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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尾狐校霸盯上我之后
　　作者: 珍珠扣
　　简介: 【正文已完结～】
　　昆仑高中开学第一天，作为全班唯一的人类，蔚枝表示他有亿点点慌。
　　前桌是无时无刻不在偷吃零食的校花饕餮，后桌是一哭就会带来大水的哭包夫诸，斜对面是骚包无比霸总文中毒的金翅大鹏，而旁边，还有一只时刻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九尾狐。
　　蔚枝: 天啊！九尾狐什么的最可怕了！都说越是漂亮的妖怪越会骗人，我一定要离他远远远一点！
　　段惊棠: ……你先放开我尾巴再说话。
　　蔚枝: 吸一口毛茸茸压压惊.jpg
　　【战斗力爆表“靓绝昆仑山”九尾狐攻×毛茸控吸狐高手暴力甜心受】
　　【攻是真正的美强而且一点都不惨，受不是一般人儿】
　　——帝辛为你祖奶奶建了鹿台，我比较穷，想问你，愿不愿意当被我藏在海景房里的大狐狸精？
　　——种族年龄性别都是问题，而我爱你是唯一的答案。


第1章 这应龙让妖无语（已修）
　　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山海经·大荒东经》
　　山海市盛夏的天气就像刚开始学习化形的小妖怪，千变万化，没个定数。
　　早晨还是晴空万里，一出门就成了阴雨连绵，细雨霏霏，恼人得很。
　　偏巧，今天是昆仑高中新生入学的日子。
　　宽阔的校门前妖山妖海，有的小妖怪伸展开翅膀挡雨，有的一边往别妖翅膀下面钻一边抱怨。
　　“无语子，这应龙会不会看情况啊，非挑人家开学的日子降雨。”
　　“就是，我尾巴毛都湿哒哒了！”
　　妖群后面，一个头顶一对小小龙角的少年拿着手机默默躲进一旁角落。
　　“爸！你能不能往城南那边飞飞，我今天开学呢，你把大家毛都淋湿了！”
　　……
　　蔚枝到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晴了。
　　头顶一片阴影游过，蔚枝抬起头，看见一条巨大的四爪黑龙自空中盘旋而过，一双羽翼几乎可以遮天蔽日。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应龙叔叔周身似乎弥漫着一股委屈（？）的气息。
　　看着身后黑色的学校大门，蔚枝轻轻呼出一口气。
　　“报道的小妖怪排好队……把入学通知书提前准备好……有尾巴和翅膀的同学注意不要打到其他同学……”
　　广播里的声音有气无力，和校门口生龙活虎的小妖怪们形成强烈反差。
　　时间赶得有点巧，今天正好是一年级新生报道的日子。蔚枝也没着急，排在一群小家伙中间慢悠悠地往前挪。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有妖的地方也一样。
　　“哎，你们听说了吗，据说咱们学校有九尾狐！”
　　“我去，真的假的？”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三年级的学姐，据说真妖巨美！之前有只金翅大鹏狂追她，被一尾巴从教学楼抽飞到体育馆！”
　　“啊啊啊绝绝子！我还没亲眼见过这么稀有的妖属呢——”
　　……九尾狐？
　　蔚枝的小耳朵动了动。
　　九条尾巴……天惹，那岂不是九倍的毛茸茸？
　　蔚枝颤抖着深吸一口气，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不过……
　　城南和城北，还真是不一样啊。
　　队伍慢慢向前移动，蔚枝一边等待，一边悄悄观察着周围的小妖怪们。
　　因为《城市妖怪行为限定法》，大多数小妖怪都尽量维持着人形，只保留着尾巴翅膀或角角等部分本体特征。
　　这个是穷奇，这个是狰，这个应该是……
　　被蔚枝偷瞄的红发少年打了个喷嚏，几颗火星迸出来，正好落在一旁长发男生的翅膀上。
　　长发男生正低头玩手机，忽地耸了耸鼻尖，一回头，整只妖都不好了。
　　“啊！啊！！啊——！！！”
　　救命啊！他刚花了几千妖怪币做的高级羽毛护理！！QAQ


第2章 怎么可以吃人类幼崽呢！（已修）
　　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山海经·西山经》
　　蔚枝大概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单手抽出包侧的水杯，一整杯绿豆水兜头就泼了过去，动作之迅捷堪比大片。
　　火灭了。
　　妖也傻了。
　　看着被淋成落汤妖的少年，蔚枝拿着水杯的手有点僵硬。
　　“……抱歉。_(:зゝ∠)_”
　　他这准头有点绝。
　　长发男生反应过来，摇摇头，抖落发丝间三颗绿豆两粒枸杞一片金银花。
　　“不不……谢谢啊！”
　　“擦擦吧。”蔚枝递过去一块手帕。
　　长发男生接过去，刚想说什么，就听前面负责登记的老师喊了一声，“下一个！”
　　到他了。蔚枝一手抓紧书包带，一手朝男生挥了挥，“拜拜啦，开学加油~”
　　看着蔚枝离开的背影，桑珏先是目光飘忽了一会儿，然后摸摸攥紧了小手帕。
　　好奇怪啊，他怎么不知道这届新妖里，还有这么俊的小妖怪？
　　一旁的红发少年揉了揉鼻子，不屑地小声哼哼:“其实我可以再把火吞回去的。”
　　桑珏:“……你可闭嘴吧！”
　　卖毕方了，便宜卖！
　　一块钱四个，一条腿会喷火能烧家的那种！
　　–
　　临时搭建的新生报道处，设施比较简单，只有两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遮阳伞下昏昏欲睡的负责老师。
　　在这登记了大半天，花红红已经快热萎靡了，毛茸茸的大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椅子上，眼皮都没抬。
　　“姓名，种族，妖籍哪儿的，通知书放那边，身份编码多少。”
　　蔚枝盯着那条大尾巴，有点走神，“老师，我没有编码。”
　　“啊？”
　　花红红终于有了点反应，“不能吧，妖口普查已经推行很久了，应该不会有遗漏——你什么种族的？”
　　蔚枝终于回过神，一脸乖巧，“老师，我是人类。”
　　空气瞬间安静。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妖怪们，就跟被集体按了静音键一样，一只只安静如鸡。
　　半晌。
　　“他说他是什么？？”
　　“是活的人类幼崽！”
　　“早就听说昆仑高收人类学生，原来是真的啊啊啊——”
　　花红红推了推眼镜，尖耳朵上的那撮毛都立起来了。
　　“你是，你是……”
　　没听说这届新生里有人类啊！
　　“我叫蔚枝，是刚从城南一中转到昆仑高来的，这是我之前的学生证和转学证明。因为第一次来不知道怎么走，抱歉老师，打扰您工作了！”
　　蔚枝不好意思地捏捏耳朵。他本身就是比较温吞的性子，是那种觉得“随大流好舒服”的咸鱼性格。
　　昆仑高中很大，他又是个路痴，再加上校门口的大家都在排队，他也不好横着挤进去，索性跟着慢慢排了起来。
　　本来只是想排到前面问个路的，结果看到老师毛茸茸的大尾巴，整个人就迷糊了……
　　对不起，毛茸控有罪。_(:зゝ∠)_
　　“啊，没事没事，是三年级的新同学是吧？”
　　花红红露出一个无比慈祥的笑容，“欢迎你来到昆仑高中，走吧，我带你去新班级。”
　　蔚枝连忙摆手，“没关系的老师，麻烦您给指个方向就好，我自己……”
　　“我带你去！！”花红红“腾”地站起来，赤色的大尾巴高高支棱着，精神饱满的样子跟之前简直判若两妖。
　　蔚枝:“……”
　　蔚枝:“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和旁边的同事简单交代了一下，花红红带着蔚枝往学校里走去。
　　路过那群小妖怪时，蔚枝听到他们还在小声叭叭。
　　“他长得好可爱，好想rua……”
　　蔚枝: 我才比较想rua你的大耳朵啊。
　　“真的好小，人类幼崽都是这么小的吗？”
　　蔚枝: 不，按照书耽校园文的要求我已经成年了哦，只是娃娃脸而已。
　　“白嫩嫩的，看起来好好吃！”
　　蔚枝: ……
　　说“好吃”的那只小穷奇很快就被同伴们揍了一顿。
　　文明社会文明妖，人类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人类呢。
　　……吸溜！


第3章 cpdd，你是唯一！（已修）
　　昆仑高中作为山海市建校最早、规模最大的妖怪学校，不仅师资雄厚，设施完善，占地面积也十分广阔。
　　教学楼和图书馆等基础建筑不必说，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两个立体科技运动场，专门用来给未成年的小妖怪们训练如何控制原形。
　　花红红一边走一边给蔚枝介绍，蔚枝不停地点着头，小小的脑袋里装满大大的好奇。
　　路过读书广场时，蔚枝被广场中央的雕像吸引了，“这是白泽像吗？”
　　花红红笑道:“是的哦，取其逢凶化吉、通晓万物的祥瑞之意。昆仑高中的第一位校长就是一只白泽兽，也是为了纪念他。”
　　蔚枝点点头，忍不住又瞄了一眼花红红身后的大尾巴。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尾巴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QAQ
　　花红红也不介意，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她甚至想请蔚枝上手摸摸，“看出来了吧，我是一只狐妖哦。”
　　人类对狐狸这种生物总是有着莫名的好感，这点花红红表示可以理解。
　　“狐妖？”蔚枝脑海里刚被压下去的画面又浮现出来，“九尾狐吗？”
　　花红红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只是普通的赤狐啦。”
　　九尾狐那么稀有的妖属，整个昆仑高中也只有一只呢。
　　花红红不是三年级的老师，而且还有新生报道的事要处理，把蔚枝带到玉虚楼前就准备回去了。
　　蔚枝认真地鞠了一躬，一头小卷毛迎风飞舞，“谢谢老师，麻烦您啦！”
　　花红红云淡风轻地摆摆手，转过身的瞬间，立刻一把按住心口。
　　可恶啊，人类幼崽也太可爱了吧！！
　　–
　　按照程序，蔚枝要先去办公室报道。结果刚踏进教学楼，就遇到了新班级的班主任冯玉。
　　“你来了啊，我正打算去门口接你呢。”
　　冯玉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模样斯文端正，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很好的老师。
　　“走吧，咱们先去班里，你的东西已经拿过去了。孩子们都很好相处的，不要紧张，如果觉得不安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
　　蔚枝用力点点头。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新学期的头几天，毛孩子们总是精力过剩。冯玉走进班级，拿起三角板拍了拍讲台。
　　“都消停点吧祖宗们，邢轩从灯管儿上下来，花美美别鼓捣你那尾巴了，来来安静一下，今天要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蔚枝，进来吧。”
　　蔚枝深吸一口气走进教室。
　　一抬头，就看见班级后墙上挂着的超醒目超炫酷红底金字大横幅。
　　——热烈欢迎蔚枝同学加入三年一班大家庭！cpdd，你是唯一！


第4章 他是植物，需要光合作用（已修）
　　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即饕餮），是食人。——《山海经·北山经》
　　“唯一”后面，还加了个丑了吧唧的爱心。
　　教室最后一排，一对双胞胎巴蛇兄弟在冯玉的注视下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拉花彩炮。
　　冯玉:“……”鹿蜀扶额.jpg。
　　这帮兔……妖崽子，就让他们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cp……dd？”不怎么玩游戏的人类幼崽歪了歪头。
　　冯玉推了下眼镜，艰难开口，“c，就是吃饭的意思，p是跑步，d是读书和……锻炼。”
　　“cpdd，你是唯一。意思就是说，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方面，只要你需要，同学们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小妖怪们:“……”
　　老冯，不愧是你。
　　“原来是这样呀。”
　　蔚枝摸了摸耳朵，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是暖乎乎的。
　　新同学们都是好妖呢！
　　“介绍一下自己吧。”冯玉轻声提醒。
　　蔚枝回过神，面朝教室中央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大家好，我叫蔚枝，蔚蓝的蔚树枝的枝！今年18岁，身高176，喜欢看书和小动物！之前就读于城南一中，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原因转学到昆仑高中，家庭住址是城北区西山路西山小区祥瑞一号楼三单元702室！初来乍到，希望……希望能和大家做好朋友！”
　　——史上最实诚的自我介绍，以上。
　　蔚枝深吸一口气。因为一来就感受到了大家的善意，他也不由自主地想要回以十分的诚意。
　　不过，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啊！
　　他刚才好像说了……他喜欢小动物。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忘了，这教室里一大半生物的原型都是小动物啊啊啊！
　　蔚枝突然有点紧张。
　　他之前听爸爸说过，有些妖怪会比较抵触这个——尤其是被人类当成动物。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想法。
　　空气安静得仿佛只能听到窗外的虫鸣。
　　三秒钟之后，三年一班的教室里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冯玉笑眯眯地补充:“蔚枝同学曾经是山海市八校联考的状元哦。”
　　掌声×2
　　“在精英如云的城南一中也一直是年级第一名。”
　　掌声×3
　　“而且还获得过四次全国奥数比赛的金奖。”
　　……
　　蔚枝在掌声中懵懵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教室最后一排靠窗。旁边没有妖，桌子上凌乱地扔着几本书，蔚枝一眼就看到里面夹着一本《漫观山海》本月刊。
　　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那句话。
　　冯玉扫了眼全班，“段惊棠呢？又没来？”
　　小妖怪们： 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
　　冯玉点点头，“得，我就多余问。行了，接着自习吧。”
　　桌椅很干净，都是崭新的。蔚枝坐在座位上，简单翻看了一下昆仑高中的教材。
　　妖怪高中是四年制的，进度比他之前的学校慢一点，好在内容都差不多。
　　桌堂里还放着两套校服，昆仑高的校服是黑白红配色，款式比较新潮，有点好看。
　　蔚枝正低头研究校服胸口上的刺绣，头顶忽然笼上一片阴影。
　　蔚枝抬起头，只见前桌女生正单手拄着脸，笑眯眯地看他。
　　“新同学，你好哇，我叫陶桃。”
　　女生的模样很漂亮，放在普通学校绝对是校花级别，头顶一对小巧的弯弯羊角，藏在海藻般浓密的长卷发里，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泽。
　　等会儿……羊角？
　　蔚枝眨眨眼睛，看了看女生漂亮单纯的脸，然后又看了看那对带着血色花纹的羊角。
　　在他的印象里，有着这样一对角的妖怪只有——
　　饕餮。
　　可这和他印象里的饕餮不一样啊！
　　这位可是狠起来连自己都吃的四大凶兽之一，怎么……
　　“玉米片，来点吗？”
　　蔚枝发呆的功夫，陶桃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包半个课桌那么大包的玉米片，还有一盒刚拆封的无糖酸奶。
　　女生憨憨一笑，“沾着吃，更好吃！”
　　蔚枝:“……”
　　确实是饕餮呢。
　　分享食物往往是拉近距离的最快方式。
　　下课铃响，蔚枝伸了个懒腰，忍不住再次看向自己旁边的位置。
　　“陶桃，我同桌是请假了吗？”
　　“段哥啊。”
　　陶桃叼着棒棒糖促狭一笑，“段哥和我们不一样，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不一样？
　　难道是原型更加威猛雄壮吗？
　　有亿点期待呢。
　　-
　　一下午很快过去。
　　除了座位附近的妖，其他同学并没有过分关注他这个新来的人类，这让蔚枝心里放松了不少。
　　“他……没关系吗？”
　　蔚枝注意到，陶桃的同桌一下午都在睡觉，好像连姿势都没换过。
　　陶桃一摆手，“不用管他啦，他是植物，夏天且睡呢，光合作用。”
　　蔚枝点点头，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昆仑高中没有晚自习，这个时间放学，他正好可以顺路接小妹下幼儿园。
　　直到背着书包站起来，蔚枝才发现不对劲。
　　明明已经放学了，可班里的小妖怪们一个挪窝的都没有，一个个凝神垂首对书本，比上课的时候还认真。
　　大家好像都很热爱学习呢。
　　蔚枝挠挠卷毛，和陶桃打了招呼，背着小书包拎着校服悄咪i咪出了教室。
　　蔚枝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那一刻，三年一班的小妖怪们瞬间变身。仿佛结界被打破一样，完全是从静音模式到蹦迪模式的一键切换。
　　“我去，他也太可爱了吧！！”
　　“呜呜呜我差一点就没忍住冲上去rua个爽了！”
　　“警告你不要啊，好不容易来个人类你再给吓跑了！”
　　“憋死我了，我这一下午都没敢大声喘气。”
　　“我偷拍了人类幼崽学习的照片，谁要看？”
　　“我我我我——”
　　“快快，直接发群里！！”
　　……
　　突如其来的蹦迪模式终于把男生吵醒了。
　　男生睡眼朦胧地抬起头，“咋了？地震了？”
　　陶桃把最后一点玉米片碎屑倒进嘴里，“没，班里转来个可爱的人类崽。”
　　男生慢悠悠转过头，看看后面的桌子，“哦”了一声，趴回去接着睡。
　　陶桃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险些造成植物脑震荡。
　　“别睡了傻i逼，放学了！”


第5章 是狐中美男呢（已修）
　　出了校门，蔚枝才看到老妈发来的消息。
　　【母后大人: 乖崽，小崽有点发烧，我带她在医院挂水，你放学了先回家，我们很快回去哦，么么哒[爱心] 】
　　蔚枝握着手机，微微皱眉。
　　早上起床的时候蔚莱就说冷，还打了两个小喷嚏，给灌了一杯感冒冲剂才放她出门，没想到还是发烧了。
　　打过电话确定不用自己过去之后，蔚枝才开始往家走，挂水挂到崩溃的小崽子在那头嗷嗷叫，非常有活力，蔚枝瞬间不担心了。
　　新搬的家离学校挺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蔚枝在小区前面的超市买了草莓和鸡蛋布丁，晃着袋子往家走。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我唤醒沙漠，处处充满色彩美丽的地方，开心往前飞……”
　　蔚枝觉得自己已经被蔚莱看的动画片洗脑了。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山是山，水是水，小花摇曳绽芳蕊。
　　路过一片矮榆树墙时，蔚枝随意瞄了一眼。
　　五秒钟之后，蔚枝倒带似的退了回来。
　　——只见绿油油的榆树中间，赫然伸出来一条白色的，小小的，毛茸茸的尾巴。
　　这种蓬松度，是犬科动物的尾巴。
　　蔚枝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扒开榆树丛。
　　落日的余晖下，刚修过的草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只肚皮朝天、四仰八叉的小狐狸。
　　蔚枝倒吸一口气。
　　小家伙应该还是幼崽，只有他两个巴掌那么大，通体毛发柔软雪白，唯独额头上有一块形状奇特的红色印记。
　　看着面前的小东西，蔚枝的第一反应是——谁家的萨摩耶跑出来了？
　　因为在他之前居住的城南区，是不会发生小白狐狸满街跑的现象的。
　　对啊，这里是城北。
　　而且还是妖怪聚集的西山小区。
　　那他面前这只小狐狸就很可能不是普通的狐狸，而是谁家不慎丢失的妖崽崽。
　　蔚枝蹲下身，轻轻把小家伙抱起来，发现小狐狸的左前爪和肚子下面有受伤的痕迹。
　　伤口不算严重，但是不及时治疗可能会发炎。
　　蔚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冒着“拐卖妖口”的风险，把小东西捡回了家。
　　因为时常去动物救助站帮忙，蔚枝清理包扎这种小伤口完全不在话下。
　　他也没忘记给保安室打电话，向他们确认小区里有没有狐妖，尤其是白狐。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小区里只住过一户赤狐，不过去年已经搬走了。
　　蔚枝挠挠头，难道是他想多了，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
　　蔚枝趴在床边，近距离看着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小东西。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了，从遇到它到现在，这小东西就没动弹过，要不是小肚皮还在一起一伏，蔚枝都要以为它翘了。
　　不过……
　　长得是真好看呐。
　　这个程度，应该算是狐中美人，不，狐中美男了叭。
　　刚才给肚子下面的伤口上药时，蔚枝悄悄看过一眼，是男孩子呢。〃 〃


第6章 吸狐高手蔚吱吱（已修）
　　看着看着，蔚枝的目光被小狐狸额头中间的印记吸引了。
　　刚才在外面，蔚枝就注意到了这块红色印记，一开始他以为是在哪儿蹭的，可现在看，好像并不是。
　　而且从这个角度看去，这印记的形状……
　　好像一朵莲花。
　　一朵红莲。
　　蔚枝轻轻摸了摸那印记。
　　搓不掉。
　　又摸了摸。
　　好像真的搓不掉。
　　蔚枝的嘴巴张成了小小圆形，动物也会有胎记吗，好神奇。
　　“呜嗷……”
　　小狐狸不知梦到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嘤咛，蔚枝连忙凑过去。
　　“怎么了崽崽，不舒服吗？伤口痛痛吗？”
　　蔚枝安抚地揉揉小东西的下巴，想检查一下左前爪伤口的情况，没想到手指刚伸过去，就被两只爪爪抱住了。
　　粉嫩的小肉垫带着温度，轻轻扒在蔚枝的手指两侧，像是觉得不够，又努力往怀里带了带，小脑袋歪着，依赖地在蔚枝指尖蹭蹭。
　　蔚枝愣了一下。
　　然后差点当场飙出鼻血。
　　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宝贝亲亲小乖乖啊！阿伟反复去世一万次！！
　　蔚枝拼命告诫自己不可以，不可以吸一只受伤且昏迷的小狐狸，这样是可耻的！是不道德的！是会被唾弃的！
　　但是你知道，有些瘾它一上来，那是抓心挠肝一般，遭不住啊。
　　蔚枝咽了咽口水，一边努力平复呼吸，一边慢慢低下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就吸一下，我就吸一下……”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真正的高手往往最明白能让彼此都快乐的吸狐方式。
　　首先是耳朵。柔软而又富有韧性的三角形小耳朵，背面是纯净的白，迎着光又透着诱人的粉，这样的耳朵，他愿称之为极品。
　　其次是爪爪。那嫩粉色的Q弹肉垫，每一处细节都仿佛经过造物主精心打磨，亲一口在嘴上，甜一片在心里，咬一口……无悔矣。
　　最后则是尾巴。眼前这条尾巴，虽然小，但长度适宜，毛发柔亮，在灯光下甚至还泛出几许圣洁的光。手掌轻抚其上，从头撸到尾，一次顺滑，最关键的是——它！不！掉！毛！
　　……
　　狐狐浑身都是宝，就看你会不会找。
　　吸过你就知道好，能赛过长生不老。
　　蔚枝一通操作猛如虎，动作变态又不失轻柔。最后以在小狐狸脖子窝窝里深深一吸作为此次行动的收尾。
　　满足！
　　变态也好无耻也好，他现在真是觉得此生无憾了。
　　还好，小狐狸没有被他弄醒。
　　蔚枝趴在床边，进入了难得的贤者（？）时间。
　　“小宝贝。”
　　好家伙，吸过就是不一样，连称呼都变了。
　　蔚枝唇角含笑，卷毛微乱，一副刚刚温存过后的成熟男人做派。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的话，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让我给你一个家，我养你。”
　　虽然时机不对，却是肺腑之言。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那种普通的关系了！
　　蔚枝捋捋小家伙的胡须，嘿嘿一笑，摸出手机想查一查收养流浪狐的相关事宜，玄关忽然传来“嘀哩哩”的开门声。


第7章 拔D无情，小狐狸精（已修）
　　“哥——”
　　蔚莱中气十足的小奶音和开门声同时响起。
　　蔚枝起身，急忙之中也没忘了为小家伙关好门。
　　刚走到客厅，蔚莱就像一颗小炮弹一样从门口弹了过来，一头撞进……好吧，她那海拔也就能撞到她哥大腿。
　　蔚枝把她抱起来，掂了掂，“我们小崽回来啦，打针疼不疼啊？”
　　就像正等他这句话似的，蔚莱迅速露出小手背，小脸一皱，开始专业卖惨，“可疼可疼了！护士姐姐用好粗的针扎我，我眼睛都哭肿啦！”
　　蔚妈一边挂衣服，一边毫不留情的拆台，“得了吧，你听她叭叭，整个输液室里就她蹦得最欢，打完了输液贴死活不摘，非要留着回来给你看看。”
　　蔚莱: “……”亲妈否？
　　蔚枝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但还是特别给面子地握着那肉乎乎的小手吹了吹，还附赠一个夸夸，“小崽这么棒这么勇敢呀，奖励晚饭后吃一个鸡蛋布丁！”
　　“耶——”
　　再难哄的小崽子也只是小崽子。
　　把蔚莱哄回房间换衣服之后，蔚枝走到厨房，看见蔚妈正准备淘米。
　　“妈，晚上订外卖吧，你也累一天了，正好我爸快回来了，咱一起吃。”
　　蔚妈想了想，“也行，那我把中午的鸡肉热热。”
　　说到鸡肉，蔚枝忽然有点小紧张，“妈，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蔚妈看他那严肃样儿，没忍住乐了，“什么啊，给我找儿媳妇儿了？”
　　蔚枝嘿嘿一笑，挠挠卷毛，忽然觉得这场合当事狐应该在场，于是说到一半又跑回房间去抓崽。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一阵带着热度的晚风迎面吹来。
　　可蔚枝不记得，他有开过窗户。
　　再看床上，只余一条小毯子孤零零地躺着，哪还有小狐狸的踪影。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非要说哪里变了，大概就是书桌上的草莓盒子被拆开了，上面最大最红的那一颗不见了。
　　蔚枝站在床边，看着敞开的窗户。外面华灯初上，晚风仍有余温，轻柔地吹过他的脸。
　　整个房间，好像一下子就空了。
　　“果然啊……”
　　它果然是妖。
　　也是，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野生小狐狸呢。
　　会偷草莓。
　　还会自己开窗户。
　　又漂亮，又聪明，又漂亮。
　　蔚枝抬手摸了摸窗沿，说心里一点不失落是假的。
　　不过，这也说明，它有家。
　　那就好。
　　有家就好。
　　蔚枝望向夜色，声音那么轻，“要平安啊，美美……”
　　是的，他连名字都起好了，呜呜。
　　“乖崽，怎么了？”
　　蔚妈一过来，就看见自家儿子站在窗边，跟个忧郁的美男子似的。
　　“没事儿，妈。”
　　蔚枝揉揉脸，打起精神，“咱订外卖吧……嗯？我手机呢？”
　　手机被压在小毯子下面，蔚枝把小毯子拿起来，一个东西随之抖落在床上。
　　那是一块系着红绳的，雕工精细的，莲花南红玉佩。


第8章 把美颜盛世打在公屏上！（已修）
　　陶桃拎着五个煎饼果子幽灵似的飘进班级时，蔚枝正好摊开第二套英语卷子。
　　“早！(><)”
　　“早啊。”饕餮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来得好早哦。”
　　“习惯啦。”蔚枝看着陶桃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昨晚没休息好吗？”
　　陶桃“啊呜”咬了一大口煎饼果子，神秘一笑。
　　她总不能说“我们一帮单身妖在群里对着你的照片吸了一晚上”吧。
　　早读前的教室最混乱，抄作业的抄作业，吃早饭的吃早饭，有的比较牛逼，两者一起。
　　为了帮蔚枝尽快认全班里同学，陶桃找出了他们之前春游时拍的合照，一人一妖凑在一起看。
　　“对了，这个就是你同桌。”
　　陶桃刚要指给蔚枝看，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陶桃回头看了一眼，笑了，“得，不用说了，妖来了。”
　　蔚枝耳朵一动，从照片里抬起头。
　　–
　　段惊棠的黑眼圈比陶桃强不了多少。
　　因为某些原因，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躺在床上看日出的感觉可不怎么美妙，这直接导致段惊棠今天整只妖气场巨低。
　　低到在他方圆十米之内的妖怪都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除了邢轩这种二傻子。
　　“呦，段哥今儿怎么想起来上课了？哦~我知道了，是因为挂念着新同桌吧~”狌狌崽一边朝段惊棠挤眉弄眼，一边试图往他身上挂。
　　段惊棠一巴掌把他拍开。
　　转来个人类的事他知道，群里都快翻天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兴奋的。
　　人类怎么了，体质那么弱，而且一个个长得都一样，看上去就很无聊，又不是……
　　段惊棠胡乱想着，一抬头，忽地，整只妖一怔。
　　蔚枝也是一怔。
　　少年的身高目测一米八五以上，昆仑高中黑白红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像是秀场当季新款，虽然没有耳朵和尾巴之类的特征，但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人类。
　　因为那张脸。
　　绝对不是一个人类可以拥有的脸。
　　蔚枝现在明白，陶桃说的那句“段哥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蔚枝自认不是颜控，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如果秀色真的可餐，新同桌这碗饭他能吃一辈子。
　　在蔚枝发呆的短暂时间里，段惊棠已经整理好了表情，无事发生一样往前走了几步，长腿往蔚枝课桌边一支。
　　“借过。”
　　蔚枝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弹起。
　　新同桌和传说中一样潇洒，把包往阳台上一扔就开始玩手机，姿势很帅，头也不抬，耳机一戴，谁都不爱。
　　蔚枝攥着笔，偷偷打量了一下新同桌神情冷峻的侧脸，然后默默把美颜盛世四个字打在了脑海里的公屏上。
　　就……酷得一批哇。
　　此时，酷得一批的段惊棠正在和死党聊天。
　　【D: 啊啊啊啊啊我新来的同桌是个人类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D: [狐狐激动.jpg] x10】
　　【我头上有犄角: ？你不是不喜欢人类吗】
　　【D: 不喜欢】
　　【我头上有犄角: ……那你叫唤个啥[狰狰无语.jpg]】
　　【D: 但是他不一样啊啊啊啊啊啊啊】
　　【D: [狐狐尖叫.jpg] x16】
　　段惊棠手指飞速点着屏幕，试图用表情包刷屏的方式让对方明白他内心的激动。
　　这时，视线里映入一抹白色。
　　蔚枝用指尖把糖推到同桌面前，憨憨一笑，“请你吃糖。”
　　这是蔚妈亲手做的牛轧糖，让他带一罐给新同学们尝尝，早上来的时候蔚枝已经分完了，这块是特意留给同桌的。
　　段惊棠垂眸，看见乳白色半透明的糖纸上印着一个圆圆的小草莓。
　　不知想到了什么，段惊棠的表情别扭了一瞬，“……谢谢。”
　　蔚枝笑意更深，趁机自我介绍，“我叫蔚枝，刚从城南转学过来，你呢？”
　　面对蔚枝期待的小眼神，新同桌眼梢微抬，惜字如金，“段惊棠。”
　　蔚枝正在想是哪几个字，恰好数学课代表过来发作业，新同桌的作业本正好经过他面前。
　　“惊蛰的惊，海棠花的棠……”
　　蔚枝下意识念了出来。
　　段惊棠接作业本的手一顿。
　　“你的名字真好听。”蔚枝眉眼弯弯，一笑，左边脸颊绽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这边正好对着段惊棠，所以他看得很清楚。
　　段惊棠有点僵硬地移开目光，一把将作业塞进桌堂，没吱声。
　　陶桃在旁边观察他俩好久了，趁机插话，“吱吱，你别看段哥长得跟电视剧里的高冷仙君似的，其实他脾气可好了，是个好妖，以后你就知道了。”
　　段惊棠:“……”
　　饕餮崽这话可以说是非常明目张胆的道德绑架了。
　　陶桃微微一笑。她不像那些普通小妖怪，她可不怕段惊棠，反正谁都不能欺负他们的人类幼崽。
　　除了吃不饱饭，饕餮崽无所畏惧。
　　段惊棠一记眼刀飞过去。
　　陶桃接住并一把甩到了旁边正在睡觉的展放身上。
　　睡梦中的小草浑身一抖。
　　艹，草草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草草。


第9章 我们也想摸手手！（已修）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山海经·南山经》
　　“展放怎么样。”段惊棠看着前桌一动不动仿佛翘了的男生。
　　陶桃耸耸肩，顺手在同桌头上薅了一把，“还那样，这两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今早还是修简把他背过来的，据说走着走着路就睡过去了。”
　　段惊棠：“……”
　　“那为什么不在家休息呀？”蔚枝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走着走着就睡着什么的，听起来有点危险啊！
　　“因为得听课啊。”陶桃用大拇指指了指趴着的男生，“这草在睡梦里还能听见老师讲课，牛……厉害吧？”
　　蔚枝：“！！！”人类幼崽震惊.jpg
　　“别看他这样，成绩还是可以的，我们班的平均分就靠他和老宋拽着，年级前三，他俩能占俩。”
　　“还有一个呢？”蔚枝下意识追问。
　　“隔壁班班长，陆际。”陶桃嘴角的笑容一下就耷拉下来了，连咬煎饼果子的动作都带了几分凶狠。
　　“丫的上次二班总分比咱班高了0.2，陆际天天跑过来嘚瑟，气得段哥差点和他打起来。”
　　“我没有。”
　　段惊棠冷漠又迅速地否认，“懒得和一只猫崽子计较。”
　　陶桃挑挑眉，行吧，反正你们犬科猫科互相看不上也不是一两天了。
　　蔚枝小手托腮，若有所思。
　　陶桃一口煎饼没咬下去，瞥见蔚枝桌上全是红勾勾的英语自测卷，忽然一把攥住了人类崽的手。
　　全体小妖怪同时倒吸一口气。
　　可恶啊，他们也想摸手手！
　　“吱啊，下次月考就靠你了，咱们争取包揽大榜前三，气死隔壁那只臭陆吾！”
　　蔚枝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坚定地抿了抿唇，攥起另一边小拳头，“我，我会努力的！”
　　段惊棠停下发表情包的手，不着痕迹地看了旁边人一眼。
　　他还以为蔚枝会惶恐地摆摆手，说自己不行不行呢。
　　虽然有点想当然，但学霸们一般不都这个套路么。
　　不行不行，刷题不停。
　　不好不好，第一不倒。
　　谦虚也好虚伪也好，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但段惊棠不知道的是，蔚枝从来不是这种人。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蔚枝就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学习。
　　他喜欢学习，而且可以学得很好。背书刷题的过程让他愉悦，而成绩又可以让爸妈欣慰，蔚枝觉得这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这颗IQ147的小脑袋是上天的馈赠，所以蔚枝也不会因此瞧不起别人。但这不妨碍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习小天才。（吱吱叉腰.jpg）
　　叉完腰，蔚枝低头继续做卷子，并以段惊棠平时蒙答案的速度在纸上填着正确答案。
　　段惊棠：“……”
　　算了，不要因为别人的优秀伤害自己。
　　早读铃响起，班长宋凯铭站在讲台上准备放听力。
　　段惊棠从背包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递给陶桃，压低声音，“泡展放水杯里。”
　　陶桃接过来闻了闻，睁大眼睛，“懷木叶？我去，你怎么搞到的？？”
　　段惊棠面无表情，“捡的。”
　　陶桃：“……”我信你个鬼。
　　“听说你昨天和不周那几只肥遗打架了，是不是因为这个？”
　　段惊棠摸上左手小臂，鬼使神差朝旁边瞥了一眼。
　　蔚枝下笔如有神，压根没理他。
　　陶桃叹了口气，“你小心点，他们被打得挺惨，现在不周那些凶兽到处喊着要拿九尾狐的尾巴下酒呢。”
　　段惊棠勾起嘴角，“让他们来试试。”
　　“咔嚓——”
　　是水笔尖被戳断的声音。
　　蔚枝抬起头，一双杏眼中迸发出火焰般熊熊燃烧的光，善于使用扇形统计图的友友们还会看到其中的三分惊讶三分狂热三分冲动以及一分快要按捺不住的按捺。
　　段惊棠被这目光盯得一怔。
　　“你，你就是那个真妖巨美的九尾狐学姐？！”
　　蔚枝的声音被掩盖在英语听力调试的杂音里，但段惊棠还是听到了。
　　他慢慢眯起眼睛，漂亮的眼梢挑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九尾狐……什么？”


第10章 校园传说害死人！（已修）
　　蔚枝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遍。
　　神情认真，发音准确，字正腔圆。
　　整个班级，除了宋凯铭调试听力的声音，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
　　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所有小妖怪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尤其是花美美，头顶那对红色的狐狸耳朵都快支棱到天上去了。
　　陶桃默默捂住了脸。
　　邢轩一脸惊叹地对蔚枝竖起大拇指。
　　蔚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的少年冷漠一笑，然后倏地站起身。
　　段惊棠这次没用他让路，手往后墙上轻轻一按，整只妖直接跳出去。
　　或者说是飞出去更恰当。
　　蔚枝看着少年消失在后门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他生气了吗？
　　是自己惹他生气了吗？
　　陶桃揉了把脸，刚要说什么，就感觉后背一凉。
　　宋凯铭慢慢收回目光，“听力书12页，第二单元，第一遍，开始。”
　　男生长了一张英俊端正的脸，校服拉链拉到与名牌平齐，从衣领到裤脚熨帖到没有一丝皱褶。
　　宋凯铭的目光和声音一样清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形buff加成的缘故，被他的眼神扫视一眼，陶桃觉得自己的天灵盖仿佛被里三层外三层涂满了薄荷油——咝咝往外冒凉气啊。
　　蔚枝慌忙翻开听力书，abcd在眼前耳边绕，他却罕见地一个单词也没听进去。
　　这时，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儿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蔚枝笔尖。
　　蔚枝拿起纸团，下意识看向前桌女生。
　　只见饕餮崽坐得板板正正，凝神垂首对书本，一对羊角都快戳到听力书上去了。
　　蔚枝展开纸团，首先入目的是两个大写的字——牛逼！！
　　「牛逼啊小蔚枝（你这姓有点难写），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跟段哥说话没被抽飞的！」
　　蔚枝痛苦地扶住额头。
　　「不过咱悄悄说哈，段哥不大喜欢别人拿他外貌说事儿，尤其夸他漂亮像女生啥的。他这妖挺龟毛，但妖不坏，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麻烦你多包涵啊！千万别生他的气！感恩！——邢·班草·轩」
　　纸条最后还画了一只狌狌，猴儿似的挂在吊灯上，活灵活现，正是蔚枝第一次见到邢轩时的情景。
　　蔚枝捏着纸条边边，恍然。
　　其实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是……
　　这一点也不龟毛啊！以貌取妖本来就是不对的！尤其段惊棠看起来就很强，如果因为视觉主义上来就只看到外表而忽视了他的内在，这才是没礼貌的行为！
　　蔚枝抿抿唇，决定等段惊棠回来，向他道个歉。
　　什么九尾狐学姐……校园传说害死人！QAQ
　　蔚枝从便签本上撕下一页，低头在上面写写写，然后团成团，抛给隔着一条过道的邢轩。
　　邢轩抛回来。
　　蔚枝又抛过去。
　　……
　　讲台上，宋凯铭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抽搐的嘴角了。
　　可惜邢轩那个二傻子皮厚，被盯得一边打哆嗦一边朝他笑，然后该干啥干啥，至于蔚枝……
　　这个人类崽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死亡凝视！
　　啊，兽兽无语。


第11章 放放爱你，啾咪（已修）
　　四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
　　段惊棠站在最后一个隔间旁边的窗户前，45度角仰望天空，阳光透过玻璃，轻柔地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俊美侧脸上。
　　狐狐忧郁.jpg。
　　其实他没生气，他就是找个理由跑出来而已。
　　一直坐在蔚枝身边，看着他用那样单纯的眼神望着自己，段惊棠总是忍不住想起某段不可描述的记忆，一想起就浑身不对劲，麻酥酥的，好像耳朵和尾巴都要忍不住冒出来了。
　　段惊棠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摸上左手小臂。
　　挽起袖口，就能看到修长结实的小臂上，贴着一块长长的白色纱布，段惊棠揭开医用胶带，昨天还触目惊心的伤口，今天已经只剩浅浅一道疤。
　　段惊棠抿了抿唇，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算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对蔚枝好一点。
　　各种意义上的，好一点。
　　-
　　展放是在一股诱妖的清香中醒来的。
　　“什么……好香……”
　　男生眯缝着眼睛，抬手胡乱抓向自己娇俏可妖的同桌，“狗桃……吃什么呢……给我来点……”
　　“吃你奶奶个腿儿！”陶桃拍开他的手，“正好，赶紧起来，给你泡的懷木叶，闻着有点苦，我兑了点蜂蜜。”
　　“懷木叶？哪来的？”展放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稀有植物的灵气从口腔沁入心脾，整棵草好像瞬间就蓄满了能量。
　　“段哥给的，满满一包呢。”
　　妖界的植物大多有各自特殊的功效，有的可以治疗病痛，有的则触之毙命。
　　比如懷木，人吃了它的果实可以变得力大无穷，妖吃了可以增强妖力。
　　而懷木的叶子，对于像展放这样即将成年的植物小妖怪来说，则是补充灵气的绝佳上品。
　　从前，中曲山遍野都是懷木，而现在可以说是一叶难求。
　　展放家也算有些家业，当初他刚步入植物青春期时，爸妈也是各种托人好不容易才弄到了几片懷木叶。
　　展放看了看段惊棠给的小布包，里面满满当当塞了起码二十多片。
　　“段哥是去黑市打劫了吗……”
　　展放捧着水杯，正一脸飘飘欲仙，抬眼就看见段惊棠踢着正步从后门进来了。
　　“哥，”展放两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巨难看的大心心，“放放爱你，啾咪。”
　　段惊棠：“……”没眼看。
　　“不过我这算不算同类相食啊？”展放看着杯子里的叶子，吸了吸鼻子，“真香。”
　　懷木叶当然是段惊棠从正规渠道弄的。
　　植物爱惜自己的叶子，就像动物爱惜自己的毛毛，但是妖总有困难和不得已的时候。
　　哪怕是如此珍稀的懷木妖，也是如此。
　　段惊棠的卖家是一棵成年懷木，人形是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的丈夫是一个普通人类，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古书上记载的人妖混血，往往都是强大无敌的，上可通天彻地与神一战，下可隐于人间逍遥快活。
　　而在现实中，正好相反。
　　绝大部分人妖混血的孩子，身体都十分虚弱。尤其是幼年时期，过于柔弱的身躯承载不住妖族的先天力量，带来的结果往往是抱憾早夭。
　　女人的孩子也是如此。
　　丈夫职业普通，赚来的钱都给孩子看了病，可入不敷出，家里境地实在困难。不得已，女人想到了售卖自己的叶子。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了。
　　成年植物的枝叶不会再随着季节变换而掉落或新生，每一片叶子都是她们身体的一部分，永恒的一部分。
　　亲手拔掉自己的叶子，带来的不只有肉体的疼痛，更多的是元神上的折磨。
　　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段惊棠本来只想买一些成长期的小懷木自然脱落的叶子，拿来给展放补补身体，但在黑市看到女人被无良买家和混混故意压低价钱欺负，还是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
　　打跑了混混，谈好了价格，交货那天，段惊棠把信封递给女人，拿了布包，转身就走。
　　女人打开信封，倒出一张支票，和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玻璃瓶。
　　山海间有传言，九尾狐的尾尖血，可医天下一切顽疾。
　　后来，女人追上了段惊棠，颤抖着双手央求他等一等，几分钟后，脸色苍白地回来，又捧回十几片叶子。
　　她知道，就算落尽她满树枝叶，也抵不上这一个小玻璃瓶珍贵。但这小九尾狐看起来还是个妖崽崽，女人总觉得心里有愧。


第12章 每只妖的身上都有毛毛（已修）
　　这些懷木叶，够展放喝到成年了。
　　“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放放以后就是你的草了。”
　　展放无视了陶桃鄙夷的眼神，笑得那叫一个狗腿，“哥你说吧，想让放放做什么？”
　　段惊棠：“我想让你和睡着时一样安静。”
　　展放：“……”嘤，无情。
　　下节是数学，绝佳的催眠课。段惊棠昨晚没睡好，刚拿出耳塞准备补眠，就感觉身边的小东西小心翼翼蹭了过来。
　　“那个……”
　　蔚枝比段惊棠矮一块儿，现在又是趴在桌角仰头看着他，一双柔亮的杏眼里仿佛盛了一汪湖，乖得不行，看得妖心里直荡漾。
　　明明是个人类，却比谁都像小动物。
　　段惊棠又开始觉得麻酥酥了，于是率先开口，“我没生气。”
　　蔚枝怔了一下，“啊……真的吗？”
　　“嗯。”段惊棠面无表情地蹂躏着手里的橡胶耳塞，“屋里太热了，我出去透透气。”
　　蔚枝懵懵的，“那你怎么不穿短袖呢？”
　　段惊棠：“……”
　　不愧是学神，真的很会抓重点呢。
　　还没等段惊棠想出理由，身边的小人儿又凑了过来，一只手呈小喇叭状笼在嘴边，声音小小的，神神秘秘。
　　“我知道啦，你有毛毛对不对？”
　　段惊棠：“……”
　　看段惊棠僵硬的表情，蔚枝以为他猜对了。
　　之前陶桃和他讲过，这个年纪的小妖怪，有很多还不能熟练地掌握人形变化。段惊棠能把耳朵和尾巴都藏起来，已经很厉害了，就算胳膊上有点毛毛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关系的，”蔚枝继续安慰僵硬的同桌，“我不讨厌毛毛的，你露出来吧。”
　　段惊棠：“……”
　　呵呵，你是不讨厌吗，你是喜欢死了吧，你的眼睛在发光你知道吗？
　　“……我睡觉了。”
　　“哎，先别睡呀。”蔚枝一把抱住段惊棠的手臂。
　　咦，奇怪。
　　他的确是喜欢肢体接触的类型，但从不会对不熟悉的人这样。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怕段惊棠，反而还一直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不过妖怪应该不喜欢这样吧。
　　蔚枝松开了手，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早上的“学姐”事件。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之后，当事狐简短回应：“嗯。”
　　学校里关于他的传闻满天飞，段惊棠当然知道。有把他传成乐于助妖好少年的，还有把他妖魔化的，性转成学姐已经不算什么了。
　　段惊棠不在乎。妖红是非多，这点他在他那个当明星的二姐身上已经看过太多了。
　　不过看蔚枝那小心翼翼的表情，段惊棠还是很给面子地多问了一句，“还说什么了，那帮一年级的。”
　　“还说……还说你特别威猛雄壮！有个金翅大鹏狂追你，被威武的你一尾巴抽飞到体育馆！”
　　还好蔚枝没生在古代，不然他一定是个为了讨皇上欢心篡改历史的坏史官。
　　段惊棠点点头，“这倒是事实。”
　　谁让荆楚趁他睡着拔他尾巴毛了，抽飞他都是轻的。
　　可段惊棠不知道，从此，在他的小同桌心里，他已经彻底树立起了一个妖气极高、不为所动、拒绝早恋、独自美丽的高岭之花形象。


第13章 我同桌，不许你舔！（已修）
　　在昆仑的第一周，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
　　【岁酱：吱，嘛呢】
　　收到傅千岁的微信时，蔚枝正在做习题。
　　今天放学，展放带他去了学校对面的一家书店，里面有好多辅导书都是他之前没见过的，蔚枝一时激动，花光了本月所有零用钱，展放还友情资助了他两个钢镚儿。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做题 [附带习题册照片一张]】
　　【岁酱：无聊聊】
　　【岁酱：今天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给我讲讲～】
　　傅千岁是蔚枝在城南一中的死党，一个沉迷二次元的宅男，一个专注萌妹cos的大神，一个漫展上独领风骚的王者。
　　自从蔚枝转学到昆仑高中，傅千岁天天那叫一个寂寞空虚。而且他本人也是妖怪迷，每天都追着让蔚枝给他讲学校里的事儿，还让他偷拍小妖怪们的高清♂照片。
　　偷拍当然是不可能的，蔚枝随便讲了讲今天的日常，还给傅千岁发了一张体育课时和展放邢轩陶桃的自拍。
　　【岁酱：羡慕的泪水从我纯天然无切割的眼角流下，划过我光滑白皙的脸蛋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顺着脖颈优美的弧度落入我的睡衣领子里】
　　【岁酱：卧槽，等会儿，那个大长腿是谁？？】
　　蔚枝眨了眨眼睛，点开照片放大，发现在照片左上角，段惊棠居然半个身子入了镜。
　　他们是在篮球场旁边拍的，当时段惊棠他们好像在和三班打球赛，采用的人类赛制，不能变原形，也不能飞起来灌篮。
　　段惊棠篮球打得很好，带球过妖行云流水，三分远投必中，看得场边一众小妖怪眼里直冒粉心心。
　　不过也真是难为傅千岁了，这么旮旯里的帅哥都能让他抠出来。
　　【岁酱：大长腿我舔！prprpr！】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我同桌，不许你舔！】
　　【岁酱：我就舔！咱俩还分什么你我！你的美食钱钱男票就是我的，我的痘痘蛀牙赘肉就是你的！】
　　……
　　俩人又扯了一会儿，傅千岁再次建议蔚枝到网上发个帖子，来记录他这缤纷多彩的校园生活。帖子名他都想好了，叫什么「关于身为人类的我转学到妖怪学院这件事」。
　　神他喵二次元风格。
　　噱头也足，加上蔚枝的文笔，必火。
　　但相比于这种方式，蔚枝更喜欢写日记。
　　那个本子里才是属于他的天地，没有别人品头论足，也不用他人感叹艳羡，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不好，自己清楚就足够了。
　　晚上十一点，蔚枝喝完牛奶刷了牙，准备上床睡觉。
　　他有睡前读点什么的习惯，正在想今晚看什么，眼神蓦地扫过书桌一角。
　　对了，他今天新买的《漫观山海》！
　　《漫观山海》是时下青少年中最火的纸质漫画杂志，其热度不亚于N年前的知x漫客。蔚枝拿了杂志趴上床，小腿儿一晃甩掉拖鞋，翻开目录，直接找到自己熟悉的名字，然后翻到对应的页数看了起来。
　　这是他最喜欢的连载漫画，名字叫《凡狐修仙传》。讲述了一只普通的小狐狸历经重重艰难险阻，最终得偿所愿，飞升为仙的故事。
　　蔚枝本来不爱看这样的题材，但作者的画风实在独特，而且故事情节也和普通的修仙漫画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蔚枝觉得，这个作者一定和他一样，是个重度毛茸茸爱好者，不然为什么可以这么懂小狐狸的习性心理，又把小狐狸画得这么无敌可爱呢？
　　这谁看谁不迷糊啊，吸溜！
　　云吸狐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蔚枝揉揉眼睛，非常克制地合上杂志。
　　大概是刚看完漫画的缘故，一闭上眼睛，蔚枝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只小狐狸的样子，后来，漫画里的小狐狸变成了跑掉的美美，再然后……又变成了段惊棠。
　　对呀，段惊棠是九尾狐，不知道他的原形，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定和他的人形一样，高大又帅气吧？说不定还很威猛哦，像教学楼那样高，周身散发着超强的妖力波动，九条尾巴莲花般凌空而出，瞬间抽飞一百只小妖怪！
　　可是，可是段惊棠怎么从来都不把耳朵和尾巴露出来呢？那么好的毛茸茸，藏起来多可惜呀……
　　迷迷糊糊的，蔚枝想起，刚转学过来那天，他好像在段惊棠课桌上也看到过一本《漫观山海》。
　　原来他也是漫迷呀。
　　那明天把杂志带过去，和同桌一起看吧，这是今天刚出来的最新刊，他一定还没来得及看呢。
　　给同桌看高兴了，或许能把耳朵露出来给他摸一摸也说不定呢，嘿嘿……
　　小脑袋里的思绪越跑越偏，蔚枝没怎么挣扎，就沉入了睡梦甜蜜的深渊里。
　　嘴角还带着笑意。
　　大概，梦里也有数不清的毛茸茸吧。


第14章 貔貅一族的荣耀，由我来守护！（已修）
　　蔚枝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几百只Q版的段惊棠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每一只都有九条小尾巴，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可蔚枝一要去抱，小段惊棠们就迈开小短腿哄然跑开，一只只跑得飞快，堪比开了马达的海棠兔，任蔚枝怎么追都追不上。
　　跑了一夜的马拉松，一口毛茸茸没吸到。直到被蔚莱那小崽子压醒，蔚枝抬手一摸，脑门儿上都冒汗了。
　　拎着妹妹起床，洗漱穿衣吃早饭，直到坐在班级里，蔚枝还是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总觉得小段惊棠们还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好想伸手抓一只来rua啊。
　　前桌陶桃的座位旁聚集了一小群女生，好像是和她们要好的某个女孩子快过生日了，大家正在商量订蛋糕和饭店的事。
　　说到吃，当然是陶桃最有发言权，女生们已经列好了备选单子，正在等陶桃决定最终方案。
　　等待的过程中，顺便以每三秒钟瞄一眼的频率，偷看后座正在发呆的人类幼崽。
　　呆呆的蔚枝实在太可爱，其中一个女孩子没忍住小声提醒道：“吱……蔚枝同学，你的头发，嗯，就是这里，有一点点翘起来哦。”
　　“哎？”蔚枝回过神，摸摸自己头顶的呆毛，憨憨一笑，“早上起晚了，没把它压下去，嘿嘿。”
　　班级里，半数的小妖怪抬手捂住了胸口，还有一半在默默深呼吸。
　　大概是被蔚枝的笑容鼓舞了，另一个女孩子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颤巍巍开口：“蔚枝同学，你、你的发型真好看，是在美发店烫、烫的吗？”
　　话题好像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呢。
　　“这个吗？”蔚枝揪揪自己卷卷的刘海儿，“这个是自然卷哦，看起来会有点乱乱的吧？哈哈，我小的时候更卷哦，大家都叫我咩咩崽来着。”
　　刚才还能忍住深呼吸的那一半已经撑不住开始捂胸口了。
　　咩咩崽是什么啊！请问你是天使吗天使？？
　　“原来是自然卷啊！好可爱！”
　　“没错，我超喜欢自然卷！”
　　“自然卷绝赞！”
　　“自然卷赛高——”
　　正在选蛋糕的陶桃：“？”
　　老子也是自然卷啊？同学三年了你们是看不到老子满头的自然卷吗？？
　　餮餮无语.jpg。
　　蔚枝被女生们对自然卷的热情惊到了，难道自己的发型是最近的流行趋势吗？
　　看着大家亮晶晶的眼睛，蔚枝没想太多，不自觉地就把脑袋低下去了，“那要摸摸吗？”
　　就这种局面……不给摸一下好像很难收场啊！
　　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瞬间静音。
　　半晌，才有一位背上生着一对羽翼的勇士——蔚枝之前好像听陶桃叫她皮皮——缓缓伸出了手，其颤抖程度仿佛得了妖族帕金森。
　　妈妈，你看到了吗！
　　皮皮的内心在大喊。
　　我，我要摸到人类幼崽了！从今往后，貔貅一族的荣耀，就由我来守护吧！
　　然而，这荣耀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在做什么。”
　　段惊棠站在女生们后面，非常突兀地只露出一个脑袋。
　　“唰”地一下，群妖四散。
　　皮皮颤抖着手还想要努力一下，段惊棠一个眼神不轻不重瞟过去，小貔貅麻溜转身就跑。
　　妈的谁爱守护谁守护吧，老子溜了！
　　“蛋糕就鹿司令家的吧，他家儿子我熟，我去订就行，饭店选凤凰路那家……”
　　陶桃合上笔盖，一抬头，“嗯？妖呢？？”
　　“你来啦～”
　　段惊棠看了眼笑眯眯的人类崽，没说话，随手把拎着的盒子扔过去。
　　“鲜奶泡芙？”蔚枝捧着包装精致的甜品盒，眸子亮晶晶的，“是给我的吗？哪来的呀？”
　　段惊棠还是那张冷漠酷哥脸：“捡的。”
　　天不亮就从城北飞到城南，排队两小时再飞回来，捡得十分顺路呢。
　　蔚枝嘿嘿一笑，“以前经常吃他家的甜点，这两天还有点想念……谢谢你呀。”
　　段惊棠：“哼。”
　　当然了可不就是昨天听你和陶桃聊天说想吃要不谁飞那么远去买这玩意儿啊哼累死了。
　　独自别扭了一会儿，段惊棠忍不住开口，“你以后别那样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蔚枝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摸不得，你不知道吗？”
　　段惊棠抱着肩膀，眼神故意不看蔚枝，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以后别那样了。”
　　蔚枝恍然。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段惊棠，蔚枝忽然有点想笑。
　　就莫名的……好可爱。
　　坏坏的心思上来了，蔚枝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我没有摸女生的腰啊？”
　　“可是你让她们摸你头了！”
　　段惊棠的声音提了几个度，随即马上压了下来，“咳，不是，我是说，万一……万一她们的男朋友生气怎么办，你考虑过这点吗？”
　　蔚枝整个人一怔。
　　这个他确实没想到哎。
　　对啊，如果他的女朋友摸别的男生的头，他应该也会不高兴吧？
　　蔚枝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同桌，你说得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段惊棠勾起嘴角，然后又迅速压下去。
　　“不过……”一颗小脑袋悄悄凑过来，“咱们班谈恋爱的妖多吗？”
　　“多。”
　　“呜哇……那班内情侣也有吗？”
　　“有。他跟她，他跟她，他跟他。”
　　“？？他俩也？”
　　“他俩前段时间分了，因为他以为他和五班那个白泽好上了，但其实没有，俩妖前几天才和好。”
　　“啊，幸好！”
　　小妖怪们：“……”
　　段哥，下次讲八卦麻烦小声点，装听不见挺难的，真的。orz


第15章 组团抢小朋友便当（已修）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冯玉看了眼时钟，还有两分钟，这道题应该讲不完了。
　　但是他还想努力一下。
　　“看一下21题。”
　　拿着粉笔一抬头，冯玉就看见一半的小妖怪都盯着教室的门，屁股几乎脱离椅子，一副随时准备冲锋的样子。
　　冯玉：“……”
　　算了。
　　瞅这一个个的，眼睛都绿了。
　　下课铃一响，一大波小妖怪冲向食堂，冯玉老妈子似的跟在巴蛇兄弟屁股后面喊：“修繁修简！把尾巴收起来！别打到别的同学！”
　　陶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回头，就看蔚枝从包里拿出一个大饭盒。
　　“嗯？你带饭了？之前不都回家吃的吗？”
　　蔚枝笑眯眯地打开饭盒盖子，“我妈妈这周要正式入职了，中午赶回来做饭太累了，我就带饭啦。”
　　虽然有两个崽，但蔚妈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家庭主妇，她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蔚爸也很支持她，只是这样就不免要辛苦一些。
　　不过好在蔚枝已经长大了，蔚莱虽然小还有点皮但心里是懂事的，就算撒手不管，两兄妹也照样活蹦乱跳。
　　“饭都凉了吧，能好吃吗，要不你跟我们一起……我去！”
　　陶桃话说到一半，下一秒就被蔚枝的饭盒闪瞎了眼。
　　这不是普通的饭盒，这是蔚妈公司研制的新款自动保温大饭盒。第一层是土豆炖牛肉和酥炸小排骨，第二层是鸡汁焖笋丝和章鱼小香肠，第三层是撒了白芝麻的软糯南瓜饭。
　　所有菜色热气腾腾，诱人无比，就像刚出锅的一样。
　　饭盒旁边还有一个附着的零食袋，里面是洗净的新鲜草莓和剥好的松子仁。
　　蔚枝的饭盒，彻底颠覆了陶桃对“带饭”这一词的认知。
　　“为什么……”
　　饕餮崽哽咽着，嘴角的“泪水”摇摇欲坠，“为什么我小时候带的饭，就是一桶蛋炒饭……”
　　而且只放了一个蛋！QAQ
　　“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蔚枝把筷子递给陶桃。
　　饕餮崽礼（jia）貌（zhua
　　g）推拒，“不可不可。”
　　“没关系的，我带了很多！”
　　“真的不可。”
　　“来吧！”
　　“那我就吃一口……”
　　饕餮的一口，真的只是“一口”。
　　其他还没去食堂的小妖怪们也被香味吸引，不由自主瞄向这边。
　　蔚枝捧着章鱼小香肠，“要尝尝吗，大家。”
　　小妖怪们：不可不可，怎么能抢人类幼崽的午饭呢，正常妖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十秒钟后：真香！
　　“真的好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个女生捂着嘴，居然有些热泪盈眶。
　　周围一群小妖怪疯狂点头。
　　蔚枝：“？”
　　这就是普通的家常菜啊，大家以前过的都是什么生活……？
　　陶桃放下筷子，一副已经升华的样子，“吱吱，你的妈妈一定很爱很爱你。”
　　蔚枝愣了一下，随即笑弯了眼睛，“当然啦。”
　　爸爸和妈妈是蔚枝见过的拥有最柔软心灵的人，他以后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不过……为什么这样说呀？”
　　陶桃轻叹一声，“其实我们吃的每一份食物里，都带有烹饪者本身的气息，这种气息不仅可以滋养人的身体，对妖怪来说更是大有裨益。”
　　“而烹饪者如果是怀着爱意做出的饭菜，其中的气息将更加浓郁。”
　　所以刚才那个被好吃到哭的小妖怪并没有夸张，这样富含人类气息的食物，是在任何一家餐馆里都吃不到的。
　　因为这是独属于一个母亲的，对自己幼崽的爱。
　　陶桃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弟弟要在野餐时抢其他人类小朋友的便当，就算被爸妈追着打也要含泪把最后一个紫菜卷塞进嘴里。
　　当时她还骂弟弟嘴馋没出息，现在……
　　“明天，人类幼儿园，组团抢小朋友便当，去吗？”


第16章 别把我和你这种妖混为一谈（已修）
　　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獆狗，是食人。——《山海经·西山经》
　　陶桃咂了咂嘴，还想再吃一口南瓜饭，一低头，饭盒已经空了。
　　陶桃：“？？？”
　　回过头，一个长着一对兔耳的男生正鼓着腮帮子，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
　　饕餮崽顿时怒了，“你有没有妖性啊！蔚枝的午饭都让你吃光了！”
　　“我，我只吃了两口。”男生可怜巴巴地揪着耳朵，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明明就是你吃最多嘛……”
　　陶桃美目圆睁，羊角上的血色花纹若隐若现，周身的凶兽气场逐渐升腾，“你说什么？你——”
　　然后，脑袋旁边“叮”地冒出一个小灯泡。
　　“是哦，好像是我吃最多哎。”
　　小妖怪们：“……”
　　祖传饕餮崽，一口顶十口。
　　陶桃一拍脑门儿，“不行，吱吱你跟我去食堂吧，我带你吃大餐！”
　　“是啊是啊，我们请你吃好吃的！”小妖怪们异口同声。
　　蔚枝下意识摸摸口袋，“可是我还没有办饭卡……”
　　“哎呀走吧，我有！”陶桃把蔚枝拽出座位。
　　“是啊，她有。”兔耳男生小声叭叭，“她能吃，她有钱，她一周充八次饭卡呢。”
　　陶桃：“……”就你有嘴是吧。
　　-
　　段惊棠还没走出校门，远远就看见那辆骚包的亮粉色跑车。
　　仔细看了看周围，段惊棠快步走过去。
　　“哦，我亲爱的弟弟～”
　　车窗还没完全降下，女人做作的声音就从里面飘了出来。
　　“许久未见，我的弟弟好像又帅气了，想不想姐姐？嗯？快过来让我抱抱～”
　　段惊棠：丑……美拒。
　　“你过来干什么，还开这么显眼的车，别又被媒体拍到了。”
　　女人撇了撇嘴，虽然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超大墨镜，依然看得出是个美人。
　　尤其是嘴角那颗痣，缀在丰润嫣红的唇边，道一句风情万种也不为过。
　　“我有什么办法呀，拍完戏刚到家，老妈就揪着我的尾巴让我来送饭，人家也很辛苦的呀。”
　　段惹蔷娇滴滴地抱怨着，从副座拎过一个保温桶，“喏，拿好了，正长身体呢，记得多吃点哦。”
　　段惊棠接过来，挥挥手，“知道了，走了。”
　　“哎，”段惹蔷揪住弟弟的校服袖子，“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别跟爸置气了，你也知道他是为你好。”
　　为他好？
　　段惊棠扯了扯嘴角。
　　“之前他为大哥好，大哥和嫂子差点离婚，后来他为你好，你险些一出道就被封杀，怎么，现在又想‘为我好’了？”
　　段惹蔷一怔，“棠棠……”
　　“以后我不会再容忍他。”
　　段惊棠眉眼淡漠，“免得他以后用同样的理由为柳柳‘好’。”
　　“不会的。”女人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与她平日里的慵懒娇媚截然不同。
　　“相信姐姐，不会的。”
　　段惊棠抬眸看她，段惹蔷弯了弯嘴角，牵起一个笑。
　　“你要是能这么好好说话，媒体也不会一直骂你狐狸精。”
　　段惹蔷：“……”
　　“呵，谁管他们怎么说，不过是嫉妒老娘的美貌罢了。”
　　段惹蔷一撩头发，连露出的精致下颌线都带着女王范儿。
　　出道十余年，圈里关于段惹蔷的绯闻就没断过，而且大部分都是桃色相关。
　　上次参加晚会，一个女记者问她怎么看待“国民妖精”这个头衔。要搁别人肯定糊弄糊弄就过去了，这位姐就非常实诚。
　　“人家的确是狐狸精啊，你不知道嘛？怎么，你想看看人家的尾巴吗？”
　　然后段惹蔷就当着几十台摄像机露出了原形，九条银白色的大尾巴差点把小记者吓到心肌梗塞。
　　要知道那是在城南举办的晚会，到场的基本都是人类。
　　无所谓，段姐不在乎。
　　“回吧。 对了，既然红佛丢了，这几天就乖一点，放学记得和荆楚一起走。”国民妖精难得这么唠叨一回。
　　段惊棠敷衍式点头，“荆楚还在海岛没回来。”
　　“还没回来？”段惹蔷眯起眼睛，“小崽子玩疯了啊，回头告诉小姨，掰断他翅膀子。”
　　“行了，吃饭去吧。”段惹蔷发动跑车，朝弟弟挑挑眉，“别天天装高岭之花，有空谈谈恋爱，看有没有哪只小妖怪眼瞎能看上你，走了哈～”
　　亮粉色跑车绝尘而去，环保车型，不带起一丝车尾气，奶思。
　　段惊棠：“……”
　　算了，是亲姐。
　　一边往学校里走，段惊棠一边想着去哪把午饭解决了。他不喜欢在教室里吃东西，而且饭味太重，同桌也会不喜欢的。
　　食堂后面有一个小花园，自从教导主任在里面蹲点两天抓了十八对小情侣之后就很少有妖去了。
　　段惊棠拎着保温桶往那走，路过一个拐角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
　　“我再说一遍，滚开！”
　　陶桃看着面前来者不善的家伙们，整只妖都紧绷了起来。
　　蔚枝低头看着饕餮崽的脚，很想告诉她就算踮起脚尖也到不了一米七的。
　　而面前，一米九的男生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啧，只是想和你们交个朋友而已，别紧张啊。”
　　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蔚枝。
　　人类啊。
　　这么嫩的小人类，真是好久没见到了。
　　“得了吧，谁不知道谁啊。”
　　陶桃冷哼一声，“趁我还没叫老师，赶紧滚，别在这碍事！”
　　为首的妖眼神暗了下来。
　　男生一头红发，背后生着一对巨大的翅膀，即使此时收拢着，也能看到上面锋利的倒刺。
　　“小饕餮。”
　　男生弯下腰，凑近陶桃耳边，说话时，能看见唇边若隐若现的尖牙。
　　“说话别这么冲啊，不然别人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凶兽不讲道理呢。”
　　那一刻，蔚枝看见陶桃的手指颤了一下，随即紧攥成拳。
　　“……开什么玩笑。”
　　“别把我，和你这种妖混为一谈啊。”


第17章 一根毛都没有，还想和我做朋友（已修）
　　“我这种妖？”
　　男生哈哈大笑，目光却发冷暗阴鸷。
　　“少他妈在那装清高了，怎么，跟着瑞兽玩几天就真以为自己能脱胎换骨了？”
　　说着，男生抬起手，指尖划过陶桃发丝间的小巧羊角。
　　两者相触的时候，羊角上的血色花纹瞬间变得艳丽，仿佛刚刚浸润过鲜血一般。
　　那是凶兽之间的感应，是内心压抑的本性觉醒。
　　“你看，你也想这么做，不是么？”
　　男生勾起嘴角，眼眸中的猩红血光一闪而过。
　　“小饕餮，别挣扎了，四凶的命运，你逃不了。”
　　陶桃僵在原地。她想躲，双腿却动弹不得。
　　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胸口的地方好像闷着一团火，放出来是燎原，不放出来，就是将自己燃烧殆尽。
　　就在陶桃觉得快要支撑不住时，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握住了她的手腕。
　　陶桃抬起头，看见少年还带着点婴儿肥的侧脸。
　　虽然感觉软fufu的，但却有着安定妖心的力量。
　　“话说完了就麻烦让一下，我们要去吃饭了。”
　　蔚枝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将女生挡在身后。
　　“吱吱……”陶桃紧张地看了眼红发男生，想说什么，却被人捏住了手腕。
　　陶桃试着挣扎了一下，愣住。
　　原来人类的力气，也可以这么大。
　　“小朋友还挺讲礼貌，别着急啊，想吃什么跟学长说，学长请你啊～”
　　几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围过来，虽然都穿着昆仑高的校服，但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妖。
　　红发男生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盯着蔚枝。
　　蔚枝知道他们是谁。
　　四年级的校霸一伙，平时专门欺负勒索妖力弱的小妖怪，因为团伙里全是凶兽，也被称为“昆仑凶兽帮”（什么中二名字）。
　　凶兽帮的老大——就是那个红头发的男生——名叫戚廉，是一头刚成年的穷奇。
　　戚廉一直四处招揽各种凶兽，想要扩i张势力，之前来找过陶桃好几次，是个“得不到就毁掉”的危险家伙。
　　——段惊棠嘱咐过蔚枝，遇到这个妖不要理，回去直接告诉他就好。
　　蔚枝觉得同桌说得有道理。
　　“不好意思，我们要走了。”
　　蔚枝不想再纠缠，拉着陶桃准备绕路。
　　下一秒，一只黑色的翅膀挡在他们面前。
　　“你叫蔚枝是吧，名字真好听啊。”
　　男生双眼死死盯着蔚枝，舔了舔唇角。其实他长得还可以，就是这个动作略显猥琐。
　　“模样也好看，尤其是鼻子。”
　　蔚枝：“……”
　　他可没忘了山海传说里穷奇一口咬掉好人鼻子的故事。
　　“我警告你，少打他主意！”
　　缓过那股劲儿，陶桃又支棱起来了，大拇指斜着指向蔚枝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段惊棠万千宠爱的亲同桌！”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段惊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戚廉：“……”
　　蔚枝：“……”桃，万千宠爱不是这么用的。
　　不过，段惊棠的名字果然有威慑力，凶兽帮里有的妖已经开始慌了。
　　“老大，九尾狐那边的……咱们惹不起啊。”
　　“是啊，万一他们真是朋友，那就不好办了。”
　　“要不，今天就先……”
　　“都闭嘴！”戚廉吼了一声。
　　虽然气势挺足，但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打鼓。
　　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用怕，你们什么时候见姓段的管过别人的闲事。”
　　戚廉壮了壮胆，给旁边两个妖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看着陶桃，自己则伸手去抓蔚枝的肩膀。
　　蔚枝看着那只逐渐逼近自己的手，闭了闭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小人类，别怕啊，我没有恶意的，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啊！”
　　——只见小人类左手握住男生的小臂，顺势用力一拧，下一秒，几乎是无缝连接的，带着风的拳头就狠狠砸在了男生的大脸上。
　　戚廉只来得及嚎了一声，然后整只妖瞬间被掀翻在地。
　　蔚枝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满脸鼻血的男生，娃娃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神情。
　　“一根毛都没有，还想和我做朋友。”
　　陶桃：“？”
　　戚廉：“？？”
　　全体凶兽：“？？！”
　　蔚枝真的很听同桌的话。
　　他忍了三次。
　　换做平时，这种找事儿的，他上来就一拳放倒了，还用听他叭叭这么多。
　　哼，真是耽误他干饭！
　　“吱吱，你……”
　　陶桃捂着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她们的人类崽打妖了。
　　一拳放倒一头穷奇。
　　这回去说了展放他们会信吗？
　　苍天啊，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事实证明，是戚廉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
　　红发男生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迹，笑得像个吃了羊癫草的傻狗。
　　凶兽小弟们回过神来，赶紧三两下把老大扶起来，顺便表忠心，“老大，我们替你教训教训这个人类崽子！”
　　戚廉甩了甩手上的血，勾起嘴角。
　　“都滚远点。”
　　“老子自己来。”
　　活了这么多年，走到哪不是别妖给他让路，别说是凶兽，就连凤皇和麒麟见了他都要让三分。
　　今天，让一个人类崽子给揍了。
　　很好。
　　一团黑雾陡然腾起，红发男生仰起头，发出一声兽类的低吼，似狼鸣，又似虎啸。
　　“不好！”
　　陶桃睁大眼睛，拉起蔚枝的手就要跑。
　　但是已经晚了。
　　黑雾散去，蔚枝先是看到一对牛角，然后是虎身，长尾，以及一对布满尖锐倒刺的，巨大的漆黑双翼。
　　这是戚廉的原形——一头刚刚成年的凶兽，穷奇。
　　上古四大凶兽的妖力威压之下，只有陶桃还能勉力坚持。
　　可还没成年的小饕餮，也只不过是个妖崽崽而已。
　　那一瞬间，蔚枝忽然后悔了。
　　他真的，应该听段惊棠的话的。
　　就在这时，狂风骤起。
　　一股更为强大的妖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带起大地震颤。
　　银色的巨大漩涡之下，是一双蔚枝熟悉无比的眼眸。


第18章 小东西，相当人假狐威呢（已修）
　　“段哥！！”
　　看到那漩涡的时候，陶桃整只妖都蹦了起来。
　　劲风渐息，少年踏着落叶从漩涡中缓步而出，发丝间的兽耳轻轻一抖，身后是九条呈莲花状摇曳的白色狐尾。
　　这是蔚枝第一次见到段惊棠的半妖形态。
　　小的时候看动画片，蔚枝不明白，为什么纣王明明知道妲己是狐妖，却还是装作昏君的样子陪她演完了这场戏，就算最后一同葬身鹿台也畅然不悔。
　　现在，蔚枝懂了。
　　九尾狐一族，简直个个，都是要人命的妖怪。
　　按照出场的炫酷程度，段惊棠应该直接一招ko掉戚廉，这样才会显得更加炫酷。
　　但是他没有。
　　九尾狐走到穷奇面前，比量了一下，站定，然后拿出手机。
　　段惊棠：“笑一个。”
　　戚廉：“？？？”
　　“昆仑高中校规第三条，非特殊情况严禁在校内显露原形，否则扣学分五分。”
　　“括号，使用原形参与暴力行为，不论后果，一律十倍处罚。”
　　段惊棠说着，手上拍照动作不停，段师傅全身各个角度大特写，你值得拥有。
　　“五十分啊，啪，没了。学长，估计你今年又双叒要留级了。”
　　戚廉：“……”
　　这小子，玩阴的啊你！！
　　段惊棠这边拍完，那边直接发了出去，发的还是年级群。
　　【D：校园里有不明穷奇当众裸奔，长相巨丑，影响恶劣。@教导主任】
　　发完，段惊棠收起手机，活动了一下脖子。
　　他们教导主任脚程快，得在主任找过来之前解决掉。
　　“姓段的！你偷拍算什么好妖！有本事你也变原形，我们堂堂正正一决胜……啊！！”
　　段惊棠一尾巴甩出去，世界瞬间清净了。
　　小妖怪们看着被抽飞到石墙上的老大，有点犹豫是该现在就跑，还是意思一下带着老大一起跑。
　　段惊棠多好心的妖，直接又一尾巴替他们做了决定。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段哥！太帅啦——”
　　陶桃蹦跶着跑过来，满脸都是狗腿子般的笑容。
　　段惊棠看了她一眼，“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陶桃：“……”
　　靠，他怎么知道的？？
　　段惊棠没理她，目光转向另一边。
　　“没事吧。”
　　蔚枝呆呆摇头。
　　段惊棠迟疑了一下，“没事就把口水擦擦。”
　　蔚枝猛地回过神，赶紧使劲儿抹了抹下巴。
　　还好还好，没有真的流出来！
　　看同桌尾巴看流口水了，这要是传出去，他怕不是要变痴汉！
　　吸溜！
　　“手。”
　　蔚枝愣了一下，“啊？”
　　“手我看看。”段惊棠干脆自己上手，直接捉住蔚枝的手腕。
　　能把一头穷奇打倒需要多大的力气，人类这么娇嫩的小拳头，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段惊棠握着蔚枝的右手，手背上的一片皮肤已经红了，指节的地方还有点点破皮。
　　蔚枝皮肤白，这样的一点伤，衬着雪白的肤色，看起来格外惨烈。
　　段惊棠眉头微皱。
　　这可是能写出满分数学卷的手。蔚枝下午还要用这只手握笔呢。
　　莫名的，心情骤然变差。
　　“不疼的！”蔚枝笑得憨憨，配着他那头自然卷，看起来像只傻乎乎的小绵羊。
　　段惊棠心情更差了。
　　他看向石墙下的凶兽一伙，戚廉已经变回人形，正靠着墙根龇牙咧嘴地喘气。
　　段惊棠走过去，戚廉抬起头，虽然害怕，还是梗着脖子没好气道：“干、干嘛！”
　　段惊棠冷着脸，不由分说又是一尾巴。
　　戚廉被抽懵了，捂着肿起来的脸，突然委屈，“怎么又打我啊！”
　　段惊棠垂眸，从牙缝里冷冷挤出几个字，“你、脸、太、硬、了。”
　　戚廉：“……”
　　这妖不讲道理！QAQ
　　抽完戚廉，段惊棠感觉心情好多了，朝蔚枝招招手，“走吧。”
　　一会儿教导主任该来了。
　　蔚枝赶紧哒哒哒跟上，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后面的妖又开始大声叭叭。
　　大概是被段惊棠抽急眼了，又不敢找他和蔚枝的麻烦，戚廉只好又把视线对准陶桃。
　　“小饕餮，今天算你运气好。”
　　戚廉坐在石墙根边上，望着不远处的长发女生。
　　“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不过我记得，你好像快成年了吧？凶兽的成年期可不好熬，那些瑞兽也帮不了你，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求我！”
　　蔚枝看向陶桃，女生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努力朝他挤出一个笑。
　　“我没事，咱们快走吧。”
　　蔚枝心里有点难受。
　　他看了眼红发男生，又转头望向段惊棠。
　　段惊棠也在看他。
　　好像忽然有了撒野的底气。蔚枝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大摇大摆上前。
　　一片阴影笼罩头顶，戚廉仰起头，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忽然一痛。
　　“让你叭叭！让你叭叭！就你长嘴了是不是？一个大男生嘴这么碎，你是中二晚期还是找虐有瘾？！”
　　蔚枝一边踢一边骂，戚廉一边嚎一边逃。
　　“刚才就看你不顺眼了，张口闭口凶兽瑞兽的，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搞种族主义，你是活在侏罗纪吗！自己坏就说自己坏，别拿种族当借口，又不是所有妖都和你一样！”
　　打妖也是个力气活，蔚枝抹了抹额头的汗，补上最后一jio。
　　“告诉你，离陶桃远一点，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来找她，我……我让我同桌抽死你！”
　　段惊棠：“……”
　　小东西，相当人假狐威呢。
　　虽然如此，段惊棠还是配合地晃了晃尾巴。
　　这时，一股冲天妖气由远及近，段惊棠心下一凛，拽着蔚枝的手就跑。
　　刚跑出去没几步，身后就传来教导主任那经典的大嗓门。
　　“都在这干嘛呢！那头穷奇，刚才是不是你在裸奔？！”
　　微凉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蔚枝偏头看向身旁的妖，忽然有一种亡命天涯（？）的豪迈感。
　　这就是做坏事的感觉吗？
　　真刺激哇！
　　“陶桃呢？”蔚枝忽然想起来，这孩子别不是被抓了。
　　段惊棠指了指前面的一阵小旋风。
　　蔚枝：“……”
　　饕餮崽，不愧是你。


第19章 段惊棠：“抱我。”（已修）
　　走得匆忙，谁都没有注意到，三楼窗口的那一抹反光。
　　陆际收起手机，满意地勾起嘴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旁边男生疑惑地抓抓脑袋，“班长，你拍这个干嘛，要举报段惊棠吗？”
　　陆际翻看着刚拍的照片，眼含笑意。
　　“比起那个，还有更有意思的事。”
　　想起少年那冷冰冰的俊脸，和看向自己时不屑的眼神，陆际就一阵心痒难耐。仿佛四肢百骸都透着痒意，非要做点什么才能舒缓一般。
　　“你也算有把柄在我手里了。”
　　“小开明兽。”
　　-
　　因为去得太晚，食堂里好吃的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陶桃找到一个味道还不错，而且有饭的窗口，要了十份石锅烤肉拌饭。
　　“你们吃什么？”
　　一人一妖同时摇头。
　　陶桃：“……”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吃，都给我吃！”
　　段惊棠是不饿，蔚枝是从生理的饿转成了心理的饿。
　　好想吸毛茸茸啊……
　　蔚枝忍不住再次看向段惊棠身后，那九条尾巴已经被主人收起来了，挥一挥尾巴尖儿，不留下一根毛毛。
　　“我，我来个紫菜卷吧。”蔚枝收回目光，心不在焉，怅然若失。
　　段惊棠瞥一眼身边的人类崽。这小东西要是有兽耳，那耳朵现在肯定要耷拉下来了。
　　十份拌饭摆了一桌子，因为不能使用原形，陶桃只好乖乖用勺子一口一口吃，不过即使这样，速度依然飞快。
　　“……一个女孩子，注意一点。”
　　段惊棠在家管妹妹的强迫症又发作了，看着陶桃那饕餮大口，就想当场教她一节餐桌礼仪。
　　其实陶桃的吃相已经不错了，不粗鲁，是老人们最喜欢的那种很有福气的吃相。
　　“你别管她。”蔚枝给段惊棠塞了一个紫菜卷。
　　陶桃得意地晃晃羊角。
　　段惊棠：“……”
　　好和谐的一家三口。
　　食堂的紫菜卷味道不错，但蔚枝吃了几个就吃不下了。
　　段惊棠看他一眼，轻叹一声，站起身，“陪我回趟小花园。”
　　蔚枝懵懵抬头，“嗯？”
　　段惊棠看起来有点焦躁，“我妈给我的饭盒落那边了，陪我去拿。”
　　“哦哦。”蔚枝站起身，把几个紫菜卷夹到陶桃碗里，“这个我没碰过的，不要浪费……你慢慢吃不着急，咱们班里汇合。”
　　陶桃点点头，看着一人一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吱吱。”
　　蔚枝回过头。
　　“我真的……”
　　饕餮崽放下勺子，浅绿色的眸子中透出一丝迷茫与无助。
　　“我真的……和他们不一样吗？”
　　蔚枝看了看饕餮崽，又看了看饕餮崽旁边的一摞空碗。
　　“当然了。”
　　蔚枝粲然一笑，脸颊上的小酒窝可爱无敌。
　　“你是我见过最棒最好最美的饕餮，陶桃，这一点，永远都不要怀疑你自己！”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笑开。
　　虽然知道蔚枝见过的饕餮大概只有自己一只，但这样一句话，已经足够了。
　　一人一妖离开的时候，陶桃听见段惊棠小声道：“最美就算了吧，她小时候可丑了。”
　　陶桃：“……”
　　不许提她黑历史啊喂！
　　小花园就在食堂拐角的石墙后面，有门，但一般都挂着锁。
　　在路边捡回了他姐给送的保温桶，段惊棠朝小花园抬了抬下巴，“进去么。”
　　蔚枝也有点好奇，一直踮着脚尖往里面看，“可以进去吗？”
　　“可以。”段惊棠张开双手，言简意赅，“抱我。”
　　蔚枝：“？！”
　　这，这么突然吗？这不太好吧……
　　话说要从哪里下手呢？胳膊？肩膀？还是……腰？〃 〃
　　看着面前人手忙脚乱仿佛被烫到的样子，段惊棠狐狐疑惑，“你脸红什么？”
　　蔚枝呼吸瞬间暂停：“我，我太热了！今天好热的！”
　　段惊棠抬头，看见负责这一片区域的应龙从空中游过。
　　热吗？
　　大概人类比较怕热吧。
　　还有四十分钟上课，不能再耽搁了。段惊棠看了看左右无妖，一把揽住蔚枝的腰，然后向上一个用力。
　　蔚枝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就离地了，一声“啊——”没来得及嚎出来，双脚又落地了。
　　他居然翻墙了。
　　继打完就跑真刺激之后，他又偷偷翻学校的墙了！
　　蔚枝捂着嘴，在心里发出了好学生的尖叫。
　　不过很快，蔚枝就没工夫尖叫了。
　　“这里好美啊……”
　　蔚枝看着满园的奇花异草，发出了人类幼崽的惊叹。
　　现在是夏季，虽然小区公园里也有许多盛放的花草，但是那些，和这里截然不同。
　　红色藤蔓织成的墙网，通体翠色的参天巨树，会自己凑上来嗅闻他手指、然后释放出亮晶晶粉雾的可爱花朵……
　　蔚枝沿着花园小径慢慢走着，仿佛置身仙境流连忘返的爱丽丝。
　　段惊棠跟在他身后，也在若有所思。
　　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难道人类的腰都是这么细，这么软的吗？
　　母胎solo的小九尾狐发出了灵魂疑惑。
　　刚才碰过蔚枝腰部的手还带着余温，那柔软纤细的触感，让妖无法忘记。
　　由于感觉过于震撼，刚才落地的时候，段惊棠还想找借口多抱一会儿，没想到蔚枝扒开他的手就跑了。
　　——也多亏他跑了。
　　回过神来之后，段惊棠简直想抽自己一尾巴。
　　这么贪恋人类的肉体和气息，甚至还想要把他禁锢在怀里多揉揉多摸摸，这种行为，和那些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人类的妖怪有什么两样？
　　段惊棠看着自己的手，沉默片刻，然后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额头。
　　清醒一点啊，段老三！
　　另一边，蔚枝正撒欢儿似的满地乱跑。
　　“啊！小花！”
　　“啊！小草！”
　　“于烟与否啊！小……大树！”
　　跑了半天，蔚枝才发现自己一个植物都不认识，想回头问问段惊棠，整个人蓦地一怔。
　　“桌桌……”
　　蔚枝一手捏着一朵刚捡到的落花，一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桌桌，你的脑门儿怎么红了？”


第20章 瞅这小脸儿红扑扑的（已修）
　　继段惊棠的“你脸怎么红了”之后，蔚枝的“你脑门儿怎么红了”正式登上今日最不解风情对话榜榜首。
　　段惊棠顶着红彤彤的额头，像个面无表情的二郎神，“有蚊子。”
　　蔚枝抓抓卷毛。
　　是吗？可能段惊棠是招蚊子体质吧。
　　蔚莱那小崽也是这种体质，夏天到了经常小胳膊小腿儿上一溜儿大红包，可怜得很。想到自家小妹，蔚枝看段惊棠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爱。
　　“抓紧时间。”
　　段惊棠低头看了眼手机，显然没注意到这份怜爱，“找个地方，赶紧开始。”
　　“开始？”蔚枝一脸茫然，下一秒就被段惊棠握着手腕，往花园深处拖去。
　　又走了一段路，蔚枝才发现，原来小花园并不小，之所以从外面看并无异常，大概是施了术法的缘故。
　　“就这吧。”
　　走到一处空地，段惊棠把保温桶放下，然后开始脱校服。
　　蔚枝：“……！”
　　一言不合就脱衣服是什么操作！
　　脸蛋它眼看着又要烫起来，蔚枝连忙转移视线，谁知这一移，就动不了了。
　　一人一妖所处的这片草地略显空旷，除了一棵耸立的巨树之外并无他物。可直到此刻蔚枝才发现，这好像并不是一棵树。
　　“这是……”
　　蔚枝半仰着头，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o”，睁得大大的杏眸中，倒映着一片绚烂的粉色星海。
　　——这是一朵花。
　　最下面的花茎是浅粉，透着淡淡的嫩黄，从根茎到枝叶再到花瓣，仿佛蘸满了画家的水彩一般，越往上粉色越深。
　　最让人惊叹的是它的花冠，并不是单一的巨大花朵，而是满天星般的一丛繁花，从下方仰望过去，仿佛置身一片粉色银河。
　　“落英。”
　　段惊棠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身边人类幼崽的小小美梦。
　　“它的名字。”
　　少年话音刚落，一片樱粉色的花瓣便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蔚枝连忙伸手去接，小小花瓣落在小小掌心，转瞬变作一颗水珠，一个呼吸间便消失不见。
　　蔚枝：“！”
　　“落英的花瓣不会落在地上。如果有人接住它，它就融化在那人掌心，如果没有，在接触大地的前一刻，它会自行消失。”
　　“而且，只有在呼唤它的名字时，它才会落下一片花瓣，作为回应。”
　　说着，段惊棠抬手接住另一抹樱粉，花瓣在他手上多停留了片刻，但最终依然化作水滴，消于无形。
　　“好凄美啊。”
　　“嗯……嗯？”
　　蔚枝已然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世界，人类崽仰着头，两条小眉毛向下撇着，像只忧郁的小绵羊。
　　“为了一个约定，少女等待了一生。执念不散，化成落英。她依然没有忘记曾经的誓言，每当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少女便落下一枚花瓣。可一次又一次，每个人，都不是他。”
　　“世人感慨落英无情，宁愿逝于空中也不愿稍作停留。可只有少女明白，她的栖身之所，只能是那人的掌心。”
　　段惊棠：“……”
　　为什么突然开始青春疼痛文学。
　　还有，它只是朵花，傻宝宝。
　　“为什么不是少年？”
　　蔚枝从自己的脑嗨世界里回过神，“嗯？”
　　“你怎么知道它是少女，不是少年。”
　　段惊棠摸了摸落英的花茎，“我倒是觉得，这家伙更像个男生。”
　　蔚枝试着带入了一下，啊，怎么更虐了。QAQ
　　“要是人妖相恋的话……”
　　“性别与种族的双重禁忌。”
　　“世俗与天罚的围追堵截！”
　　“一个永生不灭。”
　　“一个尝遍轮回！”
　　落英：“…于言′…”
　　编，你俩接着编。
　　老子这篇同人文要是少于八十万字你俩就废了嗷。
　　不自觉就被蔚枝带跑偏了。
　　段惊棠回过神，看了眼时间，犹豫片刻，干脆直接把校服往地上一扔。
　　“你只有十分钟。”
　　蔚枝还没反应过来“十分钟”什么，就见段惊棠席地而坐。一阵白雾腾起，视野再次清晰时，段惊棠已经恢复了半妖形态。
　　蔚枝：“！！！”
　　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是满屏的毛茸茸！！
　　“这，这，这是给我吸的吗？”蔚枝仿佛置身云端，连声音都变得轻飘飘。
　　段惊棠扭过头不看他，颇有些忍辱负重。
　　“你还有九分四十秒。”
　　蔚枝不再矜持，立刻化身快乐的小海盗，一头扎进段惊棠这片诱人的毛茸茸之海中。
　　段惊棠默默闭上眼睛。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jpg。
　　-
　　一人一妖赶到教室，正好踩上了预备铃的尾巴。
　　化学老师来得早，已经在讲台上转粉笔玩儿了，看见门口那俩，笑眯眯地“呦”了一声。
　　“上哪玩去了这是，瞅这小脸儿红扑扑的。”
　　才不止是小脸儿红扑扑。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段惊棠的校服领口皱着，而蔚枝的名牌不知道掉哪儿去了，一头卷毛格外凌乱，其中好像还夹杂着几根柔软的白色毛发。
　　“老师，桌……同桌带我去参观校园了！对不起老师，下次一定不会迟到了！”
　　上课一周多了，这校园参观得相当及时呢。
　　化学老师好脾气地摆摆手，“还没上课呢，不算迟到，行了，快进去吧～”
　　路过倒数第二排的时候，陶桃和展放一个劲儿朝蔚枝挤眼睛，神情无比八卦。
　　蔚枝抬头看看一脸气定神闲的段惊棠，垂下脑袋加快脚步。
　　一人一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半节课。
　　最后还是蔚枝先开的口。
　　他知道自己的毛茸饥渴症有多严重，也知道这样的爱好看起来其实会有亿点点变态。段惊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就算现在无以为报，也应该毫不吝啬地奉献出一个最真挚的夸夸！
　　“桌桌。”
　　趁化学老师不注意，蔚枝偏过头，一手拢在嘴边，凑到段惊棠耳边轻声道。
　　“你是我吸过的所有妖怪中，最棒的一个！～”
　　展放：“！”
　　陶桃：“！！”
　　全班小妖怪：“！！！”


第21章 纯情狐狐，怒摔手机！（已修）
　　“嗯？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化学老师从黑板前回过头。
　　小妖怪们默默捂住脸，承受能力差一点的已经开始用额头撞课桌了。
　　原来……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段哥已经和人类崽发展成这种关系了！
　　怪不得之前大家在群里吸人类崽的时候，段哥一直潜水，那时候还天真以为他是妖设高冷不感兴趣……岂可修！！
　　陶桃努力抿着唇，激动得腿都在颤抖，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把同桌的手捏得嘎嘣响。
　　展放：“……”
　　艹，草草好疼，为什么要这样对草草。QAQ
　　自从喝了段惊棠给的懷木叶，展放每天精神倍儿棒，几乎没有瞌睡的时候了，就算有，也被饕餮崽给他捏醒了。
　　展放回过头，想问问段惊棠管不管他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了，忽地，整棵草一怔。
　　——天惹，他家段哥是刚从谁家的大铁锅里爬出来吗？
　　这脸红的，刚出锅的蒸大虾都得自叹不如啊。
　　段惊棠的确快熟了。
　　从怔愣中回过神，段惊棠摸了把温度烫妖的耳朵，有点羞愤又有点迷茫地看向旁边的人。
　　蔚枝已经坐回去了，开始认真听课记笔记了。
　　段惊棠面上高冷如常，心里则憋着一座快要喷发的问号火山，想了三秒，掏出手机开始场外求援。
　　【D：救命命啊啊啊啊啊我同桌说我是他吸过的最棒的妖怪啊啊啊啊他什么意思啊啊啊啊啊】
　　【D：[狐狐尖叫×17]】
　　对面显然也没在听课，没等段惊棠表情包轰炸结束就回了过来。
　　【我头上有犄角：？什么鬼，你同桌是海王？】
　　【D：海王是什么意思】
　　【D：[狐狐疑惑].jpg】
　　大概是被段惊棠的“老年人”常识惊呆了，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
　　【我头上有犄角：就是荆楚那样的】
　　段惊棠脑海里浮现荆楚中午发的朋友圈，异国海滩，泳衣香槟，美女如云，一边抱俩。
　　段惊棠果断回复。
　　【D：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头上有犄角：嗯……那应该就是夸你了】
　　【我头上有犄角：话说你不是要报恩吗？】
　　【D：对啊！】
　　不然他用得着受这委屈吗！
　　【我头上有犄角：那你怎么让人家吸你啊，不应该是你吸他吗？】
　　【D：？】
　　段惊棠对着那个“吸”字，过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
　　【D：我靠！贺离你有病病！！】
　　纯情狐狐怒摔手机！
　　对面又发了什么过来，段惊棠没看，他已经完全不想理这个lsp了。
　　不过……
　　段惊棠趴在桌子上，悄悄偏过头。
　　蔚枝垂着眸，正飞速默写着老师刚才讲的化学反应，肉嘟嘟的嘴唇抿着，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认真学习的人类幼崽，格外可爱。
　　段惊棠看了一会儿，耳尖爬上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粉色。
　　既然是夸他的，那就……勉强接受吧！
　　-
　　周一，校园布告栏上贴出了对“不明穷奇当众裸奔”的处罚书。
　　“记大过一次，停课反省两周，扣学分五十分，啧啧啧。”
　　“乖乖，这处罚也太重了吧。”
　　“这个学长好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你不知道嘛，咱们学校一向严禁使用原形斗殴，好像是之前出过事，死了一个学生……”
　　“天啊，太吓妖了！”
　　路过布告栏的时候，蔚枝只是瞥了一眼。周一早晨要换座位，必须早点到。
　　“戚廉后来没再找你麻烦吧？”蔚枝看向身边的女生。
　　今天陶桃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起了个大早，一人一妖罕见地在校门口遇到了。
　　“没，”陶桃咬了口肉包子，“上周五放学看见他来着，丫的见了我就跑……有你和段哥在，他不敢～”
　　蔚枝也知道自己是人假狐威，摸摸卷毛嘿嘿一笑。
　　“大家都很怕段惊棠吗？”
　　“嗯……也不是怕吧。”陶桃两口消灭一个包子，又从口袋掏出个肉夹馍。
　　“段哥和四年级那些校霸不一样，他平时基本都是独来独往，就感觉……特高冷，对什么都没兴趣，也什么都不在乎那种。”
　　“我俩从幼儿园就一个班，从来没看他和谁走太近，唯一一个好朋友还转学了……害，而且段哥平时很少动手的，除非别妖自己找死。”
　　想起少年冷漠英俊的脸，不知为什么，蔚枝感觉，段惊棠的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因为一个真正冷漠的妖，是不会特意为关系普通的前桌“捡”回一袋懷木叶的，更不会奉献出珍贵的尾巴给自己吸。
　　“反正我觉得段哥是个好妖。”饕餮崽显然也有同感，“我跟你说，段哥的风评就是被那些校园传说给害了，靠，你是不知道，那些妖贼能编！论坛上还有说段哥是妲己转世的，你就说绝不绝？”
　　蔚枝默默低下了头。
　　“九尾狐学姐”事件至今记忆犹新。
　　“不过段哥的迷弟迷妹还挺多的。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敬畏吧。”
　　饕餮崽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普通妖怪对稀有妖属的敬畏。毕竟段哥的家族太牛逼了。”
　　“就……你看过人类的霸总小说吧，里面不都有什么x城几大家族之类的吗，啥商界的帝王财团的霸主，跺一跺脚上流圈子抖三抖那种——段哥他家在妖怪界差不多就这地位。”
　　蔚枝恍然，用力点头。
　　他，是高高在上的妖界三少，俊美无双，冷血无情。
　　他，是初来乍到的小小人类，天真懵懂，能吃能睡。
　　他本无意理会，却始终情难自禁，一次次对他施以援手（援尾？）。
　　他本只想学习，却难敌美颜诱惑，一点点为他步步深陷……
　　蔚枝晃晃脑袋，扯回飘远的思绪。
　　这什么《冷酷妖少爱上我》啊！
　　而且为什么他会自我代入啊！！
　　到了班级，很多妖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换座位。
　　蔚枝放下书包，刚抱起一摞书，就被宋凯铭叫住了。
　　“蔚枝，出来一下。”
　　蔚枝一脸茫然地跟着班长到了楼梯拐角，抬起头，发现段惊棠也在。
　　段惊棠显然也是刚到，背包还挂在肩上，正靠着窗台打哈欠。
　　宋凯铭也不啰嗦，看了看左右无妖，直接拿出手机，划到一张照片。
　　“这上面的，是你们吧。”


第22章 毛茸茸什么的，薅秃了不就好了（已修）
　　昆仑南渊深三百仞。 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山海经·海内西经》
　　照片上，段惊棠拉着蔚枝的手，一人一妖仿佛正在私奔，画面的左上角还能看到陶桃的半拉尾巴尖儿。
　　根据照片上显示的时间和地点，这就是戚廉裸奔的那天中午，在食堂拐角被拍到的。
　　拍摄的角度是俯视，拍摄者估计是专业的，连段惊棠兽耳上的绒毛都纤毫毕现。
　　蔚枝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这张照片足以证明事发当时他们也在现场，不管事情起因如何，那天蔚枝和段惊棠都动手了，如果追究起来，他们都免不了处罚。
　　蔚枝不怕处罚，但是他怕连累段惊棠。
　　“那、那天是我先动的手……”
　　“是我。”
　　段惊棠从照片上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把蔚枝的话堵回去。
　　“我看戚廉不顺眼，用尾巴把他和他小弟抽了一顿。”
　　“不是！”蔚枝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明明是我先打的妖，我把他打流鼻血了！”
　　段惊棠懒懒看他一眼，“就你那小拳头？软乎乎白嫩嫩的，说出去有妖信吗，你问问班长信不信？”
　　蔚枝惊呆了，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看向宋凯铭，求助似的，“班长……QAQ”
　　宋凯铭揉了揉眉心。
　　一个两个的，真是不让妖省心。
　　兽兽心累.jpg
　　“行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照片我扣下了，不会再有其他妖知道，今天找你们来就是给你们提个醒。”
　　说着，宋凯铭长按图片，直接点了删除。
　　“幸好戚廉和凶兽们没把你们的名字说出来，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总归是小心为上。”
　　段惊棠点点头，不过此时，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照片是谁拍的？”
　　宋凯铭把手机揣回口袋里，“一个路过的妖。我已经处理好了，放心吧。”
　　段惊棠还想再问，但宋凯铭显然已经不想再答了。
　　“回去换座位吧，你们这周该第一排了。蔚枝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及时告诉我。”
　　蔚枝使劲儿点了点小脑袋。
　　班长的形象在他心里本来就很高大，现在更加高大了。
　　一人一妖离开后，宋凯铭看了眼腕表，该去办公室拿上周五的测试卷了。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开明兽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好事。
　　果然。
　　【陆际：明晚八点，419酒店门口见。】
　　宋凯铭：“……”
　　啊，头疼。
　　不知道是哪个头，反正每个头都很疼。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宋凯铭靠在侧楼梯的栏杆旁，闭了闭眼睛。
　　思绪又回到上周三下午。
　　-
　　“什么事。”
　　宋凯铭抱着肩膀站在卫生间的窗台前。
　　虽然今天的值日生打扫得很干净，但在这种地方谈话，宋凯铭总觉得不适。
　　更何况还是上课时间。
　　看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陆际勾了勾嘴角，“想你了，不行？”
　　宋凯铭抬腿就要走。
　　“诶，别急啊。”陆际上前一步，细长的尾巴卷上宋凯铭的腰。
　　“看了这个再走也不迟。”
　　宋凯铭嫌弃地看着腰间的兽尾，心想要是陆际又给他看涩图的话，他就当场薅断这玩意儿。
　　手机上的照片一张张划过，宋凯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陆际满意地收回手机，下一秒，宋凯铭出手如电。
　　解锁，找图，删除，一通操作猛如虎。
　　陆际把脑袋凑过去，在他耳边贴心提醒，“我备份了哦。”
　　宋凯铭指尖动作一顿，立马就奔着格式化去了。
　　陆际：“……”
　　这小开明兽，无情。
　　“不在这里。”陆际拿回手机，扔到窗台上。
　　宋凯铭看着他，浅色眸子里的温度几乎能把妖冻死。
　　“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陆际耸耸肩。
　　宋凯铭眯起眼睛。
　　他太了解陆际了。如果想举报段惊棠和蔚枝，他拍到照片的时候直接就做了，根本不需要拖到现在来和自己磨磨唧唧。
　　“你想要什么。”宋凯铭改了一个字。
　　陆际弯起嘴角，笑得像只老狐狸，“怎么，宋班长想贿赂我啊？”
　　宋凯铭不说话。
　　“就那么担心他们被罚啊，还是说，怕一班拿不到下个月的文明班级？”
　　宋凯铭抬眸，语气冷淡，“我们班的学生，不会做出违反校规的事，就算做了，那也一定是被迫的。”
　　陆际：“……”
　　这是什么护犊子言论？
　　和那些“我家孩子肯定没错就算错了我也看不见看不见”的白痴家长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不是被迫的，这事传出去肯定对他们两个没好处。尤其是那个人类，刚转学过来没多久就惹上凶兽什么的……”
　　眼看宋凯铭的眼神越来越危险，陆际赶紧改口，“不过你放心，这事到我这就到此为止了，照片我也会删掉。当然，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宋凯铭扯了扯嘴角，他就知道。
　　不过这才是陆际。侵略性强，利益为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切在他眼中，不过是可以交换的砝码罢了。
　　“什么要求。”宋凯铭摆出一副死妖脸。
　　“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
　　带着花纹的兽尾轻轻卷上少年骨骼分明的手腕，毛茸的触感，缓慢而暧昧地摩挲着宋凯铭的皮肤。
　　暗示性极强。
　　但可惜，宋凯铭不是蔚枝。
　　毛茸茸什么的，呵，薅秃了不就好了。
　　身上莫名一阵寒意，陆际看着自己炸起来的尾巴毛，知道宋凯铭又在习惯性地利用开明兽的天生能力进行精神压制了。
　　不过很遗憾，陆吾的天赋，就是压制开明兽。
　　陆际低笑一声，俯身在宋凯铭耳边说了句什么。
　　然后意料之中的，看着少年的脸色从羞愤到隐忍，再到逐渐降至冰点。
　　啊，真是赏心悦目呢。
　　能看到这只妖如此丰富表情的，恐怕只有他了吧。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能听见走廊里传来的朗读声，还有窗外细细的蝉鸣鸟叫。
　　半晌，宋凯铭挣开手腕上的兽尾，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死大猫。”
　　陆际也笑，温柔多情地笑，“九头怪。”
　　——“成交。”


第23章 人类崽当众咬妖了！（已修）
　　“班长他没事吧？”
　　走到班级门口，蔚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既然是路过的妖拍的，那为什么不直接举报或者来找他们，而是去找班长呢？还有班长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段惊棠看他一眼，心想小东西还挺敏锐。
　　“别乱想。”
　　段惊棠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蔚枝的卷毛上揉了一把。
　　“宋凯铭不是普通妖，如果真遇到麻烦他会说的。”
　　蔚枝点点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咦？”人类崽眯起眼睛，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坏其实可爱得一批的小表情。
　　“你不是说男人的头摸不得嘛，干嘛还摸我的脑袋？”
　　见段惊棠不说话，蔚枝坏坏一笑，“我知道了，你也觉得我的毛毛手感很好对不对？没关系，你摸吧，我们互相帮助，让彼此都快乐！”
　　段惊棠：“……”
　　他忽然觉得蔚枝和贺离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一个老sp，一个小sp。
　　虽然这个小sp还有点色而不自知。
　　段惊棠捏捏手指，摆出一副冷漠脸，“呵，你算什么男人。”
　　说着，还抬手在蔚枝脑袋上面比划了一下。
　　——来自188对176的蔑视。
　　蔚枝：“！！！”
　　居然藐视一个男生的身高！是可忍，吱不可忍！！
　　蔚枝原地一个蹦高，抓住段惊棠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然后张嘴“啊呜”就是一口。
　　段惊棠顿时花容失色：“……？！”
　　救命啊！人类崽当众咬妖了！
　　段惊棠无能狂甩，奈何蔚枝就像条咬住鱼儿的小胖喵，两爪紧紧扒着，就是不松口！
　　但是这并不能耽误蔚枝放狠话！
　　“唔已嘤系叭睡惹，系成胡蓝银惹！里柴系个妖窄窄！（我已经十八岁了，是成熟男人了！你才是个妖崽崽！）”
　　段惊棠：“松开你的小犬牙啊啊啊——”
　　周围其他小妖怪：淦，好羡慕啊！QAQ
　　……
　　此时，一只正在遛弯的副校长路过此地。
　　小老头儿慈祥一笑，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哈哈，真是朝气蓬勃呢～”
　　身后的教导主任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是，是的呢……”
　　-
　　因为换座位，周一早晨没有早读，大家自由收拾东西打扫卫生。
　　昆仑高中的座位是一周一换，斜线波浪式递进，特殊情况可推迟和调换。上周蔚枝坐在靠窗最后一排，这周就是靠墙的第一排了。
　　“吱，你不要忘记我惹！”
　　陶桃靠在门口，双手握着蔚枝的手，久久不愿滚回她的最后一排。
　　“桃，不会的。”蔚枝也有点不舍。
　　邢轩挥舞着拖把，一看这场面就乐了，“呦，母女情深啊。”
　　陶桃：“？”
　　蔚枝：“？”
　　“不觉得你们特像一家三口吗？”邢轩拄着拖把杆儿，一手摸下巴，一手开始点兵点将。
　　“不苟言笑的父亲。”
　　段惊棠：“？”
　　“贤惠可人的母亲。”
　　蔚枝：“？？”
　　“好吃懒做的女儿。”
　　陶桃：“？？？”
　　“段哥，你《航x王》第176册 借我康康。”展放打着哈欠飘过来。 
　　邢轩一拍手，“嗜睡啃老的儿子！”
　　一家四口，儿女双全，完美！
　　段惊棠把漫画书放在桌子上，幽幽道：“放，揍他。”
　　展放立刻立正敬礼：“是！父亲！”
　　段惊棠：“……”
　　陶桃翻了个小白眼儿，非常看不上某植物的狗腿子行径，然后当场一个滑跪到段惊棠面前。
　　“父亲，中午和孩儿们一起去食堂吧！孩儿想带母亲吃二食堂的小炒牛肉，但是孩儿抢不到啊！”
　　昆仑高有两个主要的大食堂，一食堂占地最广，三层楼涵盖各种美食，价格也十分美丽亲民，深受广大妖众喜爱。上次陶桃带蔚枝去的就是一食堂。
　　二食堂则在一食堂对面的超市楼上，菜色更加丰富精致，味道也是小灶级别，甜点西餐特色小炒应有尽有，当然价格也要更高一些。
　　而且二食堂每天供应的食物有限，属于去得早不一定吃得到去晚了绝对吃不到那种。陶桃之所以来求段惊棠，不是想让他武力抢菜，而是因为他有VIP卡。
　　二食堂限量VIP金卡，高端卡面，尽显奢华，每学期发售6张，售价88888妖怪币，拥有者可享受至尊服务，包厢卡座，无需排队，一键刷卡，尊贵大气。
　　虽然段惊棠平时几乎不在学校吃，但他哥还是在第一学期就给他弄了二食堂的金卡，溺爱程度羡煞旁妖。
　　其实段惊棠之前就想把卡给蔚枝来着，他不怎么用，留着也是浪费。但是现在……
　　段惊棠看了眼旁边假装学习的人类崽，又摸了摸自己手背上的两排小牙印。
　　“哼。”
　　可恶啊，小东西，牙还挺齐。
　　蔚枝立刻回击：“哼！”
　　段惊棠震惊，小崽子还敢“哼”他？
　　段惊棠：“哼哼！”
　　蔚枝：“哼哼哼！”
　　好一段生动形象的《两只小猪》。
　　展放锤完邢轩，回来就看见一人一妖对哼，“咋的了？”
　　陶桃缓缓摇头，“父亲和母亲好像吵架了。”
　　展放眉头紧皱，“那我们要变成离异家庭了吗？”
　　两妖对视一眼，非常默契地同时扑向蔚枝。
　　“我要跟着母亲！”
　　“走开！我才是母亲最疼爱的崽！我要跟母亲！”
　　“你跟父亲吧，让父亲一天拿尾巴抽你八遍！”
　　“呜呜呜我不要——”
　　段惊棠：“……”
　　有人知道城北妖怪精神病院的电话号码吗？在线等，非常急。
　　“那个……”
　　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很快就被淹没在清晨的喧闹声中。
　　看着面前闹成一团的草草崽和饕餮崽，蔚枝抱着单词书，不自觉露出一脸慈母（？）笑。
　　这时，肩膀被什么轻轻戳了戳。
　　蔚枝回过头，首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眸。
　　少年双手捧着一支圆珠笔，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这个……这个是你的吗？”
　　软软糯糯，还带着颤音，仿佛如果蔚枝说不是，下一刻他就能哭出来一样。


第24章 小灾兽就不需要朋友吗？（已修）
　　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山海经·中山经》
　　蔚枝看看少年手里的笔，又翻了翻自己的笔袋，一拍脑袋，“啊，是的！”
　　这支笔是他上周末在学校门口的书店里买的，蓝色的笔身，笔帽上趴着一只白色的塑胶小狐狸，特别可爱，蔚枝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可能是换座位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谢谢你呀！”
　　少年脸颊微红，垂着头对手指，声音小小的，“不、不用谢的……”
　　蔚枝把笔收好，再看向少年，“咦”了一声。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是说，不是在班级里……”
　　转学到现在，蔚枝已经差不多把班里的同学认全了。他也注意到了少年，只是少年之前坐在第一排，而且每天都趴在座位上，没有同桌，也不怎么和别妖交流，蔚枝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少年的正脸。
　　但就是觉得……好眼熟。
　　“你、你还记得吗？”
　　少年的脸蛋更红了，一对雪白的小鹿角几乎要戳到桌面上。
　　“我，我家住在祥瑞一号楼三单元602室，之前蔚枝同学家刚搬过来时，我爸妈去，去……”
　　蔚枝：“！”
　　他想起来了，搬家刚结束那天，楼下有一户人家来打招呼，还送了香甜的艾草米糕。是一对妖怪夫妇带着他们的小儿子，但是那个孩子一直躲在父母身后，蔚枝没太看清脸。
　　那天晚上蔚爸还感慨来着，说夫诸果然是温柔和顺的妖怪，他们真是有一户好邻居。
　　“原来是你呀。”
　　蔚枝笑得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儿，“谢谢叔叔阿姨送的艾草米糕，真的超级好吃！我妈还说要去请教阿姨米糕的做法呢～”
　　少年眨了眨眼睛，蔚枝这才注意到，原来少年的睫毛也是银白色的，纤长卷翘，仿佛童话里的精灵小王子。
　　“真的吗？你、你喜欢吗？那个是用雪艾草做的，我老家有好多雪艾草……你爱吃的话，我再送一些给你，我、我还会做芙蓉花糕，柳叶饼，雪糍粑……”
　　少年掰着小手指头认真地数着，忽然发现自己这样好像在炫耀一样，又赶紧噤了声。
　　蔚枝震惊，这只小夫诸是个点心小高手！
　　陶桃也震惊，“乖乖，路呦呦，原来你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啊！”
　　段惊棠瞪了女儿一眼，可惜女儿神经粗没察觉。
　　“对不起……”以为自己太吵了，少年又萎靡地趴回了桌子上。
　　都怪他话太多了。QAQ
　　陶桃急了，“哎！不是不是，你别对不起啊！我是说你这样挺好的，妖就该多说点话嘛，不然像你之前那样我都怕你憋出病来——”
　　段惊棠默默扶额。
　　少年眼眶里已经有亮晶晶在打转儿了，“呜呜呜对不起……”
　　都怪他话太少了。QAQ
　　饕餮崽：“……”她妖没了呀。
　　“走了走了。”展放揪着饕餮崽的校服把她拖回最后一排。
　　看着少年垂头丧气的样子，蔚枝用圆珠笔上的小狐狸戳着脸颊，若有所思。
　　他之前听老爸讲过，夫诸这种妖怪，性格通常胆小温驯，而且十分善良。但因它的所过之处极易引发水患泛滥，所以古时曾一度被视为灾兽。
　　大概是几百年前，夫诸一族曾经历过一次近乎灭族式的灾难。自那以后，夫诸的数量锐减，近年的《稀有妖属保护法案》已经在考虑将夫诸纳入其中了。
　　不过，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如今的夫诸一族已经基本掌握了控制自己能力的方法。
　　不仅如此，许多夫诸还自愿前往常年干旱的地方工作，用自己那被视为“不祥”的能力，拯救无数饱受缺水之苦的人类和妖怪。
　　但即使这样，也无法完全改变他人心中那刻板而无理的传统印象。
　　每当哪里发生水灾，大家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夫诸，就连应龙不小心多下了一场雨，也要归结在夫诸头上。就算好端端走在街上，也会时不时接收到别妖异样的眼光。
　　如果说凶兽让妖忌惮和惧怕，那么灾兽，则是众妖厌恶和疏离的对象。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种族都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枷锁。有的妖找到了解脱的方法，从此豁然开朗一生，也有的妖挣扎半生始终不得其道，最后生生困死在这无形的桎梏之中。
　　而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路呦呦，有着这样一颗敏感而患得患失的小心脏，也不足为奇。
　　再加上未成年的小妖怪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能力，小夫诸想要自动远离妖群的行为，也不难理解。
　　但小灾兽就不需要朋友吗？
　　蔚枝看着趴在墙边，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少年，默默抿了抿唇。
　　段惊棠没做声。但看着蔚枝眼底翻涌的母（？）爱，他直觉他又要多一个儿子了。
　　段惊棠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讲台旁“砰”的一声巨响。
　　饮水机，炸了。
　　邢轩站在讲台上，浑身湿淋淋，愣了三秒之后，“噗”地吐出一口水。
　　靠，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饮水机上的水是今早新换的，满满一桶，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炸了……
　　虽然没有妖说话，但已经有几个小妖怪偷偷看向角落里的路呦呦了。
　　路呦呦直起身子，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反应熟练得让人心疼，“对不起，应该是我……我这就去打扫……”
　　少年还没说完，已经有妖站了起来，走向一片狼藉的讲台。
　　段惊棠拿过邢轩手里的拖把，拧了一遍，几下把地上的水擦干净，然后走到坏了的饮水机旁，蹲下身。
　　“温控开关烧坏了，上周五放学谁负责检查电器的？”
　　一个女生颤巍巍地举起手，“是，是我，我好像确实忘记关电源了……对不起大家！我中午就去买一个新的！”
　　段惊棠把桶放好，顺手把坏的饮水机拎到一边，然后功成身退，回到座位。
　　刚坐下，旁边的人类崽就凑了过来。


第25章 超级瑞兽，自带光环（已修）
　　“桌桌，你好酷。”人类崽的眼睛亮晶晶的。
　　段惊棠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然后压下，然后又上扬。
　　呵，之前带他打架翻墙的时候没夸他酷，现在拖个地就酷了？
　　段惊棠清了清嗓子，神情十分欠揍，“怎么，不咬我了？”
　　蔚枝嘻嘻一笑，摇摇脑袋。
　　人类崽很记仇，而且小虎牙超尖利，但每次的生气时效只有十分钟，过去了就忘记啦。
　　不过……
　　蔚枝托着小腮，望着身边花容月貌（？）的妖，忍不住想，果然不是那样的。
　　段惊棠的心，果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那个，谢、谢谢……”
　　路呦呦的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段惊棠耳朵动了动，没有回头。
　　中午放学，陶桃和展放准时守候在班级门口。
　　“父亲，饿饿，饭饭！”
　　段惊棠：“……”真想打死这对不孝子。
　　一转头，蔚枝也端出了自己的小猪佩奇饭盒，“桌桌，饿饿，饭饭～”
　　段惊棠：“……走吧。”
　　没有妖能够拒绝求投喂的人类幼崽，如果有，那他一定没有心。
　　离开座位之前，蔚枝往后座瞥了一眼，发现少年还趴在桌子上，“呦呦，不去吃饭吗？”
　　“啊，吃、吃的！”小夫诸连忙从桌堂里掏出一个小饭盒，声音弱弱的，“等大家都、都走了，我再去……”
　　路呦呦一直是这样的，等大家都走了再去食堂，等大家都走了再背书包回家，在大家来之前提前到班级。
　　怪不得虽然住在同一栋楼里，蔚枝却几乎没遇到过他。
　　“那还能有什么好菜啊，一起去吧。”饕餮崽敲敲饭盆，倾情邀请。
　　邢轩也道：“是啊，反正刷段哥的卡，不蹭白不蹭！”
　　段惊棠：“……”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可是……”路呦呦还在犹豫，蔚枝已经一把拿过他的小饭盒往外走了。
　　“哎，你的饭盒真好看，这好像是三丽鸥限量版吧，我还没有这版的库洛米贴纸呢～”
　　“啊，那个是……”路呦呦下意识追着自己的小饭盒往外跑。
　　蔚枝朝段惊棠挤挤眼睛，诱拐小夫诸计划成功～
　　段惊棠轻叹一声，没忍住又揉了揉蔚枝的脑袋毛。
　　小机灵鬼儿。
　　后面，陶桃忍不住发出感叹的声音，“父亲对母亲真是溺爱啊。”
　　展放看她一眼，好脾气地抬起手，在饕餮崽的脑袋上也rua了几把，“乖，哥哥也溺爱你。”
　　陶桃哼了一声，没理他。然而走了几步，就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为什么路过的小妖怪都在看她？难道是昨晚敷的面膜有效果了，她的美貌又登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
　　陶桃犹豫了一下，掏出小镜子，一照。
　　——好家伙，只见她原本就蓬松的卷发此时正支楞巴翘的迎风飞舞着，有两撮还缠绕在两边的羊角上，仿佛一只甩着须子得意洋洋的大虾。
　　陶桃：“……”
　　陶桃：“展放你给我站那我今天不把你的草根儿拔起来我就不姓陶啊啊啊——”
　　“他们关系真好哇。”路呦呦一脸羡慕。
　　“是啊。”蔚枝赞同点头。
　　邢轩看着不远处正拿饭盆狂拍草草崽脑袋的饕餮崽：“……”
　　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
　　昆仑高中的两个食堂楼对面而建，从妖妖超市旁边的扶梯上去，就可以直达位于二楼的二食堂。
　　一到二食堂门口，蔚枝就惊呆了。
　　“我去，今天也好多妖啊。”邢轩抓抓脑袋。
　　如果说一食堂是那种传统的饭堂布局，二食堂则更像高级酒店的餐厅，吧台（当然只卖饮料）沙发小卡座，蔚枝甚至看到了一个精致的旋转寿司台。
　　其他地方都是妖山妖海，只有VIP区有几个空位。
　　段惊棠找了张比较大的圆桌，然后拿出钱包，亮出他价值88888妖怪币的闪耀金卡。
　　“刷我的（饭）卡。”
　　“好的父亲！爱你父亲！”两个不孝子抢了卡就跑。
　　段惊棠伸出尔康手，一句“带上你妈”险些脱口而出。
　　“走吧，”蔚枝揪住段惊棠的校服角角，亮出自己新办的、贴了猫咪卡贴的校园饭卡，无比霸总，“想吃什么，尽管说！”
　　段惊棠：“……”不，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路呦呦也在一旁小声道：“我、我有钱！刷我的也行的……”
　　段惊棠早上帮了他，路呦呦还记在心里呢。
　　三少默默捂住额头，“不……你俩跟着他们……VIP不用排队……”
　　二食堂的很多菜，并不是有钱就能吃到的。
　　还好不孝子也不是真的不孝，展放去西餐区踩点，陶桃已经占据了小炒牛肉的窗口，正在朝蔚枝和路呦呦招手。
　　“他家这个卖得最快，我先来一份——你俩想吃什么？”
　　路呦呦盯着旁边窗口新鲜出炉的麦草汁，眼睛都直了，“我、我想吃草……”
　　陶桃：“……”这话你千万别让展放听见。
　　这时，妖群里突然掀起一阵波澜。蔚枝顺着声音望去，发现一个窗口前聚集了好多小妖怪，好像都是女生，而且眼睛里都闪烁着粉色的星星。
　　“那里是卖什么的呀？”蔚枝有点好奇。
　　陶桃抻脖儿看了一眼，噗嗤笑了，“不是，那是盛秋艾。”
　　蔚枝：“？”
　　“你看，被她们围在中间那个男生，”陶桃指了一下，压低声音，“就是隔壁班的体委，也是咱们学校的校草。”
　　正说着，妖群忽然让开了一条小路，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端着盘子走出来。
　　“啊。”蔚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感觉那个男生周身有光圈呢？？
　　陶桃笑了，“怎么样，超级瑞兽的自带光环，厉害吧？”
　　蔚枝用力点头。
　　厉害，金闪闪的，bli
　　gbli
　　g。
　　“好了，咱们去买麦草汁吧，呦呦……呦呦？”
　　小夫诸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妖群离去的方向，睫毛都不扑扇了，仿佛一只呆呆崽。
　　蔚枝戳戳少年的肩膀。
　　“呦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第26章 靓绝昆仑山（已修）
　　买完饭，几妖一人回到大圆桌旁。蔚枝买了很火爆的“老九秘制大汉堡”和鸡腿，陶桃抱着她满当当的大饭盆，路过旋转台的时候还拿了四碟寿司卷。
　　“展放和段哥还没回来啊？”
　　邢轩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我去，路呦呦，你脸好红啊，发烧了？”
　　蔚枝举着大鸡腿，“喝了两杯冰镇麦草汁还是这样，是不是中暑了？”
　　路呦呦几乎要把脑袋低到桌子下面去，“我……我没事……”
　　陶桃一脸坏笑，“刚才看见盛秋艾之后就这样了，果然，美男使妖‘热’情澎湃啊～”
　　路呦呦：“！”
　　大家都当陶桃开玩笑的，谁都没发现，小夫诸的脸颊更红了，甚至连雪白的小鹿角都染上了一抹绯色。
　　“为什么校草是他啊？”
　　蔚枝拿起饭盒里比他脸还大一圈的汉堡，语气里满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自豪，“明明我同桌要更帅气呀！”
　　虽然盛秋艾也很帅，大长腿往那一杵跟国际男模似的，而且还自带光环，但不管是从脸还是气质上，段惊棠都明显要更胜一筹。
　　九尾狐一族的天然颜值buff加成，一般妖望尘莫及。
　　“害。”
　　陶桃摊了摊手手，“校草这个东西吧，你知道的，就比较具有官方性，除了长得帅，还得学习好，妖缘好，性格好……可惜，我父亲除了第一样，其他的边儿都没沾。”
　　蔚枝：“……”
　　好像也是。之前他看段惊棠的英语卷子，满眼的红叉叉。
　　可恶啊，但是不觉得“漂亮的小学渣”设定更加惹人怜爱了吗！
　　“这个盛秋艾吧，虽然成绩不算特别拔尖，没有你和草那么变态，但好歹也是年级前十。而且他爸还是凤皇一族的现任族长，山海市有名的慈善家。”
　　说着，陶桃压低了声音，八卦得非常专业，“听说盛秋艾他爸是下届妖属同盟会会长的热门妖选哦～”
　　邢轩也点点头，他家有亲戚在委员会，所以知道一点点内部消息。
　　蔚枝了然，怪不得盛秋艾就连在食堂吃个饭都是一副领导下乡视察的亲切模样，原来是从小受到的家族熏陶。
　　“他一定很累吧……”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悄然响起。
　　蔚枝偏过头，“呦呦，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小夫诸连忙垂下脑袋，默默干饭。
　　“对了，吱，你知道我父亲的绰号是什么吗？”陶桃想起个好玩的事，神秘兮兮地朝蔚枝挤眼睛。
　　蔚枝嘴角沾着面包屑，迷茫摇头。
　　“靓绝昆仑山！”
　　邢轩欠儿了吧唧地抢答，“怎么样，这可比校草响亮多了吧？”
　　几妖八卦得正上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在说什么？”
　　陶桃嘴里的寿司差点掉出来，“靓……父亲！您回来了！”
　　段惊棠扫视一眼，觉得十分可疑。
　　倒是蔚枝笑得坦荡，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靓仔，来坐～”
　　段惊棠：“……”
　　“是咖喱鸡呀，”蔚枝往段惊棠的盘子里瞄了一眼，顺手挑了一个酥炸大鸡腿过去，“我买了两个，我们一人……一妖一个！”
　　“……谢谢。”段惊棠没说他从来不吃非公筷夹的食物，低头咬了一口鸡腿。
　　好看的妖就连啃骨头都是好看的，况且段惊棠的吃相非常斯文，堪称赏心悦目。
　　“桌桌，你好靓。”
　　蔚枝发出灵魂感叹，他的大汉堡已经吃完了，正托着小腮专心凝望身边的妖。
　　段惊棠：“……”
　　段惊棠有些狐狐羞涩。有、有那么靓吗？才一会儿没看到他的脸就如此想念吗？哼，人类真是肤浅。
　　“那草是被风吹跑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陶桃正念叨着，就看见展放蹦跶着往这边来了，仿佛一根快乐的小野草，后面还跟着两条同样快乐的小巴蛇。
　　“修繁修简？”
　　邢轩往旁边挪了一下，给他俩让出位置，“听说你俩上午被叫办公室了，没事了吧？”
　　修繁和修简是一对罕见的双生妖。和其他双生不同，他俩是从一个蛋里孵出来的，所以更加稀有。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没人能分清他俩谁是谁。
　　巴蛇修家和展放家住在一片小区，虽然一个是“可以吞象”的凶兽，一个是柔弱的植物，但两家关系处得意外的好。之前展放每天昏昏欲睡，基本都是修简背着他来上学的。
　　“害，别提了！也不知道今天点儿怎么这么背。”修繁一屁股坐下，大尾巴在身后甩啊甩。
　　“上课的时候鳞有点痒，寻思趁洗手间没妖，悄悄变回原形让我弟给我看看是不是长蛇藓了，结果好家伙……谁知道洗手间里还有个蹲坑的啊！”
　　蹲坑的小妖怪拉完肚子一出来，就看见一条大蛇几乎铺满整个洗手间，当场就吓晕了。
　　修繁长叹一声，“罚站一节课，明天还要交3000字检讨，天啊，没有比我更惨的蛇蛇了吧！”
　　修简在一旁默默点头，哥哥说得对。
　　“要不是遇到段哥，估计连饭都抢不到惹！”
　　修简继续点头，哥哥说得都对。
　　展放拍了拍修繁的肩膀，“太惨了兄弟。放心，实在不行的话，检讨书就……”
　　修繁眼睛一亮，“你帮我写？”
　　展放微微一笑，“你想得美，简直比花美美还美。”
　　修繁脸一红，“靠……”
　　他暗恋文艺委员花美美，是全班都知道的事儿。
　　陶桃不屑地“呵”了一声。
　　她膈应花美美，也是全班都知道的事儿。
　　用人类的流行语来说，就是花美美有点“绿茶”，女生都挺烦她，但男生很多都挺喜欢她。
　　当然，这个“很多”里并不包括蔚枝和段惊棠，他俩一个心里只有学习，一个心里只有看着同桌学习。
　　“我去买饮料。”段惊棠站起身。
　　邢轩吃得差不多了，“哥我跟你一起去。”
　　看着段惊棠的背影，修繁忍不住感慨，“段哥妖真好啊。”
　　他是二年级分班之后才和段惊棠一个班的，同学一年多基本没说过话。当然，主要是他不敢到段惊棠面前嘚瑟。
　　今天挨训来晚了，各个窗口都是一堆妖在排队，修繁正打算带着弟弟买点面包对付得了，结果遇到了段惊棠和展放。
　　修繁本来不好意思开口的，但段惊棠没说什么，直接就把VIP卡给他了。
　　真是太感动惹！QAQ
　　“是吧是吧！”看到终于有妖发现了段惊棠柔情（？）的一面，蔚枝忍不住开始疯狂安利。
　　“我同桌真的特别特别好！每天都给我带好吃的，从来不凶我，就算被我咬了都没有生气哦！而且还特别有责任心，看到班里的水没了他都会主动换，地上有纸团也会捡起来，虽然不想听课但是只是睡觉和看漫画从来不影响别人，而且上周末我还看到他扶蛮蛮鸟老奶奶过马路！”
　　蔚枝深吸一口气，做出有力总结。
　　“我同桌真的是一个铁血柔情的实干派好男人！”
　　“呃……好妖怪！”
　　一桌小妖怪目瞪口呆。陶桃都差点跟一句“买买买！”了。
　　巴蛇兄弟对视一眼，笑了。
　　“看来你俩相处得很好啊。太好了，之前我们还担心来着呢。”
　　这下轮到蔚枝呆呆了，“……担心？”
　　“对啊。”修繁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嘛，咱们学校人类特别少，我们就是害怕……怕你会害怕。”
　　原来是这样。蔚枝了然地小手一挥，“不会的，我从小跟着我爸见过不少妖怪，完全不会害怕哦！”
　　不少妖怪？
　　陶桃放下她干饭的大饭勺，“吱吱，都没听你说过，叔叔阿姨是做什么的呀？”
　　蔚枝憨憨一笑，“我爸爸是研究妖怪学和人类学的教授，我妈妈在妖怪用品研发销售公司工作。”
　　这次搬家，就是因为蔚妈被总公司派往城北新开的分公司负责研发工作，而蔚爸也接受了城北一家大学的特殊聘请，给一些刚刚成年的小妖怪们教授人类相关知识。
　　“不过，这边的人类真的很少吗？”
　　搬过来之后，蔚枝还没上街逛过。不过就算遇到人类他应该也认不出，因为很多成年妖怪的人形变化都很娴熟。
　　修繁单手拄脸，语气苍老得仿佛一个几百岁的老妖怪，“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和弟弟，如果在街上遇到人类，不要过于激动，以免吓到他们。”
　　“笑死，根本遇不到。”修简非常配合地跟上。


第27章 骗崽不脸红你段哥（已修）
　　正聊着，段惊棠和邢轩拎着两大提饮料回来了。
　　“水果榨汁儿～我爱喝水果榨汁儿～”邢轩又开始魔性洗脑包。
　　蔚枝习惯性想等大家选完再拿，忽然，右手边贴上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是一杯草莓汁，还有一份牛肉粉丝。
　　蔚枝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段惊棠摸了摸鼻子，深藏功与名。
　　“蔚枝同学，你、你没吃饱吗？”路呦呦咬着吸管，眨了眨眼睛。
　　蔚枝害羞地捏捏耳垂，“是啦，我饭量有亿点点大……”
　　因为从小就比同龄人能吃，蔚枝一直不太好意思在同学们面前展露真实的饭量。
　　不过，段惊棠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能吃是福！”终于有人陪自己一起干饭，饕餮崽可高兴坏了。
　　修繁也认同地点点头，“而且你吃的也不多啊。”
　　在一群正在长身体的妖崽崽中间，蔚枝的饭量已经被合理化了。
　　“桌桌……”
　　看着特意加了双份牛肉的粉丝，蔚枝感动地望向段惊棠。
　　段惊棠别开目光，“咳咳。”
　　真不是他体贴入微又细心，正常的人类崽谁会用那么大一个饭盒啊。
　　“顺便买的而已，谁让你长得看起来就很能吃。”
　　蔚枝：“？”
　　谁看起来能吃？你看着我的娃娃脸再说一次？？
　　-
　　虽说是蹭大佬的VIP卡，但吃完饭之后，大家都把饭钱用微信转给段惊棠了。
　　“……不用。”段惊棠不太想收。
　　“不行。”
　　展放难得强硬一回，拿过段惊棠的手机挨个点了收款。
　　虽然段家有钱，但那是人家的钱。他们还是学生，一起吃饭出去玩还是AA最合适，也最舒坦。
　　“而且你要是不收的话，孩儿们下次还怎么好意思再蹭您的卡啊！”
　　段惊棠：“……”
　　好草草，在这等着他呢。
　　陶桃说要去超市买下午的口粮，而蔚枝想尿尿，大家约好在超市门口汇合。
　　“桌，你不尿吗？”
　　蔚枝出来洗手，发现段惊棠依然站在卫生间门口。
　　“……我转转。”
　　蔚枝：“？”
　　来卫生间转转？
　　同桌的爱好越来越特别了呢。
　　段惊棠也很无语，他总不能说食堂这边妖很多很乱，他不放心所以来陪尿的吧。
　　“桌桌。”
　　段惊棠回头，几颗晶莹的小水珠扑面而来，还伴随着人类崽坏坏的笑声。
　　段惊棠睁开眼睛，看见那双月牙儿似的眸子，还有蔚枝那排标志性的小白牙。
　　刚要犯的洁癖又被压了下去。
　　一人一妖到汇合地的时候，陶桃他们还没影儿。
　　段惊棠看见超市门口有卖冰激凌的机器，刚想问蔚枝吃不吃，就听人类崽“啊”了一声。
　　“鞋带开了。”
　　蔚枝背对着段惊棠弯下腰，宽松的校服短袖往上扯了一块儿，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
　　常年抹宝宝霜的人类崽，皮肤真的像牛奶一样，莹润细腻，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段惊棠愣愣盯了一会儿，直到耳尖被太阳晒得发烫，才惊觉失态，慌忙移开目光。
　　当一个妖沉浸在lsp心态里时，总会下意识觉得其他妖也是lsp。
　　段惊棠四下扫视，发觉路过的妖好像都在偷看蔚枝，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大长腿当即往前面一杵，挡住所有色色（？）视线。
　　蔚枝系完鞋带一起身，就发现同桌在“贴心”地为自己遮挡阳光。
　　“桌桌，我好啦。”
　　蔚枝仰起小脸，心里暖融融的。
　　同桌妖真好啊，单纯可爱，还有点帅，不知道以后会被哪个幸运的崽带回家。
　　“嗯。”
　　段惊棠有点别扭，但还是忍不住又扫了一眼蔚枝的腰。视线上移时，目光忽地一顿，“这是……”
　　“嗯？”蔚枝低下头，发现原本一直贴身戴在里面的玉坠掉了出来，大概是刚才弯腰的缘故。
　　“啊，这个啊。”蔚枝笑了笑，“这是我的小宠物留给我的。”
　　段惊棠：“？？？”
　　宠什么？什么物？？
　　“唔，不对，不是宠物，应该算是……家人吧。”
　　蔚枝摩挲着那块南红玉坠，嘴角含着温柔笑意。
　　“虽然只和它相处了半天，但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它。我相信它也不想离开我，应该是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事吧……对了，就像《凡狐修仙传》里的小黑一样！肩负使命，追寻梦想之类的！”
　　段惊棠默默捂住脸。他想说什么，但蔚枝的脑洞已经打开了。
　　“也许很多年后，我们走在街上也认不出彼此，但没关系，还有玉坠——这个玉坠就是它留给我的信物！”
　　段惊棠：“……”
　　不，我觉得它可能就是一时脑子短路弄丢了而已。
　　“对了同桌，你一直住在城北，有没有听说过谁家有白色的狐狸崽崽？”
　　说着，蔚枝还比划了一下，“很小只的，应该是幼崽，只有我两个手这么大，特别可爱，睡着了会唧唧叫，尾巴软fufu的，额头还有一朵红色的莲花胎记！”
　　段惊棠：“……”别说了，求你。
　　面对蔚枝期待的眼神，段惊棠面无表情，“没有，没听说，绝对不存在。”
　　“啊，这样呀……”人类幼崽失望.jpg
　　段惊棠有些不忍，“我觉得你还是别找它了。”
　　“为什么？”
　　段惊棠组织了一下语言，循（xia）循（hua）善（lia
　　）诱（pia
　　）。
　　“你也说了，它是因为重要的事才离开你，那它的身份一定很特殊，不能为外人道的那种。为了保护它，也保护你，知道这件事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骗崽不脸红你段哥。
　　蔚枝沉思片刻，小拳拳一砸手心，“你说得对！我要保护美美！”
　　段惊棠：“……”
　　美什么？什么美？？
　　不过好歹是糊弄过去了。
　　段惊棠还没来得及擦汗，一阵吵闹声由远及近。
　　陶桃她们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段惊棠一把攥住蔚枝胸前的玉坠，扯开他的领口扔了进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勒个去……”
　　陶桃站在超市门口，手里吃了一半的冰棍儿“啪嗒”掉落在地。
　　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为啥人类崽满面潮红（？）衣衫不整，而段哥正撕开人类崽的校服领口，一脸猥琐（？）又色眯眯地往里看？？


第28章 班长家的猫不用猫砂（已修）
　　这是他们不付费就能看的吗？
　　修繁张着嘴，回过神之后默默捂住了弟弟的眼睛。
　　修简：“……”
　　空气一时有些安静。
　　“走了。”
　　段惊棠整理好蔚枝的领口，路过陶桃的时候还提醒了一句，“雪糕捡起来，记得包上纸再扔。”
　　陶桃如梦初醒，“……哦哦！”
　　就完啦？
　　都不解释一下的吗？？
　　看着一人一妖买冰淇淋的背影，陶桃眯起眼睛，自己给自己配了一个名侦探柯南的bgm。
　　“我说，他俩不会真有事儿吧？”
　　展放摇摇脑袋，“我觉得不是，段哥可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应该只是照顾新同桌吧。”
　　陶桃咂了下嘴，也是。
　　看着人类崽举起冰淇淋一脸开心的样子，陶桃微微蹙起眉头。
　　“那些事，要不要提前告诉他呢？”
　　-
　　下午体育课，小妖怪们放飞自我的快乐时间。
　　因为天气太热，最近的体育课都是在有空调的室内体育馆里上的。
　　自由活动之前，体育老师特意强调，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昆仑、不周、招摇的三校联合运动会了，让准备报项目的同学抓紧时间练习。
　　小妖怪们答应得十分响亮，解散哨一吹齐刷刷撒腿就跑。
　　蔚枝跟展放一组，和巴蛇兄弟打了一会儿排球，最后以修繁用尾巴把排球抽飞并打碎了体育馆一个吊灯为结局。
　　出了点汗，蔚枝从包里拿出一包湿巾和一瓶水，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看他们打篮球赛。
　　体育课是大课，三年级的几个班一起上，作为热门场地，篮球场上角逐依然激烈。不过比较罕见的是，今天是一二班联合对三班。
　　蔚枝乐呵呵地晃了晃卷毛，看段惊棠和陆际合伙欺负三班的小妖怪们。
　　这时，一只步履缓慢的小开明兽路过此处。
　　“班长？”蔚枝出声招呼，“你今天不上场吗？”
　　宋凯铭缓缓摇头，“不了，腰……身体不太舒服。”
　　蔚枝“啊”了一声，“没事吧？这两天总看你扶着腰走路，是摔到了吗？”
　　宋凯铭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啊，踩到猫屎了。”
　　蔚枝震惊，班长家的猫难道不会用猫砂吗？
　　“今天轮到你和段惊棠收拾器材了吧。”
　　宋凯铭及时岔开了话题，“我还要去办公室领档案册，就不留下了，你跟着段惊棠就行。”
　　蔚枝乖巧点头，“好的班长……班长，猫咪要是不听话就撸它，一遍不行就两遍，多撸几次就好了！”
　　宋凯铭：“……好，谢谢。”
　　救命啊，他现在连听到这个字都手心疼。
　　小开明兽扶着腰缓缓离开，蔚枝继续乐呵呵地看比赛。
　　段惊棠又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场边响起一片呐喊。
　　少年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只是脸色因为运动而有些泛红，整个妖看起来多了一丝鲜活气儿，也为无瑕的五官平添一抹魅色。
　　回场的时候，段惊棠顺手掀起球衣下摆擦汗，露出一片紧实分明的腹肌。于是场边的呐喊声又瞬间高了数十个分贝，堪称撕心裂肺。
　　蔚枝也没闲着，拿出小手机左拍拍右拍拍，十张有八张里都是段惊棠的身影。
　　“你去。”
　　“你去你去……”
　　“哎呀我，我不好意思！”
　　“算了，一个个都不中用……我去！”
　　皮皮壮了壮胆子，深吸一口气，踢着正步朝场边的人类崽走过去。
　　小妖怪们：“……”你是走队列呢吗你。
　　“那个，蔚、蔚枝同学！”
　　小貔貅双手紧贴裤缝线，脸颊通红，从头发丝到翅膀尖都透着一股紧绷感。
　　蔚枝歪了歪头，“怎么啦，皮皮？”
　　怎么啦皮皮……怎么啦皮皮……怎么啦皮皮……
　　可爱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整个视野仿佛都被打上了粉色的柔光镜头，无数穿着天使装的Q版人类崽在皮皮的头顶旋转跳跃。
　　——啊，被叫名字惹！
　　小貔貅捂住胸口，努力克制住流鼻血的冲动。
　　“蔚、蔚枝同学，这周六是汤圆圆的生日，我我我们在凤凰路订了饭店，想、想请你来参加生日聚会，不不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汤圆圆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很文静的一个小姑娘。
　　周六应该没什么事，蔚枝爽快地点了头，“好呀，有没有什么需要我……”
　　“yoohoo——！！”
　　没等他说完，小貔貅就欢呼着跑远了，翅膀与腿齐用，仿佛一个反复横弹的小皮球。
　　没过一会儿，小皮球又弹了回来。
　　“蔚枝同学！聚会是晚上，不过你不用担心！展放和陶桃都去，到时候我们送你回家！”
　　“没关系啦，我可以自己回去。”
　　蔚枝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同桌去吗？”
　　皮皮面露难色，“我们想请段哥来着，但是……”
　　但是不敢啊！QAQ
　　蔚枝了然，“那我和他说，如果他有时间的话，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吗？”
　　皮皮立刻小鸡啄米式点头，然后又化身快乐的小皮球弹走了。
　　这时，场上一声哨响，62：35，比赛结束。
　　段惊棠和队友碰了下拳头，抬眸扫了眼场边，然后径直朝着蔚枝走来。
　　“辛苦啦～”
　　人类崽笑眯眯地递上一瓶水，“最后的压哨三分球超帅！”
　　段惊棠“嗯”了一声，耳尖微红。
　　蔚枝晃了晃小脑袋，正好看到不远处，陆际穿过层层送水和递毛巾的女生，嬉皮笑脸地凑到正在场边背单词的宋凯铭身边，向他要水喝。
　　宋凯铭面无表情没理他，陆际又说了什么，小开明兽当即目光一凛，抬腿想踹，结果一个没站稳，差点扑在陆际怀里。
　　“一会儿我去送器材，你先回班吧。”
　　段惊棠仰头喝了口水，体育场的灯光下，闪烁着汗水光泽的喉结异常性感。
　　蔚枝当然不同意，“我们一起！”
　　人类崽执着起来可是相当难搞，段惊棠无奈，“那你在这等我，我冲个澡，马上回来。”
　　临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一句，“别乱跑。”


第29章 老子这么大一对龙角你看不见？（已修）
　　体育课之后，浴室总是格外拥挤。
　　段惊棠不喜欢和别的妖距离过近，尤其还是彼此脱光光的。
　　以前他都是等没什么妖了再进去洗，但今天情况特殊，蔚枝还在外面等他。看着满是妖怪裸体的浴室，段惊棠咬了咬牙，大义凛然地踏进去。
　　脱衣服冲澡打沐浴露洗头穿衣服，全程不超过十分钟。
　　但比较点背的是遇到了邢轩他们，洗澡途中被摸肌肉揩油八次，可恶啊。
　　想着蔚枝会不会等急了，段惊棠一边擦头发一边背着包往外走，这时，手机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段眠松。
　　段惊棠停下脚步，手指在绿键和红键中间来回游移。
　　想起昨天这位哥给他打的零花钱，段惊棠叹了口气，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
　　“1，2，3，4……18，19，20。”
　　蔚枝清点好各种球类，又把垫子摞在一起，一切都整理好之后，乖乖蹲在一边等段惊棠，仿佛一堆用具中间长出来的一朵小蘑菇。
　　“那个小同学！”
　　体育老师在二楼招呼蔚枝，“赶紧把东西送到器材室，别耽误下节课上课啊！”
　　“啊，好，好的！”
　　蔚枝站起来，看了眼浴室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抱起两筐排球。
　　他先搬两趟也好，段惊棠刚打完球一定很累，这样还能节省时间呢。
　　器材室距离运动场不远，只是中间需要经过一段有些昏暗的走廊。
　　那里堆了一些器材室放不下的陈旧用具，而且感应灯好像坏了，也没有窗户，站在入口望去，还真有点校园恐怖片既视感。
　　蔚枝抱着两筐球，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开始唱蔚莱最喜欢的动画片主题曲。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我唤醒沙漠，处处充满色彩……
　　“啊！”
　　一声短促而微弱的呻吟从黑暗中传来，蔚枝身子一抖，手里的球差点扔出去。
　　听错了吧，一定是他听错了吧，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妖呢。
　　可是……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那声音又断续响起寓家番。
　　“别……不要……求你……”
　　好像真的有妖在干坏事。
　　声音是从一块旧立牌后面传来的，蔚枝大着胆子走过去，脚步像长了肉垫的小猫咪一样轻悄。
　　“不要……别在这里……呜呜……”
　　“呵，你就叫吧！你叫得越大声，我就越兴奋！”
　　蔚枝：“……”
　　这对话有毒。
　　蔚枝虽然是别人眼里的好学生，但思想可没有那么保守。这个年纪的小妖怪，血气方刚的，情到浓时难自禁也很正常。
　　人家小情侣器材室play玩情趣，自己蹲在这听墙角似乎不太好。蔚枝摸了摸发热的耳朵，轻手轻脚准备离开。
　　这时，弱弱的求饶声已经变成了隐隐的啜泣声。
　　蔚枝脚步微顿。
　　哭了？
　　“求你了，别……我，我后悔了，我不要钱了，你放过我吧……”
　　少年的声音软软的，哽咽中带着哀求。
　　然而对方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
　　“后悔？老子枪都上膛了你说后悔？呵，小东西招儿还挺多，告诉你，少跟我玩欲迎还拒那一套！”
　　然后就是少年的哭声，夹杂着布料撕裂的声音。
　　我靠！蔚枝心头一凛，头一次在心里爆了粗口。
　　什么时代了，居然敢在现实生活里强制爱？？还有没有妖权了！！
　　蔚枝当即暴喝一声（威力大概类似于小猫咪怒吼），一筐球直接砸了过去。
　　“谁在那后面？赶紧出来！不要、不要逼我动手！”
　　角落里沉寂片刻，然后“砰”的一声，木质立牌直接被一拳打穿。
　　借着墙上昏黄的壁灯，蔚枝看见，立牌后面，兽耳少年被压在陈旧的海绵垫上，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正从他身上缓缓起身。
　　“哪来的小玩意儿，坏老子好事。”
　　男生身上的衬衫敞开着，袒胸露i乳，非常流氓。他一脚将破碎的立牌踢到一边，掸了掸身上的木屑，“找死？”
　　蔚枝仰起头，气场丝毫不输，“你、你是几年级的？大白天在学校里做这种事，把你的学生证拿出来我看看！”
　　这专业的小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教导主任的亲儿子。
　　男生笑了，这流氓居然还是个低音炮，“我啊，我是四年级的，怎么样，学弟要制裁我吗？”
　　蔚枝：“……”
　　淦！为什么坏蛋都是四年级的！
　　等会儿，四年级？
　　蔚枝看了看男生那头似曾相识的红发，脑袋边突然亮起一个小灯泡，“啊！你也是穷奇！”
　　敖傲：“？”
　　老子脑袋顶上这么大一对龙角你是看不见吗？？
　　敖傲怒极反笑，这学校里还有不认识他的？挺有意思。
　　男生往前走了几步，他看着比段惊棠还要高一点，宽肩窄腰，骨架很大，一只手伸开感觉能盖住蔚枝整张脸。
　　“长得不错。”
　　敖傲弯下腰，仔细打量面前的小东西。
　　“气息也不错，很稀有……不对，你是人类？”
　　蔚枝邪魅一笑，双手叉腰，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是啊，怎样，你要制裁我吗？”
　　敖傲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太有意思了，这小东西。
　　“正好，我还没和人类试过。”敖傲又往前一步，这个距离，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握住蔚枝的腰。
　　“你把我的猎物吓跑了，那就你来代替他吧。”
　　蔚枝：“……”
　　这个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些八点档电视剧里的台词呢。
　　蔚枝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个兽耳少年果然已经不见了。
　　就在蔚枝分神的瞬间，敖傲勾起唇角，突然出手。
　　只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蔚枝的腰或肩膀，而是脖子。
　　脖颈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只要从那里灌入龙气，他的威压瞬间就能让这个小人类失去意识。
　　指尖已经触碰到那细白的皮肤，眼看就要得逞，突然，敖傲动作一顿。
　　他猛然抬头看向前方，但为时已晚。
　　一条巨大的白色狐尾刺破黑暗，裹挟着敖傲从没见过的妖力和怒气，重重砸上他的胸口。


