   更像是死了都不放过彼此,还要互相折磨。   所有人都被他父皇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也不知道,言南皓和他外公下一步会怎么做了。   自己,还是寻个机会先和三哥联系上。   言景笙坐在床边思索中,目光无意间下移,就看见一只漂亮的红毛狐狸蹲在驿站后花园的空地上,四周围着几只野猫。   野猫喵喵地叫了几声,红狐狸才咕哝两声回应。   这模样就跟臣子向帝王汇报事务一样。   言景笙没忍住笑出了声,红狐狸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似乎有些烦躁,低吼了几声,野猫就四散跑开了。   红狐狸咻地一下就不见踪影。   “算了,我就当他害羞吧。”言景笙安慰自己。   夜里莹莹把饭菜上了桌柳不语才回来。   言景笙拖着腮瞅他,“王妃,去找哪个小野猫厮混了?”   也没有对王妃这个称呼有多大感觉,柳不语坐在桌边拿起了筷子,十分淡定地说:“不是哪个,是哪群。”   “嘿,小柳,你这是存心气我吧。”言景笙道。   “事实而已,没有存心。”柳不语往自己碗里夹了个鸡腿,“那是四周没有灵性的狐狸,不然我也没必要找猫了。”   “这还条件无法满足你了。”言景笙没好气地说,“又是找狐狸又是找猫的,爷寻思现在是夏天也不是春天啊,怎么还发上春了。”   火药味很重,对方心情很差劲,平日里他再怎么说话对方都不会变下脸,今天还夹枪带棒上了。   柳不语眨了眨眼睛,往言景笙碗里夹了个鸡腿,“好好说话。”   “…”言景笙简直哭笑不得,“你平日说话噎人很厉害的吗?今天怎么这么乖了,转性了啊。”   “你现在心情不好,噎不住,不如专心吃东西。”   “…”言景笙无语,用筷子戳着米饭,娶了个人,不会说窝心话,他好难。   “找猫狐狸,是问一下沿路的情况,我们的眼睛受限,动物要比我们灵敏。”啃完一个大鸡腿后,柳不语还是开口解释。   言景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转性了。”   “谈不上,只是离开皇城有些高兴。”   “高兴到可以忽略已经和我成亲这事吗?虽然仪式没有办,但是婚书已经落成了。”言景笙忽然有些小期待,于是他主动提起了这事。   柳不语眉宇微动,“突然就烦躁。”   “…”言景笙累了,他扶着额,“小柳,我们已经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你凭心而论,我究竟哪点让你这么看不上?”   “不是看不上。”柳不语看了看言景笙平坦的胸脯子,认真地说,“我要母的,要会下崽的那种。”   这是人话吗?是怎么做到一板一眼说出来的?言景笙表情很复杂。   “那日和你说起我的事,我们灵狐几近灭族,剩下的包括我四叔在类的几只狐狸受了重伤失去了生育能力,我必须要能生崽的。”柳不语皱着眉看向言景笙,他对这人的忍耐度似乎越来越高了,居然这么耐心地解释,一定是自己想到现在不解释清楚日后这人还会抓着不放的。   言景笙无耐了,泄气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更吃不下饭,丢了筷爬上床,只留一个背影给柳不语。   这么受伤吗?算了,日后他给他介绍别的男狐狸吧,虽然都是辈分比他大,即使当他的叔母,只要他四叔同意也不是不可以。   了却了一件大事,柳不语就专心把一桌菜一扫而空。   吃完后变成了狐狸,跃上房梁蜷缩着睡觉。充分诠释,他现在确实挺没良心的。   莹莹端了洗漱的水过来伺候言景笙洗涑,不见柳不语,就忍不住道:“王爷,王妃呢?”   “不知道。”言景笙没有让莹莹给他洗脚,自己一边弯着腰洗一边说。   莹莹心疼言景笙了,“王爷,不如那日莹莹,嗯,和王妃谈谈,他虽然是男子,可是现在,有些事还是要学着做啊。”比如伺候言景笙洗涑更衣之类的。   言景笙闻言笑了笑,“莹莹想教他啊。”   “奴婢哪敢说教啊,就说说,说说。”莹莹搅着手帕,“王爷对王妃的好,奴婢看在眼里,不盼着王妃能同等回报,至少也要会体己一些吧。”   “嗯,莹莹这话说得多。”状似无意地看了眼方梁上的红尾巴,“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如莹莹明事理。”   那么一大把年纪?莹莹摸不着头脑了,那柳不语,看上去不了了也就二十出头吗?   “王爷,您别这执么说,王妃他兴许,就是心高气傲一点,任性了一些。”   “哎呀呀,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说任性,要是我啊,都炸毛了。”言景笙直起身来,接过棉布,笑着说。   “…”莹莹忍不住环顾了下四周,确实没人啊,“王爷,奴婢看不懂。”   “不懂就对了,下去歇着吧,明日还要接着赶路。”   “是。”莹莹出去后,言景笙双手撑着床,对着那一截毛尾巴喊,“小柳,看见没,别人都说你对我不好。”   尾巴甩了两圈,红狐狸抬起头来,“也不坏。”   “我们是夫妻,现在是,即使你未来要离开,至少现在你要对我好一点。”言景笙觉得自己必须拿出一点相公的架势来。 第八十六章 前尘篇二十七   “哦。”柳不语打了个哈欠,不再搭理他。   他说话自己好歹有点办法,不说话就彻底没辙了。言景笙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下来睡吧,上面咯得慌。”   “居心叵测,我又不蠢。”   “…”言景笙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即使再好色,也不会对狐狸做什么吧,人.兽…嗯…你能接受我'还接受不了。”   好像也是…柳不语想了想,从房梁上轻巧地跃了下来,然后坐在旁边,用爪子和舌头梳理自己的皮毛。   长毛的都这么爱舔自己吗?言景笙看着那红狐狸仔仔细细地打理自己,便问:“我模糊记得,小柳,你已经有几千岁了吧。”   “对。”   “谈过恋爱吗?或者有没有过喜欢的母狐狸?”言景笙好奇地问。   “要是有过,崽早就有了。”柳不语梳理好自己的皮毛,“我又不是不行。”   “好小柳,好狐狸,我们说话做事能不能不这么直接?”言景笙哭笑不得地说。   “本就是事实,虚伪做作。”红狐狸看着他,摇头晃脑,“就像我现在虽然不喜你,但我承认,你长得比我们族里的母狐狸精要好看。”   “…”言景笙嘴角抽了抽,“谢谢夸奖…”   “不用谢。”狐狸跳上了床铺,爪爪踩了个遍,找到一块自认舒服的地便盘起了身子,“你再说话就禁言。”   “嘿…行,我闭嘴。”言景笙撇了撇嘴,吹了灯便翻身睡去。   夜里,柳不语只觉得心脏无端地跳得很快,胸闷难受,全身妖力不受控制地往四肢百骸乱窜,他急忙运功才压了下去。   柳不语爬了起来,化作人形,看了熟睡的言景笙,便跃窗出去。   …   皇宫内,八卦阵法中对着血红的符咒施法的真乙全身一阵痉挛猛地收手吐了口血,捂着胸口低着头喘气。   言南皓现在身边的御前总管德喜急忙走过来,“道长,奴才去给您宣太医。”   “不用了,我坐会就好。”真乙摇头拒绝,他抹掉了唇边的血,“公公,您去告诉皇上,就说,进展缓慢,但有用。”   “是,那道长您注意身体,咱家去禀告皇上。”德喜说完便离开。   他到了御书房时,言南皓拿着尚方宝剑正在细细地打量。   “皇上万安。”   “德喜,不是让你陪着真乙吗?怎么过来了?”剑出鞘,寒光芒芒。   “启禀皇上,道长让奴才来禀告您,说是事情进展虽然缓慢,但还是有效果的。”   “嗯。”   “还有件事皇上,道长刚刚吐了血,好像受伤了。”   剑如鞘挂回原位,“下次,先说他的事,请太医了吗?”   “道长不让。”   “朕亲自去一趟。”连轿撵都没有坐,言南皓运起清宫直接往慕心堂去了。   德喜只得小跑跟上去,他到时,却只看见帝王站在窗外,神色淡淡地看着里面。   “皇…”   抬手制止,德喜只得闭嘴,他跟着帝王往里面看,那仙风道骨的道长孤零零地盘坐在大殿中央,低垂着眼,看不出什么神色地盯着底面瞧。   只觉得对方很难受。   言南皓不知道驻足看了多久,才负着手转身离开,德喜小跑着跟上。   天空中月亮开始变圆,离八月十五中秋只差那么几天。夜里有风,吹着帝王的发。   “德喜,你说,朕究竟要怎样做,他才会开心一点?”许久后,言南皓停在湖边,问。   德喜愣了愣,低下头想了阵,才笑着说:“皇上,那得知道,道长为什么不开心了。”德喜不怕言南皓,他打小就伺候对方,自然也知道对方的性格,更别说这帝王登基没多少日子,手上就有了不少鲜血。虽然两位王爷离京,但是皇城里依然不安分,特别是首辅云,两方一磕上,言南皓就更加暴虐。   世上之事皆有因果,德喜最是明白。他合了言南皓的心意,对方就对他纵容。   言南皓挑眉,“那你倒说说,他为什么不开心?”   德喜佝着身子,“皇上,道长道行深厚,能力卓越,也是七尺男儿,有些事,他过不去心里的坎,也是可以理解的。您让他把那道坎过了,应该就可以了。”   或许有,但是症结不是这里,言南皓心里一清二楚。但是,能治一点,就治一点。   是委身于朕的身下,折辱了他的男子尊严吧。言南皓目光沉了沉,可是,他若愿意要朕,他也不是不可以啊。   情爱欢乐,痛快就可,谁上谁下,他或许可以,为真乙放下。   言南皓陷入了沉思。   …   言景笙第二日起来不见柳不语,他又在驿站里等了很久,虽然知道对方是妖不会出什么事,但还是放心不下。   跟着的随从劝他,如果不按时到望城,上面会以此为借口来发难。   言景笙清楚,可是,他不清楚,柳不语会不会突然不告而别。从昨晚的对话中,没有任何迹象啊。   正要从驿站时,听到人说,昨夜,东边的山里,传来狐狸惨嚎了一夜,听上去慎人极了。   言景笙心里一沉,他们现在是无法逗留,会给言南皓留下抗旨不遵的把柄,于是他让大队人马先行离开,自己带着几个人骑着马走小路往那座山里去了。   越往南边走,丛林越深,沼泽越多,山越陡峭。   言景笙听着野兽嘶鸣,看着雾气缭绕格外阴森的山林,微微紧了紧缰绳索,言景笙下了马徒步进了山里。   …   柳不语到山林里的温软洗了个澡去了一身汗水和血腥味,便悠闲悠闲地追上了大队人马。   跳上马车却没有人,只有莹莹黑着一张脸瞪着他,“王妃娘娘,您去哪了,王爷呢,他不是去找您了吗?”   “他去找我?”柳不语无语,“我不用他找的。”意思是对方应该很清楚他不可能出事的。   莹莹气得翻了一个白眼,“您不用,好得很,好一个不用,是,我们王爷人傻,巴巴地对人好,把人放心上,见人不见了脸色都白了,那叫一个担心。但是别人不领情啊。” 第八十七章 前尘篇二十八   柳不语被数落了一通,也没恼而是抓到了要点,问:“他去哪找我了?”   “就东边那座山里,王爷听人谈起昨夜山里一夜都是狐狸的惨嚎叫,就跑去那里找您。”莹莹其实也很不理解,为什么狐狸在那里惨叫就要去那找呢?   “嗯,我知道了。”说完柳不语直接下马车,运起轻功人就没影了。   “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哪一点都配不上我们王爷。”莹莹气鼓鼓地骂道。   …   柳不语到山里时,很快就找到了言景笙的随从,不过已经死了,死状很惨,七窍流血,像是受了什么很重的撞击,全身骨头也碎了个七七八八。   柳不语扫了下四周,树林很深,,有不少狐狸的尸体和毛,缭绕着白雾,即使外面已经是午间,这里依然阴森可怖。   妖气很重,有一只大妖…应该是,蛇妖。   俗世间,能修炼成妖的不多了。   有这么担心自己吗?这里一看就很危险都还来。柳不语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寻着妖气,往丛林深处找去。   …   一个巨大的山洞里,言景笙躺在枯草上,全身都不能动弹,只有眼睛能转。   蛇信子嗤嗤嗤的声音,人身大蛇尾,刺猬头裸着精瘦上半身围着言景笙转,眼睛贼亮,言景笙觉得,对方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要不是自己认识一个狐妖,咋一看见这玩意,估计都得傻了吧。   小柳,该不会被这蛇妖灭了吧…   蛇妖尾巴一甩,缩到了言景笙后面。无法看见危险,让言景笙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蛇…蛇大仙啊…”咽了下口水,“您若想吃我,能不能给个痛快,把我直接捶死再吞啊。”他不想在被那玩意从头吞下去然后慢慢在对方的肚子里被腐蚀窒息而死啊。   那蛇妖阴笑出了声,突然从言景笙脖颈探出头来,着迷地吸了一口,“好香啊,小美人,唔…”   言景笙脸顿时白了,什么节奏?嗅了一口还不够,他低下头,用蛇信子舔了舔对方的脖颈,言景笙身体瞬间僵直瞪大了眼睛。   这种感觉,太不妙了,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寒得胃里直泛酸。   似乎觉得蛇信子舔得不够舒服,蛇妖变成了人的舌头,冰,湿,滑腻,一下又一下…涎水直接从脖颈处滑进了衣缝里。   在心底大骂了一声靠,言景笙差点没吐出来。   “你…你要干嘛?你胸脯子是平的,你可是个男的啊,看清楚一点,我也是男的…”   “粲粲,男的不也可以吗?”抬手挑起言景笙的长发放在鼻尖嗅,一个转身直接把人压在了身下,眼睛色眯眯地盯着言景笙看,“何况,小美人还长得这么好看…”   自己风流多年,第一次被调戏,言景笙欲哭无泪。   “你修炼多少年了?”   “不多不多,近千年了,好好伺候我,保证你和也一起长生不老。”   那这年岁应该是被小柳碾压的。言景笙松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看着他,“那你可不能动我,我已经有主了的,活了三千年的狐狸。”   蛇妖眸子沉了沉,他确实能在言景笙身上嗅到妖气。   不过蛇性本淫,他可不在乎这些,而且大家同是妖,到时候自己献上一些天材地宝,什么都好说了。   “那等你的主先来呗。”蛇妖不在乎地笑了笑,低头,在言景笙脖颈处轻轻咬了一口。   言景笙只觉得脖颈一阵刺痛后,然后全身开始发热,小腹处迅速点起了一把火。   蛇妖挥手解除了言景笙身上的禁止,对方苍白的脸上开始浮现诱人的酡红,眼底,慢慢迷茫,蒸腾起了水雾。   得了自由得言景笙侧身躬着,夹紧双腿蜷缩着,咬一下舌尖让自己短暂清醒过来。   蛇妖去除蛇尾化成人的全貌,连身衣服也没穿,自己去剥言景笙的衣服。   “滚!”言景笙猛地抬手一挥,蛇妖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   趁对方怔愣间,言景笙拖着软成泥的身体想爬远一些,却被蛇妖猛地拽住脚脖子扯过来拉进怀里束缚着。   “粲粲,居然敢打我,还挺烈的吗?”蛇妖一只手架在言景笙脖颈间,另一只手去撕扯对方的衣服。   呲拉几下,衣服碎裂,露出了白皙透着粉的身子,跟那春日里的桃花花瓣一样。   言景笙大口大口喘着气,眼角被逼得泛红,嘴唇咬出血。   就在蛇妖含住言景笙的肩头吮吸之时,外面传来轰鸣声,然后无数蛇短成几节飞了进来。蛇妖急忙被言景笙推到一边站了起来。   柳不语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言景笙长发盖脸,衣不蔽体。   再一看蛇妖那不要脸的模样,柳不语什么都清楚了。   他抬手正要打人之时,蛇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前辈前辈,这山里有不少奇珍异宝,我带您去寻,您就不与我计较可好?”   柳不语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柳不语,你给本王宰了这畜牲!”柳不语还没说话,言景笙就暴怒出声,然后呕出一口血来。   柳不语没有说话,直接走过去,扯下自己外袍把人裹好抱起来,回头,对着蛇妖露齿一笑。   蛇妖也冲他笑,下一刻就被一脚踢飞嵌在山洞里,轰隆隆,一道符降下贴蛇妖脑门上,顿时没了声息。柳不语抱着言景笙出来后,山洞就踏了。   “不用害怕,别抖,已经灭了。”言景笙脸埋在他怀里在发抖,柳不语以为他是害怕。   言景笙没有说话。   “能走吗?”这人身体咋这么烫啊,跟抱一个小火炉一样。   备受煎熬的言景笙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你还是人吗?”他忍不住沙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出声。   “不是人。”柳不语实诚地回答。   “…”被对方一气,这热度还降下来几分,柳不语啊柳不语,你简直就是我的克星。   “有…嗯…河吗?带我过去。”   柳不语没多想,一个闪身就带人到了一条小溪边,水不深,一眼能看到底。   一到,言景笙就扭动着身体脱离柳不语的怀抱,然后跪倒在地。 第八十八章 前尘篇二十九   也顾不上膝盖被咯破了皮,言景笙见到水直接跳了进去,水花四溅,多多少少舒服了一些。   他双手捧脸擦了些水珠,看着站在岸边木着张脸盯着他看的柳不语。   身体里的那把邪火还在四处乱串,言景笙甚至感觉到自己身下复苏的欲望已经把头高抬成了什么样了。   尤其是他现在一看见柳不语那张脸,就更加难以控制了,往不可思议的方向泛滥,他居然在渴望对方把自己压倒,然后狠狠地,不留情面,毫无怜惜,极其粗暴地进入他的身体。   言景笙的脸腾地一下红得冒烟,低下头嚷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离开,我要洗澡。”   “…”柳不语抱着双臂,“这有什么害羞的,你我不是早就看光了吗?”上次他可是把人直接从浴桶里捞出来扛着跑的。   “唔…”言景笙哀嚎一声。   “这里危险,可能还有妖怪。”柳不语扫了下四周,对方是为了他进来的,至少不能让他再出事,“我转过身去。”   转过身去也没有用啊…脑子里的弦在撕扯,撑到极致,啪地一下扯断,渴求犹如巨浪奔袭,嘤咛一声后,言景笙靠在了岸边,微微仰着头,手往身下探去。   水波荡漾涟漪,即使言景笙拼命咬着唇,那长软充满诱惑的呻.吟声还是止不住流泻出来。   柳不语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他盘腿坐下,开始准备他清心寡欲的打坐。   可是,不行了,伴随着身后的喘息越来越重越来越媚,柳不语的心境彻底乱了。   他黑了脸,自己,有反应了。   不就几声浪.叫吗?   身后的言景笙就更加难受了,眼角湿红,泪眼汪汪,眼睛里已经彻底迷瞪,陷入了无边的漩涡里。   脸上是一片迤逦的红,黑发濡湿凌乱地贴在脸上,眉尖锁紧,红唇带血微启,一副叫人快来蹂躏的模样。   他的手还在乱搓,搓到发疼都没有一点缓解。   浑圆的泪珠不断滚落,他需要帮助,他真的需要人来帮他,太难受了。   言景笙忍不住软着调子喊:“柳…嗯…不语,帮帮我…”   柳不语睁开眼睛,没有动作。   “求求你…快疯了…”言景笙声音你带上了哭腔,他的神智已经不清楚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舒服。   被欲望折磨到崩溃,疯狂的言景笙说出了他日后每每一想起来都恨不得从世界上消失的话,他说:“小柳…干我…”   “求你,快来,把我干哭…嗯…”   柳不语震惊了,“言景笙,你疯了啊!”   “呜呜呜呜…求你了…”身后传来了哭声,然后是爬出水的声音。   柳不语不可抑制地咽了咽口水,几千年了,没谁教过他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啊。   他正黑着脸思索如何应对时,湿漉漉的,火热的身体贴了上来抱着他乱蹭,不时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不容争辩的,柳不语的身体很诚实。他忍不住转身一把扯住言景笙的胳膊,皱着眉道:“冷静,再去水里泡泡。”   “我不要…”眼角红痣妖艳勾人,眸子里水光潋滟楚楚可怜,发黑泼墨,雪肌粉肤,衣衫不整,红缨蓓蕾,半遮半掩,风景太美,春光正好。   他咬着唇,眸子盈盈地看着他,“要我,好不好,我太热,太难受了,快死了…”   说完,直接软下身体用脸贴着柳不语的手蹭,一边蹭一边哼哼。   天,比族里的母狐狸还会勾人。   推开他,要出事的,要母的。柳不语抬手想推之时,言景笙的鼻子已经开始流血。   他愣了愣,这时,中了那蛇妖的情毒吧…怎么不早说,拖到现在,你平时不是挺浪的吗这关头还纯情上了?   人类,果然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   再不帮对方的话,估计不死也得废。   他沉默着思索该如何是好之时,人已经扑了上来,脸朝下,正好盖在那处。   柳不语睁大眼睛脑中闪过一阵白光,咬住了…   又疼又舒服…   柳不语垂眸看下身前的人,躬着身,背线优美,臀部挺翘,上等的线条。   他的心乱了,柳不语心里哀叹,自己这么容易就被诱惑到的吗?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扣住言景笙的头,彻底崩溃。   原来,世间的情爱,是这般滋味。   衣衫被撕碎在了岸边,伴随着暧昧的声音,交缠着的身影滚进了水里。   柳不语,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妖。   水纹一圈又一圈,树上的鸟儿都害羞得扑棱着小翅膀飞远了。   禁欲了几千年的妖怪开荤是什么模样?   那就是比中了情毒的言景笙还要疯狂饥渴。有些人,表面看上去是正派的,无欲无求的,其实,只是没有碰到那个点。   言景笙由主动到被动,由舒服到哭求,嗓子由媚到哑到没了声,最后只能昏过去被人架着身子耕耘。   …   直到黄昏时分莹莹一行在驿站停下之时,柳不语才抱着被披风裹着的言景笙回来。   莹莹吓得花容失色,“王爷,王爷怎么了?大夫,我去叫…”   “不用了,你去打热水过来。”柳不语耳根子泛红,但是神色如常。   莹莹放下心来,疑惑地看了眼言景笙,对方的一只手捶了下来,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全是像被啃过似的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心里一惊,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正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了柳不语的声音,“再去大夫那里拿些活血化瘀的膏药过来。”   莹莹差点载到在地上,她家王爷是下面那个?   …   言景笙是夜里醒来的,虽然身上还算清爽,但是身下撕裂的痛楚以及全身像是被马车碾过的一样嗯痛感提醒着他发生了些什么。   言景笙两眼陷入了呆滞。   旁边亮着烛火,柳不语在啃酱肘子。   居然还吃得下去…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后,言景笙叹了口气,扯过被子盖住了脸,没脸见人了。   他居然说出那些话…   察觉到动静,柳不语放下肘子走到床边,思索了一阵,也没说对不起之类甩锅的话,只是道:“热着粥的,我端来给你吃一点。” 第八十九章 前尘篇三十   对方语气十分的淡定平静,倒是自己不是滋味,言景笙忍不住掀开被子对柳不语说:“小柳,我那个时候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你呢?你好好的,还是妖怪,不是喜欢母的吗?你怎么呢?怎么呢…”   “我也没想到我这么禁不住诱惑。”柳不语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睫实诚地说,“而且,你应该早点说你邪火缠身啊,等我发现时不帮你你就会死的,怎么这么害羞啊。”   倒成了他的不是?言景笙突然觉得委屈,全身哪哪都疼,特别是身后那处,火辣辣的跟伤口上浇了辣椒油一样,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红着眼角瞥了柳不语,便扭过头去,“是我的错,我自认倒霉,我不想吃东西,你歇着吧。”   柳不语沉默了一小会儿,难得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我说话不好听,别和我计较好吗?”   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愧疚。   言景笙嘴角想抬起来,忽又觉得自己这有些受虐狂的感觉啊。   他叹了口气,“小柳,我真不想吃,你歇着吧,只是,你…”眼珠转了转,里面流露出羞涩之意,言景笙舔了舔唇,“你能不能把今日的事忘了?”   “忘不了。”柳不语费解一笑,他自己都觉得费解,“现在还在想。”   “…”言景笙差点爆炸冒烟,腾地一下又缩回被子里,闷着吼道,“我让你忘了就忘了!”   “我无能为力,你不能强妖所难,切实发生的事忘不了。”柳不语打量着隆起的茧子,“你不用难为情,你刚刚确实很诱妖的。”   噗…言景笙觉得自己快吐血而亡。   毕竟是自己要了人家,这种时候,柳不语还是知道要安慰言景笙的。   “像我这种修炼几千年的妖怪都扛不住,你很有魅力。”   “我求你,别说话了…”言景笙欲哭无泪,“你话怎么这么多…”   “…”柳不语愣了愣,是啊,他话怎么变多了,“我觉得这可能怪你,被传染的。”   “…”言景笙觉得心好累,他还是不要再说话了,会被气死的,尤其是他现在这种心力憔悴的时候。   柳不语望了眼自己的肘子,毫不犹豫地转身去继续吃。   偷偷扒拉着被子看了一眼,言景笙生无可恋地拉回被子盖上了脸,这究竟是个啥玩意,懂不懂一点为人处世啊。   他气得快睡着之时,感觉有一个东西跳到了自己身上,拉开被子一看,就是一张小巧可爱的小狐狸脸,甩着尾巴看着他,摇头晃脑着出声:“给你揉,就别气了,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言景笙知道他是狐狸精后每少撒泼耍赖地要揉他的原身。   哼,本王是这么好糊弄的吗?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狐狸脑袋,言景笙问:“我让你忘,你忘不了,那小柳你说,日后我们怎么办?”他这可是想上一直没上成,还想要你情我愿不能强迫对方,到最后疼的是自己。   狐狸低头,咕哝了一声,耳朵微微耷拉了下来,“我还没想好。”   “我可告诉你,我这…咳咳咳…哪哪都疼,虽然我是男人,那啥,不会…有什么玩意之类的,但是,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你必须负责。”冷静下来的言景笙见柳不语化作原身都要来讨好自己,也明白了现在是个好机会啊。   红狐狸蹲坐了下来,瞅了几眼言景笙,抬爪扒拉一下耳朵,“嗯,等这里的事结束后,我去同我四叔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你不会打算又要我又要娶母狐狸吧?”按以往柳不语的脑回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言景笙忍不住道,“那你简直就是渣得人神共愤。”   像看智障一样看了言景笙一眼,柳不语道:“商量如何让你这个公的下崽。”   “…啥玩意?”言景笙惊了,他终究还是敌不过柳不语。   “我就后代这事难。”柳不语偏着小脑袋想了阵,“修行之事,就是让不可能变成可能,上古秘法那么多,让你有崽,应该是有可能的。”   “我去,爷什么时候要给你生崽了!你个臭不要脸的狐狸。”   “蛮不讲理,是你让我负责的啊。”   “我还说不通了,到底是谁理亏!”   “我。”点了点狐狸脑袋,“所以要想办法让你有崽。”   “那你是妖怪,你不是更厉害,为什么你不自己生?”   红狐狸费解地眨了眨眼睛,“你这么蠢的吗?是你在下面啊,我怎么生?”   “那你在下面就可以了啊?”捉住了话头,言景笙劝自己先不要生气。   “哦,你想得很美。”柳不语一句话把言景笙给堵出了内伤。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言景笙眯起眼睛。   “不揉了?”大红花似的蓬松狐狸尾巴摇着,赤裸裸的勾引,“下次应该没有机会的。”   “过来,不揉白不揉。”可想了好久了,日后再算今日帐,能讨回一点是一点。   红狐狸把蓬软得像朵云的尾巴送到了言景笙手里,把别人把玩着尾巴的感觉可太不妙了。   扭头看一眼忍不住笑了的言景笙,算了,就委屈这一次。   可是他不知道啊,有些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   打退了一波土匪,吐了血沫子,摸了一把脸,余大看着滴血的大刀,才领着剩下的人去见言景词。   北边,民风强悍,马匪众多,烧杀抢掠之事他们遇到的这是第二次。余大明白,这可能不仅仅是匪祸那么简单。   言景词一身素衣,衣衫上有血迹,但是并没有受伤,余大松了口气,打算去河边擦一把脸。   他们赶路赶得很急,所以这次把驿站都过了,就在野外休息。   “余大,有没有受伤?”看见他的言景词看见了他,开口叫住。   余大转身摇头,“殿下,您呢?”虽然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   言景词摇头,“你那么拼命,没几个近得了我的身。”   余大低下头,“那是余大应该的。”   “什么应该?还是要学会顾忌自己。”言景词看着他,“你不是同我说了,我们是家人吗?” 第九十章 前尘篇三十一   那是我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了,我若是说让您把我当一个下人,您估计也会赶我走的吧。   余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殿下放心,不用担心我,我先去洗一下脸。”   “那就好,去吧。”言景词应下,他看着余大的背影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若若的木簪,手指摩挲着,眼神晦暗不明。   是不是,有些人注定要辜负。   可是,他又能如何?   …   这一走,接近两个月才到西北关州。言景词和余大这一路,走得可比言景笙一行难得多,他本身人手就不多,高手更是缺乏,两个人还是受了伤。   加上水土不服,虽然不受宠,但好歹是皇家里养出来的言景词还是病倒了。余大伺候得很仔细,比丫鬟还细致。   强悍的外表下是颗细腻柔软的心。   今日余大煎好药端过来时,言景词正站在墙边看着地图咳嗽。   虽然言景词是王爷,关州名义上是他的封地,但原来的驻守将领,其实并没有把这个一到封地就病怏怏的王爷放在眼里。   “殿下,喝药吧。”余大放下药,还有一叠他做的小点心,他始终没改口叫言景词王爷。   “你这手真巧,每日做的点心花样不带重的。”言景词转身看了眼点心,笑着说。   “是晴晴教的手艺。”晴晴是他们新买的一个小丫鬟,流落至此的一个小哑巴。   余大站着想和阵,他紧了紧手,“殿下,我想同您商量件事。”   “嗯,什么事你说?”一口气把药喝了,言景词看向他。   “关州正在征兵,我想,参军。”余大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我虽然笨,但是最近这城里多了很多北疆人,城防上的布控也越来越紧密,恐怕,没有多少安稳日子了。”   言南皓称帝两月多,肃清政党,和首辅一派斗得你死我活,边境觊觎的人,总会忍不住要作乱的。   “…”言景词看了他好一阵,才接着说,“余大,这和你在皇城当差不一样,战场,那是时时刻刻都可能会丢命的。”   “殿下,保家卫国,本来就是男儿该做的事。”虽然我也存在私心,想在这上面出人头地,能真正给您助力,可是,整日窝在小小的宅院里妄想着不该得到的,还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   言景词沉默了半晌,才撑着桌子道:“若你已经下定决心,那可以,余大,很多事你自己做决定便可以。”   “好的殿下。”余大咧起嘴角笑了,只要言景词不反对,他便没有后顾之忧。而且能为言景词挡在前面,是他最大的幸福。   端着言景词喝空的药碗,余大看着澄蓝的天,闭上眼睛,陡然觉得轻松了一些。   总算有了一条出路。   有些时候,宿命便是如此,不知道几辈子过后,他还是为了心里的那个人走上了同样的路。   至于结局如何,那便是后话了。   …   御书房门口,又活生生地打死了一个老臣子,鲜血染红了一地,瓦缝里的血迹还没有和土融为一体,又染上新的。   被叫来洗地的宫女,手脚发软,脸色都是白的。   言南皓撑着额角斜躺在贵妃榻上,德喜小跑进来,“皇上,那几位请命的老大臣回去了。”   “不见血就不知收敛,朕像是怕他们口中的圣贤仁义之道吗?”言南皓睁开眼睛,“看云端杰那个老东西还有啥法子,下次,他自己来跪?”   “首辅大人'称病在家呢,应该是怕了吧。”德喜垂下眼角,“不过皇上,最近流言…”   “不必在意,朕拿这个皇位,就是为了寻某些人的不痛快,就是要做一个暴君,那还怕别人说吗?”言南皓笑得很猖狂,“等日后我的计划成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皇上大计一定会成功的。”德喜笑着说。   “…”言南皓没再应,他坐了起来,望了望窗外,收回视线,淡淡地问:“真乙呢?”   德喜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皇上,您忘了,您答应道长,每个月允许他见一次那位…”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言南皓一不高兴又要大发雷霆。上一次,真乙大病了一场,为了让对方高兴尽快痊愈,他便给了对方这个承诺。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本来以为有一方耐性消磨完,然后彻底玩完。但是,言南皓反而对方越来越宽容,底线,一划再划。   言南皓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声音冰冷,“是啊,朕把这事给忘了。”   德喜有些紧张,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言南皓抿紧唇脸色阴沉了许久,才放缓了些,“朕什么都不头疼,他才是最头疼的事。去别苑。”   把真乙的小师弟带到别苑,才允许对方去看。   坐着御撵到了别苑,言南皓没有声张,而是自己偷偷去看。   真乙带着小师弟在晒太阳,他坐在一边给剥橘子一边说话。   小师弟哑了,却还是甜甜地笑。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甜而温馨,一点也没有受现在的处境的影响。   连一个对视,都让言南皓攥紧了拳。   平日里和他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现在…   言南皓笑出了声,他现在开始相信因果报应了,他为人猖狂,可偏偏遇上这么一个克星。   扭动了几下下颌,言南皓走到了两人前面,小师弟一见到他,就害怕得呜呜乱叫全身颤抖。真乙把人抱进怀里挡住了言南皓的视线,才扭头看向他,“皇上,您来了。”   “是啊,朕见你心情不错,也来瞧瞧,说不定朕的心情也能好些。”偏着扭动着碧玉扳指,“可现在看来,似乎,更糟糕了。”   真乙抿了抿唇,招手让伺候小师弟的太监过来,对着怀里的人温柔地说:“小师弟,你先去睡觉,师兄一会来陪你。”说完,就让小太监把人推走。   “皇上,您吩咐事,真乙只要能办到一定会去办。”真乙低下头恭敬地说,“只要您心情能好些。”   “这样啊。”言南皓认真地想了阵,“那好啊,不如当着你小师弟的面,纵情欢乐一场如何?” 第九十一章 前尘篇三十二   真乙身体一僵,他不可思议地抬头望了一眼言南皓,很快就掩下眸中的怒意和愤恨,他抿了抿唇,脸上又变得面无表情,“一切,都依皇上的。”   言南皓嗤笑一声,“是嘛,那你先去沐浴吧,把你身上带着的别人的味道都给朕洗干净。”   “是,皇上。”真乙恭恭敬敬地说完,然后退了下去。   言南皓心情多少因此好一些,他招人带来下人耳语几句,便移步往屋子里走去。   那日和德喜说过,言南皓是真把自己在下这事放在心里细想过。   若是这样能让真乙快活一些,他全然不在意这事。他那么疼他那小师弟,会不会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他小师弟把身子给了他呢?   若是如此能让真乙对自己有改观,那也赚了。他做事,从来都是图自己自在的。现在真乙自在就是他自在,为了达成这个目地,他在所不惜。   …   真乙照例外自己嘴里藏了药,沐浴完之后,把隐忍与屈辱藏在眼底,故意露出了几丝,然后神色麻木地去找言南皓。   只能幸好,小师弟现在神智不清,也什么都看不见,否则即使不是真做只是在他面前接吻真乙都觉得自己办不。   他到时,伺候小师弟的丫鬟面无表情地在喂小师弟吃水果,小师弟一听到他的脚步声,然后胡乱挥舞着手拽他的袖子。   屏风之隔就是床榻,依稀可以看见言南皓的剪影。   “小师弟,乖,松手,师兄有事要做,你就乖乖和姐姐待在这里好不好?”   小师弟瞎了傻了,但是只要他一出现,他就能知道是他的师兄来了,他乖乖地松了手,一如从前一般听他的话。   真乙心里都在滴血,他杀了那几个师兄,可是,真正的幕后操手,他却只能沦为他的走狗,言听计从不说,还要成为对方兴致上来的玩物。   污了道家的门,也污了他这一生。   只有忍耐,一定会有机会的。   真乙让小师弟松开他的袖子后,走到了屏风后面,只穿着薄衫披散着长发袒露着胸膛的言南皓正在倒酒。   真乙自己动手脱只剩下里衣,正要躺在床上之时,言南皓叫住了他,“真乙,那么急干什么来,喝两杯助兴。”   真乙动作一顿,嗯了一声后回到了桌边。言南皓把酒递给他,“真乙,今日我们玩些不一样的,朕让你在上面如何?”   真乙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朕说,今日你在上面,你来干朕。”言南皓笑得很开心,“平日里你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吧,现在应该不委屈你了吧。”   脸腮微颤,真乙嘴唇动了几下才说出话来:“我并不觉得委屈,皇上,一起切以您为重,您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在下面呢?真乙不敢。”   “朕允许你敢。”言南皓一饮而尽,笑着对真乙说,“朕要在下面,朕以九五至尊来满足你,朕都不慌你慌什么。”   “我自然是慌的。”   “你胆子不一向挺大的吗?”真乙的反应意外让言南皓觉得舒服,比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直接干事让他快活多了,“你若实在是不敢,也行,我这里让人去给你取药过来,你用了,那自然是天王老子在你面前你都敢了。”他心情一愉快,连朕都不用了。   这可就更不行了,他准备的药,只能让言南皓产生在上的幻觉,今日再继续下去的话,那就是露馅了。可是,让他服言南皓给的药真的把对方…他是万万不愿意的,他不想和对方有任何肉体上的牵连。   “皇上,这就不必了,您还是一如既往地对真乙吧。”真乙急忙说。   “你在害怕?”真乙的表情难得有了错乱,被言南皓捕捉到了之后,他心里只觉得古怪,“不是,难道上朕比被朕上还要难吗?”   “倒不是这样,只是皇上,您地位尊贵,千金之躯…”   “真乙,你很古怪,还说上奉承话了。”言南皓微微眯了眯眼睛,他脑子里敏锐地闪过了一个想法,“嗯,难道,平日里我们的床笫之欢存在着猫腻。”   心里咯噔一下,真乙努力让自己神色如常。