第30章 段惊棠的秘密（已修）
　　蔚枝一抬头，就看见男生从自己面前横着飞了出去。
　　一米九的刚刚成年的龙崽子，生生砸在体育馆加厚的墙上，也是能把墙面怼出一个坑的。
　　敖傲脸色铁青地捂着胸口，张了张嘴，说话之前先喷出一口血。
　　“段、惊、棠！”
　　九尾狐从黑暗中缓缓现身，雪白的狐尾比上次蔚枝见到的还要巨大，以或防御或攻击的姿态环绕在主人周身，几乎充斥了整条走廊。
　　蔚枝愣愣地看着敖傲面前的那滩血迹。
　　段惊棠又恢复了半妖形态。
　　——不，不只是这样。
　　九尾狐抬起眸子，唇边的獠牙和指尖的兽爪一样锋利尖锐，他静静站在那里，衣角和发尾无风自动，却如同蛰伏的猛兽一般，让人本能感到恐惧与危险。
　　不知是不是蔚枝的错觉，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九尾狐的额间，一抹红光闪过。
　　此时的段惊棠，距离完全恢复原形，只差一步。
　　只有在极度兴奋或极度愤怒时，妖怪才会不受控制地显露原形。
　　显然，此时的段惊棠，并不属于前者欲盐否。
　　“过来。”
　　九尾狐向人类伸出已经兽化的手掌。
　　蔚枝想要上前，身体却本能地朝相反的方向退了一步。
　　九尾狐微微一怔，看向蔚枝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漂亮，可水波深处，却藏着连主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那是人类对妖怪的天生畏惧，是潜意识中隐藏的自我保护机制，是他们刻在骨血里的，无法逾越的沟壑。
　　九尾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慌乱地收起那吓人的指甲。
　　那双手已经变回白皙修长的美好模样，可段惊棠再不敢朝蔚枝伸出手了。
　　“蔚枝，到我身后来，好吗？”
　　想要保护他，哪怕以最小心翼翼的姿态。
　　直到这时，人类崽才回过神。
　　咦？刚才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
　　会怕段惊棠。
　　他不应该怕他的，他怎么能怕他呢。
　　蔚枝拍了拍自己的脸，赶紧小跑几步，想要牵住段惊棠的手。
　　结果太过慌张，直接一头撞进了段惊棠怀里。
　　蔚枝捂着鼻子，眼泪叭嚓抬起头，“桌桌，你的胸肌好硬。QAQ”
　　段惊棠：“……”
　　“没关系，虽然胸肌硬，但是你尾巴软啊！”
　　说着，人类崽还竖起大拇指，朝他发射了一个眼泪汪汪的爱心wi
　　k。
　　蔚·小可爱·乐观之神·人类中的心大者·枝。
　　不过，段惊棠的尾巴真的很软吗？
　　敖傲显然并不这么想。
　　“我说呢，原来这小东西是你的人。”
　　男生从一片混乱中站起身，嘴角还沾着血迹，脖子两侧，暗红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行啊，段惊棠，几天不见，都搞上人类男朋友了？”
　　敖傲活动着脖子，“咔咔”的声响异常渗人。
　　蔚枝从段惊棠怀里冒出一个小脑袋，“搞、搞你奶奶个腿儿！”
　　段惊棠默默把小脑袋按回去。
　　蔚枝垫脚尖趴他肩膀边和他咬耳朵，“桌，我们别理他，这穷奇是个变态。”
　　敖傲：“……”艹，都说了老子不是穷奇！
　　看着一人一妖浓情蜜意的样子，敖傲只觉得眼里仿佛有把火在烧，烧得他眼热心焦。
　　“还挺腻歪，呵……段惊棠，你不会真以为你能像普通妖那样生活吧？”
　　“你那些破事，你的小男朋友知道么？”
　　段惊棠眸光一沉。
　　蔚枝皱眉，刚想说什么，就感觉揽着自己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蔚枝，你先回体育场等我。”
　　敖傲发出不屑的笑声，“怎么，这么怕他知道啊？”
　　段惊棠越是这样，就代表他越在乎这个人类。
　　而段惊棠越在乎什么，敖傲就越想摧毁什么。
　　“离他远点。”
　　段惊棠周身的妖力又开始波动，“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气氛好像越发不对劲了。蔚枝心里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同桌，我们走吧，自习课要迟到了。”
　　刚转过身，敖傲的声音就如鬼魅般从身后追来。
　　“小东西，我劝你一句，千万别被九尾狐的外表迷惑了。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藏在那副皮囊下面的，是一颗多肮脏的心。”
　　蔚枝脚步一顿。
　　而段惊棠仿佛没听见一样，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不反驳。
　　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一直在退让。
　　理智告诉蔚枝不要管。可当他抬起头，看见那妖隐忍的侧脸，心底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碎裂开来，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涩。
　　酸得让他暴躁。
　　“……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
　　蔚枝挣脱那只手，转过身，直视着还站在原地的敖傲。
　　“我知道段惊棠有多好，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妖怪，一百个一千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的一根尾巴毛！”
　　声音洪亮，铿锵有力，而且发自肺腑。
　　可此时此刻，段惊棠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大概是没想到看上去柔软可欺的人类崽也有这么刚的时候，敖傲先是一愣，随即仰头疯狂大笑起来。
　　笑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刺耳又刺心。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
　　敖傲喘息着，敞开的胸口上，闪烁的鳞片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那一刻，蔚枝居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哀伤。
　　“你口中的好妖，你放在心尖上护着的男朋友，昆仑高中众星捧月的段家三少。”
　　——“他亲手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推进深渊，看着他受尽剥皮挫骨之痛，还硬生生打断了我一条腿！”
　　段惊棠缓缓闭上眼睛。
　　仿佛审判落幕，也仿佛这黑暗里从未照进过阳光。
　　再睁开眼时，一切已然改变。
　　蔚枝愣在原地，看着少年独自走进越来越深的黑暗中去。
　　而敖傲还在那里撕心裂肺地怒吼。
　　“段惊棠，你逃不掉的！”
　　“你欠我弟弟的，你欠我的，烛龙一族的诅咒，你这辈子都逃不掉——”


第31章 不过一句人妖殊途罢了（已修）
　　“段惊棠，你回来，有本事我们——”
　　“别嚎了！！”
　　蔚枝大吼一声，破了音的小动静把敖傲震得龙躯一颤。
　　“你，你……”
　　蔚枝憋了一肚子的话，那些疑问和迷惑攀上他的肺腑，几乎要从嗓子眼里涌出来。
　　可看着敖傲的眼睛，他又一句也说不出了。
　　那双赤红的眼眸里，有愤怒，有恨意，也有掩盖不住的哀伤。
　　那是经历过绝望之后，始终无法与自己达成和解的妖，才会有的眼神。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不然我会揍你！”
　　小小声地撂下狠话之后，蔚枝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个背影追去。
　　昏暗的走廊重归寂静。
　　敖傲独自站在壁灯下，影子被暗黄的光线拉得很长。
　　左腿好像又开始不受控制，膝盖一阵阵刺痛发麻。
　　敖傲弯下腰，按着膝盖，大口喘气。
　　良久。
　　“你看见了吗。”
　　“你才离开多久啊，他就交上男朋友了。”
　　“哥早就和你说过，九尾狐一族都没有心，可你就是不听。”
　　“……小凛啊。”
　　-
　　事实证明，188的大长腿想要甩掉176的小短腿，简直是陶桃吃掉十头牛——易如反掌。
　　“同桌——”
　　“桌桌——”
　　“……段惊棠！”
　　蔚枝一声吼，天下无敌手。
　　人类崽摸摸自己的喉咙，只觉得嗓子好他喵的痛。
　　幸好那妖终于停了下来。
　　蔚枝一溜小跑追上去，习惯性想拉段惊棠的衣角，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你怎么不等我呀？”
　　段惊棠没看他，也没说话。
　　少年站在体育场灯光和阴影的交界处，一半曝于光明，一半深埋黑暗。
　　蔚枝抿了抿唇，伸手去拉段惊棠的小拇指。
　　指尖还未相触，就被躲开了。
　　蔚枝的手指停留在空中，慢慢地，和脑袋一起垂了下去。
　　“你听到敖傲说的了吧。”
　　明明就在身边，段惊棠的声音却好像离他很远。
　　“害怕的话，以后就离我远一点。”
　　蔚枝立刻摇头，“我不怕的！”
　　“是么。”
　　段惊棠笑了，“那你刚才怎么不敢看我的獠牙？”
　　蔚枝心里一颤。
　　“害怕是正常的，不害怕才有问题。”
　　段惊棠的声音低低的，不知是在说给蔚枝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就这样吧。以后你不用帮我带漫画了，去食堂也不必再拉着我，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会找老冯换座位。”
　　是啊，段惊棠都知道。
　　蔚枝喜欢和他相处，看到他的优点，对他深信不疑，甚至想要拉着他融入大家，这些段惊棠都知道。
　　而这一个月，也是他高中生涯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蔚枝就像那颗草莓牛轧糖，从天而降，投入他这杯苦涩的水中，那种一圈圈荡开的甜的滋味儿，让他上瘾。
　　可他不能用自己的苦，去消耗蔚枝的甜。
　　从那人眼里借来的光，不该熄灭在自己这种妖身上。
　　“我不要！”
　　蔚枝扑上前，小手紧紧攥住段惊棠的校服衣角，像是怕被他甩开一样。
　　“我不换座位，我不要别的同桌，我只要你！”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了！”
　　段惊棠的音调陡然升高，然后转过身，单手捂住眼睛，嗤笑出声。
　　“对谁都这样，故意说这种让别妖误会的话……”
　　“真的很烦。”
　　真的，很烦。
　　蔚枝望着段惊棠的侧脸，怔怔地松开了手。
　　他没有对谁都说，他没有故意……
　　眼眶几乎瞬间就湿润了。蔚枝眨了眨眼睛，拼命把两汪亮晶晶憋回去。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让段惊棠觉得人类崽很脆弱，他是猛男，他一点都不脆弱的。
　　只是，这还是蔚枝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被妖讨厌，是这么让人难过的事啊。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蔚枝用力揉揉眼睛，眼眶红红地抬起头，“可是你不要说这种话了，好不好，你明明不是这样的妖……”
　　“那我是什么样的妖？”
　　段惊棠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完全隐没在阴影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小人类，神情如同他们初见的那天。
　　或许，比那时还要冰冷。
　　“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是么？你认识我多久？”
　　好了，好了，到底为止吧。
　　“打着善意的旗号，凭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认知随便给我下定义，没感动别人先感动自己，有意思吗？”
　　别说了，你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啊。
　　“不过是觉得人类新鲜，所以一时兴起对你好了点，怎么，你还当真了？”
　　去死吧，段惊棠。
　　偌大的体育馆，空旷寂寥，仿若坟场。
　　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段惊棠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直到手心变得黏腻，直到体育场的木质地板被红色打湿，也没有停止。
　　为什么呢，为什么在伤害在意的人这件事上，他总是无师自通。
　　不过这样也好。
　　狐狸报恩厮守一生的故事只存在于传说中，这一点，无数同族前辈已经为他做出了前车之鉴。
　　报完恩的狐狸就该默默转身离开，出于私心的留下，只会给对方带来灾祸。
　　说到底，不过一句人妖殊途罢了。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段惊棠闭上眼，不敢去看蔚枝的脸。
　　他一定讨厌死自己了吧。
　　也好，这样，他就会离自己远远的。
　　他就会……
　　尾巴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熟悉的温度，温暖的气息，让段惊棠心尖一颤。
　　“你撒谎！”
　　人类崽把脑袋埋在九尾狐柔软蓬松的尾巴毛里，小动静闷闷的，带着无限的哽咽和委屈。
　　“伤害……嗝……伤害我你真的开心吗！QAQ”
　　还没忍住打了个小哭嗝。
　　“呜呜呜坏狐狸！段惊棠是坏狐狸！啊呜——”
　　尾尖突然一阵剧痛，段惊棠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咬九尾狐的尾巴尖，这种事只有蔚枝干得出来。
　　“呸呸，好多毛……”
　　而且咬完了还要嫌弃一下。
　　可就算这样，就算嘴上叭叭地喊着坏狐狸讨厌你，从始至终，蔚枝都没有放开抱着段惊棠尾巴的手。


第32章 蔚枝的秘密（已修）
　　人类幼崽的哭声震耳欲聋，气吞山河，体育馆的玻璃屋顶都为之变色。
　　蔚枝抱着他最爱的大尾巴，眼泪鼻涕都往上面蹭，完全忘记自己刚才立志做猛男的决心。
　　“……唔？”
　　察觉到怀里的尾巴有些僵硬，蔚枝收了哭声，眼泪叭嚓地抬起头。
　　“很疼吗？”蔚枝摸摸段惊棠的尾巴尖尖，雪白的狐狸毛上面还沾着几点晶莹的迷之液体。
　　“我，我没有使劲儿啊……给你吹吹，不疼不疼，呼呼——”
　　蔚枝的确没使劲，他要是使劲儿了能把段惊棠九个尾巴尖一口咬下来。
　　但人类崽不知道，九尾狐的尾尖是全身最敏感也最脆弱的地方，那里是他们妖力涌动汇聚的原点，也藏着令世间众妖趋之若鹜的尾尖血。
　　蔚枝刚才那一口，跟咬在段惊棠心尖上没区别。
　　怀里的尾巴还是很僵硬，蔚枝眨了眨湿润的眸子，看见段惊棠头顶的白色兽耳都支棱起来了，而且形状相当紧绷。
　　“没事吧？”
　　蔚枝小心翼翼地横着挪了两步，一探脑袋，大惊，“你、你哭啦？！”
　　段惊棠用力抹了把脸，粗暴地拭去眼角的生理性小泪花。
　　他低下头，和一脸担忧的人类崽四目相对，四目皆是泪汪汪。
　　“蔚枝。”段惊棠低声叫他的名字。
　　“嗯！”
　　蔚枝狂点小脑袋。
　　如果段惊棠现在和他说对不起的话，他这就原谅他，蔚枝想。
　　显然，他低估了这狐狸的操蛋程度。
　　“蔚枝，离我远点吧，趁还来得及。”
　　段惊棠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蔚枝额前的卷毛。
　　“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用最深情的方式说最绝情的话，有些妖总是能轻易get到渣男的精髓。
　　蔚枝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半晌，终于慢慢，慢慢松开了手。
　　“那我呢？”
　　蔚枝目光沉静，声音也镇静。他往后退了几步，让段惊棠能一眼打量到他的全身。
　　“段惊棠，我看起来怎么样？”
　　少年唇角挂着笑，眉眼弯弯，是他脸上最常见的表情，但此时此刻，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段惊棠眉头微皱，心头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上次打杜宾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这么会打架，而且力气还那么大吗？”
　　“我骗你啦。我说是天生的，你居然还傻傻信了。”
　　“其实那些，都是我在福利院里练出来的。”
　　那一刻，段惊棠的呼吸仿佛停了一瞬。
　　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
　　“嗯，我是孤儿哦。”
　　蔚枝笑了，和从前一样，亮晶晶的杏眼，最温柔的酒窝。
　　“六岁之前，我一直住在城南老城区的福利院里。”
　　蔚枝背着手，一边回忆，一边倒退着往后走，退到看台下面的台阶时，直接坐了下来。
　　“那里地方偏僻，周围都是待拆迁的破旧楼房。上面给的救济金有限，院长也拉不到善款，日子……不算好过。”
　　“我记得，有一次晚上下暴雨，卧室的屋顶漏了，好多孩子的床都被浇湿了。屋里仅有的几个干燥温暖的地方，都被年纪大的孩子们抢占了，我只能搂着弟弟妹妹挤在一张湿了一半的床上，旁边就是接水的小盆，溅起的水花都能打湿我的脸。”
　　“别说了……”段惊棠的手微微颤抖。
　　可蔚枝好像没听见一样，弯着唇角，脸上是和回忆不相称的笑容。
　　“不过院长和老师对我们很好。过年的时候，每个孩子都会有一件新衣服，但院长永远穿着那件洗白了的蓝衬衫。其实想一想，我的童年还挺快乐的……啊，除了一点。”
　　蔚枝一拍手，“你知道吧，就是每个小区里都会有的那种孩子王，小恶霸，我们福利院也有呢，而且有好几个。”
　　“不过……他们也挺可怜的。”
　　福利院里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孩子一旦过了六岁，就不会被收养了。
　　家长们都喜欢年纪小的孩子，容易培养感情，也好管教。福利院本来就没什么人来，六岁以上被领养走的孩子，就更少了。
　　“那些年纪大的孩子，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逃离这里了，心思坏一点的，就开始欺负年纪小的孩子们。”
　　“当着老师的面，他们不敢做什么。但是老师一走，推搡，抢饭，指使年纪小的孩子们干活儿，让他们钻狗洞……小孩子的恶就是这样，很纯粹，也很可怕。”
　　蔚枝扯了扯嘴角，神情平静而温和。
　　他不看段惊棠，却每一句，都扎在段惊棠的心上。
　　“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嘛，被欺负什么的，其实也还好……但是我不可能，看着他们不给弟弟妹妹饭吃。”
　　“我听说过，妖怪幼崽好像身体都很强壮，但是人类的幼崽不是这样的。本来营养就跟不上，再一饿肚子，他们的免疫力就会下降，然后，就会生病。”
　　“在福利院里生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蔚枝眼底闪过一丝灰暗，少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如常。
　　“所以我就和他们抢呀，他们抢弟弟妹妹的饭，我就抢他们的饭！”
　　“一开始抢不过，还被按在地上摩擦哈哈哈。后来慢慢的，我就变强了，最巅峰的时候，我一个五岁的崽打他们四个八九岁的崽哦！完全没在怕的！”
　　说着，蔚枝还卷起袖子秀了秀他那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肱二头肌。
　　“说起来也奇怪，那时候没东西吃，也不觉得馋，后来能吃饱饭了，饭量反而大了，看见什么都想吃，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别说了。”
　　段惊棠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将人类崽的脑袋按进怀里。
　　“别说了，蔚枝，别再说了。”
　　他的声音在发抖，手也在发抖。
　　“你看啊，段惊棠。”
　　怀里，蔚枝静静贴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句，和着彼此心跳。
　　“你说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好，那么我呢？”
　　“这样的我，和你心里的我，一样吗？”


第33章 临时伴侣什么的，才不需要呢（已修）
　　上课时的校医室很安静，只有正在整理药柜的老师，和一只拉肚子拉到虚脱正在挂水的小妖怪。
　　蔚枝坐在休息区旁边的椅子上，和陶桃发微信。
　　【厌食美少女：你俩掉体育馆里了？】
　　【厌食美少女：卧槽老冯来了，问你和段哥干啥去了！！】
　　【厌食美少女：展放说你俩一起蹲坑呢，被老冯一顿制裁】
　　【厌食美少女：班长去找你们了】
　　【厌食美少女：淦，你不会真和段哥私奔了吧？？】
　　【厌食美少女：诱拐未成年九尾狐十年起判……你俩记得跑远点儿】
　　看着满屏的消息，蔚枝叹了口气。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没有，在校医室呢，马上回去】
　　收起手机，蔚枝站起身，看了看那边的情况，好像已经快结束了。
　　“老师，他的伤严重吗？”
　　“还好，只是皮外伤。”校医老师是一只蛮蛮鸟，性格很温柔，说话也细声细气的，“但是有两处伤口比较深，止血有些困难。家里有灵原茶吧？回去记得泡一杯喝，这样恢复得快。”
　　段惊棠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快要被裹成粽子的左手，“好的，谢谢老师。”
　　蔚枝：“……”
　　现在倒挺乖。
　　天知道他刚才被这狐狸抱在怀里，抬手一摸一片黏腻鲜红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好啦～”校医老师拍了拍段惊棠的手腕。
　　段惊棠看着手背上绑成蝴蝶结的纱布，“……”
　　“对了，你的发情期快来了吧？”
　　段惊棠的动作僵了一下，缓缓点头。
　　“那这几天可能会有点难熬哦。”
　　校医老师推了推眼镜，“难受的话不要硬撑着，吃一些舒缓的药物，注意补充灵力，实在熬不住就联系一下临时伴侣——家里已经给你找好对象了吧？”
　　段惊棠整只狐都不太好了，一边说着“好的老师谢谢老师”，一边抓住旁边已经呆掉的人类崽飞速逃出了校医室。
　　走廊上很安静，窗户敞开着，热热的风卷着热热的阳光，拍打在段惊棠热热的脸上。
　　蔚枝原地又呆了一会儿。
　　“什么发情期……什么舒缓药……什么伴侣？？”
　　段惊棠：“……”
　　算了，该来的总要来。
　　反正今天这面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破罐子破摔吧。
　　“就是——”
　　虽然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很多妖怪已经能够依靠自己或科学手段来抑制某些不良习性，但也有部分习性，是克服不了也改变不了的。
　　比如犬科的摇尾巴和爱撒娇，比如猫科的舔毛和踩奶，再比如……
　　极少数妖怪仍然避免不了的，发情期。
　　很不幸，九尾狐就是这极少数的其中之一。
　　段惊棠简单给蔚枝普及了一下妖怪发情知识，讲完的时候，纯情狐狐的耳朵都红透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段惊棠从前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羞耻的。可让蔚枝知道这件事，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九尾狐真是淫i荡的妖属啊，他一定会这么想吧。
　　“九尾狐真是神奇的妖属啊！”人类崽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段惊棠：“？”
　　“我知道了，就是生理需要嘛！”蔚枝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而且人类到了年纪，也会想要和喜欢的人做色色的事情，我懂的！”
　　段惊棠想说我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色啊我色起来我自己都怕啊。
　　但看着蔚枝单纯的笑脸，又默默憋了回去。
　　就……他不讨厌，就好。
　　“那这个发情期，是会一直存在吗？”蔚枝好奇地歪歪脑袋。
　　“理论上是这样。”
　　段惊棠拨弄了一下手背上的蝴蝶结，“发情期是即将步入成年的标志，一般两到三个月出现一次，春夏为高发期。一旦开始，除非身体出现特殊状况，否则是不会终止的。”
　　“不过……等成年之后有了伴侣就好了。”
　　鬼使神差的，段惊棠又加了一句。
　　至于是怎么个“好”法，懂得都懂。
　　“伴侣……”
　　蔚枝小声念了一遍，忽然想起刚才校医老师说的话。
　　“那临时伴侣，就是……”
　　段惊棠悄悄捏了捏手指，“对，就是帮助没有伴侣的妖怪度过发情期的。一般是在本族里挑选年纪合适的同族，彼此觉得可以的话，就……算是互相帮助吧。”
　　说是临时伴侣，其实就跟相亲差不多。
　　在为孩子挑选临时伴侣时，父母们都会综合考量对方的家世妖品相貌等。毕竟是如此亲密的关系，很多小妖怪们相处着相处着，彼此有了感情，就自然而然地从临时伴侣，变成了相伴终生的伴侣。
　　段惊棠的大哥和大嫂就是这样。
　　“哦哦……”
　　不知何时，人类崽已经垂下了脑袋，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就好像上面有毛茸茸一样。
　　“这样啊……也对，是、是没办法的事呢……”
　　蔚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这是生理需求没关系的。
　　可只要一想到段惊棠会和其他漂亮的小狐狸做那种事，他心里就，就好难受呀。
　　“你放心！我不会找临时伴侣的！”
　　段惊棠一着急，声音都不自觉高了几度。
　　“咳，我是说，我能自己挺过去，之前几次我都熬过来了，没什么难的……我自制力很强，相信我。”
　　蔚枝愣了一下，看着少年眼中的认真与紧张，忽地轻笑出声。
　　“嗯！相信你，我桌桌最厉害啦！”
　　四目相对，一时空气寂静，只余窗外蝉鸣。
　　蔚枝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人类崽慌忙移开目光，扯着校服领口呼扇了几下。
　　“这里好热呀，我，我们快回去吧！”
　　段惊棠摸了摸耳朵，看着人类崽慌张的背影，想了想，低声道：“蔚枝。”
　　蔚枝，这个名字真好听啊。段惊棠不合时宜地想。
　　“嗯？”人类崽回过头，脸蛋红红。
　　“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其他妖。”
　　隔着一个窗户的光影和距离，段惊棠的声音那么轻。
　　“这是我们的秘密。”


第34章 小鹿角瞬间僵硬（已修）
　　“吃这个么？”
　　“吃！”
　　“这个也不错，尝尝。”
　　“嗯！”
　　“我去拿甜点，想吃什么？”
　　“小蛋糕！”
　　陶桃展放路呦呦坐在饭桌前，三妖齐齐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
　　陶桃：“你们有没有觉得，父亲和母亲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展放：“有，很有，草草说不上来，但是草草觉得眼睛被晃得好疼哦。qwq”
　　路呦呦：“好像从羞涩的暧昧关系，变成了甜甜的蜜月时期耶……”
　　陶桃：“！”
　　展放：“！！”
　　这只小夫诸好会啊！
　　事实上，经过上次的体育馆事件，蔚枝和段惊棠的关系的确算得上“突飞猛进”。
　　具体表现在段惊棠不分时间地点对人类崽的疯狂投喂。
　　“桌桌，那个，周六是汤圆圆的生日。”蔚枝咽下一口小蛋糕，“有一个聚会，在凤凰路，你，你……”
　　“嗯。”段惊棠拿出手帕擦掉蔚枝嘴角的奶油，神情云淡风轻。
　　“我妹这周末要打幼妖疫苗，到时候看看，时间不冲突我就去。”
　　蔚枝：“！”人类幼崽狂喜.jpg！
　　虽然心里狂喜，但蔚枝表面上并没有太过表现出来。
　　上次回家之后，蔚枝躺在小床上想了很久。他觉得段惊棠有一句话是对的。
　　——他的确不算了解段惊棠。
　　之前他想得太简单，只是一味地想拉着段惊棠融入大家，让大家看到段惊棠的好，可是他却忽视了段惊棠本妖的意愿。
　　这样的行为，说到底，真的很傻，而且自私。
　　他应该做的，不是推着段惊棠走出去，而是向他伸出手，等他自己愿意走出来。
　　不过，就算他不愿走出来也没关系。
　　他会留在原地陪着他。
　　任何一段关系都是这样的。初识时彼此互有好感，隔着一层被距离美化的面纱把对方想象成完美的化身。随着面纱的揭开，那些不堪入目的伤疤暴露出来，很多人会选择离去，这也是情理之中。
　　但只有那些留下来的人，才有机会成就一段不一样的缘分。
　　人世间的感情，大抵都是如此。
　　蔚枝在饭桌下面握起小拳头，悄悄给自己打了打气。
　　加油吱吱，你可以的！
　　毕竟……他们是好朋友嘛！
　　-
　　下午最后两节，雷打不动的自习课。
　　小妖怪们正奋力刷着今天的作业，看到冯玉拿着一摞纸走进来时，顿时一片唉声叹气。
　　“老师，别加了，真的写不完了！”
　　“四页练习册我才搞完一半啊！”
　　“老师球球了，做个妖吧——”
　　冯玉推了推眼镜，有点无语，“干嘛啊你们，鬼哭狼嚎的，我有那么凶残吗？”
　　真是，他这么和蔼可亲又慈祥一老师。
　　“有——”小妖崽子们非常不给面子。
　　冯玉：“……”
　　冯玉立刻机智地把视线转向自己最乖的学生，“蔚枝，你说，老师留的作业多吗？”
　　蔚枝上节课就把作业写完了，此时正在刷课外辅导书。
　　人类崽抓抓卷毛，刚想说“一点也不多啊还可以再来十页”，忽然感受到一片怨念的目光。
　　蔚枝抿了抿唇，更加机智地转移话题，“老师！你拿的是什么呀，好像不是卷子叭？”
　　冯玉：“……”这小机灵鬼儿。
　　“确实不是卷子，你们可以放心了。”
　　冯玉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这周末，学校打算组织三年级去浮玉山野营，帮你们……”
　　“哦吼——！！”
　　话还没说完，教室的屋顶都快被欢呼声掀翻了。
　　“帮你们放松身心！”冯玉几乎要拍断三角板。
　　“因为是集体野营，要在山上住两晚，算上来回路程，可能周二才能回来。这是同意书，凯铭来发下去……发下去之后带回家，让家长签好字，然后明天带回来交给我，千万别忘了听见没？”
　　“老师，可以不去吗？”有小妖怪举手问。
　　“可以，”冯玉拍了拍手，“都听好了啊，学校鼓励你们参加，但是不强制，有事去不了的把名报到班长那，凯铭你统计一下妖数。”
　　宋凯铭点点头。
　　“野营哇……”
　　蔚枝拿着同意书，一双杏眸亮晶晶的，“浮玉山，我没去过哎，好玩吗？”
　　其实段惊棠也没去过，他就是个宅狐，别说野营了，连他家后花园他都懒得去。
　　“还好吧。”
　　某大尾巴狐故作镇定，“风景还不错。”
　　“好棒呀！”蔚枝把同意书翻来覆去地看，就差直接替他妈签字了。
　　“那我要带好多好吃的！饭团、点心、饮料还有水果……啊，我们是不是还要野炊哇？那要带着厨具了，对了，还有应急药箱！”
　　看着人类崽一脸兴奋的样子，段惊棠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嗯？路呦呦哪去了？”靠墙第二排的位置空着，冯玉在乱糟糟的班里扫视一圈，也没看见小夫诸的影子。
　　蔚枝举起手，“老师，呦呦去卫生间了！”
　　冯玉点点头。如果说其他妖翘课是去卫生间了，冯玉说不定还要去抓一抓，但路呦呦不用，老师很放心。
　　此时，“老师很放心”的小夫诸，正蹲在顶楼天台的旧桌子后面，并且试图偷窥。
　　路呦呦用他的两对小鹿角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翘课的！
　　刚才尿完尿从卫生间出来，他正打算回班级，忽然，看见一道金色的身影从侧楼梯闪过。
　　那金色光芒他太熟悉了，小脑袋根本没来得及思考，腿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楼顶。
　　一阵微风吹过，卷来一丝烟草气息，路呦呦揉了揉鼻子，小心试探着从桌子后面挪出一点点。
　　啊，还是，还是看不到哇。
　　再挪一点点……
　　盛秋艾一回头，就看见一对雪白的小鹿角在桌子堆后面晃啊晃。
　　盛秋艾：“……”
　　哪来的傻妖怪，连躲都不会躲。
　　“出来。”男生叼着烟抬起下巴，吐字含糊，语气不善。
　　桌子后面的小鹿角瞬间僵硬。


第35章 暗恋的事，怎么能算变态呢（已修）
　　大概过了一分钟，那对小鹿角才再次开始动弹。
　　盛秋艾也没着急，烟燃尽了就再点一根，含在唇间，靠着铁丝网懒洋洋地等。
　　又过了一分钟，少年的腿露出来了。
　　又又过了一分钟，半拉身子出来了。
　　又双叒……
　　盛秋艾：“……”生孩子呢这是？
　　校草大人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快点。”
　　路呦呦：“！”
　　小夫诸往外一蹦。
　　一戳一蹦跶，非常听话。
　　“过来。”
　　小夫诸垂着脑袋，一点一点往前挪。
　　“拍照片了么？”
　　小夫诸用力摇头。
　　“手机我看看。”
　　一只手伸到路呦呦面前，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指腹有薄薄的茧。
　　小夫诸下意识乖乖掏手机，正要递出去，忽然想起什么，迅速把手机捂回怀里。
　　“不给？”
　　小夫诸闭着眼睛，紧紧抿着唇，身体都有些颤抖，但还是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盛秋艾看得有点想笑。
　　“行了，不给就不给吧。别传出去就行。”
　　路呦呦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真的没有偷拍，起码这次没有。
　　但一看到盛秋艾的脸，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是一班的吧？”
　　路呦呦怔了一下，然后使劲儿点了点小脑袋。
　　他居然，居然记得自己……
　　盛秋艾弹弹烟灰，“上次你一哭，洒水车都爆了，记忆犹新啊。”
　　路呦呦：“……”
　　“不、不是的。”小夫诸紧紧揪着校服角角，“我没有，没有哭，是眼睛进了沙子……”
　　“呦，你会说话啊？”
　　盛秋艾笑着挑挑眉，痞痞的样子和平时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
　　路呦呦低下头，耳尖红了。
　　“过来坐啊。”盛秋艾指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小夫诸对着手指，慢慢挪过来，屁股只坐了台阶的三分之一，和盛秋艾之间隔了快半米。
　　这样的距离，对于路呦呦来说，已经仿佛恩赐了。
　　两妖一时无话。
　　盛秋艾兀自抽着烟，仰起头，对着天空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姿态如此熟练，一看就是老手。
　　一阵风吹过，盛秋艾嗅了嗅，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奇异的味道。
　　有点像艾草，但是清清爽爽，带着雪的沁凉。
　　夏天总是让盛秋艾心烦，这丝气息却好像从初冬吹来，能抚平他心头的暴躁和焦虑。
　　“你坐近点。”校草大人下达指令。
　　小夫诸遵守指令，抬起小屁股往左边挪了大概一厘米。
　　盛秋艾：“……”
　　这么点小胆儿，还敢跟踪他上天台。
　　盛秋艾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对方显然不是什么好鸟，能让校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皱起眉的那种。
　　“嗯。”
　　“你管我上课为什么能接电话。”
　　“不去。”
　　“我说了，再有那种狗屁饭局别叫我，没空给你充面子装妖生赢家。”
　　句句带刺，句句戾气。
　　挂了电话，盛秋艾的心情显然又降到了一个新低点。指间的烟燃到尽头，盛秋艾把烟蒂掐灭，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新的。
　　“抽、抽太多对身体不好的。”
　　路呦呦忍不住出声提醒，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妥。
　　盛秋艾看他一眼，把烟扔了回去，站起身。
　　“对不起！”路呦呦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跟着站起来，“我、我不是想管你，我只是，只是……”
　　他见过盛秋艾抽的这种烟，很呛，也很烈。
　　他记得盛秋艾之前当过校新年晚会的主持人，这种烟抽多了，对嗓子不好。
　　小夫诸站在那里，神情茫然又无措。傍晚的阳光透过铁丝网落在他脸上，斑驳的光点跳跃在盛秋艾的眼中。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小家伙的眸子是蓝色的。
　　浅浅的海水一样的蓝，呼应着银白色的纤长眼睫。
　　像是精灵。
　　盛秋艾不由自主抬起手，迟疑片刻，又放下。
　　夸妖眼睛好看，似乎有些暧昧。盛秋艾想了想，退而夸其次，“你的角挺漂亮。”
　　“诶？”
　　小夫诸愣了一下，然后脸蛋红红地捂住了自己的角角。
　　看他这样，盛秋艾坏心思顿起，“鹿茸啊，拿来泡酒一定不错。”
　　小夫诸：“！！！”
　　“走了。”盛秋艾单手插兜，友情提示，“今天在这见到我的事，不许告诉任何妖，不然……”
　　说着，盛秋艾做了一个“拔角角”的动作。
　　小夫诸：“QAQ！”
　　直到男生的背影消失在天台门后，路呦呦才揉了揉自己烫人的脸蛋，长长呼出一口气。
　　目光一转，看到地上还在冒烟的烟蒂。路呦呦抿了抿唇，内心纠结了大概一秒，然后弯下腰。
　　一共有五个烟蒂，算上角落里被他抠出来的那个，都被路呦呦小心翼翼地包进了贴身的小手帕里。
　　捡男神用过的烟屁屁，是正常的事情，而且环保着呢，怎么、怎么能算变态呢！
　　-
　　周六上午九点，蔚枝准时到达集合的车站。
　　一个小小只的人类崽背着比他自己体型大两倍的野营装备和包包，成功吸引了周围所有小妖怪的视线。
　　“吱吱！我的天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沉不沉啊快给我！”
　　陶桃背着她的几百包零食跑过来，一人一妖互抢行李，远远看去就像两个晃动的大包裹。
　　“蔚枝，桃子，班长叫我们集合啦——”
　　学习委员汤圆圆跑过来，她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的亚麻长裙，看起来文静又可爱。
　　“啊，圆圆！”
　　蔚枝费劲地卸下背包，从里面捧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圆圆，生日快乐呀！”
　　今天正好是汤圆圆的生日，虽然因为野营聚会办不成了，但礼物还是要送的。
　　“谢谢你蔚枝……哇！”
　　打开盒子一瞬间，汤圆圆的眼睛就亮了。
　　盒子里是一顶手工编织的遮阳草帽，精致又漂亮。最关键的是，帽子上面还有一个可调节的小洞洞，正好可以放下汤圆圆头顶的尖尖角。


第36章 偷偷拉手手.jpg（已修）
　　汤圆圆当即就试戴了一下，小洞洞周围的塑胶扣正好扣在角角上，不紧绷，而且还可以防止帽子被吹掉。
　　漂亮的编织草帽，正好和汤圆圆今天这一身莫名搭配。
　　“天啊，我太喜欢了！”小妖怪立刻摸出手机开始自拍，“谢谢你蔚枝！你是小神仙叭！”
　　旁边的陶桃也快流口水了，“这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我之前都没见过惹！”
　　蔚枝憨憨一笑，“是我妈妈公司最新推出的产品，专门为头上有角角的年轻小妖怪设计的，应该很快就会上市啦～”
　　正说着，喧闹的妖群忽然安静下来。蔚枝一转头，就看见了他英俊的同桌。
　　蔚枝：“！”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私服的段惊棠。
　　和其他精心打扮的小妖怪不同，段惊棠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运动服，很随意，帅得却不随意。
　　尤其是穿过妖群向他而来时，吵闹的车站简直变成了众星捧月的T台。
　　“桌桌！”
　　蔚枝哒哒哒跑过去，背后的超大包包晃来晃去。
　　“不是要陪小妹打针吗，怎么过来了？”
　　段惊棠一手把蔚枝的包拎过来，“有妖陪她去。”
　　把行李放好，宋凯铭清点了一下妖数，让大家按顺序上车。
　　段惊棠看了一眼站在他们前面的女生，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诶？”汤圆圆还在为她的小帽子美滋滋呢，下意识接过袋子，打开一看。
　　——居然是两盒灵原茶。
　　灵原茶可以为妖怪补充灵力，对未成年的小妖怪尤其好。疲惫的时候来一袋，瞬间化身活力小战士。
　　只是灵原茶价格不菲，而段惊棠给的这种又是最顶级的。
　　“是、是给我的吗？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段惊棠有些不自在，“生日快乐。”
　　汤圆圆受宠若惊，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谢、谢谢段哥！”
　　排在后面的陶桃和展放发出了失宠的声音：“哎！”
　　原来汤圆圆才是真正的妖生赢家啊。
　　段惊棠还有点别扭呢，忽然，小指一热。
　　回过头，正对上人类崽笑眯眯的眼睛。
　　蔚枝没说话，但是在用拉着段惊棠小拇指的手无声表达——桌桌，你真棒～
　　段惊棠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小指。
　　偷偷拉手手.jpg
　　浮玉山离北城区有些距离，车开了三个小时才到郊区。眼前钢筋水泥逐渐被青山旷野取代，心情好像也随之开阔起来。
　　蔚枝扒在车窗边，兴奋的小眼神，像个第一次跟着家长出游的小朋友。
　　“啊！刚才跑过去一只兔兔！”
　　段惊棠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心想这崽果然还是偏爱毛茸茸，然后就听蔚枝继续道——
　　“这么肥，做红烧兔一定很棒叭。qwq”
　　段惊棠：“……”
　　又过了半小时， 大巴车终于抵达了野营的目的地——浮玉山脚下。
　　一下车，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都是盛夏，但郊外好像格外凉爽。
　　“真美啊……”
　　陶桃伸了个大懒腰，小巧的羊角在阳光下微微闪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妖怪啊，没被驯服特别狂野的那种。”
　　展放把箱子拎出来，呵呵一笑，“有啊，你不就是么。”
　　狂野饕餮崽，一口能吞海。
　　陶桃撩了下鬓边长发，笑得妩媚又温婉，“草儿，你过来一下，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展放凑过去，“什么啊，吉尼斯给你颁发的世界最能吃之饕餮猪证书吗？”
　　陶桃笑着，抬手一把揪住植物毛。
　　“我打死你啊！让我看看你花骨朵儿长出来没？我一口给你咬掉啊啊啊——”
　　冯玉正在拆野营的装备，差点被逃命的小草撞到腰间盘突出。
　　“陶桃展放！不要追逐打闹，小心摔倒！”
　　冯玉捂着腰，一转头，巴蛇兄弟又呼啦啦从他面前跑过去。
　　“修繁修简！不要用尾巴卷着搭帐篷的钢管玩！”
　　“呜呜呜老师。”花美美捧着自己的大尾巴跑过来，哭得梨花带雨，“有小虫子爬到尾巴里了，有小虫子爬到尾巴里了！QAQ”
　　冯玉：“……”
　　感谢这群小天使，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生崽了。:）
　　宋凯铭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班长，这个怎么组装啊？”
　　“班长，烧烤炉子怎么架！”
　　“班长，我矿泉水瓶拧不开了——”
　　宋凯铭看着自己刚刚搭好的帐篷，又看看地上多出来的两根钢管，抿了抿唇，默默把两根钢管掰弯。
　　“……来了。”
　　这时，一辆蓝色大巴车卷着一路风尘停在营地边。
　　宋凯铭抬起头，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
　　“二班，二班的！下了车往这边走！”
　　陆际从大巴上下来，摘下墨镜，在妖群中准确地一眼捕捉小开明兽。
　　宋凯铭瞬间身体一僵。
　　“呦，宋班长～”陆际笑着，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悠然摆动。
　　宋凯铭面无表情，“这是我们班的营地。”
　　“也是我们的啊，”陆际把墨镜插在发丝间，看起来像个英俊的二溜子，“这次野营是两班一组，宋班长不知道吗？”
　　宋凯铭默默转过身。
　　兽兽知道了，但兽兽可以假装不知道。
　　“哪顶是你的帐篷啊？”陆际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盖个双妖的吧，晚上一起睡。”
　　宋凯铭：“……”臭猫滚开好吗？
　　还一起睡，宋凯铭都怕这大猫半夜恶习发作在他身上踩奶。
　　见妖不理他，陆际勾起嘴角，凑到宋凯铭耳边说了句什么。
　　宋凯铭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还来？你……”宋凯铭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也太不知节制了！”
　　陆际挑了挑眉，“别这么凶啊，你不是也很享受么？”
　　宋凯铭深深深呼吸，顺手又掰弯一根不锈钢钢管。
　　“什么？好，好我这就过去。”
　　另一头，冯玉挂了电话，匆匆招呼了一下自家小妖怪们。
　　“九班那边有个学生把腿摔坏了，血止不住，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听班长和徐老师的话，不许乱跑等我回来，听见了吗？”
　　狐狐爱你
　　啊！一看到这个宝儿们就猜到我要说啥了吧。
　　没错惹，《九尾狐》今天就要上架啦～
　　收费标准大家都知道，千字5分，会员3分，红包广场蹲会儿就能包i养狐狐和人类崽啦。
　　后面还有挺多事儿呢，段哥和烛龙一族的关系，额头莲花的秘密，“哎呦”cp的漫漫爱情路，班长和陆际不得不说的419二三事……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宝贝，还是那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留下的小可爱咱们一起走下去，我会努力为大家呈现更好的故事，就算头发掉光也在所不惜（？），离开的宝儿也别急着走，先让我rua一顿再说（你住手！
　　最后，祝大家天天开心，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爱你们，比大心心！


第37章 太古时期的灾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已修）
　　九班和十班在另一头的山脚，冯玉变成半妖形态飞过去的，看来情况有点严重。
　　“谁啊这么倒霉，刚来就把腿摔了。”
　　“不知道，希望没事吧。”
　　蔚枝叹了口气，拿起帐篷示意图准备继续研究，一回头，发现段惊棠正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在看什么？”人类崽加入了望天的队伍。
　　“没什么。”段惊棠收回目光，“应该是我看错了……你在搭帐篷？”
　　“嗯嗯！”蔚枝撸起袖子，整只崽斗志昂扬，“我要搭一个双人大帐篷，豪华防潮垫，浮玉山限定款！”
　　双人……
　　段惊棠扭捏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红，“倒也不用那么豪华……”
　　“那怎么行！”蔚枝抖开地布，模样十分认真，“这是我第一次和呦呦一起睡，听说夫诸幼崽身体比较弱容易着凉，我得好好布置才行！”
　　段惊棠：“……”
　　小丑竟是我自己。
　　一句那我呢堵在喉咙口，说出来像矫情，不说还有点狐狐伤心。
　　此时，一棵草草路过此处。
　　“段哥！”
　　展放一个起跳揽住段惊棠的脖子，也不知道179的他是怎么做到的，“段哥，晚上咱俩一起睡啊！”
　　段惊棠幽幽看了他一眼，“哎……”
　　展放：“？”
　　为什么他从这眼神里读出了亿丝丝嫌弃？？
　　全员弄好帐篷和营地时，已经临近晚饭时间。
　　要说出来野营吃什么，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烧烤。
　　邢轩他家是开烧烤店的，狌狌崽直接从他爸那顺了一整套设备过来，炉子碳火烤架食材应有尽有。
　　“一天两顿小烧烤，活到八百不显老～”
　　别说，狌狌崽拿着小扇子一边扇风一边给五花肉翻面的样儿，看着还挺专业。
　　“第一波烤好咯，吱吱来尝尝！”
　　炉子旁边围着的其他小妖怪咽了咽口水，当、当然要先给团宠吃啦，没毛病！
　　蔚枝咬了一口烤得晶莹酥脆的五花肉，眼睛一下就亮了，“好好吃！”
　　小妖怪们立刻一哄而上，迅速把其他几串瓜分了。
　　“同桌你也尝尝！邢轩手艺超棒的！”
　　段惊棠刚搭完帐篷，手上脏兮兮的，直接就着蔚枝的手尝了一口。
　　“好吃吗？”
　　“嗯。”段惊棠舔了舔嘴角，小小地“嘶”了一声。
　　这点小动作没能逃过蔚枝的眼睛。
　　“咦，桌桌，你不能吃辣吗？”
　　想想之前在食堂，好像也从没见段惊棠主动点过辣的菜。
　　“没有。”某口味清淡的狐狐拒不承认。
　　蔚枝笑得比段惊棠还像小狐狸，“哦？可是你脸都红了耶。”
　　段惊棠：“……”
　　真正的猛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不能吃辣的！
　　手腕被妖握住，指尖传来一触即逝的温热触感。等蔚枝反应过来，签子上的最后一块肉已经消失了。
　　段惊棠抿着唇，嘴角还沾着一点辣椒面。
　　蔚枝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段惊棠微红的薄唇。
　　这下脸红的可不只段惊棠一个了。
　　“我、我去帮邢轩！”
　　人类崽举着签子落荒而逃。
　　“……我去拿食材。”
　　九尾狐转身直奔矿泉水箱。
　　好热/好辣！QAQ
　　“那个，不好意思……”
　　邢轩正快乐烤串投喂同学，几只隔壁班的小妖怪悄悄凑了过来。
　　“我们也弄了烧烤架，可是怎么都点不着火，可以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吗……”
　　说话的小妖怪脸颊上还蹭着两抹黑煤灰，小可怜儿似的，就差直接对着邢轩炉子上的烤串咽口水了。
　　“你们这碳是潮的啊，点不着的，就算点着了烟也特别大，没法烤东西的。”
　　邢轩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烧烤设备，确定二班这帮小傻子是被租用具的老板给坑了。
　　“啊，那、那怎么办啊？”
　　脸蛋蹭着灰的小妖怪耳朵瞬间就耷拉下来了，眼睛里甚至有了泪花花。
　　“我们带的都是烧烤的食材，也没有锅什么的……都怪我，我要让大家饿肚子了呜呜呜……”
　　“诶，你别哭啊！”
　　邢轩就是直男一个，最看不得妖抹眼泪儿。
　　他想了想，虽然两个班平时一直是竞争对手，班长也说过二班的小妖怪很多都比较狡猾。但毕竟是邻班，这种时候能帮就帮一把吧。
　　“那要不你们去我班吃吧，反正我碳带得够，食材也……”
　　“好耶——”
　　邢轩话还没说完，整个二班的营地已经基本没妖了。
　　狌狌崽：“……”
　　班长说得果然没错，二班的小妖怪真的太狡猾惹！QAQ
　　“老师，不过去吃点东西吗？”
　　陆际从帐篷里拿了相机，一出来，就看到班主任徐青正对着手机愁眉不展。
　　“不了，你们去吧。记得带着食材，小心别烫着，吃完帮人家收拾一下。”
　　徐青又看了眼手机，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陆际，老师要去九班那边，你和凯铭看好孩子们，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陆际微微皱眉，“出什么事了吗？”
　　“冯老师一直不接电话，老师群里也没妖应答。我有点担心，过去看看。”
　　徐青的原形是植物，虽然妖力不强，身体素质也不太好，但预感一向还是比较准的。
　　“应该是山里信号不好吧，您别担心。”陆际朝左右看了看，“老师您等一下，我让盛秋艾驮着你去……”
　　徐青摆摆手，“不用了，你们玩吧，老师很快回来哦。”
　　说完一通狂奔。
　　一分钟后。
　　看着跑出去大概一百米的班主任，陆际叹了口气。
　　正好劳动委员偷完烤串回来了，陆际让他变回蛊雕的半妖形态，送徐青过去。
　　“盛秋艾哪去了……”
　　陆际在营地里瞅了一圈，没见凤影儿。
　　算了，不重要，骚扰小开明兽要紧。
　　此时，“不重要”的校草大人正靠在一棵大树后面闭眼补眠。
　　啊，好想抽烟……
　　想起被他落在家里的烟盒，盛秋艾皱起眉，暂时的尼古丁缺失让他有些暴躁。
　　烟瘾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他知道。
　　但是他控制不了。
　　除了尼古丁，好像再没有什么能让他保持清醒和镇定。
　　“咔哒——”
　　清脆的撞击声在耳边响起，盛秋艾睁开眼睛，一个蓝色的铁质小方盒映入眼帘。
　　再往上，是少年同样色彩的眸子。
　　“给我的？”
　　盛秋艾勾起嘴角。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这个小妖怪面前，他的笑居然含了几分真心。
　　路呦呦用力点点头，捧着盒子的小手因为紧张有些发抖。
　　收礼物算是盛秋艾的家常便饭，他以为又是情书巧克力之类的，打开盒子的那一刻，男生微微一怔。
　　“是、是我做的糖，对喉咙很好的，而且甜甜的……啊，我做的时候有好好洗手哦，所以……”
　　盛秋艾直接捻起一颗扔进嘴里。
　　清爽沁凉的味道，有淡淡回甘，和少年身上的气息一样。
　　是很奇妙的，能够抚平心绪的味道。
　　“好吃。”
　　盛秋艾缓缓舒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
　　“谢谢你。”
　　路呦呦脸颊一红，“你、你喜欢就好，那我、我先回去啦！”
　　说完，小夫诸转身就跑。
　　“哎。”盛秋艾还想说什么，突然，心口一紧。
　　盛秋艾抬手捂住心脏，那里此时正毫无预兆地灼热发烫。
　　这是凤皇一族特有的天赋。
　　——在凶兽袭击来临前的，预知感应。
　　“路呦呦，回来！”
　　话音刚落，树林深处突然卷起一阵狂风。
　　几人高的黑色龙卷风凭空而起，形状如同恶兽般狰狞扭曲，所过之处，树木皆被拔地而起。
　　小夫诸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龙卷风离他越来越近。
　　好奇怪，双腿怎么动不了。
　　被龙卷风吞噬的前一刻，路呦呦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抽泣。
　　对不起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把这么笨的我养大的，可是我——
　　世界骤然安静。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路呦呦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封闭的小小空间里。
　　小小空间温暖又牢固，还金灿灿的，似乎可以遮挡世间一切风雨雷电。
　　路呦呦懵懵抬起头，正对上校草大人横眉竖目的一张俊脸。
　　小夫诸眨了下眼睛，金豆豆瞬间掉了下来。
　　盛秋艾：“……”
　　一肚子训斥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盛秋艾叹了口气，确定外面狂风已经过去后，松开了紧紧拢着路呦呦的巨大翅膀。
　　路呦呦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刚想说什么，整只妖忽地一怔。
　　——不过片刻工夫，整片树林，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刚才满眼的翠绿欲滴，此时尽是一片灰败，地面寸草未余，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横尸荒野，包括之前盛秋艾倚靠的那棵百年老树。
　　整片树林，除了他们两个，好像再无其他生命。
　　满目疮痍。
　　“……是蜚。”
　　盛秋艾蹲下身，捡起一片枯叶。
　　“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可这里是浮玉山，和太古时期的灾兽蜚栖息的太山相距甚远，怎么可能……
　　“不好！”
　　路呦呦猛然回神，一把抓住盛秋艾的胳膊。
　　“蔚枝……蔚枝他们还在山脚下！！”


第38章 段惊棠，还是……美美？（已修）
　　“我去，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此时的山脚下，已是一片狼藉。
　　变故突如其来，无数刚搭好的帐篷被顷刻掀翻，烧烤炉子里的碳滚了一地，小妖怪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
　　蔚枝呆呆看着不远处于风暴中狰狞的黑色巨兽，一把将段惊棠护在身后，“同桌别怕，我、我保护你！”
　　段惊棠也没想到，自己那一闪即逝的怀疑，居然成真了。
　　“真绝了，这荒郊野岭怎么还有蜚啊！”
　　陶桃崩溃地揪着头发，肩膀上忽地一沉。
　　“展放？展放？我去这草吓晕了！”
　　“都别乱跑，不要落单！”陆际顶着狂风大喊，“一二班聚在一起，到我身后来——”
　　昆仑山守门神兽的魄力，在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联系上老师了吗？”
　　宋凯铭摇头，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冯玉和徐青的电话都打不通，两妖对视一眼，彼此心里已经有数。
　　要么老师他们已经遇袭，要么……
　　“应该是幻境。”
　　段惊棠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九条狐尾在身后微微摆动。
　　“浮玉山就这么大，这里的动静，其他班不可能没察觉。”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现在身处的，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幻境。
　　蜚为他们制造的环境。
　　在他们踏进这座山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这头灾兽盯上了。
　　“我去，我就说从中午开始，这太阳好像就没挪过地儿！”
　　“老冯会不会也是被它支走的？为的就是能轻松一口把我们吞了？”
　　“呜呜呜不要啊……”
　　半空中的黑色龙卷风里，太古灾兽的身形逐渐显现。
　　那是一头巨大的牛形怪物，浑身漆黑，只有头颅是白色的。蛇一样的尾巴在空中卷起阵阵狂风，唯一的一只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地面上鲜嫩可口的小妖怪们。
　　陆际咬了咬牙，抬手脱掉身上的外套。
　　“你要干什么？”宋凯铭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我用原形把他引开，你和段惊棠想办法出去。”
　　幻境虽无形且坚韧，但终归是假的，只要能冲出去，一切就有希望。
　　“不行！”
　　宋凯铭睁大眼睛，短短的指甲已经嵌入陆际的皮肤，“你会死的！”
　　陆际安抚地拍拍他，“瞎说，哪那么容易死。”
　　金色的烟雾腾起，陆际的身影消失在烟雾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威风凛凛、背生双翼的猛虎。
　　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
　　守护昆仑高中，守护这里的每一只妖怪，这就是陆吾的使命。
　　“放心，我还没娶你过门呢。”
　　离开之前，猛虎靠在宋凯铭的肩头，依赖地在少年颈窝蹭了蹭。
　　“等你过门，天天晚上都让你陪我做那种事儿。”
　　宋凯铭指尖微颤，他伸出手，却只来得及摸到陆际的尾尖。
　　“班长！”
　　“陆哥——”
　　身带祥瑞之气的猛虎很快吸引了蜚的视线，陆际一边与它缠斗，一边将蜚引向远离营地的地方。
　　鞭子一样的蛇尾凌空劈下，猛虎闪身一避，堪堪躲开要害处。
　　“……段惊棠，班里交给你了。”
　　宋凯铭扯开领口，纤细的脖领处，隐隐显出九头虚影。
　　开明兽一族有族规，非死不得显露原形。因此宋凯铭只恢复了兽爪和兽尾，原地凌空而上。
　　段惊棠没有阻拦。
　　他知道，陆际和宋凯铭争取不了多久，而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所谓幻境，虚中有实，实中存虚。只要找到虚实相接的那个点，再强大的幻境，也能一举击破。
　　而段惊棠闭上眼睛，能感应到的，却只有紊乱的气流。
　　是蜚的气场，它故意让自己的妖力在幻境中流窜，干扰段惊棠的感知能力。
　　……这他妈是只心机妖。
　　“怎么办。”
　　蔚枝看着半空中的陆吾和开明兽，急得几乎要掐破指尖，“怎么办，班长……”
　　忽地，段惊棠的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瞬间照亮晦涩不明的一切。
　　没错，他会受到蜚的气场干扰，只因为他是妖。
　　但他们，不是还有一个人类崽吗？
　　“蔚枝。”
　　段惊棠握住少年的肩膀，垂眸，“你想帮班长么。”
　　蔚枝不假思索地点头，随即又陷入自我质疑，“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他只是一个普通而弱小的人类，他连飞都不会。
　　“你可以。”
　　段惊棠揉揉少年的额发，手掌顺着额头下滑，轻轻覆在蔚枝的眼睛上。
　　“听我的话，闭上眼睛。”
　　掌心睫毛轻颤，少年乖乖听话照做。
　　“蔚枝，你能听见什么？”
　　听见什么？
　　视觉被遮挡，听觉感知好像瞬间被放大，蔚枝歪了歪头，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小妖怪的哭声，喊叫声，空中的打斗声，虎啸声，怪物的嘶吼声，他自己的呼吸声，还有……
　　“风声。”
　　仿佛心电感应一般，在嘈杂的幻境中，蔚枝一下就捕捉到了，段惊棠想要他捕捉的那一种声音。
　　“很好。”段惊棠的嗓音低沉而温柔，“可以和我形容一下，是什么样的风吗？”
　　蔚枝细细感受片刻，开口，“是冷风，温度不是很低，但吹在皮肤上有种刺骨的感觉……气味不好，臭臭的，像腐烂物。”
　　这正是蜚在幻境中制造的风。
　　“还有呢？再感受一下，除了这种，还有没有其他的，不一样的风？”
　　蔚枝的小眉头皱起，他努力放大自己所有的感官，可似乎只能体会到刺骨的寒冷。
　　“我，我好像感觉不到了……”
　　“没关系，没关系。”段惊棠用声音安抚着小小的人类，安抚他，引导他。
　　“别急，慢慢来。不要用外在的感官去感受，蔚枝，用你的心。”
　　“你这么聪明，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用……心。
　　蔚枝缓缓呼出一口气，重新屏息凝神。
　　过去了十秒，半分钟，又或许是一分钟。
　　“有风！”
　　人类崽一把握住捂着自己眼睛的手，小酒窝跳跃在脸颊，“同桌，有风！是，是热热的风！”
　　段惊棠也笑，指尖安抚地摩挲着蔚枝的皮肤。
　　“好，真棒，枝枝真棒。可以告诉我，风大概从哪吹来吗？”
　　“这边！”
　　几乎没有犹豫地，蔚枝伸出手，直直指向一个方位。
　　“正南向东偏15度，左右误差不大于1度，风的体感温度大概在28～30度之间！”
　　来自人类崽的精准测算！
　　段惊棠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学神。
　　就真的很他妈招妖爱啊！
　　“小机灵鬼。”
　　段惊棠实在有些激动，情不自禁，低头在蔚枝额头上啾了一口。
　　啾完之后，一人一妖都愣住了。
　　不过这次蔚枝反应很快，顶着红得跟番茄一样的小脸儿强装冷静，“嗯，是的，我、我是很机灵的，我妈也这么说……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段惊棠的脸大概是另一个番茄，“你感受到的热风，是从现实世界吹过来的，只要顺着那个方向，找到幻境的虚实相接处，就能……”
　　“班长——！！”
　　撕心裂肺的喊声，打断了段惊棠的话。
　　蔚枝抬起头，就看见半空中，陆吾和开明兽一起掉了下来。
　　修繁修简拼命冲上去，才勉强用尾巴接住两妖。
　　“陆际！陆际！！”
　　宋凯铭抱着遍体鳞伤的陆吾，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你是不是傻，你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我挡下，最致命的攻击。
　　怀里的陆吾咳出一口血，背部的伤口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真好啊。”
　　大猫猫依偎在少年怀里，兽脸上还挂着笑。虽然伤口疼到他想死，但心里是真的舒坦。
　　“你看吧，宋凯铭，除了我，再没妖能让你哭了吧。”
　　陆际真的是个变态。
　　看着少年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因为他而分外生动，他就觉得值。
　　死了都值。
　　“快快快，快把这个吃了！”
　　一个小妖怪跌跌撞撞跑过来，手心里还捧着一把嫩绿的叶子。
　　“这个能止血生肉，快吃！”
　　这是他刚从自己的原形上薅下来的，好疼。QAQ
　　宋凯铭一把抓过来，连道谢都顾不上，全部塞进陆际嘴里。
　　“你也吃……”
　　“闭嘴！给我嚼！”
　　“……”
　　这时，空中的怪物又发出一声嘶吼，像牛哞，却尖锐刺耳得多。
　　“我去，它眼睛颜色变了！”邢轩大喊。
　　“没时间了。”段惊棠转过头，“陶桃，交给你了。”
　　饕餮崽一个立正敬礼，“收到！”
　　只要找到了虚实相接处，击破幻境只是时间问题。
　　陆际和宋凯铭的战斗力，段惊棠清楚，所以他直接化了原形，十成妖力输出准备。
　　银白的九尾狐自烟雾中而出，修长的身躯刺破黑色风暴，姿态迅捷而不失优雅。
　　或许因为通体纯白的缘故，九尾狐额间那朵红色的莲花，分外显眼。
　　蔚枝有一瞬间的失神。
　　胸口蓦地一烫。
　　蔚枝惊醒一般，握住突然发热的玉坠。
　　两朵红莲。
　　“段惊棠……”
　　蔚枝喃喃着，神情茫然，像个受了骗的小可怜。
　　“还是，美美？”


第39章 额间红莲，淬血般艳丽（已修）
　　段惊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一直死死捂着的小马甲已经掉了，而且掉得相当惨烈，以至于以后的他要用一生来治愈这几秒。
　　蜚不愧是太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灾兽，也不知道这家伙在这蛰伏了多久，光是身上散发的妖力波动，就震得段惊棠胸口发闷。
　　“段哥牛逼啊！”
　　只见半空中，九尾狐和蜚缠斗不休，速度快到让妖眼花缭乱。
　　而且从势头上看，九尾狐甚至占了上风。
　　只有蔚枝知道，段惊棠现在，完全是在超负荷输出。
　　因为他胸口的玉坠，烫到快要融化了。
　　“段惊棠……”
　　蔚枝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紧紧攥着那块莲花玉坠，手心被烫到发红也浑然不觉。
　　人类崽仰着头，清澈的眸中倒映着那抹白色身影。
　　其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15度……15度……找到了！”
　　陶桃带着几个小妖怪，按照蔚枝和段惊棠推断出来的方向，来回用妖力探测之后，终于找到了幻境的虚实相接点。
　　那是一处矮灌木下，看起来和普通树木没什么两样，只有全神贯注细细感知，才能察觉到其周围的气流涌动。
　　“都让开！”
　　陶桃化成原形，小羊一样的饕餮崽伏下身，亮出自己还没完全发育好的角角，前蹄儿在地上刨了两下，朝着灌木丛猛冲过去。
　　“陶桃小心啊！”
　　“桃子小心——”
　　说心里不慌是假的。那灌木上可是带刺儿的，这么一头扎过去，搞不好她俊俏的小脸儿就要完。
　　即便如此，饕餮崽的动作也没有丝毫迟疑。
　　——冲鸭陶桃！你他娘的可是四凶之一！拿出你凶兽的邪恶气势来啊啊啊！！
　　撞上灌木的那一刻，意想之中的饕餮崽翻车画面并没有出现。
　　只见那对应该扎进灌木丛中的羊角，好像撞上了一面镜子一般，波纹从角角顶端扩散开来，然后，骤然裂开。
　　“果然，就是这里……”
　　饕餮崽脱力一样，一屁股趴在地上，被几个小妖怪拽着两条后腿儿拖到了后面。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就好像眼前原本生动自然的景色瞬间变成了平面的画卷，而画卷后面，才是原本生活的真实世界。
　　——也有可能，是另一个世界。
　　“段哥！！”
　　饕餮崽撒开小蹄子边哭边跑，角角上还挂着伤，整只崽别提多委屈了。
　　“段哥，这蜚有毒！那、那他娘的是个双重幻境！QAQ”
　　半空中，九尾狐身形一顿，然后攻向灾兽的动作更加迅猛，招招带着怒意。
　　“怎么了？”
　　蔚枝跑过来，只见灌木丛上面裂开一个黑洞，就好像时空被撕裂一样。
　　“是双重幻境，”饕餮崽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巴巴的，还带着点愤恨，“我们都被那头怪牛耍了！娘的真是个心机妖呜呜呜呜——”
　　蔚枝看着那个黑洞，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手指慢慢收拢成拳。
　　双重幻境，也就是说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幻境之外，还套有另一个幻境，就像有两层围墙的牢笼，他们现在，最多只突破了第一层。
　　而且这第一层之外有什么，还是未知。
　　可不管如何，蔚枝感应到的气流是不会错的。
　　“我再试一次。”
　　说着，蔚枝伸手就去扒那个黑洞。
　　“吱吱你干嘛！”
　　陶桃一把拦住他，“外面那层幻境和这里不一样，你没看到那一片黑暗吗？里面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万一是深渊呢？幻境也是会要人命的！”
　　“万一不会呢？”
　　蔚枝还是想试一试，“我先过去看看，没事的话你们再……”
　　“不行！”陶桃和小妖怪们的态度非常强硬。
　　“蔚枝，你要是出事了，不说段哥会不会放过我，我都得杀我自己！”
　　蔚枝眸子里的光缓缓暗淡下来，“那怎么办……”
　　空中，九尾狐渐渐已经落了下风，应对的动作也显出力不从心。
　　怎么办，段惊棠。
　　蔚枝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
　　我要怎么做，才能……
　　这时，一声凤鸣划破天际。
　　金色双翼，五彩尾羽，霸气侧漏，自带光环。
　　正是上古瑞兽，凤皇。
　　独属于顶级瑞兽的光芒掠过众妖头顶，撒下一片落日般的余晖。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凤皇的背上还趴着一只白色的小鹿，幼崽模样，茸茸的两对小角，水蓝色的莹莹双眸。
　　贴近地面时，小鹿灵巧地从凤皇背上跳下来，化成一个白嫩可爱的小少年。
　　“要、要小心呀！”
　　看着凤皇远去的背影，路呦呦不由得颤颤捧住心口。
　　盛秋艾加入战场后，局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九尾狐和凤皇的配合出乎意料的默契，一白一金两道身影纵横交错，几乎把蜚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空中，段惊棠和盛秋艾交换了一个眼神，两妖同时朝蜚的身后飞去。
　　体力战不是他们的强项，要致命一击，就趁现在。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只见体型如小山一样的灾兽，身体开始迅速暴涨，那只原本微微发红的独眼，也逐渐变成了血红色。
　　“段哥小心！这狗x进入狂暴状态了！！”
　　陷入狂暴的妖怪就如同丧失理智的动物，在妖力和体型暴涨的同时，他们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戮。
　　完全化身怪物的蜚发出尖锐的嘶鸣，黑色瘴气从它的周身涌出，连凤皇自带的瑞兽气场都驱散不尽。
　　巨大的蛇尾从身后劈下，段惊棠刚避开，迎面又是一击。
　　“不对劲啊。”
　　邢轩眼睛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怎么从刚才开始，这狗x就一直瞄着段哥啊？！”
　　确实如此。
　　对于蜚这种常年蛰伏山中的灾兽来说，沉睡过后想要滋补妖力，灵气充沛的瑞兽才是最佳选择。
　　他应该更容易被盛秋艾吸引视线才对。
　　可从刚才开始，任凭盛秋艾在一旁如何攻击，他甚至连避都不避，就好像眼里只瞄准了段惊棠一样。
　　“……尾尖血。”
　　宋凯铭抱着陆际坐在地上，少年沉吟片刻，猛然抬头，“他想要段惊棠的尾尖血！！”
　　“我x他x了个xxx的！长这么丑他倒是想得美！”修繁已经快气疯了，“去他x的，老子今天跟他拼了！”
　　修简一把按住身边妖，“冷静，哥，你去了只会给段哥拖后腿。”
　　修繁：“……”
　　蛇蛇萎靡.jpg。
　　半空中，段惊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倒是不傻。”
　　九尾狐勾起嘴角，一尾巴重重抽在蜚的脑袋上。怪牛被他抽得身形一晃，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有本事，就来拿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九尾狐抽怕了，蜚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两步，犹豫片刻，又突然转头另寻目标。
　　盛秋艾正在凝神寻找蜚侧面的破绽，不过一晃神的工夫，那散发着瘴气的黑色巨掌就向他凌空砸下。
　　段惊棠下意识去替盛秋艾挡，就在此刻，他突然听到蔚枝的喊声——
　　“段惊棠小心！！”
　　九尾狐心下一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冰冷的蛇尾缠上腰腹，然后倏地收紧。那一刻，段惊棠看见，这头怪牛居然笑了。
　　——从一开始，蜚的目标就是他，从来没有变过。
　　佯装攻击盛秋艾，也不过是诱他上钩罢了。
　　段惊棠也笑了。
　　这怪牛真的把他惹火了。
　　妖力凝聚左手，无形力凝成有形刃，段惊棠活动了下脖子，刚想给这蛇尾巴刮刮鳞，突然，额头一热。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
　　段惊棠低头望去，妖群里，他的人类崽那么小小一只，却又那么显眼。
　　蔚枝双手握着玉坠，仿佛祈祷一样。微凉的唇轻轻印在拇指上，眼睛闭上的时候，有泪珠滑落。
　　段惊棠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落在蔚枝的眼里，完全不是什么即将崛起反击的帅气妖，而是一只被蛇尾巴紧紧缠住快要吐舌窒息的可怜狐狐。
　　“段惊棠，段惊棠。”
　　蔚枝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人类崽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祈求，近似哀求。
　　“不要有事，求求你……”
　　与此同时，手心里，蔚枝看不到的地方，南红莲花玉坠正在隐隐发光。
　　额头的印记不断传来灼烧感，段惊棠忍不住闷哼一声，头痛欲裂。
　　而短暂的剧痛过后，一股崭新而陌生的力量，正迅速从额头，涌向他的全身。
　　那是一种能将每一块骨骼重塑的强大力量，不属于他，却又好像本就属于他。
　　段惊棠试着舒展了一下筋骨，下一刻，天空中炸开一朵红色烟花。
　　伴随着蜚的尖锐哀嚎。
　　蔚枝愣愣地摸了下脸，湿润的，有腥气。
　　——炸开的不是烟花，是蜚那条缠住段惊棠的，巨大蛇尾。
　　半空中，九尾狐抹了下唇角，额间的红莲好像淬血一般艳丽。
　　“想要我的尾尖血？”
　　段惊棠微微一笑，九条尾巴好似九把利刃，直直刺进蜚那只唯一的眼睛里。
　　一片血色之中，九尾狐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成全你。”


第40章 段惊棠！你别发疯！（已修）
　　“段哥牛逼！段哥牛逼啊啊啊——”
　　小妖怪们相拥而泣，是激动的泪水，也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天色开始忽晴忽暗，段惊棠嗤笑一声，一脚踩上蜚的大脸。
　　“别挣扎了，你现在的妖力已经维持不了这个幻境了，痛快点，不然……”
　　“我就让你痛快点。”
　　其实段惊棠刚才完全可以杀了这头怪牛，但是他没有。
　　这就是融入人类社会的妖和野生妖的区别。对于蜚来说，弱肉强食是天理，但对于段惊棠，杀戮并不是唯一选择。
　　更何况，蔚枝还在这里。
　　他的人类崽那么单纯善良，看到受伤的猫猫都要难过好久，段惊棠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残忍的妖怪。
　　“段惊棠！”
　　段惊棠回过身，一个软乎乎的小炮弹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肚子呢？刚才被勒了那么久没事吗？”
　　“我没事。”段惊棠笑着，手指安抚地在人类崽的后颈上按了按，“我没事，蔚枝。”
　　蔚枝慢慢镇定下来，一低头，看见地上苟延残喘的妖怪。
　　“怎么不杀了他！”
　　单纯善良的人类崽一脚碾上蜚血糊糊的半拉尾巴，发出了温柔的声音。
　　“弄死你！老叽弄死你！你、你×个×××的！！”
　　段惊棠：“……”
　　这生涩的骂妖话术，一看就是刚跟修繁学的。
　　这小巴蛇不能留了。
　　“蔚枝……”
　　“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人类崽凶狠.jpg
　　段惊棠无奈，一把拦腰抱住愤怒的人类崽，腾空的时候，人类崽两条小腿儿还在空中乱蹬。
　　“蔚枝。”段惊棠握住人类崽的小拳头，把他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掌心里。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本来后面还有一句“打我骂我都行”的，但看了人类崽的愤怒攻势之后，他真有点怕蔚枝小拳拳一顿锤他胸口。
　　那可是一下怼飞一头穷奇的小拳头啊。
　　“段惊棠。”
　　连名带姓的叫法，让九尾狐心头一凉。
　　“刚才，你被蜚缠住的时候，我悄悄在心里祈祷了。”
　　蔚枝的脸色很平静，至少看起来很平静。
　　“我说，如果你能平安回来，我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原谅你的欺骗。”
　　“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人类崽扬起小脸，笑得单纯又可爱。
　　“先收拾收拾吧，咱俩的事，回去再好～好～解～决。”
　　“美、美。”
　　段惊棠：“……”
　　淦，为什么突然粉切黑啊！他那么大一个甜心人类崽呢？！QAQ
　　段惊棠长叹一声，自己掉的马，跪着也要爬起来，只要蔚枝能原谅他，让他做什么都行。
　　虽然早就这么决定了，但再看到某只让他掉马的妖怪，还是分外糟心呢。
　　段惊棠走到蜚面前，刚蹲下身，还啥都没干，就听这家伙一阵鬼哭狼嚎。
　　段惊棠：“？”
　　心机妖还学会碰瓷儿了？？
　　不过，这鬼哭狼嚎，好像和之前的惨叫声不太一样……
　　很快，段惊棠就知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
　　“啊——”
　　一声尖叫划破难得的平静，花美美捂着嘴跌倒在地，指尖颤巍巍地指着前方，整只妖花容失色。
　　——只见半山腰的地方，云雾缭绕之间，赫然探出来一个圆圆的黑脑袋，没有五官，庞大而空洞的脸让妖遍体生寒。
　　忽然，那个脑袋转动了一下。
　　直到这时，段惊棠才发现，原来那并不是什么脑袋，而是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的、几乎全是黑眼仁的，蜚的眼睛。
　　-
　　百里之外，山海市城南。
　　某摄影棚里，段惹蔷毫无预兆地从三米多高的道具台上摔了下来。
　　“蔷姐！”
　　经纪人和小助理吓得魂儿都飞了，“不拍了不拍了！都让开！蔷姐你别动……啊！流血了！！”
　　“……起开。”
　　段惹蔷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身上价格高昂的红色长裙破了，精心整理的发型也乱了。段惹蔷甩掉高跟鞋，直接赤着脚往外狂奔。
　　“蔷姐你要去哪儿啊！你的腿受伤了咱们去医院——”
　　“我说，让开。”
　　女人回过头，美艳到不可方物的脸上，居然显出一丝狰狞。
　　而她身后，九条巨大狐尾的虚影已经不受控制地显露出来。
　　经纪人瞬间安静如鸡。
　　城北妖怪儿童医院。
　　一个小女孩一手按着刚打完疫苗的胳膊，一边以幼儿园百米跑第一名的速度往外冲去。
　　“哎！小朋友！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哦！”
　　小女孩回头瞥他一眼。
　　医生：“……！”
　　他居然被一只妖怪幼崽的眼神吓到惹。QAQ
　　这个时间，医院门口很难打到车。小女孩左右看了看，目光锁定在一辆山地车上。
　　“……对不起。”
　　小女孩一边徒手拆车锁，一边从粉色的儿童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用石头压在山地车的停车位上。
　　“这是我大哥的名片，让他赔你十辆新的吧。”
　　同一时间，山海市市中心。
　　DJ高层董事会，新任销售总监正在阐述公司下季度产品推广方向。突然，坐在首席的男人眉头微皱，手里的陶瓷咖啡杯应声而碎。
　　“段总！段总您没事吧？！”
　　“医生！快！给私人医生打电话！”
　　“段总——”
　　男人捂着胸口，抬了抬手。
　　段眠松靠在办公椅上，缓缓舒出一口气，心口的剧烈刺痛还没停息，他却顾不得许多，颤着手打开了手机定位。
　　系统显示，追踪目标于一小时前消失。
　　最后出现地点，浮玉山。
　　-
　　段惊棠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修繁和修简躺在地上，修简尾巴上的鳞片缺了一大片，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半空中，邢轩和二班的两只小妖怪正在与蜚打斗，可不过三个回合就被尽数击落。
　　段惊棠终于明白，从一开始，他那丝异样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
　　为什么会有两层幻境，为什么那只蜚没有在抓住他的第一时间取他的尾尖血，为什么所谓的上古灾兽，能够被他这只没成年的小妖怪轻易击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座山里，存在两只蜚。
　　倒在地上的那一只，从一开始，就不过是消耗他们的诱饵罢了。
　　“有本事你就吃了我啊！”
　　“干脆直接吃了我好了呜呜呜——”
　　已经有小妖怪开始崩溃放弃了。
　　“你们看不出来吗，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耍我们玩，等我们筋疲力尽，他玩够了之后，再慢慢把我们吃掉！”
　　这种说法十分准确，因为蜚就是这样卑鄙而恶劣的妖怪。
　　段惊棠从一块石头上直起身，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看向山下。
　　一片哀鸿遍野。虽然还没有出现死亡，不过照这样下去，都是迟早的事。
　　他知道老师们肯定正在竭力从外面突破幻境，家里那几只应该也在赶来的途中。
　　在那之前，他必须想办法撑住。
　　山下妖群里，小小的人类崽跑来跑去。他在小猫小狗小兔子身上练就出来的包扎手法，在这时派上了大用处。
　　段惊棠看着那道身影，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盛秋艾，帮我拖一会儿。”
　　不远处的另一块山石上，凤皇的伤也比他强不了多少，只是因为瑞兽天生的buff加成，伤口恢复速度比较快。
　　“你想干什么？”
　　盛秋艾刚站起身，就发现段惊棠的状态不对劲。
　　段惊棠没说话，背靠着嶙峋的山壁，再次恢复成九尾狐的形态。
　　银白色的光芒笼罩九尾狐全身，从头顶到尾尖，再来一个小光圈就能原地变天使狐狐的那种。
　　随着光芒渐盛，九条尾巴的其中八尾逐渐化为虚影，消失在银色光辉之中。
　　“什么鬼，段哥是要升华了吗？”
　　修繁一手抱着受伤的弟弟，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是我眼花了吗？段哥的尾巴呢？？”
　　蔚枝手里拿着一卷纱布，愣愣地望着山腰上的九尾狐。
　　不，现在是一尾狐了。
　　蔚枝心里缓缓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时，宋凯铭忽然把怀里的陆际扔到了一边，对着半空的妖大喊，“段惊棠！你别发疯！！”
　　盛秋艾也是同样的想法，“段惊棠，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
　　盛家和段家算是半个世交，盛秋艾从小跟着他爸游走周旋于各种场合，同龄妖里不少想巴结他的，只有段惊棠以平等的姿态和他相处。
　　两妖虽然不算挚友，但好歹认识十几年，盛秋艾欣赏段惊棠，更不想看着他自毁前程。
　　没错，就是自毁前程。
　　“盛秋艾，你有没有想保护的人？”
　　想保护的……
　　盛秋艾微微一怔。
　　莫名的，凤皇低下头，看向妖群里的那只小夫诸。
　　小夫诸也在望着他，就像从前那么久那么久的岁月里，他一直做的那样。
　　“我有。”
　　段惊棠笑了笑，锋利的兽爪在空中猛地挥下。
　　银白光芒被刺破。
　　那条唯一的狐尾，洁白无瑕的尾尖，鲜血四溅。
　　段惊棠轻舔指尖，眸光骤变，唇边一抹殷红似鬼魅般妖冶。
　　“为了他，入魔叛道，在所不惜。”


第41章 路呦呦，快给我哭！（已修）
　　蔚枝一直记得，他和段惊棠最喜欢的漫画里，有这样一段情节。
　　赤狐小黑天资愚钝，其他小狐狸三百年就能修炼出第二条尾巴，小黑足足用了九百年。
　　后来火焰海一战中，为救同伴，小黑自己斩断了他的第二条尾巴。同伴抱着小黑的断尾哭得几乎昏厥，可小黑只是笑着说——
　　“没关系呀，你是我的朋友嘛。”
　　九百年的修为和你相比，又算什么呢。
　　段惊棠曾听族里的前辈说过，取尾尖血时的疼痛无异于剥皮抽筋，现在想想，前辈肯定是骗妖了。
　　剥皮抽筋剔骨，哪里有这个疼呢。
　　“五分钟。”
　　冷汗顺着段惊棠的脸颊滑落，剧痛几乎让他失去知觉，而尾尖血里的巨大灵力在他身体里翻江倒海，又让他保持清醒。
　　“帮我争取五分钟。”
　　盛秋艾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他抬手在段惊棠周身布下结界，低声，“慢慢调息，别急。”
　　“盛秋艾。”
　　凤皇离开之前，段惊棠再次开口。
　　“如果我失控，就杀了我。”
　　凤皇拍了拍双翼，冷酷回头，“如果你失控，我就杀了你想保护的人。”
　　“所以段惊棠，别死。”
　　-
　　“段哥太傻了，太傻了呜呜呜呜……”
　　陶桃两蹄捂着脸，哭得小羊角都在颤抖。
　　展放已经从一开始被吓晕的状态里醒过来了，沉声道：“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要保持冷静，随时准备支援段哥。”
　　陶桃：“……”
　　你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泪流满面的啊！
　　“段惊棠，段惊棠怎么了？”
　　蔚枝握住陶桃的前蹄，声音都在颤抖，语无伦次，“我、我的玉坠不亮了……冷冰冰的……刚才那道白光是什么？段惊棠他……”
　　“这不是段哥的红佛吗？”
　　看着蔚枝脖子上的莲花玉坠，陶桃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在你这？”
　　蔚枝攥着玉坠，低声喃喃，“这是他送给我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陶桃整只妖都怔住了，回过神之后，忍不住哭得更大声了。
　　原来段哥和人类崽已经私定终身了，连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都送了！
　　虽然场合不太对，但爸妈的神仙爱情实在太好磕了，虐甜虐甜的15551。QAQ
　　“吱吱，你别怕，段哥可以的，他一定能挺过去的。”
　　饕餮崽抹了一把眼泪，“自己喝自己的尾尖血……淦，段哥绝对是九尾狐史上的第一妖。”
　　陶桃不知道，其实这一招并不是段惊棠首创的。几百年前，也曾有一只九尾狐这样做，而他现在，早已化作天地间的一抹齑粉。
　　九尾狐的尾尖血，可医天下一切顽疾，从古至今都是无数人妖竞相追逐的圣药。
　　但对于九尾狐本身，取出后的尾尖血并非什么圣药，而是剧毒。
　　一种饮下之后能够激发无上妖力，但稍有不慎，便会失控入魔、爆体而死的剧毒。
　　尾尖是九尾狐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其灵原命脉所在。一只九尾狐，一生只可取一次尾尖血，且取血的过程极为痛苦。
　　取血之后，九尾狐的灵原破损，终生不可入修炼一道。
　　虽然现在这个末法时代，大家都信奉人类的生存法则，乐在今日活在当下，几乎已经没有妖愿意尝修炼之苦。
　　但段惊棠的骨相和天资实在太好，他出生的时候，曾有高人预言，他会是九尾狐一族千年来最强大的妖。
　　只要他想，位列仙班，万年之寿，不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
　　太过可惜。
　　太过可惜……么？
　　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恐怕只有段惊棠心里最清楚。
　　“没关系。”
　　蜚的咆哮声中，蔚枝喃喃着，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玉坠的手。
　　他的声音那么轻，轻到几不可闻，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遥遥山壁上的九尾狐说。
　　“没关系的，不管是一天，还是百年，我都陪着你。”
　　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终我一生，可能不过是你漫长生命里的一段经过。但是你别怕，你不要怕啊。
　　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世间，我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它都属于你。
　　你永远，不会孤单。
　　银色光芒里，段惊棠的眼睛倏地睁开。
　　平日里冷漠的琥珀色眼眸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金色眼瞳。
　　这时，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凤鸣。
　　凤皇的半边翅膀被撕裂，整只妖轰然撞上山崖。
　　“盛秋艾！！”
　　一众小妖怪的惊呼声中，路呦呦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其中。
　　一片废墟里，凤皇艰难地站起身，左边羽翼鲜血淋漓，连平衡都无法保持。
　　——他飞不起来了。
　　蜚好像真的被这只瑞兽惹怒了，巨大的手掌穿过废墟，将重伤的凤皇紧紧攥进掌心。
　　“不要，不要……”
　　路呦呦捂着嘴，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风云变色，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天空中滚起乌云，雷声隐隐，直到雨点落在脸上，小妖怪们才茫然回神。
　　“雨……雨？”
　　“这也是蜚制造的幻境吗？可是好真实。”
　　“气息也不一样……诶，我的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
　　宋凯铭眉头微皱，这时，怀里的妖轻哼一声。
　　陆际已经化成人形，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胳膊，声音嘶哑，“好像真的好多了。”
　　被雨水打湿的地方，伤口的愈合速度明显加快，疼痛也舒缓了许多。
　　天降甘霖，这显然不是蜚能干出的事。
　　宋凯铭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果然，他们班的小夫诸正在闷不吭声狂掉金豆豆。
　　夫诸，大水。
　　陆际也想到了这一层，在宋凯铭怀里龇牙咧嘴，“快，让你们班的小白鹿多哭点，实在不行揍他一顿吧……”
　　宋凯铭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是他没料到，夫诸的特殊能力，在幻境中居然也同样适用。
　　路呦呦的能力，居然不受蜚的支配。
　　“行水则竭，行草则死……没错，没错！”
　　展放一拍脑袋，草草狂喜，“蜚经过的地方之所以河竭草枯，就是因为他怕水！他怕水啊！！”
　　“路呦呦！”平日里一向斯文矜持的草草，此时紧紧抠住小夫诸的肩膀，“哭吧！大点声哭！想想伤心的事儿，想……想想你被暗恋的女神甩了，心碎太平洋！”
　　“盛秋艾！盛秋艾呜呜呜——”
　　根本不用想伤心的事，路呦呦现在就要伤心死了。
　　“不要受伤……盛秋艾呜呜……不要疼……”
　　被甩掉有什么可难过的呢，如果可以让盛秋艾不受伤，路呦呦愿意被他甩一百次。
　　夫诸崽嚎啕大哭，整个幻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顷刻而至。
　　被召唤而来的暴雨蕴含了主人强烈的情感，落在小妖怪们身上是温柔滋润的治愈药，而打在蜚的身上，则是炽热滚烫的浓硫酸。
　　宋凯铭看着陆际背部缓缓愈合的伤口，重重舒出一口气。
　　他是真的没听说过，夫诸幼崽居然有这样奇特的能力。
　　也对，蜚是灾兽，他们的小夫诸也是灾兽啊。
　　哭包小灾兽对上凶残恶劣的上古灾兽，这场战役，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呢。
　　“吼唔——”
　　蜚吃痛怒吼，扭动着松开了攥着盛秋艾的手。灾兽全身的皮肤都在冒烟，虽然他皮厚，但还是有痛觉的。
　　蜚的确怕水，不过那只是低级的蜚而已，像他这种大妖，早已不受自然支配了。
　　路呦呦的暴雨，只是拖慢了他的脚步。
　　不过，这已经够了。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划破雨幕，蜚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感觉右掌一凉。
　　丑陋的妖怪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的手掌仿佛被切开的牛排，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鲜血的喷涌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
　　蜚转动笨重的身躯，泛红独眼愤恨地盯着始作俑者。
　　九尾狐站在山石上，无辜地歪了歪头。
　　银色身影再次闪过，蜚成功喜提另一只断爪。
　　响彻山谷的吼声中，九尾狐轻叹一声，似乎是在感慨对手的无趣。
　　以同样的方式被砍断双脚之后，蜚的眼睛终于彻底变得血红，整个身躯也开始无限暴涨。
　　九尾狐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就是啊，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
　　-
　　“我怎么觉得，段哥好像……”
　　邢轩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小妖怪们沉默不语，但他们心里都清楚。
　　现在的段惊棠，就像刚才的蜚一样，故意用痛苦折磨对方，享受过程，却迟迟不给最后一击。
　　“啊！”
　　突然，汤圆圆发出一声尖叫。
　　她站的地方离之前被陶桃撞碎的虚实相接处最近，此时正捂着嘴一脸惊恐地指着那个黑洞。
　　众妖看去，只见黑洞之中，诡异地伸出一只手，苍白瘦削，还在不停朝前摸索。
　　“什么妖怪！我、我剁了你！”
　　陶桃举起一把切肉刀，大吼一声，眼看就要剁下去。
　　“等等！刀下留爪！”
　　展放抱住饕餮崽，眉头紧皱，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你们不觉得，这手……有点像老冯吗？”


第42章 可以申请一个抱抱吗？（已修）
　　冯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突破了深渊幻境，眼看离成功就差一步，最后却差点死在自己的亲学生手里。
　　“陶桃，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教了你三年连我的手都认不出……”
　　“老师！！”
　　还没等冯玉说完，饕餮崽就一头扑进了老师怀里，两只小蹄抓着他的衬衫哭得天崩地裂。
　　冯玉愣了一下。
　　不远处，宋凯铭抱着陆际靠在树下，身上是被雨水冲刷开的大片血迹。
　　修繁修简身上的鳞片缺了一大片，两只小巴蛇依偎在一起，疼得身体都在发抖。
　　邢轩的腿好像骨折了，就连花美美最珍爱的大尾巴都秃了一块……
　　而空中，状态明显不对劲的段惊棠正在和狂暴状态的蜚缠斗，本来漂漂亮亮的一只小白狐狸已经快变成赤狐了。
　　冯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
　　“我的学生。”
　　“居然，敢动我的学生……”
　　冯玉抬起手，慢慢摘掉金丝边框眼镜，然后解开两颗衬衫袖扣。
　　“展放，让同学们往后撤。”
　　男人声音低沉，低垂的眸中看不清情绪。
　　小草咽了咽口水，“好、好的老师……”
　　“没事了。”
　　饕餮崽舒展四肢，在草地上安详躺平。
　　“咱们没事了，段哥也没事了。”
　　只有蔚枝还在状况外，人类崽揉揉眼睛，漂亮的杏眼已经肿成了小核桃，“可是老师他——”
　　“吱吱，你知道在进昆仑教书之前，老冯是做什么的么？”
　　十年前，城北还远没有现在看起来这么太平。
　　凶兽横行，罪恶丛生，法治的约束力在这里几乎为零。而统治这一切的，则是一个更加恐怖的、隐没在黑暗中的庞大组织。
　　——城北地下黑市。
　　妖怪黑市，远比人类的黑市可怖得多。不只因为商品不同，而是在这里，血腥和暴力，才是交易的最常态。
　　而冯玉，就是整个地下黑市里，最顶级的金牌打手。
　　“具体的事儿咱也不清楚。也不知道老冯咋就从良了，还教书育妖了，还拿上优秀教师了。”
　　“不过听说，当初在老冯手底下混的那几个小弟，现在已经是城北黑市里各自雄踞一方的大佬了。”
　　饕餮崽枕着自己的小蹄儿，兽脸上浮现出一丝小得意。
　　“对了，你知道老冯以前在道上的绰号是什么吗？”
　　展放叹了口气，悠悠接上。
　　——“狂暴野马。”
　　蔚枝呆呆转过头，斯文清瘦的男人已经消失，雾气缓缓散去，出现在其中的，是一匹虎斑红尾的白马。
　　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宜不宜子孙不知道，蜚下一秒就要被打成孙子这是肯定的。
　　一尾巴抽过去，蜚庞大的身躯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半山腰上，引起大地一阵颤动。
　　古有共工怒触不周山，今有丑蜚惨撞浮玉山。
　　这只是个开始。
　　鹿蜀仰天长嘶一声，白牙一龇，一口扯掉蜚的牛角。
　　“动我的学生，嗯？”
　　再一口，另一边的角也扯掉。
　　“老子平时都舍不得打一下，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一蹄子狠狠插进蜚的眼睛。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你也敢！！”
　　再一蹄子，颧骨直接给丫跺碎。
　　“老子弄死你！弄死你啊啊啊——”
　　……
　　冯玉用实力证明，从金牌打手到金牌老师，中间可能只差了一蹄子的距离。
　　半空中飘起一阵血雨，伴随着太古灾兽的哀嚎，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慢慢的，哀嚎声变成了呜咽。
　　再后来，连呜咽也听不见了。
　　九尾狐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狐狐懵逼.jpg。
　　刚才好像是他在揍妖来着……他那么大一只猎物呢？
　　额间印记一阵刺痛，段惊棠如梦初醒。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染红的兽爪，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妖。
　　段惊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化成人形。
　　“不阻止吗？”
　　盛秋艾捂着手臂，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再这么下去，要打死了。”
　　段惊棠看他，“你怎么不去？”
　　盛秋艾一脸诚实，“我怕被一起打死。”
　　段惊棠：“……”
　　的确，现在的冯玉，大概比十只蜚加在一起还危险。
　　段惊棠飞身上前，小心翼翼地凑近还在沉迷暴力殴打的鹿蜀。
　　“老师。”
　　“……老师。”
　　“啊？”满身是血的鹿蜀扭过头，形容可怖，狰狞无比。
　　段惊棠不由得轻抚小心脏，“老师，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鹿蜀的嘴角抽了抽，脸上显出一个极度不屑的神情，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在放什么屁啊老子就是要打死他啊岂可修！！”。
　　段惊棠：“……”
　　“老师，大家在等你。”
　　鹿蜀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缓缓低下头。
　　山脚下，小妖怪们齐刷刷地仰着脑袋，几十双小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眼巴巴地望着他。
　　冯玉呆了片刻，回过神时，脸上暴戾的神情已经消失无踪。
　　他轻轻拔出怼在蜚眼球里的蹄子，动作冷静而斯文，就好像把这妖捅成筛子的不是他一样。
　　“……抱歉，老师失态了。”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为什么就没采取理智一点的方法，为什么——
　　他可是差一点，就当着孩子们的面杀妖了啊。
　　他们一定害怕了吧。
　　冯玉落在地上，变回人形，胡乱擦了擦脸颊上的血迹。
　　“对不起大家，我……”
　　“老师！”
　　“老师呜呜呜——”
　　小妖怪们一拥而上，一只只像树袋熊一样，扑过去就往冯玉身上挂。
　　“吓死我了啊老师呜呜呜呜……”
　　“嘤嘤嘤老师你是练过夺命连环脚吗？”
　　花美美抱着冯玉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老师好酷，以后美美也要嫁老师这样的妖。QAQ”
　　旁边的修繁流下了意味不明的泪水。
　　二班的小妖怪也来凑热闹，“老师不愧是狂、狂野小马！好……嗝……好帅哇！”
　　小妖怪们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是狂暴野马啦！什么狂野小马啊，听起来居然还有亿点点俏皮。
　　段惊棠站在妖群之外，默默看着这一切。
　　衣角被人扯了扯，段惊棠回过头，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类崽。
　　段惊棠刚想说你眼睛怎么肿成小核桃了，就被人类崽一把抓住了衣襟。
　　“……抱抱。”
　　蔚枝的声音小小的，好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可以，可以申请一个抱抱吗？”
　　段惊棠微微一怔，笑了，“同桌觉得可以，美美的话，要再考虑一下。”
　　蔚枝吸了下鼻子，一头扑进面前妖怀里，卷毛使劲儿往段惊棠颈窝里蹭。
　　“痛吗？”
　　“有一点。”段惊棠还算诚实。
　　蔚枝不说话，悄悄把妖抱得更紧。
　　有时候，比起言语，心跳声才是最温柔也最坦诚的安抚。
　　良久。
　　尾巴上传来微微痒意，段惊棠屏气忍耐。
　　又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蔚枝。”段惊棠低声，透着点羞涩，“这种时候……就别了吧。”
　　“嗯？”人类崽茫然眨眼。
　　“先别摸了，”段惊棠耳尖都红了，“这里妖太多。”
　　蔚枝迷茫，“我什么都没做呀。”
　　段惊棠：“？”
　　九尾狐僵硬回头，就看见一棵草正趴在他尾巴下面，神情猥琐。
　　“展、放。”
　　段惊棠微笑，一字一顿，“你在干什么？”
　　展放憨憨一笑，一副智商不太高的样子，“父亲，尾尖血别浪费啊，我给你接着呢！”
　　说着，还晃了晃手里不知道哪儿倒腾来的小玻璃瓶儿。
　　段惊棠：“……”
　　真是个大孝子啊。
　　“没事儿，我接我的，你俩抱你俩的，继续继续～”
　　蔚枝脸颊有点热，挣扎着从段惊棠怀里钻了出来，“我、我抱完啦！”
　　段惊棠：“……”才不到两分钟，狐狐不开心。
　　随着蜚的妖力流逝，幻境也终于开始一点点瓦解。
　　有小妖怪终于察觉到这点，问冯玉是怎么进到幻境里来的。
　　冯玉刚要回答，就听隔空霹雳一声吼——
　　“冯老师！！”
　　教导主任快气炸了。
　　他们发现事情不对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山海市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结果冯玉等不及，自己强行进入极度危险的深渊幻境，等他们发现的时候这妖已经没影儿了！
　　教导主任正想批评一顿，可随着幻境的全部瓦解，真实景象逐渐显露出来。教导主任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看了看不远处一大一小两只蜚的“尸体”，嘴巴大张，整只妖都不好了。
　　“啊！啊！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浮玉山里一向连头野猪都没有，怎、怎么会有蜚啊？！！
　　眼看着教导主任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晕倒，这时，两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
　　是段眠松和段惹蔷。
　　成年九尾狐的威压让在场所有妖瞬间呼吸困难，段眠松收起原形，在妖群中一眼找到自己的弟弟。
　　“棠棠！”
　　段惹蔷惊呼一声，冲过去一把将段惊棠按进自己怀里。
　　小妖怪们集体歪头。
　　……糖糖？


第43章 那个人类幼崽很可爱（已修）
　　被脸朝下按在段惹蔷胸口的段惊棠，和使劲儿揉着段惊棠脑袋毛的段惹蔷，小妖怪们一时竟不知该羡慕谁。
　　“是段哥的哥哥姐姐吗？”
　　“看颜值就知道了吧……”
　　“那个刚提名了金蔷薇奖的顶流明星？”
　　“好美啊呜呜呜，我家楼下就有她的巨幅广告牌，真妖比海报上还美……”
　　男孩子们对着段惹蔷脸红红，女孩子们则对着段眠松冒星星眼。
　　“是活的霸总哎！”
　　“听说是DJ财团的董事长哦。”
　　“可惜英年早婚，据说连崽都有了。QAQ”
　　另一边，段惊棠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挣脱开姐姐爱的怀抱。
　　“你腿流血了。”段惊棠皱眉。
　　“别管我了小祖宗！”
　　段惹蔷眼泪都出来了，想摸摸段惊棠身上的伤口，又怕弄疼他。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出来野营吗，尾巴还好吗？转过去我看看！”
　　段眠松一直没说话。
　　面容冷峻的男人把自己弟弟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视线最终定格在段惊棠沾着血迹的尾尖上。
　　“这里的负责妖是谁。”
　　超低温低音炮，冻死一片小妖怪。
　　“是、是我。”教导主任默默做了一个深呼吸，“段先生，您听我说……”
　　“昆仑高中是不是不想开了。”
　　好家伙，霸总就是霸总，上来直接放大招。
　　段眠松闭了闭眼，似乎在竭力压抑怒火，“我把我弟弟交给你们，结果脱离我视线不到一天就发生这种事。”
　　“学校是摆设么，老师是死的么，置学生于危险而不顾，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们在城西（公墓区）买房！”
　　行吧，还是没压抑住。
　　外人不知道，段眠松虽然看着严肃，但私下里脾气非常好。小时候爸妈工作忙，三个弟弟妹妹可以说都是他一手带大的。
　　长这么大，段惊棠还是第一次看他哥这么发火。
　　“哥。”
　　段惊棠拍拍段眠松的手臂，“是个意外，老师也尽力了，我没事，真的。”
　　“段先生，段小姐。”
　　冯玉上前几步，向段眠松和段惹蔷鞠了一躬。
　　“十分抱歉，是我没有尽到班主任的职责，我对不起学生和家长们……您完全可以追究责任，这是应该的，无论什么处罚我都愿意接受。”
　　只见男人头顶窝着一只小赤狐，怀里抱着狌狌崽和饕餮崽，肩膀上还一左一右盘着两条小巴蛇，身上都是强行突破幻境时留下的伤口，手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
　　段眠松抬手捂住眼睛，片刻后，低声道：“……抱歉。”
　　冯玉笑了笑，“长兄如父，我理解。”
　　这时，段家的车到了。
　　段惹蔷把段惊棠塞进车里，取完尾尖血之后还有一些后续处理工作，尤其是段惊棠这种未成年的小妖怪，必须好好治疗调息才行。
　　“那个……哥哥！”
　　段眠松迟疑回头，就看见一个卷卷毛的人类崽一路小跑而来。
　　“这个，是段惊棠的。”
　　蔚枝摊开手，两只白嫩的手心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瓶子。
　　是展放刚才接的尾尖血，这草不敢自己过来，说是看见段惊棠他哥就吓得叶子直抖。
　　段眠松接过小玻璃瓶，默默攥进手心，“谢谢。”
　　蔚枝看着那张和段惊棠有四分相似的脸，用力摇了摇小脑袋，“不客气的哥哥，哥哥慢走！”
　　车子发动，段惊棠靠在窗边，朝呆立一边的人类崽挥了挥手。
　　挥完之后才想起，蔚枝看不见。
　　段惊棠刚想摇下车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路上小心，到家告诉我哦！】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狐狐撒娇.jpg】
　　段惊棠看向窗外低头戳手机的人类崽，弯起嘴角。
　　【D：好】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浮玉山，逐渐消失在蔚枝的视线里。
　　“还能笑得出来哦。”段惹蔷嗔怪着，拿出一块丝绸一样的布，把段惊棠的尾巴包上，又倒出一把绿色的小药丸直接塞进段惊棠嘴里。
　　“含着，等化了再咽。尾巴痛不痛？”
　　段惊棠皱着脸摇头。
　　药丸好苦，突然有点想念蔚枝爱吃的牛轧糖。
　　“那个人类幼崽很可爱。”段眠松忽然开口。
　　段惊棠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哎呦，是不是太苦了？”段惹蔷赶紧拧开保温杯，“行了咽了吧，真是，这点苦都忍不了，也不知道怎么敢自己取尾尖血的……”
　　说着，段惹蔷眨了眨眼睛，一双美眸眼看又要溃堤。
　　段惊棠算是怕了她了，赶紧接过保温杯灌了几口，灌完才发现杯子里是段惹蔷喝的益母草泡水，心情顿时有点微妙。
　　“哥，你刚才说什么。”段惊棠擦了擦嘴角。
　　“我说那个人类幼崽很可爱。”段眠松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是你的朋友么？”
　　段惊棠“唔”了一声。
　　“他还叫我哥哥。”段眠松笑了一声，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弛些许，“我年纪都能当他爷爷了。”
　　段惊棠：“……”
　　哥，别这样。
　　-
　　蔚枝拖着行李箱推开家门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门锁响的时候，蔚妈正好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还以为是加班的老公回来了，居然是浑身脏兮兮的儿子。
　　“乖崽？”
　　蔚妈吓了一跳，扔了果盘就跑过来，“不是说去野营吗，怎么……”
　　“妈，我好想你哦。”
　　蔚枝抱住自家老妈，连衣服脏脏都顾不上了，直接开始正太撒娇。
　　蔚枝实在没力气了，人类崽的体力确实不如小妖怪，这大半天折腾下来，连刚才上楼都是路呦呦帮他提的行李。
　　“哦呦乖了乖了，妈妈也想你。”
　　蔚妈拍拍儿子后背，刚要说什么，就感觉手感不对。
　　凝神一看，一片干涸血迹。
　　蔚妈几乎要吓晕过去，“啊！崽！这……你受伤了？！！”
　　蔚枝赶紧安抚老妈，顺便把今天的事大概讲了一遍。
　　蔚妈全程捂着胸口，简直是越想越后怕。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蔚妈看着儿子背后的血迹，眼里是掩不住的心疼，“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父母一定要心痛死了。”
　　蔚枝靠在妈妈肩膀上，心想，可不是吗，连他都心疼得不行了。
　　“乖崽，把衣服脱下来，妈去给你放个热水。对了，是不是饿了？妈给你煮碗面吧？”
　　蔚枝点点头，还是抱着他妈不想放手。
　　“从玄关到浴室怎么这么远啊，妈，要不我爬过去吧。”
　　蔚妈笑了，拍了拍手，“累了吧，来，妈妈抱你过去！”
　　从十岁之后，蔚枝就没怎么让爸妈抱过了，一是年纪大了不好意思，再有就是妈妈也抱不动他了。
　　这时，门锁响了一声。戴着眼镜的男人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公文包和一袋芹菜。
　　“呦，干嘛呢这是，咱家家庭会议的场所改在玄关了？”
　　蔚枝张开双手，小无赖似的，“爸，背我去洗澡，我走不动了——”
　　蔚枝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就是特别想撒娇，跟爸妈撒娇，即使他上了初中之后就很少这么做了。
　　洗完澡，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吃完妈妈煮的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蔚枝在爸妈的目光里钻进被窝，安逸地闭上眼睛。
　　没过两分钟，小呼噜就响起来了。
　　“孩子吓着了。”
　　蔚爸摸摸蔚枝的小卷毛，轻轻给他掖好被角。
　　“可不是么，回来的时候小脸煞白的，抱着我都不撒手。”
　　蔚妈把空调调高了两度，拉着蔚爸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说起来也奇怪，浮玉山那地方我去过，安静得很，怎么会有灾兽呢？”
　　而且还是已经宣布功能性灭绝的太古时期的灾兽。
　　蔚爸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刚才接到了校长的电话，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去浮玉山了，应该是协助调查这次乖崽他们遇到的事。”
　　“那不是很危险吗？”蔚妈瞬间紧张起来。
　　“没事的。”蔚爸拍拍老婆的手，“人类和妖怪的特警部队都会一起过去，我们就是取证研究，放心。”
　　蔚妈还想说什么，旁边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穿着兔兔睡裙的莱崽迷迷瞪瞪的，光着脚，眼儿都没睁，晃悠着就往她哥屋里去了。
　　蔚妈十分娴熟地一把揪住女儿，转了个方向，然后一拍小屁股。
　　看着蔚莱跟发条小人儿似的爬回了自己的小床上，蔚妈轻叹一声，颇为无奈，“天天梦游着钻哥哥被窝，长大了可怎么办啊。”
　　蔚爸大咧咧一笑，“没事儿，到时候说不定就钻别人被窝了。”
　　蔚妈：“……”您可真是天底下心最大的爸了。
　　第二天，蔚爸跟着团队前往浮玉山。
　　只是那边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另一边，#某高中野营遭遇灾兽袭击#的事就先爬上了热搜。
　　由于信息不多，情况暂时也不明朗，而且涉及的是妖怪伤人的敏感话题，网上的讨论此起彼伏，舆论一时间甚嚣尘上。
　　蔚枝躺在床上，看着那些自诩正义实则片面至极的评论和留言，只觉得心头一股火起。


第44章 段哥的心尖尖都给你（已修）
　　【小小粉刷匠：什么情况？又是妖怪伤人？之前城南出现凶兽袭击人类的事还没解决吧！】
　　【圣母天使：真是无语了，学校对学生的安全不应该负责吗？还有那些妖怪，真是凶性难改，就这样还想推进人妖和谐相处？笑死】
　　【硬糖不硬：建议把所有妖怪都关起来，社会安宁，世界和平～】
　　……
　　蔚枝把手机扔到一边，猛地坐起身，在床上的两只毛绒玩偶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软软的小兔叽。
　　一通暴捶之后，蔚枝长舒一口气。
　　“抱歉朵朵，委屈你惹。”
　　已经被砸扁了的可怜兔叽：“……”
　　蔚枝平时很少网上冲浪，有时间基本都是看看书和电影，要不就陪蔚莱看动画片。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又让人生气的言论，蔚枝真是无法理解。
　　明明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为什么一个个说得好像事发当时他们都在现场一样？哪里来的勇气慷慨激昂言之凿凿？
　　在一片激烈的声音中，有一些知情人士出来说明情况，出事的学校并不是人类高中，而是妖怪高中，可那些微弱的声音就像石沉大海，掀不起一点波澜。
　　甚至还有人借机发挥，说妖怪高中又怎样，连同类都不放过，这更说明妖怪的凶残性！
　　蔚枝无力地关掉网页，抱着朵朵躺倒在床。
　　为什么呢？
　　用单纯的好与坏来定义一个人，尚且显得过于片面有失公允，更何况是一个种族？
　　人类是好的，所以要保护起来，妖怪是坏的，所以应该全部关起来。
　　定义好与坏的标准又是什么？
　　是善良和邪恶，还是，不同？
　　和我不同的种族，即是邪恶的根源。
　　排除异己者，他人即地狱。
　　可如果妖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切就真的会好起来吗？
　　人类中尚且有犯罪者和连环杀人犯，这是每个种族都要面对的问题，是个体差异性，也是内部的复杂性。
　　是问题，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但这个办法，绝对不是赶尽杀绝。
　　因为他们，本就是平等的啊。
　　蔚枝闭上眼睛，想到爸爸这些年为了消除人类对妖怪的偏见做出的努力，又想到展放和陶桃他们单纯的笑脸。
　　忽然，觉得很抱歉。
　　枕头下的手机震了两下，蔚枝不想管。直到又连着震了七八下，蔚枝才不情愿地伸出胳膊。
　　开屏就是傅千岁的消息刷屏。
　　还是语音消息。
　　蔚枝从第一条点开，足足听了五六分钟，才彻底消除满屏的小红点。
　　“漫展不是下个月吗，你这么早就开始选角色啦。”
　　“艾斯德斯吧，你之前不是说总cos萌妹腻了吗，试试御姐吧。”
　　“我陪你去，正好要去福利院看十六他们。”
　　“热搜上的是我们高中。”
　　“我没事，已经回家啦。”
　　“你别过来了，我们放假你又没放，不许翘课哦。”
　　真正的好朋友，是就算非常不想理你，但依然会耐心地一条一条听完你的语音，并一条一条回复给你。
　　回完傅千岁，蔚枝刚想关手机，视线一瞥，看到微信列表里的另一个头像。
　　纯白的底色，几乎要和聊天背景融为一体。
　　蔚枝点开聊天框，笑容不知不觉悄悄爬上嘴角。
　　昨天
　　【D：我到了】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拍照！】
　　【D：[大门照片]】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拍你！[狐狐耍赖.jpg]】
　　【D：……】
　　【D：[靓仔自拍]】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好乖好乖～[狐狐可爱.jpg]】
　　……
　　蔚枝点开那张自拍，忍不住再次开始欣赏。
　　照片里，段惊棠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大概是不怎么自拍的缘故，角度没太把握好，离镜头有点近。
　　但依然不影响他的美貌，无美颜无滤镜纯天然的美貌。
　　蔚枝把各种细节放大又看了一遍，笑得像个小痴汉。
　　纠结了一会儿，小痴汉还是放弃了拿这张照片来做手机屏保的想法，只是悄悄设置成了他们俩的聊天背景。
　　“真好看，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蔚枝趴在床上，从这边滚到那边，又从那边滚到这边。
　　沉迷美色的人类崽不知道，在他心脏的某个小角落里，一颗小小的种子已然悄悄生根发芽。
　　虽然此时浑然不觉，但终有一天，这颗小种子，会成长为占据他整颗心的参天大树。
　　-
　　因为这次的浮玉山事件，学校给三年级全体放了三天假。
　　有受伤比较严重的小妖怪，假期无限延长，并且由学校负责所有医疗开销以及全部精神损失费。
　　蔚枝刚到校门口，就看见两辆印着“DJ”字样的大卡车开走，后勤部的老师还站在路边笑眯眯地遥遥挥手。
　　“吱！”
　　陶桃甩开小蹄子哒哒哒奔来，除了羊角上贴着的两个创可贴，整只妖看起来精神抖擞。
　　“桃！”蔚枝也奔过去，一人一妖在校门前拉着手快乐转圈。
　　“没事了吧，角角还痛不痛啊？”
　　“早就不痛啦！”陶桃一挥手，她这两天喝了一大箱灵原茶，伤口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简直是活力满满。
　　“害，不过咱学校这次可是有点惨。”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昆仑高中就顶着压力出来发了声。
　　没有花钱撤热搜，没有雇水军洗白，也没有支吾其词推卸责任。昆仑高中直接承认了全部错误，并召开记者会，向学生及学生家长，以及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公开道歉。
　　同一天，浮玉山团队的初步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经过全面搜寻，确认整座浮玉山没有其他凶兽和灾兽存在的痕迹。
　　而通过对那两只重伤的蜚进行血液样本提取和基因检测，得出的结果，更是令众人大惊。
　　——检测结果显示，两只蜚皆来自太山，也就是传闻中上古灾兽蜚全族的栖息之地。
　　而太山距离浮玉山何止千里，追根溯源，竟是找不到一点灾兽迁移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两只蜚，是凭空出现在浮玉山的。
　　进一步调查还在继续。虽然听起来荒唐，但这就是目前唯一的解释。
　　随着事情的明朗，网上那些不和谐的声音逐渐消失，只剩下一些“看吧我就说”和“早就知道是这样了”以及“虽然是意外，但学校在安全防范上也有疏忽，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以后加以改正吧”之类的言论。
　　不过，事情解决了就好。
　　“学校这次也是大出血了，学生医疗报销都按最高规格走的，幸亏咱们俩班都是素质比较高的小妖怪，没有啥学生家长撒泼打滚要赔偿费之类的事儿。”
　　说着，陶桃忽然想起个事，“对了吱，学校发你的那两箱灵原茶呢？”
　　为了安抚学生的小心灵，顺便补充灵力，学校给一二班每个学生都发了两箱高品质灵原茶。蔚枝是人类，也用不上，说不定可以……嘿嘿嘿……
　　饕餮崽正美滋滋地做梦呢，就听蔚枝朗声道：“哦哦，那个呀，我说我不要，主任就给我换了两兜安神补脑口服液！”
　　陶桃：“……”
　　“为啥不要啊？？你知不知道那个灵原茶有多难得！”饕餮崽捂着胸口，几乎吐血。
　　蔚枝一脸坦然，“我用不上哇，而且那个好像挺贵的，就当给学校省点钱吧！”
　　你还知道挺贵的啊！你不要给我也行啊！实在不行拿去卖了啊！黑市已经炒到6666妖怪币一袋了你造吗！QAQ
　　这能买几吨补脑口服液啊！
　　陶桃抹了把脸，看着人类崽单纯无害的脸，默默把一口老血咽了回去。
　　算了，她这种黑心的老妖怪，还是不要玷污纯洁的人类崽了。
　　“哇，好多新桌椅啊——”
　　操场堆放着一排全新的桌椅，粗略估计起码有几百套。都是市面上的最新款，桌角配备智能折叠电子屏幕，颜值与质量并存，是小妖怪们的梦中情桌了。
　　“好像是段哥他大哥捐的。”
　　陶桃摸了摸新桌椅的边边，压低声音，“说是野营那天情绪太激动，觉得抱歉，本来想捐一座新宿舍楼的，被学校受宠若惊地婉拒了。”
　　宿、宿舍楼？！
　　蔚枝张着嘴，人类幼崽震惊.jpg。
　　电视剧诚不欺他，原来真的有给学校捐楼捐地的，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QAQ
　　“那我们能用上这个吗？”人类崽发出了眼馋的声音。
　　“能吧，看数量应该是捐了一个年级的。”
　　陶桃扯着背包带，忽然猥琐地挑了挑眉。
　　“想要么？想要就和段哥说啊，心尖尖上的护身符都给你了，一套桌椅算啥呀～”
　　蔚枝小脸一红，下意识捂住胸口的位置。
　　“不、不是的，这个是，是我捡到的！”
　　饕餮崽啧啧两声，“上次还说是第一次见面送的呢……哦～我知道了，在段哥脖子上捡的叭～”
　　蔚枝：“……”
　　其实是在他床上捡的。
　　不过还是别说了，感觉越描越黑呢。QAQ
　　不过……
　　隔着校服衬衫，蔚枝轻轻描绘着玉坠的形状。
　　这个，要还给他吗？


第45章 说出来有点羞耻，其实我是个腿控（已修）
　　“不用。”
　　段惊棠把一盒牛乳蛋糕放在蔚枝面前，今日份的人类崽投喂完成。
　　“送你了就是你的，留着吧。”
　　“可是……”
　　蔚枝看着蛋糕咽了咽口水，又觉得有点没出息，于是转开脑袋，小声嘟囔，“真的是送我的吗？我怎么觉得这是你落下的呢。”
　　段惊棠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而且陶桃说这是你的护身符，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说着，蔚枝就要摘下来，被段惊棠一把按住小手。
　　“以前是，现在用不上了。”
　　“取完尾尖血的九尾狐已经不再是那些妖的目标，也没有那些所谓的危险了。”
　　段惊棠的声音很低，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所以你留着吧，红佛和我的感应还在，这样你有危险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察觉到。”
　　危险吗。
　　蔚枝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垂下了小脑袋。
　　看着人类崽蔫耷耷的样子，段惊棠缓缓收拢手指，良久。
　　“你也觉得可惜么？”
　　蔚枝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茫然抬头。
　　“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可惜么。”
　　段惊棠没有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隐没在清晨的光影中。
　　蔚枝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段惊棠把这沉默当做了默认。
　　也是，无论是谁都会这样想吧。
　　从他今早一进班级开始，同学们都用感激而惋惜的目光望着他，就连展放路过时，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段惊棠知道大家都是好意，但这种好意，让他有些无力承受。
　　就好像他是战争中牺牲自己的双腿保全队友性命的战斗英雄一样。
　　可他并没有那么伟大。
　　“那你呢？”
　　段惊棠抬起头，正好撞进那双泛着柔光的眸子。
　　蔚枝的声音很轻，他问他，“你有寻常妖求之不得的仙缘根骨，却放弃修炼得道，无缘万年之寿。你后悔吗？”
　　段惊棠一怔。
　　然后，释然一笑。
　　蔚枝是第一个问他，后不后悔的人。
　　“山中枯坐百年，没手机没wifi没漫画，饿了连外卖都订不了。”
　　段惊棠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小黑。”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他从来就不是那种耐得住寂寞的妖。
　　人间烟火气，流连忘返时。
　　就算是从前，段惊棠也从没想过要踏上修炼一途。有些妖可能就是这么没理想，只要能看得见蓝天，管他是千年万年还是片刻须臾。
　　“那就是了呀。”
　　蔚枝也笑，两弯月牙儿里盛满柔情。
　　“有句话叫‘志不在此，非不能也’。放弃，只是因为你的理想不在这里，并不是你做不到呀。”
　　蔚枝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偷偷告诉你哦，我小的时候，还有举重教练想要发掘我当运动员呢。”
　　当时学校放暑假，小蔚枝陪傅千岁去体育馆练击剑。挺无聊的，看到场边有一堆哑铃，就挑了一个最大的随手举着玩。正好一个举重教练路过，看到小蔚枝单手转哑铃，整个人都震惊了。
　　“后来他跑到我家，跟我爸妈说，只要把我交给他培养，以我的怪力，不是，以我的天赋，以后绝对能代表华夏站上世界赛场。”
　　“我爸妈也惊呆了呀，哈哈哈哈，于是两个柔弱的知识分子跑来征求我的意见。当时我也就八岁吧，我爸问我想不想练举重，我说不想，我妈又问我那乖崽以后想做什么呀。”
　　“我说我想做科学家，那个教练差点当场吐血。”
　　蔚枝自己说着都笑出了声，“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教练真的很有名，还培养过世锦赛冠军呢。”
　　段惊棠想象了一下软乎乎的人类崽嘿咻嘿咻举哑铃的样子，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差一点就是世界冠军了呢。”
　　“是哇～”蔚枝挺了挺小胸脯，“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哦，我现在还是想做科学家，更准确一点的说，是数学家！”
　　人类崽摇头晃脑的，可爱极了。
　　“可能其他人会觉得很可惜，但是没关系呀，你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就好。”
　　是啊。段惊棠想，他知道他得到了什么就好。
　　有时候觉得，这个人类崽真是人间清醒，好像不管什么难题到了他这里，都能很轻松地迎刃而解。
　　开开心心，没有脑筋，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大概这就是最幸福的样子吧。
　　上课铃响，老冯抱着一摞卷子精神抖擞地踏上讲台，小妖怪们立刻开始唉声叹气。
　　一切回归正轨，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蔚枝没有再提起美美的事，段惊棠也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但是他们彼此都明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
　　“我下午要晚点回来。”
　　早饭桌上，段惊棠向全家宣布了这个惊妖的消息。
　　“去、去哪里？”段妈小心翼翼地追问，“今天周五，下午不是只有两节课吗？”
　　“嗯。”段惊棠叉起一块鸡肉，神情淡定，“要去逛街。”
　　段眠松和段惹蔷瞬间就不淡定了。
　　“逛街？你？和谁去啊？你——”
　　你知道百货大楼门朝哪开吗？
　　段惹蔷深吸一口气，默默把最后一句憋了回去。
　　“贺离。”三少头都没抬。
　　段惹蔷还想再说什么，被哥哥制止了。
　　“卡里还有钱吧，一会我再给你转点。”段眠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姿态自然，“是要给同学买礼物么？”
　　“不是，买衣服。”段惊棠放下刀叉，语气里罕见地带了一丝抱怨，“我都没有衣服穿了。”
　　段惹蔷：“……”
　　你那占地小半层楼的衣帽间听了都要委屈死了吧？？
　　“是该买点新的了！”段妈无条件甚至无理智地支持儿子，“之前都是妈妈和姐姐给你置办的，肯定不如自己买的喜欢，没关系，多买点！拿不动让陈叔去接你！”
　　段妈不是溺爱小儿子，她只是太激动了。
　　以前只要一放学，段惊棠就恨不得立刻化原形飞回来一头扎进自己房间，放假也不出去玩，就在家里窝着。
　　正是青春洋溢的最好的时候，人家同龄的小妖怪们天天到处疯跑，打篮球踢足球结伴打游戏，她儿子呢，小宅狐一只。
　　说不担心是假的呀。
　　但是现在，儿子居然自己提出想逛街了！当妈的必须无条件支持！
　　“我去上学了。”
　　“好嘞儿子，路上小心哦——”
　　目送着小儿子出了门，段妈哼着歌收拾餐盘。
　　两只成年九尾狐同时长叹一声。
　　段惹蔷：“谈恋爱了，肯定的。”
　　段眠松：“嗯。”
　　段惹蔷：“我昨晚看见他洗完澡在那照镜子，咱弟啥时候照过镜子？”
　　段眠松：“出门的时候整理了三次领口袖口，而且貌似喷了香水。从气味上分析，应该是偷了我的大吉岭茶。”
　　段惹蔷：“刚从浮玉山回来那天，一进门我就看见他在那偷偷自拍，小脸儿红的，还害羞呢。”
　　段眠松：“综上所述——”
　　段惹蔷：“妈，你要有儿媳妇儿了。”
　　段妈：“？？？”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永远是自习。
　　有的小妖怪抓紧时间疯狂写作业，有的凑一起嘀嘀咕咕聊天天，有的心已经飞向了未来的两天假期。
　　蔚枝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写完最后三页生物练习册绰绰有余。
　　正提笔狂草，这时，卫衣兜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蔚枝手上停不下来，干脆揪揪旁边正在发呆的某狐。
　　“桌，手机，看看。”
　　段惊棠把手伸进蔚枝肚子前面的卫衣兜里，掏出被小肚子捂得热乎的手机。
　　“是岁酱。”
　　头像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啊，那不用理他。”蔚枝迅速做完选择题，翻到下一页。
　　傅千岁这家伙，估计又上课摸鱼骚扰他呢。
　　“岁酱说，他已经到你学校门口了。”
　　蔚枝：“嗯嗯不用理……”
　　蔚枝：“？？！”
　　此时，略显空旷的昆仑高中大门前。
　　傅千岁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棵大树下，细白的小胳膊撑着脑袋，旁边摆了一圈玻璃瓶儿。
　　这些都是他刚喝完的冰镇汽水儿，没办法，天实在太热了。傅千岁蹲着晃了晃肚子，都能听见里面的水响声儿。
　　感觉汗又顺着脑门流下来了，傅千岁赶紧掏出湿巾擦了一把。他特别怕热，夏天基本靠空调和冰棍儿活着的那种。
　　估摸着蔚枝快放学了，傅千岁又顶着大太阳去路边摆摊儿的阿姨那买了两瓶汽水，咬着吸管快步往回走。
　　这回，独属于他的树荫底下，多了一个人。
　　啊，不是，多了一只妖。
　　那妖背对着他，正非常无聊地数着他放在地上的玻璃瓶，五条细长的尾巴在身后摆动，间隙间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说出来有点羞耻，其实傅千岁是个腿控。
　　他看到男生这腿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哥们儿穿制服一定很带劲。
　　“滋——”
　　不知不觉间，傅千岁又干掉了一瓶汽水，吸管和空空的瓶底亲密接触，发出滋滋的空响。
　　男生闻声回头。


第46章 贺离一脸无辜：我没有（已修）
　　事实证明，这哥们儿不光腿长得带劲，脸也相当带劲。
　　高鼻薄唇，五官深邃，带着一点混血的轮廓，眸子是浅淡的银灰色，桃花眼眼尾飞扬。
　　红色的微长发在脑后随意扎起，露出耳朵上亮闪闪的骨钉。而最显眼的，是男生额头中间那个尖锐的角——银白色的，骨节质感。
　　有亿点点酷酷。
　　傅千岁特别没出息地看呆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主动把手里的另一瓶汽水递出去了。
　　“嗨，你要喝吗？”
　　特别突兀，特别狗腿，特别……花痴。
　　傅千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胳膊，特别想掐死自己。
　　——他从小就这样，看见漂亮的生物就走不动道。
　　在他妈肚子里的时候，只有听到他那个当明星的小姨的声音才会踢踢腿儿，三岁的时候就创下了主动抱帅哥大腿的战绩，五岁时更是熟练掌握卖萌技巧，骗得美人亲亲无数。
　　没想到啊，傅千岁，长大了长大了，咋还越活越回旋呢？！
　　“谢谢。”
　　傅千岁还在那自我挣扎呢，男生已经大大方方把他手里的汽水拿走了。
　　“这些都是你喝的？”男生咬着吸管，朝地上的空瓶挑了挑眉。
　　傅千岁：“……”
　　现在练缩骨术还来得及吗，他想钻进汽水瓶里然后自己滚进垃圾箱被装车叔叔带走。
　　“挺好的。”
　　男生笑了笑，桃花眼弯出一个曼妙的弧度，视线不留痕迹地扫过傅千岁鼓鼓的小肚子。
　　胃口好身体就好，身体好，体力就好。
　　“快下课了吧，这些要扔掉吗？”
　　傅千岁连忙上前，“我来我来，阿姨说可以的话，希望把瓶子送回她那里。”
　　“我帮你。”
　　男生弯下腰，冰凉的指尖划过傅千岁热乎乎的手背。
　　傅千岁：“！”
　　傅千岁脸颊微红，羞涩抬头，男生已经拎着空瓶往摆摊阿姨那里去了。
　　可恶啊！
　　傅千岁再度暗暗唾弃自己。
　　男生手很大，一手拿三个瓶子绰绰有余，傅千岁抱着剩下两个，颠颠儿跟在后面像个小跟班。
　　“你也等妖么？”男生随和地与他闲聊。
　　傅千岁点点头，想了想自己等的好像是人，又摇摇头。
　　男生笑了，“女朋友？”
　　“不是！”傅千岁立刻否认，积极维护自己单身狗的尊严，“就是、就是好朋友……”
　　男生挑眉，声音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就好。”
　　傅千岁怔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时，放学铃响。
　　傅千岁知道蔚枝那个慢悠悠的性格，已经做好了等到妖走光的准备。
　　然后下一刻，他就看见那个熟悉的卷卷毛出现在了校门口。
　　傅千岁：“？”
　　这是飞出来的吗？？
　　“傅小宝！”蔚枝一把抓住傅千岁的挎包带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头卷毛都凌乱了。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过来了？又翘课了吧你？告诉你妈打你屁股啊！”
　　傅千岁急得脸都红了，“大庭广众别叫小名儿啊！”
　　他的确把下午的课翘了，城南一中和昆仑高中不一样，课业任务特别重，周五下午也是四节课，而且一周只放半天假。
　　他就是放心不下蔚枝。
　　虽然电话里说没事，但浮玉山的事儿那么吓人，他不亲眼看看胳膊腿儿健全的蔚枝他不安心。
　　蔚枝也是一样的。
　　就是嘴上吼他两句，真见到人了，生气的小脸儿没摆半分钟，俩人就又笑嘻嘻地抱到一块儿去了。
　　正经一个月没见了，还挺想的。
　　贺离看着旁边两个拉手转圈圈的人类崽，视线一转，也露出笑意，“阿棠。”
　　段惊棠：“……”
　　我在这站五分钟了，谢谢你发现我。
　　“介绍一下，”段惊棠指了指某妖，“我朋友，贺离。这是我……同桌，蔚枝。”
　　独角男生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同桌啊，久仰大名，请多指教。”
　　蔚枝眨了眨眼睛，段惊棠的朋友……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段惊棠用这个词来称呼别妖。
　　“你好哇。啊，这是我的发小，傅小……傅千岁。宝，这是我同桌段惊棠，还有他的好朋友！”
　　段惊棠微微颔首，彬彬有礼，仿佛一个正妖君子，“你好。”
　　“原来你叫傅千岁啊。”贺离歪了歪头，桃花眼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发射秋波，“好可爱的名字，很适合你。”
　　段惊棠：“……”
　　“你、你们好！”傅千岁垂着脑袋，声音羞涩宛如黄花大闺女。
　　“咦，你们已经认识了吗？”蔚枝戳了戳黄花大闺女。
　　“嗯，岁岁请我喝了饮料。”贺离答得十分坦荡。
　　蔚枝：“……”
　　段惊棠：“……”
　　一人一妖同时把发小拽到一边。
　　蔚枝：“你又当街搭讪了？”
　　傅千岁低声尖叫，“我没有！”
　　段惊棠：“你又引诱人家了？”
　　贺离一脸无辜，“我没有。”
　　蔚枝：“那贺离说你请他喝饮料！”
　　傅千岁抱头，“这是个意外……”
　　段惊棠：“那人家主动请你喝饮料！”
　　贺离微笑，“这是个美丽的意外。”
　　蔚枝和段惊棠同时长叹一声。
　　真是不让人/妖省心！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啊。”蔚枝看了眼身边的人，叉腰，“送他回家！”
　　“我不要！”傅小宝提出抗议，“好不容易从城南过来了，你总得带我玩玩吧！今晚也不回去了，住你家！”
　　“你明天还得上课！”
　　“不上了！”
　　“……”
　　有没有人给他掐一下人中，孩子太叛逆真的要命。
　　“那要一起吗？”
　　贺离发出了贴心的声音，“我和阿棠要去百货大楼，那里好玩的也不少，还有餐厅和电影院。我看岁岁好像有点怕热，那里到处都有空调，温度也合适。”
　　蔚枝“啊”了一声，看向段惊棠，“桌，你要去逛街吗？”
　　段惊棠有点别扭，“嗯……就随便逛逛。”
　　顿了顿，“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就一起去吧。”
　　大概这就是发小的默契吧。贺离微微一笑，“阿棠说你平时对他特别照顾，一直想找机会请你吃顿饭呢。至于岁岁回家的问题，我也住在城南，到时候完全可以把岁岁送到家。岁岁，你住在哪里？”
　　一口一个岁岁，都把傅千岁给喊懵了。
　　“我，我住松江苑，景华大道那边……”
　　“太好了。”贺离眉眼弯弯，“我家在香叶别墅，正好顺路。”
　　段惊棠：“……”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让蔚枝带着他朋友快跑。
　　话都说到这里了，再拒绝显得矫情。而且蔚枝也挺想去逛逛的，他还没去过城北这边的百货商场呢。
　　“你是不是总和朋友夸我呀。”
　　在出租车上，蔚枝悄悄和段惊棠咬耳朵。
　　段惊棠抿了抿唇，故作冷静，“有吗，我忘了。”
　　可爱俏皮乖巧能吃学习好有酒窝皮肤白什么的才不是夸奖呢，嗯。
　　“明明我也没有对你很好，都是你在照顾我……”
　　蔚枝想了想，握紧小拳头，“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就这么决定了！你要是和我抢你就是小狗！”
　　段惊棠：“……”
　　犬科无所畏惧。
　　“那种地方吃饭很贵的。”段惊棠开始吓唬小朋友。
　　“啊？有、有多贵呀？”蔚枝下意识捏住自己的小钱包。
　　他对城北的消费水平不太了解，但是学校超市的牛奶都是四块钱一盒的，门口的草莓都是十二块一斤的，外面应该、应该也没差太多叭？
　　蔚枝低头数了数钱包里的粉票票，又查了下微信和支付宝余额，默默算了一下，暂时安下心。
　　他是个小富翁，他可以的！
　　段惊棠在一边看着，只觉得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他们要去的仙瑶百货距离学校不远，打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一进大楼，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傅千岁顿时舒了一口气。
　　活过来了。
　　一楼有冷饮店，段惊棠研究了一下令妖眼花缭乱的菜单，艰难地点了四个蛋仔冰淇淋。
　　贺离靠在柜台一旁，支着下巴，“你不是不爱吃甜的么？”
　　段惊棠付钱的手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口味变了不行啊。”
　　贺离挑了挑眉，看了眼不远处正专心研究鸡蛋仔上的点点的人类崽，坏坏一笑，“我说呢，这吃过更甜的了，口味可不是得变一变么。”
　　段惊棠：“……”
　　就你知道，就你明白，就你会说话。
　　“您的甜品好了。”
　　“谢谢～”
　　贺离接过来，尝了一口，拍了拍段惊棠的肩膀，意味深长，“兄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段惊棠转身就走，完全不想理这个lsp。
　　男装区在三楼，电影院和游戏厅在五楼，餐厅是六楼七楼，两人两妖商量了一下，决定从三楼慢慢逛上去。
　　蔚枝举着鸡蛋仔，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店铺。
　　城南和城北，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正这么想着，蔚枝就听前面一阵喧闹。
　　只见拥挤的妖群自动让开一条小路，一群穿着嫩黄色可爱制服的妖怪幼崽，正排着队摇摇摆摆地往这边走来。


第47章 试衣间是个好地方（已修）
　　是真·妖怪幼崽。一只只看起来好像比蔚莱还小一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可爱极了。
　　走到蔚枝身边时，一只拖着小尾巴背着壳的妖怪幼崽突然打了个喷嚏，瞬间就原地变回了原形。
　　带队老师赶紧跑过来，抱起还懵懵地在地上打转的小旋龟。
　　路过的妖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有的还上前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蔚枝举着鸡蛋仔站在一边，用老父亲般的眼神注视着幼崽们走远。
　　这个时间，附近有的幼儿园已经放学了，应该是晚托班老师带着小朋友们出来玩的。
　　哎，这么一想，刚才路过区域图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上面有写儿童游乐区来着。
　　蔚枝忽然福至心灵，快步追上了妖怪幼崽们的小步伐。
　　果然，在三楼的尽头，是一个设施完善的小型儿童乐园。
　　蔚枝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看着妖怪幼崽们排队进去之后，才找到一个工作人员小姐姐，“你好～请问一下，这里的儿童乐园，人类幼崽可以进去玩吗？”
　　小姐姐愣了一下，看了看蔚枝婴儿肥的脸颊，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草莓球球鸡蛋仔，迅速点了点头。
　　“可以的！小朋友……不是，您跟我这边来！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了！”
　　蔚枝：“？”
　　蔚枝乖乖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道：“啊，不是我哦！是我妹妹啦，她今年五岁，大概这么高！”
　　说着，蔚枝还比划了一下自己大腿的位置。
　　小姐姐也恍然大悟，“啊，哦哦！可以的没问题！我们这里没有种族限制！不管是人类幼崽还是妖怪幼崽，只要有成年家属陪同，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玩了！”
　　蔚枝绽开一个笑容，“好的，谢谢小姐姐～那我明天就带我妹妹来玩！”
　　这里有这么多小朋友和玩具，蔚莱同学估计又要高兴得撒欢儿了。
　　看着人类崽蹦跶着离开的背影，又想到刚才的乌龙，小姐姐默默捂住脸，想把自己塞进海洋球里面去。
　　不过……
　　人类幼崽，真的好可爱啊！QAQ
　　-
　　同一时间，三楼男装区。
　　段惊棠站在一堆T恤前面，身体僵硬，表情严肃。
　　心里则是翻江倒海的一百零八个问号。
　　这要怎么弄？直接拿吗？拿完以后呢？在哪里付钱？怎么看尺码？不合适怎么办？这衣服就这么摆着吗？摆了多久？会不会很多妖都碰过？
　　段惊棠沉默了两分钟，默默转向旁边的妖。
　　贺离正在玩手机，抬起头，一脸无辜，“你别看我啊，我也是第一次来。”
　　段惊棠：“……要你何用。”
　　贺离被他气笑了，“是，也不知道之前谁一放假就拉着我窝家里看漫画，要不就看纪录片，再不就看《走近x学之外星人未解之谜》。”
　　段惊棠：“……”
　　此事与外星人无关，不要殃及无辜。
　　如果说段惊棠是真的宅，那贺离就是被迫宅。不过以他的身价，也用不着自己逛商场就是了。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导购小姐姐盯了他俩好久了。
　　一个一身名牌，一个虽然穿着校服，但脚上的鞋和身上的包都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两妖都气质出众，颜值爆棚。
　　这样的客人，不管买不买东西，认识发展一下都不会有错。
　　导购揣好自己的小心思，扬起脸，露出一个亲和力max的灿烂笑容。
　　贺离对她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玩手机。
　　段惊棠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对着面前的T恤发呆。
　　导购：“……”
　　贺离是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段惊棠则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从小跟着他妈在各种场合上应酬周旋，贺离什么妖没见过。这店里顾客这么多，其他导购员都忙不过来，只有这位从他们进店就一直坐那涂指甲。
　　目标也明确，途中略过好几个顾客，直接奔他们这来的。
　　蔚枝一进店，就看见一个导购员甩着艳红的指甲骂骂咧咧地从他身边过去。
　　“这位客人，有相中的吗？”
　　人类崽从衣架后面冒出小脑袋，朝段惊棠粲然一笑。
　　段惊棠怔了一下，也笑了，抬手捏了捏人类崽软乎乎的脸颊。
　　“这个呀？”蔚枝指着自己，露出一个为难的小表情，“怎么办呢，这个是非卖品哇，只能购物附赠的呀。”
　　贺离笑得像个大尾巴狼，“没事儿，要购什么你说，段惊棠绝对买爆。”
　　蔚枝嘿嘿一笑。
　　段惊棠的手上还是空空的，一件衣服都没拎。蔚枝歪歪头，“没有喜欢的吗？”
　　翻了翻面前的衣架，蔚枝随手拿起一件白色的T恤，“这个就不错呀，款式和图案都简单，挺适合你的，你不是喜欢白色吗？”
　　段惊棠点点头，模样乖得就像被父母随意搭配的小朋友。
　　贺离在一边插嘴，“你知道他为什么只穿白色吗？”
　　段惊棠眼神威胁，贺离无所畏惧，“因为他怕黑的粘毛，哈哈哈哈哈——”
　　段惊棠：“……”
　　蔚枝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段惊棠的屁股后面，然后迅速转过身。
　　小肩膀开始疯狂抖动。
　　段惊棠：“……我看得到。”
　　蔚枝：“哈哈哈哈哈哈——”
　　段惊棠捂住眼睛。狐狐叹气.jpg
　　“没事没事，白的好哇，干净还显气质，我最喜欢白色啦！”
　　蔚枝一边给狐狐顺毛，一边又挑了好几件衣服。
　　“这个怎么样？还有这个，感觉你穿衬衫会很好看，可以……可以配这个米色的裤子。”
　　说完，蔚枝还小小声加了一句，“米色的粘毛也不怎么明显哦……”
　　段惊棠：“……”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那就这些。”段惊棠把蔚枝挑的全都抱过来，“直接付钱就可以了吧。”
　　蔚枝睁大眼睛，“你不试一下吗？”
　　试……在这？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主要是当着蔚枝……要他脱衣服吗？？
　　段惊棠瞬间就不淡定了。
　　蔚枝多机灵一小宝贝儿，一看段惊棠那惊恐的小表情，再联想到之前挑衣服时他那难得的乖巧，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试衣间好像在那边。”
　　蔚枝随手拿了一件T恤，在身上比量了一下，“正好我想试试这件，一起去吧。”
　　试衣间啊。
　　贺离在一旁露出了lsp的笑容。
　　“哎，你们慢慢试啊，我去找岁岁……岁岁去哪儿了？”
　　蔚枝非常熟练，“不在卫生间就在女装区～”
　　贺离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都是好地方啊。
　　仙瑶商场的试衣间是出了名的宽敞，挂衣架小沙发置物台，角落里还摆放了两盆小绿植。门后的一整面超大试衣镜，自带美颜加拉长腿效果。
　　不仅有很多网红慕名前来打卡，也有许多小情侣为了“节约空间”“委屈彼此”共用一间。
　　“是小多肉呢。”
　　蔚枝摸了摸角落里的绿植，“好可爱，我之前也给我小妹养过几盆，可惜都被她浇死了。”
　　身后的妖没动静。蔚枝回过头，就看见段惊棠抱着衣服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同桌？”
　　蔚枝把他怀里的衣服接过来，放在小沙发上，“直接换就可以啦，这里有镜子，放心，没有摄像头的。”
　　段惊棠“嗯”了一声，耳尖微红。
　　他也不傻，看到“试衣间”三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用途了。
　　只是，要当着蔚枝的面……
　　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你转过去”或者“你出去”之类的话的。
　　而且不知为什么，和蔚枝单独待在这样封闭的小空间里，让他有点没来由的隐隐兴奋。
　　猜到段惊棠可能有点害羞，蔚枝主动带头，特别豪迈地一把掀开自己的校服短袖。
　　段惊棠：“！”
　　好、好白好Q的肚肚……！
　　蔚枝把短袖从脑袋上扒下来，甩了甩乱蓬蓬的卷毛。
　　见段惊棠盯着自己，蔚枝不好意思地笑了。
　　“嘿嘿，我有点胖叭。也不知道为啥，小肚子上的肉一直好多。”
　　说着，人类崽捏捏自己的小肚子，还拍了两下。
　　“你看，波纹震动！”
　　段惊棠啥都看不见了，他已经快被萌晕了。
　　就很神奇。
　　为什么有人可以做到在腰这么细的同时，小肚子又这么Q弹可爱？
　　天底下所有的好处，怎么就被这一个人类崽给长去了。
　　段惊棠默默扶了一把隔板，深呼吸。
　　同时，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只停留在蔚枝的小肚子，不往上面移动。
　　不往上面移动。
　　不往，上面，移动。
　　粉色的！好可爱！淦！！
　　“我拿的这件好像有点小哎，不知道领口会不会紧……同桌？”
　　“同桌！你怎么流鼻血了？！”
　　段惊棠还有点茫然，下意识抹了一把，入目一片鲜红。
　　“别动！不要仰头！”蔚枝急晕了头了，四处看了一圈，然后一把抓起自己刚脱下来的短袖。
　　“捂住！我来捏住它……同桌你坐下吧我我我够不着你！QAQ”
　　段惊棠坐在小沙发上，鼻翼被蔚枝捏着，手里捧着蔚枝的短袖，一抬眼，正对着视线的还是蔚枝粉粉的……
　　“同桌！醒醒！不要晕倒哇！”


第48章 人类崽发出丧失理智的声音（已修）
　　短短的几分钟里，段惊棠想了很多。
　　其中包括“仙瑶商场一共多少层”“用原形跳下去会死吗”“球球了让我死吧”和“换个城市重新开始的可能性”。
　　仿佛，刚才从鼻子里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他为数不多的智商。
　　“桌，好点了吗？”
　　蔚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瓶冰水，横着贴在段惊棠额头上。
　　“好像不流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段惊棠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难受，就是有点想死。
　　“怎么会突然流鼻血呢。”蔚枝摸摸段惊棠有点发烫的脸颊，小眉头紧皱着，“果然还是中暑了吧，桌你在这等一下，我去买藿香正气水！”
　　“不用。”段惊棠拖住蔚枝的手腕，“我没事，可能，可能最近上火了吧。”
　　是挺上火，不过是哪儿的火就不一定了。
　　段惊棠直起身子，手里还拿着蔚枝的校服短袖，“这个，我拿回去洗干净再还你。”
　　“没事呀，我洗就好了，反正也要换的。”
　　“不，我来。”段惊棠非常坚持。
　　“那好叭，”蔚枝挠挠卷毛，看了看旁边的一堆衣服，“要不今天先别逛了吧，等你身体好一点再……”
　　“我没事！”
　　段惊棠迅速起立，额头上还沾着点水印儿。
　　只是流个鼻血而已，小问题，不能让蔚枝觉得他身体不行！
　　“我去了。”段惊棠抱着衣服重新冲进试衣间，关门的时候，一只人类崽“嗖”地一下钻了进来。
　　“我得看着你，不然我不放心。”人类崽仰着小脸儿，眼里满是关切。
　　段惊棠：“……”
　　今天大概是逃不掉了。
　　段惊棠快速给自己做了一个心理建设，深呼吸，然后硬着头皮脱掉了上衣。
　　“呜哇……”
　　镜子里，蔚枝的眼睛都在发光。
　　“桌桌，你的身材真好哇。”
　　段惊棠是高挑挺拔的身形，平时总是套着宽松的校服和运动服，会显得十分清瘦。
　　但是脱了衣服蔚枝才发现，其实段惊棠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胸肌腹肌人鱼线一个不少，手臂弯曲的时候，肌肉凸起的弧度格外漂亮，不会过分发达，完全恰到好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桌，你平时经常健身吗？”
　　段惊棠被人类崽滚烫的视线盯得有点脸热，“还好吧，就偶尔。”
　　小宅狐也有小宅狐的锻炼方式，半个屋子的健身器械可不是白买的。
　　“我、我可以摸摸吗？”人类崽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
　　段惊棠：“……”
　　白嫩的小手在美好肉体边缘来回试探，段惊棠叹了口气，握住那只小手，一下按在自己的胸肌上。
　　人类崽顿时倒吸一口气！
　　什么是快乐星球！什么是快乐星球！！
　　“我能再捏捏下面吗？我就捏捏不干嘛！”人类崽发出了丧失理智的声音。
　　段惊棠：“……你开心就好。”
　　然后就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狂野抚摸和“激情”蹂躏。
　　段惊棠也没想到，有毛的时候可以享受这种待遇，没毛的时候居然也……
　　算是以另一种方式达成“圆满”了吧。
　　而且有点奇怪的是，段惊棠明明不喜欢别人碰他，上次在浴室被邢轩他们摸了两下都让他想打妖，可是这次……
　　段惊棠移开视线，看似不经意，实则偷偷绷紧了身体，好让腹肌线条看起来更利落漂亮，“怎么样？”
　　蔚枝小鸡啄米式点头，“好棒好棒！手感超好！”
　　段惊棠抿了抿嘴，如果他现在是半妖形态，蔚枝将会看见九条疯狂摆动的大尾巴。
　　完美身材让人上头，等蔚枝找回理智时，他已经把段惊棠摸了个遍了。
　　镜子里映照出一人一妖现在的姿势——段惊棠赤裸着上身站在那，蔚枝一手按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还不老实地摩挲着人鱼线的边边。
　　“！抱歉呀……”
　　蔚枝像只偷吃鱼干被抓住的小猫崽，慢慢缩回爪爪，离开的时候，还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段惊棠手臂上的青筋。
　　这是他的小私心。
　　其实蔚枝很早之前就注意到段惊棠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青筋了，尤其是他打篮球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帅，很想摸一摸。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吧。白白的小肚皮上腹肌九九归一，小胳膊上别说青筋了，医生说他血管细，连扎针都要费一番功夫。
　　看着人类崽呆呆的样子，段惊棠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在想什么？”
　　蔚枝憨憨一笑，特别诚实，“在想我要是去练举重了，现在的身材会不会像你一样好。”
　　段惊棠：“……”
　　不，你不会，你会变成金刚芭比。
　　不得不说蔚枝挑衣服的眼光很不错，而且巨准。
　　四件T恤两件衬衫两套运动服上身效果都很好，只有一件T恤下摆稍微有一点点小，出去换个大一码的就okk了。
　　“这条裤子也试试吧。”
　　是刚才为了搭配衬衫选的米色长裤，气质特别斯文，配上白衬衫再来副无框眼镜，瞬间变身大学教授的那种。
　　段惊棠试裤子的时候，蔚枝帮他整理换过的衣服，一回身，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你穿四角裤裤耶。”
　　段惊棠动作一顿，低声“嗯”了一声。
　　同时心想还好自己腿毛不太多，应该没有吓到他。
　　“我还是穿三角的呢……”蔚枝想起自己一抽屉的花花绿绿小裤衩。
　　段惊棠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红，沉默片刻后，低声，“三角的我穿着小。”
　　蔚枝：“？”
　　蔚枝：“！”
　　几乎是下意识就往段惊棠某个部位瞄去，蔚枝吸了一口气，大受震撼。
　　这个……三角的确是不行啊！
　　兜不住吧！
　　段惊棠一直面对着镜子，没错过蔚枝脸上的任何一个小表情。
　　怎么说呢，有点自豪，有点羞涩，有点开心……还有点害怕。
　　这个，蔚枝总不能再说“给我捏捏”了吧。
　　“明明还是个未成年小妖怪呢……”某人类崽小声叭叭。
　　段惊棠抬眸，“嗯？”
　　蔚枝立刻乖巧，“我说你超厉害的！现在就这么厉害了，以后长大了一定更厉害！”
　　段惊棠：“……”
　　他已经长大了好吗，按照人类的年龄标准他早就成年了！
　　换好衣服，镜子里映出九尾狐的宽肩窄腰大长腿，说是海报里走出来的模特也不为过。
　　蔚枝感叹，“真好看，不过裤子好像有一点短哎。”
　　段惊棠不以为意，“正常，我的长裤都短。”
　　腿长狐狐的烦恼.jpg。
　　“来拍张照叭！”蔚枝兴奋地举起手机。
　　镜子里，卷卷毛的人类崽穿着黑色的猫咪T恤，小酒窝跳跃在脸颊，笑得一脸灿烂，旁边身形挺拔的九尾狐一身白衬衫配长裤，薄唇微抿，神情冷峻，目光却温柔。
　　热情与高冷，太阳与冰山，黑与白，他们就像天地间最契合的两块拼图，只要站在一起，就是无声的圆满。
　　“这些都要吗？”蔚枝看着段惊棠怀里的一堆衣服，眨了眨眼睛。
　　“嗯。”像是怕蔚枝不让他买似的，某狐还特意收紧了手臂，“我喜欢。”
　　“好叭。”除了过年采购，蔚枝从不会一次买这么多衣服，但他也尊重段惊棠的购物习惯，“记得把那件衬衫换大一码哦。”
　　段惊棠应了一声，垂眸瞄一眼，忽然转移话题，“你这件也不错。”
　　“嗯？”蔚枝看看自己身上的猫咪T恤，笑了，“是哦，好可爱的。”
　　刚才只是进试衣间之前随便拿的一件，没想到还挺合适，图案也好看，再加上之前的短袖不能穿了，索性就直接穿着这件去结账啦。
　　“你也喜欢吗？”见段惊棠一直看自己，蔚枝歪歪头，“好像有你的码，可是这个是黑色的哎。”
　　“没关系。”
　　段惊棠答得飞快，就像是一直等他这句话似的，抬手就从衣架最后抽出一件190的同款，往怀里一塞，“走，结账。”
　　蔚枝愣愣跟上，“哦、哦哦！”
　　看来同桌真的很喜欢这个小猫咪呢……
　　一人一妖拎着一堆袋子从店里出来，正好碰上回来找他们的贺离和傅千岁。
　　“你们买什么啦？”
　　“陪岁岁给他妹妹买几条裙子。”贺离晃晃手里的纸袋。
　　“妹妹？”蔚枝头上的呆毛弯成一个小问号，“小宝，你爸妈不是……”
　　“我爸妈不是就生了我们俩嘛！”
　　傅千岁一把搂过蔚枝，手动把他的呆毛捋直了。
　　面对傅千岁的眼皮抽筋式疯狂wi
　　k，蔚枝瞬间领悟，“哦哦，对，给百岁买的裙子嘛！百岁最喜欢超短裙了，辣妹炸街必备！”
　　傅千岁：“？”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还有百岁是谁啊？？
　　“岁岁的妹妹，一定很漂亮。”贺离又开始发射他的桃花电波。
　　傅千岁“哼”了一声，撇撇嘴。
　　一起挑了裙子之后，一人一妖之间好像熟悉多了。
　　“是啊，喜欢嘛？要给你介绍嘛？”
　　“那倒不用了。”贺离微微一笑，“我有岁岁就够了。”


第49章 霸总竟在我身边？（已修）
　　傅千岁的脸又开始迅速变红。
　　段惊棠又开始想大义灭亲。
　　蔚枝又开始……
　　“贺离，你是狰吗？”
　　段惊棠：“？”话题为什么转变得如此突然。
　　“是哦。”贺离勾起唇角，“小同桌很了解妖怪嘛。”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段惊棠一眼。
　　蔚枝笑了笑，“都是听我爸说的啦，我记得狰的数量好像也很少的。”
　　虽然没有九尾狐那么稀有，不过也不是走在街上就可以随便看到的妖怪。
　　“是啊，所以我妈让我早点结婚，还说什么争取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贺离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搞什么妖口统筹么，普通妖怪家庭只提倡生一个崽，除非是多胞胎。”
　　“不过我和段惊棠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段惊棠，他生一百个都没妖管，上面还得给他颁发一个‘九尾狐族延续血脉之大功臣’的金证书。”
　　段惊棠：“……”
　　我看阿姨的愿望是没法实现了，因为你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一百个……”
　　蔚枝摸着下巴，又想起之前那个梦，一群九条尾巴的Q版段惊棠在草地上打滚儿，一片毛茸茸的小白团子。
　　虽然，虽然很可爱，但是……
　　这个梦永远不要成真就好了。
　　蔚枝抿了抿唇，为自己的坏坏想法而自责。
　　他居然希望段惊棠断子绝孙。
　　怎么会有他这么邪恶的人类崽。QAQ
　　“一个也不要。”
　　蔚枝一怔，抬起头，看见段惊棠神情紧绷的侧脸。
　　“我最讨厌妖怪幼崽了，很烦。”
　　顿了顿，“而且也没必要自己生，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小妖怪，领养一只不是更好。”
　　反正他已经有儿有女了。
　　后继有妖，无所畏惧。
　　贺离清了清嗓子，疑似在憋笑。一只手捂着脸，拍拍段惊棠的肩膀，“有觉悟啊，兄弟，你能成大事。”
　　段惊棠微笑。
　　贺离知道，通常他露出这个表情时，就代表忍耐快到极限了。
　　忍耐到极限，那就要大开杀戒了。
　　贺离多怕死一妖，立刻在自己嘴上比划了一下，拉锁拉好.jpg。
　　到了饭点，商场里的妖开始多了起来。仙瑶百货的六楼七楼在城北美食圈里很有名，能在这里开店的餐厅都有自己的招牌特色。
　　六楼基本都是比较有烟火气的饭店，七楼则是更高档一些的餐厅，环境优雅，消费也高。
　　蔚枝站在楼层区域图前研究了两分钟，拉着段惊棠就往七楼跑。
　　然后被段惊棠夹在胳膊底下带回了六楼。
　　“吃牛排！我请你们吃牛排！吃大块儿的！”
　　人类崽两条小腿儿还在空中乱蹬着，直到进了火锅店才变乖巧。
　　一小时后。
　　“真香啊……”
　　蔚枝瘫在椅子上，拍拍自己鼓鼓的小肚子，一脸满足。
　　傅千岁的肚子比蔚枝还要鼓一点，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两块小酥肉。
　　“味道还可以吧。”贺离给傅千岁倒了杯大麦茶，解腻。
　　“我小时候这家店就在这了，这么多年，生意一直特别红火。”
　　“你以前常来这吗？”傅千岁最终还是放弃了小酥肉，捧着茶杯嘬了一小口。
　　“嗯，初中的时候经常来，跟段惊棠和敖——”
　　贺离的声音戛然而止。
　　火锅的热气蒸腾间，段惊棠给蔚枝夹菜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傅千岁歪了歪头。
　　“没什么，”贺离笑了笑，筷子拨弄着水中菜叶，“和一个……朋友。”
　　傅千岁心大如海，傻乎乎地点点头，“真好啊，我都不知道城北有这么好吃的火锅！”
　　“喜欢的话，以后再一起来吧。”
　　“嗯嗯！”
　　……
　　贺离说得没错，店里生意真的很好，而且时间越晚，门口排队等桌的妖越多。
　　“我去洗个手哦。”
　　蔚枝偷偷捏着他的小钱包站起身。
　　段惊棠非常贴心地紧随其后。
　　蔚枝走了几步，一回头，小脸儿顿时垮了，直把他往回推，“你回去回去！”
　　段惊棠无奈，“你结账吧，不和你抢。”
　　蔚枝眯起眼睛，“真哒？”
　　“嗯。”
　　“那你跟着我干嘛？”
　　“怕你迷路。”
　　“……”
　　事实证明，要是没段惊棠带着，蔚枝可能还真转悠不明白。
　　“您好，7号桌一共消费273元，收您270元，这是小票和赠送的小礼品。”
　　付完钱出来，蔚枝整个人都懵了。
　　“270？”
　　蔚枝捏着小票，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我们四个人，不，我们两人两妖吃了那～么多肉，才花了270？？”
　　段惊棠揪揪蔚枝的卷毛，“他们家一直比较实在。”
　　这也太实在了吧！蔚枝震惊，之前在城南，他和傅千岁带着蔚莱在普通火锅店吃一顿，起码都要三四百！
　　当然，这也不排除他俩太能吃了……
　　但是这里真的好便宜！
　　而且还送了小礼物！
　　蔚枝打开收银员小姐姐送的小纸袋，里面是两罐星星糖，小巧的玻璃瓶，上面还系着小丝带。
　　蔚枝彻底被这家店圈粉了。
　　从火锅店出来已经快七点了。傅千岁吵着要看电影，蔚枝怕他赶不上回城南的地铁，再加上最近确实没什么好看的片子，所以直接拒绝了他。
　　傅千岁反抗，遭到怪力崽暴力镇压。
　　“贺离，麻烦你啦～”
　　“放心，我一定把岁岁平安送到家。”
　　临走之前，段惊棠捏着贺离的脖子把他拖到一边。
　　“干嘛，舍不得我啊。”
　　段惊棠瞥了眼旁边，“我警告你，别对傅千岁下手。”
　　贺离挑眉，“凭什么？”
　　“他是人类，而且……”
　　段惊棠顿了顿，“而且还是蔚枝的朋友。”
　　贺离这个lsp，用花花公子都不足以形容他。从初中开始，段惊棠就看着他被各种前女友围堵，有时候前女友们堵不到他，还要来堵自己。
　　段惊棠可不想看到，有一天，傅千岁也加入那个行列。
　　最重要的是，如果傅千岁伤心，蔚枝也会伤心的。
　　“我要是说我是认真的呢。”
　　地铁站里的风吹起少年耳边的发丝，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段惊棠沉默片刻，“等你们认识超过十小时再来跟我说这话。”
　　贺离笑了，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放心吧。地铁进站了，走了。”
　　少年背着身子挥挥手，潇洒无比。
　　段惊棠轻叹一声，很快便淹没在夏季夜晚的风中。
　　“我也希望你是认真的啊……”
　　-
　　“你真的不用送我的！”
　　蔚枝拎着小纸袋，两只脚一前一后地踩着马路牙子边边往前走，双手展开保持平衡。
　　段惊棠跟在后面，一手拿着蔚枝的小书包，一手护在人类崽身后防止他突然踩空。
　　“最近城北不太平，你一个人别到处跑。”
　　“是那个儿童失踪案吗？”
　　蔚枝停下脚步，原本舒展的眉头有些凝重，“我也看到新闻了，出事的好像都是妖怪幼崽。你让小妹小心一些，平时千万不要独自出门，对了，小妹有智能手表吗？那个可以看定位，还可以一键报警和联系家人，我之前给我妹妹买了一个，还挺好用的！”
　　段惊棠看着叭叭不停的人类崽，只觉得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她不爱戴手表，连护身符都不戴，套上自己就摘下来了。”
　　想起妹妹的叛逆行为，段惊棠不禁一阵心累。
　　“不过我家孩子身上都有定位系统，连着我大哥的手机，有事的话他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就连段惹蔷身上都有，没办法，就算几百岁了在自家大哥眼里也是个妖崽崽。
　　“那就好哇～”
　　蔚枝接着往前走，小身子摇摇晃晃，“小朋友都是这样的，她们有自己的想法呢。有时候叛逆一点也不是坏事，只要及时沟通就好啦！”
　　段惊棠点点头，“你妹妹也会这样吗？”
　　想到蔚莱平时耍赖卖萌的样子，蔚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呀，是个小撒娇精～”
　　撒娇啊……
　　段惊棠忽然有点羡慕，他想他这辈子是没法从自家妹妹那里享受到这待遇了。
　　一阵晚风吹过脸颊，带着夏日的淡淡余温，蔚枝舒服地闭上眼睛，额前的卷毛迎风飞舞。
　　“今天真开心呀，以后能再一起出来玩就好了。”
　　段惊棠摸摸耳朵，貌似漫不经心，“下周就可以啊，听说有两部大片要上映。”
　　“真的吗！”蔚枝高兴得一蹦跶，差点从马路牙子上摔下去。
　　段惊棠吓死了，一把将人拽回来，“小心点……！”
　　“嘿嘿，”人类崽笑得像个憨憨，“那我们再一起去玩吧，还去这个商场！”
　　段惊棠也笑，“这么喜欢那里啊？”
　　蔚枝用力点头。
　　对于他这种喜欢玩耍还不想到处跑的懒蛋蛋来说，百货商场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你知道，仙瑶百货是谁家的产业么？”
　　蔚枝愣了一下，小心试探，“不、不会是你家的吧？”
　　霸总竟在我身边？
　　段惊棠揪揪他的卷毛，“想什么呢，我家不涉及商场经营。”
　　“那你家是做什么的哇？”蔚枝顺势问道。
　　“我家……”
　　段惊棠忽然静止。
　　对啊，他家是做什么的？？


第50章 多和同龄妖玩，不要自闭（已修）
　　每天看着大哥早出晚归，年纪轻轻一只狐累到险些掉毛秃顶（不），平时几千几万的零花钱收着，结果到现在，段惊棠还不知道家里是干啥的。
　　段眠松估计要泪洒山海塔了。
　　“我家……咳，这不重要。”
　　段惊棠强行把话题扭转回去，“仙瑶百货，从股份上来说，属于展放家的产业。”
　　蔚枝：“！”
　　百货商场主之子竟在他身边！
　　“仙瑶这个品牌是展放的爷爷创立的，一位非常令妖敬仰的老先生。白手起家，热衷慈善，堪称儒商。”
　　“老先生去世后，把名下全部存款捐给了慈善机构，其余产业则按照市值平均分给了两个儿子，也就是展放的父亲和叔叔。”
　　“只有这座百货商场，是单独划给展放的父亲的。”
　　“准确的说，是留给展放的。”
　　对老爷子来说，最具有意义的一栋建筑，想要留给他最喜欢也是最看好的孙子，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私心。
　　“老先生只有展放一个孙子吗？”
　　“展放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孩子，但他叔叔的子女好像很多，不过……”
　　段惊棠没有说完，蔚枝已经懂了。
　　不是所有的富
　　代都像段惊棠和展放这样，一个不问家业只做宅狐，一个除了学习就是睡觉。
　　在城北的上流圈子里，在他们看不到的很多地方，那些肆意挥霍和纸醉金迷，充斥的是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
　　“老先生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妖。”
　　蔚枝抿着唇，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光，“展放也很好，是一棵正直善良又优秀的草草，他一定可以把仙瑶这个品牌发扬光大的！”
　　段惊棠认同地点点头，不过听到蔚枝这么夸其他妖，心里莫名有点酸酸的。
　　“啊，我到啦。”
　　小区门口，保安大叔正在严谨巡逻，顺便以每三秒一次的频率看向路边的陌生九尾狐。
　　段惊棠：“……”
　　他真的不是来拐带人类崽的，他只是送人类崽回家的。
　　“嗯，回去吧。看你进去我再走。”
　　蔚枝接过小书包，朝他摆摆手，“那你路上小心一点哦，到家给我拍照打卡！”
　　段惊棠：“……好。”
　　看来他真的要下几个自拍软件了。
　　“张叔我回来啦～”路过保安亭时，人类崽热情打招呼。
　　保安大叔一秒变笑脸，“小蔚回来啦，很晚了快进去吧。”
　　“好嘞，张叔辛苦啦，晚安哦～”
　　等人类崽一进小区，保安大叔的目光又一秒变锐利，并且直直向路边的小妖怪投射而来。
　　段惊棠：“……”
　　知道了知道了，他这就走。
　　这边段惊棠被保安大叔的视线逼退，另一边，贺离还在地铁上摇摇欲坠。
　　至于为啥是摇摇欲坠——
　　“岁岁。”
　　贺离努力挺直了上半身，并且第十七次把肩膀上的小脑袋扒拉正，“快到站了哦。”
　　傅千岁迷迷糊糊醒来，揉揉眼睛，偏过头，迷茫的视线正对上贺离含笑的目光。
　　“！”傅千岁瞬间清醒，整个人差点原地弹起，“抱歉！我是不是压你好久了！”
　　说着，傅千岁悄咪i咪看了一眼，还好还好，没有口水印儿……
　　“没关系，岁岁睡得好就好。”贺离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实际上他半边肩膀都麻了。
　　他也是没想到，傅千岁看着白白瘦瘦一小男孩儿，脑袋怎么就那么重？连着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真的是堪比让他举着家里的大金毛夜跑十公里。
　　傅千岁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忽地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儿。
　　“对了，我把今天买衣服的钱给你！”
　　在商场结账的时候，傅千岁的手机正好没电了，他又没带现金，幸亏贺离在旁边顺手帮他付了。刚才在火锅店借了根充电线，现在得赶紧把钱还给人家。
　　“不用，你不是也请我喝汽水了吗。”
　　“那怎么行！”傅千岁掏出手机，“快，我加你微信！”
　　……还有这种好事？
　　贺离迅速亮出二维码。
　　叮咚——
　　岁酱 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这头像……”
　　“是我妹妹。”傅千岁神情镇定，对答如流，“空间背景也是我妹，怎么样漂亮吧哈哈哈。”
　　贺离挑了挑眉，没说话。
　　最后一班地铁，又是从城北到城南，乘客不多，地铁站里有些空旷。
　　贺离让傅千岁等他一下，自己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额头中间的角和身后的五条尾巴都消失不见了。
　　“你……”
　　傅千岁看着与普通人类无异的贺离，一时有些怔愣。
　　“出了地铁站就是城南了，这样方便点。”
　　傅千岁恍然。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贺离和蔚枝的境遇很相似。
　　生活在妖怪之中的人类，和生存在人类中间的妖怪。
　　只是贺离要承受和面对的，要比蔚枝多得多。
　　“……会觉得难受吗？”
　　出租车上，傅千岁小小声问身边的妖。
　　贺离笑了笑，“习惯了也还好。你呢，在城北的街上，会觉得不舒服么？”
　　傅千岁想了想，摇头。
　　“一开始会有一点害怕，因为不了解。但是接触之后发现，其实城北城南也差不多啊，我甚至觉得城北更好一点，因为街边卖汽水的阿姨超级亲切，还送了我棒棒糖！”
　　傅千岁有个习惯，说话的时候爱配上动作。
　　有人觉得这样很可爱，有人觉得看起来好像多动症。
　　贺离看着身边神采飞扬的小人类，眼底有笑意弥漫。
　　是和平日里总挂在脸上的那种，不一样的笑意。
　　“松江苑到了。”
　　出租车停在华丽的高档小区门前，傅千岁拎着袋子下车，正要挥手道别，却见男生朝他招了招手。
　　傅千岁以为自己落了什么东西，凑过去，被妖一把握住手腕。
　　“岁岁。”
　　男生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带着热度和淡淡的不知名香气。
　　“今天在商场说的那句话是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傅千岁微微一怔。
　　出租车从面前驶过，汇入车海，不见影踪。
　　而傅千岁也终于反应过来，贺离指的是什么。
　　“我有岁岁就够了。”
　　的确是很轻浮暧昧、容易让对方误会，然后心动的一句话。
　　尤其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
　　“我、我才没有往心里去呢！”
　　孤独的路灯下，傅千岁朝着空旷街道大喊。
　　惊醒保安亭老大爷一位，和路边树丛中野猫两三。
　　“我都已经忘了……”
　　少年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他站在那里，声音弱弱的，带着一点点没来由的委屈。
　　“如果你不提的话。”
　　-
　　九点半，段三少准时到家。
　　一家妖，除了他那个天天不着家的爸，都端坐在沙发上等他。
　　眼神直钩，目光如炬。
　　段惊棠：“……你们干嘛。”
　　段惹蔷第一个发起攻势，“玩得挺晚呀，哦呦，一、二、三……九个袋子哎！快让我看看都买什么了？”
　　段惊棠看着穿着睡衣敷着面膜毫无形象的某明星，“你不用赶通告吗？”
　　“推了，特意回来看你逛街成果的。”
　　段惊棠：“……”
　　你经纪人的清心丸又快吃光了吧。
　　“天啊，这是你挑的吗？居然还挺好看的！”
　　你姐就是你姐，一眼看穿本质。
　　“真的哎，”段妈也是一脸赞赏，“质量都不错呢，这个衬衫和裤子是一套的吗，我儿子穿上一定好靓的～”
　　段惊棠从果盘里插了个草莓，莫名自豪，“不是，那是我朋……我同桌帮我搭配的。”
　　“那个人类崽崽吗？”
　　段妈还保留着老家的习惯，只要是她觉得可爱的、未成年的，统一喊人家“崽崽”。
　　“哎呀，眼光真好……听你哥哥说还是个好俊的崽崽哦？有时间邀请人家来家里玩呀，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段惊棠应了一声，想起自己还没在蔚枝那自拍打卡，起身就要回房间。
　　余光一瞥，自家妹妹正挂在小沙发上昏昏欲睡。
　　段惊棠：“……”
　　所以你一个明天要上幼儿园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段惊棠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抱起妹妹，往楼上走去。
　　“你回来了……”
　　小崽抓着他的衣服，迷迷糊糊嘟囔。
　　“嗯。”段惊棠腾不出手，额头贴了贴她的，“接着睡吧。”
　　“玩得开心吗？找到，找到商场的门了吗？”
　　段惊棠：“……”
　　在你心里你哥就是个傻的吧？
　　“……找到了，开心。”
　　“那就好。”
　　小家伙往他怀里蹭了蹭，因为太困，声音都变得奶声奶气。
　　“你要，你要多出去走走，多和同龄妖玩，不要自闭。”
　　段惊棠无语，您小小年纪还真是操碎了心啊。
　　“知道了，快睡吧，乖。”
　　怀里团子终于放心呼呼睡去，也只有这时候，小家伙看起来才像个正常的妖崽崽。
　　这样，也算是对他撒娇了吧？
　　狐狐满足.jpg。
　　段惊棠把妹妹抱回房间安顿好，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刚加班回来的段眠松。
　　如果是平时，段惊棠可能打个招呼就拜拜了，但是今天……
　　“生意怎么样？”
　　段惊棠站在楼梯上，有点僵硬地关心他哥。


第51章 展放，你不对劲（已修）
　　段眠松：“……”
　　段眠松：“？”
　　是他咖啡喝多幻听了，还是他弟漫画看多晕头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几十年来，段惊棠第一次主动关心家里的生意。
　　商场上一向杀伐果断的段总足足沉默了十多秒，才试探着回应道：“嗯……还可以？城东那块地谈下来了，正在选承包商，不出意外就是修元建筑了。”
　　段惊棠一脸深沉地点点头，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谈下来了应该就是好事。
　　见弟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段总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
　　“对了，今天中午和修元的修总吃饭，还提起你了。他的两个儿子和你好像是同班，说你平时对他们特别关照，还借他们刷饭卡？”
　　段惊棠：“……”
　　脑海里浮现两条小巴蛇快乐奔跑的样子。
　　“就借了几次，二食堂的饭比较难买。”
　　段眠松点点头，忽然自豪，“还好我第一学期就给你弄了VIP卡，修总说他发动秘书和助理一起抢都没抢到，哈哈！”
　　段惊棠：“……”
　　虽然但是，你们两个总裁在酒桌上讨论孩子的饭卡问题可还行？
　　“那地的问题就算解决了？是要盖楼么？”
　　难得弟弟对公司的事感兴趣，段眠松耐心道：“规划是建一个中档小区，旁边附带广场和商店街，内部消息说城东要建学校，发展起来只是早晚的事。”
　　“修元建筑在业内口碑不错，这次合作如果顺利，以后可以考虑发展成长期合作伙伴。”
　　段惊棠若有所思，“这算商业机密吗？”
　　段眠松怔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倒不算，你可以和修家那对兄弟说一声，我这边不方便私下联系修总，也好让他心里有个底。”
　　段惊棠点点头，“好。”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乘胜追击，段眠松顺势道：“明天放假吧？要不要跟哥去公司看看？”
　　段惊棠：“哥我困了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段眠松：“……”
　　这小狐狸崽子。
　　看着段惊棠逃跑似的背影，段眠松轻叹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慢慢来吧。
　　如果段惊棠有兴趣，他就一点一点把公司的事教给他，如果他志不在此，也没关系。
　　他的弟弟，只要活得开心自在，就够了。
　　-
　　段惊棠洗完澡，才想起来还没在蔚枝那打卡。
　　一张穿着睡衣湿着头发的自拍发过去，人类崽迅速就回复过来。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狐狐出浴图！】
　　段惊棠：“……”
　　这小sp。
　　虽然是宅狐，但段惊棠没有熬大夜的习惯。
　　看了会儿新买的画册，喝杯桑葚水，等头发完全干了，段惊棠戴上耳机，打开助眠音频，安详地躺进被窝里。
　　养生狐狐，你值得拥有。
　　然后凌晨一点半，段惊棠被自己的手机震醒。
　　【我头上有犄角：十个小时了】
　　【我头上有犄角：我要追他】
　　段惊棠在黑暗里眯着眼睛，打下一串灵魂问号。
　　【D：？？？？？】
　　【我头上有犄角：截止到三十秒前，我和傅千岁已经认识十个小时了】
　　【我头上有犄角：我要追求他】
　　段惊棠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三十三分。
　　“贺离，你好像有点儿那个什么大病。”
　　一句沙哑语音发过去，段惊棠扔了手机倒头继续睡。
　　五分钟后。
　　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越夜越精神的段惊棠：“……”
　　他早晚杀了那只狰，绝对！
　　-
　　周一早晨。
　　段惊棠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飘进班级，整只妖看起来距离飞升好像就差一步。
　　蔚枝难得还没来。段惊棠往额头上拍了片提神醒脑的冰凉贴，开始收拾他俩的东西准备换座位。
　　今天轮到巴蛇兄弟拖走廊，路过第一排时，修繁一看段惊棠那俩黑眼圈儿，顿时就乐了。
　　“哈哈哈段哥！吓我一跳我以为咱班来熊猫妖了呢哈哈哈哈——”
　　段惊棠：“……”
　　修简比较厚道，起码没笑出声，少年一手握着拖把，一手指指自己的眼睛，“没休息好？”
　　段惊棠缓慢点头，“帮朋友弄了点东西……啊，对了。”
　　段惊棠把之前大哥和他说的事告诉了修家兄弟。
　　修繁先是一愣，和弟弟对视一眼，然后重重松了口气。
　　“我天，总算是……段哥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我爸在家精神老紧绷了，我昨天大半夜饿了下楼找吃的，看见他那么大一条蛇窝在沙发上，一边看苦情剧一边喝红酒——我都不知道他啥时候练成的尾巴尖卷酒杯这绝活儿。”
　　修爸的公司规模不算大，这么多年诚信经营好不容易攒下些口碑。这次参加DJ集团的招标，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但妖不就是这样嘛，一边安慰自己成不成功无所谓，一边又忍不住期待的小心情。
　　而且在家的时候修爸交代过他俩，不许在段惊棠面前提起这事儿，还说成年妖的事跟他们小孩儿无关。
　　小妖怪之间快快乐乐交朋友，就该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世故的。
　　这个道理，修繁和修简当然也懂。
　　他们也从没想过那些，所以当段惊棠主动提起时，这心里还挺感动的。
　　“谢谢段哥。”修简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点灿烂的神态。
　　“谢谢段哥！”修繁扑过去就要来一个爱的抱抱。
　　段惊棠单手制止了他，“我就是传个话，还是叔叔的公司有实力。”
　　现在这个时代，投机取巧或许能取得一时成就，但终究经不住风吹雨打。诚信经营或许难了些，慢了些，但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一直到快上早读，蔚枝才背着书包匆匆赶来。
　　“对不起同桌，我、我起晚了！”
　　蔚枝赶到的时候，座位已经换完了，段惊棠一妖搬两张桌子绰绰有余，还顺便帮蔚枝把桌面收拾好了。
　　狐狐贤惠.jpg。
　　蔚枝脸蛋红彤彤的，段惊棠摸摸他额头，“发烧了？”
　　蔚枝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就是没起来……”
　　昨天带蔚莱去儿童乐园玩了一下午，晚上回家又刷了两套模拟卷，睡觉之前才想起来新一期的《漫观山海》有几篇漫画还没追，经过一番思想挣扎，蔚枝最后还是朝书架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不过，桌桌。”蔚枝凑近看了看段惊棠的俊脸，“你昨晚是没睡好吗？”
　　段惊棠：“……嗯，熬了会儿夜。”
　　怎么办，总不能说“我帮着我兄弟研究怎么追你发小熬了两个大夜制定了八套作战方案”吧。
　　“吱，恰蛋糕！”
　　陶桃把两块冰皮蛋糕拍在段惊棠和蔚枝桌上，然后身子一偏，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
　　“呦呦，接着～”
　　“啊！”路呦呦正发呆呢，动作慢了一拍，小手慌忙往前一扑——
　　居然接到惹！
　　看着掌心的酸奶口味冰皮蛋糕，小夫诸甜甜一笑。
　　“谢谢桃桃～”
　　盛秋艾路过一班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什么啊，原来对着别的妖，也能笑得这么可爱啊。
　　校草心里别扭了，不舒服了，想拔角角了。
　　盛秋艾动作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站在一班门口了。
　　“路呦呦，出来一下。”
　　全班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小夫诸身上。
　　“诶？”路呦呦捧着蛋糕，小鹿呆呆.jpg。
　　“哦——”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在一片善意的起哄声中，路呦呦红着脸跑出去。
　　“怎、怎么啦？”
　　因为快到早自习时间，走廊里已经没什么妖了，而且老师随时都可能过来。
　　盛秋艾注意到路呦呦脸颊的红晕，心情忽然好了一点，但语气依然恶劣。
　　“找你，不行啊。”
　　路呦呦似乎已经习惯校草大人表里不一的这一面了，傻傻一笑。
　　“翅膀的伤还痛吗？”
　　盛秋艾摸摸脖子，移开目光，“那点小伤，早就好了。”
　　忽然，一颗小脑袋凑了过来。
　　嗅嗅，嗅嗅。
　　“嗯，没有味道，看来最近没有那个哦～”
　　说到“那个”的时候，小夫诸还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
　　但由于姿态不甚娴熟，看起来仿佛在当众飞吻。
　　盛秋艾：“……”
　　这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难道这就是用最纯真的表情做最诱惑的事？
　　盛秋艾默默深呼吸。
　　早晨的走廊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少年身上的那丝气息若有似无。
　　“对了，上次你给我的糖，还有么？”
　　之前路呦呦送他的戒烟糖，盛秋艾只来得及吃了一颗，那铁盒就在和蜚的打斗中不知所踪。
　　“啊，那个还有的，我回去就……”
　　正说着，路呦呦的小耳朵忽然一动。
　　哒、哒、哒。
　　是英语老师的高跟鞋声！
　　“我回去就做，明天带来给你！快回去吧盛秋艾白白！”
　　说完，小夫诸看都不看校草一眼转头钻回班里。
　　盛秋艾：“……”
　　拔你角角啊！
　　“盛秋艾，你在这干嘛呢？”
　　“拔……”
　　一转头，正好对上英语老师锐利的眼镜片儿。
　　“把走廊的卫生检查一下，然后回班督促同学们上早读。”
　　盛秋艾微微一笑，发出了好学生的声音。
　　英语老师的目光顿时慈祥起来，“好，检查完就快回去吧，快上课了。”
　　“好的老师，老师再见。”
　　盛秋艾转过身，路过一班中间的小窗户时，往里一瞥。
　　果不其然，正好对上小夫诸试探的小眼神。
　　盛秋艾抬起手，装作整理头发，做了一个拔角角的动作。
　　小夫诸：“！”
　　瞬间捂紧自己的角角！QAQ
　　周一总是让妖困倦，且过得格外缓慢。
　　所幸老师们比较理解这些妖崽崽，周一的课后作业一般都不多，两节自习课基本都能写完。
　　陶桃咬着笔杆，蹙眉冷对物理卷，看看题目，又看看答案，再看看题目。
　　靠，对着答案，她居然都编不出一个步骤！
　　“草，你看看这道题……”
　　陶桃胳膊肘怼了怼旁边妖，没动静。
　　饕餮崽一回头，就看见展放的眉毛皱得比她还紧。
　　“草，咋的了？便秘了？”
　　要搁平时，展放肯定扔下笔和她大战八百回合，但是今天，草草只是换了个手托腮，根本没搭理她。
　　“哪道题？”
　　展放拿过卷子，笔尖在题干里勾出重点条件。
　　“这个对你来说确实有点难了，你看，先套这个公式，然后……”
　　“你等会儿。”
　　陶桃打断他，小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
　　不热，冰凉的，全是冷汗。
　　对于展放这种植物来说，体温过低，往往比高烧更危险。
　　“你不对劲。”
　　饕餮崽开始紧张，一把抽走展放手里的笔，“别写了，去医务室吧，我和你一起去，走——”
　　展放没动弹。
　　少年只是坐在那里，保持着僵硬的坐姿，头都没抬。
　　良久。
　　饕餮崽眼看就要急了，就在这时，少年忽然出声。
　　“陶桃。”
　　展放的手有些抖，他偏过头，好像每做一个动作都十分艰难。
　　“陶桃，快走。”
　　“让大家，快走。”
　　“我好像……要开花了。”


第52章 这棵草向你发出了香香攻击！（已修）
　　周一的下午，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下午。
　　宋凯铭先是确定了展放的状态，然后迅速招呼小妖怪们从后门撤退，邢轩临危受命，带着这一重大消息冲向学校广播站。
　　如果用电影特有的无声慢镜头记录下这一切，再配上悲壮的背景音乐，绝对堪称波澜壮阔的“三年一班大逃亡”事件。
　　而且，很快，这场“逃亡”还会蔓延到整个年级。
　　周围喧哗吵闹，蔚枝看着前桌浑身颤抖的男生，试图逆着妖流挤过去。
　　“你干什么？”段惊棠一把扣住蔚枝的肩膀，直接给他转了个个儿，“赶紧跟着大家离开！”
　　“可是，可是展放怎么办……不能放他自己在这里啊！”
　　蔚枝在段惊棠怀里挣扎，“我是人类，我没关系的，我留下来看着他！”
　　“就是人类才更容易受影响！”
　　段惊棠从桌堂里掏出口罩给蔚枝戴上，强行把他推出教室。
　　“陶桃，把他带走。”
　　“那你呢？”蔚枝紧紧攥着段惊棠的袖子。
　　“我留下。”
　　段惊棠看了眼脸色苍白的男生，然后一点一点，把袖子从蔚枝的手心里拽出来。
　　陶桃在一边感动得都快哭了，这是什么现代校园版人妖情未了啊。
　　“不行！段惊棠——”
　　蔚枝直直地伸出手，却只来得及触摸到段惊棠的衣角。
　　妖群中，他看着那扇门在他面前紧紧关上。
　　蔚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陶桃拽着下了楼的，他只记得周围很乱，很多小妖怪在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邢轩应该已经抵达广播站了，整栋楼里响彻着年级主任紧张的声音。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三年一班的展放同学要开花了，三年一班的展放同学要开花了！请玉虚楼的各位同学迅速到操场上躲避，请玉虚楼的各位同学迅速到操场上躲避！！”
　　“这草这回是出名了……”
　　陶桃抹了把额头的汗，一回头，就发现蔚枝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吱，你怎么了？靠，不会是中招了吧！”
　　“段惊棠会不会有危险？”
　　蔚枝茫然地望着操场上的妖山妖海，“陶桃，段惊棠会不会有危险啊？”
　　“危险倒不至于，不过……”
　　饕餮崽抿了抿唇，神情严肃，“事态估计比那个还要严重。”
　　蔚枝的心跳几乎瞬间骤停。
　　他刚要拔腿往回跑，就听饕餮崽继续道：“毕竟事关清白呢。”
　　蔚枝：“？”
　　一人一妖在操场边上默默对视，半晌。
　　“你……不会不知道展放的种族吧？”陶桃艰难道。
　　蔚枝呆呆摇头。
　　从没有妖和他提过这事，所以他一直以为展放就是棵普通的小小草，路边随处可见的那种，春天发芽芽，夏天开花花。
　　可是刚才，看到大家对展放的花那么恐惧，蔚枝下意识就联想到了浮玉山里的蜚。
　　再加上刚才下楼的时候，一直听到“快跑”“放过我”“不要啊”“我还是未成年小妖怪呜呜呜”之类的话，展放在蔚枝心里的形象，已经从小小草，彻底化身为植物界究极大boss了。
　　陶桃长叹一声，扶额，“也是，我都忘和你说了……”
　　一人一妖找了个妖少的、抬起头能看到一班窗户的地方，直接席地而坐。
　　“吱吱，你听说过‘巫山云雨’吗？”
　　神话传说中，巫山神女掌管云雨之事，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后因机缘巧合，与人间的楚襄王梦中一会。本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但后来世人将这件事误传成二人‘春宵一度’，巫山云雨这个词儿，从此也就有了色色的意思。
　　“不过，误传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因为巫山神女，本身就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炎帝之女，名曰瑶姬，未嫁而死，葬于巫山之阳，精魂依草。
　　相传，炎帝最貌美纯善的女儿瑶姬，在出嫁之年不幸病死，埋葬在巫山，魂魄则不甘寂寞，飘到遥远的姑媱山，依附在一棵草上。
　　从此，天地间便多了一株神奇的植物——瑶草。
　　瑶草的叶子为双生，花是嫩黄色的，而果实则像菟丝子，可以食用。
　　据说，只要服下瑶草的果实，就可以拥有无上美貌，并且自带万千宠爱光环，可谓人见人爱。
　　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瑶草的花也有类似的功效，甚至，比果实还要强烈数倍。
　　——瑶草开花时，芬芳馥郁，只要闻到这股香气，不管多么冷漠无情的人，都会情难自禁，爱意涌动。
　　换句话说，就是——
　　“催情花？？”
　　蔚枝整只崽呆住，嘴巴张成了“o”形，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人类幼崽震惊.jpgggg！
　　想不到，草草居然是这样的草草……
　　“是呗，要我说啊，他这能力可比我们这些凶兽灾兽厉害多了。”
　　陶桃仰头看了眼一班的窗户，托腮幽叹。
　　“你想啊，咱这楼里都是即将成年但还未成年的小妖怪，正是最难压抑本性冲动的时候，他这香飘飘的给来了一下子，好家伙，这叫啥，这叫温柔一刀啊！蛊惑妖于无形！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呢，清白都没了！”
　　蔚枝愣愣点头。
　　确实，这“杀伤力”，有点犯规啊……
　　不对，等一下。
　　“那段惊棠不是很危险吗？！”
　　蔚枝“蹭”地站起来，“他，他和展放在一起，还、还关门了！”
　　不止关门，连窗都关了！
　　蔚枝的小心脏仿佛瞬间被人攫紧，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为什么要说出不能放展放一妖这种话，为什么要那么圣母，为什么……
　　早知道是这样，就让他自生自灭好啦！人类崽丧失理智.jpg。
　　“哎，你先别急，段哥肯定没事儿的。”
　　陶桃心里其实也没底，但还是尽力安慰蔚枝。
　　“段哥平时那么高冷禁欲一妖，别说一棵草的诱惑了，就是一百只小狐狸精脱光光在他面前舞来舞去，那也是看都懒得看一眼，说不定还要嫌烦一尾巴全抽飞。”
　　有画面感了，非常像段惊棠能干出来的事儿。
　　“再说了，九尾狐是有发情期的妖属。听说段哥到现在都没找临时伴侣，都是自己熬过来的，那可是相当厉害了，展放的香香攻击在他面前估计就是个渣渣！”
　　香香攻击……居然还有点俏皮。
　　不过陶桃说的有道理，段惊棠的定力非常强，他一定不会被蛊惑的。
　　一定！
　　蔚枝告诉自己要相信段惊棠和展放，可是一边，又忍不住想象此时教室里的景象。
　　壁咚，桌咚，讲台咚……
　　嘤，怎么办，这两妖在一起，画风好像还挺和谐的。QAQ
　　蔚枝想得没错，此时此刻的教室里，确实一派“和谐”。
　　浑身发冷的草草裹紧大衣，一边吸鼻子，一边回头瞄向教室一角。
　　在和他成最远对角线的角落里，段惊棠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就算戴着口罩，也十分嫌弃地捏着鼻子。
　　展放：“……”
　　“哥，你这样，好像我是一块臭豆i腐哦。”
　　段惊棠：“臭豆i腐风评无端被害。”
　　展放：“QAQ！”
　　不过就算这样，展放心里也是非常感激的。
　　族里的前辈们都说，瑶草开花是一个注定寂寞的旅程，不是为了孤芳自赏，而是要尽全力不妨碍到他人。
　　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一个妖的时候，他孤独，他孤独呀！
　　开花时的草草异常脆弱，光是想一想，就要流泪惹。
　　“段哥，谢谢你。”
　　草草趴在桌子上，轻轻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
　　“等我的花谢了，我就做成标本送给你。等你以后结婚了，可以摆在卧室里，希望你不要嫌弃。”
　　段惊棠：“……”
　　他嫌弃，但是他还是不说了吧。
　　“开没开呢。”
　　展放摸了摸i胸口，又摸了摸头顶，“好像还没有。”
　　瑶草开花虽然是大事，但要开也就是一会儿的事，而且香气持续时间并不长，大约半小时就可以消散。
　　只要香气散了就没什么事了。当然，除非你趴在花上啃一口。
　　又过了十分钟。
　　“开没？”
　　“还没呢……”
　　再过了十分钟。
　　“开了吧。”
　　“好像还差点意思……”
　　又双叒过了十分钟。
　　这回没用段惊棠问，展放自己先哭出声了。
　　“哥，我咋还不开呢？”
　　段惊棠：“……”你问我？？
　　狐狐无奈.jpg。
　　“你别动，我过去看看。”
　　“不！哥，你别过来！这里危险！”
　　“……你给我憋着。”
　　段惊棠走过去，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摘下口罩。
　　空气清新，无事发生。
　　“你化一下半妖形态。”
　　展放“唔”了一声，周身腾起一阵淡绿色晶莹雾气。
　　消散之后，整只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头顶多了一棵嫩绿的芽芽。
　　段惊棠小心翼翼地拨开展放的头发。
　　和其他植物不同，展放的芽芽是歪着长在脑袋上的，看起来还有点俏皮。
　　段惊棠对着那棵芽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上看下看。
　　“开了吗，哥？”
　　段惊棠沉吟片刻，轻轻抬起手。
　　然后一巴掌重重抽上草草的后脑勺。
　　“开个屁！花骨朵还是绿色的你开个屁！！”


第53章 金翅大鹏陨落.jpg（已修）
　　“怎么还没动静呢？”
　　陶桃一手遮在眼睛上，朝楼上眺望，“就是三胞胎也该生完了啊。”
　　蔚枝也急，急得绕着花坛直转圈。刚才下楼太匆忙，忘记拿手机了，现在也联系不上段惊棠。
　　操场上一片混乱，谁也没注意到，一个金光闪闪的身影降落在妖群之中，手上还拎着一个大箱子。
　　“amazi
　　g！大家是知道我要回来，特意出来迎接我的吗？好感动嘤嘤嘤～”
　　“那只金翅大鹏！你给我过来！不知道学校里禁止飞翔吗！你是哪个班级的！学号多少叫什么名字——”
　　“我靠！”
　　男生瞬间不嘤了，抓起箱子就跑。
　　一路横冲直撞，撞翻无数小妖怪，最后一头栽在底盘稳如铁的饕餮崽身上。
　　“我去——”
　　男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
　　陶桃回过头，一脸迷茫，“吱吱，你刚才碰我了吗？”
　　蔚枝正转圈儿呢，同样迷茫，“没有哇？”
　　地上的男生愣了一下，瞬间蹿了起来，“小桃子！”
　　陶桃也吓了一跳，“我去，荆楚！”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我想死你啦！”
　　“真的是……你还活着呢啊，还知道回来上课啊！”
　　看着突然出现的男生，蔚枝歪了歪头。
　　——这是一只个妖风格很强烈的妖。
　　沙滩豆豆鞋，碎花衬衫配大花短裤，头顶一副反光墨镜，就连身边的行李箱都是豹纹配色的。
　　最显眼的是，男生背后那对巨大的金色双翼，金闪闪华丽丽，从翅膀根到羽毛尖没有一丝杂色，比盛秋艾的原形还要耀眼。
　　而且羽毛十分旺盛，就……大夏天看起来，还挺热的。
　　和男生身上的沙滩三件套形成鲜明对比。
　　这时，保安大叔终于循着金光找过来了，抓住男生就是一顿教育。
　　“你真是绝了，刚回来就给咱班扣了五分。”
　　陶桃无奈扶额，“马上这个月文明班级评选了，你就等着被老冯掐死吧。”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男生也有点忧郁，蹲在地上画圈圈，“在外面飞习惯了都……哎你知道吗，洛美国那边不禁飞，我在沙滩上滑翔都没妖管。”
　　“那你出去滑去吧。”陶桃特别无情，“走吱吱，咱不理他。”
　　“哎……哎？”
　　男生这才注意到一旁安静的人类崽，眯起眼睛打量一番，坏坏一笑。
　　“哦～你就是新来的人类幼崽吧，你好啊，我叫荆楚，之前总看他们在群里发你的照唔……”
　　陶桃一把捂住荆楚的嘴，“行了行了刚回来一定累了吧快歇歇吧您。”
　　荆楚：“……”
　　“对了，我那个丑弟弟呢？”
　　荆楚好不容易挣开陶桃的铁掌，在妖群里瞅了一圈儿，没看见段惊棠的身影。
　　“展放要开花了，段哥看着他呢。”
　　荆楚愣了一下，“我去，我说你们怎么都在这杵着，我还以为给我开欢迎会呢……不成，我得去看看！”
　　“你怎么去啊，哎，大楼已经封了！”陶桃在后面追着喊。
　　不过男生压根没走正门——这货直接双翼一振飞起来了。
　　可怜保安大叔刚回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又被一阵金光晃花了眼。
　　荆楚准确找到一班的窗户，往里面瞅了瞅，瞅的时候还故意半捂着眼睛，好像生怕看见什么色色的事儿似的。
　　蔚枝紧张地望着半空。只见荆楚抬起手刚要敲，窗户就从里面打开了。
　　段惊棠站在窗前，两妖一里一外交谈了几句。不知荆楚说了什么，段惊棠眉头一皱，一拳直接砸在荆楚的脸上。
　　半空中传来男生的惨叫声。
　　金翅大鹏陨落.jpg。
　　段惊棠垂眸一瞥，确定妖没死之后，对着操场上的妖群比了个“ok”的手势。
　　蔚枝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是啥意思？”
　　陶桃挠挠头，“展放开完了？还是已经被段哥处理掉了？”
　　陶桃话音刚落，窗口又冒出一颗绿芽芽。
　　“大家回来吧——”
　　草草裹着大外套，对着楼下热情招手。
　　“对叭起大家——我搞错啦——我没有开花——我的花骨朵还是绿色哒——”
　　陶桃：“……”
　　蔚枝：“……”
　　全操场的小妖怪：“……”
　　邢轩默默撸起袖子，“这草我揍一顿，大家没意见吧。”
　　十分钟后，各妖归位，展放捂着自己脑袋上的一串包包，双眸泪盈盈。
　　“草草又做错了什么呢，草草只是以为自己要开花了哇……”
　　陶桃也想揍他，到底是亲同桌，还是没下得去手。
　　“你说你丢不丢妖，都是棵快成年的草了，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开花都分不清。”
　　展放抽泣一声，“人家也是第一次开花嘛，兔子还有假孕的呢，草就不能假开花吗？”
　　“你还说，信不信我把你花骨朵拔了？”
　　“草草错惹。QAQ”
　　宋凯铭看展放脸色还有点发白，给他倒了杯热水，“怎么样，还难受么？”
　　还是班长好。展放吸了吸鼻子，乖巧摇头，“好多惹，刚才段哥给我输了点妖力，不难受惹。”
　　陶桃想掐他，“不难受就好好说话！”
　　展放：“QAQ”
　　“应该是生长期的特殊反应。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和我说，我带你去校医室。”
　　“嗯嗯，谢谢班长长～爱你，比心心……啊！为什么打我！”
　　“抱歉，拳头它自己就硬了，实在没忍住。”
　　“哼哼，狗桃乖乖，不要吃醋哦。”
　　“？？？”
　　……
　　看着草草活力满满的样子，宋凯铭总算放心了，刚要离开，忽然，身体倏地一紧。
　　班级门口，一根细长的虎尾一闪而过。
　　宋凯铭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追过去。
　　“荆楚。”
　　宋凯铭的目光转向某骚里骚气的金翅大鹏，“既然回来了，记得去班主任那里销假。还有，你落下的这一个多月的课，期中考之前赶上来。路呦呦，你成绩好，多帮帮他。”
　　“没问题！”
　　小夫诸像是准备多时一样，从桌堂里“唰”地抽出一大叠试卷，拍在已经懵逼了的金翅大鹏面前。
　　“同桌，这是开学以来发的所有卷子，我都帮你分科整理好了，今天就开始做吧！”
　　荆楚：“……”
　　“呦啊，这么久没见了，你就不想我吗？”
　　“想呀！”小夫诸抱着辅导书，一脸真诚，“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开始帮你复习！”
　　荆楚：“……”这个世界没爱了，没爱了。
　　“原来呦呦有同桌呀。”
　　蔚枝悄悄和段惊棠咬耳朵，“我以为他一直是一个妖坐呢。”
　　段惊棠弹弹人类崽的卷毛，“你来之前，班里只有我没同桌。”
　　“现在你也有了！”蔚枝挺起小胸脯。
　　“嗯。”
　　“还是一个超厉害的同桌！”
　　“……嗯。”
　　“是不是超级开心！”
　　段惊棠弯起嘴角，“嗯。”
　　“你俩说什么呢？”
　　一颗大脑袋强行挤进段惊棠和蔚枝中间，还发出了魔性的笑声。
　　“嘻嘻嘻，也带我一个呗，嘻嘻嘻。”
　　段惊棠温柔一笑，然后一巴掌拍上那颗大脑袋。
　　“一边去。”
　　荆楚揉了揉脑门儿，目光扫过段惊棠的尾巴和耳朵，“咦”了一声，“我的丑弟弟，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用半妖形态了？”
　　段惊棠身体微微一僵。
　　新法规不允许妖怪原形上街，但半妖形态是可以的，比如露出角和尾巴，还有翅膀之类的。
　　长时间维持人形需要消耗妖力，很多小妖怪做不到，对于他们来说，半妖形态比较容易维持。
　　但段惊棠自从上了初中，就几乎没有再使用过半妖形态了。
　　低调，是段家人的习惯。当然，除了段惹蔷。
　　“这样比较方便。”段惊棠含糊其辞。
　　荆楚挠头，“方便吗？上厕所脱裤子都不好脱吧。”
　　段惊棠：“……”这关注点，不愧是你。
　　九尾狐和人类崽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蔚枝有点不好意思。
　　方便什么的……当然是方便他吸毛茸茸啦。〃 〃
　　“你回来，小姨和姨夫知道么。”段惊棠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当然啊，就是他俩夺命连环call把我call回来的。”荆楚托腮叹息，“不然我还能和比基尼美人们大战八百回合。”
　　段惊棠想起他朋友圈发的那些肉体照片，瞬间不想说话了。
　　“我今晚去你家吃啊，想我大姨了。”
　　“不行。”
　　“放学一起走。”
　　“不行。”
　　“顺便住几天吧，正好带着行李箱呢。”
　　“……”
　　这鸟听不懂妖话。
　　“那个，你们是……？”
　　蔚枝有点懵。刚才在楼下，他好像就听荆楚叫段惊棠“弟弟”。他本来以为是爱称，就像陶桃和展放叫段惊棠“父亲”一样。
　　荆楚哈哈一笑，“忘了说，我是他哥啦，亲哥哦。”
　　段惊棠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嫌弃，“表的。”
　　蔚枝的小脑袋飞速运转了一秒，看看段惊棠的尾巴，又看看荆楚的翅膀，然后又看了看段惊棠的尾巴。
　　人类崽懵懵.jpg。
　　段惊棠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解释道：“我妈妈是金翅大鹏。”


第54章 大榜最顶端，蔚枝的名字（已修）
　　蔚枝：“！”
　　原来是这样！
　　荆楚托腮悠叹，“哎，都亏了我家的优秀基因拔高了他家的颜值水平，不然我这丑弟弟这辈子怕是找不到老婆了。”
　　段惊棠：“？”
　　你说基因优秀我没意见，但是颜值……你是在开玩笑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当初他妈就是被他爸的皮囊所蛊惑，不然就他爸那样的妖……
　　呵，谁看得上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蔚枝越看越觉得，段惊棠和荆楚还真有点像。
　　大概就是鼻子以上眉毛以下的位置，弧度看起来似乎大概好像差不多呢……
　　一般来说，只要妖属之间没有生殖隔离，都是可以有宝宝的。宝宝的妖属和性别一样，比较随机，一般不会出现“混血”的状况。
　　只是段惊棠的哥哥姐姐都是九尾狐，蔚枝下意识以为，段妈妈也是九尾狐一族的。
　　不过，越是珍稀的妖属，族群里就越注重血统纯正。尤其是九尾狐这种家族意识比较强的。段爸和段妈的结合，在当年一定经历了很多艰辛。
　　蔚枝忍不住又自己脑补了好多，就连看向段惊棠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别样的柔情。
　　他能安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健康成长，并且与自己相遇，真是太好了。
　　段惊棠把漫画书收进桌堂，一抬头，就对上蔚枝慈祥（？）的视线。
　　段惊棠：“……”
　　犹豫了一下，段惊棠看了看左右，悄悄拿起自己的尾巴，塞进蔚枝怀里。
　　蔚枝眨了眨眼睛，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自动开始撸了。
　　段惊棠应该也很享受吧。蔚枝美滋滋地想。
　　毕竟他对自己的手法还是很自信的。
　　段惊棠确实挺享受的，但同时也有点忧愁。
　　蔚枝最近的毛茸瘾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之前是私下里偷偷吸，现在就连在教室也忍不住了。
　　段惊棠知道这样“溺爱”他不是长久之计，要是被同学看见影响也不好，但是……
　　只要被人类崽那湿漉漉的眼神一望，不知道别妖顶不顶得住，反正他是顶不住。
　　“桌桌，我有个问题。”
　　蔚枝抱着毛茸茸的白尾巴，俯身凑过来，还当着段惊棠的面亲了一下尾巴尖儿。
　　段惊棠呼吸一滞，“……你说。”
　　蔚枝一边脸颊贴在桌面上，软软的肉肉被挤得凸出来一点，“为什么不把九条尾巴都放出来呢？”
　　只放一条出来，其他八条尾巴会难过的哇。
　　段惊棠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九条尾巴，坐久了……会麻。”
　　“而且上卫生间，不太方便。”
　　“走路的时候，也容易打到别妖。”
　　“还有——”
　　蔚枝忽然福至心灵，“会掉毛？”
　　段惊棠：“……”
　　小机灵鬼儿，让他又爱又恨。
　　“没关系呀，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蔚枝抱着软乎乎的尾巴，依赖地在上面蹭蹭。
　　段惊棠耳尖微红，迅速解释，“等我成年就不掉了。”
　　无所不能的段哥，说到底，也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妖怪呢。
　　蔚枝笑眼弯弯，“好，我等你呀。”
　　妖族的成年和人类不同，是一道大坎，迈过去了，就是顶天立地的大妖，迈不过去……
　　也不会怎么样，但身体上总会留下一些印记。
　　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小妖怪们一般都能顺利成年，就算先天不足，父母多用点心，给孩子多补充一点灵气，也能安然度过。
　　“还要很久吗？”蔚枝问，“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呀，我陪着你。”
　　段惊棠“嗯”了一声，揪揪他的卷毛，“快了。”
　　准确来说，就在年底。
　　妖族普遍寿命长，每个妖属都有自己的成年年限，九尾狐一族的年限是二十八岁。
　　今年年底，山海市大雪纷飞时，段惊棠就要独自返回青丘，去迎接属于他的妖劫。
　　-
　　春去秋来如流水，一晃，昆仑高中也迎来了本学期第一次正式大考。
　　虽然谁也没说，但小妖怪们心里都较着劲呢。尤其是一班和二班，大家见了面，都是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得可谓神速，周五考完，下周一一早，一楼的大榜就贴出来了。
　　红底儿黑字，特别有金榜题名那味儿。
　　大榜最顶端，蔚枝的名字，堂堂正正挂在那。
　　后面紧跟着陆际，然后是宋凯铭，展放。
　　年级前五，一班占了三个，首先在数量上他们就赢了！
　　昆仑高中向来只公布排名，不公开分数，大家都在猜第一的人类崽考了多少分，吵吵嚷嚷，不亦乐乎。
　　无奈人类崽太低调，目前唯一可公开的情报，就是第二名的陆际总分741。
　　很高的分数了，直接参加妖怪高考都是全市前十的水平。
　　于是年级里瞬间“谣言”四起，等传到蔚枝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全科满分的无敌强者。
　　“这怎么可能哇……”
　　人类崽发出忧伤的声音，“我光是作文就扣了四分呀。”
　　陶桃也觉得奇怪，“就是啊，怎么会呢，明明老师还拿你的作文当范文读来着。”
　　展放赞同点头，“个妖感觉，起码58分的水平。”
　　直到看到蔚枝的答题卡，两妖同时陷入了沉默。
　　“对哦，我忘了。”
　　陶桃长叹，扶额，“你的字啊……”
　　蔚枝：“呜呜呜。QAQ”
　　一千字的文章，气势恢宏，洋洋洒洒，风骨与文采并存，词藻与句式齐佳，就是——
　　放眼望去，好似一堆小鸡爪子在爬。
　　人类崽趴在桌子上，气若游丝，“考语文之前，同桌还特意跨考场来嘱咐我作文好好写，可是，可是我真的尽力了！”
　　段惊棠：“……”
　　都说字如其人，蔚枝的字跟他本人不说一模一样吧，起码也是毫不相关。
　　展放托着腮，“你这字，说是修繁用尾巴尖卷着笔写的都有妖信。”
　　路过的小巴蛇：“？”
　　“桌桌。”蔚枝抱着段惊棠的答题卡，看着那仿佛印刷体的行楷，嘴角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桌桌，为什么你的字可以这么好看哇……”
　　展放也凑过去一起瞻仰，“段哥这字儿，一般妖来不了啊，这是从小跟着段老爷子写毛笔字练出来的。你看这一撇一捺，这勾儿……绝了。”
　　眼看人类崽的口水就快流到他的答题卡上了，段惊棠无奈，“有空的话，要不要跟着我练字？”
　　蔚枝眼睛一亮，“可以吗？”
　　“嗯。”段惊棠斟酌了一下，“我写些常用字的字头，你照着描，平时写字时记着融会贯通，每天抽时间写一页，也不耽误学习。”
　　“不过……”段惊棠有点疑惑，“你这个字，小时候父母和老师没让你练过吗？”
　　如果是普通孩子，字丑点也就丑点了，无伤大雅。但蔚枝这字丑得实在有些奇异，再加上他成绩偏偏又好得离谱，家长应该能想到他以后会在字上吃亏才对。
　　“小学的时候，老师有说过，但我是个懒蛋。”蔚枝双手托腮，小眉毛忧郁地皱成了八字形。
　　“而且老爸也说，我的字自成一派，很有个性，要是不想改就不改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出个‘蔚体’呢。”
　　段惊棠：“……”
　　叔叔也是个乐观的人呢。
　　“真的要练一练了。”蔚枝打起精神，拍拍自己的脸蛋，“大家都好厉害，这次我只比陆班长高了两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段惊棠点点头，“英文也要练。”
　　蔚枝刚打起来的气儿瞬间泄了一半。
　　“总分一共扣了7分，语文基础1分，作文4分，英语作文2分。”
　　段惊棠斩钉截铁，“必须练。”
　　蔚枝再次气若游丝，“好……”
　　但是不得不说，同桌强硬时的样子，真的好帅哇。qwq
　　晚上回到家，蔚枝向全家人宣布了自己要练字这个重大消息。
　　蔚爸：“爸爸支持你！”
　　蔚妈：“妈妈支持你！！”
　　蔚莱：“崽崽支持你！！！”
　　蔚枝还秀了一下段惊棠下午刚给他写的字头，小样儿美滋滋的。
　　“这字好啊，底蕴足，没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的。”
　　蔚爸连连夸赞，转头又看到自己儿子的小鸡爪爪。
　　“哎……也怪爸爸，那时候让你坚持练习就好了。”
　　蔚枝相当想得开，还安慰他爸，“害，老爸你也太贪心啦，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呢，我要是太完美，那对其他同学多不公平呀！”
　　“咦惹，凡尔赛惹～”
　　蔚莱抱着布丁罐子窝在沙发里，两条小腿儿一晃一晃，小大人儿似的，可惜小短腿都够不到地板。
　　蔚枝揪揪她的小辫子，“你还挺懂呀，又偷着网上冲浪了吧？对了，明天放假，哥带你去儿童乐园玩？”
　　蔚莱的眸子亮了一下，小脸儿随即又垮下来，“算了叭，明天还要去舞蹈班呢。”
　　蔚枝想了想，“对哦，特长班是这周开始上课。怎么样，去看过了吗，还喜欢吗？”
　　说到这个，蔚莱倒是很满意。
　　“舞蹈房很大哦，镜子很亮哦，老师也很漂亮哦！”
　　得，这是个颜控。
　　“班里还有好多小妖怪，大家都很有趣哦！”


第55章 海景房藏大狐狸精（已修）
　　小妖怪？
　　蔚枝忽然想到，蔚莱现在上的幼儿园是城北唯一一家人类幼儿园，但舞蹈班是独立的特长培训机构，里面是不分人类幼崽和妖怪幼崽的。
　　就凭蔚莱的性格，完全可以迅速融入到任何一个小集体中去，但有些事情他还是要交代妹妹一下。
　　“小崽，你知道在舞蹈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蔚莱不假思索，“交盆友！”
　　蔚枝被她噎了一下，“交朋友是很重要啦，但好好学芭蕾舞也很重要哦。”
　　也不知道随了谁，蔚莱从小不管做什么事都没个定性，三分钟热度放她身上都嫌长了。
　　从三岁开始，芭蕾是小崽子唯一坚持下来的事。可能和天赋也有关系吧，之前好几个舞蹈老师都说，蔚莱骨相好，天分也极高，是个跳芭蕾的好苗子。
　　如果坚持练下去，将来能登上多高的舞台都未可知呢。
　　就和当年有教练想收蔚枝去练举重一样，蔚爸和蔚妈对这种事一向比较佛系。都觉得女儿喜欢跳就跳，不想跳也没关系，开心最重要。
　　其实蔚枝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是私心里，他还是希望蔚莱能坚持下去。
　　因为他见过妹妹跳舞的样子。小小一只，昂首挺胸站在灯光下，每一个起跳和旋转，好像都能迸发出无限的力量。
　　他的妹妹真的很有天赋。
　　而且蔚枝能感觉到，在跳舞的时候，蔚莱是快乐的。
　　快乐，比一切都重要。
　　“我几道啦。”蔚莱小腚一瘫，又从布丁罐子里掏出一个鸡蛋口味的，“老师说我很棒哦，还说明年有一个好大的比赛，要带我去参加哦。”
　　“真的呀。”蔚枝把她爪里的布丁收走，连同罐子一起塞到高高的冰箱上。
　　“那你要好好跟着老师练习……对了，小崽，一定要记住，上课的时候不可以随便摸其他同学的翅膀尾巴或者角角，那样很不礼貌，知道了吗？”
　　蔚莱痛失布丁，正郁闷呢，歪着头想了想，“上课不可以，那下课可以啵？”
　　蔚枝：“……”
　　很好，不愧是我的妹妹。
　　“下课也不行！”蔚枝难得十分强硬。
　　“那好啵。”
　　小崽子更郁闷了，趴在靠枕上小声叭叭，“可是呦呦哥哥都让我摸了耶。”
　　蔚枝：“？”
　　“你摸呦呦哥哥的角角了？？”
　　“对哇～”
　　蔚莱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仿佛一条小咸鱼。
　　“前天肥家，在小区门口遇到呦呦哥哥和一个好～帅的大哥哥，呦呦哥哥给我买果冻和棉花糖的时候，我看到大哥哥摸了呦呦哥哥的角角，我就说我也想摸哇，呦呦哥哥就让我摸啦！”
　　蔚枝：“……”
　　等会儿，信息量有点大。
　　“你还记得大哥哥长什么样吗？”
　　蔚莱摇头晃脑想了一会儿，“嗯……金色的！”
　　金色的……金翅大鹏？还是凤皇？
　　那时候荆楚还没回来，再结合一下路呦呦这几天和隔壁班校草的频繁互动，应该是盛秋艾无疑了。
　　蔚枝叹了口气，这两妖真的是，为什么要当着孩子做这么暧昧（？）的动作啊！
　　既然这样，那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
　　“手感怎么样？”
　　“棒极啦！qw<”
　　今天的蔚家兄妹也很不正经呢。
　　蔚枝清了清嗓子，认真而深沉地思考了一下。
　　他自己平时也没少摸段惊棠的尾巴和耳朵，这么苛刻地要求蔚莱，好像的确不太好……
　　且不说蔚莱会不会听他的话，就算听了，这样也可能给孩子造成一种心理暗示，让她们潜意识觉得妖怪是不能触碰的，是禁忌而危险的。
　　这样反而适得其反。
　　“这样吧。”
　　蔚枝蹲在沙发边上，一边给妹妹拆小辫子一边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小朋友，很想摸一摸他的角角或者尾巴，那你一定要事先征得他的同意。人家允许了，你才可以摸，记住了吗？”
　　蔚莱看着自己因为绑辫子而变得卷卷的头发，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哥哥，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吗？”
　　小样儿的，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蔚枝戳戳她的小脸蛋，“好～但是你要乖乖刷牙哦，我可不和有虫虫牙的小朋友一起睡。”
　　蔚妈在厨房里听见小崽子的欢呼声，于是探出头来专业泼女儿冷水。
　　“你珍惜现在吧，等以后你哥娶了老婆，地板都不给你睡咯！”
　　蔚莱举起的小胳膊僵住了，缓缓转过身，满眼可怜巴巴，“哥，你，你会娶老婆吗？”
　　蔚枝假装想了想，“会吧，而且要娶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大美人！”
　　非常奇异，说到“大美人”时，蔚枝的脑海里闪过的，居然是段惊棠的脸。
　　这个下意识的反应让他惊讶，以至于都没听到他妹撕心裂肺的哭声。
　　如果是段惊棠的话，那他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才行……
　　蔚枝呆呆地想着。
　　人家纣王还给妲己盖了好大好奢华的鹿台呢，他起码，起码也要攒钱给段惊棠买一套大海景房才说得过去吧？
　　人家金屋藏娇，他海景房藏大狐狸精！
　　蔚枝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趿拉着小拖鞋piapia往卧室跑。
　　“乖崽，要洗澡了干嘛去呀？”
　　“学习——！！”
　　知识改变命运，学习使人暴富！
　　-
　　刷题加练字熬到凌晨三点的代价就是，两个遮瑕液都遮不住的浓重黑眼圈儿。
　　蔚妈看了直心疼，“乖崽，怎么困成这样啊，回去再睡会儿吧，一会儿我送小崽去舞蹈班。”
　　蔚枝摇摇头，“妈我没事……爸，你的美式咖啡分我一半，我，我精神精神。”
　　蔚爸笑了，“你确定？之前加糖加奶的你喝着都苦呢。”
　　蔚枝一口干了自己剩下的牛奶，把杯子推过去，“我可以！我能行！”
　　事实证明，美式真的是永远的神。
　　蔚枝抱着蔚莱跳下公交，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至培训机构门口，然后潇洒一撩刘海儿，“去吧，哥放学来接你。”
　　精神百倍，活力满满。
　　蔚莱看了眼小手表，奶声奶气嘱咐，“十点半哦，你不要忘记啦～”
　　“知道了，快进去吧。”
　　按理说，孩子上课，家长是可以旁观的，但蔚莱不乐意让蔚枝看，小崽子害羞呢。
　　蔚枝和她挥挥手，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进了大门，这才长舒一口气。
　　初秋早晨八点的阳光充满活力，就如同此时的他，感觉自己还能再来十套习题。
　　蔚枝咂了咂嘴，美式咖啡的苦味儿似乎还残存在味蕾。从兜里摸出块牛奶糖，扔糖纸的工夫，蔚枝一扭头，余光瞥见街对面一家书店的招牌。
　　消磨时间的场所，get！
　　另一边，舞蹈班里，蔚莱穿着练功服，站在一群小妖怪里，认认真真地跟着老师做动作。
　　“好啦，小朋友们休息一下，我们十五分钟后继续练习～”
　　有家长跟着来的小家伙们直直跑向教室后面，扑向爸爸妈妈怀里，顺便迎接一系列“宝贝真棒”的亲情赞美。
　　蔚莱揉了揉自己的小脚丫，练了一个小时，耳边的碎发都湿漉漉贴在脸颊上了。人类幼崽打开小书包，从里面拿出儿童湿巾和粉色的Hello Kitty小水壶。
　　“蔚莱，给你吃这个～”
　　一个拖着尖尖尾巴的小女孩捧着一小盒水果，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谢谢绵绵。”
　　蔚莱吃了一块哈密瓜，顺手抽出一张湿巾给绵绵擦了擦汗。
　　休息时的芭蕾教室不算安静，但依然能听到外面响亮的喊声。
　　“旁边教室在做什么呀？”蔚莱好奇地探了探小脑袋。
　　“是跆拳道哦。”
　　绵绵把湿巾贴在额头上，像个贪凉的小憨憨，“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的，有好多长尖牙的大妖怪，而且总要‘哈！’‘哦！’地喊，好吓妖呀。”
　　跆拳道？
　　蔚莱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反正休息时间也没事做，人类幼崽赤着脚爬起来，“我去看看！”
　　“蔚莱不要去！他们会把你揍扁的！～”绵绵趴在门框边边小声喊。
　　这崽要是能听话，她就不是蔚莱了。
　　这层楼都是形体类的特长班，芭蕾对面是拉丁，斜对面是古典舞。走廊上除了音乐声，就是旁边跆拳道班的喊声，没有其他小妖怪。
　　蔚莱扒在隔壁班的后门上，踮起脚尖，脑袋上盘起的小揪揪堪堪碰到窗户边。
　　蔚莱：“……”
　　可恶啊。
　　五岁的人类幼崽在内心发出愤怒的声音。
　　不过这可难不倒你崽。
　　趁老师不注意，蔚莱从班里拖出一个小椅子，灵活地往上一跳。
　　这下应该能看到了叭！
　　“你在做什么。”
　　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声音太突兀，吓得蔚莱一激灵，差点一个打晃从椅子上摔下来。
　　一只白嫩的小手稳稳扶住椅背，慌乱中，蔚莱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女孩看着和她差不多大，身穿黑白跆拳道服，齐耳短发，嘴唇微抿，气质是和年纪不相符的冷静干练。
　　蔚莱呆住了。
　　良久，她看着女孩背后那对金色的翅膀，缓寓for言缓眨了一下眼睛。


第56章 人类幼崽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已修）
　　“你在做什么。”
　　女孩又问了一遍。
　　平日里能说会道小嘴叭叭的莱崽忽然哑巴了。
　　她瞄瞄女孩，又瞄瞄旁边的教室，声音微弱，“我，我看看跆拳道……”
　　“跆拳道有什么好看的。”
　　女孩声音里透着冷漠。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她们已经从孩童长成少女，又从少女变成女人，蔚莱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有妖可以把奶声奶气和冷淡疏离完美融合在一起，而且居然还莫名和谐？
　　“你是芭蕾班的。”
　　女孩看着面前傻乎乎的人类幼崽，粉白色的练功服，鞋尖微微磨损的舞鞋，头顶高高盘起的小揪揪，衬着圆圆的婴儿肥的脸颊，居然有一丝迷之可爱。
　　她还注意到了人类幼崽的腿。
　　这个年纪，她们都是小短腿，但人类幼崽的腿笔直纤长，仿佛一个天生的舞者。
　　“嗯……嗯！”
　　莱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脑袋使劲儿点了两下，“你呢？你是跆拳道班的吗？哇，你们的练功服好帅哇……”
　　女孩没说话，默默伸出手。
　　蔚莱握住那只和她一样小小的、白嫩嫩的手，小兔子似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你也是偷溜出来的吗？”莱崽试图寻找同道中妖。
　　女孩抿了抿唇，微微点头，“……算是吧。”
　　蔚莱嘻嘻一笑，弯弯的眸子可爱极了。
　　走廊里有一点暗，女孩背后的金色光芒仿佛一颗小太阳，吸引着人类幼崽的全部注意力。
　　蔚莱犹豫了一下下，又一下下，最后还是没忍住。
　　“请问，我可以轻轻，轻轻摸一下你的翅膀吗？”
　　非常矜持，非常礼貌，蔚枝看了估计要感动哭。
　　女孩下意识皱眉，但转头看见人类幼崽单纯而渴望的眼神，小眉头又慢慢舒展开。
　　人类幼崽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是喜欢金闪闪的事物而已。
　　“……嗯。”
　　女孩转过身，将背上的双翼朝向蔚莱。
　　因为年龄原因，这双翅膀还没有长成最漂亮的模样，不够结实，不够巨大，羽翼也不甚丰满。
　　但在小小的人类幼崽眼中，这已经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真美哇……”
　　蔚莱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柔软的羽毛，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翅膀啦！”
　　小家伙的倾情夸夸，和她哥如出一辙。
　　女孩冷静地收起双翼，脑袋里忽然浮现一句话——我就是喜欢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蔚莱？蔚莱——”
　　“啊，老师在找我了！”
　　莱崽抱起小椅子，飞快地朝女孩挥挥手，“我先走啦……对啦，我叫蔚莱，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孩沉默片刻，轻声开口，“荆柳柳。”
　　“柳柳，你的名字好好听哇！”
　　人类幼崽粲然一笑，露出缺了两颗的小豁牙。
　　直到人类幼崽的身影消失在芭蕾教室门前，女孩才慢慢垂下目光。
　　“蔚、莱……”
　　短短的音节从舌尖滚过，仿佛饱含憧憬与希望。
　　这是一个被寄予无限爱意的名字。
　　“你的名字，才好听啊。”
　　-
　　蔚枝从书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四十分了。
　　拎着满满一纸袋的书，蔚枝步履匆匆穿过马路，果然，远远就看见双手叉腰等在门口的小崽。
　　“哥，你迟到了哦！”
　　蔚莱扬起小脸，显然肥肠生气。
　　“哥看书忘了时间了，抱歉哦小崽。”
　　这真怪他，他一看书就容易忘事儿……而且这次居然在书店里看到了他最喜欢的漫画家的新作，真是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小崽不生气哦，中午想吃什么？哥给你买。”
　　蔚莱就等他这句话呢，蔚枝话音还没落地，那边小胳膊“唰”就举起来了。
　　“冰球球！”
　　冰球球就是冰淇淋球球的简称。
　　虽然已经十月末了，街边还是经常可见卖冰点的小车，尤其是孩子多的地方。
　　蔚枝还不了解自家崽子么，早上过来的时候小眼睛就绕着冰淇淋车直打转，就差把“想吃”俩字儿写脸上了。
　　“那……行吧。”
　　蔚枝装作很为难的样子，“不过只能吃一个球啊。”
　　蔚莱立刻开始撒娇，“哥，好哥，亲哥，两个好不好哇，爱你么么哒～”
　　蔚枝长叹一声，“哎，真是拿你没办法！”
　　“好耶！哥哥万岁！≧▽≦”
　　趁着小崽欢呼，蔚枝偏过头偷笑。
　　他本来就打算给蔚莱买两个球的，但如果他说了，小崽子肯定立马就奔三个球去了。
　　哎，每天都在跟妹妹斗智斗勇啊。
　　蔚枝正感慨呢，掌心牵着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柳柳？”
　　蔚莱跑回学校门口，一头小卷毛迎风飞舞，“你还没回家哇？”
　　女孩已经换下了跆拳道服，一身简单的儿童运动服配运动鞋，和蔚莱的华丽丽小裙子形成强烈反差。
　　“没，叔叔还没来接……”
　　“那我陪你等叭！”人类幼崽咧嘴一笑，发出了自来熟的声音。
　　荆柳柳：“……”
　　其实她喜欢一妖待着。
　　但看着蔚莱的笑脸，这种话总有些说不出口。
　　“小崽？”
　　蔚枝一过来，就看见自家妹妹笑得像个小憨憨。
　　“你不吃冰球球啦？咦，这是……”
　　“哥！”蔚莱扑进蔚枝怀里，“这是我的好朋友，她叫柳柳！是不是超好听？”
　　荆柳柳：“？”
　　才认识不到两小时……这就算是好朋友了吗？
　　“柳柳，你好呀。”
　　蔚枝在女孩面前弯下腰，笑眯眯的，“在等家长来接吗？”
　　荆柳柳看着这个和蔚莱一样卷卷毛的男生，缓缓点了一下头。
　　正值中午，周围行人不少，小孩子自己站在路边恐怕不太安全。
　　“那让蔚莱陪你等一会儿，好不好？”
　　蔚枝揉揉女孩的脑袋，心想这小姑娘长得真可爱，而且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柳柳要不要吃冰淇淋？”
　　“冰淇淋？”女孩歪了歪头。
　　“对呀，就是……”
　　正说着，不远处的路口忽然响起一阵喇叭声。
　　一辆洒水车晃晃悠悠地朝这边开过来，所过之处水花四溅，一片湿润。
　　蔚枝下意识抱起蔚莱，又看到旁边的柳柳，于是直接一边一个，抱着俩崽躲到冰淇淋车旁边。
　　“这个时候也有洒水车呀。”蔚枝晃了晃湿乎乎的裤脚。
　　冰淇淋车老板笑了，接话道：“害，现在不是注重什么绿化环保嘛，这洒水车一天要跑两趟呢！”
　　蔚枝点点头，忽然发现，怀里的妖怪幼崽好像异常僵硬。
　　“柳柳，怎么了？身上被弄湿了吗？”
　　荆柳柳摇摇头，小耳朵微微泛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我很重……”
　　蔚枝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不会哦，柳柳一点都不重的。”
　　其实是有一点啦。妖怪幼崽的骨骼发育和人类幼崽不同，荆柳柳抱起来大概有一个半的蔚莱那么沉。
　　但是当着女孩子的面，怎么可以说人家重呢。
　　“柳柳的肠胃怎么样，平时会不会拉肚肚？”蔚枝把两个崽放下，柔声问道。
　　妖怪幼崽摇了摇头，“我从没生过病。”
　　“哇，好厉害～”
　　蔚莱眼睛亮晶晶的，“我经常生病哦！几乎每个月都要去打针呢！”
　　蔚枝：“……”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自豪。
　　“来，柳柳看一看想吃什么口味的？”
　　荆柳柳以前从来没有在路边买过东西吃，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冰淇淋小车。
　　妖怪幼崽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和蔚莱一样就好。”
　　蔚枝笑了，“她呀，她的口味可是很独特的哦。”
　　蔚莱也在一边咬着勺子嘿嘿笑。
　　荆柳柳本来还不明白有什么“独特”，直到她从老板手里接过成品。
　　——一黑一白两个大冰淇淋球，上面淋了一层草莓酱再叠加一层蓝莓酱，最顶上还撒了一把葡萄干。
　　黑白红紫绿，再配上黄色的小勺子，完美。
　　妖怪幼崽惊呆了。
　　在蔚莱期待的眼神中，荆柳柳鼓起勇气尝了一口。
　　“好恰嘛？”
　　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绵延，妖怪幼崽回味片刻，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好吃。”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路边，也不知道是不是途中遇到了洒水车，车身湿淋淋的。
　　“小柳！”
　　头顶一对黑色毛茸兽耳的男人跑过来，语气中满是焦急和担忧，“对不起小柳，路上遇到一点状况，叔叔来晚了。”
　　妖怪幼崽摇摇头，抬手擦了擦男人额头上的汗。
　　男人露出笑容，“乖，回家吧？”
　　上车之前，荆柳柳转过身，朝蔚枝微微一鞠躬，“谢谢您请我吃冰淇淋。”
　　蔚枝也弯下腰，和她挥挥手，“不客气呀，路上小心。”
　　荆柳柳看向旁边的人类幼崽，“蔚莱，再见。”
　　“柳柳下周见！”人类幼崽开始惯性撒娇，“要记得想我哦！”
　　男人有点懵，但还是朝蔚枝友好地点了点头，然后上车离开。
　　直到车子驶离东山大道，男人看了眼后视镜，试探着开口：“刚才那位是……”
　　女孩捧着冰淇淋盒子，望向窗外，唇边浮现一丝笑意。
　　“是我的朋友。”
　　“我的……好朋友。”


第57章 商朝时祸国殃民的那一位（已修）
　　段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毛茸小耳朵。
　　“朋、朋友？刚、刚才那位小姐吗？”
　　荆柳柳出声提醒，“叔叔，看路。”
　　“啊，啊好。”段明实在太惊讶了，更多的是喜悦，还有一点不知所措。
　　“那位小姐看起来很好，很可爱！”
　　其实他连那个幼崽长啥样都没看清，就记得一头迎风飞舞的小卷毛。
　　“嗯。”
　　的确很可爱。
　　“她哥哥还请我吃了好吃的冰淇淋。”
　　段明看了眼荆柳柳手里的那盒东西。
　　……那是冰淇淋？？
　　荆柳柳显然误会了那个眼神的意思，“叔叔要吃吗？”
　　段明飞速摇头。
　　“小柳，咱们要礼尚往来啊，下次请那位小姐和她的哥哥来家里玩吧。”
　　荆柳柳看着盒子里微微融化的一坨，轻轻点了点头。
　　“今天怎么样？在跆拳道班玩得开心吗？”
　　段明心情好，头顶的毛茸耳朵一动一动，身后也显出一点尾巴的虚影。
　　“嗯，挺开心的。”
　　荆柳柳靠在椅背上，慢慢吃着冰淇淋。
　　其实今天，她出现在走廊上，并不是偶然。
　　跆拳道班男生多，女生很少，今天课上两两训练时，她被分到和男生一组。
　　这本来没什么，但在她三下放倒对方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像个女孩。”
　　“比男生还凶。”
　　“你看她的头发，那么短。”
　　“脾气也不好，一点都不可爱。”
　　荆柳柳脾气确实不好，所以她又把那个男生摔了一遍，然后自己离开了教室。
　　不过没关系。
　　这点小小的不愉快，已经完全被蔚莱治愈了。
　　可爱的人类幼崽是世界瑰宝。
　　蔚莱是，蔚莱的哥哥也是。
　　“叔叔，我三哥呢？”
　　想起自家哥哥，荆柳柳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一丝嫌弃。
　　说要来接她，结果也没来。
　　“小棠被堵在家里啦。”
　　段明笑了笑，“本来要和我一起来接你的，都出门了，又被苏家的妖堵回去了。”
　　荆柳柳沉默了一下，“又是苏温的事？”
　　“是啊，哎……”
　　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段明也是心疼，不过心疼的同时又有点想笑。
　　大概这就是桃花过盛？
　　“不知道的还以为族里就剩下我三哥一妖了。”
　　荆柳柳垂下眸子，声音比手里的冰淇淋还冷。
　　“适龄的是有一些，但……都没有小棠条件好啊。”
　　段明叹了口气，“还好现在是和谐社会，尊重个妖意愿，不然就族里那些老不……那些长辈，怕是也难搞。”
　　荆柳柳：“……”
　　叔你刚才是想说老不死吧？是吧？
　　不过，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狐不娶亲不能硬逼迫。
　　反正，她现在还不想要什么嫂子。
　　尤其是苏温那样的。
　　-
　　“苏家的事解决了？”
　　盛秋艾靠在窗台旁，指尖轻轻拨弄着君子兰的叶子。
　　“算是吧。”
　　段惊棠按了按眉心，托苏家那帮狐狸的福，昨天闹到凌晨才睡，今早五点不到又把他吵醒。
　　“红毛狐狸，真是烦妖。”
　　路过的花美美忽然呼吸一滞。
　　段惊棠：“……没说你。”
　　花·赤狐·美美拍着小胸脯缓缓飘走。
　　盛秋艾低笑一声，“连我都听说了，这次可是闹得够大的。”
　　段惊棠闭了闭眼睛，啊，想死。
　　“不过苏家也是九尾狐三大分支的其中一脉，地位上和段家还算匹配。”
　　盛秋艾勾唇，压低声音，“而且，听说那个苏温长得……很有你们老祖宗的风姿啊。”
　　要说九尾狐里最出名的老祖宗，自然是商朝时祸国殃民的那一位。
　　段惊棠嗤笑一声，“还没我姐好看。”
　　这个“还”就很灵性了。
　　段影后听了怕是要感动哭。
　　盛秋艾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也是福气啊，佳人当前，你确定不考虑考虑？”
　　自从上次浮玉山事件之后，两妖关系近了一些，说话也随意不少，段惊棠也（被迫）习惯了盛秋艾这表里不一的样子。
　　段惊棠冷笑，“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盛秋艾：“……我又没有发情期，临时伴侣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凤凤拒绝.jpg。
　　“哦，我忘了，你不喜欢这一挂的。”
　　段惊棠双手插兜，挑眉，“你就喜欢那种长得小小的，爱哭的，看着傻傻的，头上有角的，对吧？”
　　盛秋艾：“……”这狐狸有毒。
　　“还好吧。”校草不甘示弱，“还是那种白白软软的，婴儿肥的，一笑有酒窝的，头发卷卷的可爱。”
　　段惊棠：“……”
　　他单方面宣布，九尾狐一族和凤皇一族的世纪大战就在今天了。
　　这边两妖眼神交锋，气场涌动，另一边教室里，一派岁月静好，春暖花开。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呢？”
　　小妖怪们各自扎堆，趴在门框边边上偷看不远处的两妖。
　　不得不说，段惊棠和盛秋艾站在一起，这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一般妖承受不住。
　　陶桃举着手机一通狂拍，“拿去卖给学妹们，一张五块，三张十块，各角度全方位打包二十！”
　　展放：“……”你还有没有妖性啊。
　　展放：“记得加水印，杜绝盗版。”
　　教室里，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
　　“他们看起来好般配哦……”路呦呦双手托腮，发出了梦幻的感叹声。
　　蔚枝：“？”
　　奇怪的cp增加了。
　　“还是你和盛秋艾比较般配吧。”
　　“嘿嘿嘿，是嘛，我也觉……”
　　话说到一半，路呦呦猛然醒神，“！！！”
　　蔚枝嘻嘻一笑，连小酒窝都透着坏坏的气息。
　　一人一妖相对托腮，意料之中，小夫诸的脸颊慢慢变红。
　　“我……不……没……哎……”
　　路呦呦试图挣扎，最终还是放弃。
　　他嘴好笨呜呜呜。QAQ
　　“没事呀，我都知道的。”
　　蔚枝故意压低了音量，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小气音道：“你们在一起了，对不对？”
　　小夫诸吓得立刻小手狂摆，“还没有！还没有呢！”
　　蔚枝眯起眼睛。这个“还”，充满灵性。
　　“那你喜欢他吧？”
　　路呦呦咬着下唇，对完手指对jiojio，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他不喜欢我呀。”
　　其实，路呦呦不怕别人知道自己对盛秋艾的心思。
　　他也清楚，那只是他的妄想。因为盛秋艾是不可能喜欢他的。
　　光芒万丈的瑞兽，是不会喜欢一只怯懦软弱的小灾兽的。
　　他只是怕，怕自己的这份心意会影响到盛秋艾，会让他……被嘲笑。
　　“不可能！”
　　蔚枝激动得都有点破音了，“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怎么会摸你的角角呢？”
　　小夫诸愣了一下，立刻红着脸捂住了自己额头上的小角。
　　“你、你怎么知道的呀……”
　　“蔚莱告诉我的。”蔚枝毫不犹豫地卖了妹妹，“妖怪的角角不是不可以乱摸吗？他明知道还摸你，肯定是喜欢你！”
　　蔚枝一脸笃定，满脸都写着“这桩婚事我做主了”八个大字。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是……
　　路呦呦叹了口气，“可能就是闹着玩吧，你平时不是也经常摸段哥的尾巴吗，可你们也是好朋友呀。”
　　蔚枝：“……”他竟无法反驳。
　　“你，你都看到啦。”
　　也是，路呦呦就坐在他后面，他有时候上课都要偷偷抱着段惊棠的尾巴，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路呦呦憨憨一笑，“你大概是唯一一个摸段哥的尾巴不被揍的人啦，之前我同桌和妖打赌输了，要拔段哥一根尾巴毛，手还没碰到呢，就被一尾巴抽飞出去啦～”
　　蔚枝：“……”
　　荆楚，原来传说中的那只金翅大鹏竟是你。
　　一人一妖正聊着，路呦呦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转过头，正好和走廊上的凤皇四目相对。
　　路呦呦慌忙移开目光，低头戳着手指，耳尖微红，“吱吱，我喜欢……的事，可以不要告诉别妖吗？”
　　“当然了！”蔚枝做了一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可是，你真的不想表白吗？”
　　路呦呦摇头，“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啦。”
　　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看着他的一切。或许偶尔可以说上几句话，看他的笑容为自己绽放一次。这已经是路呦呦能够想到的，最美好的事。
　　因为于他而言，喜欢盛秋艾这件事本身，就代表着幸福。
　　其他的，他从不奢望。
　　看他这样，蔚枝心里有一点点难过。
　　“吱吱，那你呢？”
　　“嗯？”
　　路呦呦晃晃小角，开始反向八卦，“你有喜欢的人吗？”
　　蔚枝怔了一下，小脑袋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有些发热。
　　喜欢的……人吗？
　　直到午饭结束，蔚枝的脑海里依然萦绕着这句话。
　　“之前你说演算纸用完了，要去文具店么？”
　　自己的话久久没得到回答，段惊棠停下脚步，一转身，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撞上了胸口。
　　“唔……”蔚枝捂着鼻子，眼眶里瞬间盈满泪花。
　　“想什么呢？”段惊棠觉得有点好笑，“手拿下来，我看看。”
　　蔚枝的鼻尖很翘，和他的胸口亲密接触后，小鼻头有点撞红了。
　　段惊棠摸摸人类崽的鼻子，“没事，一会儿回去贴个冰凉贴。”
　　人类崽低下头，没吭声。
　　然后在段惊棠听不见的地方，偷偷心如擂鼓。
　　喜欢的人或许没有。
　　但妖，可能有一个。
　　蔚枝深吸一口气，秉着一股没来由的勇气，一把攥住段惊棠的校服袖子。
　　“同桌，我——”
　　“段哥！”
　　一个蔚枝没见过的小妖怪跑过来，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的话。
　　“段哥，学校门口有妖找你。”
　　段惊棠眉头微蹙，“谁？”
　　“不认识，不过你还是赶紧过去吧。”
　　小妖怪抓了抓脑袋，“反正……阵仗挺大的。”


第58章 有人在压迫他的元神（已修）
　　“那是谁啊？”
　　“出来取景的明星吧。”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妖！”
　　段惊棠赶到校门口，看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妖怪，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惊棠！”
　　……果然。
　　对方在妖群中一眼捕捉到自己，段惊棠也一眼看见了他。
　　不因为别的，这年头出门坐加长林肯，身边保镖成群的妖，除了他也没几个。
　　“等我一下。”段惊棠揉揉身边人类崽的脑袋。
　　蔚枝怔怔收回视线，“好，好的！”
　　是的，就连蔚枝都有些看呆了。
　　他不算颜控，身边又有陶桃和段惊棠天天晃来晃去，上次也见过了段家兄妹，在“颜值”这个领域，蔚枝已经算是见过大世面了。
　　可校门前的那个男生，还是在无形中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漂亮。
　　——但也不能单纯用漂亮来形容。
　　和陶桃那种元气满满的少女感不同，也和段惊棠那种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俊美不同。
　　如果非要说，这个男生给他的感觉，和段惊棠的姐姐有些相似。
　　美，魅，妖。
　　但段惹蔷的美是带着灵气的，魅而有骨，是那种就算穿着暴露现于人前，也绝不会让人觉得媚俗轻浮的类型。
　　而这个男生……
　　“你怎么来了。”
　　段惊棠的视线并没有在来妖身上停留，眉宇间隐隐透着不耐烦。
　　“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男生声音轻柔，眉目低垂的模样乖巧得惹人心疼。
　　段惊棠“哦”了一声，“看完了，走吧。”
　　说完转身就走，非常迫不及待。
　　男生愣了一下，他本来就委屈，看到段惊棠这么冷漠，心里顿时更难受了。
　　“惊棠！”
　　男生上前一步，一把握住段惊棠的手，声音微微颤抖，“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与此同时，校门口的围观妖群也倒吸一口凉气。
　　拉手了！
　　“让一让，哎，麻烦让一让。”
　　饕餮崽拽着小瑶草挤进妖群里，终于发现蔚枝的身影。
　　“吱，可找着你了！”
　　刚才她就去小卖部买个冰棍儿的工夫，出来一看，人就没了。
　　“段哥干嘛呢？”
　　展放看着门口“纠缠”的两妖，咬了口手里的绿豆雪糕，“那谁啊，看着好眼熟。”
　　“苏家的狐狸？”
　　陶桃认出了保镖身上的刺绣标志，“他们的地盘不是青丘吗，跑这来做什么。”
　　蔚枝的视线一直落在两妖握在一处的手上，不自觉掐紧了自己的掌心。
　　“可能是朋友吧。”
　　他这么告诉陶桃和展放，也这么告诉自己。
　　段惊棠很不喜欢这种处于视线焦点的感觉，但他又不能直接把妖抽飞。
　　就很烦。
　　段惊棠呼出一口气，尽量不那么粗鲁地挣开男生的手。
　　“事情昨天已经说清楚了，抱歉帮不上忙。苏温，你回去吧。”
　　“我知道，大伯已经告诉我了。”
　　苏温咬了咬唇，松开时，贝齿在唇上留下浅浅印记。
　　“可我的发情期马上就要来了，惊棠，你真的不能帮帮我吗？”
　　用楚楚可怜的诱人模样说着楚楚可怜的诱人的话。
　　可惜，段惊棠他不是人。
　　“我会帮你留意族里其他适龄九尾狐。”
　　“可我只想要你！”
　　苏温眸中已经有了泪光，他伸出手，轻轻抓住段惊棠的衣袖。
　　“发情期那么难熬，你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吗？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我去，他也太讨厌了吧！”
　　陶桃紧皱着眉，从小羊角到爪子尖儿都透着嫌弃。
　　“段哥都说不乐意了他还死乞白赖缠着，而且还搞绿茶发言！”
　　饕餮的听力比大部分妖怪都要好，所以陶桃大概能听到那边在说什么。
　　“是临时伴侣的事？”展放问。
　　陶桃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吱吱，你没事吧？”
　　“没事呀。”蔚枝露出一个和平时无异的灿烂笑容，“段惊棠很受欢迎嘛，正常的。”
　　是啊，这是正常的。
　　如果有谁不喜欢段惊棠，那才是不正常的吧。
　　毕竟他那么好，那么好。
　　“这和讨不讨厌无关。”
　　段惊棠不仅没正面回答苏温，还直接后退一大步，一下把袖子从他手里扯了出来。
　　这可是刚才蔚枝碰过的地方。
　　“只有弱者才会觉得发情期难以忍受，疯狂想要从外界寻求慰藉。抱歉，我从没有这种感觉。”
　　对于真正强大的妖来说，和天性斗，才是其乐无穷。
　　段惊棠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就差把“钢铁直男”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苏温先是怔了一下，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妖群再次震惊。
　　哭了！！
　　“没错，我的妖力的确很低，所以我只有靠着临时伴侣，才能勉强度过发情期。”
　　苏温眨了下眼睛，泪珠倏然滑落。
　　“大伯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只能和姜家……你知道的，姜家和我们不是一路妖，我真的不想。”
　　苏温微微抬眸，湿润的眼神，泛红的眼角，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所以惊棠，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我会报答你的，你就，就看在我们小时候同在青丘的情分上，好吗？”
　　要不是看在小时候的份上，我早就一拳把你打飞了好吗。
　　段惊棠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关于他和苏温的事，早在去年，段爸就明确在族里表过态了。倒没有段惊棠这么直白，只说两个孩子不合适，尊重孩子意愿balabala。
　　到了今年，眼看苏温发情期在即，苏家的妖又开始各种骚扰，昨天甚至跑到他家闹了一天。
　　段爸段妈碍于同族情面没硬赶他们，以礼相待，可段惊棠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就在他快忍不住的当口，一声震天动地的“父亲”从天而降。
　　“父亲——”
　　说时迟那时快，两只小妖怪飞扑过来，一左一右抱住了段惊棠的胳膊。
　　竟是他家的两个大孝子。
　　“父亲，我们找了您好久，原来您在这里呀！”
　　孝子一号狂眨大眼睛，就连头顶的小羊角都泛出做作的光芒。
　　“父亲，天这么热，您吃口冰棍儿吧！”
　　孝子二号把啃了一半的绿豆雪糕强行塞进段惊棠嘴里，“给您降降火！”
　　段惊棠：“……”
　　“父亲，这位是谁呀？”
　　孝子一号挽着段惊棠的胳膊，发出单纯的声音，“天呐，这不会是您给我们找的后妈吧！”
　　苏温：“？”
　　“呀，父亲，我和您吃一根雪糕，后妈他不会生气吧父亲！”
　　孝子二号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说着在冰棍儿上又“啊呜”咬了一大口。
　　段惊棠：“……”这什么阴阳怪气父亲体。
　　苏温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段惊棠的同学。
　　——谁家九尾狐能生出跟他一样大的饕餮和植物来？
　　“是惊棠的朋友吧，你们好呀。”
　　苏温露出一个亲切而不失端庄的微笑，“我是惊棠的伴……我是惊棠幼时的玩伴，我叫苏温。”
　　这个口误，误得真是让妖浮想联翩。
　　陶桃和展放同时撇了撇嘴。
　　“你和我弟弟长得好像呀。”
　　苏温朝展放微微一笑，“他比我小两岁，不过比我厉害多了，刚被长老们定为下一任的族长妖选，而且是我们族里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妖哦。”
　　然后又转向陶桃，“你是饕餮吗？你真可爱，发型也好漂亮，这是自然卷吗？好羡慕，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我推荐一下好用的洗发水哦。”
　　展放：“……”
　　陶桃：“……”
　　两妖对视，彼此交换了一个震惊的小眼神。
　　这他娘的是个高段位啊！
　　如果他们是段惊棠的普通哥们儿，这么几句话下来，估计就真被他拉过去了！
　　可怕！
　　“我刚来山海市，还有很多地方不熟悉，以后有机会大家一起——”
　　亲热的客套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只见苏温眉头紧蹙，一手捂着胸口，缓缓蹲了下去。
　　“小少爷！”
　　周围的保镖迅速围上去，一个个妖高马大的，感觉一妖一脚都能把小了吧唧的苏温踩死。
　　“怕不是装的吧？”
　　孝子一号凑在父亲耳边嘀嘀咕咕。
　　段惊棠也有些怀疑，但很快，苏温就开始呼吸急促，身体也开始惊厥抽搐。
　　“让开。”段惊棠上前，一手探上苏温的脖颈。
　　妖力涌动异常，灵气严重紊乱。
　　“惊、棠。”
　　苏温握住段惊棠的手，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段惊棠皱眉，这不是简单的病发，这更像是……
　　有某种力量，在强行压迫苏温的元神。
　　段惊棠环视四周，妖群也因为这边的突发状况而有些躁动。
　　与段惊棠四目相对时，蔚枝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
　　周围的嘈杂声音瞬间涌入耳朵，蔚枝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懵懂地看着这一切。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生怎么坐在地上？
　　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没关系吗？
　　咦，我怎么——
　　蔚枝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不知何时，他的手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形态，指尖扭曲交缠，就好像……
　　在施展某种邪恶的术法。


第59章 脑海中划过一个血腥的念头（已修）
　　蔚枝慌忙松开手指。
　　“好像没事了。”陶桃凑过去察看苏温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惨白了。
　　段惊棠再次探上苏温的脖子，气息还有些紊乱，但灵原已经平复下来了。
　　“你是不是有心脏病啊？”陶桃的语气稍微好了一点，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后妈”，但也没必要和一个病秧子置气。
　　苏温摇了摇头，一双美眸里还残存着刚才的惊恐。
　　虽然他自小身体就不太好，但从没有像刚才那样。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就好像，好像……
　　有一双无形的手攫住了他的脖子，用一种可以捏碎他骨骼的力度，缓缓，缓缓收紧。
　　“他还需要调息，带他回去吧。”
　　“是。”
　　保镖扶着苏温起身，上车之前，苏温还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惊棠……”
　　“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
　　段惊棠的声音仿佛从昆仑顶端传来，冷漠森然，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事产生一丝一毫怜香惜玉之情。
　　“你和我，绝无可能。”
　　苏温咬着唇，眸中泛起泪光，在保镖的搀扶下泪眼盈盈地上了车。
　　展放咬着雪糕棒唏嘘，“段哥好冷酷，草草好喜欢～”
　　段惊棠：“……”
　　冷酷么，或许吧。
　　他天生就不是感情丰沛的妖，有限的温柔，他只想留给对的人。
　　在某些事情上，冷酷果断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段惊棠扫了眼围观的妖群，小妖怪们仿佛集体被噎了一下，瞬间作鸟兽散。
　　“等急了吧。”
　　段惊棠几乎是飞到蔚枝身边的，“刚才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吓到了？”
　　蔚枝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察觉到蔚枝的情绪似乎不太对，段惊棠主动解释，“那个是苏温，我的同族，这次是来……”
　　“没关系。”
　　蔚枝打断了段惊棠，语气轻松，神情却有些躲闪，“没关系，你不用特意和我说的。”
　　段惊棠一怔。
　　“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望着蔚枝的背影，段惊棠的心仿佛从山脚慢慢悬至山顶，风雪霜寒，无孔不入。
　　蔚枝生气了吗？
　　他见过蔚枝生气的样子，不是这样的。
　　那是他……做错什么了吗？
　　-
　　另一边，西山大道上。
　　加长林肯稳速行驶，车内一片寂静。
　　“少爷，咱们要回青丘吗？”
　　“回什么青丘！”
　　苏温斜靠在座椅上，声音尖利，一双狐狸眼眼白翻飞，早已不见方才在段惊棠面前的半点温柔。
　　他接过保镖递来的红酒，忿忿灌下一口，“段惊棠一天不答应，我就在山海待一天！”
　　刚才说话的妖大概是苏家的管家，他早就习惯了自家少爷的脾气，轻叹一声，“段家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恐怕……”
　　苏温没说话，只是默默捏紧了酒杯。
　　“其实姜原也不错。他是姜家的新任族长，算得上年少有为，而且和老爷提了好几次，说是十分想和少爷您结为临时伴侣。”
　　管家顿了顿，继续道：“虽然姜家这些年逐渐败落，但好歹也是三大分支之一。族里的长老都说，姜原是个不可多得的妖才，日后一定会带领姜家东山再起——”
　　“闭嘴！”
　　红酒杯狠狠砸向车窗，洒落的酒液瞬间将地毯洇湿一片。
　　“我不会答应姜原的，绝对不会，你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苏温急促地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一个混血的杂种，他也配？！”
　　“是是是，少爷别动怒，小心身体！”
　　管家也是怕了苏温了，刚才在昆仑高中门前那一出，差点吓没他半条老命。
　　“可是少爷啊，您的发情期眼看着就快来了，当务之急是……”
　　“怕什么，吃药不就行了。”
　　苏温烦躁地摆摆手，反正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临时伴侣。
　　而是借找临时伴侣的机会，牢牢抓住他想要的东西。
　　“我的另一半，一定要是最出色的妖。”
　　苏温望向窗外，漂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
　　以前在青丘的时候，段惊棠就是他们全族的同龄妖里，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他永远，是最好的。
　　“七叔，替我查查，段惊棠身边走得近的妖都有谁。”
　　苏温靠着窗闭上眼睛。
　　今天段惊棠拒绝得那么干脆，实在不正常。可如果他身边已经有其他妖了，那很多事就能说通了。
　　“仔细查，一个都别落下。”
　　-
　　蔚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午后的卫生间很安静，走廊里偶尔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蔚枝站在水池前，把水龙头拧到最大，狠狠洗了一把脸。
　　是真的狠，头发和短袖湿了一半，滴滴答答直往下淌水，脸颊也搓红了。
　　蔚枝用力揉揉眼睛，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熟悉的脸，却有种陌生的感觉。
　　刚才发生的事，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蔚枝只记得他站在妖群里，看着苏温和段惊棠在一起，看着他笑意盈盈地和陶桃展放交谈，看着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
　　心底好像突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热流，紧接着，蔚枝眼前一片朦胧的红，再睁开眼睛时，苏温已经坐在了地上，而他的手……
　　蔚枝伸出自己湿漉漉的手，试图再次做出那个手势，可差点把小手指头掰断了也没能做到。
　　是巧合吧。
　　肯定是巧合。
　　他只是有点中暑头晕而已，山海市的初秋也是很热的。
　　蔚枝拍拍自己的脸颊。好了，快点打起精神来啊蔚吱吱！
　　刚才太过慌张，都没好好听段惊棠说话就跑了，他一定生气了吧，要快点回去和同桌道歉才行！
　　蔚枝擦擦下巴上的水珠，正要离开，视线无意间瞥过镜子，身体却猛地一僵。
　　——只见镜子中的他，脖颈上多了一条黑色的花纹，那花纹似乎是从衣领里蔓延出来的，正如同活物一样沿着他的脖子缓缓向上爬动。
　　蔚枝一下捂住嘴，手指颤抖着朝脖颈抓去。
　　什么都没摸到，他用力扯开领口，里面什么都没有。
　　蔚枝屏住呼吸，动作迟缓地抬起头。
　　镜子里的花纹，已经消失不见。
　　直到快上课，蔚枝才离开卫生间。
　　他靠着墙慢慢挪动脚步，还没进教室，就被陶桃逮了个正着。
　　“吱！你去哪了啊……算了算了，你快点过来，有妖找你呢！”
　　蔚枝被陶桃拉着往前走，刚拐过走廊，就看见正等在一班门前的小妖怪。
　　蔚枝愣了一下，“啊，你是……”
　　“学长！”
　　小妖怪的眼睛骤然一亮，清秀的面容染上一抹绯色。
　　“学长。”小妖怪跑过来，背后一对漂亮的大翅膀轻轻扑扇了两下，“你，你还记得我吗？”
　　蔚枝有些迟疑，“是开学那天……翅膀着火的小同学？”
　　“没错，是我是我！”
　　男生的脸更红了，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两个月零九天了，没想到学长还记得我！”
　　蔚枝笑了笑，“那之后翅膀没事吧？”
　　“没事！多亏了学长的绿豆水！”
　　蔚枝那满满一杯绿豆水，不仅扑灭了他翅膀上的火，也一下扑进了他的心里。鸟鸟羞涩.jpg。
　　“啊，对了！”
　　男生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盒子捧到蔚枝面前，声音忽然弱了下来，“下、下周三是我的生日，想邀请学长来参加派对，不知道学长有没有时间……”
　　脸颊越来越红，音量越来越低，到最后堪比小蚊子叫。
　　蔚枝也不是傻的，他看着插在礼物盒上的卡片，抿了抿唇，“谢谢你，请柬我收下了，有时间一定会去的，但是这个——”
　　“啊，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见蔚枝不收，男生有点着急，“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想感谢上次学长泼水相助，真的！”
　　“哎呀，收了吧～”
　　“是啊是啊！学弟多有心呀。”
　　“收下吧吱吱！”
　　……
　　周围一片乱糟糟的起哄声，好像还有小妖怪的同学跟过来看热闹。
　　如果蔚枝拒绝了，他应该很尴尬吧。
　　算了，大不了下次借着生日送回去就是了。
　　蔚枝有些疲惫，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于是礼貌收下。
　　旁边又是一阵起哄声，蔚枝忽然有点烦躁。
　　脑海中划过一个血腥的念头，蔚枝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盒子险些掉落在地。
　　“学长，没事吧？”男生关切道。
　　蔚枝勉强笑了笑。
　　教室里。
　　“人类崽真受欢迎啊。”
　　修繁趴在后窗边，大尾巴一晃一晃，“之前就有好几个同年级的妖怪给他递情书，现在学弟都加入战场了。”
　　邢轩附和，“是啊，我四年级一个哥们儿还说他长得可爱，非管我要联系方式来着。”
　　修繁瞬间警觉，“你给了？”
　　“当然没有！保护本班人类崽，妖妖有责！”
　　段惊棠端坐在座位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垂眸冷对漫画书。
　　“父亲。”
　　展放凑过来，挤挤眼睛，小表情贱兮兮，“您要是再不努力，母亲就要被抢走惹。”
　　段惊棠没理他，身形岿然不动，一副专注模样。
　　展放叹息，草草无奈.jpg。
　　小样儿，漫画书都拿反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狐呢。


第60章 没有不理你，其实很想你（已修）
　　有些话，展放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虽然他和陶桃平时经常开段惊棠和人类崽的玩笑，但在很多妖眼里，玩笑也只是玩笑，没妖会真的把那些话当一回事。
　　就连陶桃那个傻子也是如此。
　　但展放能感觉到，段惊棠对蔚枝，真的不一样。
　　尤其是他看向蔚枝的眼神，那绝不是看一个普通朋友的眼神。
　　都说旁观者清，但有些话，也不是旁观者可以随意说出口的。
　　展放能做的，只有时不时在段惊棠身边旁敲侧击，顺便在心里替他“皇帝不急那啥急”一下。
　　哎，草草难呀！
　　而此时，看似云淡风轻的段惊棠，心中已然是狂风巨浪翻江倒海。
　　又有妖跟蔚枝表白？
　　不是上周刚收到过情书吗这又来？
　　还是个一年级的小学弟？小玩意儿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
　　蔚枝怎么还不回来？他们不会聊上了吧？聊诗词歌赋还是人生哲学？？难道蔚枝真的喜欢比自己嫩的小奶狗？？？
　　内心的龙卷风眼看就要刮进现实，段惊棠默默深呼吸。
　　这时，蔚枝踩着预备铃走进教室。
　　“学长再见！”
　　段惊棠闻声抬眸，正好瞥见门口小妖怪的正脸。
　　淦，长得还挺好看！
　　蔚枝回到座位，把礼物盒放在和段惊棠椅子之间的书箱上。
　　“回来了。”段惊棠用余光偷瞄一眼。
　　“嗯。”
　　段惊棠等了一会儿，直到老师都来了，也没等到下文。
　　他侧过头，发现蔚枝已经拿出书本准备听课了。
　　九尾狐愣住了，同时，心底一阵寒风呼啸而过。
　　为什么？
　　段惊棠在心里无声呐喊。
　　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为什么……不理我。
　　初秋的阳光仿佛寒冰，把段惊棠整只狐包裹成了狐狐冰雕。
　　而另一边，蔚枝显然没有注意到九尾狐丰富的内心戏。
　　看起来他正在认真听课，但实际上，老师在讲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枯坐了半节课，蔚枝悄悄把桌上的两摞书并在一起，一手垫在打开的课本下，一手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点开网页，搜索。
　　幻觉，幻想，妄想症。
　　一个个词条弹出来，除了医院的广告，就是病友痛苦的康复历程。
　　蔚枝盯着那些词条，闭了闭眼，手指再次按上搜索栏。
　　重新输入——
　　身上有黑色花纹的妖怪。
　　一整个下午，蔚枝都在看这些东西。
　　直到放学铃响，他整个人已经是昏昏沉沉，脑海里全是刚才网页上的图片和文字。
　　蔚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直到脸颊贴上熟悉的小枕头，僵硬的身体才像活过来一样，慢慢放松下来。
　　的确有几种妖怪，身上是长有黑色花纹的，但不是已经灭绝多年，就是整个形态看起来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蔚枝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兴许就是昨天没睡好，产生了一点幻觉，眼花了而已。
　　一定是这样的。
　　蔚枝一边为自己的神经质苦笑，翻了个身，打算在爸妈回来前小睡一会儿。
　　五分钟后。
　　蔚枝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就确认一下。”
　　蔚枝穿上小拖鞋，悄悄溜进爸妈的卧室，小声自言自语，“我就最后确认一下……”
　　家里的证件之类的，一般都被蔚妈收在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蔚枝趴着翻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大铁盒的最底下发现了他想找的东西。
　　——当年爸妈领养他时的证明书。
　　蔚枝到现在都记得这张粉色的薄薄的纸。
　　为了它，爸妈跑了很多地方，也是因为它，蔚枝可以拉着爸妈的手回家。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这张纸依然保存得十分完好，蔚枝轻轻摩挲着纸页的边缘，在最底部看到了那行字。
　　被领养者年龄：6岁。
　　种族：人类。
　　虽是意料之中，蔚枝依然重重松了一口气。
　　机构的鉴定不会错，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幼崽而已。
　　蔚枝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笑意。
　　他看向梳妆镜，视线不由自主滑向镜中人的脖子。
　　还是白白的，细细的，别说花纹了，连个小黑痣都没有。
　　蔚枝把证明书收好，按原样放回柜子里。
　　因为下午一直在发呆，不仅落下了功课，作业也是一笔没动。
　　蔚枝飞速写完三张卷子，又飞速吃完饭，顺便飞速洗了个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回到书桌前，准备把剩下的作业写完。
　　刚坐下，放在一旁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喂，展放？”
　　电话那头，草草的声音传来，“吱，你还没休息呢？我没打扰你吧？”
　　“没呢，怎么啦？”
　　“哈哈，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看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班长发的拿给家长的表格你也忘拿了，我给你压在水杯下面了。”
　　“啊，还真是……谢啦！”
　　展放停顿了一会儿，才貌似不经意道：“放学的时候，段哥和你说话，你好像也没听到。”
　　蔚枝：“！！”
　　段惊棠和他说话了？什么时候？？
　　“不过都是小事啦哈哈哈。我就是想说，要是有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忙的话，你尽管说，我和陶桃就不提了，段哥肯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蔚枝心里一阵暖意，草草真是棵好草草，不过他现在心里只有段惊棠。
　　“谢谢你放放……那个，我，我忽然有点急事，先挂了嗷，明天给你和陶桃带好吃的！”
　　“好嘞，那你忙，明儿见哈～”
　　挂了电话，展放在转椅上转了个个儿，望着窗外的夜色星光，悠然长叹。
　　“段哥，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啊。”
　　“加油，奥利给！”
　　-
　　“爸妈崽我出去一趟！”
　　蔚枝从房间里冲出来，穿着拖鞋就往楼下跑。
　　“哎，大晚上去哪里呀？头发还湿着呢！穿个外套啊崽——”
　　等蔚妈拿着外套追出门，空旷的走廊上哪里还有她家乖崽的影子。
　　事实证明，有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也有种冷，叫你妈觉得没错真的冷。
　　一下楼，一阵小风儿迎面吹过来，蔚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小拖鞋piapia拍打着地面，蔚枝一路狂奔，到小区门口时稍微缓冲了一下，正准备甩开小膀子继续奔，忽然，整个人一顿。
　　不远处的路灯下，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惊棠也愣住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怎么人就自己冲到他眼前了？
　　一人一妖同时开口。
　　“你……”
　　“你……”
　　又同时陷入沉默。
　　再次同时开口。
　　“我……”
　　“我……”
　　段惊棠弯起嘴角，蔚枝也傻乎乎笑出了声。
　　大半天的纠结和不安，好像就在这笑声里，悠然消散于晚风中。
　　“出来买东西吗？”
　　段惊棠摸摸蔚枝软乎乎的小熊睡衣，又看了看他的玉桂狗凉拖，十个白嫩的小脚指头正蜷缩在拖鞋里瑟瑟发抖。
　　段惊棠皱眉，“怎么穿这么少，现在晚上很凉的。”
　　蔚枝嘿嘿一笑，摇了摇头。几滴小水珠溅落在他脸上，段惊棠这才发现，人类崽的卷毛还是湿漉漉的。
　　“我去找你！”人类崽笑着扬起小脸。
　　段惊棠脱衣服的动作一停，“找我？”
　　“嗯嗯！”
　　段惊棠迟疑了两秒，“你知道我家住哪吗？”
　　蔚枝：“……”
　　空气一时有些沉默。
　　蔚枝艰难开口，努力为他的学神人设挽尊，“我，我可以给你打电话！也可以问展放……”
　　可恶，他真的忘记这一点了，就这么傻乎乎地跑下来了。QAQ
　　“嗯，考虑得很全面呢。”段惊棠忍着笑，把自己的外套给蔚枝披上。
　　同时他也忍不住想象，如果蔚枝真的大晚上穿着小熊睡衣跑到他家里去，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应该会被家里那几只大九尾狐抱在怀里一顿猛rua吧。
　　“为什么要找我？”
　　蔚枝吸了吸鼻子，神情严肃而认真，“和你道歉。”
　　“中午对你态度不好，放学的时候也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时候脑袋里有点乱，对不起。”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微信上可以说，电话里可以说，明早见面也可以说。
　　但蔚枝就是想当面说。
　　他想当面告诉段惊棠，没有不理你，其实……很在意你。
　　段惊棠没想到蔚枝会和他道歉，耳尖微红。
　　“傻不傻。”
　　段惊棠把外套兜帽扣在人类崽脑袋上，顺手捏了捏那软软的脸蛋。
　　“不要生气好不好？”人类崽在他手上蹭了一下，趁机卖萌。
　　段惊棠被可爱得呼吸一滞。
　　“……没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嘿嘿～”蔚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那你怎么会在我家楼下呀？”
　　段惊棠有点别扭，移开视线，咬了咬牙，又把视线挪回来。
　　他看着蔚枝的眼睛，“我也想，和你道歉。”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道歉就对了。
　　这是来自他爸的言传身教。
　　“还想认真告诉你，我和苏温没有关系，我已经明确拒绝他了。”
　　段惊棠垂眸，“虽然你可能并不在意。”


第61章 堂庭山，小狐狸（已修）
　　“我不是！我没有！我在意！”
　　蔚枝激动三连，“你的每件事我都想知道！我超在意你的！”
　　人类崽的眼睛亮晶晶，仿佛夜空中的小星星。
　　段惊棠不自然地扭过头，发出一声介于开心和傲娇之间的“哼”。
　　“你刚才说心里乱乱的，是有什么事么？”
　　其实段惊棠也察觉到了，蔚枝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但他那时忙于自我反省，也不敢贸然搭话。
　　“啊，哎。”蔚枝挠挠脸蛋，“这个就说来话长啦……”
　　“那就换个地方说。”
　　段惊棠迫不及待，“再在这待下去，我就要被你们小区的保安大叔用眼神杀死了。”
　　蔚枝回过头，只见保安张叔正一脸严肃地盯着段惊棠，见蔚枝看他，又立刻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蔚枝：“……”
　　蔚枝：“哈哈哈哈哈～”
　　段惊棠扶额，他看起来就这么像坏妖吗？
　　狐狐无语.jpg。
　　“那去我家叭！”
　　蔚枝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叔叔知道咱俩是可以一起回家的关系，以后就不会盯你啦～”
　　回、回家？
　　蔚枝的家，蔚枝的房间，蔚枝的小床，蔚枝的——
　　段惊棠心动了。
　　“但是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嗯？”蔚枝眨眨眼睛，“没关系呀，你不要怕，我爸妈人很好的，就是蔚莱可能会一直骚扰你，你不理她就好。”
　　“不是，我是说，我还没有准备见面礼。”
　　段惊棠细细思索，“第一次登门，营养品和果篮是必须的，还有给妹妹的儿童玩具，给伯母的护肤品，给伯父的茶叶……伯父喜欢喝茶吗？还是红酒？我哥有一瓶珍藏二十年的好酒，我这就去偷出来！”
　　“哎！”
　　蔚枝一把抱住撒腿就跑的九尾狐，“干嘛呀，就是来家里玩而已，不需要那些！放过哥哥的红酒吧！”
　　段惊棠还想再挣扎一下，“那起码……让我去超市……买亿点点水果……”
　　“不要！你再不听话，我咬你尾巴了！”
　　段惊棠瞬间乖巧。
　　“就是嘛，这多乖～”
　　蔚枝抱着段惊棠的胳膊，一边把妖往小区里拖，一边碎碎念，“我家人都很随和的，在我家就和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你看你都把外套给我了，冷不冷啊？一会儿回去拿我爸的衣服给你穿……啧，要不干脆在我家住一晚好了。”
　　段惊棠：“！！”
　　对了！衣服！
　　他穿的是运动服，一！点！都！不！正！式！
　　“我还是回去一趟，我飞回去，等我十分钟——”
　　蔚枝化身无情的举重机器，无视九尾狐的挣扎，直接把他扛进了电梯里。
　　此时，不远处的楼门外，穿着睡衣的路呦呦拎着几盒牛奶，呆立原地，一脸懵懵。
　　“妖呢？”
　　手机另一头传来男生的催促声。
　　“啊，啊。”
　　路呦呦回过神，举起手机，直到自己傻乎乎的脸重新出现在镜头里。
　　“盛秋艾，你一定不敢相信，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小夫诸一手捂在嘴边，声音小小，神神秘秘。
　　屏幕上的男生戴着耳机，身后是黑色的转椅，看样子应该是在打游戏。
　　“什么啊，看见帅哥了？有我帅？”
　　本以为小夫诸一定会用力摇头然后热烈表示自己才是最帅的，没想到这小东西犹豫了一下，居然认真点了头。
　　盛秋艾：“？？？”
　　啊，手痒，又想拔鹿角了。
　　“所以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盛秋艾把鼠标一扔，游戏也不打了，椅子一转，专心对着手机上的小夫诸。
　　他就不信了，大晚上随便下楼买个牛奶，还能遇见比他帅的？他这颜值又不是普通的大众水平！
　　“我看见……”
　　路呦呦凑近镜头，粉嫩的唇瓣被无限放大，看起来就像要隔着屏幕亲亲他一样。
　　“我看见蔚枝把段惊棠扛上楼了！特别霸道的那种！哇，段哥好像压寨夫人呀——”
　　盛秋艾：“……”
　　“所以你觉得段惊棠比我帅？？”校草相当会抓重点。
　　屏幕那边的小夫诸开始支吾其词。
　　“哦哦他们上去啦，我也进去吧，哎呀晚上好冷呀，你睡觉要记得多盖被子哦～”
　　盛秋艾：“……”
　　“小坏鹿，你别跑！你回来给我说清楚！！”
　　-
　　另一边，段惊棠已经被扛到了丈母娘家，不是，蔚枝家门口。
　　“桌桌，你有点重。”人类崽脸蛋红红，微微气喘。
　　段惊棠：“……”
　　这是一个徒手把（即将）成年的妖怪从一楼扛到七楼的人类幼崽应该说的话吗？？
　　还没等段惊棠出言捍卫自己的体重，面前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乖崽回来啦，刚才突然跑出去吓妈妈一跳……诶，这是？”
　　蔚枝刚要介绍，就见身边的妖忽然后退一步，直接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伯母您好，我是蔚枝的好友，我叫段惊棠。深夜来访多有打扰，因时间仓促未来得及准备礼物，还望您见谅。”
　　蔚妈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了，愣了一下，赶紧把妖迎进来，“哎呀，没关系没关系。我就说乖崽这么急着出去呢，来来，快进来吧。”
　　段惊棠换鞋的时候，蔚妈一直站在旁边，看了半天，“这孩子，长得真俊呐……”
　　蔚枝哼哼一声，“有你家乖崽俊嘛？”
　　“你最俊啦。”蔚妈捏捏蔚枝的脸颊，“咦，这衣服……是小段的吧？”
　　中长款风衣，段惊棠穿着大概到膝盖，她儿子穿上可以拖地板了。
　　“这孩子真是，外面多冷呀，没冻着吧？”蔚妈摸摸段惊棠的额头，“不行，得喝点姜汤预防一下，现在刚入秋，可多感冒的了！”
　　段惊棠忙道：“伯母，不用麻烦，我身体很好的。”
　　一年到头都不生病的那种。
　　“哎呀，不麻烦的，虽然妖怪的抵抗力强，但也不能忽视哦！”
　　说着，蔚妈转身就往厨房走，“乖崽领着小段坐，茶几上有刚洗的草莓和樱桃，自己吃哦。”
　　“好嘞～”
　　蔚枝拉起段惊棠的手，“过来坐吧，我爸加班还没回来呢，我妹估计睡了。”
　　蔚枝还在想这小崽今天怎么这么乖，这时，卫生间的门开了，绑着冲天揪的蔚莱哼着歌儿晃出来，脸上还敷着厚厚一层海藻泥面膜。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我唤醒……啊！！”
　　蓦地瞅见客厅沙发上的九尾狐，蔚莱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其姿态之慌乱，甚至甩飞了一只儿童拖鞋。
　　段惊棠：“……”
　　他有这么吓人吗？
　　段惊棠正想着要不还是把尾巴和兽耳收起来，就见墙角出又探出一个小脑袋。
　　“帅哥，你好～”
　　蔚莱晃着冲天揪，面带羞涩（虽然看不出来），脚尖还在扭捏地蹭着地面。
　　段惊棠：“……”
　　蔚枝：“……”
　　抱歉，他忘了他妹是个重度颜控。
　　“蔚莱，不许没礼貌，过来。”
　　蔚莱提着自己的睡裙裙摆，以一个极其做作的姿势，从墙后探出一只jio。
　　还是没穿拖鞋的那只。
　　蔚枝捂住眼睛。
　　段惊棠竭力憋笑。
　　“啊，臭小崽！你又偷抹我的面膜！”
　　蔚妈从厨房里冲出来，一手抱着红糖罐子，一手拎住蔚莱命运的后脖颈子。
　　“说了多少遍，这个小孩子不能用，你就不听话，快去洗掉！”
　　“啊！不要不要！人家最近冒痘痘了，人家需要护肤！”
　　“你冒个毛线痘痘，你那是被蚊子叮的！”
　　……
　　沙发上，蔚枝摊平成一个“大”字型，“这就是我妹的日常，是不是超傻。”
　　段惊棠唇角微微上扬，“不会啊，很可爱。”
　　他倒是很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像蔚莱一样，古灵精怪，可可爱爱。
　　就算调皮一点也没关系。
　　玄关传来“嘀哩哩”的声响，蔚枝晃着腿儿，“嗯？好像是我爸。”
　　段惊棠迅速从沙发上弹起。
　　“我回来咯。”
　　蔚爸今天依然是每晚下班的标配——一手公文包，一手塑料袋。
　　“夜市的藕好新鲜啊，我看阿婆还有几个卖完就收摊了，索性全包了，咱们明天吃炸藕合吧老婆——”
　　对于老公这种操作，蔚妈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看到有老爷爷大冷天在街上卖糖葫芦，蔚爸直接买了二十串，间接导致蔚莱偷吃山楂过多拉了两天肚子。
　　“呦，家里来客人了？”
　　蔚爸放下公文包，笑眯眯地看向段惊棠，“是乖崽的朋友吗？你好呀。”
　　段惊棠正要鞠躬，忽地，整只妖身体一僵。
　　“您，您是……”
　　“嗯？”蔚爸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在段惊棠的尾巴上，有些恍然，“啊，难道你是……”
　　“堂庭山，小狐狸？”
　　段惊棠用力点头，他攥紧手指，努力克制着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
　　没想到男人主动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他。
　　“是小狐狸啊，这都多少年了。”
　　“你也平安长大了，真是太好啦。”
　　段惊棠紧抿着唇，眼眶终于抑制不住湿润起来。
　　段惊棠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在蔚枝的家里，见到那个自己寻找了十几年的人。
　　他的，救命恩人。


第62章 美妖含泪，吱吱沉醉（已修）
　　或许世间真的存在缘分这种东西。
　　段惊棠想。
　　他的过去已经被拯救，而蔚枝的出现，就是上天对他的再次垂怜。
　　“这，这是怎么啦？”
　　蔚枝和蔚妈都有点懵懵的，这怎么一见面就抱起来了？
　　要不是段惊棠身后悠悠摆动的大尾巴，蔚枝都要以为段惊棠是他失散多年的野哥。
　　“同桌，你——”
　　蔚枝凑到段惊棠身边，一瞧，一双杏眼登时睁得圆圆的，“同桌，你哭啦？？”
　　段惊棠眼角泛红，抿着唇没吭声。
　　人类幼崽震惊.jpgggg！
　　虽然但是，哭得好好看啊……
　　长长的湿漉漉的睫毛翕动着，凤眼低垂，泛红的眼尾平添一抹艳色，真是……
　　吸溜！
　　蔚枝蓦地回神，慌忙擦擦那不存在的口水。
　　“老蔚，怎么回事啊？”蔚妈把蔚爸拉到一边。
　　蔚爸笑了笑，镜片下的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我和小段有前缘呐。”
　　段惊棠的眼眶里又开始悄悄闪烁亮晶晶。
　　一句前缘，那么美好又那么简洁，似乎能涵盖一切故事与过往。
　　但对于段惊棠来说，那是一段他注定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回忆。
　　-
　　每个妖属都有自己特有的训练幼崽的方法。
　　而九尾狐一族，则是在幼崽出生后三年，便将他们送回祖籍地青丘，让幼崽在族里长老的教导下成长，学习妖族常识和化形方法，直到十岁，再把幼崽接回生活的城市。
　　事情就发生在段惊棠刚刚回到山海市的那一年。
　　这个年纪的小妖怪，贪玩和调皮都是一等一的，又刚摆脱了青丘无聊的环境，离开了长老们催眠似的啰嗦，小段惊棠就和每一个同龄的妖怪幼崽一样，贪恋到处乱跑的玩耍时间。
　　那时候段眠松刚接手家里的公司，正是最忙最累的时候，偏偏小段惊棠最爱缠着他。只要可以，段眠松都会挤出时间来陪弟弟，带他去公园，逛科技馆，去游乐场。
　　段惊棠到现在都记得，那是一个有些闷热的夏日午后，哥哥带他去新开的水上乐园玩，他开心极了，还穿上了妈妈新给他买的小领结衬衫。
　　玩了一圈，小段惊棠口渴了，想吃刨冰，段眠松排队去给他买，离开之前嘱咐他乖乖坐在树荫下的座椅上，不要乱跑。
　　段眠松看孩子算是很有经验的，就算是在排队，视线也没有离开过不远处的弟弟。
　　可天气实在太热了，段眠松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连续几天加班工作的疲倦涌上来，让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整个过程，也不过几十秒而已。
　　直到排在后面的人把他叫醒，段眠松再次看向树荫下，他的弟弟已经不见踪影。
　　就和很多大户人家的孩子一样，段惊棠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的，被绑走了。
　　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确实有一些妖专门绑架有钱人家的孩子，只要不是世仇，乖乖给了钱，孩子一般都没事。
　　而意料之外的就是，绑架段惊棠的不是妖，是人。
　　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是要赎金。
　　而是段惊棠本身。
　　“这小家伙漂亮啊，还是稀有品种，这下赚大了！”
　　“九尾狐，数量少得很，咱们找个偏僻的山里，把他养大了，再拿尾尖血去黑市换钱，起码这个数。”
　　“靠，那得多少年啊，老子可耗不起。”
　　“对啊，万一他中途跑了怎么办？那不得倒贴钱啊。”
　　“要不……咱们把他送到陈哥哪儿去？听说现在的大老板就喜欢这种漂亮的小男孩儿，玩一次也不少赚。”
　　“这个好！等到了年纪，把尾尖血一取，再随便找个老板卖了，又是一笔！”
　　“弄到国外去也行，稳妥。”
　　……
　　整整十天，小段惊棠被关在破旧的狗笼里，听着那些人像谈论动物一样，讨论着让他利益最大化的方法。
　　除了他，阴暗潮湿的仓库里还关着很多小妖怪。
　　有成年的，也有幼崽，小段惊棠甚至看到了一只不到三岁的小狌狌，被他们关在小小的铁笼里，病得奄奄一息。
　　为了减小体积，缩小目标，那些人勒令他们变回原形，对待他们的方式，也和喂养猫狗无异，甚至要更粗暴许多。
　　每一天，小段惊棠都蜷缩在黑暗里，听着周围的呻吟和求救声，每一天，都有不知来处的车像拉货一样拉走一些小妖怪，每一天，都有死去的妖怪尸体被拖出去处理掉。
　　这样仿佛没有尽头的日子，他挨过了十天。
　　不算长，但足以摧毁一个孩子的整个世界。
　　某一个黑夜，又或者是白天，山里的地下仓库让小段惊棠分不清时间，一个绑匪闯进库房，二话不说，拎起装着他的笼子就跑。
　　终于轮到他了么。
　　小段惊棠昏昏沉沉地想。
　　他已经连反抗和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是好想妈妈。
　　想哥哥，姐姐，想爸爸和叔叔。
　　好想回家。
　　如果可以回家，棠棠一定再也不乱跑了，再也再也不要出门，每天都只待在妈妈身边就好。
　　如果可以回家，棠棠一定会做一个乖孩子，做最乖最听话的孩子——
　　耳边是依稀的警笛声，小段惊棠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树林之间，有红色和蓝色的光交错闪过。
　　拎着他的人还在狂奔，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听不清的脏话。
　　“妈的，妈的……事到如今也别怪兄弟不仁义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反正这小东西我得带走，下半辈子不能没指望啊！”
　　那一刻，小段惊棠第一次有了杀死一个人的念头。
　　就算同归于尽也好，他想，杀了这个人。
　　“谁在那里！别跑——”
　　这时，一道声音从天而降。小段惊棠趴在笼子里，看见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从树林里穿行而过，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
　　绑匪低骂一声，掏出怀里的枪朝后面一通乱射。
　　男人的步伐并没有因为子弹而停滞，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小段惊棠看着那个身影，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鸣叫，九尾狐幼崽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试图穿过铁笼的间隙，抓住男人的手。
　　只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谁也料想不到，林间小路的尽头，会是一座断崖。
　　拎着笼子的绑匪骤然刹闸，转过身看向已经逼近的男人，又看了看手里的九尾狐幼崽，嘴角忽然扯起一个狰狞的笑。
　　反正也没有路了。
　　那就谁都别好过。
　　“你不是想救他吗？”
　　绑匪猛地举起笼子，朝着断崖用力一抛。
　　“那就去啊！！”
　　被扔下去的那一刻，小段惊棠的大脑是空白的。或许死亡来临时，是感觉不到恐惧的吧。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男人毫不犹豫地朝自己飞身扑来。
　　在坠下断崖的前一秒，男人终于接住了他，然后，男人弯起身体，将小段惊棠紧紧抱在怀里。
　　那是段惊棠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那脆弱单薄的身体，也可以撑起无边幽暗的黑夜。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一小时后，男人在断崖下的一块石台上醒过来。
　　他的左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下一片血迹，而被他护在怀里的小段惊棠，毫发无伤。
　　“乖。”
　　男人费力地掰开笼门，将小段惊棠抱了出来。
　　“乖啊，不害怕，叔叔一定把你带回爸爸妈妈身边。”
　　“一定。”
　　小段惊棠看着男人那条血肉模糊的腿，终于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后来的事，你一定猜到了。
　　搜救队被小段惊棠的嚎哭声吸引，被拐卖的小妖怪们悉数得救，坏人受到法律的制裁与严惩。
　　小段惊棠回到了父母身边，看到十天瘦了十五斤的他哥，和哭到双眼红肿的他姐。
　　按照传统小说的套路，后来，小段惊棠应该在爸妈的带领下找到那个救了他的男人，一人一妖感动相拥后，小段惊棠认男人为干爹，两家成为世交，然后他和男人的儿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将来说不定还可以谈个恋爱，喜结良缘。
　　但是并没有。
　　警队出于保密原则和对内部人员的保护措施，没有向段家透露男人的任何相关信息，只是告诉他们，男人一切安好。
　　以段家的势力，如果段爸想查，未必查不出想要的结果，可段爸不是不明事理的妖。
　　报恩是九尾狐的天性，但说到底，图的还是自己内心的安宁。
　　可这份安宁，绝不该以救命恩人的安全和隐私为代价。
　　“有缘自会相见。”
　　段爸对小小的段惊棠这样说。
　　从前，段惊棠不信，但是今天，他只想说——
　　老爸牛逼。
　　“还有这样的事……”
　　蔚枝坐在沙发上，整只崽就是一个大写的“懵”。
　　“从来没听我爸提过啊，这……等会儿，爸你年轻的时候是警察？？”
　　蔚枝看看他爸厚厚的酒瓶底儿镜片，再看看他爸单薄的小身板。
　　“想什么呢，你爸是警队顾问。”
　　年轻时的蔚爸还是很有魅力的，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举手投足儒雅非常。蔚妈一时想起，这心里还有些残存的少女悸动呢。


第63章 人类崽的被窝，很香很软（已修）
　　再看看现在。
　　“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蔚妈长叹。
　　蔚爸：“？”
　　“叔叔没什么变化。”某九尾狐睁眼说瞎话，“还和十八年前一样。”
　　蔚枝：“！！”
　　十八年……那么问题来了，他桌桌今年到底几岁惹？
　　蔚爸哈哈一笑，摸摸自己虽然还没地中海，但已经日渐稀疏的头顶。
　　他变秃了，也变强了……吧。
　　“你可别骗我，我知道，你是通过气味认出我的，对不对？”
　　妖怪对于味道很敏感，尤其是对他们来说特殊的人，只要闻过一次，他们就会记住那个人的味道，可能一生都不会忘。
　　段惊棠弯起唇角，点了点头。
　　“爸，那你后来怎么去当老师了？”
　　蔚枝抱着蔚爸的胳膊，一头小卷毛蹭来蹭去，“警队顾问，感觉超酷的。”
　　蔚爸拍拍儿子的脑袋。
　　时隔这么多年，再想起那段日子，那段闪闪发光的日子，真就好像上辈子的事一样。
　　二十年前，共处法案还未推行，人类与妖怪还处于互相试探彼此忌惮的阶段，社会上各种跨族案件频发，乱得很，一切都乱得很。
　　而乱世，才易出英雄。
　　在那时候，一个精通妖怪学的人类可谓凤毛麟角，更别说是妖怪学与刑侦学双学位的顶级高材生。
　　因为专业突出，能力过硬，蔚爸还没从学校毕业，就被提前特聘入了警队，五年时间协助破案百余起，其中不乏牵涉深远的大案要案。
　　而段惊棠的那起妖怪幼崽走私案，是蔚爸接手的最后一个案子。
　　“都是因为我。”
　　段惊棠垂下头，满心愧疚，“不然叔叔的腿也不会……”
　　“你怎么会这么想？”
　　蔚爸有些惊讶，然后少见地严肃起来。
　　“小段，我退出警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和我的腿没有关系，和你也没有关系，知道吗？”
　　那次坠崖之后，蔚爸的腿的确留下了后遗症，经过多次康复治疗，勉强能够正常行走，只是一到阴天下雨，受过伤的地方还是会疼痛。
　　直到现在，如果稍微留心依然可以发现，蔚爸走路的时候，左腿膝盖处有些不自然的弯曲。
　　但这并不是他离开的原因。
　　警队顾问是一份光荣而有意义的职业，但却不是蔚爸的理想。
　　他从小喜欢妖怪，所以在大学时选择了当时非常冷门的妖怪学专业，而刑侦学则是沉迷悬疑剧时一时兴起修的二学位。
　　大三时有警队找过来，当时蔚爸是懵逼的。
　　但这也从侧面反应了，当时这方面人才的稀缺。
　　虽然蔚爸有自己的理想，但他知道这份工作的重要性，所以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接受了。
　　然后一做就是五年。
　　而后来让他放弃的理由也不是腿伤，起码不完全是。
　　顾问本来就是文职工作，蔚爸之所以总跟着警队东奔西跑，是因为觉得这样方便，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第一时间分析处理。
　　就算他的腿伤了，坐镇后方就行，基本没啥影响。
　　真正让他决心离开，或者说安心离开的，是因为当时的局势变化。
　　“我毕业后没多久，妖怪学相关的专业热度就升起来了，可能和政策优待也有关系吧，好在专业人才方面是不缺了。”
　　蔚爸推了下眼镜，眼中满是回忆。
　　“队里多了好几个新人，我还帮着带了一段时间，都是很优秀的孩子，工作做得比我细致。”
　　武侠小说里不是常有这样的人吗，乱世而出，盛世则隐，或许，指的就是蔚爸这种吧。
　　“后继有人，我也就可以安心辞职啦。说实话，我真做不来警队的工作，有些案件现场真是相当血腥，你爸我的小心脏啊……”
　　说着，蔚爸还抚了抚胸口。
　　蔚妈一边削苹果一边乐，“也还好吧，也就陪我吃烧烤的时候吐了五六七八回吧。”
　　当时他俩刚开始谈恋爱，蔚爸白天跟着警队跑现场，是个针对瑞兽的虐杀案，手段极其残忍，而且当时是夏天，尸体过了好几天才被发现。
　　蔚爸当场吐了一个小特警一身。
　　一边吐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还要观察现场，然后再接着吐。
　　吐完晚上还要陪蔚妈吃路边摊烧烤。
　　结果看到老板端着一大盘生肉串儿路过他面前，蔚爸不负众望地，又吐了。
　　“那激烈程度……和我害喜的时候有一拼。”
　　蔚妈有力总结。
　　蔚爸也挺感慨，“是啊，我记得当时好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下红肉，后来去看了心理医生才慢慢好转。”
　　生理反应其实还好，更严重的是心理负担。
　　有时候深夜独自对着那些案件卷宗，直面人性或妖性最恶的一面，那些愤怒，恐惧，无力和难过，真的会压垮一个人。
　　“所以小段啊。”蔚爸拍拍段惊棠的肩膀，笑容温暖。
　　“千万不要有任何愧疚的情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的存在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要永远活在阳光下，热爱生命本身，知道吗？”
　　段惊棠一怔。
　　然后，用力点头。
　　故人相见，秉烛长谈。蔚爸又详细问了段惊棠的生活和学习，知道他就是儿子每天都要提到的那个字很好看的“我同桌”，也是一阵惊讶。
　　缘分这事真是无常，却又异常惹人喜爱。
　　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夜深，第二天还要上课，蔚爸和蔚妈坚持让段惊棠留宿，并且主动把他送进了蔚枝的房间。
　　“将就一下吧，明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段惊棠看着蔚枝香香软软的床，想说，如果这都算将就，那什么是天堂。
　　和家里打了电话告知外宿，在他姐的尖叫声中挂断电话，用蔚枝的沐浴露洗了澡，换上蔚枝的睡衣，段惊棠躺进蔚枝的被窝，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才怪。
　　闭什么眼闭眼，他要记住蔚枝屋顶贴纸上的每一颗小星星！
　　“你怕黑吗？”蔚枝抱着小夜灯问。
　　真男人怎么可以怕黑，段惊棠果断摇头。
　　“可是我怕哎……”
　　蔚枝拨弄着小夜灯的开关，陷入纠结。
　　段惊棠：“我怕，我太怕了，我没有光睡不着，拜托留一盏灯吧。”
　　月亮形状的小夜灯在床头散发着柔和的光，床的另一边微微凹下去，一个热乎乎的小东西钻进了被窝。
　　是香喷喷的人类崽。
　　段惊棠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贺离附体了。
　　“桌桌。”人类崽突然开口。
　　段惊棠瞬间紧绷，“嗯、嗯？”
　　他要说话了，他要说什么呢，这可是他们同床共枕的第一晚，蔚枝也是个正常的青春期男生，而自己又长得这么好看，难道他——
　　段惊棠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
　　然后就听蔚枝幽幽道：“再一次躺上这张小床，心里感觉如何？”
　　段惊棠：“……”
　　这回呼吸真停了。
　　淦，他差点忘了，这床他之前上过啊！
　　蔚枝亲自把他抱上来的，亲自给他盖的被子，亲自……狂吸了他一通。
　　小小的卧室，空气寂静，只有加湿器细小的嗡嗡声。
　　段惊棠已经开始想，如果蔚枝要他现在变回本体，他要摆出什么姿势才能最方便蔚枝吸了。
　　“我逗你呢。”
　　人类崽侧着身，面对着枕边的妖，小手悄悄爬上段惊棠的腹部。
　　“咦，同桌，你好僵硬呀。”
　　僵硬的九尾狐转过头，正对上人类崽坏坏的笑容。
　　段惊棠：“……”
　　可恶。
　　他好坏，我好爱。
　　“哈哈，别紧张呀。”蔚枝安抚性地摸摸段惊棠的肚肚。
　　他知道那大概是段惊棠不太愿意回想的“黑历史”，自然也不会强迫他自己提起。
　　虽然他心里是非常好奇的。
　　只是今晚的震撼太多，直到现在，蔚枝还有些难以平静。
　　“桌桌，你说，这是命运吗？”
　　“是。”段惊棠没有丝毫犹豫。
　　但命运从不是一个指引者，它是一个仁慈的恩赐者。
　　它把蔚枝带到段惊棠身边，不是为了引领他找到念念不忘的救命恩人，而且因为，于他而言，蔚枝本身就是恩赐。
　　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是段惊棠难以置信的美好。
　　蔚家父子救了他两次。这份恩情，饶是最擅长报恩的九尾狐一族，也想不到该如何偿还。
　　那索性就不还了。
　　因为家人之间，是不分你我的。
　　“会怕吗？”
　　人类崽的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掉下去的时候。”
　　只要一想到爸爸和段惊棠一起坠崖的那个画面，蔚枝就心底发寒。明知那已经过去，但失去的恐惧依然会狠狠攫紧蔚枝的心。
　　段惊棠知道他在想什么。迟疑片刻，段惊棠侧过身，将人类崽揽入怀里。
　　“爸爸腿上有好长一道疤，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摸那道疤，觉得凸起的手感很好玩。”
　　“我问过他，那是怎么留下的，他只是笑不说话，现在想想，他应该是怕吓到我，但又不想骗我。”
　　“那之后，我就没有再问过了。”
　　蔚枝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
　　“我怎么能不问呢。”


第64章 来自瑞兽的祝福（已修）
　　如果不是段惊棠，蔚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道伤疤的来历。
　　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几十年后，当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和妹妹时，蔚枝不知自己会不会后悔，后悔没有再多爱一点，再多关心一点。
　　一定会的。
　　段惊棠拍着蔚枝的后背，声音低沉轻柔得如同叹息，“都来得及。”
　　是啊，万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怀里的人类崽慢慢停止了哭泣，蔚枝伸出手，轻轻环住了段惊棠的腰。
　　良久，久到段惊棠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桌桌，我是不是很坏？”
　　段惊棠笑了，“你要是坏，这世上就没有好人了吧。”
　　“好怕变成坏人，不想变成坏人……”
　　人类崽的状态好像有点奇怪。段惊棠低下头，下巴正好抵着蔚枝的发旋儿。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蔚枝以为段惊棠已经忘了，没想到他还记着。
　　蔚枝简单把白天的事说了一下，包括那奇怪的花纹和手势，还有自己偷偷翻领养证明的事。
　　自己想想还好，真正说给别妖听的时候，感觉还挺好笑的。
　　但段惊棠没有笑，他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对蔚枝道：“你查到的结果没有错，我的记忆里，的确没有什么身上长黑色花纹的妖怪。而且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确定你是人类，是非常正常的人类幼崽，放心吧。”
　　如果不算“异常可爱”这一点的话。
　　“嘿嘿，我也觉得。”
　　蔚枝在段惊棠胸口蹭了蹭，像小动物一样撒娇。
　　“大概是中午太热昏头了吧，现在想想感觉好傻啊……你不许告诉别人！”
　　“知道了。”段惊棠捏捏蔚枝的后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夜色深沉，一人一妖躺在不算宽大的床上，就这样亲昵地相拥入眠。
　　怀里人的呼吸声逐渐均匀，黑暗里，段惊棠缓缓睁开眼睛。
　　黑色花纹，怪异手势。
　　异于常人的巨力，近乎天才的头脑。
　　浮玉山一战时红佛传递给他的陌生波动，在他饮下尾尖血几乎入魔时唤醒他的奇异力量。
　　许多纷繁复杂的念头缠绕交错，在段惊棠的脑海里掀起无声巨浪。
　　他没有告诉蔚枝，苏温并不是突发急病，而是周围有人，故意压制了他的元神。
　　用一种堪称狠辣恐怖的手段。
　　人类幼崽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胸口，放在腰上的小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是完全的信任，和无意识的依赖。
　　段惊棠轻轻收拢手臂，吻了吻蔚枝头顶的发旋。
　　没关系。
　　没关系，有我在。
　　只要我在这里，就没有任何妖，可以伤害你一分一毫。
　　-
　　无论黑夜如何漫长，只要太阳还在，阳光终将重新洒满大地。
　　一顿早餐，蔚妈愣是做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段惊棠全程被投喂，充分发挥妖怪胃口大的优势，特别给面子地吃了五六七八盘。
　　临走时，还被塞了一大包吃的。
　　“我们等等呦呦。”
　　平时只要没有特殊情况，蔚枝都是和路呦呦一起走的。
　　电梯下到下一层，门刚打开，叼着面包片的小夫诸就出现在一人一妖面前。
　　蔚枝和路呦呦都是一愣。
　　“呦呦，今天起得好早呀！”
　　小夫诸一张嘴，面包片就掉下来，下意识抬爪一接，草莓果酱蹭了一手，连带着校服也险些遭殃。
　　就……整只妖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我闹钟定早啦！”
　　路呦呦接过蔚枝递来的纸巾，道了声谢，用力擦着自己的爪爪。
　　“吱吱早……段哥早。”
　　段惊棠酷哥似的点了点头。
　　蔚枝主动道：“啊，段惊棠昨天……”
　　“没关系的！”
　　小夫诸伸出一只爪，爪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草莓果酱。
　　“吱吱，不用和我解释的，真的！”
　　小夫诸学着昨晚某凤皇的语气，晃着小角悠悠道：“年轻妖血气方刚，有时按捺不住，一时擦枪走火，也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有真爱，无需再等待！”
　　段惊棠：“……”
　　蔚枝：“？”
　　刚走到楼下，段惊棠就接到了他大哥的电话，说是把他的校服和包送来了。
　　段惊棠还有点纳闷，他哥那么个大忙妖，送东西这种事怎么还亲自来。
　　直到他看见校门口那辆亮瞎妖眼的兰博基尼，以及西装革履站在一旁犹如男模的段眠松。
　　段惊棠：“……”
　　“你怎么开它出来了？”
　　这么骚气的车，他家只有他爸和他二姐开，段眠松的标配就是黑宾利，有时候宝马奔驰也能对付一下。
　　“情况需要。”
　　段眠松推了下墨镜，浑身上下散发着大佬的气质。
　　他对着路呦呦和蔚枝点了点头，然后，墨镜后的视线锁定在蔚枝身上。
　　“这位就是蔚同学吧。”
　　段眠松变魔术似的“唰”一下从车里拎出两个礼盒。
　　“昨晚小弟多有叨扰，为伯父伯母略备薄礼，感谢包容，不成敬意。”
　　蔚枝愣了一下，随即狂摆小手，“不不，哥哥，这个不……”
　　段眠松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直接把礼盒扔给他弟，“拎好，放学帮蔚同学拿回去。”
　　段惊棠：“……”
　　他低头看了一眼，居然是野山参和红酒。
　　不愧是他哥，送礼品味都和他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段眠松看着段惊棠手里的大袋子。
　　“啊，是我妈妈给包的吃的。就是一些自己做的小零食，果干肉脯，还有蛋糕曲奇什么的……”
　　“谢谢伯母。”
　　段眠松一把将袋子抢过来，美其名曰，“我帮你拿回家。”
　　段惊棠：“……”你是想自己吃吧？？
　　目送三个小家伙进了学校，段眠松挥挥手，转身回到车里。
　　“段总，去公司吗？”
　　“嗯。”
　　段眠松抱着袋子，拿起放在最上的塑料盒，打开。
　　芒果干的香气萦绕鼻端，段眠松咬了一口，清香软糯，家庭制作的果干没有加太多糖，酸甜的口感刚刚好。
　　好吃。
　　“是芒果干啊。”司机小赵从后视镜里悄悄瞄了一眼。
　　正好赶上红灯，段眠松把盒子递过去，强调，“只能吃一个。”
　　小赵：“……是。”
　　段总，一个给下属开最高工资，但只给一根芒果干的神奇男人。
　　-
　　到了班级蔚枝才发现，昨晚的作业还有三页没写完。
　　大危机！年纪第一居然在没完成作业的边缘来回试探！
　　“美美，你能先收其他组的吗？我很快就给你！”
　　花美美晃着漂亮的红色大尾巴，“没问题呀，你别急，我下早读才去交呢。”
　　这时，一只金光闪闪的凤皇路过此处。
　　段惊棠扛着水回来，正逮住盛秋艾在他们班门口凤凤祟祟。
　　“干什么。”
　　盛秋艾看他一眼，浅色的眸微微眯起。
　　段惊棠：“……”这眼神太熟悉了，贺离看小h漫的时候就这样。
　　“精神不错。”盛秋艾挑挑眉，“春宵一度啊，啧，话说你那发情期，得跟打桩机似的吧？你那小人类受得了？”
　　段惊棠差点一水桶抡他脸上。
　　但是很微妙的不想解释呢。
　　“哎，别走啊，帮我叫下路呦呦。”
　　段惊棠回头，看见盛秋艾手里的盒子，冷笑，“舔鸟。”
　　盛秋艾：“？？？”
　　三两下换好水，段惊棠直起身子，正好遇到路呦呦过来擦黑板。
　　“盛秋艾找你。”段惊棠朝走廊抬了抬下巴。
　　没想到小夫诸不仅没开心到蹦高，反而扔了黑板擦就跑，“就、就说我不在……不对，说我睡着了！”
　　段惊棠：“……”
　　你俩玩情趣，让我当传声筒？
　　路呦呦跑回座位，直接就桌一趴，觉得有点硌角角，迅速换了一个姿势。
　　昨天晚上，盛秋艾抓着他问了半宿“我和段惊棠谁帅”，路呦呦说实话，他就装没听见。
　　最后被逼急眼了，路呦呦只能把“虽然段哥比较帅但在我心里你是最完美的”心里话给吼了出来。
　　吼完以后他和盛秋艾都愣了。
　　路呦呦吓得直接挂断了视频。
　　……反正一年之内他是没脸再见盛秋艾了！QAQ
　　“他说他睡着了。”
　　走廊里，段惊棠非常贴心地如实转告。
　　盛秋艾：“……”
　　“算了，那你把这个给他吧。”
　　段惊棠面无表情，“快递费五百。”
　　盛秋艾：“祝你和蔚枝早生贵子。”
　　段惊棠拿了盒子转身就走。
　　祝福值千金，尤其是瑞兽的祝福。
　　万一成真了呢。
　　今天小妖怪们来得都挺早，还有五分钟上早读，值日已经基本做完了。
　　宋凯铭看了眼时间，走上讲台，敲了敲惊（sa
　　）堂（jiao）木（ba
　　）。
　　“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昨天开会通知，三校联合秋季运动会的时间确定了。”
　　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宋凯铭的耳膜差点被震破。
　　“为了配合招摇高中的校考，日期定在这个月15号，举办地点和往年一样，在咱们学校的体育场和体育馆。我现在把项目单和报名表发下去，大家看看自己想报什么比赛项目，这周五之前交给我。”
　　话音刚落，邢轩就开始起哄。
　　“段哥！段哥！段哥——”