他到底比不上常年阴谋算计的言南皓,还是忍不住慌了。   “能有什么猫腻,皇上是最清楚的。”   “哦,那现在,朕不同你商量,朕命令你,脱了裤子,与朕欢好。”语气陡然变得严厉,捏住真乙的下巴,逼迫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听明白了吗?不用朕再进行多余的威胁了吧。”   “明白。”他身后还有小师弟,无论言南皓叫他做什么他都没反抗的余地,“我,遵命。”   “那就好,需要药吗?”松开手,言南皓问真乙。   真乙摇头,神色变得平静,“您执意要如此的话,我便不需要什么药。”   “怎么,朕有让你那么恶心,那么屈辱?”   “没有。”桌底下的手紧握成拳,“只不过皇上,真乙什么都不会,真要如此,伤了您,您可别怪罪。”   “你尽兴,今晚就是让你尽兴。”言南皓淡淡地说,“朕不会迁怒于任何人。”说完脱下薄善,露出精瘦修长的身体,薄薄的肌肉宛若玉石分布着,力量感与美感并存。   他躺在了床上,因为没有居于下位过倒摆不出什么撩人的姿势,只是平躺着,向真乙勾了勾手指,“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浪费时间了。”   脸部肌肉绷紧,松开紧握的拳头,真乙只能说好。   他一步步走到床榻前,手指僵硬地解开衣衫压了上去,正要抬起言南皓的腿直接蛮干时,言南皓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你要先吻我。”   “直接做正事。”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接吻的吗?怎么今日不行?”往日只要他们一做这事,真乙必定会先吻他。   “您不是挺急切的吗?”他想抬腿,言南皓强势地垂了下去,“真乙,你放肆!只能朕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哪有你同朕叫板的资格!” 第九十二章 前尘篇三十三   真乙闭了闭眼睛,他轻轻一笑,看着身下铁青着脸的言南皓,“何必呢,你这样一逼再逼,自己又真的快活了?”   “是,万事都如我的意,这世间还能有比这更快活的事?”言南皓反问他。   “嗯,的确。”真乙舒了一口气,眼中掠过了寒芒,“你快活了,我差不多也快变成和你一样的疯子。”抬手,轻柔地抚摸言南皓的脸,言南皓有一瞬间的怔愣,“言南皓,你最好记住,是你把我逼疯,是你把我逼成这样,我恨你,恨不得把你食血啖肉!”一字一句,皆是诛心。   言南皓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阵,然后笑出了声,“怎么,真乙,这就忍不了了,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呵呵呵…”真乙眼睛里有血丝,“言南皓,你在自骗,我心里的想法,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你觉得,我可能会对你,有任何情谊吗?你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变态,是畜牲,是疯狗吗?”他拽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诘骂道,“我告诉你,你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我的半分真心!”   言南皓愣住了,眼里闪过碎光之后,然后是破碎的疯狂,他开始剧烈的挣扎,大骂着想给真乙一耳光,却被真乙擒住了手腕,“忍无可忍,我便不再忍,你不是想要吗?那我就给你!”他神色冰冷地折了言南皓的手腕,言南皓惨叫一声便被翻了个面头按在枕头上。   真乙粗暴地扯烂他的一声,“混账!真乙!你敢!”   “皇上…”有人想冲进来。   “滚出去!”到最后他还是不忍为难他,他喝退了那些人,然后是直冲天灵感的痛楚,像是有人直接用斧头把他劈成了两半,瞬间就嗅到了血腥味。   头发被扯住,拉着言南皓的头,真乙带着恶寒的笑:“舒服吗?这样的滋味好受吗?”身下却依旧如打桩一般动作着,每一下,都往死里弄。   鲜血染红了床单。   言南皓是个硬性子,即使全身痛得抽搐痉挛,他仍旧挑眉说:“就这种程度?真乙,日后,朕看你怎么面对你的小师弟…啊!!!”   一声惨叫过后便没了声,真乙把他压在枕头上,冷着张脸,像看一条狗一样看着言南皓,他勾唇一笑,言南皓,我今日就搏一搏,你的底线在哪里!   床剧烈地晃荡过后,言南皓已经奄奄一息,光裸的背脊上全是硬生生疼出了的冷汗。   真乙穿上衣服下了床,他绕到屏风后面,伺候的丫鬟神色麻木地低着头,小师弟缩着小小的身子,在真乙抬手过来时拍掉了他的手。   有些事情,即使眼睛看不见,神智不清楚,却依然明白。   真乙的心寒到了谷底。他不管不顾地抱起了小师弟,就想往外走,丫鬟拦在他面前,“道长,您要干什么?”   “离开。”   屏风后面传来了扑通落地的声音,伴随着言南皓虚弱的声音:“你敢!”   “我今日做这事,你还能放过我们吗?”真乙语气平静,“我只能带小师弟离开。”   “这里布着生死阵,外面是你的几位师祖宗压阵,真乙,除非你想带着你的小师弟一起死!”言南皓忍着疼裹上外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面色煞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那就死吧。”真乙说得云淡风轻,他回望一眼言南皓,然后抱着人就从窗户那冲出去。   “拦住他!”言南皓急了,大喊一声,无数暗卫冲了出来,院墙四周摆上了弓箭,将真乙团团围住。   天空变暗,刻满符文的圆形金阵压了下来,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捏着拂尘分坐几方立阵。   怀里的小师弟怕得发抖,开始抽泣流泪。   言南皓被人扶着到了一边,“真乙,你出不去的。”   “你想想你的小师弟,他受了那么多苦,全是因为你,却连一日好日子都过不上,就要灰飞烟灭,连下辈子都没有吗?”言南皓只能拿着这一点磨真乙。   “…”是,小师弟今日,全是因为他,言南皓说得太正确不过了。   真乙回头望他,只是笑,然后猛地运起轻功,直往那阵眼冲。   言南皓瞪大了眼睛,眼里写满了恐惧。   真乙被弹了下来,鲜血飞溅,像破布风筝一样砸在地上之后,宛若一个血人。他踉踉跄跄地抱起被护好的小师弟,想再一次往那那金阵上冲。   “我不追究这次的事了…”言南皓捂着眼垂下了头,“这次的事,朕不与你计较,也不为难他,你别冲…”   真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咽下口中的腥甜,“你下旨。”   “朕下旨。”一滴泪从指缝间流出,放下手时,却什么都没有。   言南皓看着真乙舒了一口气倒下以后,仰天大笑。   …   莹莹把言景笙从被子里挖出来,特别费解地道:“王爷,您怎么吃了睡睡了吃的,像那什么一样啊!”   言景笙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抱着被子歪着头说:“兴许是赶来望城的路上太累了吧,得好好补补。”   “您这…”莹莹想翻白眼,她一个女儿家都缓过来了好不好,但她还没那么大胆,“王爷,有两件事,一件事是皇城来人说有事,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王妃娘娘的。”   “他怎么了?”自动忽略前半部分,言景笙来了精神。   “他厉害了!”莹莹大声地说,“他又跑去了春香楼,还抱了一个那么大…”用手比划着,有一个合抱,“的金锭子去赎买了一个狐狸精!”   “啊?”言景笙惊了。   “就是春香楼的头牌,奴婢去看过,可不就是一个狐媚子的长相,是个男人的魂都被勾了去!”莹莹特别气愤,“王爷,您再不管管头顶就得长草了。”   不会吧,小柳…嘶…难不成他遇到同类了,还是只母狐狸?   言景笙立刻下床穿鞋,“怎么不早说啊,抓回来法处置!”   莹莹忙跟着他穿衣服,“王爷,您就别太纵容他了,您看看,都把这王妃宠坏了,还…”还自己是下面那个。   披上天蓝外衫,“还什么?来给我束发。” 第九十三章 前尘篇三十四   把自己打理好之后,骑着马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春香楼。   到了那所谓春香楼头牌四娘的房间时,入眼是柳不语正在给一只粉狐狸包扎腿上的伤口。   “天啊,还有粉色的狐狸?”关上门,言景笙惊讶地说,“有没有绿色的啊!”   柳不语看都没有看他,“我也觉得稀奇这颜色。绿色的还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绿色的狐狸,但是绿色的人肯定有,你看我,碧绿碧绿的。”言景笙一边坐下一边指自己的头。   “……”柳不语抽空打量他一眼,“眼睛有问题。”   “……”言景笙眯起了眼睛,那粉狐狸从柳不语手下脱身,跳到了一边,幻化成了一个美貌妩媚的女子,“见过王爷。”   “哟,家底都交代清楚了啊。”言景笙猛地一拍桌子,“好你个小柳,居然敢红狐出墙!”   “每天都在出墙。”   “不是从墙上跃出去的意思,我是说你居然敢找母狐狸背叛我,嘿,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假不懂。”   “我……”言景笙语塞了,柳不语唇边扬起了一丝笑意,但很快又不见了,一脸坦然地看着言景笙。   “逗我好玩吗?”   “还不错。”柳不语特别认真地回答。   言景笙沉默了,和柳不语说话真是屡战屡败。   旁边的四娘笑出了声,“王爷,您误会了,我才几百岁,不喜欢老的。”   “哼,那确实挺老的了。”言景笙看向她,“既为妖,怎么会流落到青楼?”   四娘垂下眼角淡淡地笑了,“遇人不淑,被自己相公骗来卖了,前辈在给我疗伤。”   话本子里的凄惨故事,“他花的钱不作数,我再重新赎买你,保证给你找一个又鲜又嫩的男狐狸。”   四娘只是笑,没说话。   柳不语站了起来,“四娘,你好好休息,出发时我会通知你。”   “出发?你们要去哪里?”言景笙锁紧了眉头。   “你出来我就告诉你。”柳不语对他说。   言景笙抿了抿唇,跟着他出了春香楼,南方,水乡温软,步步走过,都是糯甜的调子。   “我要回仙蓬山。”   “怎么突然要回去,言南皓让你做的事你做完了?”言景笙心里涌上了酸楚和失落,有些沉闷地问。   “没有。”柳不语看了眼瓦蓝的天,“你们人妖殊途,不是一路的。而且,你要是能乖乖听人摆布,我跟你姓。”   你还知道人妖殊途啊……柳不语扫了他一眼,“你现在不是跟我姓的吗?”   “什么玩意?”   “人类不是妻随夫姓吗?”   “柳不语,你搞清楚,是你嫁给我。”   “不过是个名头,事实你的屁股清楚的。”柳不语直白地说。   “我大爷的,这是个什么玩意。”言景笙特别无奈地看着他,“那你承认和我是一对的了。”   “干都干了,灵狐很注重这方面的。”   啊!言景笙起得想跳脚,早知道自己就使劲诱惑了,还吃了那么多次鳖。   “虽然你不是我理想的伴侣,是公的,话很多,还放浪,但是你长得还不错,对我也挺有耐心的,在人的世界里,也算是有趣的。可以发展的。”柳不语·很认真地总结。   言景笙直接给听笑了,他本该生气的,可总觉得甜丝丝的,因为,狐狸好像在开窍了。自己,怎么这么好说话啊。   “那么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我怀疑我爹娘被骗了。”柳不语有些凝重地说,“皇城那边在拿妖契好像想控制我,上次在驿站我突然消失就是察觉到不对,我要回仙蓬山解决这事,不想被人控制害你,还有就是,四娘的内丹被骗走半颗,去灵狐一族的圣地的话可以抢救一下。”   他不想被言南皓控制伤害我……   这个念头出来,言景笙耳根都红了,这狐狸怎么这么突然会说话了,哎哟,居然有些害羞。言景笙抬手摸了下耳朵。   “你红了。”柳不语垂眼看了他一眼,然后说。   还是不会说话…   言景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似有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你不怕我利用你吗?这么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柳不语特别实诚地说,“只是比起其他人,我还是比较相信你。”   “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低头看了眼青石板,“要离开多久。”   没听到回应。   言景笙觉得心累,“现在你可以说话了,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能堵到你的话我觉得可以听话的。”柳不语思考了一下,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呃…”言景笙高低眉瞅着柳不语,“突然觉得你幼稚。”   “…”柳不语没多大反应,“归期不知,长了几百年有可能吧。”   “几百年…”言景笙惊了,“那你回来给我扫墓吗?”   “你的墓可能被盗了。”   “…”言景笙一拍额头,“你走吧,多留一刻,我少活一年。”   “…”柳不语唇角漾起笑意,没说话。   …   言景笙有些沮丧地回到王府时,才想起来他外公派人过来了。   打了个哈欠喝着茶才传人,来的人把皇城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通,包括言南皓和真乙的纠葛。   “王爷,首辅大人说了,您以前和真乙道长有一定的交情,希望您能利用好道长这颗棋子。”   言景笙摩挲着下巴笑,总算是有一个好消息了,本以为他那皇兄没有心,拿捏起来才无从下手,可是现在看来…   “外公那里对于真乙的小师弟的位置有下落吗?”   “有是有…”那人迟疑了一阵,“不过那里有皇家道观的几位老道长守着,首辅说,您最好让王妃去。”   虽然云杰端不知道柳不语是妖,但是对方祭司修道的身份是在的,而且如果能和真乙联手,一切就有说法。   可是,柳不语不是言景笙手上的棋子。言景笙愣了愣,然后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外公,我会尽快安排。”   “是王爷。”   言景笙不确定他开口让柳不语做事对方会不会办,更何况,那样的话他就和言南皓没有区别了。 第九十四章 前尘篇三十五   更何况,言景笙根本没有把握柳不语会同意。他犯了难,下巴枕在椅扶上,盯着旁边的盆栽看入了神。   夜里用膳时,让莹莹等下人下去后,瞄了一眼专心吃叫花鸡的柳不语,斟酌再三,言景笙还是开了口,“小柳,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说。”   筷子戳了戳白米饭,“你什么时候离开?”   “今天白天不是问过了?”柳不语看向他,“不过四娘那里出了点问题,明日就走。”   “明天就走吗?”言景笙不知道心里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对方明天走的话,他布置上是来不及的,对他外公那里也有一个说法,“也好……”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好。”   “……”柳不语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说,“几百年那是随口一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不会欠债逃避的。”   “哪有什么债,我一个男人,其实不在乎这些的,你安心做你的事去。”   “口是心非。”柳不语反驳道。   言景笙只能摇头,然后放宽心让自己吃饭,越吃越香,甚至又添了几大碗米饭,特别能吃肉,他放下筷子打了个哈欠,笑着对柳不语说:“小柳,我这段时间好能吃能睡,以前没有那么爱吃肉的啊。”   “离开皇城,谁的心情都会变好,胃口和睡眠自然会变好。”柳不语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能吃是福,你那日抱着还是有些咯手的。”   “我……”骚还是狐狸精骚啊,比不过比不过。   柳不语第二日果真招呼都没打的就离开,言景笙还心存侥幸地去春香楼看看。红狐狸带着粉狐狸走得很潇洒。   他到底是还不懂得人世间的情感,也不知道告别对于分别来说有多重要。只是好歹有一个承诺守着,言景笙多多少少安心些。   他是男子,还是一个王爷,纵然想念也不会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更何况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没让柳不语出手,他的外公彻底恼怒,并威胁道,如果云家败了,也一定会拉着言景笙下地狱。   言景笙只是笑着把信件烧了。   柳不语离开不到半个月,南方正处在秋收之际,海上的倭寇大举侵袭,联合着深山部族和边海渔民,发动叛乱。望城是南方最大的城池,成为了最大的目标。   这里的人安逸了太久,打不过。再加上言南皓当政数月之间,各种暴政层出不穷,繁重的苛税,到处横征税赋修道观,对佛家等狠厉镇压,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叛乱就此扩大。   言景笙请旨派兵增援,言南皓倒是很快就答应了,不过,他不就近调兵,反而调北边的戍边军过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甚至东岳要亡的说法,已经流传开来了。   ……   又过去了快一个半月。   言景笙灰头土脸地从城墙上下来之时,见到了同样灰头土脸的余大。   不过对方比他要糟糕许多,刚毅的脸庞上左脸多了一道疤,面如菜色,嘴唇干裂出血。   派来增援的四万大军,让才入伍没多久就多次击退边境游牧部族的余大当了先锋,带着一万大军急行军过来。   言景笙笑出了声,言南皓这是拿着江山要灭了他这两个血亲兄弟啊。   安置好疲困的军队之后,言景笙带着余大到了王府。   “余哥,我三哥他还好吗?”   “殿下一切都好。”余大的眼睛因为经过沙场的洗礼,变得深沉冷硬了许多,可是提起言景词的那一刻,变得很柔软,“北边被打怕了,暂时不敢动的,王爷,我们得尽快平定这里。”他还是想为言景词守在前面。   两个人又说了会局势后,余大看了一眼言景笙时不时皱着眉用手按压腹部,关切地问:“王爷,您身体不适?”   "啊,没多大的事,最近忙了些。”这腹痛,一开始是轻微的,断断续续的,最近他为了安定拉拢旁边的几个州没少驾马奔波后,腹痛更加绵密难以忍受,兴许是自己没有得空好好吃饭吧。   “您还是宣大夫来看看。”   “嗯,今日终于有了空隙,一会便宣来看。”   余大点点头,踌躇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言景笙说:“王爷,您能代我写一封家书给殿下吗?”他脸微红,羞得像一个小媳妇。让言景笙以为余大已经和他三哥成了。   “我大老粗一个,字写得丑,急行军时,也没得空。王爷的墨宝,殿下提起过,您代我写吧。”   “余哥,你亲自写在我三哥眼里,胜过我的。”言景笙忍不住提点,“这情谊分量可就大大不同了。”   余大愣了愣,他拘谨地低下头,“哪能比,您就别笑话我了,而且,我……只是报一个平安。”   这……似乎又不像定下了终生啊。   言景笙识趣地没再多问,带着余大去了书房,余大在一边磨墨。   揉了揉肚子,言景笙对余大说:“余哥,你说我写。”   “好,殿下,一切执平安,望您保重身体,余大。”   “就写这些吗?”言景笙没忍住抬头望向余大,“余哥,你再多说一些啊。”   “王爷,已经够了。”他能做的和要的都很少,“殿下看见您的字迹,一定会很开心。”   “余哥,我觉得,重要的是你的信,别太妄自菲薄了。”言景笙想了想,捏袖子开始写,以余大的口吻,写了很长一封家书,倒没有什么肉麻的去情话,只是将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写下,“余哥,一家人嘛,要向对方倾述。”不像他,倾述的人找不到,虚无缥缈的仙蓬山,世人从未找到过。   余大有些紧张,“王爷,会不会太多,越过规矩了。”   言景笙的肚子更疼了,他扶额哭笑不得地说:“余哥,你是我三哥明媒正娶娶的,这才是规矩。”   余大目光里闪过了一阵哀戚,他动了动唇,半晌才说出话来,“王爷,我与殿下已经和离了的,殿下的妻,是若若小姐。”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言景笙惊了。   虽然余大还没有收到言景词的和离书,但是,言景词不只一次提到过,在余大心里,那封和离书很早之前就写好了的。   他坦然一笑,“我们成亲那日。”洞房花烛夜,言景词就已经和他说清楚一切的。 第九十五章 前尘篇三十六   “呵,这都是些什么事。”言景笙无奈到了极点反而发笑,这…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同情余大,却也理解言景词。   言景词并非断袖,有自己心爱的女子。   可是,到最后,最可怜的,还是若若和余大。   两人没再说话,言景笙低头默默地把信整理好交到了余大手里,余大小心翼翼地捧着,对言景笙道谢后便离开。   腹痛折磨着,言景笙也没有再硬扛下去的意思,他唤:“莹莹…”   “王爷。”莹莹忙小跑进来,“您脸色好差,是身体不适吗?”   “嗯,你去把府上的大夫请过来,尽量低调一点,别声张。”言景笙有些疲惫地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是要撑起半边天。可是言景笙很清楚,他能力不够。斗智斗勇,他的确比不上言南皓。   莹莹领了命下去后,片刻的功夫就把老大夫领来了,“大夫,本王这腹部时常作痛,您给看看。”   老大夫便给言景笙把脉。   手指搭上言景笙的手腕没多久,看大夫摸胡子的手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老大夫锁着眉看了言景笙一阵,又再次细细地把脉,这下面色更白,直接跪在了言景笙面前。   “大夫,你倒是说话呀!”言景笙没急,倒把莹莹给吓着了,“你这跪下是什么回事!”   “王…王爷,草民可能…医术不精,还是再请别的大夫来看…一看。”老大夫低着头磕磕绊绊地说。   言景笙扭动几下下颌骨,还算平静地问:“什么病症你就直说,难不成本王得了什么绝症明日就要死了不成。”   “不是不是。”老大夫连忙说,他抬起头来,脸上浮现了纠结复杂和害怕的神色,“王爷,草民也许可能诊错了,说出来冒犯到您的话,还请您恕罪。”   “你就直接说,恕你无罪。”   老大夫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王爷,草民给您,诊…诊出了喜脉…”   “什么!?”莹莹惊得跳脚,“你这老头子,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了吗?你可看清楚,这是王爷!”   “莹莹姑娘,草民也想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啊…”老大夫快哭了出来,“可是,确实是喜脉没错啊…还是四月左右,王爷时常觉得腹痛,应该是操劳奔波过度,动了胎气…胎儿有些不稳…”   “你确定?”面色由白变青的言景笙开口,“本王可是男子,怎么可能会…会是喜脉!?”   老大夫磕头,“王爷,草民医术只到这种地步,也许是什么奇难病症,草民没诊出来,要不…”   “你医术不行我们瑞安王府也不可能留你这么多年了。”莹莹急切地说,“你再好好看看。”   “…”言景笙深呼了一口气,“你起来,也别害怕,本王不治你的罪,冷静下来再好好看看。”   “是,王爷。”把吓出的冷汗彻底擦干净,老大夫起了身,使劲搓了搓手,才再次给言景笙诊脉。   莹莹和言景笙都期待地看着他,大约过了一刻钟,老大夫还是瑟缩地说:“的确是喜脉…”   “天…”莹莹觉得世界都颠覆了。   “王爷,古书上的奇闻异录上,倒是有过那么几例男子孕子的说法,虽然都是传说…但是…好歹…”   胸膛剧烈地起伏一阵,言景笙这算是冷静下来,他低头想了一阵,若他真有,那孩子不就是…   靠,他这不仅男人孕子,还是狐狸崽。   这…   “你说,有四月左右了?”   “对。”   “不对啊,那王爷的肚子…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莹莹偷瞄了一眼言景笙的肚子,没忍住说。   “这…草民也不知道…”四月,是应该显怀了的。   有变化的…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小肚子…   言景笙叹了口气,肚子为什么这么小,估计和那狐狸精脱不了关系。   柳不语啊柳不语,你以前不是老是说要母的来生崽吗?这下不用你去找你四叔想办法了,本王还无师自通上了。   这样一想,言景笙的心情居然奇妙地平复了。   他忍不住想,要是小柳知道了会不会把那张木脸崩一下呢?   可是,他现在找不到这狐狸,连联系的方法都没有。   “王爷,王爷…”莹莹心里一紧,她王爷不会受到刺.激疯了吧,这一会勾唇笑一会又愁眉苦脸的…   “嗯,怎么了?”   “您…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别太担心。”   “还好吧…”虽然觉得突兀,可是,接受下来好像也并不难,“大夫,你刚刚说动了胎气,开些安胎药吧,但记住,这事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道,否则,您应该明白利害关系的。”   “草民遵命,王爷放心,草民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下去熬药,以后本王的一切事宜,你来负责。”   等老大夫下去后,莹莹气愤地剁了下脚,“王爷,应该是姓柳的吧!”   “你这丫头没个规矩,叫王妃。”   “王爷,您还护着他,看这节骨眼,他去哪了,您还要为了他,应付着…”柳不语消失,言景笙只能以对方身患奇症不能见人来对外应付,要不是现在战事吃紧,估计皇城那边抓着这事都不会放的。   “莹莹,你去管药吧。”言景笙没有呵斥莹莹,“本王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等莹莹离开后,言景笙闭着眼睛叹气。   …   真乙到时,言南皓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太监用夹棍夹一个妃子的十指。   迫不得已,言南皓还是纳了几个妃,但确实一个没有碰过。只不过真乙对这事并不上心。   殿内弥漫着血腥味,耳畔是女子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听得在场的其他人瑟瑟发抖。   “皇上。”真乙行礼。   “起来吧。”斜靠在榻上的人坐了起来,对着下方挥手叫停,十指血肿的妃子立刻瘫软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地喘息着,“正巧了,真乙在这里,你若能求得他的原谅让他饶了你一命,朕便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你还可以继续为妃。”   嗅到了生的气息,女子伸着可怖的十指像真乙招手,“道长,我…我知错了,请您饶了我…”   真乙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言南皓,淡淡地说:“你的生死与我无关。” 第九十六章 前尘篇三十七   那妃子还想再说些什么,言南皓轻笑出声,“这就没办法来,看来,真乙不愿意原谅你,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他话音刚落,那妃子就被拖了出去,一棒又一棒,棍击皮肉的声音碎骨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不消一会的功夫,那妃子就咽了气,血蜿蜒成小溪,一副草席就被卷走。   死因很简单,不过是因为她唆使人嚼真乙的舌头,污秽之名加在了真乙身上。   真乙自己倒无所谓,别人说的的确是事实,不过言南皓却在意这些。他的内心在冷笑,言南皓这人,总是出人意料。   真乙当然可以劝言南皓放过那妃子,宫里死一个女人不稀奇,可是死一个大臣之女的妃子,那就有大问题。可是,真乙一点也不想为言南皓着想。   他平静地听人咽气,他本应该救世,却堕入地狱,还要披着道家的衣裳来作恶。   “来见我何事?”   真乙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言南皓挥手让一干宫女和太监退下。   “利用妖契对柳不语进行摄魂的事无法进展,对方察觉到了,在进行剥离。”   “嗯。”言南皓也并不担心,“几位老道长要留在皇城,去给言景笙修墓一事,就得真乙你去办了,朕的目地很简单,让他死了也得不到超生。”   “…”真乙点头。   “罪状书的事,也一并办好吧。”   “好。”   “你就不问问,除了争夺皇位,我与他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为何我要如此对言景笙吗?”言南皓饶有兴趣地问。   “那不是我该思考的。”真乙的回答显然令言南皓不大满意。   剑眉倒竖,言南皓冷笑着问:“那你倒说说,什么是该你思考的?”   “皇上,问这些不过是找不痛快罢了。”真乙无所谓地坐在一边,“您说呢?”   言南皓由怒变笑,他看着坐在一边的人,“真乙,你现在的作派,越来越嚣张了啊。”   那次他用命豁出去震住了言南皓,但自己却也受了重伤,在床上榻了接近一个月,各种天材地宝养着人才恢复过来。   可这恢复过来的人,似乎变了一个样,对言南皓,由心里的放肆慢慢地变为明面上的放肆。   言南皓自己也明白,那天是对方的一个赌注,对方赌赢了。   其实他不用赌,自己害怕什么早已摆在明面上了。   真乙抬着茶喝,闻言掀了下眼皮,很平静地说:“还是您的纵容。”   “怎么办,你这副姿态朕也很欢喜,觉得,你好像更像是朕的同路人了。”言南皓是真的愉悦,“真乙,朕的生辰时,你多学习下房中之乐,让我彼此都快活如何?”   “那自然是听皇上的。”真乙放下茶杯,“您吩咐打事还很多,我先下去了。”说完也不等言南皓答应,径直离开。   言南皓笑出了声,他眼里有碎光。   只要不是一副麻木无所谓的姿态就好。   “太后驾到。”德喜的声音响起,言南皓收起笑容看向那个温柔的雍容华贵的妇人。   慈眉善目,一副心善的菩萨长相。   “母后,您不看您的道德经,来朕这里做什么?”   “皓儿,你又杖杀一个妃子了?”太后微蹙柳眉问。   “哟,这多大的功夫您就知道了?”   “皓儿,你还是收敛一下性子,言家的江山…”   “母后,您还是别管太多了,安心做自己的太后。”言南皓不耐烦地移开视线,“朕的性子如何,还不是拖您的福,比起您的表里不一和伪善,朕觉得朕这样太合适不过了。”   “你!”太后被他呛得脸白一阵红一阵的,最终只能端着自己的仪态拂袖离开。   言南皓端详着自己掌心的纹路,猛地握紧,闭上了眼睛。   …   又熬去了两个多月,战事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言景笙在屋子里端详着自己的肚子,像扣一个小锅盖一样。   六个月的狐狸崽比起人来太小太乖。   自从服了药之后,腹痛也没有了,用饭倒是每次都吃得很香,也没有害喜,总之,只要他不涉险,是个很乖巧的小家伙。   他把手放上去一阵,就会对着他手心踢上那么一脚,酥酥麻麻甜到了心坎里。   言景笙微笑用袖子掩住腹部后,就接到了皇城来的圣旨。   他平乱有功,奖赏是什么呢?   歌功颂德,一些金银财宝,还有…皇家道观现任主持来给他俢墓。   都无所谓,可最令言景笙惊讶的是,言南皓要派余大远渡重洋去攻打此次联合作乱的倭国。   所谓穷寇莫追,更何况还是并不擅长海战的东岳军队。   还休整半个月就让人去。   这是在让人去送死。   言景笙捏着圣旨,气得面色铁青。言南皓实在不斩尽杀绝不痛快,他不想争什么的,可对方就是想取乐一样要把他拉进来。   他想回到书房去写折子和书信,快马加鞭看看大臣联合施压言南皓能不能收回。   反倒是余大对于圣旨的接受很平静。   他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已经习惯每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见不到殿下的日子了。   有些人放在心底,思念在加重,可是见不到…也一样能过。   更何况,他还有殿下寄过来的家书,总算是有个念想。   言南皓在圣旨里许了,若他此次能成功,便封他一个将军。   他得搏。   他必须得搏。   即使是死,他也认。   余大去找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的言景笙,“王爷。”   “余哥,你放心,我在想办法…”   “王爷,您不用麻烦了,我去。”余大笑着,“我可以的,您放心。”   “不可以。”言景笙捏了捏鼻梁,“打仗你比我懂,那不过是去送死,言南皓就是不想让我三哥好过。”   “还是有机会的,而且,王爷,您也说了,皇上既然有意为之,那以他的性子,这事没有转机了的,您忙,还要被他为难,他这番的作用就更大了。”余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您看,我说得对吧。”   言景笙抿唇,“可是余哥…”   “王爷,男子汉,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无憾了。” 第九十七章 前尘篇三十八   言景笙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许久后才说:“生死是那么重要的事,余哥,别轻易无憾。”   “王爷,我知道,可是……”   “余哥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我会考虑的。”言景笙疲惫地说,余大虽然还想再劝劝,但还是转身离开。   言景笙疲惫地趴在桌上,他很早之前就明白,无可奈何的事,还有很多。   独自一个人,特别是在困境的时候,就会更加想念。   柳不语,你要是狐狸崽生下来之前都还不回来,我就不会给你脸了。   …   余大出征的那日夜里,言景笙的房间来了一位客人。   真乙。   皇家道观里的人,和几位皇子,多多少少都还是认识的。在不少大场合,言景笙和真乙接触过几次,聊得也很投机。所以言景笙的外公才说他们之间有交情。   摘下面罩,真乙对言景笙行礼:“王爷。”   “真乙道长,这突然到访,可是考虑清楚了?”真乙在皇城时,他就已经让人和他联系过。   “嗯,一直都很清楚。”真乙微笑着说,“半月后皇帝寿辰,便在那日动手吧,王爷,真乙信你这一次,我自己是否全身而退都无所谓,一定要保我小师弟平安。”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他平安。”言景笙应道,“不过,这次能否成功,还要看真乙道长你如何作为了。”   “这个王爷就放心。”真乙笑得很从容,“真乙先告退了,还得给您俢墓呢。”   “…”言景笙表示并不是很想说话。   …   言南皓寿辰那日,因为先帝遗诏,言景笙并不能去,他只能待在望城等消息。   一整日言景笙都心事重重的,连肚子里的狐狸崽崽都不安分了起来。   总觉得,今日的事不会顺利,言景笙看着窗外,不安极了,心里很乱。   反而是远在皇城的言南皓很平静,此刻他正在设宴款待众大臣和各国来使,他一直垂眸盯着自己的酒觞端详,不言不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他平静的外表下载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气氛很微妙,正在跳舞的舞女全身都在细微的颤抖。   言南皓开始喝酒,喝到微醺之后,扫了众人一眼,便一语不发甩袖离开。皇宫里点着万千灯火,看在视线里雾蒙蒙的。   离开酒宴的言南皓有了笑容,他甚至背着手哼起了小调。走到了乾阳殿,真乙披散着长发在读经书,灯红暖红,侧脸温柔。   “真乙,说好今夜,你要温柔一点对我的哦。”言南皓关上了门走到他身边,“表现得越好,就可以和你的小师弟多相处一个时辰。”他虽然说得满脸笑容,可是内心啊,总免不了苍凉。他强势了一辈子,想要一点温柔,可真是太难了。   “好。”真乙勾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在桌边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衣衫褪下,白壁如玉,无限风情。   言南皓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过,比神仙还要快活,就此死去也无憾,惊涛骇浪把他这尾鱼翻卷着,觉得安心。他释放了很多次,被做“晕”了过去。   真乙起身换上衣衫,往言南皓嘴里塞了一颗药,便消失在了屋内。言南皓在他离开后不久睁开了眼睛,慢吞吞地穿衣服。还带着春情的脸上,浮现了寒霜。   ……   小师弟被安置在天绝峰的山庄里,这是云杰端这个首辅得到的消息,能人异士,他也找到了几个陪同真乙一起行动。   皇帝寿辰,历来重道的东岳势必要让几个老道长去祭坛,这要,山庄就少了几个老家伙。   更何况,云杰端早就想动这颗棋子了,他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山庄里有人已被他策反。   事情进展顺利得出乎真乙的意料,兵不血刃地把小师弟背在背上时,真乙觉得他看到希望与光明。   可还是被发现,墨蓝的天空下,整座山峰顿时亮如白昼。   道观的几个老家伙突然赶来,真乙只得把小师弟交给身边的人让对方快走然后迎了上去。   被打倒在地时,真乙想,拖了那么长时间,小师弟应该送出去了吧。   直到言南皓的声音响起,“真乙,怎么办,我很失望。”   真乙捂着胸口坐了起来,然后眼睛瞬间瞪大。   他的小师弟被捆着,刀架在脖子上,咿咿呀呀地呜咽。   怎么会…真乙如坠冰窖。   “你居然愿意相信云杰端那个老不死的,他也配和朕斗?”言南皓讽刺一笑,“真乙,我对你已经够好了,你还要如此对我?毒药,欺骗…你真以为,我的忍耐没有限度?”   真乙已经听不进去言南皓的话,他看着小师弟,可悲的发现,他永远跳不出言南皓的手掌心,对方只是给他设一个局。   “言南皓,你放了我小师弟,日后…我一定…”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鲜红的血液飞溅,从小师弟的脖颈处炸开,然后喷洒在言南皓的脸上。   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真乙觉得,世界开始崩塌了。   言南皓惊了,他反手一掌把动手的那人拍飞在地,怒吼道:“谁让你动手的!”   那人嘴里吐出黑血,没了声息。   言南皓这才意识到,被算计的…或许是他,他闭了闭眼睛,捏紧了拳头。   转身,就看见真乙一步步爬到了倒在地上的小师弟的身边,白玉的手上全是鲜血,他睁着空洞的眼睛把没了声息的小师弟搂在怀里,眼泪冲着红,成了淡淡的粉。   