第65章 太可怜了，他的崽（已修）
　　邢轩一带头，小妖怪们都开始拍桌起哄。
　　“段哥——”
　　“段哥来一个！”
　　“段哥冲啊！！”
　　蔚枝刚补完作业，还不明白他们在喊什么，人类幼崽懵懵.jpg。
　　段惊棠无奈。正好宋凯铭发到他这了，段惊棠接过报名表，“每个妖最多报几项？”
　　宋凯铭：“四项，不包括接力赛。”
　　段惊棠看了眼项目表，“让大家先选，最后剩下什么没妖报，你挑四个给我填上就行。”
　　宋凯铭点点头，“接力赛直接给你报了？最后一棒。”
　　段惊棠比了个“okk”的手势。
　　“桌桌，你很厉害吗？”
　　等宋凯铭走了，蔚枝凑过去和段惊棠咬耳朵。
　　说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他现在特别喜欢和段惊棠黏在一起，好像他俩中间距离一超过二十厘米蔚枝就浑身不舒服一样。
　　段惊棠清了清嗓子，尽量低调，“之前都是第一。”
　　蔚枝睁大眼睛，“所有项目都是第一名吗？连续两年？”
　　“嗯。”段惊棠摸摸耳朵，“只要是我参加的。”
　　其实他去年的标枪和千米跑成绩还破纪录了。
　　破的前年自己留下的记录。
　　没办法，没别的，就是体力好。
　　“太厉害了吧桌桌……”
　　人类崽托腮惊叹，杏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
　　“我只拿过铅球的第一名哎，而且还是在大家都发挥失常的情况下！”
　　段惊棠：“……”
　　不是大家发挥失常，是你随便一推就超越一片好吗？
　　段惊棠都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一群高大壮硕的人类幼崽里，蔚枝小小一只站在中间，抓起铅球轻轻一推，诶，破纪录了！
　　求其他人类幼崽的心理阴影面积。
　　“不过五项会不会太多了呀，时间能错开吗？”
　　“可以的，不算开幕式闭幕式，运动会时长五天。”
　　蔚枝：“！好久！！”
　　怪不得刚才大家反应那么热烈，这可是一周不用上课呀！
　　不过蔚枝转念一想，也是，三个学校呢，小妖怪那么多，比赛耗时肯定也要长一些。
　　“那我报什么好呢。”
　　蔚枝拿起项目单，只扫了一眼就被震惊了，“哇……这么多！”
　　表格是正反面的，上足足罗列了几十项运动会比赛项目，五花八门，涵盖广泛，有的蔚枝连听都没听说过。
　　“有铅球耶。”
　　人类崽仔细研究着，笔尖轻轻在纸上勾画，“还有5000米跑，我长跑也是很快的哦，大家应该都不太愿意跑这个吧，那我报一个吧！”
　　看着人类崽认真的样子，段惊棠实在有些不忍心。
　　“蔚枝。”
　　“嗯？”人类崽抬起头，眸子单纯清澈。
　　段惊棠狠了狠心，尽量委婉道：“因为种族和体质不同，校运动会里，妖怪和人类参加的项目是区分开的。你看到的前面标有M的是妖怪参加的，标有H的才是人类可报名的。”
　　蔚枝怔了一下，下意识又埋头去看。
　　一分钟后。
　　“可是……”人类崽懵懵抬头，“只有三个项目前面是H啊……”
　　段惊棠默默转过头。太可怜了，他的崽。
　　“为什么？”
　　人类崽趴在课桌上，目光迷离，就连脸颊上鼓起的肉肉都透着生无可恋。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哇……QAQ”
　　只有三个他能参加的就算了，连和大家一起都做不到，最关键的是——
　　那三个项目分别是，八百米跑，两人三足，和袋鼠跳跳。
　　也就八百米跑听起来正常点，两人三足也，也勉强凑合……可袋鼠跳跳是什么鬼？？
　　蔚莱的学前班现在都不做这种游戏了！
　　“学校也是想多照顾你们一点，毕竟像你这样……强壮的人类幼崽很少见，大家体质差距太大了。”
　　当然也不排除校领导想看人类幼崽玩袋鼠跳跳然后拍照片拿回家偷偷吸的可能。
　　蔚枝眨了眨眼睛，好像有道理。
　　要是一个瘦弱的人类崽和一群穷奇饕餮之类的大妖一起站在起跑线——
　　想想都觉得有亿点点惨。
　　而且段惊棠的话说得真的相当委婉了。
　　什么体质差距，无非就是怕太过打击人类崽的积极性，更怕不小心伤到他们罢了。
　　就像蔚枝的力气很大，那也是放在人类的比较范畴里。
　　三校联合运动会，就不说昆仑和招摇了，单是凶兽云集的不周高中，随便派一头梼杌出来，几十斤的铅球还不是照样给你推个几百米。
　　还有5000米跑，以脚程快著称的狌狌就不说了，段惊棠记得招摇高中有一匹极其稀有的驺吾，那才是真正的日行千里。
　　大家种族不同，原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而且段惊棠相信，在人类的比赛中，蔚枝一定能拔得头筹，力夺第一——包括袋鼠跳跳。
　　“咦，同桌，这个括号里的是什么东东啊？”
　　段惊棠顺着蔚枝指的地方看过去，了然道：“是妖属限制。”
　　妖怪运动会和普通运动会不同，它有一套自己特有的流程和规定。
　　不仅有人类和妖怪的种族区分，在妖怪这个大类下，也有很多小的分类和限制。
　　“具体要看括号里的备注。什么都没有的是不分妖属皆可参加，这种需要参赛者全程保持人类形态，非常严格，比赛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一点点尾巴尖都会被取消资格。”
　　“其他的都可以半妖形态参与。比如这个，”段惊棠指了指编号为49的项目，“一百米往返（有翼），这种只有长翅膀的妖怪可以参加，一般就是盛秋艾和荆楚那种。”
　　这时，一只嘚嘚瑟瑟的金翅大鹏路过此处，“谁叫爷？”
　　段惊棠：“……赶紧滚。”
　　“啊，原来是这样。”蔚枝忽然福至心灵，“那皮皮也可以吗？”
　　貔貅虽然生有双翼，但翼不能展，平时勉强扑腾两下，脚能离地已经很不错了。
　　段惊棠迟疑了一下，“如果她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是往返飞，但是她应该可以跟着跑。”
　　蔚枝：“……”那画面，想想就很美好呢。
　　“可恶啊，为什么没有吃汉堡大赛！”
　　此时，前桌的饕餮崽发出了愤怒的声音。
　　吃螺蛳粉也好啊，实在不行大肉包也可以！
　　“你去搞三铁啊。”旁边的草草倾情建议。
　　“我一个弱小无助的美少女！你看我像劲儿大的妖吗！！”饕餮怒吼，顺手砸碎半块桌板。
　　草草捂着头，眉头紧皱，“都把我拍成轻微脑震荡了，还说自己劲儿不大。”
　　饕餮崽瞬间紧张，“真、真震荡啦？”
　　草草坏笑，“骗你的哈哈。”
　　饕餮崽：“……今天我就要薅了你的花骨朵！！”
　　……
　　段惊棠长叹一声。
　　两个不孝子，真是不让妖省心。
　　旁边，人类崽还在犹豫要不要划下第三个勾勾。
　　没错，八百米和两人三足蔚枝都报了，可这个袋鼠跳跳……
　　“你的成绩也是计入班级总分的。”
　　段惊棠幽幽来了一句。
　　“真哒？”蔚枝笔尖微顿，“和你们的成绩一样吗？”
　　段惊棠点头，“而且人类专项是参与了就有名次，有名次就有分。”
　　……因为参加选手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你三项都得了第一名，那就能给咱们班加六分。”
　　说着，段惊棠还做了一个“666”的手势。
　　如此丰富的肢体动作，实在非常不段哥。
　　蔚枝小嘴紧抿，然后毅然决然地划下了第三个勾勾。
　　没有困难的比赛，只有勇敢的吱吱！
　　为了加分，冲鸭！！
　　与此同时，旁边的九尾狐也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袋鼠跳跳，是个好运动。
　　又有谁不想看套着粉色麻袋一蹦一蹦的人类幼崽呢？
　　由于小妖怪们的热情空前绝后，周四中午，宋凯铭就收齐了三校运动会的报名表。
　　交上去之前，宋凯铭来到荆楚和路呦呦的桌前，再次确认。
　　“你确定你要报空中躲避球？”
　　金翅大鹏翘着二郎腿，“当然～”
　　“二班的盛秋艾肯定会参加。你知道他之前打篮球的时候有个外号叫爆扣王吧。”
　　金翅大鹏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当、当然……”
　　一旁的小夫诸小声强调，“班长，是爆扣王，不是爆扣王八。”
　　宋凯铭：“……”
　　你急了是吧，这就轮到你了。
　　“还有你，路呦呦，你确定要报5000米跑？”
　　宋凯铭忍不住加重语气重复，“5000米，不分妖属。”
　　小夫诸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嗯！”
　　妖活着，就是要挑战自我！
　　宋凯铭点头，在表格上大笔一挥，“行，跑不完不许哭啊。”
　　路呦呦：“QAQ”
　　确定完之后，宋凯铭把笔揣进口袋，拿着报名表往办公室走去。
　　然后在楼梯口和刚交完表出来的陆吾狭路相逢。
　　宋凯铭脚步不停，甚至连速度都没减。
　　陆际横着伸出一只手，一把揽过小开明兽的腰。
　　动作之娴熟，贺离看了都得尊称一声流氓。
　　“啧，真细。”
　　宋凯铭抬眸，周身瞬间散发出压迫力极强的森寒气场。
　　陆际微笑，不疾不徐地压制回去。


第66章 陆际：“大么？”（已修）
　　“今晚八点，老地方。”
　　宋凯铭身体一僵。
　　“我有事，你找别妖吧。”说完，宋凯铭转身就要走。
　　陆际没拦他，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嘶，后背好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伤口没痊愈啊。”
　　宋凯铭：“……”
　　诚然，道德绑架是可耻的，用自己的旧伤来卖惨更加可耻。
　　但且不说陆际有没有道德，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他送给宋凯铭的一个台阶罢了。
　　小开明兽脸皮薄得很，喜欢的不说喜欢，讨厌的也不说讨厌。
　　所以陆际不介意自己脸皮厚一点，更主动一点，甚至再无耻一点。
　　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管他用的是什么手段。
　　“我等你。”
　　楼梯口妖来妖往，陆际低下头，嘴唇快速地碰了一下宋凯铭的耳尖。
　　男生甩着尾巴悠然离开，宋凯铭站在原地，一边耳朵通红，一边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好冷啊！”
　　路过的小妖怪打了个寒噤，赶紧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感觉天灵盖儿凉嗖嗖！”
　　宋凯铭收起气场，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转身进了办公室。
　　下午的第二节 课是化学课。化学老师请假陪老婆生孩子去了，于是临时改成自习。
　　三节自习课连一起，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还有二十分钟放学，小妖怪们基本都把作业写完了，一只只不是交头接耳就是偷偷玩手机，班里的气氛逐渐不安分起来。
　　宋凯铭坐在讲台上，指节叩了叩桌面。
　　口袋里微微震动，宋凯铭犹豫了一下，摸出手机。
　　果然——
　　【陆际：别忘了】
　　宋凯铭抿唇，迅速打字。
　　【宋：还是算了，太频繁对你身体不好】
　　对面回得很快。
　　【陆际：不频繁，上次之后我没找过别妖】
　　宋凯铭看着那句“没找过别妖”，微微失神。
　　【陆际：来吧，憋得难受】
　　宋凯铭：“……”
　　怎么不憋死你呢。
　　【宋：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最后一次了。
　　【陆际：好】
　　【陆际：记得带道具】
　　宋凯铭把脸埋进臂弯里，长叹一声。
　　兽生艰难.jpg。
　　隔壁班，陆际把手机扣在讲台上，唇角肆意扬起。
　　“陆哥，笑这么开心，有好事啊？”第一排的小妖怪打趣道。
　　“是啊。”
　　陆际伸了个懒腰，尾巴慵懒地在身后晃动。
　　“非常，非常好的事呢。”
　　-
　　晚上七点五十五分，宋凯铭身穿黑色运动服，戴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背着巨大的黑色双肩包，准时站在419酒店门口。
　　前台的小姐姐似乎已经记住他了，附赠一个甜美又意味深长的微笑。宋凯铭压低帽檐，拿了房卡迅速离开。
　　419酒店的1314号，宋凯铭刷卡的时候第无数次吐槽陆际订的房间号码。
　　房间里很安静，那只陆吾还没来。
　　宋凯铭摘下帽子口罩，随手扔在床头柜上，开始整理背包里的东西。
　　他有一个专门的道具箱，里面全是和陆际做那事时用到的各种“小玩意儿”。
　　宋凯铭不喜欢这些，他觉得不方便，用起来也难受，但陆际喜欢。
　　准备得差不多了，宋凯铭脱掉外套，换上一套比较清凉的短袖短裤。
　　陆际还没来，宋凯铭刚想给他发微信，门口就传来一阵响动。
　　“很准时啊。”
　　陆际关上门，和宋凯铭的全部武装不同，他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衬衫的颜色还是骚里骚气的浅粉。
　　宋凯铭冷哼，穿得妖模狗样的给谁看，反正一会儿都要全脱掉。
　　“我有点累了，直接来吧。”
　　说着，陆际边走边扯开衬衫领口，等把宋凯铭扑倒在床时，前襟已经完全敞开了。
　　宋凯铭看着近在咫尺的蜜色腹肌，克制地闭了闭眼，然后一拳怼了上去。
　　“……洗澡！”
　　这是洁癖兽兽最后的底线。
　　陆际闷哼一声，捂着肚子乖乖滚进了浴室。
　　宋凯铭呼出一口气，觉得身上温度有些高，拿起空调想调低两度，看了眼浴室的门，又放下了。
　　趁着陆际洗澡的空档，宋凯铭从背包前口袋里抽出英语小册子，翻到折角的那一页背了起来。
　　背到第32个单词时，浴室的门打开了。
　　水汽氤氲中，走出来的不是陆际，而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
　　猛虎的利爪在灯光下闪着危险的光，它朝向宋凯铭，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宋凯铭眼都没抬，“等我背完这两个。”
　　猛虎的吼声多了一丝愤怒，它扑向床上的妖，一爪抽飞了宋凯铭手里的小册子。
　　宋凯铭看着碎成片片的单词本：“……”
　　男生叹了口气，摸了摸压在他身上横眉竖目的猛虎，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知道了，来吧。”
　　……
　　十分钟后。
　　“这样行么？”
　　豪华酒店的大床上，宋凯铭坐在中央，手里拿着加大版的猫咪专用梳毛梳，身旁是懒洋洋的化成原形的陆吾。
　　“吼唔……”
　　猛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哝声，大脑袋枕在宋凯铭的腿上，依恋地蹭了蹭。
　　“最近换季，掉毛好像又多了。”
　　宋凯铭把梳子上的毛摘下来，团成一个金色的小毛球，扔进一旁的袋子里。
　　像是不满他说自己掉毛，猛虎抬起大爪子搭上宋凯铭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拍完以后，又开始舔自己爪上的肉垫。
　　“不许舔。”宋凯铭把它的爪子拿开，非常严格，“毛都舔肚子里去了，你也不想吃猫咪化毛膏吧？”
　　好吧，不舔就不舔。
　　猛虎打了个哈欠，趁宋凯铭团毛的工夫，脑袋一扭，粉色的长舌直接卷过宋凯铭的大腿。
　　湿漉漉的触感吓了宋凯铭一跳。他穿的本来就是短裤，盘腿坐着只能遮到大腿中间，猛虎这么一舔，直接给他撸上去了，宽松的裤腿间，连里面的四角裤裤都看得一清二楚。
　　宋凯铭看着自己大腿上湿乎乎的水迹：“……”
　　这陆吾没法要了。
　　“你刚才刷牙了吧？”宋凯铭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猛虎：“……”
　　虎虎狂舔.jpg。
　　宋凯铭连忙伸手去捂住虎嘴，顺便把自己被弄上去的短裤拉下来。
　　猛虎连挣扎都没挣扎，索性直接开舔宋凯铭的手。
　　我知道这样会挨打，但是我不怕，诶，就是玩儿。
　　宋凯铭：“……你信不信我拔你胡须。”
　　猛虎呜呜两声，两爪抱住宋凯铭的腰，脑袋使劲儿往前拱。
　　猛虎撒娇.jpg。
　　宋凯铭无奈，戳戳虎屁股，“翻个身，要梳另一面了。”
　　不动弹，继续撒娇。
　　宋凯铭捏住虎尾巴，“陆际你别装，变个原形就听不懂妖话了？”
　　猛虎装死了三秒，然后在宋凯铭的拔胡须警告中懒洋洋开口。
　　“谁让你穿这么少，勾引我。”
　　宋凯铭：“……”拔胡胡.jpg。
　　“哎，别真拔啊——”
　　宋凯铭两手扯住陆吾的胡须，轻轻往两边拉，“……我还不是怕粘毛！”
　　“粘点怎么了，”陆际晃着尾巴，一下一下拍打着旁边的被子，“粘满我的气味，让所有妖都主动避你三尺。”
　　宋凯铭不理他，手动给他的大猫翻了个面。
　　梳着梳着，宋凯铭有些走神。
　　他和陆际这样的关系，已经持续多久了？
　　一年，还是两年？
　　对于陆吾这样的猫科来说，梳毛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必须要最亲密的妖才能做。
　　可他们算什么呢？
　　同学？朋友？
　　恐怕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你不专心。”
　　陆际抖抖耳朵，尾巴轻轻圈上宋凯铭的脚踝，“在想什么？”
　　宋凯铭面不改色，“想怎么把你梳秃。躺平，肚子露出来。”
　　宋凯铭的习惯是先梳两边，再梳肚子，最后梳背，顺便整个撸一遍。
　　他也最喜欢陆际的肚子，白色的绒毛软软的，还热乎乎的，手感特别好。
　　宋凯铭没忍住多rua了几把。
　　原形嘛，你懂的，猫科嘛，你也懂的。梳到肚子下面时，宋凯铭就随便糊弄了一下，直寓言接带了过去。
　　“摸摸下面。”
　　陆际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耍流氓。
　　宋凯铭：“……”
　　“不摸，”宋凯铭很坚决，“会让我想到我家猫。”
　　“胖丁？”
　　“嗯。”宋凯铭换了一把小一点的梳子，“想起它绝育的时候。”
　　以及它失去的两个蛋蛋。
　　陆际：“……”下面一凉。
　　但真正的勇士，是无所畏惧的，有些事，就算冒着失蛋的风险也要尝试。
　　“摸摸。”
　　“不摸。”
　　“摸摸。”
　　“不摸。”
　　“下面的毛也是毛，要一视同仁，不要区别对待。”
　　“……”
　　宋凯铭无奈，硬着头皮梳了几把。
　　由于距离太近，手指难免蹭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陆际发出一声叹息，“大么？”
　　宋凯铭：“大，大得我想一把薅掉。”
　　陆际：“……”就算你喜欢它，也大可不必如此。
　　整个梳毛的过程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两妖从酒店出来时，已经过十点了。
　　“呼，浑身舒畅。”
　　陆际伸了个懒腰，觉得每个毛孔都被疏通了，整只妖松快了不止一点。


第67章 四大凶兽，全员恶妖（已修）
　　宋凯铭正好相反。
　　每次结束之后他都腰酸背痛，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更别提了，严重的时候手腕和手心都要肿。感谢陆际让他提前体验了一把老年妖的生活。
　　“吃个夜宵再回去吧。”
　　陆际看了看附近，这个点，应该只有路边摊和便利店了。
　　“不吃了，回去太晚我妈会担心。”
　　宋凯铭戴好口罩，一身全黑武装宛如夜行的大明星。
　　陆际“啧”了一声。
　　每次和他出来都搞得好像地下接头一样，他就这么见不得妖？
　　就算让别妖看到他俩从酒店里出来又怎么了？现在的风气如此健康向上，社会如此开放明朗，妖心如此简单淳朴，难道大家还会误会他们什么？
　　陆际边走边盘算，他还有四个月成年，宋凯铭还有两个月，忍忍吧，再忍忍就好了。
　　正想着，一回头，身边的妖没了。
　　陆际转身望过去，只见街角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台抓娃娃机，粉色机身上还缠了一圈小彩灯，在夜色里闪烁着可爱的光芒。
　　陆际对这种小玩意儿一向不感兴趣，但宋凯铭看得好像很专注。
　　“给你抓一个？”陆际逗他。
　　宋凯铭视线闪躲，面部表情逐渐高冷，“不用了。”
　　陆际：“……”
　　他太熟悉这个表情了。
　　典型的“兽兽好喜欢兽兽好想要但兽兽就是不说不承认哼”.jpg。
　　陆际撸起袖子，“走，今天我就要为你承包这条街所有的芭比娃娃。”
　　宋凯铭：“……”
　　首先，这条街上只有这一个娃娃机，其次，这不是芭比娃娃，这是最新款的啾咪啾咪泡泡兔兔系列。
　　陆际拿出手机，直接扫了十次的钱，无比豪迈，“来，哥先给你抓十个。”
　　二十分钟后。
　　宋凯铭一脸麻木地站在旁边，看陆际第
　　次扫码付钱。
　　“……这次一定行，我有预感。”
　　宋凯铭无奈，“都抓了五十多回了，算了吧。”
　　抓娃娃的钱都够买好几个泡泡兔兔了。
　　如果说除了长得帅之外陆际还有什么优点，那就是坚持不懈了。
　　又十分钟过去。
　　随着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响起，终终终终于，一个粉色的小玩偶随之掉落下来。
　　顺便一提，这和陆际的抓娃娃技术没什么关系，完全是因为他把娃娃机里面搅得一团乱，这个小可怜不小心被挤出来了而已。
　　“抓到了！”
　　陆际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了，捧着玩偶跑到宋凯铭面前，“你看，我就说我能抓到！！”
　　宋凯铭看着陆际手里那个玩偶。
　　粉色的，小小的，憨憨的，脑袋上还戴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睡帽。
　　是泡泡兔兔系列里最丑的睡睡兔。
　　宋凯铭抬起头，正对上陆际期待的目光。
　　小开明兽唇角轻扬，“嗯，很可爱。”
　　“我……很喜欢。”
　　-
　　安静的街上，宋凯铭背着背包快步往家走。
　　这个时间爸妈应该已经睡了，只要他动作轻一点就没问题。
　　结果刚到小区门口，就碰到了刚从共享单车上下来的他爸。
　　宋凯铭：“……”
　　宋爸：“……”
　　宋爸有些犹疑，歪了歪头，“是我儿子吗？”
　　宋凯铭：“……爸。”
　　穿成这样，真是亲爸都认不出来。
　　“您怎么又骑共享单车，家里的车停在车库里都要落灰了。”
　　宋爸哈哈一笑，“方便嘛，而且还环保不是……不过你怎么才回来，去哪玩了？”
　　宋凯铭不太会撒谎，只能支吾其词试图转移话题。
　　宋爸多敏锐，看看儿子的大背包，闻闻儿子身上的气味，直接一语戳破，“哦哦，又给小际梳毛去了。”
　　宋凯铭：“？”
　　“你陆叔叔都跟我说啦。”
　　宋爸一把揽过儿子，“说是感谢你呢，总给小际梳毛。还说小际那孩子啊，看着挺开朗活泼，其实防备心特别重，也就放心让你给他梳，别妖碰都不让碰。”
　　宋凯铭忽然有点没来由的心虚，“应该的……同学之间，互相帮助。”
　　“不过你们平时都去哪里啊？下次把小际带家来吧，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孩子乱跑不安全。”
　　宋凯铭“嗯嗯”两声，赶紧转移话题，“爸您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又有新案子了？”
　　宋爸是一名警察，准确的说，是市公安局刑警一队的队长。
　　而陆际的爸爸则是二队的队长，两妖从进警局就是同事，平时也经常一起出警，战友情谊格外深厚。
　　“可不是么，哎……”
　　一说这事，宋爸就不禁眉头紧锁。
　　“城东又发生了一起妖怪幼崽失踪案，虽然距离咱们的辖区比较远，但我们初步判定，应该是同一团伙所为。”
　　“跨区域作案？”
　　宋凯铭的神情也严肃起来，“那应该是个比较庞大的组织，现在有眉目了吗？”
　　宋爸叹气，“有一点，但还不太清晰，不好下手啊。”
　　宋凯铭略一思索，“这种团伙，最好暗中顺藤摸瓜，争取一次端掉，不然很容易有反扑的可能。”
　　宋爸笑着揉揉儿子的脑袋，“行啊儿子，好好学吧，以后接你爸的班。”
　　宋凯铭也笑，平时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开明兽，笑起来也是一只可爱的妖崽崽。
　　他的确很喜欢和法律相关的东西，不过他的志向是做一名检察官，就像他爷爷那样。
　　“对了儿子，你平时在班里也提醒一下同学们，尤其是家里有幼崽的，出门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宋凯铭点头，“知道了，爸，放心吧。”
　　“明天开始，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了。你和妈妈在家好好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宋凯铭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轻声道：“我知道的，爸，您……您小心点。”
　　宋爸拍拍儿子的肩膀，不知不觉，他家崽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
　　两个月后，小开明兽就要成年了。他会成长为一个正直、善良的大妖，比自己还要可靠优秀。
　　真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啊。
　　-
　　天气一天天变得凉爽，三校联合运动会也越来越临近。
　　昆仑高中的小妖怪们投入了临阵磨枪的练习之中，体育场和体育馆几乎每天都是爆满。
　　“大家真的好积极啊……”
　　蔚枝换上了纯棉T恤和运动裤，想着来操场练练八百米跑，结果成功被跑道上的妖山妖海震惊了。
　　“那当然了，谁都不想输给招摇和不周啊。”
　　陶桃压着腿，语气里带了点咬牙切齿，“尤其是不周。”
　　蔚枝不太了解这其中有什么恩怨，但他也听说过，不周高中和昆仑高中向来不对付。
　　大概是因为两个学校的核心理念不同吧。昆仑高中以包容为主基调，倡导全面发展，接收所有妖属的适龄小妖怪，而且是几年前第一批招收人类学生的妖怪高中之一。
　　而不周高中则更崇尚纯粹的力量。在他们的学生里，凶兽的数量占了百分之八十，其余的则多是灾兽和天赋异禀的人妖混血，不说全员恶妖，但也没一个是好惹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不周高中，四大凶兽的地位极高。因为数量稀少，每年招生的时候，不周高中都会给妖属为四凶的妖怪幼崽开出极其丰厚的入学奖励，以吸引他们就读不周。
　　身为一只纯血统又超可爱的饕餮幼崽，陶桃当年也经历过这些。不过还好她爸妈是有长远目光的妖，不为眼前利益所诱惑，坚决地把她送进了昆仑高中。
　　“咱学校多好啊。”陶桃把一头卷发扎成高马尾，漂亮又精神，“除了四年级那几个凶兽团伙的，其他妖多和谐。课外活动多，作业还少，而且还有人类幼崽可以吸，简直是天堂惹！”
　　蔚枝：“？”
　　崽，你什么时候学会展放的语气词惹？
　　饕餮崽一甩秀发，“走吧吱，跑两圈。”
　　人类崽呼出一口气，“好嘞！”
　　一人一妖跑了大概半小时，速度差不多不相上下。
　　虽然没表现出来，但陶桃心里是有点惊讶的。她体力很好，刚才也是认真在跑，蔚枝居然能一路跟上，而且看起来似乎还不怎么费力。
　　这个人类幼崽不一般。
　　这时，跑道边一阵喧哗，锻炼的小妖怪们自动让开一小条路，又自动围成一个圆形。
　　圆形中间，是靓绝昆仑山的九尾狐。
　　段惊棠朝蔚枝招招手，人类崽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傻乐，小脸蛋热得红扑扑的。
　　“桌桌！”
　　段惊棠撕开一张湿巾，又把矿泉水的瓶盖拧开，“累不累？”
　　蔚枝抱着水瓶，仰着小脸儿让段惊棠给他擦。
　　“不累呢！桌桌，你怎么还没回家？”
　　段惊棠捏捏人类崽湿乎乎的脸蛋，“刚和荆楚他们打躲避球来着，特意……顺便过来看看你。”
　　蔚枝嘿嘿一笑，刚要说什么，就听妖群里一阵小小的私语声。
　　“情侣服？”
　　“好像是哎……”
　　“我磕了我磕了！”
　　“好羡慕哇……”
　　蔚枝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段惊棠的衣服。
　　——是那天他们一起买的黑色小猫T恤！


第68章 癞穷奇想吃饕餮肉！（已修）
　　“桌桌，你今天也穿了这件呀。”
　　蔚枝摩挲着胸口的刺绣小猫咪，有些不好意思。
　　段惊棠咳嗽一声，移开目光，手心里紧攥着那团湿巾，“嗯，挺巧。”
　　巧个屁。
　　他一直把这件T恤放在体育馆的柜子里，就等着蔚枝什么时候穿同款，他好赶紧拿出来换上。
　　狐狐心机.jpg。
　　“还跑么？”
　　蔚枝点点头，“时间还早呢，想再跑几圈。”
　　段惊棠收起狐尾，将水瓶放在跑道边，“走吧，我陪你。”
　　这么好看的情侣，不是，兄弟装，当然要让操场上的大家都看一看了。
　　“桃桃，一起来呀。”蔚枝招呼正在场边休息的饕餮崽。
　　陶桃摆了摆手，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表情，“不了不了，你们来你们来，我暂时还不想发光发热呢～”
　　饕餮崽牌电灯泡，质量好，品质高，该亮时照耀世界，不该亮时安静如鸡。
　　操场边来来往往的妖特别多，陶桃大大咧咧地直接坐在地上，抽出一张香香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段惊棠来之前不知道她也在，只给蔚枝带了一瓶水。陶桃当然也不在乎那些，新世纪新女性，想喝什么自己买不就得了。
　　不远处的跑道上，穿着相同T恤的一人一妖看起来分外登对，堪称赏心悦目。
　　陶桃乐呵呵地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渴，打算去边上的小卖部买瓶气泡水。
　　还没站起来，头顶忽然笼上一片阴影，下一秒，一个冰凉的东西就贴上了她的后颈。
　　“我艹！”
　　陶桃吓得下意识喊了展放的小名儿，然后反手就是一个盲抓，不管抓住了什么，直接就是一个激烈背摔！
　　庞然大物落地，大地一阵颤动。
　　“哎呦我……”
　　男生把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捂着自己险些被摔断的后腰，仰面躺在红白跑道上。
　　陶桃惊呆了，“戚廉？？”
　　戚廉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嗨……好久不……不见……”
　　“见你个大脑袋壳儿！”陶桃双手叉腰，抬起一只脚悬空踩在戚廉脑袋顶上，“你偷袭我干嘛！找揍？！”
　　戚廉都快冤死了，“我，我就是想给你送瓶水啊！”
　　陶桃冷哼一声，刚想说你会有那么好心，一低头，就看见戚廉手里握着的冰镇气泡水。
　　还是她最喜欢的桃子味的。
　　陶桃：“……”
　　她严肃怀疑里面被下i药了。
　　要不就是戚廉被下i药了。
　　不过这段时间，戚廉也确实没再找过她的麻烦。陶桃看了眼还躺在地上呻吟的穷奇，犹豫了一下，嫌弃地伸出一只手。
　　“我最烦别妖突然吓我了……得了，先起来吧你。”
　　戚廉的眼睛亮了一下，刚迫不及待地抬起爪子，就看见另一只手，抢先握住了那只细白的手。
　　陶桃抬起头，怔了一下，“草？你不是回家了吗？”
　　展放半闭着眼打了个哈欠，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东西忘带了……你干嘛呢？”
　　陶桃刚要说什么，就听展放嗷了一嗓子，“天！这不是穷学长吗？怎么躺地上了？快快快，快起来！”
　　戚廉：“……”老子是穷奇，姓戚，谢谢。
　　还有，老子这么大一只妖杵在这，你别告诉我你刚看见。
　　戚廉非常不情愿地被展放扶起来，眼睛还不死心地盯着饕餮崽白皙的小手。
　　“戚哥！”
　　一个耳朵很长的小妖怪远远招呼他，“跳高测试了，体育老师找你呢！”
　　戚廉在心里暗骂一声，可也不敢违抗老师，“那我先走了，这个给你。”
　　陶桃往后退了一步，没接，“我不喜欢桃子味的汽水，你自己喝吧。”
　　戚廉还想硬塞，那边小妖怪又在催。
　　“知道了！”
　　戚廉怒吼一声，又转头看了陶桃一眼，恋恋不舍（？）地走了。
　　戚廉一走，陶桃瞬间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怕。
　　同样身为四凶之一，气场上她是不输给戚廉的。但穷奇身上的杀伐气太重，和他离得太近，很容易勾起陶桃心底的兽性，所以她下意识想离戚廉远一点再远一点。
　　额头上有汗珠滑落，陶桃顾不得拿纸巾，直接用袖子抹了一把。
　　展放看着陶桃羊角上暗暗闪烁的血色花纹，眸光微沉。
　　“好渴啊，我去买饮料，你喝啥？”饕餮崽用手往脖颈处扇着风。
　　展放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过去。
　　饕餮崽皱眉，“人家想喝冰镇的啊……”
　　“还有两天特殊时期了，自己心里有点字母数吧。”草草难得强硬，“别废话，赶紧给我喝。”
　　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陶桃脸颊有点红，一边接过水瓶一边小声叭叭，“学霸脑子都这么好使吗，自己又不来姨妈，把我的记那么清楚干嘛……”
　　一口常温矿泉水入喉，虽然没有冰水的甘冽，也没有气泡水的香甜，但肠胃是熨帖的，潜意识里是安心的。
　　因为身体知道，矿泉水是最温柔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自己的。
　　“桃桃，放放——”
　　人类崽跑过来，一头卷毛迎风飞舞，呼吸微微急促，“刚才我好像看见戚廉了……桃，他又来找你了？和你说什么了？没碰你没伤到你吧？”
　　“没有没有～”陶桃笑着给蔚枝理了理凌乱的刘海儿，“我也不知道他咋回事，突然跑过来给我送饮料。估计是哪根筋搭错了，要不就是有点那个什么大病。”
　　“送饮料？”
　　蔚枝和段惊棠对视一眼。
　　人类幼崽疑惑.jpg。
　　段惊棠沉吟片刻，“你别理他，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处理。”
　　饕餮崽乐呵呵地点着小脑袋。
　　害，有父亲和母亲就是好。
　　回家的路上，蔚枝还在想戚廉的事。
　　“你说，戚廉不会还想着拉陶桃入伙吧？”
　　段惊棠把蔚枝的书包拎过来，“应该不会。上次之后他老实了很多，听说那个什么凶兽帮也已经解散了。”
　　人类崽皱着眉头，“那是为什么呢？”
　　“不管为什么，让陶桃提高一下警惕总是好的。”
　　顿了顿，“毕竟现在学校里，流氓挺多的。”
　　蔚枝：“？”
　　“你是说……”人类崽睁大眼睛，“戚廉他、他、他癞穷奇想吃饕餮肉？！”
　　段惊棠也只是猜测，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
　　“陶桃是个女生，长得……勉强过得去。戚廉是个男生，正处于刚刚成年的、容易荡漾的情感不稳定期。防患于未然吧。”
　　段惊棠说得很含蓄，但蔚枝听明白了。
　　“是啊……对啊！”
　　蔚枝一砸小拳头，“咱们桃那么漂亮，性格又那么好，喜欢她的妖一定很多！不行，不能便宜了戚廉！！”
　　蔚枝的老母亲瞬间心态爆发。他本来不算太讨厌戚廉，但这么一看，这穷奇简直是一无是处啊！哪里配得上他的宝贝女……不是，宝贝桃子！
　　段惊棠觉得有点好笑，故意逗他，“其实戚廉也还好，长相可以，家里好像是从政的，妖属和陶桃也匹配。”
　　蔚枝杏眼圆睁，脑袋上的呆毛都竖起来了，“不！不可以！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做妖怎么能只看外表和家世呢？最重要的是妖品……和性格！”
　　段惊棠挑眉，原来小家伙的择偶标准是这样的啊。
　　“那你觉得，之前送你礼物的那个小学弟怎么样？”
　　蔚枝：“？”
　　“他的妖品和性格如何？”段惊棠垂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蔚枝的眼睛，“是你喜欢的类型么？”
　　蔚枝：“！”人类崽突然慌乱.jpg。
　　这，这话题跳得也太快了吧！
　　“我，我不知道……”蔚枝慌得两只小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我是说，我和他不熟呀，之前只是一面之缘，他的生日会我也没有去。”
　　那个小学弟名叫桑珏，是一只青鸟。之前他送蔚枝的礼物是一套书，一个比较小众的人类作家的作品，很文艺，也很有格调。
　　虽然桑珏没有明说，但有点情商的人应该都明白。但也正是因为没有明说，所以蔚枝也无法正面拒绝他。
　　“为什么不去？”
　　“那天蔚莱幼儿园开家长会，我没时间……”
　　“哦，有时间的话就去了。”
　　“……”
　　蔚枝快被他气哭了。
　　看着那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手，段惊棠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把蔚枝的手包进手心。
　　“所以后来你们没再见过面？”
　　蔚枝气呼呼，“见过啊！我还送他生日礼物了呢！我特意仔细挑了一个下午！满满一大盒！可沉了！”
　　段惊棠突然紧张，“你送他什么了？”
　　蔚枝“哼”了一声，小包子脸鼓鼓的，“辅导书啊，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全科全套大题库！”
　　段惊棠：“……”
　　段惊棠：“噗——”
　　真想看看小学弟收到礼物时的表情。
　　心情忽然就很好。
　　段惊棠刚想捏捏那可爱的包子脸，这时，旁边路过两只小小的妖怪幼崽。
　　其中戴着花帽的幼崽停下脚步，小手指着段惊棠和蔚枝，小奶音异常响亮。
　　“北北你看！哥哥和哥哥拉手手啦～”


第69章 轻轻握了握段惊棠的小拇指（已修）
　　叫做北北的小男孩戴着一顶白色的小帽子，眉眼生得极为漂亮，粉色的小嘴紧抿着，不说话时看起来像个深沉的小酷哥。
　　“福福，不可以用手指着别人。”
　　小酷哥不动声色地把小花帽拉到自己身后，顺手捂上小花帽的眼睛。
　　“幼崽不可以看谈恋爱，羞羞。”
　　蔚枝和段惊棠对视一眼，仿佛烫到般同时撒开了手。
　　谈、谈恋爱……
　　蔚枝耳根都红了。
　　现在的幼崽怎么什么都懂呀！
　　但是很微妙的，一人一妖谁都没有主动解释。
　　“小朋友，你们怎么自己在这里呀？”
　　蔚枝蹲下身，摸了摸小花帽的脑袋，“爸爸妈妈呢？”
　　两个妖崽崽穿着蓝白色的小制服，蔚枝看了一下上面绣着的名字，是这附近的一家幼儿园。
　　“麻麻在市市，福福等！”
　　小花帽仰起脸，笑得露出两个小豁牙。
　　市市应该是超市，有的小孩子记不住词，就会下意识把知道的字叠起来代指那个词。
　　这旁边的确有一个大型连锁超市。蔚枝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牛奶糖，放在小花帽手心里，“妈妈在市市里买东西，对不对？”
　　小花帽点点小脑袋，“福福吃莓莓，麻麻给福福买好多莓莓！”
　　应该是趁他妈买草莓的时候偷跑出来的，八九不离十。
　　前几天的妖怪幼崽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蔚枝不放心两个小家伙自己在路边，和段惊棠商量了一下，决定陪两个崽崽等妈妈出来。
　　小花帽很喜欢蔚枝，抱着蔚枝的胳膊就开始撒娇。
　　相比之下，小酷哥就要警惕多了。不仅一直盯着他们的动向，刚才蔚枝给小花帽的两块奶糖也被他没收了。
　　“要喝饮料吗？”
　　蔚枝从书包里拿出之前陶桃给他的养乐多。
　　“不用了，谢谢。”小酷哥依然冷漠拒绝。
　　蔚枝也不生气，乐呵呵的，“你叫北北对吗？北北很聪明哦，警惕一点是对的。如果有其他哥哥姐姐或者叔叔阿姨给你们好吃的，记住一定不要收哦，也不可以跟着他们走，知道了吗？”
　　小花帽甩着小奶音大声回答“几道啦”，但水汪汪的大眼睛依然紧紧盯着蔚枝手里的养乐多。
　　最近秋老虎有些严重，天气挺热的，崽崽估计是渴了。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段惊棠上前一步，从蔚枝手里接过那两个养乐多。
　　“喝么？”
　　段惊棠蹲在北北面前，俊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不仅没表情，气场还是一贯的冷，属于容易吓到小朋友的那种。
　　乍一看过去，简直是一个大酷哥和一个小酷哥。
　　蔚枝觉得有点好笑，刚想过去，就看见北北居然乖乖伸出了小手。
　　大酷哥：“要我帮你插吸管么？”
　　小酷哥点点头。
　　段惊棠把吸管插好，两只崽崽一妖一个。
　　福福捧着养乐多，甜甜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转头望向北北。
　　北北点了头之后，小家伙才开心地喝起来。
　　“热不热？”
　　段惊棠撕开一张单独包装的湿巾，给北北擦了擦额头和脸颊，脖子也顺便擦了两下，降温。
　　北北全程都很配合，甚至主动仰起小脸方便段惊棠的动作。
　　蔚枝：“……”
　　蔚枝：“？？？”
　　人类崽惊呆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对他戒心那么重，对着段惊棠就……
　　难道崽崽也是看脸的吗。QAQ
　　段惊棠把用过的湿巾放回袋子里，想着一会儿扔进垃圾箱，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段惊棠下意识去摸手机，手里的湿巾袋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北北弯腰捡起袋子，再直起身子时，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从领口滑了出来。
　　段惊棠垂眸。
　　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空的，瓶口的凹陷处栓了一根红绳，另一端系在北北的脖子上。
　　段惊棠摸摸北北的头，不动声色地将那个小玻璃瓶放回了崽的衣服里。
　　“福福！小北！！”
　　一个女人从超市大门冲出来，看到两个孩子就在路边时，整只妖重重松了一口气。
　　“麻麻！”
　　福福迈开小短腿跑过去，“麻麻，莓莓呢？麻麻，你怎么哭惹？”
　　女人亲了亲福福的小脸蛋，然后立刻去看北北。
　　“小北，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北北摇摇头，伸出小手去擦女人眼角的泪痕。
　　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刚才也是为了追福福才跟着跑出来。后来他想带着福福回去，但这个超市他不熟悉，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他只能选择在原地等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薛然真是后怕极了。
　　刚才在水果区，她只是去拿个袋子的工夫，身后的孩子就不见了。
　　最近频发的妖怪幼崽失踪案瞬间涌上脑海，薛然哭着在超市里找了好几圈，差点就要报警了。
　　福福是她的儿子，而小北是她最好朋友的孩子，和亲生的没区别。要是他俩出了什么事，薛然估计也不想活了。
　　“麻麻，哥哥给福福糖糖吃，还陪福福玩哦～”
　　薛然泪眼朦胧地看向蔚枝和段惊棠，然后直接就是九十度鞠躬。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蔚枝吓了一跳，赶紧弯腰鞠回去，“没有没有，我们只是陪孩子待了一会儿而已！最近的失踪案有些吓人，崽崽们一定要小心些呀。”
　　女人连连道谢，看到蔚枝和段惊棠穿着昆仑高的校服，甚至还问他们的班级和名字，打算给他们写表扬信，送锦旗。
　　蔚枝狂摆小手，跟女人和崽崽们说了再见后拉着段惊棠就要跑。
　　跑之前，段惊棠回过头，发现北北还在望着他。
　　就算是小酷哥，也只是个几岁的妖怪幼崽而已。
　　段惊棠沉吟片刻，趁女人不注意，牵起北北的手，手指沿着那小手腕的弧度，凭空了画一个圈。
　　北北感觉手腕一热，抬起头，看见段惊棠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对他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
　　北北点点头，轻轻握了握段惊棠的小拇指。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呀？”
　　刚拐过街角，蔚枝就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还拉手手了呢？”
　　段惊棠挑眉，“羡慕？”
　　蔚枝被噎了一下，哼道：“我，我才没有呢！”
　　顿了顿，又小小声道：“又不是没拉过……”
　　段惊棠勾起唇角，不再逗他，“那个孩子我认识。”
　　蔚枝怔了一下，“北北？”
　　“嗯。”
　　怪不得。
　　怪不得那孩子那么亲近段惊棠，他还以为真的是颜值的差距呢。
　　“是亲戚家的崽崽吗？还是小妹的朋友？”
　　段惊棠摇摇头，“他喝过我爷爷的血。”
　　蔚枝：“？！”
　　“尾尖血。”段惊棠补充。
　　人类幼崽松了一口气。
　　之前确实听说过，九尾狐的尾尖血可以治愈顽疾。
　　“那北北是爷爷的……”
　　尾尖血这么珍贵的东西，就算用来救妖，救的一定也是对自己来说极为重要的妖吧。
　　蔚枝的小脑洞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什么豪门恩怨，什么爱恨情仇，什么外室子女，什么私生风波……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段惊棠幽幽道：“我爷爷十年前就过世了。”
　　蔚枝：“……”
　　对不起，爷爷。QAQ
　　段惊棠无奈地揉揉蔚枝的小卷毛，这小脑袋里一天天都在琢磨什么呢。
　　“九尾狐一族有个不成文的传统。”
　　蔚枝抬起头，看见段惊棠目视着前方，目光深邃而平静。
　　“当一只九尾狐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就会选一个合适的日子，独自取出尾尖血，封存在一个特殊的罐子里。”
　　段惊棠笑了笑，“当然，仅限于那些一生未取过血的九尾狐。”
　　和谐新世界，大部分妖的一生都是比较顺遂的，像他这种迫于无奈自取尾尖血的还是少数。
　　可这天赐的宝物，这可以拯救无数性命的灵药，就这样随着九尾狐的寿终正寝消散于天地间，实在有些可惜。
　　于是青丘的祖先便想出了这个办法——妖死，血留。
　　由于尾尖血必须在活着时取出，所以大多数九尾狐都选择在弥留之际取血，虽然那种痛苦堪比割肉剔骨，但……
　　但妖死了，总要为后人留些什么，不是么。
　　尾尖血属于个妖财产，九尾狐可以选择留给子孙，也可以像捐献遗产一样，送给那些需要的人和妖。
　　留给后代的尾尖血，会被统一存放在家族的祠堂之中，如果子孙之中有谁需要，便可取上一点。
　　不用太多，只要几滴。
　　几滴血，饮下，便可使病者起死回生。就算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亦可扭转天意，再续阳寿。
　　“之前给展放找懷木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懷木妖。她的孩子是人妖混血，天生体质极弱，就算依靠人类的药物治疗拖延，也活不到成年。”
　　后面的话，段惊棠没说，但蔚枝已然明白了。
　　“饮下我爷爷的尾尖血，就算和我段家有了割舍不断的联系。所以他看到我时，才会下意识觉得亲近与信任吧。”
　　想起幼崽看向自己时毫无防备的眼眸，段惊棠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第70章 狐狸娶亲（已修）
　　被妖全身心信赖的感觉，真的很好。
　　身边人一直没动静，段惊棠一回眸，就看见蔚枝呆呆望着他，眼里含了一大包泪。
　　段惊棠：“！！”
　　蔚枝眨了下眼睛，两颗大泪珠儿就从眼眶里直直滚落下来。
　　“好感动啊……”
　　人类崽吸了吸鼻子，泪眼叭嚓，“把尾尖血留给需要的人……这不就像是那些捐献遗体的英雄一样吗？”
　　命运无常，生命短促。但就算有一天我离去，如同微风过境不留痕迹，也愿献出这具仅剩的躯壳，为他人带去哪怕一点生的希望。
　　蔚枝尊敬这样的人，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我之前想过，等我上了大学，就去申请遗体捐献。”
　　蔚枝揉了揉眼睛，小眼圈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我的身体很健康的，如果……应该可以帮助到别人。”
　　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趁早打算身后事并不是悲观，相反的，这是对于生命的另一种尊重。
　　看着蔚枝认真的模样，段惊棠又心疼又欣慰。
　　他的人类崽，果然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生命体。
　　“那恐怕要等很久才行了。”
　　段惊棠一只手覆上蔚枝的发顶，肆意将那头小卷毛揉乱。
　　“因为我会救你。不管你遇到什么危险和不测，我都会救你。”
　　尽我所能，在所不惜。
　　蔚枝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露出一个憨憨的笑，“用你的尾尖血嘛？对啦，上次展放帮你接的那瓶尾尖血，有好好带回去吗？”
　　“嗯。”段惊棠用指腹蹭了蹭蔚枝的眼睫，“我哥帮我收起来了。”
　　因为他还没有成年，尾尖血想要留存，还需要一番祭炼。祭炼的步骤挺繁琐的，段惊棠也懒得过问。
　　不过还好当时展放急中生智帮他接了半瓶，不然年底回到青丘，段惊棠怕是要被那帮老不……老前辈们念叨死。
　　“那你刚才在北北手腕上画的圈是什么？”
　　虽然没出声，但蔚枝全都看到了，看得可仔细啦。
　　“是一种标记。”
　　段惊棠轻声解释，“用我的妖力在他身上留下标记，作用和纽带差不多，这样他遇到危险时，我会察觉。”
　　放在以前，段惊棠绝对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
　　但毕竟是段家救过的孩子，有些联系一旦建立，就无法再割舍了。
　　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当初遇到他妈妈是缘分，今天再遇到他，也是缘分。
　　从前段惊棠不信这些，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悲观地认为自己身边全都是斩不断的孽缘，而他就是那个连接点，是一切不幸的源头。
　　万幸，他走出来了。
　　后来遇到蔚枝，他仿佛再次于人间窥见天光，他也终于，愿意再去相信那些温暖的东西。
　　就算会受伤，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已经见过这世间最美好的盛景。
　　“我，我也想要一个。”
　　人类崽小声嘟囔，脚尖还在地上画着圈圈。
　　“那个标记，我也想要一个哇……”
　　不是为了让段惊棠可以随时冲过来保护他，而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以最亲近，最密不可分的方式。
　　蔚枝觉得自己好幼稚，居然开始吃小孩子的醋惹。QAQ
　　“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蔚枝傻乎乎的，“诶？”
　　“这个。”段惊棠的手探上蔚枝的胸口，手掌之下，是正在蓬勃跳动的小小心脏。
　　和那块曾陪伴他二十几年，但现在属于蔚枝的南红玉坠。
　　“红佛，就是我和你之间的联系。”
　　玉是认主的，当初给他玉坠的那个人曾经说过，段惊棠是它天生的主人。
　　段惊棠用身体和妖力温养它，而红佛则以自身的力量保护段惊棠。
　　就算段惊棠把它送给了蔚枝，红佛的主人依然只有他一个。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像总裁把自己最得力的保镖派去总裁夫人那里，日夜保护夫人安全，时刻提供夫人动向。
　　“对哦……”
　　蔚枝摸着自己胸前的玉坠，像是回应他一样，玉坠发出微微的亮光。
　　蔚枝笑了，小酒窝花朵一般盛放在脸颊。
　　对呀，这就是他和段惊棠之间的联系，小小的红色莲花，就连形状都和段惊棠原形额间的那朵一模一样。
　　“它叫红佛对吗？它能听见我说话吗？”
　　段惊棠点头，“可以的，这家伙很机灵，如果愿念够强，你心里的声音他也能听到。”
　　蔚枝：“！”
　　好聪明的玉玉！
　　一个微妙的想法涌上脑海，蔚枝抿了抿唇，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妖。
　　正犹豫着要不要尝试一下，一只手忽然抚上蔚枝的下颌。
　　轻微的力道让他不由自主抬起头，蔚枝望着面前越靠越近的妖，眼神逐渐慌乱。
　　“嘴角怎么红了？”
　　段惊棠凝眸，指尖轻轻碰了碰蔚枝的唇角，“好像还有点破了。”
　　砰、砰、砰、砰——
　　这是人类崽心跳的声音。
　　“我，我容易上火，换季的时候……”
　　蔚枝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尾音还带着点颤抖。
　　“暂时别吃辣的了。”段惊棠俊眉微蹙，视线全集中在蔚枝红红的嘴角上。
　　完全没注意到他同样红红的脸颊。
　　段惊棠的手指温度偏低，印在蔚枝的皮肤上，凉凉的，很舒服。
　　要是能再摸摸就好了。
　　要是能，再靠近一点就好了。
　　“我家有去火的药膏，明天拿来涂一下。这几天吃饭清淡一点，辣子鸡和水煮鱼都不能吃了，还有陶桃总偷偷给你的那个辣条……”
　　段酷哥正碎碎念着，忽然感觉手下的温度不太对，一抬眸，正对上一只冒热气的小番茄。
　　“哈哈，我，我有点热……”
　　小番茄还在努力为自己辩解。
　　段惊棠不说话了。
　　砰、砰、砰、砰——
　　这是某九尾狐后知后觉的心跳声。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距离，对于一对正常的“朋友”来说，着实有些过于暧昧了。
　　可段惊棠不想后退。
　　不仅不想后退，他甚至想更进一步。
　　各种意义上的更进一步。
　　段惊棠放缓呼吸，声音滚烫而嘶哑，“蔚枝……”
　　只有他，可以把这个名字叫得这么好听。
　　蔚枝迷迷糊糊地想。
　　淡淡的植物香气萦绕鼻端，像花香，又像阳光晒干后的干净衣物的气息。
　　好温暖啊，这就是段惊棠味道吗，真好闻呐……
　　单纯的人类幼崽并不知道，这不是段惊棠的味道，这是段惊棠偷来的大吉岭茶后调的味道。
　　蔚枝一直觉得，段惊棠的唇形很好看，是那种看起来有些薄情，但亲起来一定很软很舒服的类型。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唇，蔚枝的呼吸有些不受控制。
　　人类崽紧紧闭上眼睛，悄悄攥紧了小拳头。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到底软不软，他蔚吱吱今天就要亲自试一试！
　　啾——
　　嗯？什么东东……好像湿湿的？
　　蔚枝睁开一只眼睛，一滴雨滴正好落在他的脸颊上。
　　……下雨了？
　　这晴空万里的？？
　　细雨绵绵自空中洒落，和着耀眼的阳光，在段惊棠的眼中折射出万千光芒。
　　最奇异的是，就在此时，遥远天边居然浮现出一道彩虹。
　　太阳，细雨，彩虹。
　　蔚枝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词——
　　“狐狸娶亲。”
　　这样美丽而奇异的天气，最适合来一次雨中的绵长亲吻。可段惊棠的神情却不复方才的多情，甚至有些肃穆和冷漠。
　　“哈哈，好、好漂亮的彩虹雨呀，是谁家的狐妖结婚了吗？”
　　蔚枝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努力化解刚才亲亲没亲成的微妙氛围。
　　然而段惊棠此时已经顾不得感受这种“微妙”了。
　　这么细密的雨，这么艳丽的彩虹，这么……这么强烈的妖力感应。
　　谁家的狐妖结婚，会搞出这种“朕就是要昭告天下”一样的阵仗。
　　段惊棠摸出手机，看到23个未接来电，和已经爆炸了的家庭群。
　　“抱歉蔚枝，我要回家了。”
　　段惊棠连消息都没点开，直接把手机扔进包里。
　　“我姐偷偷领证了。”
　　蔚枝：“！！”
　　“惹、惹蔷姐姐吗？”
　　“嗯。”段惊棠看起来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具体情况要回家才知道。”
　　“那，那快回去吧！”蔚枝帮段惊棠把书包拉链拉好，还顺便为他整理了一下校服领口，“好好安抚一下叔叔阿姨，别和姐姐生气。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能随便离……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看着一脸“贤惠”的小人类，段惊棠张了张嘴，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愧疚。
　　“蔚枝，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蔚枝：“？”
　　五分钟后，出租车上。
　　“我姐她们不在家。”
　　段惊棠确认了一下地址，对司机道：“麻烦去远山别墅区。”
　　“呦，那儿可挺远呀，估计得俩点儿呢。”
　　段惊棠看向蔚枝，人类崽立刻道：“我已经和爸妈说过了，我没关系的！”
　　段惊棠点点头，整只妖脱力似的靠在椅背上。
　　背着经纪公司谈恋爱，从爸妈保险柜里偷出户口本，和认识不到三个月的人类男友领证闪婚……
　　这种事，只有段惹蔷干得出来了。


第71章 老婆不气，老婆贴贴！（已修）
　　抵达远山别墅时，天已经微微擦黑了。
　　这边离市区远，不好拉生意，段惊棠特意多给了一些车费，然后牵着蔚枝的手进了大门。
　　“这里也是你家吗？”
　　蔚枝之前去过傅千岁家的小别墅，很漂亮，但是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庭院宽阔，小桥流水，与其说是别墅，更像一座复古风格的庄园。
　　远山别墅区占地非常广，放眼望去，还可以看见其他几座坐落在山间不同位置的别墅，大家遥相呼应，又互不打扰。
　　“大哥买的房子，平时主要用来供奉段家先祖，基本没妖在这住。”
　　段惊棠对着匆匆赶来的别墅管家挥了挥手，脚步没停，“我姐带着她的小情人到这来度蜜月，还拍照发了朋友圈。”
　　“没屏蔽族里的长老们。”
　　蔚枝：“……”
　　姐姐还真是叛逆呢。
　　不过……
　　“不是小情人哦，”蔚枝忍不住小声提醒，“从法律角度和亲情角度来看，你应该叫他姐夫。”
　　段惊棠：“……”狐狐头大.jpg。
　　走到门前时，段惊棠忽然停下。
　　“蔚枝，很抱歉。”
　　段惊棠轻叹一声，眸光闪烁，“本来应该以更正式的方式，在更正式的场合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但是……”
　　蔚枝怔了一下，然后用力摇头，“没关系、没关系的！是我太唐突了，想都没想就跟着你过来了。”
　　毕竟这是段惊棠的家事，还是很重要的家事，蔚枝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更不愿给人添麻烦。但段惊棠提出一起回家的那一刻，蔚枝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而段惊棠也是差不多的感受。明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带蔚枝回来，但下意识就发出了邀请。
　　没别的，就是觉得，当时那种氛围，如果段惊棠就那么走了，感觉和那些拔x无情的渣妖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他们只是亲亲未遂的“朋友”关系。
　　“那走吧。”段惊棠伸出手。
　　蔚枝点点头，握住段惊棠的手，呼出一口气。
　　“怎么出汗了？”段惊棠用指尖轻轻蹭了蹭蔚枝的手心，小手汗津津的。
　　“我，我有点紧张！”
　　蔚枝再次深呼吸。他忽然想到，上次段惊棠见他爸妈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段惊棠勾起嘴角，“要不要我扛你进去？”
　　蔚枝：“……QAQ！”
　　这时，大门前一道车灯闪过，一辆黑色的宾利稳稳停在一人一妖面前。
　　段眠松从车上下来，眉目冷峻，气势汹汹，身后九条巨大的白色狐尾异常显眼。
　　成年九尾狐的威压迎面而来，段惊棠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看到老哥的半妖形态是什么时候了。
　　司机小赵虚弱地从驾驶座爬出来。他只是一只柔弱无助的小黑狐，承受了总裁一路的妖力威压，现在已经快要狐狐崩溃了。
　　“段总……别动气……”
　　小赵伸出一只手，气若游丝地趴在车前盖上，还在担心他家总裁的身体。
　　“人呢。”
　　段眠松单手扯开领带，身后九尾摇曳出危险的弧度。
　　“看我不把这人类的胳膊和腿掰下来泡酒！”
　　段惊棠：“……”
　　人类崽忽然腿腿一凉！
　　“……哥。”段惊棠拉住段眠松的手臂，低声，“我朋友在。”
　　“嗯？”
　　段眠松浓眉紧蹙，凶神恶煞地一回头，这才看见段惊棠身后软乎乎的人类崽。
　　段眠松：“……”
　　段惊棠今天才知道，原来真的有妖可以一秒收敛妖气，其速度甚至堪比人类的经典国粹——变脸。
　　“哦，是枝枝同学啊。”
　　段眠松微微一笑，其笑容之温暖和蔼，仿佛春风拂过泸沽湖，春雨沁润九寨沟。
　　“好久不见，伯父伯母身体还好吗？”
　　段惊棠：“……”上周才见过谢谢。
　　“嗯、嗯嗯！我爸妈都很好！谢谢哥哥之前送的礼物，他们很喜欢～”
　　人类崽甜甜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对啦，之前惊棠说哥哥爱吃我妈妈做的果干，妈妈前几天又做了一些，我明天让惊棠带给您！”
　　惊棠……
　　段惊棠默默捂住心口。
　　“那真是麻烦伯母了。”段眠松笑得仿佛老父亲般慈祥。
　　他是一个优秀的商人，素来最懂世故人情。能教出蔚枝这样的孩子，他的父母想来也不会是贪婪市侩的人。
　　给这样的家庭送礼物是一件很有讲究的事。太贵不行，人家不收，太廉价也不行，让他弟弟没面子。
　　段眠松选的酒和护肤品都是中档价位，但品质一流，这样，两家以后才会有来有往，甚至常来常往。
　　包括在蔚枝面前，段眠松也是一贯的温柔亲切，一贯的和蔼可亲，一贯的……
　　“哥，你一会儿揍姐的时候轻点。”
　　段眠松：“……”
　　你可真是亲弟弟。
　　“这孩子，说什么呢。”
　　段眠松风度翩翩地笑了笑，继而转向蔚枝，“我们家是非常和睦温馨的妖怪家庭，从来不会使用暴力，平时就连言语上的冲突都没有，你等下就知道了。”
　　说着，段眠松推开大门。
　　迎面飞来一只抱枕，正好砸上他的脸。
　　“x的做梦呢！老子的女儿又不是他们的女儿！放他x的xx屁呢！再提？再提老子把他祖宗的牌位给点咯——”
　　段眠松：“……”
　　段惊棠：“……”
　　“别生气，青丘那些妖不就这样吗。”段妈轻轻拍打着男人的后背，给男人顺毛加顺气，“医生说你最近血压又高了，不能生气啊，听话。”
　　男人扔了手机，一头扎进段妈怀里，撒娇哭唧唧。
　　蔚枝缓缓歪了歪头。
　　是段惊棠的哥哥吗？可是听说他家只有四个孩子呀……
　　直到段惊棠的一声“爸”。
　　男人从段妈怀里抬起头，神情幽怨，泪眼汪汪。
　　——那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符合一切文学作品里对于绝世美人的描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此时，那双丹凤眸哀怨含泪，堪称勾魂摄魄。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和段惊棠有七分相似。
　　蔚枝：“……！”
　　蔚枝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一把按住自己的小心脏。
　　这是段惊棠的……爸爸？？
　　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叔叔啊！！
　　“棠棠怎么也过来了，这么远，多不……咦，这位是？”
　　段妈发现有客人，赶紧拍了拍怀中的撒娇怪。
　　“阿姨好！哥……叔叔好！我叫蔚枝，是段惊棠的同桌！”
　　段妈眼睛一亮，“这位就是小吱吱呀，你好你好，经常听棠棠提起你呢。来来，快坐呀。”
　　段妈也是一位美人，端庄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是气质风华。
　　可能因为妖怪寿命长，段妈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脸上没有什么皱纹，就连岁月的风霜都看不见。
　　不过和段爸比起来，还是……
　　“人类幼崽！”
　　段爸从老婆怀里爬起来，哒哒哒跑到蔚枝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是活的人类幼崽哎！”
　　蔚枝瞬间呼吸一滞。
　　真·被美到无法呼吸。
　　“咳咳。”段眠松清了清嗓子，“爸，这是小棠的朋友。”
　　段爸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呀，可是他真的好可爱呀～小朋友，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吗？”
　　蔚枝已经有点晕乎乎了，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他已经成年了，不是小朋友。”
　　段惊棠把蔚枝拉到自己身后，面无表情，“我姐呢？”
　　“在楼上祠堂跪着呢。”
　　段妈叹了口气，按了按太阳穴，“这孩子，气得我羽毛都掉了好几根。”
　　段爸赶紧送上抱抱，“老婆不气，老婆贴贴！”
　　段眠松习惯性视而不见。
　　段惊棠默默捂住蔚枝的眼睛。
　　“当着孩子的面呢。”段妈脸颊微红，一把拍开自家老公。
　　“吱吱快过来坐，吃点水果……棠棠，你去把他们叫下来吧，一会儿要吃饭了。”
　　“他们？”
　　段惊棠皱眉，“那个男人也在？”
　　段妈有些无奈，“是啊，别说，他还挺护着你姐的，挨打挨骂都冲在前面，罚跪也要陪着……对了，吱吱呀，你也是人类，一会儿能不能帮阿姨看看，这个人，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算不算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蔚枝抿着唇，坐姿端正，小模样异常严肃，“放心吧，阿姨，我、我看人很准的！”
　　段惊棠有点想笑，看谁都像好人的崽，还真敢说呢。
　　“走吧，带你去二楼看看。”
　　虽然长久没妖居住，别墅内部依然打扫得很干净，边边角角都看不到灰尘。
　　和一楼的宽阔明亮不同，二楼的走廊上没有窗户，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细小的吱呀声。
　　充当祠堂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此时房门正敞开着，里面飘散出香烛燃烧的气息。
　　蔚枝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看见跪在香火桌前的一人一妖。
　　段惹蔷已经睡着了，脑袋低垂着靠在男人的肩头。为了让段惹蔷睡得更舒服一点，男人挺直了身体，跪在地上的背影格外挺拔。
　　只是……
　　那个背影，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第72章 到底是姐夫还是舅舅？（已修）
　　听到脚步声，男人下意识回头。
　　香火桌上的烛光摇曳，映亮了那张蔚枝再熟悉不过的脸。
　　斯文英俊，眉目深邃，藏在金丝半框眼镜下的眸子里，隐隐含着与外表不相符的野性。
　　蔚枝的呼吸几乎暂停。
　　“舅舅？？！”
　　连逢春也惊呆了，“乖崽？？”
　　段惊棠：“？”
　　三脸懵逼之时，段惹蔷醒了。
　　“春春……”
　　段惹蔷揉着眼睛，靠在连逢春肩头的那侧脸颊上印着一串衣服印儿，美艳中平添几分娇俏可爱。
　　“醒、醒了？脖子疼不疼？”
　　段惹蔷摇了摇头，回眸看见自家弟弟，“小棠？是吃饭了么，我好像闻到香味儿了……嗯？这不是那天的人类幼崽吗？”
　　连逢春茫然之中还不忘介绍，“小惹，这是我外甥……”
　　段惹蔷：“？”
　　好的，成功变成四脸懵逼。
　　段惊棠还算镇定，或者是看起来镇定。他深吸一口气，“先下去吃饭吧。”
　　段惹蔷站起身，而连逢春依然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动作。
　　段惹蔷：“春春？”
　　连逢春艰难开口，“小惹，腿麻了。QAQ”
　　段惹蔷：“……”
　　哦，这脆弱的人类男人，真是该死的迷妖。
　　-
　　半小时后。
　　“所以……”
　　段眠松凝视着坐在他正对面的男人，努力让皱起的眉头松弛下来。
　　“你是枝枝同学的舅舅？”
　　连逢春正襟危坐，“是。”
　　段爸咬着叉子，插话，“亲哒？”
　　连逢春：“……是。”
　　段爸笑眯眯的，一副心大如海的样子，“这就是缘分呀！怪不得呐，你们长得都好看！”
　　连逢春受宠若惊。
　　不不不，还是您好看，您全家都好看！
　　“吃这个。”
　　段惊棠显然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话题，注意力全程集中在蔚枝身上。
　　“阿姨做的慕斯味道很好，你尝尝。”
　　蔚枝点点头，脸颊边的小酒窝俏皮可爱。
　　其实，按血缘来说，连逢春并不是他的亲舅舅。
　　蔚妈名叫连寄秋，而连逢春是蔚妈唯一的弟弟，比蔚妈小十岁。
　　不过连逢春也没有故意骗妖。自从他十八岁那年，姐姐姐夫把六岁的小蔚枝抱回家，他早已把蔚枝当成了自己的亲外甥，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蔚枝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蔚枝的身世，在场的除了连逢春，只有段惊棠知道。
　　但段惊棠并不打算告诉家人。一是为蔚枝保守秘密，二是，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不必刻意提起。
　　不刻意提起，也不刻意回避。就像这世间所有无从开口的感情一样，时间和心自会给出答案。
　　“你叫连逢春？”
　　“是，连续的连，枯木逢春的逢春。”
　　“今年多大了？”
　　“周岁三十，还有两个月过三十一岁生日。”
　　“从事什么工作？”
　　“山海二院，外伤科主治医师。”
　　“之前有过几段感情经历？”
　　“我……和小惹是第一次。”
　　“哦？为什么不恋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你这个年纪，在人类中，已经属于大龄男青年了吧？”段眠松发起连珠炮式疑问攻击。
　　连逢春：“……”
　　“其实，我之前一直是不婚主义，对于婚姻和感情也没什么太强烈的追求。”
　　连逢春和身边的妖交换了一个眼神，笑意浮现在彼此眼底。
　　“直到遇见小惹。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妖，能让我为之不顾一切。”
　　旁人眼中的连医生，永远严肃，永远冷静，永远完美到不近人情。
　　只有段惹蔷看到了那个隐藏在皮囊之下的他，那个不完美的他，并且依然愿意热烈而执着地爱他。
　　而他，也是一样。
　　蔚枝和段惊棠同时灌了一大口果汁。
　　这狗粮，真香。
　　然而段眠松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对小鸳鸯。
　　“听说你们认识还不到三个月。”
　　重音，三个月。
　　“不会觉得这样太过仓促，太过儿戏么？”
　　重音，儿戏。
　　“还有，段惹蔷今年已经奔六了。种族不同，你们的寿命和生活节奏注定不会同步，这个问题你们打算……”
　　“哥！”
　　被突然暴露年纪的影后终于忍无可忍了，“你还让不让人吃饭啦！春春从早上到现在还一口东西都没有吃呢！”
　　段眠松冷漠一笑。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急什么还没轮到你呢你以为你能跑得了么”。
　　其实段惹蔷有时候挺怕她哥的，但为了老公她必不可能退缩！
　　“爸，妈！你们看我哥啊——”
　　老闺女撒娇要妖命，段妈赶紧招呼道：“好啦好啦，有什么事咱以后再说，先吃饭吧！小连啊，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下次想吃什么菜，告诉阿姨，阿姨给你做！”
　　虽然称呼上还有上升的空间，但这个“下次”，就代表段妈已经基本认下这个新女婿了。
　　段爸就更不用说了，他听老婆的。
　　他对孩子本来就是放养政策，之前他在电话里骂的，也是青丘的那些妖。
　　对于段家这种纯血统的九尾狐来说，结婚是大事，因为事关种族延续。
　　作为族里为数不多的适龄优秀女性九尾狐，段惹蔷的婚事一直是青丘长老们关注的重点。
　　他们甚至收集整理了一本集邮册，不是，集狐册，里面全是他们筛选出来的、认为比较适合和段惹蔷一起创造下一代的妖。
　　当然，到底适不适合咱不知道，反正里面基本都是长老们家的孩子，要不就是他们家亲戚的孩子。
　　知道段惹蔷和一个人类男人偷偷领证之后，那些老家伙们算是炸了。
　　虽然随着时代进步，人和妖的结合已经不再是禁忌，但纯血统的九尾狐他们是想都不要想了，能生个健康的宝宝就不错了。
　　老家伙们的反应挺激烈，有的甚至放话说要用族规制裁段惹蔷和她的爱人，被段爸隔着手机来了一通魅惑之术，现在估计正在家用脑袋咣咣撞墙呢。
　　“对了，小连啊，你们的事，你父母那边知道吗？”
　　两个孩子太冲动了，段妈有些担心，他们这边反应都这么大了，连家那边会不会更……
　　虽然是孩子的错，但她也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委屈啊。
　　“我……和我爸妈提过。”
　　连逢春放下筷子，神情有些一言难尽，“我说我要和一位妖族的女孩子结婚，她是九尾狐，职业是演员。”
　　“然后我爸问我，儿媳妇的名字是不是叫段惹蔷。”
　　“我说是，然后我爸让我别做梦了。”
　　段爸：“……”
　　段妈：“……”
　　说起来也是巧，当时电视里正好在放段惹蔷代言的护肤品广告，美艳动人，气质高贵。
　　结合一下现实，连逢春说的话确实挺像梦话。
　　“所以我打算周末跟春春回家一趟。”
　　段惹蔷抱着连逢春的胳膊，撒娇的样子和她爸如出一辙。
　　“我都想好了，如果公公婆婆不同意，我就一直求他们。虽然我看起来挺不靠谱的，但我一定会对春春好，我会求他们把春春放心交给我的～”
　　段眠松默默捂住脸。
　　真是相当没骨气，但对自己的定位又相当准确。
　　不知道的还以为连家搭了个姑娘呢，哎。
　　“不会的！姐姐……不对，舅妈？咦……”
　　蔚枝忽然陷入迷茫，索性直接越过了这个问题，“我姥姥姥爷人很好的，他们一定会喜欢惹蔷姐姐……咦……还是舅妈……”
　　人类崽已经混乱了。
　　“哈哈哈，吱吱太可爱啦！”段惹蔷越过段惊棠揉了揉蔚枝的脑袋，还想再来个亲亲，被弟弟无情打断。
　　“暂时叫姐姐吧，我还没给你改口费呢～对了吱吱，周末要不要一起回老家？”
　　蔚枝也好久没见姥姥姥爷了，心里特别想那老两口。但是老家在东北，离山海市太远，一来一回周末肯定不够。
　　更何况后天就是运动会了，他不能放袋愈方宴鼠跳跳的鸽子呀。
　　“我还要参加运动会，可能回不去了……姐姐，这个时节，老家那边已经有些凉了，你记得多穿件外套呀。”
　　段惹蔷简直要喜欢死蔚枝了，这么可爱又贴心的小家伙，怎么会和她那个傻弟弟做朋友呢？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蔚枝擦擦嘴角，拿起来一看。
　　【老舅啾：你怎么跑郊区来了？大晚上不回家和你妈说了没？你和小惹的弟弟是啥关系？平时没有说过我的坏话吧？】
　　【老舅啾：[蔚莱丑照表情包].jpg】
　　蔚枝撇了撇嘴，刚想回复，小脑筋一转。
　　“舅舅，你领证的事，告诉我妈了叭？”
　　连逢春拿着筷子的手一僵。
　　“我、正、准、备、说、呢。”连逢春微微一笑，笑容里饱含威胁。
　　蔚枝也微微一笑，眯眯眼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威胁无效～
　　舅甥俩的可爱互动被中间的九尾狐看在眼里。段惊棠垂眸，唇角微微扬起。
　　只是……
　　一人一妖同时单手托腮，陷入了今晚最为深沉的思考。
　　如果他以后和段惊棠/蔚枝变成了“那种”关系的话……
　　——到底是姐姐还是舅妈？
　　——到底是姐夫还是舅舅？？


第73章 不要被我爸的外表迷惑了！（已修）
　　不管如何称呼，有一件事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就在今天，他们正式成为了一家人。
　　应该是好事……吧？
　　不对。
　　段惊棠忽然惊觉，这样一来……他好像就比蔚枝高了一辈？！
　　心灵感应一般，一人一妖同时猛地转过头，目光相接。
　　蔚枝试探着：“叔、叔叔？”
　　段惊棠：“…………”
　　救命啊！还让不让妖活了——
　　段惊棠垂下头，开始用额头撞手心。
　　蔚枝本来也打了个哆嗦，但看段惊棠这样，又觉得好好玩。
　　“小叔叔，吃香肠。”
　　“小叔叔，喝饮料吗？”
　　“小叔叔，麻烦把纸巾递给我～”
　　段惊棠深深深呼吸。
　　只是……这称呼听多了，怎么还被他听出点别的意味了呢？？
　　各种“网络文学”诚不欺他。
　　段惊棠抿唇，开始在心里痛斥自己的淫i靡和低俗。
　　毕竟是亲舅舅，闹归闹，蔚枝还是见缝插针地说了很多连逢春的好话。当然也都是实事求是，他舅舅就是这么优秀。
　　段惹蔷还讲了她和连逢春相遇的故事，强迫全家人一起吃她甜蜜爱情的狗粮。
　　和所有浪漫爱情故事的开端一样，只是比起其他人的唯美，他们的相遇多了点“血腥”。
　　三个月前，段惹蔷在电影城拍一部古装片，由于道具师的疏忽，导致她从数米高的高台上摔下来，脸朝下的那种。
　　虽然她及时用尾巴垫了一下，但胳膊还是在下坠的过程里擦伤，血流不止，差点把导演和经纪人当场吓晕。
　　距离片场最近的是市二院。碍于段惹蔷的身份和伤势，经纪人用了点小手段，让段惹蔷在挂号排队时小小的插了个队。
　　没想到刚进去，就被医生给撵出来了。
　　“您通融通融，我们这伤得比较严重。”经纪人苦口婆心，“您看，都出血了！”
　　虽然是专家号，但坐诊的医生十分年轻，金丝镜框下是一双冷漠疏离的眼睛。
　　“我这里是外伤科，你去走廊上看看，哪位等待的患者身上没有血。”
　　医生扫了一眼段惹蔷的胳膊，确认没事后，冷声道：“请出去。”
　　虽然说的是“请”，但听起来仿佛是“滚”。
　　段惹蔷本来无所谓的，反正她也不怎么疼，就是想赶紧处理完回去接着拍戏。
　　但是这小医生搞了这么一出，她突然就来了兴趣。
　　“医生，我真的好痛哦。”
　　说着，段惹蔷拽下口罩，随手把墨镜也推到了发顶。
　　段爸的魅惑之术，段惹蔷学到了六七分，平时不轻易施展，但只要略施一点，就必见成效。
　　果然，小医生的眉头开始蹙起了，眼神开始迟疑了，目光也开始迷离了。
　　迷离……了？
　　“你怎么把口罩摘了。”
　　小医生指指自己脸上的大白口罩，语气严肃，“这里是医院，细菌病毒比较多，你最好做好自我保护措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段惹蔷：“……”
　　老娘这么一张走红毯都能艳压众芳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绝世容颜摆在你面前，你就看到老娘没戴口罩？？
　　很好，小医生，你成功引起了本影后的注意。
　　“连、逢、春。”
　　段惹蔷凑近看了看小医生的名牌，微微一笑。
　　“我记住你了。”
　　最多两个月，我要你趴在我腿边哭天喊地求我宠爱！
　　两个月后。
　　“春春～”
　　段惹蔷趴在连逢春怀里，九条大尾巴撒娇似的在空中甩来甩去，“再摸摸耳朵～”
　　真香是什么，不懂，反正是真爱就对了。
　　晚饭后大家又一起吃了水果，时间有些晚了，连逢春便提出要送蔚枝回家。
　　段爸段妈不同意，说天黑路远不安全，让蔚枝在别墅里将就一晚，他们今晚也要住在这，正好明天送两个孩子一起上学。
　　连逢春有些不好意思，当然不是替蔚枝不好意思。
　　虽然他和段惹蔷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但今天毕竟是他们领证的第一天，而且段爸段妈也在，他本来想借着送蔚枝的理由，自己也回市区的。
　　“我住客房吧。”
　　连逢春不顾身后来自老婆的死亡凝视，拍了拍外甥的肩膀，“乖崽和我一起睡。”
　　可惜外甥很不给他面子。
　　“我要和惊棠睡。”蔚枝眨了眨纯良的大眼睛，“我们打算一起奋笔疾书，秉烛夜读。”
　　连逢春：“……”
　　大外甥，你撒谎的时候会显得格外真诚你造吗。
　　“有没有人想玩跳跳棋！”
　　已经洗完澡换好睡衣的段爸哒哒哒跑过来，手里还举着一盒五彩益智跳跳棋。
　　在段爸期待的目光下，段眠松起身上楼。
　　段惊棠揪着蔚枝回房睡觉。
　　段惹蔷打着哈欠去浴室敷面膜。
　　段妈跟着女儿一起敷面膜。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段爸和连逢春面面相觑。
　　“要不……我陪您玩儿？”
　　新女婿发出了跃跃欲试的声音。
　　段爸：“……”
　　-
　　“吓到你了吧。”
　　二楼卧房里，段惊棠把蔚枝的书包放在书桌上，随手拧开台灯。
　　蔚枝站在门口，看着比他家客厅还大的好几圈的卧室，以及卧室中间那张豪华欧式大圆床，缓缓点了点头。
　　段惊棠：“……”
　　“这里的装修是我大哥随便弄的，我家不这样。”
　　蔚枝回过神，“哦哦！”
　　原来大哥的品味是这样的，看不出来哇……
　　段惊棠拉着蔚枝在床边坐下，“我是说，我爸吓到你了吧？”
　　蔚枝嘿嘿一笑，晃晃小脑袋，“没有呀，叔叔很帅的，而且很可爱，而且还很帅！”
　　段惊棠：“……”
　　“你不要被我爸的外表迷惑了！”段·连亲爹的醋都吃·惊棠抓着人类崽的肩膀反复摇晃。
　　蔚枝都快被他晃晕了，“才、才没有呢！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我看到叔叔，就忍不住想，几十年后，你会不会也是那个样子？”
　　岁月对美人总是格外偏心，尤其是妖族美人。
　　几十年后，当他鬓发斑白，眼角布满风霜与皱纹，段惊棠会不会还是和现在一样，英气俊朗如少年？
　　最重要的是，段爸和段惊棠长得太像了，这让蔚枝看似飘渺的想象有了具体的落点。
　　“应该不会。”
　　段惊棠脸上浮现一丝嫌弃，“不，绝对不会，我才没有那么老不正经。”
　　“别这么说，”蔚枝严肃地皱起小眉头，“叔叔很可爱呀，有童心也是好事。我倒是希望你像叔叔一样，活泼开朗一点！”
　　段惊棠：“……”
　　可爱，童心，活泼开朗。
　　你确定这是用来形容一个中老年妖的词儿？
　　“不过……”
　　蔚枝揪揪卷毛，说出了自己心底最大的疑惑。
　　“之前听你提起过叔叔，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刻板冷漠，不苟言笑的妖呢。”
　　什么大哥大嫂差点因他离婚，什么姐姐的演艺生涯险些被他断送，什么不问段惊棠的意愿就擅自替他做主……
　　听起来，就很像那种大家族的冷酷家主，霸道强势，走路带风的那种。
　　不过段爸走路也带风，带起的都是一阵一阵的小香风～
　　“这个稍微有点复杂。”
　　段惊棠叹了口气，慢慢解释给蔚枝听。
　　“我大哥大嫂是丁克，不打算要孩子。之前大哥的朋友喜得贵子，大哥去看望之后，晚上吃饭时随口说了一句羡慕，第二天，我爸就抱回来一只幼崽。”
　　说差点离婚确实有些夸张了，不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幼崽确实把他大哥大嫂折腾得够呛。
　　可领养了孩子就要对他负责，对他的一生负责。段爸在老婆的一通教育之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哭唧唧地表示，如果段眠松不想养也没关系，正好自己还想要个小五。
　　段眠松差点当场撞奶瓶自尽。
　　可是他不想要一个比他小七十岁的弟弟啊！
　　“所以，所以，你有一个毛茸茸的小侄子吗？？”
　　人类崽的眼睛在发光。
　　段惊棠点点头，“今年六岁了，现在跟我大嫂在国外呢，年底应该会回来，到时候借你玩。”
　　“也是九尾狐吗？”
　　“是黑狐。”
　　软乎乎的黑狐幼崽哇……
　　一群白色的九尾狐中间混进一只毛茸茸的黑狐幼崽，那个画面，蔚枝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可爱极了。
　　“至于我姐。”
　　段惊棠继续道，“那时候她刚出道，凭着长相一夜爆红，正是最风口浪尖的时候。我爸开着豪车去剧组看她，还给她剧组的导演和演员送水果，结果被狗仔拍到，说她傍金i主。”
　　蔚枝：“……”
　　“我的事倒是没什么。”
　　段惊棠靠在枕头上，面无表情，“不过是嫌我天天宅在家，所以偷偷给我报了五个旅游团，还都是老年团罢了。”
　　蔚枝：“……”
　　蔚枝：“噗——”
　　“所以你去了吗？”
　　段惊棠张了张嘴，迷之停顿了一下，语气中满是绝望，“……临时团，退不了。”
　　一路上，周围都是热情洋溢的老头老太太。段惊棠帮拎包，帮拿水，帮教微信支付宝扫码，回到山海市的时候，七八个老太太抢着给他介绍对象。
　　段惊棠默默捂住脸。
　　往事，不堪回首。


第74章 谁？谁在薅我的花骨朵？！（已修）
　　蔚枝大概是含着泪睡过去的。
　　别多想，不是伤心，不是体力消耗过度，而是笑段惊棠笑的。
　　段惊棠非常狐狐无语，但也只能在蔚枝睡着后轻轻给他盖上被子，顺便擦掉人类崽眼角的泪痕。
　　第二天一早，段眠松来叫两个崽起床。
　　吃早餐的时候，蔚枝眼睛都是半闭着的，段惊棠看着心疼，于是埋怨他哥，“我带他飞过去就行，不用非得坐车。”
　　段眠松比了一个“达咩”的手势，“你想都别想。”
　　在山海市，只有成年妖怪可以使用飞行术，而且必须是紧急情况。不过对于很多妖怪来说，飞行属于本性，所以上面对这方面一直管得不怎么严。
　　之前段惊棠偷偷飞过几回，段眠松没抓到他也就算了，这次想当着他的面带一个人类幼崽从郊区飞到城区？想都不要想。
　　“再睡一会儿吧。”
　　上了车，段惊棠刚摆好姿势，人类崽的脑袋就靠了过来，几乎是下一秒，小呼噜就响起来了。
　　段惊棠怕他睡久了脖子痛，小心翼翼把蔚枝的脑袋扶正。
　　段眠松坐在前座，透过后视镜看到弟弟嘴角的弧度时，整只妖微微一怔。
　　说起来，他之前好像都没注意到。
　　——和人类幼崽在一起的时候，段惊棠脸上的笑容，似乎总是格外多。
　　只是那个眼神，真的是看待朋友的眼神吗？
　　段眠松薄唇微抿，默默移开目光。
　　-
　　关于昨天那个未完成的吻，段惊棠和蔚枝很默契地谁都没有再提起。
　　或许只是气氛刚好。
　　或许只是一时情动。
　　或许他只是在发呆并不是故意闭上眼睛。
　　或许他只是想近距离查看自己发炎的嘴角。
　　太多的可能性，都是他们为对方找到的贴心借口。
　　可那个最大的可能却被他们同时忽视了。
　　就像爱情电影里演的那样，两个主角明明已经深爱彼此，却一直互相试探，患得患失，看得戏外的人一阵心痒，恨不得手动把两人的脑袋按在一起。
　　可能越是喜欢，就越是小心翼翼吧。
　　更何况，是两个母胎solo的憨憨呢。
　　明天就是三校联合运动会的开幕式，作为主办方，昆仑高中堪称张灯结彩。巨大的欢迎横幅挂起来了，学校各处都贴着详细的路线示意图，以免外校的小妖怪找不到路。
　　“明天早上校门口需要一些志愿者，主要是维护秩序，领友校的同学到运动场集合。”
　　冯玉推了推眼镜，“一班五个，自愿报名啊，项目太多的就算了……宋凯铭把手放下，明天你活儿多着呢。”
　　段惊棠还在思考，余光就看见旁边一只小白手“唰”一下举起来了。
　　冯玉的目光越过蔚枝，“好，展放，邢轩——”
　　人类崽奋力举高高。
　　“荆楚——”
　　人类崽手臂紧贴着脑袋，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修繁——”
　　人类崽小嘴紧抿，屏住呼吸，目光灼灼。
　　“修简。”
　　人类崽变身泄气小皮球.jpg。
　　冯玉也很无奈，他不是没看见蔚枝举手，只是……
　　哎。
　　“老冯也是为你好。”
　　下课后，陶桃展放路呦呦荆楚一齐围上来，安慰落选的人类崽。
　　“招摇倒是还好，主要是不周。那些妖一个个跟斗鸡似的，你一个人类幼崽，万一我们没看住，他们欺负你怎么办？”
　　“对啊，而且不周高中是不招收人类学生的，在他们眼里你简直就是凤皇毛毛，更何况你长得还这么可爱！”
　　“同桌，那叫凤毛麟角哦。”
　　“啊？居然不是凤皇毛毛吗？嘁，我就说嘛，盛秋艾的毛有什么稀罕的。”
　　“还、还是很稀罕的哦，他不怎么掉毛的，而且凤皇毛还可以入药呢……”
　　“是吗？啧，那我改天找机会偷摸拔他根毛，嘿嘿！”
　　“不、不可以的……”
　　“呼——”
　　蔚枝猛然抬起头，吓了小妖怪们一跳。
　　“没关系！”人类崽晃晃脑袋，重燃斗志，“我可以好好准备比赛项目，也可以帮班长干活儿，而且、而且同桌也没有选上呢，嗯嗯，没关系的！”
　　段惊棠：“……”
　　小妖怪们：“……”
　　崽，乐观是好事，但段哥不是没选上啊，段哥是根本没举手啊！
　　段惊棠叹了口气。
　　这乐观的性格是蔚枝的优点，但难保有一天他不会因此吃亏。
　　狐狐忧心.jpg。
　　因为提前和管理这一片的应龙打了招呼，第二天，依然是一个大晴天。
　　……晴得甚至有点热。
　　体育馆里已经提前划好了各班的位置和坐席，小妖怪们按照班级在场外排队，等候开幕式时入场。
　　蔚枝背着小书包，站在妖群里张望了好久，终于盼到了他等的妖。
　　“桌桌！”
　　段惊棠今天帅气依旧。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仙气十足，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帅哥今天还特意打扮过，小发型搞得很精致，还配了一个白绿相间的发带。
　　妖群中走来，仿佛带着柔光滤镜，蔚枝都有点看呆了。
　　“桌桌。”人类崽憨憨一笑，指指自己的额头，“发带好好看～”
　　“是么。”段惊棠摸了下额边，狐狐羞涩。
　　其实他本来不想戴这个颜色的，段惹蔷非说好看，还说什么“要想妖生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
　　不过有一说一，段惊棠肤色白，绿色很衬他。
　　“你今天穿了运动服哇。”
　　蔚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猫猫T恤，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还以为段惊棠会和他心有灵犀呢……
　　然后段惊棠就一把拉开自己的运动服拉链，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猫猫T恤。
　　蔚枝：“！”
　　人类幼崽开心.jpg！
　　“下次想让我穿，就告诉我。”段惊棠俯身在蔚枝耳边，低声。
　　蔚枝：“！！”
　　人类崽揉揉发热的耳尖，瘪着嘴不吭声了。
　　这、这只狐狐学坏惹！QAQ
　　天气转凉，短袖T恤很快就穿不了了。段惊棠想着运动会之后得找个理由，让蔚枝再陪他去买个三四五六件情侣装，不是，长袖衫。
　　“我、我买了两件新衣服。”
　　这时，人类崽开口，脸蛋上还浮着两朵小红云。
　　“也是小猫咪的，你、你看看喜欢吗？”
　　蔚枝举起手机，上面是一张连帽卫衣的图片，米色的，很简洁的款式，只有胸口处印着一只粉白的小猫爪，很可爱。
　　其实段惊棠不喜欢猫，但只要是蔚枝同款，粑粑球他也照穿不误。
　　“我非常喜欢。”
　　某妖用极其认真的语气看着蔚枝的眼睛道。
　　“那、那就好……”蔚枝低下头，心说自己怎么被呦呦给传染了呢，怎么一紧张就变小结巴呢。
　　段惊棠的眼睛多尖，一点也没错过蔚枝的购买链接上的“情侣装”三个字。
　　段哥的唇角不由自主上扬，然后压下，然后又上扬。
　　如此反复五六次，仿佛面部在抽搐。
　　“桌桌，你早上吃饭了吗？”
　　段惊棠摇头，“开幕式之后就是跳高和四百米，吃东西会影响发挥。”
　　别人段惊棠不清楚，但是他习惯空腹运动，感觉身体比较舒展，使得上力。
　　饿的话……吃颗糖就好了。
　　“那怎么行呢！”
　　蔚枝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饭盒，隔着透明的盒身能看见里面色泽诱人的水晶虾饺。
　　有时段惊棠也觉得神奇，蔚妈明明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怎么天南海北的菜她都会做，而且都能做得那么好吃呢。
　　“吃一个吧，现在吃没关系的，一会儿就消化啦，要不到了中午胃会难受的。”
　　蔚枝碎碎念着，打开饭盒盖子。
　　段惊棠嘴都张开了，蔚枝的虾饺也夹起来了，兜里的手机它也响了。
　　段惊棠真不想接，但来电显示是展放。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校门口接妖，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段惊棠直觉不对，果然，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草草惊恐的声音。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啊！谁？谁在薅我的花骨朵？？！小心我当场开花熏死你啊——”
　　段惊棠：“……”
　　“展放，怎么回事？你们和谁打起来了？”
　　“段哥！段哥！”
　　草草对着手机一通狂吼，险些把段惊棠的耳膜震破。
　　“老冯在不在你们那边？我给他打电话打不通！”
　　段惊棠看了看队伍四周，没看到冯玉的影子。
　　“老冯好像领道具去了，到底怎么了？”
　　展放“咿呀”一声，好像有人揪住了他的小花茎儿，然后用力拽了一把。
　　“害，是修简，修简和不周那些xx的打起来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段哥，段哥你别过来啊，之前和你茬过架那几只肥遗也在，今儿他们妖多咱先避避，赶明儿再……哎呦我去！你个猰貐，丫的冲我脸放屁可还行！邢轩挠他！！”
　　段惊棠：“……”
　　“怎么了？”
　　蔚枝捧着小饭盒，手机那头的动静他也听见了，好像有些惨烈。
　　“门口打起来了，我去看看。”
　　段惊棠的脸色不太好。
　　如果是修繁和不周的妖打起来了，他能理解。
　　但是修简……
　　同学三年，段惊棠就没见修简和谁红过脸。


第75章 一只小梼杌罢了（已修）
　　事实证明，展放真没夸张。
　　这哪是场面十分混乱，这简直就是大型马戏团表演现场。
　　段惊棠赶到的时候，两只肥遗正骑在邢轩身上轮番用尾巴抽他，展放被一只猰貐举过头顶正扯着嗓子嗷嗷直叫，而修简则被一个看不清脸的男生压在地上，修繁正一边暴打男生一边试图把弟弟拽出来。
　　段惊棠：“……”
　　不得不说，这局势，昆仑是被不周压着打。
　　而其他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二班的小妖怪想过来拉架，结果被其他不周的学生挡住，一来一去，也有不少起冲突的。
　　段惊棠上前踹开那两只肥遗，将邢轩拉起来，然后一巴掌拍懵那只放屁的猰貐，把展放夺下来顺手夹在胳膊底下。
　　被夹在胳膊底下的草草还在纵情尖叫，“段哥别打架，别打架！啊，段哥好帅嘤嘤嘤——”
　　段惊棠：“……闭嘴。”
　　快来只饕餮把这棵草带走吧，太吵了。
　　一会儿要举牌此时正在运动场里化妆的饕餮崽突然打了个喷嚏，“哈啾——”
　　段惊棠一个闪身来到巴蛇兄弟面前。
　　很奇怪，把修简压在地上的那个男生好像没有要还手的意思，全程都在任由兄弟俩用尾巴狂抽。
　　“同桌。”
　　蔚枝跑过来，趴在段惊棠耳边小小声，“那几个老师好像有问题。”
　　蔚枝从来不会私下议论老师。无论是不是教过他的老师，他都十分敬重。
　　但这次的情况，真的很奇怪。
　　“那是不周高中的随行老师吧？刚才邢轩打架的时候，他们就站在旁边聊天，完全视而不见，就好像是……”
　　“故意的。”段惊棠冷冷道。
　　没错，这就是不周高中。
　　整个城北唯一不会因打架和暴力惩处学生的学校，在他们眼中，强者意味着一切，弱小和无能才是原罪。
　　更何况这次冲突的对象是昆仑高中，他们巴不得打得再激烈一点，反正论武力，没有妖胜得过他们学校。
　　邢轩脸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展放虽然喊得欢，但叶子也被拽掉好几片。
　　段惊棠攥紧拳头，正要上前，被邢轩一把拦住。
　　“段哥，别。”
　　邢轩心里也清楚，那两只肥遗就是知道他们是段惊棠的同学，才故意针对他们，想要挑起段惊棠的怒火。
　　但昆仑和不周不一样，他们不崇尚以暴制暴。
　　最重要的是，三校联合这种场合，段惊棠一旦动手，一定会被处分。
　　“段哥，别上他们的当，动了手才是正中他们下怀。”
　　“是啊是啊。”展放也在一边小声叭叭，“实在不行咱们等运动会结束，找个没妖的小胡同套他们麻袋，草草放风，你们套，一套一个准！”
　　邢轩：“……”就你歪点子多。
　　段惊棠缓缓舒出一口气，尽力压下心头那股火。
　　偏偏有妖火上浇油。
　　“呦，这不是段惊棠嘛？”
　　一个甩着两条蛇尾的男生走过来，脸上的贼笑一看就很反派。
　　“上次的懷木叶用得怎么样啊？嘶，说起来也奇怪，我在这棵小瑶草身上闻到了相同的气味呢，你那些懷木叶不会是给他弄的吧？”
　　展放有点草草懵逼，他们怎么知道懷木叶的事？
　　“嘶，兄弟跟你借两片都不肯，原来是给他的啊。我说三少，你们是什么关系啊？嘶嘶，不会是‘内种’关系吧？哈哈哈哈——”
　　展放眉头一皱，一句芬芳动人的植物语还没吐出，就被人抢了先。
　　“你、你放屁！”
　　蔚枝双手叉腰，小眉毛竖起，俨然一副干架的派头。
　　“你才内种关系呢！你，你龌龊！瞅你长的那样叭，吐个舌头嘶嘶嘶的，烦死人啦！你是不是找不到女朋友啊，哼，我告诉你，你不仅找不到女朋友，你还找不到男朋友！你，你孤独终老！一辈子和自己的两条尾巴过去叭！！”
　　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就连不远处正在殴打男生的巴蛇兄弟都停下了动作。
　　段惊棠：“……”
　　展放：“……”
　　被诅咒的肥遗：“……”
　　这小东西妖身攻击！
　　“是人类吗？”
　　“好像是……”
　　“我去，还真有人在昆仑上学啊。”
　　“长得挺水灵。”
　　“那么白那么嫩，肯定很好吃吧！”
　　周围议论声纷纷响起，段惊棠用妖力强行压制了那两个说“水灵”和说“好吃”的妖愈方宴。
　　“怎么办。”
　　展放双手捧着脸，一双小眼睛bli
　　gbli
　　g，“我觉得我好像要移情别恋了，吱吱好ma
　　哦。”
　　段惊棠：“……”那是你妈。
　　段惊棠把人类崽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刚一靠过去，就听见蔚枝正用自言自语的语气超小声地说着什么。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骂妖了但是他真的好讨厌啊他打我的朋友还污蔑我同桌我好想揍他但是不可以哎不过骂完了好爽快呀嘿嘿看他都不敢动了应该是被我吓坏了吧哼哼！”
　　段惊棠：“……”
　　救命，他的人类幼崽为何如此可爱。
　　“我去，你丫还敢动弹？”
　　修繁看热闹的时候，被他控制住的男生又开始动手动脚，还没等他一尾巴抽下去，修简直接一拳怼上了男生的腹部。
　　修简从小练散打，这一拳力道不轻，打得男生闷哼一声。
　　但下一秒，男生抬起头，居然笑了。
　　修简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段惊棠看他们这边差不多了，招呼修繁让他停手。
　　刚才他是故意没管这边的，反正是男生先动的手，就算事后追责，巴蛇兄弟也是正当防卫。
　　“是他先动的手吧。”段惊棠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随口确认。
　　展放挠头，“不是啊，修简先动的手。”
　　段惊棠：“？”
　　……什么情况。
　　平时半天蹦不出一句话的小巴蛇，今天是怎么肥四。
　　“没事吧？”
　　蔚枝把修简拉起来，给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有没有受伤啊？”
　　修简摇摇头，脸色绯红，呼吸还有些急促。
　　那男生一被拽开，一群不周的就围了上来，看来平时也是个有威信的，不知道刚才怎么没妖上来帮忙。
　　不对，他刚才根本没还手。光是这一点就很可疑。
　　男生摆摆手，让围着他的妖群散开，然后似笑非笑地朝修简这边望过来。
　　也是这时，段惊棠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蒋非原？”
　　段惊棠下意识侧身挡住修简，“他惹你了？”
　　他问的是“他惹你了”，而不是“你招惹他了”。
　　修简红着脸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个妖很厉害吗？”蔚枝从段惊棠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
　　段惊棠不置可否，“一只小梼杌罢了。”
　　准确地说，是山海市梼杌一族本家的独子。
　　“梼杌？”蔚枝睁大了眼睛，“四凶之一的梼杌吗？”
　　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四大凶兽，饕餮，穷奇，梼杌，混沌。
　　截止到目前，混沌的数量最为稀少，其稀有程度和九尾狐不相上下，而梼杌仅次于混沌。
　　即使是凶兽云集的不周高中，也只有两只。
　　一只是蒋非原，一只是梼杌一族派来保护他的氏族子弟。
　　“到底咋回事啊？”邢轩把修简拉到一边，“刚才说好我接一号车，你接二号车，咋一转眼的功夫你就和妖干起来了？”
　　修繁也跟着+1，“就是啊，咋回事啊？”
　　段惊棠：“……”
　　所以你们不知道理由就开打了？
　　修简紧抿着唇，垂下头，很罕见的连哥哥的话也没有回答。
　　修繁有点急了，“说话呀，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拔你鳞了？还是打你七寸了？”
　　很多妖看不惯蛇类妖怪，觉得他们可怕又冰冷，修繁修简小时候也被欺负过，无非就是拔他们尾巴和脸上的鳞片，要么就是打七寸。
　　七寸是蛇的心脏位置，的确很脆弱，但他们又不是原形，除非拿大拳头咣咣砸胸口，不然也没什么事。
　　修简还是不说话，牙齿在下唇上留下鲜红齿印。
　　段惊棠拍拍小巴蛇的后背，没强迫他，只是低声道：“没事，等想说再说。我知道你不是惹事的性格，有什么事我担着，别怕他。”
　　这就是段哥。看着高冷，但有一颗火热（不是）的内心，明明不是什么煽情的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特别让妖踏实安心。
　　修简点了点头，慢慢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
　　这答案似乎很让妖气愤，一开口，小巴蛇的呼吸又开始急促。
　　小妖怪们和人类崽没有催促，屏息以待。
　　“他——”
　　“他说他喜欢我。”
　　小巴蛇咬紧牙关，脸色涨红，恨恨吐出两个字，“……变态。”
　　直到现在，他的右边耳朵还痒痒的，仿佛还在回放着男生凑在他耳边低语时的感受。
　　难受得他想把耳朵揪下来！
　　修简的声音很低，但他们确定都听清楚了。
　　蔚枝的小嘴张成了“o”型。
　　展放露出一个草草受惊的表情。
　　邢轩露出一个直男迷惑的表情。
　　修繁脸上的神情从担心，到震惊，再到迷茫，然后放空了三秒之后，整只妖嚎叫着朝蒋非原扑了过去。


第76章 流鼻血也流得这么帅（已修）
　　“你xx的x梼杌！你敢调……欺负我弟！丫的老子今天跟你拼了啊啊啊啊——”
　　段惊棠一手把修繁拎起来，小巴蛇的两条腿还不甘寂寞地在空中狂蹬。
　　修简低头捂住脸。
　　“你们之前认识吗？”蔚枝偷偷看了那个蒋非原一眼，说实话，还挺帅的。
　　修简摇头。
　　何止不认识，今天根本就是第一次见。
　　他就是按照之前分配好的顺序去接车，蒋非原是二号车上第一个下来的，自从下车就一直盯着他。修简看他们妖齐了，正打算带着去体育场，蒋非原就突然凑过来，在他耳边……
　　可恶！
　　“那……”
　　蔚枝打量了一下修简的脸色，放低声音，小心翼翼，“你是比较反感男生和男生吗？”
　　修简一怔，仔细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喜欢什么妖是别妖自己的事，修简本来就是那种很平淡的性格，平时能管好自己和他哥就够了，至于别妖的取向，尊重不打扰吧。
　　至于他刚才说的“变态”，完全就是字面的意思。
　　——第一次见面，就凑在别妖耳边说好喜欢你好想x你，这不变态吗？
　　所以修简直接给了他一拳，然后一个背摔就地放倒。
　　但不可否认，当时，小巴蛇心里的确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和奶奶，还没有妖对他说过喜欢。
　　“应该是恶作剧吧。”
　　邢轩直男挠头，“不周那些妖，谁知道他们天天心里想些啥，修简你别理他。”
　　修简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当真了，他才是傻子。
　　“也不一定吧。”展放勾着修简的脖子，一手摸了摸下巴，“这个蒋非原我之前听说过，风评还不错。咱也不能因为他是四凶之一而且在不周上学就把妖一棍子打死不是，更何况这家伙长得还挺好看。”
　　修简：“……”你的重点是最后一句吧。
　　“回去问问狗桃吧，这些八卦她最了解。”
　　提起陶桃，展放就忍不住开始摇头晃脑，“听说她们还有个什么《超凶小报》，上面全是凶兽内部绯闻消息，特别带劲。”
　　-
　　“蒋非原？”
　　陶桃从小镜子里抬起头，刚化完妆的饕餮崽美得不像话，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梳成了高高的半丸子头，蓝白色小制服短裙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那是我发小啊，怎么了？你们见着他了？”
　　“你发小不叫肥肥么？”
　　展放嫌弃地看了眼陶桃的裙子，“话说你这衣服什么鬼，大秋天露个腿不冷啊，还那么短。”
　　一抬胳膊腰都露出来了，一弯腰大腿都……
　　“你个草懂什么，举小牌的都这么穿。”陶桃瞪了他一眼，“肥肥就是蒋非原啊，他小时候特别胖，外号又叫肥圆，我们就叫他肥肥。”
　　蔚枝小声和修简咬耳朵，“肥肥，还挺可爱的。”
　　修简：“……”
　　“到底怎么了？”饕餮崽一头雾水，“你们刚才去校门口干嘛了？修简脸怎么这么红？修繁在那自言自语什么呢？”
　　自从知道弟弟被调戏了，修繁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对，一会儿疯了似的要找蒋非原决一死战，一会儿瘫在段惊棠肩膀上神色萎靡，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弟大不中留”“哥哥好伤心”。
　　段惊棠有点无奈，又有点想逗他，“要是花美美和修简让你选一个，你选谁？”
　　修繁喜欢花美美，已经是连冯玉都知道的事儿了。
　　果不其然，小巴蛇瞬间睁大了眼睛，凄凄惨惨，“段哥，你这问题也太无情了叭！”
　　段惊棠耸了耸肩。
　　小巴蛇纠结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我选我弟。”
　　段惊棠挑眉，应该说果然不愧是双生子吗。
　　然后就听修繁继续道：“反正美美也不喜欢我，美美心里只有人类崽，嘤——”
　　段惊棠：“……”
　　“花美美喜欢蔚枝？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修繁生无可恋地摆摆手，“美美之前喜欢你，后来喜欢吱吱，最近好像迷上了二年级一个打篮球的学弟，哎。”
　　段惊棠：“……”还真是善变的女人啊。
　　修繁也觉得纳闷，“都是狐狸，为什么段哥你就这么无欲无求呢？夜深的时候，你不会感到空虚寂寞吗？”
　　段惊棠：“……”我可以一拳直接让你空虚寂寞。
　　不过修繁说的也没错。魅惑之术是狐族的看家本领，不管是九尾狐还是普通的赤狐黑狐都可修炼。这本事方便得很，用在情爱方面更是天生捷径。
　　但很多人不知道，其实公狐狸特别专情，而且段惊棠也不是无欲无求，他是把欲求都留给了一个人。
　　他要是真的无欲无求，就不会在手机里存那么多蔚枝的照片了。
　　狐狐羞涩.jpg。
　　“啥？蒋非原调戏了修简？？”
　　陶桃整只妖呆住，手里的小牌差点掉地上。
　　“这不像他啊，不对，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但是……”
　　陶桃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小巴蛇，疑惑地挠了挠头上的小揪揪。
　　但是修简也不是蒋非原喜欢的类型啊。
　　不是说修简长得不好看啊，就是，怎么说呢，就蒋非原之前的女朋友吧，都是花美美那个类型的，而且也没听说他喜欢男生啊。
　　“没事儿修简，你等一会儿开幕式完事儿的，我找他去，我把他牙掰下来给你转着玩。”
　　陶桃和蒋非原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两家住得近，又同是四凶里的一股清流，从爷爷那一辈就是朋友，也算是世交了。
　　小巴蛇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掰。”
　　陶桃：“……”
　　对哦。
　　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
　　修简平时太稳重，修繁平时又太活泼，兄弟俩都是脾气好好相处的性格，搞得陶桃和许多小妖怪都忘了，巴蛇本身，也是“可以吞象”的上古凶兽。
　　“呵，反正那臭梼杌要是再敢来，我就先把他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然后用尾巴把他缠起来，高高举起，往地上这么一砸——”
　　“请问一下……啊！！”
　　修繁正沉迷演练如何揍蒋非原，太过投入没控制住动作，大尾巴直接抡了出去。
　　随着一声惨叫响起，妖群之中突然安静。
　　修繁僵硬地回过头，仿佛一帧一帧卡动的电影画面。
　　——老冯之前说过，要是再不小心用尾巴打到妖，就要罚他扫一学期厕所。
　　看到男生那一脸血迹时，修繁就知道他完蛋了。
　　不过那并不是重点——
　　“啊疼疼疼疼……”
　　男生拿开捂着鼻子的手，露出血迹斑斑的半张脸。但就算血迹斑斑，也难以掩盖那张脸原有的颜值光芒。
　　修繁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妖可以流鼻血也流得这么帅。
　　小妖怪们同时安静，又同时惊叹，再同时抬起手挡住眼睛。
　　“是瑞兽吗？”
　　蔚枝揉揉眼睛，被男生周身的光芒晃得有些眼花。
　　这光太强烈了，比顶级瑞兽凤皇自带的光环还刺眼。
　　段惊棠摇摇头，“不算。”
　　男生看着有些眼生。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生察觉到自身的光失控，顾不上还在往下淌的鼻血，赶紧收敛光芒朝周围妖道歉。
　　“赶紧擦擦吧。”路呦呦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男生。
　　男生接过来，“谢谢谢谢，真是不好意思！”
　　修繁终于回过神，一拍蛇脑袋，“啊啊啊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刚才真没看到，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啊啊——”
　　男生一手堵着鼻子，一手狂摆，“不不不，是我站的地方不对，我也很抱歉！”
　　修繁快哭了，“不不不是我抱歉！要要要不我带你去医务室吧！QAQ”
　　伤了这么一张脸……他有罪！
　　“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男生顶着一脸的血，露出一个帅到窒息但迷之傻气的笑容。
　　沈梓阳也没想到，他就是过来问个路，结果刚一开口，天上就砸下来一条蛇尾巴。
　　“出门之前看星盘，说我今天可能有血光之灾，原来是真的，哈哈！”
　　小妖怪们：“……”
　　这哥们儿，好乐观呢。
　　沈梓阳笑着抬起头，目光扫过段惊棠时，微微一顿。
　　“咦，这位同学，你……”
　　强大的妖之间本就存在常人难以察觉的感应。沈梓阳之前在一个慈善晚会上远远见过段惊棠一面，所以有些印象。
　　九尾狐微微颔首，“段惊棠。”
　　“我叫沈梓阳，是招摇高中三年级的！”男生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阳光又俊朗，“星盘上还说我今天会交到很多新朋友，真的好准啊，哈哈哈！”
　　果然。
　　段惊棠唇角浮起浅浅弧度，看起来有些敷衍，但蔚枝知道，这对于段惊棠来说已经是十分热情友好的笑容了。
　　“欢迎你来到昆仑，刚才你是想问路吗？”
　　“啊，对的对的！”
　　差点忘了正事，沈梓阳连忙道：“我是我们学校的举旗手，刚才出来找卫生间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请问你们知道会场后门在哪吗？”


第77章 小小蠢鹿，不识人间险恶（已修）
　　会场后门……
　　小妖怪们同时望向体育场的另一边。
　　找个卫生间能跨越大半个体育场，这帅哥怕不是个路痴吧？？
　　“在对面，具体位置有点难找，我们可以带你过去。”
　　修繁看了眼手机，“不过举旗手九点就要入场吧，还有三分钟了，可能来不及——”
　　“来得及。”
　　沈梓阳爽朗一笑，忽然看向角落里的小夫诸。
　　“这位同学，你可以带我过去吗？”
　　路呦呦怔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小手指着自己，一脸茫然，“我、我吗？可以是可以，但是……”
　　“那就麻烦你啦。”
　　沈梓阳挽起袖口，俊朗的眉眼低垂着看向路呦呦，“请问我能抱你一下吗？”
　　小夫诸：“？？？”
　　男生扫了眼时间，低声说了句“冒犯了”，一手揽住路呦呦的小腰。
　　路呦呦还没反应过来，整只妖就已经在空中了。
　　小夫诸：“！！”
　　林氏国 ，有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吾，乘之日行千里。
　　“这速度，绝了哇……”
　　小妖怪们齐齐仰头望天，不过眨眼之间，两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段哥，那帅哥不会就是招摇高中那匹驺吾吧？”
　　看到段惊棠点头之后，陶桃长叹一声，小脸上神情沧桑。
　　“有他在，田径方面，咱们只能和不周争争第二了。”
　　展放相当看得开，拍拍饕餮崽的肩膀，“没事儿嗷，你铁饼扔个一千米，咱们稳赢嗷。”
　　饕餮崽微微一笑，“我想把你扔个一千米。”
　　看着展放那柔弱且贱的样儿，陶桃就纳闷，这么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废草，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瞎了眼能嫁给他。
　　估计是要孤独终老了，啧。
　　“驺吾？”
　　修繁又确认了一遍，疑惑挠头，“你们没搞错吧？这神兽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修简：“……哥，他们一族只是比较低调，没有灭绝。”
　　相比于其他上古时期留存下来的神兽瑞兽，驺吾一族确实有些过于低调了，低调到很多妖都像修繁一样，以为他们早就不声不响地灭绝了。
　　蔚枝也有些恍然，怪不得刚才他问段惊棠沈梓阳是不是瑞兽时，段惊棠说的是“不算”。
　　因为单单“瑞兽”的名号，完全不足以形容他们一族的品德心性。
　　其内仁厚，其外舒舒。不食生物，不践生刍。驱之不迫，抚之不惊。
　　这是人类写给驺吾的诗句。
　　因为就算是在同类相食、生灵涂炭的混乱时期，驺吾一族依然践行着自己的准则，他们不吃活着的动物，甚至不愿践踏植物花草。
　　他们是古之仁兽，是一种天生心怀慈悲的、值得所有生物敬重的妖属。
　　“刚才要张合照就好了。”
　　蔚枝依依不舍地望着沈梓阳离开的方向。
　　“我爸特别喜欢驺吾的，还说要是此生有幸一见就无憾了……”
　　虽然可以理解，但段惊棠还是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
　　“驺吾难寻，但九尾狐就在你身边。”
　　段惊棠撇开脸，发出一个轻微的小鼻音，“而且可以随时合照，哼。”
　　蔚枝眨了眨眼睛，哒哒哒跑到段惊棠面前，“嗯？你刚才说什么？”
　　段惊棠把脸转到另一边，“什么也没说。”
　　蔚枝又哒哒哒跑过去，“我明明听到啦！”
　　段惊棠又转回另一边，“就是没说。”
　　一人一妖就这么一个转一个追，三岁小朋友似的，乐此不疲。
　　“桌桌，我们来拍照好不好？”
　　蔚枝笑嘻嘻地打开相机，镜头里，是面无表情的九尾狐，和笑得憨憨的人类崽。
　　“桌桌，你低一点哇，我够不到你了！”
　　段惊棠别扭了一秒钟，然后不（po）情（bu）不（ji）愿（dai）地低下头。
　　一人一妖之间隔着大概两指宽的距离，很合适，正正好被框进镜头里。
　　随着蔚枝一声复古的“茄子”，段惊棠刚挤出一个笑容，就看见镜头中的人类崽忽然靠近，然后，右边脸颊传来一阵温热。
　　“贴贴！”人类崽笑得杏眼都眯了起来，小酒窝里盛满了偷袭成功的小得意。
　　九尾狐的俊脸瞬间爆红。
　　此时，一棵哼着歌的小草路过此处。
　　“哎呦，草草也想贴贴～”
　　小瑶草植物式扭波浪.jpg。
　　段惊棠一巴掌把他拍飞。
　　“真好看！”蔚枝对着照片左右欣赏，然后当着段惊棠的面，大大方方地设置成手机屏保和壁纸。
　　段惊棠仰起头默默深呼吸。
　　这个人类崽，有时候直球得让妖害怕。
　　“也不知道呦呦那边怎么样了。”
　　蔚枝握着手机，朝体育场对面望去。
　　会场里音乐已经响起来了，开幕式正式开始。冯玉在队伍前面来回巡视着，让小妖怪们保持安静等待入场。
　　当冯玉第五次经过皮皮面前时，小貔貅终于忍不住了，“老师，您转悠什么呢？”
　　皮皮的眼睛都快被您的尾巴晃晕了。
　　冯玉摸了摸鼻子，也挺纳闷，“奇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大概小夫诸的存在感真的很低吧，来回这么多趟，冯玉愣是没发现少了只小妖怪。
　　此时，队伍最后方的角落里。
　　盛秋艾慢慢扇动着翅膀落回地面，看看左右无妖注意，才将怀里的小夫诸放下来。
　　路呦呦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抱抱的余韵之中，脸蛋绯红，思绪缥缈。
　　“谢、谢谢你……”
　　盛秋艾：“哼！”
　　小夫诸：“？”
　　看着小家伙迷茫的样子，盛秋艾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
　　五分钟前。
　　“就是这里啦！”
　　路呦呦指着面前的门，“这就是会场后门，从这进去就能看见入口通道了，快去吧！”
　　“多谢多谢！”
　　此时距离举旗手入场还有两分钟，沈梓阳点点头，刚要冲，又折了回来。
　　“那你怎么办？不行，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快去吧！”
　　“那怎么行，我送你！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路呦呦。”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小夫诸回过头，就看见臭着一张脸的校草大人。
　　路呦呦眼睛一亮，顾不得问盛秋艾为什么会在这里，赶紧转身拍拍沈梓阳的肩膀。
　　“好啦，我隔壁班的同学来啦，我和他一起回去就好，你快进去吧不然要晚啦！”
　　时间确实快来不及了。沈梓阳也不再多说，朝盛秋艾点了点头，对路呦呦道了句“后会有期”之后，以光一般的速度冲进会场。
　　通道里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哗。
　　“来了来了！教练阿阳来了——”
　　“快拿旗！！”
　　“校徽呢戴上啊！”
　　“臭小子你等一会儿我怎么收拾你的！”
　　……
　　看来是赶上了。
　　路呦呦松了口气，迈开小短腿轻快地跑向盛秋艾。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对了我记得你是国旗队的呀，你不用举旗吗？啊，音乐响起来了，我们快回去吧……咦，盛秋艾？”
　　凤皇呆立原地，足足半分钟，才机械似的转向路呦呦。
　　隔壁班的……同学？
　　搞了半天，他在这头小蠢鹿的心里，就是个隔壁班的同学？？
　　丫的还不如隔壁老王呢他！！
　　盛秋艾心里这个堵啊，拿标枪来回捅一百次都疏不通的堵啊！
　　“盛秋艾，你不舒服吗？”
　　路呦呦犹豫着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盛秋艾的额头，一双鹿眼里满是担忧。
　　确实挺不舒服的。
　　盛秋艾抹了把脸，索性单刀直入，“他是你男朋友？”
　　路呦呦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沈梓阳。
　　“不、不是的！我只是给他带个路！我们刚认识的——”
　　“哦，刚认识就让他摸你腰，看不出来，你挺开放啊？”
　　这话有点过了。
　　但天知道刚才盛秋艾正在清点班级妖数，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男的搂着路呦呦的腰从他头上飞过是个什么感受。
　　他甚至感觉段惊棠那条绿发带是戴在自己头上的！
　　路呦呦不说话了，一双大眼睛直直地望着盛秋艾。
　　盛秋艾：“……”
　　凤凤逐渐开始心虚.jpg。
　　“不是，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沈同学没有摸我，他只是不认识路，时间又来不及，所以只能抱着我飞过来。”
　　路呦呦紧抿着唇，垂下头，声音小小的，“我也没有很开放，我也不想的……”
　　比起争论和否认，软乎乎又认真的解释，才最让妖心疼。
　　盛秋艾简直想原地抽自己一百个大嘴巴。
　　正要伸出手给一个爱的抱抱，就听小夫诸继续道：“再说了，也没有妖想摸我的腰呀，我又不是女孩子。”
　　盛秋艾：“……”
　　小小蠢鹿，不识人间肮脏险恶。
　　懵懂不知，面前正是最大色魔。
　　盛秋艾觉得，自己有必要身体力行地教他一下。
　　“盛秋艾，你生气了吗？你不要生气，我给你糖……啊呀！”
　　金色的双翼倏地展开，落在树木阴影下，落在路呦呦眼中，仿佛一颗新生的太阳。
　　盛秋艾傲娇地扬起脸，不去看怀里呆呆的小夫诸。
　　“抱紧了，摔成小鹿饼我可不管。”


第78章 加油抱抱和水晶虾饺（已修）
　　事实证明，摔成小鹿饼是不可能的，被盛秋艾勒成小鹿香肠还有可能。
　　直到被放下来，路呦呦的腰还有点痛痛的，他悄悄掀开衣服看了一眼，都被盛秋艾捏出红印儿了。
　　“干什么。”
　　盛秋艾拍了下小鹿爪，给他把衣摆整理好，大庭广众露肚皮可还行。
　　说起来，这已经不是盛秋艾第一次带路呦呦飞了。
　　只不过上次在浮玉山用的是原形，路呦呦四蹄儿着地站在他背上。这回才是正经抱着的，一手搂腰一手托大腿的那种。
　　小夫诸身上特有的雪艾草气息还萦绕在鼻端，盛秋艾捏了捏指尖，lsp似的回味。
　　——真软。
　　“下回别让我看见别妖抱你。”校草大人霸道命令。
　　小夫诸点点头，特别乖巧，“放心，抱也不会让你看到的。”
　　盛秋艾：“……你又想被拔角角了是吧？”
　　小夫诸赶紧捂住自己雪白的小角，笑嘻嘻的，“我逗你呢，盛秋艾，你不生气啦？”
　　盛秋艾有些脸热。路呦呦总问他是不是生气了，搞得他好像在吃醋一样。
　　才不是好吗？
　　“我生什么气啊，和我又没关系，呵。”
　　没错，就是路呦呦太好欺负了，欺负他实在太有意思了，他想留着自己一个妖欺负而已，就这么简单。
　　“哦……”
　　路呦呦垂下眸子。
　　也是呢。
　　毕竟，毕竟他们连朋友都不算。
　　不过盛秋艾没生气就好，他就是喜欢看见盛秋艾开开心心的样子。
　　只要他过得开心，那其他的就都不重要啦！
　　想到这，路呦呦仰起头，又是那张傻乎乎的笑脸，“那我先回队伍里啦，你也快回去吧，一会儿就要入场啦！”
　　看着小夫诸跑掉的背影，盛秋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
　　现在这样就好。
　　最近这段时间他太狂妄，的确有些没把握好和路呦呦之间的度与距离。
　　雪艾草的气息让他放松，路呦呦的笑容让他沉迷，盛秋艾甚至开始觉得，活着好像也不错。
　　这样不行，他需要清醒。
　　当人沉浸在痛苦中时，会出于求生本能的，抓住照进深渊的唯一一束光。
　　但他们从没有问过，光愿不愿意。
　　身下的黑暗是无限的，他站在薄冰上，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冰窟，连同那束光一起。
　　而盛秋艾已经听见了冰面碎裂的声音。
　　运动场的音乐恢宏响亮，不远处是青春活泼的同学们。
　　盛秋艾站在拐角的树荫下，指尖用力嵌入手臂。
　　疼痛让他清醒。
　　他卷起袖口，肌肉线条匀称的小臂上，又添了几块新伤。
　　不久后，它们就会像之前的伤口一样，结痂脱落，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就像路呦呦一样。
　　那只白色的小鹿跳跃着闯入他的视线，所过之处山花遍野，烂漫无限。
　　但没有谁会在谁的生命里永远停留。
　　更何况，是一段腐败不堪的生命。
　　但只要他来过，留下的那一点点痕迹，就足够盛秋艾回想好多年。
　　这就够了啊，不是么。
　　这就够了。
　　-
　　作为东道主，昆仑高中是最后一个入场的。
　　倒不是压轴，算是传统吧。顺便昆仑的妖实在太多了，浩浩荡荡的，随便绕一圈入场完事儿。
　　主席台上，三位老校长慈眉善目，看下面的妖崽崽们就好像在看自家大孙子。
　　随着进行曲踏上跑道，一进场，蔚枝就懵了。
　　——这如同摩西分红海一样的场景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运动场上空，赫然笼罩着两团截然不同的气场。
　　黑灰色仿佛乌云一样浓重压抑、虎视眈眈的当然是不周高中，至于另一团……
　　金光万丈，星雾闪烁，祥云为衬，骄阳失色。
　　奇怪的是，这光芒虽然盛大，但丝毫不刺眼。
　　就好像一百只盛秋艾变成原形凑在一起，让被笼罩其中的人心里敞亮，莫名有一种被保护的踏实感。
　　“金光闪闪，招摇高中。”
　　邢轩走在蔚枝旁边，一边努力不顺拐，一边小声给人类崽科普，“全员瑞兽，说的就是他们。”
　　“别瞎说。”
　　前排的展放听不下去了，隔空纠正，“哪有全员，明明只有百分之八十。”
　　蔚枝：“……”
　　“这么多瑞兽啊。”人类崽看着那片直冲斗牛的金光，忍不住感叹，“这要是搁晚上，能省多少电费呀～”
　　邢轩：“……”
　　展放：“……”
　　吱吱，不愧是你。
　　蔚枝走在队伍最里面，路过两个学校交界处时，小耳朵一动，听见这样一段对话。
　　招摇小瑞兽：“嗨嗨，你好鸭！”
　　不周大凶兽：“……”
　　招摇小瑞兽：“我是招摇高中二年级哒，哥哥你呢？”
　　不周大凶兽：“……”哪来的傻妖。
　　招摇小瑞兽：“今天好热呀，都秋天了还这么热真是少见呐！”
　　不周大凶兽：“……”
　　招摇小瑞兽：“哥哥你的红角角好酷呀，你是什么妖呀？我是一只麒麟幼崽哦，还有一年零八个月就——”
　　不周大凶兽：“……？”
　　就什么你倒是说啊，虽然我并不关心……但是莫名让妖很在意啊！
　　招摇小瑞兽：“就十五岁惹！qwq”
　　不周大凶兽：“……”
　　你们麒麟不是三十岁才成年吗！还有啊！你才十三岁就上高中了真的没问题吗！你绝对跳级了吧你！
　　招摇小瑞兽：“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啊，难、难道是弟弟吗？也对也对，不能以貌取妖的！对叭起弟弟～弟弟你是什么妖鸭？”
　　不周大凶兽：“……”
　　招摇小瑞兽：“弟弟弟弟弟弟——”
　　不周大凶兽：“……烛龙，十八，闭嘴。”
　　……
　　开幕式和闭幕式永远是运动会里最无聊的环节。
　　三位校长讲完话之后，三位副校长讲话，三位副校长讲完话后，教导主任讲话，教导主任讲完话后，体育老师讲话。
　　两个多小时下来，蔚枝已经在心里把14篇古文背到第三遍时，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那么我宣布，第五届三校联合秋季运动会，正式开始！”
　　掌声之后，战争打响。
　　“第一个项目是什么？”
　　“四百米！全妖属四百米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我的号码牌呢？”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别唱了快帮我找找！！”
　　“方休和段哥，要去四百米场地集合了——”
　　……
　　一时间，座位席上号码牌和运动服乱飞，夹杂其中的还有矿泉水瓶和睫毛膏。
　　……嗯？睫毛膏？
　　“花美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化妆？？”
　　陶桃看着手里的兽兽牌纤长型防水睫毛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花美美哼了一声，娇嗔道：“那人家要去读广播稿嘛，坐在台上耶，当然要化一下下啦。”
　　饕餮崽无语.jpg。
　　“你读广播稿又不用眼睫毛读！我看你还是带点润喉糖吧，治治你那嗲嗓！”
　　花美美小脸一皱，眼看就要梨花带雨，“你怎么这样子嘛呜呜呜，你化妆化得那么美，人家也想看起来美一点啊呜呜呜——”
　　陶桃：“……”
　　“我那是举小牌必须化，你以为我想啊！我还嫌粉底厚糊脸呢！”
　　花美美瞬间从怀里掏出一瓶卸妆水，“那你卸掉呀！”
　　陶桃：“？？？”
　　这妖果然还记恨着自己抢了她举小牌的机会吧！
　　谁让你自己没选上啊！身高不够最后一轮被刷下来怪我吗难道？？
　　“你的腿也好长啊……”
　　小赤狐捧着卸妆水，盯着陶桃的腿，一双美眸目光幽怨，“一米六八的腿可以有这么长吗？你是不是垫增高垫了？”
　　陶桃简直美女无语，一把抢过花美美的化妆包，“闭眼睛！”
　　小赤狐还在幽怨，“干嘛。”
　　“给你贴双眼皮贴儿！！”
　　……
　　“同桌！”
　　蔚枝帮宋凯铭拿完东西回来，正好逮住准备出发的段惊棠，“要去比赛了吗？我和你一起！”
　　段惊棠点点头，脚步一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蔚枝一怔，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啊……”
　　然后，一人一妖同时——
　　一个敞开怀抱，一个张开嘴。
　　蔚枝：“？”
　　段惊棠：“？”
　　“不是要加油抱抱吗？”
　　“不是吃水晶虾饺吗？”
　　“……”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要抱你，而你只想着我包里我妈做的虾饺。
　　不过没关系，都来一遍就好了！
　　参加四百米的除了段惊棠，还有一个叫方休的男生。
　　方休平时有些孤僻，不太合群，但小妖怪们依然站在赛场边，大声为他们加油。
　　“段哥段哥，爱的啵啵！方休方休，给你啾啾！”
　　展放喊着他那没羞没臊的口号，挥舞着不知道从哪个啦啦队员那顺来的啦啦花，小腰扭得夜店辣妹看了都得自叹不如。
　　小妖怪们集体捂脸。
　　宋凯铭十分镇定，“他是二班的，他叫陆际。”
　　二班的小妖怪：“？”
　　蔚枝已经提前等在了终点的位置，他遥遥望着起点处的段惊棠，一颗心怦怦跳到了嗓子眼儿。
　　裁判老师举起信号枪，“各就位，预备——”
　　“砰！”


第79章 狐狐撒娇.jpg（已修）
　　四百米，呼吸间的事儿。
　　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段惊棠就来到了他面前。
　　大长腿毫不费力将身后的小妖怪甩开一大段距离，堪称一骑绝尘。
　　如果是普通运动会，其他选手估计心态早就崩了，但小妖怪们仿佛早有预料，根本没妖看段惊棠，都在拼命往前冲着。
　　“争二保三！争二保三！”
　　“冲啊！第二名在等着你——”
　　“拿了第二你就是坠棒滴！！”
　　……
　　就连其他班的加油口号，都是如此清新脱俗。
　　“有段哥在的项目，根本没妖敢想第一名。”
　　邢轩脸上贴着创口贴，抬手招呼刚冲过终点的妖，“段哥！这边——”
　　短距离冲刺后劲儿比较大，跟着惯性跑了几步，段惊棠索性没停步，直接拐进了旁边的妖群。
　　然后，略过一众欢呼的小妖怪，径自扑进人类崽怀里。
　　妖群里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蔚枝抱住来妖的腰，脸埋进段惊棠胸口，只露出一对绯红的小耳朵。
　　“累不累？”人类崽的声音闷闷的，在他胸口震动。
　　段惊棠摇摇头，鼻尖若有似无地蹭了蹭蔚枝的发顶。
　　“桌桌，是第一名耶。”
　　人类崽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厉害！”
　　段惊棠捏捏耳垂，“嗯。”
　　顿了顿，“随便跑跑。”
　　要是以前，段惊棠绝对不会说出这种疑似凡尔赛的言论。但在蔚枝面前，他总是忍不住想要稍微炫耀一番。
　　看，我厉害吧，我随便跑跑就这么厉害哦，我还可以更厉害呢。
　　想让他知道，自己很好，并且还可以变得更好。
　　所以选我吧，选我的话，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知道第一名的奖品是什么呢？”
　　蔚枝抱着他的大水壶，里面是蔚妈熬的枸杞绿豆汤，放了冰糖，红红绿绿的，好喝又清爽。
　　蔚枝自己喝一口，时不时投喂段惊棠一口。
　　“去看看吧。”
　　段惊棠话音刚落，广播里就传来花美美娇柔的声音。
　　“下面播报三年级全妖属四百米跑的获奖者名单：昆仑高中段——惊——棠（重音），不周高中原野不周高中吴景庭招摇高中徐徐，昆仑高中方——休（重音），昆仑高中梁——秋——秋（重音）。请以上运动员到领奖台领取奖品～”
　　蔚枝跟着数了一下，前六名里，昆仑进了三个呢。
　　“美美的嗓音真好听，感觉以后可以做主持人或者播音员呢。”
　　段惊棠不置可否，只是道：“别让陶桃听见。”
　　老闺女吃起醋来要妖命。
　　运动会开始没多久，领奖台前妖不多，段惊棠凭号码牌取了奖品，看都没看直接交给了蔚枝。
　　“是保温杯呢！”
　　蔚枝捧着盒子左摸摸，右看看，“还是最新款的，颜色也好看！好棒呀！”
　　颜色的确好看，也不知道发奖品的老师是不是看见段惊棠的发带了，本来已经拿了一个红色的，特意转手给他换了一个绿色的。
　　“送你。”段惊棠道。
　　蔚枝睁大眼睛，“这怎么行，第一个奖品，还是拿回家给叔叔阿姨吧，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是吗，原来要这么做吗……
　　段惊棠沉思，前两年的奖品他都是领完就送妖了，完全没往蔚枝说的那方面想。
　　家里总是什么也不缺，逢年过节别妖送的礼品几乎堆成小山。但仔细想想，妈妈梳妆台上用的那个首饰盒，好像还是段惊棠小学时手工课上做的小木盒。
　　看着手里的保温杯，段惊棠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好。”
　　蔚枝笑了，攥起小拳头道：“我也要加油啦！老蔚同志那个旧保温杯用了三四年了，这次争取给他换个新的！”
　　段惊棠也笑，“嗯，你一定可以。”
　　不说别的，袋鼠跳跳，舍你其谁。
　　领奖台上的奖品按照种类堆放着，离开之前，蔚枝还看了看其他名次对应的奖品，总得来说很不错，都是既实用又好看的东西。
　　第六名是精装笔记本，第五名是羽毛球拍，第四名是文具套装，第三名是篮球，第二名是宝可梦系列小风扇……
　　嗯？等等？
　　“宝可梦小风扇！！”
　　蔚枝趴在领奖台前，望着那堆印着各种小精灵的精致盒子，小眼珠都转不动了。
　　在发现某个粉色的盒子时，更是几乎流口水。
　　“啊！是胖丁——”
　　宝可梦里，他最最最喜欢的小宝贝！
　　没想到，负责奖品采买的老师居然这么有品（to
　　g）味（xi
　　）！
　　见人类崽一直盯着小风扇，发奖品的女老师笑道：“这是招摇高中提供的奖品哦，很可爱吧？”
　　人类崽近乎疯狂式点头。
　　“喜欢胖丁？”段惊棠看着那堆小风扇，他倒是最爱喷火龙。
　　“我给你赢一个。”
　　蔚枝点头的动作忽然停了，一秒恢复理智。
　　“可这是第二名的奖品呀，你要得第一名才行的！”
　　顿了顿，又觉得好像没表达清楚，“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是可以得第一名的，不是一定要得第一名……”
　　咦惹，好像更乱了。QAQ
　　段惊棠挑了挑眉。
　　“其实，我不太擅长跳高。”
　　某狐开始一脸认真地哄骗人类幼崽，“所以，可能不能保证得第一。”
　　“真的吗？”蔚枝傻乎乎的，一手握住段惊棠的手指，“那、那也没关系，我们尽力就好了！嗯，不要有压力！”
　　段惊棠应了一声，唇角轻扬，指尖勾住人类崽的小手指。
　　“这什么玩意儿？”
　　蔚枝转过头，原来是刚才四百米的第二名和第三名来领奖品了。
　　小凶兽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盒子，三两下拆开，往外一倒，倒出来个红白相间的精灵球。
　　蔚枝：“！”
　　居然还是这种设计的！
　　小凶兽皱眉，满脸都是兽兽疑惑.jpg。
　　一起的另一只小凶兽领了第三名的奖品篮球，单手转了一下，也凑过来看热闹，“风扇吧这是。”
　　“不知道。”小凶兽随手戳了一下精灵球中间的钮，只听“啪嗒”一声，里面居然跳出来一只绿色的妙蛙种子！
　　蔚枝：“！！”
　　“这啥，蒜头王八？”小凶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蔚枝：“……”你不懂欣赏！
　　妙蛙种子身后的大种子被做成了风扇转头，小凶兽小心翼翼地又戳了一下妙蛙种子的脑袋，风扇立刻开始对着他的脸360度狂吹。
　　两只小凶兽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
　　小玩意儿，你别说，风力还挺强。
　　妙啊。
　　真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妙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蔚枝的嘴角几乎快要流下羡慕的泪水。
　　“哈哈，还挺好玩儿。”
　　小凶兽鼓捣了两下风扇，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类崽正目不转睛盯着他手里的蒜头小王八。
　　“想要？”
　　小凶兽伸出手，逗小猫儿似的，又突然缩回来，“哈哈，不给你！”
　　蔚枝：“……”
　　段惊棠：“……”
　　手痒，有点想揍妖了。
　　“哼，我、我才不要呢！”
　　蔚枝单手叉腰，一手揪着段惊棠的袖子，小脸高高扬起来，特别人假狐威。
　　“我有我同桌赢的保温杯！第一名才有的保温杯！”
　　重音，第一名！
　　小凶兽们：“……”
　　同桌而已，又不是你老公，给你厉害得。
　　“桌桌，我们走！”
　　“嗯。”
　　路过两只小凶兽时，段惊棠不经意似的抬眸，琥珀色的眼瞳里，金光一闪而逝。
　　小凶兽们：“！”
　　老师，这里有妖用妖力对他们进行强行压制！QAQ
　　十点半，跳高比赛场地。
　　段惊棠轻松进入最后一轮，前面是盛秋艾，跳了个2米12，目前最高记录。
　　“试试2米15吧？”
　　体育老师把杆儿调了一下，之前体育课段惊棠跳过2米2，这个高度比较稳妥，不在话下。
　　然后他就看见，他的得意爱徒，以一个漂亮的姿势，漂亮的身形，和杆儿一起漂亮地摔在了垫子上。
　　体育老师：“……”
　　盛秋艾：“……”
　　段惊棠：“哎呀。”
　　……你哎呀个鬼啊！
　　但凡懂点跳高的都能看出来你是故意碰杆的好吗！
　　盛秋艾满脸疑惑，“段惊棠，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段惊棠：“说什么呢，我的好朋友。”
　　盛秋艾：“……”
　　你好像有点那个什么大病。
　　“桌桌！”
　　蔚枝跑过来，先是摸摸段惊棠的手，又摸摸胳膊，“没事吧？摔疼了吗？ 腿呢？没关系吧？”
　　段惊棠摇摇头，忽然垂眸，颇为委屈，“只拿到了第二名。”
　　蔚枝心疼坏了，赶紧抱一抱拍拍背，“没事没事，不难过不难过，第二名也很好啊！第二名比第一名厉害多了！”
　　盛秋艾：“？”
　　得不到就诋毁？
　　“那我们去买雪糕，然后去领奖品。”段惊棠彻底开始撒娇模式，可怜兮兮地撇撇嘴，“要吃草莓味的。”
　　蔚枝哪有不同意的，“好好好，我给你买！买大根儿的，两根够不够！”
　　一人一妖手拉着手买雪糕去了，留下一只凤凤站在原地独自迷惑。
　　盛秋艾看着那两只紧紧扣在一起的手，歪了歪头。
　　“他俩……啥时候在一起的？”


第80章 不周小凶兽：嫂子好！（已修）
　　“是胖丁！”
　　“是胖丁哇！”
　　“是粉嘟嘟的胖丁——”
　　蔚枝抱着小风扇，幸福到快要转圈圈了。
　　段惊棠帮他拆开冰棒包装袋，也不自觉跟着露出傻笑，“就这么喜欢？”
　　“超超超超喜欢！”
　　蔚枝就着段惊棠的手咬了一口冰棒，笑得像只眯眯眼小狐狸，“喜欢胖丁，也喜欢同桌，最喜欢同桌给我赢的胖丁～”
　　段惊棠：“……”
　　这是表白了吧，这绝对是表白了吧！
　　“哇，好香！”
　　烧烤摊旁，饕餮崽和草草崽正一妖举着一大把烤串儿，一根儿接一根儿狂撸。
　　作为城北区运动会期间唯一允许小吃摊进校园的学校，昆仑高中这一政策不知道赢得了多少小妖怪的倾情赞美。
　　“你坐这吃。”
　　旁边的休息区终于腾出了一桌空位，展放赶紧把陶桃塞过去。
　　“多整点，一会儿给段哥和吱吱带点回去。”
　　陶桃用力点头，撸串的间隙抬头招呼老板，“叔，再给我加五十个羊肉五十个牛肉二十个火腿肠二十个板筋十个烤腰子！”
　　展放：“？烤什么？？”
　　饕餮崽嘿嘿一笑，“大腰砸，给你补补～”
　　展放：“……”完全不需要谢谢。
　　“给段哥点的。”陶桃一抹嘴，小下巴上油光锃亮，“让段哥添点火力，省得天天暧昧来暧昧去，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冲上本垒。”
　　展放洁癖发作，chuachuachua抽了三张纸巾直接糊上饕餮崽的脸。
　　“你看出来了啊，我以为就你那八百度近视得到他俩领证了你才能发现呢。”
　　陶桃“哼”了一声，一口把半瓶汽水吸到底，“本美女的隐形眼镜儿是锃亮的好吗。”
　　好吧，其实她也是前两天才发现的。
　　原因没别的，就是某一天自习课上，段惊棠正不务正业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蔚枝本来正在做习题，忽然习惯性地转头看了旁边妖一眼，眼神里爱意满溢。
　　而同样的场景，在一人一妖身份互换的情况下，也发生过。
　　互相偷看，互相偷瞄，可眼神儿它就是对不上，哎，你说妙不妙。
　　也是那一刻，陶桃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啊，原来是这样啊。
　　不是平时他们父亲母亲地开玩笑，也不是小妖怪们善意地起哄，他们真的是这样的。
　　他们的人类崽和九尾狐，是互相爱慕的呢。
　　不过，光是看着，可真叫妖捉急。
　　不发现还好，发现之后，陶桃总是忍不住关注一人一妖的动向，然后在心里尖叫着替他们着急。
　　“要不要推一把？”
　　饕餮崽一着急就开始乱出主意，“不是有那个什么按头小分队吗？咱就找个机会把他俩关在一起，然后你偷点你爸妈以前开的花，泡水里给他俩灌下去，然后就嘿嘿……嘿嘿嘿……”
　　展放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儿，“嘿你个饕餮头！”
　　段哥还没成年呢，他俩要是进小黑屋了，作者也要被小黑屋了好吗。
　　“这事儿咱俩不能管。顶多平时多给他们创造点独处机会，适当的时候稍微助攻几把。”
　　展放又开了一瓶汽水，插上吸管放在陶桃面前。
　　“有些事儿是要循序渐进的，正所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说不定当事人正乐在其中呢。你不许瞎鼓捣听见没？小心适得其反。”
　　饕餮崽撇了撇嘴。
　　瞅你那草样儿吧，还一套一套的。整这么明白，跟恋爱大师似的，也没见你多个女朋友啊嘁。
　　不过说到这个……
　　陶桃仔细端详了一下对面正不停用湿纸巾擦着汽水瓶口的男生。
　　怪白的，鼻子是鼻子眼儿是眼儿，还挺唇红齿白。
　　没多好看吧，但是乍一看还挺像最近特别当红的那个小鲜肉，再仔细一看，又有点像那个演技派的国民男神。
　　身高也行吧，一米七八，就是瘦了点，可能没开花的植物都这样？
　　这长相，应该也没到找不到女朋友的地步。
　　而且这货还特别会学习，年级前五，考个赤水大学应该没问题吧。
　　陶桃咬着吸管。
　　那是因为种族吗？
　　虽然平时没妖宣之于口，但约定俗成的，在择偶方面，大家似乎都不太倾向于植物。
　　树木之类的倒还好，瑶草……
　　太脆弱，寿命也不长，习性还比较独特，就连开花都让妖想入非非。
　　陶桃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吧。
　　这棵草说不定真要孤独终老了。
　　没办法，身为同桌，就多陪他玩几年吧，反正她也不想谈恋爱，没劲。
　　哼，快快给我感恩戴德吧，草！
　　对面饕餮崽的眼神突然莫名得意起来，展放：“？”
　　手机又连着震了几下，展放看了眼，随手打了几个字回过去。
　　【让我睡吧球球惹：谢谢，我有喜欢的妖了，祝你遇到更好的妖。】
　　咱们草草，也抢手着呢。
　　“你俩怎么又在一块儿啊。”
　　邢轩蹦跶着跑过来，从展放面前捡了根肉串，“天天对着看还看不够，运动会还要一起出来吃烤串，你俩在处对象吗？”
　　陶桃学着刚才展放的样子，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儿，“处你个狌狌头！”
　　“陶桃，你在这儿啊——”
　　修繁呼哧带喘的，手里还拎着兜零食，身后跟着他永远的小跟班修简。
　　他下次绝对不跟邢轩一起出来了，丫的蹿得也太快了。
　　“快，你现在有空吗，帮我问问那个沈梓阳是哪个班的，我得过去找他。”
　　正在啃火腿肠的饕餮崽：“？为啥找我问，我不认识他啊？？”
　　修繁也愣了一下，“居然有你八卦小天后不认识的妖？”
　　我去，失策了。
　　陶桃：“……”
　　“行吧，我招摇高中确实有朋友。”陶桃长叹一声，掏出手机，“沈梓阳，那头驺吾是吧？我给你问问。”
　　哎，她真是为这个班操碎了心。
　　“你找人家干嘛啊？”展放递了几串烧烤过去，“想拔人家尾巴毛，还是单纯被帅哥迷住了？”
　　山海间有传闻，驺吾尾巴上的毛可以为人带来平安与好运。
　　“当然是单纯被帅哥……”
　　修繁瞬间反应过来，用力晃了晃脑袋，“呸呸！我我我是那种妖吗我，我心里只有美美好吗！要是你不小心把人家鼻子抽喷血了你能不管啊！”
　　虽然沈梓阳说没事儿，但妖不是这么做的，好歹也得买点零食过去正式道个歉吧！
　　而且对方还是金光闪闪的仁兽，干了这样的事儿，修繁真的怕会遭天谴啊！
　　修简坐在哥哥旁边，认同点头。
　　“哦了，打听到了。”
　　陶桃打了个响指，把手机递给修繁，“招摇三年二班的，他们班的位置在东E区，大概……领奖台后面那块儿吧。”
　　“完美！”
　　修繁蹿起来，拎起袋子和弟弟就跑，“谢了桃儿，回来请你吃大腰子！”
　　陶桃：“……”把你蛇鞭揪下来泡酒啊！
　　-
　　“东E区，是往这边走吧？”
　　修繁抬手遮在眼睛上方，真是妖山妖海啊，他的卡姿兰大眼睛都看花了。
　　“哥。”修简站在跑道边的巨大红牌牌下面，“这有指路标。”
　　修繁：“……”
　　他瞎了。
　　“走吧。”修简拉住哥哥的手，这边妖确实太多了，他怕傻哥哥走丢。
　　眼看已经到了东D与东E的分界线上，修简正专心寻找，迎面忽然过来几个流里流气的妖。
　　不周高中篮球队的队服，纯黑色，异常显眼。
　　“呦，这不是嫂子吗？”
　　几个男生停了脚步，整齐划一地对着修繁就是一通鞠躬，“嫂子好！！”
　　不是那种戏谑起哄，是真的很严肃认真，甚至连带着挺胸抬头立正的那种。
　　修繁：“？”
　　其中一个妖觉得不对劲，抬头仔细瞅了瞅巴蛇兄弟，然后照着旁边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智障吗你，那是嫂子他哥，这位才是咱嫂子！”
　　修简：“？”
　　他认出来了，这男生早上他见过，是蒋非原身边的小弟。
　　“啊？”被拍脑袋的小妖怪挠了挠头，看看修繁，又看了看修简。
　　虽然长得一样，但两兄弟的区别还是挺明显的。
　　修繁穿了一身粉橙色的运动服，头发也染成了栗色，还烫了个骚里骚气的卷儿，整只妖和他的衣服颜色一样，就非常青春洋溢，特别阳光可爱一大男孩儿。
　　反观修简，就……
　　最简单的白T恤黑长裤，还扣了一个黑色的棒球帽，真是妖如其名，特别简单。
　　再加上修简生来性格沉稳不爱多言，看起来就会有些……阴郁。
　　怎么看，都不像他们原哥会喜欢的类型啊。
　　“干什么呢。”
　　修简回过头，只见蒋非原正站在不远处，身边是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孩子。
　　女生也在看修简，用一种打量的目光。
　　眼看着蒋非原走过来，修简莫名有一种想逃开的冲动，被他强行忍了下来。
　　没什么好怕的。修简对自己说。
　　一个变态而已。
　　一个变态而已。
　　一个变态……
　　蒋非原在小巴蛇面前站定，垂眸在兄弟俩握在一处的手上扫了一眼，似笑非笑。
　　“多大了，走路还要牵着哥哥的手？”
　　修简：“……”


第81章 他们就是那珍贵的1%（已修）
　　“中午吃什么？”
　　运动会期间的食堂可能会被挤爆，附近的小餐馆估计也差不多，段惊棠打开妖众点评，查找稍微远一点的口碑餐厅。
　　蔚枝正在小龙虾和吊炉烧鸡之间来回犹豫，屏幕一闪，段惊棠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怎么了？”
　　“在玉珠楼这边。”
　　“……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段惊棠按按太阳穴，“中午可能要订外卖了，小龙虾可以吗？”
　　蔚枝点头，“我吃啥都行……是邢轩吗？怎么了？”
　　段惊棠的神情有些微妙，“修简又打架了。”
　　蔚枝：“？”
　　校医室。
　　“疼疼疼疼——”
　　还没进门，蔚枝就听见男生的呼痛声，响彻走廊，异常惨烈。
　　蔚枝正庆幸这声音不是修简的，一推门，正对上小巴蛇贴着纱布的脸。
　　蔚枝倒吸一口气：“修简！”
　　段惊棠眸光一沉，周身气场逐渐危险，“谁打的？”
　　校医室不大，段惊棠一回头，就看见蒋非原站在药柜前，头上脸上脖子上贴了四五块纱布。
　　段惊棠：“……”
　　看不出来，他们小巴蛇还挺能干的。
　　但还是不能放过。
　　“你打的？”
　　蒋非原眯起眼睛，不置可否，“你是谁？”
　　段惊棠不打算跟他废话，直接卷起袖口，被修简一把拉住，“段哥，不是……”
　　邢轩一叉腰挡在前面，“你连我们段哥都不认识，你怎么出来混的啊！”
　　蒋非原扯了扯嘴角，他当然认识段惊棠。
　　他的意思是——你是修简的谁。
　　他印象里的段惊棠，可不是会轻易为其他妖出头的妖。
　　“你们有没有搞错啊！！”
　　正在上药的小妖怪拍桌而起，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嘶……明明就是他先动的手！我原哥全程没还手好吗？我，我实在看不过去挡了一下，还把我给削了呜呜……”
　　小妖怪捂着脸，特别委屈。
　　昆仑这帮妖真的是……头一次遇到比他们还不讲理的！
　　“没还手？”
　　人类崽小腰一叉，也开启了护短模式，“那我们修简怎么受伤了呢？这～么大一块纱布，伤得一定超级严重！”
　　修简：“……”
　　不，其实只擦破了点皮，这是他哥强制包成这样的。
　　说到这个，小妖怪更激动了。
　　“那他自己冲过头了一脑袋磕花坛上了赖谁啊！！”
　　蔚枝：“……”
　　段惊棠：“……”
　　修简：“……”
　　蒋非原：“超可爱。”
　　修简默默攥拳，硬了，拳头它又硬了。
　　从校医室出来，一行妖沉默无话。
　　直到走到小花园外面，修简才低声开口，“段哥，对不起。”
　　修简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冲动。
　　光是冲动也就算了，还每次都要朋友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看着耷拉着眉眼的小巴蛇，段惊棠犹豫了一下，右手抬起，手臂微微弯曲，有些僵硬地搭在修简的右肩上，然后揽了一下他的肩膀。
　　段惊棠不太喜欢肢体接触，但有些时候，些许的肢体接触，确实能起到言语达不到的作用。
　　蔚枝在一旁悄悄看着，脸颊上的小酒窝缓缓浮现。
　　他发现，大家都很信任段惊棠。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段惊棠在，哪怕只是喊一声“段哥”，心都能瞬间安定下来。
　　除了段惊棠，在班里有这种威信的还有宋凯铭。不过打架找班长可能会挨揍，还是算了吧。
　　“好饿啊。”
　　邢轩摸了摸肚子，“这个点儿估计餐厅都爆满了，咱去路边买点？还是订外卖？”
　　“我来订。”段惊棠拿出手机，“小龙虾可以么？”
　　狌狌崽都快哭了，“呜呜呜太可以了段哥……对了，我看陶桃和展放好像还给你和吱买烧烤了，把他俩也叫来吧。”
　　段惊棠点点头，手上顺便又加了五盒小龙虾。
　　“五盒不够桃吃叭，”蔚枝凑过去，俨然一个操心的老母亲，“我再订点主食和奶茶。”
　　“我来。”修简赶紧提前下了单，“我请客。”
　　小妖怪们谈论得热火朝天，蔚枝在一家口碑不错的面食店点了几份鲜汤刀削面，随口问道：“修繁吃什么口味的？麻辣还是微辣？”
　　修简熟练地替哥哥回答：“微辣加醋，不要香菜。”
　　“好滴。”蔚枝一边备注配料，一边抽空看了小巴蛇一眼，“修繁话好少哦，身体不舒服吗？”
　　小妖怪们怔了一下。
　　对啊，好像一中午都没听见修繁出声……
　　小巴蛇本来一直闷头往前走，忽然停下脚步，直直转向自己的弟弟。
　　修简这才发现，修繁的眼睛是通红的。
　　“我是不是很没用？”
　　修简慌了，“哥，你说什——”
　　“我觉得我挺没用的。”修繁用力抹了一把脸，用力到脸颊上短暂地留下了指印红痕。
　　“我只要一想到你会离开我，离开家里，我就好难受。”修繁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这儿难受。”
　　修简紧皱着眉，伸手去碰哥哥的脸，“哥，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修繁摇摇头，大概自己也觉得挺好笑的，一快成年的蛇站道中间抹眼泪，丢妖。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想到以后你谈了恋爱成了家，咱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呼，这样在一块儿了，我就有点……”
　　话没说完，修繁背过身去，肩膀一下下耸动。
　　双生子之间的羁绊，是普通人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的。
　　尤其是妖族。
　　修繁和修简不是一般的双生，他们是从一个蛋里孵出来的。
　　这样的先例非常少，非常非常少。
　　巴蛇族几千年的历史之中，除了他们，也就只有一对，那就是修繁修简的太太爷爷和太太叔公。
　　但很少有妖知道，同卵双子的概率之所以极低，是因为在孵化过程中，比较强大的那个个体，会为了生存，吸食掉另一个个体。
　　也就是，吃掉他的亲兄弟。
　　在人类孕育的过程中也有过这样的事例。但是对于妖族来说，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更高，具体数值接近99%。
　　优胜劣汰，唯强者存，是他们生为妖怪的妖生第一课。
　　那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最原始的野性。
　　而修繁和修简就是那珍贵的1%。
　　从拥有生命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紧紧拥抱着彼此，不为吸食对方的生命，只因那样更加温暖。
　　他们从未分开过。
　　从未。
　　所以，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修繁，彻底绷不住了。
　　“我舍不得嗷嗷嗷呜呜——”
　　修繁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修简条件反射似的跟着他流泪，喉咙哽咽，“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啊，我不会的，我不会的……”
　　“可是你总要谈恋爱的啊！”修繁张着嘴，鼻涕和眼泪齐飞。
　　“谈恋爱就会结婚，结婚就会和别妖一起生活，和别妖生活就会离开家……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吃饭睡觉看电影打游戏洗澡澡了嗷嗷嗷呜呜——”
　　蔚枝：“……”
　　段惊棠：“……”
　　原来你们连睡觉和洗澡都是一起的吗？
　　“我不结婚啊。”
　　修简拍打着哥哥的后背，眼泪不断滴落在修繁肩头，“我不恋爱不结婚，我一直陪着你，直到……”
　　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这么多年来，修简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做的。
　　“不行啊！你得谈恋爱啊！”修繁边哭边嚎，声音响亮到方圆十里的妖需要戴助听器过日子。
　　“你不是喜欢那个肥圆吗，你得和他谈恋爱啊——”
　　修简：“……”
　　眼泪白流了。
　　这哥没法要了。
　　“谁说我喜…… 他了，我怎么可能！”
　　“那你刚才打他时候为啥脸红啊？！”
　　你的亲哥朝你发出了致命一击。
　　“而且那小拳头还，还软绵绵的，你练了十年的散打是给他挠痒痒的吗——”
　　修简痛苦地捂住脸。
　　他刚才确实没用全力，但那是因为……
　　对着蒋非原那张漂亮的脸，他的拳头不听使唤啊！
　　兄弟俩一个哀嚎，一个捂脸，蛇蛇痛苦.jpg×2。
　　段惊棠拎起修繁，蔚枝和邢轩一边一个扶起修简，趁周围的围观妖众还不是很多，火速撤退。
　　“去哪儿啊段哥，回班吗？”邢轩问。
　　段惊棠看了眼还在泪如泉涌的小巴蛇，叹息，“去小花园吧。”
　　离得近，而且安静，不会太丢妖。
　　半个小时后，展放和陶桃带着外卖过来了。满满六袋子，饕餮崽拎着跑得飞快，大气儿都不带喘的。
　　“修繁咋的了？”
　　展放戳了戳趴在草地上默默流泪的小巴蛇。
　　段惊棠头都不抬，“弟控情节发作，不用理他。”
　　几妖在落英花下铺了塑料袋，把食物摆在上面，直接席地而坐。
　　“垃圾别乱扔，走之前收拾干净。”
　　“好嘞——”
　　蔚枝走到落英旁边，轻轻抚摸那淡粉色的花茎，声音又轻又柔。
　　“落英，我们来看你啦。”
　　一片带着淡淡香气的嫩粉花瓣随风飘落，蔚枝伸出手，让花瓣落在掌心。
　　片刻后，掌心只余一颗透明水珠。
　　蔚枝看着那颗水珠，忽然有些愣神。


第82章 有菊花，能拉屎，不会招财（已修）
　　“吃饭了。”
　　段惊棠从后面戳了一下呆呆的人类崽，“想什么呢。”
　　蔚枝回过神，将手捧到段惊棠面前，“桌桌你看！”
　　只见人类崽粉白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颗水晶般剔透的珠子。
　　“这是……”
　　“是落英的花瓣！”
　　蔚枝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落英的花瓣在接触地面之前就会消失，不会留存在任何人手中。可是刚才，蔚枝亲眼看着那片花瓣变成一滴水滴，然后，慢慢凝成了这颗具有实体的小珠子。
　　段惊棠小心捏起珠子，微凉的质感，在阳光下微微闪光。
　　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就是一颗普通的玻璃珠。
　　“大概是它送给你的礼物吧。”
　　段惊棠把珠子放回蔚枝掌心，“我一直觉得，它好像很喜欢你。”
　　“是吗？真的吗？”人类崽弯起眉眼，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
　　“收好吧。”段惊棠揉揉他的卷毛。
　　蔚枝把珠子小心地装进随身小包包的夹层里面，准备回去找个小锦袋，好好收藏起来。
　　“谢谢你，落英～”
　　人类崽抱住落英，闭上眼睛，额头轻轻抵着淡粉色的花茎。
　　又一片花瓣缓缓落下，段惊棠伸出手，刚一触碰到指尖，那片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蔚枝只觉得额头微热，眼前的黑暗中生出色彩，渐渐汇成一幅画面。
　　朦胧中，他好像看见一个男孩子，站在落英花下，朝他低眉浅笑。
　　他叫他——
　　蔚枝猛然睁开眼睛。
　　“怎么了？”
　　段惊棠发现蔚枝的异样，抚上他的额头，触手微微湿润。
　　蔚枝努力平复着呼吸，“没事，就是有点热……”
　　正好这时邢轩喊他们吃饭，蔚枝顺势握住段惊棠的手腕，“走吧，去吃东西。”
　　送来的奶茶还是冰凉的，蔚枝灌了一大口芝芝桃桃，长长呼出一口气。
　　鬼使神差的，他不想告诉段惊棠，他看到了什么。
　　就算是蔚枝也知道，共感，是妖怪才有的能力。
　　且不说他为什么可以共感，刚才他看到的画面到底是什么？那个男孩子……是落英吗？
　　他又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
　　“哎呀，恰得好饱～”
　　饕餮崽打了个饱嗝，拍拍鼓鼓的小肚皮，“咱这也算野餐了吧，真好呀，以后咱常来吧！”
　　展放欠儿了吧唧，“还常来，进这小花园可得翻墙，你吃了五盒龙虾三碗汤面两杯奶茶，你还翻得出去么。”
　　陶桃笑靥如花，“怎么不能，踩着你脑袋不就翻出去了嘛。”
　　修繁已经不哭了，就是还有点蔫耷耷的，被修简拖着手腕牵着，乖得像只大狗勾。
　　“我想好了，老弟。”
　　小巴蛇挠挠鳞，发出了想开的声音，“你也到青春期了，是该谈谈恋爱了，但最好还是不要找那个肥圆……他太凶了！”
　　凶兽的那个凶！
　　巴蛇本来就属于凶兽，再找个四凶之一的梼杌，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某饕餮崽不乐意了，“干嘛，瞧不起四凶啊！我跟你讲，越凶的妖越会疼妖，懂嘛你！”
　　展放哈哈大笑，“那你什么时候能疼疼我。”
　　陶桃：“……”
　　“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极致用脚踹，你个草摸摸良心，我还不够疼你吗？？”
　　展放：“……”他竟无法反驳。
　　吃完东西就犯困几乎是人妖通病，蔚枝和邢轩同时打了个哈欠，四目相对泪汪汪。
　　“下午有什么项目啊？”
　　邢轩又打了个小哈欠，没什么大比赛他就找个地方眯一会儿了。
　　蔚枝想了想，“好像有空中躲避球。”
　　邢轩瞬间不困了，“那赶紧走，走走走。”
　　空中躲避球算是运动会中比较重头的项目，以紧张刺激闻名，但报名条件比较严格，只有有翼的妖属可以参加。
　　“一起去吧，给荆楚加加油。”
　　邢轩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声音，“希望他别被盛秋艾打得太惨。”
　　二班的体委兼学霸兼校草，平时特别温柔一妖，唯独打起球来格外狠。
　　以上来自普通小妖怪对盛秋艾的印象。
　　邢轩不知道，相比于他的本性，盛秋艾打球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温柔。
　　“想什么呢？”蔚枝拉了拉段惊棠的小拇指。
　　段惊棠沉吟片刻，“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直到走到球场，段惊棠才意识到他忘记了什么。
　　——“荆楚呢？”
　　这一上午，他就没见过荆楚。
　　包括早上接车的时候，这位志愿者也没出现过。
　　段惊棠拨通荆楚的电话，只听那边一片嘈杂，金翅大鹏的鬼哭狼嚎从听筒里传来。
　　“棠崽！我好疼啊嘤嘤嘤——”
　　段惊棠：“……你在哪？”
　　“我出车祸了，在医院吊腿呢呜呜呜。”
　　段惊棠：“……”
　　今天运动会嘛，校门口管得比较松，荆楚就偷偷把他那辆骚里骚气的小粉摩托骑出来了。
　　结果刚嘚瑟到百货大楼前面的十字路口，就被一辆共享单车追尾了。
　　是的没错，共享单车。
　　金翅大鹏被自己的小摩托砸了一下，成功变身独腿儿毕方。
　　腿上绑着石膏，躲避球是肯定打不了了。
　　“我给老冯打过电话了，说是让曹斌替我上场，嘤嘤嘤。”
　　段惊棠扶额，“曹斌是只小青鸟啊。”
　　柔柔弱弱，可可爱爱，原形大概也就一个巴掌那么大，盛秋艾一个暴击就能把他彻底打懵圈吧。
　　“我也没办法啊，有翅膀的就剩他了，总不能让皮皮上吧，她也扑腾不起来啊！”
　　段惊棠：“……”
　　小貔貅：你这是在为难我皮皮.jpg。
　　“到时候再看吧……不过你确定不是怕被盛秋艾暴打，所以故意被追尾？”
　　荆楚：“？？？你把我当成什么妖了！！哎嘶……我的腿儿……”
　　段惊棠叹了口气，“那你好好养着吧，用不用我——”
　　“不用不用，你别特意过来了，哎，你也别太担心我，这点小伤，哥哥可以的！”
　　段惊棠：“……”他想说的是用不用帮你叫个外卖。
　　把荆楚负伤的事告诉小妖怪们后，小妖怪们集体陷入了沉默。
　　“好可怜啊……”
　　“真的可怜。”
　　“在医院躺了一上午，居然都没妖发现他没来。”
　　“荆楚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告诉他。”
　　“嗯嗯，没错。”
　　不出所有妖意料的，少了荆楚的躲避球比赛，他们成功被二班打了个落花流水。
　　不过就算荆楚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刚第二个回合，曹斌就被球打中了翅膀，羽毛哗啦啦掉了一地。小青鸟支棱着翅膀儿一边骂娘一边坚持，被冯玉单手抓下了场。
　　皮皮作为唯一替补上场，意料之外的，小貔貅在整场比赛中一共获得了两次爆炸般的掌声。
　　一次是她扑腾着翅膀居然奇迹般的飞离地面十厘米，一次是她阴差阳错拿球打中了陆际的脸。
　　没错，宋凯铭带头鼓的掌。
　　“二班估计能进决赛。”展放摸着下巴道。
　　毕竟有盛秋艾和陆际在，这种实力组合实在太犯规了。
　　段惊挑了挑眉，“他们能赢也是好事。”
　　三校运动会就是这点好。关键时刻一致对外，他们的对手并不是彼此，而是不周和招摇。
　　球场上，两班选手友好握手，各自离场。
　　皮皮一下场，小姑娘们就围了上去，送水的送水，擦汗的擦汗，男孩子们都没这待遇。
　　“皮皮你太棒了！”
　　“皮皮是我们的骄傲！”
　　“貔貅一族的振兴就靠皮皮啦！”
　　小貔貅被夸得晕头转向的，全程就知道嘿嘿傻笑。
　　蔚枝也忍不住感叹，“皮皮真的好强……”
　　——还有哪只小貔貅能够克服恐高症、就算飞不起来，也要站在高台上努力坚持打完整场比赛呢。
　　无关输赢，认真的小妖怪，才是最可爱的小妖怪。
　　“翅膀还好吧？”
　　陶桃抱着皮皮的左边翅膀，给她梳理上面有些凌乱的羽毛。
　　小貔貅点点头，刘海儿沾了汗水，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咦，有点想尿尿了。”
　　“走吧，一起去。”
　　好闺蜜挽着手刚要一起去卫生间，这时一个男生跑过来，“那个，打扰一下！”
　　望着面前的小貔貅，男生脸色微红，深吸一口气。
　　“这位同学，我、我刚刚看了你的比赛，不知道可不可以——”
　　皮皮嫌弃地摆摆手，“有菊花，能拉屎，不会招财，拜拜！”
　　男生：“？”
　　陶桃：“……”
　　“走走走，我要憋死啦！”小貔貅拉着饕餮崽就走，留下男生一脸迷茫。
　　“那个，皮皮……”
　　饕餮崽艰难开口，“我觉得，他是想要你的微信号。”
　　并不是想问你会不会拉屎。
　　小貔貅：“？”
　　饕餮崽一脸真诚，“真的，我都看见他手机上的二维码了。”
　　小貔貅：“……”
　　皮皮陷入呆滞。
　　身为一只貔貅，并且是一只长相平平无奇的貔貅，从小到大，主动和她搭讪的妖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问她那三个问题的。
　　要微信号……
　　想起男生还算清俊的脸，皮皮发出了母胎单身的声音。
　　“同学，回来！我扫你！！同学——”


第83章 夫诸崽我今天要喝大酒！（已修）
　　你暗恋过隔壁班的男生吗？
　　每天悄悄看着他，收集和他有关的东西，偶尔像小变态一样捡他用过的纸巾和烟头，然后用纸条标注好日期和地点，像宝贝一样放进卧室的玻璃陈列柜里。
　　在暗恋这件事上，路呦呦绝对是十级学者，顶级高手。
　　他满满一柜子的“收藏品”可以作证。
　　但暗恋也有不好的一面。
　　比如——
　　“盛秋艾，你球打得真好！”
　　“喝点水吧！”
　　“这是我的毛巾，给你擦擦汗～”
　　路呦呦看着被团团围住的男生，悄悄把手里的水杯藏到身后。
　　因为是暗恋，连光明正大给他送水都做不到。
　　路呦呦抿了抿唇，或许这样也好。
　　盛秋艾最近总来找他，二班已经有一些关于他们的传言了。尽管路呦呦并没有任何企图，但他也不想给盛秋艾的名声抹黑。
　　“这怎么能叫抹黑呢？！”
　　蔚枝“咔嚓”一下掰断手里的碎冰冰，把多的那一半递给小夫诸。
　　“呦呦，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夫诸叼着冰棒，勉强笑了一下，含混道：“因回吾系摘秀嘛……”（因为我是灾兽嘛）
　　“灾兽怎么了！”蔚枝成功get到他的意思，手上一个用力，果汁流了满手。
　　“什么凶兽瑞兽神兽灾兽的，不就和人类的种族一样吗？大家都是人，本质是一样的，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人类崽挥舞着冰棒，慷慨激昂，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路呦呦看着，由衷地翘起嘴角，“吱吱，你真好。”
　　永远勇敢，永远正直，永远热情而真诚。
　　是哪怕只看上一眼，都会让妖心生暖意的人。
　　“呦呦，你也很好。”
　　蔚枝认真地望着小夫诸的眼睛，“真的，特别特别好，人间不值得你都值得，我就连生儿子都想生个你这样的！”
　　小夫诸：“……”展放听到会吃醋的叭。
　　“而且我觉得盛秋艾肯定喜欢你。”
　　蔚枝比出一个“八”的手势卡在下巴颏，仿佛现代版福尔摩吱。
　　“你就信我吧，我的直觉不会错的。反正他要么喜欢你，要么是绝世海王大渣男。”
　　要不然谁闲的天天在他们班门口路过一百八十回，还把几百块的高级甜品装在几块钱的塑料饭盒里送来送去。
　　“不、不是的！盛秋艾不是那样的妖……”
　　小夫诸连忙为自己的心上妖辩解，“他只是看起来像、像中央空调，但其实他心里谁都不爱的！”
　　蔚枝：“……”
　　你还真是把他看得透透的啊。
　　“那就是了啊，那肯定是喜欢你嘛！”蔚枝拍了拍小手，“对了，你俩晚上还会视频对吧？谁会和自己不喜欢的妖睡前视频啊！”
　　路呦呦“哎”了一声，双手托腮，模样很是忧愁，“他说我的角角像羊角，睡觉之前看一看可以助眠。”
　　蔚枝：“……”
　　什么鬼话啊你也信？？
　　那他怎么不干脆直接和陶桃视频啊，那才是正宗的羊角啊！
　　不对，直接把羊的图片设置成屏保不是更方便吗！
　　“应该只是觉得有趣吧。”
　　路呦呦笑了笑，银色的睫毛在风中微颤，“可能之前他的身边，没有我这种妖怪吧。”
　　觉得有趣所以靠近，觉得好玩所以逗弄。这是妖之常情不是吗？
　　就像在路边看到一只可爱的小狗，你一时兴起喂它一块面包，但不代表，你会把一只流浪狗带回家。
　　蔚枝捂住脸，忽然觉得心好累。
　　“呦呦啊，你再这么傻下去，恐怕啥时候让人家吃干抹净都不知道啊……”
　　老母亲操心.jpg。
　　这时，眼前朦胧闪过一片金光，蔚枝张开指缝，就看见一只大鸟凤凤祟祟路过此处，眼睛还一直往他们这边瞅。
　　蔚枝瞬间起立，“呦呦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小夫诸：“？”
　　“不是说一会儿要去给小莱崽买生日礼物吗？”
　　“一个小皮孩儿要什么礼物！”
　　蔚枝已经背上了小挎包，随时准备百米冲刺，“我忽然想起要和我同桌去个地方，时间快到了我先走啦白白——”
　　小夫诸：“哦……哦哦！”
　　约会呀，那是很重要呢。
　　路过盛秋艾时，蔚枝拼命挤眼睛，那意思是“快去啊快去啊不去不是男人啊！”。
　　盛秋艾：“……？”
　　嗨嗨，段惊棠在吗？你老婆朝我抛媚眼你管不管？
　　另一边，路呦呦刚想嘱咐蔚枝路上小心，一转头，连人类崽的影儿都看不见了。
　　“热恋中呀……”
　　小夫诸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真好呐。
　　盛秋艾远远看着，不禁长叹一声。
　　什么蠢鹿，被朋友扔下了还在那傻乐。
　　他本来只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毕竟刚下定决心和路呦呦保持距离，他也不可能做什么。
　　但是……
　　独自一妖孤零零的小夫诸，看起来真的好可怜。
　　盛秋艾眼中的路呦呦：弱小可怜又无助。
　　实际上的路呦呦：肚子好饿哦晚上吃什么呢？
　　“咳咳。”
　　盛秋艾单手拎着背包，直直杵在小夫诸面前，还特别做作地故意不看人家的脸。
　　“盛秋艾？”路呦呦眨了眨眼睛，“你还没回家呀？”
　　盛秋艾“哼”了一声。
　　是啊我还没回去所以你快邀请我一起回家啊。
　　“那我先走啦，”小夫诸摆摆手，“盛秋艾白白～”
　　盛秋艾：“……”
　　可恶啊，这次是真的想拔角角了！
　　要追上去吗会不会显得很倒贴很没面子啊，不追吗看着他自己孤单单离开心里真的超不舒服啊岂可修！
　　正犹豫着，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小夫诸忽然停下脚步。
　　“要、要一起吗？”小家伙脸颊微微泛红，小声邀请。
　　盛秋艾扬起嘴角。
　　学区房的缺点在这时就显现出来了。
　　从学校到路呦呦住的小区徒步只需要十几分钟，这还是两妖不约而同放缓脚步的结果。
　　“那我进去啦～”
　　路呦呦挥挥小手，尽量不把恋恋不舍写在脸上。
　　他们一起走了十分钟，盛秋艾看天看地看手机，就是不看他，其中打开微信七次，回复消息五次，露出笑容一次。
　　——那个笑容，是给谁的呢？
　　“……嗯。”
　　看着小夫诸越走越远的背影，盛秋艾有点后悔，刚才没把朋友发的那个笑话讲给他听。
　　不过那笑话带了点颜色，他应该会害羞吧。
　　还挺想看的。
　　有时候盛秋艾也觉得神奇，他之前听说过，夫诸是一种通体雪白的鹿形妖属，白到可以在黑夜里发光，圣洁无瑕。
　　但直到他认识了路呦呦才知道，原来夫诸脸红的时候，连雪白的小鹿角都会微微发粉。
　　就特别可爱。
　　想用力咬一口。
　　“路呦呦。”
　　喊出那个名字时，盛秋艾就已经把之前的决定抛到脑后了。
　　“我要去个地方，你……想一起么？”
　　-
　　半小时后，路呦呦站在城北区最大的摇滚酒吧门口，小鹿放空.jpg。
　　“你……我……这……”
　　盛秋艾戏谑一笑，“乖宝宝没来过酒吧？”
　　路呦呦并没有被他挑衅到，因为他真的没来过。
　　自从十二岁那年晚上从补习班下课，路过一家酒吧门口时被一群喝醉的大妖吓到，路呦呦几乎是见到酒吧就下意识绕道走。
　　胆、胆小怎么啦，他就是害怕呀，承认也没什么可丢妖的。
　　“送你回去？”盛秋艾看着小夫诸微微颤抖的小手，也不再逗他。
　　“你、你要进去吗？”路呦呦咽了咽口水。
　　“嗯，今晚有乐队演出。”
　　盛秋艾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他早该想到路呦呦应该不会喜欢这些，带他来酒吧不如陪他去上甜点烹饪班。
　　“那我要去！”
　　小夫诸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攥住盛秋艾的运动服袖子。
　　“我、我成年了！我可以的！我……我还带了身份证！”
　　言外之意，夫诸崽我今天要喝大酒！
　　盛秋艾看着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身份证我看看。”
　　路呦呦刚要掏，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捂住小口袋，“不、不行！不给你看！”
　　他的身份证照片拍得太傻了，妈妈看了都说傻的那种。QAQ
　　盛秋艾挑眉，反正两杯酒下去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不对，看路呦呦这小样儿，半杯不能再多了。
　　“跟住我，丢了可不管。”
　　盛秋艾带上口罩，随手抽出几张粉票票递给门童，领着路呦呦进了酒吧。
　　门一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瞬间袭来，音浪太强差点把小夫诸撞到地上。
　　“别走散。”
　　盛秋艾把手腕上的小手往下带了一下，状似无意地与路呦呦十指相扣。
　　斑驳陆离的灯光下，两妖都悄悄红了脸。
　　路呦呦以为盛秋艾会带他去蹦迪，结果盛秋艾拉着他的手，直接进了后台。
　　酒吧后台都是休息室和厨房仓库之类，比较安静。推开一扇门时，路呦呦看到上面贴了一张纸，黑红底色，好像是一个乐队的海报。
　　这是一个四妖乐队，主唱的脸被打了马赛克，身后用涂鸦感的线条画出了一对黑色双翼。
　　就算看不清脸，路呦呦也一眼认出了那是谁。


第84章 盛秋艾：凤凤翘尾巴.jpg（已修）
　　“他……你……这……我……”
　　小夫诸看看海报又看看盛秋艾，逐渐语无伦次.jpg。
　　盛秋艾把口罩往上拽了拽，没吱声。
　　只是一个剪影而已，这都能认出来是他，到底是有多喜欢他啊，哼哼。
　　小夫诸激动得脸都红了，“这就是你呀！就算你碾成粉化成灰被撒进太平洋里我都能把你认出来！”
　　盛秋艾：“……”这倒也不必。
　　大概是这冲击太大，路呦呦的神情有些恍惚，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唱歌……”
　　是他的工作还没做到位吗，关于盛秋艾，居然有他不知道的事。
　　明明他连他喜欢穿什么品牌的内裤都知道的！QAQ
　　盛秋艾耸了耸肩，“水平一般，别抱期望。”
　　路呦呦才不信他呢。
　　可能盛秋艾自己都不知道，在某些方面，他有一种特殊的执念，甚至可以说强迫心理。
　　——如果一件事是非必要的，那么他大概率会选择不做，可一旦决定去做，他就一定会做到最好。
　　而且，如果水平一般，怎么会有这么大幅的宣传海报呢？
　　“为什么只有你的脸是模糊的呀？”
　　虽然那个马赛克打得还挺有感觉的，但明显还是盛秋艾的脸更帅呀。
　　盛秋艾扯了扯嘴角，口罩之上的那双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妖属同盟会下任会长的儿子在酒吧驻唱，你觉得妖怪小报的那些妖会放过这个新闻吗？”
　　路呦呦怔了一下，握着盛秋艾手指的小手微微收紧。
　　他之前一直都不敢和盛秋艾聊起这个话题，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他主动提及。
　　“酒吧驻唱怎么了……我、我最喜欢酒吧驻唱了！”
　　小夫诸挺起胸脯，大言不惭，“酒吧驻唱最棒，酒吧驻唱赛高！！”
　　盛秋艾点点头，嗯，刚才也不知道谁连酒吧的门都不敢进。
　　“但是为什么要叫粑粑乐队呀？”
　　小夫诸看着海报上硕大醒目的“BB”，歪了歪头。
　　盛秋艾：“……那是black bird的缩写。”
　　小夫诸迷糊点头，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盛秋艾也不指望一个音乐软件里播放次数最多的是《英语口语三百句》的乖乖崽能懂什么摇滚，他带路呦呦来，只是想让他看看而已。
　　看看这个真实的他，看看这个随波逐流的他。
　　盛秋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大概因为他太过懦弱吧。
　　他没有主动疏远路呦呦的勇气，所以试图展露缺陷，让路呦呦自己知难而退。
　　他希望路呦呦离开，又害怕他离开。
　　真是该死。
　　盛秋艾在心里第无数次唾弃自己。
　　“走吧，带你见见乐队成员。”
　　盛秋艾深吸一口气，暂时驱散脑海里那片阴霾。
　　“在这里我姓秋，一会儿别叫错了。”
　　小夫诸乖巧点头，“记住啦，秋秋～”
　　盛秋艾：“……”
　　这只傻鹿，总是有让妖想用力欺负他的本事。
　　一路走过去，基本每个遇到的妖都会主动和盛秋艾打招呼，基本每个和盛秋艾打招呼的妖都会用特别的眼光瞄向路呦呦。
　　小夫诸努力用傻笑回应着。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盛秋艾在酒吧驻唱的两年里，第一个带到后台的妖。
　　休息室里，贝斯手吉他手和鼓手都已经到了。
　　见盛秋艾进来，几妖随意地打招呼，“秋哥，来啦。”
　　然后又看见盛秋艾身后的男孩。
　　绿头发的小妖怪愣了一下，试探着喊了一声，“……嫂子？”
　　路呦呦：“！”
　　盛秋艾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欲盖弥彰似的介绍，“这是我朋友。”
　　小妖怪们露出了“懂得都懂”的神情。
　　看来还没得手，啧。
　　“都是我乐队的成员。”
　　盛秋艾一个一个给路呦呦介绍，“贝斯手二毛。”
　　绿毛：“嗨嗨～”
　　“吉他手肥仔。”
　　瘦瘦的男生点了点头。
　　“鼓手大虎。”
　　坐在架子鼓后面的小妖怪憨憨一笑。
　　路呦呦依次打过招呼，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大家的打扮风格都……ummm，有些独特，但看起来都很好相处的样子。
　　应该，应该不会欺负盛秋艾。
　　“晚上的歌单定了吧。”
　　“嗯，就按之前说的来。”
　　“时间不够的话那首新歌就先不唱了。”
　　“okok～”
　　……
　　该说不愧是玩摇滚的吗，三个小妖怪穿得都很个性，盛秋艾一身灰色运动服坐在他们中间，乖得不要不要的。
　　这样就很好看呀。
　　路呦呦正这么想着，就见盛秋艾拉开背包拉锁，扯出一件彩色涂鸦破洞T恤。
　　路呦呦：“……”
　　酒吧后台空间有限，这个休息室是他们乐队共用的。大家都是男的，也没什么可避讳，盛秋艾一手抓着衣服前襟，直接来了个男友力爆棚的单手脱衣。
　　路呦呦：“！！！”
　　原来身体的动作真的会比脑子快。
　　几乎是下意识的，路呦呦小跳蛙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老母鸡护崽崽一样张开双臂挡在盛秋艾身前。
　　“不、不要暴露！”
　　光着膀子的盛秋艾：“……”
　　乐队其他小妖怪：“……”
　　“咳咳。”绿毛揽着两个兄弟，特别识趣儿地背过身去，“那个，没事儿，哥你慢慢换哈。”
　　“换的时候顺便干点别的，我们也听不见哈～”
　　盛秋艾：“……”
　　路呦呦的脸蛋红到快要爆炸了。
　　有缝儿吗？请问这里有缝儿吗？不用太大，能把脑袋塞进去的那种就行。
　　他要把自己埋起来呜呜呜呜！
　　小夫诸正琢磨着怎么收场，一低头，视线正好对上某片耀眼的区域。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
　　小夫诸正呆呆数着，就听身前妖轻笑一声，“好看么？”
　　连小鹿角都染上了绯色，路呦呦强行嘴硬，“谁、谁看你啦！我也有的！”
　　一整～块腹肌，九九归一那种！
　　“哦？那给我看看？”
　　“不给！”
　　“你都看了我的，我得看回来啊。”
　　“我没有看你！是、是你自己送到我面前的！”
　　盛秋艾惊了，居然还有如此不讲道理的小夫诸。
　　被迫捂着眼睛充当背景板的小妖怪们：“……”
　　光天化日，这到底是什么黄暴的对话。
　　-
　　演出晚上八点才开始。盛秋艾怕把小夫诸饿坏了，抽空带他去了酒吧后台的厨房。
　　很多酒吧不只卖酒，还有自己的特色甜点和特色菜。盛秋艾驻唱的这家酒吧名叫ho
　　eymoo
　　，主厨的蜂蜜苹果派堪称一绝。
　　“王哥。”
　　盛秋艾和厨师打了个招呼，“帮我弄点吃的，苹果派和薯条就行，啊，那个鳕鱼排也来一点。”
　　主厨挺意外，“呦，你不是不吃油炸食品嘛？小帅哥怕冒痘痘呀。”
　　盛秋艾：“……不是我吃。”
　　他皮肤确实挺敏感，吃一点油腻或者辣的就会长痘痘。
　　盛秋艾有时候也纳闷，怎么那只傻鹿天天甜品奶茶，就算吃个米线都要放三勺辣椒，小脸蛋还是和鸡蛋白一样嫩嫩滑滑。
　　“那个是你的盆友咩？”
　　主厨指了指另一边，“如果你是给他找吃的，那我想应该不用啦。”
　　盛秋艾顺着主厨的大勺望过去，就看见被小姐姐们团团围住的小夫诸。
　　“吃一个蛋挞吧！”
　　“这个也很好吃哦～”
　　“小弟弟，你是跟谁一起来的呀？”
　　“长得好可爱哦，今年几岁啦？成年了嘛？”
　　“来，再吃一个香蕉脆吧～”
　　盛秋艾：“……”
　　这只小蠢鹿已经可以靠脸吃饭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
　　路呦呦抱着一大盘吃的回到休息室，嘴角还沾着一点饼干屑，“姐姐说这些都送给我耶～”
　　盛秋艾哼了一声，要不是长了一张帅脸，这别扭的死样儿简直让人想打死他。
　　“那你知道她们为什么送你么？”
　　路呦呦想了想，“因为你是这里的大明星，大家都超级喜欢你～”
　　最直白的夸奖最让妖受用。
　　如果现在是原形，盛秋艾的尾巴肯定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今晚是black bird的专场演出，不少妖都是特意买票过来的，还不到七点，台下已经妖头攒动了。
　　乐队抓紧最后的时间把流程过了一遍。盛秋艾忙的时候，路呦呦就乖乖坐在一边，吃薯条，吃饼干，吃巧克力球球，吃苹果派。
　　“秋哥，可以准备上场了。”
　　盛秋艾站起身，朝小夫诸招招手。
　　“一会儿演出的时候你就坐在吧台旁边，那边是vip区，看得清楚。调酒师是我朋友，有什么事就和他说。还有，如果有妖和你搭讪，一定一定不要理，记住了吗？”
　　说完，又特别此地无银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这地方不正经的妖有点多，我怕你被骗而已。”
　　路呦呦什么也没说，只是仰着脑袋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盛秋艾，你过来一下下。”小夫诸勾手指.jpg。
　　盛秋艾配合地弯下腰，一双小手搭上他的肩膀，带着雪艾草芬芳的气息扑在耳边。
　　“秋秋，加油～”
　　盛秋艾身体一僵。
　　满了。
　　这下没油也加满了。


第85章 小灾兽也要谈恋爱！（已修）
　　一从后台出来，路呦呦就惊呆了。
　　他来的时候舞池还没开放，而现在，宽阔的场地里挤满了妖，一直排到酒吧门口，真·妖山妖海。
　　而这些，都是来看盛秋艾演出的。
　　前排有几个女生手里举着横幅，脸上还画着black bird海报上同款的黑翅膀。
　　“这就是迷妹吗……”
　　怪不得盛秋艾让他乖乖待在吧台旁边，就这阵仗，路呦呦就算挤进去了估计也要变成现压小鹿饼。
　　“有很多妖喜欢他哦。”
　　调酒师名叫马修，是只混血螣蛇，一双橄榄绿的眼睛格外勾人。
　　马修将一杯饮料推到路呦呦面前，单手托着腮，“你是秋的恋人吗？真可爱，像他会喜欢的类型～”
　　路呦呦被果汁呛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狂摆小手，“不……咳咳……不是的！我们只是同学而已！”
　　还是隔壁班的同学！
　　马修挑了挑眉，浓黑纤长的眼线透出万种风情。
　　“哦？刚才我问秋的时候，他可没有否认哦。”
　　路呦呦怔了一下。
　　“嘛，算了～”马修转了下手里的酒瓶，忽然凑近，“那要不要考虑考虑我？我可是很会疼妖的哦。”
　　路呦呦差点一口橙汁喷他脸上。
　　“哈哈哈哈，别怕别怕，我逗你玩儿呢！”
　　马修捂着嘴咯咯笑起来，这小家伙太可爱了，真是让妖忍不住想逗他。
　　“我要是对你下手，秋还不生吞了我呀。而且我和他的喜好可不同，我喜欢的是那种风格的～”
　　路呦呦顺着马修纤长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对面卡座里，一个西装革履的壮硕男人也正好望向他们这边。
　　“怎么样，很诱妖吧？”
　　马修舔了舔唇角，媚眼如丝，秋波暗送。
　　男人连忙垂眸喝酒，脸颊微红。
　　路呦呦来回看了看，认真点头，“你们很相配呢！”
　　男人应该是商业人士，成熟英俊，举手投足十分稳重，马修又这么美艳妖娆……
　　路呦呦正这么想着，就听身边妖幽幽道：“身材这么棒，干起来一定很爽。”
　　小夫诸：“？”
　　“啊，忘了说，我是上面的哦。”
　　马修眨了眨眼，将鬓边发丝别到耳后，柔情一笑，“毕竟是蛇类妖属，这种天赐的好资源，要是不充分利用，不是可惜了嘛～”
　　蛇类……
　　小夫诸想到了什么，脸蛋突然爆红。
　　马修挑挑眉，看来小家伙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
　　“不过你放心呀，我和秋一起上过厕所，虽然他只有一个，但是尺寸很可观哦～”
　　小夫诸：“！！”
　　路呦呦已经在试图吃杯子里的冰块降温了。
　　这这这，这是他不付钱就能听的吗！QAQ
　　“再来一杯嘛？”
　　小夫诸使劲儿点头。
　　“加冰？”
　　“麻、麻烦多加亿点！”
　　不过还好，很快，酒吧暗下来的灯光就遮住了路呦呦发红发烫的耳尖。
　　“要开始咯。”
　　马修的话音刚落，舞池里就响起一片尖叫声。
　　舞台突然陷入黑暗，灯光再度亮起时，四个身影出现在台上。
　　站在中间的男生拿着吉他，身前是一个简单的黑色麦克风，和他脸上的面具颜色相同。
　　比起暴露，神秘总是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没有妖见过black bird主唱的真容。
　　有妖说他奇丑无比，怕女粉跑光所以才遮着脸，有妖说他帅到炸裂，只是想凭实力做音乐所以戴上面具。
　　除此之外的说法层出不穷，什么少年毁容什么中年畸形，起码能写本二十万字的小说。
　　但black bird官方从来没有回应过，事实上，他们总是沉默的。
　　乐队么，用音乐说话就好了啊。
　　粉丝也习惯了他们的寡言，开场的尖叫过后，就默契地保持安静，等待他们钟爱的音乐响起。
　　但是今天，一向二话不说直接开唱的蒙面主唱，竟然主动拿起了话筒。
　　万众屏息以待里，他说——
　　“第一首歌，送给我的小鹿。”
　　谢谢你降生在这个世界，谢谢你成为光本身。
　　照亮我，燃烧我。
　　“Whe
　　you were here before
　　你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
　　Could
　　't look you i
　　the eye
　　我不敢直视你的双眸
　　You're just like a
　　a
　　gel
　　你就如那圣洁的天使
　　Your ski
　　makes me cry
　　你的美令我动容”
　　聚光灯下，男生闭着眼睛，手中的麦克风仿佛一把权杖，而他正轻轻吟唱着那催动人心的咒语。
　　“You float like a feather
　　你如那轻盈羽毛般
　　I
　　a beautiful world
　　飘浮在这个美丽世界
　　I wish I was special
　　多希望我也足够特别
　　You're so f**ki
　　' special
　　只因你是那般与众不同
　　But I'm a creep
　　而我是那般不堪
　　I'm a weirdo
　　那般格格不入”
　　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仿佛从天边传来，带着雷电的沉，和雨雪的冷。
　　从耳膜落入心底，然后，炸起一片绚烂火花。
　　路呦呦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睫，直到马修贴心递来纸巾，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无知无觉，泪流满面。
　　……可恶啊，盛秋艾果然是个大骗子！
　　小夫诸一边擤鼻涕一边在心里呐喊。
　　水平一般？
　　如果这叫水平一般的话，那个当红的狐族小鲜肉唱的都是粑粑了！
　　小夫诸幽怨地咬着手指，“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妖呢，这不科学……”
　　马修笑了，细白指尖轻点小夫诸的脸颊，“你啊，你知道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路呦呦摇摇头。
　　“《creep》。”
　　creep，卑鄙者。
　　怪胎。
　　路呦呦看向台上的男生，浅色的眸中波光闪烁。
　　那是盛秋艾送给他的，一首自我剖白。
　　路呦呦天性单纯，但并不愚钝。
　　对盛秋艾数年如一日的倾慕让他习惯性地把自己放在低处，仿佛只有仰望，才是他应该、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自卑会蒙蔽双眼，爱恋会丧失理智。
　　可在这一刻，路呦呦好像懂了。
　　清醒从天而降，雷霆般劈开那片一叶障目的迷雾，透过缝隙，路呦呦窥见了一颗炽热跳动的心。
　　那是盛秋艾的心，赤裸坦诚，却无法宣之于口的，捧到他面前的心。
　　眼眶再次湿润，路呦呦用力揉了下眼睛，后悔到想拔自己的角角。
　　为什么才发现呢？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伸出手，去抱一抱他呢。
　　妖属百科上说得没错。
　　夫诸，古之灾兽，生性柔弱胆小，所过之处现大水，不祥。
　　所以路呦呦从小谨小慎微，除了之前不小心让洒水车爆过一次之外，没给其他妖添过一点麻烦。
　　他的确不祥，可不祥的小灾兽，也是有妖权的。
　　不祥的小灾兽，也、也是可以谈恋爱的！
　　没有什么比一只鼓起勇气的小夫诸还要勇敢，如果有，那一定是一只鼓起勇气并且打算破釜沉舟的小夫诸！
　　路呦呦打定主意，一拍桌面，“小马哥，麻烦给我来一杯烈酒！”
　　马修：“……”人家姓奥斯汀谢谢。
　　三杯果酒下肚，小夫诸把杯子一扣，打了个小嗝儿。
　　“再来一杯！这次不要……嗝……不要果酒啦，要伏特加！”
　　马修有点惊讶，他调的这果酒度数也挺高，小家伙居然一点没醉，亏他老攻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让给喝酒呢。
　　不过伏特加可不行，马修心里还是有数的，于是又给路呦呦调了杯小姑娘们都爱的百利甜。
　　“小可爱，你先喝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说着，马修端起一杯刚调好的长岛冰茶，扭着小腰出了吧台。
　　路呦呦看了眼西装男人的卡座，露出一个了然的小表情，“去叭小马哥！加油！”
　　今晚，他们都是追逐爱情的妖！
　　演出已经结束，盛秋艾应该快过来了。路呦呦喝了一口百利甜，默默在心里排练一会儿要说的话。
　　这时，只听“咔哒”一声响，路呦呦面前多了一杯带着水汽的酒。
　　“自己来的？”
　　男人生着一双笑眼，穿一身熨帖的休闲西装，一边和路呦呦攀谈，一边随手拉开旁边的椅子。
　　小夫诸记着盛秋艾的嘱咐，拘谨地往旁边挪了挪，还没忘替马修拉生意，“调酒师马上就回来了，你不急的话可以再等等。”
　　男人笑了笑，斯文又儒雅，“没关系，反正我也是一妖来的。你是夫诸吗？”
　　路呦呦点点头，心想这妖眼神可能不大好，他头上这么大……这么小一对角角，难道他看不见吗？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笑意，将刚才放在路呦呦面前的酒又往前推了推，“不知有没有荣幸请你喝一杯？”
　　路呦呦一脸真诚：“我不喝酒的。”
　　男人看着面前的四个空酒杯，“……”
　　男人不甘心地又找了几个话题，小夫诸没怎么理他，只是不停地朝后台张望。
　　“话说你是高中生吧，成年了吗？”
　　路呦呦一直看着另一个方向，没注意到男人的手已经悄悄攀上了他的椅背。
　　眼看着那只手就要碰上小夫诸的肩膀，忽然，男人脖颈一凉。
　　相比于那些抓手腕质问你怎么耍流氓的桥段，盛秋艾更倾向于直接拎着后脖颈子把这东西扔出去。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只觉得脖子一阵剧痛，整只妖直接摔在了地上。
　　“盛……秋秋！”
　　路呦呦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头扑进盛秋艾怀里。
　　盛秋艾一下愣住。


第86章 路呦呦，我抓住你了（已修）
　　这、这什么情况。
　　怎么一会儿没见，这小东西突然如此主动……
　　茸茸的小鹿角抵在胸口，有些痒，盛秋艾快速深呼吸，生怕路呦呦听到他打鼓似的心跳声。
　　“咳，没事吧。”
　　小夫诸摇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没事呀？”
　　盛秋艾无奈，小东西差点被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马修那家伙也是，把他的小鹿自己扔在这，妖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盛秋艾抬头扫了一圈，果然看见穿着暴露的螣蛇正揽着一个男人谈笑风生，手还不停地在男人大腿上蹭来蹭去。
　　盛秋艾：“……”
　　一天不聊骚能憋死他。
　　“喂！”
　　刚被盛秋艾扔出去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一手还捂着脖子，脸色涨红。
　　“你谁啊？懂不懂先来后到！嘶——”
　　明明是他先看上的猎物，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品相，还是只稀有的夫诸，他还准备今晚好好玩一下呢。
　　盛秋艾冷笑一声，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逐渐用力。
　　他在这个酒吧驻唱两年，什么妖没见过，这男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盛秋艾清清楚楚。
　　“在我弄死你之前，滚。”
　　男人的脸几乎涨成了紫色，大张着嘴呼吸着，像只丑陋的大蛤蟆。
　　和他的原形一样。
　　“秋秋！”路呦呦抱住盛秋艾的胳膊，有些焦急，“别、别打架！”
　　这还是路呦呦第一次见盛秋艾这副模样。
　　平时在学校，就算私下里偶尔会展现出顽劣的一面，但大多数时候，盛秋艾依然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学生会会长，温柔亲切，更别提一言不发就打妖了。
　　大概是遮着脸的缘故，现在的盛秋艾满身戾气，丝毫不加掩饰，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妖。
　　说起来有些讽刺，好像只有脸上戴着假面，他才能放心摘下心上的假面。
　　面对这样的盛秋艾，路呦呦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有心疼。
　　“别让我再看见你出现在这里。”
　　盛秋艾攥着男人的衣领，像拎哑铃一样单手把他举起来，然后重重砸了出去。
　　保安很及时地冲上来，三两下就把男人拖出了大门。
　　酒吧的工作人员都认识盛秋艾，他的乐队是酒吧的摇钱树，连老板都对他笑面相迎，揍个流氓顾客根本不算什么。
　　“手没事吧？”
　　路呦呦捧着盛秋艾的右手，那上面被男人的指甲抠出几道划痕，此时起了檩子，正微微往外渗着血。
　　路呦呦心疼死了，这可是弹吉他握麦克风的手啊。
　　盛秋艾没应声，沉默片刻，答非所问道：“怕不怕？”
　　路呦呦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
　　盛秋艾知道自己的“小夫诸疏远计划”又失败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慢慢握紧了路呦呦的手。
　　“秋秋，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路呦呦深吸一口气，决定趁着自己勇气正盛，把心里话一股脑全说出来。
　　那些埋藏在他心底近十年的话，那些他曾做梦也没想过要让盛秋艾知道的话。
　　桌上好像还有一杯酒，路呦呦想也没想，摸过来就往嘴边送。
　　壮、壮壮小鹿胆！
　　“还喝！”
　　盛秋艾手比他嘴快，手腕一转就将酒杯抢了过来。
　　“再让我喝一口叭！”
　　小夫诸急得直蹦高，“就、就亿口！我得壮壮胆！”
　　盛秋艾看着小夫诸微红的脸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颗心也开始上蹿下跳。
　　“那也不行。”
　　他可能也需要壮壮胆了。盛秋艾顺手端起酒杯，来了个一口闷。
　　然后眉毛瞬间皱起。
　　马修是疯了吗，给他的崽调这么烈的酒？
　　“想说什么。”盛秋艾悄悄攥紧了手指，表面却还要故作轻松，“说吧。”
　　路呦呦张了张嘴，舞池里忽然炸起劲爆音乐，时针指向十点，已经到了夜场的嗨翻时间。
　　男男女女在灯光下扭动腰肢，路呦呦主动牵起盛秋艾的手，拽着他就往外跑。
　　当一头小夫诸卯足了劲儿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不说神挡杀神，起码也是万夫莫开。
　　酒吧后面就是一条偏僻安静的小巷子，只有远处亮着一盏昏黄路灯，不论是光线还是气氛，都非常适合有情人做些什么。
　　震耳欲聋的音乐被关在门内，巷子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醉汉骂娘声和野猫喵喵声，除此之外，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路呦呦仰着头，借着温柔月光，堪堪看清盛秋艾的眼睛。
　　他伸出手，轻轻摘掉盛秋艾脸上的面具。
　　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盛秋艾好像有一丝羞涩呢？
　　不过这样真的好像在揭盖头哎……
　　路呦呦胡乱想着，顺便在脑海里和盛秋艾进了八百回洞房。
　　“盛秋艾。”
　　路呦呦背过手，小表情严肃而认真。
　　“我下面说的话，你要听清楚。”
　　盛秋艾心里紧张得要死。大概因为紧张，胸口也开始发热。
　　但越紧张，就越要吊儿郎当。
　　“怎么，你、你要跟我表白啊？”
　　淦，怎么还傻了吧唧的磕巴了一下。
　　就在盛秋艾为自己的磕巴懊悔至极时，只听小夫诸一砸拳头，声音洪亮道——
　　“没错！”
　　路呦呦几乎是喊出来的，声嘶力竭的那种。
　　“我要和你表白！我喜欢你盛秋艾，超级超级喜欢你！做我的妖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幸福的。
　　福的。
　　的。
　　小夫诸爱情宣言的尾声回荡空旷的小巷子里，惊起野猫三两只。
　　盛秋艾沉默了三秒。
　　然后转过身，开始掐自己的人中。
　　凤凤昏厥.jpg。
　　看着男生的背影，路呦呦喘着气，还没从终于说出口的激动中回过神，就陷入了重大的失落之中。
　　——他转过去了。
　　听到他的告白之后，盛秋艾无语到直接转过去背对着他了！QAQ
　　果然是他想多了吗，其实盛秋艾一点，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此时的盛秋艾：朋友，你为什么站起来了？？这么纯情庄严的表白，你怎么可以站起来啊！！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从刚才开始身上就好热啊，头还有点晕……
　　“对不起，我、我知道我有些唐突，如果让你不开心了，我向你道歉。”
　　路呦呦低垂着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被他用力憋了回去。
　　“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说，如果你不想听，就把耳朵捂起来，或者……或者当我放了个屁叭。”
　　小夫诸满脸忧郁，但语气十分坚定。
　　活了这么多年，今天，就今天，他想任性一回。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初一开学的那天，九月三号，下午两点半，在昆仑初中一号楼三楼拐角的阳台上。”
　　“当时你在和朋友说话，手插在口袋里，笑容仿佛春日里的阳光。”
　　“我的世界，一下就被点亮了。”
　　“后来，我开始悄悄关注你，看你学习，看你打篮球，看你吃饭，看你……看你回家。”
　　“升高中的时候，本来妈妈想让我考老家的学校，因为那边夫诸幼崽比较多，有同类在，我不会太孤单。”
　　“但是我没有听妈妈的话，我直升了昆仑，因为你在这里。”
　　“上了高中，分到你的隔壁班，我特别开心，因为我又可以继续看着你了。可是没想到，在天台那次，居然、居然被你发现了。”
　　“我以为你会打我骂我，可是你没有，你只是威胁要拔我的角角，但是从来都没有真的拔。”
　　“看着你的时间久了，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和表面看起来的不一样。妖前，你总是笑着的，对同学有求必应，永远那么温柔体贴。妖后，你喜欢独自待着，在楼梯角落，或者天台，脸上没什么表情，烟一抽就是半包，有时候不知接了谁的电话，还会破口大骂。”
　　“你喜欢红色和黑色，但平时总穿白色的衬衫。你怕烟味被别妖发现，每次抽完都要用湿巾和清新剂反复清理自己。你不喜欢和妖勾肩搭背，但每次有妖靠近你都会微笑忍耐。”
　　“我知道你心里住着另一个盛秋艾，或许你觉得，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但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
　　“对我来说，七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时的那个你是你，阳光温柔的是你，刚才握着麦克风站在舞台上声嘶力竭的那个你是你，暴戾颓废的也是你。”
　　“这些的全部加起来，才是我喜欢的盛秋艾。”
　　“我啊，最喜欢这样的盛秋艾了。”
　　路呦呦揉了揉眼睛，眼眶红了，声音也哑了。
　　“可能你会觉得有点变态，不，正常妖都会觉得变态吧……我知道错了，但、但我下次还敢！QAQ”
　　小夫诸仰起头，哭着喊出最后一句话。
　　“你可以讨厌我，可以不理我，但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弃的——”
　　路呦呦的话音刚落，一具身体就重重砸在他的肩上。
　　“盛、盛秋艾？”
　　熟悉的气息充斥脑海，那双手紧紧勒住他的肩膀，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这是你说的。”
　　男生的手探上他的后颈，在那最脆弱的地方反复揉捏，声音低沉仿佛絮语。
　　“这是你说的，路呦呦，我抓住你了，你再也跑不了了……”
　　小夫诸动了动小角，觉得哪里不对，抬手摸上盛秋艾的脸。
　　灼热的温度，烫得他一惊。
　　“盛秋艾？盛秋艾！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肩上的妖呼吸急促，半晌，男生艰难开口。
　　“那杯酒……是谁给你的？”


第87章 我成年了，你也成年了（已修）
　　酒？
　　路呦呦倏地睁大双眼。
　　那杯酒！！
　　盛秋艾竭力按捺着小腹中那股窜来窜去的邪火，此时无比后悔刚才没有一拳打死那只癞蛤蟆。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路呦呦喝下了那杯被下了药的酒……
　　硬了，拳头硬了。
　　不仅拳头硬了，某个不该硬的地方也硬了。
　　“怎么办……会不会死啊……盛秋艾呜呜呜……”
　　小夫诸咬着拳头，眼泪叭哒叭哒往下掉，与此同时，天边响起隐隐雷声。
　　盛秋艾可没忘了之前浮玉山那场大雨。
　　“别哭了。”盛秋艾别开头，越看着路呦呦泪汪汪的样子，他越按捺不住禽兽本性。
　　“送我去最近的酒店……快点。”
　　酒吧一条街附近最不缺的就是小旅店，尤其是那种亮着粉红色招牌，门口贴着诱人标语的。
　　路呦呦急得一脑门汗，也不顾不上仔细看，直接拖着盛秋艾进了最近的一家小旅店。
　　夜色中，“情趣小天堂”的霓虹招牌静静闪烁着。
　　开房时，路呦呦的心全系在盛秋艾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前台小姐姐暧昧的眼神。
　　以至于一进房间，路呦呦整只妖就惊呆了。
　　——心形的大水床，立在阳台上的钢管，缠着羽毛的金丝笼子，还有床头柜上那一排醒目的粗细各异的不明棒i状物体。
　　小夫诸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小夫诸也是看过色色漫画的男孩子，小夫诸……
　　小夫诸捂住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鼻血，努力把盛秋艾拖进了房间。
　　“浴室……”
　　浑身烫成烙铁的凤凤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哦、哦！”路呦呦刚打开卫生间的门，盛秋艾就冲了进去，还“咔哒”一声落了锁。
　　路呦呦吓了一跳，“盛秋艾，盛秋艾，你还好吗？你让我进去呀！”
　　可任凭他怎么拍门，里面就是没有应答。
　　路呦呦趴在门板上，听见哗啦啦的水声，过了许久，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你回去吧。”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扔下盛秋艾一妖。路呦呦眉头紧皱，“我不回去！盛秋艾，你开开门好不好？我……”
　　我很担心你啊。
　　“我没事，你在这只会添乱，快点回去。”
　　男生的声音有些颤抖，夹杂在混乱的水声中，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不要，我陪着你——”
　　“我让你回去！！”
　　浴室里传出一声巨响，好像什么重物砸到了地上。路呦呦被吼懵了，小鹿眼呆呆望着面前半透明的玻璃。
　　是的，半透明，这旅店连浴室的玻璃墙都搞得骚得很。
　　路呦呦看着里面那个蜷缩的身影，心里一阵钝痛。
　　都怪他。
　　都是他害的。
　　如果他没有理那个男人，如果他第一时间倒掉那杯酒……
　　可是没有如果。
　　路呦呦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摸出手机，指尖颤巍巍地点开搜索引擎。
　　在酒吧被下i药了怎么办？
　　点赞数最高的一条回答是——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它。没有什么事是和你喜欢的人来上一炮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炮。”
　　来上一炮……
　　小夫诸捧着手机，看着那醒目的四个大字，小鹿呆住.jpg。
　　浴室里传来墙壁震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沉闷压抑，那是盛秋艾在用自己的拳头砸向瓷砖墙。
　　手机掉在了地毯上，路呦呦不再犹豫，抬手握住门把手。
　　怯懦的尽头是义无反顾的勇敢，退缩的终点是大刀阔斧的前进。
　　并不是因为无路可退。路呦呦知道，门就在那里，离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而是——
　　他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弃喜欢盛秋艾。
　　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再迈一步又有什么难的呢。
　　已经表完白的小夫诸无所畏惧。
　　“盛秋艾，我要进来了。”
　　浴室里的男生抬起头，鲜血顺着指节滴落在浴缸里。他喘着粗气，刚想说你要怎么进来，只听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
　　一对雪白修长的鹿角，就那么直直穿透了厚厚的门板，顶端还沾着木屑，隐隐散发着强烈的妖力波动。
　　路呦呦从来没有在任何妖面前展露过自己的半妖形态。
　　但这并不代表，他很弱。
　　恰恰相反。
　　并不是每一只小夫诸在哭的时候，都会引起洒水车爆炸，和暴雨骤降的。
　　盛秋艾亲眼看着那对鹿角拔了出去，在门上留下两个不规则的洞洞，然后又是一声木头碎裂的声音，一只白嫩的小拳头穿过门板，反手拧开了门把手下面的锁。
　　门后的场景，是盛秋艾一生都不曾忘记的画面。
　　小夫诸，不，一头刚刚成年的夫诸站在那里，银色的长发垂到腰间，淡蓝色的眼睛变成了深海蓝，头顶那对茸茸的小角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对雪白修长的鹿角，如果不是上面还沾着木头屑，简直如同坠落人间的鹿神。
　　神是不会有感情的，可此刻，路呦呦的眼中满是心疼。
　　浴室里一片狼藉，墙壁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他的挚爱蜷缩在角落里，背上的双翼已经不受控制地显现出来，金色的羽毛凌乱不堪，手上的血将浴缸里的水染成了粉色。
　　整间浴室一点水汽也没有，盛秋艾一直浸泡在满满一浴缸的冷水中，试图给自己的身体降温。
　　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份仿佛颠倒了过来。
　　高高在上的瑞兽跌落神坛，人人喊打的灾兽不再黯淡。
　　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盛秋艾抬起手，指节上的伤口被冷水泡得外翻发白，指尖朝向他的小鹿，仿佛深陷黑暗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缕光。
　　路呦呦一步一步走到浴缸旁，他半跪在盛秋艾面前，握住那只手，低头轻轻亲吻着上面可怖的伤口。
　　那么专注，那么虔诚。
　　就算身陷泥潭，狼狈不堪，他依然是他至高无上的神，是他永恒的太阳。
　　“盛秋艾。”
　　路呦呦迈进冰冷的水中，俯身在盛秋艾身前，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不得不说，情趣旅店的服务就是到位，就连浴缸都这么宽敞，感觉在里面滚上一晚都不会挤。
　　“水里……凉。”盛秋艾紧紧攥着浴缸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有些惨白，他在克制，克制不用这双手，将身上的小鹿就此亵渎。
　　可有些小鹿，却偏偏要撩拨放火。
　　“没关系呀。”路呦呦贴着他的胸口，慢慢向上蹭着，柔嫩的唇轻轻含住他的喉结。
　　盛秋艾呼吸一窒。
　　“你很热，你抱着我就好了。”
　　盛秋艾闭了闭眼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路呦呦眨了眨眼睛，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耳边，纯洁且欲。
　　“下面你是不是要说，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盛秋艾：“……”不要抢我的台词。
　　“我成年了。”路呦呦的声音很轻，却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心上。
　　“你也成年了。”
　　盛秋艾仰着头，感觉自己已经快被这头小鹿弄死了。
　　“路呦呦，趁我还有理智，下去。”
　　并不坚定的语气，毫无说服力。
　　盛秋艾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扛得过猛烈的药效，却抵不过路呦呦生涩的撩拨。
　　“盛秋艾，你喜欢我吗？”
　　半妖状态的路呦呦好像变了一个妖，他捧着盛秋艾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我爱你。”
　　他轻声说。
　　“如果你也有一点点爱我，请你抱我吧。”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悄然崩断。
　　滚烫的大手掐上路呦呦的腰，再抬起头时，盛秋艾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金色的瞳孔透出危险的气息，他哑着嗓子，发出最后的警告。
　　“路呦呦，你最好别后悔。”
　　“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
　　“好大的雨啊。”
　　蔚枝脖子上搭着浴巾，一边擦着头发，走到窗前，抻着小脑袋往外看了一眼。
　　“还电闪雷鸣的，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呀。”
　　“可能有道友渡劫。”电话那边的九尾狐难得冷幽默了一回。
　　“记得关好窗，别把手伸出去接雨玩。”
　　刚探出爪的人类崽：“……”
　　这妖怕不是他肚肚里的小蛔虫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天的运动会。”蔚枝躺进被窝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小哈欠。
　　“应该不会，这种雷阵雨一会儿就停了。”
　　另一边，段惊棠合上电脑，抬手揉了揉眉心，“袋鼠跳跳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蔚枝：“……”
　　对哦，不说他都要忘记了。
　　“到时候你不许跟着我，我要自己去！”人类崽佯装凶狠地威胁。
　　九尾狐温驯极了，“好。”
　　“真的？”人类崽疑问的小尾音微微上扬，“也不许让展放他们帮你录像！”
　　“好。”
　　段惊棠笑了，小东西还挺谨慎。
　　“嘿嘿，那我睡啦，今天跑来跑去好累呀。”
　　“嗯，要挂电话么？”
　　“不、不用了吧，正好我明早叫你起床～”
　　“好，晚安。”
　　一人一妖心照不宣。
　　耳机里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段惊棠翻开新一期的《漫观山海》，笔尖在上面轻轻勾画。
　　窗外的雨还在下。
　　谁也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夜。


第88章 小鹿の痛苦面具（已修）
　　路呦呦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手机被扔在地毯上，一起被扔在地上的还有几件衣服，有他的也有盛秋艾的。
　　用过的纸巾和床单堆在床脚，痕迹斑斑，一片狼藉，昭示着昨晚的混乱和疯狂。
　　路呦呦盯着面前赤裸的胸膛，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路呦呦通红着小脸，脑海里全是昨天晚上的精彩片段，就跟高潮剪辑似的，还是自带音效循环播放的那种。
　　小夫诸颤着睫毛，轻轻闭上眼睛。
　　然后，在心给自己比了一个**的“赞”。
　　路呦呦，你做到了！
　　你，真的很不错！
　　身前妖的呼吸低沉平稳，路呦呦抬起头，呆呆望着盛秋艾的睡脸。
　　真好看啊……
　　要是能偷拍一张就好了。
　　等一下，地上的纸团，或许，或许可以——
　　收藏癖让妖上头，路呦呦盯着床脚那个皱巴巴的纸团，非常想把它偷偷揣进口袋……虽然他现在没有口袋。
　　他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模糊记得，他睡过去的时候，盛秋艾好像还醒着。
　　梦里的他也在坐过山车，颠来倒去，痛并快乐着。
　　两个妖是面对面睡的，盛秋艾把他紧紧揽在怀里，导致路呦呦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好痛。
　　……虽然也可能不是这个原因。
　　好想尿尿。
　　路呦呦试着慢慢掰开盛秋艾的手，各种角度反复尝试了四五次，才成功从那紧实的怀抱里脱逃。
　　路呦呦松了一口气，轻轻从床上坐起，忽然，整只妖一僵。
　　他的腰……好像已经不是他的腰了。QAQ
　　路呦呦坐在床边，静静等那阵麻木劲儿过去，然后针扎般的痛感回笼。
　　四肢百骸好像都在疼，但最疼的还是后腰和大腿根部。
　　那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小夫诸扶着床头柜站起身，一路贴着墙壁走过去，终于解决了尿尿的问题，回来时从小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的矿泉水，顺手将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
　　才四点半。今天运动会，可以晚一点去，九点之前到体育场就好了。
　　路呦呦先是拿矿泉水瓶贴了贴脸，好冰好冰，然后又贴了贴腰，好冰好冰。最后才叉开大腿，略带猥琐地把水瓶夹在两腿间。
　　嘶……好冰好冰！
　　但是镇痛效果真不错，希望可以消消肿。
　　小夫诸刚略微放松，床上的妖忽然动了一下。
　　“路呦呦……”
　　盛秋艾紧皱着眉，仿佛在做什么恐怖的噩梦，他伸出手，茫然地在空中挥舞着，不知想抓住什么。
　　“我在！我在呢！”
　　路呦呦赶紧躺回去，他刚碰到盛秋艾的手，就被男生一把抓住，连带着整只妖都被牢牢锁进怀里。
　　因为动作太大，腿间的矿泉水瓶倾斜了一下，冰凉的瓶身一下碰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小东东。
　　路呦呦呼吸一窒。
　　小鹿の痛苦面具.jpg。
　　没办法，自己睡的妖，夹着腿也要宠。
　　路呦呦平复了一下颤抖的呼吸，就像哄小宝宝入睡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盛秋艾的背。
　　“乖乖哦，秋秋乖乖，不怕不怕，睡觉觉……”
　　怀里妖渐渐平静下来，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
　　路呦呦低头亲了亲那紧皱的眉头，小鹿の秘技，亲亲抚平术！
　　虽然凌晨才入睡，但路呦呦此刻一点睡意都没有。他觉得他可以就这么一直看着盛秋艾，看到天荒地老。
　　啊，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路呦呦又偷偷啾了一下盛秋艾的嘴角，啾完之后就自己窝在那傻笑，像只幸福的憨憨崽。
　　“要不要拍一张呢……”
　　小手它不受控制地摸向枕头底下，拿出手机的时候，小夫诸还在喃喃自语，“我就拍一张，就亿张……”
　　正要打开相机，忽然，目光一转，路呦呦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
　　视线停留之处，是盛秋艾搭在被子上的手臂。
　　光裸的小臂肌肉匀称，在旅店淡粉色的灯光下泛着健康的色泽。
　　但路呦呦的眼里，只有那上面一层叠一层的伤疤。
　　他记得这个伤疤。
　　昨晚他曾无意间摸到过，但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想其他的，后来昏睡过去，竟然也暂时忘了这回事。
　　手机再次滑落到地毯上，路呦呦伸出手，抚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疤痕。
　　手感是粗糙的，凹凸不平的。
　　最陈旧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只剩下淡淡的褐色痕迹，而新的甚至还未痊愈，血痂都是鲜红色的，好像……是昨天才留下的。
　　路呦呦有些慌了，他不记得自己昨天有抓过盛秋艾这里。
　　路呦呦按捺住慌乱的心，仔细分辨了一下那些伤痕。
　　有的是烟疤，有的是划伤，而有的……
　　好像是指甲深陷留下的伤口。
　　自残。
　　路呦呦的脑海里划过两个可怕的字，还有许多灰色的词语和画面。
　　他想，他终于知道盛秋艾夏天从不穿短袖的原因了。
　　一滴眼泪砸在盛秋艾伤痕累累的手臂上，被路呦呦慌忙抹掉。
　　他怕他痛。
　　男生还在熟睡着，沉浸在让他安心的雪艾草的气息中。
　　这是三年来，不靠服用安眠药，他睡的第一个好觉。
　　路呦呦缩在盛秋艾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努力把自己团成一个小鹿球。
　　窗外又开始下雨，默默无声，绵绵不绝。
　　良久，路呦呦吸了吸鼻子，像只小蚯蚓一样，往上拱了拱，又拱了拱，直到一个与盛秋艾平齐的角度。
　　路呦呦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盛秋艾的，声音小小的，带着鼻音，“……对不起，原谅我。”
　　然后，他倾身，与男生额头相抵。
　　昨晚的半妖形态耗费了路呦呦太多妖力，再维持共感，稍微有些吃力。
　　但他可以坚持。
　　淡淡的光芒笼罩着路呦呦，他闭上眼，进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盛秋艾的世界。
　　光芒散尽之后，是漫长的黑暗。一幅幅动态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从路呦呦眼前闪过，他看到了现在的盛秋艾，少年时的盛秋艾，还有幼小的盛秋艾。
　　这一刻，他就是盛秋艾。
　　年轻的女人躺在病床上，面容苍白而美丽，她握着路呦呦的小手，声音轻得仿佛一只随时可能振翅而飞的蝴蝶。
　　“小秋，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也要快乐，幸福，知道吗？”
　　漆黑无比的房间里，路呦呦用力敲打着房门，他的心中充满恐惧，可回应他的只有男人冷漠的声音。
　　“我盛严的儿子，绝不能屈居人后！下次再拿不到金奖，你就永远别出来了！”
　　美艳的妇人挽着父亲的胳膊，对路呦呦笑得温柔亲切。一转眼，无人的角落，妇人手里举着荆条，一下一下狠狠抽打在路呦呦的后背上。
　　“你这个丧门星！丧门星！克死了你妈也就算了，居然又来克我的儿子！我打死你，打死你——”
　　……
　　黑暗如同沼泽一般，快要将路呦呦吞噬淹没。他开始抽烟，吃药，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坐在窗前看太阳一次又一次升起。
　　可他的世界里，却是永夜。
　　直到一个画面闪过，永无止境的黑暗好像被撕破了一个口子，路呦呦抬起头，以为终于窥见了天光，却蓦地，看到了自己的脸。
　　天台的课桌堆后面，一对雪白的小鹿角若隐若现。
　　“出来。”
　　小小少年闭着眼睛，紧张得身体都在颤抖。
　　“你叫什么啊。”
　　“路、路呦呦！”
　　“见过我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拔你角角。”
　　“唔！”
　　“盛秋艾，抽太多烟不好。”
　　“盛秋艾，我给你做了戒烟糖！”
　　“盛秋艾，你要吃这个吗？”
　　“盛秋艾，你好厉害呀！”
　　“盛秋艾，不要受伤……”
　　“盛秋艾——”
　　路呦呦猛地睁开眼睛，枕头已经湿了一片。
　　共感断开后的眩晕感袭来，路呦呦闷哼一声，不自觉地缩进面前妖的怀里。
　　熟睡中的盛秋艾收紧臂弯，将他的小鹿牢牢困在怀中。
　　他沉浸在难得的好梦中，没有听见，怀里那如同细雨洒落般的，隐忍的小小啜泣。
　　-
　　盛秋艾又梦见了那片花田。
　　小时候妈妈经常带他来这里玩，无边无际的薰衣草田，田边的小木屋和秋千，都是盛秋艾童年里无比珍贵的回忆。
　　后来那片花田被父亲卖了，从那以后，盛秋艾再没去过那里。
　　连梦里，都不曾到达过。
　　可这次，他看见妈妈站在花田中央，她穿着最喜欢的那条碎花裙，对盛秋艾温柔地笑着。
　　她说，小秋，要幸福呀。
　　一定，要幸福下去呀。
　　眼皮好重。盛秋艾慢慢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
　　手好疼，头也有点疼，但除此以外，全身都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舒爽。
　　盛秋艾揉着眼睛坐起身，一低头，正好对上自己悠然挺立的小兄弟。
　　光不出溜的，精神抖擞的，没羞没臊的。
　　昨晚的记忆涌上脑海，盛秋艾整只妖瞬间清醒了。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
　　盛秋艾在一秒之内骂完了他能想到的全部脏话。


第89章 那你亲我一下呀（已修）
　　神经质地抬手去摸身边的位置，被窝还是热的，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盛秋艾松了一口气，看着浴室门上那两个形状不规则的洞，慢慢，慢慢垂下头。
　　路呦呦救了他。
　　可他都对路呦呦做了些什么？
　　盛秋艾，你是人吗？不对，你是妖吗？你是禽兽吧？等等，他好像确实是飞禽……
　　啊！！
　　凤凤揪头发.jpg。
　　说好的让路呦呦逐渐远离他呢？就算做不到，也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吧？人家昨天刚表白，你直接把妖弄到小旅店给办了，这他妈……
　　盛秋艾抬头看了一圈，妈的，还是个低俗的情趣小旅店！
　　不受控制似的，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回响，盛秋艾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不然他怎么看见两个Q版的路呦呦在围着他飞呢？
　　穿着天使装的小夫诸顶着光圈，坐在盛秋艾的左边肩膀上，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这样做是不对的哦！太色啦太色啦！羞羞～”
　　一身黑色恶魔服的小夫诸举着小叉子，连身后的尾巴尖儿都透着邪恶的气息，小爪子扯着盛秋艾的右耳朵大喊，“明明是他自己勾引你的！顺势而上有什么不对！你只是做了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
　　小天使“哈”了一声，从盛秋艾肩上蹦起来，“你无耻！你你你趁妖之危！”
　　小恶魔扭扭屁股，故意气他，“略略略，是他趁妖之危才对吧！明知道他被下i药了还湿身诱惑！”
　　“那是，那是英勇献身！是爱的奉献！”
　　“哦？你很懂啊？那你要不要为我奉献一次啊？”
　　“啊呀呀呀我和你拼啦——”
　　“看我的夺屁连环叉！！”
　　……
　　两个小夫诸在空中打得基情四射，盛秋艾捂着头痛苦倒地，不是，倒床。
　　他疯了。
　　他居然觉得，那个小恶魔装挺带感。
　　紧身镂空，还有个尾巴，要是路呦呦穿上……
　　盛秋艾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啊啊啊——
　　结果手刚举起来，浴室的门就开了。裹着浴袍的真·小夫诸扶着墙慢慢挪出来，一手撑着腰，两条大腿微妙地岔开着，就那么左腿右腿交替着往前移动。
　　盛秋艾：“……”
　　路呦呦：“……”
　　四目相对，两妖同时愣住，同时脸颊爆红，然后同时移开目光。
　　“你、你醒啦！”路呦呦对着墙，努力把双腿并拢，脸上再次浮现痛苦面具。
　　“我，我醒了。”盛秋艾对着窗，努力让小兄弟平复，心里又开始躁动难耐。
　　“我洗完啦，你、你要不要去洗洗呀？”
　　小夫诸的内心：快去快去快去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啊，嗯，好。”盛秋艾站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裸着的，一瞬间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手忙脚乱扯了个床单围着，盛秋艾挠着头往浴室走去，经过路呦呦时，脚步一顿。
　　小夫诸的腿，好像在打颤。
　　想起昨晚，又想起刚才路呦呦那个奇妙的姿势，盛秋艾一下反应过来。
　　“腿没事吧？”
　　盛秋艾握住路呦呦的腰，把他拖到自己身边，“我看看。”
　　小夫诸整个儿都僵硬了，“我我我没事你你你快去洗吧我真的……啊！”
　　盛秋艾一把将小夫诸抱起来，动作百分温柔，态度十分强硬。
　　“磨了那么久能没事？别乱动，我检查一下。”
　　路呦呦还试图反抗，但浴袍只系了一根带子，都不用盛秋艾扯，他自己一扑腾就开了。
　　感觉自己被放在床上，路呦呦捂住脸，羞得小鹿角都泛粉了。
　　一看他这样，盛秋艾的流氓属性再次被激活，又忍不住开始骚话连篇。
　　“还害羞？你哪儿我没看过啊，乖，把腿分开点。”
　　说完，俩妖一起脸红，也是没谁了。
　　但检查完之后，盛秋艾就骚不起来了，不仅骚不起来了，眉头还严肃地皱起来了。
　　“肿了，还有点破皮。你别乱动，先别换衣服，我出去一趟。”
　　盛秋艾给路呦呦盖好被，三两下套上衣服，拿起钱包就往外走。
　　“盛秋艾！”
　　盛秋艾回过头，就看见小夫诸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望着他。
　　“早点，早点回来……”
　　盛秋艾悄悄攥了攥手指，沉声，“等我，很快回来。”
　　盛哥从不食言，说了很快就是很快。
　　不到十分钟，盛秋艾就拎着两兜东西成功凯旋。好险，刚才偷飞的时候差点被城管抓住了。
　　“好香呀。”
　　小夫诸盯着盛秋艾手里的袋子，吸了吸小鼻子，不自觉地开始咽口水。
　　折腾了一晚上，他的小肚子早就饿扁啦。
　　盛秋艾假装没看见他那小馋样儿，去浴室洗了手，拿出刚在药店买的药膏。
　　“涂完药再吃。”
　　于是路呦呦再次被看了个光。
　　腿间传来凉凉的触感，原本刺痛的感觉瞬间舒缓了很多，有什么润润的东西被推开抹匀，有点清凉，有点舒服。
　　“先别动，等它干一干。”
　　腿间拂过微微的气流，是盛秋艾在给他吹伤口。路呦呦小脸一红，然后忽然觉得不对。
　　“等……要等多久？”
　　盛秋艾看了看说明书，“大概五分钟吧。”
　　路呦呦：“？？？”
　　所以，所以他要保持这个羞耻的姿势五分钟？？
　　啊，鲨了他叭！！QAQ
　　盛秋艾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来想逗逗他，想了想还是没忍心。
　　“我去洗澡，你先吃点东西。”
　　盛秋艾拿出一个饭盒，打开放在路呦呦枕边，“先别喝粥，躺着喝容易呛到。”
　　路呦呦赶紧狂点小脑袋，“好的好的，你快去吧！”
　　盛秋艾笑着撸了把小鹿角，这小东西。
　　洗一个澡的工夫，足够盛秋艾想清楚很多事。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但对于没有计划的妖来说，任何变化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两个字儿，随便。
　　可是这一次，盛秋艾不想这样，也不能这样。
　　生平第一次，他想计划点什么。
　　比如以后，比如，未来。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盛秋艾一抬头，就看见一只小夫诸背对着他，左手小笼包，右手红豆粥，正饕餮似的旋风吸入。
　　“到五分钟惹。”
　　路呦呦举着半个包子，小腮帮被撑起圆圆一个包，像只藏食的小松鼠。
　　盛秋艾在那个包包上戳了一下，“今天别穿内裤了。”
　　路呦呦：“？”
　　“肿得有点厉害，再磨坏了容易发炎。”
　　路呦呦整个呆住，小鹿懵懵.jpg。
　　那、那也不能真空上阵呀！
　　看着小夫诸呆呆的样子，盛秋艾喜欢得不行，都不想把袋子里的四角裤拿出来了。
　　昨晚的衣服泡了水没晾干，皱得跟咸菜一样，今天肯定是不能穿了。还好这附近有一家私人服装店，开门早，盛秋艾随便挑了两身，还特意给路呦呦买了条宽松的纯棉四角裤。
　　妖前的温柔也不全是装出来的。比如此时，半跪在床前给路呦呦穿裤子的盛秋艾，就堪称妖怪界的好老攻典范。
　　“你也吃。”路呦呦把一个小笼包喂到盛秋艾嘴边。
　　盛秋艾咬了一口，还顺便在路呦呦手上舔了一下。
　　小夫诸：“！”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自从昨晚之后，盛秋艾对待他的方式好像就……有点变了。
　　说不上具体哪里变了，但就是不一样了。
　　如果非要说，那大概就是，更流氓了？
　　路呦呦不知道，有些妖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耍流氓。
　　“路呦呦，我想过了。”
　　盛秋艾低着头，给小夫诸穿上鞋，有些笨拙地系着鞋带。
　　“昨晚的事是我的错，我没把持住，但我不后悔。”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说过，你要是敢后悔，我就弄死你。”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妖了，我会护着你一辈子。”
　　“我可能给不了你最好的，但我会给你我有的最好的一切。”
　　“……我会努力的。”
　　声音越来越低，语气越来越软。
　　其实盛秋艾心里挺没底的。如果路呦呦真后悔了，他也不能真把妖弄死，他就是吓唬吓唬他，顺便给自己壮壮胆。
　　舍不得啊，舍不得，还弄死呢，咬着拳头默默含泪送他走还差不多。
　　“是要对我负责吗？”
　　小夫诸歪着头，看着运动鞋上被盛秋艾系得丑丑的蝴蝶结。
　　“嗯。你不想？”凤凤紧张.jpg。
　　“可是又没有真的进去……”小夫诸晃着jio，发出了不害臊的声音。
　　盛秋艾：“……”
　　除了真进去其他的全都干了好吗！
　　而且要是真进去了你觉得你还能好好坐在这晃小腿儿吗！
　　“我不要你对我负责。”小夫诸说。
　　盛秋艾的心“chua”一下凉了大半截。
　　“我要你爱我～”小夫诸又说。
　　这心又“chua”一下热乎起来了！
　　盛秋艾揪着鞋带，语气故作凶狠，“这还用说？”
　　路呦呦笑了，傻甜傻甜的，甜进盛秋艾心坎儿里去了。
　　“那你亲我一下呀～”
　　唇瓣相碰时，路呦呦闭上眼睛，轻轻抱住盛秋艾的脖颈。
　　爱我吧，盛秋艾。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那就来爱我吧。
　　永远不会受伤，永远都有回应。
　　因为，我是如此爱你。


第90章 就你寡着没妖要（已修）
　　一夜暴雨恰如其分地在清晨停止，不仅没有给运动会带来一点不便，还为有些干燥的空气增添了几分雨后的清新。
　　蔚枝站在树下深吸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舒畅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5000米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开始了，路呦呦妖呢？”
　　“不知道啊，好像一早上都没看到他。”
　　“是不是生病了？打个电话问问吧。”
　　相比于荆楚的消失一天才被表弟发现，路呦呦的缺席很快就引起了小妖怪们的注意。
　　段惊棠看向蔚枝，“你们早上不是一起来的？”
　　人类崽挠挠卷毛，“呦呦的妈妈说他昨晚留宿在朋友家了，我给他打电话也没妖接，可能手机没电了吧？”
　　此时，一只寻寻觅觅的陆吾路过此处。
　　“打扰一下，请问，有妖看见我们班的盛秋艾了么？”
　　正忙着找路呦呦父母联系方式的小开明兽瞅都没瞅他，语气冷淡，“你们班的妖，怎么跑到我们班来找。”
　　陆际挑眉一笑，非常不正经，“这不是最近盛秋艾和你们班那头小鹿走得挺近嘛，我就想着他俩能不能在一起呢。”
　　陆吾的第六感是很强的。
　　盛秋艾这几天一会儿愁云惨雾一会儿乐得跟鸟癫疯似的，尤其是偷偷路过一班回来之后，浑身上下就差没飘散出粉红的小花花了，他傻了才看不出来。
　　在情感方面略显迟钝的小开明兽：“？”
　　盛秋艾和路呦呦？他怎么没发现？？
　　陆际勾起嘴角，吊儿郎当地凑过来，“小开明兽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吧？在洞察力方面哥哥可是最强的，要不要哥哥教教你啊？”
　　陆吾和开明兽天赋相似，但不可否认，在某些方面，陆吾确实要更胜一筹。
　　毕竟是昆仑山的守护之神，就算不正经，真本事还是有的。
　　宋凯铭冷冷一笑，“怎么教？去酒店教？”
　　陆际打了个响指，“真机灵，不愧是年级第三名。”
　　宋凯铭：“……”
　　千年老二你就那么开心吗？
　　宋凯铭懒得理他，刚要一尾巴把他抽飞，就听身后一阵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还伴随着熟悉的小结巴声——
　　“班、班长！”
　　路呦呦用力挥着手，小脑门上都急冒汗了，“对不起大家！我、我来晚了！QAQ”
　　宋凯铭愣了一秒钟，然后一掌拍开陆际飞奔过去。
　　“呦呦，这是怎么了！腿怎么了？！”蔚枝快吓死了，蹲在地上支棱着两只手，想碰又不敢碰。
　　小夫诸坐在轮椅上嘿嘿傻笑，“没事呀，我没事的！就是，就是……”
　　推着轮椅的盛秋艾，“骨折了。”
　　小妖怪们倒吸一口凉气。
　　路呦呦：“……”
　　你不要吓唬大家！
　　“没、没有的，你们别听他说……那个，比赛是不是快开始啦，我这就过去！”
　　说着，路呦呦扶着把手就要站起来，盛秋艾还没出手，就被花美美一把按了回去。
　　小赤狐不安地摇着尾巴，“都这个样子了还比什么赛呀，你不要乱动！”
　　“是啊是啊，这这这，这要回家修养的吧？我去跟老冯说！”
　　“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痛不痛啊？”
　　……
　　小妖怪们把小夫诸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关心着，路呦呦感动极了，可还是放不下他的5000米。
　　“可是比赛……”
　　“没关系，我们可以找其他运动员替你，你别担心。”
　　宋凯铭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路呦呦的膝盖，“到底是哪里骨折了？大腿吗？”
　　路呦呦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个纠结的小表情，“就，就差不多叭……”
　　盛秋艾再次发言，“胯骨。”
　　路呦呦：“……”你别说话啦！
　　“让我来。”修简撸起袖子，小巴蛇语气沉稳，十分可靠，“我和爷爷学过接骨。”
　　修繁赶紧抱住自家弟弟，“老弟冷静！这可是胯骨！你忘了咱爷一下把人家仨胳膊全拽脱臼的那次了！”
　　多可怜的蜈蚣妖啊，本来只是小腿骨折，硬生生被修爷爷薅成了半身不遂。
　　还是盛秋艾反应快，推着小轮椅就跑，“我带他去休息，你们快找替补的运动员吧。”
　　话音刚落，连妖带轮椅都没影儿了。
　　邢轩望着俩妖离开的方向，直男感叹，“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皮皮点点头，直女感叹，“好羡慕啊，我也想被盛秋艾推着走啊。”
　　陶桃清了清嗓子，“咳咳，你忘了大明湖畔的小学弟了吗？”
　　小貔貅一拍脑袋，“对了！学弟约我去玩泡泡机，我先走啦——”
　　陶桃：“……”
　　看着小貔貅欢快的背影，陶桃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真好啊，姐妹们都脱单啦。”
　　展放背着手，认同点头，“真好啊，就你寡着没妖要。”
　　陶桃回过头，和善微笑，“草，你妈还好吗？”
　　展放惊讶，“你想见我妈？不行不行，丑媳妇还不能见公婆呢。”
　　陶桃：“……”
　　陶桃：“非常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别跑！！”
　　儿子和女儿又开始相爱相杀，激情互殴，蔚枝却无暇管教，只是靠在段惊棠旁边，托着小腮，目光幽幽。
　　“想什么呢？”段惊棠往沉思的人类崽嘴里塞了个核桃仁。
　　“我在想，”蔚枝咀嚼着，声音含糊不清，“他们昨晚去哪里了？”
　　“路呦呦和盛秋艾？”
　　段惊棠发出了单纯的声音，“他们昨晚在一起吗？”
　　蔚枝坏坏一笑，“你没发现他俩穿着一样的白T恤吗？就是路边小店里99块钱两件的那种。还有，刚才靠近呦呦时我闻到了，他们用的是相同的沐浴露，我去过呦呦家，他从来只用牛奶沐浴露，而不是香气浓郁的薰衣草沐浴露。”
　　段惊棠：“……”
　　他好像听见了柯南里的经典主题曲。
　　“最重要的是——”
　　蔚枝趴在段惊棠耳边，用气音小小声道：“刚才我蹲在轮椅旁边时不小心看见，呦呦的短裤里穿的是四角裤裤，要知道，他和我一样，平时都是穿三角裤裤的哦！”
　　段惊棠：“！”
　　“难道，他们已经……”
　　一人一妖视线交汇，然后同时眯起眼睛。
　　蔚枝的内心：呦呦！你长大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只成熟的小夫诸了！
　　段惊棠的内心：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才第一次就上本垒了？盛秋艾你真的是禽兽吧？？我和我的崽一起睡了三四五六晚了连啵啵都还没有啊啊啊啊——
　　段惊棠悲愤地徒手捏碎五个核桃，然后和蔚枝同时摸出手机。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呦呦，恭喜你！】
　　【D：舔鸟，教教我。】
　　教室里，刚充上电的路呦呦：“？”
　　刚拿出手机的盛秋艾：“？”
　　小夫诸茫然抬头，“吱吱说恭喜我。”
　　盛秋艾也挺茫然，“段惊棠让我教教他。”
　　这两口子玩啥呢。
　　盛秋艾耸耸肩，把手机扔到一边。
　　“腿怎么样，还疼么？我送你回家吧。”
　　一说这个路呦呦就气呼呼，“都是你，非让我坐轮椅，还、还说我骨折，现在大家都以为我残啦！”
　　“那我怎么办，你又不让我背。”
　　盛秋艾叹气，凤凤无奈.jpg。
　　“就这样你还想参加比赛，肿那么厉害，5000米跑下来我保证你直接进医院。”
　　其实路呦呦心里也清楚，但他就是不想因为自己拖班级的后腿。
　　结果还是拖了。
　　“哎……”
　　小夫诸瘫在轮椅上，仿佛一条躺平的小咸鱼。
　　盛秋艾揉揉小鹿头，又捏捏小鹿角。
　　可能是刚确定关系的事，盛秋艾现在怎么看路呦呦怎么喜欢，好像比之前还要喜欢，总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碰碰他。
　　不行，这样不行，要克制，要……
　　“你干嘛呢？”
　　摊平的小夫诸朝他勾勾手指，慵懒的小姿态，仿佛鹿族大佬勾引凤族小弟。
　　“这里都没有妖的，你怎么还不过来亲亲我呀！”
　　盛秋艾：“……”
　　救命，他的单纯懵懂小蠢鹿呢？？
　　“哎，腰好痛哦。”
　　“哎，腿也好痛哦。”
　　“哎，痛得快要死掉了哦。”
　　盛秋艾：“……把嘴撅起来！”
　　-
　　此时，体育场上。
　　“比赛马上开始了，班长，让谁上啊？”邢轩急得直抓耳朵。
　　宋凯铭摇了摇头。
　　他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安抚路呦呦，班里的情况他最清楚，这次项目多，体力允许的妖基本都报满了四项，剩下的不是身体太弱根本跑不完5000米，就是和其他比赛时间冲突了。
　　“不行的话就放弃吧，我们从别的地方补回来就好。”
　　宋凯铭低声道：“记得别告诉路呦呦。”
　　小妖怪们齐齐点头，大家一点都不怪小夫诸，只是遗憾自己无法上场，白丢了可能拿到的班级积分。
　　“那个……”
　　这时，妖群里举起一只柔弱的小手，“我还没有报满四项耶。”
　　小妖怪们同时望向人类崽。
　　人类崽也望着他们，还眨了眨眼睛，“我很能跑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种族限制……”
　　“我去问体育老师！”
　　邢轩一溜烟儿似的奔向运动场。


第91章 我十八只眼睛都看见了，你有意见？（已修）
　　“不可。”
　　体育老师双手交叉，经典款“达咩”手势。
　　“为什么啊！球球了老师，就这一次！我们班的人类崽真的超强的！”
　　这时，正好蔚枝和一班的小妖怪们也到了，邢轩赶紧招呼，“吱，快让老师看看你健硕的肱二头肌！”
　　“哦、哦！”
　　蔚枝忙不迭撸起袖子，小细胳膊绷起一道弱弱的肌肉线条，“嘿吼！”
　　体育老师：“……”
　　看看那细白的小胳膊儿，再看看仿佛五官都在用力的人类幼崽，体育老师掩面长叹。
　　就这小体格，别说5000米了，一上跑道就会被其他选手甩飞吧。
　　本来不让人类参加全妖属的项目就是怕他们体力跟不上，万一再在赛场上受伤，那他真是自断三尾也难辞其咎啊。
　　“比赛快开始了，你们班还有没有替补的妖了？没有就算了，一次比赛而已，在其他项目补回来就好啦。”
　　眼看着体育老师拿起发令枪就要走，蔚枝一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哒哒哒跑过去一把将体育老师扛了起来！
　　小妖怪们：“！！！”
　　体育·二百斤壮汉·老师：“？？！”
　　“老师！您看！我真的可以的！”说着，蔚枝还换了单手，就跟扛着袋面似的，一言不合就开始做蹲起。
　　“我还可以扛着您跑圈，5000米也没问题哦！”
　　体育老师魂儿都快飞了，“放、放、放我下来……我我我，我答应你还不行吗！QAQ”
　　小妖怪们：“？”
　　这都行？！
　　妖群中，段惊棠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
　　不愧是他的崽。
　　够强悍，够不讲理。
　　直到蔚枝别着小牌儿站上跑道，体育老师还有些惊魂未定。
　　“你真的是人类吗？”来自一个两百斤的成年妖怪的疑问。
　　蔚枝嘿嘿一笑，再次绷起他几乎看不见的肱二头肌，“纯纯滴！比纯牛奶还要纯！”
　　这崽，看着还没他家的八岁儿子壮实呢。体育老师摇摇头，举起发令枪，“各就位——”
　　“预备——砰！”
　　发令枪响，周围的加油声山呼海啸般朝跑道涌来。
　　毕竟是长跑，蔚枝准备运用传统战术，先保存实力，等到最后两圈再发力奋起直追，到时候……
　　嗯？
　　刚才那一道一道的风一样从他身边略过的是什么东东？
　　蔚枝懵懵抬头，就看见几道影子嗖嗖闪过，再回头一看，后面已经没有妖了。
　　人类崽：“？”
　　对此，场边的小妖怪们好像并不意外。
　　“吱吱，别着急，慢慢跑！”
　　“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累了就下来，没关系的——”
　　蔚枝：“……”
　　虽然但是，请你们对我有点信心啊！
　　蔚枝抿了抿唇，有点小委屈，不自觉地开始在妖群里寻找那道身影。
　　啊，找到了！
　　妖山妖海之中，他的九尾狐鹤立鸡群般。段惊棠抬起手，放在嘴边，对场上的少年比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加油。
　　您的身体正在充电中……叮！电力满格！
　　蔚枝深吸一口气，朝段惊棠的方向啾了个飞吻，然后，开足小马达似，沿着跑道向前飞奔而去！
　　花美美“呀”了一声，两爪羞涩捂脸，“蔚枝在给我飞吻呢，好害羞～他是不是喜欢我呀？”
　　段惊棠：“？”
　　陶桃一巴掌为父报仇，“大白天做什么梦！”
　　花美美捂着额头哭唧唧，“臭桃子，你为什么总和人家过不去！你是不是暗恋蔚枝啊！”
　　展放：“？”
　　段惊棠无心管儿女之间的爱恨情仇，他看着跑道上那道黑色的身影，默不作声地绕到了妖群外面。
　　而此时，随着蔚枝的加速，他已经成功摆脱了最后一名，成为了光荣的……倒数第三！
　　被他超越的树懒精和玄龟崽：“……”
　　前面还有十几个妖，要跑进前六名才有奖项。
　　所幸也不是每个妖都是长跑健将，蔚枝咬咬牙，又超过了一个小妖怪。
　　正当他要对倒数第五发起进攻时，忽然，头顶笼上一小片阴影。
　　蔚枝抬起头，正对上一张阳光洋溢的耀眼帅脸。
　　“嗨！你是段惊棠的朋友吧？我们之前见过的。”
　　蔚枝张了张嘴，突然失忆，“你是沈……”
　　“沈梓阳。”男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闪亮大白牙。
　　“对对对。”
　　蔚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抹了把汗，“刚才都没看到你……咦，不对啊，你怎么是从后面过来的？？”
　　沈梓阳眨了眨眼睛，“我是第二圈呀。”
　　蔚枝：“？？？”
　　这可是一千米一圈的运动场啊！他才跑了半圈啊！这妖怎么回事？？
　　哈哈！他不活啦！
　　“不、不愧是你，日行千里哈，哈哈哈……”
　　沈梓阳摆了摆手，额头上一点汗都看不见，清爽的样子和蔚枝简直截然相反。
　　“刚开始慢慢跑嘛，不急……啊，后面的穷奇还有小半圈就追上我了，我先走了哈！”
　　蔚枝想挥手，手还没举起来，沈梓阳的身影已经模糊了。
　　蔚枝：“……”
　　老驺吾，带带我！QAQ
　　沈梓阳的速度真的很快，刚才和他一起跑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蔚枝又超过了两个小妖怪。
　　现在，他前面还有十个妖。
　　蔚枝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加快速度。
　　后面的小妖怪也在不停追赶，一旦慢下来，蔚枝很可能会再次被超过。
　　达咩达咩。
　　跑到第二圈时，展放在旁边给他递了毛巾和水，这一次，蔚枝没在妖群里看见他期待的那个身影。
　　可能有事离开了吧。
　　蔚枝安慰自己，反正不管怎样，段惊棠都会在终点等他的。
　　一定会的。
　　到时候自己也要像他之前那样，冲过终点线，然后略过所有妖，直直，直直地扑向他的怀抱。
　　只要想一想那个画面，蔚枝身体里就仿佛涌出一股力量，这力量支撑着他不断加速，不断超越。
　　而在这中间——
　　“蔚枝，嗨，又见面啦！”
　　“蔚枝，你吃糖不？”
　　“蔚枝，你出了好多汗啊，你还好吗？”
　　……
　　蔚枝机械地挪动着双腿，心里是满满的疑惑：驺吾兄，你这都第几圈了？你为什么还没跑完？？
　　“我还有半圈啦。”
　　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一样，沈梓阳爽朗一笑。
　　“我爷爷说过，不可以过分显露自己的天赋，更不能用天赋去压制别妖。所以我已经很克制了，但那头穷奇好凶哦，一直追着我不放，还用鼻子喷气吓我。”
　　沈梓阳叹了口气，又看向体力似乎已经接近极限的人类崽。
　　“你还好吗？我拉着你跑一段吧？”
　　蔚枝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忽然，一股黑暗阴冷的气流直冲后心。
　　蔚枝和沈梓阳同时打了个哆嗦，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从后面撞过来，跑在内圈的蔚枝突然身形一晃，直接被撞倒在地。
　　妖群里响起一片惊呼声。
　　“没事吧？看起来好痛啊……”
　　“撞人的是不周的？人类幼崽都不放过，有没有妖德啊！”
　　“快，消毒湿巾递一下——”
　　此时，三年一班已经炸了。
　　“我x！我x！x了个xx的那穷奇故意的！！”
　　修繁和邢轩撸了袖子就要干架，当着他们全班的面欺负他们的崽？？丫的想死吧？！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啊啊啊啊啊那头穷奇我和你拼了——”
　　陶桃快气疯了，头顶的羊角不受控制地变长，上面的血色花纹也开始涌动。
　　展放一把按住即将暴起的饕餮崽，不行，有点按不住，干脆直接抱住。
　　陶桃是真的气急眼了，甚至有点兽化的迹象，展放摸上那对羊角，上面的纹路已经变成了鲜红色，岩浆般灼烫。
　　“比完再打，比完再打，狗桃乖啊，乖……”
　　小瑶草周身释放出淡淡的植物香气，这是来自他元神的气息。
　　他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之前他妈发脾气的时候，他爸就是这么干的，一哄一个准儿。
　　其实展放心里也压着怒气，但他处事一贯冷静，而且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根本轮不到他们，段哥不会放过那头穷奇的。
　　怀里的饕餮崽果然慢慢安静下来。
　　“草。”
　　陶桃抬起头，小羊角上的花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展放刚松了口气，就听这妖道：“你居然还喷香水儿，你好骚啊。”
　　展放：“……”
　　我怎么没骚死你呢我。
　　相比于其他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小妖怪，宋凯铭更倾向于从根源下手。
　　“老师，刚才的5000米比赛中有一头穷奇故意撞人，该穷奇的运动牌号为238438，被撞者的运动牌号为131111。”
　　体育老师神情有些凝重。刚才那一幕他也看到了，正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妖抢了先。
　　“说什么呢？谁故意撞人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戚哥故意撞人了？”
　　也是巧，裁判席旁边就是不周高中三年级，也就是刚才撞蔚枝的那头穷奇的同学。
　　宋凯铭冷笑一声，“我十八只眼睛都看见了，你有意见？”
　　不周小妖怪：“……”
　　开明兽是正义之兽，身上自带凛然气场，瞬间就把小凶兽们压得胸口发闷，抬不起头。


第92章 我心都碎了，不信你摸摸（已修）
　　“我录了视频。”
　　宋凯铭不再理他们，拿出手机递给老师。
　　因为想记录下人类崽的英姿，皮皮特意全程录了像，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派上了用场。
　　视频里，可以清晰看到，蔚枝正和沈梓阳说着话，跑在他们后面的那头穷奇突然加速，几乎是直直冲着蔚枝撞了过去。
　　基本可以判定是蓄意撞人了。
　　“这算什么？”
　　另一个裁判甩了甩手里的哨子，十分不屑，“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比赛中这种小摩擦很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
　　说完，还看向一旁的男人，“周老师，您说是吧？”
　　体育老师眉头紧皱，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二百来斤的壮汉委屈得跟小鸡崽儿似的。
　　他能说什么呢，对方是不周高中的老师，而蛮不讲理就是不周的作风。
　　如果他坚持追究，难保对方不会以“偏袒本校学生”的名义搞出什么对昆仑不利的事来。
　　做作为东道主就是这点不好，需要顾及的太多了。
　　啊，好烦！那个招摇高中的裁判老师呢，又躲哪里睡觉去了？！
　　“所以我说啊，好好的妖怪学校，收什么人类学生呢。体质差拖后腿不说，还得跟个宝似的让妖捧着他……嘁，真是有够没用的。”
　　不周高中的妖群里响起一片嗤笑声，听得妖牙根直痒痒。
　　体育老师默默深呼吸，在心里默念老婆对他的教诲——不冲动，不冲动，冲动是魔鬼。
　　我忍，我忍，我忍……不住了！
　　“把刚才的视频发给我。”
　　体育老师黑着脸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欺妖太甚，靠，看老子搞不死你！”
　　宋凯铭：“……”
　　-
　　另一边，一班的小妖怪已经准备集体送蔚枝去医务室了。
　　“摔成那样肯定跑不了了。”
　　“废话！膝盖都受伤了还跑个六啊！”
　　“快快，我这有大号创口贴……”
　　这时，远处跑道上，人类崽从地上爬了起来，抻了抻完好无损的胳膊腿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跑去。
　　小妖怪们：“？”
　　“不是，这……我……他……”
　　陶桃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刚才我看见吱吱腿都卡破了，还出了好多血，是，是我的错觉吗？？”
　　展放拍拍饕餮崽的脑袋，“放心，你没疯。”
　　他也看见了。
　　“或许，是有好心妖帮忙吧。”
　　让我们伸出一根小手指头，轻轻把分针往前扒拉那么一点点。
　　两分钟前。
　　“没事吧？！”
　　沈梓阳连忙蹲下身，只见身边人的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尤其是膝盖，蹭伤面积特别大，上面还沾着一些细小的灰尘，血已经顺着腿弯流到了小腿肚。
　　“靠，那穷奇疯了吧！！”
　　沈梓阳这一辈子说过的脏话屈指可数，今天免费送那头该死的穷奇一句。
　　“还能动吗？来我背你，咱们赶紧去医务室！”
　　蔚枝咬着牙，摇了摇头。
　　膝盖上的刺痛针扎一般，汗水几乎糊住他的眼睛，蔚枝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沈梓阳，你快跑吧，放心，我……我结束之后就去医务室。”
　　沈梓阳睁大了眼睛，俊脸震惊，“你别告诉我，你还要接着跑。”
　　蔚枝挣扎着站起来，身形晃了一下，很快被他稳住。
　　人类崽笑了笑，汗水淋漓的模样略微有些狼狈，但此刻却如此耀眼。
　　“我是替我朋友参加的比赛，他是一个很爱哭的小家伙。如果他知道我受伤了，还因此放弃了比赛，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我可不想运动场上发大水啊。”
　　沈梓阳有些愣住了。
　　虽然最后一句他太没听懂，但至少他明白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小人类，拥有怎样一颗温柔而坚韧的心。
　　“你快去吧。”蔚枝催促男生，他试着动了动腿，感觉还可以坚持，“你一定要拿第一名，气死那个臭穷奇！”
　　沈梓阳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男生深色的眸中蕴着光，阳光下逆着方向望过去，竟凭空生出了几分慈悲的色彩。
　　蔚枝心头一跳，总感觉，沈梓阳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可能会有一点热。”
　　男生低低嘱咐了一句，然后弯下腰，手掌轻轻拢在蔚枝的伤处。
　　一股细微的热流缓缓涌入，几秒之后，沈梓阳松开手，露出下面一片光洁无瑕的皮肤。
　　蔚枝：“！！”
　　这是什么？这是魔法吗？？！
　　沈梓阳的手简直像开了光的神药，拂过之处，蔚枝的伤口尽数痊愈，连一点点疤痕都没留下。
　　蔚枝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膝盖，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沈梓阳竖起一根食指轻贴在唇前，然后朝他眨了眨眼睛。
　　世间万物，生死轮渡，无谓善恶，黄沙白骨。就算是九尾狐的尾尖血，尚不能永久抵抗死亡，而仁兽驺吾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为心存善念的人，疗愈一点伤痛罢了。
　　唯有仁慈，可渡世间万物。
　　“还疼吗？”沈梓阳问。
　　蔚枝下意识动了动腿，愣愣的，“不、不疼了……”
　　“那就好。”男生笑了笑，阳光俊朗，如同年轻的神祗。
　　“那我先走啦！就算是输，我也不想输给不周那个家伙啊！”
　　沈梓阳朝蔚枝挥了挥手，露出他的招牌大白牙，“加油，可爱的小家伙，我在终点等你啊！”
　　蔚枝终于回过神，人类崽粲然一笑，举起小拳头，“加油——”
　　比赛仍在继续。不久后，终点处就传来口哨的声音，还有招摇高中小瑞兽们的喝彩声。
　　沈梓阳冲线了。就算中间为蔚枝耽误了一会儿功夫，他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不周的那头穷奇紧随其后，只比第一慢了半步，蔚枝合理怀疑沈梓阳是故意的。
　　很快，第三名也过线了。
　　从第三名之后，距离逐渐拉大。第四名还有半圈才到终点，而蔚枝，还有一圈半。
　　最后的一圈半，格外难熬。
　　蔚枝一边跑，一边调整步伐和呼吸。他告诉自己要专注，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频频往场边看去。
　　说实话，他有一点点委屈。
　　什么事呢，究竟是什么事呢，让段惊棠离开了这么久，久到连他的最后一圈都不来看。
　　蔚枝自认是个比较坚强的崽，就连刚才无故被撞倒他都没有太难受。可只要一想起段惊棠不在，他心里就跟陶桃吃肉夹馍不放盐似的——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可能这就是小朋友心态吧。摔倒了痛痛没关系，但妈妈不能不在身边，不然就觉得好委屈好难过，仿佛自己是个没人疼爱的崽。
　　蔚枝用力拍拍脸颊。清醒一点啊蔚吱吱，这种时候就不要矫情了！说不定段惊棠是有什么大事要处理呢！成熟一点！
　　五秒之后。
　　——去他喵的成熟吧到底是什么事比他还重要啊难道地球爆炸宇宙毁灭太阳掉海里了吗可恶啊段惊棠臭美美段老三你给我等着我跑完就去rua秃你的尾巴毛呀呀呀！！
　　心里想着rua尾巴，果然跑步都更有动力了呢。
　　蔚枝大步往前迈着，视线无意间瞄过一旁的妖群。
　　然后，猛地一顿。
　　这一片是入口区，围观的小妖怪稍微少了一点，蔚枝终于看见，妖群间隙之中，那个他熟悉无比的身影。
　　原来，他并没有离开。
　　相反的，段惊棠一直在他身边。他一直在妖群外围，陪着蔚枝一步一步前行。
　　段惊棠也超无奈的。
　　他个子高，就算在外面也能看到场上的蔚枝，可蔚枝这个小矮墩儿，小脑袋瞅来瞅去就是不知道抬头看一看。
　　“呜呜……”
　　跑道上，人类崽步伐不停，一边跑一边哽咽，小金豆儿说掉就掉，噗噜噜的，看得妖心疼死了。
　　段惊棠：“……”
　　要他命了，这小崽子。
　　“哎！那个学生！比赛期间不允许横穿跑道——”
　　段惊棠哪管得了那么多，他家崽哭了啊！别说跑道了，刀山火海也得穿！
　　“腿还疼吗？”
　　段惊棠跑在内圈里面的塑胶草地上，边缘有很多排水孔，踩着有些硌脚。
　　蔚枝“哼”了一声，故意把脑袋扭到另一边。
　　之前有谁说过，闹别扭是撒娇的另一种体现。
　　尤其是当一个平时脾气特别好的人突然只对你闹别扭。
　　段惊棠当然是照单全收，“回去给你揉揉，痛痛飞走～”
　　狐狐卖萌.jpg。
　　蔚枝吸了吸鼻子，边跑边大声喊，“我腿不疼！我心疼！”
　　明明就在旁边，可段惊棠只是看着，都没有，都没有过来给他一个抱抱，没有好好心疼他……
　　换作其他同学，蔚枝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可他是段惊棠呀，他应该心疼自己的！
　　好像又有谁说过，爱情让人失去理智，变得霸道且不讲道理。
　　可蔚枝小脑袋里的想法就是这么单纯。
　　你疼我，我开心，你不疼我，我难过。
　　我难过，可我还是好喜欢你。QAQ
　　段惊棠叹了口气，他试图解释，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你有我心疼吗？”
　　“我的心都快碎了，不信你摸摸？”


第93章 漂亮吗？辣吗？有穿裙裙的我性感吗？（已修）
　　蔚枝的脸刷一下红了，但因为本来就汗涔涔红扑扑的，所以看不太出来。
　　“哈……我……你……我、我才不要！谁要摸你的……还、还不如给我摸尾巴呢！”
　　段惊棠：“……”
　　知道了，一颗真心还比不上九条该死的尾巴。
　　段惊棠默默反思，为什么不管用呢？
　　撒娇＋不要脸＋耍流氓。
　　盛秋艾明明就是这么教他的，怎么不管用呢？
　　难道他还不够流氓？
　　天，他都主动让蔚枝摸他的胸……了！
　　纯情狐狐在心里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沈梓阳帮你治好的伤？”
　　“……嗯。”
　　驺吾是古之仁兽，相传将他们的皮毛和牙齿做成护身符戴在身上，可以护佑人一生安康。
　　很少有妖知道，驺吾还拥有医治伤痛、使残缺肉体复原的能力。比较神奇的是，这种能力只对心存善念的人有效。
　　末法时代，妖怪也在逐渐演变，随着越来越融入人类社会，很多妖都丧失了曾经引以为傲的能力和本领。没想到沈梓阳还掌握着驺吾一族的秘技，也不知是天赋使然，还是族内传承。
　　不管是哪一种，都很不容易。
　　“我会找机会去向沈梓阳道谢。”
　　段惊棠抽出一张湿巾，递过去，“不周那头穷奇，也交给我。”
　　“交给我”三个字，从段惊棠嘴里说出来，意思约等于“弄死他”。
　　蔚枝撇了撇嘴，“你是谁呀，我的代言人呀？”
　　段惊棠没说话。
　　半晌，九尾狐轻叹一声。
　　“刚才你摔倒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过来，冲过来抱住你。”
　　“可当我踏上跑道时，我看见你站起来了。”
　　“一个人，站起来了。”
　　蔚枝抿着唇，手里的湿巾攥出了水，顺着手肘流到臂弯，又随着跑步的动作滴落在地面上。
　　“我想，你一定不愿意放弃。”
　　“我认识的蔚枝，表面温驯乖巧，但其实是块巧克力芯的棉花糖，小坏主意特别多，又倔又爱逞强。”
　　“你说我不心疼你，我怎么会不心疼你呢？我恨不得那伤在我身上，十倍八倍，我都替你受着。”
　　“可我心疼你，却又不想改变你。”
　　“你想做的事，我会陪你做完，你咬牙坚持的事，我会陪你坚持到底。你不需要知道我在哪里，你只要明白，无论何时，如果你累了，坚持不住了，想放弃了，你随时可以放手倒下。”
　　“不必害怕，因为我会接住你。”
　　耍流氓段惊棠大概是学不会了，光是说出这番心里话，就几乎快把他的薄脸皮磨透了。
　　每个妖都有自己表达爱的方式，而这就是段惊棠的方式。
　　不激烈，不浓重，没有声嘶力竭和死去活来，甚至不掺杂过分的爱i欲与纠缠。
　　就像深远广阔的海面，平静而包容，所有的漩涡与暗涌，都被藏在了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海平面下。
　　他给予他爱的人最大的自由，最平等的尊重，和最坚实的后盾。
　　这是属于段惊棠的，爱的方式。
　　“你干嘛呀……”
　　蔚枝又开始掉金豆豆了。
　　啊，不对啊，这不该是他的人设啊，最近他和路呦呦的人设是不是拿反了？？
　　人类崽用力揉着眼睛，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整张小脸水涔涔的，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你再这样，我，我会以为你在表白哦！”
　　承认呀。
　　蔚枝表面一脸无谓，其实心里在咚咚打鼓。
　　快承认呀。
　　只要你说一句“是”，我就——
　　“还不算。”
　　段惊棠仔细思考了一下，发出了单身一辈子的声音。
　　蔚枝：“……”
　　我就……我就鲨了你！
　　还不算是什么鬼啊！不要这样子欲擒故纵再擒再纵又擒又纵啊！！
　　蔚枝这小暴脾气上来了，连跑步速度都突然加快了好多！
　　段惊棠只是想了会儿别的，就一晃神的功夫，居然被人类崽甩开了。
　　“现在就冲刺吗？还有大半圈呢。”
　　“你管我！”人类崽怒吼。
　　段惊棠：“？”
　　怎么又突然暴躁？？
　　一个面生的裁判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挥舞小旗子，“喂！那个学生！不能带跑哦！快离开吧！”
　　段惊棠远远朝他挥挥手，“我没带跑啊，我在锻炼身体呢老师——”
　　裁判：“……”
　　“你走吧！”蔚枝凶巴巴的，“去终点等着我！快点！”
　　等着吧，等一下过线的时候，老子就这样超凶地扑进你怀里！压死你！
　　段惊棠：“……好。”
　　神了，蔚枝发脾气的时候，他压根就不敢反抗呢。
　　进入冲刺阶段，场边无数小妖怪都在为蔚枝呐喊助威，他们都看到了，这是一个多么勇敢的人类崽。
　　蔚枝凝聚心神，几乎将速度提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巅峰。
　　可他实在太累了，他的心好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的腿仿佛灌了铅一般逐渐不听使唤。
　　快了，就快了，他看到那条白线越来越近，他看到段惊棠和同学们在终点等他……
　　“过线啦！！”
　　陶桃一蹦三尺高，兴奋得直锤展放脑袋瓜。
　　无关名次无关荣誉，这一刻，蔚枝就是他们三年一班最大的骄傲！
　　冲过白线的那一瞬间，蔚枝的脑子还是昏沉的，身体的惯性让他继续往前冲了几步，然后慢慢缓下速度。
　　段惊棠就那么站在那里，听话地等着他，甚至已经张开了双臂。
　　蔚枝终于松下了最后一股劲儿，人类崽傻傻笑着，抬起胳膊，踩在云朵上一般，朝着他心爱的美狐狐纵身一扑——
　　pia叽。
　　全场都安静了。
　　陶桃大张着嘴，展放手里的啦啦花摇到一半掉在地上，修繁修简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段惊棠脸上的笑容静止了两秒，然后慢慢，慢慢低下了头。
　　跪在他面前的人类崽还有点懵懵的，小脑袋支棱着，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段惊棠捂住眼睛，似是不忍看。
　　然后弯下腰，把跪在地上的人类崽整个儿扛了起来。
　　被扛走的时候，蔚枝的两条胳膊还垂在段惊棠背上，一晃一晃的，遥遥透出一股幽怨与不甘。
　　展放：“这一跪……”
　　陶桃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憋说话！”
　　-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段惊棠把一个冰淇淋塞到喃喃自语的人类崽手里，蹲下身继续给他揉腿，“第二十七遍。”
　　蔚枝看着他最爱的双层草莓巧克力碎甜筒，眼神茫然，“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得，第二十八遍。
　　打死傅千岁蔚枝也想不明白，他明明是用力一跳来着，怎么就pia叽一下跪地上了呢？
　　这不科学啊！！
　　“我没看见你跳。”段惊棠捏捏软乎乎的小腿肚，“我只看见你张开双手，像只小笨鸟一样扑腾了两下，然后就噗通一声……”
　　蔚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QAQ
　　“应该是太累了，腿部肌肉暂时失去知觉，你以为你跳起来了，其实只是打了个晃儿。”
　　就和腿麻了之后不听使唤一样。
　　说着，段惊棠揉了揉眉心，真·又心疼又想笑。
　　说实话，看着蔚枝直直朝他跑来，然后噗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的时候，他真的差一点就说出那句“爱卿平身”了。
　　“我不活了，哈哈！”
　　蔚枝一口咬掉半个草莓球，悲愤交加，泪光闪闪。
　　“你当时是想扑进我怀里吗？”
　　段惊棠一下戳破蔚枝的小心思。
　　人类崽又咬掉半个球，嘴角沾着巧克力碎，“我没有！我就是想给你行个大礼！你开心吗呜呜呜——”
　　段惊棠忍着笑，指腹蹭了蹭蔚枝脏脏的嘴角，“那怎么办呢，我没有带红包哎。”
　　蔚枝：“QAQ！”
　　趁着段惊棠去扔纸巾，蔚枝迅速给他的好姐妹，不是，好兄弟，发了个微信。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岁！！！我刚才当着全校的面给我暗恋的妖跪下了！怎么办我还有救吗呜呜呜呜】
　　傅千岁这熊玩意儿，直接回了他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蔚枝的小手指已经悬停在删除好友的小红按钮上面了。
　　【岁酱：没救了，转学吧吱，一中欢迎你】
　　蔚枝瘫在椅子上，兀自抹了一把辛酸泪。
　　另一边，还在对着屏幕哈哈哈的傅千岁突然警觉。
　　【岁酱：不对啊，你啥时候有暗恋的妖了？暗恋的？妖？？】
　　【岁酱：啊啊啊！你背着我脱单啊啊啊——】
　　【岁酱：是谁啊？是谁啊？漂亮吗？辣吗？有穿裙裙的我性感吗？】
　　【岁酱：你怎么不说话？？】
　　【岁酱：蔚枝！！吱吱！！蔚小九！！！！】
　　蔚枝瞅了一眼，懒洋洋按灭了屏幕，你的崽懒得理你.jpg。
　　正好这时候段惊棠回来了。
　　“我看到五班后面有章鱼小丸子的摊子，要吃吗？”
　　蔚枝拍了拍日渐Q弹的小肚皮，总觉得段惊棠在致力投喂自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不过，嘛，吃一盒也不是不行。
　　“谁在找你么？”
　　段惊棠看了眼蔚枝不停震动的手机。
　　“没谁。”蔚枝把手机扔进小挎包里，拉上拉锁，“一只尖叫鸡而已～”


第94章 番外·一个总裁朴实无华的一天（章节挪动，非更新）
　　清晨五点半，段眠松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一个优秀的总裁需要维持强健的体魄，不为随时展现诱人的八块腹肌，只为减少连续熬夜工作后猝死的可能。
　　晨跑后，段眠松洗了个澡，楼下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有他最喜欢的鸡汤小馄饨，段眠松很矜持地吃了五大碗。
　　到了弟弟妹妹起床的时间。二妹不在家住，段眠松先拐进儿童房，把他睡到四仰八叉的小妹揪起来，然后绕到三楼，准备叫醒他可爱的弟弟。
　　弟弟不在房间里，被窝还是温热的。
　　段眠松沉思片刻，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推开卫生间的门，成功捕获偷喷他古龙水的小狐狸崽子一只。
　　面对假装平静拒不承认的弟弟，段眠松长叹一声，决定今年过生日送他一瓶成年大妖专属男人味max香水。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光屁股的三崽都开始谈恋爱了。
　　离上班还有十分钟，段眠松主动提出为发型奔放的小妹扎小辫，被小妹无情拒绝。
　　理由是齐肩短发不需要小辫。
　　段眠松黯然神伤，他的这个愿望这辈子大概是达不成了。
　　不要提二妹，没有妖想给七老八十的老姑娘扎小辫，就算是亲妹妹也一样。
　　所有总裁的工作基本都一样，开会，批文件，开会，批文件，训下属，批文件。
　　快午休时，财务总监敲开了办公室的门，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哼哼唧唧，段眠松连听带猜了快二十分钟才弄清他的来意。
　　老婆怀孕了，结婚快十年才盼来的第一个孩子。
　　医生说胎像不稳，有流产的迹象。
　　他和老婆都是孤儿，身边没有可以帮忙照顾的父母，交给别人怎么想都不放心，所以想请假回去陪陪老婆。
　　还泪汪汪地请段眠松放心，说自己在家办公绝对不会耽误工作，愿意不带薪水外加免去明年一年的所有休假。
　　段眠松扶额，被他哼唧得脑仁疼。
　　大手一挥批下一年半的产假，带薪带年底分红的那种。
　　财务总监不哼唧了，直接汪的一声哭出声了。
　　这是个实诚妖，怕总裁不知道生孩子只要十个月，还特意提醒了段眠松一下。
　　段眠松摆摆手，让他好好伺候老婆坐月子，好好服侍孩子换尿布。
　　财务总监哭着走了，第二天没有来上班。
　　公司逐渐传出他被总裁开了的消息，其他几个部门总监瑟瑟发抖，个个主动加班到深夜。
　　直到他们看到财务总监在朋友圈发了和老婆的甜蜜合照，并花式狂吹了一千字段总的彩虹屁。
　　今天没有应酬，午饭在员工食堂解决。
　　如果说总裁的餐盘有哪里和普通员工的不一样，那大概就是少了几块肥美的红烧肉。
　　一把年纪的总裁他挑食，肉类除了鸡肉和海鲜别的都不爱吃。
　　下午要出门，有个工地项目需要实地考察。段眠松特意换了一身平平无奇运动装，试图混进员工的队伍里体察民情，却意外成为了整个工地上最靓的仔。
　　结束时已经快七点了，段眠松被工友们拉着吃铁锅炖喝大酒。
　　铁锅炖是一位工友的老婆做的，料足汤浓， 特别地道，锅边还贴了一溜儿玉米面儿饼。
　　别说，味道真不错，段眠松自己吃了半锅，外加四碗米饭，工友险些追着他要饭钱。
　　北方汉子喝酒比较猛，向来只习惯在睡前喝一杯红酒的段总被灌了半瓶白的，走路的时候脚底下有点飘，不过意识还算清醒。
　　司机小赵准时等候在路边，准备送总裁回家觉觉。
　　小赵开车很稳，段眠松本打算眯一会儿，酒劲过了反而没了睡意，干脆打开私密账号刷会儿微博。
　　妻子发了新动态，海边自拍，雪肤红裙，美得很。
　　九张图，有六张是正在玩沙子和游泳的儿子。
　　看着照片里活泼可爱的小黑狐，段眠松嘴角露出笑意，依次点了保存。
　　九宫格的最后一张，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女人身姿窈窕，一袭黑裙，气质斐然。就算不露真容，也知定然是倾城美人。
　　段眠松挑了挑眉，给妻子和妻子的爱人点了个赞。
　　没错。
　　多少男人的心中楷模，多少女人的梦中情妖，家世能力外表性格样样满分的DJ财团总裁段眠松，是形婚。
　　这词儿有些敏感，不过倒也不必谈此色变。
　　没有豪门秘辛，也没有泼天狗血，就只是，帮个忙而已。
　　段眠松的妻子，准确的说，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名叫姜菱，是九尾狐一族姜家分支前任族长的女儿。
　　也是和段眠松一起在青丘长大的青梅竹马。
　　男才女貌，青春年少，彼此也算门当户对，换了别妖，肯定要发生点什么故事。
　　但他们没有。
　　革命友谊一直如此纯粹。因为段眠松是个天生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妖，因为姜菱从小到大只喜欢女孩子。
　　是的，那一代的狐族族花，无数少男的梦中女神，被称为天赐神颜、妲己老祖宗的接班妖的姜菱，是个同性恋。
　　天生的，就和许多同性恋一样，也和所有异性恋一样。
　　现在社会多开放，多进步，多文明，人和妖怪都能和平共处合法领证了，女孩子喜欢女孩子算什么。
　　又有谁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呢。
　　可社会和世俗允许的事，姜家族长不允许。
　　初恋被强行送出国的那天，姜菱从十八楼跳了下去。
　　原形，本体，没有任何妖力保护。
　　段眠松跟着跳下去，半空中展开结界，将红毛小九尾狐紧紧护在怀里。
　　那时候他们也才刚成年，妖力还远没有现在深厚稳定，段眠松摔断了一条胳膊，疼得他抡起另一只完好的手直接给了姜菱一巴掌。
　　那是段眠松这辈子唯一一次打女人。
　　打的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不过挺值的。
　　姜菱被他打懵了，也打醒了。
　　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痛哭失声的妖，段眠松拍拍那个红毛小脑袋，目光无奈而慈悲，仿佛在看自己任性的妹妹。
　　他说，和我结婚吧。
　　别死，和我结婚吧，然后继续去做你自己，无忧无虑的，肆无忌惮的。
　　那才是“青丘小妲己”该有的样子。
　　姜家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能和段家联姻，而且还是妖妖称道完美无缺的段家长子，姜家族长做梦都能笑醒。
　　事实上他已经联系好了黑龟一族，让姜菱下个月就嫁过去，这也是姜菱跳楼的导火索之一。
　　不能为家族谋利的女儿，就像打折出售的商品，嫁给黑龟还是嫁给王八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姜菱呢。
　　领证之前，她试图逃婚，被段眠松瞒着所有妖抓了回来。
　　红毛小九尾狐哭得撕心裂肺，她说她后悔了，她好自私，她真不是妖，她怎么能为了自己幸福就断送段眠松的一生。
　　可只有段眠松和姜菱自己清楚，他真的是她活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段眠松叹气，怎么搞的像是他在逼婚一样。
　　良久，他说。
　　姜菱，我是一个为了家人而活的妖。
　　我天生不懂爱情，也从没有喜欢过任何妖，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我的家人，我的父母，我的弟弟和妹妹。
　　对我来说，你也是我的妹妹。
　　我不理解你们为之痴狂的爱情到底是什么，但我看着你和阮鸢在一起，你在笑，她也在笑，我为你们感到幸福。
　　所以，继续幸福下去吧。
　　我没有失去任何东西，你也不要为自己强加任何负罪感。其实我也很怕族里的妖来催婚，所以我们算是互相帮助吧。
　　就像之前发情期的时候，假装我们是临时伴侣一样。
　　成为我的家人吧，姜菱。
　　段眠松说。
　　我会保护你，就像保护蔷蔷一样。
　　事实上，这么多年，段眠松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姜菱哭得妆都花了，女孩努力止住哭泣，良久，泪眼朦胧抬起头。
　　她问，老段，你怕不是暗恋我吧？
　　为了喜欢的妖假装无性恋实则压抑自己压抑内心压抑感情……
　　段眠松让她少看点言情小说。
　　两妖约定好，如果段眠松遇到了真爱，立即离婚，姜菱净身出户，段眠松绝不许给姜家一分钱，不然姜菱就咬死他。
　　口头约定还不放心，姜菱太了解自己那个爸是什么德行了，她强迫段眠松和她签了婚前协议，对自己特别特别狠那种。
　　就这样，他们结婚了。
　　至今为止，已经十二年了。
　　现在，姜菱成了一名驻外翻译，每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国外，和阮鸢一起，还带着段爸好心为他们这对“丁克夫妻”收养的孩子。
　　而段眠松，还是和十二年前一样。
　　他没有说谎，和姜菱的婚姻没有让他的生活产生丝毫改变。
　　从最开始，他的心就被划成了两半，关于家人的这一半充实满溢，关于爱人的这一半空空荡荡。
　　也习惯了。
　　段眠松揉了揉眉心，看着车外飞驰而过的店铺，正在想要不要给小妹带些甜点回去。
　　忽地，视线里映入一个身影，瘦削高挑，正沿着马路跌跌撞撞。
　　有些熟悉。


第95章 番外·一个总裁朴实无华的一天（2）（章节挪动，非更新）
　　“小赵，停车。”
　　段眠松迈开长腿下车，刚要过去，就看见那妖扶着垃圾箱蹲下了。
　　然后张开嘴，一道彩虹倾泻而出。
　　段眠松：“……”
　　完事儿之后，还从怀里掏出一包纸巾，一张一张展开铺在那滩彩虹马赛克上。
　　动作特别认真，嘴里还念念有词。
　　“对不起啊环卫大妈，实在，嗝，实在忍不住了，麻烦您了真是，嗝，真是不好意思……”
　　段眠松有些想笑，这么讲礼貌的醉汉他还是第一次见。
　　“请问……”
　　段眠松上前，刚说了两个字，只见那妖噌地站起来，直愣愣盯了段眠松三秒，然后撒开腿就跑。
　　段眠松：“？”
　　他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那妖已经跑出去几百米了。
　　段眠松正在犹豫要不要跟过去，那妖忽然停了，转过身，歪了歪脑袋。
　　“你怎么不来追我？”
　　段眠松：“……”
　　追就追吧，大晚上的让一个喝醉的妖满街乱跑也不安全。
　　可能和原形有关，这妖跑起来不是一般的快，脱缰的野马似的，边跑还边“嘿嘿嘿哈哈哈”，像个不符合年纪的小疯子。
　　段眠松不由得庆幸今天没穿西装皮鞋。
　　直到跑得鞋带都松了，他才抬起手，堪堪揪住一缕红色马尾巴。
　　一瞬间，那妖就跟被按了暂停开关似的，直直刹住了脚步。
　　大妖怪回过头，脸蛋红彤彤，眸子亮晶晶，语气还有点兴奋奋。
　　“哇，你抓住我啦——”
　　段眠松喘着气，无奈一笑，“冯老师，您跑得太快了。”
　　冯玉嘿嘿一笑，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松松垮垮，金丝眼镜不知道撇哪儿去了，小揪揪上的皮筋也跑丢了，微长的黑发乱蓬蓬散在肩头，身后的红色马尾还在疯狂甩动。
　　像小狗的尾巴。
　　段眠松不合时宜地想。
　　“您家住在哪里？”段眠松一边给正在两条街外待命的小赵打电话，一边问冯玉。
　　成年鹿蜀谨慎地看了看左右，然后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
　　段眠松无奈附耳过去。
　　“我，我家住在……”
　　温热的吐息带着酒气，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淡淡香气，近距离喷洒在段眠松的颈间，痒得他心脏蓦地收紧。
　　“我家住在杻阳山，背阴面，鹿蜀坡鹿蜀洞，第37号小洞洞……我只告诉你哦……你不要告诉别妖哦！”
　　段眠松：“……”
　　是你在山海市的住址不是你的老家啊。
　　不过，杻阳山啊。
　　离得还真远啊。
　　“段总！”
　　小赵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颠颠跑过来，“我来帮您！咦，这是……”
　　“棠棠的班主任。”
　　段眠松没用他帮忙，自己把醉到站不稳的冯玉抱上了车。
　　刚才还撒丫子跑得像匹小疯马，一上车就跟没了骨头似的，哼唧着往段眠松怀里钻。
　　后面的空间很大，段眠松想让他躺得舒服一点，可冯玉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劲儿大得连段眠松都挣不开。
　　想起之前弟弟说班主任一蹄子戳瞎了蜚的眼睛，段眠松抿了抿唇，不再动了。
　　“段总，咱们去哪里？”
　　小赵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将一个总裁司机该有的职业素养贯彻到底。
　　段眠松想说去酒店，想了想，改口道：“去我最近的那套公寓。”
　　把一个醉成这样的妖单独扔在酒店里，似乎也不太安全。
　　毕竟新闻上每年都有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的案例，想想都觉得有些惨。
　　小赵开车您放心，车速绝对稳一批，总裁的最佳司机，妥当快捷赛滴滴。
　　到了楼下，段眠松再次拒绝了小赵的帮忙请求，并嘱咐他回去开车小心。
　　看着总裁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小赵头上的黑色狐耳动了动，轻轻挥去额头上的一滴汗珠。
　　他跟着总裁快六年了，总裁和夫人分居多年近似离异的事，他是知道的。
　　司机也有司机的圈子，尤其是他们这些总裁的御用司机，平时私底下少不了互相八卦打探。
　　小赵嘴严，群里插科打诨可以，但只要涉及到段眠松的私事，他立刻装死，火化都叫不醒的那种。
　　看着群里其他司机分享自家总裁的各种桃色八卦小三二奶，小赵一开始很得意，哼哼，无耻之妖，谁都比不上他家段总，多么清正高洁，多么坐怀不乱，多么……冷淡禁欲。
　　可时间久了，这想法就变了。
　　他苦啊，他替总裁苦啊！
　　哪有成年妖六年了都没有x生活的？而且还是发情期频繁的九尾狐！这不迟早给他家段总憋坏了啊！！
　　要是小赵知道他家总裁几十年没有x生活了，估计得把孩子吓疯。
　　但！是！
　　今天不一样了！
　　他亲眼看着总裁从街上抓回来一个大美人，然后一路抱回了家！连碰都不让他碰的那种哦！
　　小赵打着方向盘，哼着歌驶出了小区。
　　对不起了，没见过面的总裁夫人。
　　可是小赵什么都不知道呢，小赵只是一只尾巴短短耳朵软软的小黑狐呢。
　　-
　　此刻，段总正和大美人于公寓门口“激战”。
　　不行了。
　　段眠松喘着气，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怎么，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么沉的妖？？
　　明明看起来浑身都没有几两肉。
　　他刚才都没忍心让小赵帮忙，怕他的司机被压成黑狐饼饼。
　　段眠松一手揽着冯玉，调整了好几次姿势，总算腾出一只手按密码。
　　门开的那一刻，段眠松松了口气，轻松程度不亚于刚结束一场世纪性商业谈判。
　　“到家了，到家了。”
　　段眠松不自觉拿出哄小妹的语气，连扛带抱把妖弄进了家。
　　卧室的门比较窄，进去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段眠松一个分神，真的只是一分神的工夫，就听“咣”的一声。
　　冯玉茫然醒来，眼神湿润，额头红红一块分外显眼。
　　段眠松：“……”
　　“怎么了？”成年鹿蜀懵懵的。
　　“没事。”段眠松拍拍他的背，“刚才你不小心自己撞在门框上了。”
　　“哦哦……”
　　冯玉努力睁了睁眼睛，再度昏昏欲睡。
　　段眠松照顾妖的经验很丰富，但照顾醉妖是第一回 ，更何况还是不算相熟的醉妖。
　　感觉为其洗澡有些冒犯，段眠松只是脱了冯玉的外套和鞋子，帮他擦了擦脸和手。
　　顺便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尾巴毛。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鹿蜀的尾巴，不得不说手感十分奇妙，柔软又顺滑，让他甚至想在上面编几个小辫。
　　忍住，忍住。
　　半小时后，段眠松给冯玉盖好被子，自己准备去客厅沙发将就一晚。
　　刚站起身，手腕忽然一沉。
　　床上妖睁着眼睛，眸子亮亮地望着他。
　　段眠松坐回床边，“冯老师，您醒了？”
　　冯玉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段眠松？”
　　能认出他来了，看来是醒了。
　　段眠松刚想解释一下今晚的状况，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腰，然后往下用力一压。
　　头部接触到枕头的同时，一个脑袋就蹭了过来。
　　毛茸茸的发丝蹭得他颈窝发痒，段眠松想让开，一条重若千钧的腿就压了上来，三重禁锢.jpg。
　　段眠松：“……”
　　光是禁锢倒还好说，关键是那双幽亮的眸子，就那么自下而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是被吓到了么，心跳好像有点快。
　　被弟弟的班主任这么盯着，感觉可真不好受。
　　段眠松给弟弟开过一次家长会，谈到全班倒数第一名的时候，冯玉就是这么盯他的。
　　有些幽怨，有些埋怨，感觉下一秒他就能扑上来咬你一口。
　　良久。
　　“乖乖，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段眠松：“？”
　　“可以吗？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吗？法律允许吗？可是怎么能这么好看呢？天啊……”
　　段眠松：“……”
　　“真的太好看了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妖……哎，我说，你是狐狸精吧？”
　　段眠松：“……”他还真是。
　　一连被夸了五次“好看”，段总脸有点热。
　　经营公司多年，随着年纪和地位的增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妖这么直白地赞美过他的外貌了。
　　上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好像还是遥远的学生时代。
　　脸色通红的少年捧着信封，把他拦在走廊拐角，颤抖又大声地喊，段眠松，你真好看，做我男朋友吧。
　　男生的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回答了什么也忘记了，但是那时的感受，段眠松还记得。
　　扑面而来的热烈爱意，总是让妖难以忘怀。
　　即使他无法拥有这样的爱意，也依然感激，曾有妖这般地喜欢过他。
　　思绪有些飘远，直到一只不老实的手爬上段眠松的胸膛，并且在上面捏了捏，段眠松才回过神来。
　　“哇，胸肌好棒。”
　　“哇，腹肌好棒。”
　　“哇，臀……”
　　段眠松及时捉住了那只危险的小手。
　　段总无奈叹气，“冯老师，您醉了，快睡觉吧。”
　　跟醉汉最忌讳的就是说他醉了。
　　“我才没有！”
　　鹿蜀超声波魔音贯耳，段眠松觉得自己的耳膜怕是不保。
　　“我超清醒的！”
　　冯玉大喊，看样子是拿出了课堂上吼学生的十成功力。
　　“我知道你是段眠松！段——眠——松——！！”


第96章 番外·你家的床大不大，一个妖睡怕不怕（章节挪动，非更新）
　　段总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失聪。
　　所幸吼完这一嗓子之后，成年鹿蜀就消停了，脑袋一沉，又倒回了枕头上。
　　段眠松顿时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趁机开溜，就听身边妖低声道：“谢谢你。”
　　“之前捐了那么多桌椅，谢了啊。”
　　段眠松神情柔软了一些，“不用谢。”
　　段家每年都会给各个学校捐款捐物，不过那批桌椅确实是额外的，是他用来向冯玉表达歉意的。
　　“浮玉山那天，我的态度不好，冯老师，我向你道歉。”
　　依冯玉这温文尔雅的性格，肯定不会说出什么责怪他的话来，但段眠松还是要认真道一次歉，毕竟……
　　“呵，那天我真差点一蹄子踹你脸上。”
　　段眠松：“……”
　　说好的温文尔雅呢？？
　　“太气人了你，对别妖都那么温柔，就凶我，还吓唬我……你以为我怕你啊，你都打不过我，嘁……”
　　段眠松：“……”
　　就按刚才冯玉展现出来的这力气，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不过我也理解你。”
　　成年鹿蜀翻了个身，额头抵着段眠松的肩膀，鼻音有点重。
　　“对你来说，家人是最重要的，是唯一不可触碰的底线……我也一样啊，谁要是敢动我学生，我，嗝，我弄死他……”
　　段眠松唇角微微上扬。
　　是啊，看出来了，那头蜚还在研究中心的医疗室里躺着呢。
　　不过……
　　他的顾家属性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弟弟的班主任都看出来了？
　　“渴……”身边妖轻声嘟囔。
　　段眠松悄悄起身，在厨房翻箱倒柜好一阵子，翻出半瓶有些凝固的蜂蜜。
　　端着蜂蜜水回到床边，段眠松拧亮床头的小夜灯，看见冯玉已经变换了一个十分奇异的睡姿。
　　腿叉开着，两只手举过耳边，有点像投降的姿势，小婴儿一样，他弟弟小时候就喜欢这么睡。
　　段眠松露出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心想，这个样子可千万不能被别妖，尤其是被冯老师的学生看到。
　　不然，世界怕是要毁灭了。
　　幽暗的灯光或许真的有滤镜的效果，看着冯玉的睡颜，段眠松恍然发觉，其实冯老师长得也挺好看的。
　　清俊，秀气，皮肤也白，睫毛很长，嘴唇薄薄的，唇角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段眠松有些出神，直到手里原本温热的蜂蜜水微微变凉，才恍然回神。
　　把蜂蜜水放在床头，段眠松有些仓惶地退出卧室。
　　客厅只开着落地灯，窗外灯火阑珊，车流如银河。
　　段眠松站在窗前，抬手按上自己的砰砰作响的心口。
　　怎么回事。
　　这样的情况今晚已经发生好几次了，某一个瞬间，心脏没来由地就开始左突右跳，仿佛受了惊一般。
　　这种感觉如此陌生，让段眠松心头升起一丝慌乱。
　　沉思片刻，段眠松拿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
　　输入：心脏早衰的症状。
　　七十岁的妖会得心脏病吗。
　　心脏疾病的预防与治疗。
　　-
　　第二天中午。
　　冯玉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醒来，浑身酸疼，头痛欲裂。
　　一抬手，就摸到床头柜上的蜂蜜水，想也没想拿过来一饮而尽。
　　最后一口刚要咽下去，冯玉睁开惺忪的睡眼，然后成功喷了出来。
　　什、什么情况！
　　他不会是赶上热潮穿书了吧，不然怎么会在“两百平米”的床上醒来？！
　　下一刻是不是就要有总裁过来捏他下巴让他不要玩火了？
　　啊，头疼。
　　冯玉“嘶”了一声，拍了拍额头，毫不留恋地掀开蚕丝被翻身下床。
　　这总裁看起来也不是很阔的样子，公寓的样式挺普通，装修也简洁，一点也不富丽堂皇。
　　冯玉光着脚一边晃一边吐槽，目光扫过客厅茶几时，忽地一顿。
　　是一张便利贴。
　　字迹工整有力，笔锋飞扬中带着收敛，冯玉职业病发作，刚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看到内容的那一刻，笑容僵死在嘴角。
　　——冯老师，昨夜于街头捡到您，见您醉意朦胧不省人事，便自作主张将您带回私宅，不妥与唐突，万望包涵。
　　卧室衣柜中有换洗衣物，浴室用品一应皆新，若不嫌弃，请您随意使用。
　　注：昨夜未寻到您的眼镜，或已跑丢，如有不便，可联系我或我的助理。
　　段眠松。
　　便利贴旁，还放着两张名片，上面压着一瓶醒酒药，瓶盖已经贴心地为他拧开了。
　　冯玉来不及感动，只觉得宿醉的头更疼了。
　　“哈……啊……”
　　冯老师捂着头，缓缓跪倒在沙发旁的地板上。
　　有比喝醉了流落街头更丢妖的事吗，有，那就是被自己的学生家长捡到。
　　有比喝醉被学生家长捡到更丢妖的事吗，有，那就是这个家长是段眠松。
　　冯玉趴在地上，久久不愿爬起。
　　他喝醉了是个什么德行，他自己清楚得很。
　　昨晚的事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这片断得真是非常干净彻底。
　　或许，或许没干什么别的事儿呢，哈哈哈，可能他就是睡着了呢，嗯嗯，一定是……
　　便利贴上的“跑丢”俩字浮现眼前，冯玉猛地抬起头，鹿蜀绝望 jpg。
　　靠，他不会又发了疯似的满街乱跑了吧？！
　　救命。
　　还不如让他穿书啊淦！
　　“嘶……”
　　羞耻感很快淹没在剧烈的胃痛之中。
　　这是冯玉早些年落下的病根，一喝完酒胃就疼得像针扎，必须装点热乎的东西进去才行。
　　茶几上有果盘和点心，冯玉对付塞了几口，顺便把醒酒药灌了下去。
　　胃还是疼。
　　冯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厨房。
　　双开门超大冰箱给了他无限期待，打开之后，一瓶孤零零躺在里面的矿泉水和他say hi。
　　冯玉：“……”
　　他不知道，段眠松已经把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堆在茶几上了。
　　冯玉无奈，打开手机定位，然后点了一个超市外送。
　　冯老师的洁癖之能自己做坚决不吃外卖。
　　宿醉后的胃极好安抚，往往只需要一碗热汤面，点缀几片火腿，几根青菜，连鸡蛋都不用卧。
　　冯玉喝完面汤，把碗筷刷干净，又将厨房收拾妥当，这才腾出工夫来打量自己，
　　头发有些凌乱，胡茬也冒出来了，身上的衬衫穿了一夜，已经皱皱巴巴，就这样出门，昆仑高中老师的风评怕是要无端被害。
　　冯玉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大概十分钟，表情犹如便秘。
　　最后，还是一步一步挪回了段眠松的卧室。
　　因为是临时住处，段眠松平时住在这里的时间不多，柜子里只有几套备用西装，还有一堆没拆封的袜子和内裤。
　　偷偷看了一眼内裤的尺码，比他平时穿的大了两个码。
　　冯玉挑了一套款式相对休闲的西装，然后红着脸抓了一盒裤裤，转身冲进浴室。
　　五分钟后。
　　“咦——”
　　浴室的镜子里，冯玉看着自己被编成无数小辫的尾巴，鹿蜀惊呆.jpg。
　　这，这也是他喝醉了之后干的？！
　　-
　　“所以，我们的意思是，城北护城河后面的那块地……”
　　“不卖。”
　　红头发的妖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窝在真皮沙发里，一只脚蹬着茶桌，就差把流氓做派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秘书有些急了，“可之前咱们已经说好了——”
　　“那又怎样？”
　　红发大妖冷哼一声，“那一片都是我们地下的地界，卖不卖，老子说了算！”
　　“你……”
　　小秘书都快被他气哭了。
　　本来已经谈好的项目，临签约时又反悔，这种事只有地下黑市那些妖干得出来！
　　“小何。”
　　段眠松抬了抬手，让被气哭的小秘书到后面擦擦眼泪去。
　　“所以，陈总想加多少？”
　　红发妖咧开嘴角，“段总果然是个聪明妖，这样，兄弟也不跟你来那些虚的，这个数，那块地你拿走！”
　　说着，红发妖比划了一个数字。
　　小秘书睁大眼睛，这价格足足比合同上的价格翻了两倍！
　　段眠松敛眸低笑。举止端庄，丝毫不慌，仿佛已经猜到一般。
　　做生意本就是有来有往，自己赚也要让别人有的赚。但被勒索或者做慈善就没必要了。
　　城北那块地他势在必得，看来只能……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起来，段眠松本打算挂掉，看到来电显示后，目光一顿。
　　“抱歉，我接个电话。”
　　“冯老师？”
　　“嗯。”
　　“没有不舒服吧。”
　　“那就好。”
　　“不客气。”
　　对面，红发妖悄悄支起耳朵。
　　“外套落下了？没关系，我让棠棠带给您。”
　　“我的床？”
　　段眠松顿了顿，“大概是3.2x3米的，怎么了？”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段眠松唇角轻扬，“好的，再见，冯老师。”
　　挂了电话后，段眠松的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那我们继续？”
　　“不不不，等一下——”
　　红发妖已经从翘二郎腿变成了正襟危坐，“敢问段总，刚才和您通电话的是我大……不，是昆仑高中的冯玉冯老师吗？”
　　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偷听别妖的电话内容，可不是什么正经妖所为。
　　段眠松抬眸，其中的防备与审视看得红发妖心头一颤。


第97章 番外·百年老铁树，终于开花了（章节挪动，非更新）
　　和他的外表不同，段眠松谈生意的时候脾气一向很好，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气场温和，十分平易近妖。
　　以至于，有些得寸进尺的家伙都忘了，段眠松那强悍的原形，和近乎变态的妖力。
　　红发妖打了个哆嗦，连忙解释，“您您您别误会，我和冯老师是朋友……呃，不对……我十分仰慕冯老师！啧，也不对……”
　　红发妖在地下黑市混了二十多年，现在也算是称霸一方的小首领。想在那种地方混出头，什么脏事儿没干过，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有自知之明。
　　如果别妖知道冯玉和他这样的妖有关系，会败坏了冯玉的名声的。
　　红发妖一着急，这脸居然比刚被他气哭过的小秘书还红。
　　这一出大概不是装出来的，也没必要装。段眠松也看出红发妖没什么恶意，于是缓和了语气。
　　“没错，冯老师是我弟弟的班主任。”
　　红发妖一拍大腿，pia的一声格外响亮。
　　“原来是咱弟的班主任啊！哎呀！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段眠松：“……”
　　小秘书：“？”
　　这妖有毒！变脸比放鞭炮还快！
　　红发妖嘿嘿笑着，一副纯良憨厚模样。
　　面上热络不假，但他心里也不傻。这大周末的，什么样的学生家长会让老师主动联系？而且话题里一个字不提学生，都是什么“喝醉”“洗澡”“外套”和“床”？
　　不简单啊，这事儿不简单！
　　百年老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现在可以继续了么？”
　　“可以！可以！”
　　“关于这块地的价格——”
　　“不要钱！”
　　段眠松：“……”
　　“不要钱！段总，这块地您拿去用，随便用！”红发妖大手一挥，“贵公司要是还看上了城北哪块地，直接和小弟我说，小弟给你搞过来！”
　　段眠松沉默了。
　　小秘书急眼了。
　　“您、您怎么能这样呢！我们诚心诚意和您谈合作，陈总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出言戏耍呢！”
　　红发妖：“？”
　　白给都不行？？
　　不过也是，这整得他跟开玩笑似的，而且地下那帮妖那边也不好交代。
　　红发妖想了想，在合同上改了个数字，推过去，“您看看，这样行不行？可以的话，麻烦这位秘书小兄弟重新打印一份合同，咱们立刻就签约！”
　　小秘书将信将疑，接过来一看，傻了。
　　“段总，您，您看这……”
　　段眠松扫了一眼，这价格和白送也没什么区别了。
　　段眠松沉吟片刻，在红发妖给出的数字后面添了两个零。
　　他不是贪心不足的妖，这个价格相对合理，他和红发妖彼此都有的赚。
　　“陈总看一下，这样可以么？”
　　红发妖有些为难，“这也太多了吧……”
　　小秘书：“？”
　　您一开始开的价可是这个的三四五六倍啊！
　　“都在山海市，以后大家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段眠松笑了笑，“我希望和陈总成为朋友，无论是商场上，还是生活上。”
　　红发妖愣了一下，眼中也多了几分真诚，“那成，段总，以后咱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有啥事喊老弟一声，豁出命都没二话！”
　　约好下次一起喝酒，临走的时候，红发妖又特意折回来，笑嘻嘻地来了一句，“大哥，不得不说，您有眼光，您真的有眼光！哈哈哈哈——”
　　爽朗奔放的笑声逐渐远去，小秘书捧着合同一脸懵逼。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啊。
　　段眠松坐在沙发上，轻揉眉心。
　　为什么呢。
　　黑市大妖为何突然改口，百万地皮为何突然白送，流氓行径为何骤然乖巧，利益关系为何秒变兄弟，这究竟是妖性的多变，还是道德的——
　　不，恐怕是冯老师的魔力。
　　段眠松闭着眼睛，指节轻轻敲打着扶手边缘。
　　还是第一次，他产生了想要调查一个妖的冲动。
　　这个妖，还是他弟弟的班主任。
　　段眠松摇了摇头，只觉得心脏又开始不舒服了。
　　“小何，清心丸买了么？”
　　“买了买了！”小秘书连忙端来温水和药瓶，低头研究，“医生说一次吃1～2丸就可以……啊！段总！不可以对瓶吹的！”
　　-
　　晚上九点半，段眠松一身疲惫地回到公寓。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回了这里，明明平时一个月也来不了两次。
　　客厅很干净，冯玉离开前应该打扫过了。沙发上搭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外套，正是冯玉昨晚穿的那件。
　　段眠松抬起手，鬼使神差地在上面摸了一下。
　　思绪正有些飘忽，段眠松的鼻翼动了动，转头看向厨房。
　　厨房也被打扫过了，崭新新亮晶晶的，餐桌上，几个被扣住的盘子格外显眼。
　　段眠松循着香味走过去，在一个盘子上看到了熟悉的便利贴。
　　——段总，感谢您昨夜的照顾，若给您带来困扰与不便，万般抱歉。
　　出于私妖原因，借用了您的厨房和浴室，已整理打扫干净，再次向您郑重道谢。
　　午饭不小心做多了，若您不嫌弃，请用。如果凉了，可以放进微波炉，中火转四分钟即可。
　　（注：我平时真的不怎么喝酒的，昨天是个意外，请您忘记这个意外吧，感恩的心！）
　　冯玉。
　　段眠松看着那个小小的心形，不禁唇角轻扬。
　　这位教数学的老师，还有些俏皮。
　　然而更俏皮的还在后面。
　　段眠松掀开盘子，看着金灿灿蛋包饭上面用番茄酱画出来的小九尾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是什么啊。
　　丑丑的，但看久了，居然还有点可爱。
　　段眠松盯着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另外两盘是菜，大概是怕蛋包饭太无味，冯玉还炒了一碟青菜，配酸辣口的凉拌鸡丝。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小心做多了。
　　饭已经凉透了，但段眠松直接拿起了勺子，有些不忍、又小心翼翼地挖掉了小九尾狐的一条尾巴。
　　好吃。
　　半小时后，段眠松把一摞空空的盘子放进洗碗机，光盘行动从我做起。
　　有点渴了，记得冰箱里好像还有一瓶矿泉水，段眠松打开冰箱门，瞬间就被里面的一片光芒晃花了眼。
　　只见原本空空荡荡的冰箱，已经被填得满满当当，水果，鸡蛋，蔬菜，牛奶，还有即食三明治和火腿，就连冷冻区里都被塞进了几袋速冻饺子，还有一盒朗姆酒口味的冰淇淋。
　　段眠松站在冰箱前，一时有些恍惚。
　　在别妖家借住后填满冰箱，是一种含着温情的礼貌回礼。但段眠松家的冰箱格外大，想要填满，恐怕也需要格外多的食物和温情。
　　三明治上贴了便利贴，提醒要在两天之内把它吃完，牛奶盒上的保质期也被圈了起来，饮料区里，啤酒被放在了乌龙茶和纯净水后面。
　　每一个细节里，都是小小的用心。
　　段眠松知道，这可能只是冯玉的习惯。
　　但这种习惯，让他格外舒适与安心。
　　可能他这一生几乎都在照顾别妖，时间一久，居然忘记了，被照顾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段眠松在冰箱前面站了很久，直到冰箱发出滴滴的提示音，才抬手拿起一瓶乌龙茶，轻轻管好冰箱的门。
　　看来要在这里多住几天了啊。
　　-
　　周一不仅是学生的灾难日，也是老师的灾难日。
　　总会例会集体会，大会小会教师会，忙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还有一节数学课等着他去上。
　　冯玉刚放下会议记录本，又夹起课本和试卷，急急忙忙往教室走去。
　　下午的数学课，上了十分钟，就睡过去五个，半节课后，又倒了五个，临近下课时，基本没几个清醒的了。
　　冯玉自己都快睡着了，但还是坚持着给小妖怪们留了一堆作业，然后才在一片唉声叹气中满足地喊了下课。
　　作为班主任，冯玉没急着走，先在班级里转了一圈，收拾了两处卫生，然后顺势绕到小九尾狐桌边。
　　刚要开口，人类崽就拉住了他的衣角。
　　“老师，这道题不太会～”
　　冯玉下意识道：“嗯？我看看。”
　　是什么题，居然难住了他的得意门生。冯玉推了推眼镜，仔细审起了题干。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懂了吗？”
　　“嗯嗯！”人类崽崇拜地望着冯玉，“老师好厉害！”
　　冯玉微微一笑，奥赛题而已，小意思啦。
　　人类崽旁边，小九尾狐依然保持着和刚才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
　　冯玉抿唇，清了清嗓子，低声，“段惊棠。”
　　小九尾狐抬起头，“是。”
　　大眼瞪小眼。
　　冯玉无奈，看了看周围，然后伸出一只手，地下接头似的，“你就没什么……要给我的？”
　　小九尾狐看着那只手，片刻后，迟疑着从桌堂里掏出一本漫画书。
　　冯玉看着手里的漫画，“……”
　　没收是肯定要没收的……但我要的不是这个啊！
　　那是我最喜欢的，也是为数不多的（划重点）外套之一，你哥是不打算还我了吗！
　　冯玉正在心里无声嗷嗷，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段眠松：冯老师，下班了吗？我在校门前等你。】