真乙又哭又笑地说:“这样…也好…也好…总算是解脱了…”   “对不起小师弟,师兄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真乙闭上了眼睛,恍惚间可以看见,那个怯懦白净的少年,一边打扫一边偷看他的模样。   小师弟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啊,只因为他的情动,他的诱惑,把小师弟带入深渊,被嘲讽,被孤立,被打骂,被逐出师门过着流亡的日子…   他许诺过他,要办婚礼,要白头到老的。   可惜,他错信了人,害得…   真乙流下了两行血泪,他仰天大笑,笑到声音嘶哑,无限苍凉。   笑累了,真乙才看向面前铁青着脸的言南皓,那人的脸上,还有小师弟的血…   “真乙,你听我说,我不会杀了你的小师弟的,是云杰端和言景笙,他们为了让你我彻底决裂,假意帮你们,然后再杀了你的小师弟,你明白吗?”   真乙一点都没有听进去言南皓的话,他看着对方的嘴唇开开合合,想到自己亲吻过那么多次,他就觉得恶心。   “言南皓,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因为,我心悦你。” 第九十八章 前尘篇三十九   真乙抬起嘴角笑,他看着言南皓,“你的心悦,真让我恶心。言南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恨不得去死。”   “你…”言南皓气得面色铁青,“真乙,我就当你现在过于悲痛,我不和你计较。”   “呵呵呵…”真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师弟,脖颈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他的掌心湿漉漉的。   真乙放下小师弟站了起来,“你若真心悦我,把命给我啊。”   “真乙,我都说…”他还没说完,又一口浓稠腥热的鲜血喷到了他的脸上。   言南皓睁大了眼睛,真乙右手聚爪,硬生生地如钢铁一般抓进了左边的心口,在场的人都可以听见令人头皮发麻的搅动皮肉的呲噗声。   浓稠发黑的血源源不断地从真乙口中涌出,他看言南皓的最后一眼,都是怨恨冷漠的。   “真乙…”言南皓的瞳孔里,映出了真乙倒下的场景,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万物都失去了生机,周遭都是无声。   …   乾阳殿的清晨,门开着,没有点灯,风吹得纱帐猎猎作响。   言南皓支着头坐在小榻上,面色青白,一片麻木。   眼里无光。   德喜小跑进来,低着头说:“皇上,早朝…”   “退了。”声音嘶哑。   “是,皇上…”德喜斟酌了一阵,才问,“山庄那边来人问,真乙道长小师弟的尸体如何处置…”   “寻一处风水宝地,好好安葬。”   德喜领了命,正想要下去,就听见言南皓轻声问:“德喜,你说,朕做错了吗?”   德喜恭着身子想了一阵,才说:“皇上,人无完人,所有的选择,都是命运的定数吧。”   “你知道的,朕不信命。”言南皓抬手抹掉了脸上冰凉的液体,“朕已经,放下尊严,一再纵容,抛弃一切地对他好了,朕都同他说了那是别人的阴谋,朕怎么会,怎么会杀他的小师弟呢?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也不肯留在朕身边呢?”   德喜垂下眼睛,在心底叹了口气,“皇上,您容奴才说一句话吧,真乙道长的小师弟,小道长的死,无论死在谁手上,真乙道长都不会独活的。您知道的,小道长为了真乙道长,算是吃尽人间疾苦,真乙道长那么重情重义的人,是接受不了这事的。”   “…”言南皓呆愣了好久,闭了闭眼睛,勾唇露出了一个笑容,“朕明白了…不过,朕不会让他死的,哪怕到了阎王殿里,朕也要把他拉回来。他得活着,活着来找朕报仇。”   “皇上…”   “德喜,吩咐人行动,朕要让云杰端活不过这一年。还有言景笙,朕陪他,慢慢玩!”   …   言景笙收到真乙小师弟的死讯时,已经过去了十天左右,他猛地拍下信字,“真是胡闹!”   计中计中计,他外公真是耍得一手好心计,可是这样激怒言南皓有什么好处,还指望对方因为真乙的怨恨一蹶不振吗?   而且真乙现在也没有消息,是死是活,恐怕除了言南皓没人知道了。   言景笙气得直接踢翻了桌子,吓得端着药碗的莹莹一个机灵差点把碗丢了。   “王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惊魂未定的莹莹看见言景笙的脸色很差急忙问。   “没事。”深呼吸了几下,才让情绪稳定了下来,言景笙看着窗外,只觉得心慌。   言南皓要是像疯狗一样反扑,他该怎么办?他身上的牵绊实在太多了,一个人有了牵绊,他所有的决定,都可能被拿捏。   “王爷,喝药了。”莹莹把药放在桌上,“不管遇到什么事,您都要宽心,还有小世子呢。”   “我知道。”这时候,他越发想柳不语,如果对方在他会觉得安心很多,可是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柳不语的踪迹。   对方不会,真的要几百年才回来。   那时,他可能真的要含恨而终。   想到这些,碗里的安胎药就更加苦涩了。   “莹莹,你说他,会不会真的不回来了。”放下药碗时,言景笙忍不住问。   “王爷…”莹莹搅了搅袖子,“要不,莹莹再重新给您找一个好夫婿吧,奴婢觉得,那个守城的将军就不错,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特别有男人味,而且待人接物也很细致周到。”不像那个姓柳的,说话做事能气死个人。   “莹莹,是你看上人家了吧。”   “哪有!”莹莹脸都羞红了,“奴婢,奴婢只是想王爷,有个贴心人在身边…”   “好了,我知道了,我先睡一会。”言景笙拒绝了莹莹的请求,转身上了床榻。   …   时间在不安中又过去了三个月,皇城里腥风血雨,首辅一派,损了一半。   言景笙一直都很感谢自己的父皇,让他从中脱离出来,虽然仍然有波及,但是暂时安稳还是能求的。   深秋的早晨,言景笙眼皮一直在跳,肚子里小狐狸也不安分地蠕动着。   他只觉得胸闷气短,难受得发慌。   可是让大夫来瞧,说是今日应该生不了。   他只能借看书让自己安安心,直到他收到一封信。   信纸飘落,踉跄了几步,直接把茶壶都扫落了。   言景笙抿了抿唇,脸色一瞬间煞白。   余大出事了。   军队里出了叛徒,在关键时刻没有支援,全军覆没。   至于将领,被叛军捉了去。副将没有想法营救,反而…率军回了东岳。   言景笙气得全身发抖,这是,肚子突然传来了剧痛。   “莹莹!”言景笙大喊一声,痛得猝不及防,跌坐在地。   “王爷!”莹莹回来看到这番场景,急忙跑到言景笙身边,想扶起对方再去叫大夫。   “你去,把王府的护卫军统领叫过来!”言景笙忍着痛吩咐道。   “王爷,这个时候不应该…”   “快去!”言景笙直接眼眶都红了,他费力推了莹莹一把。   莹莹心里虽然急,但也知道应该是出事了言景笙才会这么急,她急忙跑出去,快速吩咐丫鬟进来服侍言景笙和叫大夫,便去叫人。   言景笙把所有人都赶走,同护卫军统领说了大概半刻钟的话,才准人进去。 第九十九章 前尘篇四十   莹莹拖着腮看着摇篮里的小玩意,巴掌那么大的毛茸茸的,全身红彤彤得跟个小火球一样的小红狐狸。   此刻就着软垫睡得正熟,鼓鼓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的。   可爱是挺可爱的,也怪招人疼…   可就是…   这是从她王爷的肚子里蹦出来的,这就有些惊悚了。   那天吩咐完事情后,言景笙只允许莹莹和那个老大夫在,其余人把着院子。   莹莹只记得,言景笙疼出了眼泪,她也跟着哭,另外心里也是怕上了嫁人生孩子。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王爷疼得死去活来,然后下一刻她就和老大夫惊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言景笙熬了几个时辰出来的是湿漉漉的,长毛的,巴掌大的小东西,还嘤嘤地唤了几声。   老大夫直接吓瘫在地上。   莹莹脸色都白了,哆嗦地看向一边全身跟浇了水的言景笙,“王王王…爷,小小小…”   喘息了一阵,言景笙才用微弱的声调说:“傻着…干什么,快把小狐狸处理好,大夫,你也别慌,要是再不动作…不是妖怪吃人…是本王要杀人了。”   “是…”大夫连忙爬起来,手抖着给小狐狸剪去了脐带。   莹莹也缓过神来,取来热水把小家伙打理干净。   后来,言景笙就同她说了柳不语的事,然后让人给老大夫灌了失忆的药并把对方送走了。   莹莹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直到一个小脑袋探到了她面前哼唧一声,吓得她直接瘫坐在地上。   小狐狸晃着脑袋,瞳仁水灵而漆黑,跟会说话似的盯着莹莹,还吹了吹胡子。   莹莹拍了拍胸脯子,“小世子,您…听得懂我说话吗?”   小狐狸高傲地点了点头。   娘亲啊,妖的孩子就这么灵性吗?   “您饿了?”   小狐狸甩了甩尾巴,爪子搭在摇篮边,一张萌脸硬生生让莹莹看出了寡淡冷漠的神情…还真像亲爹啊。   “您想下来玩?”   “啧…”胡须一抖,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哎哟喂,莹莹坐了起来想了想,“您想找王爷了。”   小狐狸这才抬起尊爪点了点。   “王爷他有事…”   “我来了,怎么,找我了?”言景笙这时推门进来,哧溜一下,小毛玩意就跳到了他的肩上亲亲蹭蹭甜甜的,腻得和刚刚的模样完全不同。   莹莹有些难过。   “莹莹,你下去端羊奶过来吧。”生产不过过去三天,但为了余大的事,几乎第二天言景笙就下床处理,所有脸色极其难看。   他捏住小狐狸的后颈肉拎到怀里抚摸着,忍不住微笑着说:“小东西,你爹没良心对我爱搭不理,你倒很黏我。”   小红狐狸仰着脑袋哼唧了一声,小脸蛋贴着他蹭。   像是安慰。   言景笙多少有些宽慰,但实在高兴不起来。   余大不仅生死难料,不知道还要经受怎样的折磨。   他一边抚摸着小红狐狸,一边心事重重。   只觉得肩上的担子,重得他喘不过气来。   …   充满檀香的挂满符文的暗室内,言南皓看了躺在棺木里的真乙一阵,便挪开视线,走到了旁边闭目打座的老者面前坐下。   真乙现在就吊着一口气,与死人没有多大的差别。   “老道长,真乙也算是您的关门弟子,朕说的事,您还是慎重考虑一下。”这些个老家伙愿意同言南皓合作,不过是他们也看中了那千年狐妖柳不语。   他们拼了命俢道,也不过能多活一个百年,人心不足蛇吞象,从他们为皇家效力的那一刻,他们对利益权势长生的渴求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俢道之心。   老道长睁开眼睛,沉吟片刻才说:“皇上,换命补寿这一说,您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您说了,真乙寿元不在于此,不过是因为朕的干预才让他英年早逝,朕必须赔给他。”言南皓无所谓地笑,“朕不过给了他几十年的寿命。他日他修炼得道,就可以继续活下去,有一个好苗子日后会对您感激不尽,对您来说也不亏。”   “那您呢?”   “无碍,朕心知肚明,作为一个暴君,老天爷早晚会收了朕,如果计划成功,这些罪孽全都归给了言景笙,朕死后还可以入轮回,不过。”言南皓顿了顿,他低下头,半边脸隐藏在黑暗里,“朕入轮回,他也不会来寻朕,朕还不如就做一个鬼,缠着他。”他这一腔执念,即使是死,估计地府也不会收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言南皓在孤独的百余年里,换着无数的皮囊,无尽的孤独把他的一腔性子磨了个干净,他才真正懂得,痛苦和后悔,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皇上,这一切变数很多,您还是好好考虑…”   “朕做的决定从来不需要迟疑。”言南皓打断了老道长的话,“老道长,既然有变数,那您就好好准备让一切没有变数,别忘了,妖契的主人可是朕,您忙活了这么久,两空了那就…”   老道长点了下头,“贫道明白了。”复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言南皓走到棺木前,抬手描摹了一下对方五官,“真乙,你还是摆脱不了我的。”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铃铛,那是真乙小师弟的遗物,他放在了真乙手心里,“你不牵挂我,总要牵挂他,他还等着你醒来超度作法…”   说完唇角是浅淡的笑容,里面藏着酸楚,他被他逼得变得有些善解人意了。   …   言景笙计划带着他父皇交给他的十八金龙卫去救余大时,言景词到了他的王府。   胡子拉碴,没有了清俊的模样。   “三哥,你怎么突然来了?你这实在太冒险了!”要是被言南皓知道言景词不在封地还私自来到望城,那可是重罪啊。   “景笙,没有人去救他,三哥得来救。”知道余大被俘的那一刻,言景词就明白,东岳已经弃了这个将领,他从那天起就准备过来,还是拖了近一个月。   “三哥,你听我说,我在想办法的,你不该来的,”   “景笙,他是为了我才冒险,三哥得自己去。” 第一百章 前尘篇四十一   “我知道三哥。”言景笙沉声道,“你心急我知道,不过,救余哥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你先别急。”   “景笙,你不是已经打算现在去了吗?”言景词反问。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会来。”言景笙摇头叹气,“”有了变数的话,自然得重新考虑。“   “景笙,我去你就不用去了。”言景词平静地说,“我们不应该牵连你。”   “三哥,咱们是亲兄弟,谈什么牵连不牵连。”   “既然如此,景笙,就不用多说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言景词看着他,“余大那里,不能再拖了。”   言景笙想了想后坚定点下了头,“三哥,我处理一下事情,我们两刻钟后出发。三哥你先去休整一下。”   “嗯。”言景词点头应下离开后,言景笙回了自己的卧房,小狐狸正在上蹿下跳,莹莹忙得手忙脚乱。   小狐狸的性子,其实更多像自己。   他一出现,小家伙就跳到他怀里蹭着。   “小狐狸,爹爹要去救你余伯伯,你好好和莹莹姐姐在家里玩好不好?”关于小家伙能听懂他们说话这事,言景笙已经摸索出来了。   小狐狸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冲着言景笙咕咕几声后,爪子扒拉着言景笙的胸口,神态是很急切。   “你想跟着我去?”看了一阵,言景笙试探着问。   小狐狸拼命点脑袋。   “你这么点大,去干什么,那里有没有肉吃。”言景笙乐了,点了下他的小粉鼻子。   小狐狸忽然跳了下来,在屋子里跳上跳下一阵,然后一尾巴把茶壶扫飞,特别神气地看着他呦呦地叫。   “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也不是扫飞茶壶就能救人啊,他自然没有和才一个多月大的小家伙理论,“你不乖的话,爹爹就不喜欢你了。”反正你爹也是个没良心的,“给你找后娘。”   “啊呜…”小狐狸泄气地趴在地上,尾巴一甩一甩的,委委屈屈,细声细气一声一声地叫唤,像是言景笙要把它丢了一样。   “你呀!爹爹不和你说了,乖!”言景笙转而看向一旁心都快化了的莹莹,“莹莹,你照顾好它。”   “放心王爷,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小世子的。”   言景笙只能在小狐狸一声比一声惨的嚎叫中出了门。   …   他们都是骑马出行,言景笙正在凝神想事情时,只听到啾咪一声,然后肩上一沉,一个毛茸茸的玩意蹭着他的脸。   “吁!”言景笙一停下众人都停下,然后瞪圆了眼睛看着那跟猫一样大的红毛狐狸在亲昵地咕噜咕噜着。   言景笙脸色微变,但又怕透露出小崽子不同一般的情况,只得对小家伙瞪了瞪眼睛,然后一把捞回怀里揣着,低声道:“到了我再收拾你!”   小狐狸脑袋立刻缩了下去没了顶。   言景笙胸前鼓鼓囊囊一团,隔远了一看就和女人饱满的胸脯子一样。   …   望城里海边很近,几乎当天夜里他们就坐上了船。   言景词看着浩瀚的海面,心里没底。   到了房间,小狐狸慢吞吞地爬了出来,腾地一下跳下去,咕噜咕噜就钻进被子里,拱起一小团。   言景笙正想撸起袖子教育下孩子之际,敲门声响起,他出去一看,是他生产之日就被派出去的护卫军统领,这次特意回来接他们。   “陈统领,有什么事吗?”把人迎进来坐下之后,言景笙问。   “王爷,是这样的,我们的暗线已经接触到了余将军,只不过…”   “你说。”言景笙皱紧了眉。   陈统领捏紧拳头暴起青筋,脸上的神色很凝重,站了起来,对着言景笙低头作揖,“王爷,余将军被关在水牢里,刑罚吃了不少之外,倭人还…还…”   “还怎么?”   “唉…”陈统领沉痛地叹了口气,“还让几个士兵,轮流对余将军做出苟且之事!”   “什么!”言景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陈统领放下手低着头,“他们为了让余将军供出兵防图,知道余将军是淳安王妃,就如此…如此对待。”   言景笙如遭雷击睁大眼睛愣在原地,陈统领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往他身体里捅。   他控制了许久,才让身体止住打颤,哑着声音问:“目前,还没有性命之忧吧?”   “没有。”   “我三哥那里…”   “王爷,属下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特意瞒下了淳安王的眼线,把他们支在了外围。”   “做得好。”言景笙身体晃了晃,他坐了下来扶着额。   “余将军,让属下们给您带几句话。”   “什么?”言景笙看向陈统领。   “余将军他说,如今自己遭了这番待遇,只盼,不要让淳安王知道。”陈统领顿了顿,“余将军他,觉得淳安王一定会来救他的,所以,请求王爷您帮他瞒着。”   “我知道了。”言景笙闭上了眼睛,“辛苦你了陈统领。”   …   言南皓这几日很好说话,让一众大臣都很不适应,特别是没有在有劝他立后时大发雷霆。   要知道,以前就是让选一下秀女,御书房门前都会血溅三尺。   言南皓上完朝后,大多时间都是在经堂里枯坐。   真乙的这番作为,似乎也把言南皓的精气神给一并带走了。   一个人开始懊悔,开始沉思之时,也许他就会开始改变了。   德喜给他端素食过来,“皇上,用膳了。”   言南皓起了身,捶了捶跪得酸麻的腿,走到桌边坐下。   “言景笙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没什么大的动静。”德喜想了想,“哦,就是线人说,瑞安王府多了只很漂亮的小红狐狸,瑞安王很宠它。”   “小红狐狸?”言南皓眯了眯眼睛,柳不语是妖这事,他知道。柳不语无端地失踪了,他们现在找他是一个大问题,而这瑞安王府突然出现的狐狸…难不成是柳不语?   “没了?”   “嗯,线人就报出了这些。”   “朕就奇了,在知道余大遭遇了些什么之后,他和言景词不会去救余大?”言南皓摩挲着碧玉扳指,“朕要亲自去看看,四弟什么时候和朕一样冷血了。” 第一百零一章 前尘篇四十二   十日的航程,他们平安地到了倭国。   因为陈统领提前到这里一段时间,很多事情都已经打点妥当,言景笙一行的商人身份自然很好处理。   到达的当天夜里,他们就在谋划救余大的事宜。   陈统领作为最了解情况的,规划好每一帮人的任务,定下了时间,后天夜里子时动手。   并且还给了关押余大地点的错误信息,等言景词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后,言景笙冲着陈统领点点头,陈统领便下去准备,他们今夜子时就动手。   小狐狸载进脸盆一样大的碗里正在嘿咻嘿咻地啃酱肘子,言景笙看向它,“是不是无论怎样你都要跟着爹爹去的?”   鼓着腮帮子狂点头,胡子上还沾着油珠,跳下来直接抱住言景笙的腿。   与其让小家伙突然出现吓到自己还不如就带在身边,保全一个人难,保全一只狐狸应该就不成问题,更何况小家伙还是有些本领的。   把小狐狸提溜起来,言景笙笑着说:“等我们救出余伯伯以后,让他给你起名字好不好。”   小狐狸开心地扑腾着肥短的腿。   ……   救出余大的过程虽然艰难,但还是完美完成,这其中还多亏了言景笙家的小狐狸,咬开余大身上的铁链跟咬肘子一样轻松,小家伙还一蹦几尺远,一张嘴喷出火球直接把关押余大的山庄的粮仓给点了,喷完这里又喷哪里,生生把劣势给扭转了,山庄里的倭人都忙着去救火了,言景笙一行带着余大顺利逃脱。   言景笙架着马狂奔时,带着烤肉味的小家伙呲溜一下跳到他的肩上钻到他怀里。   言景笙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他们带着余大去了一户农户家,下马的第一件事是把小狐狸拎出来看,胡须烧没了,身上也有些红毛烧成黑毛,不过幸好没有受伤,就是丑了点。   “嗯唔~”小狐狸哀嚎了一声,垂下狐狸脑袋,他知道自己害言景笙担心了。   余大的事情为重,把小狐狸塞回怀里,言景笙匆匆去了余大的房间,下人端出了一盆又一盆脏污的血水,余大睁着空洞的眼睛光着身体任别人清理上药,伤口有的已经腐烂化脓,流着绿黄的脓水。   曾经高挑健壮的成年男子,如今消瘦成了制片人,肋骨凸起。言景笙一时难以自控,转身出了房间。   他深呼吸几下,他们带来的大夫就出了房间。   “王爷……”   “大夫,情况如何?”   大夫摇头叹气,“五脏受损出血,那些人用烈性药给他吊着命来折磨,结果……反噬就更严重了,最重要的是将军的下身,这群畜牲胡乱糟践,不知道塞了……唉,已经烂……”大夫说不下去了。   “大夫,还请您全力救治!”言景笙听得眼眶都红了,嘴里偿到血腥味。   “王爷,属下无力回天。”大夫跪下来,“而且,将军他,已经没了求生的欲望,他只说,让您去见他。”   言景笙全身发软,觉得站立有些困难,他踉跄几步,才失神地进了房间。   下人已经给余大换上干净的里衣,他倚靠在床头,目光涣散地看着某一点,直到言景笙出现才聚了光。   “王爷……”嗓子已经坏了,粗粝沙哑得像一个老人。   “余哥。”言景笙走到床榻边坐下,拉住余大冰凉的手,低着头说,“你放心,一切都过去了,我会治好你的,没事的,没事的……”与其说是在安慰余大,还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王爷,我吊着一口气,就是……想见殿下最后一面……”余大露出他一贯憨厚的笑容,他一笑,干裂的嘴唇就冒出血珠,“我想和他,好好道别……”声音虚无缥缈,透着股死寂的淡然,却又矛盾地有着浓浓的眷恋。   “余哥,我们别说这些,一切都会变好的,别放弃……”   “王爷,一个人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了。”余大反握着言景笙的手,“我本来以为……我活不到现在的。可是,太想见殿下了……”在战场上,在冰冷的帐篷里,在被刀剑刺进皮肉里,在被那一群畜牲……   “王爷,余大已经没有遗憾了,我尽力了。”余大的眼眶里有了泪,“只是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有帮上殿下,反而还拖累他来……”后面的话,哽咽着带着颤音。   “余哥,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王爷,”仰仰头把眼泪憋回去,止住了哽咽,“您把我打理干净,再让殿下来见我吧,有些事,还请您瞒着他。”   “我知道了……”言景笙低头,埋进了余大的掌心里,闭上眼睛。   ……   第二天一大早,言景词就去言景笙的房间找对方,他觉得他们的营救计划有漏洞,他们还需要再权衡一下。   可是言景笙没在。   言景词蹙紧了眉,心尖一颤,无端地发慌。   他正思量之际,言景笙有些嘶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三哥……”   “景笙!”言景词回头,便看见言景笙一脸苍白,眼睑下一片青黑,疑惑地问,“你这是去做什么去了,一夜没睡吗?”   “对不起三哥,我带着人去把余哥救出来了。”言景笙抿了抿唇说。   “景笙,你这样要是出了什么事三哥这辈子都不会安心。”言景词沉着脸,“你怕我出事,我自认也是害怕你出事的。”   “对不起三哥。”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算了,幸好没出事,余大他……”言景词难得紧张。   “余哥已经平安救出来了,”看着言景词担心仓皇的模样,言景笙更是觉得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那就好。”言景词的心落了下来,“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言景笙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   言景词的心又提起来,冷意从脚底升起,他愣了愣,欣喜从脸上褪去,他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三哥,余哥他,可能活不了几日了……”闭上眼睛,言景笙终于把话吐出了口。 第一百零二章 前尘篇四十三   言景词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余大的房间的,只觉得浑浑噩噩,仿佛还在梦中。   余大出征那日,同他告别,说是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见他的,这一转眼……他推开门,余大靠坐在床上,见到他时,仍旧是卑微里带着仰慕和恭敬。   言景词忽地就不敢走了,他这一生,从母妃到若若,全心全意爱着他的都在一个个离去,现在还要搭上余大吗?可是母妃和若若他多多少少给予了他们一些,但是余大呢?他什么都没有给他,最后,这憨厚的傻子还要搭上一条命。   “殿下,您离我近一些,好吗?”余大见言景词一直神色恍惚地站在门口,便忍不住说。   言景词回过神来,他一步步走到床边坐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余大看。   第一次这样被言景词注视,余大有些害羞,青白的脸上出现了薄红,他微微低下头,有很多话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可是当着本人,每个字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余大,我们治好伤,然后带你回家。”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景词才轻轻地道。   可是殿下,治不好了呀……余大忍住眼中酸意,他不忍心戳破,只能点头说好,他从来不会拒绝言景词。   被俘的日子里,撑下来,一是想见言景词最后一面,另外……若若当初离世,殿下没在身边不说,连尸骨都无法安葬,这一直是殿下心中的痛意,余大明白,他的分量自然是不能和若若相提并论的,可也不想殿下太难受。他无意间听到过关押他的人说,若他死了,就扔进海里喂鱼,人死如灯灭,他自然不是害怕,只是活着的人可能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   “殿下,您能为我煮碗面吗?我有些饿。”以前在乡下时,他的生辰,爹娘都是为他煮一碗长寿面的,收成好的一年,再卧6上一个鸡蛋,那是多么奢侈的一顿啊……可惜了,没法长寿。   “好。”言景词愣了一阵,才点头说好,“就只要一碗面吗?”   “再加一个鸡蛋,可以吗?”   “可以,余大,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言景词起身,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叮嘱。   余大点头,看着言景词的背影离开,看着门又关上,光在眼睛里熄灭。   殿下,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的,故事也没有戏本子里写得那么浪漫曲折,就是在他十四岁那一年,闹饥荒,他背着上山挖野菜摔断腿的娘去皇城里看病,他家在乡下,途中实在是太饿了,带着娘摔倒在地时,华贵的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在他眼里跟神仙一样自带圣光·的言景词让他们上了马车,给了他们吃的喝的,还送他们到了药铺,给他们付药钱。   本以为,再也不会遇见的……简直是老天爷赐给他的福分。   只是,他做得还是不够多……   ……   言景词端着面条回来,手有些发抖,还是害怕回来时余大已经……幸好没有,余大还在等着他的面。   余大想抬手去接面,尽管他已经没了力气,言景词躲过,轻声说:“我来喂你,你现在是病人。”   “殿下,使不得,怎么可以……”余大急了,忙拒绝。   “你叫我一声殿下,那便都依我。”言景词拌好面,夹起一筷端着碗递到余大嘴边。   余大只得依了他,一口一口地吃完,明明到了嘴里什么滋味都没有,甚至吞咽对他来说是一种很重的负担,可是他舍不得不吃完。   余大吃得满头冷汗,呼吸也渐渐重了,言景词怎么看不出来对方吃得很艰难,他想叫停,可面对余大眼中的渴求他做不到。   有些事,碧春已经心知肚明。   等余大吃完这碗面,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余大连汤都喝干净,缓了半天才恢复精气神,余大看着一旁沉默的言景词,殿下眼里流露着悲伤。   值得了……   “殿下,今天外面天气一定很好吧。”   “很好。”   “殿下,抱抱我吧。”走到现在,他们之间甚至连一个拥抱都还没有。   言景词眼眶蓦地有些湿润,有东西卡在喉咙里让他很难受,他一语不发,伸出手直接拥抱住余大,那个曾经看上去脊背宽厚的男人,如今只需要轻轻地一环就可以抱住。   “谢谢……”余大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   余大走得很平静,没有遗言,也没有悲伤的大哭,更没有什么对言景词的要求。   在第二天清晨,在言景词不知道怎的睡过去又惊醒过来之时,身体已经冷了。   言景词愣愣地看着,他怎么就睡着了……怎么就睡着了呢?明明是要送他走的啊……   是余大不愿意吗?言景词抹掉脸上的湿意,突然笑出了声,他笑得很难看,一张俊颜都已经扭曲。   笑声中,说不出的悲凉。   秋风吹过,树叶扑棱棱地落,不过瞬间,叶落满一地。   小红狐狸从树上跳下来,像一团火,它歪着头看着房檐下的爹爹,不明白爹爹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悲伤得像是快哭了一样。   小狐狸跑到言景词脚边,小脑袋蹭着,嘤嘤嘤地叫。   言景笙低头看它,轻声问:“怎么了?”   “嗯嘤~”小狐狸抬起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眶水汪汪的,看上去又可怜又招人,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爹爹没事。”把小狐狸抱起来,抚摸着它一身柔软的皮毛,“小狐狸,你以后的名字,酒1叫宝宝好不好。”   小狐狸抬爪放在他的掌心,在默许。   ……   因为要带余大回东岳关州,言景词只能把对方火化。一个人这一辈子,一把火,一切就都成了灰烬。   火光慢慢吞噬,容颜成灰,然后,生者便亲手一捧一捧地把那灰捧装在小小的匣子里,残酷而凄凉,这大概就是死亡。   往后余生,就是再怎么牵挂,也没有重逢的机会。   言景词带着余大的骨灰和言景笙踏上了归程,其实好像从他从关州来的那一日,他好像就有预感这一切。 第一百零三章 前尘篇四十四   余大这短暂的一生,对他所要的他一清二楚,只不过他给不起,如果有下辈子他们能遇见的话,他要的他都给他。   人都是如此,喜欢虚拟假象的美好。   不过逝者已矣,活着的人仍要继续生活下去。   …   回到望城那日,言景笙就听见自己的墓俢好了。不过言南皓一直派人封了佛陀山,墓里到底有什么名堂他一无所知。   不过,他不能坐以待毙,还有余大的仇他一定要报。   转眼初冬,望城的天阴沉沉的,言景笙和手下商量完事后,支着头看着窗外的天。   他那一次受伤,也就是柳不语把他从浴桶里捞出来丢山上被打中脊背那一次,虽然没有什么大毛病了,可是每每一到天气不好的时候,脊骨就好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上面爬和啃咬,绵密的疼通还是让人格外难受。   言景笙低垂着眼抿紧唇忍耐着,这时蹭地一下,一团火从外面蹿了进来在言景笙面前的地上打滚,“爹爹爹爹,今天外面好热闹啊,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宝宝满了三个月,体型上可大可小,为了方便言景笙抱,倒一直自己控制和猫一般大,最为惊喜的一点就是小狐狸宝宝可以说话了。   不过在言景笙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化成人形时,小家伙沮丧地低下了头,他不懂。   言景笙也明白,柳不语不在,谁来教他这些,无师自通会喷一个火都很天才了。   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就那么爱热闹吗?”   “对啊爹爹,舞狮子!好大好大的狮子!”宝宝直起来抬爪比划的样子又可爱又滑稽。   “爹爹让莹儿姐姐陪你去好不好,现在爹爹在想事情。”言景笙好声劝着小家伙。   “啊…好吧。”宝宝晃了晃脑袋,走到他身边,软软的肉垫碰了碰言景笙的手,“爹爹又想爹了吗?”   “嗯…不是。”言景笙眼里都是笑意,“小鬼头,大人的事你别管,爹爹有重要的事就对了,去找莹儿姐姐,让她多带点人去。”   “好的!爹爹你乖乖在家里,宝宝给你带糖哦。”宝宝冲着他甩尾巴,憨憨的小模样。跑出去时因为过于肥胖,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添上喜感。   言景笙看得心里又暖又热,柳不语不在,他以为自己能忘掉柳不语,可有这么个小家伙在,他怎么忘啊。   负心汉。   …   王府一半的精锐暗卫和金龙卫都跟着宝宝和莹莹出门。   宝宝爱玩爱闹,性子随言景笙,在莹莹怀里都四处张望,因为长得过分可爱,惹得许多心软的姑娘家侧目,他一抬爪,就要到了很多吃的,莹莹后边的两个家丁提了一手。   阁楼上有人推开了床,目光平静地向下看去,在触及到小狐狸宝宝时,眼神有了很微妙的变化,他确定那不是柳不语。   言南皓微微侧了侧身,“老道长,您来瞧瞧,那小狐狸可是妖?”   随言南皓出来的老道长本来面色很平静的,在真的看到又凭萌色要到吃的宝宝时,眼中流露出了惊喜。   “妙啊公子,这是一只灵狐幼崽啊。。”   “怎么会?”自从真乙出事以来言南皓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惊讶地说,“难不成柳不语和那家姑娘好上了?真是可悲啊我这四弟。”   “可能吧。”老道长笑眯眯地看着言南皓,“公子,这灵狐一身是宝,其内丹可以配阿成还魂丹,到时,你就不用折寿救我那徒弟了。”   “当真!?”言南皓这下不是惊喜,脸上已经有了疯狂,“折不折寿都不重要,能救真乙就可以,老道长,就看您的了。”   “贫道不会让公子失望。”老道长很自信,“只不过公子,内丹给真乙炼药,躯体就给老夫吧。”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那自然是应该的。”言南皓答应了。   老道长点下头,正想下去之时停下了脚步,“公子,有些棘手,金龙卫跟着的,我若跟上去,被发现了踪迹,可就打草惊蛇了。”   十八金龙卫视东岳帝王培养出来的顶尖暗卫,人类武力值的皇族级别。   言南皓砰地一下拍了桌子,愤怒溢于言表。   他父皇可真是把他一害再害,让他多费了很多功夫不说,连金龙卫都给了言景笙。   他都看不清楚到底宠爱谁了。   “没事,老道长,有了目标就可以,麻烦…”言南皓勾唇一笑,“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   玩了几个时辰,莹莹就抱着宝宝回了王府。   小狐狸还没有玩得尽兴,几个丫鬟陪着他在院子里顶竹制圆球玩。   言景笙看了一阵之后,金龙卫的首领玄渊来见他了。   “王爷。”   “玄首领有何事?”对着这人言景笙很恭敬。   “皇城的那位主子来了。”玄渊淡淡地说。   “什么?”言景笙眉微拢,“他在何处?”   “我也不清楚。”玄渊摇头,“王爷,金龙卫是效命于天子,所以当天子出现时我们金龙卫会有所感应,这份感应不会因为易主而改变,所以今日属下知道他来了,但具体在哪属下不知道。王爷,请您见谅。”   “我明白…”言景笙揉了揉额角,“玄首领,这几日就先麻烦你寸步不离宝宝。”   “属下遵命。”   等玄渊下去后,言景笙深吸了一口气,言南皓给他的压迫感还是有的,他并不担心自己,他只担心宝宝。   言南皓亲自来,一定是有什么值得他来的,而自己,他应该是先要把外公解决才来动他,现在如此着急来,一定有别的原因,除了小狐狸他想不到其他的。   他能瞒住别人狐狸宝宝的身份,可是皇家道观里的道士呢?   柳不语不在,他只能靠金龙卫搏一搏了。   言景笙现在有些焦虑,在绝对武力面前,智谋都会变得苍白,所在连宝宝蹦哒到他面前都没有发现。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怎么不理宝宝。”奶声奶气委委屈屈地挂言景笙身上,快哭了的模样。   “宝宝…爹爹想事情,一时没注意。”言景笙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心情复杂而又阴郁。 第一百零四章 前尘篇四十五   转眼间望城落了雪,言南皓也已经回去,什么都没有做,但是言景笙的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   去看完成房建设回来的那一日,似乎与平常无异,莹莹收了油纸伞,言景笙跺了跺脚,把身上的雪抖落,对莹莹说:“莹莹,你去把任务给他们说说,让我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一会。”   “是,王爷。”莹莹下去,言景笙一只手解披风带子另一只手推开门进了屋,他一边想事情一边关上了门,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言景笙的脚步突然停住,他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就看见青绿衣衫的恍若天人的男子坐在一边,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小柳……”言景笙呆愣着看了“柳不语”很久,才轻声唤出声。   “柳不语”点点头。   言景笙心情很复杂,他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了一阵,才又睁开眼,的确是柳不语。