第98章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已修）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看你的周围，这些妖，这些肆意妄为的妖，多么面目可憎。
　　而你居然站在他们中间，与他们为伍？
　　真是耻辱。
　　这个世界需要秩序。
　　秩序——
　　“蔚枝……蔚枝？”
　　仿佛从噩梦中醒来，蔚枝猛地回神。
　　眼前的一片血色不见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和阳光重新充斥脑海。
　　蔚枝晃了晃脑袋，试图甩开耳畔那不知来处的余音。
　　“怎么了？”
　　段惊棠抚上人类崽汗津津的额头，“脸色这么苍白，不舒服吗？”
　　蔚枝摇摇头，“没事，刚才，刚才不小心走神了……啊，比赛时间快到啦，我们走吧！”
　　看着人类崽一蹦一跳若无其事的背影，段惊棠抿着唇，眉头微微蹙起。
　　下午的项目有两人三足和袋鼠跳跳。
　　毕竟是人类专属比赛，虽然项目名字听起来有一点点幼稚，但蔚枝的热情还是很高的。
　　“我一定要拿前三名！”
　　本来想说第一的，想了想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万一大家都很厉害呢。
　　上午的五千米，蔚枝跑了第七名，作为人类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成绩了，班里的小妖怪们都这么说。
　　虽然尽力了就没什么可后悔的，但蔚枝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拿奖了呢。
　　奖品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他只是想为班级多积一点分数。
　　下午的这两项，就是他弥补遗憾的最好机会！
　　蔚枝提前压好了腿，还喝了一罐红牛补充体力，在小妖怪们的陪伴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迈向赛场。
　　他以为他会看到一群蓄势待发的人类运动员，结果——
　　“1，2，3，4……”
　　蔚枝惊呆。
　　搞什么！为什么只有六个人！
　　……还是算上他一共六个！
　　这不是两人三足吗？这不是三校联合运动会吗？？这连比赛的最低规定人数都没达到吧？？？
　　体育老师：“人数正好呦，都到齐了吧？那我们要开始咯——”
　　蔚枝：“？？”
　　等一下，老师你一个壮汉为什么要用这么萌的语气讲话啊！
　　蔚枝求助似的看向小妖怪们，小妖怪们同时各自望天。
　　段惊棠，段惊棠呢！
　　哦，段惊棠被他勒令不许观看袋鼠跳跳，所以把他送到赛场就走了。
　　蔚枝欲哭无泪。
　　有的妖，一旦错过就不在。
　　“那个，是蔚枝同学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生怯怯走过来，手里捧着一条黑色的绑带。
　　“我，我叫王壮壮……”
　　蔚枝“啊”了一声，“对对，壮壮同学你好，我们是一组的对吧？”
　　小男生点点头，脸颊红扑扑的。
　　两人三足的队友分配是抽签制，体育老师抽的，六个纸团，一把抓俩，相当公平公正。
　　“壮壮你是招摇高中的？”
　　蔚枝看出他的小队友好像有点紧张，趁着系绑带的时候主动和他聊天。
　　“嗯嗯，我、我是三年级的。”
　　“我也三年级～”蔚枝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害，话说比赛的人还真少啊，吓了我一跳，大家怎么都不参加呢？”
　　王壮壮眨眨眼睛，“参加了呀。”
　　蔚枝：“？”
　　王壮壮：“来运动会的同学，都参加啦。”
　　蔚枝：“？”
　　王壮壮：“？”
　　俩人大眼瞪大眼。
　　一阵微风吹过，王壮壮推了推眼镜，“是、是这样的，虽然是三校运动会，但招收人类学生的，就只有昆仑高中和招摇高中。”
　　蔚枝点头，这个他倒是知道。
　　“可是……据我所知，光是我们学校的人类学生，加起来起码也有十多个啊。”
　　再怎么想，也不至于这么寒酸，难道大家都觉得两人三足太幼稚？？
　　王壮壮想了想，“嗯……我们学校可能还要多一点，大概有五十多人吧。”
　　蔚枝震惊，“这么多！”
　　王壮壮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我们班就有三个呢。”
　　蔚枝更疑惑了，所以到底是——
　　“可是大家，都不想来运动会呀。”
　　王壮壮摆弄着绑带，声音小小的，“运动会上，妖怪云集，还有很多凶兽，老师也不能时刻跟在身边……大家会害怕。”
　　原来是这样。
　　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像蔚枝这种心大的毕竟是少数，对于其他在妖怪高中生活的人类学生来说，每一天，或许都是需要鼓起勇气面对的一天。
　　他们有的和蔚枝一样，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不得已入学妖怪学校。有的则是因为贫寒的家境。
　　——昆仑高中对愿意就读本校的人类学生实行学费全免、生活费全补贴的政策，并且每年都设有各种专项奖学金，只要认真学习就可以拿到的那种。
　　如果蔚枝在福利院里长大，应该也会选择妖怪学校吧。
　　蔚枝不着边际地想，那样的话，或许他依然会遇到段惊棠。
　　倒是有些殊途同归的浪漫意味了呢，嘿嘿。
　　“蔚枝同学，你好勇敢。”
　　“嗯？”蔚枝一回头，看见王壮壮的眼睛在发光。
　　“我、我上午看了你的比赛，你真厉害！好多小妖怪都跑不过你呢！”
　　蔚枝笑了，“你也很厉害呀，你能来参加运动会，就已经超级勇敢啦！”
　　王壮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都准备好了嘛！”
　　体育老师嘴里咬着哨子，“还有一分钟哦——”
　　蔚枝和王壮壮同时低头，看向彼此腿上一团乱的绑带。
　　“！！！”
　　“这个怎么弄？？”
　　“这样，再这样……不对啊！”
　　“转、转一下呢？啊，断掉了。QAQ”
　　场上人类崽们手忙脚乱，场下小妖怪们一通狂拍。
　　“好可爱，呜呜呜好可爱！这个角度来一张，还有这个角度……吸溜！”
　　蔚枝：“……”
　　人类和妖怪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真的很吵闹！
　　“哎呀，笨死你俩得了。”
　　此时，一道威武雄壮的身影从天而降，竟是狌狌崽！
　　“撒手撒手，腿儿支棱出来！”
　　邢轩扯过绑带，一手按着蔚枝的腿，一手拎过王壮壮的脚踝。
　　“呀！”王壮壮发出了猛男的声音。
　　邢轩抬头看他一眼，“脚脖子这么细溜儿，还壮壮呢？”
　　王壮壮：“QAQ”
　　蔚枝：“……”就你会说话是不。
　　邢轩手脚就是麻利，三两下就把绑带绑得结结实实，就算俩人类崽一路滚过去都不带松的。
　　“成了，上吧，奥利给！”
　　邢轩一拍膝盖，当然，拍的是他俩的膝盖。
　　直到狌狌崽颠颠儿跑下场，王壮壮还在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叭叭解释。
　　“不、不是的，我我我是早产儿，妈妈希望我长得壮壮的，才、才给我取这个名字的……”
　　“来吧壮壮！”
　　蔚枝抻抻胳膊，发出了义无反顾的声音，“就算跑最后也是第三名！这波不亏！”
　　王壮壮愣了愣，然后“噗嗤”一下笑了。
　　当然不会是最后那么惨啦。
　　第一组一出发就摔倒，挣扎半天愣是没起来，第二组跑到半道绑带开了，试图悄悄犯规被裁判逮住。吱壮组合一路稳扎稳打，顺利抵达终点。
　　“太棒了！！”
　　两个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人类崽激动拥抱，拉手转圈圈.jpggg！
　　远处楼顶，段惊棠靠着围栏，目光死死盯在两人拉在一处的手上。
　　狐狐怒盯.jpggg！
　　这一场的队友，在下一场的袋鼠跳跳里，就变成了对手。
　　还是来自不同战壕的对手。
　　“壮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蔚枝的发梢。少年抬起冷酷（？）眉眼，仿佛即将拔剑的侠士。
　　王壮壮眯起眼睛，眸光一闪，“果然，麻袋还是粉、粉色好。”
　　蔚枝勾起嘴角，大手一挥，“罢了，只有一个粉麻袋，我便让给你。不过，战场上，我可不会让你。”
　　王壮壮郑重点头，“一、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哨声响起的那一刻，蔚枝和王壮壮同时提起麻袋，像小袋鼠一样奋力往前蹦去。
　　在第三次被腿边的麻袋绊倒之前，蔚枝怎么也想不到，袋鼠跳跳，居然是一项如此艰难的运动。
　　“吱崽，笑一个！”
　　“吱吱，摆个pose！”
　　“吱，茄子——”
　　蔚枝：“……”
　　这群小妖怪都没有心的！
　　关键时候，还是得看亲儿子和亲闺女。
　　“吱吱不哭，站起来撸！吱吱加油，摸摸大头！”
　　陶桃穿着超短裙，展放把校服围在腰上冒充超短裙，两妖旋转跳跃不停歇，愣是扭出了一个百妖拉拉队的气势。
　　蔚枝：“……”
　　他单方面宣布就此断绝和这两个大孝子的亲子关系。
　　好想段惊棠啊，呜呜呜。
　　比赛结束。
　　蔚枝以14个沙包的优秀成绩，力拔头筹，并成功刷新了往届记录，成为三校联合运动会五年来在袋鼠跳跳项目中运送沙包最多的崽。
　　从蓝色麻袋里挣脱出来的时候，蔚枝感觉自己好像又跑了一个五千米，整个崽都不不不好了。
　　眼前发晕，双腿发软，眼看就要和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蔚枝索性闭上眼睛，放弃挣扎.jpg。
　　此时，一条白色的狐尾悄悄卷上他的腰。


第99章 放开你肮脏的手（已修）
　　蔚枝没摔在地面上。
　　他摔进了一个毛茸茸的天堂。
　　柔软蓬松，洁白如雪，抚过肌肤的时候，丝般顺滑，那股温柔仿佛能够渗进毛孔里，从而带走袋鼠跳跳造成的伤痛与疲惫。
　　“唔……”
　　蔚枝一头扎进毛茸茸里，将脸完全埋进去，深吸一口气，幸福得直打滚。
　　段惊棠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狐狐宠溺.jpg。
　　小妖怪们：“……”
　　一时竟不知该羡慕谁。
　　看着在段惊棠的大尾巴里滚来滚去的人类崽，陶桃发出了不要命的声音，“我也想试试！”
　　展放一把捂住她的嘴，“不，你不想。”
　　感觉蔚枝已经陷在毛茸茸里快睡着了，段惊棠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尾巴卷住腰把他拉了起来。
　　“呜呜呜桌桌——”
　　人类崽顺势扑进段惊棠怀里，俩手紧紧抓着他衣角，当众撒娇，“桌桌我好想你我再也不和你分开了嘤！QAQ”
　　段惊棠耳尖一红。
　　才、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如此想念他吗，这人类崽还真是粘妖啊，真是让妖受不……
　　“你不在，那两个逆子都快把我气死了！”
　　段惊棠：“……”
　　很好，不愧是你。
　　虽然很无奈，但段惊棠只好拿出父亲的威严，“你们两个，过来。”
　　饕餮崽和草草崽同时一个滑跪，“父亲！！”
　　“父亲，我拍了母亲套着麻袋蹦蹦跳的视频！”
　　“父亲，我拍了母亲夹着沙包摔大马趴的照片！”
　　段惊棠：“很好。”
　　蔚枝：“？”
　　可恶啊，感觉自己快要被“孝”死。
　　“累不累？”段惊棠在蔚枝面前弯下腰，做了一个背背的姿势。
　　蔚枝抠抠衣角，小样儿特别扭捏，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趴上去。
　　“我，我走走就好啦。”
　　蔚枝悄悄扯住段惊棠的袖子，向他报喜，“同桌同桌，我得了两个第一名哦！”
　　虽然一共只有六个人。
　　段惊棠没说自己在远处的楼顶上都看到了，只是揉揉蔚枝的脑袋，献上真诚夸夸，“真棒，怎么会有吱吱这么棒的崽呢？简直是文武双全。”
　　蔚枝被夸得轻飘飘的，只知道咧着嘴嘿嘿傻乐。
　　“要是上午的5000米也拿到名次就好啦……”
　　段惊棠还没来得及安慰，蔚枝晃晃脑袋，又自己笑了，“不过我已经竭尽全力了，没关系的，凡事尽力就好！”
　　段惊棠捏捏那软乎乎的脸颊，这时，广播忽然发出滋啦声响。
　　“同学们！不是，各位运动员们！下面插播一条通知，下面插播一条通知！！”
　　花美美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来，小赤狐激动得都有点破音了。
　　“经过调查与证实，于上午举行的三年级全妖属5000米跑比赛中，由于不周高中的238438号运动员存在明显违规行为，影响较为恶劣，评委会决定，取消该运动员所得成绩。下面重新播报三年级全妖属5000米跑获奖运动员名单——”
　　“第一名，招摇高中沈梓阳，第二名，招摇高中小扣子……第六名，昆仑高中，蔚枝！”
　　小妖怪们的欢呼声在耳边炸响，蔚枝愣愣看向身旁的妖。
　　段惊棠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朝他敞开怀抱。
　　“耶yi～～！！”
　　看着像只小树懒一样扒在他身上的人类崽，段惊棠刚想抱着他转几圈，怀里忽然一轻。
　　继上次在西山小区的电梯里之后，蔚枝再一次把他扛了起来。
　　当着全校，不，三校小妖怪的面。
　　双脚悬空的段惊棠：“……”
　　算了，你开心就好。
　　人类崽的笑脸阳光满溢，段惊棠悬了一下午的心也终于放下。
　　如果能一直这样笑下去就好了。
　　只要能守护住这个笑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无论什么。
　　-
　　“两个保温杯，粉色的给连女士，蓝色的给老蔚。”
　　蔚枝抱着他的小奖品，美滋滋地打算着，“对啦，你的杯子呢，送给叔叔了吗？”
　　段惊棠点点头，又摇摇头，“一个给了我妈，另一个给我大哥了。再得的给他。”
　　蔚枝托腮，看来段爸的家庭地位还有待提高呀。
　　不过也是，都说长兄如父，大哥在段惊棠心里，一定占有一个极高又极特殊的位置。
　　“大家跟着我，往这边走——”
　　前面的路口忽然出现一队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小妖怪，应该是某个社团的，正在一个女生的引导下往这边走来。
　　远远看去，还挺像旅游团的，就差个小红帽了。
　　蔚枝下意识往边上让了让，但这边是小路，比较狭窄，一个不留神，他和段惊棠就被妖流冲散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肩膀不知被谁重重撞了一下，蔚枝失去平衡，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怀里的奖品已经撒了一地。
　　“不要摔坏了呀。”
　　蔚枝蹲下捡东西的时候，妖群终于过去了，段惊棠也匆匆跑来，“没事吧？”
　　蔚枝笑着摇摇头，刚要站起来，拿保温杯的手动作一顿。
　　“怎么了？”段惊棠十分敏锐。
　　蔚枝“嘶”了一声，“可能袋鼠跳跳的时候抻到了，腿有点疼。”
　　段惊棠扫了眼四周，“那边有个凉亭，过去歇歇吧。”
　　“好。”
　　蔚枝应了一声，趁段惊棠不注意，悄悄揉了揉侧腰的位置。
　　凉亭就在不远处。段惊棠一手扶着蔚枝，心里只想着一会儿怎么给他揉腿，压根没听见有妖喊他。
　　直到一条细细的手臂拦在身前，段惊棠才注意到面前的女生。
　　“那个，不好意思……”
　　穿着长裙的女生脸有点红，说话也支支吾吾，被她旁边的短发女生一捅咕，瞬间更害羞了。
　　啊啊，又是这样。
　　这种熟悉的神情，不管看多少次，都这么让人厌恶啊。
　　“有事么？”段惊棠问。
　　“就是……”长裙女生鼓起勇气，脸颊通红地望着段惊棠，“我们是不周高中的学生，刚才不小心迷路了……请问玉珠楼怎么走呀？”
　　哈，就连借口都这么低级，无趣。
　　段惊棠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前面第二个路口左转，过了小花园就能看到，应该有路牌。”
　　长裙女生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被短发女生抢了先，“那你带我们过去呗？我俩都是路痴，再迷路的话真要哭晕在路旁了。”
　　是直率型的呢。很多人都喜欢这种吧，看起来直爽幽默，就算和男人勾肩搭背也是出于“纯洁而不设防的友谊”。
　　段惊棠回绝得很干脆，“抱歉，我家……我朋友身体不舒服，你们自己过去吧。”
　　“啊，没事吧？”
　　长裙女生眨眨眼睛，“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需要帮忙吗？小同学，我来扶你吧。”
　　说着，女生伸出手。
　　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还没碰到蔚枝的手臂，就被一下挡开。
　　“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谢谢，不需要。”
　　蔚枝抬起头，往日里总是洋溢着温柔光芒的眸子，此时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黑暗，沉寂。
　　段惊棠一怔。
　　“不需要也用不着打妖吧？！”
　　短发女生横眉竖目，她身后是捂着手背眼眶红红的长裙女生。
　　“这就叫打她了？”
　　蔚枝嗤笑一声，扯起嘴角，“反正你都这么说了，那要不要坐实一下啊？”
　　手里的硬纸盒被生生捏成一堆废纸，那是蔚枝刚得的第六名的奖品。
　　十分钟前，他还宝贝得不行，还和段惊棠说，这个笔记本他不用，他要珍藏一辈子。
　　段惊棠看着那堆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残破纸页，心脏仿佛被某只无形的手倏地攫紧。
　　“你、你想干什么！”
　　短发女生瞪大眼睛，“我告诉你，我们可是九婴一族的！区区一个人类，竟敢——”
　　哎呀哎呀，本性暴露了呢。
　　区区人类？
　　呵。
　　“别吵了小灵！”长裙女生上前拉住短发女生，“对不起，我们没有恶意的……小凌，我们走吧。”
　　“可是他……”
　　“听你姐姐的吧。”
　　蔚枝活动着手指，语气慵懒，“她可比你懂心计。”
　　长裙女生怔了怔，随即咬着嘴唇垂下头。
　　虽然只有一瞬，但蔚枝看见了。
　　那双眼睛里闪过的，血色微光。
　　那是凶兽特有的表征，尤其是当她们发怒时。
　　“那个小人类你等着！敢欺负我们九婴一族的妖，我回去告诉我哥，让他活吞了你！”
　　短发女生撤退也不忘放狠话，嘴边的小小獠牙相当有气势。
　　活吞？
　　真是一个不错的死法呢。
　　不见血，却够残忍，能够享受猎物在自己腹中慢慢挣扎着死去的别样快感。
　　不过，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
　　望着两个女生离开的背影，蔚枝勾起嘴角，手指缓缓交缠在一起。
　　只要一下，再一下……
　　“蔚枝。”
　　一只冰凉的大手包裹住蔚枝发烫的指尖，以一种能将他从梦境拉回现实的深沉力量。
　　蔚枝垂眸，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漂亮的手，那只他曾梦到过无数次的，无数次都想吻一吻的手。
　　然后，缓缓抬起头。
　　“放开。”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他用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声音道。
　　“放开你肮脏的手。”


第100章 比噩梦更可怕的事（已修）
　　段惊棠眸光微沉。
　　但握着蔚枝手指的掌心反而更加用力。
　　“蔚枝。”
　　他上前一步，注视着少年眼底那团不易察觉的黑雾，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
　　“蔚枝，醒醒。”
　　胸口的玉坠红光一闪，灼热的温度透过肌肤与骨骼直入心脏。蔚枝闷哼一声，抬手捂住心口。
　　眼底的黑雾开始不安涌动，就像有什么东西要穿透那团雾气，携光而出一般。
　　“段……惊棠？”
　　有一瞬间，蔚枝似乎恢复了神智，可下一秒，清亮的眼眸又被那层雾气所笼罩。
　　段惊棠眉头紧皱。
　　居然连红佛也不行吗？
　　“疼……好疼……”
　　蔚枝咬着牙，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身体里骨骼重塑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知觉，眼前只剩一片血色朦胧。
　　段惊棠抱着蔚枝，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按在蔚枝后颈的指尖凝聚着光晕，却迟迟没有动作。
　　看着怀里人痛苦的样子，段惊棠的心仿佛被一千只利爪狠狠穿透。
　　“放开……”
　　蔚枝抓住段惊棠的小臂，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的骨头捏断。
　　“放开……我……”
　　黑色的花纹从白皙的颈间蔓延而出，几乎瞬间就爬上了蔚枝的脸。
　　段惊棠用身体遮挡住路人的视线，终于不再犹豫，将指尖光晕按进蔚枝的后颈。
　　怀里人终于安静下来。
　　看着蔚枝苍白的睡脸，段惊棠缓缓收紧手臂，试图将他的少年揉进身体里。
　　我要怎样做。
　　蔚枝。
　　我要怎样做，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
　　-
　　“快点。”
　　“走啊……”
　　“哥你别墨迹了！”
　　陶桃正趴在遮阳伞底下玩手机，仰头打了个哈欠，正好瞅见戚廉拽着一个男生往这边来。
　　“咦，那不是……”
　　陶桃两只手握成圈圈放在眼前，眯起眼睛。
　　“我草，那不是撞吱吱的那头傻x穷奇吗？！”
　　座位底下传来男生慵懒的声音，“嗯？谁叫我？”
　　陶桃：“……”
　　“没妖叫你，赶紧滚起来！”陶桃踹了展放一脚，“你看，是不是他？”
　　展放握起同款圈圈，“别说，好像还真是。”
　　陶桃“啧”了一声，“他俩怎么……”
　　话还没说完，俩妖直奔她就来了。
　　“陶桃，下午好。”
　　戚廉挠了挠头，楞里楞气地杵在遮阳伞外面，像个傻大个。
　　这一阵子戚廉没再骚扰她了，陶桃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虽然算不上温柔，但起码不会突然炸毛了。
　　“有事？”
　　戚廉点点头，“那个，蔚枝同学在吗？我带我堂哥来向他道歉。”
　　戚·撞人穷奇·野：“哼。”
　　陶桃：“？”
　　堂哥？
　　陶桃看了看戚廉，又看了看戚野，突然拍桌而起。
　　吓得旁边草草一激灵。
　　“果然是你！”
　　陶桃一只脚踩上座位，美眸圆睁，“哈，不知道的还以为山海市就你们一家穷奇呢！真的是，本饕餮崽无语子了！”
　　干脆把整本书的反派都承包了吧你们！
　　“你，你别生气啊！”戚廉有点急了，“我这不是带我哥来道歉了吗，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错。”戚野小流氓似的晃着腿，“我本来想撞那头驺吾的，嘁，失算了。”
　　戚廉：“……”你憋着吧！
　　陶桃完全不想跟他们说话了，“吱吱不在，道歉您明儿个请早！”
　　戚野“啊？”了一声，浓黑的眉毛皱起来，“我也很忙的啊，我明天还要……嘶！”
　　戚廉用力踩了堂哥一脚，力道非常六亲不认。
　　“那我们明天上午再来，麻烦桃子先代我们转达一下歉意。”
　　陶桃不耐烦地挥挥手，连称呼都懒得纠正他了。
　　“那个……”戚廉突然脸红，还开始低头对手指。
　　“啊？又怎么啦？”陶桃特别没形象地大叉着腿，还好今天穿的是过膝裤。
　　戚廉挠了挠头，“就是……听说二年级那边有泡泡机和抓娃娃机，双妖可以打九折，你，你想去玩吗？”
　　陶桃露出一个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啥泡泡机娃娃机，她还是比较喜欢拳击。
　　“诶，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饕餮啊？”
　　戚野捅咕了一下堂弟，挑挑眉，“是挺漂亮的啊，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啊！”
　　戚廉再次跺出了六亲不认的一脚。
　　“你，你去吗？”戚廉“chua”地掏出满满一包游戏币，“我路过的时候随便换了点币子，我们可以一起！”
　　陶桃：“……”
　　你这可真够“随便”的。
　　正想着要怎么拒绝戚廉，忽然，身边“砰”一声响。
　　——某棵草居然捂着胸口晕倒了。
　　饕餮崽：“！！”
　　“草，草！喂！你咋了？！”
　　陶桃急得汗都出来了，刚要大嘴巴子抽他，就见某棵草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天啊，我这是怎么了？”
　　展放一手扶着头，一手捂着心口，呈西子捧心状，虚弱娇柔惹妖怜。
　　“你刚才晕倒啦！”陶桃摸摸他额头，惊魂未定，“没事吧你？哪儿难受啊？”
　　展放哽咽一声，顺势蹭上了那只手，“小桃子，我头疼，心疼，肚子疼～呜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
　　陶桃：“……”
　　“啊，又开始晕了，哎呦——”
　　陶桃觉得自己也开始头疼了，“那怎么办啊，我带你去医务室躺会儿？”
　　小瑶草点头如捣蒜，直直伸出手，“背背～”
　　陶桃：“……”
　　可恶啊，这些植物的身体还真是虚弱！
　　饕餮崽把草草甩到背上，站起来掂了掂，感觉像背了一包空气。
　　“走了啊。”
　　“嗯嗯～”
　　……
　　戚廉被遗忘在一边，全程仿佛透明妖。
　　他呆呆望着饕餮崽的背影，这时，趴在饕餮崽背上的妖忽然转过头，扒着下眼皮朝他吐舌头。
　　展放：略略略～～
　　戚廉：“……”
　　这棵草有毒！
　　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其他小妖怪们：确实有毒。
　　“我觉得，展放可能不是草。”修繁目光幽幽。
　　邢轩：“？”
　　修简：“是茶。”
　　邢轩：“？？”
　　修繁：“还是绿茶。”寓for言
　　邢轩：“？？？”
　　“不过段哥和吱吱呢？”修繁朝周围瞅了瞅，“小半个下午没看见他俩了。”
　　邢轩：“吃饭去了吧。”
　　修简：“约会去了吧。”
　　邢轩：“？”
　　修繁一拍尾巴，“老弟说得对，走走，咱们去小花园转悠转悠，看能不能堵到他俩。”
　　“好。”修简发出了八卦的声音。
　　巴蛇兄弟蹦跶着离开了，特别欢快，连两条大尾巴的甩动频率都完全一致。
　　被留在原地的邢轩：“？”
　　为什么他突然听不懂这群妖说话了？
　　是他变了，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
　　修繁修简当然没堵到妖。
　　因为此时，这对苦命的小鸳鸯正在校医室里“相对垂泪”。
　　蔚枝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在梦里，他对段惊棠好凶，凶得他看了都想狠狠揍自己两拳。
　　不过还好，噩梦结束了，他醒来了。
　　“唔……”
　　段惊棠正看着蔚枝的脸发呆，猛地站起身，“你醒了？”
　　蔚枝点点头，支撑着想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好疼，是那种渗进骨头缝里的疼。
　　“这是哪里？”
　　蔚枝茫然看了看四周，“校医室吗？咱们不是去领奖品了吗？”
　　段惊棠沉默了一瞬，“蔚枝，你不记得了？”
　　蔚枝：“……”
　　哦，这熟悉又危险的台词。
　　这不是霸总醉酒一夜缠绵之后的经典语录吗？
　　蔚枝突然有点慌，“我，我只记得咱们去拿了奖品，然后回去的路上，有人撞了我一下……”
　　说着，蔚枝摸了摸自己的腰。
　　段惊棠目光一沉，直接伸手掀开蔚枝的T恤。
　　“啊！”
　　蔚枝还来不及发出羞涩的声音，整个人就僵住了。
　　——只见他的腰部左侧，赫然贴着一个黑色的掌印。
　　蔚枝怔怔伸出手指，在上面搓了搓，又搓了搓。
　　搓不掉。
　　不仅搓不掉，当蔚枝的指尖触碰到那个掌印时，掌印周围还蔓延出许多细小的花纹，吓得蔚枝慌忙松开手。
　　虽然很小，但蔚枝还是认了出来。
　　那花纹，和上次镜子里他脖子上浮现的花纹，一模一样。
　　蔚枝心里慌乱，下意识去寻找段惊棠的眼睛。
　　而此时，那双眼睛里含了太多他未曾见过的情绪。心疼，隐忍，愤怒，甚至祈求……
　　不，或许他见过，只是他忘了。
　　——比噩梦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那就是，一切都不是梦。
　　暂时丢失的记忆潮水般涌回脑海，蔚枝抱住头，却蓦地瞥见床边那紧攥的手。
　　段惊棠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
　　蔚枝连忙扑过去，途中还被被子绊了一下，差点摔下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的，对不起——”
　　段惊棠把他的乖崽抱进怀里，看着他将身体缩成小小一团，看着他捧着自己的手亲亲蹭蹭，不住地道歉。
　　原来心疼的感觉，真的比生生取出尾尖血还要痛苦。
　　“蔚枝，蔚枝，你听我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只是太累了，你只是……”
　　“你都看见了。”
　　蔚枝抬起头，眼眶通红，他在强忍泪水。
　　“你也看见我脖子上的……对不对？”


第101章 是属于我的珍宝（已修）
　　段惊棠下意识想要否认。
　　电视剧里，身患绝症的人总是被亲友蒙在鼓里。他们欺骗他，告诉他没关系，你只是小感冒，你很快就会好。
　　从前看的时候，只觉得这种行为真是愚蠢，不仅自作聪明地剥夺了当事人的知情权，还剥夺了他珍惜自己剩余生命的机会。
　　可直到今天，当段惊棠也试图做出和那些人一样的决定时，他才明白。
　　他们的确愚蠢，他们因为爱和在意而变得愚蠢。
　　他们试图编织出一个并不牢固的梦境，让心爱的人尽可能快乐地度过当下的每一天。尽管知道梦总有醒时，但还是奢望这个梦能久一点，更久一点。
　　想要你幸福，不想你受到伤害。
　　更不想，失去你。
　　段惊棠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自私，又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性。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蔚枝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段惊棠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那不是你，蔚枝，那些和你无关。”
　　“可是我都记得啊！”
　　蔚枝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都记得，我都想起来了，我想攻击那两个女生，我想杀了她们！还有上次，苏温……也是我……”
　　蔚枝全想起来了。
　　这种感觉很可怕，就好像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阴沉可怖，随时准备攻击他人的自己。
　　“段惊棠，我，我可能真的是个怪物。”
　　“你不是，蔚枝，你别乱想……”
　　“我是！”蔚枝突然大吼，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如果我是个正常的孩子，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抛弃我？！”
　　说出来了。
　　终于说出来了。
　　在心里深埋了十多年的秘密，在每一个忍不住反复质疑审视自己的夜晚，蔚枝都问过自己同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被抛弃的孩子，是他？
　　福利院里的孩子们，或残疾，或痴傻，或有着先天性难以治愈的疾病，只有他。
　　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甚至连智商都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数值。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贫穷吗？
　　似乎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是的，这是蔚枝曾经竭尽全力，为他那不知身在何处的亲生父母寻找到的理由。
　　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呢。
　　他很健康，很好养活的。
　　只要有一口吃的，他就可以好好长大的，他甚至连病都没有生过。
　　等他到十二岁，不，十岁就可以了。他就可以去参加比赛，他会得奖，拿好多好多奖金……就算，就算不供他读书也没关系啊，他力气很大，他可以干很多活。
　　他总会赚到钱的。
　　所以，不要抛弃他啊。
　　“这不是你的错。”
　　段惊棠的眼眶红得吓人，他捏着蔚枝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听着，蔚枝，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们的罪，他们迟早要用一生来赎罪。”
　　不管有什么理由，生而不养，都是身为父母的一桩原罪。
　　命运轮回，善恶因果，没有人逃得过。
　　“小时候在福利院，有一段时间，我每天吃饭都只敢吃一半，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愧疚。”
　　“我是福利院里唯一健康的孩子，我觉得我在吃白食，我抢了其他弟弟妹妹的饭，我心里愧疚。”
　　蔚枝闭了闭眼睛，脸蛋上满是泪痕。
　　“我知道我是幸运的。我真的很幸运，我遇到了爸妈和小崽。”
　　“这么说可能对不起连女士和老蔚，可是我真的，我忘不掉。”
　　“我忘不掉六岁之前的那段记忆，我到现在还是喜欢在硬板床上睡，下雨天半夜惊醒会下意识摸摸床边看有没有漏雨，有几次梦游醒来我甚至正坐在厨房的冰箱前面拼命往嘴里塞东西吃。”
　　蔚枝在段惊棠怀蹭了蹭，把自己的鼻涕眼泪都往他胸口上蹭。
　　“我说这些，我不是想怨恨谁，我已经足够幸福了。而且人要怀着感恩和爱才能活下去，不是吗？”
　　“我就是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呢？”
　　“可是现在我懂了。”
　　蔚枝扬起小脸，露出一个含着泪的苦涩笑容。
　　“因为我是怪物啊。”
　　不是疾病，不是残疾，也不是贫穷，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怪物。
　　一个邪恶的，心里只有杀戮的，不该降生的怪物。
　　蔚枝快速地深呼吸了几次，感觉自己又要哭了。
　　这时，脸颊上一阵疼痛。
　　“啊——”
　　蔚枝刚要说话，两侧脸蛋上的软肉就被捏住，然后用力往两边扯去。
　　扯完再挤，挤完再扯，上上下下，揉揉捏捏，简直把蔚枝的小脸蛋当成了软软橡皮泥。
　　“你……啊……哦……”
　　蔚枝随着揉捏被迫做出各种口型，一会儿是咧着嘴的假笑男孩，一会儿是噘嘴小章鱼。
　　“不许说话。”
　　段惊棠仿佛一个面无表情的捏崽机，“我现在很生气，你不要惹我。”
　　蔚枝：“……”
　　还，还在生气吗，是因为他之前……
　　“居然说我心爱的小猪猪是怪物，不可饶恕。”
　　蔚枝：“？”
　　他的重点一时竟不知该放在“心爱的”还是“小猪猪”上面。
　　又揉了一会儿，段惊棠终于停下了。
　　蔚枝小心翼翼，“你解气了吗？”
　　段惊棠看着人类崽脸上的红色指印，勉强点头。
　　蔚枝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变成怪物和段惊棠生气，他好像还是更害怕后者。
　　“蔚枝，你听不听我的话。”
　　人类崽赶紧点头，态度十分之乖巧，唯恐段惊棠再次实施捏脸恶行。
　　“那就相信我。”
　　蔚枝一怔。
　　“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什么都不许想，你只要相信我。”
　　段惊棠学着他大哥平时办公时的语气，假装霸道总裁。
　　“一周，给我一周时间。我会向你证明，你不是你口中的怪物。”
　　“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蔚枝望着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眼底清澈坦诚，仿佛能容纳世间一切。
　　段惊棠刚才说了三次“相信我”。
　　蔚枝想。
　　他的狐狐在紧张呢。
　　“……好。”
　　他又怎么能拒绝呢。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
　　段惊棠还是这么细心，特意带他来了最偏远的校医室，还是趁这里的校医老师去参加接力赛的时候。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蔚枝缩成小小一团，脑袋靠在段惊棠胸口，摇头的时候额头上的卷毛蹭得他颈窝发痒。
　　段惊棠微微放下心。
　　刚才蔚枝已经进入了他无法用武力轻易干涉的状态，他只能用妖力强行压制蔚枝的心脉，才能让他陷入昏睡。
　　这样做是有一定风险的，尤其是对于普通人类。
　　还好。
　　秋日傍晚的风卷起淡蓝色窗帘，轻轻拂过少年的脸颊，蔚枝伏在段惊棠怀里，呼吸声逐渐平稳。
　　良久。
　　“段惊棠，你说，我到底是什么？”
　　这声音很轻很轻，几乎瞬间就被吹散在风里。
　　狐耳少年低下头，吻了吻那颗小小的发旋。
　　“是宝贝。”他答。
　　宝贝，这两个字寻常又简单，并且近年来因为某些人和事逐渐有了些轻佻的意味。
　　但这个词又那么神奇，爱到深处，情到浓时，脱口而出的总是它。
　　你是我的宝贝。
　　是独属于我的，稀世珍宝。
　　-
　　“真的要这样吗？”
　　走到小区门口时，蔚枝就这么问了一遍，走到家门口时，又问了一遍。
　　段惊棠非常坚决，“必须这样。”
　　蔚枝垂头揪衣角，“可是这样会不会有些突然？我还没准备好……”
　　段惊棠直接替他按了密码，“该来的总会来，又不是第一次了，别紧张。”
　　蔚枝长叹一声，也是。
　　门开了，蔚枝对着屋内大喊一声，“妈！我同桌被逐出家门了，要在咱家住几天——”
　　段惊棠：“……”
　　为什么要用这个理由，他长得有那么叛逆吗？
　　不过好歹是住进了蔚枝家。
　　这一周里，他会寸步不离守在蔚枝身边，日夜都要黏在一起的那种。
　　段家那边，段惊棠给出的理由是辅导学习。他准备了大概五百字的演讲稿，刚背了第一句，就被段眠松一句“没问题”宣告了终结。
　　行李是按照一个月的量准备的，并被连夜送到了蔚枝家。
　　“一下就塞满了呢。”
　　蔚枝看看自己满满登登的小衣柜，再看看还剩一大半的行李，人类崽挠头.jpg。
　　“扔着吧。”
　　段惊棠把箱子堆到角落。衣柜里，他的衬衫和蔚枝的睡衣挂在一起，让妖心里痒痒的。
　　“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也打算去酒店住的。”
　　夜晚，蔚枝窝在被子里，在小夜灯的暖柔光辉下，把自己包得像个小蘑菇。
　　“我怕万一再失控……会伤到爸妈和小崽。”
　　“不会的。”段惊棠揉揉小蘑菇的脑袋，“有我在，快睡吧。”
　　蔚枝睫毛颤了颤，乖乖闭上眼睛。
　　夜渐深。
　　段惊棠熄了小夜灯，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窗外似乎是阴天，乌云蔽月。
　　凌晨三点，床头小绿植的叶子无风自动。
　　一片黑暗里，段惊棠陡然睁开眼睛。
　　来了。
　　他等待多时的人。


第102章 不要用蔚枝的身体做这种事！（已修）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寒气几乎渗入骨髓。
　　段惊棠坐起身，面无表情，“收起来，他会着凉。”
　　“哼，你倒是真在意他。”
　　枕边的声音有些幽怨，又含着娇嗔。段惊棠侧过头，看见“蔚枝”单手撑着脸颊趴在一旁，洁白的小腿交替着轻轻拍打被面，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姿势可以说是十分勾妖了。
　　……如果他穿的不是小熊睡衣的话。
　　“我也在意你啊。”
　　段惊棠勾起嘴角，“不然也不会等你到现在。”
　　“蔚枝”捂着嘴笑了起来，声音娇俏可爱，但在黑夜里有些渗人。
　　“你这狐狸崽子啊，还真是会说话，怪不得他这么喜欢你……”
　　“蔚枝”一只手搭上段惊棠的肩膀，微凉的指尖按上他的唇，“也对，狐妖么，都是这样的。”
　　“华丽皮囊，花言巧语，勾人心神，惑人心智。”
　　“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段惊棠冷笑一声，反手扣住“蔚枝”的手腕。
　　“死也可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是谁唤醒你的？”
　　“蔚枝”眨了眨眼睛，这神情和他的人类崽太像，以至于段惊棠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谁很重要吗？”
　　“蔚枝”歪着头，无辜一笑，“那我偏不告诉你～”
　　段惊棠神色一凛，“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蔚枝”惊讶地睁大眼睛，“哎呀，你舍得吗？你打我的话，他也会痛哦。”
　　段惊棠咬了咬牙。
　　废话。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个衍生物早就死了几百次了好吗。
　　“看来真的舍不得呀？”
　　“蔚枝”点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要是掰断他的手指，你岂不是要心疼……唔！”
　　话音还没落，一只大手就卡住了他的脖颈。
　　“我警告你。”段惊棠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妖力波动，九尾虚影在身后缓缓浮现。
　　“你要是敢伤害蔚枝，或者用他的身体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我一定，一定会让你魂飞魄散。”
　　“蔚枝”没有挣扎，也没有再次动用双手结出那些奇怪的手势。
　　“你指的是白天那两只九婴？”
　　他看着段惊棠的眼睛，目光平静而冰冷。
　　“九婴，上古恶兽，食人无数。那两个小崽子的祖上曾屠戮过一整个城镇，她们的爷爷，奶奶，甚至于父母兄弟手上，都沾着人命。”
　　“不止一条。”
　　段惊棠眉头紧蹙。
　　“至于那两个小崽子，就算现在只是小坏小恶，如果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也会做出和她们父母一样的事。”
　　“蔚枝”打了个哈欠，姿态慵懒，“所以，还不如我来处理了她们，就当造福社会了。”
　　段惊棠头有点疼，“那也不能……这种事要交给警方，现在和你们那个时代不同了，杀妖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就是说啊！”
　　“蔚枝”也突然激动起来，“我杀妖不给我钱也就算了，还要制裁我！呸！这什么鬼道理！之前我随手帮一个村子除了只山魅人家还请我吃了三顿肉呢！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
　　段惊棠：“……”
　　无法沟通，真是无法沟通。
　　“太晦气！害，还好九婴的头可以入药，我砍一砍拿去卖掉好啦！话说她们家几口妖来着？一只妖九个头，两只妖十八个头，三只妖——”
　　段惊棠：“……别数了。”
　　再数就要睡着了！
　　“嗯？”
　　“蔚枝”抬起头，“你怎么了？看着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啊，也是哦，长夜漫漫，咱们这么干聊天多没意思呀。”
　　一阵窸窣过后，一双细白的手探上段惊棠的胸口，“不说那些无聊的了，咱们来做点有趣的事吧～”
　　段惊棠：“……”
　　不能看脸不能看脸不能看脸。
　　这不是蔚枝这不是蔚枝这不是蔚枝。
　　“怎么，别害羞啊，我不嫌弃你是个肮脏又低贱的臭狐狸崽子，不过，你要是想跪下舔我的脚背，我也不介意。”
　　段惊棠：“……”这他妈要是蔚枝就出鬼了！
　　那双手带着熟悉的温度，顺着段惊棠的胸口缓缓下滑，试图点起一路火焰。
　　直到某个关键部位，“蔚枝”的动作顿了一下，“哇哦～”
　　尺寸相当可观呢。
　　段惊棠忍无可忍，一尾巴甩过去。
　　“不许用蔚枝的身体做出这种yi
　　……奇怪的事！”
　　“蔚枝”捂着被抽红的脸，相当委屈，“这也是我的身体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不着！”
　　说完，照着段惊棠的腹肌就是一口。
　　段惊棠看着小腹上的齿印，熟悉的两个小虎牙印记，格外鲜明。
　　“你……”
　　“来吧，小狐狸崽子。”
　　“蔚枝”解开睡衣扣子，露出粉白的小胸脯。
　　“我知道，你想和他做这种事很久了，对不对？他那种小笨瓜懂什么啊，能有我会的花样多？”
　　“放心，哥哥一定让你舒服……实在不行，你可以把我当成他呀。”
　　“因为，我就是他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段惊棠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上“蔚枝”的后颈，还没用力，就见身上人勾唇一笑。
　　“还想再压制我一回？我可不确定他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得住哦。”
　　段惊棠也笑，“用不着。”
　　“蔚枝”皱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胸口的玉坠忽然亮起。
　　“啊……好烫！”
　　“蔚枝”捂着心口栽下去，疼得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毯上。
　　这不是皮肉上的疼痛，这是直接烙印在他魂魄上的痛楚。
　　“蔚枝”挣扎着，眼底的黑雾逐渐散去，即使不甘，也无法阻止。
　　“你到底……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段惊棠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不是我。”
　　地上的人一怔。
　　“你真的以为，他只是个柔弱可欺的小笨瓜么？”
　　“我的人类崽，才不是一般的人类崽啊。”
　　遇到困难，蔚枝会迟疑，会迷茫，有时候绷不住了也会趴在他怀里哭唧唧。
　　但，他绝不会退缩。
　　这一次，是他自己，抢回了这一切。
　　属于他的一切。
　　“你不是他。”
　　段惊棠看着还在地上扭动挣扎的“蔚枝”，“就算你源自他，你也不是他。”
　　“蔚枝”笑了。
　　不是那种反派的邪恶笑容，只是一个普通的，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的笑。
　　然而下一秒——
　　“哼，我一定会回来的！等着吧，你这个下贱的小狐狸崽子！！”
　　段惊棠：“……”
　　刚才他居然觉得这货有一丝脆弱，他怕是疯了。
　　“唤醒你的人到底是谁，你也不想看蔚枝受伤吧！”
　　临近最后时刻，段惊棠几乎不抱希望地吼了一声。
　　经过这一次的接触，他觉得这个“蔚枝”似乎还没到穷凶极恶的程度。
　　而且，据说衍生魂魄都会原主怀有某些难以言喻的感情，如果他也在意蔚枝，那么——
　　地上的“蔚枝”一直咬着牙死不吭声，直到彻底离开的前一刻，才用比段惊棠更大的音量吼了回去。
　　“明晚别睡觉……困死你啊！”
　　段惊棠：“……”
　　还真说了。
　　看来这货智商也不咋高，起码比起蔚枝来是差远了。
　　“呼～”
　　人类崽趴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一边打出一串轻快的小呼噜，一边挠了挠小肚皮。
　　段惊棠松了一口气，弯腰下床，把他的人类崽抱回被窝里。
　　红佛在黑暗里闪个不停，像是在说话，而且是语气极为激烈的那种。
　　“我知道，我知道。”
　　段惊棠揉着太阳穴，“不是……你一个佛门圣物，怎么还骂妖啊？再这样把你送走了啊，你一辈子都别想见到蔚枝了。”
　　红佛瞬间不亮了。
　　安静得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普通玉坠。
　　“明天晚上……”
　　段惊棠看着蔚枝的睡颜，伸手给他理了理乱乱的小刘海儿。
　　“你说，我要告诉他么？”
　　红佛：佛佛装死.jpg。
　　段惊棠：“……”
　　迟早扔了你。
　　一夜过去，段惊棠并没有忘记“蔚枝”说的话。
　　他先联系了段眠松的私妖助理，让他帮忙调查不周高中那两只九婴，着重深挖她们的家族情况。
　　虽然情况尚不明朗，但如果“蔚枝”说的是真的……
　　血债，必定要用血来偿。
　　“啊！”
　　卫生间传来一声惊呼，一阵“哒哒哒”的小蹄子声儿由远及近，卧室门被一下撞开。
　　“桌桌，我我，我的脸！”
　　蔚枝指着自己脸颊上贼醒目的一道红印儿，人类崽震惊.jpg。
　　段惊棠：“……”
　　完了。
　　昨晚抽内谁的时候没收住，抽大劲儿了。
　　“天啊。”
　　段惊棠发出了没有感情的惊呼声，“这是怎么弄的呢？难道是睡着了不小心掉在床底下然后脸蛋磕在拖鞋上摔的吗？”
　　蔚枝愣愣的，“是，是这样吗？”
　　段惊棠深沉点头。
　　“哦哦……”蔚枝呆呆转身，回卫生间继续刷牙去了。
　　卧室里，段惊棠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
　　还好，暂时混过去了。
　　而且看蔚枝的样子，好像也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不知道是暂时没有想起来，还是“蔚枝”用了什么特殊方法，隐藏了那段记忆。


第103章 这是他的使命，他逃不掉的（已修）
　　想不起来最好，段惊棠默默祈祷。
　　卫生间里，蔚枝面对镜子叼着牙刷，怎么看这道红印儿，怎么觉得奇怪。
　　就……好眼熟啊。
　　在哪里见过呢？
　　蔚枝脑袋旁边“叮”地冒出一个小灯泡，“啊！”
　　之前荆楚和段惊棠打架，被段惊棠一尾巴从教室里抽飞出去，再爬回来之后，脸上不就是这样一道红印儿吗？
　　难道……
　　蔚枝“诶”了一声，晃晃脑袋。
　　怎么会呢，段惊棠怎么可能用尾巴抽他呢，今早醒来的时候，段惊棠还紧紧抱着他呢！
　　惹，想想还有点小脸红。qwq
　　段眠松的助理不愧是孟极后代，办事又快又稳，不过三小时，就传回了九婴家族的调查报告。
　　当时段惊棠正在陪蔚枝看陶桃比赛，饕餮崽把铁饼扔出了纸飞机的感觉，要不是方向感不好扔离了赛道差点砸着路过的教导主任，绝对能拿前三名。
　　“小棠，调查结果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
　　“好，谢谢陈哥。”
　　“小棠……”
　　段惊棠举着手机，“陈哥，还有什么事么？”
　　对面叹了口气，“小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让我查这家妖，但……结果实在太惊人了，我想，我必须告诉段总。”
　　段惊棠皱眉，“陈哥，你查到了什么？”
　　“你看看邮箱里的文档就知道了。”对面停顿了一下，显然是不放心段惊棠，再次嘱咐，“小棠，这事你不要插手，千万别把自己卷进去，知道吗？”
　　“……好，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段惊棠走出妖群，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打开邮箱。
　　一份名为《九婴佘家调查报告》的文档躺在邮箱里，段惊棠点开，一股阴寒之感顷刻爬上脊背。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这真的有些超出段惊棠的承受极限了。
　　怪不得一向见多识广的陈哥也慌了手脚。
　　真的让“蔚枝”说中了。
　　近万字的调查结果中，三个大字格外醒目。
　　——活人祭。
　　上古时期，九婴自凶水中而出，见人则食，作乱人间，一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在能够拯救这一切的英雄尚未出现之前，人类必须采取措施，用以自救。
　　这种自救的方法就是，献祭。
　　九婴有九个头，吃东西时，这九个头必须同时进食，所以贡品的数量一般都是九个，且一定要是活的。
　　活的，人类。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活人祭的方法奏效了。
　　九婴暂时退回凶水，只在每月祭祀时上岸享用。
　　可恶兽毕竟是恶兽。
　　慢慢的，九婴的胃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刁。祭祀从每月一次，渐渐变成了七天一次，祭品也从中年人和老人，变成了少女和孩子。
　　英雄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时代更迭，当年的恶兽已经被斩杀，可他们的后代留了下来。
　　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妖，他们摒弃祖上的血腥遗训，接受新时代新教育，和所有的凶兽恶兽一样，磨炼本性，逐渐融入这个人妖共存的美好世界。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段惊棠记得，这个佘家还得过“和谐环境贡献奖”，在社会上声望很高。
　　指尖滑动，段惊棠点开一张照片，上面的标注是，佘家施行活人祭场所。
　　一片密林中，高高建起的诡异圆台，上面竖立着九根木桩，木桩上残留着或陈旧或新鲜的红色痕迹，灼痛了段惊棠的眼睛。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蔚枝”了。
　　这种妖，就该被砍掉头颅，制成药粉，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段惊棠没有犹豫，直接找到了正在整理班级分数表格的宋凯铭。
　　“我爸？”
　　宋凯铭忽然紧张，“找他有什么事？你妹妹……”
　　不怪宋凯铭紧张，最近又发生了两起幼崽失踪案，而且事发地离他们所在的地区越来越近。宋爸是专案组的副组长，最近整只妖都在暴走的边缘。
　　“没有，柳柳很好。”段惊棠拍拍宋凯铭的肩膀，“是别的事。”
　　“很重要的事。”
　　段惊棠也有自己的考量。
　　佘家不同于普通家族，他们在山海市根基深厚，如果随便交给警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宋爸的妖品和能力，段惊棠是完全信得过的。
　　“桌桌？”
　　这边段惊棠刚打完电话，那边蔚枝就准确捕捉到了小九尾狐。
　　“你干嘛去啦，找了你好久～哈哈哈我和你说，陶桃刚才差点被教导主任带走，她非说是教导主任的光头晃花了她的眼，她才把铁饼扔歪了的，哈哈哈哈——”
　　段惊棠无奈一笑，这事儿饕餮崽干得出来。
　　“桌桌，你在干嘛？”
　　段惊棠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拨号界面，蔚枝无意间瞥了一眼。
　　段惊棠：“没事，和女朋友聊了会天。”
　　“哦哦。”人类崽点点头，然后猛地一僵，杏眼圆睁。
　　女什么？什么朋友？什么女朋友？！
　　段惊棠憋笑憋得好辛苦。
　　果然，只要逗一逗人类崽，任何不愉快都会瞬间烟消云散。
　　“今晚去酒店住吧。”
　　去吃饭的路上，蔚枝还在因为被骗而气鼓鼓，闻言怔了一下，“为什么？”
　　段惊棠揉揉小卷毛，“感觉酒店会比较方便。”
　　蔚枝有点急了，“是不是我昨晚又……”
　　“别乱想。”段惊棠戳了下小脸蛋，“我是怕万一有情况，酒店比较好应对。而且，你不觉得，咱俩睡你的小床有点挤吗？”
　　蔚枝茫然，“不觉得啊？”
　　段惊棠：“……”是啊，那是因为你整晚都像小考拉一样扒着我啊。
　　“小酒店，小酒店。”
　　吃完饭，蔚枝趴在遮阳伞下面，打了个哈欠，翻着附近的酒店预订信息。
　　“种类怎么这么多啊，大床房，双人房，豪华套房……”
　　“吱吱，干嘛呐？”
　　蔚枝抬起头，唇边立刻浮出一朵小酒窝，“呦呦！你来啦！你的腿好点了吗？”
　　小夫诸脸颊上升起两团小红云，嘿嘿一笑，“好、好多啦！咦，吱吱，你在看酒店吗？”
　　“是呀，”蔚枝长叹一声，“种类好多，我都看花眼了。”
　　路呦呦眸子亮晶晶的，声音突然变小，“是、是和段惊棠一起吗？”
　　“嗯嗯！”
　　“这个，这个一定要好好选！千万不可以路边随便抓一家就进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夫诸突然激动。
　　“不要那种粉粉的！彩球灯和笼子什么的都不需要！里面的‘东西’也不用太多！但是床一定要大，浴室最好也大一点，有浴缸那就最棒了！哦哦对了，地毯！要有地毯！不然膝盖会痛哦！”
　　虽然不懂这和彩球灯笼子以及膝盖有什么关系，但蔚枝还是托着腮“哇”了一声，“呦呦，你懂的好多啊。”
　　路呦呦揉了揉通红的小脸蛋，“害……害！”
　　说起来都是泪呀！
　　幸福的泪！
　　-
　　蔚枝最后选了一间有窗的大床房。
　　毕竟存了那么一点点私心，所以段惊棠盯着床看时，蔚枝下意识大喊，“他们家双人房没有了！”
　　段惊棠：“啊……好。”
　　其实他只是在想，这个床怎么这么大，那他还怎么抱着蔚枝睡啊。
　　第一次一起住酒店，难得一人一妖谁都没往色色的方面想。
　　各自洗完澡之后，窝在一起看了会儿漫画，蔚枝一打哈欠，段惊棠立刻合上漫画书，“睡吧。”
　　刚才趁蔚枝洗澡，段惊棠悄悄在他枕头下面放了点眠花，躺上去不过几分钟，小家伙就睡得四仰八叉了。
　　和昨夜一样，段惊棠熄了灯，独自坐在床头，静待子时过。
　　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心急。
　　时针与分针刚刚重合，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窗前，没有任何预兆，仿佛凭空而现。
　　段惊棠走到窗前，没有动作，只是冷冷道：“用不着我请你进来吧。”
　　黑色身影一闪，下一秒，沙发上传来“吱呀”一声。
　　“连杯茶都没有？”
　　段惊棠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心想马桶里有，你可以喝个够。
　　“是你唤醒的他。”
　　男人耸耸肩，“当然，现在除了我，谁还有这个能力，难道要指望那帮老顽固么？”
　　男人看向床上的少年，眼神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贪婪。
　　“不过，这还只是第一步。”
　　“心魔醒了，血脉也要苏醒才行啊。”
　　男人伸出手。他距离床边很远，但下一刻，一道黑影就爬上了蔚枝的床沿。
　　“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
　　几乎同时，白色的狐尾绞上黑影。
　　如同蛇吞猎物般，瞬间绞杀。
　　男人脸色一沉，“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他是我的人。”
　　段惊棠展开九尾，月光下，九尾狐的影子暴涨成巨大兽型。
　　“谁碰，谁死。”
　　男人冷笑，“你的人？恐怕是来杀你的人吧！”
　　“他身上有着天赐的血脉，这是他的命，他逃不掉的！”
　　男人眼底涌起意义不明的强烈情绪，“身为时家的后代，身为一个除妖师——”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段惊棠缓缓攥紧手指，却听床边响起一道颤音。
　　“一个……什么？”


第104章 我知道我爱他，这就够了（已修）
　　月光刺破云层，洒下一室银辉。
　　床上，原本应该陷入沉睡的少年睁着眼睛，空洞而茫然地望着沙发上的男人。
　　“你说我是，什么？”
　　“蔚枝……”
　　少年坐起身的那一刻，段惊棠的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不明白，蔚枝怎么会……那么多眠花，如果段惊棠不用解眠草催醒他，足以让蔚枝深度沉睡三天三夜。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蔚枝的胸口处。
　　红佛：佛佛无辜.jpg。
　　段惊棠：“……”
　　很好。
　　昨晚问你要不要告诉他，你装死，偏要等到我决定隐瞒的时候，诶，你当场叫醒他是吧？
　　你到底想挑拨谁啊！
　　灵玉界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绿茶心机玉！
　　男人显然也有些慌乱。
　　他这一辈子还没过半，手上过的人命妖命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其中不乏所谓的精英除妖师和千年大妖。
　　可此时，却因为一个毛孩子的眼神而心生恐慌。
　　男人并没有感到羞耻，反而笑了。
　　“醒了也好。”
　　男人站起身，摘下斗篷，露出一头银发。
　　借着月光，蔚枝和段惊棠看清了他的脸。
　　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面部线条意料之外的柔和，甚至称得上阴柔。
　　但蔚枝感觉的到，男人的实际年龄应该比看起来要大。
　　有一种千年老吸血鬼披着年轻帅哥皮的感觉，尤其男人还有一头充满异域感的银发。
　　“我是姜时，一级除妖师。也是你的唤醒者。”
　　男人脱下皮质手套，露出布满黑色符文的左手，“按理说，你是时家的人，不应该我来……没办法，那帮人太废了。”
　　“血脉觉醒之后你就跟着我吧，反正你爸也死了，没人能教你。除了我，也没人教得了你。”
　　“放心，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纪最强大的除妖师。”
　　男人伸出手，笑容异常蛊惑人心，“来吧。”
　　蔚枝看着男人的指尖，慢慢抬起手。
　　“蔚枝！”
　　段惊棠上前一步，九条狐尾呈保护的姿态环绕在蔚枝周围。
　　只要蔚枝一句话，他立刻就带他离开这里。
　　“离我远点。”少年回过头，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他的眼底一片清明，他是蔚枝。
　　他的蔚枝说，让他离远点。
　　段惊棠的嘴唇动了动，九条狐尾缓缓落下，如同石沉海底，如同日坠深渊。
　　“这就对了。”
　　姜时扬起眉毛，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很快你就会知道，妖怪都是一样的。他们没有心，对他们付出感情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他瞥了段惊棠一眼，“你要是喜欢这小子的脸，以后收了他就是。摄魂夺魄之后，还不是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得乖乖做什么。”
　　“还有这种好事？”
　　蔚枝歪了歪头，“那我喜欢的那个狐族小鲜肉呢？他特别火，会唱歌会跳舞，长得也好看。”
　　“没问题。”
　　姜时心说娘的看不出来这还是个小色胚，一边笑得如同三月春风。
　　“只要你喜欢，不管是谁，师傅都给你弄到手！来吧——”
　　姜时捏了捏手指，手背上的黑色符文如同活物一般开始游动。
　　“嗯嗯！”
　　蔚枝伸出手，眼神中满是信任，和对小鲜肉的向往。
　　就在两人指尖相触的前一秒，蔚枝突然改变方向，一把握住姜时的手腕！
　　姜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他整个人拍翻在地。
　　是的，拍翻，先被拽着胳膊甩出去，空中环绕360度之后，再像打地鼠一样“咣叽”一下拍在地上。
　　姜时被拍懵了。
　　一只脚踩上他的后背，人类崽邪恶的声音鬼魅般响起，“我爸死了？”
　　“tui！我爸是大学教授！虽然发际线堪忧还有点小肚肚，但正当壮年身体倍儿棒体检各项指标堪称完美好吗！你爸才死了！”
　　姜时：“……”
　　“我说的是你亲爸！传承给你这身血脉的人！几百年来最天赋异禀的除妖——”
　　“闭嘴啊！！”
　　蔚枝使出夺命小jiojio，其凶残程度段惊棠看了都忍不住抬起一根尾巴捂住眼睛。
　　“亲爸是什么！我没有那种玩意儿啊！再叭叭老子踩死你呀呀呀——”
　　姜时：“……”
　　一口老血。
　　段惊棠叹息，刚才要是没看见人类崽跟他暗送秋波的那个wi
　　k，段惊棠还真要信了这个小戏精了。
　　“……看来必须跟你来点真格的了。”
　　男人将凌乱的碎发捋到脑后，嘴角抽搐两下，“亏我还想对你温柔点呢。”
　　段惊棠反应极快，“蔚枝！”
　　蔚枝没回头，眼睛紧紧盯着男人的手，语气决然，“桌桌你别管！这是我和他的事！”
　　顿了顿，“我，我要是不行了，你再救我啊——”
　　段惊棠：“……”
　　此人类崽让我减寿二百年。
　　眼看姜时的手指开始飞快闪动，蔚枝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出来啊。
　　出来啊！
　　不让你出来的时候自己往外蹿，叫你的时候又在这装死！你给我出——
　　干嘛？打扰小爷睡觉了啊你。
　　出来，帮帮我。
　　哈？凭什么？
　　就凭，就凭……就凭你是我，而我，是你。
　　哼，少跟我套近乎！帮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下次我出来玩的时候，不许打扰我！
　　多久？
　　嗯……一整天！
　　3小时。
　　唔！12小时！
　　3小时。
　　可恶啊……8小时好了吧！
　　3小时。
　　你还想不想我帮你啦？！
　　2小时。
　　啊啊啊好啦！6小时！不能再少了！QAQ
　　成交。
　　月光下，蔚枝陡然睁开双眼。
　　段惊棠心头一颤。
　　然后就见人类崽举起双手，深吸一口气，大喊——
　　“出来吧！皮卡丘——”
　　段惊棠：“……”
　　姜时：“……？”
　　这是什么？新型咒语吗？
　　“你才是……”
　　少年垂头低语，举在半空中的双手猛地合十，交握，然后凌空劈下。
　　“皮卡丘啊！！”
　　黑色的雾刀剑一般劈开地板，姜时迅速闪身。
　　一块布料自空中缓缓飘落，正是姜时的斗篷一角。
　　少年抬起头，眼底暗色涌动。
　　姜时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是我唤醒了你，你居然帮着他对付我？！”
　　“蔚枝”咦了一声，一脸莫名其妙，“不然呢？等你把他揍死然后我也魂飞魄散吗？你脑子好像有点那个啥大病。”
　　姜时：“……”
　　“好，很好。”
　　男人咬住另一只手套，用力一扯。两只手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的符文在月色之下格外诡异。
　　“那敢不敢，和我过两招？”
　　“蔚枝”一挑眉，指尖闪动，雾气凝聚，一把黑色长刀赫然出现在掌心中。
　　姜时冷笑一声，刚要出手，整个人忽然僵住。
　　“蔚枝”也怔了一下，“诶？这啥？”
　　除妖师的武器是自身魂力凝成的，形态各异，独一无二，就像人一样，天下绝对没有完全相同的两者。
　　心魔是没有办法自己幻化武器的，他的能力和力量都来自原主。
　　而他手里的这把刀，可以说，正是来自蔚枝的意识。
　　“看不出来啊。”
　　“蔚枝”晃了晃手里冰冷酷炫的黑色长刀，可惜不是纯黑，不然应该更帅。
　　“他看着挺乖，内心原来这么狂野～”
　　段惊棠适时插话，“不然哪会有你。”
　　“蔚枝”：“……”
　　靠，还真是。
　　“喂，老头儿，你比不比了？”
　　他不看脸，有白头发的都是老头儿。
　　姜时望着那把刀，久久不能回神。
　　虽然早知道是那个人的儿子。
　　可当如此鲜明的证据摆在眼前时，他还是无法释怀。
　　姜时闭了闭眼睛，然后弯下腰，捡起自己的手套，戴上。
　　“……保护好他。”
　　黑色的身影闪到窗边，男人回过头，冰冷的眼眸看向段惊棠。
　　“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们不是人妖殊途这么简单。”
　　除妖师身上的气场对妖有压制作用，更何况姜时是当今仅有的三个一级除妖师之一。
　　可段惊棠没有丝毫避让。
　　小九尾狐的眼睛那么坦然，那么明亮。
　　“那又怎样。”
　　“我知道我爱他，这就够了。”
　　姜时摇头，“你会害了他。”
　　段惊棠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曾经也有一只妖，对一个除妖师说了爱。”
　　“后来，那个除妖师独自死在了雪山之巅，尸骨无存。”
　　“连自己唯一的孩子，他都无法保护。”
　　段惊棠心下一惊。
　　姜时看向房间中央的少年，声音轻得仿若一片羽毛。
　　“别让他，和他走上同一条路。”
　　黑影跃出窗外，转瞬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段惊棠站在原地，脑海里纷乱如麻。
　　“走啦？”
　　“蔚枝”扛着刀跑到窗前，四处张望，挠挠头，“就这么走了？啧，这老头儿可真怪。”
　　段惊棠低声，“刚才的话，别让他知道。”
　　“蔚枝”笑嘻嘻地扯起嘴角，眼中满是戏谑，“哪一句啊？是‘我知道我爱他，这就够了’，还是——”
　　“我没和你开玩笑。”
　　段惊棠抬眸，里面的温度能让盛夏瞬变严冬。
　　“这件事，我要好好查清楚。”
　　“蔚枝”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良久，一声轻叹。
　　“……知道，我又不傻。”


第105章 那再亲一下
　　难得有一次，是“蔚枝”主动离开的。
　　天蒙蒙亮时，蔚枝睁开眼睛，眼皮好重，身体好暖。
　　“醒了？”
　　“嗯……”蔚枝打了个小哈欠，眨眨眼，“你不会盯了我一夜吧？”
　　段惊棠顶着两个黑眼圈，“没。”
　　蔚枝笑了，小爪摸摸他的脸，“知道啦，小国宝～”
　　段惊棠：“……”
　　“啊，好疼。”蔚枝试着坐起身，没成功，又瘫回了段惊棠怀里。
　　“每次被他上过，浑身都疼得跟要散架儿似的，真纳闷他到底用我身体干啥了。”
　　段惊棠：“……”
　　不要说这种虎狼之词啊！
　　“你们有什么约定么？”段惊棠给他揉着腰，一人一妖完全是一副事后状态，“他走之前说，让你别忘了答应他的事。”
　　蔚枝“啊”了一声，“对哦，哎，本来想赖账的……”
　　段惊棠心情有点复杂。
　　之前还怕得要命烦得要命，这么快就敢主动召唤他，彼此之间还有小约定了。
　　段惊棠：我吃我老婆心魔的醋.jpg。
　　“那个人，他走了？”
　　段惊棠手上的动作一顿，“嗯。”
　　怀里人似乎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叹息。
　　“段惊棠，我……真的是除妖师吗？”
　　段惊棠手掌上移，轻轻圈住蔚枝的腰。
　　“是。”
　　“就是《妖怪千年史》里面说的，靠捕杀妖怪赚取赏金，砍下他们的头、剥下他们皮毛和鳞片作为收藏的，那个除妖师吗？”
　　段惊棠闭了闭眼睛，“蔚枝，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好的。”
　　“千年前，大妖纵横的那个时代，如果没有除妖师，人类面临的很可能是灭绝。虽然……”
　　“虽然后来，社会安宁了，他们依然杀戮不停，并以此做为疯狂敛财谋权的手段？”
　　蔚枝将脸埋进段惊棠的臂弯里，“说不定，你的族人，也曾死在他们的手上啊……”
　　一只大手笼上蔚枝的后脑勺，先是揉了把他的小卷毛，然后指尖下滑，捏住他的后颈，用力。
　　“啊！”
　　蔚枝仰起头，杏眸里泪花朦胧，“你掐我。QAQ”
　　刚知道他是除妖师的后代，就忍不住掐他了，以后还了得啊，这日子没法过啦！
　　“蔚枝，禁止钻牛角尖。”
　　段惊棠冷着一张俊脸，对那惹妖怜爱的小泪花视若无睹。
　　“照你这么说，大家几千年前都是仇人，那还能当同学么？见面就打算了。”
　　“举个例子。荆楚的爸，我小姨夫，他有个姐姐，年轻的时候是金翅大鹏一族的族花。”
　　“族花？”人类崽眨巴着湿漉漉的睫毛，“好看吗？比你妈妈我阿姨还好看吗？”
　　“不许插话。”段惊棠十分严厉，“我妈当然是最好看的。”
　　咳，言归正传。
　　“我小姨夫的姐姐，后来找了个伴侣，是一条烛龙。”
　　烛龙？
　　蔚枝脑海里浮现出敖傲那张拽了吧唧的脸。
　　“可是，”蔚枝歪了歪头，“金翅大鹏和龙族，不是……”
　　“捕食关系。”
　　段惊棠道：“金翅大鹏最喜欢的食物就是龙肉，几千年前，一只金翅大鹏一天要吃五百条海龙。”
　　蔚枝倒吸一口气，“惹，怪不得荆楚总对着隔壁班的小应龙流口水。”
　　段惊棠：“……有这种事？”
　　“对啊，有一次还给人家孩子吓哭了，直接拿龙角把荆楚顶个大跟头。”
　　段惊棠：“……”
　　活该。
　　回家告诉小姨小姨夫，掰断他翅膀子。
　　“所以，”段惊棠还没忘记给小课堂收个尾，“你明白了吗？”
　　蔚枝点点头，“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说来听听。”
　　“保护龙族，人人有责！”
　　段惊棠：“……”
　　你是年级第一吗？你真的是年级第一吗？？
　　“所、以。”
　　段惊棠咬着牙，一字一顿，“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龙和金翅大鹏这种捕食关系都能跨越一切阻碍在一起，可见种族恩怨和历史问题并不是关键。”
　　“关键是，你有没有正视它并克服它的决心。”
　　蔚枝望着身边的妖，眸光闪动，“桌桌……”
　　段惊棠表面无动于衷，心里疯狂翘尾巴。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感动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是不是——
　　“桌桌，你叭叭得这么有条理，为什么语文阅读还是2分？”
　　段惊棠：“……”
　　眼看着九条狐狸尾巴腾起来了，蔚枝嘿嘿笑着，抱住一条赶紧给顺顺毛。
　　“我知道，我知道呀。”
　　“可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
　　蔚枝又抓了两条白尾巴抱在怀里，左拥右抱，像个贪心的毛茸茸狂热粉。
　　“那份力量太陌生了，陌生，却又强大。我怕有一天，如果我控制不住……”
　　陶桃，展放，路呦呦，荆楚……小妖怪们的笑脸在眼前一一闪过。
　　如果自己做出伤害他们的事，蔚枝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天，我还弄伤了你的手，不是吗？”
　　面对段惊棠，他都下得去手，更何况其他妖呢。
　　看着人类崽忧愁的小眉毛，虽然说出来有些欠揍，但段惊棠真的安心了。
　　害怕才是正常的情绪，他只怕蔚枝一味地压抑自己，故作坚强。
　　“不要怕。”段惊棠看着把脸挤在自己尾巴中间的人类崽，抬手拨开那碍事的毛茸茸。
　　“我会教你如何控制心魔，只要他乖，你不会轻易失控的。”
　　蔚枝已经做得很好了，那天晚上就是蔚枝自己抢回了身体的主导权。
　　虽然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
　　“那个心魔，是我创造的吗？”
　　段惊棠迟疑片刻，点头。
　　果然。
　　其实蔚枝也感觉到了，那个他虽然可怕，但一举一动都那么熟悉，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着自己缺失已久的一部分。
　　“我的内心居然这么狂野。”蔚枝感叹，不自觉说出了和“蔚枝”一样的话。
　　“每个人都有心魔，妖也是。”
　　段惊棠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日光，“那是天性中的恶，是被我们压抑在心底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欲念，是一切负面情绪和念头的结合体。”
　　而比较特殊的是，心魔拥有自己的意识和魂魄，他自原主的魂魄中衍生而来，是一个独立的灵体。
　　“所以他是我，又不是我。”
　　蔚枝摇了摇头，“还真是复杂啊。感觉自己生了个不孝儿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只继承了我的缺点的那种。”
　　段惊棠：“……”
　　你要非这么说……
　　“感觉孩子也挺可怜，天天被关着，偶尔偷跑出来一次，轻则被揍，重则关禁闭。”
　　段惊棠刚想提醒不要对心魔心生怜悯，就听蔚枝叹了口气。
　　“给儿子起个名儿吧，皮卡丘如何？”
　　段惊棠：“……你别气他。”
　　蔚枝嘿嘿一笑，脸颊在白尾巴上蹭了蹭，“我感觉咱儿子吧，虽然有点叛逆，但不是顽固不化的那种，好好改造一下，说不定可以重新做人，哦，做魔。”
　　段惊棠点点头，“性格的确有些顽劣，好打嗜杀，不过心魔都这样，他不算最凶残的。”
　　蔚枝“咦”了一声，“你很了解他哦？”
　　段惊棠：“……”
　　想起自己小腹上的牙印，段惊棠决定还是沉默为妙。
　　“哎，也不知道你的心魔是什么样的呢。”蔚枝试着想象了一下，“感觉会很帅。”
　　段惊棠默默又往蔚枝怀里塞了一条尾巴。
　　帅不帅不知道，不过他要是出来，你今天大概是走不出这酒店了。
　　“奇怪，这次被儿子占了身体，怎么没有记忆呢。”
　　蔚枝拍拍额头，好像这样就会想起昨晚的事一样。
　　“话说……”
　　窗外已经亮了，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光，蔚枝看着自己的爪，还弯曲了几下爪尖。
　　“他是怎么做到动动手指就揍人的？我怎么不会呢？”
　　段惊棠把那只爪包进手心里，“因为他有除妖师的传承记忆。”
　　蔚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
　　“除妖师里，也是有好人的，对吧？”
　　“当然。”
　　段惊棠捏捏掌心里的爪爪，“其实，现在还有公认的除妖师协会，里面基本都是正统的除妖师，平时会帮忙处理一些妖怪行凶、凶兽暴起之类的棘手事件。”
　　蔚枝“唔”了一声，脑袋缩进毛茸茸里，不吱声了。
　　良久。
　　“睡着了？”
　　“没～我在思考～”
　　“分享一下。”
　　“我在思考……”人类崽往九尾狐身边蹭了蹭，特别坏心眼地往他的兽耳边边吹气。
　　“那个和烛龙在一起的金翅大鹏阿姨，他们有没有宝宝呀？”
　　段惊棠的兽耳动了一下，开始发烫。
　　“有，有吧。”
　　一只小鹏鸟，两条小烛龙。他见过一次，可爱得很。
　　他们也有三个，数量上不输。段惊棠鬼使神差地想。
　　“哦～～”蔚枝拉长音，故意扰得狐狐心痒。
　　有些事，即使不说，懂的人自然都懂。
　　如果之前蔚枝还有些惶惶不安，那么现在，所有顾虑都消散了。
　　他的狐狐不会离开他。
　　蔚枝偏头瞄了一眼，飞快地在那洁白尾尖上亲了一下。
　　他确信。
　　“桌桌，你尾巴在摇哎。”
　　“我没有。”
　　“好像小狗。”
　　“……”
　　“好可爱～”
　　“那，那再亲一下。”


第106章 荆柳柳：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已修）
　　三校运动会结束那天，一则新闻震惊了整个山海市。
　　“九婴佘家涉嫌非法囚禁并杀害数名人类，现全族共52妖已被逮捕……”
　　邢轩捧着《妖妖报》，双眼瞪直，嘴巴张成一个圆润的“o”型。
　　“我的天，这，这这这……”
　　他昨天中午才和佘家的小儿子吃过饭，怎么这就全家进局子了？？
　　而且，杀人……
　　“你们看这！”
　　花美美指着报纸一角，涂了透明指甲油的小手都在颤抖。
　　“经过市刑警队第三分队的严密调查，现已基本证实，佘家于十余年前起，便通过各种非法渠道四处购买并绑架人类，包括人贩组织、活体黑市、诱拐偏远地区人口和流浪人口等。”
　　“目前，在佘家位于凶水边的一片密林中，发现二十余名被囚禁的人类，现已全部解救，除两名幼儿正于医院接受治疗外，其余人状态基本稳定。”
　　“同时，在囚禁被害者的木屋后，警方挖掘出大量骸骨，经连夜比对认证发现，骸骨堆中携带的DNA约来自144个不同个体。”
　　“截止目前，挖掘工作还在进行中……”
　　一时间，全班无话。
　　连刚拿到手的“三校联合运动会三年级组总分第一名”的奖状，都不香了。
　　“144……”
　　路呦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在他干净清澈的世界观里，似乎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144个不同个体，意思是，是……”
　　“他们杀了144个人。”
　　展放无情地击碎了小夫诸的象牙塔。
　　“至少。”
　　因为挖掘工作还在进行中。谁也不知道，那泥泞的深坑下面，还有多少不眠的亡魂。
　　“可是……”
　　荆楚用力挠了挠头，眉头皱得能夹死一串苍蝇。
　　“到底是为什么啊？他们是变态吗？还有这骸骨……你们不觉得，这些骨头的形状有点奇怪吗？零零碎碎的，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是被咬碎的。”
　　修简将《妖妖报》翻到另一页，上面有一张不起眼的照片，乍看上去是一片密林，仔细看的话，其中掩映的圆台依稀可见。
　　“这应该是九婴一族的祭台。”
　　报道中只说了“杀害”，却没有说，是如何杀害的。
　　单纯泄愤地杀死，和把他们绑在祭台上，点燃香烛，作为贡品，然后变成九头原形，在族人狂热的欢呼声和他们凄惨的求救声中，一口一口将那些活生生的生命啃咬撕碎，和着血吞入腹中。
　　是完全，完全不同的两种境地。
　　前者是邪恶，是不可饶恕。
　　而后者，是对生命本身的蔑视。
　　是妖性里最原始的恶的体现，是狂妄，是自大，是愚蠢，是不配生而为妖的、即使赎罪十生十世也无法被宽恕的恶行。
　　谁没有本性？
　　谁没有与生俱来的欲望？
　　谁没有咬着牙也难以抑制的邪恶念头？
　　荆楚对着隔壁班的小应龙流口水然后被顶翻的时候，陶桃一次又一次平复自己心底不断翻涌的嗜血凶性的时候，花美美看到英俊漂亮的男孩子忍不住想要施展狐族媚术却又被迫憋回去只能干巴巴抛媚眼的时候。
　　他们都在与自己的本性对抗。
　　而为的不是别的。
　　他们只是想尽可能融入这个社会，他们只是，想要有朝一日走在街上，不被其他妖怪和人类用厌恶畏惧的眼光看待。
　　他们平等地尊重所有生命。
　　尽管并不是所有生命都平等地看待他们。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他们努力了这么久，这么久。
　　可就在今天，这些努力，好像一瞬间就被击溃了。
　　他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可恶，无耻，该死的叛徒。
　　愤怒和无力感一起袭来，淹没了每一颗小小而坚韧的心。
　　路呦呦趴在桌子上，泪珠叭哒叭哒从眼眶里滚落。
　　窗外又开始下雨。
　　走廊里传来暖气炸裂的声音。
　　班里的水桶自己翻了。
　　大水弥漫。
　　所有妖无动于衷。
　　“砰砰砰——”
　　是盛秋艾在猛敲一班的后窗户。
　　“路呦呦！路呦呦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路呦呦！！”
　　声音大的，生怕全年级有谁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我一个月之内不上网了。”
　　邢轩失魂落魄，开始卸载各种软件。
　　“我也是……”
　　“我也。”
　　“哎……”
　　每次一发生这种事，网络上就都是让他们滚出山海市的言论，有一些比较偏激的人类还会特意摸到妖怪的私妖账号下面，发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和图片。
　　陶桃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攒到一万粉的微博，手指伸出去，又缩回来。
　　展放把她手机拿过来，直接点了退出登录。
　　“一天不更新掉不了粉。”
　　小瑶草摸摸饕餮崽的脑袋，“最美妖怪吃播博主。”
　　陶桃蔫儿了吧唧的，“我只是喜欢有人看我吃东西……”
　　不是为了赚那点直播的钱，也不是想听别人夸她漂亮吃得好看。
　　她就是单纯喜欢分享，分享美食，分享快乐，分享日常，只要是会让人开心的事儿，什么都好。
　　她的粉丝不多，但大家都很可爱，其中有一些是正在减肥的女孩子，还有一些是厌食症患者。
　　曾经有一个粉丝给陶桃私信，说看她的吃播，感觉自己好像也有了一点对食物的渴望，虽然晚饭只是咬着牙多吃了两口，但还是很开心很开心。
　　陶桃比她还要开心。
　　但是陶桃知道，如果她现在打开直播，一定满屏都是骂她的人。
　　没办法，每次发生这种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凶兽。
　　也没啥委屈的，习惯了。
　　“我每天都在看啊。”
　　展放单手托腮，试图卖萌，“看你吃吃吃。”
　　陶桃美女撇嘴，“你又不是人。”
　　展放：“……”
　　你等着，我现在就把蔚枝给你抓回来。
　　不过，说到蔚枝……
　　“靠靠靠靠靠！”
　　修繁烦躁到狂挠尾巴，掉落蛇鳞两三片。
　　“感觉都没法面对吱崽了啊！”
　　这句话直直戳进小妖怪们的心里。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人类崽的座位。
　　空空的，旁边的位置也是。
　　-
　　此时，僻静的楼梯拐角。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一人一妖坐在窗台上，蔚枝捧着手机，久久不能回神。
　　“九婴佘家，不觉得耳熟吗？”
　　蔚枝怔了一下，“是那天的……”
　　两个女生的脸浮现在脑海，因为那天儿子对人家太无礼，蔚枝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来着。
　　“她们的确说过，自己是九婴一族。”
　　蔚枝想了想，忽地抬起头，“所以，儿子说对了？”
　　段惊棠点头。
　　“我先让陈哥查了一下佘家的底细，觉得有蹊跷，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了宋警官。”
　　宋爸不愧是靠谱的代名词，虽然自己手上有案子忙不过来，但还是第一时间把佘家的事秘密上报给了局里，并推荐了自己最信任的同事负责这个案子。
　　“没想到，儿子还有这个本事呢。”
　　蔚枝有些感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虽然过去无法改变，但起码救回了那些孩子。”
　　段惊棠提醒，“他还想砍了那些九婴的头呢。”
　　其实这一点，他还是比较赞同的。
　　“而且我发现，不管是上次的九婴，还是之前的苏温，他想要攻击的都是一些……不怎么样的妖。对于普通的妖，甚至凶兽，他表现得似乎并没有那么偏激。”
　　这个猜测很合理。
　　可蔚枝忽然有些心虚。
　　“也，也可能不是哦……”
　　“嗯？”段惊棠偏过头，想听听当事人的看法。
　　然后就看见当事人脸红了。
　　“也许，他只是下意识对跟你搭讪的妖有敌意哦……”
　　段惊棠：“……”
　　一起脸红.jpg。
　　“说，说得也有道理呢。”段惊棠摸摸耳朵，“毕竟随你。”
　　蔚枝：“！”
　　“我才没有呢！”人类崽迅速反驳，然而小番茄似的脸蛋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气氛有些微妙。
　　过了一会儿。
　　“那个苏温，他还有来找你吗？”
　　“没有。”段惊棠靠着窗户，一条腿微微曲起，侧脸的线条十分优美。
　　蔚枝偷偷瞄了一眼，心里不禁再次发出痴痴感叹，好帅好帅好帅。
　　“毕竟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了，再来，就真的是自找不快了。”
　　直到段惊棠在自家客厅里看见正一脸假笑和自己小妹聊天的男生，他才知道，世界上原来真有这种不知进退的妖。
　　“哥。”
　　一看见段惊棠，荆柳柳迅速从沙发上弹起，扑扇着小翅膀飞过来，一把抱住他哥的腰。
　　段惊棠：“……”受宠若惊啊。
　　“哥——”
　　又喊了一声，这次还拖了长音，仿佛撒娇。
　　荆柳柳仰起脸，一双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段惊棠，里面写满了几个大字——快救救我。
　　段惊棠了然，抱起妹妹就往楼上走去。
　　苏温见状，连忙站起身，“惊棠，你回来啦。”
　　段惊棠加快脚步。
　　苏温：“……”
　　拐过楼梯拐角，荆柳柳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才回来。”
　　小家伙摆着一张天生的面瘫脸抱怨，“为了等你，我被迫和他说了六句话！”


第107章 黑狐狸是真丑啊（已修）
　　六句啊。
　　六句！
　　荆柳柳小朋友平时一天的说话量可能也就这些了！
　　段惊棠故意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是吗？看来你很喜欢他啊，那不如跟爸妈说，给你们定个包办婚姻？”
　　荆柳柳：“……”
　　气死。
　　天地间怎会有如此无耻之狐，而且这个无耻之狐居然还是她亲哥。
　　蔚莱说过，不想讲话的时候就用行动来说话。
　　所以荆柳柳一把抱住了她哥的胳膊。
　　段惊棠心头一热，刚想说妹妹今天怎么这么粘妖，就见这小崽子张开了嘴。
　　十分钟后，段惊棠带着一胳膊牙印离开了小鹏鸟的房间。
　　一出门，正碰见来叫他下楼的亲妈。
　　“棠棠，客人在等你呢……呀，这胳膊怎么了？”
　　段惊棠把袖子往下拽了拽，试图替妹妹掩盖罪证，“没事，妈。”
　　段妈眼神儿多好使，一看那上面缺了两颗的小牙印儿，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柳柳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学校老师还和我说，她在班级里和两个男生打架，把人家鼻子都打破了，哎……”
　　段惊棠挑挑眉，“那看来是打赢了。”
　　段妈拍他一下，“重点是这个吗？女孩子总打架不好！”
　　段惊棠：“那您还送她去学跆拳道。”
　　段妈：“我……”
　　荆女士成功被儿子气到无语。
　　“我知道，您是怕她被欺负。”段惊棠赶紧给亲妈顺顺气，“您希望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又不想她用这份能力去欺负别妖，对不对？”
　　段妈叹了口气，说的就是啊。
　　“柳柳不是那种孩子。”
　　段惊棠看看自己手臂上的牙印儿，就这么一会儿，已经褪得差不多了。
　　“不信您明天去学校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妈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是她家孩子的错，道歉赔偿都是应该的。但如果是有妖故意欺负她的崽……
　　一翅膀拍飞你！
　　“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段惊棠笑了笑，“起码有了点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活力，您不觉得柳柳最近活泼多了吗？”
　　“这倒是。”段妈想了想，“昨天做手工作业的时候，你爸过去捣乱，柳柳不仅没生气，还允许他捏了一个橡皮泥小人，今早出门的时候还主动和我抱抱了……哦对了，刚才还在下面陪客人说了会儿话呢！”
　　说到这，段妈忽然一拍手，“对啦，苏温还在楼下呢。”
　　段惊棠立刻转身，“妈我累了我先睡了晚饭不吃了。”
　　“诶，回来！”
　　段妈一把揪住儿子的狐狸尾巴，“不可以这么不礼貌的，苏温来了好几次了，就是想见见你，一会儿大家一起吃饭，随和一点知道吗？”
　　段惊棠皱眉，“好几次？谁允许他进来的？”
　　段妈叹了口气，“虽然之前因为临时伴侣的事，咱们和苏家闹得挺不愉快的，但那孩子自己拎着大包小包过来，说想替族人赔礼道歉，我也不能不让他进门啊。”
　　道歉？
　　十级鉴茶大师段惊棠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声。
　　“棠棠，你也快成年了，也该明白，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随心所欲的。”
　　段妈摸摸儿子的脸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只到她大腿的小白团子，已经长成需要她仰起头才能凝望的少年了。
　　“因为你和蔷蔷的事，你爸已经和族里的长老们撕破脸了。虽然咱们并不需要他们的扶持，但你爸爸毕竟是段家这一代的长子，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他现在应该是青丘的妖主……”
　　“妈。”段惊棠握住段妈的手，“怎么又说这个。”
　　段妈垂眸轻笑。
　　她和段爸的结合，在当年，可以说是同时掀翻了两族的天。
　　大鹏鸟一族还好说，她不是嫡系血脉所出，所以族里也只是闹一闹就算了。可段爸是段家族长的孙子，老爷子早就明着放出话，在他之后，段家就是段爸说了算。
　　几乎没有妖有异议。
　　当时的段爸几乎就是现在段惊棠的翻版，无论是天赋，能力，妖品还是容貌，都是站在青丘最顶端的妖。
　　所有九尾狐都默认，他会是段家下一任的族长，甚至青丘三族共敬的妖主。
　　直到他光明正大地娶了一个异族姑娘。
　　青丘铁律，为了保证血脉纯净，妖主和各族族长必须与同族完婚。
　　老爷子差点被气吐血，举着拐杖就要把段爸扫地出门。
　　段爸却笑嘻嘻的，说不是还有堂弟嘛。
　　于是，天性憨直的堂弟成了族长，而妖主的位置，则被苏家收入囊中。
　　段妈知道，段爸是真的不在乎。
　　可她，也是真的放不下。
　　当然并不后悔。
　　荆家的女儿，爱了就不会退缩。
　　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努力让九尾狐一族接纳她，可直到她生下段惊棠，青丘才算是正式承认她的身份。
　　因为，青丘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么强大的九尾狐了。
　　段妈不觉得委屈，也不需要别人替她委屈。
　　虽然连老公都说青丘就是一帮大傻b，还不止一次试图带着全家私奔远离傻b，甚至和那些傻b们撸起袖子大打出手，但段妈依然努力维系着两边的关系。
　　因为那是她丈夫和孩子的家。
　　那里，是他们总要回去的地方。
　　“知道了。”
　　段惊棠揽住段妈的肩膀，揉了揉，语气缓和下来，“我可以忍他，但他如果再得寸进尺，那我……”
　　“那妈妈帮你揍他！”
　　段妈挥了挥柔弱的拳头，“不管是谁，都不能欺负我的崽！”
　　段惊棠笑了，“您这双手，还是留着弹钢琴给我们听吧。”
　　母子俩笑闹着往楼下走，一边讨论着晚餐的菜色，一边偷偷说段爸坏话。
　　“对了儿子，妈一直没问过你，你为什么不喜欢小苏啊？”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啊。”
　　“不说别的，小苏模样还是很俊的呀，还有，嗯……就是模样比较俊吧！”
　　“妈。”
　　“哎？”
　　“连你这个看妖从来都只看优点的妖，都说不出他第二个好处，你觉得你儿子会喜欢这样的吗？”
　　“……”好像也是哦？
　　“放心吧，我的妈。”
　　“嗯？”
　　“以后，肯定给你带一个十全十美的儿媳妇回来。”
　　“学习好，长得好，脑子好，性格好，脾气好，家世好的那种。”
　　“啊哈哈哈，别吹牛啦我的儿。”
　　“？”
　　“要是真有那样的孩子，人家会看上你呀？”
　　“……”
　　您可真是亲妈。
　　-
　　晚饭后，段家庭院里。
　　“惊棠，谢谢你送我。”
　　苏温将微长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一个弯男斩式微笑。
　　段惊棠：“不客气，我就送到门口。”
　　苏温：“……”
　　一边尽量放慢步伐，苏温一边没话找话。
　　“惊棠，真羡慕你。伯母的手艺真好，我在家都吃不到我妈妈做的饭……我以后可以常来玩吗？”
　　“最好别。”段惊棠发出没有感情的声音，“而且那饭是王姨做的，我妈轻易不下厨。”
　　苏温：“……”
　　石子路上，男生停下脚步。
　　“惊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个问题你之前已经问过了。”
　　段惊棠面无表情，“还有，我姓段，称呼我请用全名。”
　　苏温怔了一下，睫毛颤动，“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这样也不行吗？”
　　段惊棠：“我不和对我有过非分之想的妖做朋友。”
　　顿了顿。
　　“因为我不想我喜欢的人误会。”
　　空气沉默，一时只闻院中虫鸣。
　　“喜欢的……人？”
　　这句话无疑刺激到了苏温的神经，“你有男朋友了？”
　　段惊棠不置可否。
　　“以后你想来我家，我阻止不了，不过你应该不会在家里看到我了。”
　　“我妈说你是来道歉的，那最好。如果你还有别的心思，劝你赶紧打消。”
　　“关于临时伴侣，姜原大概是你最好的选择。”
　　段惊棠看了眼面前的妖，目露嫌弃。
　　“不过说句实话，你有点配不上他。”
　　段哥的嘲讽三连，你值得拥有。
　　苏温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段惊棠没空等他，他还得回去和蔚枝打电话呢。
　　“走了，门儿在那，你看得见吧。”
　　一百米外的大铁门，看不见是瞎子。
　　刚迈出一步。
　　“段惊棠。”
　　段惊棠不太想理他，于是步伐没停。
　　“段惊棠！！”
　　好家伙，这狂野尖嗓，吓跑丛中耗子两三只。
　　“干嘛。”段惊棠无奈转身，发现苏温已经露出了半妖形态，黑色的狐耳和九条狐尾，在夜色中显出些许妖异。
　　段惊棠不由得再次吐槽，乖乖，黑狐狸是真的丑啊。
　　“竟敢，竟敢……”
　　苏温哈出一口气，犬牙支在唇边，泛出尖利的光。
　　竟敢拿他和姜原做配，还说他配不上那只红毛杂种？！
　　“别哈了，怪丑的。”段惊棠还是没忍住心里话。
　　得了，唯一一个优点，啪，没了。
　　“你闭嘴！”
　　苏温咆哮着，胸口一起一伏。
　　“段惊棠，你这么对我，就不怕……”
　　他看着段惊棠，忽地，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怪笑。
　　“就不怕，我走上和敖凛一样的路吗？”


第108章 我敢让他动心，就敢对他负责（已修）
　　敖凛。
　　这个许久没人提及，却每天都会出现在段惊棠脑海中的名字。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他的，对自己那么狠，也不知道怎么下得去手。”
　　“不过，我要是真像他那么做了，段家应该会有麻烦吧？”
　　九尾黑狐弯起唇角，事到如今，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毕竟敖凛只是烛龙一族的私生子，而我不一样。我要是出了什么事，苏家不会放过你的。”
　　苏温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想威胁你，只是其中利弊，你要权衡好了。对了，你喜欢的那个人类叫什么来着？蔚枝？”
　　苏温摇了摇头，他到现在也不明白，段惊棠怎么会和一个人类搞在一起。
　　难道偏好异族这种事，也是会遗传的吗？
　　“青丘那些老不死的早就看你们家不顺眼了，要是他们知道，你和一个人类……哎，他们放过你二姐，可不代表会放过你们。那孩子看起来身体可是挺弱的，应该连第一轮拷问都挨不过……啊！”
　　话还没说完，苏温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从庭院中间的石子路起飞，越过一片玫瑰田和两个喷水池，最后重重砸在黑色的铁栅栏上。
　　天旋地转，直接摔懵。
　　还没等他眼前的金星散尽，一只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上，将他整个从地上提了起来。
　　“真他妈能逼逼。”
　　段惊棠舔了舔虎牙，顶着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说出彻底颠覆形象的话。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就你那张臭嘴，也配提他的名字？”
　　苏温睁着眼睛，满脸不敢置信，“段惊棠，你，你，你打我……”
　　事到如今，苏温已经不知道哪件事更让他震惊了。
　　是段惊棠打他，还是段惊棠居然像个混社会的底层流氓那样说话。
　　那么粗鄙，那么低俗，那么……
　　和他平时高岭之花谪仙一般的形象，那么那么不一样！
　　简直判若两妖！！
　　“打你怎么了？嘴贱的妖就该打，不打你特么不知道老子家的门朝哪开。”
　　段惊棠手一松，直接把苏温扔在地上，像扔一袋废品一样，然后一脚踩上他的黑尾巴。
　　“怎么？惊讶啊？就许你装恶心唧唧的小白花，不许我装帅气逼人的高冷狐啊。”
　　段惊棠也挺无语，他在外面摆面瘫脸就是为了让这些妖离他远点，干嘛？不会真以为他是讲礼貌的好妖怪吧？
　　晦气！
　　“真不明白姜原怎么看上你这种废物，还爱得要死要活……无语子。”
　　“你不许提他！！”
　　一说到姜原，苏温就像被按了尖叫鸡的开关一样。
　　“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妄想！痴心妄想！肮脏的杂种狐狸……痴心妄想！！”
　　段惊棠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怎么一提他你这么激动，你是不是暗恋他啊？”
　　苏温仿佛被噎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惊声尖叫。
　　段惊棠点点头，“看来是了，爱在心头口难开啊，故意拿我试探姜原的心呢。啧，你还真是爱惨了他啊。”
　　苏温：“啊啊啊啊啊啊——”
　　段惊棠：“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送完祝福，段惊棠哼着歌儿准备回去恰饭，刚才被这货膈应的，他晚饭都没怎么吃。
　　“段惊棠，你就不怕我把你和那个人类的事告诉青丘吗？！”
　　可惜，有妖自己找死。
　　段惊棠叹了口气，看在姜原的面子上，本来准备放他一马的。
　　“可以啊，你随便。”
　　段惊棠蹲下身，捏起一条黑色狐尾，然后用力一握。
　　苏温的脸瞬间褪去血色。
　　他想逃，可在段惊棠这种等级的妖力威压之下，他根本动弹不得。
　　“我既然敢让他对我动心，就不怕负不起这个责。”
　　“青丘？”
　　段惊棠嗤笑一声。
　　“有本事就让他们弄死我，不过别说我没提醒过，这事儿可得趁早，最好赶在今年之内哦。”
　　段惊棠笑着，忽地，神色一变。
　　“否则，大雪一过，老子让他的青丘到地下和妲己祖宗作伴去。”
　　苏温脊背发凉，浑身紧绷到几乎失去知觉。
　　他知道段惊棠没有开玩笑。
　　今年年底，12月28日，是段惊棠的二十八岁生辰。
　　过了这道成年劫，他将成为整个青丘最强大的妖。
　　比他的哥哥，他的父亲，甚至他的太爷爷，也就是昔日的老妖主，都要强大。
　　如果段惊棠真要为了那个人类颠覆青丘，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只是，这样真的值得吗？
　　苏温不明白。
　　放弃整个家族乃至九尾狐全族的荣耀，只为了一个人？
　　他不懂，也想不通。
　　他的堂弟是嫡系血脉，是苏家下一任的族长。从出生开始，他就被教导要为了弟弟和家族献出一切，包括身体，灵魂，尊严，以及生命。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延续苏家的纯血统血脉，他必须成为一个强者，帮助弟弟坐上族长，甚至妖主的位置。
　　可他天生妖力微弱，这一生注定无法站在弟弟身边。
　　幸运的是，他有一副绝好的容貌，父亲和叔父说，这是他最大的价值，也是他唯一的武器。
　　无法成为强者，就去攀附强者。
　　不择手段，也不需要道德和真心。
　　叔父说，只要抓住了段惊棠，不管是抓住他的妖还是抓住他的心，他就是苏家最大的功臣。
　　功臣，意味着价值，意味着可以得到所有族人的夸奖。
　　那是苏温梦寐以求的。
　　可是现在，他看着段惊棠决绝的眼神，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你不在乎吗？”
　　苏温仰起苍白的脸，第一次不带任何感情和目的的，与段惊棠对话。
　　“你的家族，你的族人，段家的荣耀和未来，还有你自己的前程……这一切，你真的不在乎吗？”
　　难道他一直以来视若生命甚至胜于生命的这一切，其实，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不是不在乎。”
　　段惊棠看着九尾黑狐迷茫的眼神，松开手，“而是有更在乎的。”
　　“是蔚……是那个人类吗？”
　　想起蔚枝，段惊棠不自觉唇角轻扬。
　　“比起虚名，和那些当面讨好背后议论我妈出身的所谓族人，他自然更重要。”
　　“毕竟，他是我发誓要豁上性命保护一生的人。”
　　“所以，如果有妖用他来威胁我……”
　　苏温打了个寒噤。
　　这种留白，往往比狠话更加恐怖。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也不在乎吗？”
　　这句话一出口，苏温就已经找到了答案。
　　是啊，段惊棠的父亲，当年可是为了妻子自愿放弃妖主之位的。段惊棠的姐姐，也是嫁给了一个普通人类。
　　“他们只想要我幸福，而我也一样。”
　　对于段惊棠来说，家人和蔚枝，还有贺离他们，才是他想要守护的全部。
　　至于其他，什么九尾狐一族的荣耀，什么族人的敬仰……真的就像每天睡前的那杯桑葚水。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说他没责任感也好，说他毫无抱负也罢，段惊棠不在乎。妖这一生短短几百年，爱自己该爱的人还来不及，怎么有时间耗在那些可有可无的人身上。
　　“幸福……”
　　苏温低下头，唇边的犬牙慢慢缩回原来的长度。
　　“如果家人告诉你，幸福需要用对家族的贡献来换呢？”
　　段惊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句“那他们一定不爱你”改成了——
　　“那他们一定不够爱你。”
　　可苏温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也是呢。”
　　苏温笑了，不是虚假的笑，也不是狰狞的笑。
　　他看向一旁的水池，寂静的池水映出那张漂亮但虚幻的脸。
　　苏温有些恍惚。
　　生得这样一副容貌，真的是他的幸运吗？
　　没了这张脸，他又还剩下什么呢。
　　不过，这种情绪也只是一瞬而已。
　　妖是没有那么容易醒悟的。
　　信仰不是一天建起的，自然也不会顷刻坍塌。在苏温心里，家族的荣耀和他光辉的前程依然高于一切。
　　只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
　　苏温长长叹出一口气，八尾化为云烟，只剩下刚才差点被段惊棠捏断的那条尾巴，孤零零挂在身后。
　　“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但是你不能把你拒绝我的事情说出去。”
　　段惊棠挑挑眉，“还没死心？”
　　苏温拍拍衣角的灰尘，依然是那个美艳动人的绝世小绿茶。
　　“你堂叔家不还有个儿子么，人家可是段家族长的长子，论地位和血统，可比你强多了。”
　　段惊棠点点头，哦，他可怜的堂弟。
　　不对，哦，可怜的姜原。
　　“其实姜原真挺好的。”段惊棠忍不住为哥们儿推销。
　　这次，苏温没有再尖叫。
　　不过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如果他不是姜家的妖，或许还有0.001%的可能。”
　　苏温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潇洒转身离去。
　　段惊棠摇头叹息。
　　总有妖，错过了一个亿还得意得像个傻b。
　　段惊棠摸出手机，一边往家走，一边拨通一个号码。
　　“喂，小棠？”听筒那头，男生的声音苏得要命。
　　段惊棠这直男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哆嗦完之后，开门见山。
　　“我把你媳妇儿揍了。”


第109章 这个人类崽他没有心！（已修）
　　男生的声音顿了一下。
　　片刻后，害羞的音调透过电波，“别这么说，还没过门呢。”
　　段惊棠：“……”
　　你羞涩个屁啊！
　　“呵，犹豫就会败北，迟疑的男人是娶不到老婆的。”
　　姜原轻笑一声，“选个小礼物都要纠结一礼拜的段同学，你现在有老婆了吗？”
　　段惊棠：“我——”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他好像有老婆了，但又好像没完全有。
　　姜原大他几岁，成熟一些，知道他现在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少年，脸皮儿薄，于是也不再追问。
　　“苏温又去找你了？”
　　“嗯啊。”段惊棠踢着路边的石子儿，“被我揍了一顿，估计以后不敢来了。”
　　“严重吗？”
　　“不知道，反正爬着出去的。”
　　姜原：“……”
　　他一开始以为段惊棠开玩笑的，毕竟他不是喜欢乱用武力的妖。
　　但转念一想，苏温那么作，万一真把他作急眼了……
　　“他还在你家吗？”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现在过去。”
　　段惊棠：“？”
　　“从青丘到山海？几千里啊大哥。”
　　“没关系，我飞过去。”
　　段惊棠：“……”服了，爱情的力量。
　　“得了，姜族长您安心待着吧。”
　　段惊棠叹了口气，“逗你玩儿的，自己瘸着腿走出去的，没爬。”
　　姜原：“……”那还是打了啊。
　　“你真的动手了？”
　　“对啊。拿我家崽威胁我，他自找的。”
　　姜原长叹一声，扔了手里的外套，倒回椅子上。
　　“我理解……怎么打的？”
　　段惊棠挑了挑眉，心想这妖怎么回事儿，这么爱听自己媳妇儿受虐的过程呢。
　　“就扔了一下。”从前院中间扔到后院墙边，途经一大片玫瑰园和两个大喷泉以及一栋大别墅。
　　“还掐了一下。”掐着脖子从地上提起来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二三四分钟看他实在快憋死了然后才随便丢出去。
　　“又捏了一下。”
　　“……嗯？”
　　姜原的问号几乎快从听筒里冒出来了，寓言“捏？捏什么？怎么捏？捏哪里？？”
　　段惊棠十分坦然，“尾巴啊。”
　　轻轻捏了一下下然后差点捏断的那种。
　　姜原：“……”
　　“你怎么不说话。”段惊棠嘚嘚瑟瑟，“是不是心疼得无法呼吸了？”
　　“有点。”姜原扶着额头，一贯的诚实，“但他也是自作自受。”
　　姜族长就是这点好，凡事明明白白，三观清清楚楚，私心坦坦荡荡，为妖敞敞亮亮。
　　“苏温他真的说，以后不去找你了？”
　　段惊棠“啊”了一声，“对啊，说是又看上我堂弟了。”
　　电话那头传来砰砰的声音，段惊棠不用猜都知道，姜原又在捶胸口了。
　　“其实我一直挺纳闷的。”
　　段惊棠站在灯火通明的家门口，犹豫了一下，又拐向一边的小花园。
　　“你到底喜欢苏温哪里啊？真的，我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久。”
　　姜原笑了。
　　很多妖都问过他这个问题。
　　以他和段惊棠的关系，段惊棠能忍到现在才问，应该也是憋坏了。
　　“总不可能是脸吧？”
　　段惊棠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你也不是那种妖啊。”
　　如果说段惊棠是站在九尾狐一族的颜值巅峰上，那苏温估计也就在他脚底下一层。
　　平心而论，苏温那张脸的确是妲己祖宗赏饭吃，但姜原堂堂一九尾赤狐，前任“青丘第一美”姜菱的弟弟，哪儿也没比苏温磕碜啊。
　　狐族最不缺美人，尤其是九尾狐一族。大家都是颜霸，谁比谁高贵啊，谁稀得理你啊。
　　“小棠，你听过一段话吗？”姜原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从来无法得知，人们是究竟为什么爱上另一个人。我猜也许我们的心上都有一个缺口，它是一个空洞，呼呼地往灵魂里灌着冷风。”
　　隔着手机，段惊棠呼吸一顿。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的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姜原看着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一张已经有些陈旧的照片，泛黄的色调里，少年小黑狐高高仰起脸，漂亮的眼眸里满是青涩与傲慢。
　　他的声音那么轻，仿佛爱人的呢喃。
　　“我都知道啊，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爱上了这样的他。”
　　“小棠，你懂这种感觉吗？”
　　段惊棠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缓缓开口。
　　“原子。”
　　“嗯。”姜原沉沉应声。
　　都是陷在爱情中的妖，姜原觉得段惊棠肯定能理解自己，说不定还能温声安慰一下自己。
　　然而这货——
　　“我不懂。”
　　段惊棠发出了找揍的声音。
　　“因为我家吱崽实在太优秀了，优秀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不爱上他才是迷惑行为，所以，对不起，原子。”
　　“我真的不懂。”
　　姜原：“……”
　　段老三，不愧是你。
　　他不由得又想唱起贺离为段惊棠改编的那首歌。
　　——段老三，我问你，你的良心在哪里。
　　没有心，这妖没有心。
　　“我忽然想起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嗯那就先这样，替我问伯父伯母大哥二姐二姐夫小妹好，好的我先挂了晚安好梦。”
　　段惊棠：“……”
　　“哎哎不闹了，我跟你说。”
　　姜原：“距离本次通话结束还有三十秒。”
　　段惊棠啧了一声，“真的，原子。你要真喜欢，就别绷着了。”
　　毕竟姜原这个情况特殊，不像他和蔚枝，那是心心相印情投意合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好歹你也是姜家的族长，必要的时候，用点强硬手段，我就不信苏家不松口。”
　　姜原笑了，“你怎么那么霸道。”
　　段惊棠：“男人，就是要霸道一点！”
　　姜原点头，好，有本事一会儿和老婆打电话也这么霸道。
　　“我知道了，你别操心我了。有空看看书，期末别再倒数第一了。”
　　段惊棠：“好的好的就这样晚安再见。”
　　挂了电话，姜原笑着摇了摇头。
　　时间已经很晚了，而他还坐在办公室里。面前一堆待批示的文件，都是族里处理不完的事务。
　　姜原喝了口咖啡，打起精神继续工作。
　　他没有告诉段惊棠，其实之前苏家私下联系过他。
　　苏家的副族长表示，可以做主把苏温送过来，促成他们两妖的婚事，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苏姜两家结盟。
　　说得好听是结盟，可其中的意思，姜原又怎么会不懂。
　　姜家近年没落，他接手时堪称百废待兴。而苏家蒸蒸日上，当任妖主又是苏家出身，苏家现在大有赶超段家，成为青丘第一大族的架势。
　　可如果只是这样，他们不会急着拉拢姜原。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段惊棠快成年了。
　　青丘几百年来最强大的九尾狐，连天道都承认的入世仙骨，只要他想，颠覆青丘简直易如反掌。
　　最重要的是，他是段家的妖。
　　苏家可不想好不容易从段惊棠父亲手里捡来的妖主之位，再被他儿子抢回去。
　　没错，姜原的确喜欢苏温，喜欢到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但总有些事，比生命更重要。
　　比如道义，比如朋友。
　　他也不愿将苏温当做一个交换的筹码。就算连苏温自己都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光耀家族的筹码，姜原也不愿。
　　天会亮吗。
　　姜原望向窗外，青丘的夜，寂静漫长。
　　天，会亮吧。
　　-
　　天亮时，段惊棠还没睡。
　　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一直爽。
　　猝死直接火葬场。
　　段惊棠也没办法，月底了，deadli
　　e临近，他只能熬几个大夜，把之前欠下的补上。
　　喝完最后一口桑葚水，段惊棠伸了个懒腰，摸过手机。
　　蔚枝应该还没睡醒。段惊棠盯着人类崽的微信头像看了一会儿，忽然，昨晚姜原念过的那段话浮现心头。
　　段惊棠捏了捏指尖，点开一年不发一条的朋友圈，悄悄按下编辑。
　　五点半，蔚枝准时从睡梦中醒来，生物钟就是这么强大，不允许他贪睡一分钟。
　　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给肯定还在赖床的狐狐发早安。
　　蔚枝打了个小哈欠，刚想关掉微信起床，视线一瞥，看到朋友圈上的小红点。
　　凌晨四点，桌桌发布了一条朋友圈。
　　【桌桌：我知道你聪慧，沉着，头脑充盈，所以我爱你。我知道你的志向、你的梦想，你的慈悲，独特，所以我爱你。我知道你是天赐的珍宝，所以我爱你。我爱你，却又不止爱你。】
　　【配图：《凡狐修仙传》小黑.jpg】
　　蔚枝对着那条朋友圈沉思了两分钟，然后郑重地按下了评论。
　　六点五分，段惊棠洗完澡出来，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惊喜又有些意料之内的，看到朋友圈上的那个红色小“1”。
　　因为那是一条只一人可见的圈。
　　满怀期待，段惊棠点开消息提示，果不其然，看到了蔚枝那个毛茸茸的头像。
　　只是……
　　段惊棠眼皮一抽，笑容缓缓僵死在嘴角。
　　【小乖崽 评论：不要偷偷篡改文学作品哦～】
　　段惊棠无声捶胸。
　　这个人类崽……他没有心！！


第110章 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已修）
　　时隔多日，段惊棠再次踏着早读铃进班级，面无表情，走路带风。
　　陶桃对展放使了个眼色：怎么了这是？一副要吃妖的样儿。
　　展放草草疑惑：母鸡啊～和母亲吵架了qvq？
　　自从知道蔚枝每天都提前一个小时到班级自习，段惊棠就默默改了踩点上学的习惯，每天六点半不到就拎着他那空荡荡的书包准时坐在座位上……看漫画。
　　像今天这种情况，是两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次。
　　段惊棠刚在位置上坐下，还没放下背包，一颗小脑袋就凑了过来。
　　“桌桌～”
　　段惊棠沉默了两秒，“嗯”了一声，然后把一杯紫薯豆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学校门口小吃店的特色豆浆，清晨现磨的，香气浓郁又美味，每天早晨排队的妖都超多。
　　自从他起早上学，蔚枝每天桌上的豆浆就没断过。
　　前桌的饕餮崽和草草崽松了一口气。
　　看来应该没事儿，爱情还没有破裂。
　　“桌桌，”蔚枝又蹭过去，“你今天来得好晚呀，家里有事吗？”
　　段惊棠摊开单词本，“没有。”
　　顿了顿，“睡过头了。”
　　这时英语老师进来了，蔚枝把练习册竖起来挡住自己，趴在课桌上，小小声，“可是你不是四点多就起来了吗？还发了一条好文艺的朋友圈。”
　　段惊棠：“……”
　　饕餮崽和草草崽同时竖起耳朵。
　　什么朋友圈？他们怎么没看到？
　　段惊棠闭了闭眼睛，为什么要让他再次想起这件伤心的事。
　　“哦。”某狐狐睁眼说瞎话，“那应该是我在做梦，最近有点梦游。”
　　蔚枝：“？”
　　他还想说什么，可段惊棠已经低下头开始背单词了。
　　英语老师布置完任务就去二班了，蔚枝放下练习册，兀自呆呆。
　　头顶翘起来的卷毛让人类崽看起来有一种和他的智商完全相反的感觉。
　　就，傻乎乎的。
　　蔚枝抿了抿唇，打开塑料袋，把吸管插进豆浆杯里，猛吸了一口。
　　“啊，好烫！QAQ”
　　一瞬间，段惊棠的尾巴毛都竖起来了。
　　“没事吧？让你喝那么急！”段惊棠手忙脚乱拧开水杯，“快快，赶紧含一口！”
　　蔚枝乖乖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
　　然后腮帮鼓鼓地望着他，咕嘟一声，咽了。
　　段惊棠：“……都说含着了！降降温！”
　　蔚枝嘿嘿一笑，这回不仅不傻了，还像只干了坏事儿的小狐狸。
　　段惊棠无奈，“把舌头伸出来。”
　　蔚枝突然害羞，“在这里吗？这，这不好叭……”
　　段惊棠：“？”
　　段惊棠：“！！！”
　　某狐俊脸突然爆红，他，他都没想到这一层！这人类崽怎么回事！！
　　“说什么呢！快点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声音有点大，幸好周围小妖怪们都在叽里呱啦背单词读课文儿，没妖注意他们这边。
　　段惊棠红着耳朵，压低嗓音，“快点！”
　　蔚枝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一双亮盈盈的眸子望着段惊棠，轻轻启唇，嫩粉色的小舌头从贝齿里羞羞地探出一小截儿。
　　段惊棠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各种意义上的爆炸。
　　“好了可以了。”
　　段惊棠的小脑袋瓜儿被冲昏头了，伸手就去捂蔚枝的嘴。
　　而蔚枝的舌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掌心传来一阵湿热，一人一妖同时愣住。
　　段惊棠的掌心有蔚枝熟悉的味道。蔚枝眨了眨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一舔。
　　柔软的小舌头卷过手心里最敏感的地方，温润的触感仿佛直直落在段惊棠的心弦，一瞬间，一切全乱了。
　　“对不起。”
　　蔚枝双手捧着段惊棠的狐狸爪爪，湿漉漉的眼神无比真诚，“你的手手好香，我没忍住。qwq”
　　段惊棠什么都没说，当然也没把手抽回来。他默默趴在了桌子上，脸颊贴着桌面，双眼放空，呼吸微弱。
　　这样的狐狐太可爱了，蔚枝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卡哇伊内”，然后也趴了下去。
　　喧闹的英语早自习上，一人一妖就这么面对面趴着，彼此的侧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心脏的温度却逐渐攀升。
　　段惊棠的兽耳抖动一下，呼吸又开始加速。
　　他闭了闭眼睛，良久，仿佛叹息般。
　　“蔚枝，你真要我的命。”
　　人类崽眉眼弯弯，小酒窝看得妖又爱又恨。
　　蔚枝悄悄抱过段惊棠的尾巴，揉一揉，亲一亲，蹭一蹭。
　　那动作，简直不能再娴熟了。
　　段惊棠想，这个小骗子。
　　不过段惊棠能懂他。
　　蔚枝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他很会察言观色，一旦他发觉你对他的态度有哪怕一点点的冷淡，他都会感到慌乱，然后像个故意捣蛋吸引父母注意的孩子一样，用他独特的小方式，去证明你对他的爱与在意。
　　这样的人类崽很可爱，可也让妖心疼。
　　段惊棠暗暗决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用这种故作冷淡的态度对待他的吱崽了。
　　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行。
　　如果可以，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要在蔚枝耳边说一次，我最喜欢你，我最在意你。
　　蔚枝从前缺失的所有安全感，往后都由他来补齐。
　　用他的一切。
　　“今天是小九哇。”
　　趴在一旁的人类崽捧着狐尾巴，鼻尖亲昵地蹭蹭尾尖，“最喜欢小九啦～”
　　段惊棠：“？你还给它们编号了？？”
　　“不是编号，”蔚枝严肃纠正他，“是名字，他们的名字。”
　　段惊棠沉默了一下。
　　不，他早知道蔚枝的尿性，他惊讶的不该是这个，而是……
　　“你居然能分清它们谁是谁？？”
　　蔚枝奇怪地看着他，“当然啦，今天是小九，昨天是小七，前天上午是小一，下午是小六……难道你分不清他们吗？”
　　段惊棠：“……”是啊！！
　　九条不都是一样的吗？不都是大白尾巴毛乎乎的吗？？连长度都是一样的吧？？？
　　他平时在家习惯维持人形，工作睡觉洗澡都比较方便，只有在学校的时候会特意放一条尾巴出来，方便蔚枝随时“临幸”。
　　至于哪天放哪条出来……完全就是随机的啊！
　　没想到，蔚枝对他尾巴的执着，居然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看着人类崽理所当然的表情，段惊棠又不禁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这种时候，就要掏出手机，问一问神奇海螺。
　　【棠棠：哥，你能分清自己的尾巴吗？】
　　段眠松看着弟弟发来的微信，陷入一秒的沉思。
　　两分钟后，手机震了。
　　段惊棠赶紧点开。
　　【大哥：好像分不清，你的尾巴出什么问题了吗？】
　　段惊棠松了一口气。
　　看吧，连他大哥这么严谨的妖都分不清！
　　他是正常的！！
　　可当他把同样的信息发给段惹蔷时，问题出现了。
　　这位姐完全不管他是不是在上课，直接回了他一条长达59秒的语音。
　　段惊棠默默戴上耳机。
　　“啊？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这有什么不能的，她们长得又不一样～就比如说你姐我吧，我的大宝贝儿叫蕾贝卡，她的毛毛超柔顺的，光泽度也是九个宝宝里最棒的，二宝贝呢叫伊丽莎白，她啊有些内向，不太爱动弹，三宝贝叫……啊？怎么了？导演让我把尾巴收起来？吓到女二号那个小白花了？哈哈哈好的……才怪！老娘尾巴这么美她懂不懂欣赏啊——”
　　段惊棠：“……”
　　听到伊丽莎白的时候他就把耳机摘下来了。
　　再次陷入狐生怀疑.jpg。
　　旁边，人类崽已经开始边撸毛茸茸边背单词了。
　　“小九好摸吗？”段惊棠撑着下巴问。
　　“好摸呀，”蔚枝摇头晃脑，“大家都好摸，大家都是坠棒滴，我爱大家大家爱我～”
　　段惊棠：“……”
　　蔚枝抬起小脑袋，一脸真诚，“你要加入我们吗？”
　　段惊棠：“……你再这样我要砍尾巴了。”
　　蔚枝嘿嘿坏笑。
　　“不过你刚才为什么说，最喜欢小九？”
　　难道每一条都是最爱，每一条都是最喜欢？
　　蔚枝没有立刻回答。人类崽的指尖轻抚怀中的洁白绒毛，半晌，“因为他和我一样呀，我也是小九。”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我的名字就叫小九。”
　　段惊棠抿唇，手掌覆上蔚枝的指尖，“姓什么呢。”
　　“跟院长妈妈姓，姓方。”
　　方小九。
　　蔚枝。
　　之前姜时说过，蔚枝是时家的人。
　　这么多名字，不过都是符号而已。
　　“现在还会回去吗。”段惊棠勾勾蔚枝的小指头，“福利院。”
　　“旧址已经拆除很多年啦。”
　　蔚枝脸蛋微微发红，“现在院长和一些孩子们在新的福利院……我这周末要去看弟弟妹妹，你，你想一起吗？”
　　段惊棠立刻打开手机地图，“地址是哪里？我现在就查路线。”
　　“城南区安跃路，”蔚枝凑过去，忍不住唇边笑意，“到时候我带你去呀，不用……”
　　这时，段惊棠的手机震了一下。
　　因为一人一妖挨在一起，蔚枝下意识垂眸看去。
　　是一条微信消息。
　　【阿凛：我回来了】
　　那一刻，蔚枝感觉到，怀里的狐尾瞬间一僵。


第111章 417片沾血的龙鳞（已修）
　　午休时期的天台难得安静。
　　只有一只色凤皇和一只小夫诸偷偷摸上来约会，还被段惊棠的低压气场吓跑了。
　　“吃一口吧。”
　　蔚枝剥开三明治面包的包装纸，双手举到段惊棠面前，“是草莓果酱夹心哦。”
　　段惊棠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乖乖咬了一口，“嗯，很甜……你吃吧。”
　　蔚枝看着手里的面包，那一口连果酱都没咬到。
　　十二月的风很凉，蔚枝把段惊棠的兜帽扣上，遮住那两只毛茸茸的狐耳，又把小九抱进怀里，朝尾尖哈了口气。
　　尾巴暖和了，心就暖和了。
　　“敖凛，是敖傲的弟弟。”
　　蔚枝动作一顿。
　　“没，没关系，你不想说的话……”
　　“我想告诉你。”
　　段惊棠敞开外套，朝蔚枝招招手，蔚枝挪了挪小屁股，整个人钻进他怀里。
　　用外套把人类崽包住，感受着怀里软软的触感和温度，下巴蹭在那毛乎乎的小脑袋上。直到这一刻，段惊棠才再度找回活在人间的感觉。
　　“敖凛的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没有合适的机会，突然提起我又怕你多想……”
　　蔚枝气呼呼，“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嘛？”
　　说实话，他都做好“前任虐恋生离死别”“相爱相杀情仇刻骨”“旧爱归来心潮再起”的展开准备了。
　　不过……
　　准备归准备，段惊棠要是真敢跟他这么展开，那他就从这天台上跳下去！QAQ
　　“好，你心最大了。”
　　段惊棠摸摸人类崽的小胸口，难得耍了回流氓。
　　关于敖凛的故事，说起来很长，但也很短。
　　“阿凛是我的朋友，他，我，还有贺离，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
　　有一种朋友，其实和家人没什么分别。
　　对于段惊棠而言，敖凛和贺离就是这样的存在。
　　段惊棠闷骚，情绪一贯不外露，冷漠酷哥妖设不倒。贺离外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招蜂引蝶他最强。而敖凛生性温驯，从小到大总是包容着他们两个，仿佛粘合剂一样，将三妖紧紧联系在一起。
　　用个有点中二的说法，他们曾是横行山海市的“铁三角”。
　　段惊棠一直觉得，朋友不必多，他这一辈子，有这两个兄弟就足够了。
　　直到现在，这种想法仍然没变。
　　“如果没有那件事，我想，一切都不会改变。”
　　段惊棠到现在都记得，那是一个夏日傍晚，闷热得连敖凛这条小烛龙都只能窝在空调房里啃冰棒。
　　三妖约好一起玩任地狱新出的游戏。段惊棠到了敖凛家才知道，贺离这孙子临时放鸽子，丫的和小姑娘到海边日光浴去了。
　　不过那游戏两个妖也能玩，段惊棠研究了一会儿规则，刚想叫敖凛别吃冰棒了都吃八根了快过来玩游戏，下一秒，段惊棠整只妖就被扑倒在地。
　　无论是突然变成火红竖瞳的眼睛，还是脖颈上不受控制冒出来的红色鳞片，都指向一个结果——敖凛发情了。
　　第一次。
　　小烛龙甚至分不清发情热和暑热的区别，只知道一个劲地吃冰棒给自己降温。
　　段惊棠也懵住了。
　　敖凛的发情期来得太早，比普通烛龙的发情期提前了近三年。
　　谁也预料不到。
　　更预料不到的是，就在这时，敖凛向他表白了。
　　烛九阴的血脉强悍不输九尾狐，敖凛的手化成龙爪，死死按住段惊棠的肩膀，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深深血痕。
　　烛龙的身体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敖凛一边撕扯段惊棠的衣服，一边混乱地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深埋心底的爱慕。
　　再沉着冷静的妖，面对突然变成这样的挚友，都会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段惊棠，一掌砍向了敖凛的后颈，然后逃出了房间。
　　虽然后来他通知了敖凛的家人，但最终，敖凛还是因为初次发情未得到有效处理与控制，落下了难以痊愈的后遗症。
　　“都怪我。”
　　段惊棠望着天空，那里有一朵形状奇怪的云。
　　“如果我当时第一时间去给他买抑制剂，而不是躲在卫生间里发抖，可能一切都将不同。”
　　“这不怪你！”蔚枝紧紧抱住他的狐狐，“不管是谁遇到那种事都会慌乱的，如果是我可能直接就吓傻了……你当时也是个孩子啊，这不怪你！！”
　　段惊棠笑了笑，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那件事，或许他也可以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
　　“从那以后，敖凛整只妖就变了。”
　　后遗症带来的不只是身体上的变化，还有精神和心理上的痛苦。
　　而段惊棠的拒绝无疑加重了这种痛苦。
　　这种痛苦让敖凛变得偏执，多疑，暴躁易怒，甚至有伤害自己的倾向。
　　身为私生子的敏感自卑，后遗症带来的心理压抑，被挚友拒绝的悔恨伤痛，再加上烛龙族某些不怀好意者故意的挑拨离间。
　　这一切，叠加在一起，被压抑的情绪不断放大，最终压垮了敖凛。
　　“阿凛病了之后，敖家就限制了他的自由，我和贺离想了很多办法，始终见不到他。”
　　“那段时间，我患上了失眠症。”
　　痛苦的不只敖凛一妖，还有因为懊悔与自责彻夜难眠的段惊棠。
　　“三天三夜没合眼之后，我哥逼着我吃了一片安眠药。”
　　“如果我知道那天夜里阿凛会联系我，我绝对不会睡，绝对不会。”
　　清晨时分，沉睡中的段惊棠突然惊醒。
　　他像有什么预感一样，抖着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然后，看到了上面来自敖凛的几百条未读消息。
　　点开的瞬间，一片鲜红刺痛了段惊棠的双眼。
　　阿棠，我偷到了手机。
　　我们可以聊聊吗？
　　我知道你不想理我，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好吗。
　　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睡了吗？
　　你没睡吧，你只是讨厌我了吧。
　　像我这样的妖，的确应该被讨厌。
　　为什么不来看我？
　　姑姑说，你和贺离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大家都忘记我了吗，你们也是吗？
　　或许，死会比较好吗。
　　阿棠，我真的好喜欢你。
　　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还是你知道，只是故意视若无睹？
　　也对，你是段惊棠啊，你不是别人。
　　你的视线，从来不会在我这样的妖身上停留，对吧？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看我一眼呢。
　　啊，我知道了。
　　【图片】
　　阿棠，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的鳞片。
　　【图片】
　　之前上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露出来过一点，你说好看，像红宝石。贺离开玩笑说要给我拔掉，你还揍他了，你记得吗？
　　【图片】
　　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分钟，我就拔掉一片龙鳞，我把他们收集起来，送给你，你会喜欢吗。
　　【图片】
　　喜欢你。
　　【图片】
　　喜欢你。
　　【图片】
　　喜欢你。
　　……
　　【图片】
　　喜欢你。
　　【图片】
　　阿棠，别忘记我，求你了，不要忘记我。
　　……
　　蔚枝从来不知道，十二月的风，原来这么冷。
　　他望着身边的妖，一时竟吐不出半句安慰的话，语言的苍白无力让他如此疲惫。
　　“417片。”
　　段惊棠道，“他拔掉了417片龙鳞，他的每一句话，那些鳞片的形状和上面沾染的鲜血，我记得清清楚楚。”
　　蔚枝抱住段惊棠，双手紧紧扣着他的腰，那么用力。
　　良久。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们的错，他只是病了。”
　　段惊棠闭了闭眼睛，他想说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可他不能。
　　他不能欺骗蔚枝。
　　他有关系，他没过去，他迈不过那道坎，他这些年一直停留在原地，他无数次抬起腿，在看到床头那张合照时又无力地垂下去。
　　直到现在，他看到“喜欢你”三个字时，还会感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这是他最脆弱，最难以启齿的一面。
　　今天，他全部剖开来，给蔚枝看。
　　“后来呢，阿凛……走了吗？”
　　“嗯。”
　　敖凛本就是敖家的私生子，虽然不至于见不得光，但出了这样的事，敖凛的父亲觉得面上无光，于是在敖凛伤口还未痊愈时，就把他秘密送出了国。
　　到如今，已经四年了。
　　蔚枝努力鼓舞精神，“现在他回来了，说不定，说不定他的病已经好了呢！”
　　段惊棠笑了笑，“这是我每天都期望的事。”
　　“反正我相信阿凛。”蔚枝用力揉了一把小九，“我觉得他是个温柔但有力量的小龙龙！”
　　段惊棠唇角轻扬，“确实呢。”
　　“不过，敖傲又是怎么回事啊？”蔚枝微微皱眉，“他的腿……”
　　“是我打断的。”
　　段惊棠的声音很平静，至少听不出悔意。
　　“他绑架了我妹妹。”
　　敖傲是敖凛同父异母的哥哥。
　　大概是族里独生子的缘故，虽然敖凛是父亲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但敖傲意外地疼爱这个弟弟，兄弟两个感情非常好。
　　敖凛出事之后，敖傲几乎疯了，他是个直脑筋，只有武力值满格，其他都为负的那种。
　　于是他把目标对准了将他弟弟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他开始疯狂报复段惊棠。


第112章 你是值得被爱的，善良的孩子（已修）
　　而报复的方式之一，就是绑架他的妹妹。
　　他想让段惊棠也尝一尝，那种心急如焚却无济于事的滋味。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敖傲成功了。
　　段惊棠赶到约定的场所，几乎失去理智一般把敖傲暴揍了一顿，然后他颤着手推开卧室的门，看到里面完好无损的，正抱着漫画书吃薯片的荆柳柳。
　　敖傲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就算他再恨段惊棠，他也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他只是想让段惊棠体会一下那种险些失去亲人的痛苦和无力感。
　　他的目的达到了。
　　但是腿也断了。
　　“是这样啊……”
　　蔚枝怅怅然叹出一口气，他一张娃娃脸，叹气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莫名喜感。
　　段惊棠戳戳那块软软脸蛋，“我是不是很过分？”
　　蔚枝摇摇头，“立场不同而已。”
　　换位思考，如果有人带走了蔚莱，蔚枝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像段惊棠这么克制。
　　他大概会当场杀了那个人。
　　没有弟弟妹妹的人可能无法体会这种心情。
　　那是一个你看着她出生的，从小到大都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世界上只有你可以“欺负”她，就算有时候真的很闹很烦人，但你仍忍不住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她，同时把那些可能伤害到她的一切全部挡在身后。
　　蔚枝想说什么，回过头，看见段惊棠闭着眼睛，眼圈下的青色有些明显。
　　“昨晚没睡好吗？”
　　“嗯。”段惊棠揉了揉眉心，“昨天苏温提到阿凛，思绪有点不受控制，左右睡不着，就画……看了一夜漫画。”
　　“苏温？”蔚枝像小狗勾一样，瞬间警觉，“他去找你了？他又去找你了？”
　　段惊棠故意拉长声音，“嗯——”
　　蔚枝：人类崽逐渐暴躁.jpg。
　　段惊棠不逗他了，“放心，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蔚枝：“……”
　　人类崽突然孩怕.jpg。
　　“你，你不会把他鲨了吧？”
　　段惊棠点头，“是啊，黑狐狸丑是丑了点，不过皮毛还是不错的，九条尾巴可以做九条围脖呢。”
　　蔚枝倒吸一口凉气。
　　“……我来一条！”
　　关于敖凛的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虽然蔚枝希望段惊棠能和他见一面，但有些事不是局外人可以掺和的，这一点，蔚枝心里有数。
　　所以，当收到敖凛的好友申请时，蔚枝捧着手机足足呆了一分钟。
　　【SEA 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备注：你好，我是敖凛】
　　而添加来源，是贺离分享的名片。
　　人类幼崽不知所措.jpggg——
　　-
　　三天后，一个晴朗的周末午后，蔚枝裹着新围巾（当然不是苏温的尾巴），步伐匆匆经过街边一串咖啡厅。
　　他要去赴一个约。
　　敖凛的约。
　　是的，直到推开店门，蔚枝还有点恍惚感，他居然要和传说中的敖凛见面了。
　　有点紧张，有点激动，有点……有点找不到妖。
　　蔚枝扯了扯围巾，露出小小一张脸，在不大的甜品店里来回张望。
　　天冷了，出来逛街的人不多，店里只有三桌客人，一对情侣，一对闺蜜，一个身材像运动员的红发男人。
　　还没到吗？蔚枝挠挠脸蛋，低头给敖凛发微信。
　　“蔚枝？”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蔚枝抬起头，看见窗边有妖朝自己招手。
　　“这边——”
　　蔚枝呆呆放下手机，呆呆走过去，呆呆在空位上坐下。
　　“今天真冷啊，山海市的天气总是变得这么快，感觉一夜之间就入冬了呢。”
　　蔚枝还是呆呆的，“是，是啊……”
　　蔚枝的内心：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人类崽的视线直直落在对面妖身上，几乎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这耀眼的红发，这爽朗的笑容，这小麦般的肤色，这宽阔的肩膀，这健硕的身材，这……这隔着T恤都能看到的肌肉线条！
　　蔚枝呼吸有些颤抖，“请，请问，是阿凛吗？”
　　红发男生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是我啊。”
　　蔚枝：“……”
　　啊！他想象中那个柔弱温驯娇小可爱脆弱苍白惹人怜爱的小龙龙呢！
　　这个肌肉壮汉是谁啊！QAQ
　　诶，等一下。
　　段惊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敖凛是柔弱正太来着……
　　“你想喝什么？这里点单需要去柜台点，我帮你买。”
　　说着，敖凛站起身，蔚枝只觉得面前瞬间立起了一堵墙。
　　蔚枝咽了咽口水，“我，我都成！哈哈哈……”
　　“那就点和我一样的了？冰美式？”
　　救命，就连喝的咖啡都这么ma
　　，蔚枝在心里无声尖叫。
　　“好的！冰美式永远滴神！我最喜欢冰美式了！”
　　对不起，芝芝桃桃芝芝莓莓抹茶奶盖巧克力奶，对不起，香香炼乳草莓星冰乐布丁脆啵啵。
　　看着男生威武雄壮的背影，蔚枝保守估计了一下，这身高起码195。
　　尤其是那双腿，乖乖，这得比段惊棠腿还长了吧。
　　正对着敖凛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出神，蔚枝小脑筋一转，忽然想到一个不太正经的事儿。
　　如果敖凛喜欢过段惊棠，那他把段惊棠扑倒，是不是想……
　　蔚枝用力摇了摇头，他，他在想什么啊！
　　“来。”
　　蔚枝正沉浸在自己奇奇怪怪的脑洞里，面前多了一杯热巧克力，还有一份卖相诱人的蓝莓松饼。
　　敖凛笑了笑，“我在洛美国待久了，习惯了美式的味道，想了想你可能喝不惯。今天挺冷的，看你戴了厚厚的围巾，应该比较怕冷，感觉热巧克力会比较好……你不介意吧？”
　　蔚枝拨浪鼓式摇头，“热巧克力最好了！热巧克力永远滴神！”
　　这样的体贴细心……和蔚枝想象中的敖凛倒是超级吻合了。
　　喝了一口热巧，蔚枝也放松了许多。他再次抬眼看向对面的男生，视线扫过男生脖颈处时，微微一顿。
　　那里有一片疤痕，有些像烧伤，但又不是，从衣领下延伸出一部分，让蔚枝想起自己身上的黑色花纹。
　　蔚枝的眼神只是短暂停留，很快移开。
　　但敖凛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是之前留下的伤疤。”
　　男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时生病了，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用了很多疤痕药，痕迹已经很淡了吧？”
　　蔚枝用力点头，“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呢！我，我的视力是比较好，两只都是5.0的哦！”
　　敖凛笑了，看得出来。现在这个时代，能拥有这样清澈眼神的人，已经不多了。
　　“之前的事，段惊棠都告诉你了吧？”
　　蔚枝抿了抿唇，点头。
　　“突然请你出来见面，吓到你了吧。”
　　敖凛面露歉意，“是我太唐突了，不过你不要怕，我真的不是什么怪蜀黍！”
　　“没有没有！”蔚枝连忙摆手，“我，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想见我呢？”
　　敖凛喝了口咖啡，神情温柔，“因为，贺离说，你是这几年里，唯一让段惊棠展露笑容的人。”
　　蔚枝心头一跳。
　　“我大概是世界上最自私的妖。”敖凛望向窗外，山海市的天空还是和四年前一样，是他心底的蓝。
　　“其实现在想想，当时那份让我疯狂的感情或许根本不是爱，至少不是我以为的那种爱。”
　　后遗症带来的躁郁，放大且扭曲了敖凛的所有感官与思想。或许，他只是太依赖那份友情，从而将它误解成了爱情。
　　让他伤了自己，也伤了段惊棠。
　　“明明是我犯下的错，却让我最好的朋友替我受罚。而我又抛下了这样的他，自己在治疗中一点点康复起来。”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这样恶劣的自己，到底该不该好起来，能不能好起来。”
　　敖凛假装阳光太刺眼，伸手捂住眼睛，实则险些猛男落泪。
　　“我无数次想联系他，可是我想，他应该再也不想看到我了吧。”
　　“所以我想见见你。”敖凛揉了把脸，红色的湿润眸子中满是温柔，“然后，感谢你。”
　　“谢谢你，蔚枝，谢谢你让他走出来。”
　　蔚枝看着面前的妖，良久，轻声，“没有哦。”
　　敖凛一怔。
　　“段惊棠他啊，还没有走出来哦。”
　　“他的床头还摆着你们三个初中时的合照，他还是会间歇性的失眠，他还是每天都想起你，想你在遥远的地方过得好不好，伤口还痛不痛，他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你早日康复痊愈，在他的心里，你和贺离，永远都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
　　话还未说完，桌对面，红发男生已经泣不成声。
　　蔚枝第一次知道，原来猛男落泪，也这么让人心疼。
　　心疼得他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一同哭了起来。
　　“所以，所以你不要自责啊，你要快点，快点好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快乐起来啊。”
　　只有这样，我爱的那个少年，才能毫无顾虑地去拥抱这个世界啊。
　　命运有时很狡猾，他会用不公与病痛来折磨你，直到你体无完肤，以为再也无力支撑。
　　可永远不要忘记，你是被爱着的。
　　你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善良的孩子。
　　永远都是。


第113章 段老三，渣男行为！（已修）
　　一个可爱的人类幼崽和一条强壮的成年烛龙相拥而泣，这种画面在城北可不多见。
　　甜品店里的女孩子们彼此小声议论着，神情中满是不忍和同情。
　　“好可怜啊，是情侣吧？”
　　“因为种族不同被家里逼迫分手了吗？”
　　“呜呜呜想起了我前男友——”
　　“诶，你前男友也是人类吗？”
　　“不是，但他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小人类呜呜呜——”
　　“……信息量有点大啊。”
　　蔚枝和敖凛把一份蓝莓松饼分着吃了。
　　敖凛不想吃，蔚枝硬塞了他一块儿，还说甜食能抵御一切不开心，干完这盘小点心咱们又是两条好汉。
　　把最后一点松饼渣蘸着果酱吃下去，敖凛吸了吸鼻子，发现眼角的泪痕已经干了。
　　这个人类幼崽真的是个哲学家。他想。
　　“下周你们见个面，见面好好唠唠，我让贺离在门口守着你们，不唠满三个点儿不准出屋。”
　　蔚枝喝了一大口热巧克力，嘴唇边边沾了黑黑一圈儿，小手一挥，非常强势。
　　敖凛郑重点头，双手托腮，浓眉皱着，眼神中有期待，也有紧张。
　　看他这样，蔚枝不由得好奇，“我看到你给段惊棠发消息了，你们没聊聊吗？”
　　敖凛茫然摇头，“没有啊……”
　　敖凛还主动把聊天记录给蔚枝看了，蔚枝看完就是这个表情。(￢_￢)
　　【敖凛：我回来了】
　　【段惊棠：回来就好】
　　【敖凛：嗯嗯】
　　【段惊棠：嗯嗯】
　　蔚枝：“……”
　　请问你们两个是在参加直男聊天大赛吗？
　　敖凛龙龙抓狂：“光是发出这四个字我就犹豫了三天啊啊啊——”
　　蔚枝发出了深沉的叹息声。
　　真的是，明明那么在乎对方，却又各自沉浸在自责之中，觉得对方一定一辈子都不想看到自己了。
　　这怎么那么像虐恋的节奏啊！
　　“吱吱。”敖凛发出了自来熟的声音。
　　“哎，阿凛。”蔚枝拿出了看蔚莱的眼神。
　　“我和阿棠见面的时候，你可以一起吗？”
　　蔚枝：“……”
　　他选择收回这个眼神。
　　这是什么展开，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这，这合适吗，毕竟我……”
　　他当然不是不想去，只是在这件事里，蔚枝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局外人。
　　他只是想为段惊棠解开心结，所以愿意做自己能做的任何事。
　　“你不是外人。”
　　敖凛认真道：“你是阿棠的男朋友，你就是我和贺离的家人，你有权知晓并参与我们的一切。”
　　虽然很感动，但蔚枝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还，还不是啦……”
　　敖凛：“诶？”
　　十分钟后。
　　“都抱抱了，还亲亲了，还搂着一起睡觉觉了，但是还没有表白？！”
　　敖凛睁大了眼睛，发出姐妹的愤慨，“好个段老三，这是什么渣男行为啊！”
　　蔚枝赶紧为渣男，不是，为段惊棠狡辩。
　　“没有啦！其实我之前想先表白的，我们都是男生，本来就没有谁必须先说那句话的规定……但是后来想想，好像也没必要。”
　　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在一起，慢慢悠悠，细水长流，好像也不错。
　　蔚枝见过很多轰轰烈烈的誓言和爱情。
　　邻居姐姐的男朋友买了1999朵玫瑰花，请了他们所有的共同好友作为见证，在她家楼下举办了一场浪漫至极的盛大求婚仪式。邻居姐姐感动得泪流满面，两人于一个月后争吵分手。
　　傅千岁的堂哥为了向喜欢的女生表白，包下了几百架无人机，在城南的赤水边上演了一场无数人艳羡的夜空告白。在一起不到两个月，两人双双劈腿，也算和平分手。
　　初中同桌的女孩暗恋高年级一个学长，亲手折了九百九十九只纸鹤，在学长生日时送出。暗恋得到回应，两人甜蜜牵手，从跨年级到跨校，五年的感情一时传为佳话。前几天的同学聚会上，女生喝醉了大哭，蔚枝才知道，他们前不久因为家里反对分手了。
　　他们或许都曾以真心交付，但最终也抵不过琐事新欢与时间。
　　当然也有轰轰烈烈开始相伴白头结局的美满爱情，想要庄严的誓言与浪漫的仪式感也没有什么不对。
　　蔚枝只是觉得，对于他来说，陪伴比玫瑰和无人机更重要。
　　而且，他和段惊棠都是男生，没理由一定要段惊棠主动向他表白。就算是男生和女生，女孩子也可以掌握主动权勇敢说爱呀。
　　蔚枝都想好了，等他们考上大学，他就去打暑假工。他要用工资和这些年攒下的奖学金，给段惊棠买一个戒指，然后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送给他。
　　他要告诉他，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像今天一样，这般爱你。
　　我会努力赚钱，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你就做你喜欢的事，做你喜欢的一切事，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必顾虑。
　　真·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看着人类崽信心满满的小眼神，敖凛知道，他哥们儿找对人了。
　　不过……
　　他怎么想，都觉得段惊棠不是那种悄么声就把人拐带了的妖啊。
　　忽然，敖凛脑海里灵光一闪，难道——
　　对啊，他和贺离以前还拿这事儿开过玩笑呢！
　　“我知道了。”敖凛努力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没事，吱吱你别怕，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老三他就属于后胖的类型！”
　　“？”蔚枝歪了歪头，“胖……段惊棠吗？”
　　想象了一下胖狐狐胖乎乎的样子，蔚枝只觉得心都化了，“就算他胖了我也喜欢的！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敖凛：“……”
　　成年烛龙默默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吱吱，你真的很可爱。”
　　蔚枝：“？”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敖凛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是真的觉得你很好，直率坦诚，又惹妖喜爱。”
　　蔚枝有点不好意思，“你也很帅！虽然和我想的有亿点点不一样，嘿嘿～”
　　一人一妖又聊了几句别的，敖凛突然“啊”了一声，连忙抓起手机。
　　“糟了糟了，忘记报备了……！”
　　蔚枝咬着吸管，“报备？你已经工作了吗？”
　　“不是不是，”敖凛一边飞快打字一边道，“我刚才夸你可爱了，我得跟我男朋友报备才行。”
　　蔚枝：“……”
　　等下，这信息量有点——
　　“你，你男朋友？”蔚枝差点咬到舌头，“是那个男朋友吗？是我想的那个男朋友吗！”
　　敖凛抓抓头发，猛男脸红.jpg。
　　“他叫安德鲁，我们认识三年了，前不久刚刚在一起……给你看。”
　　敖凛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屏保就是他和安德鲁的合照，都不用找，特方便。
　　蔚枝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照片的背景是海边，一望无际的蓝天碧海下，红发男生灿烂地笑着，赤裸的上身布满深深浅浅的伤痕，他的笑容与伤痕的对比是那样鲜明，却让人感不到一丝忧伤，满眼只剩灿烂阳光。
　　而更显眼的，是男生怀里那个娇小的男孩。
　　看到他的第一眼，蔚枝就想到了蔚莱房间里的娃娃。
　　那个有着金发碧眼，雪白肤色，和天使脸庞的bjd娃娃。
　　照片里，敖凛一手拿着冲浪板，一手揽着男孩的肩膀，男孩依偎在他怀里，懒洋洋的，像只午睡后慵懒的小猫。
　　这体型差和肤色差……
　　敖凛真的是个大猛1啊，那他之前果然是想把段惊棠——
　　蔚枝内心突然一阵惶恐。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点好嗑？！
　　天啊，救命命，他好像有点大病！QAQ
　　“吱吱？”
　　眼看着人类崽的眼神开始飘忽，敖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还好吗崽？”
　　蔚枝回过神，一拍大腿，“啊，嗯呐！阿凛，你这小对象可ze
　　俊呐！”
　　蔚枝一激动，姥姥家的东北腔都给带出来了。
　　敖凛再次猛男脸红，“哈哈，是、是吧！我也觉得安德鲁好像天使一样……第一次在墓园见到他时，我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
　　“墓园？”
　　“嗯，安德鲁住在那里。”
　　蔚枝：“？”
　　“啊，我忘了说，安德鲁是吸血鬼。”
　　敖凛笑了笑，“因为还没有结契，所以他暂时住在家族的墓园里。我一开始不知道那里是吸血鬼的居所，以为是普通墓园，擅自走了进去，还差点被安德鲁杀掉呢，哈哈哈～”
　　蔚枝：“……”
　　这不好笑啊我的龙！
　　在洛美国，吸血鬼可以任意处置擅闯他们领地的活物，这是被法律允许的啊！
　　不过，如果是这么可爱的小吸血鬼的话……
　　被咬应该都会很开心吧。qwq
　　“可是，你为什么会去墓园啊？”蔚枝这个盲生再次发现了华点。
　　敖凛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
　　“想……给自己找一个位置。”
　　蔚枝心头一紧。
　　“不过现在已经不想了。”
　　敖凛挠了挠头，阳光下，一头红发火焰般耀眼。
　　“因为他。”
　　“我现在，完全是为了安德鲁而活着。”


第114章 你这么寂寞，为什么不养只宠物（已修）
　　“我最艰难的那两年，是安德鲁一天一天陪我熬过来的。”
　　“每次我有了不好的想法，安德鲁都会呲出小尖牙威胁我，说要把我变成吸血鬼，让我千年万年不死不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敖凛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对于一心想死的妖来说，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刑罚了。”
　　蔚枝：“……”
　　虽然可以理解也很心疼……但是你的表情和你说的话真的相当违和啊大胸弟！
　　“现在安德鲁已经继承了他父亲的墓园，我和他一起住在那里。”
　　敖凛突然开始倾情安利，“等寒假你们也来玩吧，住在坟墓里的感觉真的很棒，仿佛与世隔绝一样，每一天醒来都是新生……我给你和阿棠安排一个豪华双人墓！”
　　蔚枝：“……”
　　醒来是新生，醒不来就直接下葬了是叭。QAQ
　　而且豪华双人墓是什么鬼啊！
　　“那你还要走吗？”
　　敖凛点点头，“安德鲁还在那里，我要回去陪他。”
　　蔚枝有些着急，“那，那不能让安德鲁也过来吗？他在那边还有家人吗？我是说，毕竟你的朋友和亲人都在这，你不能一直……”
　　“我懂你的意思，吱吱。”
　　敖凛安抚了一下人类崽，“可安德鲁是他们家族最后的纯血吸血鬼，他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几百年，我不想让他因我而改变。而且安德鲁不能离开墓园太久，否则他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和东方的妖怪正好相反，在西方，血统越纯正的吸血鬼，受到的限制越多。
　　“这样说可能有些数典忘祖，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安德鲁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或许，新生就是如此吧。
　　躁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敖凛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又开始拔自己的鳞片，连心鳞都被他毫不犹豫连着血肉拔出。
　　他用各种工具伤害自己，他甚至开始幻视和幻听，异国宁静的午夜，他看见死去多年的母亲坐在窗台上向他招手。
　　她对他说，来吧，孩子，跳下来就好了。
　　跳下来就不痛了，再也不会痛了。
　　敖凛住在一栋建筑的27楼。
　　后来安德鲁来了，他扔掉了敖凛所有的东西，只把他一只妖打包带回了墓园。
　　敖凛说你捡我没有用的，我爸已经抛弃我了，我没有钱，只剩一些残缺的鳞片，你喜欢就拿去吧。
　　安德鲁单手扛着197的他，奶声奶气地说你可闭嘴吧。
　　老子墓里随便一件陪葬品都比你值钱好吗。
　　在墓园，身边没有可以伤害自己的工具，症状发作时，敖凛就用龙角去撞那些墓碑，直到自己头破血流，墓碑碎成石块。
　　安德鲁心疼死了。
　　当然不是心疼敖凛。
　　你完了。
　　小吸血鬼抱着墓碑渣渣边哭边说，这可是我的祖传老墓碑，你这辈子都得搭在我这了。
　　敖凛心细如发，当然一眼看穿他的意图。
　　他说，你这么寂寞，为什么不养只宠物。
　　安德鲁说我这不是养了吗。
　　猫狗死得太快，人类也不过百年，他不想刚付出感情就面临分别，那样太烦人了。
　　听说东方的妖怪寿命漫长，抓一只养养看，不好玩再丢掉就是了。
　　丢掉两个字，再次刺痛敖凛敏感的神经。
　　他又开始用角撞墙。
　　安德鲁一把揪住他仅剩的那只龙角，一句话拨开敖凛心头所有迷雾。
　　他说，小龙崽子，你没发现吗，你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心病，你就是痛恨自己的身份。
　　什么龙鳞龙角，都拔光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摆脱自己作为龙族的身份了，对吧？
　　还有，你对抛弃和丢弃这种词敏感得要命，不就是因为你妈生下你之后就把你卖给了你爸，你爸又把你扔给了你姑，你姑那个碧池天天物质虐待你精神pua你吗。
　　敖凛有些茫然，他都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惨。
　　安德鲁拍拍他肩膀，用译制腔道，哦，我可怜的孩子，让那些臭狗屎随着废弃公厕的抽泵机远去吧，来，到本公爵的私人墓园来，让阴冷潮湿的坟墓和可爱的臭蝙蝠陪你度过这卑贱的余生吧！
　　敖凛思考片刻，说可我还是想死。
　　安德鲁逐渐暴躁，说难道你不想复仇吗？向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复仇！
　　敖凛说不想啊我想死。
　　安德鲁握碎一块墓碑，大吼，那你的朋友呢！你还没有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的原谅！
　　敖凛终于迟疑了，他垂下头，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叹息。
　　安德鲁的嘴角刚翘起来，就听他说，让我用死亡来赎罪吧。
　　安德鲁沉默了。
　　太阳升起时，安德鲁戴上斗篷，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和脖领。
　　他说，没办法了，既然这样，那就只好让你爱上我了。
　　敖凛：？
　　小吸血鬼扬起脸，红润的唇勾起一个邪恶的笑。
　　他说，只要爱上我，你的灵魂就彻底属于我，你的肉体只是为我驱使的傀儡，我让你活着你就必须活着，我让你死你才有资格去死。
　　敖凛说好吧，你开心就好。
　　当时的他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配去爱任何人。
　　但他不知道，安德鲁巴蒂尔特公爵言出必行。
　　这只吸血鬼花了三年零一百二十四天，赐予了敖凛新的生命。
　　-
　　“真的不用我送你吗？”
　　甜品店门前，敖凛再一次向蔚枝确认。
　　蔚枝笑着摇摇头，“我坐公交就可以啦，直达超方便的。”
　　敖凛也不再强求，依然暖男，“那我看你上车再走。”
　　等车的时候，蔚枝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犹豫了一下，“阿凛，其实当年你出事的时候，段惊棠和贺离去找过你。但是你的家人好像没有让他们进门，他们还试图从后院和围墙底下爬进去……都被保镖抓住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蔚枝觉得，敖凛应该知道真相。
　　红发少年微微一怔，然后忽地笑了。
　　“是啊，我早该知道是这样的……”
　　他亲爱的姑姑，最擅长使用的，不就是离间计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吱吱。”
　　敖凛真是太喜欢这个人类幼崽了，如果不是家里有个小醋坛子，他真想亲吻这个人类幼崽可爱的脸颊。
　　“这次打算在山海市待多久？”
　　“一个月吧，最多。”敖凛揉了把短短的红发，脸上浮现思考的神情，“一个月应该够我好好报复一下敖家那群妖了。”
　　蔚枝：“……”不要用这么阳光的脸说这么可怕的话啊！
　　“怎、怎么报复啊？”人类崽小心翼翼。
　　“也没什么啦。”敖凛哈哈一笑，“毕竟大家之前都是一家妖，就随便爆点猛料把姑姑的公司搞搞挎，再使点手段把我爸的姘头们清一清，其他的就看心情啦，哈哈～”
　　蔚枝：人类幼崽不敢说话.jpggg。
　　因为怕吓到人类崽，敖凛说得已经很含蓄了。
　　当年那些趁他生病跑过来杀人诛心的族人们，还有故意拖延他的病程、在房间里留下刀片的堂哥，以及对这一切持默许态度的姑姑和抛弃他的父亲……
　　其实敖凛已经对这些妖没什么感情了，爱的恨的都是。但安德鲁说要他血债血偿，他听安德鲁的。
　　“啊，对了，我爸的公司也不能放过。”
　　敖凛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快速编辑着，“听说老东西这两年老昏了头，暗地里琢磨着要把家产和公司留给敖乔那小子，这可不行，敖家的一切都是我哥的。”
　　“谁都别想碰。”
　　蔚枝再次小心翼翼，“敖、敖乔是谁呀？”
　　可恶啊，感觉是不该他知道的豪门秘辛，但是好想听！
　　“我弟弟呀，”敖凛发信息时抽空抬起头灿烂一笑，“我爸跟他最宠爱的情人生的小杂种，就是他妈把我哥的亲妈气死的。”
　　蔚枝：“……”
　　这，怎么说，突然有点心疼敖傲了啊……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都不容易。
　　“烛龙真是一种淫乱的妖怪啊，对吧？”
　　敖凛按下发送键，舒出一口气。
　　“明明已经有了约定相伴一生的爱人，却还是朝三暮四，四处留情，哈哈。”
　　敖凛眯起眼睛，看着温热气体与寒冷空气相遇，在空中形成一团不规则的雾。
　　山海市的冬天，真的来了。
　　“对了，我哥就不会这样，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龙。”
　　说起哥哥，敖凛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他叫敖傲，和我长得很像，红头发，高高的，不过比我帅气多了，你们认识吗？”
　　如果说山海市还有什么值得敖凛留恋的，除了两个挚友，就是他的哥哥了。
　　蔚枝的神情忽然微妙。
　　“嗯……嗯，听说过呢，哈哈哈～”
　　第一次见面就撞破yp现场，还差点被占便宜，至今，敖傲被段惊棠抽飞时身体划出的那优美的弧度，还深深镌刻在蔚枝的记忆里呢。
　　“车来啦～”
　　蔚枝和敖凛挥挥手，蹦上公交之前，还没忘抓紧时间再一次嘱咐，“周三下午，别忘啦！”
　　“忘不了。”敖凛大声喊，“小心点别被车门夹了——”
　　公交车逐渐远去，敖凛笑着摇了摇头。
　　这大概是全世界第二可爱的男孩子了吧。


第115章 跟我回青丘吧（已修）
　　“感觉如何？”
　　从饭店出来，蔚枝一边裹紧他的小外套，一边拿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妖。
　　“还好吧。”某大尾巴狐抖了抖耳朵，“椒麻鸡有点咸。”
　　蔚枝原地跳起来拿脑门儿去撞他下巴颏，“说妖话！”
　　段惊棠笑了，“嗯。”
　　“很轻松，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知道敖凛想见自己之后，这几天，段惊棠每晚辗转反侧，只有听着耳机里蔚枝的呼吸声才能稍微睡上一会儿。
　　可再多的担心和犹豫，在见面的那一刻，都瞬间烟消云散。
　　四年了。
　　四年不见，总觉得彼此变了许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除了一点——
　　“他怎么长得比我还高了？？”
　　蔚枝：“……”
　　蔚枝：“哈哈哈哈188在197面前一无是处哈哈哈——”
　　段惊棠：“……”可算让你逮着了是吧。
　　不过他还是要纠正一下，“现在是189了。”
　　蔚枝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怎么又长了？不对，你怎么还在长？？”
　　段惊棠悠然，“二十八，拔一拔。”
　　然后看看蔚枝，“一十八，小矮瓜。”
　　蔚枝：“！！”
　　我人类崽今天就和你这个妖怪拼了！
　　段惊棠一手抵住人类崽的额头，看着他两只小拳头一通乱挥。
　　诶，就是打不着。
　　“你，你别以为长得高就了不起啊！小心我跳起来撞你下——”
　　话还没说完，蔚枝就感觉脚下一轻。
　　“乖崽。”
　　段惊棠把软乎乎的小家伙整个抱进怀里，揉了又揉。
　　“谢谢你。”
　　蔚枝的脸一下红了。
　　“干、干嘛呀……”某人类崽刚才还洪亮如钟的小动静一下软了下来，“乖崽是老蔚和连女士叫的，你、你不许叫……”
　　段惊棠特别听话，“好的，宝宝，谢谢你。”
　　蔚枝这颗小番茄快冒烟儿了。
　　“还是乖崽吧！”人类崽红着脸大吼。
　　缓了缓劲儿，感觉自己心跳得没那么快了，蔚枝挺了挺小身板儿，又硬气了。
　　天晴了，雨停了，崽又觉得崽行了！
　　“哼哼，道谢就靠嘴说呀，不来点实际行动呀！”
　　实际行动……
　　这暗示性不要太强，都快赶上明示了。
　　段惊棠又怎么能不懂呢。
　　“这样啊。”
　　九尾狐低下头，薄唇凑近蔚枝的小耳朵，一开一合间，唇瓣轻轻擦过耳垂，带着温热的气流。
　　“那，要不要给你……”
　　蔚枝呼吸忽然加快，哦，这该死的大狐狸精，真是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蔚枝闭上眼睛，紧张得小睫毛都在颤抖，刚要撅起嘴，就听那大狐狸精用魅惑的声音道——
　　“要不要给你织副手套？”
　　蔚枝：“……”
　　蔚枝：“？”
　　我屁股，不是，我嘴都撅起来了，你就给我织手套？？
　　哈哈，这日子没法过啦！
　　蔚枝半撅着嘴，瘪下去也不是，继续撅不是，就那么保持着原样委屈巴巴地看着段惊棠。
　　段惊棠浑然不觉，“前阵子我掉了很多毛，都收起来了，正好用得上。本来想给你打条围巾的，看你围巾好像是新买的，那就手套吧。”
　　蔚枝：开始深呼吸.jpg。
　　想开点，想开点，如果是段惊棠亲手织的手套，好像也不错呢。
　　“当然我不会织，我妈会，我家四个冬天的围巾手套都是她亲手织的，这次捎带上你。”
　　好样的，他还是捎带的。
　　蔚枝：人类崽逐渐暴躁.jpg。
　　段惊棠：“对了，等手套织好应该也快圣诞节了，正好就当圣诞礼物了吧。”
　　蔚枝决定回家就把那个做了快一半的羊毛毡小狐狸扔到八百里之外。
　　“怎么了？表情好像要哭了一样。”
　　蔚枝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我好开心呀，我要喜极而泣啦——”
　　再待下去蔚枝怕他要当街暴打段惊棠那张俊脸，于是转过身边深呼吸边准备开溜。
　　忽然，一只手抱住他的腰，猛地往后一揽。
　　后背撞进熟悉的怀抱，蔚枝感觉围巾被往下拽了一点，然后，一个凉凉的东西落在了他的后颈。
　　柔软的，温润的，带着段惊棠的气息。
　　雪花般细密轻柔的吻落在蔚枝雪白的脖颈，一点一点，一下一下，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呼吸，姿态虔诚又迷恋。
　　蔚枝咬着下唇，睫毛湿漉漉的，腿也有些发软。
　　一人一妖站在树下，路灯的光被遮住了大半，位置还算隐蔽。
　　但蔚枝已经听到了人声，正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段惊……啊！”
　　蔚枝刚想出声提醒，忽然后颈一痛。
　　这疼痛不算剧烈，麻酥酥的，过电一样，险些透过皮肤灼烧了蔚枝的灵魂。
　　段惊棠看着那白皙无瑕中间的一点殷红，满意地勾起嘴角，目光中是一闪而逝的狂热。
　　“小笨蛋。”
　　九尾狐的声音微微低哑，带着不易察觉的蛊惑人心的力量。
　　“和我回青丘吧，蔚枝。”
　　段惊棠当然知道蔚枝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的乖崽缺乏安全感了，想要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对他的爱了。
　　这当然是他的错。
　　以后每一天，他都会在这里留下一个印记，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方式。
　　他要让蔚枝记住，他的爱就在那里，在蔚枝看不见，但时刻都能感受到的地方。
　　只有他们知道的，最隐秘的地方。
　　“青、青丘？”
　　人类崽涨红着脸，水汪汪的杏眸在冬日里漾着春光。
　　“这月底……吗？”
　　“嗯。”段惊棠握着蔚枝微凉的手，当着路过妖的面，亲亲指尖，“大概26号出发，元旦前就能回来。”
　　段惊棠的生日是28号，只要在那之前赶回青丘就可以。
　　“可能要耽搁三四天，我会尽快。我看过日历了，正好赶上周末，最多只要请两天假……”
　　“我去！”
　　蔚枝一把攥住段惊棠的袖子，眼睛里好像落满了星星。
　　“我想去，想去青丘，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一看……我，我能去吧？我是说，我是外人，还是人类，会不会……”
　　会不会不让他进门啊。QAQ
　　“当然，你是我的人。”
　　段惊棠发出了霸总的声音，“有我在，别说小小青丘，天庭地府随你平趟。”
　　蔚枝捂嘴偷笑。
　　他的狐狐真的不适合当总裁啊。
　　明亮悠远的灯光照亮黑夜，路灯下，一人一妖的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
　　“话说安德鲁真的好漂亮啊，虽然之前就见过照片，但今天视频的时候还是惊艳到我了呢。”
　　“还好。”和你比也就还好。
　　“敖凛人气也好高啊，光是今天吃饭的时候就有四五个女孩子过来要微信呢。”虽然都委婉拒绝了。
　　“嗯，之前上学时，他就是最受欢迎的。”
　　“比你和贺离还受欢迎？”
　　“……嗯。”
　　贺离太骚，段惊棠太冷，敖凛为妖温柔体贴，成绩好又平易近妖，男生女生都喜欢他。
　　“也对哦，毕竟敖凛那么帅。”
　　“嗯……嗯？”
　　“哇那身材真是绝了，说他是国家一级运动员都有人信吧？脸长得也是，有棱有角的，鼻子是鼻子眼儿是眼儿的，啧啧——”
　　“比我还帅？”狐狐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啊？啊你俩不是一个类型的。话说我之前更喜欢敖凛那种呢，八块腹肌硬邦邦，一看就超有安全感啊！”
　　“你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
　　“永远。”forever，
　　ever。
　　“之前才说好周末一起去游乐场的！”
　　“想都不要想。”
　　“哇你这妖好独裁啊——”
　　-
　　“你说他是不是很独裁？！”
　　蔚枝背着书包，手捧一杯芝芝莓莓，向小夫诸含泪控诉。
　　“我本来以为他是开玩笑，结果他说的是真的！我到游乐场的时候，敖凛他们都走了，就剩一只九尾狐在门口等我！”
　　最关键的是，段惊棠愣是陪他把所有项目又玩了一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路呦呦没忍住噗嗤一声，“哎呀，可能这就是爱之深醋之切叭！”
　　蔚枝有些幽怨，“你家校草也会这样吗？”
　　“诶？”路呦呦挠挠头，他刚想说好像没有吧，就想起早上自己和荆楚分享一个面包被盛秋艾看见，然后这凤皇当众掰断了两把拖布杆。
　　小夫诸深沉叹气。
　　那同桌早上没有吃饭，他也不能看着他饿肚子呀！
　　哎，男人，你的名字叫醋王！
　　路呦呦和蔚枝走出校门，正商量着先去书店还是先买吃的，头顶忽然笼上一片阴影。
　　“请问，是路呦呦同学么？”
　　小夫诸顿住脚步，“啊，是我，请问您是……”
　　灰西装男人微微一笑，“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说着，男人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轿车。
　　路呦呦愣了一下，还没回答，就被人一把挡在了身后。
　　“不可以！”
　　蔚枝皱着小眉毛，悄悄压低声音，“呦，你不认识他吧？”
　　小夫诸摇头，声音同样小小的，“从来没见过呢。”
　　蔚枝眯起眼睛，转向男人，警惕之色溢于言表，“不好意思，特殊时期，您找呦呦有什么事，就请在这里说吧。”
　　至于是什么特殊时期，大家心知肚明。


第116章 三百块，离开你儿子（已修）
　　失踪妖怪幼崽的照片还在校门口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这种时候，任何可疑人员都不能放过！
　　男人打量了一下蔚枝，镜片后的目光看不出波澜，只是轻笑一声。
　　“我是盛严先生的秘书，有些事想和路同学单独谈谈。”
　　盛严。
　　这个名字，就算是不怎么关心政界的蔚枝都听说过。
　　“盛秋艾他爸？”人类崽有些惊讶。
　　路呦呦也有点愣愣的，缓缓点点头，小拳头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盛秋艾他爸的秘书找路呦呦干什么？蔚枝皱眉，反正他的直觉不太妙。
　　“您……”蔚枝刚想说什么，手指就被轻轻拉了一下。
　　“没关系的。”小夫诸抿着唇笑笑，“没关系的，吱吱。”
　　“请问，需要很久吗？”路呦呦望向男人。
　　男人看了看腕表，“这个要视谈话进度而定，所以暂时不确定。”
　　蔚枝心里那不妙的感觉更清晰了。
　　“这样啊……”
　　路呦呦转向蔚枝，银白的睫毛颤动着，“吱吱，那我们明天再去买习题册吧，好吗？”
　　现在完全不是啥啥习题册的问题啊！
　　蔚枝的小眉头皱成了川字，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
　　“您说您是盛先生的秘书，请问您有相关证件吗？”
　　男人微笑着掏出一张名片。
　　蔚枝没接，也笑，“我说的是证件，毕竟名片儿这东西，谁都能印，是吧？”
　　大概是没见过警惕心这么强的人类幼崽，男人笑着摇摇头，从西装内侧口袋中取出自己的工作证。
　　“好的谢谢，您不介意我拍张照吧？”
　　说着，人类崽拿出单身十八年的手速，“咔嚓”按下了拍照键。
　　男人：“……”
　　不知怎么，看着蔚枝这一通操作，路呦呦心里忽然就不紧张了。
　　“每隔十五分钟给我发个定位，超过二十分钟不回我消息我就打电话了，三次电话不接我直接找班长他爸。”
　　上车之前，人类崽还在喋喋不休地嘱咐着。
　　而且音量不小。
　　“记得发定位！”
　　直到车子启动，路呦呦还看见蔚枝追着轿车屁股拍照，从各个角度记录了车牌照的倩影。
　　司机从后视镜里对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微微摇头。
　　“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路呦呦用力点了点头。他望着窗外，直到再也看不见蔚枝的身影，才缓缓收回目光。
　　车子七拐八拐，来到一家茶楼前。路呦呦从来没来过这条街，街上的店铺装修得都很高档，但每家店都略显冷清。
　　“请。”
　　服务员请他们进了雅间，然后上了一壶茶，几样点心。点心看着样式朴素，但路呦呦这个甜品小高手一眼就看出其中暗藏玄机。
　　见路呦呦一直盯着点心看，男人将盒子往前推了推，“请随意。”
　　路呦呦立刻矜持地摇摇头，连坐姿都挺拔了几分。
　　“您有什么事……请说吧。”
　　“好，为了节省彼此的宝贵时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男人斟了杯茶，轻放至路呦呦面前。
　　“路同学和盛秋艾，是情侣关系吧。”
　　小夫诸鹿角一抖。
　　他猜到了对方的来意，但是他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
　　“如果我们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是不会随意来打扰路同学的。”
　　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照片。
　　路呦呦垂下眸子，瞬间，瞳孔一颤。
　　那上面是他和盛秋艾，每一张都是。学校前面的小吃摊，音乐广场的喷泉池，盛秋艾驻唱的酒吧门口，甚至还有路呦呦家小区楼下……
　　“这只是近一周的调查结果，但从照片上看，你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
　　男人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气平静。
　　“或许你还不知道，最近秋艾对他父亲的态度十分抗拒，甚至产生了某些过激的言行。我认为，这可能与路同学有关。”
　　路呦呦一怔，“我……？”
　　“是的。”男人推了推眼镜，“秋艾拒绝了家里为他安排的婚事，之前决定好的出国事宜也被推后了，因为秋艾说他要考赤水大学。”
　　赤水大学……
　　那是路呦呦的梦想。
　　而且，婚事？？
　　盛秋艾一点也没有和他提起过。
　　“路同学应该知道，秋艾将来是要和他父亲一样踏上仕途的，他需要一份完美的履历，以及一位出身名门的，优雅的妻子。”
　　而不是一只普通的，只想做甜点师的小灾兽。
　　后面的话，男人不说，路呦呦也明白。
　　“所以，为了秋艾的前程，也为了路同学的未来，对你们来说，分手，应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当然，路同学在这段感情里也付出了时间和真心，所以我们会尽力采取一些其他方式来补偿你。”
　　男人又从他那万能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挺薄的，目测不是支票就是银行卡。
　　路呦呦接过来，打开。
　　白色的纸片片，上面一串数字，路呦呦数了一下，小数点前五个零。
　　如果这时候蔚枝在，一定会直接把支票甩到男人脸上吧。然后一腿踩上椅子一手叉腰，大声说，搞什么啊现在什么时代了给你五十万离开我儿子的桥段言情小说里都懒得写了好嘛。
　　路呦呦眨眨眼睛，忽然放下支票，拿出了手机。
　　定位发送。
　　然后打开相机，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男人：“？”
　　“自拍照。”路呦呦解释，“发给我朋友，不然他以为你把我绑票了。”
　　男人：“……”
　　男人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由于不清楚你们已经发展到哪一步，所以支票是按照最高金额开的。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送你去国外留学，包括你家人的工作问题……我记得，路同学的哥哥好像在边境服军役？”
　　路呦呦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谈个恋爱，能给全带来这么多“福利”。
　　“如果路同学觉得可以的话，就先在这上面签个字，详细条款我们日后再议。”
　　男人再次打开公文包，这次是一份合同。
　　路呦呦看着上面“主动分手”和“保密协议”几个字，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之后呢。”
　　他抬起头，一双清澈如碧空的眸子，看得妖心里无端发慌。
　　“我和盛秋艾分手之后，你们会让他和其他家族联姻吗？”
　　男人迟疑片刻，“凤皇一族还有几位较为匹配的名媛，至于选择哪一家，我们当然还是优先考虑秋艾的想法。”
　　路呦呦点点头，“是他父亲为他选的吗？”
　　“当然，虽然政务繁忙，但有关秋艾的一切事宜，盛先生都是亲力亲为。”
　　路呦呦抬眸，神情无比乖巧，“那盛先生知道，他的儿子已经三天没有睡过觉了吗？”
　　男人一愣。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路呦呦站起身，把那份合同撕碎，几十万的支票泡进茶杯里。
　　“没有我，盛秋艾连一个完整的觉都睡不了。”
　　自从每晚和路呦呦视频，再加上小夫诸亲手给他配的助眠药包，盛秋艾终于摆脱了安眠药，有时听着路呦呦的呼吸声，他能一觉到天亮。
　　这几天，堂弟来家里玩，晚上和路呦呦睡一个房间。路呦呦没办法和盛秋艾整夜连麦视频，只能趁洗澡的时候躲在浴室里和他说几句话。
　　盛秋艾又开始整夜睡不着。
　　听录音看照片都不管用，助眠药包塞了一被窝，也只是让他不那么难受地失眠而已。
　　盛秋艾不想再用安眠药，他答应了路呦呦要戒烟，自然也不能依靠烟草缓解。
　　就这么生生挺着。直到今天中午，路呦呦心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把盛秋艾拖到楼顶，让他靠着自己睡了一会儿。
　　路呦呦知道，盛秋艾离不开自己。
　　他离了他活不下去。
　　而他也是。
　　“门当户对很重要，我知道。”
　　路呦呦看着桌上那堆废纸，“如果盛先生只是单纯觉得我条件太差配不上盛秋艾，我没有怨言。因为在我心里盛秋艾就是最好的，他值得美好的一切。”
　　“盛先生也觉得他是最好的吧。”
　　“最好的儿子，或者，最好的商品？”
　　男人皱眉，“路同学慎言。”
　　曾经在盛秋艾记忆里读到的画面浮现眼前，路呦呦闭了闭眼，忽然笑了。
　　慎言？
　　如果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位盛先生，他手里这杯茶可能已经泼过去了。
　　“今天带的不多，凑一凑吧，不够以后补上。”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张银行卡就被扔了过来，还有一卷花花绿绿的纸钞。
　　路呦呦倒了倒钱包，两个五毛钱钢镚儿掉出来，又被路呦呦揣回了兜里。
　　“我留一块，我还要坐公交。”
　　男人疑惑，“路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买盛秋艾啊。”小夫诸一脸理所当然。
　　买……
　　男人看着面前这张贴着库洛米贴纸的卡，还有这堆加起来不超过三百块的纸钞。
　　“你们盛先生试图用区区一张纸买我心头的无价之宝，我为什么不能用我所有的积蓄，去买他眼中的一件商品？”
　　路呦呦背上他的小书包，垂眸冷对，连小鹿角都散发着冷酷的气息。
　　“与有心者交心，与无心者交易。”
　　“既然是交易，我花最少的钱买最贵的妖，有什么不对？”


第117章 我说，我有你崽啦（已修）
　　看着面前这个和刚才简直判若两妖的小夫诸，男人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惊讶的神情。
　　“对了，刚才你说‘不清楚你们已经发展到哪一步，所以支票是按最高金额开的’，我想问一下，这个最高金额，对应的具体是哪一步？”
　　路呦呦歪了歪头，“实质性的插入性行为？”
　　男人成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顶着这么单纯可爱一张脸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路呦呦绝对是第一妖。
　　“看来猜对了呢。”
　　路呦呦腼腆一笑，“不过这个不是最后一步吧？后面不是还有吗？”
　　男人心里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怀孕呀。”
　　小夫诸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毕竟这年头，想弄到一颗孕果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是吗？”
　　男人睁大眼睛，目光不自觉随着路呦呦的手下移，盯着那安静的小肚肚。
　　不好。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越看越觉得……
　　好像真的有点鼓鼓的啊！
　　如果这只小灾兽真的生下了盛家的继承妖……
　　男人再次抬头，看向路呦呦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太监总管看母凭子贵的贵妃娘娘的眼神。
　　此时，“母凭子贵”的小夫诸：哼，吓死你！
　　“还有，如你所说，我哥哥的确在边境服军役。”
　　推开门，路呦呦背对着男人，忽然开口。
　　“但他是自愿留在边境的，因为那里的气候常年干旱，人们需要他。”
　　说完，路呦呦一甩背包带，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路呦呦很少和别人说起自己的哥哥。
　　那是因为哥哥职务特殊，他不想给哥哥添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用利益来衡量他哥哥所做的事。
　　路上校的尊严和荣耀，由他来守护！
　　-
　　昂首挺胸出了茶楼，路呦呦盯着面前这条完全陌生的街道，静止了三秒钟，然后撒开小蹄子就跑。
　　跑了不知道多远，看见旁边有条小巷子，夫诸崽想都没想，一头扎了进去。
　　这是一条挺偏僻的巷子，阴暗潮湿又狭窄，地上还散落着泡面袋纸巾烟头和几粒猫粑粑。
　　路呦呦背靠着墙，干净洁白的外套直接蹭在长着苔藓的墙壁上，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直到后背有了依靠，路呦呦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整只妖慢慢放松下来。
　　装x也是个力气活儿呀。
　　小夫诸想。
　　两米八的气场也不是轻易能支棱起来的呀。
　　果然他还是没有蔚枝厉害，可盐可甜可硬可绵随意切换。不过，不过他应该有学到一点点蔚枝的精髓叭？
　　路呦呦蹲下身，只听“呜咪”一声，一只小花猫从黑暗里钻出来。路呦呦伸出手，小喵咪舔了舔他的手指。
　　“你饿了呀？”
　　路呦呦挠挠小花猫的下巴，正打算翻翻书包里有没有吃的，忽然，头顶一阵雷声滚过。
　　豆大的雨点转瞬落下，路呦呦左右看了看，发现一个还算结实的硬纸盒，连忙找了一个雨淋不到的小角落，把纸盒放进去。
　　小花猫聪明极了，路呦呦刚把简易小窝搭好，它就自己钻了进去。
　　小猫淋不到了，路呦呦浑身已经湿乎乎了。
　　这雷阵雨来得快估计去得也快，路呦呦正琢磨着是要冲出去还是再等一等，忽然，巷口的雨幕里闪过一道身影。
　　“路呦呦！”
　　那身影金光灿灿，天神一般劈开雨帘，宛如纤尘不染的仙人从天而——
　　等一下。
　　“盛秋艾？你怎么……”
　　路呦呦呆住了。
　　这是谁家的落汤小凤皇？？
　　“路呦呦！”
　　盛秋艾冲过来，一把抱住小夫诸，双手在他身上上下摸索着，像是要确认他的小鹿还完不完整，“你没事吧？受没受伤？他们欺负你了？！”
　　路呦呦茫然摇头，“没有呀……可是你，你怎么知道……”
　　盛秋艾展开双翼，巨大的金色羽翼瞬间照亮了整条小巷，“蔚枝联系不上你，就把事情告诉了我，还好你给他发了定位，还好……”
　　刚好盛秋艾就在离这里不远的音乐室排练，收到消息立刻赶过来，还在街口和他爸秘书的车偶遇了一下。
　　幸好路呦呦跑得不远，他追着空气里残存的雪艾草气息很快找了过来。
　　如果不是大雨冲淡了气味，他还可以更快。
　　路呦呦躲在凤皇温暖的羽翼下，好像所有风雨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你怎么不挡一下呀。”小夫诸摸摸盛秋艾湿透的外套，一脸心疼，“感冒了怎么办？”
　　凤皇的羽毛水火不侵，但盛秋艾刚才根本没顾得上遮挡，他心里急得都快冒火了。
　　具体体现在，他一拳砸扁了他爸秘书的车前盖。
　　当时盛秋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盛严敢动路呦呦，他明天就登报断绝父子关系。
　　暴力对盛严不起作用，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仕途受阻。那盛秋艾就毁了他的仕途，让他在山海市身败名裂。
　　说他六亲不认狼心狗肺，无所谓。
　　他的底线就是路呦呦，谁碰谁死，亲老子也不例外。
　　“受委屈了。”
　　盛秋艾抱着他的宝贝，亲亲眼角，又亲亲鼻尖，“让你受委屈了……”
　　路呦呦眨眨眼睛，“我没事呀，真的，没有妖欺负我。”
　　“那你眼角怎么红红的？怎么突然下雨了？”盛秋艾咬了下小鹿角，“不许骗我。”
　　路呦呦被他咬得腿都软了，“那，那是我刚才给喵喵弄窝的时候被灰尘熏到眼睛啦！至于这雨……”
　　两妖抬起头，遥远天际，一道黑影游弋而过。
　　盛秋艾：“……”
　　应龙叔叔，嗨。
　　“难道每次下雨都是我弄的嘛？”小夫诸有点哭笑不得。
　　他要是有那么强大的妖力，早就去边境帮哥哥妖工降雨啦。
　　“之前那一夜的暴雨记忆犹新。”某凤皇发出了欠揍的声音。
　　小夫诸：“！”
　　“那、那还不都是你……！”小夫诸发出了试图殴打亲夫的声音。
　　“怪我怪我。”盛秋艾认错一向又快又真诚，他忍不住再次确认，“他们真的没欺负你？”
　　路呦呦摇摇头，叹气，“倒是我可能欺负了他们。”
　　盛秋艾：“？”
　　“我把你爸爸给的五十万支票泡茶了。”
　　盛秋艾：“……”
　　“我还花一千三百二十六块钱把你给买了。”
　　盛秋艾：“？？”
　　“我还说……”小夫诸脸蛋红红，羞羞地摸了摸小肚子，“我还说，我有你崽了。”
　　盛秋艾：“？！！”
　　“好……这……我……天……”
　　盛秋艾逐渐语无伦次，“可那天不是，不是没进去吗……不不我太开心了……但是我我不懂是怎么……”
　　路呦呦愣了三秒钟。
　　然后突然小鹿尖叫，“你你你想什么呐！我是男孩子！！我我我是骗他的呀！你你你……你想得美！”
　　盛秋艾忽然失望，是真的失望，翅膀毛都耷拉下来了。
　　“这样啊……”
　　他想得真挺美的。
　　就刚才那么一瞬间，他连孩子的小名儿都想好了。
　　路呦呦心里还有一百句流氓没喊出口，可抬头看到盛秋艾突然蔫儿了的翅膀尖，忽然小鹿失声。
　　而且……为什么他心里会有一点点罪恶感啊！QAQ
　　不对，盛秋艾到底为什么要失望啊！！
　　“如果，我，我是说如果哦。”
　　路呦呦把头埋进盛秋艾怀里，茸茸的小鹿角蹭得盛秋艾颈窝痒痒。
　　“如果我不小心吃了孕果，又，又不小心……羞羞了，然后真的，真的有了崽崽……你会怎么办？”
　　盛秋艾闭上眼睛，“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人间，原谅一切。”
　　路呦呦：“……我是认真哒！”
　　不要逼我打你！我打妖很痛的！
　　“我也是认真的。”
　　盛秋艾亲了亲路呦呦的额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希望他像你，一切都像你。眼睛像你，鼻子像你，嘴巴像你，跟你姓，小名就叫小鹿。”
　　如果上天给我这个机会。
　　盛秋艾想。
　　如果上天给他这个机会，他一定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父亲。没有也没关系，他有路呦呦就足够了。
　　“……和我想得正好相反呢。”
　　盛秋艾低头，“嗯？”
　　“我什么都没说！”
　　小夫诸用角角撞了他一下，探头往外看了看，“雨停了呢。”
　　冬天的雨格外寒。山海市的冬天啊，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下一场雪呢。
　　盛秋艾收起翅膀，“刚才你说花一千三百二十六块钱买了我，是什么意思？”
　　路呦呦：“……”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哇。
　　路呦呦用三言两语，把和男人见面的过程讲了个大概。
　　中间省略了很多，包括对方给自己开出的条件和那些照片的事。
　　“我是故意气你爸爸的，我是不是很坏？”
　　“坏，坏得可爱。”
　　盛秋艾揉揉小鹿头，他爸做出任何事他都不会惊讶，他就是可惜路呦呦那一千多块钱。
　　他的小鹿崽，身无分文了。
　　“你把银行卡都给他了？”
　　“嗯嗯。”
　　路呦呦叹息，“那是我留着买柜子的钱哇……”
　　“柜子？”
　　路呦呦一惊。
　　糟糕。
　　他的“盛秋艾收藏品”陈列柜已经放满了，正打算再买一个新的……他怎么不小心说出来了！QAQ


第118章 昆仑两大颜霸之间的巅峰对决！（已修）
　　“没没没有就是一个普通的书柜哈哈哈你看天晴了我们快走叭！”
　　路呦呦拖着盛秋艾往巷子外走，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
　　盛秋艾倒没想那么多。他知道路呦呦爱看书，光是甜点和烹调的书就买了一大堆，可能之前的书柜放不下了吧。
　　“什么样的书柜？实木还是铁制的？规格呢？你把你想要的链接或者图片发给我，我给你买。”
　　“我有钱！我自己买！”
　　盛秋艾笑了，“兜里就剩俩钢镚儿，底气还挺足。”
　　路呦呦：“……”
　　“我，我微信里还有五十多块钱呢……”小夫诸发出了弱弱的声音。
　　可恶啊，都怪他平时花钱太大手大脚了，看到好吃的就想吃，遇到好看的就想买……他可真是个败家崽！QAQ
　　“没关系，”盛秋艾揉揉败家崽的脑袋，“老公有钱。”
　　路呦呦被这个称呼弄脸红了，“我、我可不是小白脸哦！我不吃软饭的！”
　　盛秋艾“啧”了一声，“这怎么能叫吃软饭呢，这叫投资回报。你看，你买了我，我整个妖都是你的，我的钱和我赚钱的能力就属于附加价值，这是你拥有的可支配合法财产啊。”
　　路呦呦：“……”他，他说的好有道理！
　　“这么说，我赚了哇？”
　　盛秋艾的身体僵了一瞬。
　　那眼神仿佛在说，一千多块钱买我这么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金光闪闪还能赚钱的妖难道你还觉得你亏了？？
　　路呦呦咯咯笑起来。
　　盛秋艾没忍住又在那茸茸的小鹿角上咬了一口，直到小夫诸双腿发软眼泪汪汪地求饶才满意。
　　关于未来，其实盛秋艾已经打算好了。这几年他做驻唱存了一些钱，等他们上大学，他就在学校外面租一间公寓，彻底把小鹿崽圈养起来。
　　最近有几家唱片公司联系他，盛秋艾还在考虑。如果真的签了公司，收入就相对稳定了，他有信心自己养活他的小鹿崽。
　　“饿不饿，想吃什么？”
　　盛秋艾掌心凝起一小团凤皇火，把湿漉漉的小夫诸烘干。
　　“嗯……想吃点心！”
　　路呦呦还惦记着那茶楼里的传统点心呢，刚才为了维持他矜持高冷的形象，他有好好忍住一口都没吃呢。
　　两妖又回了之前那家茶楼。
　　盛秋艾来过几次这种地方，知道这里的菜单都是摆设，直接甩出一张卡，“不喝茶，店里的点心一样来一份。”
　　大堂里有几个茶客，见状也是见怪不怪，有的连眼皮儿都没抬。
　　不知道又是谁家的小少爷，茶楼里不喝茶，溜腿儿玩。
　　不过也算识货，这儿的点心确实是一绝，后厨的老师傅是正宗传统手艺，好多糕点在外面是吃不到的。
　　“太多了吧。”路呦呦扯了扯盛秋艾的袖子，“咱们吃不完呀。”
　　“带回去和爸妈一起吃。”盛秋艾发出了孝顺女婿的声音。
　　路呦呦正羞得晃小角，余光瞥到盛秋艾刚拿到的收据，角角一僵。
　　“这个，这个这个……”
　　路呦呦一把攥住盛秋艾的胳膊。
　　这是什么点心呀，也太贵了吧！！
　　“嗯？”盛秋艾低下头，“还有什么想吃的？”
　　路呦呦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吃不吃了……这个，这个好贵呀，要不别买了吧，咱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盛秋艾叹了口气，贤惠啊。
　　“你得多吃点。”盛秋艾在路呦呦耳边低声，“胖胖的才好生崽崽。”
　　小夫诸愣了一下，脸颊腾地红了。
　　这、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叭！
　　要不是在公共场合，他真的要大拳拳砸他胸口了！
　　“我……我是男的！！”小夫诸用气音怒吼。
　　盛秋艾悠然点头，“嗯，这点我可以作证。”
　　路呦呦：“……”
　　啊——路呦呦在心里发出了土拨鼠的嚎叫。
　　“您的点心，请拿好。”
　　足足两大包点心，每样都用油纸仔细包好，外面是牛皮纸扎绳，上面简简单单“程记”两个字，古朴又素雅。
　　“谢谢。”
　　盛秋艾伸手去接，拎着还没来得及掂量掂量，手里忽然一空。
　　“拿来吧你！”路呦呦发出了软饭硬吃的声音。
　　盛秋艾：“……”
　　“我拿吧宝宝，沉。”
　　“不要！”
　　“手手疼。”
　　“乐意！”
　　“点心还热乎呢，现在口感应该最好吧。”
　　“……”
　　“枣泥馅儿的白皮儿酥饼，趁热咬一口，那香味，那口感——”
　　“啊呜！”
　　“好吃么？”
　　“哼……软饭真香！”
　　盛秋艾挑了挑眉，一手拎着两包点心，一手摸出手机。
　　搜索：孕果的购买方式。
　　-
　　“他是这么说的？”
　　“是。”
　　男人脸上浮现一丝犹豫，他知道这话不该他说，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先生，我觉得，那孩子不像……”
　　“不像为了钱骗取秋艾感情？”
　　盛严吐出一口烟雾，隔着淡淡雾墙，男人眼角的浅浅皱纹被完全遮盖，深邃的眉眼低敛着，冷漠得仿佛没有温度。
　　“他当然不是那种孩子。”
　　盛秋艾虽然笨了点，但看妖的眼光还是有的。
　　男人疑惑皱眉，“那，先生的意思是……”
　　盛严一手夹着烟，一手按了按太阳穴，“陈远，如果你儿子早恋了，你会怎么处理？”
　　男人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自己那已经六十多岁（妖族年龄）还没有谈过恋爱的老儿子的身影。
　　“那我应该会买几挂鞭炮，普天同庆。”
　　盛严笑了。
　　男人回过神，连忙低下头，“不，先生，我不是——”
　　“没事，你说的对。”
　　盛严靠在椅背上，指尖缓缓敲击着实木桌面，任由烟灰随意散落。
　　“那孩子说，盛秋艾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陈远点头，“是。”
　　直到香烟燃至烟蒂，盛严才动了动手指，将火星捻灭在一旁。
　　“先生，要不要让方医生……”
　　“不用了。”盛严摇摇头，“他不会听的。”
　　隔阂不是一两天产生的。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正如盛秋艾了解他一样。
　　陈远轻叹一声，点点头，“那这件事，还需要加大筹码后续跟进吗？”
　　盛严想了想，眉梢一挑，“算了。”
　　陈远一愣，“您是说，不管了？”
　　“不管了。”
　　盛严翻开一份演讲稿，上面的官方套词看得妖眼花缭乱。
　　“有时候啊，你逼得越紧， 他们的手握得越紧。先这样吧。”
　　感情不就是这种东西么。
　　爱的时候，为你一掷千金是真的，奋不顾身也是真的。
　　不爱了，就是跑了气的碳酸饮料，隔夜的剩菜，连抬手扔进垃圾桶都嫌麻烦。
　　没有人能赢过时间。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子，眼界广了，就知道了，总有比自己身边那个更好的。”
　　盛严打了个哈欠，明早之前，他必须把这份五千字的演讲稿背下来。
　　“随他们去吧，一年之后再说。别到时候给我换一个就行。”
　　陈远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这口气又提了上来。
　　“啊，对了先生，今天那个孩子还说，说他，他……”
　　“嗯？”
　　“他……他……他……”
　　“我不需要一个结巴的秘书哦。”
　　“！他说他可能怀孕了！！”
　　盛严翻页的动作一顿。
　　“我记得他是男孩子？”
　　“是的！”陈远有点激动，仿佛即将当爷爷的妖是他自己，“他说他有孕果——”
　　盛严点点头，继续背稿子，“这样啊。”
　　陈远被这反应惊到了，“先生？？”
　　盛严头也不抬，“陈远，你是什么妖来着？”
　　男人呆了一下，“先生，我是蛮蛮鸟啊。”
　　“嗯，一定是蛮蛮鸟一族里最笨的那只吧。”
　　陈远：“？”
　　“有空去了解一下，现在都有哪些地方有孕果。如果下次再被幼崽骗，我真的要换个秘书了。”
　　陈远：“！”
　　“对了，这些钱。”盛严的目光扫过一旁桌上的卡通贴纸银行卡，还有那堆皱巴巴的纸币。
　　“找个信封装起来吧。”
　　“是。”陈远点头，“要还给路同学吗？”
　　“不啊，收着。”
　　陈远：“？”
　　“这可是我卖儿子的钱，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花。”
　　“……是。”
　　-
　　星期一的早晨，阳光明媚，空气清朗。
　　段惊棠拎着两杯豆浆踏上走廊，远远看见正在自己班门口假装雕塑的某鸟。
　　狐狐视而不见.jpg。
　　“留步。”
　　就在段惊棠即将和自己擦肩而过时，盛秋艾突然出手。
　　段惊棠以为他要抢豆浆，下意识就是一尾巴。
　　盛秋艾捂着自己被抽红的左脸：“？？？”
　　走廊上的其他小妖怪：“！！！”
　　正好在门口洗抹布的陶桃和皮皮：“耶！终于要开打了！！”
　　昆仑两大颜霸之间的巅峰对决！到底是英俊潇洒温柔多“金”的他，还是靓绝青丘高岭之花的他——
　　盛秋艾一脸不敢置信，“你打我？”
　　打的还是昨晚路呦呦刚刚亲过的他珍贵的左脸？？
　　段惊棠：“……”
　　段惊棠也有一点点意外，尾巴总比大脑快，他也没办法啊。
　　“……我以为你要抢我的豆浆。”
　　盛秋艾眼睛睁得更大了，“你那是琼浆玉露啊我抢？！”


第119章 福利院里遇情敌？（已修）
　　琼浆玉露？
　　段惊棠露出一个“少年你不懂”的高深表情。
　　“这是校门口王二婶包子铺的招牌现磨豆浆，每天限量200杯，晚于六点去排队，根本买不到。”
　　段惊棠抬起手，“这杯是紫薯黑豆的，给蔚枝早读之前喝。”
　　盛秋艾：“嘁。”
　　“这杯是红枣花生的，给……”
　　盛秋艾撇撇嘴，“给你自己喝呗。”
　　段惊棠：“给蔚枝早读之后喝。”
　　盛秋艾：“……”
　　没见过这么惯媳妇儿的！
　　“算了算了，赶紧把你的琼浆玉露给你媳妇儿送过去，我有正事和你说。”
　　段惊棠看他一眼，总觉得这色鸟没憋好屁。
　　果然——
　　“孕果？”
　　段惊棠的眼神逐渐惊恐，“你想干什么？？”
　　这鸟已经不是单纯的色了，这已经趋近于变态了吧！
　　盛秋艾笑得一脸阳光，“你别紧张啊，我就问问不干嘛。”
　　段惊棠：“……”
　　少用你那学生会长根正苗红式假笑跟我这装。
　　“好像有一棵吧，我不清楚。”段惊棠家妖丁兴旺，他也没关心过这些。
　　盛秋艾急了，“你怎么能不清楚呢？你可是下一任的青丘之ki
　　g啊！”
　　段惊棠：“……”请不要用这么中二的词汇。
　　“那东西好像挺稀有的，听说还有专妖看守。”
　　段惊棠摇了摇头，别说他是青丘之ki
　　g了，就是青丘之ki
　　g他爹也搞不到啊。
　　盛秋艾长叹一声，可不是么。
　　之前总听人家说孕果孕果的，感觉听起来就跟大苹果差不多，只要有钱网购就能弄一箱的那种。
　　直到他查了详细资料才知道，这东西有多稀有。
　　大概就像修仙得道一样，所有妖从小听到大，但真正见过的寥寥无几。
　　据说现今世上仅存三棵孕果灵树，一棵在昆仑山顶，一棵在不周山底，还有一棵在青丘。
　　昆仑山和不周山他就不想了，他可能一只脚刚踏进去，下一秒就被守山的上古瑞兽或者洪荒凶兽抽飞了。
　　他连段惊棠的一尾巴都挨不住……算了吧算了吧。
　　就算孕果搞到手了，命没了，他拿屁和路呦呦造小妖啊。
　　但是死心还是有点难。
　　所以盛秋艾就把目光对准了最后的希望——青丘。
　　“我就要一个。”
　　某鸟眨了眨春光泛滥的桃花眼，“我也不着急，过几年给我就行。”
　　段惊棠扯了扯嘴角，“那过几年再说吧。”
　　盛秋艾：“……”啧，这不寻思提前预约一下吗！人家果实成熟也要时间不是！
　　段惊棠还能不知道他那点花花肠子。
　　九尾狐发出了悠远的声音，“这果树啊，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成熟。”
　　盛秋艾：“……”神他喵的人参果，自己留着吃去吧。
　　“不是，”某凤皇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声音，“你就没想过？”
　　段惊棠下意识远离他一步，“想什么。”
　　“造小妖啊。”
　　盛秋艾继续蛊惑，“你不想让你家那位给你变个小家伙出来？像他又像你的那种？”
　　白白胖胖软软乎乎的幼崽，多可爱啊，那可是爱情的结晶啊！
　　“而且我都查过了，吃了孕果之后，身体会短暂地出现某种变化，整个过程完全没有痛楚，而且不留后遗症。”
　　瞧瞧，这还是无痛分娩！
　　然而——
　　“不想。”
　　段惊棠摇摇头，神色平静，“我有他就够了。”
　　“而且……”
　　段惊棠忽然想起那个叫北北的小男孩，孩子乖巧的模样，和他妈妈苍白的面容。
　　“半妖的代价太大了，我赌不起。”
　　盛秋艾愣了一下。
　　是啊，他怎么忘了。
　　蔚枝是人类啊，就算有了孕果，他和段惊棠的孩子也是……半妖。
　　九成的半妖血统，生下来就是病痛缠身，就算有办法延续生命，一生也注定不会平顺。而剩下的那一成，则是天生的强者，妖族历史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纵奇才，多半都是半妖。
　　但太过出众，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点，段惊棠和盛秋艾心里最明白。
　　“哎。”
　　盛秋艾拍了拍哥们儿的肩膀，“没事儿，以后我儿子就是……不行，我儿子还得是我儿子。”
　　段惊棠：“……”
　　儿子？拿来吧你！
　　“孕果的事我帮你问问。”段惊棠看他一眼，“别太抱希望。”
　　盛秋艾比了个大大的爱心，“懂，爱你啾。”
　　班级里。
　　“咋回事？咋还比心了？”皮皮挠了挠头，“到底谁赢了？”
　　陶桃“啧”了一声，“笨蛋，这还看不懂，当然是段哥赢了。”
　　小貔貅疑惑歪头。
　　“你没看校草刚才这样式儿的嘛，”饕餮崽两手放在头顶，比了个大心，“这是啥？”
　　皮皮呆呆的，“心……爱心啊？”
　　“对呀，没听说过那句话嘛。”陶桃表演了一个无实物抽烟，呼出一口深沉的“烟雾”，“先爱上的妖，就输了。”
　　小貔貅恍然大明白。
　　段哥不愧是段哥，魅力无穷啊！
　　饕餮崽摇了摇头，“你呀，和学弟谈了恋爱以后，妖都傻啦！”
　　小貔貅挠挠头，露出了幸福的傻笑。
　　不远处的展放：“……”
　　这俩憨憨。
　　-
　　“蔚同学，是这里吧？”
　　“是的是的，这里没有停车场，您停在路边就好。”
　　蔚枝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赵叔叔，麻烦您了，特意送我们过来。”
　　小赵笑着摆了摆手，“害，蔚同学别客气，都是一家妖……和人嘛！段总特别嘱咐过，说这边不好打车，你们拎着这么多东西不方便，等回去的时候我再来接你们！”
　　蔚枝双手把着车前座的靠椅，急急道：“也谢谢段总……不对，谢谢大哥！”
　　旁边被忽略的九尾狐“哼”了一声，“我呢？”
　　蔚枝偷偷捏捏他的手。
　　那小眼神的意思是：咱俩谁跟谁呀～
　　段惊棠满意了，特别好哄。
　　小赵帮忙把东西搬了下来，段惊棠拎着两桶儿童奶粉，抬头看向面前的院子。
　　这里是城南的边界地区，靠近城外郊区，虽然没有市中心的繁华，但土地相对广阔，所以院子看起来很宽敞。
　　段惊棠好像还看到一块小菜地，在院子旁边，用矮矮的小篱笆围起来。
　　冬日暖阳下，祝愿福利院的牌子泛出金色的淡淡光泽。
　　“怎么这么多啊……”
　　蔚枝看着这一堆小山似的慰问品，整只崽都呆了。
　　“我哥准备的。”段惊棠也有点无奈，“他听说我要跟你来福利院，差点把商场的儿童用品区搬空。”
　　蔚枝抿着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段惊棠太好了，段惊棠的家人也太好了。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算是亲戚了，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段家大哥就对他很温柔，就像真的哥哥那样。
　　还有惹蔷姐姐，不对，还有舅妈，总是偷偷把他叫出去，带他吃好吃的，给他买衣服，塞给他零用钱，还故意只带他不带段惊棠。
　　可能正是因为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段惊棠才如此温暖又可爱吧。
　　温暖，可爱，全年级大概只有蔚枝会这么形容段惊棠了。
　　“我想见见小妹。”
　　蔚枝揉揉眼睛，段惊棠的家人里，只有传闻中的小妹他还没有见过了。
　　“好。”段惊棠揉揉人类崽的发顶，“她一定很喜欢你。”
　　“真的吗？”
　　“嗯，会主动和你说十句话的那种。”
　　“？”
　　“最多的一次，她连续和我哥说了十句话。”
　　“……然后呢？”
　　“然后因为当天的说话量太多，三天没理我哥。”
　　“……”
　　不愧是传说中的小妹呢。
　　“蔚枝？”
　　男生站在福利院门前，手里拎着扫院子用的大扫帚，黑色的裤子，深绿色的羽绒服，仿佛初冬里一棵挺拔的松树。
　　“十三！”
　　蔚枝跑过去，一把抱住男生，还强行把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生按在怀里rua了好几下。
　　“不是说了要叫九哥嘛！院长还好吗？方方圆圆他们呢？”
　　“我也说过，”男生挣开蔚枝的怀抱，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院长给我改名字了，我现在叫方景。”
　　蔚枝“嘁”了一声，弯起的眉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好的方景同学～哎呦，明明还是个小家伙呢！”
　　只小两岁而已。
　　方景抬眸，视线和不远处的段惊棠正好对上。
　　“他是谁？”
　　“啊，是和我一起来的朋友！”蔚枝连忙把段惊棠拉过来，热情介绍，“桌桌，这是我弟弟十三！十三，这是我朋友段惊棠，你要叫他哥哥哦，他已经奔三啦！”
　　方景：“……”说好要叫名字呢。
　　段惊棠：“……”说好不透露年龄呢。
　　“这些都是我朋友和他的家人准备的，有奶粉书本衣服和玩具……啊，还有一台烘干机，以后不用担心天气潮湿衣服晒不干啦！”
　　蔚枝看起来很欢快。
　　方景的视线扫过那堆慰问品，在一人一妖握在一起的手上停留片刻，然后淡淡移开。
　　“谢谢。”方景朝段惊棠点了点头。
　　段惊棠露出属于一位哥哥的礼貌微笑。
　　娘的，这小子喜欢蔚枝。
　　段惊棠边笑边想。


第120章 哥哥，摸摸尾巴（已修）
　　小九哥哥来了的消息瞬间传遍了福利院。
　　几秒钟之后，蔚枝就在段惊棠的眼皮子底下被包围了。
　　“九哥哥！”
　　“小九哥哥——”
　　“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呀！圆圆都数着呢，这次比上一次晚了六天哦！”
　　“小九哥哥我想你啦～”
　　……
　　段惊棠站在五米之外，看着不远处那一群叽叽喳喳的白团子，默默开始深呼吸。
　　这，这是真正的人类幼崽。
　　他从来没有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的人类幼崽。
　　好，好小，看起来白白软软的，天啊，蔚枝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呀！”
　　围着蔚枝的其中一个人类幼崽发现了呆呆站在一边的段惊棠。
　　“是不认识的大哥哥！”
　　“胡说，是大姐姐！”
　　“头发短短的，是大哥哥。”
　　“哪有这么漂亮的大哥哥呀～”
　　段惊棠：“……”
　　你们的“大姐姐”想原地消失。
　　“哥哥，有尾巴。”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人类幼崽来到了段惊棠面前。
　　小家伙的衣服和裤子都旧旧的，但是很干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自下而上望着段惊棠。
　　“哥哥，狗狗耳朵。”
　　在五岁的人类幼崽眼中，所有的犬科都是大狗狗。
　　哈士奇，北极狼，九尾狐。
　　都是一样哒。
　　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停了，幼崽们好像集体被按下了静音键，全都傻傻望着院子中间的妖。
　　整个院子里，唯一的妖。
　　段惊棠一动不动。
　　表面上他是一座雕塑，其实内心——
　　啊啊啊啊啊！！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这里是城南啊他会不会把这些幼崽吓坏啊啊啊啊——
　　段惊棠颤着腿往后退了一步，朝蔚枝投去求助的目光。
　　蔚枝：“嘻嘻。”
　　段惊棠：“？？？”
　　你在那傻笑什么啊！感觉你的弟弟妹妹要被我吓哭了啊！！
　　这时，外套的衣角被人扯了扯。
　　段惊棠低下头，发现刚才那个幼崽居然跟过来了。
　　“哥哥，摸摸尾巴。”
　　软乎乎的幼崽发出了软乎乎的声音。
　　福利院的孩子总是格外乖，就算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们也不会未经过同意擅自去抢。
　　段惊棠愣了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尾巴已经主动送到了幼崽的怀里。
　　段惊棠：“……”
　　不怪他！尾巴有它自己的想法！
　　“哥哥，好暖和。”
　　小小幼崽把脸埋进段惊棠的尾巴毛里面，依恋地蹭了蹭。
　　毫无防备的样子，和他们的小九哥哥一模一样。
　　段惊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他迟疑了好久，终于缓缓，缓缓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幼崽的脑袋上。
　　然后，轻轻揉了揉。
　　真的好暖和。
　　这是人类的温度，和蔚枝一样的温度。
　　“我也要！”
　　“圆圆也要摸摸！”
　　看到方方被摸摸头了，其他孩子们一拥而上，小家伙们仿佛一群欢快的小麻雀，瞬间就把段惊棠包围了。
　　看着被孩子们围在中间手足无措的狐狐，蔚枝叉着腰，一双杏眸笑得好像弯弯小月牙。
　　“姐姐，姐姐。”
　　一个模样乖巧的小女孩轻轻拉了拉段惊棠的手指，有些腼腆，“姐姐，蓝蓝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段惊棠蹲下身，把头伸过去，还是没忍住小小声说了一句，“是哥哥哦……”
　　温柔得啊，昆仑山顶千年不化的积雪都要融了。
　　“的确是哥哥，我作证。”
　　蔚枝笑眯眯地凑过来，在段惊棠的兽耳上摸了一下。
　　“狗狗耳朵，好软呀～”
　　段惊棠：“……”
　　当着小朋友的面，段惊棠不好干什么，只能偷偷捏捏蔚枝的手心，那意思是：回去收拾你。
　　蔚枝摇头晃脑，人类崽无所畏惧.jpg。
　　小孩子再乖也是小孩子，开心起来容易忘了分寸。段惊棠的尾巴那么敏感，蔚枝怕他被弄痛了也不吭声，于是温声嘱咐弟弟妹妹们。
　　“宝贝们，摸的时候要轻轻的，不可以用力拉扯哦。哥哥的耳朵和尾巴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和我们的手手脚脚一样，都是很重要的哦。”
　　小家伙们奶声奶气齐声道：“好——”
　　“就像阿吉一样吗？”方方歪歪头，“阿吉的尾巴受伤了，方方和院长妈妈给阿吉抹药，阿吉痛痛。”
　　蔚枝亲亲方方的小脸蛋，“是呀，我们方方真聪明～”
　　段惊棠好奇，“阿吉是谁？”
　　蔚枝眨眨眼睛，“一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
　　段惊棠眯起眼睛。
　　“小流浪狗。”
　　段惊棠：“……”
　　果然。
　　算了，反正已经是狗狗耳朵了。
　　狐狐自暴自弃.jpg。
　　“要不，你把九条尾巴都放出来吧。”蔚枝突然道。
　　段惊棠：“？”
　　蔚枝指了指身后。
　　段惊棠转过身，“……”
　　幼崽们已经特别自觉地排好了队，一个一个，不争不抢，一张张小脸儿上满是期待。
　　这都是排队等着rua他尾巴的。
　　段惊棠忽然有所顿悟。
　　其实，并不是蔚枝有特殊癖好，而是所有人类……都是毛茸控？？
　　不不。段惊棠甩了甩脑袋，这个想法太可怕了，不可能不可能。
　　每次来福利院，蔚枝都会在这里待上一整天，和弟弟妹妹玩一会儿，帮老师们干点活，再陪老院长说说话。
　　午饭自然也是在院里吃。
　　福利院没有专门的厨师，几位老师轮流做饭。今天蔚枝带着朋友来了，李老师想多加一个肉菜，被蔚枝举着小锅铲边哄边推出了厨房。
　　“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蔚大厨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段惊棠挑眉，“你会做饭？”
　　蔚枝睁大眼睛，“当然了，我五岁就能帮院长洗菜择菜了，速度老快了，嗖嗖的！我还能切土豆丝呢，但是那时候太小了，够菜板都要踩凳子，院长也不让我碰刀，只好大材小用洗洗青菜啦。”
　　蔚枝东一句西一句讲着小时候的事，段惊棠在一旁默默听着。
　　蔚枝讲得很开心，举着锅铲眉飞色舞，段惊棠也笑着，但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糖堆里的苦，和贫瘠中的甜，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他的人类崽，是一个就算身处无尽苦难之中，也能为自己掘地三尺找到一颗糖的人。
　　午饭是两菜一汤，因为蔚枝买了鱼和牛肉过来，所以今天的伙食比福利院平时好一些。
　　蔚枝的手艺的确很好，要不是不能抢孩子们的饭，段惊棠绝对能吃五大碗。
　　午饭后是小朋友们的午睡时间，蔚枝哄方方圆圆睡觉，结果把自己哄困了，等段惊棠帮忙换完水过去的时候，人类崽已经蜷缩在小床上搂着方方一起睡着了。
　　段惊棠没做声，静静站在走廊的窗前，凝望许久，还是忍不住掏出了手机。
　　这么美好的时刻，这么可爱的人类崽，不拍照记录下来怎么行呢。
　　“很可爱吧。”
　　“那当然，毕竟是我的……”
　　段惊棠正变换角度按着快门，忽然，手臂一僵。
　　一回头，正对上老院长笑吟吟的目光。
　　段惊棠：“……院长好！”
　　声音之响亮，差点惊醒窗边熟睡的小朋友。
　　段惊棠上课时间打篮球被校长抓包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孩子们很可爱吧。”院长慈祥一笑，“虽然有时会调皮，但睡着的时候都是小天使呢。”
　　段惊棠重重松了口气，“哈哈，是、是啊！”
　　院长看着面前这个俊俏的小伙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小段，谢谢你，送来这么多东西，也替我谢谢你的家人，这对我们福利院来说意义重大。”
　　段惊棠收敛了神情，秒变严肃狐狐，“院长，您不必客气。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
　　段惊棠从手机保护套里取出一张名片。这是他的习惯，有什么重要的名片或者便利贴证件之类的就会放在手机和保护套中间，方便而且不容易丢。
　　“这是我哥哥的联系方式，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想为福利院的建设尽一点绵薄之力。”
　　段总的绵薄之力，六位数起步。
　　院长怔了一下，接过名片时，双手有些颤抖。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支撑着福利院，风里雨里走过来，有多艰难，只有她和她的孩子们知道。
　　这几年，福利院得到了一些善心人士的帮助，日子比以前好了许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总是会想起从前的那些孩子们。
　　想起他们，想起那段艰难的日子，她愧疚无比。
　　“谢谢，谢谢……”
　　段惊棠笑了，“是我应该谢谢您，如果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蔚枝。”
　　虽然吃了很多苦，但老院长已经给了孩子们她能给的一切，包括最珍贵的东西——
　　爱。
　　“小九啊。”院长望着房间里睡得露出小肚皮的少年，眼角的皱纹里都透出笑意。
　　“小段，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离开福利院的孩子一共有83个，可回来过的，只有小九。”
　　院长都懂。
　　不是孩子们的错。逢年过节，很多孩子都会给她打电话，寄钱和东西给弟弟妹妹们。他们都是善良的孩子。
　　他们只是，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而已。


第121章 这是恶魔的孩子，请帮我杀了他（已修）
　　就像刑满释放的人一辈子都不愿再次踏足监狱一样。
　　这个福利院是他们成长的地方，但也是不堪回首的过往，是应该被抛在遥远回忆里的蒙尘一角。
　　那些孩子，应该拥有崭新生活。
　　“蔚枝不一样。”段惊棠轻声道。
　　他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生命都是自私的。优先考虑自己，以自我感受和自我利益为主，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之常情。
　　可蔚枝没有。
　　他那颗柔软的小小心脏里，始终装着所有他爱着的人。
　　就算直到现在，他依然会梦到屋顶漏雨，会害怕挨饿，会在想到抛弃他的亲生父母时情绪崩溃，但这些都不妨碍，他爱这个世界。
　　他爱他的亲人。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小九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孩子。”
　　老院长慈祥地笑着，“好孩子都会有好运气的。”
　　的确，蔚枝也说过很多次，能遇到蔚爸蔚妈，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当时，蔚枝的妈妈来院里做义工，那时候她才和蔚枝的爸爸结婚不久，两人都有自己的事业，暂时也没有要孩子的想法。”
　　“但缘分这种东西，来了，是挡不住的。”
　　当连寄秋第一眼看到那个蹲在菜地边的小男孩时，她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是，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被抛弃。
　　她停下脚步，远远看着那个男孩。
　　这种明明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微妙。
　　直到男孩发出一声欢呼，脏兮兮的小手高高举起好不容易从地里拔出来的胡萝卜，灰扑扑的小脸儿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连刚摔了个屁股墩儿都浑然不觉。
　　那一刻，连寄秋恍然。
　　似是故人来。第一次见到她家老蔚时，也是这种感觉。
　　只不过当时更多的是心动不已，是爱慕钟情。而现在，她只想把这个小家伙抱进怀里，给他拍拍弄脏的裤子。
　　“更神奇的是，”老院长扶了扶眼镜，满眼都是对过去的怀念，“蔚枝的爸爸第一次来福利院，就一眼认出了他。”
　　婚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连寄秋想收养小九，纠结准备了半个月，终于跟新婚老公开了口。
　　一般人都不会同意吧。
　　连寄秋想。
　　但她又想，我老公可不是一般人。
　　蔚长远同志果然没让她失望。
　　当老蔚啥也没问直接比出okk的手势时，连女士略震惊，然后特别不讲理地反问，你怎么这么草率的？？
　　老蔚同志给出的回答堪称典范。
　　——爱屋及乌，你喜欢的孩子，当然也是我的宝。我老婆的眼光怎么可能错？
　　连女士很满意。
　　她不知道，其实还有后半句。
　　——毕竟我这个隐藏款大宝贝都让你抢回家了。
　　话虽如此，蔚长远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准备去福利院面见未来的儿子。
　　就像老院长说的，真的很神奇。
　　连寄秋从没给他看过小九的照片，连外貌特征和年龄都没有告诉他，可蔚长远愣是在福利院17个孩子中一眼认出了他儿子。
　　没什么别的原因。
　　就是，觉得，这么爆炸可爱的幼崽，不拐回家当儿子好像很难收场。
　　开玩笑啦。
　　其实和他老婆一样。
　　大概就是那种，一眼望过去，不必思考，你的心自己就知道，你们该是一家人。
　　那种奇妙又温暖的感觉，无法言喻。
　　当时的小九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收养了，他只是听说，这个高高的男人是秋秋阿姨的爱人，爱人，就是要一起生活过日子的那个人。
　　彼时，蔚长远同志正在独自排练一会儿要和儿子套近乎的台词，忽然，衣角被轻轻扯了扯。
　　一回头，没人。
　　低下头，才看到还没他大腿高的小家伙。
　　小家伙仰着脑袋，一头小卷毛乱蓬蓬的，咩咩崽的绰号名不虚传。
　　叔叔好。
　　咩咩崽特别有礼貌，问候过后，才小心翼翼伸出小手。
　　蔚长远以为他想要牵牵，连忙将手心在裤子上蹭了两下，郑重握住那只有点粗糙的小手。
　　……咦？
　　蔚长远摊开手，发现掌心多了块糖。
　　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水果味硬糖，福利院的小朋友一个月可以吃两次，每次每人一块。
　　他手心里的这一块，塑料包装已经皱皱的了，不知道被揣在小口袋里珍藏了多久。
　　给我的吗？蔚长远问，他有些受宠若惊。
　　小家伙点点头，点头的时候，脑袋上的小卷毛一晃一晃。
　　叔叔吃糖糖。
　　小家伙奶声奶气。
　　吃糖糖，秋秋阿姨好～
　　蔚长远一怔。他想了好几秒，才明白小家伙的意思。
　　请你吃糖，吃了我的糖，就要对我的秋秋阿姨好。
　　蔚长远好歹也是跟过刑警队的铁血硬汉，险些当场泪崩。
　　是啊，爱从来不是单向的。
　　连寄秋对小九的好，每一点每一滴，小九都感受到了。
　　感受到，然后记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蔚长远揉了揉眼睛，蹲下身，宽厚的手掌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
　　他说，小九啊，我和你商量一件事，你不要被吓到。
　　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家人？
　　他说，害，我也是第一次当爸，我还有很多不懂的，我可能做不到最好……但我会好好学习，好好努力的！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分钟，又或许是一小时。
　　直到那只冰凉的小手，慢慢攥住了蔚长远的手指。
　　春风拂过柳树梢，正是一年好时节。
　　一大一小抬起头，正见长枝抽条，嫩芽吐绿。
　　蔚长远忽然说，蔚枝。
　　茂盛的枝叶，新生的希望。
　　宝贝儿砸，咱以后就叫蔚枝，好吗？
　　掌心的小手已经变得温热，卷毛崽崽咧开嘴，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小豁牙。
　　蔚，吱。
　　卷毛崽指指自己，奶声奶气。
　　又指指蔚长远。
　　叭，叭。
　　蔚长远愣住了。
　　儿、儿子，再，再叫一声？
　　叭，叭～
　　哎！再叫一声！
　　叭叭！
　　哈哈哈哈哈！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啦！！好儿砸再叫一声——
　　叭叭叭叭——
　　因为不知道生于何时，蔚枝在六岁前从未过过生日。
　　从那以后，遇到蔚长远的这一天，得到新名字的这一天，就成了他的生日。
　　那天，正好是立春。
　　-
　　孩子们的午睡时间快结束了。
　　老院长还有事要处理，正准备回房间，段惊棠忽然开口，“院长。”
　　或许是刚听了蔚爸蔚妈的故事，犹豫了这么久，段惊棠终于决定问清楚。
　　“院长，或许，您还记得蔚枝刚到福利院时的事吗？”
　　似乎是没想到段惊棠会问这件事，老院长愣了一下，“你是说……”
　　段惊棠点了点头。
　　“不瞒院长，前段时间出现了一个人，他似乎是蔚枝亲生父亲的故人。”
　　最怕这样。
　　像蔚枝这种被收养的孩子，最怕这样。
　　——养父母含辛茹苦视如己出，心肝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了，结果一夕之间，亲生父母突然冒头了。
　　对于很多家庭来说，这是可以一夜之间让整个家天翻地覆的事。
　　眼看着老院长神情紧张起来，段惊棠赶紧安抚，“您别担心，只是一位故人而已，而且……”
　　段惊棠看了眼房间里熟睡的人类崽，压低声音，“而且，蔚枝的生父，似乎已经去世了。”
　　老院长的神情并没有放松，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眼角的皱纹垂着，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小段啊，你跟我来吧。”
　　“我……有东西给你看。”
　　老院长的房间在院子最里面，和孩子们的住处比起来，有些昏暗，也更加破败。
　　陈年旧物不易翻找，过了许久，老院长从柜底捧出一个木盒。
　　“孩子们被遗弃的时候，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着点东西，我都保留着，等他们成年之后，再交给他们。”
　　段惊棠看着那个木盒，“这是蔚枝的。”
　　老院长点了点头。
　　蔚枝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可盒子还在老院长这里。
　　段惊棠心头一跳，预感不妙。
　　“可是小九的这份，我迟迟没有给他。也算是，我的私心吧。”
　　老院长将盒子交给段惊棠，“小段，你自己看吧。”
　　段惊棠接过木盒，手指轻轻按住铜扣。
　　尘封多年的回忆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还像十八年前一样，静静躺在那里，不言不语。
　　段惊棠最先看到了一条小毯子。
　　鹅黄色的，是那种很普通的毛绒毯，很早的时候，有些医院会用来包裹新生儿。
　　“我在福利院门口发现小九的时候，他身上裹的就是这条毯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老院长低垂着眉目，“那是一个腊月的清晨。”
　　段惊棠呼吸一窒。他攥着手中薄薄的小毯子，仿佛看见那小小的婴儿在寒风中被冻得哇哇大哭。
　　这是谋杀。
　　这的确是谋杀，可哪一场遗弃，不是谋杀呢。
　　段惊棠强忍怒意，垂眸，瞥见毯子下压着的一张纸条。
　　一瞬间，段惊棠的整颗心，如坠冰窖。
　　泛黄的残破纸页上，只写着一句话。
　　——这是恶魔的孩子，请帮我杀了他。


第122章 陆吾的吼声几乎撼动整座昆仑（已修）
　　“这是恶魔的孩子，请帮我杀了他。”
　　老院长摇摇头，时至今日，这句话仍让她不寒而栗。
　　“这不是一个母亲能说出来的话。”
　　段惊棠捏着那张纸条，时间过去太久，已经感知不到上面残存的灵力。
　　“……未必。”
　　段惊棠拾起木盒里最后一样东西。
　　一块徽章。
　　徽章正面是一个金字塔似的图案，十几年的尘封并没有让它失去漂亮的金属色泽，段惊棠指尖微动，将徽章翻了过来。
　　一个飞扬的“时”字映入眼帘。
　　姜时曾经说过，蔚枝的父亲，是除妖师世家时家的人。
　　段惊棠又看向那张纸条。
　　恶魔的孩子。
　　在过去，只有妖族，会将除妖师称为“恶魔”。
　　他还记得，上次姜时离开前，给他讲的那个故事。
　　天资卓绝的除妖师爱上了一只妖，最后独自葬身于雪山之巅。
　　如果蔚枝的父亲就是这个除妖师，那么，那只妖呢？
　　除妖师和妖怪之子，半妖血脉，强大到令人惧怕的天赋。
　　段惊棠摇摇头，不，不对。
　　妖气是藏不住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没有从蔚枝身上感受到一丝妖气，他确定蔚枝不是妖怪。
　　就算他的感知有误，当初被收养时的血脉鉴定，学校那么多老师同学，不可能一起出错。
　　段惊棠的家人也见过蔚枝，如果蔚枝真的是半妖，他哥和他爸一定会发现。
　　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段爸那双看似多情实则锋利的狐狸眼。
　　段惊棠皱起眉。
　　这其中，一定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院长，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老院长点了点头，她看着面前的少年，老花镜的镜片透出洞悉一切的光。
　　“小段，好好对他。”
　　“我们小九啊，已经吃了太多苦，不要再让别人伤害他了。”
　　老院长也清楚，她的小九儿并不普通。
　　可他不是恶魔的孩子。
　　他是天使的孩子啊。
　　“我会的。”
　　段惊棠将那块徽章攥进手心，沉声道：“一定。”
　　-
　　“今天真是太开心啦！”
　　人类崽沿着马路边边蹦跶着，一摇一晃，像只不太灵活的小兔子。
　　“慢点。”段惊棠两手在他身侧虚扶着，像只操心的护崽老母鸡。
　　“为什么让小赵叔叔先回去呀？”小兔子挑了挑眉毛，坏坏一笑，“哦呀，我知道了，你想找机会和我单独相处，对不对？”
　　“对。”段惊棠十分坦荡，“我正在想怎么把你拐进小巷子里亲到你腿软求饶。”
　　蔚枝：“！！！”
　　人类崽脸蛋冒烟.jpg！
　　这，这只狐狐他不正经！
　　蔚枝瞄了一圈周围，然后抬起小手，发出了义正辞严的声音，“我觉得那条小巷子就不错！”
　　段惊棠捏住他后颈，低头在小鼻子上啄了一下，低声，“我这几天发情期，你别惹我。”
　　蔚枝眨巴眨巴眼，“为什么你的发情期这么冷静？”
　　或者是……冷茎？
　　蔚枝偷偷脸红，怎么办，他好像被不正经的狐狐传染了！
　　“因为我很强。”
　　段惊棠突然霸总，“怎么样，是不是被你男人的魅力迷住了。”
　　大尾巴狐那样儿，就好像每天晚上对着蔚枝照片ghs的妖不是他一样。
　　蔚枝：“天黑了很晚了我妈在等我你妈在等你我们回家吧。”
　　段惊棠：“……”
　　主动撩拨的是他，搞性冷淡的也是他。不过没一会儿，蔚枝又悄咪i咪摸上了段惊棠的尾巴。
　　“今天没事吧？”
　　人类崽轻轻捏捏尾尖，“孩子们手上没轻重，有没有弄痛你？”
　　段惊棠摇摇尾巴，“还好，只是掉了一团毛而已。”
　　蔚枝眯起眼睛，某狐狐现在好像不以掉毛为耻了呢。
　　“我还偷偷揣回来了。”
　　段惊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毛团，“拿回去给你织手套用。”
　　蔚枝：“……”
　　不如来个围脖吧，白狐狸尾巴，戴上他就是这个冬天最雍容华贵的崽。
　　“以后我们也可以收养几个孩子。”
　　蔚枝正在想用小六做围脖好还是用小九好，闻言，整只崽一怔，猛地抬起头。
　　“真的吗？你，你觉得可以吗？”
　　段惊棠伸手压了压蔚枝脑袋顶上的呆毛，“只要你喜欢，没什么不可以。”
　　人类崽眼睛都亮了，“我，我会努力赚钱的！”
　　勇敢吱吱，不怕困难！
　　努力赚钱，辛勤养家！
　　看着人类崽快乐的小背影，段惊棠弯起嘴角，默默攥紧口袋里的徽章。
　　我会让你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蔚枝。
　　相信我。
　　-
　　十二月迈入中旬，天气预报说，月底或有降雪。
　　“我希望圣诞节可以下雪。”花美美两只手合在一起，放在脸颊右侧，活脱脱一副小女生的梦幻样儿。
　　“浪漫的雪夜里，我穿着红色的羊绒大衣站在圣诞树下，怀抱一堆礼物。我的王子骑着白马缓缓走来，他绅士地俯下身，用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低声道——”
　　“圣诞老人，你麋鹿呢？”
　　“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哄然大笑，花美美气得柳眉倒竖，“陶桃！你烦不烦妖呀！！”
　　饕餮崽耸肩吐舌翻白眼，“我不烦妖～我烦红毛小狐狸～”
　　花美美：“QAQ！”
　　……
　　班里气氛很热闹，有只兽兽正苦恼。
　　宋凯铭今天上午第十一次摸出手机，看看安静如鸡的手机屏幕，又蔫蔫放了回去。
　　啊，心烦意乱。
　　开明兽的直觉是天生的准，从今天早上开始，宋凯铭就一直魂不守舍。
　　他说不出为什么，更不知源头来自何处，所以更加兽兽烦躁。
　　可隐隐约约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宋凯铭鬼使神差，想起已经一周没回家的爸爸。
　　突然，桌堂里的手机要命地震了起来。
　　宋凯铭一慌，手机直接从指尖滑落，摔在地面上。碎了一角的屏幕上，来电显示，宋警官。
　　宋凯铭接起来。
　　几秒之后，宋凯铭猛地站起身，朝外跑去。
　　不小心被带翻的桌子躺在地上，书本试卷散落一地。
　　宋凯铭没有离校，他去了二班。
　　隔壁班正在借大课间补之前的班会，宋凯铭直接冲进去，把讲台上的老师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老师。”
　　宋凯铭努力平复呼吸，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失态。
　　“不好意思老师，我，我有急事……我找陆际。”
　　二班的小妖怪们发出“哦～”的起哄声。
　　守门强强cp，他们嗑好久了。
　　得到老师首肯后，陆际从教室最后一排出来，随手带上班级的门。
　　“嗯？”男生笑得痞里痞气，“一上午没见，想我想得受不了了？”
　　宋凯铭没有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手拍开他的脸骂他变态。
　　宋凯铭紧紧咬着下唇，陆际发现，他的瞳孔在颤抖。
　　宋凯铭在害怕。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这个表情。
　　陆际的笑容逐渐淡去。
　　“怎么了。”
　　陆际双手握住小开明兽的肩膀，“出什么事了，别怕，宋凯铭，慢慢告诉我。”
　　宋凯铭闭了闭眼睛，抬手覆上陆际的手背。
　　然后握紧。
　　“陆际，你听我说，你不要慌。”
　　陆际微微一怔。
　　宋凯铭的手，攥得他好痛。
　　“今天凌晨，刑警一队和刑警二队在一片山林里，发现了妖怪幼崽失踪案的罪犯踪迹。”
　　“他们交火了……对方有枪。”
　　“我爸说，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作为刑警的儿子，陆际已经不用再听下去了。
　　“哪家医院。”
　　少年表情看似平静，可额头的青筋和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宋凯铭咬着牙，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他真的不愿，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
　　“陆际，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陆叔叔他……”
　　“我问你哪家医院！！”
　　陆吾的吼声几乎撼动整座昆仑。
　　宋凯铭脸色苍白，“山海，山海市第一中心医……”
　　话音未落，还没成年的陆吾已经变回原形，朝窗外纵身一跃。
　　宋凯铭和他一起跃了出去。
　　冬日凛冽寒风划过脸颊，宋凯铭伏在陆吾背上，将脸埋进猛虎温暖的皮毛里。
　　别怕。
　　宋凯铭闭着眼睛，试图用自己的心跳声安抚他。
　　陆际。
　　别怕。
　　两妖赶到时，手术室的红灯还没熄灭。
　　几个刑警守在外面，见到陆际的时候，同时涌上来，又同时欲言又止。
　　陆际有点眩晕。
　　他不懂，他爸还没出来呢，怎么大家眼眶都这么红啊。
　　别啊。
　　别。
　　求你们了。
　　别这样，真的——
　　“陆队，陆队是为了保护警队的一个实习生……”
　　一个女刑警强忍着哽咽，“医生说会尽力，小际，你别……”
　　她想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难道她要对一个母亲早逝、唯一的父亲身中六枪此时正躺在手术台上性命垂危的少年，说别太担心吗？
　　她想抽自己两耳光。
　　“谢谢叔叔阿姨。”
　　一直在旁沉默的宋凯铭上前，礼貌又不易察觉地将陆际挡在自己身后，朝几位刑警鞠了一躬。
　　“陆际有点累了，请让他自己待一会吧。”
　　宋凯铭牵着陆际的手，把他带到离手术室最近的座椅前，“陆际，坐下吧。”
　　少年一动不动。


第123章 一个滚烫的吻（已修）
　　又重复了一遍，陆际还是没有反应。宋凯铭干脆自己动手，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手术至少还要持续两个小时，陆际一直盯着手术室的红灯，眼睛都不眨一下。
　　为了给陆际营造一个安静的环境，陆爸的几位同事去了走廊的另一边等待，这边只有陆际和宋凯铭。
　　宋凯铭沉默片刻，在陆际面前蹲下身。
　　他捧住少年的脸，微微用力，强迫他看向自己。
　　“陆际，你看着我。”
　　少年依然面无表情，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让他动摇分毫。只有望着宋凯铭时，眼底还残存一抹不改的温柔。
　　“宋凯铭。”
　　“宋凯铭。”
　　陆际哑着嗓子，一遍遍重复这个唯一可以给他力量的名字。
　　“宋凯铭……”
　　宋凯铭不作声，他默默改变了一下姿势，一条腿膝盖着地，这样可以更好地靠近陆际。
　　他握着陆际的手，低下头，嘴唇轻轻触碰那微凉的指尖。
　　从指尖到手腕，细密轻柔的吻落在陆际的皮肤上，最亲密的触碰，胜过一切言语。
　　“你……”
　　宋凯铭终于成功赢得陆际一瞬间的分神，可他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小开明兽单膝跪地，他是王子最忠诚的骑士，是他腰间沉默不语却永不离弃的利刃。
　　骑士单手揽住王子的脖领，倾身上前，献上自己柔软的唇，试图封缄王子的悲伤。
　　唇齿相接，炙烫交缠，他们动作生涩，却连碰撞都默契热烈。
　　分开时，宋凯铭吮了一下陆际的下唇，仿佛一个未完待续的标记。
　　不愧是学霸，相当无师自通。
　　“陆叔叔会没事的。”
　　宋凯铭用手指描绘着陆际耳朵的轮廓，低声道：“我对你做了这样的事，陆叔很快就要冲出来打我了。”
　　陆际笑了一下，唇角扬起的时候，眼泪终于也掉下来。
　　他红着眼眶，声音嘶哑无比，“宋凯铭，要是我爸也没了，我该怎么办啊。”
　　一个“也”，再次轻易刺痛宋凯铭的心脏。
　　他是知道的。
　　陆际的妈妈是一位国际刑警，陆际五岁时，她在一起重大走私案中因公殉职，年仅三十岁。
　　今年陆际成年，同样的痛楚滋味，宋凯铭死也不想让他再尝一遍。
　　上天不会这么残忍的，它不能对陆际这么残忍。
　　“你一直说陆吾的压迫力和控制力比开明兽强，但是你知道的吧，要论预知，我可是比你厉害多了。”
　　宋凯铭咬了下陆际的手指，在上面留下一个小牙印。
　　“相信我。”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目光在陆际和宋凯铭之间巡视一圈。
　　“是陆锋患者的家属吗？”
　　“是。”陆际上前一步，他感觉自己的小腿有些不听使唤。
　　“我是，我是他儿子……医生，我爸他……”
　　“放心，手术很成功。”
　　连逢春摘下口罩，露出汗涔涔的年轻的脸，对面前的少年微微一笑。
　　“虽然有六处枪伤，但所幸除了腹部的一处之外，没有伤到其他致命部位，送来的也算及时。现在子弹已经全部取出来了，正在进行最后的缝合。我提前出来和你们说一声。”
　　陆际的身形晃了一下，差点直接给医生跪下。
　　宋凯铭扶住他，声音镇定，姿态成熟，“你看，让你相信我的。”
　　陆际看了眼扶着自己的那只手。
　　抖得连带着他的手臂都在跟着晃。
　　“医生，大夫，哥，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陆际朝连逢春深深鞠了一躬，他本来想来个热情拥抱的，被连逢春直接“达咩”式拒绝。
　　“哥，以后您就是我亲哥，您这么年轻医术就如此高超，以后绝对是超越扁鹊华佗张仲景的存在！”
　　连逢春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看着和他大外甥差不多大，还挺能贫。
　　“患者之前失血量较大，而且腹部的伤口容易感染，住院康复期间要多注意，当然我作为主治医生后续也会持续跟进。具体的注意事项护士会告诉你，有不懂的随时问。”
　　陆际又是一鞠躬，“好的哥，知道了哥！”
　　宋凯铭也跟着鞠了一躬，“谢谢医生，您辛苦了。”
　　抬起头时，宋凯铭特意留意了一下恩人的医生证。
　　连逢春，普外科副主任医师。
　　这么年轻，很不容易了。
　　手术结束后，陆爸被转进看护病房。虽然妖还没苏醒，而且各项指标都不太好，但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护士也说，这么重的伤，多亏患者的求生意志非常强，再加上妖族格外强健的体魄和她们院草（也就是连医生）的努力，这才挺了过来。
　　九死一生，这也算是一个奇迹。
　　宋爸赶过来的时候，宋凯铭刚给冯玉打完电话。
　　因为陆爸职业特殊，具体也没有细讲，幸好冯玉是个明白妖，当即就说让宋凯铭好好陪着陆际，学校和二班班主任那边他去处理。
　　“情况怎么样？”
　　宋爸气喘吁吁，大冬天的，他脸上身上全是汗。
　　宋凯铭愣了一秒，直接扑过去抱住他爸。
　　“爸，你这怎么……你受伤了？！”
　　宋凯铭见过他爸狼狈的样子。追击罪犯上千公里风尘仆仆的，熬夜处理卷宗分析案情胡子拉碴的，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
　　——警帽不见了，衣服扣子扯掉了好几颗，袖子破了，裤子上都是灰尘和泥土，衬衫上满是血迹，有的甚至还没干。
　　宋凯铭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其实有很多次，只是宋爸怕吓到他，所以都是自己在外面处理过之后才回家。
　　人们眼中的刑警，多半是身穿警服，英姿飒爽的形象，可实际上，陆爸和宋爸这样，才是他们工作时最真实的状态。
　　“没事儿子，就一点点小伤啦。”
　　宋爸想揉揉儿子的头，忽然想起自己刚用这只手抓过蛊雕的屁股，寻思寻思还是算了吧。
　　“什么小伤流这么多血啊！”宋凯铭急了，“你别动我看看！”
　　宋爸一脸无辜，“真的，这都是别妖的血。”
　　宋凯铭：“……”
　　检查过后，宋爸只有手臂上有一道划伤，至于其他的，好像还真都是别妖的血。
　　“这都是谁的啊……”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血还色彩缤纷的，有绿的紫的还有粑粑色的。
　　宋爸站在门外朝病房里张望着，随口道：“蠪侄蛊雕天狗的，哦哦，还有一只混血梼杌。”
　　都是厉害的角色啊。
　　宋凯铭皱眉，“他们就是诱拐那些孩子的罪犯？”
　　宋爸比了个“嘘”的手势，“好奇心害死小开明兽。”
　　宋凯铭：“……”
　　得，机密，懂。
　　“你陆叔叔情况还好吧？”
　　宋凯铭点点头，“基本稳定下来了。医生说，至少要卧床修养三个月。”
　　宋爸叹了口气，他清楚老陆的脾气，只要一能走动，这妖肯定要偷摸归队。
　　“没吃午饭呢吧？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宋凯铭拉住他，“别折腾了，一会儿我妈过来。”
　　他和陆际说到底还是俩小孩儿，照顾病号的事还得听宋妈的。
　　“啊对，我都忘了，还是我给你妈打的电话呢。”
　　宋爸一拍脑袋，这一天天的，都忙昏头了。
　　“您还是赶紧处理一下您这伤口吧，一会儿我妈来了又要河东狮吼，这儿可是公共场所。”
　　病房里，陆际正一动不动坐在床边，全身心盯着熟睡的陆爸。宋凯铭没打扰他，轻声道：“走吧。”
　　大概是受了陆际的影响，宋凯铭拽着他爸往门诊走，一路一反常态絮絮叨叨。
　　“您就祈祷别缝针吧，不然我妈饶不了您。那伤口我看挺深，还好现在天冷，不然就您天天这么跑来跑去，准得发炎。”
　　宋爸嘿嘿笑着，他还挺爱听儿子唠叨的。
　　“不过现在好了，罪犯抓住了，后面应该会轻松一些。您最近压力太大了。”
　　宋爸看着儿子按了电梯按钮，没作声。
　　他现在身上顶的压力的确很大。
　　而且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有与日俱增的趋势。
　　他没告诉儿子，他们抓到的那些妖其实根本不是幼崽失踪案的罪犯。
　　经过局里的突击审问，他们发现那伙妖怪原来是一个走私团伙。这次之所以出现在天虞山里，是因为接到了一桩军火生意的订单，对方设定的接头点就在那里。
　　然而生意没等来，等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妖怪刑警。
　　那只蛊雕是走私团伙的头儿，他在警局的审讯室里大骂被坑了，一定是有人故意把他们出卖给了警方。
　　可宋爸知道，陆锋是查到了关于幼崽失踪案的线索，才带队去了天虞山。
　　这是一个圈套，是一颗引开他们注意力的烟雾弹。
　　有人在引诱他们双方，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点。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妖怪幼崽失踪案背后真正的主谋。
　　这不是一起单纯的诱拐案。
　　事情越来越棘手了，而失踪幼崽的数量还在增加。
　　他们一刻都不能停下。
　　可陆锋受伤，刑警二队损失惨重，接下来的路，宋爸只能自己咬着牙扛下去。
　　再难都要扛下去。
　　就算豁上这条命，他也要把那些畜生，亲手送进监狱。


第124章 大哥出轨了？！（已修）
　　花美美的愿望落空了。
　　今年的圣诞节不仅没下雪，还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这应龙真是没情趣！”
　　红毛小狐狸趴在走廊的窗台上晃着尾巴，“这么浪漫的日子，就不能下场雪来增添一下气氛嘛？”
　　本来只是一句小女生抱怨的话，没想到被路过的小妖怪听到了。
　　“那、那个，不好意思……”
　　“嗯？”花美美回过头，看到头顶一对小小龙角的男生。
　　“降雪不归我爸爸管的。”男生涨红着脸，虽然很紧张，但还是努力为自己的老父亲辩解着，“天气情况是上面规定的，他只负责执行而已，所以……”
　　花美美脸也红了，双爪狂摆，“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这个男生她见过，好像是三班的，平时体育课总看见他独自一妖缩在场边，一脸社恐的样子。
　　啊，她就那么随口一说，怎么就让人家儿子听到了！真是羞死狐了！
　　“对不起哦……”小赤狐发出了抱歉的声音。
　　“没事没事！”应龙幼崽摇头，黑色的小龙角几乎晃出残影。
　　因为爸爸是负责城北晴雨的龙，不管天气好还是不好，他都经常能听到一些抱怨。
　　天气晴朗，在外工作的会觉得太热太晒，细雨绵绵，没带伞的会被淋湿衣服，就算是温度适宜的阴天，也会有妖感叹一句阴沉沉的心情好压抑。
　　小应龙已经习惯啦。
　　不是有句话叫众口难调，开心就好吗？爸爸也说过，众口难调，确保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尽忠职守，问心无愧，这样就很好啦。
　　小应龙和这位不认识的女同学挥挥手，想回到自己班里去，忽然，迎面撞过来一道金影。
　　“我去！”
　　荆楚原地倒退几步，捂着胸口，“谁家的妖啊，怎么净往人家心上撞啊。”
　　小应龙：“！”
　　荆楚定睛一看，也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妖撒腿就跑。
　　荆楚：“？？？”
　　怎么回事你回来？我这张帅脸太过耀眼闪到你了是吧？？
　　“不是，哎！你跑啥！说你呢前面那条尾巴都藏不住的小龙崽子！”
　　荆楚拔腿刚要追，就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翅膀子。
　　扭头一瞅，开始挣扎，“哎呀你干啥，你撒开我！”
　　段惊棠冷冷一笑，手下一个用力。
　　哧啦——
　　一道金光闪过，荆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背上一凉。
　　段惊棠看着手里金光灿灿的羽毛，点了点头，可以，回头给蔚枝做支羽毛笔。
　　荆楚呆了足足三秒，然后缓缓，缓缓转过头。
　　他的亲表弟，薅掉了他两根毛。
　　——翅膀上的毛。
　　两根。
　　两根！！！
　　“啊啊啊啊啊！！”
　　金翅大鹏发出了毁天灭地的尖叫，“段老三你疯了啊啊啊啊我的毛啊啊啊——”
　　荆楚已经成年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每一根羽毛都是最佳状态，丝般顺滑，柔韧结实，而且……
　　被拔掉之后，不会再长。
　　要不是他打不过段惊棠……他就跟这只狐狸崽子拼啦！QAQ
　　“活该。”
　　段惊棠面无表情，甚至还当着表哥的面挥舞了两下战利品。
　　“你再对着隔壁的应龙流口水试试，我告诉小姨和姨夫，翅膀都给你掰断。”
　　荆楚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这一刻，他又想起了金翅大鹏一族的族训——
　　食龙者，折翼入金刚。
　　金刚指的就是金刚山。寿命将尽的金翅大鹏都会在金刚山了结自己的一生，所以山顶上建有一座火焰池，想死了直接蹦下去一了百了。
　　那酸爽，连骨灰都找不着。
　　但荆楚冤枉啊！
　　“谁对着他流口水了！明明是他撞了我肇事逃逸！”
　　段惊棠一脸“我信你我就是二傻子”的表情。
　　荆楚捶胸顿足，“啊！我不姓荆了！我姓窦吧！冤死我得啦！”
　　段惊棠懒得理他，转着羽毛回班找老婆去了。
　　“段老三！你明天就要回青丘了吧？”
　　金翅大鹏邪恶一笑，发出了怨念的诅咒声。
　　“我祝你渡成妖劫时突然发情，那时只有蔚枝在你身边。并且，你们身边没有任何安！全！措！施！”
　　段惊棠：“………”
　　妈的，这金翅大鹏好恶毒！
　　直到进教室了，段惊棠还听见荆楚在那犯彪。
　　“上天啊，请实现我的诅咒吧！我愿意用两根羽毛作为献祭！”
　　段惊棠迅速加快步伐。
　　“怎么了？”
　　蔚枝写完一道题，刚放下笔，就看见他家狐狐以竞走的速度一路冲过来。
　　“有女孩子追你嘛？”
　　段惊棠把羽毛放在桌子上，摇摇头，“荆楚。”
　　“荆楚？”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的毛拔光，煮一道白水鸡翅。”
　　蔚枝：“……”
　　乖乖，什么仇什么怨呐这是。
　　“对啦桌桌，我请好假了。”蔚枝从手机壳里面抠出两张假条，这小习惯和段惊棠一模一样。
　　“你的就先放在我这里啦，一起保管～”
　　段惊棠点点头，“用的什么理由？”
　　蔚枝眨眨眼，“就是照实说的呀。”
　　段惊棠：“……你和老冯说，你要陪我回青丘渡成妖劫？”
　　人类崽一脸坦然，“是的呀。”
　　段惊棠：“然后老冯给你假了？？”
　　“对呀。”蔚枝把假条收好，“老师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还说青丘现在正是冷的时候，让我多穿点衣服呢。”
　　段惊棠：“……”
　　难道这就是学神的待遇吗？
　　不对，老冯不是那样的妖，但是……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是段眠松的信息。
　　【大哥：我帮你和阿玉说过了，蔚枝的父母那里我来打招呼。今晚让蔚枝来家里住吧，你姐姐和姐夫也回来，一起吃个团圆饭。放学我去接你们。】
　　段惊棠盯着那条信息，整只妖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不对。
　　不对不对。
　　其他都没问题，但是这个“阿玉”……
　　谁啊？？
　　等会。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不会——
　　段惊棠的脸上缓缓浮现一丝惊恐。
　　“咱们班主任叫什么。”他试图垂死挣扎。
　　“？冯玉呀。”
　　垂死挣扎失败。
　　段惊棠扶住额头，脑瓜子嗡嗡的.jpg。
　　不是段惊棠大惊小怪，除了他们几个，他就没见他哥用爱称称呼过谁。
　　就连结婚十年的大嫂，在他哥手机上的备注都是平淡到略显冷淡的“姜菱”。
　　现在想想，他好像从来没有听他哥叫大嫂老婆。就连仅有几次出席活动，他哥对外的称呼也是“我的妻子”。
　　就很官方，很正式，很……
　　很不像夫妻。
　　可两妖的相处方式又很自然，给彼此夹菜，递水果，拿衣服，默契中透着亲近。
　　但只要段惊棠仔细留意就会发现。
　　夹菜，永远是用公筷，递水果，永远不会喂到嘴边，拿衣服，永远不会有主动给对方披上这种过分亲密的动作。
　　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更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
　　但段惊棠现在根本没空想那些，他脑子里全都是——
　　“出轨了怎么办？”
　　人类崽正在奋笔疾书，闻声抬起头，“嗯？”
　　段惊棠抹了一把脸，“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出轨了，那……”
　　“杀掉！”
　　人类崽周身突然腾起一股杀气，眼神一凛，手里的碳素笔应声而断。
　　“蛋蛋切掉！”
　　段惊棠：“……”
　　不不不还没到那个程度真的。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谁出轨了？”
　　段惊棠深呼吸，“没有，就，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蔚枝眯起眼睛，“你不要想，你想都不要想。段惊棠，你要是敢……哼哼。”
　　段惊棠忽然来了兴趣，“那你会怎么做，杀了我吗？”
　　蔚枝邪恶一笑，“我才不会那么便宜你。”
　　人类崽朝段惊棠勾了勾小手指，压低声音，“我杀我自己，让你永远失去你的宝贝！”
　　段惊棠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这个惩罚有点厉害，不敢不敢。”
　　一人一妖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神经放松下来，再回头想想自己刚才的想法，段惊棠觉得自己脑洞好像也太大了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说不定大哥和老冯只是关系好，毕竟年纪也差不多，平时接触接触可能就成朋友了呢。
　　一个略显迟钝的直男总裁和一个略显暴躁的妖民教师，听起来还是蛮、蛮搭的，嗯。
　　“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蔚枝忽然出声，还对着面前的练习册双手交叉，比了个“达咩”的手势。
　　段惊棠看了看左右，轻轻握住蔚枝的手腕。
　　“啊。”人类崽回过神，有点茫然，“我刚才又自言自语啦？”
　　段惊棠点头，“他说什么了？”
　　蔚枝叹气，“我觉得咱们的儿子越来越叛逆了。”
　　咬着菠萝包路过的展放：“？”
　　“没你的事。”段惊棠两本漫画打发了小草草。
　　蔚枝趴到段惊棠的桌子上，一手挡着脸，用气音道：“儿子说他想去酒吧蹦迪。”
　　段惊棠：“……”
　　这真有点叛逆了。
　　蔚枝是出了名的“疼孩子”，试探着，“要不……”
　　这次轮到段惊棠了。
　　“达咩。”


第125章 我会亲肿你老婆的脸蛋！（已修）
　　这事没得商量。
　　上次蔚枝为了兑现承诺，把身体的支配权交给“蔚枝”，整整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啊，段惊棠觉得简直过了六年！
　　“蔚枝”先是把他堵在卫生间里试图用色i诱勾引强迫等手段逼他和自己酱酱酿酿。
　　在段惊棠守身如玉宁死不屈顽强抵抗之后，干脆利落转头就走。
　　——去撩骚别人去了。
　　包括但不限于咖啡店的服务生，游乐场的小哥哥，鬼屋里的
　　pc，还有卖棉花糖的兼职大学生。
　　最让段惊棠崩溃的是，这家伙顶着蔚枝的皮囊，还他喵的一撩骚一个准儿。
　　看着蔚枝手机上的一堆好友申请，段惊棠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变成了宋凯铭——一个头九个大。
　　最关键的是这家伙还特别有心眼，选择性保留记忆，让蔚枝以为他那六个小时一直在游乐场里单纯愉快的“哈哈哈哈”。
　　这让段惊棠感觉自己是一个刚刚上任的后妈，叛逆的继子在他面前不停作妖嚯嚯人，然而到了亲爸那里立刻一副无辜模样，弄得他连告状都没办法。
　　可恶啊！
　　“就去玩一会儿也不行吗？”
　　被蒙在鼓里的亲爸，不是，蔚枝，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
　　“儿子最近很乖的，没闯祸没撒泼，还教了我好多东西，应该给点奖励呀。”
　　段惊棠捂脸长叹。
　　的确。
　　和段惊棠预料的一样，蔚枝这个心魔和寻常的心魔不同。他没有试图攻击原主，言行与不经意间反而表现出对蔚枝的保护。
　　蔚枝本来就是个你信我五分我信你十分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完全把心魔当成了朋友。
　　不是敌人，不是仆人，也不是“由我衍生出来”的附属品，而是朋友。
　　蔚枝甚至觉得他是一个独立的人格，他们就像共用一个身体的双胞胎兄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是平等的。
　　因为觉得心魔太寂寞，蔚枝还通过段惊棠给他找的相关资料自己摸索出了一套方法，也就是一体双魂，可以在自己保持清醒的情况下让儿子出来放放风。
　　当然，想封闭蔚枝的意识自己出来玩那是不可能的，蔚枝也怕一觉醒来身边睡着个不是段惊棠的肌肉猛男啊。
　　但就算这样，段惊棠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除妖师的历史上，不乏能够随意支配心魔的高手，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下场都有点惨。
　　很多心魔并不是自愿臣服于原主的。他们或受到烙印限制，或假意蛰伏暗怀鬼胎，只等有朝一日原主放松警惕，鸠占鹊巢。
　　蔚枝天天傻乎乎的，段惊棠必须替他提着点精神。
　　转头对上蔚枝期待的小眼神，段惊棠叹了口气，不得已使出杀手锏。
　　“你还记得臭臭家臭豆i腐吗？”
　　蔚枝脸色一变。
　　“之前他说想吃臭豆i腐，你做了一周的心理准备，然后去了全城最臭的臭臭家。”
　　那天的情景段惊棠简直不忍再回忆。
　　蔚枝大概是第一个边吐边吃还边哭着说好吃的顾客了。
　　正好那天店里还有一桌是《美食小报》的探店记者，看蔚枝吃成这样，还过来采访了两句。
　　记者姐姐：“这家臭豆i腐真的这么美味吗，小弟弟？”
　　当事人蔚某：“好吃，好吃，呕——”
　　记者姐姐：“……”
　　看着人类崽难看的脸色，段惊棠微笑，“不然你再去吃一次，作为奖励？”
　　“别，别，不要再提。”
　　蔚枝拧开水壶猛灌了一口，开始深呼吸。
　　他本人是无法享受臭豆i腐和榴莲的类型，但儿子却无臭不欢，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这儿子真的是亲生的吗！
　　蔚枝摆摆手，“奖励的事以后再议，再议。”
　　段惊棠勾起嘴角，计划通。
　　“一班的班长在吗？”
　　一个女生在班级门口探头探脑，“三年级所有班长去二楼会议室开会～”
　　段惊棠起身，“马上到。”
　　宋凯铭这几天总是请假，他不在的时候，段惊棠暂代班长职务，等段惊棠也走了，只能苦了草草了。
　　蔚枝用笔帽戳着脸颊，“铭仔什么时候回来啊？”
　　段惊棠：“……”这称呼你们也就趁他不在的时候叫叫。
　　“估计要元旦后，他得陪着陆际。”
　　蔚枝点点头，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啊。
　　之前在浮玉山他就看出来了，铭仔和隔壁班班长，那关系绝对不一般。
　　绝对是……过命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蔚枝自以为地邪魅一笑，他这双眼，看透了太多。
　　“走了老段！”
　　走廊里，二班的代理班长盛秋艾一把揽过段惊棠的肩膀，还欠了吧唧地朝蔚枝挤了挤眼睛。
　　蔚枝：“……！”
　　啊哈，居然挑衅他！
　　蔚枝学着段惊棠平时的样子一挑眉，然后回过身，一把捧住夫诸崽的脸蛋，吧唧就是一口！
　　路呦呦：“！”
　　盛秋艾：“？！！”
　　蔚枝眯着眼睛一抹嘴，ko～
　　不要试图揩油我的狐狐，我会亲肿你老婆的脸蛋！
　　-
　　体育课的时候，段惊棠回来了。
　　“开会说什么啦？”
　　蔚枝不知道从哪搞了个瑜伽球，正肚子朝下压在球上晃来晃去，仿佛一只憨憨四脚兽。
　　“元旦晚会的事。”段惊棠趁左右无妖注意，在人类崽的小屁股上捏了一把。
　　“节目单出来了，咱们班排在第一个。”
　　“第一个？”蔚枝有点费力地扭过头，“陶桃的吃播秀吗？”
　　段惊棠无奈，“陶桃那个连初审都没过，第一个是花美美的独舞。”
　　蔚枝“啊”了一声。
　　他觉得吃播秀挺好的呀，他家饕餮崽吃得多香呀。
　　人类崽趴在球上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段惊棠刚想逗逗他，突然，手腕一烫。
　　蔚枝抬起头，就看见一只手僵在他面前，“怎么啦？”
　　手腕上的红线若隐若现，段惊棠眉头紧皱，“我出去一趟。”
　　“哎，去哪里呀？”蔚枝连忙起身，无奈瑜伽球太滑，差点摔了个小马趴。
　　“我和你一起去！”
　　段惊棠化出半妖形态，九条雪白狐尾在半空中悠悠浮动。
　　“不行。”
　　这是段惊棠第一次如此干脆地拒绝他，蔚枝不由得一愣。
　　段惊棠缓和语气，揉揉蔚枝的小卷毛，“北北可能有危险，我过去看看。”
　　北北……
　　蔚枝脑海里浮现男孩酷酷的小脸。
　　“那个小懷木半妖？”
　　“嗯。”段惊棠露出手腕，上面的红色灵线正隐隐发着光。
　　这是上次分开时，他在北北身上留下的印记，如果北北发生危险，他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不能再耽搁了。
　　“我很快回来。”段惊棠捏了捏蔚枝的手心，九尾一动，身影一闪即逝。
　　不多时，外面响起保安大爷的怒吼，“哪个班的小妖怪！不要在体育馆内飞翔！”
　　蔚枝望着段惊棠离开的方向，悄悄捂住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在往后的许多年里，每当蔚枝回忆起这一天，回忆起这一天的这一刻，他都无比后悔。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一定不会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段惊棠离他远去。
　　仿佛再也不会回来。
　　-
　　手腕上的红线越来越烫，几乎到了灼伤肌肤的程度。
　　段惊棠循着感应向前飞驰，打量了眼周围的地形。
　　他已经飞出了山海市主城区，再往前，就是天虞山的地界。
　　这么远的距离，普通人类肯定达不到这个速度，就算用最快的交通工具都做不到。
　　带走北北的，一定是妖怪。
　　抵达天虞山北面时，灵线忽然红光大作，段惊棠立刻停下，只见山脚一片云雾缭绕，几乎看不清任何景物。
　　就是这里了。
　　天虞山终年雾气弥漫，险水绕险峰，的确是一个隐藏犯罪事实的好地点。只是，那么多深山密林，对方为什么要把北北带到这里？
　　段惊棠心头升起一股不妙预感，没有犹豫，一头扎进妖异的雾气之中。
　　事实证明，这座山果然有问题。
　　从山脚到山腰，段惊棠遇到了四队妖怪，每队八九只，手里都有武器，好像在巡逻一样。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段惊棠直接隐匿了气息，全部躲了过去。
　　天虞山的雾，越靠近山顶越淡。
　　随着视野逐渐清晰，一座巨大的仓库出现在段惊棠面前。
　　谁会在一座荒山的山顶建仓库。
　　铁制怪物张着嘴，无声地卧在高山之巅，阴冷森然，仿佛时刻准备一口吞下所有经过此处的活物。
　　段惊棠知道，北北就在里面。
　　把守仓库的妖怪比巡逻的少一些，大概十几妖，大部分是凶兽。速度快一点，应该可以在被巡逻队发现之前解决。
　　放倒最后一只狼妖，段惊棠看了眼时间，用了四分钟，还好。
　　屏幕左上角还是一个小小的叉，自从进了天虞山，手机就彻底失去了信号。
　　段惊棠没有耽搁，抬手在周身布下一层妖力结界，大步上前，握住仓库的门锁。
　　指尖微微用力，铁锁应声而碎。
　　段惊棠推开门，一股潮湿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抬手掩住口鼻，下一秒，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第126章 存活概率为9%（已修）
　　只见偌大的仓库里，密密麻麻堆叠着一摞摞铁箱，每个铁箱不过一米见方，放眼望去，仿佛一座钢铁炼狱。
　　而真正让段惊棠脊背发凉的，是这里的气场。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分明感觉到了上百股妖族的气息。
　　这些气息来自不同的个体，而且十分微弱，微弱到好像马上就要消散于天地间。
　　段惊棠冲到最近的铁箱前，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窗户。
　　碗口大，上面焊着铁制的栏杆，可以从外面打开，就像古代某些囚室的门一样，这个袖珍窗户就是铁箱唯一的通风口，也是平时给里面的“囚犯”递食物的地方。
　　段惊棠将手贴在铁箱上，透过栏杆间隙，看到了里面奄奄一息的妖怪幼崽。
　　山海市这几个月来失踪的所有妖怪幼崽，都在这里。
　　段惊棠摸到铁箱侧边，一把将暗门上的锁拽下来。
　　一丝久违的光照了进来，旋龟幼崽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段惊棠小心翼翼地将小旋龟抱出来，小家伙的身体轻得仿佛空气。
　　“麻麻……”
　　小旋龟趴在段惊棠怀里嘤咛着。他应该是最早被绑架的那一批幼崽，身体状况也是最差的。
　　段惊棠查看了一下小家伙的龟壳，颜色泛白，裂纹密布，已经快要脱落了。
　　没有龟壳的旋龟，活不过两天。
　　段惊棠没有迟疑，割破手指，送到小家伙嘴边。
　　幼崽太小，而段惊棠的灵力太纯，直接输送小家伙的身体承受不住。血液中也含有灵力，而且更温和一些。
　　求生的本能让小旋龟下意识抱住段惊棠的手指，小嘴用力吸i吮着，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咕嘟声。
　　眼看着小家伙的脸色红润起来，龟壳上的裂纹也缓缓愈合，段惊棠试着抽回手指，却被两只小爪扒住不放。
　　“好了，不能喝了。”
　　段惊棠稍微用了点力气，“喝太多小心灵力过剩，爆体而亡。”
　　小旋龟僵住，两只爪爪支棱着，不敢动弹了。
　　“麻麻！”
　　小家伙精神头好了点，脑袋在段惊棠怀里蹭啊蹭。
　　被当成妈了，段惊棠也没在意，问小家伙，“几岁了？”
　　“叭！”
　　八岁，在以长寿著称的旋龟一族中，不过是个幼崽中的幼崽。
　　这群妖怪，简直丧心病狂。
　　这么多幼崽，段惊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法全部带走，更何况那些巡逻的妖随时可能回来。
　　段惊棠一边找北北，一边给那些太过虚弱的幼崽喂血，直到角落里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
　　“……哥哥？”
　　小半妖身体里有段家的血，他也同样能感应到段惊棠。
　　段惊棠推开一堆空箱子，终于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发现了北北的身影。
　　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北北没有被关在箱子里。他是懷木半妖，一点接触不到阳光，他的枝叶会很快枯萎。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可看着被关在铁笼里的男孩，蓦地，段惊棠脚步一顿。
　　回忆突然化作洪水猛兽，张牙舞爪朝段惊棠扑来。同样的仓库，同样的铁笼，被像动物一样关在满是铁锈的狗笼里，不知昼夜地等待死亡。
　　无数次想要忘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那些画面再次席卷而来，段惊棠双腿发麻，甚至呼吸都开始困难。
　　“哥哥！”
　　小小声音冲破层层恐惧的海浪，钻进段惊棠的耳畔。
　　北北缩在笼子一角，手里紧紧攥着脖子上的小玻璃瓶。
　　“哥哥，有坏妖，快走。”
　　段惊棠一怔。
　　——叔叔，我们会死吗？
　　——不会的，叔叔会带你回家，叔叔保证。
　　段惊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些海浪已经退去。
　　没什么可怕的。
　　他对自己说。
　　就像十八年前一样。蔚叔曾为他做的那些事，今时今日，他也能够做到。
　　“北北，不怕。”
　　段惊棠掰开铁笼的栏杆，因为失血而有些冰凉的指尖握住男孩的小手。
　　“哥哥带你回家。”
　　-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段惊棠一手抱着北北，一边试图变回原形，这样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山海市，将天虞山的情况通知宋警官。
　　“哥哥，他们会得救的，对吗？”北北揽着段惊棠的脖子，眼睛一直望着仓库里的铁箱。
　　段惊棠心里也难受得要命。
　　他知道那些孩子们都在偷偷看着他，尤其是那几个刚刚喝下他的血的幼崽。
　　他是他们的希望啊。
　　可是……
　　段惊棠走到仓库门口，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麻麻！”
　　有什么东西撞上了他的小腿。旋龟幼崽在地上打着转儿，四脚朝天，显然是刚刚滚过来的时候没刹住闸，不小心把自己撞翻了。
　　“麻麻……”
　　小旋龟抬起两爪，扒住段惊棠的裤腿，绿豆似的黑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
　　“哥哥，我可以抱着他。”
　　北北抿着小嘴，“我养过小乌龟，我知道怎么抱它们。”
　　旋龟幼崽：“……”人家才不是小乌龟呐。QAQ
　　或许是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北北向来懂事。
　　他知道段惊棠是为他而来的，也知道段惊棠没办法带走那么多幼崽，更清楚段惊棠冒了多大的危险。
　　可他之前听到过，那些妖说要把小旋龟炖汤，吃他的肉补灵气，再将他的壳磨成粉，卖给黑市的药商。
　　北北的爸爸是厨师，他见过乌龟汤，闻起来真的很香……但漂在里面的小乌龟太可怜了。
　　段惊棠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
　　他将北北放下，揉揉他的头，然后抱起小旋龟，轻轻放进北北怀里。
　　北北瞬间恢复小酷哥面瘫脸，两手抓着小旋龟的壳壳两边，像握方向盘一样。
　　旋龟幼崽：“QAQ”
　　jiojio悬空呐，好难受呐。
　　“哥哥，我准备好了。”北北一脸严肃。
　　段惊棠笑了。
　　“北北，告诉哥哥，被关在这的这段时间，你大概看到过多少坏妖？”
　　北北怔了一下。
　　他被抓过来还不到半天，见到的就只有当时抓他的两只妖，还有仓库门口把守的那些，已经被段惊棠解决掉的妖。
　　“多多！”
　　小旋龟挥舞着小爪子，“坏坏多多！”
　　北北举着他的方向盘，不是，小乌龟，非常严格，“不会数数，不要说话。”
　　小旋龟：“……”呜呜呜。
　　“四十八只。”
　　仓库里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声音是从一个已经被打开的铁箱后面传来的。
　　“四十八只成年妖怪，其中凶兽二十一只，灾兽九只，瑞兽三只，无名小妖十五只。”
　　是刚才被段惊棠喂过血的幼崽之一，一个小女孩，看头顶角的形状，应该是烛龙。
　　“这些妖怪中，最厉害的是一头饕餮，还有一只乘黄。那只乘黄背上的角很长，目测六百岁左右。”
　　段惊棠摸摸小女孩的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如果你想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救我们出去，我认为这不是一个理智的行为。”
　　小女孩嘴角还残留着段惊棠的血呢，说起话来可是相当冷静加无情。
　　“哥哥的确很强，但作为一只还未成年的九尾狐，以一敌四十八，这是不现实的。哦，除去刚才被你解决掉的十六只，是以一敌三十二。成功的几率上调9%，现在你成功把我们救出去的几率是9%。”
　　“不过。”小女孩抬起眸子，深红色的瞳仁中闪过一道浅浅的光。
　　“我昨晚听到那头饕餮和手下说，今天要交货。所以我想，我们中的大部分妖，可能都活不过今天了。”
　　“等你回到山海市，警察再赶来天虞山，到时我的龙筋可能已经出现在黑市的鲜货市场上了。”
　　“所以。”
　　小女孩拉过段惊棠的手，将一个小小的红色硬片放进他的掌心。
　　“这是给你的定金，作为救出我的报酬。”
　　“我愿意赌这9%。”
　　段惊棠严肃地点点头，嗯，这小丫头长大了绝对是个商业奇才，反正她都不吃亏啊。
　　再看手里这“定金”——
　　“这是我的心鳞。”
　　小女孩扬起脸，女王骄傲.jpg。
　　“二十年之后，你可以凭这个来娶我。”
　　段惊棠：“……”
　　来，再次把商业奇才四个大字打在公屏上。
　　三十二个。
　　段惊棠默默思衬，应该没问题吧。
　　“北北，在这等着哥哥，不管有什么声音都不能出来，知道么？”
　　北北和小旋龟同时点点头。
　　“哥哥，要打架吗？”
　　段惊棠笑了笑，“是啊，所以北北不可以偷看。哥哥打一下就回来，好吗？”
　　北北紧皱着眉，“不要受伤。”
　　不要受伤。
　　有一个人类幼崽，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对了，还有七个人。”
　　小女孩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嘱咐段惊棠，“还有七个很奇怪的人类。”
　　人类？
　　大概是妖怪找来的帮手吧，妖怪与人类黑道合作也是常有的事。
　　段惊棠捏捏小女孩的辫子，转身踏出仓库。
　　却没想到，外面，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啊哈，果然来了～”
　　男人从树杈上倒吊下来，蝙蝠一样晃来荡去。
　　“师父的计策，真是从无失手啊～”


第127章 入世妖骨，人人得而诛之（已修）
　　说着，男人像野兽一样舔了舔牙齿。
　　他的牙齿是奇怪的锯齿状，尖锐锋利，嘴角的位置好像也比普通人靠后，就算倒挂在树上，也依稀可以看到两边缝合的痕迹。
　　除去这些，长相倒还算英俊。
　　“那是当然，师父可是纵横山海三十年从无败绩，单凭这一点，就完美碾压姜家那父子俩。”
　　这次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和刚才的蝙蝠男相反，女人打扮妖异，浓妆艳抹，但无奈生了一张惨绝人寰的丑脸，越是精心妆扮就越显怪异。
　　除了蝙蝠男和巨丑姐，还有一个断臂男，一个轮椅男，一个墨镜男，和一个脸色苍白的怪萝莉。
　　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发须皆白、身材奇矮的老头。
　　总之，这一家子没一个正常的。
　　段惊棠扫了一眼，正好七个人。
　　烛龙小丫头说的，应该就是他们。
　　“段惊棠？”
　　白胡子矮老头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外表不太相符，低低沉沉还挺有磁性。
　　段惊棠一向特别尊老爱幼，“哎，叫爹何事？”
　　老头还没什么反应，几个猴孩子们先急了。
　　“你给我放尊重点！”
　　巨丑女单手掐腰，浓眉倒竖，“区区一只小狐崽子，别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就狂上了天，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脸！”
　　段惊棠学着蔚枝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可以哇，不过我申请换个人来，你丑得我睁不开眼了哇。”
　　巨丑女：“……”
　　墨镜男：“噗嗤。”
　　巨丑女怒了，“老四，你敢笑我？！”
　　墨镜男立刻恢复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师父，让我来教训教训他。”
　　蝙蝠男从树上跳下来，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
　　好久没遇到九尾狐了啊，这脖子真漂亮啊，真想用力咬一口啊……
　　“师父，还是我来吧。”断臂男上前一步。
　　老头抬了抬手，“都退下。”
　　“你们加在一起，也降不住他。”
　　这句话一出，六个徒弟的脸色俱是一变。
　　巨丑女嘟囔，“不过是一只没成年的狐狸崽子而已，难道连二哥都……”
　　“闭嘴。”轮椅男低声呵斥。
　　其实他们都知道，师父说的没错，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段惊棠，你应该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老头捋了捋胡子，“束手就擒如何？我省心省力，你也不必吃苦头。”
　　段惊棠轻蔑一笑。
　　他当然知道。
　　从第一眼看见这些人，他就知道了。
　　衣服上相同的金字塔图案，奇怪的举止，身体上或多或少的残缺。
　　——除妖师终归是肉体凡胎，上天给了他们超越常人的力量，就一定要拿走点什么，方显公平。
　　他们是时家的人。
　　那形似金字塔的标记，和蔚枝亲生父亲留下的那枚徽章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个老头，很可能是和蔚枝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只是有一点，段惊棠想不通。
　　“你们抓这些孩子，就是为了引我上钩？”
　　“那倒不是。”
　　老头露出一个看似慈祥的笑容，“说实话，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在琢磨怎么除掉你。可惜你的家人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我真是无从下手啊。”
　　“眼看你就要成年，我想应该是没机会了。”
　　“没想到，这次居然有了意外收获。”
　　在搜罗妖怪幼崽的时候，他们无意间抓到一只懷木半妖。这只小半妖身上居然有段家血脉的味道，还有段惊棠留下的红线印记。
　　这个发现唤醒了老头即将枯竭的那个念头，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引狐上钩。
　　事实证明，计划成功与否不在于精细和复杂，只要抓住对方最在意的那个点，一击即中，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来除妖师的日子也不好过。”段惊棠冷笑，“堂堂时家，也做起了买卖妖怪幼崽的龌龊生意。”
　　老头笑了，不置可否，“只是合作而已啦，主要还是你们妖怪内部的自相残杀。靠贩卖同类牟取暴利，这种事只有畜生做得出来，不是吗？”
　　是啊。
　　在除妖师眼中，所有妖怪，不过都是畜生而已。
　　和妖怪合作，帮他们筛选抓捕那些珍稀有价值的妖怪幼崽，不仅能得到一笔可观的分成，还可以亲眼看着那些小畜生惨死。
　　这样身心愉悦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你。”
　　老头看向段惊棠，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九尾妖狐，天降灾星，妖骨入世，祸乱天下。只有除掉你，才能维护山海市的稳定！”
　　段惊棠差点笑出声。
　　维护山海稳定？恐怕是维护时家的名声吧。
　　不过也是挺可笑的。
　　妖族说他是天生仙骨，除妖师说他是入世妖骨。
　　可段惊棠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哪里和其他妖不一样。
　　“不许你们欺负哥哥！”
　　北北从仓库里冲出来，手里还举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小铁棍。
　　“北北！”段惊棠一把捉住小懷木半妖，“不是不让你出来吗，怎么不听哥哥的话？”
　　北北涨红了脸，可是小酷哥的妖设不允许他掉金豆豆，“他们欺负哥哥……”
　　段惊棠把北北护在身后，不带温度的眼眸扫过面前几人。
　　“我跟你们走，你们放了这些孩子。”
　　段惊棠也没想到，这种略带杰克苏色彩的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那可不行。”
　　巨丑女扬起脸，“这是我们和地下三区合作的项目，要是放了这些小崽子，我们要付违约金的！”
　　“老三！”
　　轮椅男默默扶住额头，有时候他真想把妹妹这张嘴给缝上。
　　段惊棠了然，“啊，地下三区啊，谢谢丑姐了～”
　　巨丑女：“……”
　　“北北。”段惊棠蹲下身，将男孩拉到自己面前。
　　能听见我说话吗？
　　段惊棠手指按着腕上的灵线，试图和北北心声通传。
　　北北眨了眨眼睛，小家伙不动声色，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乖北北。
　　段惊棠摸摸北北的脑袋，继续用心声道。
　　仓库后面有一条被杂草盖住的小路，顺着那条小路一直往下走，就能到达山脚。
　　说着，段惊棠把自己的手机塞到北北口袋里。
　　到了山下，一定要在手机恢复信号的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警察叔叔，知道吗？
　　北北睁着圆圆的眼睛，他看了看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又猛地望向段惊棠。
　　他不会心声通传，可那眼神明明是在说：那你怎么办？
　　段惊棠弯起唇角，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没关系，哥哥把坏人打败就去找北北。
　　小半妖用力摇头，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北北，听话。
　　段惊棠收敛了笑容，故作严肃地捏了捏北北的小手。
　　哥哥和小朋友们都等着北北回来救我们呢，北北一定可以带着警察叔叔回来的，对不对？
　　小半妖眼里已经有了泪光，他还想摇头，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要听哥哥的话。
　　段惊棠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放进北北手里，然后把小手握紧。
　　北北还记得上次见过的那个人类哥哥吗？
　　小半妖眸子湿漉漉的，抬起小手，在自己的头发上卷了卷。
　　段惊棠笑了。
　　没错，就是那个卷卷毛的哥哥。他的左边脸颊有一个小酒窝，很可爱。
　　如果北北见到他，记得把这个交给他，就说……是哥哥给他的。
　　北北攥紧手心，使劲儿点了点头。
　　北北真乖。
　　段惊棠擦掉小半妖脸上的泪痕。
　　路上一定要小心，凡事以自己的安全为主，知道吗？
　　北北捶了捶小胸口，小脸上浮现与年纪不相符的坚毅的神情。
　　——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
　　段惊棠松开手，小半妖深深看了他一眼，拔腿朝仓库后面跑去。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哥哥，不要死！
　　巨丑女拔高嗓门，“哎！那小崽子跑了！”
　　“随他去吧。”
　　老头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手背浮现黑色花纹。
　　“一个诱饵而已。”
　　轮椅男眉头微皱，“师父，万一他把咱们的位置暴露给警方……”
　　“你觉得警察会信一个小孩子的话么？”
　　老头的语气冷下来，不知怎么，他对自己的这个徒弟好像有些忌惮。
　　“这天虞山他们已经搜过了，现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警察来了，到时候人去楼空，他们能找到什么？更何况……”
　　老头轻蔑一笑，“一个畜生崽子，能不能活着下山，还不一定呢。”
　　这天虞山里，危险可多着呢。
　　“师父英明。”墨镜男趁机恭维。
　　轮椅男和巨丑女交换一个眼神，也都垂下头，不再言语。
　　气氛在沉默中悄然改变，山顶寂静，连一声鸟叫虫鸣都不可闻。
　　老头将扳指完全摘下，黑色花纹瞬间爬上手臂，下一刻，一根青色的长矛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知道，这是他抓住入世妖骨的唯一，也是最后机会。
　　明天晚上一过，段惊棠应了成妖劫，妖骨彻底苏醒，天下将再无除妖师能奈他何。
　　老头笑眯眯地看着未成年的九尾狐，“那我们就，开始？”
　　段惊棠抬手，仓库铁门应声而关。
　　少年勾起嘴角，“开始。”


第128章 别伤到你，弟媳妇儿（已修）
　　蔚枝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冷风呼呼刮过脸颊，山海市的冬天，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寒冷过。
　　蔚枝裹了裹大衣，还是不见段惊棠的影子。
　　段惊棠走了之后，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做什么都无法专心。体育课下课后，蔚枝干脆直接跑到楼顶天台上来等着——从这里可以看到学校的大门。
　　如果段惊棠回来， 他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谁知道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这么冷的天，要是就这么在天台上睡一晚，他可能真的永远见不到段惊棠了。
　　蔚枝搓了搓冰凉的手，掏出手机拨通段惊棠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了。
　　这时，胸口忽然一热。
　　“小红？”
　　蔚枝把红佛从毛衣里扯出来，放在脸颊边贴了贴，“怎么了？”
　　红佛的温度更烫了，甚至开始隐隐发光。
　　——上一次它这样，还是姜时夜袭的时候。
　　心头的某种恐惧仿佛被坐实了一般，蔚枝握紧红佛，低声道：“小红，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是他和红佛之间的一个小游戏。
　　——有时候蔚枝晚上睡不着，就会让红佛打开它的上帝小视角，给他看看段惊棠那边的情况。
　　这种行为和偷窥没啥两样，怪羞耻怪不好意思的，还有点不道德，蔚枝只有想段惊棠想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用一次。
　　以至于刚才，他一时竟没有想起来。
　　红佛亮了一下，蔚枝闭上眼睛，眼前的黑色闪动片刻，画面骤然一变。
　　几秒之后，蔚枝猛地睁开双眼。
　　寒风之中，小小的人类崽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森然冰雕。
　　然后，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蔚枝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腿麻还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朝楼下冲去。
　　临近元旦，学校管得松。最后一节自习课，室外体育场上聚了不少翘课打篮球的，荆楚手腕一送，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敲，没中。
　　刚准备再试一次，就听场边有人声嘶力竭一样狂喊他的名字。
　　“荆楚！荆楚——”
　　金翅大鹏转过头，看见人类崽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自己狂奔而来，当即“卧槽”一声。
　　“咋了咋了！我去你别横穿球场啊，来个球砸懵你！”
　　“荆楚！”蔚枝一把揪住金翅大鹏的大翅膀子，“送我去天虞山！”
　　荆楚“嗷”了一声，“你们两口子咋回事啊，咋都爱薅人毛呢！”
　　“我没跟你开玩笑！！”
　　震破天际的一声吼，整个球场都安静了。
　　荆楚愣了。人类崽睁着眼睛，没有任何预兆的，眼泪就那么啪嗒掉了下来。
　　“不是，我，你……”
　　荆楚慌忙从一边的篮球架子上摸过外套，“你别哭啊……你要去哪儿？出，出什么事了？”
　　-
　　一道耀眼金光划过天空，正在窗前刷题的展放抬起头。
　　“是我眼花了吗，那不是荆楚吗？”
　　“嗯？”
　　陶桃凑过去一看，“我去，还真是，等会儿，他背上驮的那个是……蔚枝？？”
　　她和展放给后桌那俩发了一节课微信，没一个回的。
　　这时候荆楚驮着蔚枝……能去哪？
　　草草和饕餮崽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举起手。
　　“老师，我肚子疼——”
　　同一时间，侧楼梯的小平台上。
　　“所以把这个代进这个里，然后再这样……懂了吗？”
　　路呦呦乖巧点头，“嗯嗯。”
　　盛秋艾了然，“没懂是吧，好的我们再来一遍。”
　　路呦呦：“QAQ”
　　“好不公平呀……”
　　小夫诸趴在窗台上，试图把自己瘫成一个小鹿饼饼。
　　“为什么你啥都会呀，我已经很笨了，现在连数学题都不会做了呜呜……”
　　盛秋艾忍笑，就是因为笨才不会做啊傻宝贝。
　　不过路呦呦的成绩还算不错，就是数学差了点。名次的话，年级可以排到前三十，虽然不算特别拔尖，但重点大学应该没问题。
　　这次的题的确有点难，不怪他家小笨鹿。
　　“那还听吗？”
　　“听！”
　　盛秋艾拿起笔，正准备讲第三遍，余光扫过窗外，动作一顿。
　　“那是什么？”
　　路呦呦也发现了，“金色彩虹？不对……啊，是我同桌！”
　　“你同桌，还有老段他媳妇儿。”
　　盛秋艾微微皱眉，“老段在班里么？”
　　小夫诸摇摇头，“好像不在，蔚枝也没回过班。”
　　盛秋艾直觉不对。
　　段惊棠那个护妻狂魔，恨不得天天长他媳妇儿身上，平时连上个厕所都要跟着，怎么会放任蔚枝大白天骑鸟翘课？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路呦呦的预感也不太好。他同桌平时最喜欢滑翔了，万一摔到蔚枝怎么办？
　　“体育课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段惊棠变成半妖形态飞出去了，会不会……”
　　“我去看看。”
　　盛秋艾展开双翼，“你先回班去。”
　　“我也去！”路呦呦撒开小鹿蹄往凤皇背上一扑，“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盛秋艾当然知道他不会拖后腿，他们小鹿崽厉害着呢。
　　盛秋艾无奈，“那抓稳了啊，小心掉下去摔成小鹿饼。”
　　路呦呦哼哼一声，脑袋埋进凤皇金色的羽翼里。
　　上次运动会，这妖就是这么吓唬自己的，结果除了把他腰掐红红，啥事没有！
　　小夫诸一拍凤皇屁，“起飞叭，舔鸟！～”
　　盛秋艾：“？？？”
　　又是跟着段惊棠……好的你不学！
　　-
　　“还有多远？”
　　蔚枝伏在金翅大鹏背上，刀子般的冷风刮过脸颊，可他感受不到一点寒意。
　　胸口的玉坠还在发热，越来越热，烫得蔚枝的心脏都在颤抖。
　　他闭了闭眼睛，又想起刚才透过红佛看到的场景。
　　——他看到段惊棠浑身是伤，鲜血几乎浸染了脚下的地面，而他的对面，是一群手持魂具的人。
　　那些人的脸，蔚枝曾在除妖师协会的网站上看到过。
　　他们都是时家的人。
　　他们都是除妖师。
　　“就快了，就快了。”
　　荆楚也急，他心里不比蔚枝松快多少。
　　“现在怎么样？还能看到吗？”
　　蔚枝咬着唇，摇了摇头。
　　“红佛说，它感应不到了。”
　　它感应不到段惊棠了。
　　“……艹！！”
　　荆楚咬紧牙关，巨大的翅膀几乎在空中卷起狂风。
　　都怪他。
　　都怪他！
　　老妈之前明明嘱咐过他，让他在弟弟即将成年的这段时间里提高警惕，好好看着弟弟……
　　可他呢。
　　他一点也没有做到。
　　直到今天，他还在让弟弟为他的食龙冲动操心。
　　他根本不配做一个哥哥！
　　事实上，从小到大，都是段惊棠更像他的哥哥。
　　金翅大鹏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惊起山中小鸟一片片。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逆着风，蔚枝看不清，只能看到身后一片金色光芒。
　　和荆楚的光不一样，那光芒更炽盛，隐隐透着祥瑞之气。
　　“哪个孙子跟踪老子？”
　　荆楚抹了把泪，调转方向，“弟媳妇儿你趴好了，一会儿别伤着你。”
　　蔚枝刚想说什么，就听大鹏鸟“咦”了一声。
　　“那不是盛秋艾吗？”
　　凤皇的速度不比金翅大鹏慢，须臾之间，便已来到蔚枝面前。
　　只见盛秋艾背上除了一只小夫诸，又“biubiu”冒出两个小脑袋。
　　居然是小瑶草和饕餮崽。
　　原来刚才展放和陶桃好不容易翘课出来，寻思追上荆楚看看啥情况，结果跑到楼门口才发现——他俩谁都不会飞。
　　这他妈就很离谱了。
　　陶桃：你一仙草你不会飞？
　　展放：你一四凶你不会飞？？
　　结果你说巧不巧，就这时候，凤皇背着小夫诸从三楼窗户里蹿出来了。
　　四脸相对，两秒之后，草桃同时蹦了起来——帅哥，搭个顺风鸟！
　　现在。
　　“段哥被除妖师抓了？！”
　　“嗯。”蔚枝无心解释太多，他现在只想赶紧去到段惊棠身边，“那里很危险，你们快回去吧。”
　　说着拍了拍荆楚的脖子，“你把我送到山脚，然后你也回去。”
　　荆楚张开鸟嘴，还没发出声，就听盛秋艾道：“那走吧。”
　　“马上就到天虞山了，抓紧时间。”
　　蔚枝怔了一下，“可是……”
　　“蔚枝。”盛秋艾打断了他的话，“段惊棠不只是你男朋友，他还是我兄弟。”
　　展放急得脑袋顶上都快冒火了，“磨叽啥呢，走……飞啊！”
　　蔚枝抿了抿唇，攥紧拳头，“飞！”
　　几分钟后，五妖一人抵达天虞山脚。
　　陶桃眯起眼睛，“好浓的雾啊。”
　　“这雾不正常。”路呦呦抬起手，指尖凝聚妖力，在空气中轻轻一抓。
　　指间的水珠不是透明的，而是灰色的，在路呦呦手上静止了片刻后，这些细小的水珠忽然开始扭动，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看着慢慢聚成一颗的诡异水珠，路呦呦眸光一沉，指尖用力，将其捏爆。
　　“靡靡虫。”
　　“这雾是虫子？？”荆楚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一种形似水雾的虫，可以混进真正的雾里，做为监测窥探之用。”
　　展放望向山顶，“短暂吸入无碍，长期吸入靡靡虫，会腐蚀心肺。”
　　蔚枝不自觉攥紧手指。人类崽深吸一口气，大步踏入雾气之中。


第129章 卧槽你搞偷袭你玩不起！（已修）
　　既然靡靡虫已经窥探到了他们的行踪，那正好，连妖力都不用收敛了。
　　路呦呦把围巾撕成几段，上面喷上月霁草汁，一人拿一块儿。
　　“把这个捂在鼻子上，可以过滤一些靡靡虫。”
　　陶桃闻了一下，还挺香，好清新的气味。
　　“乖乖，呦呦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个？”
　　小夫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小角，“我，我平时喜欢用月霁草汁涂角角，这样可以保持角角的光泽度……”
　　对于夫诸来说，头顶的两对鹿角是十分重要的，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那种。
　　陶桃默默点头，可恶啊，她还没一个男孩子活得精致。
　　此时，山顶。
　　“师父，都处理好了。”
　　“嗯。”时方慢慢擦拭着他的宝贝扳指，“别出纰漏。”
　　“是。”
　　时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咂了咂嘴，“这可不能浪费啊……”
　　走到最近的一个坑洼处，那里沉积着一小汪血，时方伸出手指蘸了蘸，像舔果酱一样送进嘴里。
　　“师父！”
　　蝙蝠男从树上跳下来，他肩头趴着一团灰色的粘液，正是靡靡虫的母虫。
　　“师父，有人进山了。”
　　“慌什么。”时方瞪他一眼，又悠然垂下眸，“警察？”
　　“不是， 是一群小妖怪。”蝙蝠男也觉得奇怪，挠了挠头，“好像还有一个人类。”
　　人类？
　　又是和妖怪混在一起的渣滓人类。
　　“不用管。”
　　蝙蝠男犹豫了一下，“可是……他们不会坏了我们的事吧？要不我去除掉他们？”
　　时方握起一把混了鲜血的泥土，森寒目光刺得蝙蝠男心里一个激灵。
　　“老五，你是我最看重的徒弟。”
　　蝙蝠男怔了一下，神情瞬间肃然，“是，师父。”
　　“你天资高，手段也果决，更难得的是谨慎。”
　　“但有时候太过谨慎，是成不了大事的。”
　　蝙蝠男咬了咬牙，“多谢师父教诲，小五知道了。”
　　时方站起身，拍了拍蝙蝠男的肩膀，“你的能力，不是用来对付区区几只小妖怪的。”
　　“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跟那些畜生合作？”
　　蝙蝠男恍然，“师父牛……师父英明！”
　　这边师慈徒孝，另一边，窥视者各怀鬼胎。
　　“哥。”巨丑女靠在卡车旁，嘴里叼着根烟，“师父好像越来越喜欢老五了。”
　　轮椅男闭着眼，指尖轻敲扶手，“老五的性格，的确惹人喜欢。”
　　巨丑女哼了一声，“马屁精加上一张好脸蛋罢了……哥，你就没想过，万一师父真把家主的位子传给老五怎么办？”
　　轮椅男轻笑一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师父的意思，我们遵循就是。”
　　巨丑女一向和蝙蝠男不睦，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就恨不得将一口龅牙咬碎。
　　“我不管，这个家主必须你来做！你是大徒弟，还为师父丢了一双腿，他不能这样对你——”
　　“小美！”
　　轮椅男低声训斥妹妹，“你真的要好好管住你这张嘴，不然早晚会吃亏的。”
　　巨丑女气得一跺脚，地面都抖了三抖。
　　“……不一定。”
　　轮椅男靠在椅背上，金丝眼镜泛出锐利的光。
　　“都是不一定的事。你别忘了，咱们还有个亲师侄呢。”
　　巨丑女一愣，“你是说……时敬的那个遗腹子？那孩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轮椅男嗤笑一声，“姜时的话你也信？”
　　“他和时敬是表兄弟，又是一起长大的过命交情。时敬自己短命，就留下这么一个混血种，姜时会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死？”
　　巨丑女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刷新了，“哥，你的意思是，那孩子被姜时藏起来了？？不对啊，那师父不可能不知道啊！”
　　轮椅男看了眼身旁面貌丑陋的女人，这懵懂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更难以言喻了。
　　这也就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轮椅男叹了口气，又丑又笨，还好武力值高，不然真是……
　　时方是什么人。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一只妖纠缠不清，大义灭亲眼都不眨。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接纳一个混血种成为自己的孙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视而不见了这么多年，最近，时方好像又开始寻找那个孩子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寿命将尽了吧。
　　人啊，越老，这心就越懦弱。
　　被他养大为他卖命的徒弟终归只是徒弟，人妖之子生而不祥的混血杂种终归还是孙子。
　　别人不知道，可轮椅男清楚得很。
　　而时方之所以看重老五，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几个之中老五最忠心，留下来辅佐他亲孙子最合适不过。
　　时方就是这样的人。
　　自从十年前他将自己推进上古凶兽之口换取逃生机会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
　　山腰。
　　“雾气好像淡了一点。”
　　荆楚试着把围巾拿下来，吸了一口气，又迅速捂了回去。
　　“天虞山就是这样，越往高处雾越淡。”
　　盛秋艾挥手斩断一条毒蛇，“还没有感应吗？”
　　蔚枝摇头。
　　他一直攥着红佛，可始终没有再看到段惊棠那边的情形。
　　“他就在这。”
　　蔚枝埋头往前走，手和裤腿被树枝划破了也浑然不觉。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荆楚想说什么，被展放一把捂住了嘴。
　　荆楚：“……”
　　金翅大鹏想说的是，这里的磁场明显被人扰乱了，连他都追踪不到段惊棠的妖力痕迹，你一个人类崽是怎么感觉到的？？
　　不过被展放捂住嘴之后，他倒是想通了。
　　爱情的力量，一般妖想象不到。
　　“前面好像有东西。”
　　陶桃刚要过去查看究竟，就被谁拽着往后退了一步。
　　草草若无其事挡在她身前，伸手拨开草丛。
　　“有岔路。”
　　展放眉头紧蹙，“不止一条。”
　　雾气渐渐散去，四条幽深不见尽头的小路出现在众人面前。
　　荆楚愣了，“我去，这……这怎么走啊？！”
　　路呦呦探头仔细辨认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幻境？”
　　就像之前在浮玉山的那次一样。
　　盛秋艾摇了摇头。
　　没察觉到异常的气息，要么一切正常，要么，就是施术者的能力凌驾于他之上。
　　蔚枝闭上眼睛，尝试着用之前段惊棠教他的方法——通过风向区分幻境与现实。
　　可是，这天虞山中，根本就没有风。
　　商量过后，最终决定的方案就是——分开走。
　　可在分组上又犯了难。
　　主要“难点”自然是蔚枝。
　　谁都想带蔚枝一起，非要把他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心，但蔚枝表示：“我自己走。”
　　众妖：“不行！”
　　蔚枝：“我很强的。”
　　众妖：“不行！！”
　　蔚枝抬手幻化出黑色长刀，随手一挥，百米外的参天古树应声而断。
　　众妖：“不——”
　　陶桃吞了吞口水，“行。”
　　这样的人类崽气场实在太过冷冽，以至于没妖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那攀爬至蔚枝脖颈和手背的黑色符文，他们都看到了。
　　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盛秋艾路呦呦一路，草桃一路，荆楚一路，蔚枝一路。
　　“不管是谁先到达了山顶，别轻举妄动，等我。”
　　蔚枝指尖一转，黑色长刀如烟消散。
　　“你们对付不了他。”
　　大哥一样的冷酷和果决，不容置疑的眼神和语气。
　　众妖：“……好的！”
　　话音落，各自踏入各自的岔路之中。
　　“我同桌真的没事吧？”
　　路呦呦拉着盛秋艾的手，他还是有点担心孤身一妖的荆楚。
　　“放心吧。”盛秋艾在沿途的一棵树上刻下痕迹，“我和他单挑，我都未必能赢。”
　　路呦呦小鹿震惊，“这么厉害！”
　　可他同桌平时，就一副……嗯……就一副傻乎乎懒洋洋软叽叽贱兮兮的样子哇。
　　“不喜欢打架和不会打架是两回事。”
　　盛秋艾揉揉小鹿头，“龙族够强了吧？早些年金翅大鹏可是靠食龙为生的。”
　　一天五百条，少一条都吃不饱。
　　那牙口，盛秋艾真自愧不如。
　　路呦呦揉了揉脸颊，“乖乖，原来我同桌是隐藏的王者哇……”
　　此刻，“隐藏の王者”正昂首阔步走在林间小路上。
　　“妈了个ber的，敢动我弟，等着，你等着啊，你看我打不打死你就完事了。”
　　荆楚吸了吸鼻子，把衣领拉到最高，两只手随意插进口袋。
　　刚琢磨着把翅膀变小点飞一会儿，忽然——
　　“嗯？？”
　　这手感，不对啊。
　　荆楚拽着兜往外一扯，哎，就扯出来根黑不溜秋的橡皮糖。
　　细长细长的一小根，甩一甩，还挺有弹性。
　　金翅大鹏挠头，“啥时候塞兜里的……”
　　他也不爱吃糖啊。
　　一会儿打架需要体力，荆楚寻思正好补充一下，嘴刚张开，诡异的事儿就发生了。
　　——只见那橡皮糖突然自己甩了起来，不偏不倚，正好抽在荆楚嘴唇上。
　　pia的一声，回荡山林。
　　金翅大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嘴巴就肿了。
　　卧槽你搞偷袭你玩不起你个小垃圾！！
　　荆楚双手揪住这家伙两端，还没等他撕了这根妖孽，就见这“橡皮糖”又开始莫名颤动。
　　这频率，这幅度……咋那么像瑟瑟发抖呢？？


第130章 性感龙龙，在线降雷（已修）
　　荆楚懵了。
　　什么情况？嘴巴被搞肿的妖好像是他吧？？
　　你哆嗦个屁啊！
　　趁荆楚愣神的这两秒，心机“橡皮糖”又发动了“攻势”——软乎乎的小身子一扭，竟然挣脱了荆楚的手，顺着他的外套袖口就钻了进去。
　　荆楚：“！！！”
　　啊！这种眼睁睁看着小虫子钻进衣服里的难受既视感！
　　荆楚迅速撸起袖子，刚准备狂抖一番，一低头，就看见安安静静窝在他手腕上的那一圈。
　　“橡皮糖”：假装自己是手链.jpg。
　　荆楚嘴角抽了抽。
　　为了不影响速度，他一直是边飞边跟这玩意儿斗智斗勇。小东西挺别致，要是平时他也就跟它玩一会儿了，但现在荆楚没心情。
　　刚想把它扯下来随手一扔，指尖还没碰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荆楚：“嗯？”
　　刚才离得远没仔细看，现在搁眼前儿这么一瞅……这玩意儿头上那是角吗？
　　荆楚把脑袋凑过去，一垂眼，正对上一双黑溜溜的无辜小眼睛。
　　“啊——！”
　　他妈的这不是橡皮糖！他妈的这是条龙啊！！
　　荆楚被吓得差点偏离路径，翅膀直接刮上了旁边的树杈，他没啥事，树被他撞够呛。
　　小龙崽：“嘤～”
　　荆楚：“……被吓到的是我你嘤个屁啊！”
　　等会儿。
　　这“嘤”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我去，你是三班那条小应龙？？”
　　小龙崽沉默良久，憋出来一句，“你好～”
　　荆楚：“……”好个鬼啊！
　　“你蹲我兜里干嘛？我去，你不光搞偷袭你还搞跟踪啊，你是我的私生饭吗……你叫啥来着？”
　　小龙崽发出细细小小的声音，“我叫敖叶啦。”
　　荆楚：“……”这名一听就很修仙啊。
　　小龙崽抱着尾巴，荆楚的手腕还是挺粗的，这个宽度刚好够他盘一圈抱住自己的尾巴。
　　“我没有跟踪你啦，我在睡觉呀。”
　　荆楚：“？”
　　小龙崽：“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原来，敖叶最近发情期临近，白天总是犯困，但又不敢在班里睡。所以一感觉不舒服，他就去找四年级的哥哥，变回原形钻进哥哥兜里睡觉。
　　今天哥哥揣着他去运动场，哥哥去打篮球，把装着他的校服外套叠好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敖叶睡得正香呢，就感觉身体一晃。
　　他以为哥哥打完球了，也没吱声，打了个小哈欠继续睡。
　　等他再醒来，就已经在千里之外的荒山野地里了。
　　荆楚：“……”
　　荆楚：“我拿错校服了？？”
　　敖叶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说呢？
　　荆楚扯着胸口一看，上面的小名牌，明晃晃印着——四年五班，敖降。
　　荆楚：“……靠！”
　　应该是之前蔚枝去找他的时候，他一着急随手一抓，拿完也没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这事怪他。
　　平白无故的，把别妖卷进来了。
　　小龙崽倒是没有不开心的意思，“没关系啦，你不用管我的，我盘一会儿就好。qwq”
　　刚才敖叶都听见了，这只金翅大鹏的亲人好像有危险，他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会尽力不给他添麻烦的。
　　“抱歉，”荆楚挠了挠头，“等回了市里，我送你回家，你先……先委屈一下。”
　　“嗯呐～”
　　荆楚的速度就算是在同类里也一向是拔尖的，眼看周围薄雾逐渐消散，就快到天虞山山顶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条路会这么顺利，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是第一个抵达的。
　　虽然蔚枝说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但如果段惊棠真在山顶，荆楚大概率做不到。
　　“你一直这样行吗？”
　　手腕上的小龙崽安静如鸡，乍一看简直就是黑手环本环。
　　“要不你变成人形？我驮着你也一样。”
　　“不啦不啦。”敖叶抱着自己的尾巴，龙龙乖巧.jpg。
　　“其实……”
　　“嗯？”
　　“其实我被你身上金翅大鹏的气息熏晕啦，暂时应该都变不回人形惹。qwq”
　　荆楚：“……”
　　啊。
　　好像……是会有这种情况啊。
　　之前听族里的奶奶讲，上古时期，祖先们捕食龙族非常容易。遇到厉害的叨两口，遇到弱的都不用管，对方只要闻见金翅大鹏的味儿自己就吓晕了。
　　我方越强，对方越弱，越管用。
　　淦。
　　荆楚心里的负罪感顿时更强了。
　　“那，那就先这样吧。”
　　荆楚抓抓脑袋，金色的翅膀在林间卷起小型旋风。
　　“你先盘着，正好待会儿打架的时候不容易伤到你。我会保护好你的你放心……记得盘牢一点啊别掉下来！”
　　要不这云山雾罩的，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
　　“嘿嘿。”小龙崽发出了憨憨的笑声，“除了我哥哥，你还是第一个让我盘牢一点的妖耶，他们都觉得我像橡皮糖，不爱带我玩。qwq”
　　荆楚：“……他们也太坏了吧。”
　　此时此刻，昆仑高中运动场上。
　　敖降面对着空荡荡的球场，以及一件不属于自己的校服外套，陷入了龙生迷茫。
　　“我衣服呢……不是，我弟弟呢？？！”
　　-
　　另一条小路。
　　“我草，我草，我……你慢……你再快点！我草——”
　　一头未成年的、小牛犊一样的饕餮幼崽，背上驮着一棵摇摇摆摆的小草，狂奔在尘土飞扬的林间小路上。
　　“别再自我介绍了，全体读者都知道你是草啦！”
　　展放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啊，对了，他现在是本体，没有五脏六腑。
　　“我没事！你再快点！啊啊啊我草——”
　　陶桃美女无语：“早就说让你别变本体了，我都怕半道给你颠飞了。”
　　“那不是怕压着你吗！别人看见还以为我虐待幼崽啊啊啊——”展放迎着风狂吼，趁机疏解自己晕车，不是，晕饕餮的恐惧。
　　陶桃不想理他了，就那小身板能压着谁啊，还没她运动会撇的铅球重呢。
　　“就快到了！”
　　饕餮崽铆足了劲，准备一口气冲上山顶。
　　“你不觉得不对劲吗——”小瑶草在她背上大喊。
　　“啊？”
　　“太顺利了！顺利得不——正——常——”
　　话音刚落，只见周围原本已经散去的雾气又重新聚拢回来，仿佛倒放镜头，诡异又森然。
　　“我草！”饕餮崽猛然刹住闸。
　　“我在！”小瑶草纵身一跃，一个青龙摆尾变回人形，完美落地。
　　陶桃还没来得及吐槽他，就听见雾那头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踩在枯枝上，随着脚步，越来越近。
　　“x的，”陶桃没忍住美女爆粗，头上的小羊角血色闪现，“死草你是不是有毒，怎么说什么来什么啊！”
　　可随着浓雾后的影子缓缓浮现，陶桃的神情逐渐凝固，小小的饕餮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首先浮出雾气的，是一对羊角。
　　一对暗红色的，带着斑驳花纹的，属于成年饕餮的巨大羊角。
　　-
　　“我去，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荆楚挥动翅膀，抽飞一只虎蛟，又反手抓住一只狸妖，往旁边的树上狠狠一摔。
　　刚才雾气突然重聚，荆楚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从浓雾里冲出这么一堆妖怪，二话不说上来就想要他小命。
　　那他能干吗。
　　不干，就只能干呗。
　　金翅大鹏的翅膀子有多硬，不挨上一下，你根本想象不到。
　　妖怪数量有点多，荆楚花了点时间，身上也受了些轻伤。
　　处理完最后一只，荆楚甩了甩手，一摸脸颊，触手一片鲜红。
　　娘的，还破相了？？
　　然后突然意识到，哦，不是他的血。
　　“你没事吧？”荆楚露出手腕，刚要凑近查看，就听一声细细的尖叫。
　　“小心呀！”
　　荆楚迅速回头，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成年蠪侄手握钢叉，从天而降，猩红的眼睛里杀意密布。
　　——他才是这伙妖怪的头，从一开始，他就用隐形术法躲在一旁的古木上，以手下为诱饵，伺机而动。
　　一击必杀。
　　这时，空中突然炸起一声巨响，一道天雷卷着电光以霹雳雷霆之速坠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荆楚面前。
　　荆楚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以一个抛物线的弧度被震飞。
　　“咳咳，咳……”
　　土堆里伸出一只金色的翅膀，荆楚抹了把脸上的灰尘，抖抖压在身上的土块。
　　“我去……”
　　来时的路已经没有了。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百米宽的巨坑，仿佛陨石撞击过一般，看得妖冷汗直流。
　　至于那只蠪侄，估计已经轮回八百遍了。
　　荆楚咽了咽口水。
　　一点点，刚才那道雷但凡再偏一点点，他就直接去见荆家的列祖列宗了。
　　不过老天果然还是眷顾他的。
　　荆楚摸了摸下巴，“还好我帅，老天爷都舍不得我死，啧～”
　　“是我啦……”
　　“没办法，颜值啊，这东西真是天生的。”
　　“是我哎……”
　　“长得帅，可我不处对象，哎，就是玩～”
　　“是我！”
　　荆楚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
　　撸起袖子，小龙崽正昂着头气呼呼地看着他。
　　“是我降的雷啦！”