欣喜淹没了埋怨,但还是忍不住说几句怨怪的话:“你这没良心的狐狸还知道回来。”   “不敢不回。”   言景笙噗地笑出声,他微仰头,不知怎的,眼眶泛酸,他要是不控制一下自己,好像要哭出来。这太奇怪了,不就一年多没见吗?怎么可以这么想念。   “你不会是要哭了吧?”“柳不语”有些好奇地问。   “没有。”言景笙果断地摇头,柳不语还是如此,一两句话就能把气氛毁掉。   言景笙打量一下“柳不语”,才坐到桌边说:“你离开这段时间在你老家过得还挺滋润的嘛,都长胖了。”   “对于我来说仙蓬山确实比这里好过。”   “那为什么你在我们这里吃东西跟饿了几千年的饿鬼一样的呢?”   “……”“柳不语”默然。   “离开这么久,也不給一个联系的机会,我在找你啊小柳,发生了很多很重要的事你知道吗?”   像一个小媳妇怨怪丈夫久未归家一样……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还是有些不敢确定,“柳不语”只能问:“发生了什么吗?”   言景笙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柳不语,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样循环往复几次之后,才说:“你不是说如果遇见你四叔,你要问问他是否有让我生崽的方法吗?”   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瑞安王是男的啊……研究生孩子……难道这两人已经定下了终生?   心里虽然翻天覆地,但是,面上一定不能露出破绽,“柳不语”回道:“是,不过,暂时没有什么眉目。”   “那你们不用再想办法了。”言景笙耳垂一红,这份涩意让他移开视线不再敢看柳不语,抿紧唇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   “为什么?”   言景笙一咬牙,目光如炬地锁定住“柳不语”,“因为我天赋异禀,已经生了下来了。”   “柳不语”脑子里嗡了一阵,想到王府里的那只小狐狸,他活了这一百多年,也着实猜不到是瑞安王生的啊,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柳不语”看了言景笙好久,才回过神来,想抬手摸胡子,碰到光滑的下巴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些不自然地放下手,问:“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因为言景笙现在也有些紧张所以没有注意到“柳不语”的异常,“你这话说得,我拿自己开玩笑干嘛。怎么,你不开心,本王这可是解决了你的一大难题。”   “开心。”“柳不语”眼里流露着笑意,“只是有些惊讶。”   “我知道有小狐狸那日也挺惊讶的。”言景笙笑了笑,他不习惯和柳不语去计较自己独自一人的委屈,而且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可委屈的,“小家伙性子像我,但是随你爱吃。”提起狐狸崽,言景笙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柔软。   “柳不语”点点头,“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没在。”   “难得你会有愧疚。”言景笙笑看他一眼,也许是很久没见面了吧,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生硬奇怪。   “应该的,小狐狸呢,在哪?我想见见。”语气很急切。   言景笙心里很开心,照这样看柳不语很喜欢他奇奇怪怪生下的小狐狸的。   “莹莹一会就带过来了。”不管怎样,柳不语回来对他和宝宝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沉闷的心情得到放松,“倒是你,那粉狐狸四娘的事解决了吗?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解决了,她想留在那里。”多说多错,只能说幸好真正的本主话本来就不多。   “那里真有这么好啊,小柳,怕以后你带我们去你老家生活算了。”言景笙笑弯了眉眼,他是真的憧憬。   “可以。”“柳不语”应下。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门就被拱开,宝宝直接冲了进来跳到言景笙怀里蹭,随后进来的莹莹瞪大眼睛看了一阵“柳不语”,然后气鼓鼓地说:“哎哟喂,王妃,您还知道回来啊!”   下人敢和主子这么嚣张地说话,瑞安王应该很宠这个小丫头。   “柳不语”选择不说话。   “莹莹,去让厨房做些吃的过来吧。”   “王爷,您再这样,王妃可就无法无天了。”莹莹为言景笙抱不平。   “你呀,我会处理的,快下去准备吃的来吧。”   莹莹不甘不愿地出去,在言景笙怀里的宝宝悄悄地看了一阵,没有亲切感的他让他很讨厌面前的人,于是宝宝埋下,看也不看。   “你怎么还害羞上了。”言景笙乐了,把宝宝提溜起来,“这就是你爹,快叫啊。”   “呜嘤。”装自己不会说话。   “柳不语”盯着小家伙看了一阵,露出一个笑容。   言景笙没法捧起小家伙的小肥屁股,“怎么不叫爹呢?”   “宝宝不喜欢他,爹爹,他真是宝宝的爹吗?没有狐狸的味道。”宝宝特别实诚地说。   “怎么会……”言景笙不可思议地看向“柳不语”,确实是柳不语啊,“没有狐狸的味道,宝宝,你这是什么话。”说完心里一紧,狐狸的味道……宝宝的嗅觉应该比自己的灵敏,对柳不语的感觉应该也比自己要强,难道,真的没有狐狸的味道…… 第一百零五章 前尘篇四十六   言景笙眸色微沉,他太大意了,柳不语的出现让他过于激动。   “宝宝,瞎说话,你爹没有……”   “王爷,既然如此,那贫道也就不装了。”“柳不语”的·面容瞬间变成了老道长的模样,他左手成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言景笙怀里的小狐狸探去,言景笙连忙背过身去,利爪顿时刺穿皮肉,鲜血冒了出来,言景笙直接摔倒在地上,“宝宝,快出去!”忍着痛喊,可是小狐狸见他受伤了,也不跑,顿时吃牙咧嘴虎虎生威地对着老道长喷火球。   火球拍掉,老道长直接闪过来捏起小崽子,言景笙想挣扎起来夺过在扑腾着爪子的小狐狸,老道长叹息完一句“王爷得罪了”之后,就是一掌,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比不过眼前的场景让他绝望,那老道本来想带着小狐狸离开的,但不知道意识到什么,一手捏着狐狸,另一只手直接往小狐狸的心口掏去,小狐狸凄厉到直掀人天灵盖的惨叫声,还有入眼的鲜红,言景笙觉得,连呼吸都是在剐他身上的肉。   “宝宝!”他怒喊出声,就见到他的小狐狸被那老道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消失在原地。、   一切的一切,不过瞬息之间的事。快得言景笙脑子一片空白,他顾不上了那老道,眼里心里只剩下他的小狐狸,连滚带爬来到小狐狸身边,小家伙一身火红柔软的皮毛被血濡成一撮一撮,圆而亮的眼睛大睁着,里面还有着生前的惊恐和痛楚,四肢无意识地痉挛着,小小的胸膛有一个黑黑的窟窿,还在流着血。   “哈……”言景笙眼眶里凝着泪,软跪在小狐狸面前,眼睛发黑,世界坍塌,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歪着头盯着地上的小狐狸看。   直到外面一群人冲了进来,他才渐渐恢复五感,铺天盖地的痛楚袭来,言景笙哭着笑出了声,他双手颤抖着把已经没了呼吸的小狐狸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宝宝……对不起,爹爹对不起你!啊哈哈哈……爹爹没用啊……”   ……   “王爷……”莹莹哭红了眼睛,跪在言景笙面前,“你就吃一点东西吧……”   言景笙动也没动,一只手抚摸着宝宝柔软的皮毛,一边哼着摇篮曲,眼里无光,面色青白得可怕,   身上的血已经凝固,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给他处理伤势。   距离事情过去,已经三日了,言景笙亲自给宝宝洗干净血污后,把小家伙放在他最喜欢睡的言景笙床边的软垫上,就这样陪在身边不眠不休地唱摇篮曲。   “王爷,您不能垮啊,整个瑞安王府,还有小世子的仇,我们要给小世子报仇啊!”莹莹声泪俱下地说着,因为怕言景笙受刺.激她一直不敢提宝宝的死,可是眼下,只能这样了。   “报仇?”言景笙眼珠麻木地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像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是啊……莹莹,我还要给宝宝报仇……”   他话音才落下,就听见外面有下人在报告:“王爷,莹莹姑娘,外面又来了一个和王妃娘娘一模一样的人,金龙卫怕出差错,不敢放进来……”那日金龙卫统领余统领去了佛陀山调查言景笙墓地的事,剩下的金龙卫,就让那老道钻了空子。虽然最后没让老道全身而退,但还是让对方离开了。所以现在,他们看见和柳不语长得像的就害怕,不然对方怎么可能轻易进了王府见得了言景笙。   莹莹哭得更厉害了,“王……王爷……真的是他吗?”   言景笙终于有了动作,他回眸,眷恋而又沉痛地看了一眼小狐狸,拿起旁边的软被盖上裹好,亲了一口小家伙的脑袋,递到莹莹怀里,“莹莹,你先安置好宝宝,宝宝的存在,别让他知道……”   “王爷……他怎么…怎么……可以不知道……”莹莹带着哭腔,说话磕磕碰碰的。   “傻姑娘……听话……”丧子之痛这种痛楚,他偿了,不忍心啊……不忍心柳不语也受这样的痛楚。   ……   瑞安王府的气氛很怪。   他先是被金龙卫拦着,然后又被管家来告知,让他等一会才进来。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这才领他进王府。   “管家,府里出事了吗?”   管家摇头,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只知道王爷的爱宠一只小红狐狸不见了,可是莹莹姑娘来打过招呼,半个字都不能说。   柳不语只能很疑惑地跟着管家到了言景笙的院子,管家没有进去,柳不语独自一人进了小院,院子里有很亲切熟悉的气息,这就更让他觉得费解了。   院子里一个小人没有,他进了言景笙的卧房,闻到很浓重的药味。   抬目,就看见言景笙坐靠在床边在喝药。   两个人的视线相对,彼此无言,复杂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滋生缠绕。   “你受伤了?”最后是柳不语先开了口。   言景笙嗯了一声,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嗯。”一年多的时间,对于柳不语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他也没觉得自己回来得晚,“族里出了点事。”   “哦。”言景笙想笑,可是他发现太难了,他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是言景笙在主动,在说话,可当对方沉默了,柳不语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走到床边,言景笙脸色很难看,整个人瘦了一圈,像是在压抑什么,整个人抑郁消沉得厉害,与以前的言景笙,简直差别太大了。   柳不语坐在床边,问:“言景笙,是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受的伤?”   一个人心里有事悲痛的时候,一旦有你想要的人在旁边问一句怎么了,情绪都会崩溃。   言景笙全身都在颤抖,他低着头,下巴绷紧,柳不语甚至能看见他脖颈处的青筋。   “出什么事说出来,能解决的。”   言景笙哽着抽了几口凉气,才撑起一个僵硬古怪的笑容对柳不语说:“解决不了啊,我所在的位置吗,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解决不了的……” 第一百零六章 前尘篇四十七   言景笙话语里的绝望和痛苦像一记闷锤砸进了柳不语心里,荡起了涟漪。   一双眸子盯着言景笙看了半晌,柳不语说:“那随我离开,我们去仙篷山。”   言景笙愣住了,他眼眶泛红,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柳不语,“你…说什么?”   “我说,既然这里让你很不自在,那随我回仙篷山。”柳不语想了想,那终日孤寂无趣的仙山,如果有了叽叽喳喳的言景笙的存在,应该会有趣些,想到此,他脸上有了笑容,“只不过那里没有这里热闹。”   言景笙轻呼了几口气,他闭上了眼睛,睫羽颤了几颤,唇边浮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喝醉时,求过他带他离开。   那时他无牵无挂,也无意争这天下,唯一挂念的三哥,也有自保的能力,他可以抽身而出。   只可惜,那时柳不语无意带他离开。   而现在,怎么走?   余哥的仇,宝宝的仇,他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离开?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快意地生活。   “小柳,你走吧。”言景笙双眼无神地看着被面,上面绣着戏水的鸳鸯,“这里不适合你,好好修炼,日后,做一个谁也利用不了的神仙。”   “…”这是言景笙第一次叫他走,以前一直都是让他留下,“你让我离开?”   “对。”抿了抿唇,言景笙看向他,“我不会离开,我和言南皓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若不想觉得为难,现在就抽身而出。”   “哼…”从鼻腔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哼声,柳不语微蹙着眉尖,“为难?言景笙,你以前不是说过,你不想争的吗?现在怎么了,你难道又对权势感兴趣了?”   “…”喉结滑动了几下,言景笙了无意趣地点头,他背过脸去,“没有办法。小柳,你如果留下来,就要帮我。”   “帮你夺言南皓的天下?”   “可以这么说。”   柳不语没吭声,他看着言景笙的侧脸好半天,才道:“你脸色不太好,好好休息。”   说完,就转身离开。   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言景笙侧躺在床上,身上被冷汗浸湿,他就那样看着虚空,盼望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   柳不语出了卧房,他看着这小院,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木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莹莹端着药从小厨房里出来,她看着柳不语的背影,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前,她定要插着腰好好数落对方一顿,添油加醋地把王爷遭受的苦楚说一通。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觉得无力。   至少,对方回来了,不然王爷怎么熬。   若有了欢喜的人,真的会为了对方把一切的苦楚咽下去吗?莹莹正这样想之时,柳不语叫住了她。   “王妃,您叫奴婢什么事?奴婢还要伺候王爷喝药。”莹莹无悲无喜地说。   连丫鬟也古怪,平日里看自己十万分嫌弃的小丫鬟现在这么尊敬…   “王爷他怎么受伤的?他不是刚才喝完药吗?”柳不语问。   “这事,王妃您还是问王爷吧,奴婢不敢多嘴。”莹莹福了福身,“至于后面一个问题,奴婢可以告诉您,身上的伤病多了,喝的药也就多了。”说完就去了卧房。   柳不语握了握拳,心情很不痛快的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王府。   言景笙坐起来喝完药后,低声问:“他走了?”   “没有,王爷,刚刚王妃还在院子里问奴婢您的身体状况,他很关心您。”莹莹道。   “嗯。”这药,终于不那难以下咽了。   …   “还魂丹炼成了?”言南皓双眼一瞬间变得极其明亮,他急切地问神色苍白很虚弱的老道长。   老道长点点头,“皇上,贫道炼了两枚。”   “两枚?”言南皓眉峰微动,“灵狐的内丹不是只有一颗吗?”   “是。”老道长看着他,“皇上,贫道差点折了一条命在那里,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吧。”他当时把小狐狸尸体带走的话,对方必定会死死纠缠,无奈,他只能丢下,内丹只有一枚,炼成两枚还魂丹的话,效-你是我的执念-果自然大打折扣,不对对于他,调养老身子骨还是挺好的。   言南皓闻言,笑了笑,“老道长说的是,您自然应该得到报酬的,只不过只还魂丹还能让真乙醒过来吗?”   “能。”老道长点点头,“只不过可以让他多活几十年,这已经是弥天大恩了,您若还觉得不够,不是还有另一只狐狸吗?您智谋双绝,捉到那柳不语,一定不成问题。”   他不能和这老道翻脸。   即使他现在真的很不痛快。   可是他言南皓一向明白,什么时候该发火什么时候该忍。   “那是自然,还请老道长把还魂丹给朕,您再好好休养。”   老道长从袖子里给了言南皓一个小匣子,“服下后,三日内便能醒。”   言南皓没有多余的话,拿着小匣子运起轻功就离开。   …   三日,明明暗暗,日升月落,看似不过眨眼间,但是不眠不休的等待,仍然足够漫长。   第三日皇城落了雪之际,真乙终于醒了过来。   视线一片模糊,头也钝痛,一声声的呼唤由远及近,听得他胸闷气短。   视线终于清楚的那一刻,眼前的人终于清晰。   俊美无俦,眉眼精致,五官是霸气锋利的美,担忧和欣喜在对方眉间,柔情滋生,让真乙觉得对方可能下一刻就会喜极而泣。   “到了地狱也不安宁吗?言南皓,你真狠。”沙哑得近乎失声的嗓子,说出的话来仍旧是赤.裸裸的厌恶。   有的人的期待,是别人的噩梦。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言南皓觉得骨髓都在发冷。   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是希望真乙醒来的第一眼他们彼此能看见。   眼下…   “你没去地狱,你还活着。”平复了一下心情,言南皓平静地说。   “呵呵呵呵…”真乙笑出了声,笑声里说不出的讽刺,“言南皓,皇上,您真的太厉害了!”   言南皓揉了揉太阳穴,“你的小师弟死亡是谁造成的证据,朕已经找到了,你不必拿此怨恨于朕。”   “是嘛。”尽管全身无力,真乙还是摇摇晃晃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笑容满面,眉峰高抬,“皇上啊,捅小师弟刀子的尽管不是您,可是,是谁让他会被捅刀子的呢?”   言南皓僵着身子不说话。   “我连死,您都不成全,可是现在,皇上啊,小师弟没了,您还指望着,拿捏我吗?”话语尽管低而小,里面却带着滔天的怒与恨,还有近乎变态的快意。 第一百零七章 前尘篇四十八   言南皓安静地听他说完,恍恍惚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未来的结局。   他摇头,他不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想被人拿捏,那就只能拿捏别人。”言南皓直勾勾地望着真乙,“既然没人能束缚你了,你的怨与恨,何不痛快发泄出来。只不过真乙,就你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说什么狠话都是无用的。”   “呵…皇上,您还真是不受虐不快活,很好,很好,既然如此,我真乙就奉陪到底了。”发垂落,遮住他的面容,连带着冰冷怨毒的表情也遮了去。   言南皓装作什么都不明白。   “你好好休养,朕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晚些再来陪你。”   “…”真乙只是讥讽一笑,言南皓离开的背影僵了僵,最终还是如常地迈着步子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真乙的表情露出了几分疲惫。   小师弟死时的场景还在眼前…   全身打了个战栗,无意间碰到了一件东西,他低头一看,手拿起,是小师弟身上常年佩戴的铃铛。   白皙的手指握住,轻轻一敲,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像是小师弟在他面前走动时发出的声响。   他抬唇温柔地笑了,然后笑容僵住。   铃铛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很清楚,只有言南皓的允许才可能办到,甚至有可能是对方亲手放的。   表情变得麻木僵硬,这时,德喜带着几个宫人进来了。   “真乙道长,让奴才们伺候您喝药用膳吧。”   把铃铛揣回怀里,真乙抬起有些疲软的手接过湿润的棉布,自己一边擦脸一边问:“我昏睡了多久?”   “一年多了。”德喜笑着回答。   “一年多?”真乙交换帕子,接过漱口水漱了口,也没再多问,想必让他醒来言南皓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端起药一饮而尽,“敢问公公,我小师弟葬在何处…”顿了顿,又补充道,“有人给他收尸吗?”   真乙甚至悲观地想,说不定言南皓这疯子疯到连尸体都不放过要拿来泄愤呢。   “小道长安葬在皇陵旁边的一处风水宝地,真乙道长您放心,小道长的后事,按皇上的要求,很妥善地安排好了。”   心念不可控地一动,但真乙压了下去,他垂下眸子,半晌勾起一个冷笑,这样又如何,依旧于事无补。   只是徒增可笑罢了。   …   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也许是身体到了极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深夜,屋子里点着橘黄的灯,外面有呼啸的风声。   言景笙睁着眼缓了一阵,梦里小狐狸没有死,还在他怀里撒娇,让他觉得那里才是现实。   可是梦终究只是梦,他始终得清醒。   捂着肩膀慢慢地坐了起来,床帘就被掀开,柳不语站在他面前。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彼此挪开视线。   柳不语道:“醒了?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嗯…”言景笙心里现在特别不是滋味,现在又添上了几分奇怪的酸楚,柳不语没有真的如他所说的离开,又开心又难过,难得扭捏和小女儿的情态。   柳不语端药过来,言景笙要自己喝,他也不勉强直接递给了对方,然后木着一张脸宛若黑煞神一般坐在床边。   被这样的柳不语盯着,连喝药都觉得不自在。   “你在不痛快?”   “嗯,心里挺不痛快的。”柳不语非常直接地说。   嘴里苦心里也苦,却被这样的柳不语弄得想笑,“你还不痛快上了。”   “我活了三千多年,第一次有人叫我走。”柳不语看着他,“烦躁的是,我自己觉得我不能走。”   “…”把药喝完,擦了擦嘴,言景笙道,“我…这是为彼此好。”   “现在说这些未免太…”皱着眉想了阵,“太晚了,当初你就不该来招惹我。”   这话就有些孩子气了。   尤其是对方还板着脸数落。   心莫名就踏软了下去,言景笙手指抠着床面,努力用轻松调笑的语气说,“怎么了,陷进去了无法全身而退了?”   “我不知道。”柳不语回答得快而干脆,“总而言之,我不会走,没法走。”   “那就留下来好了。”虽然有趣,却实在没有精力逗对方,“小柳,把吃的端过来吧,饿了。”   他必须尽快振作起来,要做的事还很多,特别是…宝宝还等着他去安葬。   柳不语把吃的端到他面前,撑起小床桌,看着对方近乎自虐般的进食,抬手一挥,言景笙面前吃的全都消失不见了,就拿着一个空碗。   “吃不了就不要勉强。”柳不语说。   把嘴里最后一口食物咽下,言景笙哭笑不得地看着柳不语,“我又没说我吃不了…”   “我又不是瞎。”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心里有事,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但是也没必要这样对自己。”   “…好吧…”把空碗递给了对方,言景笙忍着疼躺回了床上,清咳了几声,“小柳,我要睡了,你先离开吧。”   又被赶走了…   如果狐狸尾巴在的话,一定已经不高兴地甩了起来。   但是柳不语还算是沉得住气的,他眼神一动,直白地问:“是不是有别的狐狸?”   “嗯?什么?”言景笙一时没转过弯来。   “你们人类,有了小妾,就想把糟糠妻赶走,虽然你语气很温和,但是目的也是让我离开。”柳不语认真地分析,“再加上这院子里我总闻到别的灵狐的气息,你是有别的狐狸了吧。”   “…”言景笙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悲伤无助。   “怎么了?他也不要你,要母的?”不应该啊,他们灵狐只剩下几只他都知道的,难道还有流落在外的?人类,果然容易见异思迁。   “…”言景笙摇头,“没有,你一个就够我头疼的了,哪里还有别的狐狸,这里有灵狐的气息,那是你自己的吧。”   “胡言乱语。”柳不语闭了闭眼睛,“我不可能分不清楚自己的味道。”   “那…本王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言景笙无奈地说,“你放心,不可能有别的狐狸。” 第一百零八章 前尘篇四十九   柳不语看了他一眼,也不想再勉强逼问,他转身离开。言景笙松了口气,他闭上眼睛手指搅紧了被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开始落雪。   言景笙同莹莹走了地道,抱着小狐狸宝宝去了凤凰山的一片小树林里,把小狐狸交给莹莹之后,接过随行暗卫的铲子,言景笙自己一铲一铲地挖了一个小坑,风雪渐大,即使有人为他撑着伞,雪还是吹在他脸上,落在睫羽上,一点点地被体温所带的热气烘成水珠然后掉落。   小坑挖好,亲手放下精巧的红木盒子,铺上绒毯,还有平时宝宝爱玩的小玩意,言景笙深呼吸几口,才接过小家伙早已僵硬的躯体。   他垂着眸抚摸着宝宝的皮毛,真冷啊……   “宝宝,爹爹希望你下辈子平平安安,快乐顺遂,对不起,爹爹知道你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可是爹爹还有很多事要做,爹爹没有办法陪你。”言景笙低头温柔地说,“你要乖乖的哦。”   一滴泪落了下来,隐没进皮毛里,言景笙将小家伙放进红木盒子里,在合上盖子时,他的手在颤抖。   大口大口喘息着,仿佛手中小小的盖子有千斤重。   最终合上之时,言景笙喉咙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悲鸣。   他没了力气,站在一边看着手下一铲又一铲的泥土盖上,最终形成了一个小土堆。   莹莹磕了几个头,才起来搀扶住言景笙,“王爷,风雪大,您身上还有伤,我们等身子骨好了再来陪小世子好不好?”   言景笙叹了一口气,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小土丘,“莹莹,我还等着他长大,还在想是像我多一些还是像小柳多一些……”   “王爷……”莹莹止不住的哭腔。   “到底,还是看不见了。”   ……   雪后初晴,潋滟着红霞金光的圣洁。一宿梦里都是小狐狸啼哭的柳不语醒来,冷着面透过窗户看了好久的雪景,才下了床。   他睡在言景笙院子的厢房,出了房间门,莹莹正在指挥几个小丫鬟扫雪,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翻白眼。   这才有点熟悉的感觉。他走到言景笙的房间里,对方坐在桌边正在刻一个牌位。   “这……”是谁离世了吗?柳不语停在原地没有问出来。   “小柳,怎么回一趟老家,就变得有些扭扭捏捏了,过来坐啊。”言景笙撑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对他微笑着说。   “没有。”柳不语走过来坐下,看了一眼牌位上的字,就只有宝宝两个字,心莫名揪起来,“宝宝,是谁?”   “余哥。”言景笙神色如常,吹掉木屑,抚摸着牌位,”也就是我三王嫂,他乳名宝宝。“   “他去世了?”   “对。”言景笙抿了抿唇,嗓子有些干,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被言南皓逼迫征倭,军中有叛徒,被俘虏,然后……”说不下去,言景笙长舒一口气,“小柳,给宝宝上柱香吧。”   柳不语知道言景笙和言景词两兄弟的关系很好,也明白对方不会拿生死这种事开玩笑,便点头应下。言景笙让他抱着牌位进了祠堂,看着他上香。   站在柳不语身后,言景笙的目光变得温柔而又哀伤。   “宝宝,他就是你爹,余哥,对不起,用你来撒谎了。”他在心里说。   ……   冬日里,西北关州难得有了好天气。风雪停,阳光普照,积雪消,所有人都出来沐浴着阳光或者把搁置以久的事情做了。   “王爷,后院厢房不知怎么的,墙体有了裂缝,而且我们淳安王府早就该修葺一下了,师傅来看了,觉得后院那一排厢房拆了重新更好。”管家对言景词说。   后院厢房……   “哪一间墙体有裂缝?”言景词问。   “东边角落的那一间,嗯,也就是……王妃的房间。”提起王妃管家都觉得不自在,毕竟,偌大的王府,包括言景词本人或许都不认可余大这个王妃的身份。   言景词身上僵了僵,片刻便恢复如常,“既然如此,那便依了你们的想法,拆了重修吧。”   “是,那奴才便去吩咐工人。”   “明日再做吧。”言景词道,“本王还要去看看。”   “是。”   管家退下后,言景词坐了许久,才去往那间厢房。   这间厢房在最东边,紧挨着下人的房间,里离他的院落也挺远的,一个在西一个在东。   言景词走了很久才走到,他看着紧闭的房间门,总觉得下一刻余大就会推门出来,看见他出现在这里,一定会被吓到,眼睛瞪圆,然后低下头去嗫嚅着喊王爷。   想到这他唇角有了一抹淡笑,然后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一股寒意升起来之后他才意识到人已经走了几个月了。   言景词眼里闪过一阵茫然,他背着的手垂了下来,有些无措。   你本以为毫不在乎的人,在失去后你会发现,他的音容和一举一动早已经刻在了你的骨子里。   言景词望了望天,才推门进去。   屋子里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柜子,还有一个大箱子。   房间里没有落灰,他时常叫人来打扫着。   大箱子里装着的是余大的遗物。   他坐在桌边,想了想,还是打开那个箱子。那是余大的战友整理送来的,当时有草原部族来犯他便一直没有打开看,后来……便没有后来。   箱子里除了余大的遗物,便是几封信,他一开始还有些犹豫,打开后才发现那是他写给余大的家书,寥寥数语,关心不足,客气有余。他始终不想太靠近余大,认为那样会给余大希望,然后让对方万劫不复。   可是余大啊,好像早已经认定他,对他一无所求。   信纸保存得很好,可仍然可以看出时常翻看的痕迹。   再也没有什么了。   他心里一松的同时,也沉重起来,松是因为,没有看见什么相思情深几许衷肠百转的物件,沉重,也是因为什么都没有。   箱子有些发霉,衣物都有了霉味,转眼看天气很好,言景词便打算抱出来晒晒太阳。   然后躲在衣物中间的一封信便掉了出来,他动作顿住,该来的还是要来吗?   放下抱起的衣物,拿起那封信,却只觉得熟悉,信封是空白的。拿出信纸打开后,休书两个字落入眼前。   那是他自己的字迹。 第一百零九章 前尘篇五十   他沉默地着看那封休书,不过就是那么短短的一页,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这一辈子都要在这封信里度过一样。   言景词叹息着错开视线,眼中起了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休书是他写的,那时候他们刚成亲不久,休书写完之后,他烦闷地随手一丢也不知道丢到何处去了,现在想来余大经常打扫他的房间,应该是对方给捡来了去。   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封休书常年带在身边呢?   他一点都不怀疑余大对自己的情意,可就是这样,他才觉得一切沉重得过分,远比余大留下什么剖白给他的震撼来得多。   既然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曾想和你在一起,为何还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熬干净,不值得啊……   言景词仰着头,那轻轻的一张纸仿若有千斤重,他再也拿不起,飘落在地。   他怎么承受得起,怎样诚挚深重的感情,真正的是,一样情深一无所求。   言景词在房间里枯坐,从太阳高升到夜里寒风呼啸,吹得窗纸猎猎作响,像是谁在低低地啜泣着这一生的痛苦和不甘。   房子到最后都没有拆,新王府有那么一排旧房子,看着古怪而又生硬,可那却是淳安王最爱去的地方。   往后这一生,无数少女想嫁给守护西北的庇护神,可是,这庇护神即使到死的那一刻也没再娶妻,淳安王一脉就此断了,连后代都没有。   世人都说,王爷对已故的王妃,一往情深。府上的下人却说,王爷始终怀念着青梅竹马的红颜。,不曾爱过,那位男王妃。   ……   冬天很快就过去,世人不管失去了什么,时间依然会如常地过,很多悲欢离合,不过是一个人的事。   言景笙从军营里回来,路过后花园的时候,就看见柳不语屈膝坐在凉亭的围栏上正在睡觉。   四周草木葱茏,一片新绿,撑着俊逸的容颜,那可不是一个赏心悦可以表达得到的。   把披风交给下人,言景笙背着手独自走了过去,才走到面前对方就睁开眼睛,眸子里一片清明。   言景笙笑着打趣:“你怎么不接着睡着,让我过来捏你鼻子或者把你亲醒啊。”   冬天过去,言景笙好像一瞬间又活了过来,恢复原来的模样。   柳不语坐直,抬眼瞅了他一眼,道:“那样不会恶心吗?”   “我对自己的王妃这样做,哪里恶心。”   “哦,你敢吗?”柳不语问。和对方相处久了,柳不语深知对方时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特别是对上他。   “本王怎么不敢……”说到最后音量变小,自己的底气都不足了,“还是算了吧,那样也很奇怪。”坐在石凳上,端起下人准备的茶就咕咚咕咚地喝。   “你最近很忙吗?”柳不语问。   “对啊,忙死了。”言景笙揉了揉太阳穴,“怎么,小柳一个人在府里无聊,想我了?”   “是挺无聊的。”柳不语承认,“想……好像有点。”   “这么实诚啊,本王这心里甜滋滋的。”言景笙笑得眉眼弯弯,“等这几日忙过之后,我再带你四处游玩游玩。”   “可以。”柳不语点头同意,看在眼里莫名的乖巧。   “那……你平常可以修炼啊,你不是妖吗?”言景笙好奇地问。   “没必要了到了我这种程度。”柳不语用最平淡的话语说最傲的话,“对了,言景笙,你最近态度不对我就没提,现在看你情况不错,我才同你讲。”   “什么事?”   “就是关于我的后代的事,我到仙蓬山时我四叔在闭关,没有出来过,剩下的狐狸都比我还年轻,比我还不靠谱,所以我打算,就是等你把俗世的事办完直接带你回去。”   手指颤了颤,言景笙急忙敛目掩去眸中异色,点头说好。   柳不语皱着眉,“我觉得你似乎并不高兴。”   “我……”言景笙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小柳,到现在你都还在叫我言景笙,你叫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嘛。”   “一个称呼而已,那要叫你什么?”   “景笙阿笙什么之类的,再不行,相公也可以啊。”   “你在做梦。”   “嘿,你说话就不能中听一点吗?小柳,对我好一点。”   柳不语沉默了,他仔细思考了着。   “你想想,你爹娘相处,你爹是这样对你娘的吗?”   “不是。”柳不语道,“他们都是在切磋打架,你和我不可能那样,因为我一爪子拍下去你就会没了。”   “……”好斗狐族?言景笙摇头,他这想和柳不语过正常的夫夫生活估计很艰难。   他正想说什么之时,就听见一声王爷,回头看去,莹莹领着一个穿着淡黄襦裙貌美娇羞的姑娘站着。   那姑娘一见他,立刻就脸带薄霞,娇滴滴地福身喊参见王爷。   “柳小姐不必多礼。”是望城皇商柳家的千金柳莺歌。   “王爷,柳小姐来和奴婢探讨一下刺绣。”莹莹瞥了一眼柳不语,领着柳莺歌就往言景笙面前带,“王爷您诗画一绝,柳小姐也十分擅长,不如您就和刘小姐一起探讨探讨,给我们一个花样好照着给您绣春装。”   这死丫头,要给本王纳妾?言景笙同莹莹对视一眼,轻咳几声,“莹莹啊……”   “哎,王爷。,您这是同意了啊,好好好,咱们去书房,奴婢去给你们准备点心和佳茗。”   “连我也准备一份。”一旁的柳不语倒开了口,“诗画我也懂。”   “王妃娘娘,春光正好,您还是在这后花园里赏风景睡觉吧。”莹莹笑吟吟地说,“那些事不适合您。”   “那估计,嗯……”柳不语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宇舒展一笑,风华绝代,看得那柳莺歌眼神发亮,连大家闺秀的矜持和礼仪都给忘了,“言言也想和我赏风景睡觉,睡觉这种事,一个人怎么睡?”   这话就过于露骨了,连言景笙都惊了。柳莺歌还沉醉在美色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平时杂书看多了的莹莹闹了个大红脸,咬牙切齿地道:“不害臊。” 第一百一十章 前尘篇五十一   言景笙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对方没有当着两个姑娘家的面直接说一个人不能交配吧。   “莹莹,你们自己去绣吧,本王待会还有事务要处理。”   “王爷!”莹莹恨铁不成钢地剁了一下脚,然后把言景笙拉到一旁一边看着柳不语一边说悄悄话,“您呀,不刺1激一下那跟个木头一样的人,那您还要熬多久啊。”   莹莹以为自己已经离得够远了,说话也说得够小声了,柳不语应该听不见。可是尽管她知道对方是妖,到底还是低估了柳不语的听力。   言景笙听莹莹说完,看了一眼柳不语,又看了下旁边的千金小姐,叹了口气。   “莹莹,我不需要如此。”   “怎么能够不需要呢。”莹莹苦着脸,“您的一腔欢喜,对方根本就不能有所领悟,咱必须得下点猛药啊,这样才会见效。”   “傻姑娘。”言景笙笑出声,他摇头,“没有必要,下去不要这样自作主张了,我自有分寸,领着她下去,绣完你们的花记得把人好好送回去,知道吗?”   莹莹瘪着嘴很悲愤很不甘地把柳莺歌带下去,凉亭里就只剩下柳不语和言景笙。   “怎么突然叫言言了?”言景笙好奇地问。   “你不是提过吗?”柳不语道,“认识没多久,你就让我叫你言言。”   “你居然还记得。”言景笙莫名觉得心里一暖,他低下头浅浅一笑,是很高兴的模样。   “几千年的妖记几句话不稀奇。”尽管柳不语察觉到此刻的氛围软乎乎的,他依然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温情吹散,言景笙摇头。   “小柳啊,你这说话,啧啧啧…本王可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教了。”扫了对方一眼,眨了眨眼睛,得意的模样又贱又好看,“这么不想让我同那柳家千金相处,吃醋了啊?”   柳不语一呆,眉头锁紧,“我也不知道,但是的确不想你和她相处,她看你的眼神和发1情的母狐狸一样,我很不舒服。”   “这比喻…”言景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可是心思还是总往对方的话语上带,可以肯定对方确实在吃味以后,他的心彻底塌陷。   目光忍不住闪躲,脸上也有了一层薄薄的粉,眼角眉梢也带上了笑意,“嗯…让你多看看那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子果然是有用的,小柳,再努力一下,本王与你的幸福日子便不远了。”说完后清咳几声,“几个商户请本王赴宴,我先去忙了。”   “我以为你是推辞她们,真有事?”柳不语出声问。   “对。”   “那么,如果没事,你是不是会依莹莹说的那样做。”   “下次我和别人耳语时你能不能把你的耳朵捂上。”言景笙眯着眼睛,“这样显得我一点隐私都没有。”   “先回答我的问题。”固执起来的柳不语从来不存在被转移话题这一说。   “嘶…”摸了摸耳朵,言景笙特别无奈地说,“当然不会,本王是一个断袖,和女子一起做戏,欺骗别人的感情,那不是我的作派。”   “哦,男的就可以一起做戏了?”   “对啊。”言景笙露出大白牙,“只要有长得比小柳还好看的人,那本王自然要逗弄逗弄,风流一把了。”   柳不语扬眉,“很好,你可以这样做。”   身上一冷,心里有些发怵,“此话当真?”   “当真。”柳不语懒洋洋地坐了回去,睨着言景笙幽幽一笑,“请尽兴。”   “…”言景笙往后退了几步,一甩衣袖手搭在身前,“小柳,不要挑衅一个男人,今夜本王就给你带一个回来!”   “不带呢?”柳不语问。   “…”言景笙歪了歪头,“这个这个,本王自有分寸。”说着说着,自己背着手就离开了。   …   夜里在酒楼参加宴会,一个鲜嫩的小少年被几个富商推倒言景笙面前时,言景笙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   这这这,是要发生家庭矛盾啊。   …   人性,总是贪得无厌的。   没有和真乙在一起时,他想得到对方,得到对方后,他又想他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真乙命悬一线,他想对方能够活着就好,可是现在,他想得到对方的温情,哪怕是像对一个普通宫女那样也可以。   可是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杀了那些真乙温柔笑过的宫女,然后得到的是,对方更加冷漠讽刺的表情,哪怕在床上也是如此。   真乙不再排斥和他进行床笫之事,可是,真乙变得更加残暴和变态,言南皓甚至觉得,对方终于在这件事上找到了乐趣,那就是羞辱和折磨自己,直到他涕泗横流哭着求饶。   人与人之间的转变往往就是这么奇妙,言南皓,开始一点也不期待这种事,,甚至在夜幕降临时,他还有些恐惧。   揉着腰把折子看完,言南皓的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嘴唇青白,竭力忍耐着。   德喜看得直担忧,他低声道:“皇上,要不,今夜您就在乾阳殿歇息?”   言南皓受紧握成拳,即使身下垫着柔软的软垫,但是那股辣疼的刺痛感仍旧绵密地折磨着他,闭了闭眼,言南皓问:“他……差人来问了?”   “……”德喜点头,“真乙道长派人来说,得了些新花样。”   言南皓笑出了声,“这样,其实也不错。”话语里有多少违心,只有他知道了。   “德喜,首辅那里是不是病得很重?”转眼言南皓就换了个话题。   “皇上,首辅大人对外宣称的确实是病入膏肓了。”   “嗯,不错,自己外公归天,作为外孙去,四弟确实也该回皇城来吊唁了。”言南皓笑了笑,忍着疼站了起来,“摆驾三清宫。”   三清宫是言南皓为真乙修的寝殿,规模盖过太后和皇后的宫殿,堪比乾阳宫,当初修建时有多少人反对就有多少具尸体。   他到时,真乙靠在贵妃榻的小床桌上,用筷子夹着肉往一个竹篓执里递,小盒子里探出一个瘪尖的脑袋,那是一条黑色的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前尘篇五十二   言南皓一瞬间就明白真乙派人来说的新花样是什么了。   他脊柱发寒,是不是这么久了,真乙对他除了恨之外,当真就什么都没有了。言南皓站着没往里走。   真乙放下喂食的筷子,懒洋洋地看向言南皓,“皇上,您怎么不过来?”   “真乙,我明日必须得上朝。”言南皓微拢十指后道。   “呵……”真乙像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轻笑了几声,半晌才敛去笑容面无表情地说,“上朝这事怎么会有快活重要,您一向不都是这样认为的吗?怎么,还是皇上害怕找的借口?”   真乙站了起来走到言南皓面前,打量了对方片刻,又是唏嘘又是嘲讽地说:“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你言南皓害怕的事。不必害怕的,那蛇拔了毒牙,要不了您的命,都说蛇性本淫,它进去后一定会让您十分快活,您也放心,只要我一吹口哨,它就会出来,很乖的。”   根本不生动的话语却让言南皓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努力镇定下来,“真乙,别太过分,不过是朕纵容你。”   真乙绕着他鼓掌,掌声停下之后眼角眉梢都带上十分愉悦的笑意,“皇上,那你倒是不纵容我啊?可是如今,我没什么可怕你不纵容的。”一把捏着言南皓的胳膊带到了小床桌边,竹篓里不过手臂一样长拇指一般粗的黑蛇朝着他吐蛇信子,“皇上,您若实在太过害怕,不如求我啊?”   额角的青筋鼓起来,双拳紧握,言南皓认命地闭上眼睛,“真乙,我求你,别那样做。”   “嗯…”真乙忽然就觉得畅快了,怪不得以前言南皓那么喜欢逼迫别人,这种感觉确实不错,“可是,皇上啊,我以前求你放过我小师弟时,你也没同意啊。”   “…”言南皓睁开眼睛。   真乙抬手一挥,门就关上了,他捏住言南皓的手腕往床边带,“你若忍不了,大可叫那几个老家伙来杀了我,不然,言南皓,你就只能受着!”   说完,一把把人推倒在床上,撕裂衣衫的布条把手捆在床架上,然后再把脚给绑住。   言南皓已经停止了挣扎,他抿紧唇绷紧身子,垂着眼安静地等待着。   这具堪称漂亮的躯体上,他施虐的痕迹还未消,白玉斑驳,红红紫紫,残酷的美感。   真乙不自觉就安静了下来。   以前,他只觉得碰都恶心,可是现在,他居然会有反应。   呵…   到底是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真乙意兴阑珊地过去,抓住蛇,随手就扔到了床上。   蛇吐着蛇信子,滑腻冰冷的躯体从脚趾处开始往上爬,言南皓绷紧了全身,连脚背都弓了起来。   他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游移着,嗤嗤声,从小腿,大腿,开到大腿根…直往温暖处钻…   也许是瞧上了不一样的物件,那谁饶着盘旋,言南皓开始挣扎,惹怒了那蛇,即使被拔掉牙也一口咬了下去…   言南皓的眼泪流了下来。   “真乙,我求你,把它弄走!”   他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动静,扭头回去时,人已经不在了。   身体更冷了。   连戏辱他,都觉得无趣了吗?   言南皓哈哈哈地笑出了声,自作自受,他还受得起。   …   出了酒楼,那鲜嫩的小少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言景笙站定,他先思考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带回去为好。   “本王会让人给你一笔钱,你自己去谋生活吧。”   “王爷…”那少年怯生生地看着,“草民,今年十三,除了伺候人,什么都不会…”   “…”这是赖上了,自己这看上去有那么善良吗?“人这一辈子,各有各的难处,本王已经帮了你,就不要得寸进尺了。”   那少年瑟缩了一下,急忙磕头认错。   言景笙没再看他,对身边的人安排几句,便坐上了马车。   他这才坐好,柳不语凭空就出现在他面前,微抬着下巴拿一双狐狸眼瞅着他。   “小柳,不要太嚣张哈。”   “怎么不带回王府?”柳不语问。   “我这不是怕你内心受伤委屈嘛,你看你,话又少又体贴,有委屈肯定自己咽了。”言景笙像模像样地说,“而且啊,你几千岁了,人家十多岁,嫩得快掐出水来,你比不上的,怕你自卑。”   “这么好。”柳不语看着他,“你不必担心,你尽管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言景笙扯了扯嘴角,“虽然你说得确实像挺不在意的,可本王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很简单。”柳不语扬唇一笑,“我当着他的面和你交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言景笙眉峰抬起,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认真的?”   “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害怕没把人带回去。”柳不语微皱着眉,“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有些失望。”   “我去…”言景笙睁着眼睛摇头。   “也许是,我清心寡欲太多年了,也到了想交配的季节。”柳不语笑了笑,“嗯,怪不得那次你脱光我就被诱惑到然后把你做了。”   “…”言景笙被说得耳热,“小柳,你可不可以离开我的马车?”   “为什么?”柳不语真的觉得费解,看着言景笙的粉白皮,“这和春天里王府周围野猫春叫一个道理,我只不过是也到了那个时候罢了。”   能把自己想做那档子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估计也就柳不语了,还和发那啥的野猫作比喻。   “你是狐狸,本王可不是!”   “你不想做?”   “…”想是挺想的,可我好像不太想在下面,虽然那啥好像也舒服到过,可是可是,可是你这禁欲几千年的妖怪太生猛本王有些吃不消啊。这种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小柳,你得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说。”   “鱼水之欢,嗯,也就是你的交配,在我们人类的世界里,是要两个人,嗯,都有快乐到。”言景笙努力眼不红心不跳地说这些话,“可不是像动物那样,就是单纯得播种。”   “哦?”柳不语点头,“你没有快乐到?”   “这么说吧,你比家丁在院子里打桩强不了多少。”言景笙特别无奈地说,“你能指望那地快乐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前尘篇五十三   柳不语愣住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你觉得我做得不好?”柳不语问。   “嗯……也不是一无是处了小柳,只不过我觉得,你确实得好好学学。”他压柳不语估计下辈子都不可能,只能说指望着柳不语能改善一下自身技术。   柳不语思懂非懂地点了店头,然后陷入沉思。   言景笙托着腮看了一阵,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柳不语,“小柳,你也不要太受伤难过了,毕竟世事都需要学习得嘛,你不像本王一样博学,本王不怪你。”   “……”柳不语瞅了他一眼,“你很懂?”   “那是自然。”言景笙笑眯眯的,比狐狸还像狐狸,“小柳若是愿意让本王好好疼爱你,你一定会发现新大陆的。”说完还挤眉弄眼一番,总算有了点风流欠揍的样子。   回答言景笙的是柳不语扭过脸背对着他。   “哎哟喂,小柳,怎么滴,这是觉得难为情了?”凑到柳不语身边,言景笙笑嘻嘻地说,“男欢男爱,那实在太正常不过,只要能舒服,谁上谁下,不重要的。”贱兮兮地挑眉,活脱脱像是一个诱拐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一样。   “你又行了是不是?”柳不语扭头看他。   “当然行,男人可不能说不行。”言景笙一本正经地说。   柳不语抬手抓住人的肩膀拉倒在怀里,对着人的嘴巴一挥,然后眼里带着笑意,“嗯,这下安静了。”   言景笙瞪大眼睛,张嘴也没有声,靠,他还以为柳不语终于解了点风情要把他按在怀里亲呢。   指着对方的比较鼻尖无声地骂了一通,柳不语闭上了眼睛。   言景笙气鼓鼓地想爬起来,却被一巴掌拍在怀里,“你别动,老实一点。”   言景笙扑腾着手脚又被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再动绑手脚。”   在武力面前言景笙不得不老实下来,睁着一双黑眸不甘地看着闭着眼睛的人,嗯,从下往上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怀抱,也怪温暖舒服的…抿了抿唇,言景笙低垂下眼睛,这样一辈子,好像也不错,不用想其他,就这样被抱着,安安静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到了王府下了马车,言景笙依然是一副平静幸福的模样,一点也没恼。   柳不语看得有趣,但是他还没有吃东西,便去厨房里找吃的了,言景笙哼着不成调的调子背着手回了自己的院子,在看见院子里秋千架和树木时还是愣住了,小狐狸,最喜欢在这上面上蹿下跳,每次他回到家里,小家伙都会直接扑到他怀里。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风吹过在晃荡。   言景笙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沉默地回到房间,莹莹伺候他洗漱完之后他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忽然,床帘晃荡,言景笙弹出来冷喝一声谁拔剑相对时看见了正在关窗的柳不语。   赤足的言景笙把灯点上,然后把五官皱成一团看着柳不语,“小柳,要转行做强盗了吗?”   柳不语无声地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个遍,看得言景笙发毛,忍不住抱着双臂咽着口水道:“干嘛?终于发现本王姿容冠绝天下了吗?”   “我一直都觉得你比母狐狸都要好看。”柳不语道,“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你不是让我学习吗?”柳不语微皱着眉,“不亲自来怎么学习?你们人类有一个成语叫纸上谈兵,我爹娘告诫过我,所用事情不能只靠想,真枪实干才能有收获,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你不懂?”   “我……”言景笙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捂住了脸,“本王竟然无言以对,行啊,小柳,你来啊!”豁出去似的放下手,然后看着柳不语。   四目相对,嗯,柳不语终于觉得有些尴尬。   ……   两个人坐在床边,气氛很古怪,言景笙笑出声,“看你那样还以为你多厉害多流氓,怎么,现在我同意你倒尴尬了。”   “我只是不想做打桩的家丁。”半晌,柳不语实诚地说。   “我的天……”言景笙低笑了几声,整个人也轻松了下来,他凑到人面前,两只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道,“先从接吻开始吧。”   言景笙的眼睛很明亮,柳不语从中看到了期待。   他搂着人的腰压回床上,目光盯着淡色的唇,言景笙闭上了眼睛,柳不语没有犹豫就亲了上去。   并不是特别的柔软,却带着让人沉迷的甘甜,特别是在唇瓣轻启两人舌尖相碰之后,彼此全身都酥软了下来。   从鼻腔里泻出的一两声轻叹声,也格外的甜腻。   他勾住他的脖子,他捧着他的脸,这个吻逐渐放肆火热,也更加刺/激着彼此心底的欲望。   言景笙开始扒拉着对方的衣服,可不过转眼之间他就光了。   言景笙猛地睁开眼睛,推开柳不语喘了一阵,一个你字半天说不出来。   “没有必要那么麻烦的。”说完柳不语身上的衣服也不见了,他抓住人的腿就想直接战斗,“慢着小柳,还有其它一些工绪!”   言景笙慌忙出声。   “……”捏着人的小腿等他说。   “能把我腿放下吗?”言景笙现在脸红得跟熟得快破皮流汁的西红柿没有两样。   柳不语点头。   “要先……嗯……”这叫他怎么说啊,捏紧了手言景笙懊恼地趴回床榻上。   一旁坐着的柳不语轻笑出声。   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圆形的小玉瓶,“嗯,这样趴着,我就不用翻面了。”   言景笙回头看他,在看到那个玩意后,“你懂的?”   打开玉瓶,挖出膏药,“我没说过不懂。”事实上再第一次伤了对方之后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了一些。   言景笙无语,抱着枕头脸埋了进去,“完事后再和你算账。”   回应他的是啪啪啪的几巴掌,言景笙羞耻得直接翻躲到床角。   柳不语有些可惜白面馒头变水蜜桃的场景没有得到好好欣赏,“你这是干什么,我这是让你放松。”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前尘篇五十四   他居然被倒打一耙,而且有这样让人放松的吗?   “小柳,不是,你这也太恶劣了……”言景笙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烧了起来。   “不是说这样能增加情趣嘛?”柳不语想了想,“我有把握的,你过来。”   “…”言景笙鼓着眼睛看他不说话。   “不愿意吗?那算了。”说着柳不语就打算下床,没想到却被言景鸿星笙抓住手腕一把拉了过去,两个人的胸膛撞在一起,是彼此火热的温度。   柳不语抬手扣住言景笙的脊背,手上强硬而不失温柔,趁着对方战栗僵硬,直接扣下他的头,以吻封缄。   温柔的亲吻,很柔软。   酥酥麻麻的,如春风和煦。又轻又浅,却惹人战栗。   不知不觉间,手就探往那处,趁着言景笙身子一抖后开始温柔地探索。   有了药膏,一切就顺利了许多。   身子越来越软越来越热,亲吻和抚摸也就更加放肆,最终言景笙还是乖乖地仰面躺在床上。   他眸含春水,嘴唇红润,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期待和害怕,垂眸轻颤,贝齿咬唇,楚楚可怜的同时大展魅惑术。   柳不语眸色更加深沉。   言景笙失魂落魄地任由柳不语摆弄。   柳不语再次俯身亲吻他,看着言景笙无措的神情,轻轻地用自己的脸贴着对方的脸,像小动物互相取暖那样蹭着,“言言,不用害怕。”   这声言言,把言景笙叫得直接全身泥软。   “我尽量温柔,不会再打桩了。”   这份心颤瞬间破功,言景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指望柳不语能说出多么好听的话。   他的白眼成功逗笑柳不语,这说明对方彻底放松下来。   温柔地舔舐,细密地亲吻,紧贴的肌理感受到彼此的身体变化。   言景笙沉迷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肌肤相泽,身体四肢该怎么和他纠缠不清,只有胡乱地回应着,十指相扣死死缠绕。   言景笙浑身发烫,觉得自己被撩拨得快要炸开了,双手抱住他,又是夜晚,灯不知道何时被吹灭了,眼里孟着水雾,他便什么都看不真切,但是身体感觉就变得敏锐,听见柳不语低喘的呼吸声,感觉到他对方竭力忍耐的欲望。   心里不自觉就柔软了。   这个时候都还能忍,这说明,对方还是在乎自己的。   有了这份在乎,言景笙就更加放松了,也更加释然。   “小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柳不语抬手整理好言景笙的乱发,说:“你问。”   身体想浸泡在温泉里,心口涨,情感在心间酝酿,“小柳,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你…有没有欢喜我,柳不语,你有没有有一点欢喜言景笙。”   其实往回看,他们之间没有经历多少坎坷,一开始时对方还对他挺厌恶的,全靠的是他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缠着烦着,然后经历那次意外…多少,言景笙是有些忐忑的。   因为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一切都交了出去。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在柳不语的世界里,其实父母的结合,也不过是为了有后代。   言景笙失笑,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但是他永远不会矫情地和柳不语置气,“对啊,不然为什么你以前对我那么爱搭不理,我都还愿意一直缠着你,因为欢喜啊,一看见你,就觉得你特别顺眼,相处下来,你这性子怪适合我的,就这么陷了下去。小柳,两个人相伴一生,可不仅仅是靠肉体和欲望的欢乐,还有那一份感情,不然以后我老了,也做不动那档子事了,你靠什么留下来陪我啊。”   柳不语想了想,点了点头,“言景…言言,我同你说实话,我不是太懂你口中的那种欢喜,但是于我来说,我想我是欢喜你的。我性子不好,像你这样碰壁无数次还愿意对我好的除了我爹娘和四叔就没有了,很特别,你对我很特别,我想,我是欢喜你的在我的理解你。”   眼眶有些润,言景笙笑出了鼻音,“还以为你不会说话,没想到这么会说,小柳,你想要我吗?”   “想要。”诚实贯彻到底。   “那还等什么呢?”言景笙抬脚蹭了蹭柳不语的小腿。   再也控制不住,柳不语握住他的腰,无所顾忌,“要.....”膨胀,碎裂,随之两人发出闷哼。   言景笙以为以为自己被撕裂了,但是在窒息的痛楚过后是无尽的温暖和满足,言景笙的嗓子哑透了:“其实,还是有些好玩的,我靠着自己这张嘴,讨来一个意中人,”他的声音在发抖,“小柳,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这一声殷切的低唤,让柳不语紧紧地抱住了他。   对于活了几千岁的柳不语来说,这样浓烈的情感和身体与灵魂的双重满足,让他实在太过惊艳也太过愉悦了。   言景笙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像花瓣的蓓蕾一样慢慢地绽放,因体会到欢好的愉快而渐渐地变得松弛、柔软。夜里视线仍旧一清二楚,他眼里的身子每一寸都美得惊人,温热滑腻的肌肤从苍白染上了情粉,最终如同一朵盛放的午夜之花。   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于是,一切就更加激烈了。   几个回合后,感觉到言景笙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柳不语轻轻捏往他的下颌:“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小柳,你想问什么?”调子软软的,却还带着宠溺。   “你以后会欢喜别的,漂亮的男人吗?”柳不语突然就这么问。   言景笙愣住了,脸红得不知所措。这这这,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这么破坏气氛啊。   柳不语又补充道,“或者女人。毕竟,今天那些商人把那少年推到你怀里时你没拒绝也不厌恶,还有在皇城时,你也去调戏别人。而且,你也说了,第一眼还是我长得好。”   “你这醋吃得,太及时了,但是,我一直也没想过。”言景笙小声喃喃,“遇见你之后,就没想过欢喜别人。”   柳不语勾起唇角,突然托起言景笙,再次征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前尘篇五十五   这是又累又快乐了一宿,妖怪的体力果然妖怪,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被柳不语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地耕耘着的言景笙如是想。   虽然累,但是言景笙做了一个好梦。梦里是第二天清晨醒来,他依偎在柳不语的怀里,柳不语就是那种特别宠特别腻的笑看着他,时不时还给他撩鬓角的发,然后他们的小团子跳过来一边黏糊糊地蹭着一边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然后梦就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光从窗户缝里射到他眼睛里,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刺/激到流下了眼泪。   言景笙眯了半晌才睁开眼睛,床的另一半边已经冷了,那只狐狸没有在。   虽然梦里的场景想想有些恶心,但还是莫名期待,他果然是不能指望柳不语解风情。   虽然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比起上次已经好上太多,至少那处没撕裂自己也能下地。   身上已经被清理干净,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我未免也太不给力了,连小柳给沐浴都没有发现。”   穿好衣服脚步有些飘地推开房间门,就看见柳不语弹出一对狐狸耳朵盯着清晨的太阳瞧。   毛绒绒的小尖耳镀着光,真的格外招人。   察觉到身后有人,柳不语回头,抿唇面无表情的高冷脸再配上狐狸耳朵,古怪得可爱。   “哎哟喂,我的小柳,这大清早你是可爱谁呢?”   柳不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尖,耳朵耷拉下来又俏生生地弹回去,像有它自己的想法似的,“不就是长了两只耳朵。”   这是对自己的萌色一无所知啊……言景笙走到他身边坐下,瞅了一眼那毛耳朵问:“小柳,我可以摸一下吗?”   本来是不情愿的,但是看见言景笙脖子上的印记,柳不语抿了一唇,还是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言景笙大喜,直接蹦哒到对方身后,一只手一只耳朵揉了个畅快,柳不语的脸就更黑了。   莹莹端着饭食过来就看到这副场景,虽然柳不语的表情不好,但是气氛还是挺温馨的,她尝到了甜味。   回到房间里用早膳,柳不语才啃了个鸡腿,出去做事的莹莹又跑回了房间,“王爷,皇城那里来传旨了。”   果然言南皓不会让自己消停太久的。   “小柳,把你耳朵收回去我们出去接旨。”   “好。”   …   言景笙和柳不语去接了旨回来后,柳不语就发现言景笙的表情一直很凝重。   “…我知道你可能多多少少有些难受,节哀顺变吧。”不得已,柳不语还是出言安慰。   旨意大概就是首辅去世,让言景笙回皇城。虽然先帝有旨言景笙三年内不允许回皇城,但是如今已经过去一年多,言南皓在朝中势力已经稳固,而且还是以孝道为借口逼迫言景笙回去,他不得不回。   听到柳不语的话,言景笙笑了笑,“我一点也不难过,小柳别担心。”   “那就不是这上面的事了,你在担心什么?”   “不想回皇城啊,好不容易出来的。”言景笙笑得很无奈,“才过上神仙日子,又要去受罪,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柳不语沉思了一阵,然后疑惑地问,“言景…嘶…这言言怎么都不顺口,在我看来,你在这东岳也没什么牵挂了,你为什么不随我离开?”   “慢慢来,早晚会顺口的。”垂眸把眼中的异色掩了去,言景笙喝了一-你是我的执念-口茶才接着说,“我答应我三哥,要帮助他给余哥还有若若姐报仇的。”   “…”这理由确实还可以,柳不语沉默了没说话。   “小柳,我和你说过,我身上背负的东西很多,我也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   “没事,我随你去,至少能保你平安。”柳不语打断他的话非常自信地说,“我不可能轻易杀人,但很多事还是能做的。”   言景笙眼睛一亮,勾唇想笑,却不知道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唇角抬成平线。   “可是小柳,你不能去。”   “为什么?”柳不语眉毛锁紧。   “你是狐妖这是,言南皓清楚,他不仅仅想利用你,我觉得他还想要从你身上拿到些什么。”宝宝的事让言景笙明白,灵狐在力量强大的同时也全身是宝,言南皓不可能不贪图了,而且柳不语向着自己的情况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所以,还想利用柳不语的想法对方绝对不会再有,“小柳,人心险恶世道艰难,你能离言南皓多远就多远。”   柳不语的神色很复杂,同时还有些生气,“这你放心,我若连自己的周全都护不了那就是个笑话了,只要他言南皓惹怒了我,我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小柳,我问你,你说你回去解决言南皓和你妖契的事,你解决了吗?”   “我没同我四叔碰上面,但是也解决了大部分。”   “也就是还有隐患?”   “对。”   “那么小柳,你…”   “言景笙,你要是再说一句不让我去我和你翻脸你信不信?”挑眉,直接霸气地打断,“我一个三千多年的妖怪,你不好好用,还怕这怕哪畏手畏脚的,我脾气看上去很好吗?”   言景笙抿紧唇看他,脸色也没了笑意,有那么一瞬间,柳不语觉得自己说话过于重了,因为对方眼眶都红了。   但是柳不语还没有学会在言景笙面前服软,他仍然沉着脸不说话。   你没有尝试过失去,你当然不懂得我的害怕,要是你再像宝宝一样在我面前…   呼吸一滞,言景笙直接拂袖出门。   这是他第一次给柳不语甩脸子,柳不语不知怎么的,心底浮现了委屈。   他想帮他,还拒绝不说还生上气了,什么逻辑。   …   言景笙直接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到了凤凰山山脚下时他徒步上去。   走到那边小树林。   小树林来埋宝宝时是冬天,枯败遒枝,大雪纷飞。   如今接近冬天,草木葱茏,郁郁森森,那个小土包,也已经早满了草。   因为怕柳不语察觉,言景笙并不常来看宝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尘篇五十六   他一边给宝宝清理野草一边说,“宝宝,对不起爹爹没常来看你,原谅爹爹偏心,始终想…不让你爹难过。”   言景笙看向远方,微微勾起了一个笑容,“下辈子,爹爹绝对只偏心你一个。”   “宝宝,爹爹还要告诉你一个看消息,爹爹和你爹的感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好了,虽然我们刚刚闹了一个小小的矛盾,但你不用担心,很快就好的…”   说了很多,直到最后@。无话可说,言景笙抬眸望天,没有落泪。   他坐在宝宝的墓前,直到天黑。   宝宝啊,爹爹会给你报仇的。   …   言景笙回到王府的房间时,柳不语没在。   他叹了口气,对方果然生气了。   有时候还是有些委屈的,为什么每次都要自己去哄他呢?   他站在窗口,想硬气一回,可是一想到柳不语的性子,他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如此。   所以在莹莹给他端洗脚水过来时便问莹莹:“莹莹,小柳呢,在他自己的房间没有?”   “啊,没呢,不知道去哪里了。”莹莹并不知道两个人闹矛盾的事,“你呀,不用担心他,一个几千年的大妖怪不会出事的。”   “莹莹,有时候能力越强越容易出现危险,等你日后成亲了,”言景笙笑得很温柔,“你自然就会明白这份牵挂了。”   “王爷,莹莹说实话,王妃他现在还是不够贴心,没法照顾好您,莹莹才不放心嫁人呢。”莹莹插着腰,“等王妃能够照顾好您了,莹莹再嫁人。”   “你呀。”言景笙摇头笑着不说话。等莹莹把水端出去后,言景笙坐在桌边,想着该如何找柳不语时,对方就出现在他面前。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言景笙先开口问:“小柳,怎么,还在生气啊。”   “对。”柳不语回答,“活了几千年,第一次有人拒绝我这么多次,确实挺不痛快的。”   “那你以前拒绝我那么多次,我都没有同你置气。”   “你可以置气,我没有说不可以。”   “哦,那我同你置气了,你会像我一样来哄我吗?”   “不会,以前肯定不会,现在…可能会,以后不知道。”   怎么突然这么孩子气啊,言景笙乐得嘴角都弯到眼睛处。   “你和莹莹说的话走都听到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我是可以办到的。”柳不语转了话题。   “真的吗?”言景笙双眼明亮,“那么,我要你不随我去皇城,安安心心留在望城。”   “不可以。”柳不语果断地拒绝,“除非你不是我的人。”   “好吧,随你吧。”他实在不想再同柳不语闹矛盾,到时候自己十万个小心护着对方吧,哪怕把这条命搭上去。   这么好说话?柳不语的狐狸眼眯得更加狭窄,“言言,你别同我耍花招。”   “我要是同你耍花招了,你会怎样?”言景笙笑吟吟地问。   “办法很多,让你哭的办法也有。”柳不语十分认真地说,“比如在床上,你就很容易哭,我是很乐意这样惩罚你的。”   言景笙闹了个大红脸。   他好像越来越不是柳不语的对手,不行,自己日后可不能再在言语上输给柳不语了。   …   柳不语和言景笙三日后就赶往皇城。   …   云杰端本来还没咽气的,是言南皓生生给他灌了毒药。   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言南皓却不像以前那样轻松,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适。   多少个日夜里,他都在思索,自己要如何,真乙才会对他改观一些。   他想,他可以为他做出很多改变。   他实在是太想和真乙能够终成眷属了。   自从那次蛇辱事件后,真乙就再也没碰过他。   身体虐待的恐惧过后,他又开始想念,而且真乙已经消失很多天了。   他再一次进到三清殿时终于看见了真乙,他激动得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却在看见真乙旁边的小姑娘时沉下了脸。   唇红齿白,姿容醇秀,是个美人胚子。   长得像小师弟,特别是小姑娘还换上了一身道袍。   看见言南皓时,小姑娘有些害怕地往真乙身后躲,连害怕的神情,都很像那位小师弟。   真乙没把小姑娘护在身后,而是拉到言南皓面前,“皇上,这是贫道收的弟子,名唤仙乐,仙乐来,参见皇上。”   仙乐怯生生地给他行了个礼。   言南皓握紧了拳头,“真乙,你这几日不回宫,都是为了她吗?”   “不是啊,我是不想见您,突然有些烦了而已,仙乐只是刚好遇见,觉得很有缘分,就收了。”真乙笑得很开心,“仙乐真是太合我的眼缘了,我一看就知道是她了,皇上,您说对吧。”   “真乙,你就不怕朕杀了她!”言南皓暴怒。   仙乐倒是吓得挨紧真乙,真乙却哈哈大笑鼓起了掌,“您尽兴,我无所谓,这天底下,长得像小师弟的可多了,只不过…”垂眸冷笑,“您杀了仙乐,总会付出一些代价的,我会彻底离开这里。”   “你休想。”   “没事,大不了就被那几个老家伙给杀了嘛,反正我也没有牵挂。”   言南皓气得全身发抖,攥紧的拳头捏得骨节啪啪作响,他又看向了那个仙乐,眸色一深,对着真乙道:“真乙,你要知道,一个长得那么像的人突然出现,一定另有所图。”   “图什么,图破坏我们两个?那不正合我的心意吗?”真乙无所谓地道。   “你!”言南皓闭了闭眼睛,“真乙,如果我说我的计划成功,能够让你的小师弟复活,你愿意听一听我的话吗?”   “你说什么?”真乙正了脸色。   “先让她离开。”   真乙让人把仙乐带下去之后,言南皓才说:“你本来是大半个死人,是我用灵狐的内丹救活的。”   “你不是还没有得惩柳不语吗?”   “他的儿子。”言南皓道,“所以,只要能得到柳不语,你就可以复活你的小师弟。”   “你疯了吧,小师弟肉体现在已经…”真乙说不下去,眼神变得狠厉,“你还想再利用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前尘篇五十七   “真乙,从始至终,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你我能够站在天下最顶峰的位置?利用…”言南皓闭了闭眼睛,“难道,你就只会这样想我吗?”   “你觉得我能怎样想你?”真乙嗤笑出声,“言南皓,你和正常人不一样,你的想法我永远不能产生共鸣。至于小师弟的事,你若说的当真,我可以试一试。”   “是事实。”言南皓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但是,你多少得听一下我的话。”   “可以。”真乙转过身去,“皇上,我累了,您请回吧。”   “…”言南皓头往后仰靠在椅子上,“真乙,这偌大的天下朕是主人,朕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   “哦,是吗?”真乙冷笑一声,直接抬手一挥就把言南皓掀飞出了房间,门轰地一声关上。   言南皓摔倒在地捂着胸口把那一口血咽了下去,目光冷寂无光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一众宫女太监噤声着低下头瑟瑟发抖,他们踌躇着不敢上前来搀扶言南皓。   只有德喜小跑到他身边扶他,“皇上,奴才让人去宣太医!”   “不用了。”言南皓拒绝德喜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回乾阳殿。”   …   真乙同仙乐说了几句话就让对方去休息。   仙乐到了自己的房间后,原本柔弱胆怯的面孔上带上了笑意,眸子里闪过奇异的光芒。她走到桌前写了一张小纸条,等到有宫人来送膳食之时,她将小纸条趁人不注意塞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手中。   …   真乙每日和自己的小女弟子活得很快乐,讲经,打坐,逛御花园,甚至是去皇家别院里小住。   说这对师徒没有特殊的情感,宫里任何一个人都不信。   可是宫里不敢有任何流言。   当初一个妃子命人诋毁真乙魅惑君主,后来都被活生生打死,这个真乙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到底重到何种程度,没有一个人敢挑战。   包括前朝的大臣。   首辅死了,在这场斗争中彻底败了,明面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和言南皓叫板。   …   言景笙和柳不语到达皇城的那日,已经是深夜,言南皓特许他不用进宫觐见。   言景笙打算直接去首辅府祭拜,柳不语也跟随着他去。   首辅府如今很荒凉,下人也没有多少,灵堂那里,更是守灵的人都没有。   云家,曾经的大家族,和皇权作对,还是输了。   言景笙明白,这也是他父皇的意思。   他和柳不语上完香后,就穿上孝衣在一边守灵。   言景笙倒是很平静,悲伤没有,只是淡淡的。   柳不语扔了一会纸钱便不想扔了,坐在一边看言景笙。   “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言景笙问。   “嗯,没什么可看的,只能看你。”柳不语淡淡地说完后,又问,“你现在难过吗?”   “嗯,怎么说呢,心情还是有些复杂。”言景笙叹了口气,“但是,自小我外公就把我当一件争夺皇位的工具来培养,我们之间,亲情早就寡淡得所剩无几,他的离去,我悲伤不起来。”   “那就不要悲伤。”柳不语想了想以后又接着问,“他是怎么对你的?”言景笙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很明显,能让对方对自己的亲人寡淡到这种地方,那又会是经历怎样的事呢?   柳不语很好奇。   “也没有什么啊,就是不当人看。”言景笙笑得很坦然,“只要一点不让他满意,关禁闭,泡水牢…”长大一点,就是真刀实剑和一群人格斗,生死不论。当然他从来没有死过,言景笙也不知道他外公是不是真的可以不顾他的生死。   “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让你叫我言言吗?”   柳不语摇头。   “我母妃,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喜欢叫我言言,她那个时候,是我觉得唯一疼爱我的人,毕竟我父皇从小,就没有多看过我一眼,唉,后来父皇有了别的心爱的人,日渐寂寞的母妃全身心都在如何挽回上,我又一直不能让父皇满意,她就再也没有叫过我言言。”言景笙抿唇一笑,“所以我一直希望,有人能再叫我言言。”   “嗯。”柳不语点头,没有多说。   言景笙撇了他一眼,还以为对方会说什么甜人的话呢。   “坐了一天马车了,想不想休息?”   “这灵还是得守。”言景笙道,“对了,你说这世上有妖,那肯定也有鬼魂,会不会看见我外公?”   “你想见他吗?”   言景笙摇头,“见了面,他的遗愿肯定也是让我夺下江山。”   “也见不上,人一死,都会被鬼差带去投胎的。”柳不语说完后抬手一挥,不知道是施了什么法术之后,腾地一下,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弹到言景笙面前,挠了挠他的鼻尖。   言景笙呆愣愣地打了个喷嚏,然后不解地看向柳不语,“小柳,你这是…”   “夜里凉,裹着躺着都可以,随你。”   言景笙有些受宠若惊,他抬手把那大尾巴抱住,“这么好?”   “莹莹不是说我不会照顾人,我想,我细心些应该是可以的。”对于有些事,柳不语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好好地rua了几下,咻地一下,言景笙偷偷地薅了一把红绒毛下来,“早就想要一些你的毛了。”   “要去看干什么?”   “让莹莹做一个披风或者一张毯子,肯定很暖和。”言景笙用狐狸尾巴围着下巴,“想想都挺舒服的,你看,不是有很多人觊觎狐狸的皮吗?”   柳不语眯上了眼睛,“你也觊觎我这一身皮?”   “我觊觎的是你整个人。”言景笙放下狐狸尾巴躺在上面,双手放在腹前,很轻松地说,“小柳,如果我们万不得已分开了,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   “嗯?分开。”   “肯定会有意外的嘛,而且就像上次小柳你回你的故乡,发生一些事我想找你却毫无办法。”言景笙睫羽颤了颤,“难得,万一下一次我还是找不到你,该怎么办?”   “我应该是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过你的担心,也有可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前尘篇五十八   “或许,我可以把自己的内丹分一半给你,这样……你也能活得更长久些,而且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出现。”柳不语接着说。   “可是,那样不会对你有伤害吗?”言景笙问。   “会。”柳不语也没有隐瞒,“主要是,如果不成功的话,连你都会受到伤害。”   “那还是算了吧。”言景笙把脸贴在狐狸绒毛上,“我睡一阵,你这大尾巴是真的舒服。”   “好。”   于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变得很安静,夜里偶尔有风吹过,柔软得让人贪恋。   柳不语忽然就明白了人世间那种眷恋与牵肠百转,他看着言景笙的睡颜,心开始发涨,里面充盈着暖暖的水。   这就是,情爱吗?   他低头浅浅一笑,觉得这滋味确实不错。   ……   云杰端的葬礼过后,言南皓并没有让言景笙回封地,反而以江山社稷为由,让言景笙和柳不语留在了朝堂中,甚至还让柳不语恢复原来先帝在时的职位。   一切按部就班,甚至柳不语和言景笙的感情越来越好,只要不上朝时,夜里他们都会纵情欢乐一场。   暴风雨前的平静。   柳不语觉得言景笙开始有些不对劲,他不在时,对方的笑容就会变得很少很少,甚至很忧虑。   这一切要从一个月前的变化就是他带着柳不语去见了一个道士后开始发生的。   朝堂上风起云涌,柳不语知道言景笙和言南皓斗得很厉害,但是红心他似乎给不了对方什么帮助,而且,言景笙在这上面几乎没有和他有过任何商量。   他提起过几次,言景笙都虚晃着过去,他便没有再提。   时间又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来皇城已经接近四个月,步入秋天,秋意很浓。   柳不语从道观回到皇城的瑞安王府,就看见言景笙才懒洋洋地从房间里出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打哈欠,显然是困倦极了的模样。   见到柳不语,他笑着冲他招手,柳不语才走过来就被他拉坐下,言景笙坐在另一边,一边倒茶一边说:“小柳,你说我这几日怎么这么贪睡又贪吃呢。”一边说着,才喝完茶就拿起桌上的酸梅子吃,“唉,还专门喜欢吃这酸梅子,若不是本王是男人,本王都觉得本王有了。”   对方面上却是狡黠的笑意,他爱开玩笑惯了,所以柳不语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眸。   “你别害羞呀,我都不臊,你臊什么呀,怎么,反悔那日把本王睡了?”言景笙故作生气,抿唇收下巴。   “没有,只是觉得你这样睡醒来后还红着脸的模样傻得有些,嗯,算是可爱。”   言景笙惬意一笑,他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言景笙看,“小柳,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那日的婚礼你并不情愿,而且,我连正儿八经属于你们灵狐的婚书都没有。”   “所以呢?”   “所以呀,你去把婚书取来,我们重新完婚好不好。”言景笙眼睛闪闪发光。   “你不觉得这样很突然吗?”柳不语皱起了眉,“你要把我支开?”   “嗯,其实吧,不算是支开。”言景笙摸了摸鼻子,“小柳,我是想用用你。”   “用?”   “对,北边不是又打起来了吗?言南皓不给增兵,我三哥很危险。”言景笙的神色变得很凝重,“三哥现在在北边是握着兵权的,他现在是我最强大的后助,如果他出了意外……小柳,我知道你并不想参与人间的斗争,也不想杀人,可是我现在不能让金龙卫离开,只有你了,你要实在不愿意……”   “可以,我愿意,金龙卫你还是留在你身边。”那十八金龙卫在,言景笙的安危至少是有保证的。   “那顺便把婚书给取来可好?”   “好。”   言景笙看着他笑得很开心。   ……   仙乐又一次对外传消息时,被真乙给撞了个正着。   “师傅……”仙乐吓出了一头冷汗,咬着唇低下头不敢看真乙,真乙只是让那个小宫女离开。他站在原地打量了很久仙乐,半晌才开口说话,“给你的主子传个信吧,我可以帮他。”   仙乐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真乙,“师傅……您”   真乙转身离开。   ……   温泉边雾气腾腾,只穿着薄纱的真乙靠着小桌姿态闲适地喝着酒,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才放下酒杯回头。   言南皓背着双手站在他的身后,也许是这殿内湿气太重,显得对方的眼睛也是水润的。   “皇上,您怎么站在哪里,过来呀。”真乙向他举杯,笑着开口。   言南皓走过去坐在一边,目光沉静地看了一会泉面,“小弟子的新鲜劲过去了,终于想起我了吗?”   真乙偏着头笑,“您说您,这心思就不能不那么龌龊吗?那么小的女孩,我怎么可能会和她有染,我确实喜欢那孩子,不过只是当徒弟罢了。”   真乙居然会向他解释?言南皓愣了愣,眸色一瞬间就变柔软了,“希望如此。”   “随你怎么想。”真乙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我想把仙乐送走,送回她的老家,姑娘马上要到了出嫁的年纪,该离开了。而且,如果说你的计划会成功的话,我也不再需要一个替代品。”   “所以呢?”   “所以同你说一声,我会派人送她走,你别玩什么花样,否则,我就亲自送她离开,再不回来。”真乙目光死死地盯着言南皓,“仙乐几次的意外,你处理得再好,我也知道是你想要她的命,言南皓,我现在让人离开了,你最好别再动什么手脚!”   言南皓说不出话来,他确实动过手,可是,仙乐离开对他只有好处,这样也算达成目的了。   他笑了笑,然后开始脱衣服,“真乙,朕答应你这件事,那么,今日朕要同你欢好,你不再拒绝。”   真乙不在意一笑,他就那样看着言南皓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然后投到自己怀里,扯着他的薄纱。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前尘篇五十九   剩下来的狂欢水到渠成。   彻底沉醉在其中,彼此气息交融合为一体时,言南皓恍惚觉得,真乙也是爱他的。也许他们这一辈子能有肉体上的欢乐就应该满足了。   被撞得迷迷糊糊的言南皓抬手扣住真乙的肩背,在极其不温柔的动作下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言南皓突然就觉得累,一向强大的他,无数次懦弱得想哭。   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因果吧,你拥有什么,就注定会得不到以部分,从不会有完美。   言南皓想,重来一次的话,他……或许不会在追真乙了,那样的他会比现在快活很多,只是现在他放不了手了。   ……   很温暖的秋日,晴空万里,蓝天白云,仿佛连每一口呼吸都是甜的。   真乙送仙乐离开,其实是在送柳不语离开,这是他和言景笙达成的合作。真乙不信言南皓费尽心力就是复活自己的小师弟,他不信言南皓的任何一个字。而且,对于他和小师弟来说,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言景笙和柳不语在仙乐住的这座小宅子里告别。再过半个时辰,柳不语就会变成仙乐身边的一个小侍女的模样离开。   石桌上,摆满了柳不语爱吃的肉菜,言景笙一边给柳不语布菜一边说:“小柳啊,你去帮我三哥,军营生活苦,可能就得不了这样大鱼大肉了。”   “去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柳不语看着他说,“不是一去不回。”   “我知道,我不是心疼你嘛,本王那么疼爱小柳。”言景笙冲着对方眨眼笑,古灵精怪的。   柳不语微微勾起唇角,“我其实不吃东西都可以。”他吃着言景笙给他布的菜,越吃越好吃。   柳不语吃相不算优雅,但还是耐看,重要是速度快,一桌子的菜,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干干净净。   言景笙给他倒酒,两个人喝着酒迎着微风,酒量绝佳的柳不语都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他斜眼看言景笙。   “言言,我交给了你一道符,遇到危险时就捏着念我告诉你的口诀,我会立刻赶回来的。”也许是酒意袭人,连言言这个称呼都说得格外顺畅。   “好,我知道。”言景笙脸上是淡淡的喜悦,“哎呀,小柳叫言言,怎么听都觉得好听,现在是不是不会觉得别扭了。”   “还是有点。”风有些眯眼,柳不语想了想,又接着说,“告诉莹莹,是你让我离开的。”   “好好好,小柳,就这么想得到莹莹的认可啊。”   “…”柳不语垂下眸子,盖住了里面温柔的神色,“莹莹,她像你的亲人,我想和你过这一生,自然是要得到你的亲人的认可。”他很清楚,言景笙身边谈得上爱言景笙的家人,除了远在关州的言景词,便只剩下那个小小的侍女了。   所以平日里哪怕莹莹总是对他不待见挑三拣四,他都不会对对方有任何微词,因为他知道莹莹只是想言景笙好。   他想,他的爹娘在的话,肯定也会对言景笙有所要求的。   言景笙正感动得捂住胸口,就柳不语说:“如果我爹娘在,他们会让你少言,不要打扰到我俢行。”   “什么玩意?”放下捂心口的手挑起了眉。   “他们最看重修行,修行讲究心静,是为了我好。所以,你会听他们的得到他们的认可,还是和公婆发生矛盾?”柳不语神色很认真地问。   “…”言景笙哭笑不得,“我……我自然得让公公婆婆满意……”   “那就一样了。”所以他也想让莹莹满意。   两个人说着话,时间很快就到了,已经来人通知他们可以出发了。   “我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记得我和你说的。”柳不语倒没有那么多依依不舍,他站了起来很平静地说。   “好,小柳也是,一切以自己为重。”言景笙揉了揉眼睛,也许是喝了酒这一揉,他眼尾便一抹润红,衬得那颗泪痣,比红豆还艳丽。他微微眯着眼,抬头仰望着柳不语,“小柳,我好欢喜你啊。”   柳不语皱了皱眉,“我知道的,我也欢喜你。”语气无波澜得像鹦鹉学舌,言景笙却知道那是真的,不是单纯的哄他。   招手让柳不语走到面前,他抱住了对方的腰身,把头靠在柳不语的身上,特别眷恋地说:“没有大尾巴,晚上睡不好可怎么办。”   “嗯,我身上拔的毛还不够织一条毯子吗?”有一段时间,柳不语都忧心过自己会不会成秃了,言景笙最喜欢拔他胸口和尾巴上的毛,说这两处最软。   “不一样的。”   “那我就不走了。”   “那不行。”脸贴着蹭,言景笙软乎乎地说,“我们还是得把正事做了。”   “虽然你现在这模样怪好玩的,但我还是想问,有病吗?”   “小柳,就不能温情一点吗?”言景笙埋着脸笑,其实眼眶已经湿润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柳不语回来。   明明他们的感情才开始升温,明明他又有了柳不语梦寐以求的小狐狸。   可是来不及了。   整个皇城成了一个巨大的炼妖阵,言南皓甚至不惜以万民的性命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真乙有意无意让仙乐透露给他的,还有他自己的调查。   他万万没有想到,言南皓是真的不在意这个江山。   “言景笙,你好腻……”成功地把称呼又变回言景笙。   眼泪一下就憋回去了,想给柳不语几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矫情,太女气。言景笙只得退回去站起来,看着柳不语,“快走快走,就会戳心。”   “嗯,行。”柳不语看着他,“眼睛都红了,有这么舍不得吗?”   “我只是喝了点酒,走吧,他们都来了,”   柳不语点头,他一挥手,就变成了一个个子高挑,眉清目秀的侍女。没有觉得难为情,柳不语抬步就想走,忽地又停下来,转身看着眯着眼的言景笙。   抬手招了招,“过来。”   言景笙走过去,柳不语张开了双臂,“抱一个再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前尘篇六十   言景笙弯了眉眼,他小跑过去,直接投入到柳不语的怀抱中,柳不语双手搂紧,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一时无话,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等你回来,小柳。”半晌,是言景笙主动离开柳不语的怀抱,他拍了拍对方的肩,洒脱地说。   柳不语这次没再回头,他其实也期待着自己带来婚书,好好地和言景笙完婚。甚至如果没有办法让言景笙有崽的话,他都会努力劝说自己的四叔,让他成全自己。   往后的日子,应该会越来越美好的。柳不语眯着眼看天内心变得满足。   而言景笙在他离开后,负着手凝望着大门,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暗淡下去,眼里逐渐没了光。   很快言南皓就会发现柳不语不见了,而一旦柳不语出了皇城,他们便拿他没有办法。而自己……运筹帷幄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不敢拿柳不语冒险,即使真乙说,这炼妖阵不一定成功。   他没法承受失去,所以只能自私地位柳不语选好路,让对方来承受。   言景笙身形晃了晃,跌坐回凳子上,似乎是真的醉了吧,头疼得厉害。   ……   天快黑时回到王府,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他倚靠在小院的门边,即使明白柳不语已经离开,他还是期许着对方会从房间里走出来。   走出来的是莹莹,她看着言景笙恍惚的眼神,沉默了一阵才道:“王爷,用膳吧。”   “膳食都准备好了。”站直了身体,语调显得很轻松,走到房间里的桌边坐下,他问身旁的莹莹,“莹莹,和我一起饮酒吗?”   莹莹点头,她并不知道言景笙已经怀疑自己又有了狐狸崽,要是知道的话,她绝对不会让言景笙饮酒的。   主仆二人坐下,莹莹倒酒递给他,“王爷,奴婢今日去果园里摘了新鲜的水果,饭后您吃一点,撒剩下的奴婢给您做果干和酿果酒,您以前最喜欢的了。”   “莹莹,你是不是还没满十八?”   莹莹低头抿了一口酒,笑着点头,“奴婢六岁就跟着您的了,一转眼,都快十二年了,奴婢要跟着您一辈子。”   “说什么傻话傻丫头,你还没有嫁人呢,我连夜让人送你离开。”   莹莹摇头,“王爷,您就让奴婢陪着您吧,即使您强迫我离开,奴婢也会自刎的,绝不苟活。”   “莹莹……”言景笙愣住了。   莹莹眼眶泛红,“奴婢不会让您成为孤家寡人的。”   言景笙看着他偏头笑了,这样的结果又感动又痛苦。   主仆二人喝醉了,言景笙等莹莹被下人搀扶回她自己的房间后,自己摇摇晃晃地来到烛火旁边,从袖子里拿出柳不语给他的那道符,眼里有泪花在闪动。又哭又笑,仰头看天,然后手一松,那道符便被火舌吞没。   言南皓肯定会逼迫自己的,他必须得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   安安稳稳地过了三日后的清晨,天空正飘着秋雨,王府就被御林军团团围住。   彼时言景笙正在和莹莹做果干,他很平静地抬头看着雨幕中铁甲森森的將领。   抓他的罪名很简单,伙同淳安王意图谋反。   手脚系上铁链,靠上枷锁,言景笙就被带走打入了天牢。   ……   言南皓看着安睡在贵妃榻上的真乙,目光由含情脉脉变成愤怒怨恨,再变成痛苦绝望,最后复归于平静。   他就那样站着,直到真乙醒过来。   “皇上怎么现在就到了,是又寂寞了想让贫道疼爱吗?”真乙揉着眼睛淡笑着说。   “是你把我的计划透露给言景笙的?”   “对。”真乙散漫地靠着,挥袖搭在腹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柳不语是你借送仙乐出去然后送走的?”   “对。”   言南皓眸色越来越沉,“真乙,你背叛朕!”   “啧啧啧……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皇上,您未免太自欺欺人了,我什么时候和您站在一边了,您不清楚吗?我不知道我要多直白地告诉你你才会明白这……”   啪!   真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言南皓一巴掌打偏过脸去,“真乙,我是对不起过你,可是后来,朕已经把能给的一切给了你,对你足够好了,你有没有心?”   真乙的脸上有了红印子,他吐了一口血沫子,眉宇微动,是极其不屑的模样,“未免太讽刺了言南皓,你打了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我就要感恩戴德吗?你把我害成什么样你不清楚吗?小师弟他为何而死,死得有多惨,我比谁都清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不会和你妥协。怎么样,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那你就知道,当初我知道我被师兄弟背叛的滋味有多痛苦了!”   真乙脸上全是畅快的笑意,“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言南皓,一开始时,你从来没有得到过我,我和你接吻,不过是喂你药,每一次我都看着你像一个浪荡无耻之人一样在床上自我高的潮!”   “真乙!”言南皓眼睛都红了,他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真乙无所谓地笑了笑,“言南皓,何必呢,只要不信我,只要杀了我,这一切就很简单了,说来也可笑,你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年少的悸动而把整颗心都交出去,所以言南皓,你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看来你还是知道我有多欢喜你的。”   “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所以我才会这般胆大妄为。”真乙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所以你的一巴掌我才没有还手。”   “原来就只值一巴掌啊……”言南皓笑出了声,他看着逆着光的真乙,“真乙,我保不住你,皇家道观的几个老道愿意和我合作,是因为他们贪图柳不语,你现在把人放走了,我怎样保你?”   “居然还想着保我?”真乙摇头,他看着言南皓,“皇上,认命吧。”   言南皓只是摇头,他转过身去,踉……跄着出了三清宫,德喜扶着他,“皇上……那着接下来,怎么和那几位老道长交代……真乙道长他”   言南皓面色苍白如鬼,他摆了摆手,“德喜,没事,还有机会。” 第一百二十章 前尘篇六十一   天牢里暗无天日,空气中是腐臭和死亡的气息。很安静,除了烛焰晃动的声音,就只有暗处的悉悉索索的老鼠啮齿声。   言景笙坐在角落低着头,手腕和脚腕已经磨破皮红紫一片,细瘦的脚缠绕着的铁链下垂着一个大铁球。   嘴唇干裂出血,面色青白。   除了偶尔给他一点水喝,他已经两天没有吃到东西了。   言景笙手搭在腹部,安静得不像是有孩子。会不会是自己想错了呢?虽然他意识到有小狐狸崽,却没有找大夫确定。他多么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其实压根没有。   饥饿很折磨人的心智,肚子内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让言景笙直不起身子来,那种感觉渐渐的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言景笙微微蜷缩着身子,饿的前心贴后背,即使别的事情也会把一波又一波的饥饿感给拉回,然后又是无边的折磨。   锦衣玉食大半辈子,他第一次领略到饿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他还不能自杀,言南皓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还有就是他要多撑一会,让金龙卫能有法子把那炼妖阵给破了,现在言南皓一门心思在他和柳不语身上,自然分不了神去寻找突然消失了的金龙卫。   有一只老鼠在他脚边的稻草那里虎视眈眈,似乎在等他咽气然后好饱餐一顿。   言景笙盯着那只老鼠看了很久很久,先生给他讲课时提到过历史上的饥荒,鼠吃人人吃鼠,在生存面前,疾病与恶心已经不足为提。   言景笙咽了咽口水,眼中闪过决然,猛地一伸手将那老鼠死死地按住抓在手里,惊得几个守着的狱卒站了起来,见识抓老鼠后又坐了回去。   皇室贵族吃老鼠这种场景他们已经屡见不鲜。   老鼠一阵尖锐的惨叫声过后,脖颈处灰色的皮毛流下了腥臭的鲜血,沾满了那唇瓣和洁白的牙齿。   一阵恶心,言景笙将那死老鼠丢在地上干呕。   几个狱卒笑着摇头,这时德喜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道明黄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狱卒行礼后便打开牢让言南皓进来。   随从给他搬来椅子给他坐下,言南皓的目光落在言景笙嘴边的鲜血,再跳到那死老鼠身上便了然。   “言景笙,饥饿的感觉不好吧,别犟了,说吧,你总有法子让柳不语回来的。”言南皓开门见山,一点迂回的意思都没有。   “是挺不好受的。”言景笙笑了笑,“可我就是饿死,你也等不到柳不语回来的。”   “不肯服软吗?”   “对。”   言南皓笑出了声,“行吧,我也没觉得你会依我的,言景笙,很恨我吧,我害死你身边那么多人。”   手指紧了紧,言景笙目光古井无波,“成王败寇,是我无能,言南皓,你最好弄死我,不然,你也会很惨的。”   “我惨不惨,你又看不见。”把身子舒服地陷进椅子里,“咱们也算有血缘关系,也只剩下这三兄弟了,朕总要送送你。”   言景笙没说话。   “朕不讨厌你,朕讨厌你母妃,讨厌你外公,讨厌我们的父皇。”言南皓摆出了聊天的态度,“你说你,本来吧,朕也不想和你这样不死不休的,可你欢喜谁不好,要欢喜上柳不语,嗨,为了我的计划,你当然得惨。”   “怎么,身边没有听你说话的人,到我这里来说心里话了?”言景笙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   “对啊,孤家寡人嘛。”言南皓脸上没了表情,他看着狼狈不堪的言景笙,“朕居然开始羡慕你了,连一个小侍女,都忠烈到可以撞墙而死。”   心里一阵绞痛,把要吐出的腥甜咽了下去,瞳孔剧烈地收缩,然后又归于平静,从莹莹没有离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结局。   看着言景笙紧握的双拳,言南皓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对于别人在他面前无能为力的垂死挣扎,他好像没了当初的那份快!感。   言南皓出去后,言景笙扣着自己的喉咙,呕出声,一滴泪从他的眼角划过,滴落到稻草里。   …   瑞安王即将在午门外处以五马分尺极刑的圣旨传遍了天下,可是啊,早就被言景词支到仙篷山的柳不语一无所知。   三天,柳不语不出现,言景笙得死,真乙他该怎么保?   言南皓彻夜难眠。   三日的时间弹指过,行刑的日子到了,那日连绵的秋雨过后正好放晴,是难得的好天气,天透蓝,白云朵朵,阳光正好。   东岳皇城午门外那棵几百年未见开花的不知名古树开满了白色的小花,铺在地上。   言南皓和几个老道坐在高台上,内心平静地接过那不知名的小花,落在柔软的掌心里。   士兵带着言景笙出来,头发蓬乱,身形佝偻,不过几日的时间,却像活了艰难的一生。   他还没有让人用刑呢。   言南皓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善良。   言景笙的目光看向他,里面是死寂的平静。   …   言景笙的鼻间能闻到花香,重见天日,他艰难地抬起手来遮了遮阳光,难得笑了。   狐狸宝宝旁边的果树,应该已经结果了。   宝宝啊,爹爹要来陪你了。   士兵解开他的铁链,几个人把他推倒在地上,往他的四肢和脖颈套上麻绳。   言景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利用柳不语,他惨死,金龙卫如果成功的话应该已经破了炼妖阵,柳不语得知以后,通天的妖力一定能诛杀言南皓和那老道,余哥和宝宝的仇,也可以报了。   三哥,也可以称帝了。   他对不起柳不语,在绝境里他只能想出这个两败俱伤的办法。   他对不起他的小柳。   眼眶里终于有了泪,目光里是澄蓝的天,耳畔能听到马嘶鸣的声音。   不知谁高呼了一声行刑,阳光刺进他的眼睛里,他微笑着闭眼,然后就是五马朝着五个方向狂奔。   只有一瞬间的痛楚,却疼到了灵魂里。   血花炸裂开来,身体四分五裂,白花飘飘,一瞬间都染上了血的颜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前尘篇六十二   东岳皇城午门外那棵几百年未见开花的不知名古树开满了白色的小花,铺在地上,被飞溅的血地沁红,霎那间满树的白花开成了红色。   柳不语到时,那五匹马刚好停下,他拿着灵狐一族的婚书,呆呆地看着他的言言的头颅,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笑看着他,好似他一直安安静静地等他。   血腥味盖过了花香…   婚书掉落在地上,一瞬间万物失了颜色。   他的突然出现,吓坏了围观的众人,更何况柳不语一瞬间眼睛变成了赤红色,束好的头发散落飞扬,身后咻地一下弹出一条大尾巴,一瞬间天地变色狂风呼啸,掉落的瓦块,飞起的乱石,拔地而起的巨树砸死了不少人。   妖怒,血流成河。   那几匹马直接瘫倒在地,七窍流血而死,它们承受不住这个威压。   柳不语一步步地走过去,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抱在怀里,青色的衣袍袖口流下粘稠的鲜血,然后汇成一条小溪。   手……   脚……   躯干……   还有一直带着笑容的头颅……   脚步一阵踉跄,柳不语直接跪倒在地,残缺的尸身又掉落在地上。   泪水从柳不语的眼角落下,滴到言景笙的泪痣上。   “啊!!!!!!”   握紧双拳,柳不语扬天长啸,无边的愤怒和痛苦就此荡漾开来,心撕裂,泪盈血,天崩地裂!   明明说好,要等他回来成亲的,言景笙言笑晏晏地送自己离开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以前他不信他时他不骗他,在他最信任他的时候他又骗了他,这碎裂的尸身,让他怎么拼凑……他柳不语,初识情爱滋味,就是生离死别……   太狠了……   而另一边,在柳不语一出现时坐在高台上的言南皓大喊:“出现了!几位道长快启动阵法!”   那几个老道士眼里闪着兴奋跳到四角,甩起拂尘开始捏诀施法时,他们布好的炼妖阵全无动静,他们脸上有了惊恐,额上冒出冷汗。   趁着柳不语还沉浸在悲痛中,言南皓迎着逆风对德喜喊道:“德喜,你快去皇宫的地牢把真乙放了,快!”   “可是,皇上,您……”   “来不及了,快去!”言南皓一把把德喜推走,自己想从另一个角落溜走,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嘴里冒出了鲜血,言南皓低头看见,狐狸爪子穿胸而过,然后在剧烈的痛楚中他被那巨大的狐狸举起来,听到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去死吧!”   被高举起时,似乎抬手就可以触摸到天空,然后,被狠狠地往地上砸时,风太过剧烈,脸上割得全是伤口鲜血淋漓。   头于地面接触到的那一刻,言南皓可以听到自己颅骨碎裂的清脆的声音,像死神在他耳边低语,这份痛楚让他想呼喊,张嘴鼓目时就没了声息。   柳不语抬起爪子,深陷地面的言南皓身体已经扭曲变形,头颅细碎,甚至还有白色的脑浆流出……   “一个都别想走!”宛如惊雷的咆哮过后,那巨大的狐尾疾风一般的扫过,那四个想逃跑道士被狐尾一扫而过,口吐着鲜血倒在地上。   柳不语化作人形垂着眼一步步走向他们,手的鲜血如雨一般的滴落着,他此刻,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那四个老道吓得捂着胸口往后挪。   “妖孽!你怎么敢杀人!你这是有违天道,你会受天谴的!”其中一个气势不足地恐吓道,“到时候九天雷罚,你碎成齑粉,你这一身修为可就成了泡影,你听本道说,放过我们,这一切都是那皇帝的过错,我们可以帮你瞒过天道,免去惩罚!”   其余几个连忙符合,在他们的世界里,只要有利,万事都可改变。   “天道?!”柳不语抬头看着已经变城烟黑的天,他的脸上还有言南皓的鲜血,他最厌恶这所谓的天道。   它一心一意护着所谓弱小的人,让妖有着巨大的法力却不敢作为,最后人啊,瞒着护着他们的天道胡作非为,甚至把妖当成了猎物。   柳不语现在仔细一想,当初灵狐一族差点被灭族,然后被所谓善良的皇后所救,不过,就是一个圈套。   柳不语仰头看天,一直没有说话。几个道士对视一眼后,心中一喜,踉跄着站起来打算继续和柳不语商量时,一声狐狸的悲鸣,柳不语飞向空中,然后化成巨大的红狐落下,直接把两个道士踩陷进地里,然后一只爪捏起一个道士,直接把脖子扭断扔在地上。   皇城午门外变成炼狱,空气中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   真乙百无聊赖在地牢里玩着稻草时,听到外面传来的慌乱声和逃跑声,什么淳安王率大军攻进皇城了,什么有狐妖在屠城赶快逃跑啊,然后这些狱卒就跑了。   真乙好奇地走到门边时,德喜就白着脸踉跄着跑了过来,他一声不吭地抖着手掏出钥匙给真乙开了门,然后才看着对方说:“真乙道长,您快离开吧,那狐妖发了狂,谁都杀,您快走吧。”   “失败了?”真乙平静地问。   德喜愣住了,他睁大眼睛看着真乙,突然笑出声,“您到现在,关心的居然是这个,也罢,是皇上主子他自作自受罢了,您走吧,从今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纠缠了,您解脱了。”   真乙听完,手指动了动,“他被柳不语杀了?”   “奴才离开时还没有,皇上让奴才来先放您走,怕您走掉。”德喜笑了笑,“其实吧,皇上又预料到今天的事成不了,他知道,成了之后那几位道长也不会放过您,所以也不再费心去谋划了,那几位道长估计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您的师傅,因为望城取灵狐内丹一事受伤闭关养伤并未参与,这位老道长不会为难您的,您安全了。”   真乙没说话。   “皇上这人坏透了,他的所作所为连奴才都看不下去,可是他对奴才好,奴才呀,还是为他说几句话,真乙道长,只求您以后,别再恨他了。”德喜眼睛里有泪花,“奴才走了,皇上,不能连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尘篇完结   “嗯。”真乙平静地看着德喜离开,他站在监狱里好久好久,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言南皓死了,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畅快,这种心情很古怪,他甚至觉得不真实。   太不真实。   真乙偏了偏头,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息一声。   他神游在外地走了几步,就看见他的师傅,皇家道观资历最老的老道长。   他对他的这个师傅,养育之恩和教养之恩他感激,但是他身上发生的事他坐视不理,甚至是默许,还有对方对于强大和永生的偏执欲望,他都不敢苟同。   “跟着为师去给皇上还有那几位师叔收尸敛魂。”老道长开了口。   “不去。”   “你的命都还是他的,凭什么不去?”老道长笑了。   真乙皱起了眉。   “当初你自刎,你以为活过来就是动嘴皮子的事?”老道长目光盯着他,“炼还魂丹的灵狐内丹只有一枚,为师自然要一半,一半炼的还魂丹有缺陷,你只能多活几年,皇帝他把他剩下的寿元给了你,你们两个之间这份生死的契约,算是生生世世都无法解脱的,更何况皇帝对你的这一腔执念,阎王爷也不会收的,什么时候他的执念了了,你才能解脱。”   真乙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抬唇莫名一笑,或许这样才对吧,这样他才不会觉得过于空荡和奇怪,他和言南皓之间,已经畸形成了习惯。   真乙和老道长到时,遍地尸骸,柳不语已经不见了踪影,德喜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手帕给已经惨不忍睹的尸体整理遗容。   老道长扔出一道符咒飘在空中,念了一会咒语后凝指对准言南皓的尸体,冷眼旁观的真乙感到身后一凉,却没有听到言南皓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他。   ……   言景词眼里全是悲痛的痛意,这份痛楚,让他完全忽略了柳不语是妖的事实。   他啪地一下跪在床前,眼里有泪,“四弟……”   柳不语给言景笙换上了大红的喜服安放在床上,柳不语坐在一边,长发披散,面容憔悴。   “王爷,我要拜托您一件事。”   “你说。”   “言言调查到一些事情,刚刚金龙卫才与我说了。”若不是金龙卫出现,柳不语险些屠城,“言南皓犯下的罪孽,却做成了罪状书栽赃给了言言,那份罪状书存在,言言就所有的轮回都会惨死而亡悲苦一生,所以,现在我希望您,在称帝之后,销毁有关言言的一切,让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让老天爷无罪可查,我……犯下杀孽,九天雷罚很快就会到来,我不得不回仙蓬山抗雷罚,若我活下来,后面这些事我会再处理。”   言景词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点头说好。   “十八金龙卫就交给您了,我先带言言离开。”柳不语说完,抬手一挥他和言景笙就彻底消失在皇城的瑞安王府。   言景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都去了,散了,连言南皓也死了,他言景词可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   可怜他四弟,因为言南皓的作为,只能被抹去一切。   瑞安王府本来就被打上封条,现在……彻底夷为平地。   ……   言景词称帝后,一生都没有立后,有宫人说,皇帝经常对着一个箱子发呆,然后看着一些信,然后会低语,“你夜夜入我的梦,可是太想我了……”   “我怎么会这样想念?”   称帝的十三年,四十不到的皇帝去世,临死之前忽然笑出了声:“没想到啊……你走后那么多年,我……才欢喜上你……”   说完,便没了声息。   那些一直以为言景词是在怀念若若姑娘的老宫人,才惊觉,原来,皇上一直念的……是那位不起眼的王妃啊……   ……   言南皓从冰冷的皇陵里醒来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只是全身冷得厉害,头被砸碎的痛楚还在识海里,他抱着头全身发抖,许久后他才僵硬地爬出未封棺的棺材,这是一座废弃的皇陵。   言南皓只觉得身体僵硬得厉害,有些难以控制,就像是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他恍惚地盯着自己的手和紫色鸿星的衣袖看,越看越觉得熟悉,他拿起腰间的玉牌,那是大内总管德喜的腰牌。   言南皓抿紧唇,空棺材里有放置的陪葬品,里面有一面金玉镶边的铜镜,他拿起来照向自己的脸,是德喜的面容……   指尖在发抖,却也在意料之中,言南皓靠着棺材坐下来,呵呵呵地笑出声。   笑声里是说不出的悲与欢。   他一个人在这陵墓里待了很久很久,没有人来看他,直到德喜的这具身体即将死去之时,老道长才出现,带着言南皓去夺舍。   这次,又会是怎样一个人呢?从德喜身体里脱离出来,装进老道长的葫芦里时,言南皓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真乙呢?”   “去守他小师弟的转世去了。”   “哦。”他开始变得平静地应。   几百年间,他和老道长继续谋划着长生梦,只不过言南皓有些意兴阑珊,开始他还会画自己的面容,到了后面,连他自己都忘记自己长了什么样了。   倒是和真乙常见面,不过一见面都是做那种事,真乙舍不得让他的小师弟痛,而且他认为自己不是小师弟的良人,只想守着。那么,言南皓就得承担。   言南皓渐渐变得麻木,然后越发沉默寡言。   当得知言景笙终于转世时,他们的机会又来了,这次,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言南皓,变成了柳家的大少爷柳恕。   夺舍后,真乙就再也没有叫过他的本名。   东岳也大厦倾倒,世人也只记得暴君圣康帝,至于言南皓,没人记得,没人怀念。   他偶尔难过得紧了,抓着真乙问,真乙就会冷笑着说:“不过是咎由自取。”   他就再也不说了,就这样麻木地不人不鬼地活着就算了,总是会累的。   (前尘篇完)   ……   接现世(前面讲到言景笙挖了自己的墓,掉进棺材里)   安意招人来把棺材盖推开时,发现言景笙已经昏迷过去,满脸的泪水,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得派人送到医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变化   脸上有些痒,被毛绒绒的小东西蹭着的同时,还有湿漉漉的物体从脸上舔过,言景笙不得不再这怪异的感觉中醒过来,一睁开眼,就同那圆滚滚的有金色光圈的眼睛对上,言小宝耳朵腾地一下弹起来,然后伸出肉爪抱着言景笙的脖子又舔又亲的,还叽里咕噜嗲声嗲气地叫着。   被两根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后颈提溜到一边,柳不语看着言小宝面无表情地说:“你爹爹刚醒,身上还不舒服,别闹他。”   言小宝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咕哝声,然后缩着脖子转圈圈。   言景笙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前尘往事纷繁在脑海间,他一时难以理清,难以做出反应。   柳不语教训完言小宝后就看见言景笙这副情状,抬手放在言景笙的额头上,温声道:“是吓坏了吗言言,没事,有我在。”   这么温柔体贴的小柳……目光落在柳不语的脸上,神情不再是前世那样睥睨骄傲甚至还有着三分不屑冷淡,上面全是一派温柔。   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把一个人变成这样。   言景笙的神情变得很复杂,他皱着眉盯着柳不语看,张了张唇,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不语收回了手,言景笙的目光里装满了很多东西,是难过无助的模样,他心里有些2慌乱,只得抓起言景笙的手攥在掌心里,“怎么了?”   言景笙垂下眼睫,把泪意憋了回去,反扣住柳不语的手,哑声道:“我没事,就是才缓过来,棺材里太黑了。”   “没事,下次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要是以前的小柳,肯定会淡淡地问他还怕黑,可是现在……   言景笙只得笑着点头,目光看了下四周,“这是医院?”   “嗯,他们把你送到医院来了,我想等你醒了之后再带你回去。”   “另外两个狐狸崽呢?”目光温柔而又哀伤地看向一边趴着的小红狐狸姑娘。   “在家,它们在一起喜欢打架,吵得紧。”   闻言言景笙笑出了声,柳不语现在对三个狐狸的态度,像极了以前对他的态度。   “怎么笑了?”   言景笙摇头,他坐了起来,把柳小宝抱进怀里下床,“小柳,我们回家吧。”   尽管对方尽量如常,可是还是不对劲,好像言景笙的飞扬劲,一瞬间就少了很多。   棺材里是有什么记载吗?应该不会,柳不语始终不想言景笙知道前世的事,太难太惨,而且自己前世对对方并不好。   九死一生躲过雷罚,独自孤零零的几百年里,回想起和言景笙相处的日子里,他觉得自己对言景笙很不好,想念变成思念,思念变成责怪,然后就是无边的悔恨,所以再次重逢,他要让自己做到莹莹说的体贴。   柳不语带着言景笙回到了将军府地,言四姨太亲手做好菜端上了桌,关切地问:“景笙,还好吧?”   那只粉毛狐狸,几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只是变得更漂亮了,虽然言将军在老头子里还是英武不凡的,可是来配这粉狐狸精,始终是配不上的。   没想到小柳为了自己的目的居然连美色都利用上了。   言景笙看了柳不语一眼,更没想到的是前世的假想情敌到了现世变成他姨娘。   心情微妙而又好笑,言景笙弯着眼睛对言四姨太说:“没事,姨娘,我只是被闷了一会。”   “那过来吃饭吧,我已经做好了。”   “对不起姨娘,我不饿,现在不想吃东西,只想躺着休息一会儿。”   “那好,景笙你好好休息。”言四姨太也不再勉强。   ……   一推开门,一个大团子就跳到了他的肩上,呜呜呜地叫着,是四爪白手套的二宝,大宝沉稳地走到他们面前,甩着尾巴看他们。   看着三个小可爱,眼中的湿意再也憋不住了,言景笙想起,还未出世的崽,还有凤凰山树林里早已不存在的小土坡,弯下腰把大宝也抱了起来,这样肩上一个怀里两个。   带着三个小崽子做到沙发上,爱怜地抚摸着它们,可是两只手抚摸不过来,言景笙看向柳不语,“小柳,忙不过来,快来一起摸,不然要打起来。”   站在酒柜旁给言景笙倒红酒的柳不语头也没回地说:“打架就扔出去。”   三只狐狸崽蠢蠢欲执动的爪子收了回去。   言景笙哭笑不得,“小柳,这是你的儿子和姑娘啊。”前世小柳是多么想要狐狸崽啊,甚至一度以他生不了拒绝和他发展。   “儿子和姑娘是不错,但是没有有你重要,言言,它们要是打架惹你不快了,就扔出去同水袖睡。”端着酒转身,“别管它们了,感觉你情绪不太对,你不是说过喝一杯人就会变得很轻松的吗?”   言景笙抬手接过酒,目光落在漂亮的液体上,“小柳说话,爷就是爱听。”慢慢地找回自己的做派。   “以后还很多,你们三个,回窝里乖乖睡觉了,爹爹今天不舒服。”   另外两只听话地跳开了,只有小姑娘抱着言景笙的手臂,又凶狠又胆怯地看着柳不语。   柳不语危险地眯上眼睛,“言小宝?”   刷地一下吹着胡须跳开了,快得言景笙都没有反应过来,“太凶了小柳。”   “没事,你宠它们就好了,我只用负责宠你。”   这情话一句句地来,言景笙耳背泛红,清咳几声,“哎呀,互相宠了,心里知道就行了,别那么直白,虽然挺受听的。”   柳不语眨了眨眼睛,“好,都听你的。”   “太乖了,招人稀罕。”言景笙捏了一下柳不语的耳垂。   柳不语任由他动作,甚至还贴心地问:“要捏尾巴吗?”   言景笙摇头,他偏着头想了一阵,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腾地一下站起来,“小柳,我想去我哥那里一趟。”   余大和他说过要去北边打仗,言景笙害怕会不会又是一次悲剧重演,前世余大也是上战场惨死的,言景笙头皮发麻,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   “天已经黑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很急切,因为言景笙不知道余大什么时候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留下   柳不语和言景笙去了言景慈的家里时,发现已经有人在,准备一桌宴席,正在吃饭。   是一个富商,借着谈生意的事带着女儿来,那小姐面颊羞红,时不时偷看言景慈一眼,眸子里的情意很快就泛滥了,很明显的事情,女儿芳心暗许,父亲也认为是良婿,就借着机会来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余大没在桌上,言景慈面上是淡淡的笑意,看向言景笙,站了起来,“景笙和不语来了啊,吃饭了没有?一起吃吧。”   那富商也连忙站起来,“少将军,柳少爷。”   “我们吃过了,哥,你们慢慢吃,不用管我,我来找我大哥的。”言景笙看着言景慈心情有些复杂,知晓前世的事情后内心不自觉地就把那份兄弟情也一起带上,余大和言景慈在言景笙心里的,心里五味杂陈,也许这就是宿命,不管是言景慈还是言景词,都有同一个白月光,都不爱余大。   提起余大,言景慈眼神微变,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他在他房间的,我让管家带你们去找他。”   “行,谢谢哥。”言景笙说完,就和柳不语在管家的带领下去往后院。言景慈回眸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回到宴席上笑容少了许多。   ……   言景笙和柳不语来到后院时,余大正在院子里练拳,穿着汗衫,一身肌肉线条令人艳羡。   他大汗淋漓,看见言景笙和柳不语,憨厚一笑,拿过布巾一边擦脸上的汗水一边问:“小三儿,不语,你们怎么来了?”   “大哥……”言景笙唤了一声后,怔愣着看着余大。只有他知道,前世这个男人是以怎样惨烈的方式死去,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一句怨怼,沉默着用自己鸿星的方式,来爱护一个人,近乎虔诚到拜神。   余大招呼两人坐下,看见言景笙的眼神,他愣了愣,然后脸上的笑容褪去,露出了担忧,“是出什么事了吗小三儿?”   言景笙摇头,压下心中的思绪,让余大也坐下后,才道:“大哥,你还要去北边打仗吗?”   “对啊,后天就走,已经定下来了。”   “可以不去吗?”言景笙只是害怕悲剧重演,“大哥,有些事我们不要再逃避,正面面对好不好,你要去争取,不要再那么卑微地守着了,争取过后,实在是无法如愿,我们放手。”言辞里恳切和担忧,足够明了。   余大两只手交握,手指间不断地摩擦着,他神色变得迷茫和无措,甚至有些难过,半晌才恢复平静,“小三儿,大少爷他明白我的心意,虽然他没有明讲,但是已经暗示过我收了那份心思了,我不想给大少爷添麻烦。”   “你直说过没有?大哥,你有没有明明白白告诉过我哥你欢喜他,不会有遗憾吗?有朝一日想起来,连坦陈心意都没有过。”   余大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但人这一辈子,又何止情爱。”言景笙叹了口气,“大哥,为自己而活,我们,不为了逃避或者帮助我哥去战场好吗?就当我求你了。”   余大无措而又错愕地看着言景笙,半晌才有些难过地说:“小三儿,帮你或者帮大少爷,是我最乐于做的事,人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是最好的吗?至于我和大少爷的事……”余大笑了笑,“小三儿,这其中的……怎么说得清楚,大哥以前和你说过,上战场,也算是自己能做些有意义的事。”   “可是……你要是……”言景笙说不下去,他别过脸深呼吸几下,“总而言之,大哥,你先别急着走,有些事情我还没理清楚。”让他先缓一缓,处理一下。   余大看着他,最终还是点头。   余大送言景笙和柳不语出了府邸之后,转身,就看见月白长衫的言景慈站在长廊下,目光淡然地看着他。   “大少爷。”余大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放轻松一点,你每次和我说话都太紧张了。”言景慈揉了揉额角,明明只是小酌几杯,却隐隐有了醉意,“余大,景笙他来找你什么事?”   “三少爷他想让我别去北边,或者别那么急着走。”余大如实地说。   “你是怎么想的?”   余大摸了摸后脑勺,目光虔诚而又真挚地看着言景慈,“大少爷,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目光让言景慈生出了躲闪之意,他站在长廊里,阴影挡住了他的半边面容,余大安静地等了许久,才听到言景慈叹息着说:“头有些疼。”   “大少爷,您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言景慈摆手,“余大,我不是很想你去北边,在这里你能帮我的更多。”酒意上了心头,不知怎的就说出这样的话,说完后言景慈自己皱了眉,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等着余大会说什么。   “您是这样想的吗?”余大心里有些甜,尽管大少爷开口只是觉得自己在这里也能帮他,但这也算是挽留啊……   “嗯。”言景慈应声,“还不是去的时候。”   余大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小三儿,可是真的,言景慈一开口,他只想拼命地点头。   “都听大少爷的。”   ……   言景笙和柳不语走在街上,夜里很热闹,吃食小摊摆满。   “要吃点东西吗?”柳不语开口问。   从情绪中拔出来,言景笙看向他,“小柳饿了?”   柳不语眨了眨眼睛,然后点头。   “行,请咱们的小柳吃夜宵,你要吃什么?”   “随便吃碗面吧。”   两个人在一家面馆落了座,柳不语去点餐,然后把两碗面端过来,“吃吧,吃饱了心情就会好些。”   “你看出来我心情不好?”言景笙好奇地问。   柳不语点头。   “确实有点不好。”言景笙笑了笑,“只是,突然间,为很多人难过。”   “为哪些人?”看着言景笙吸溜着热腾腾的面,柳不语心里有些酸。   “肯定有小柳啊。”言景笙吃完一口面之后,抬手薅了一把柳不语的头发,“怎么这么贴心呢。”   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柳不语刚想再说些什么,目光一凝,他看见了柳恕。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说开   言景笙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柳恕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垂着眼盯着碗里的面看,目不斜视,就好像碗里有什么宝贝一样。   “言南皓?”言景笙脱口而出,这本没有什么稀奇的,柳不语同他提到过柳恕就是言南皓的事,可是对方眼中为什么会闪过那么浓烈彻骨的恨意?   柳不语眉尖微拢,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言景笙忙敛去眸中的恨意,看向柳不语:“走吧,小柳,不吃了。”   “嗯。”柳不语想开口问为什么,但还是选择顺从,“行,走吧。”   两个人转身离开面馆。   柳恕终于偏过头看了一眼两人相携离开的身影,忽然笑了,笑容很古怪,夹杂着羡慕。   人的命运真的各种稀奇。   他以为他把对方咋弄于股掌之中,掌控着别人生死,可到头来,活得最可悲的是他。   …   两个人走在街上,言景笙一言不发地看天。   没法静,害得自己和身边的人发生那么多悲剧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却暂时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言言,你有心事?”   “小柳,你不恨那个人吗?”   “恨。”柳不语的手垂下,牵起了言景笙的手,“可是现在,还不是着急的时候,言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嗯。”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让言景笙的情绪好了许多,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可能过激了,故作轻松地说,“小柳啊,你活了那么多年,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你会不会感到孤独啊。”   “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前不会。”柳不语道,“那时候只知道修炼,听我父母的话,努力修炼成仙,后来爹娘死后,会思念,但依旧还是修炼,努力达成他们的目标,直到后来卷入人间俗事…”知晓了情爱的滋味过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眼中须臾的时间,那么难熬。   言景笙安静地听他说。   “很孤独。”柳不语想了想,“睁开眼睛,以为已经过了一天,其实…一刻钟都没有过。”   很简单的话语,却让言景笙觉得酸楚。   他捏了捏柳不语的手指,“你这个狐狸呀…怪会招爷心疼的。”   “言言…”柳不语低唤一声。   “嗯,怎么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柳不语问。   言景笙停下了脚步,错愕地看向小柳。   “你刚刚,看柳恕的眼神不对,虽然只有一瞬间。”柳不语蹙紧眉头,“言言,你前段时间只是对柳恕好奇,并没有那么深沉的恨意。”   “我…”言景笙沉默了。   “掉进棺材里以后,就知道的吗?”   “嗯…不知怎么的,就…以前的事就在脑子里重演了。”言景笙有-你是我的执念-些不敢看柳不语。   “怎么不和我说呢?”柳不语叹息着问,“怎么总是这样,所有事都藏在心里…”   “小柳…你不是不想让我知道吗?”言景笙看向柳不语的侧脸,“我…”   “言言…”柳不语深呼吸几下,“我特别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你想着为我好,却把瞒在鼓里,你知道,前世我回来看见…”   手突然被攥得死紧,捏得生疼。   柳不语说不下去,转身把言景笙拉进怀里,下巴靠在对方的肩上,眼里有碎光,“对不起,我不该提以前的事,很疼吧。”   言景笙轻轻拍着柳不语的脊背,“小柳,我们之间,不用说对不起,不疼,真的不疼,一下子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的。”   “好,我信你,可是言言…”   “怎么了?”   “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要是…我能够早点对你好,是不是,你上辈子就能幸福些。”几百年的时间里,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柳不语。   他无数次地想,他要是能够早点喜欢上言景笙,他就能更加了解对方,也不至于到最后被他骗走,让后让言景笙陷入那样惨烈的境地。   “小柳,爷已经够幸福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不要再耿耿于怀,要知道,遇见小柳,不管是对哪一世的我而言,都是最大的幸运。”   柳不语笑了,“我还是没有你会说话。”   “当然了,想当年你可是我靠这张嘴给说成的。”拍了拍柳不语的背,两个人松开怀抱,“其实,挺为小柳难过的,我先走了,你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过啊…”   “难熬,所以,言言要补偿我。”   “小柳想怎么补偿?”   柳不语想了想,唇角挂起了笑容,“我们在床上的时候,你突然叫我先生,让我直接缴械投降。”   腾地一下,言景笙的耳朵成了红玉玛瑙,“啊…这个这个…”   “言言莫不是忘了?”柳不语一把揽住对方的腰身,五指渐渐收紧,“你当时对着我化成的狐狸说过你可想这样做了,我一直记在心里等着的。”   “小柳啊…这个…”言景笙笑得很无奈,“那不是,爷不知道那狐狸是你嘛…”   “你不想做的话就算了。”   “想想想。”眼看着对方就要松开手言景笙忙抱住他的胳膊,“定个良辰吉日,抱我们家小柳满意。”   “好。”柳不语眼里的光芒更盛大。   …   柳恕从面馆里出来时,店里的伙计把他没有动的面处理了然后对着眉清目秀的老板说,“老板,那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是不是对您有意思啊。”   店老板一愣,笑骂道:“瞎说什么啊你!”   “真的,他每个月都会来上那么几次,每次都时常看您。”   “你再乱说话,等你嫂嫂回来,不把你给赶出面馆。”   伙计终于不再乱说,店老板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   …   柳恕在大街上晃荡到桥上时,真乙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笑着说:“怎么,瞧上那面馆老板,在想法子得到吗?”   “你不知道那面馆老板是谁吗?”柳恕平静地问。   “谁?难不成是德喜,可当年人家给你提供夺舍的皮囊,后来也没见得你关照人家的转世,怎么现在…”   “他是你的小师弟。”柳恕打断了他的话。   真乙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照顾他几次转世后,这两次你就每再管,我倒是一直关照着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夜欢   真乙听柳恕说完,本来难看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无所谓。   他笑了笑道:“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放下,至于你,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无所谓到极致。   柳恕抿抿唇,他张了张唇,却始终说不出话来。以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真乙解释清楚,说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那样就不会存在误会。   过了几百年的时间他才明白,真乙只是不屑于他的一切罢了。   对于柳恕的沉默,真乙嗤笑一声,“岁月真是一个有趣的东西,连皇上您这样的人都能变成这副委屈可怜的模样,这真的是以前我怎么都想不到的。”   “我也没想到,不管过了多长时间,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对我没有什么改观。”说到这里,柳恕还淡淡地笑了,“不人不鬼地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累了,怎么都要变的。”   “说这些未免也太可笑了,到底还不是皇上您……”   “我咎由自取,我知道,真乙你不用再提醒我。”柳恕看着他,“人呀,不可能会有不后悔的事,可是我还是不后悔欢喜上你。”哪怕到了最后,你可能连我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柳恕说完,转身离开,他一个人孤身走入夜色里,真乙在原地愣了很久。   “不后悔吗?我也不后悔。”他喃喃自语。   ……   言景笙和柳不语为三只狐狸崽从街上带了小点心回去,等三只崽子吃完后,言景笙就让水袖把它们带走,转身回来柳不语疑惑地看着他:“今晚怎么舍得让水袖把它们带走了?”   没有任何调侃的意味,是真的疑惑。   “嗯……”言景笙含混地应了过去,目光瞟向柳不语的手里,“咦,小柳,你还藏着一点点心的啊。你怎么和崽子们抢吃的啊。”   “这是给你的。”   “哎……”   “它们还小正长牙呢,吃多了会把牙吃坏,你自己也吃一点。”说着就把那一包点心递向言景笙。   言景笙这才放心收下油纸包,他拿起一块尝了尝,微微眯起眼睛,味道确实不错。柳不语看他在舔唇角的碎屑,忽然道:“我也想吃。”   “啊……”言景笙看着油纸,“可是,已经没有了啊……”却在看到柳不语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脸上,瞬间理解出他的意思,一下就赧了,“这这这……小柳,你确定?”   “嗯。”   话音刚落,言景笙的唇已经被柳不语尝进口中。   这一回的吻并没有浅尝辄止的意思了,站立着拥抱的二人直接倒向柔软的床铺,言景笙的腿四仰八叉和柳不语的腿重叠着搭在一起,拥抱的身体随着过于甜蜜和激烈的亲吻而逐渐生温。   柳不语的手搂着言景笙开始不安份起来,从领口钻进去,从言景笙笔直的脊梁骨摸下去,揉捏着他的方寸,摩挲着他紧实的背肌。   言景笙轻轻微微发颤着,,红毛狐狸,连掌心仿佛生了一团火,每下去一寸,都烧得人神智发昏。   言景笙睁开眼睛看着柳不语的面容,这是他肖想已久的狐狸啊。   于是下一瞬,言景笙就就抬起头伸出手搂住人的脖子,开始反客为主地回应着这疾风骤雨般的吻。   救命之恩让他把这狐狸记挂在心里,再次重逢,便入了骨髓。   言景笙的吻带着两分点心的香甜,却更像是饮了酒,热烈又单纯,单纯到他只知道逮着柳不语又抱又啃,甚至没有柳不语有技巧。   他亲了言景笙一脸口水,扯着柳不语的衣领,“小柳,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你不知道?”柳不语抚摸了一下言景笙滚烫的脸颊,“你没想起来吗?你曾说过我行床笫之欢就像家丁打桩,让我好好学习,我就认真学了,怎么样,言言,还满意吗?”   “小柳?”言景笙把大张的五指冲他抓了抓柳不语的脸,“你怎么学的?”他不在以后,这死脑筋狐狸不会找别人了吧!   “在脑子里想了几百年,现在是实战。”说完,又捧起对方的脸,轻捏住下巴,露出柔和精致的面容,两人辗转的亲吻,灯光下微亮的水色,亲得彼此唇周濡湿。   他们缠抱着,往床里滚了两圈,言景笙一阵天旋地转,就被热烈的气息覆盖,年轻又结实的身体压了下来,他的胸腔一室,呼吸连同魂魄都要被人摄去。   言景笙稍一低头,迎来一双比黑色更深邃的双眸深情缱绻的凝视,满满的溢出眼眶,毫不保留的诉说着对他的爱意。   耳边是有些暧昧粗沉的呼吸,身下的言景笙,那么近,近在低头鼻尖就能相蹭,不是冰冷的残缺的躯体,不是幻影……孤守几百年的往事心酸与思念纷呈而来,叫人忍不住鼻酸,不是梦啊。是他的言言,活生生的好好的言言,事过境迁百转予回后,还是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言景笙躺平了看他,不知是眼睛迷了,还是对方眼里的情绪太浓重,就连灯光也照不通透,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见柳不语的眼睛里有水汽散开,雾蒙蒙的镀了一层。   “小柳,你怎么了!”言景笙轻呼一声,挺身要起来,要了命,他家狐狸怎么突然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柳不语倏然再度俯身下来,将他压回去,双手按住他的肩,一口,吮咬上他的脖子。   “啊.....”言景笙惊呼一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柳不语一改方才的温柔,撑在他身上,用唇上有力蛮横的折磨他,曾经一段时间的目夜相陪,足以让他知道言景笙哪里足够敏感。   眩晕感再度袭来,言景笙也无暇顾及柳不语是不是哭了,他欣然的攀着柳不语的脖子,摸到一手的汗,他啄了啄柳不语汗湿的鬓角。   笑着说:“哎呀小柳,你曾经的神仙模样呢?嘶……”一个青紫的印子出现在言景笙脖子上,低喃着问。   没有回答,曲莫执食髓知味般的在言景笙其它地方也接着啃舔起来,直把言景笙也惹得兴致很高涨了。   言景笙忍不住了,想去碰碰,才到了一半,柳不语比他更知道他所需,率先帮了他。   “小柳,快一点,太磨人了。”言景笙耳垂滴血,眼含媚思,低哑着嗓子道。   “你要喊我什么?”柳不语淡定地看着他,狐狸眼里尽是笑意。   “先生……”   一声先生听得柳不语血脉贲张,他撑起来开始剥去衣衫,就像为荔枝剥去红衣,白生生水润润的言景笙落在了他的掌中,柳不语轻笑一声,贫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肌肤上,唇落下去,又吻在热痛的牙印上,言景笙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温暖得整个人就像熟透的果实一样。   刃劈开幽谷,身下的被单被蓦地揪紧,言景笙的眉头轻拧着,疼,倒不至于不能忍,但紧接着就是令人贪恋的舒适。   言景笙难得紧张,浑身肌肉不由自主的紧绷。   “是不是疼?”柳不语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问。   “还可以。”言景笙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我家先生真的是太英武了!”   先生一出,言景笙预料中的柳不语缴械投降不仅没有,对方眼睛一红,让言景笙彻底认识到什么叫妖怪的神力与欲望啊,后来被翻来覆去的言景笙,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   日上三竿时,窗户外有几声鸟鸣扰人清梦,柳不语眉心微蹙,往里头翻了个身,手一摸,触到具温柔光滑的身体,这下才有些醒了,入眼是一张疲惫不堪,酣睡的脸。   言景笙趴在他身旁,半张脸颊埋在软枕里,呼吸均匀沉稳,丝毫没有被外头吵醒,头发凌乱,言景笙没有穿衣,优美的脊椎线条延伸着,没在了搭在腰际的薄被里,背上到处青青紫紫的,一看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好事。   回忆起昨夜的画面柳不语心里就暖,他撑起半边身体,凑近了言景笙,想尝尝那红润的唇辩,这时,门外一阵剧烈的爪子挠门声音,言景笙皱着眉毛闭紧了眼皮,发出一声不满的鼻音。   几乎是下一瞬,房门重重地被拉开,三个团子滚了进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吃味   言景笙不满地哼唧一声,扯过被子盖过了头,哑着嗓子吼了一声:“吵死了!”   才跳上床铺的三个崽呆住了,圆滚滚的眼睛同柳不语对上,毛一炸一个激灵啪叽一声滚在了地上。   “出去。”柳不语只淡淡地说完一句,三个崽就忙不迭地冲刺出门,肥嘟嘟的小屁股摇着尾巴四脚连跳着跑时还是很有喜感的。   水袖在外面尴尬一笑,只敢伸出一只手来把门拉关上。   柳不语想抬手安抚一下那个小拱包,言景笙却突然坐起来,锦被从身上滑落,红梅开白玉,很是迷人眼。   言景笙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手边揉眼睛边说:“刚是三个宝进来了?”   “嗯,还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柳不语直接抬手就把人拉回怀里,温热的肌肤相贴,是令人战栗的感觉。   言景笙睁开了眼睛,默默地感受着又兴奋起来的小柳不语,脸上急剧升温,低垂着眼嗫嚅道:“小柳,你这可够精神的啊……”   “大清早的,没法控制,不过言言放心,一晚上了我不会再做什么了的。”柳不语淡笑着说。   “小爷又不怕你做什么。”说着,言景笙还红着脸把手探进去帮柳不语,看着柳不语逐渐沉醉迷离的神情,他忍不住会心一笑,纾解完之后,扯浴袍裹上言景笙去洗了手,回来一边擦手一边问柳不语:“小柳,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他们图的是你吧。”   “我知道,但得先把罪状书拿到,罪状书还在那几个老道手中,他们不出现,我没有办法。”柳不语道,“所以不担心,我们安静地等。”   “那万一炼妖阵布好了呢?”   “没事,连雷罚我都扛得下,一个炼妖阵就那样吧,而且那几个道士不来,他们也布不好。”柳不语想了想,“需要我给你揉会腰吗?”   言景笙摇头,“你现在很优秀,那啥,事后也没有太不舒服。”清咳几声,言景笙把柳不语推进浴室,“去洗吧,别管我了。”   “不一起吗?”柳不语回头。   言景笙疯狂摇头,然后捂着腰溜了。   柳不语失笑。   ……   望城的护城河,两岸郁郁葱葱,清水新绿,阳光明媚,正是风光最好的时候。   船上,化着浓妆穿得极尽风情的安意和余大靠着船栏聊天,言景慈和几个老板在里面谈事情,门大开,刚好就可以看见两人。   余大平时和谁话都不多,但是和安意还算聊得来,偶尔还能哈哈大笑。   言景慈尽管听不到余大的笑声,但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悦,于是这目光,就忍不住沉沉地盯着那两人了。   “言老板这是,为美人动心了?”旁边的商人笑着说。   言景慈收回视线一笑,没否认也没有承认。   “那是哪家的千金?”商人问,安意化不化浓妆的反差实在是太大,难有人能认出来。   “这就不多说了,陈老板,我们还是来谈生意吧。”   商人笑了笑,全当是言景慈吃醋了,也就安下心来谈生意。谈完之后便离开,而安意还在和余大聊天。   言景慈走近时就听到安意说:“大夏天的,荷花村的荷花开得那么好,你就陪我去看看啊,我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独自去看,多危险啊。”   “这个,安小姐,我手上还有事要做。”余大挠了挠后脑勺,特别不好意思地说。   “人这一辈子事情是做不完的,宝宝……哦不,余大,你听我说,多出去走走能有一个好心情,就能有好面貌,那样做事也就顺利许多。”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会同景慈说的,他还能拒绝不成,是吧景慈?”安意笑吟吟地转过身来看向言景慈。   余大也连忙转身,“大少爷……”   “你想去吗余大!”言景慈淡淡地问。   “当然想去啊!”安意先激动了起来,刷地一下就抱住余大的胳膊,“余大他是一个人嘛,人都会想要放松一下的啊。”   “安小姐,您先松手?”余大红着脸想挣扎。   “哎呀,余大你别动呀,碰到我的胸了!”安意笑嘻嘻地说,余大立刻冒烟停止了挣扎,说不出话来。   “你就把我当好兄弟,跟少将军一样,乖哈。”安意抬起另一只手摸头。   言景慈眸色微变,“安意,别勉强他。”   “人家哪有。”安意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好余大,余哥哥,刚刚还答应我生辰的时候给我做件事,现在就不作数了吗?”   “作数作数,我陪你去,你别上手。”余大有些慌了,离安意远了些,红着脸说。   “一起去吧。”安意还来不及高兴,言景慈就开了口道。   “你也要去?”安意挑眉。   “有什么问题吗?”言景反问。   “没没没,敢有什么问题哦。”安意阴阳怪气地说。   言景慈没理她,“走吧。”   余大和安意跟在言景慈身后,安意小声说:“余大啊,我在帮你啊,你不能不配合我啊。”   “帮我?”余大愣了愣,看了一眼言景慈的背影,到底还是反应了过来,“安小姐,谢谢,可是这样没用的,大少爷他……”   “有用有用,你要是不信,我们来个试验。”安意计上心来,“你会水吗?”   “会……”   “那好,你听着,我不会水,下了船之后到了岸边,我就掉进水里,你把我救出来看言景慈让不让你给我人工呼吸。”   “不不不安小姐,不能这样。”余大一急声量就大,言景慈转过身来,眯着眼睛道:“安意,你闹够了没有?”   “哎!?听到了,不会吧……”安意看着黑了脸的言景慈,“好了好了,别生气,我就随口说说,说说。”   “瑞安王墓那里你没事了吗?”明显在下逐客令了。   “有啊,但是我在和余大约饭啊,我们已经约好晚饭了。”安意笑着说,“景慈,你要是忙你就先走吧,我们去吃饭了。”   “你要是要一起去的话,也可以啊,虽然,但是,哎呀……”   “不去。”言景慈说完就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化形   余大和安意在酒楼里吃完饭的时候,出来天已经黑了。酒意微醺,他按了按额角,觉得走路都是飘的。也没有坐黄包车就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安意的话不时在他脑海中飘过。   “余大,余宝宝,你要相信我,景慈他对你真的是不一样的,我了解他啊。”   不一样吗?   余大有些不敢相信。他想得入了神,没注意还撞在巷子里的墙上,额头上磕了一个大包。   捂着头站在原地愣了好久,还是劝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才又慢慢地往家里走。   走到家里时,管家笑眯眯地对他说:“余先生,先生还说让司机去接您呢,您就回来了。”   “啊……哦,不用麻烦的。”余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您就是这样。”管家笑了笑,“先生说了,您回来去他书房一趟。”   “啊,少爷他有说什么事吗?”   管家摇头。   余大有些忐忑地去言景慈的书房,他还是害怕今日言景词被安意惹生气了。   他到时言景慈正在看书,一进门对方头也没抬地问:“喝酒了?”   “嗯,少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余大问。   “你和安意相处得还挺不错的。”言景慈只是来了这么一句。   “啊……安小姐,她人很好……”其实要在余大看来,言景慈在意的,应该是安意吧。   “嗯,确实不错,你喜欢她吗?”放下书,“要是喜欢,我可以帮你说这门亲事。”   余大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言景慈,言景慈也平静地看着他,目光在落到余大额头上的大宝时顿了顿。   许久后余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少爷,这事您已经提过一次,余大怎么可能会和安小姐在一起,少爷,我能不能求您,别再这样问我了。”您明知道,我欢喜的人是您啊。   言景慈沉默了。   “少爷,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了。”多多少少,还是会难过的。   “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言景慈问。   “刚才没注意,撞到墙上,没有什么事的。”余大说。   言景慈点点头,没说话。   余大站在他面前,等了许久,“少爷,哪我先……”   “余大,对不起。”言景慈打断余大的话,突然说。   “少爷,您千万别这样说,您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余大慌了神。   “我有些失控,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你那样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但真要说起来,我其实并不愿意让你与安意成了这亲事,只是觉得你要是……欢喜上她,我可以成全。”终于把有些话说了出来,言景慈反倒觉得有些轻松,也没那么不堪。   余大只觉得心一阵剧烈地跳动,他涨红了脸,低下头嗫嚅着说:“少爷,余大,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欢喜上别人的。”   这算是变相的告白,也许余大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但是言景慈明白。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静默半天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去邻城。”   “好。”   余大退下后,言景慈不知怎的,脸上就出现了他自己也难以理解的笑容。   ……   言景笙在安静地等待着柳恕们的动作,他有些担心,可是这一世的他别无他法。   虽然挂着一个少将军的名头,可他并没有实权,十八金龙卫也早已死去,那日的现身不过是柳不语以防意外施的法术。   柳不语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开始一天没回,后来两三天没回,现在经常出去五六天才回来一次。   而他呢,言四姨太更是只要他一出将军府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保护的意味很明显。   是要发生什么事了言景笙明白。   夜里,言景笙有些担心地看着在床上恹恹的柳大宝,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请大夫来看也没什么毛病,就是黏着言景笙,也不要外人在。   “大宝,要是你爹在就好了。”一边抚摸着柳大宝的皮毛,言景笙一边皱着眉说。   柳二宝和言小宝在一边你打过去我扑过来的闹得正欢,一点也不担心它们的大哥。   “两个没心没肺的。”听见一阵狐狸嚎叫,言景笙看过去,就看到纷飞的狐狸毛,气笑着说。   两只狐狸崽停了下来,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似是不理解自己爹爹为什么要骂他们。   言景笙摇头,还想再说点什么之时,掌心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他转过头,原来是大宝伸出粉色的小舌在舔他的手。   “大宝,没事,爹爹在。”言景笙安抚着大狐狸崽,这时候大宝身体一阵抽搐,然后冒出了刺眼的红光,言景笙忍不住抬手遮眼,等红光散了他急忙放下手掌之时,就感到怀里一沉,然后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出现在他怀里。   娃娃眼睛很大很亮,像两颗大葡萄,身上白白粉粉肉嘟嘟的,跟个福娃一样,甜甜一笑,搂着言景笙的脖子就软软糯糯地叫爹爹。   打架的二宝和小宝也跑过来跳上床,开心地转起了圈。   言景笙愣了好半天才托着大宝的小肉屁股端详着这活生生的柳不语缩小版道:“大宝,你化成人形了啊!”   “嗯!害爹爹担心了,弟弟和妹妹也快了。”他说完,两只狐狸崽连忙点头。   言景笙笑了,“好小子,真漂亮。”   “爹爹,大宝害羞,没毛,要衣服。”光溜溜的小娃娃缩在他怀里道。   他忘了准备,就只能扯西装外套给大宝裹上,“大宝乖,爹爹明天带你去买。”   “好。”大宝糯糯地应了,然后怯生生地看着言景笙说,“爹爹,你的名字真好听。”   “嗯……”粉嘟嘟的脸蛋霎是惹人喜爱,言景笙爱不释手,忍不住一捏再捏,于是也没理解自己长子这话什么意思。   大宝就听话地给自己爹爹捏没再说。   夜里,三只崽子陪着言景笙睡,屋子里细微动静时,言景笙醒来。   “言言,没事,是我,睡吧。”   听到柳不语的声音言景笙才放下心来,没有拿枕头下的枪。   “小柳,大宝化人形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难堪   “大宝化形了啊,真好。”柳不语的语气里带着喜悦,但是浓浓的疲惫感还是溢于言表。   “很棘手吗?”夜里,他只能看到柳不语坐在床边,微微佝偻着身子的剪影。   “还好……”柳不语笑了笑,“言言,罪状书……我已经拿到了。”   “什么!?”言景笙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三个狐狸崽也跟着惊醒,“你和那几个不人不鬼的老道交手了?”   “嗯。”柳不语低低地应。   言景笙一阵心慌,他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言不发地把三只崽搂进怀里抱出房间交给了水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他有些不敢开灯。   “小柳,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言景笙走到柳不语身边坐下,拿起对方的一只手放在掌心里,触手冰凉得让言景笙更加心慌,只是幸好,鼻间没有血腥味。   “有。”柳不语反扣交握住他的手,平静地说,“有些严重,不过言言不用担心,很快就恢复了。罪状书,我交给我四叔去陈明清化,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便不会存在了,言言往后余生,会回到正轨。”   “你呢?”言景笙安静地听他说完后,问道。   “我……养好伤陪你们啊……”   “小柳,爷是问你,他们针对你的炼妖阵怎么解决?”言景笙眼眶有些湿。   “言言,我不骗你,我们,早晚要决一死战。”柳不语的声音有些轻,“总算是,要解决了……”   “柳不语!”言景笙咬牙切齿地吼完,肩上一沉,柳不语已经歪倒在他的肩上,“言言,乖,让我休息一会。”   眼泪瞬间滚落,言景笙只能说好。   柳不语安心地闭上眼睛。   ……   真乙翘着二郎腿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心情不错地看着星星。   “皇上,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吧。”嘴角微动,真乙淡淡地说。   柳恕从阴影处走出来,在桌子旁边坐下,沉默了一阵出了声,“真乙,我有些看不懂。”   “哦,怎么这年头还有皇上看不懂的事,您说,真乙听着呢。”   “你究竟想要怎样?”   “什么意思?”真乙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你若是不想帮我们,你又帮了,这些年你还是做了不少事,对长生好像也很感兴趣,可是刚才老道长让你去支援带着罪状书回来的老道,你却又在旁边看起了戏。”   “哦,所以呢?”真乙不痒不痛地反问。   柳恕叹了口气,“真乙,你还是选好自己的位置吧,不要到最后,哪一方的都恨你。那五位老道伤得很重,你的师傅很生气,真乙,真动起手来,你打不过他的。”   “啧……那他就杀了我啊。”云淡风轻地甩了甩道袍的袖子,真乙撇了撇唇,“老家伙们都受伤了,我师傅现在,能靠的可不就我嘛,他既然要用我,就得承担得起用的后果。”   “你未免太有恃无恐了。”柳恕皱着眉道。   “你们愿意啊。”真乙坐了起来,笑吟吟地看着柳恕,“皇上,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几百年前的代价你忘了?我张扬我肆意,全是你们给的资格啊。既然你们对我那么好,我不痛快了,你们就得受着。”   “真乙,都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没有放……多少有点释怀吗?”又一次面对真乙的恶意,柳恕无措的同时,只觉得无尽的累。他以为,这么长久的折磨过后,真乙会有那么一丁点的释怀。   “有过。”真乙抬头看天,嘴唇动了动,清浅而又无情的话就吐露出来,“德喜和我师傅告诉我你死了的那一刻,我释怀了。然后,你又不人不鬼地活过来缠着我,释怀不了啊。”   柳恕一下子失了声,好像有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颈,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知道,真乙恨他怨他,可他从来都不知道会到这样的境地,恨到希望他彻底消失对方才能畅快。   柳恕的面色变得很苍白,眼睛里的光在崩塌。   “言南皓,我承认,你对我很好,可是……人这种东西,一向最容易记住恨。你只要在我视线里,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曾经我被你逼到何种屈辱绝望的境地,还有自己的爱人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对待,这些事,别说几百年,几千年我都不会有分毫的释怀。”   柳恕突然扬唇笑出了声,他笑了好久,笑到真乙重新躺回摇椅上时才停下来,然后沉默地盯着地面。   耳畔是风声,轻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   “你原来,还记得我的名字的啊……”柳恕笑得很温柔,“那么恨的话,应该也把我记得很清楚,真乙你知道吗?连我忘记自己长什么样了,现在看来,原来我欢喜的人是记得的,这样一想,我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你愿意这样想也不错。”真乙也没恼。   “嗯,我怎样想,你都是不在意的。”柳恕突然觉得轻松,“真乙,做吗?”   “不必了。”真乙闭上了眼睛。   “好。”柳恕说完,起身离开院子。   真乙抬眸看着柳恕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睛过后,眼里并不是全然的冷酷无情。   但不过,只有一点变化,也只会有那么一点变化了。   ……   柳恕又去了那家面馆,深夜里,他就那么站在面馆门前,一站就是一夜,天明,伙计出来开门吓了一跳。   “先生,请问您是要吃面吗?”伙计看着沉默得像一尊雕塑的人问。   “我找你们老板。”   “啊,老板陪老板娘去乡下省亲去了,您是有什么事吗?”   柳恕摇头,沉默着转身离开。他这是想做什么呢?过了几世了,连真乙都不再管了,小师弟再也不是真乙想要的那个小师弟了,他再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也许,真的只有他消失,真乙才会真正解脱。   ……   水袖一边给化成人形的大宝缝衣服,一边偷看旁边面无表情的言景笙,“当家的,您和柳少爷吵架了?”   “没有,你个小丫头,绣自己的衣服,别瞎猜。”回过神来的言景笙道。 第一百三十章 我答应你   水袖努了努嘴,“感情再好也会有摩擦,当家的,柳少爷看上去挺宠你的,有话你们就好好说开。”   虽然一个丫鬟这么和主人说话不妥当,但是水袖是言景笙家人一般的存在,和前世的莹莹一样。   言景笙想到为了他宁死不屈的莹莹,心里也是无限的感动鸿星和心疼,只盼她往后的每一世都幸福圆满。   水袖倒不是莹莹,只不过她们同样都很敬爱言景笙。   “你个还没嫁人的小丫头片子,还规劝上我来了。”   “我这不是为了当家的能和柳少爷好嘛,不过当家的,狐狸大宝真的找不到了吗?”水袖很忧愁地看着言景笙。   大宝化形后,言景笙就说大狐狸走丢了,反而抱回来一个娃娃说是收养的。水袖想也是,两个男人不可能有孩子,所以他们抱养很正常。   可是他的狐狸大宝呢?   “嗯,说不定以后二宝和小宝都找不到了。”知道得越多对水袖来说反而不是好事。   “啊…”   “狐狸,总是要生活在山里才自在,不过你放心,爷会再领两个胖娃娃回来安慰你的。”   “啊…”水袖惊呆了。   “我和小柳没事,别瞎担心,我先上去了。”从客厅起身,言景笙到了他们的卧室。   因为受了伤,现在都对外说柳不语染了风寒。   言景笙到时柳不语正坐靠在床上看书。   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盯着柳不语看。   “怎么了言言,过来。”柳不语合上书向他伸手。   言景笙鼻头一酸,慢慢地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坐在旁边靠在对方的肩上不说话。   “还生气啊言言。”柳不语问。   “爷不是同你生气,爷是同自己生气。”言景笙抬起头来,用手指戳了戳柳不语的胸脯子,“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还要成为你的负担,我憋屈,郁闷,受伤难过。”   “你是我的…嗯…用后盾来形容吧,只要你在,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柳不语揉了揉言景笙的头发,呆毛瞬间竖起来,“言言,就像是上辈子一样,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能懂你的心情,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平安回来的。毕竟,妻儿都在这里等我的。”   “现在的你说话一贯好听,可是,小柳…我担心啊,他们准备了那么久…”   “我也准备了很久。”柳不语叹了口气,“言言,其实,后来的几百年间我也怨过你,一声不吭地谋划,还把我骗了,最后回来面对那样的场景。我甚至想过,你是不是利用我愤怒来杀人。”   言景笙僵住,垂下眼嗫嚅了一个我字便说不出剩下的话来。   “看来是了。”   “小柳,我…”   “看来是了,还是有些委屈啊。”柳不语感叹道。   “小柳,我错了,你别生气,我那时实在没有办法了…”   “嗯,那要赔礼。”   “好好好,赔礼赔礼,你伤好了后任你处置,什么姿势多长时间多少次多少声先生都可以!”言景笙大义凛然地说。   柳不语笑出了声,眼睛发亮,“这样啊,突然很期待,不过,我想要别的。”   “什么…”   “别再愁眉苦脸或者想别的什么,到了那天,你带着三个崽配合着言将军组织全城百姓离开望城,结束后我会来找你们的。”   言景笙看着他不说话。   “你看,上辈子,我动动手指,他们就死得很惨,现在也没事。”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疯魔化了,而且,炼妖阵已经被我破坏了,你当爷傻啊。”言景笙红了眼眶,他猛地扑到柳不语怀里搂住对方的腰,闷闷地道,“不过,我答应你,我会照你说得做的,只不过柳不语,你要是回不来,我带着三个狐狸崽跳河殉情。”   “言言,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我们一家五口,会活得好好的。”柳不语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对方额角,“抬起头来,亲一个。”   “不高兴着呢,我不。”言景笙难得傲娇。   柳不语抵着唇咳嗽。   “哎…你这伤到底什么时候好啊。”言景笙起身给柳不语顺气,“小柳,你要心疼死我啊。”   柳不语放下手,一把把人带过身子压在了身下,目光在言景笙的脸庞上流连一阵,然后唇落到了对方眼尾的那颗红痣上,温柔地亲吻而过。   最后额头抵着额头,柳不语看着脸红彤彤的言景笙,“言言,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没有…”   “以前就发现的,你经常说着骚话,结果自己的耳朵倒是先红了。”说着,就把言景笙的耳垂含在嘴里。   身体一个激灵,然后腰身变软,对方的气息太过灼热,“你身上还有伤呢小柳…”   “没事,那处还能用!”说完,挺了挺腰示一下威。   言景笙鼓起了眼睛,这时,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探到言景笙颈侧,圆滚滚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呜卡呜呜地叫了几声。   柳不语瞪了一眼言小宝,只能退开。   言小宝用肥墩墩的身子抱住言景笙的脖子,似乎在说不准压爹爹。   “小宝,爹爹要喘不过气来了,快下去。”扭动着小肥身子跳到一边舔言景笙的手指。   言景笙一边坐起来一边说,“言小宝,你可是个姑娘啊,再怎么胖下去,很难找帅狐狸。”   言小宝不解地看着他摇头,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要找帅狐狸。   “你这闺女聪明时候挺聪明的,但偶尔有些傻气,小柳,你说像谁?”眉眼弯弯地看向柳不语,却发现对方陷入沉思。   “小柳?”言景笙再喊了一声。   “言言,我想问你件事。”   “啊,好,你问吧。”   “言小宝,你先出去。”   啾咪一声,跳到言景笙身后摇尾巴,小模样很神气。   柳不语眼神变冷,小红狐狸屁颠颠地跳窗逃走了。   “什么事啊,连小宝都不能听…”   柳不语握住言景笙的手,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声音说:“小宝,一直挺护你而对我很有敌意,言言,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来迟了。”柳不语看着他,“言言,前世,你应该知道你有小狐狸了的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遇险   言景笙愣住了,他没想到柳不语会突然这样问。   柳不语安静地执等着他的回答。言景笙垂下头叹了口气,“小柳,我知道的……”   喉咙干哑,柳不语想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但这样又带有责怪的意思,当年事,言景笙比他难多了。   “小柳,我……对不起……”言景笙向他道歉。   柳不语摇头,“言言,难的是你,我现在只是觉得,小宝会不会是那未出世的狐狸的转世,来弥补我们的遗憾,还有帮你谴责我。”   “小柳,弥补遗憾却有可能,但是谴责,不会的,你已经尽力了,你只是被窝欺骗了而已。”   听到这话,柳不语和言景笙对视一笑,里面有太多的释然。   只要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就好了。   …   言景慈为北边正在打仗中的军阀购买了一批军用器械,今天交货,他和余大过去收货。   是个阴天的天气,收货地点在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   他们提前到了几个时辰,余大带着一帮兄弟在仓库四周查点。   穿着黑色长衫戴着礼帽的言景慈靠在车前面目光沉静地看着眼前的河。   余大排查完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走到言景慈旁边道:“大少爷,已经排查完了,没有任何问题。”   “嗯,我知道了,你也来休息一下吧,忙了很久了。”言景慈笑着说。   “我还是仔细点好。”挠了挠后脑勺,余大憨憨地说,“我去盯着他们做好安保吧大少爷。”   “过来歇着,听我的。”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养了那么多人,事事都要你亲力亲为,那还要他们干什么用。”   可是,这事关您的安危啊…在心里反驳,目光遇上言景慈的眼神,余大只得闭了嘴站到他旁边陪他一起看河边的风光。   因为废弃得久了,芦苇茂盛,再加上阴郁的天,看上去还是过于荒凄。   虽然四周都有他们的人,但要不离得远,要不藏在暗处,这样看来他们就很像独处,余大紧张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他低着头看地。   “很紧张?”   “啊…没有。”余大连忙摇头。   言景慈有意思一笑,“往后相处的日子还有很多,你都要这般不自在啊。”   “没有不自在。”眼神乱瞟,余大小声地说,“我…怕说错话做错事冲撞了您。”   “余大,你以为东岳的江山还没有倒啊,不要总是这样封建主仆的模样。”言景慈叹了口气,“难道是我架子太大了不够平易近人吗?”   “不不不…”余大连忙摆手,急得脸都涨红了,“是我…我自己的问题,习惯了。”他谦卑惯了,大小就作为仆人,一时半会还不过来。   大少爷是留过洋的人,用现在报纸上的话来讲,就是进步分子,自己实在是跟不上对方的思想。   想到这他有些受挫,手掌松松紧紧。   言景慈笑了,“行了,不逗你了,我知道的,你别紧张。等北边仗打完,我们估计就要去北边了,你愿意跟着我去吗?”   “大少爷您在哪,我就在哪。”他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想法,却笨拙地说了情话。   “唉,余大,你怎么就这么信我…”欢喜我三个字,言景慈到底没有说出来。   余大疑惑地看了言景慈一眼,“因为,您是大少爷啊…小的时候您护着我尊重我,现在您依旧护着我尊重我。”   又憨又直白,言景慈还想再说些什么,军火贩已经带着人来了。   他们只得进仓库里验货谈判。   交易很顺利,有一百箱的从洋人那里买进的军火,言景慈检查过后就让余大把装着银元的箱子递给对方。   意外就在这一瞬间,砰地一声一个炸弹扔了进来,气浪奔袭,余大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然后他就被言景慈扑倒在地滚了好远的地方。   仓库动荡,屋脊断裂不断往下砸,外面传来了枪击声。   余大看了眼身旁的言景慈没事后,把对方挡在身后,“大少爷,应该是这帮军火贩没清理干净尾巴引过来的,仓库后面我刚才检查过了有暗道,我安排得有人在那里,您快过去我先去拦……”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把言景慈拉住了手,“一起走。”   外面眼看就要守不住了,还有无数的炸弹扔了进来,余大看了一眼交握的手,言景慈的手瓷白如玉,手指修长,居然能把他的古铜色的大手全数包裹住。   心里一紧,余大就跟着言景慈走。   可是这时一个手榴弹扔到了他们前面,眼看就要爆炸了,余大只能和言景慈跳进了河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冲过来的人急忙对着河里扫射。   ……   望城的护城河是东岳的第三大河,何其之宽和深。   等余大带着言景慈到岸边时,他也一时发蒙身在何处。   已经是下午时分,但是因为天气原因光线很暗,余大只能看见言景慈白得过分的脸。,余大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把昏迷过去的言景慈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轻声唤:“大少爷!大少爷,您还好吗?”   没有回答。   余大慌到极点,手都在颤抖。言景慈会水,但架不住游这么久。他们跳下河后敌人还在不断攻击,只能憋住气沉在水里不断往前游。   在快上岸时,言景慈就已经有了溺水的迹象。   余大连忙按压言景慈的胸膛,可是对方还没有吐出水来。   余大眼眶里有泪,发尾上的水珠滴落到言景慈脸上,没有犹豫,低下身子捧着对方的脸对着对方冰凉的唇瓣亲吻上去给对方呼吸。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言景慈却在唇瓣相触的那一刻睁开眼睛。   他看着余大颤抖的眼睫毛,唇上的触感和呼吸相融的感觉让他心悸。   有很多女子或者男子欢喜过他,他也逢场作戏与他们接吻过,可从来没有这种心脏绵软的感觉。   察觉到余大要睁开眼睛,言景慈又闭上了眼睛。余大急了,眼看着言景慈还没有任何反应,一边带着哭腔喊大少爷,一边又给对方按压胸膛。   一个大个子,带着哭腔求他快醒过来时,居然莫名的窝心和觉得可怜。言景慈只得赶快咳嗽,象征性地吐出几口水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也缠不了了   眼见着言景慈终于把水吐出来了,余大终于止住了哽咽,他连忙托着言景慈的脊背搂在怀里,“大大大少爷,您您您终于醒过来了。”   吓到结巴。   言景慈睁开眼睛,即使天色有些暗,他也能看到余大眼中的水光。   “哭了?”   余大一愣,“没没有,是水……您还难受吗?是不是很冷?”余大关切地问。   “我没事,你呢?”挣扎着从余大怀里出来,言景慈目光落到余大脸上,仔细打量着。   余大涩然,低下头不敢看言景慈,“我没事,只是大少爷,这次的事…泡汤了。”   “人没事就没问题。”言景慈站了起来,打量四周,“那里有农户,先借宿一宿,明日再回去。”   “好。”   余大跟着言景慈去了那农户家里,是一对老夫妻,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给两人睡。   换衣服时,尽管背对着,余大依旧紧张得手都有些发抖,衣料摩擦身体的悉索声,令余大口干舌燥,于是等两人从屋子里出来吃东西时,余大的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   “这小伙子是不是起热了?”女老人看了余大一眼,关切地问。   余大忙摆手,一个不注意腿磕在板凳角上,砰地一声,怪疼的。   “害,两个男孩子一个屋换衣服害羞啊。”女老人乐着打趣,“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余大这下彻底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边捂膝盖手足无措。   “您啊,就别说笑我这大兄弟了,他面皮可薄了。”   于是三个人哄堂大笑,余大扯着嘴角,也只能跟着憨笑。   到上床睡觉时,余大道:“大少爷,您睡吧,我睡地上然后吹灯。”   “你想生病吗?”言景慈挑眉,“才从水里出来,又躺地上,寒气会入体知道吗?睡床上来。”   “这可不行,您您您我我我…”余大结巴了。   “余大,再这磨磨唧唧我可就恼了啊,是你欢喜我对我有图谋,和我睡一张床上怎么一副我会把你怎么样的样子。”言景慈扶额笑着说。   “大少爷…”余大惊了,这么直白地说真的好吗?   言景慈上下嘴皮一动,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余大吹了灯,“您别说了,我睡。”   委屈得像被抢了骨头还被打的大狗。   言景慈喜不自胜,原来逗人玩是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而人一旦尝到了妙处,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余大小心翼翼地躺在床边,农家床太小,他再怎么挪,为了不掉在地上,两个人也是肌理相贴。   余大这一身腱子肉,即使穿着衣,那种温度还是隔着衣料传过来。   “余大。”   “有什么事吗大少爷。”   “其实今天我没有溺水。”   “啊…”余大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所以你亲我时我其实是醒着的。”   扑通一声,余大掉到了地上。   …   几日前,望城的管家就发布告示,九月初三那日,全城百姓一起离城去佛陀山的观音庙进行祭拜祈福。   纵使不解,可是架不住军队驱赶,于是偌大的望城,成了一座空城。   言老将军碾碎了烟头,对旁边抱着双存着红衣裳跟颗荔枝一样的小姑娘说:“这不语他能行吗?要不要你爹我拉几门炮直接对着柳家炸了得了。”军匪气息十足。   “他行的。”三个狐狸崽都化了形小宝特别黏人,就挨着言景笙,大宝和二宝一到了山里,就化成狐狸形态撒欢去了,“炮轰…不现实吧爹。”   “嗯,我也觉得不语可以。”言老将军频频点头。他们话音刚落,远处望城上空就笼罩着黑云,伴随着一道道又粗又长的闪电,惊天动地的雷不断炸起。   言景笙脸色瞬间苍白。   言老将军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景笙,不用担心,他能行的,这不,你爹我的媳妇都跟着去了,一定可以的。”老将军知道自己真娶了一个狐狸精时,关在书房里半天,最后抱着自己姨太太又哭又笑,“完了完了,我到底要先你一步走了,别难过哈。”   最后坦然接受。   “嗯。”言景笙心很慌,可是看着怀里的女儿,也只能强制镇定。   …   那是天降异像,所有望城子民都不能忘记的日子。   地动山摇,电闪雷鸣,仿佛世界末日。   他们就站在佛陀山上,也可以看见那恐怖的景象。   整整持续三天,谁也没敢回家,他们也无比感谢他们的将军提前把他们带出来。   …   望城内一片废墟,柳家的铜狐狸也七扭八歪破碎地倒在地上。   柳不语站在原地,袖口下苍白的指尖不断滴着血,他扭头望天,一阵微笑过后,吐了口血化成一只红狐狸倒在了地上。   这时一只满是伤痕的粉毛狐狸跳了出来,把柳不语带走了。   空气中全是血腥的味道。   前世被柳不语打死的几个老道被老道长用异法复活养在皇陵里这次彻底灰飞烟灭,变成一堆腐臭的碎肉。   老道长心口有一个大窟窿,他也奄奄一息,可到底是没有被打得魂飞魄散,还有转世的机会。   柳不语最后一击时,他扯想扯过旁边的真乙为他挡,不料千钧一发之际,柳恕跳了出来。   他也只能将就,虽然没有真乙的效果好,但也还可以了。   老道长幽幽一笑,眼里光熄灭,倒在地上时,写满了不甘心,他追求长生,最后到底还是死了。   这下,整座望城只有真乙一个活人。   真乙眨了眨眼睛,抹掉了脸上的血。   他慢慢走到柳恕的尸体旁边,那人胸膛处一个黑乎乎的大窟窿,还在流着血。比前世脑浆四溅要好看些。   眼睛禁闭着,似乎没有死不瞑目。   真乙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开阴阳眼,就看见,柳恕…哦不,是言南皓的模样站在亭弯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灵魂体已经到了透明的地步。   再次看见言南皓的面容,真乙身体一颤,他到底是始终记得这人的样貌的。   一人一鬼,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言南皓幽幽叹息一声,“真乙,没想到,你肯见我最后一面。”   “你到底救了我的命。”   言南皓释然一笑,他看了看天,“真乙,这次,我再也缠不了你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   尾音很长,长到在真乙耳边回响很久。   他面部线条绷紧,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逐渐透明的魂体,所谓解脱的快乐,并没有如愿回馈给他,反而心里有些空荡。   言南皓说完,只敢看天,没敢看真乙。   怕自己最后一眼,都是对方冷漠畅快的神色,那样即使他灰飞烟灭,也觉得很悲哀。   他恶贯满盈一生,最后还是被情这一字伤得体无完肤,爱而不得,他却无法生恨,要是恨得起来,或许比现在要好受一些。   言南皓笑了笑,闭上眼睛,瞬间泪流满面。   原来,灵魂也可以流泪。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真乙,下半身已经透明了。言南皓看着逐渐消失的手指尖。   “真乙,往后,好好过吧,你小师弟的转世那里,我已经用了法子,让他记得和你的曾经,你放心,那些不该想起来的,我也没有让他想起来。这是我最后的成全,你……少恨我一点吧,反正,我也不在了……”   眼泪砸在地上,那是言南皓留下的最后的痕迹。到最后他慢慢变成碎光,随风飘散。   真乙的眼睛里,便只剩下空荡荡的长廊了。   一语未发的他喉咙里发生怪声,然后他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怪异。   有悲伤从眼底一闪而过,最后却是漠然的面无表情。   真乙慢慢走过去,抱起言南皓还是柳恕时的残躯离开。   ……   大浩劫过后,望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只是柳家败落了。   北方的仗打完,彻底统一,现在开始对南方虎视眈眈。   只不过,平常百姓的日子还要照常过。   秋雨寒,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行人便少了很多。   真乙一身素衫,撑着油纸伞站在深山里一座没有石碑的孤坟前。   他拿起酒杯,慢慢把酒倒了。   “我不会记得你的,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那就十年,我总会忘记你的,你不值得。”他对着孤坟说着恶毒而又冷漠的话。   真乙随手将酒杯扔掉,然后就下山,草木上的雨水打湿了他的鞋面,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鸟鸣声,便是真乙腰间的铃铛声在响。   真乙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盯着腰间的铃铛看了许久,然后手指搭上去,轻轻解下来,一扔,掉落在草丛里,连声音都小得听不到。   真乙在街上遇到了小师弟的转世面店老板和他的妻子,两个人撑着油纸伞,老板一手扶着已经有了身子的妻子的腰,撑着伞的手里还拿着一包点心。   两个人有说有笑。   只是在看见真乙的时候,面老板的笑容慢慢消失,没有多欣喜,只是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真乙。   不是所有人都在意过去,现世的安宁,美好得让他不想重提什么前尘旧缘。   真乙先错开了目光,像对方淡淡地点了下头,便错身离开。   面老板把那声师兄咽了回去。   “你们认识?”他妻子问。   面老板摇摇头,“只是面熟而已,便多看了两眼。”   “这样啊。”便又谈论起他们孩子的乳名了。   把这些对方收进耳朵里的真乙,停下了脚步,不知道何处……才是自己的归处。   ……   变成人形后,三个崽更是一天一个样,长得飞快,最后化形的小宝也长成了一个三四岁可以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模样了。   变化太大,只得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水袖说清楚缘由,到底没令言景笙失望,水袖很快就接受了。   将军府的庭院里,老将军带着三个熊孩子玩弹弓。   言景笙从窗户里看了一眼玩得正欢的四个人,笑了笑,转过身一边吹药一边对床上的柳不语说:“我爹简直就一老小孩。”   “这样也好,三个狐狸崽挨着爹,你就少操心一些。”柳不语面色惨白,扬唇微笑时,一副病美男的憔悴乖巧模样。   言景笙看得有些心痒痒。   他坐在床边,“小柳,打个商量,咱不准笑。”   “为什么?”柳不语不解。   “你这还伤着呢,一笑就引人犯罪。”言景笙戳了下对方的脸颊,“来,喝药。”   “言言可以犯罪的啊,我不会反抗的,悉听尊便。”一口气直接把药喝完,柳不语认真地说。   耳朵虽然已经变成可口的粉色,但是言景笙还是故作潇洒地说,“我怎么犯罪,爷习惯躺着让别人伺候,不想动,所以你赶快好起来,知道吗?忍不了了。”   柳不语笑出声,低低咳嗽一阵,倒是让言景笙慌了神,又是拍背顺气又是温言软语的。   这个时候水袖敲门,说是余大来了。言景笙便让柳不语好好休息,自己下去见余大。   坐下来才喝了一口茶,余大就说他要去北边了。   “大哥,你还是决定要如此吗?”言景笙叹了口气。   “不是这样小三儿,这次,我是和大少爷一起去。”余大脸微红,有些不敢瞧言景笙,“小三儿,我觉得,大少爷最近奇奇怪怪的。”   “怎么奇怪了?”   “就是有事没事,拍下我的背,还还还……捏我的脸,还有就是,又一次落水,他……应该是骗我溺水,我就……就那啥救大少爷,大少爷总爱提这件事。”越说背越弯,最后都快缩成一团了。   言景笙惊了,“哟,大哥,你们这进展挺快的嘛,很快就要变成我大嫂了吧。”   “小三儿……”余大捧住了脸。   “没事大哥,我哥那估计,已经对你上心了,你们去北边好好过,你只要别躲着和口是心非就好了,我这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余大直接愣在原地,最后飘飘忽忽被言景笙送到门口。   等眼睛里再有神之后,就看到站在车边的言景慈。   “过来。”他招手。   余大只得乖乖地上前去了。   言景笙冲言景慈点点头,便回了卧房。   他把余大和言景慈的事说了,没了感叹道:“我本来打算,我哥再没有感觉,就把前世的事告诉他,这样,我大哥总算能得尝所愿了。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了好的苗头。”   “他们朝夕相处那么久了,会幸福的。”   “嗯。”言景笙笑着点头,抓住柳不语有些凉的手,“小柳,你要说实话,这次过后,对你,究竟有没有什么伤害……”他其实一直有这个顾虑和害怕,但一直没敢问,直到现在柳不语的伤好了点才问。   “有啊。”柳不语笑得很温柔。   言景笙的表情一瞬间垮掉,“什么……”   “言言。”十指相扣,“我没法长生不老了,我以后,也只有和你一样几十年的寿命。”   言景笙愣住了。   柳不语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言景笙,我们以后就是平常夫夫,我会和你一起变老,一起白发苍苍,一起把牙都掉光,一起走不动道,走后一起在黄泉路上互相扶持着走了。”   言景笙眼里有泪花,他扭头,“这样,听起来好像也蛮好的。”   “我觉得这样,比我独自长生好多了。”   “我也不想我老了,你还年轻俊美得可以去勾搭美人。”把眼泪憋回去,言景笙道,“可是,三个崽不就……”   “哦,自生自灭好了,反正到时候我们已经闭了眼。”   两个人相视一笑,满满的幸福。往后余生,他们一起变老。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