第131章 性感草草，为爱开花（已修）
　　荆楚终于消停了。
　　他看着手腕上的小龙崽，薄唇紧抿，神情严肃，“谁是蕾拉？”
　　应龙幼崽：“……”
　　呀，我鲨了你！
　　这只金翅大鹏他不讲道理！QAQ
　　“知道了知道了。”看小家伙好像快哭了，荆楚赶紧拍拍小龙崽的头。
　　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真是你啊？应龙不是只负责降雨吗？而且……”
　　而且你还这么小一条。
　　“哼哼。”小龙崽挺了挺不怎么结实的小胸脯，“我是跟我爸爸学哒，我爸爸可厉害啦，城北区的云雨雷电都归他负责哦！”
　　荆楚再次发出了疑惑的声音，“那雷公电母呢？失业下岗了？”
　　看来天庭公务员也不景气啊，你就说辛辛苦苦修仙有啥用，连个铁饭碗都没有。
　　“他们几百年前就转岗啦！”小龙崽发出了鄙夷的声音，“你可关心关心政治新闻叭！”
　　荆楚笑了，他确实不了解这方面。主要是他家有历史遗留问题（食龙嘛），搁以前那就是红果果的反派角色。《山海新政》刚推广普及那会儿，要不是如来护着，他们一族可能都要被清除，最好也是清减分支。
　　不像敖叶他们家，作风正派，口碑又好，还是世袭的公务员。
　　天，这么一想，他们简直是两个极端啊，就跟人类历史上的那个啥跟啥来着，之前蔚枝还给他讲过来着……
　　啊，对了，万恶的地主老财和根正苗红的思想斗士！
　　“你挺厉害的，以后接你爸的班吧。”
　　荆楚揉揉小家伙的脑袋，上面的小龙角手感有点Q弹，没忍住又摸了一下。
　　“我哥哥比我厉害一百倍哦！”
　　小龙崽被揉得摇头晃脑，把自己的家底儿和龙生规划一股脑儿全交代了。
　　“弟弟也超厉害哒，虽然才一年级，但是阿要已经可以引来三重乌云了哦！而且我才不想当公务员呢，我要考警校，做惩恶扬善的好警察！”
　　荆楚嗯嗯点头，可是警察也是公务员啊宝贝。
　　“这理想，够硬。”
　　小龙崽一扬脑袋，“那当然啦，因为我是‘硬龙’嘛！”
　　荆楚用力点头。
　　这威猛的小奶音，这强悍的小原形，硬到极致了啊。
　　“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啊……”
　　翻过土堆，山顶近在眼前。荆楚回头望向重新被雾气笼罩的来路，心里是不断升腾的不安。
　　希望只有他这么点背，选到了一条差点送命的路。
　　“别出事啊，兄弟们。”
　　-
　　“一会儿我数一二三，数到二的时候你就跑，我来拖住他们，听到没有？”
　　看着身边被吓得瑟瑟发抖还强装镇定嘱咐自己的饕餮崽，展放抿着唇，没有作声。
　　“哈哈哈哈，大哥，你听见没，那小崽子还挺仗义呢，哈哈哈——”
　　妖群中间，被簇拥的男人低笑一声。
　　“饕餮？”
　　“谁家的？”
　　陶桃吞了吞口水，她认识这个男人。
　　眼角的刀疤，奇异的瞳色，缺了一半但依然硕大到惊妖的暗红羊角。
　　他是陶震。
　　山海市的全市通缉犯。
　　论辈分，陶桃还要叫他一声叔叔。当然，是那种除了同族其他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既然是通缉犯，陶震自然不会是什么绝世大好妖。杀人放火走私勒索，不说无恶不作，抓住了起码也是死刑起步。
　　但这不是陶桃惧怕他的全部原因。
　　凶兽之中有一条不成文的准则。强大的妖可以所随意压制或引导其他凶兽的元神。
　　霸道且不讲道理，这就是凶兽。
　　就像之前戚廉险些引起陶桃暴走一样。也就是说，只要陶震想，他随时可以一个响指捏碎陶桃的元神。
　　如果这样倒还好。
　　更糟糕的是，引导她进入狂暴状态。
　　陷入狂暴状态的凶兽几乎完全丧失理智，他们会攻击自己的亲人朋友，并且只听引导者的差遣，沦为一个彻底的杀人工具。
　　陶桃死也不想变成这样。
　　“往我身后站。”
　　展放知道她在怕什么。
　　男生把小小的饕餮崽护在身后，上次戚廉是通过触碰陶桃的角激发她的凶性，只要不让陶震……
　　男人勾起嘴角，异色的眸子中红光闪现。
　　下一秒，饕餮崽瞬间跪倒在地。
　　陶震当然知道这两个小崽子在想什么。
　　还没长大的小妖怪，根本不懂强大的真正含义。
　　“狗桃！”
　　展放抱住饕餮崽，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化回人形。
　　“疼，疼……”
　　陶桃蜷缩着身体，精致的小脸因痛苦而紧皱着，头顶的羊角血色涌动，灼热滚烫。
　　“我靠，居然是个女的！”
　　“小丫头长得不错啊。”
　　“带劲带劲！”
　　陶桃的人形让妖怪们陷入一阵躁动，活像一群久未开荤的狼见了肉，丑陋的嘴脸让展放心头一阵火起。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觉得生气的事太少了，真的太少了。
　　“大哥，这丫头可以啊。”
　　一只尖嘴猴腮的妖怪凑到陶震旁边，眼珠咕噜一转。
　　“大哥，这么多年了，您身边也一直没有个伴儿。这丫头模样好，又和您是同族，看样还是个纯血统……这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会不差的，绝对能继承大哥您的血脉！”
　　陶震眯起眼睛，异色的瞳孔中看不出情绪。
　　“……我去你大爷的！”
　　陶桃喘着粗气，拼尽力气大喊，“做你x的春秋大梦吧！我就是给这棵草生十个孩子也不会给你生的！”
　　展放看着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头，忽然有一种把它撅折的冲动。
　　陶震笑了。
　　挺有意思。
　　两个小家伙而已，本来随手捏死就可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把那小饕餮绑了，另一个剁了。”
　　“是！”
　　眼看着那些妖怪就要围过来，陶桃急了，拼命把身边的妖往外推，“你快走啊！快走！死草，展放！！你快滚啊——”
　　展放笑了，“干嘛啊，整得跟蓝色生死恋似的。”
　　陶桃眼泪都出来了，不确定是急的还是被这草气的。
　　展放用袖子给饕餮崽擦了擦泪珠，“狗桃，你把嘴张开。”
　　陶桃泪眼叭嚓，“啊？”
　　展放眼疾手快，“嗖”一下就把东西塞进了陶桃嘴里。
　　饕餮崽：“！”
　　“别吐，含着。”展放捏了下陶桃的下巴，“记住，一定含好了。”
　　陶桃：“……”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一定要吐槽一句这是什么黄暴对话。
　　直到舌尖传来一阵麻酥酥的感觉，还伴着熟悉的清新气息，陶桃才反应过来，展放刚才塞进她嘴里的是什么。
　　没来由的，饕餮崽有点脸红。
　　可惜，展放没看到。
　　“在我动手之前，我先提醒你们一下。”
　　男生活动着手腕，冷酷的神情酷似他的父亲（非亲生的那个）。
　　“不想下场太惨，可以自己把自己打晕，给你们三秒时间。”
　　妖怪们哈哈大笑，没有妖把这棵柔弱植物的话放在心上。
　　更没有妖察觉，一股奇异的香气，正在悄悄蔓延。
　　“三，二，一。”
　　话音落地时，距离最近的妖怪，斧头已经举到了展放的头顶。
　　然后，又轻轻放了下来。
　　“嗯？我怎么这么晕呢……”
　　“好热啊，好热。”
　　“奇怪，我之前咋没发现，你长得这么俊呢……”
　　“啊！你别扯我衣服啊！”
　　“我x，谁扒老子裤子！”
　　“啊啊啊我忍不住了——”
　　“大哥！其实我暗恋你很久了！”
　　……
　　从一个跨国流窜的犯罪团伙沦为满屏马赛克的群x现场，这到底是妖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答，这是来自草草的love。
　　想要拥有系统自带的天然马赛克吗？你只需要一朵小瑶花。
　　陶桃已经懵逼了。
　　看着周围一群瞬间丧失战斗力的妖怪，饕餮崽的嗓音都颤抖了，“这，这算什么啊……”
　　展放吹了下刘海儿，潇洒又邪魅。
　　“草哥的，魔法攻击。”
　　陶桃直呼牛逼。
　　“走吧。”
　　展放弯腰抱起陶桃，掂量了两下，又默默放下了。
　　陶桃：“……”美女懒得理你。
　　“那他们这就……发情了？”从马赛克中间大摇大摆穿行而过，陶桃露出一个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对呗。”展放抬手捂住饕餮崽的眼睛，“别看，辣得慌。”
　　“那你这就……开花了？”
　　“对呗。”展放牵着女生的小手，领着她绕过那些马赛克，“香不？”
　　陶桃哼了一声，唇角弯弯，“那我可不知道，我含着你的精华呢。”
　　展放：“……”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不过确实是他的精华，那可是他最嫩的一片叶子了。
　　这算是一个只有瑶草家族内部知道的小偏方。
　　瑶草开花时，花香会催眠周围的一切生物，使其x欲高昂，产生幻觉。但如果含一片瑶草的叶子在嘴里，就可以不受任何影响，甚至在那些发情的马赛克眼里，你也是隐形的。
　　“你这花开得还真是时候啊。”
　　陶桃像个小瞎子似的任由他牵着，让咋走咋走，一点都不怕。
　　展放“嗯”了一声。
　　幽静林间，男生的声音低得如同叹息。
　　“因为……是为你开的啊。”


第132章 性感鹿鹿，怒抽亲夫（已修）
　　“你说啥？”
　　眼睛被遮上了，陶桃的听力好像也下降了。
　　“没啥。”展放清了清嗓子，“我说你笨，被瞅了一眼就吓得坐地上了。”
　　陶桃撇了撇嘴。透过展放的指缝，她看到陶震被两只妖怪骑在身上，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吱吱他们不会有事吧。”
　　展放摇摇头，“我现在比较担心盛秋艾和呦崽。”
　　蔚枝那把大砍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再加上血脉上的天然优势，要对付刚才那头饕餮估计也就是一刀的事儿。
　　但盛秋艾那边，就不好说了。
　　刚才展放观察了一下，对方团伙里不只有凶兽，还有灾兽，甚至瑞兽。
　　盛秋艾的凤皇火对凶兽有绝对的压制作用，但怕就怕……
　　“应该不会吧。”
　　展放晃了晃脑袋，安慰自己，“这荒郊野岭哪来那么多瑞兽啊，更何况是比凤皇还厉害的瑞兽。”
　　“不存在的不存在的，哈哈。”
　　-
　　墨菲定律可真他娘的是个神奇的小玩意儿。
　　此时此刻，第三条小路上，两方正在对峙。
　　“堂堂神兽乘黄，居然与恶妖为伍。”
　　盛秋艾掌心凝聚一团火焰，狭长的凤眼仿佛淬着寒冰。
　　“不堪，不耻。”
　　男人轻笑，置若罔闻。
　　明明身处群魔之中，这一笑，却有些悲天悯人的意味。
　　“他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神兽吗？”路呦呦悄悄问。
　　盛秋艾看着男人背后如同双翼一般修长的鹿角，眉眼愈加冷冽。
　　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七处叉角，七百年修为。”
　　在如今，拥有七百年修为的妖堪称凤毛麟角。而男人又是神兽血脉，就算不再修炼，以此身入世，取得的成就也不会比现在身任妖属同盟会会长的盛严低。
　　可男人却自甘堕落，与除妖师和走私团伙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盛秋艾已经在男人周身的祥瑞光芒中看到了空洞，那是天谴的先兆。
　　沾满他人鲜血的双手，迟早会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
　　面对这种妖，盛秋艾心里除了愤怒，就是悲凉。
　　虽然他有时也会痛恨自己的种族，但身为瑞兽的使命感与责任感，那是刻在凤皇一族骨头里的东西，绝不容许一丝玷污。
　　——你可以生来平庸，碌碌无为，但绝不能利用上天赐予你福泽世人的力量，去制造地狱。
　　“搞什么啊，一只小凤皇崽子跟我们这装高贵？我五哥出来混的时候你爹还没孵出来呢。”
　　妖怪们嗷嗷叫着，有一个还瞄准了盛秋艾身边的路呦呦。
　　“还好意思说我们五哥，你自己不也跟灾兽混一块儿嘛！”
　　盛秋艾这火一下就蹿上天灵盖儿了。
　　wq
　　md，你们这种垃圾也敢跟我的小鹿相提并论？！
　　一尾巴扇出去，刚才逼逼叨那小妖怪直接飞出了天虞山。
　　“你他x懂个屁，这是我老婆！”
　　这一动手，就算正式敲响战鼓了。
　　盛秋艾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只乘黄，今天他大概率要交代在这儿，但他得拼一拼，万一打着打着丫的心脏病犯了呢。
　　还好他有最后一手，就算他今天走不出这天虞山，也能保路呦呦一命。
　　想到这，盛秋艾偏过头，在小夫诸脸颊上偷了个香。
　　路呦呦：“！”
　　都，都什么时候啦，还耍流氓……
　　他刚想说打架呢你严肃一点，就见盛秋艾低下头，凑近他耳边。
　　“我要是死在你前面，你别伤心啊。”
　　路呦呦怔住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山林。
　　盛秋艾懵了，俊脸上的五个小红指头印儿红润得像清晨初升的太阳。
　　就连对面举着砍刀的妖怪都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
　　路呦呦喘着气，小胸脯一起一伏。
　　盛秋艾不愧是凤皇族有史以来的第一舔鸟。
　　男生垂下眸，小心翼翼捧起路呦呦的手，“疼不疼？都红了，给你吹吹吧？”
　　路呦呦甩开他的手，近乎自虐似的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就是他暗恋了七年的妖。
　　他爱他就像爱这世间万物，可这妖居然和他说，自己死了让他别伤心。
　　路呦呦不是开不起玩笑，但他不能允许盛秋艾用这种口吻说出这种话。
　　更何况，他知道盛秋艾没有开玩笑。
　　“宝我错了……”
　　“盛秋艾你记住。”
　　路呦呦直接把他求饶的话堵回去，浅蓝的眸子，通红的眼眶。
　　“你敢死，我就杀你全家。”
　　盛秋艾想，那敢情好。
　　“然后我再自杀。”
　　……不行啊这个不行。
　　“得了，干架吧。”放完狠话，路呦呦一抹脸，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干完他们再干你。”
　　盛秋艾：“好嘞。”
　　卑微凤凤，只配说好。
　　虽然刚吵完架，但默契还是在的。
　　两妖对视一眼，周身同时腾起光雾。
　　白色的雾气消散后，半妖形态的夫诸睁开眼睛，深蓝的眼眸海水般诱人深陷，银色长发与雪白鹿角交映生辉。
　　不管看多少次，盛秋艾都会为老婆的美貌深深折服。
　　路呦呦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痴汉，微微点头。
　　盛秋艾死不正经地抛了个媚眼，然后抬起手，握住自己尾羽之中最粗的那一根。
　　用力一拔。
　　别问疼不疼，切你手指头你疼不疼。
　　凤皇尾羽在盛秋艾手中的火焰里化作一把长剑，金红剑身，锐不可当。
　　一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闪过，彼此目标都十分明确。
　　——擒贼先擒王。
　　路呦呦拖住那些杂碎，盛秋艾直取乘黄。
　　凤皇尾羽化成的剑刃割破长风，直直刺向男人的胸口。
　　对方肯定会躲，所以盛秋艾这一招的目标并不是乘黄的心脏。
　　而是他背后的角。
　　乘黄角上的分叉代表了他的修为，如果能砍掉男人的角，或许盛秋艾还有一丝胜算。
　　所以，当剑刃扎进皮肉的声音传来时，盛秋艾是懵逼的。
　　——男人居然没躲。
　　准确的说，男人一动不动，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盛秋艾。
　　他的视线一直朝向某个方向。
　　路呦呦所在的方向。
　　盛秋艾怒了，“你他妈看谁呢？！”
　　果然他家小鹿太漂亮了，连老妖怪都觊觎他媳妇儿的美色！！
　　“五哥——”
　　正在和路呦呦缠斗的小妖们纷纷停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能在二十招之内把他们大哥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大妖，居然被一只刚刚成年的凤皇刺穿了胸口？！
　　是的，他们其实是饕餮陶震的手下。而这只乘黄，是他们大哥花了重金请来的外援。
　　说得好听是外援，其实就和地下黑市里有钱就能雇的打手一样，拿他们的钱，替他们办事。
　　只不过这乘黄实在厉害，大哥也有意吸纳他进组织，所以他们才毕恭毕敬称一声“五哥”。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路呦呦也愣住了。
　　男人的目光直白又坦荡，他当然感受得到，只是……
　　他觉得那目光里，好像并没有敌意。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开口。
　　这是路呦呦第一次听到男人的声音，和男人的外表一样，温润清朗。
　　一点不像穷凶极恶的大坏妖。
　　不过路呦呦当然不会以貌取妖。
　　“关你屁事！”盛秋艾恶狠狠的，手中的剑又往深处刺了三分。
　　凤皇火烧灼心脏的感觉并不好受，可男人始终云淡风轻，连看都没看面前这只正在要他命的小凤皇。
　　“名字。”男人一瞬不瞬地望着路呦呦，“可以告诉我吗？”
　　“喂！”盛秋艾头上快冒绿光，不是，快冒火了。
　　“路呦呦。”
　　小夫诸无视了男朋友的愤怒嚎叫，声音温和平静，“你呢？”
　　男人道：“我叫萧五。”
　　路呦呦歪了歪头，“这是你的本名吗？”
　　“不是。”男人说，“是师父给我起的名字，我是孤儿。”
　　路呦呦眨眨眼睛，“你可以给自己起一个好听一点的，这个名字有亿点点粗糙，不适合你。”
　　男人笑了笑，“好。”
　　萧五没有说，其实他还有一个名字。
　　那是一个如月光般温柔，又如阳光般炽烈的妖为他取的，那是他这一辈子拥有过的，最干净的东西。
　　旁边。
　　小妖怪们：“？”
　　盛秋艾：“？？？”
　　不是，你们咋还聊起来了？我这剑还插在你胸口上呢啊大哥。
　　还有，媳妇儿你理他干啥？？
　　这时，剑身一阵颤动。盛秋艾回过头，只见男人单手握住剑刃，一股寒流自男人指尖溢出，所过之处，冰冻霜结。
　　然后，盛秋艾眼睁睁看着他的尾羽剑碎成了渣渣。
　　“长个教训。”
　　萧五捻捻手指，胸口的血洞转瞬愈合。
　　“下次遇到我这种妖，别刺心脏，也别想着砍角，刺这里。”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腰侧，“这里，才是乘黄的命脉所在。”
　　盛秋艾：“……”用你告诉啊！你以为天底下有几只乘黄啊！
　　说完，男人径自走到树下，盘腿而坐，双眼微闭。
　　……居然开始打坐了？？
　　“五哥……？”小妖怪们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不打了。”萧五低声道。
　　“恩人之弟，杀之不义。”


第133章 少年修罗（已修）
　　恩人……之弟？
　　路呦呦看向盛秋艾。
　　盛秋艾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我没哥啊我妈就生我一个不过老东西在外面有没有私生子我也不知道。
　　路呦呦心中了然。
　　“什么？你说不打就不打了？”
　　饕餮一伙顿时变了一副嘴脸，有的更是将手里的武器对准了萧五。
　　“拿了我们大哥那么多钱，想临阵跑路？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在道上混！你这是违约，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路呦呦：“……”
　　听见“法律责任”四个字儿从这帮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搞笑呢。
　　“钱我会退给陶震。”
　　萧五闭着眼睛，俨然一副即将飞升的样子。
　　“后面我不会插手，你们自行解决吧。”
　　不杀恩人之弟，不临阵倒戈，对双方都算仁至义尽了。
　　……自行解决？
　　妖怪们看了看盛秋艾手上的凤皇火，又看了看路呦呦头上的尖尖角，集体陷入沉思。
　　小夫诸和凤皇对视一眼，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哎呀。”
　　路呦呦摸摸自己雪白修长的鹿角，咂了咂小嘴，“天凉了，好像该吃点烤串儿补补了。”
　　小鹿牌尖尖角，一边穿八个不费劲，省事。
　　盛秋艾弹了下手指，火焰瞬间大了一倍，“大火烤，保熟。”
　　凤凤牌烧烤机，让你外酥里嫩无油烟，环保。
　　小妖怪们集体吞口水：“跑——！！”
　　跑？跑得了么你。
　　路呦呦拍拍男朋友的后背，男朋友立刻变回原形。
　　一声清远悠长的凤鸣响彻山林，成年凤皇展开双翼，铺天盖地的祥瑞之气压得邪祟无所遁形。
　　半妖形态的夫诸跃上凤皇脊背，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扬舞动。
　　路呦呦闭眼默念，透明水汽蒸腾而起，在凤皇周身形成一层隐形的盔甲。
　　对方个体实力不高，但数量较多，最迅速且有效的解决方式是——
　　火。
　　凤皇拔地而起，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金色，小夫诸伏在凤皇背上，高高扬起小脑袋，用他有生以来的最高分贝兴奋大喊——
　　“dracarys——！！”
　　盛秋艾：“……”
　　宝贝我是凤皇不是龙。
　　不过媳妇儿的话还是要听的。
　　凤皇长鸣一声，对准下方抱头鼠窜的妖怪，猛然扇动双翼。
　　羽翼带起的不是狂风，也不是漩涡，而是从天而降的熊熊烈火。
　　风吹不熄，雨浇不灭，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的凤皇火焰。
　　“不是喷出来的哇……”小夫诸趴在凤皇背上小声叹息。
　　盛秋艾：“……”
　　就说他不是龙族不会喷火了啊！
　　一时间，哀嚎遍野。
　　凤皇火是净火，心善之人过火海如履平地，心恶之人触碰一点都将承受魂魄灼烧的痛苦。
　　他们会在火焰中看到自己这一生犯下的罪孽，知悔知悟者，业障燃尽，方可重生。
　　执迷不悟者，化为飞灰，或许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眼前的景象如同炼狱。
　　萧五垂眸，目光落在距离他最近的一团凤皇火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忽地，指尖一凉。
　　看着周围仿佛屏障一样笼罩着他的透明水汽，萧五微怔。
　　不远处，小夫诸正从凤皇背上下来，落地的一瞬间，角角和头发都变回了原来的长度。
　　萧五露出一个苦笑。
　　太像了。
　　一样的容易心软，一样的轻信他人，一样的……
　　明明是灾兽，明明承受了那么多的恶意，却好像拥有这世间最丰沛的善良与爱。
　　他和他，一样的柔软可爱。
　　“我们要走了。”
　　小小的夫诸幼崽来到他身边，蹲下身，白嫩的手掌盖住一旁的凤皇火焰。
　　火焰熄灭，那粉白的小手心毫发无伤。
　　“嗯。”
　　萧五依然闭着眼睛，“走好。”
　　路呦呦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膝盖。
　　萧五岿然不动。
　　又戳了戳。
　　萧五无奈地睁开眼睛。
　　“我们的朋友被除妖师抓住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萧五想了想，“你的朋友多大？”
　　多大？
　　路呦呦挠挠头，爬起来，哒哒哒跑到盛秋艾身边，踮起脚比量了一下。
　　“大概……这么大？比他还大一点！”
　　盛秋艾：“……他是九尾狐，马上成年。”
　　路呦呦恍然，原来是这个“大”！
　　萧五摇摇头，“没见过，山上的都是幼崽，而且没有九尾狐。”
　　“幼崽……”
　　路呦呦脑海里浮现新闻上滚动播放的寻妖启事，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
　　“我x，你连这种钱都赚啊！”盛秋艾怒了。
　　萧五淡淡道：“我从没说过我是好妖。”
　　其实他只是被陶震雇来守山的，并没有参与妖怪幼崽的诱拐行动，但萧五懒得解释。
　　反正，见而不言，也是同罪。
　　“那我们先走啦。”
　　路呦呦拉着盛秋艾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你要去哪？”萧五出声问道。
　　“山顶，我朋友应该在那里。”
　　萧五皱眉，“那里很危险。”
　　路呦呦一脸坦然，“所以我才要去呀。”
　　萧五不再劝阻。
　　这家妖的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他早就知道了。
　　“趁早收手。”盛秋艾压低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再这样下去，你迟早灰飞烟灭。”
　　连轮回都入不了的那种。
　　萧五抬起头，眯着眼睛将面前英俊得有些张扬的男生打量一番。
　　“你配不上他。”
　　盛秋艾：“？”
　　淦，这个谁不知道啊！
　　用你说！！
　　小凤皇怒气冲冲地走了，翅膀卷起一片火焰，又烧秃妖怪三两只。
　　萧五坐在原地，望着两个背影逐渐远去。
　　忽然，其中一个背影停了一下。
　　“别做这个了——”
　　小夫诸将两只手拢在嘴边，朝男人大喊。
　　“你长得这么好看，随便做什么都可以养活自己的——”
　　盛秋艾：“……”
　　好像劝妖从良了，又好像没完全劝。
　　“实在找不到工作，就来城北西山小区祥瑞一号楼三单元602找我，我给你安排——”
　　萧五笑了，没有应声。
　　路呦呦和他挥挥手，转过身，很快消失在火海中央。
　　“你怎么还把家里地址给他了？”
　　盛秋艾抱着小鹿崽往山顶飞去，“多危险啊。”
　　路呦呦一脸无所谓，“反正他想查的话总能查到呀。”
　　盛秋艾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要每天接送他上学才行。
　　“对了，你还能给他安排工作？”
　　有霸道路总内味儿了啊。
　　“是呀。”路呦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信号。
　　“我们小区门口的张大爷要退休了，正在招保安呢。包住宿有餐补，待遇棒棒哒，我看他各项条件都很适合呢！”
　　盛秋艾：“……”
　　让七百年修为的神兽来守门，呦崽，不愧是你。
　　“你怎么没问他和你哥哥的事？”
　　路呦呦笑着摇摇头。
　　就算不问，他也能猜到个大概。他太了解路鸣野同志了。
　　所以，他才如此信任萧五。
　　他哥哥，不会看错妖。
　　“既是故人，不问来处。”
　　没有了浓雾的迷惑，到达山顶只是须臾之间。
　　随着视野的开阔，一座巨大的铁皮仓库映入眼帘。路呦呦拍拍盛秋艾的肩膀，让他飞低一点，忽地，呼吸一顿。
　　“那，那是……”
　　盛秋艾也看见了。
　　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路呦呦直接松开抱着盛秋艾的手，一跃而下，险些踉跄摔倒。
　　不是他没站稳，而是他脚下踩到了东西。
　　路呦呦低下头。
　　那是一只手。
　　一只布满纹身的，粗壮结实的，成年男人的手臂。
　　手臂的另一头，没有连接着身体。
　　路呦呦捂住嘴，眼睛死死盯着手臂顶端那血肉模糊、白骨支出的横截面，死死吞下一声尖叫。
　　“呦呦。”
　　不远处，少年抬起头，轻轻抹掉脸颊上的鲜血，微微一笑。
　　“你们来啦。”
　　少年脚下，是一具毫无生息的肉体，三个巨大的血洞触目惊心。殷红的液体，正顺着少年手中黑色长刀的刀刃缓缓滴落。
　　滴答，滴答。
　　汇成艳丽的血洼。
　　路呦呦正踩在其中一个血洼之中。
　　小夫诸的嘴唇颤抖着，眼中不受控制地蓄起泪水。
　　他飞奔过去，一把抱住浑身血腥气味的少年。
　　“蔚枝！蔚枝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少年的身体就像冷库中的尸体，僵硬，冰冷。
　　良久。
　　“……呦呦。”
　　蔚枝的眼睛很缓慢地眨动了一下，这似乎是他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怎么办，呦呦。”
　　“段惊棠，他好像死了啊。”
　　-
　　时间倒回二十分钟前。
　　蔚枝拎着他的大砍刀，狂奔在雾气腾腾的林间小路上。
　　“儿子，你这么机灵，给我想个办法。”
　　“昂？”
　　“让我飞起来。”
　　“……”
　　“大哥你还记得你是人类吗？”心魔在蔚枝心里翻了个白眼。
　　“别废话，搞快点。御刀飞行风火轮什么的随便搞一搞。”
　　蔚枝眼神一冷，“趁我还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
　　一分钟后。
　　“这个速度可以吗，父亲大人？”
　　“再快点。”
　　蔚枝在林间飞快穿行着，一边在心魔的帮助下试着调整自己身上的符文，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忽然，一声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134章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已修）
　　“你听见了吗。”
　　蔚枝停下脚步，“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
　　“别理。”心魔在蔚枝的识海里躺着嗑瓜子，“肯定是故意引你上钩的。”
　　蔚枝皱眉，“可听上去是个小孩子。”
　　“很多妖怪都会模仿人类幼崽的声音啊。”
　　心魔吐出一个瓜子皮儿，“包括你的小九尾狐。”
　　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
　　山海传说中，古时的九尾狐经常在荒郊野岭模仿婴儿啼哭，吸引人类前来，然后一口吃掉他们。
　　蔚枝懒得理他。
　　他知道心魔不喜欢段惊棠。毕竟这货拥有历代除妖师的传承记忆，在他眼里段惊棠就是一猎物，顶多算个长得好看可以拿来当男宠暖暖床的猎物。
　　他巴不得自己找不到段惊棠。
　　“去看看。”蔚枝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事实证明，吱崽的预感永远是正确的。
　　“没事吧？”
　　蔚枝拍了拍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男孩，顺便把被打晕的狼妖踢到一边。
　　这是两只还没完全化形的野狼妖，应该是生活在天虞山里的原住民。刚才蔚枝一过来，就看见这两头大野狼把一个小孩扑在地上，眼看就要一口咬断那细细的喉咙。
　　演戏也没有这么演的。
　　这时，小男孩动了一下。
　　蔚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东西“噌”一下蹿了出去，那速度，比安哥拉长毛兔还快。
　　蔚枝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臂，下一秒，却是愣住了。
　　“北北？”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此时男孩儿的小脸还脏兮兮灰扑扑的，蔚枝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就是段惊棠救过的那个小半妖。
　　如果，如果他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段惊棠就在附近？！
　　“小哥哥……”
　　北北也认出了蔚枝，凭借卷卷毛和小酒窝。
　　“小哥哥！”
　　蔚枝抱住半妖幼崽，“北北乖，不怕不怕……北北，来救你的那个大哥哥呢？你见到他了吗？”
　　北北用力点头。
　　忽然，小家伙挣开蔚枝的怀抱，开始摸索自己的身体，然后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物件。
　　北北时刻牢记使命，段惊棠交给他的使命。
　　“给我的吗？”
　　小家伙认真点头，“哥哥说，交给小哥哥。”
　　“北北一定要亲手，把它交给小哥哥。”
　　蔚枝摊开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钥匙，银色的，在林间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光泽。
　　“好像有寄魂的味道。”心魔忽然道。
　　寄魂是一种保存记忆的手段。施术者可以将自己的某段回忆提取出来，通过特殊方法将其附加在某种媒介上，拥有这个媒介的人，就可以随时读取这段回忆。
　　就如同记忆剪辑一样。
　　有些知晓自己寿命将尽的妖，会用寄魂的方式给亲人留下可供追忆的小小寄托，以及自己想说却无法及时说出口的话。
　　蔚枝并不知道这些，所以有些茫然。
　　“握住这个钥匙，闭上眼睛。”
　　心魔在识海里轻声道：“想想那只臭……想想段惊棠。”
　　蔚枝听话照做。
　　起初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他想起和段惊棠的第一次遇见。
　　楼下草坪，小小的白狐幼崽，柔软温暖的触感……
　　掌心的钥匙开始发热，眼前的黑暗慢慢变淡，一段不属于蔚枝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徐徐展开。
　　“你好，我在店里定制了一款手工刺绣窗帘，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到货？”
　　是段惊棠的声音。
　　手工刺绣窗帘……他的狐狐竟然如此居家。
　　“好的，麻烦尽快。我给爱人准备的婚房已经完工了，只等这款窗帘了。”
　　“谢谢。”
　　蔚枝愣住了。
　　什么爱人？婚什么？什么房？？
　　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但很快，蔚枝就没工夫想别的了。
　　电梯到达十六楼，男生哼着歌，手里的袋子哗啦哗啦响，仿佛欢快的伴奏。
　　因为是第一视角，蔚枝看不见段惊棠的脸。只能看到偶尔出现在视线里的鞋尖，还有干净整洁的走廊和墙壁。
　　这里应该是一个中高档小区，一梯两户的户型，装修简洁，环境很不错。
　　脚步在一扇原木色的大门前停下，男生摸了摸口袋，翻出一把钥匙。
　　银色的，很小巧，现在大部分人家都用电子锁，很少能看到这样传统的钥匙了。
　　恰巧，蔚枝刚刚就见过一把，一模一样。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
　　哼着有个人类崽最爱的歌儿，男生推开门。
　　没有玄关，入目就是宽阔明亮的大客厅，虽然是新房，浓郁的生活气息却扑面而来，一个家里该有的一切这里都有，哦哦，除了窗帘。
　　沙发上小狐狸形状的毛绒靠枕，茶几下面满满的坚果零食，被细心包好的原木桌角，就连椅子的腿腿都被套上了花花图案的“小袜子”。
　　然而最吸引视线的，还是沙发后面的那堵墙。
　　和低调奢华上档次的电视背景墙不同，这里简直画风突变，没有相框，没有挂画，也没有老妈的十字绣或者老爸的毛笔字。
　　——这里被男生做成了一面照片墙，或者说，甜甜蜜蜜爱情记录墙。
　　段惊棠和蔚枝的爱情记录。
　　第一次在试衣间里的合照，情侣T恤，脸颊红红。运动会时被人类崽偷袭成功的合照，亲昵贴贴，笑眼弯弯。
　　他们的每一张合影，彼此趁对方不注意时的每一张偷拍，还有上课时互传的小纸条，蔚枝给他讲的第一道数学题（虽然并没有听懂），一起追过的漫画剪影，段惊棠精致灵动的手绘，蔚枝歪歪扭扭的简笔画……
　　他们的青春被拼成了一个心形，有些俗气，但珍贵得无可比拟。
　　蔚枝含着泪水笑出了声。
　　他都能想到段惊棠以后向亲朋好友们介绍这面墙时的表情，这绝对是他们家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男生把塑料袋放在茶几上，里面是几双拖鞋，有秋冬穿的毛绒的，和春夏穿的清爽凉拖。
　　质地上乘，没有标签，包装随意，一看就是从自己家储物室里偷出来的。
　　房子的地段很不错，外面就是中央公园，抬头一望，就能看到赤水辽阔的江景。
　　男生拉开落地窗，靠在一旁，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两把躺椅够吗，夏天会不会热啊，加把遮阳伞？啧算了，那就晒不到太阳了……可不加会不会热啊？？”
　　恋爱中的狐狐，不太聪明的样子。
　　蔚枝听着男生的碎碎念，满心满眼都该是幸福与甜蜜。但此时，一股灰色的情绪却控制不住地从心底升起。
　　——为什么，要给他看这段记忆？
　　“咳咳，蔚枝啊。”男生忽然开口。
　　蔚枝一怔。
　　然后，他就看见男生从手机壳后面抠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的小字密密麻麻，还夹杂着许多涂改的痕迹。
　　居然是一份发言草稿。
　　“蔚枝啊，如你所见，这是我们的家。”
　　男生清了清嗓子，其实他早就背下来了，但每次“排练”都会莫名紧张。
　　“你不要害怕啊！我没有逼你立刻和我结婚成家生崽养崽过日子的意思，我就是想先带你看看，万一你什么时候想……我随时都可以。”
　　“蔚枝，你看过动物世界吧。公狐狸在求偶之前，会花费很多时间，准备东西，搭建爱巢。而且和母狐狸不同，当爱侣死去后，公狐狸不会再接受任何同类，它们会在曾经的爱巢中独自生活，直至死亡。”
　　“当然，我不是普通的公狐狸。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我们身上残存的动物本能，真的很难抗拒。”
　　“所以，我考虑再三，为你准备了这个家。”
　　“你看，这层是客厅和厨房，我把中间的墙打通了，看着敞亮多了是不是？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这样的设计，有过日子的烟火气。主卧在这边，我在隔壁修了一个书房，你看书我画……我看漫画，我们可以一起。”
　　“楼上我改出了四个卧室，两间崽崽们住，一间备用客房，一间小黑屋。如果我们吵架了，或者我惹你生气了，你就把我扔进小黑屋，等你气消了再放我出来。”
　　“对了，你别担心，这房子是我自己买的，没有用我家里的一分钱。从设计到装修、布置、整理和打扫，都是我独自完成的。”
　　“这个是房产证，我本来只想写你一个人的名字的，但后来想想，又把我加上了。”
　　“就……这个本本也是红色的么，我们的名字并排印在一起，好看。”
　　“我知道，和别墅比起来，这个房子不大，也没有那么豪华，就当做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吧。你曾经说过，要赚大钱给我买海景房，你还记得吗？”
　　“我们一起努力吧，毕竟还要养四个崽崽呢。”
　　“蔚枝，新年快乐，还有……”
　　“我爱你。”
　　“我好像还没有对你说过这句话，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知道你明白。”
　　男生的声音穿过时间与空间，那一瞬间，蔚枝仿佛看到段惊棠就站在他面前。
　　“我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拥有生命的个体之中，我最爱你。”


第135章 血泊中，静静躺着半截狐尾（已修）
　　“……我也爱你。”
　　蔚枝在心里第无数次喃喃道。
　　到这里，回忆结束。
　　眼前的画面消失了，男生熟悉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重归寂然黑暗。
　　就如同此时，蔚枝的内心。
　　他想，他知道段惊棠将这段记忆留给他的原因了。
　　蔚枝睁开眼，银色钥匙的微光刺得他眼睛好痛。
　　这么重要的东西，段惊棠本应该亲手交给他的。
　　之所以让北北代为转交，是因为段惊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可能无法离开这里了。
　　一物降一物，再强大的物种，也有自己的天敌。再强大的妖，也逃不出七个除妖师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们是专为杀戮他们而生的刽子手。
　　如果过了明晚，段惊棠或许可以豁上性命与之一战。
　　但他注定等不到那一刻了。
　　时方是什么人。
　　十二岁成为除妖师，四十年来屠妖无数，从无败绩，就连上古大妖血麒麟都死在他的手里。
　　如果不是心怀万全的把握，他不会对段惊棠出手。
　　血麒麟的角让他扬名天下，而今天，他要用段惊棠的妖骨，作为自己隐退前的完美收官。
　　法律制裁？段家报复？他可不怕。
　　弄几具孩子的尸体，伪装成妖族发狂的现场，随便在自己身上划两道，然后满脸泪水地出现在镜头前。
　　九尾狐渡成年劫时暴走伤人，为救幼童，除妖师协会会长含泪将其斩杀。
　　多么动人的新闻标题啊。
　　那群推崇人妖和平共处的杂碎们最喜欢这种事迹了，就连盛严那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都挑不出他的错处。
　　段惊棠不清楚时方的打算，但他明白，他弄不过这些人，宋爸的妖族特警队也不行，就连段眠松和段爸，来了也只可能是白白送上尾尖血。
　　当然，时方也不会把事情闹那么大，他会在被发现之前把一切处理干净。
　　而在这所有之中，段惊棠最不想让一个人卷进来。
　　姜时和他说过，时方最近一直在找蔚枝。幸好姜时有先见之明，早早抹去了曾经的痕迹，还用手段误导了时方的调查方向。
　　他们绝对不能见面。
　　一旦见面，时方一定会一眼认出蔚枝。
　　到那时，他们的所有努力，就全白费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梦想啦。读心仪的学校，将来找份喜欢的工作，有一个自己的小家。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自由自在，开开心心，这就是最好的日子啦。”
　　人类崽说这番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只想过普通平凡的生活。
　　他所梦想的，不过是最简单的人间烟火。
　　而这一切，就是段惊棠要毕生守护的东西。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蔚枝。
　　所以他主动切断了自己和红佛之间的联系。
　　可段惊棠不知道，他还是晚了一步。
　　“北北，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能到达山脚。”
　　蔚枝握住男孩的手腕，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黑色的雾气凝成手环，正好挨着段惊棠留下的红线标记。
　　有了这个，山里的妖物便不敢再上前分毫。
　　“去吧。”
　　北北点点头，“小哥哥呢？”
　　“小哥哥要去找大哥哥。”
　　北北张了张小嘴，可蔚枝已经转身离开。
　　少年的身影几乎瞬间消失在视线中，北北咬了咬嘴唇，飞快往山下跑去。
　　-
　　“蔚枝，我感觉不太好。”
　　心魔揉了揉胸口，他已经从躺着嗑瓜子变成了站着发呆，眉头还紧巴巴皱着。
　　“这儿的气场好强啊，压得我有点透不过气。”
　　蔚枝：“一打七，你有几成胜算。”
　　“七个妖怪？三招之内吧。”
　　“七个除妖师。”
　　“哦哦，三招之内吧。”
　　蔚枝心里一动，“你这么强？”
　　“三招之内被打死。”
　　蔚枝：“……”
　　心魔叹了口气，“我强不强，完全是取决于你。姓姜那个白毛没说错，你的确是天才，在我的传承记忆里，比你牛逼的只有一个人。但你的除妖血脉毕竟还没完全觉醒，甚至连系统的训练都没接受过，要和那群老油子对阵，太勉强。”
　　蔚枝点点头，“没有什么能搞死他们的阴招吗？”
　　心魔：“……”人类崽，你变了。
　　果然，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随机应变吧。”心魔已经躺平了，“我会尽力让你晚点死的，啊——”
　　蔚枝用意念摸摸他的头。
　　“我死之前，会把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你，你将属于你的魂魄剥离出来，暂时寄居在红佛里。它是佛门灵玉，可以温养净化魂魄，度化之后，你就去往生轮回吧。”
　　“下一世，做个普通人吧。”
　　心魔沉默了。
　　半晌，“妈的，搞得我现在就想让你死翘翘了。”
　　魔因恶而生，自然无法入轮回，宿主死后，心魔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自他们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宿主的附庸，是宿主的奴隶和工具。
　　重生为人，是多少同类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蔚枝，丫的都要死了，还帮他把下辈子的后路都想好了。
　　干嘛，真把自己当他爹了啊。
　　心魔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蔚枝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山顶，到了。
　　-
　　“师父，有人来了。”
　　断臂男关上卡车的门，眉头皱起，“到山顶了。”
　　时方当然也感觉到了。
　　他还挺意外的，他派出去那么多畜生，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也好，正好下次血祭的材料不太够了。
　　“是人……不对，是妖？”
　　墨镜男的通感一向最灵敏，但此时距离这么近，他却有些拿不准了。
　　“师父，好像……”
　　好像，是除妖师。
　　这句话，他不必说了。
　　因为时方已经看见了。
　　“你，你，你……”
　　蔚枝刚冲上山顶，就见一个矮了吧唧的白毛老头对着他热泪盈眶，手还哆嗦着，像个患了结巴症的老帕金森。
　　“我我我，我是你爹！”
　　蔚枝手指一掐，黑色大砍刀瞬间在手。
　　“把老子的男人交出来！”
　　“我x，哪来的小野鸡，敢这么跟我师父说话！”
　　蝙蝠男飞身而起，他的魂具是两把短刀，银色的刀刃上还残留着不知谁的血迹。
　　然而，还没来得及靠近蔚枝，他就被一记无形重锤砸回了地面。
　　蝙蝠男嘴角渗出血液，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惧怕地望向一旁。
　　“师父……”
　　时方收回手，根本没看被自己随手打到吐血的徒弟。
　　他一直盯着蔚枝。
　　盯着那双潋滟的眼眸，盯着那把刀。
　　“那，那不是……”
　　巨丑女也愣住了，双手紧紧攥住轮椅男的椅背。
　　“那不是大师哥的魂具，冷火吗……”
　　不，不对。
　　那不是冷火。
　　冷火的刀身更大，且通体纯黑，而少年手中的刀，刀柄处，缠着一圈兽尾一般的红纹。
　　轮椅男眸光一沉，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啊。
　　“是你，真的是你，阿敬——”
　　时方老眼昏花，喊出了儿子的名字。
　　可他完全没有察觉。因为眼前的少年，和他的阿敬实在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敬你x！”蔚枝没空理他，刀尖直指时方，眼神在周围巡视着。
　　就是这里，他之前透过红佛看到的场景就是这里。
　　“段惊棠在哪？”
　　时方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阿敬，不……孩子，我是你的爷爷啊，我是你的亲爷爷！”
　　时方怎么也没想到，他找了这么久的人，居然自己出现在他面前，而且……
　　看样子，他已经觉醒了心魔。
　　“我是你爷爷！我他x是你祖宗！”蔚枝大吼。
　　“他好像真是你爷爷。”
　　心魔小小声道：“你们的气息……特别像。”
　　蔚枝的身体僵了一下。
　　“那又怎样。”
　　从被抛弃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任何亲人了。
　　他只有一个爷爷，是东北边缘一个小镇上的老兽医。他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是天底下除了爸妈最疼他的人。
　　眼前这只，屁也不是。
　　人家时隔十八年找到亲人，涕泪横流抱头痛哭三天三夜，蔚枝三秒调整好情绪，心里只有男朋友。
　　这时，地上的一滩东西突然闯入眼帘。
　　蔚枝狠狠一愣，狂奔过去。
　　那是一滩血，暗红色的，和泥土混在一起。而血泊中央，静静躺着半截狐尾。
　　在血与土的浸染下，原本雪白柔顺的绒毛结成了脏兮兮一团，几乎看不出本来的色泽。断尾的伤处血肉模糊，好像不是被利刃砍下来的，而是被猛兽的牙齿生生咬断的。
　　是小九。
　　蔚枝跪在地上，颤抖着捧起那半截断尾。
　　这是，他的小九。
　　这时，一直沉寂黯淡的红佛突然红光大作。
　　蔚枝猛地抬眸。
　　在这里。
　　段惊棠还在这里！
　　仿佛感应一般，他倏地望向某处。在那里，树林边上，停着一辆破旧的铁皮卡车。
　　蔚枝站起来，身形晃了一下，险些摔倒。他强打精神，拖着刀一步步朝那辆卡车挪过去。
　　“师父……！”
　　时方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别管。
　　“别看了。”心魔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小声劝阻，“蔚枝，别看了，好吗。”
　　少年在卡车后箱旁站定，举起黑色长刀，用力一挥。


第136章 好久不见，爸爸（已修）
　　加厚的卡车后门应声而裂。
　　一片碎屑灰尘之后，蔚枝终于见到了他的九尾狐。
　　狂奔了一路，心焦了一路，可这一刻，蔚枝却突然迈不动步伐了。
　　——他的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面上，就如同此时的段惊棠一样。
　　“……真他妈不是人。”连心魔都忍不住低声骂道。
　　黑暗破败的车厢内，奇异的暗香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车厢中央竖着一块厚重的木板，四角各点一炷香烛，袅袅烟雾中，被钉在木板上的少年仿佛睡着一样，静默无声，面容模糊。
　　神性往往与死亡随行。这一幕，居然像极了为世人之罪孽被置于十字架上的神之子。
　　蔚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或许是走，或许是爬。
　　颤抖的手指抚上少年血迹斑斑的脸。那张脸还是一如往昔般俊美无瑕，可此时却是那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气息。
　　也永远，不会再对他露出笑容了。
　　校门口，不会再有一个英俊高冷的男生提着背包等他，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冰雪消融，眼角与唇角漾出弧度，用低低的嗓音唤他，蔚枝。
　　蔚枝。
　　蔚枝的天，塌了。
　　“是小师侄吧？”
　　巨丑女站在蔚枝身后，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男生微微发抖的肩膀。
　　难不成也是奔着九尾狐的妖骨来的？
　　也是，天下的除妖师有哪个不想将入世妖骨收入囊中。可惜，小东西来晚了一步。
　　“师侄别灰心，既然回来了，以后好好跟着师父修习，这样的机会往后有的是，我们这些师叔也会多多照顾你的。”
　　虽然心里烦得要死，但表面工夫还是要做足。巨丑女笑了笑，艳红的嘴唇几乎咧到耳根。
　　“对了，这狐狸还剩八条狐尾，师父说了，我们师兄妹六人每人一条，余下两条就都给你吧，拿去炼制丹药和武器都是极好的。啧，都怪老五那小子，要不是他嘴贱咬掉了半条，我还能……”
　　巨丑女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脖子一凉。
　　她的视线忽然倒转了过来。像皮球一样翻滚几圈之后，她看到了自己僵立在一旁的身体。
　　没有头的身体。
　　“老三——！！”
　　亲眼目睹自己妹妹被斩首的轮椅男目眦欲裂。
　　喷涌而出的新鲜血液瞬间弥漫车厢，蔚枝跪在地上，用袖口轻轻擦去溅落在段惊棠脚背上的红色。
　　这块板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看似木头，却重若千钧。蔚枝的后背被压出深深血痕，脊骨好像快要碎裂，可他的动作始终那么轻，那么稳。
　　他缓缓将段惊棠放在地面上，俯下身，他终于能够亲吻他的面颊。
　　九尾狐身上伤痕遍布，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而最刺眼的，是那三个血洞。
　　腕骨粗的铁钉穿透皮肉与骨骼，重重砸进木板中，边缘有挣扎开裂的痕迹，应该是在活着的时候钉上去的。
　　右肩，左手，右小腿。
　　他们把他的挚爱，当成了祭品。
　　“多疼啊。”
　　蔚枝伏在少年胸口，那里早已没有了起伏。
　　手掌小心翼翼覆上左肩的铁钉，蔚枝空洞着目光，从前装满星辰的眼底，光芒已经彻底熄灭。
　　“该有多疼啊……”
　　他的小狐狸，看上去一副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傲慢模样，其实啊，他最怕疼了。
　　他最怕疼了。
　　“老三，老三！”
　　轮椅男一手托住巨丑女的躯干，一手抱着她的头，将两者用力按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轮椅男额头淌下汗水，巨丑女终于浑身一抖，猛地大喘一口气。
　　与此同时，轮椅男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好像随时都能昏死过去。
　　“哥，哥……！”
　　巨丑女瑟缩成一团，躲在轮椅男身后，满眼惊恐地看着卡车里的人，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没错，他就是怪物。
　　那把刀划过她脖子的时候，她根本没反应过来。那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和时敬那个早死鬼一模一样。
　　“师侄，我不知道这个畜……这只九尾狐和你是什么关系，但你既然回来了，就该和过去的一切断干净。”
　　轮椅男深呼吸，竭力克制内心的怒意，“你是除妖师，他是妖，天生水火不容。只有我们才是你的同类，是你真正的亲人！”
　　好一个pua大师，几句话就将一个人的过去否定得干干净净。
　　可惜，根本没人听他说话。
　　“我很快回来哦。”
　　车厢内，蔚枝擦干净少年的脸庞，俯身亲了亲那冰冷的眉眼。
　　“……再等等我。”
　　-
　　血腥味。
　　雾气。
　　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蔚枝躺在地上，无数种气味钻进他的身体，充盈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啊，原来就算在山顶，也是看不见天空的吗。
　　蔚枝想。
　　他最后看到的场景，也是这片灰白色的穹顶吗。
　　“认输了么？”
　　时方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唯一的孙子。
　　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满意。
　　他的六个亲传弟子，四个都被打成了重伤。
　　对于一个刚刚觉醒心魔、甚至连基础训练都没接受过的除妖师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可这孩子做到了。
　　他的亲孙子，才是真正的天才。
　　只要悉心教导，假以时日，一定会超越他的天才。
　　时方眯起眼睛。
　　只是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歧路。
　　“还能站起来么。”时方伸出手，“记住，我刚才那一招叫做如佛亲至。”
　　蔚枝吐出一口血沫，嗤笑一声。
　　蛆虫都不如的东西，还敢自比于佛。
　　“蔚枝，我可能不行了。”
　　识海里，心魔已经遍体鳞伤，身形也黯淡了许多。
　　蔚枝闭了闭眼睛。
　　“我知道……谢谢你。”
　　他和心魔都已经到极限了，而时方毫发无伤，他身后还站着怪萝莉和蝙蝠男。
　　“蔚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心魔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是玉石俱焚，命尽于此而已。
　　“死很容易，可你不能死。不然就算在奈何桥上，段惊棠也不会和你喝一碗汤的。”
　　蔚枝颤了一下，指尖深深陷入身下的泥土之中。
　　“把他背到车里。”时方看了眼时间，保险起见，不能耽搁。
　　蝙蝠男点点头，又看向他那几个缺胳膊断腿快没气儿了的师兄妹。
　　“师父……”
　　时方面露嫌色，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徒弟，“能带就带走吧。”
　　蔚枝偏过头，看着蝙蝠男把断臂男他们拖进卡车里。
　　段惊棠还在那里。
　　蔚枝强撑着想站起身，但他真的一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种无力的感觉，比死还痛苦。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
　　“之前姜时说过，我的血脉还没有觉醒。”
　　一片混沌里，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蔚枝心头。
　　心魔怔住了，“你，你可要想清楚，要是连血脉都觉醒了，你就是真正的除妖师了！而且万一失败，恐怕你……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蔚枝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来吧。”
　　悲伤到极致时往往没有眼泪，心死去的人，恐惧也早已随之死去了。
　　他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只想要时方的命。
　　爸爸，妈妈，蔚莱。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不称职的哥哥。
　　深恩厚情，来世再报。
　　好希望来世，可以成为你们真正的亲人。
　　好希望……
　　体内热流涌动，五脏六腑好似被岩浆融化。
　　蔚枝咬破食指，殷红滴落额间，绘出诡异符号。
　　他知道他在赌。
　　血脉的觉醒是不可能独自完成的，一旦哪里出了插错，爆体而亡的风险极大。
　　蔚枝咬紧牙关，他的体内一切好像正在重组，骨骼，肌肉，每一根血管，还有他的大脑。
　　血脉觉醒，代表着他的某一部分将正式与心魔合而为一，包括传承记忆。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蓦地，蔚枝看见一个男人。
　　男人高大清瘦，他站在一棵树下，笑起来时，左边脸颊上有一枚小小的酒窝。
　　而那棵树……不，那不是树。
　　那是一朵巨大的花。
　　——居然是落英。
　　时敬的记忆嵌入大脑的那一刻，蔚枝猛地睁开双眼。
　　血脉觉醒的最终一步，完成。
　　“卧槽！成了！成了！你好牛逼！不，我好牛逼！！”
　　这种与宿主完全契合的感觉让心魔有点激动。
　　“嗯？等下，这段是……”
　　没错，心魔也是第一次看到有关时敬的记忆。
　　因为这一段，是传承记忆里的隐藏部分，只有蔚枝正式觉醒血脉，才会浮现。
　　而拥有了时敬的记忆，就代表着——
　　“哧啦。”
　　刀刃深深刺进肩膀，时方怔愣回头，看到面部遍布红色符文的少年。
　　不，不是。
　　那个眼神，分明就是——
　　时方的咽喉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阿……敬……”
　　蔚枝勾唇一笑，黑发红眸，宛如地狱修罗。
　　少年修罗高高举起刀，以审判的姿态，予死亡的宣告。
　　“好久不见。”
　　“爸爸。”


第137章 夫诸崽：盛秋艾？去死叭你！（已修）
　　鬼魅一般的声音，奇异的符文颜色，轻而易举勾起了时方内心深处的恐惧。
　　那无人知晓的，被他完美掩藏多年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以为早已忘却的，极度恐惧。
　　“你不是……你不是他……你……咳咳咳咳……”
　　时方赤红着眼睛，喘息的样子仿佛沙坑里缺水濒死的鱼。
　　“我当然不是他。”
　　蔚枝的声音十分轻柔，手上的动作却是万分狠厉。
　　利刃刺穿身体的那一刻，时方听到少年低声道。
　　“因为他早在十九年前，就被你亲手杀死了啊。”
　　“怎么样，用自己亲生儿子的血炼制的丹药，好吃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个人，他连畜生都不如。
　　“不是！不是我！”时方疯了一样大喊着，“是他自己犯了错！我对他那么好！我把他培养得那么优秀！可他却背叛了我！他为了一个下贱的妖怪背叛了我——！！”
　　身为天赋异禀万里挑一的红符除妖师，时敬从出生开始，就站在了绝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顶点。
　　他本可以成就一番惊天伟业。只要他想，就算是彻底颠覆人妖两道，重建千年前除妖师一族的盛世光景，也并非不可实现。
　　他一直是时方最大的骄傲。
　　可这样的他，却犯下了一个绝对无法饶恕的错。
　　——他爱上了一只妖怪，甚至还和妖怪有了孩子。
　　耻辱。
　　这是时家的耻辱。
　　“……所以，我大义灭亲，有什么错？”
　　时方晃着脑袋，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着，“我没错，对，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大义灭亲，当然没错。
　　所以蔚枝抬了抬手指，看着时方的身体像机器一样，瞬间僵硬。
　　蔚枝高举右手，与此同时，时方的头顶上空凭空浮现出一柄巨大的黑色利刃。
　　如同时刻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记住，这一招，叫弑佛。”
　　少年的手臂与利刃同时落下。
　　或许他曾经真的是你的骄傲。
　　但后来，却成了扎在你心头最深处的一根刺。
　　嫉妒啊，人类的劣根性。
　　并不是所有父母都能接受子女太过耀眼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吗？
　　不过，都无所谓了。
　　因为那些，通通与蔚枝无关。
　　震耳欲聋的轰鸣过后，今日格外喧闹的天虞山，终于迎来片刻寂静。
　　“师父——”
　　蝙蝠男从车厢里出来，看到眼前一幕，如遭雷击。
　　蔚枝抬眸，微微歪了歪头。
　　蝙蝠男愣住了，红……红色符文？
　　除妖师在施展术法时，操控的符文会浮现在皮肤表面，身上的符文越多越密集，代表除妖师的能力越强。
　　符文一般为黑色，至少蝙蝠男这二十年来遇到的全部都是。
　　红色符文……他只在师父书房的史册里见过。
　　除妖师的历史中，一共只出现过两位拥有红色符文的除妖师。一个是他们这一脉的开源宗师，另一个，就是他那未曾谋面的大师哥，时敬。
　　他们都是传奇。
　　“你的牙。”
　　蝙蝠男一怔，“……什么？”
　　少年眨了眨眼睛，“很漂亮啊，你的牙齿。”
　　一股寒流蹿上脊背，蝙蝠男咽了咽口水，九尾狐血液的鲜甜滋味还残留在口腔。
　　他发现，他的脚好像动不了了。
　　-
　　蔚枝甩了甩刀尖上的血，垂眸数了一下。
　　七个，刚好。
　　要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肉体中分清谁是谁，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趁他们还有气息的时候，用铁钉一下一下在身体上凿出血洞，就更费力了。
　　每人三个，右肩，左手，右边小腿，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谁都不能少。
　　谁都逃不了。
　　哦，蝙蝠男稍微惨一点。向来引以为傲的一口锯齿牙只剩一片血肉模糊，那是被迫紧紧咬住石头，然后被人从上到下重击颅骨造成的完美杰作。
　　最有意思的是那个脸色苍白的怪萝莉，小畜生居然是时方这六个徒弟里最难对付的，就连蔚枝都差点陷入她制造的幻境之中。
　　被蔚枝掐住脖子的时候，小畜生还泪汪汪地利用自己幼童的外表扮弱求饶。
　　如果不是她在幻境里用段惊棠来迷惑蔚枝，蔚枝或许还会留她一具全尸。
　　“孩子……”
　　血泊中，时方拼着最后一口气，仍在执迷不悟。
　　“孩子……现在后悔还……还来得及……爷爷不怪你……你只是被妖狐迷了心智……让爷爷帮你……帮你……”
　　蔚枝低下头，刀刃抵住时方的喉咙。
　　“你唯一能帮我的，就是去死。”
　　就在这时。
　　“……蔚枝？”
　　少年抬起头，从容平静地抹了把脸颊上溅落的血迹。
　　“呦呦，你们来啦。”
　　-
　　盛秋艾把段惊棠从车厢里背了出来。
　　路呦呦站在满地血水之中，呆若木鸡，久久回不过神。
　　陶桃和展放也到了。
　　饕餮崽的哭声震碎了天虞山顶屹立百年不倒的巨石。
　　小瑶草跪在地上，拼命狂扇自己巴掌。
　　听着陶桃的哭声，蔚枝好像终于醒过来一点，脸颊上的符文缓缓褪去。
　　可他多希望，他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想想办法。”
　　路呦呦紧紧攥着盛秋艾的手臂，掐得凤皇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盛秋艾，你想想办法啊……求你了！”
　　终年不见雨的天虞山，山顶乌云涌动。
　　蔚枝瘫坐在血泊中，他低头，轻轻握住段惊棠冰凉的手指。
　　“被拐的孩子都在那边的仓库里，还有一个叫北北的，应该已经跑下山了。”
　　“躺在这的除妖师一共有七个，都是时家的人，他们是妖怪幼崽失踪案的主犯。让警方一定深挖，时家乃至整个除妖师协会，都有问题。”
　　“警方调查的时候，你们实话实说就好，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和你们无关。记得一定要撇清和我之间的关系，你们是妖怪，绝对不能牵扯到任何有关‘屠杀除妖师’的话题里。”
　　陶桃哭得嗓子都哑了，一边打嗝一边揪着蔚枝的裤腿不撒手。
　　“你干什么啊……你说、说这些干嘛啊……吱吱，蔚枝我求你了你别吓我！”
　　有人说，死亡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熬过这一刻就好了，熬过去就过去了。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有些人可以被希望拯救，那是因为他们的生活里永远有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这是一种幸运。
　　可对于蔚枝来说，他的生命在劈开车厢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
　　就像心魔说的。如果他死了，就算在奈何桥上，段惊棠可能都不会和他喝一碗汤。
　　但是，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没有段惊棠的每一秒钟，连呼吸都是煎熬。
　　我很没出息吧。
　　蔚枝弯起唇角，亲了亲那冰冷的指尖。
　　就算到时候，你会气得打我骂我，我也想陪你一起走过那段荒芜的轮回路啊。
　　不过，你应该舍不得吧。
　　就让我最后再恃宠而骄一回吧。
　　蔚枝将手藏在袖口里，暗暗曲起指尖。
　　同时，盛秋艾眉头一皱。他单膝跪地，凑近段惊棠肩上的伤处。
　　“你可想好了啊！”心魔在蔚枝的识海里崩溃大喊，“人死如灯灭，嗝屁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心魔急得快把自己薅秃了。蔚枝的血脉彻底觉醒了，他已经控制不了他了！
　　蔚枝恍若未闻。
　　只差最后一个动作，手诀就要完成。这时，蔚枝猛地一僵。
　　刚才偏过头时，他的余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奄奄一息的女人。那个被他一刀封喉，又死而复生的女人。
　　死而，复生。
　　脑海里忽然一片雪亮，蔚枝抓住了这一霎的光，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心魔重重松了一口气。
　　笨死了……笨死了！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想到！
　　“轮椅……坐轮椅的那个！”蔚枝突然站起身，刚才的暴力输出让他的体力严重透支，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展放冲过来扶住他，蔚枝一把抓住他的手，“草……把那个坐轮椅的男人拖过来，他通晓起死回生的术法！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他救活了他妹妹！”
　　草草崽和饕餮崽同时愣住，又同时扑向时家那片“死人堆”。
　　“不用了。”
　　盛秋艾忽然出声。
　　“那个术法我知道，应该是借寿。必须在人死后的一刻钟内进行，而且施术者与死者必须是血亲。”
　　已经以狗啃泥的姿势被一路拖过来的轮椅男：“……”
　　为什么抢我的台词啊！
　　蔚枝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然而还没等他黑多久，就听盛秋艾又道：“不过也不需要那玩意儿。”
　　禁术啊，还是离远点好。
　　“……什么意思？”
　　“因为他没死啊。”
　　盛秋艾捋了把头发，啊，神经一放松下来就忍不住想散发魅力呢。
　　“这钉子是用泯妖石打的，专门囚禁压制妖怪的元神。而且下面这木板材质也不一般，应该有催眠和纳魂的作用，所以段惊棠现在……”
　　盛秋艾打了个响指，“假死呢他！”
　　空气在这一刻突然安静。
　　小夫诸率先拔地而起，一jio踹在男朋友胸口上。
　　“那你他x的不早说！！！！”


第138章 不要为自己的变态而感到羞耻（已修）
　　盛秋艾捂着胸口，瘫坐在地，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路呦呦。
　　他，他老婆刚才……是不是爆粗口了？
　　还是自带消音自带马赛克的那种？？
　　天啊——
　　盛秋艾做西子捧心状，缓缓躺倒在段惊棠身边。
　　他那么大一只柔弱可爱软萌萌的小夫诸呢？QAQ
　　“你走开！”路呦呦大吼。
　　盛秋艾立刻滚起来。
　　“假死……”
　　蔚枝抹了把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水，“那就是说，他没有……他还活着对不对？”
　　“活着活着，别慌，啊。”盛秋艾拍了拍人类崽的肩膀，淦，他现在都不敢叫人类崽了，尤其是在看见这一地的残肢断臂之后。
　　一招干掉除妖师协会会长，这要是弄他们，那还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我，我刚才听了好久他的心跳，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一瞬间，蔚枝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柔软无助的人类幼崽，干涸了那么久的眼眶，终于抑制不住涌出金豆豆。
　　“得把这玩意儿拔出来。”
　　盛秋艾盯着段惊棠肩膀上的铁钉。
　　这已经不能算铁钉了，铁棍还差不多。尖锐的那头已经完全洞穿了段惊棠的右肩，和他身下的木板锲在了一起。
　　“现在吗？”蔚枝睁着水汪汪的杏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鼻头红红的。
　　我见犹怜的小样儿，和刚才那个挥刀狂戮的少年修罗简直判若两吱。
　　“那，那会疼吗？他，他会有感觉吗？”
　　盛秋艾垂眸，“必须现在。”
　　泯妖石这东西毒得很，段惊棠现在是假死，再拖一会儿谁也不敢保证。
　　等救援，他们等不起，盛秋艾又不敢随便挪动段惊棠。当然，就这么把泯妖石拔出来，也是冒险。
　　左右都是冒险，盛秋艾只能权衡利弊，选那个相对来说最有把握的。
　　至于疼不疼……
　　段惊棠只是假死，魂魄被封，肉体被困，但五感仍在。
　　他一直在这里，他什么都能感觉到。
　　但这一点，盛秋艾不敢告诉蔚枝。
　　“……我做不到。”
　　蔚枝双手抱着头，泪珠断了线似的扑簌簌滚落。
　　他过了那个劲儿，他死了的心又冒出了新生的芽，他的勇敢都耗尽了，他光是看一看段惊棠的伤口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陶桃一把抱住人类崽，一人一妖的金豆豆几乎可以灌溉半亩田地。
　　“我来。”
　　盛秋艾本来也没打算让蔚枝来做，这事搁谁谁都得崩，如果躺在那的是路呦呦，他可能早就瘫了。
　　“你？”
　　一直趴在一边装死的轮椅男突然冷笑，“这泯妖石是我们时家……咳咳……是我们时家……家传的法器……你……你以为你是瑞兽……碰了就……咳咳咳……就没事了么……”
　　盛秋艾挑了挑眉，“啧，还真是，多谢你提醒我啊。”
　　轮椅男趴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背上一阵剧痛，同时，他听见了伤口重新撕裂的声音。
　　“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尖叫。
　　盛秋艾哼着歌，把手上的鲜血涂均匀，就像抹护手霜似的，细致又认真。
　　“除妖师的血，多天然的保护层啊，谢了。”
　　盛秋艾甩甩手，朝陶桃抬了抬下巴，“把他眼睛捂上。”
　　蔚枝的视野一下暗了下来。
　　盛秋艾回过头，路呦呦读懂了那个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默契满分。
　　其实路呦呦还想说什么，但他偷偷掐了两下自己的大腿，忍了下来。
　　“稍微有点疼啊，哥们儿。”
　　盛秋艾一手按住段惊棠的肩膀，一手探上伤处，低声道：“忍一下。”
　　整个过程太过残忍。就算盛秋艾已经竭尽全力小心翼翼，血肉摩擦的声音依然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第三根铁钉拔出来的时候，展放直接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刚才那头老饕餮的角离他喉咙一厘米时他都没皱一下眉头，现在抬手一摸，后脖颈子一片冷汗。
　　“砰棱——”
　　最后一根泯妖石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没消散，空中，豆大的雨点转瞬落了下来。
　　路·大治疗师·呦呦上线。
　　“没事吧？”
　　路呦呦操控着雨水，望向盛秋艾的浅蓝眼眸里盛着担忧。
　　盛秋艾摇摇头，露出一个一贯的嘚瑟笑容，“担心我啊？啧，你以后少揍我两顿就行了。”
　　路呦呦哼了一声，“不就是今天嘛，说得我好像很暴力一样……”
　　小夫诸扭头不看他，专心降雨。
　　顺便假装没有看见，男朋友不住颤抖的手。
　　“段惊棠，段惊棠……”
　　蔚枝哑着嗓子低声唤着，他想摸摸男生的脸，却又小心翼翼不敢触碰，一双手只能徒劳地在空中悬着。
　　随着雨水落下，段惊棠身上的其他伤口开始飞快愈合，只有三处泯妖石留下的血洞愈合较慢，但血好歹是止住了。
　　不远处眼睁睁看着的苟延残喘一家人：好歹给一滴啊！
　　路呦呦把降雨范围控制得无比精准，简直堪比应龙叔叔。所有雨水全落在蔚枝和段惊棠身上，一滴滴都不分给别的人。
　　离得最近的轮椅男手脚并用往前爬试图蹭上一滴，被陶桃一蹄子踹飞二里地。
　　伤口渐渐愈合着，呼吸和心跳也恢复了，可段惊棠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盛秋艾又开始不当妖，“蔚枝，你亲亲他啊。”
　　蔚枝正上火呢，闻言一愣，“啊？”
　　“睡美人的故事没听过吗。”盛秋艾贱兮兮的，“你亲老段一下，保准立马就醒。”
　　没什么事是一个啵啵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
　　蔚枝呆呆的，看看段惊棠紧闭的双眼，又看看段惊棠有些苍白的唇。
　　人类崽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智商基本为0，只要是个办法，他都想试一试。
　　蔚枝抿了抿微微干涩的唇，慢慢俯下身。
　　展放捂住陶桃的眼睛。
　　盛秋艾捂住路呦呦的眼睛。
　　均被暴力反抗。
　　为了保证效果，啵了一下之后，蔚枝打算再啵一下。
　　结果刚抬起头，就蓦地对上一双琥珀色的幽幽眼眸。
　　蔚枝怔住，巨大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冲昏头脑，面前的妖忽然薄唇轻启。
　　“蔚枝……”
　　蔚枝连忙俯下身，一句热泪盈眶的“我在”还没出口，就听段惊棠嘶哑着嗓音道——
　　“我弄死你。”
　　蔚枝：“……”
　　哎呦草桃：“？”
　　路呦呦吓得雨都停了。
　　陶桃小心翼翼，“段哥，这是蔚枝啊……你你你，你别不是失忆了吧？？”
　　不要啊，狗血失忆梗什么的会被打的——
　　“我弄死你！”蔚枝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段惊棠我弄死你！！”
　　重音在“你”，值得强调。
　　“我弄死你——”
　　“我弄死你！”
　　“我……”
　　如此反复
　　次之后。
　　“我弄死你你你！！”
　　“我……咳咳咳……我弄……”
　　段惊棠使出了病弱惹人怜大法，蔚枝只得含恨缴械投降。
　　“你可别说话啦！”
　　蔚枝赶紧给他顺顺胸口，语气有多冲，动作就有多温柔。
　　“身上仨大洞还漏风呢，还跟我叭叭……”
　　看着人类崽眼眶红红的模样，段惊棠心里好像憋了一团火，又兜头浇上一汪水，一片浆糊，说不出的难受。
　　就像他的灵识被困在躯壳里，眼睁睁看着蔚枝为他心碎，为他杀人，甚至为他……
　　他害怕的事，蔚枝一件不落的，全做了个遍。
　　可他更无法原谅的，是他自己。
　　他以为他是为了蔚枝好，他以为就算自己先离开这世界，蔚枝也能咬紧牙关好好过下去，他以为……
　　全部都是他以为。
　　他的愚蠢和自私，差点害死自己最爱的人。
　　他想弄死的根本不是蔚枝，是他自己。
　　“对不起。”
　　段惊棠费力地抬起手，用尽力气抱住他的人类崽。
　　“对不起，蔚枝，对不起……”
　　蔚枝埋头在他怀里，眼泪鼻涕全往段惊棠颈窝里蹭。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每天一个制裁洁癖的小方法，你学废了吗。
　　“我也，我也对不起……”
　　蔚枝吸吸鼻子，他太眷恋段惊棠身上的味道了，忍不住闻了又闻，还小狗似的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
　　他完全不为自己的变态而感到羞耻，当你失而复得某样最珍爱的东西，你也会成为变态的。
　　你也会恨不得把他吞入腹中，让他永永远远离不开你，只属于你。
　　“不，是我对不起你。”
　　“才没有，是我对不起你……”
　　“我对不起。”
　　“我对……”
　　又如此反复
　　次之后。
　　“他们在干什么？？”
　　饕餮崽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展放拍拍她脑袋，“恋爱中的情趣，你不懂。”
　　再看对面，小夫诸已经依偎在校草怀里呜呜咽咽了。
　　陶桃迷茫摇头，她确实不懂了。
　　“老子来了！”
　　天空一声巨响，鹏崽闪亮登场。
　　“xx了个xxx的，把我弟弟交出——”
　　荆楚一句狠话还没放完，就被眼前一堆血色马赛克晃花了眼。
　　“我靠，我靠，我靠，这他妈……”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了吧。
　　“怎么啦？”
　　应龙幼崽好奇地从荆楚袖口里探出小脑袋，刚看了一眼，就“啊”的一声晕了过去。


第139章 亲亲嫩粉色的小肉爪（已修）
　　看见段惊棠的时候，荆楚先是傻了三秒，然后直接当场猛男落泪。
　　落完泪对着时家那堆奄奄一息的肉块儿就是一顿爆踹，没死在蔚枝手上的那几个差点命丧金翅大鹏脚底下。
　　谁都没见过荆楚这么残暴的样子，要知道鹏崽平时可是班里脾气最好啥都好说话的妖。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小龙崽，成功又被满身凶气的金翅大鹏吓晕了。
　　“咱们撤吧。”
　　盛秋艾看了眼天色，不管是在哪座山里，永远都是夜晚比白天危险。
　　展放却摇了摇头，“段哥和蔚枝救的那个孩子应该已经报警了，如果我们现在撤，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三条路上都有他们留下的痕迹，山顶这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走了是逃逸，留下，顶多算个自卫过度。
　　不过，蔚枝的情况可能麻烦一点。
　　时家是大家族，时方更是这届除妖师协会的会长，在政界的地位是可以和盛严平起平坐的。
　　虽然这次是时家知法犯法在先，但蔚枝除妖师的身份一旦曝光，随之而来的麻烦恐怕不会少。
　　他的整个生活，可能都将天翻地覆。
　　“荆楚，你带蔚枝先走。”
　　展放撸起袖子，从地上的血洼里捡起一把短刀，“记住，今天来天虞山的只有咱们几个，没有人类。”
　　陶桃心头一跳，突然害怕，“草，你，你想干啥啊……”
　　展放微微一笑，指尖沾血的样子，仿佛悬疑片里的斯文败类大变态。
　　“全部杀掉灭口……啊！”
　　小瑶草捂着鼓包的脑门，双眼含泪。
　　草草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打草草。QAQ
　　蔚枝拍了拍手，一脸轻松。
　　段惊棠病美人似的靠在蔚枝怀里，柔弱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他早就说了，孩子叛逆，不揍不行。
　　“该来的总会来。”
　　蔚枝亲亲段惊棠的兽耳，慢慢呼出一口气。
　　其实之前，他也觉得自己的血脉很肮脏，很见不得人。虽然被迫接受了现实，但他一直都在隐瞒，因为在内心深处，他是不认可自己的。
　　但现在不同了。
　　正是因为这“肮脏”的血脉，他才能留下自己最深爱的妖，不是吗？
　　强大的力量从来不是原罪，恶念才是。他的血脉也绝不肮脏，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孩子。
　　那个有着最冰冷的利刃，和最柔软的心的人。
　　“瞒了大家这么久，真的很抱歉。”
　　蔚枝抬起头，颊边酒窝浅浅，“谢谢你们，不害怕我。”
　　他永远都会记得。当他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浑身是血，形容可怖，是路呦呦没有丝毫犹豫，直直冲过来拥抱了他。
　　有人说，本能无法违抗，就像除妖师对妖的支配欲，和妖对除妖师的恐惧感。
　　屁话。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本能，那就是爱。
　　爱一往无前，爱无往不胜。
　　“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点怕的。”
　　草草捂着自己还没消下去的包包，小眉毛皱成了忧郁的八字形。
　　“感觉以后家暴的人将要从父亲，变成母亲。”
　　陶桃在他那包上摁了一下，“该！一天揍你八遍都不嫌多！”
　　小瑶草的惨叫声响彻山林，正好给某个正因为迷路而狂抓脑壳的人指了路。
　　“你好哇～”
　　小龙崽从金翅大鹏袖子里探出小脑袋，和旁边的夫诸崽打招呼。
　　“我叫敖叶，你叫什么呀？”
　　路呦呦吓了一跳，他同桌的手环会说话！
　　“我，我叫路呦呦。”小夫诸歪了歪头，“你是……三班的小应龙？”
　　“嗯嗯嗯！”敖叶狂点小脑袋，“呦呦同学，我刚才看到你降雨啦～你好厉害呀！范围和雨量都控制得超精准！所以，所以……”
　　突然被夸，小夫诸有点脸红，低头一看，小龙崽好像也有点脸红。
　　“敖叶同学？没关系哒，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哇。”
　　小龙崽的脸更红了（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盛秋艾和荆楚同时竖起耳朵。
　　“愿不愿意在毕业之后，到我爸爸的天气部门工作呀！”
　　盛秋艾：“……”
　　荆楚：“……”
　　路呦呦：“！”
　　“我爸爸的部门很棒哦！是、是国企单位，你来了就是公务员！现在部门里特别缺少你这种妖才！三年升职五年分房，市中心的百平新房哦！而且同事里还有很多美丽的女孩子！有一个播天气预报的姐姐妖超好超温柔的，之前好像还是山海小姐的亚军唔——”
　　荆楚一把捂住小龙崽的脑袋（因为太小没法只捂住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盛秋艾在敖叶说到“美丽女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把路呦呦的耳朵堵上了。
　　“五年分房耶。”
　　小夫诸发出了心动的声音。
　　盛秋艾：“……咱有房，不用你操心。”
　　“有房？”路呦呦歪了歪头，“你想让我入赘嘛？”
　　盛秋艾：“？”
　　好像哪里不对，但又无从反驳。
　　盛秋艾叹气，“我自己有钱，而且老东西以我的名义置了几套房产，等结婚我就全过户到你名下。”
　　盛秋艾不是那种为了和爹妈怄气一怒之下拒绝百万家产的“骨气”大师。他膈应盛严，但不膈应盛严的钱，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他妈妈留下的东西，他傻i逼了才会拱手送给别人。
　　到时候全给媳妇儿当彩礼好了。
　　“那些孩子呢？”段惊棠靠在蔚枝怀里，低咳两声。
　　蔚枝赶紧给顺顺胸口，“都好着呐，陶桃展放陪着玩呢。”
　　饕餮崽这个“随时随地变零食”的技能，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厉害啊。
　　段惊棠“嗯”了一声，鼻尖蹭了蹭蔚枝的小肚子，撒娇似的，“有点累，不想维持人形了。”
　　蔚枝捏捏兽耳，“变回去吧，我抱着你。”
　　银色雾气腾起，腿上的重量倏地变轻。蔚枝低下头，看清怀里的妖时，不由得愣了一瞬。
　　他知道段惊棠会变回原形，但没想到是这种原形。
　　只见他的双腿上赫然躺着一只肚皮朝天的小白狐，小家伙也就蔚枝的两个巴掌那么大，连绒毛都是软蓬蓬的。四只爪爪耷拉着，粉嫩的小肉垫QQ弹弹，就那么毫无防备地摆在蔚枝眼前。
　　——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次，蔚枝可以光明正大的吸狐了。
　　“我的小乖乖……”
　　连语调都忍不住柔和了呢。
　　蔚枝咂了咂嘴，先埋头在狐狐肚皮的绒毛里吸了一口，又亲了亲粉嘟嘟的小肉爪。
　　小狐狸摇了摇尾巴，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呼噜声。
　　蔚枝抿紧嘴唇，浅尝辄止，浅尝辄止。
　　“啊！”
　　路呦呦捧着一片大树叶，里面是刚接的干净雨水，他想拿给蔚枝和段惊棠喝来着，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
　　“这，这是段哥的本体吗？天呐……”
　　蔚枝迅速趴下，顺手扯过旁边不知道谁的外套一把盖住怀里狐，动作之迅捷仿佛被按下了两倍快镜头。
　　小夫诸：“？”
　　蔚枝脸蛋有点红，“哈哈哈，那个，那个……段惊棠不好意思！对，他不好意思被看到这～个样子！哎呀你懂的，男人嘛——”
　　被裹成木乃伊的狐狐：“……”
　　路呦呦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他怎么能不懂呐。要是盛秋艾突然变回萌萌哒鸟崽崽本体，他也一定不想给其他人看呐。
　　这时，草丛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正蹲在不远处时刻关注弟弟身体状况的荆楚猛地转过头，深色的眸子里寒光一闪，“谁？！”
　　一根黑色的手杖从草丛里探出来，还颤巍巍地晃了两下。
　　荆楚帅哥皱眉，“啥玩意？”
　　嗯……嗯？
　　等会儿。
　　这玩意，蔚枝好像认识。
　　“别打别打！自己人……大概。”
　　蔚枝跑过去，从荆楚手底下救出一个中年大叔。
　　姜·中年大叔·时：“……”你看着我如花似玉的脸再说一遍。
　　“你怎么来了？！”
　　蔚枝拍拍姜时身上的土，又给他摘掉脑袋顶上的树枝和草叶子。
　　“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上一次见面时，姜时还是一副中世纪贵族的派头，黑斗篷黑手杖黑皮靴，一头银色长发都能给飘柔做广告了。
　　现在……
　　黑手杖被当成了登山杖，皮靴上都是湿乎乎的泥巴，斗篷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至于银色长发……
　　“看看，这小毛支棱的，一头草叶子，跟被谁糟蹋了似的。”
　　姜时拍开他的手，又一把攥住蔚枝的手腕。
　　“受没受伤？胳膊腿都在吧？转过去我看看……等会儿。”
　　姜时盯着蔚枝脖子上还没全部消退的红色符文，瞳孔地震。
　　“你血脉觉醒了？那老犊子弄的？！他怎么敢！！我弄死他——”
　　话还没说完，姜时就瞥见不远处老犊子血赤糊拉的“尸体”。
　　“没有啦，我自己搞的。”
　　蔚枝握住姜时的手。他想起来了，准确的说，是时敬的记忆让他想起来了。
　　姜时之所以这副狼狈样子，是因为他不能靠近树木。可为了蔚枝，他还是来了。
　　蔚枝弯起唇角，人类崽的手心热热的，带一点汗。
　　“谢谢你，小叔。”


第140章 脸蛋越粉，砍人越狠（已修）
　　“谢谢你，小叔。”
　　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让姜时有些恍惚。
　　他凝视着少年脸颊上的酒窝，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光景。
　　“你……”
　　“嗯，我想起来啦。”
　　蔚枝抿唇轻笑，“他让我想起来的。”
　　姜时沉默着，点点头，又抬手捂住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蔚枝发出欠揍的声音，“我现在可没办法抱抱你哦，我抱着我男朋友呢。”
　　姜时抹了把脸，声音哑哑的，“得了吧，煽那没用的情呢。你男朋友怎么样？我听说老犊子要炖了他给二奶做大补汤。”
　　蔚枝：“？”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姜时对八卦没兴趣，但架不住大侄子求知的眼神，于是硬着头皮简而言之，大概就是——
　　老东西老当益壮把别人肚子搞大了，但他掐指一算这孩子保不住于是想借入世妖骨给他二奶补补身子。
　　蔚枝和怀里的狐狐同时露出一个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嫌弃加无语.jpg。
　　姜时耸耸肩，“他找不到你，老来子又保不住，时家眼看后继无人，老犊子都快急疯了。”
　　蔚枝垂眸，淡淡道：“这是他的报应。”
　　一个亲手害死自己儿子的人，让他后继有人才是老天无眼。
　　“不过，你男朋友呢？”
　　姜时岔开话题，“如果你说的是你怀里这团，我想他可能快憋死了。”
　　蔚枝一低头，“啊呀！”
　　刚才一着急把男朋友包起来，忘记留通风口了！
　　蔚枝扒开衣服，一把将小狐狸脑袋薅出来。
　　重见天日的白团子立刻深吸一口气——
　　“唧！”
　　姜时：“……”这什么玩意儿？？
　　“哦哦宝贝不气不气啊，我错了我错了。”蔚枝赶紧撸撸狐脑袋，亲亲狐耳朵，贴贴狐脸颊。
　　“唧唧！”白团子得寸进尺。
　　“要啵啵？”蔚枝哪里敢拒绝呀，“好好好，啵～～”
　　白团子趁机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得蔚枝鼻子下巴都湿乎乎的。
　　“哈哈哈别闹呀～”
　　蔚枝哄好怀里狐，一抬头，就对上姜时复杂的眼神。
　　有多复杂呢，大概就跟便秘了七天七夜终于来了感觉结果发现家里马桶堵了差不多。
　　“啊，小叔……这个，这个是段惊棠啦！”
　　蔚枝脸蛋红红，替男朋友狡辩，不是，解释。
　　“他是因为受伤了才这样的，平时还是很威猛的！你上次也见过的呀～”
　　怀里的小白团子跟捧哏似的，“唧！”
　　姜时憋了半天，“……小东西挺别致。”
　　算了，他也不是那种不要脸的家长，十几年没露过面一出现就干涉孩子的择偶问题，这事他干不出来。
　　哎，蔚枝喜欢就好。
　　“你就是为了他，才强行让血脉觉醒的？”
　　姜时也是刚得到天虞山这边的消息。为了支开他，时方用了不少手段，姜时直觉不对劲，抓住一个跟踪他的小除妖师逼问一番才知道。
　　他一路兼程，可还是来晚一步。
　　姜时摸了蔚枝的脉搏，又看了他的眼睑和脖颈，这才放下心，但语气还是故意严肃起来。
　　“你差点没命知不知道？血脉觉醒这种事连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迟迟不敢让你尝试……你这次完全是运气好，下次再敢这样我——”
　　姜时忽然收了声。啧，刚说好不做那种不要脸的家长，怎么又……
　　“下次再这样，你就揍我一顿～”
　　蔚枝笑吟吟的，伸手悄悄捏了捏姜时的小拇指。平时如果犯了错，他总是这样对爸妈撒娇。
　　果然，姜时的神情瞬间就软了下来。
　　没老公没孩子的单身大龄男中年，哪经历过这种待遇。
　　遭不住遭不住。
　　“叔，你之前引我觉醒心魔，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体？”
　　姜时没想到蔚枝会突然提这个，皮靴蹭着地上的石块儿，垂着头“嗯”了一声。
　　蔚枝无奈一笑，他就知道。
　　他十八岁了，体内天生异于常人的那股力量逐渐开始躁动。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只因为蔚枝继承了时敬的特殊天赋，所以反应也更加剧烈。
　　普通的除妖师从小就有家人指导，可蔚枝不同，他什么都不懂。如果再不引他觉醒心魔，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姜时一心想让他过正常孩子的生活，可最终却也是避不开这一关。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呢？”
　　蔚枝又无奈又想笑，“搞的自己像个大反派一样，我还差点……”
　　差点报警把你当变态抓起来。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姜时移开视线，语气里是满满的无所谓。
　　“我不需要你知道我是谁，也不需要你觉得我好，你只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以后……以后也是这样。”
　　“出了这座天虞山，你就当做不认识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这小话说得，相当冷酷，相当绝情呢。
　　“哦……可是你确定吗？”
　　蔚枝委屈地瘪了瘪嘴，小样儿可怜极了。
　　“我把老犊子打成这样，时家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而且我的血脉已经觉醒了，以后不懂的事一定很多，可是又没有人教我……哎，我好可怜呀。”
　　姜时：“……”
　　蔚枝：“如果我亲爸爸还在的话，一定会保护我的叭，嘤。”
　　姜时：“……”
　　这小崽子道德绑架！
　　姜时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忽，“那，那我就勉强，勉强教你一下吧……我真的很忙的！你都不知道每天求我的雇主有多少！”
　　蔚枝连连点头，是是是，对对对，我小叔多厉害呀，一级除妖师可不是说说而已哦。
　　“我看看现场。”
　　姜时拍拍蔚枝的肩膀，动作有点僵硬。他还不是很习惯这么光明正大的和侄子交流，之前都是吱在明，他在暗的。
　　现场的血腥程度，有亿点点超乎姜时的预料。
　　怎么说，蔚枝和他爸爸太像了。从小就爱跟妖怪玩，找对象也要找妖怪里最好看的那个。憨憨呆呆，温温柔柔，心里装的爱全部铺开能照亮整个世界。
　　就连“脸蛋越粉，砍人越狠”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时敬那小子手也贼黑。
　　他记得他们十五岁那年吧，有一只总跟时敬一起玩的小穿山甲怪，傻乎乎一妖，一点都不怕他们这些除妖师，还经常爬过好几座山送野果给时敬吃。
　　后来，小穿山甲怪死了，被一只蛊雕杀死的。
　　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鳞甲已经被拔光了，肚子整个被剖开，他的身边，还静静躺着几颗红色的野果。
　　时敬疯了。
　　这疯子追了那蛊雕两千里地，把丫砍死了不说，头上的角身上的毛全拔掉了，还把丫给开膛破肚掏干净煮熟了，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鸟肉汤，贡在小穿山甲怪的坟前。
　　从那以后，方圆几百里内的有翼妖怪全部集体搬家了。
　　姜时拎起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嫌弃地丢到一边儿。
　　傻敬，看看你儿子吧，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你还牛逼啊这是。
　　人家咬掉他男朋友半条尾巴，他把人家牙全打碎，还零零碎碎砍了一堆胳膊腿下来。人家在他男朋友身上戳了三个洞，他就把人全家捅成筛子，连小萝莉都不放过。
　　太狠了。
　　狠得可爱。
　　“警察来了就说这是我弄的。”
　　姜时掏出手帕，擦干净指尖的血，“听见没。”
　　蔚枝一边撸男朋友一边摇头，“没听见。”
　　姜时：“……你别气我。”
　　“叔，我知道你想保我，但这事你扛不了。”蔚枝依然笑眯眯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
　　“木克土，这是你的劫，你一旦靠近木盛的地方，能力就会被大幅度削减。这事除妖师界都知道，警察一查肯定也知道。”
　　“叔，我知道你厉害，你和时方单挑他不是你对手。但这是天虞山，你看看，你光是爬上山来就费了多大劲。现在心口还突突的难受呢吧？”
　　姜时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我好得很！”
　　可恶啊，看来传承记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放心吧，叔。”
　　蔚枝碰了碰姜时的手肘，“我朋友给他们治了伤，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出人命，我顶多算个自卫过度。而且这事咱们占理，没事的。”
　　姜时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红色符文一出，所有人都会知道蔚枝是时敬的儿子。
　　也会知道他为了一只九尾狐，差点杀了他的亲爷爷。
　　姜时都能猜到那些杂碎们会说些什么。
　　“无所谓呀。”
　　蔚枝亲亲狐狐的小耳朵，白里透粉的兽耳可爱极了，像两朵三角形的小棉花糖。
　　“他们也只配在我背后叨叨，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我。而且，小叔会护着我的，不是吗？”
　　姜时叹气，这心态没谁了。这小倔劲儿也没谁了。
　　不过小崽子说得没错。
　　他一定会护好他，不管是时家还是什么杂碎，来一个他踹一个。
　　“对了叔，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们，他们超级可爱哦！”
　　蔚枝拉着姜时，一回头，“咦，妖呢？”
　　——只见仓库门后，一群小妖怪正彼此抱紧，瑟瑟发抖。


第141章 看来他是没有娶我的福气了（已修）
　　蔚枝：“……”
　　蔚枝：“你们别怕呀，这是我亲叔叔！”
　　姜时适时插嘴，“表的。”
　　蔚枝：“……”表叔你闭嘴好吗。
　　“他不会伤害你们的，真的，我保证！你们不要害怕～”
　　小妖怪们集体点头。
　　蔚枝：“那你们过来呀。”
　　小妖怪们集体摇头。
　　蔚枝无奈扶额。
　　不过……真的有这么可怕吗？他看见陶桃都把展放的脸勒变形了。
　　对于小妖怪们来说，的确可怕。
　　他们都是在安稳和谐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除妖师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有些恐怖的代名词，只在电视杂志上看到过，或是从老一辈妖口中听到过。
　　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还是实打实的妖生头一次。
　　他们不怕蔚枝，是因为长久的相处早已经让彼此互相了解，心理上的信任压过了生理上的恐惧。
　　至于外面那堆肉块儿，连人形都快没了，就别提啥威慑力和压迫感了。
　　可现在他们眼前这个，这个——！！
　　这是真真正正的一级除妖师啊！活的！看到他那根手杖了吗？里面绝对藏着致命的武器！chuachua两下就能瞬间取了他们小命儿的那种！
　　太可怕辽！！QAQ
　　同样的，姜时对这群小家伙也并不陌生。当然，不是猎人对猎物的那种。
　　蔚枝刚入学昆仑高中的时候，他就暗中做过调查，这些小家伙的个妖性格家庭背景他都了解得透透的。
　　都是好孩子，对蔚枝不错。
　　当然，如果有谁敢欺负蔚枝，他现在早就不在这儿了。
　　看着小家伙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姜时挑了挑眉，忽然起了玩心。
　　“小朋友们，你们好啊。”
　　银色长发的俊美男人扬起脸，戴着皮质手套的手轻轻敲了敲手杖龙头，修长的手指姿态十分优美。
　　“我是蔚枝的叔叔，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他的关照。”
　　小妖怪们眨了眨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像，好像还挺温柔的耶……
　　就说嘛，蔚枝的叔叔肯定和他一样哒，性格都是——
　　“大家看起来都很鲜美可口，我十分喜爱。”
　　说着，姜时还舔了舔他那洁白尖锐的牙齿。
　　“欢迎你们来我的私人庄园做客，一定让大家有来无回～”
　　小妖怪们：“QAQQQ！！”
　　陶桃和路呦呦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敖叶更是经历了本日第三次被吓晕。
　　蔚枝单手把自家叔叔拖走。
　　这老男人，没个正形。
　　刚走出去两步，就被挡住了去路。
　　视线之内没有人影，蔚枝低下头，看到几个小小拦路“虎”。
　　姜时身体一僵，迅速收敛身上气场。
　　“哥哥泥嚎～”奶声奶气的小动静。
　　蔚枝一把撒开揪着自家叔叔的手，笑意潮水一般漫上眼底。
　　“你们好呀，有什么事嘛？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嘛？”
　　其中一只幼崽晃了晃脑袋，“我们想zao辣个大哥哥，高高哒，好漂酿哒大哥哥～”
　　蔚枝默默看了眼怀里的小白团子。
　　段惊棠：狐狐僵硬.jpg。
　　“嗯……”蔚枝把包着狐狐的衣服裹紧了亿点点。
　　宝贝啊，我要怎么告诉你们，你们的大哥哥现在已经变成比你们还小还软的“小弟弟”了呢……
　　“你说实话吧，他是不是牺牲了。”
　　一个长着红色角角的女孩快速抹了一下眼睛，“我都看到了，那边，是他的尾巴吧？”
　　蔚枝：“嗯……”
　　“我就知道。”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小脸上是强装出来的坚强。
　　“看来他是没有娶我的福气了。不过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他的，他的家人，我也会全部替他照顾好。”
　　蔚枝：“嗯……？”
　　微微上扬的尾音，让某白团子突然心虚。
　　“娶你？你们还有过这种约定呐？”
　　小女孩摆了摆手，“都是过去了。”
　　再见了，第一个拥有她心鳞的男人。永别了，她短暂又伤痛的初恋。
　　“走吧，哥哥已经牺牲了，为我们，牺牲了。”
　　“xi se
　　是森莫？”
　　“笨蛋，就是死掉啦！呜——”
　　“哥哥死掉了……嗷呜呜呜……”
　　妖崽崽们哭着跑开了，蔚枝伸出尔康手，根本来不及解释。
　　怀里的狐狐朝他投来一个幽怨的小眼神。
　　蔚枝：“干嘛，你想去给人家当童养夫吗？”
　　狐狐：“……”
　　蔚枝刚要趁狐不备偷吸几口，忽然，裤腿被什么东西扯了扯。
　　蔚枝“啊呀”一声，连语调都软了。
　　这是什么小宝贝呀，好可爱好乖乖……
　　没想到下一秒，圆滚滚的小旋龟仰起头，对着蔚枝怀里的白团子大喊一声——
　　“麻麻！”
　　奶声奶气，气吞山河，荡气回肠。
　　段惊棠：狐狐再次僵硬.jpg。
　　万万没想到，唯一识破他真身的，居然是年仅八岁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龟儿子。
　　蔚枝缓缓低下头：可以啊，这次连儿子都有了？
　　白团子脑袋一歪，索性开始装死。
　　蔚枝：“……”
　　你完了，等你伤好了的，吸不秃你我跟你姓！
　　这时，一直呼呼大睡的心魔突然跳起来，吓了蔚枝一跳。
　　“什么？你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吗？！怎么又来一个！”
　　蔚枝：“……睡你的吧，老三。”
　　心魔：“？？？”
　　-
　　天黑之前，山海市警方终于赶到了。
　　事情比他们想象得顺利。
　　相比于几个苟延残喘的罪犯，警察叔叔显然更关心几十个孩子的状况。多亏有段惊棠的鲜血投喂，虽然有的孩子身体还是比较虚弱，但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宋爸，是一个挺年轻的副队长，也是宋爸的手下。
　　按照规定，在场人员都要接受警方询问。蔚枝不愿把段惊棠交给任何人，再加上他身上也有些轻伤，所以一人一妖一起坐进了医疗车里。
　　看着时方和他的徒弟们一个一个被抬进其他医疗车，蔚枝心里多少有些痒痒。恨的。
　　“真的是你吗？”
　　一个随车小护士忍不住悄悄问道。刚才两个刑警谈话的时候，她无意间听了一耳朵。
　　“那些除妖师……”
　　蔚枝眨眨眼睛，“不像吗？”
　　小护士点点头，又摇摇头。
　　“人不可貌相……害，再说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那些人都是些丧尽天良的，居然对孩子下手……反正个妖立场上，我支持你！除暴安良，匡扶正义！”
　　蔚枝笑了。
　　他倒是没有那么高尚，也不想为自己做的事镀上一层高尚的借口。
　　他只是个为爱痴狂的小傻瓜罢辽。
　　当然，就算只是单纯遇到这群大坏蛋，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就是了。
　　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他们不只意味着未来与希望，在他们背后，更是无数个家庭的幸福。
　　对孩子下手的人，最不可饶恕。
　　医疗车率先开走。还留在山顶上的小妖怪们齐齐望着一个方向，直到看见蔚枝从车窗里朝他们挥手，一个个才放下心来。
　　“你们一会儿坐警车回去。”
　　姜时拄着手杖站在一旁，“蔚枝嘱咐过我，让我照顾好你们。放心吧，等询问结束，我会挨个把你们送回家的。”
　　荆楚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
　　姜时：“……”
　　他发誓，他这回真没故意吓唬这群妖怪崽。
　　然而小妖怪们显然误解了“回家”的意思。
　　旁边的警察叔叔们也挺纳闷。
　　还是第一次看见除妖师充当妖怪监护人的……
　　另一边。
　　开医疗车的鲲鹏大哥显然用了某种神奇的术法，从山顶到山脚，大概只用了两个呼吸间的工夫。
　　一出天虞山，蔚枝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段大哥。
　　天虞山的雾其实是一层屏障，只要踏进它的地界，所有生物就仿佛彻底被与世隔绝，不仅是手机信号，魂魄和元神上的联系也是如此。
　　而就在段惊棠离开天虞山的那一刻，身在千里外山海市中心、正在批示文件的段眠松，第一个察觉到了异样。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蔚枝忽然有些不敢接起。
　　“是大哥？”
　　医疗床上，段惊棠抬手揭开氧气罩。警察来的时候他就恢复了人类形态，他也不想自己的本体被除了蔚枝以外的太多人看到。
　　“应该是我的手机打不通……我来接吧。”
　　蔚枝点点头，“我帮你拿着。”
　　指尖刚刚划下接听键，段眠松的声音就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枝枝同学？小棠和你在一起吗？”
　　段惊棠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哥，是我。”
　　段眠松的声音一顿，“你在哪？”
　　“天虞山，正往回走。遇到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耳边一时只剩电磁波的滋啦声。
　　沉默片刻，段眠松再次开口。
　　“伤得多重？”
　　-
　　医院走廊上，蔚枝独自在病房门前徘徊。
　　段眠松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大哥，这边——”
　　男人西装革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换，领口一颗扣子松开了，一丝不苟的发型也微微凌乱。
　　看到蔚枝，段眠松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步伐猛地一顿。
　　成年九尾狐的六感，多么敏锐。
　　段眠松眉头一皱。
　　这股森然的气息……
　　是除妖师。


第142章 段眠松：面瘫式慈爱（已修）
　　蔚枝的身上，怎么会有除妖师的气息。
　　虽然段眠松并没有在蔚枝的气场里感受到任何攻击性和敌意，但妖族的本能依然让他提高警惕。
　　蔚枝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少年有些无措，他看了看段眠松，然后垂下脑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段眠松叹了口气，一颗钢铁直男心顿时软了下来。
　　段惊棠还在睡。虽然身上的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但他失了太多血，泯妖石的残留作用让他浑身无力，魂魄不稳，只能慢慢静养。
　　段眠松看过弟弟，从进病房到出病房，紧皱的眉宇没有一刻松开过。
　　“发生了什么事？”
　　段眠松看了眼走廊里的警察，相比于官方，他还是更想让蔚枝来告诉他。
　　一人一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夜晚寂静，弥漫周身的只有消毒水的气味，以及少年身上残存的血腥气。
　　蔚枝什么都说了。孩子实诚，毫无保留，包括时方和他在血缘上的关系，以及自己并不光彩的身世。
　　“大哥，你放心，我真的真的不会伤害段惊棠的，我发誓——”
　　“我知道。”
　　段眠松抬起手。蔚枝也不知怎么，脑回路一抽，以为段眠松要打他，下意识紧闭双眼身体一缩。
　　段总动作一僵。
　　带着温度的大手缓缓落在少年的发顶，然后轻轻揉了两下。
　　对于不善表达的段总来说，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安抚一个幼崽的最好办法。
　　蔚枝睁开眼睛，就看见段眠松依然面瘫的俊脸，和眼底深沉的关心与慈爱（？）。
　　“谢谢你，小枝。”
　　不是蔚枝，也不是枝枝同学，而是和称呼自己弟弟“小棠”一样亲昵的，小枝。
　　“谢谢你救了他。你是一个勇敢、善良的孩子。”
　　酷酷你大哥，连夸崽都这么实在。
　　勇敢，善良。
　　这就是蔚枝一直以来想要成为的人啊。
　　人类崽红了眼眶，笑着低下头，用力揉了揉眼睛。
　　段家其他妖和蔚枝的爸妈是一起到的。
　　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连女士正在买菜，打算晚上给儿子做他最喜欢的胡萝卜小肉丸。电话还没挂断，人就差点晕倒在胡萝卜摊前。
　　蔚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其实根本没啥委屈的事儿，可在看到妈妈的那一刻，眼泪它突然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金豆豆扑簌簌地往下掉。
　　掉完之后，蔚枝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连女士和老蔚。
　　蔚爸蔚妈都是纯人类，如果蔚枝不说，他们什么都察觉不到。可蔚枝不想这样。
　　他们一家人之间，从来没有秘密。
　　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一朝变成了“残暴”的除妖师，一般父母大概都无法接受。
　　蔚爸蔚妈也是一样。
　　连女士直直地盯着儿子，足足半分钟才缓过神。
　　“疼不疼啊。”
　　连寄秋不住地抚摸着蔚枝的脸颊，还有他脖子上未消的红痕，声音都在颤抖。
　　“我的乖崽……那个什么觉醒，疼不疼啊？”
　　这就是妈妈。
　　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天塌下来，她最关心的永远是你，是你本身。
　　你疼不疼，你饿不饿，你好不好，你开不开心，你难不难受。
　　因为你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想得美！”
　　蔚爸背对蔚枝站在窗边，握着大理石窗台边缘的手指直泛白。
　　“我儿子，我的儿子……想要回去就要回去……做梦吧他！别怕，别怕儿子，这事就算是打官司也是你爸我赢！咱别怕他！”
　　蔚长远同志相当硬气。
　　可这小狠话放着放着，蔚长远同志就哽咽了。
　　“儿子，乖崽，你……你不想跟他回去，对吧？”
　　蔚长远蹲在蔚枝面前，单手捂着眼睛。他想好好看着儿子，又觉得自己猛男落泪太丢人。
　　“你和爸说心里话，没事儿，我承受得住，我就是心里没底……”
　　“爸你说什么呢啊！！”
　　蔚枝彻底崩了，抽噎着一把抱住蔚爸的脖子，哭得小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我……嗝……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害怕……害怕你们不要我了呜……”
　　“傻孩子！爸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啊！”
　　蔚爸紧紧抱着儿子，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就是怕，怕那个啥老头要带你走……虽然他是个坏蛋……嗝……但他是你爷爷啊！你要是真想跟他走，爸没法拦……爸没资格拦啊……”
　　医院的走廊里，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段妈看得眼泪都下来了，赶紧拿手帕捂着脸转过身，结果这一转身正好面对着病房里的儿子，这眼泪更止不住了。
　　段惹蔷哭得眼妆都花了。连逢春从来没和她说过，原来蔚枝不是他的亲外甥。
　　她知道，连逢春不是故意瞒着她，他可能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段惹蔷从包里翻出纸巾，好想给姐姐擦擦泪，但姐姐压根儿不认识她。
　　之前说好要回连家老家，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她和连逢春偷偷领证的事，连寄秋还不知道呢。
　　“爸，妈，小惹，棠棠怎么样了！”
　　此时，刚刚结束一场手术的连医生飞奔而来，手上的消毒手套还没来得及摘。
　　“我看我那一层还有空病房，要不把棠棠转过去，我可以……咦，姐？”
　　泪眼朦胧的连寄秋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弟弟，又看了看旁边貌美如花的一家九尾狐。
　　“爸……妈？”
　　连逢春瞬间石化。
　　这一刻，连医生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过他大外甥怎么哭了？谁欺负他大外甥了？！
　　“连逢春。”连女士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优雅的微笑。
　　“你、给、我、过、来。”
　　作为一个事事都听老婆话的当代优秀男青年，连医生迅速看向段影后。
　　段影后瞅都没瞅他，“chua”地抽出一张纸巾，自动调出弱柳扶风温柔可人模式，迎面而上。
　　“是姐姐吧？姐姐姐夫好，我是段惹蔷。逢春经常和我提起二位，真的很抱歉在这种场合与姐姐姐夫见面。”
　　一通“姐姐姐夫”，直接把连女士和老蔚叫懵了。
　　“其实我们打算下周就去正式拜访姐姐姐夫的。哎，说起来，这事都怪我，因为我的职业比较特殊，逢春都是为了迁就我……还希望姐姐姐夫原谅。”
　　没有人能拒绝双眸含泪的段影后，如果有……那反正不是连女士。
　　连女士是出了名的心软，况且就算她生气，也是气弟弟在婚姻大事上擅作主张，绝对不会迁怒到楚楚可怜的弟媳妇儿身上。
　　“有空来家里吃饭。”连女士叹了口气，发出了长姐如母的声音，“……我做参鸡汤和白斩鸡特别拿手。”
　　有了连医生的打岔，今晚的气氛缓和不少。
　　蔚妈段妈和段惹蔷坐在一起说话，段眠松和连逢春低声讨论着弟弟的伤情，蔚枝趴在病房窗户上，一瞬不瞬地盯着男朋友。
　　蔚爸蹲在走廊拐角的阳台旁，抹了一把脸，小声自言自语，“有根烟就好了……”
　　这时，一个烟盒从天而降。
　　段爸晃晃手里的盒子，笑了笑，“老婆不让抽太烈的，细支的，介意吗？”
　　吸烟区的角落里，两个一家之主蹲在一起吞云吐雾。
　　“小段怎么样？大概多久能康复？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一缓过神，蔚爸就开始关心段惊棠的情况。
　　段爸一向是个不会撒谎的，“差点上地府见他爷爷去了。”
　　蔚爸吓得一口烟倒回嗓子眼儿，呛得七荤八素。
　　“不过幸亏有枝枝在，捡了条命。”
　　蔚爸长长舒出一口气。
　　“真的，兄弟。”段爸弹了下烟灰，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
　　“要是没有枝枝这孩子冒着那么大危险救他，我家老三今天就交代在那儿了，你不知道那帮人手多黑……我们家这辈子都欠枝枝的。”
　　蔚爸特别感同身受，重重拍了拍段爸的肩膀，“别这么说老弟，都是亲家……啊，你应该比我大吧？”
　　可是对着段爸那张脸，他实在喊不出“老哥”啊！
　　一人一妖越聊越投机。蔚爸属于那种“拿你当朋友就跟你交心”的类型，说到儿子，蔚爸咬着烟蒂，露出一个苦笑。
　　“我一直都觉得，我家乖崽啊，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但其实这么多年，我这心里一直悬着，它放不下，你知道吗？”
　　“我就特别害怕，我怕哪天乖崽的家人找过来，然后把他从我们身边带走……我越爱他我就越害怕。”
　　“所以今天虽然难受，但也算是落地了。”蔚爸碰了碰自己的胸口，“这儿落地了。”
　　至于除妖师什么的，只要不影响他儿子的正常生活，都无所谓。
　　“兄弟，你是英雄。”
　　段爸忽然道。
　　“早在十八年前，我就知道，你是英雄。”
　　蔚爸抬起头，一人一妖目光相碰。
　　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有空一起喝个酒啊。”
　　“别有空了，就明儿吧，医院门口小酒馆。”
　　“你请客啊，我老婆这个月还没给零花钱呢。”
　　“成……谁让咱有小金库呢。”


第143章 手心都磨破惹！（已修）
　　直到半夜，蔚爸蔚妈才离开医院。
　　他们本来要带蔚枝一起回家的，但每当蔚枝离开病房超过五十米，段惊棠的情况就突然……也不能说是恶化，各项指标都正常，但只有心跳频率骤然加快，整只妖就像做噩梦似的抬手乱抓，必须要握着蔚枝的手才能重新安定下来。
　　特别神奇，连医生愿称之为爱の医学奇迹。
　　经过这一次，两家人都对两个孩子的关系心知肚明。只有蔚枝还傻乎乎以为自己瞒得挺好，殊不知他偷偷亲段惊棠手背的时候，人家爸妈哥姐全都搁后头悄咪i咪瞅着呢。
　　“枝枝崽的爸爸，真的是当年救棠棠的那位警队顾问？”
　　段爸拍拍老婆的手，“我的记性你还不清楚。只要见过一次我就不会忘，更何况是咱儿子的救命恩人。”
　　段妈张了张嘴，神色有些恍惚，不过片刻，眼眶又红了。
　　“这恩情怎么还啊，两次啊，这要怎么还……”
　　段爸把老婆揽进怀里，轻声哄着，“没事，咱以后好好对枝枝，拿他当亲儿子疼。”
　　“那还用说。”段妈抹了抹眼泪，“就是感觉，咱们棠棠有点配不上枝枝崽……虽然棠棠也好优秀的，但是吧……哎，委屈孩子了。”
　　段爸：“……”这真的是亲妈啊。
　　蔚枝身上有点轻伤，连逢春和段惹蔷给他上了药，蔚枝没说这点伤他明天就能痊愈，乖乖让老舅和舅妈给他涂了一堆爱的小药膏。
　　送他们来的警察简单跟蔚枝问了个话，见段惊棠情况正常，就先回去了。不过看警察叔叔的意思，之后的询问肯定少不了。
　　蔚枝现在已经不管那么多了，他只想好好陪着段惊棠，只想他的狐狐快点好起来。
　　大概是白天身体超负荷运转，到下半夜，蔚枝也有点撑不住了。好在病房里就有卫生间，不然蔚枝怕是连尿个尿都要跑着去跑着回。
　　冷水洗过脸之后，精神好多了，蔚枝甩着湿漉漉的小卷毛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段妈在病房外面朝他招手。
　　家里的帮佣阿姨送来了鸡肉饼和海鲜粥，蔚枝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段妈一打开食盒盖子，人类崽的小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这还有小菜呢，来，就着粥吃。”
　　段妈摸摸人类崽的脑袋，心疼坏了。
　　可怜了他的崽，这得饿成什么样才能一口吃两个鸡肉饼饼啊。
　　蔚枝使劲儿点点头，小腮帮撑得鼓鼓的，“阿姨，苏苏（叔叔）他萌（们）呢？”
　　段妈给他倒了杯果汁，“松松和他爸忙棠棠成妖劫的事去了，蔷蔷回家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蔚枝咀嚼的动作停了。
　　是啊，他差点忘了，明天……不，今天晚上，就是段惊棠的成妖劫了。
　　“不、不回青丘了吗？”
　　段妈摇摇头，“来不及了。青丘路远且险，棠棠这个情况不好来回折腾。”
　　蔚枝紧紧攥着杯子，里面的果汁一圈一圈漾着波纹。
　　“那怎么办……听说，听说成妖劫很危险的，必须要在自己的出生地渡劫才行……那段惊棠……”
　　“枝枝，枝枝，没关系的。”
　　段妈握住蔚枝的小手，“我们有办法，棠棠会没事的。只要满足条件，不回青丘也没关系的。”
　　蔚枝整只崽傻傻的，“啊……真的吗？”
　　“是呀。”段妈歪歪头，“是谁告诉你成妖劫很危险的？”
　　蔚枝懵懵的，脑海里浮现金翅大鹏骚里骚气的身影，“荆楚……”
　　段妈：“……”
　　这小鸟崽子，就知道吓唬她宝贝儿媳妇儿。
　　“你别理他，他逗你呢。”
　　段妈捏捏人类崽软乎乎的脸蛋，惊讶于这过于美妙的触感，忍不住又多捏了两下。
　　“成妖劫没那么可怕，真的。你看，那么多小妖怪不是都活蹦乱跳的？我记得蔷蔷过了成妖劫之后家都没回，连夜就跟朋友们蹦迪去了。”
　　蔚枝“咕嘟”吞下一口果汁，不愧是社会我舅妈。
　　“不过按照经验，妖越强，渡劫时的雷越重。所以松松他爸已经去联系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啦。”
　　妖越强，雷越重……
　　蔚枝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起来，“需要联系什么呢？有，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段妈把人类崽揽进怀里，揉了又揉，rua了又rua。
　　“你在这里，就是帮咱全家最大的忙啦。”
　　段妈没有告诉蔚枝，其实这次段惊棠要渡的劫，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最关键的两点，就是地点和段惊棠的身体。
　　妖族之所以要在自己的出生地渡劫，是因为出生地会对妖族产生一种天然的保护。这种保护可以大大削弱天雷的威力，仿佛一层坚实的防护罩。
　　而青丘，就是段惊棠的防护罩。
　　不过少了这层防护罩，他们也并非无计可施。
　　届时，他们只需寻一块空地，请四方神坐镇于空地四角，段惊棠位于中央，阵法一成，雷电无惧。
　　至于身体的问题就更好解决了，到时段家妖都在旁边，一旦段惊棠撑不住，他们使劲往阵里扔法器就成了。
　　古往今来，黑市上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的就是各种法器。厉害一点的，一件二级小金钟就能炒到上千万妖怪币，二级以上的好法器更是有市无价，可遇不可求。
　　巧了，三级珍稀绝版法器，段家的地下室里有一大箱子。都是当年段惊棠他太爷爷在外面当游医的时候人家送的。
　　太爷爷一心钻研医术，压根不知道这些是啥。他治病不收钱，有时候患者非要送个小东西，推拒不了就收下了。看着都是些小瓷器小摆件啥的，留着喝个酒盛个菜涮个毛笔，挺好。
　　而现在段家父子正在奔忙的，就是请四方神的事。
　　真正的四方神他们是请不来了，老人家们避世的避世，清修的清修，陪老婆的陪老婆，凡间一只小狐狐渡劫的事儿，还远远无法惊动他们。
　　好在，只要请到有四方神跟脚或血脉的现世妖族就okk了。
　　段家在山海市的名望还是相当高的，消息一放出去，段爸和段眠松的电话就被打爆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夜晚降临。
　　段惊棠睡了长长一觉，在梦里，他和蔚枝的娃都上大学了。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段惊棠一睁开眼，就看见趴在他床边流口水的人类崽。
　　不是他梦里老夫老妻的样子，依然是十八岁水嫩嫩俏生生的模样。
　　段惊棠盯着看了五分钟，很想继续细细品味观赏，可他的膀胱不允许。
　　是的，他是被尿憋醒的。
　　并且就快要憋不住了。
　　“宝。”
　　“小宝。”
　　“……宇宙第一无敌小帅哥。”
　　“嗯……？”蔚枝擦着嘴角， 睡眼惺忪，“谁叫我？”
　　段惊棠宠溺一笑。
　　不愧是你，我的崽。
　　“宝，我想尿尿。”
　　“哦哦，我扶你去……要不给你拿便盆吧？”
　　“没事，我能走，你帮我一下就好。”
　　“好嘞～”
　　蔚枝帮段惊棠掀开被，看到他腿上的纱布时，愣了一下。
　　“你醒啦！”人类崽发出了迟钝的欢呼声。
　　段惊棠拉着蔚枝的手腕，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蔚枝就比较狂野了，抱着段惊棠上来就是啵啵两口，“没有不舒服吧？伤口还痛不痛？想吃东西吗？要不要喝果汁？”
　　段惊棠战术后仰，“我没刷牙！”
　　蔚枝：“……”
　　都老夫老妻了，小包袱还挺重。
　　“没刷牙我也亲！”
　　“亲就亲但我想先尿尿！”
　　蔚枝把被子往旁边一扔，一把将大狐狸精打横抱起，雄赳赳气昂昂往卫生间走去。
　　半小时后，蔚枝推开卫生间的门，小媳妇儿似的羞答答跑出来，霞飞双颊。
　　卫生间里水声响起，段惊棠一瘸一拐，红光满面，神清气爽。
　　“尿尿就尿尿！为什么你会……那个啊！”
　　人类崽抱着被子，羞愤控诉。
　　段惊棠一脸无辜，“我刚起床呀。”
　　“可现在都下午两点……两点半了！”
　　蔚枝一拍床头柜，疼得他“嘶”了一声，“而且你还是个伤员……为什么会那么，那么有精神啊！”
　　段惊棠更无辜了，他只是个即将成年精力旺盛持久力强尺寸略大的普通狐狐，这也怪他吗。
　　“手疼了吧。”
　　段惊棠握着蔚枝的小手，亲亲泛红的手心，眉头微皱，“怎么都破皮了？以后生气别拍柜子，拍我。”
　　蔚枝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我这是拍柜子拍的吗？！我这是撸——”
　　“棠棠醒啦。”段妈拎着一兜生活用品推门进来。
　　“噜啦噜啦嘞～噜啦噜啦嘞～”蔚枝瞬间无缝连接。
　　段惊棠：“……”这是猪猪侠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段惊棠就算再混，也不敢在自己妈面前耍流氓。
　　乖乖洗完漱，乖乖吃了饭，乖乖换了药，又乖乖穿好衣服准备去挨劈。
　　“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蔚枝给段惊棠扣好外套的扣子，手指摩挲着衣领边缘，久久不愿离开。
　　“小叔说，我去会影响你……我在这等你回来。”


第144章 东方神敖甄，听说过么？（已修）
　　蔚枝当然不会乖乖坐在这等段惊棠回来。
　　自己男人在遭雷劈，他躺在VIP病房里吃炸鸡喝可乐吹暖风看电影，这合适吗？
　　蔚枝打了个饱嗝，当然不合适了！
　　“我是来看我对象渡劫的，你买这么多吃的干嘛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来野餐呢。”
　　姜时拆开一包薯片，递过去，“他渡劫得等子时过，这地方又没信号，不吃东西你不寂寞吗？”
　　蔚枝被噎了一下，“我……恋爱中的男人永不寂寞！”
　　姜时：“吃你的薯片吧。”
　　蔚枝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小时。
　　在小土坡上蹲了三个多点，他脸蛋都被风吹红了。不过小叔找的这地方还真不错，距离安全，视野开阔，配着望远镜正好偷窥男朋友。
　　“脸转过来。”
　　蔚枝侧过头，两只温热的手贴上他的脸颊，脸蛋上传来凉丝丝滑溜溜的触感，还伴随着蔚枝最熟悉的香气。
　　蔚枝张了张嘴，“小叔，你居然随身携带宝宝润肤霜？？”
　　姜时沉默了一秒，“……脸吹丑了小心被甩。”
　　蔚枝嘻嘻一笑，抻着小脑袋让姜时给他抹宝宝霜，“才不会呢，段惊棠喜欢的是我的内在～”
　　姜时挑眉，“那你呢？你看上他什么了？”
　　蔚枝不假思索，“美色！”
　　姜时：“……”什么老子什么儿。
　　与此同时，小土坡对面的空地上。
　　“咱们在这真的好吗？”
　　陶桃往手心里哈了口气，搓搓蹄儿，“会不会影响段哥啊？”
　　展放没回答，只是指了指旁边的荆楚。
　　金翅大鹏举着一把烤串儿，张着大嘴刚要咬下去，“？”
　　陶桃：“……”
　　“荆楚，段哥真是你亲弟弟吗？”
　　金翅大鹏“害”了一声，“表的，表的。”
　　“哎呀，放心吧。”
　　荆楚拍了拍裤子上的孜然粒儿，“有四位大佬护着，出不了事儿。而且你们看我弟，昨儿还在鬼门关门口溜达呢，今儿睡了一觉，诶，红光满面精力充沛啊！”
　　陶桃展放同时眯起眼。
　　惹，还真是。
　　小妖怪们不知道，这都是人类崽磨破手心儿的功劳啊！
　　“来点串儿么？”金翅大鹏晃晃手里的竹签子。
　　草桃同时义正辞严，“不，我要看着段哥。”
　　五分钟后。
　　“真香啊——”
　　“那当然了，邢轩家的。”
　　“猪皮还有吗？”
　　“这蛋卷也好吃，里面刷的辣酱。”
　　此时，百米开外正闭目养神的段惊棠：“……”
　　我在这挨雷劈你们在那吃烧烤，有妖性吗你们？？
　　“哎，呦呦来了！”
　　陶桃踮起脚尖，“呦崽，校草，这边——”
　　路呦呦拉着盛秋艾的手，一溜小跑，“开始了吗？我们没来晚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啥演出要开场了。
　　“没呢没呢。呦呦，你……你这设备够齐全的啊。”
　　小夫诸嘿嘿一笑，拍拍自己脖子上数码相机，“这是盛秋艾哒，我借来拍段哥的蜕变之夜！吱吱不能来好可惜，我想记录下来给他看～”
　　草桃鹏同时竖起大拇指。
　　这才是山海好基友。
　　“亦峦兄！我来啦！”一道黑色的龙影从天而降，化成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段爸赶紧迎上去，“敖淮兄，真是有劳了啊！”
　　男人摆了摆手，“害，说的哪里话！孩子的事是大事，应该的！出门之前，我那小儿子还一个劲儿嘱咐我呢，让我关键时刻别掉链子，哈哈哈！”
　　其实刚接到敖淮的电话时，段爸是有些惊讶的。虽然都是山海市的大家族，但两家关系向来平淡，不管是生意还是妖情方面都没什么交集。
　　段爸倒是听说过敖淮为妖热情直率，今天一看果然如此。
　　“咦，那不是敖叶他爸吗？”
　　荆楚放下手里的烤淀粉肠，“咱们城北的降雨员。”
　　“大哥，人家是气象部部长。”陶桃美女无语，不能因为人家领导凡事亲力亲为就小看人家啊。
　　荆楚抓了抓脑袋，“应龙族……他们跟青龙也有关系？”
　　“关系不大。”
　　荆楚眉毛刚皱起来，就听展放继续道：“也就是东方神本神的同族而已。”
　　荆楚：“！”
　　“现任东方神兼四海龙王敖甄，就是应龙族出身，你别说你不知道啊。”
　　荆楚就算再不关心龙族历史，敖甄这种传说级别的妖，他还是听说过的。
　　千年前应龙族触发天劫，全族几近覆灭。敖甄作为天地间最后一条应龙，逆天道，破万劫，不仅凭一己之力坐上了东方神和四海龙王的位子，还拐跑了天道最宠爱的小儿子。
　　四海龙王和火神祝融的爱情故事，直到现在还是各种妖怪电视剧里钟爱的神话素材。
　　“不对啊，应龙族不是都灭绝了吗？那现在这么多小黑龙是哪儿来的？”
　　荆楚“啊”了一声，脑袋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小灯泡，“难道是火神亲自生——”
　　盛秋艾捂住鹏崽的嘴，“快停止你危险的思想。”
　　其实是几百年前的某一天，东方神和老婆在海边散步，偶然捡到了几颗龙蛋啦。
　　正巧火神大人是孵蛋（？）高手，五只应龙幼崽全部成功破壳，那就是现在应龙族的老祖宗。
　　盛秋艾正和金翅大鹏周旋，远处晃来一道车灯。
　　盛秋艾眯起眼睛。
　　车停下，车门打开，伸出一条踩着皮鞋的大长腿。
　　路呦呦睁大眼睛，一口冰可乐正正好喷上荆楚的脸。
　　金翅大鹏默默抹了一把脸。
　　你们两口子故意的是吧？
　　盛严抬手松了松领带，目光自动越过亲生儿子，落在一脸呆滞的小夫诸身上。
　　小凤皇面无表情地截断那束目光。
　　盛严勾了勾嘴角。
　　翻遍整个山海市，应该也找不到比盛严更有资格坐镇南方神朱雀之位的妖了。
　　“盛会长。”
　　段爸迎上前，“这次真是多谢了，相助之恩，段某铭记于心。”
　　盛严笑了笑，“你我的交情，就不说这些了。更何况……”
　　大凤皇回过头，眼含笑意，“儿子那么求我，当然要来。”
　　盛秋艾：“？！！”
　　“谁求……这老东西胡说八唔——”
　　荆楚顶着一脸黏糊糊的可乐，终于报了刚才的捂嘴之仇，“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经过几个小妖怪身边时，盛严忽然停下脚步，转向路呦呦，然后抬手摸向口袋。
　　盛秋艾一把挣开荆楚的手，刚要以身护妻，就见盛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块——
　　手帕？
　　“擦擦。”
　　盛会长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示意，“有口水。”
　　路呦呦懵懵接过手帕，懵懵说了“谢谢叔叔”，懵懵看着盛严离开。
　　然后终于回过神来。
　　“……不、不是的！”
　　小夫诸伸出尔康手，发出追悔莫及的声音。
　　“这，这个不是口水，是、是可乐……”
　　叔叔！你回来哇！你听我解释哇——
　　“怎么办……”
　　路呦呦倒在盛秋艾怀里，双眼无神，目光呆滞。
　　“你爸爸一定以为，我是个成年了还流口水的傻妖。QAQ”
　　盛秋艾揉揉小夫诸的肩膀，默默把那块手帕抽回来，塞进自己兜里。
　　白虎族来的是一位女士。即使时近午夜，女士依然画着精致的妆容，身着一袭红色风衣裙，举止优雅大方。
　　陶桃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位虎女士对段家大哥有意思。
　　最后一位，则是旋龟族的老爷爷。
　　“老爷爷”是荆楚叫的，在他眼里凡是白头发白胡子有皱纹的都是老爷爷。
　　的确没毛病，但这位老爷爷，并不是普通的老爷爷。
　　“宣老。”
　　盛严，敖淮，以及白虎女士，齐齐向老爷爷鞠了一躬。
　　毕恭毕敬的那种。
　　老爷子点点头，笑眯眯的，“不好意思呀，我来晚啦。”
　　“瞧您说的，时间还早着呢。”段爸和盛严一妖一边扶着老爷子，“为了犬子的事，扰了您老人家的清修，晚辈心里实在是愧疚难当。”
　　老爷子拍拍段爸的手，忽地严肃了神色，“小段啊，千万别这么说。以后段家的事，不，以后九尾狐一族的事，就是我宣家的事，老头子说到做到。”
　　段爸受宠若惊，“宣老，您……”
　　老爷子抬了抬手，“如果没有小棠仔，我那小孙子，怕是早就见他祖爷爷去了。”
　　没错。
　　那只在天虞山顶被段惊棠用鲜血救活，一眼识破段惊棠本体还追着管他叫“麻麻”的小旋龟，就是宣老的亲孙子。
　　“不瞒你们说，我这小孙子，那是我们全家的命啊。”
　　老爷子长叹一声，“我四百岁才得了我儿子，我儿子又四百岁才得了我孙子，全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太婆肯定要掐死我！”
　　事实上，宣奶奶已经这么做过了。
　　宣老摸摸自己的脖子，至今心有余悸。
　　女人，果然不管到什么岁数，都是一样的可怕啊。
　　段爸和盛爸同时陷入了沉思。
　　八百岁当爷爷么……
　　不不不不不——
　　脑海里的某些画面深深刺激到了两位妖到中年但依然风度翩翩的老父亲。
　　老父亲们不约而同抬起头，视线在空中彼此交汇。
　　——孕果……哪里搞？？


第145章 银光之中，九尾狐浴雷重生（已修）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会长哎。”
　　陶桃蹲在地上，手里捏着根草棍儿，“校草他爸好帅啊，段哥他爸也好帅啊，段哥他哥也也好帅啊——”
　　展放：“……”
　　受不了了，这花痴饕餮。
　　不过确实好帅啊。
　　不得不承认，成年妖怪身上就是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
　　尤其是像盛会长这样的政界精英，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优雅的气质，再加上一副天生的好相貌和瑞兽光环加成，不仅是无数女士的梦中情妖，也是很多小男生心底向往想要成为的样子。
　　“校草和段哥长得都像爸爸哎。”
　　陶桃托着腮，可恶啊，大男人长那么俊，让她们这种美少女怎么活！
　　盛秋艾真的很像盛严。
　　当那位传说中的盛先生站在他面前时，就连路呦呦都忍不住想，几十年以后，盛秋艾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我一点都不像他。”
　　一直沉默的少年忽然开口。
　　“我只像我妈妈。”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重。
　　名人家里没有私事。盛秋艾家的情况，他们多少也听说过一点。
　　展放迅速想好了一个新话题，刚要开口，荆楚懒洋洋的动静就响起来了。
　　“那你妈得多～好看啊。”
　　这种场合，怎么能少得了缺根筋的鹏崽。
　　荆楚朝盛秋艾挑了挑眉毛，“阿姨年轻的时候，那肯定是族花吧？”
　　盛秋艾盯着他看了两秒，笑了。
　　笑声里，路呦呦悄悄握紧了盛秋艾的手。
　　“阿姨也是凤皇吗？”
　　“嗯。”
　　“牛逼。”
　　然后，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往各家的种族上面拐了。
　　“咱几个都是纯血吧？”
　　“我不是啊。”小瑶草语出惊人，“我妈是帝江。”
　　小妖怪们：“？？？”
　　“不是。”陶桃揉了把脸，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你……你妈……不，阿姨是……”
　　那个六足四翼还会唱歌儿的神兽？？
　　“你咋从来没说过呢！”
　　小瑶草一脸无辜，“你也没问过我啊。”
　　饕餮崽突然激动，“废话！你长得这么植物！谁能想到你是个混血草啊！”
　　展放：“……”
　　盛秋艾倒是不怎么意外，“现在瑶草太少了，比你们四凶里的混沌数量还少，混血也正常。展放，你家里没给你安排相亲吗？”
　　本来正咋咋呼呼的饕餮崽突然安静。
　　“我爸相着呢。”
　　展放吹了一口气儿，在空气中汇成白雾，“哪儿有啊。”
　　别说，他家他这一辈妖丁还挺兴旺。他亲大爷家四个孩子，他堂大爷家三个孩子，算上他一共八个。
　　就他一棵瑶草。
　　这也没办法，稀有植物就这样。越少越难繁衍，越难繁衍越少。
　　就算跟同是植物系的树妖花妖结合，子孙里的瑶草也扒拉不出几根。
　　盛秋艾点点头，“我记得山海市还有一家瑶草，没联系过吗？”
　　“我刚出生他家就来问过了。还挺巧，他家也有个小瑶草，好像比我大两岁吧。”
　　“那不是正好吗？”
　　展放温柔一笑，“是个欧巴。”
　　盛秋艾：“……”
　　“哈哈哈哈哈哈——”
　　饕餮崽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声音，“那你怕是要孤独终老了，哈哈哈哈——”
　　展放帅哥无语。
　　“不过那个欧巴还挺帅的。”小瑶草突然抖机灵，“入gay不亏。”
　　陶桃：“……”
　　荆楚：“……”
　　盛秋艾：“……”
　　路呦呦：“欢迎你哇！”
　　午夜的第一道雷声如期而至。直到雪亮闪电划破天际，陶桃还在纠结一个问题。
　　“你说……”
　　展放盯着阵法中央的九尾狐，目不转睛，“嗯？”
　　“你们瑶草生出来就是这样的吗？就……一根草？”
　　那画面想想还有点诡异，不过好像蛮好生的样子。
　　展放：“……你试试就知道了。”
　　陶桃下意识点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生、生你个大头鬼！”
　　-
　　蔚枝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的雷电。
　　一道闪电划下，整个天空仿佛被撕成了两半，夜空映成白昼，随之而来的雷声震耳欲聋。
　　蔚枝咬着拳头，看着那些堪称恐怖的雷电从空中坠下，直直砸向空地中央的段惊棠。
　　虽然大部分天雷都被四位前辈挡住，但依然有一道又一道的白色闪电，时不时砸在小九尾狐的身上。
　　“快好了，就快好了啊。”
　　姜时不停地安抚着蔚枝，他想把那只小拳头从人类崽嘴里拿出来，掰了半天，纹丝不动。
　　姜时：“……”这怪力是随了谁了。
　　就在蔚枝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手咬出血时，雷声终于停了。
　　空地旁边的段爸和段眠松同时松了一口气，还好，法器都没……
　　“啪嚓——”
　　紫色的巨型闪电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空地中央砸出一个深坑。
　　段爸愣了一秒，整只妖蹦了起来，“xx老天爷的！你想劈死我儿子啊！！”
　　段眠松迅速把亲爸按回地面并一把捂住了嘴。
　　“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段爸：“……”
　　后面的场景，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百里之外的山海市主城区。
　　贺家的小别墅里，贺离和敖凛脑袋挨着脑袋，一狰一龙裹着一条小被子，挤在落地窗前齐齐盯着窗外。
　　“会死么。”
　　贺离正浑身紧绷，闻言手抖了一下，“嗯？”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敖凛苍白的脸。
　　“段惊棠……会死么？”
　　贺离使劲按了按心口，“别放屁了，谁家渡个成年劫能死妖的。”
　　敖凛哑着嗓子，将近两米的大身板子缩缩得像一米二。
　　“可谁家的成年劫，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啊……”
　　贺离怒了，他本来心就突突，这妖非给他火上浇油。
　　“敖老六你能不能闭嘴！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坟里去！”
　　敖凛吸了吸鼻子，“你踹吧，那是我卧室。”
　　贺离：“……”
　　不只是贺离和敖凛，此刻，许多小妖怪都毫无睡意。
　　……当然了，这样的震天响，得有多大的心才能睡着啊。
　　雷电轰鸣而无雨，不知谁家在渡劫。
　　【三年一班大家族（43）】
　　修繁：有妖醒着吗？[蛇蛇困困.jpg]
　　修简：有
　　修繁：……
　　汤圆圆：有的
　　皮皮：你该问有谁睡着吗[貔貅托腮.jpg]
　　修繁：不知道哪家妖在渡劫啊，这雷打的，刚才那声三连响你们听见了吗？我去这大炸雷，妖估计都成沫沫了吧～[蛇蛇祈祷.jpg]
　　皮皮：修繁，你是不是有那个啥大病？
　　修繁：？
　　汤圆圆：太过分了
　　修繁：？？
　　邢轩：狗繁，你尾巴没了
　　修繁：？？？
　　修简：哥，今天段哥成妖劫。
　　修繁：……
　　修繁：！！！
　　修繁：你咋不告诉我！你就睡我隔壁你都不告诉我！！
　　修简：今天冯老师在课上说了，当时你好像在睡觉。
　　修繁：QAQ
　　修繁：段哥我错惹，段哥一定没问题，我愿意为段哥分担天雷一道！[蛇蛇勇敢.jpg]
　　邢轩：你别，你憋着，你憋住
　　皮皮：这雷落段哥身上毫发无伤，落你身上……修简你赶紧离他远点嗷
　　修简：好的
　　修繁：？？？老弟？
　　修繁：皮，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和小学弟缠缠绵绵翩翩飞之后，你越来越不可爱惹[蛇蛇伤心.jpg]
　　皮皮：……
　　花美美：修繁，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修繁：好嘞！
　　邢轩：还是女神说话好使哦～
　　花美美：[照片][照片][照片]
　　汤圆圆：美美，你在干嘛呀
　　花美美：我在为段惊棠祈祷呢，希望他顺利度过今晚[爱心]
　　皮皮：祈祷就祈祷，你发自拍干嘛？这眼睫毛，大晚上不卸妆你不难受啊？
　　花美美下线。
　　修繁：皮皮！你个直男！你不懂美！
　　皮皮：？？？
　　宋凯铭开启了全员禁言。
　　宋凯铭解除了全员禁言。
　　宋凯铭开启了全员禁言。
　　宋凯铭解除了全员禁言。
　　邢轩：班长这是……咋了？
　　修繁：[蛇蛇害怕.jpg]
　　宋凯铭：不好意思，家里的猫按到屏幕了。
　　修繁：二班那只大猫猫吗？[蛇蛇坏笑.jpg]
　　修繁被宋凯铭禁言二十四小时。
　　皮皮：班长奶思！[貔貅鼓掌.jpg]
　　冯玉：小学弟是谁？@皮皮
　　冯玉：大猫猫是谁？@宋凯铭
　　皮皮下线。
　　宋凯铭下线。
　　冯玉：@皮皮@宋凯铭，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冯玉放下手机，将刚批改完的卷子整理好。
　　最上面是蔚枝的满分卷，除了字迹外堪称赏心悦目，完美治愈所有老师的强迫症。
　　冯玉又翻到最后一张，段惊棠的，鲜红的一个“8”格外醒目。
　　冯玉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几乎毫无间隙的电闪雷鸣。
　　手机上，他和段眠松的聊天还停留在他发出的那句“还顺利吗”。
　　没问题吧。
　　冯玉看着面前的8分卷，眉头紧蹙。
　　应该……没问题吧。
　　最后三道巨闪接连落下，紫色的电光溅起一片飞扬尘土。
　　世界终于重归寂静。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居然有些刺耳。
　　蔚枝松开牙关，鲜血早已淌了满手。
　　空地中央，已是废墟一片。
　　尘埃落定之时，一道银光乍然而起，刺破苍穹。


第146章 纯白狐尾卷住他的脚踝（已修）
　　这根本不像一只九尾狐幼崽的成妖劫。
　　这完全就是……
　　“飞升天劫。”
　　宣老掸了掸衣袖，苍老却清明的双眼望着那道冲天银光，其中波光涌动。
　　“我太爷爷度化成仙的那一晚，天地震荡，也不过如此。”
　　这只幼崽，不，这只刚刚成年的九尾白狐。
　　未来不可限量。
　　青丘，乃至整个山海妖界，恐怕都将为其翻覆。
　　“小段，你大可以放心啦。”
　　宣老笑着捋捋胡须，“之前听说令郎与一位除妖师小朋友善缘颇深，想来前路并不好走，不过如今看，已是一片光明啊！”
　　段爸还有点呆，“您的意思是……？”
　　“谁敢反对，一掌拍死就好啦～”
　　说着，宣老还比划了一个太极推掌的动作。
　　段爸哭笑不得。老前辈开起玩笑来也是够生猛的啊。
　　相比于宣老，其他几位就更直白了。
　　敖淮：“牛逼。”龙龙抱拳。
　　盛严：“恭喜。”凤凤抱拳。
　　敖淮：“亦峦兄，苟登仙，勿相忘。”龙龙再次抱拳。
　　盛严：“我那犬子，日后就有劳了。”凤凤再次抱拳。
　　白虎女士：“听说令爱还未婚配，可否考虑一下我族的少族长？体健貌端有婚房无不良嗜好，第一个崽崽无论种族均可跟段家姓。”
　　段爸：“…………”
　　可我家小闺女姓荆啊……不不不，她才八岁啊！
　　敖淮盯着白虎女士，大惊，原来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亦峦兄，也考虑考虑我家，我三个儿子都单身！长相那是没得说，都随我！”
　　段爸再次陷入迷惑，“…………”
　　你确定吗？我小闺女是金翅大鹏啊……三条恐怕不够吃呢。（危险发言）
　　“老盛，你不是也有个儿子吗？”敖淮拿胳膊肘碰碰盛严。
　　盛严看看远处的小夫诸，咬牙忍痛，“算了，我怎么能与敖兄和白总争。”
　　敖淮和白虎女士同时露出了感动的神情。
　　不愧是会长啊，这境界！
　　空地中央的光芒逐渐消散，九尾白狐显露身形。额间红莲印记妖冶似血，巨大的狐尾却又摇曳出微微佛光。
　　九尾狐仰头发出一声嘶鸣，在场所有妖俱是心神一颤。
　　那一刻，躲在小土坡上的蔚枝呼吸瞬停。
　　刚才，九尾狐好像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小九……”
　　蔚枝喃喃着，眼睛牢牢盯着那条缺了一半的醒目狐尾。
　　像是知道他在期望什么一样。
　　银色光雾慢慢包裹住断尾的创面，然后缓缓向上拔高。
　　光雾所过之处，一条崭新的狐尾重现于世。
　　不，不是崭新的。
　　蔚枝悄悄哽咽了一声。他认得的，那就是他的小九。
　　他最爱的小九，有着最柔软绒毛和最美妙手感的小九，他们的小九。
　　“呜呜……”
　　人类崽忍不住哭出了声。
　　姜时一边给他包手一边骂骂咧咧，“现在知道疼了吧！该！跟你说了死不了死不了，让你别担心别担心……瞅瞅你给自己咬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犬科！”
　　蔚枝呜咽着，小泪珠儿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不疼……我、我就是在想……段惊棠变得好大只哦……他的尾巴也、也变得好大只哦……嗝！”
　　姜时无语，继续骂骂咧咧，“不然呢！妖怪成年了就是这样啊，你总不能指望他越长越小吧！”
　　蔚枝顿时哭得更大声了，“那手感还会像以前一样吗……会不会变得很粗糙啊……硬硬的剌剌的像男人的胡茬子一样……呜呜呜我不要啊呜呜呜——”
　　姜时：“……”
　　大侄子，你现在像极了老婆刚过四十岁生日突然开始嫌弃老婆人老珠黄的渣男你知道吗？
　　夜空中飘起丝丝细雨，成年九尾狐抖了抖耳朵，变回人形。
　　朝四位前辈依次行了大礼，段惊棠又转向他爸，父子俩四目相对片刻，段惊棠“噗通”一声跪下了。
　　一个头磕下去，段爸脚底下的地面都发颤。
　　“爸，儿子成年了。”
　　如果当年的段亦峦没有违背全族坚持和荆莜然在一起，就不会有今天的段惊棠。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虽然他爸经常不靠谱，但一点不妨碍段惊棠爱他敬他。
　　“哥。”
　　段眠松没让弟弟这个头磕下去，他用手挡在段惊棠额前，红着眼睛将弟弟拉起来。
　　他和弟弟一样不善言辞（虽然弟弟是装的他是真的），他能做的只有摸摸弟弟的脸，然后给他拍拍膝盖上的灰。
　　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干嘛呢。”
　　段惊棠招呼场边还在发呆的小妖怪们，“烧烤还有没有，饿了。”
　　荆楚手里举着一把烤鸡翅，那是他给段惊棠留的。
　　金翅大鹏看着眼前的妖，爪一松，全掉地上了。
　　段惊棠：“……”你故意的吧。
　　“啊啊啊啊啊——”
　　小妖怪们一拥而上，鼻涕眼泪一股脑儿往段惊棠身上抹。
　　“妈的妈的妈的……我还以为你要完犊子了！吓死我了啊！！”
　　“那他妈的是雷吗？那是刽子手无情的大砍刀啊！那劈的是我段哥吗？那劈的是草草脆弱的小心脏啊——”
　　段惊棠无奈，抬手想把这群家伙扒拉开，想了想还是没忍心，挨个摸摸脑袋。
　　“呦呦，拍下来了吗？”
　　陶桃泪眼朦胧回过头，“今儿这场景必须给吱崽看看，不看后悔一万年系列！”
　　小夫诸呆呆的，低下头。
　　相机镜头盖都没拿下来。
　　小妖怪们：“……”
　　路呦呦：“QAQ”
　　刚才他吓都吓傻了，光顾着往盛秋艾怀里钻了，早把这回事儿忘脑后去了。
　　盛秋艾揉揉老婆头，拿起相机晃了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直接拆开后盖。
　　“滋啦”一阵白烟儿冒出来，好家伙，内存卡零件全烧了。
　　盛秋艾面无表情，“刚买的r666限量款，赔我。”
　　段惊棠：“这雨好像下大了，你们饿不饿，请你们吃夜宵。”
　　盛秋艾：“……”
　　可恶啊，这狐不仅变强了，脸皮也变厚了。
　　这里离城北有点距离，小妖怪们统一坐段眠松的车回家。
　　上车之前，段惊棠回过头，望向西边的小土坡。
　　无星无月细雨绵绵的夜色中，那里和别处一样漆黑一片，静悄悄的，仿佛今夜从未有人踏足。
　　-
　　段惊棠推开病房的门时，男朋友正躺在他的病床上用投影仪看电影。
　　“回来了？”
　　蔚枝翘着二郎腿，舔了舔沾着薯片屑的手指，拿起一旁的冰可乐嘬了一口。
　　“嗯。”段惊棠脱下外套，挂好。
　　蔚枝眼神都没动，依然盯着屏幕上英俊的男主角，“不是要吃夜宵么。”
　　段惊棠看了眼床边沾满新鲜泥土的运动鞋，唇角微微上扬。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吃夜宵？”
　　人类崽呼吸一窒。
　　“啊哈哈，我猜的啊，折腾到这么晚肯定得饿啊，哈哈哈哈……”
　　段惊棠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二十分钟后出来，人类崽还保持着他进去时的姿势。
　　段惊棠擦着头发，瞄了眼屏幕，“什么电影啊。”
　　蔚枝鼻尖有点冒汗，“就……一个爱情片儿，不咋好看，哈哈哈。”
　　“女主漂亮么？”
　　“哎呀别提了，老丑了，我都不忍直视。”
　　段惊棠：“这是我姐的新电影。”
　　蔚枝：“……”
　　段惊棠：“她演的是个卧底女特工，剧情还不错，好像入围金百合奖了。”
　　蔚枝：“……”
　　姐姐，不，舅妈，对不起。or2
　　“我，我刚才没注意……”
　　某人类崽的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段惊棠把浴巾往床头柜上一扔。
　　蔚枝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就压了下来，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和段惊棠特有的气息。
　　“今晚的雷那么重，你就一点不担心我？”
　　男生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低哑的嗓音仿佛生了绒毛尖儿，一下一下撩拨在蔚枝的耳垂上，心窝里。
　　蔚枝不禁缩了缩脖子。浑身麻酥酥的，连带着脚踝好像都痒痒的。
　　……嗯？
　　蔚枝低下头，只见一截纯白的狐尾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小腿，轻柔温软的尾巴尖正卷着他的脚踝轻蹭着，似安抚又似撩拨。
　　蔚枝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喉咙里逸出一声轻吟。
　　“嗯……”
　　这触感，这温度，这质感，简直比渡劫之前还要奶思啊！蔚枝情不自禁闭上眼睛，睫毛轻颤，满脸沉醉。
　　此毛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
　　“唔……！”
　　段惊棠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电影里的背景音，以及暧昧交缠的轻微水声。
　　十分钟后，段惊棠才放开蔚枝。
　　可怜的人类崽已经快断气儿了。
　　“你……我……你……”
　　段惊棠单手撑着下巴，跟个没事妖似的，“怎么了宝？”
　　蔚枝撅着肿了一圈儿的嘴巴，眼睫毛上还挂着小泪珠，气鼓鼓地瞪着九尾狐。
　　“我明天要变香肠嘴惹！”
　　段惊棠笑了，“不会的，除非……”
　　眼看这妖又要压下来，蔚枝一骨碌直接滚进他怀里，两爪紧紧扣住段惊棠的腰。
　　良久，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
　　“刚才……疼吗？”


第147章 今夜，他要渎神（已修）
　　段惊棠明知故问，“如果你指的是把我舌头咬破的事，还是有点疼的。”
　　蔚枝：“……”
　　大拳拳咣咣凿你胸口。
　　段惊棠摊开手掌包住那只小拳头，按在心口，“你不是都看见了，还问我。”
　　人类崽眼神开始飘忽，试图垂死挣扎，“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段惊棠：“下次记得把鞋擦擦，带回来的土都能种花了。”
　　蔚枝：“……”
　　“好吧。”人类崽躺平了，一副“随你处置”的样子，“我去了，我看了，我骗妖了，我坏坏。”
　　段惊棠笑了，低头亲亲坏坏人类崽的额头，“冷不冷？”
　　蔚枝吸吸鼻子，“冷！我脸都给吹皴了！”
　　段惊棠戳了戳人类崽的小脸蛋。指尖轻轻按下去，松开手，“biu”一下就弹回来，上面的软肉还颤悠了两下，跟鸡蛋布丁一样。
　　段惊棠静默两秒，“哪皴了？”
　　“这是涂过宝宝霜啦！”蔚枝拍拍自己的婴儿肥，忽觉手感好像确实不错，又呆呆揉了两下。
　　“唔，小叔好细心，抹得还挺匀……”
　　“姜时给你抹的？”段惊棠忽然警觉，“用手？”
　　蔚枝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然呐，用尾巴嘛？”
　　段惊棠满脸不自在，“以后别让他碰你，男男有别。”
　　蔚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他是我小叔呀，亲……有血缘关系的！”
　　“但他也是一个至今尚未婚配的大龄单身男中年。”
　　段惊棠难得将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看来成年并不能让九尾狐变成熟，反而会倒退。
　　“而且我认为他不结婚和你亲生父亲有很大关系，而他又说过你很像你的亲生父亲，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对你思虑不纯。”
　　蔚枝：“……”
　　蔚枝：“…………”
　　不，等会儿，这信息量有点大。
　　“那要照你这么说，以后你也别跟荆楚说话了，表兄弟啊，避嫌！”
　　段惊棠：“没问题。”
　　蔚枝：“？”
　　你答应得这么干脆，就不怕荆楚哭泣吗？？
　　段惊棠好像还真不怕。
　　“哎……”
　　蔚枝躺在段惊棠怀里，自言自语，“别说，你们的情况还挺像哎。”
　　姜时的母亲和时敬的母亲是亲姐妹，两人都是时家旁系的女儿，不同的是，一人嫁给了本家的独子，一个被外嫁给了对家姜家。
　　这情况，倒是与段惊棠和荆楚的妈妈有些相似。
　　同样是金翅大鹏荆家旁系的女儿，一个嫁给了同族嫡系一脉的小儿子，一个偷偷和九尾狐一族的小帅哥谈恋爱。
　　只不过人家是自由恋爱，时家全是包办婚姻。
　　听姜时说，时敬的母亲，也就是蔚枝的奶奶，在儿子死后的第二年就郁郁而终。
　　也是，嫁给时方那种男人，结局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姜时的母亲倒是还在世。她的运气比妹妹要好许多，虽然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但所幸丈夫对她很好，这一点从姜时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疼不疼呢！”
　　蔚枝把跑偏的思绪拽回来，两爪捧住段惊棠的脸。
　　段惊棠没说话，他要是说不疼，估计蔚枝也不会信，干脆用行动证明。
　　“啊！你脱衣服干嘛！段老三我、我警告你啊，这里是神圣的医院！你不要……呀这腹肌……”
　　段惊棠无奈，把人类崽的小爪从自己的小腹拖到右肩上。
　　蔚枝还惦记着那漂亮紧实的腹肌呢，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手感好像比之前更好了呢。
　　忽地，蔚枝揩油的动作一顿。
　　“你的伤……”
　　蔚枝出溜一下坐起来，一把将段惊棠按在床上，上下狂摸。
　　“你的伤呢？都没啦？！连，连一点疤都没留吗？！”
　　小伤就不提了，段惊棠右肩、左手和右小腿上三处泯妖石留下的伤口，居然完全消失了，连一点点疤痕都没有。
　　蔚枝忽然想起夜色中，小九浴光重生的样子。
　　“成妖劫好神奇……”
　　人类崽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声音。
　　段惊棠亲了亲蔚枝湿漉漉的眼睛。
　　这几天，这双漂亮的眼睛已经为他流过太多泪了。
　　“想回家吗？”
　　以段惊棠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需要住院了。
　　蔚枝摇摇头，小脑袋埋在男朋友怀里蹭来蹭去，“再待会儿，VIP病房好贵的。”
　　段惊棠笑了，媳妇儿真会过，持家小能手呢。
　　说起家——
　　“宝，那把钥匙……”
　　蔚枝迅速无缝连接，“我的。”
　　段惊棠：“……”
　　“反正你给我了，就是我的。”蔚枝把脸整个儿埋进段惊棠浴袍里，“你别想要回去了！这辈子都别想！”
　　段惊棠抿了抿唇。
　　不要就不要，但是宝你能不能别啃我胸？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双标小色批，他亲你舔你啃你行，你揉他小屁股一把那都是耍流氓。
　　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喜欢这个小色批呢。
　　“收了我的钥匙，就得上我家的户口本啊。”
　　“哼哼……我、我考虑考虑！”
　　“嗯？”
　　“我才十八岁耶。”人类崽抖着腿，小表情异常欠揍，“万一以后遇到比你更帅、尾巴毛比你更软的小妖怪呢，那都是说不准的事呀。”
　　段惊棠点点头，颇为认同，“原来你爱的只是我的脸和尾巴毛。”
　　蔚枝眨眨眼睛，做惊讶状，“当然啦，难道你才知道嘛？”
　　段惊棠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成年九尾狐翻身而起，柔软长尾一把卷住人类崽的腰。
　　“那就只能，强行把你变成我的所有物了。”
　　蔚枝瘪着嘴。他忍，他忍，他再忍。
　　忍不住了！
　　“噗嗤……这什么霸总发言啊哈哈哈哈——”
　　然而很快，蔚枝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条狐尾钻进了他的裤裤。
　　最里面的那条。
　　“段、段惊……啊！”
　　蔚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妖。
　　要在平时，段惊棠最受不了蔚枝这种眼神。
　　懵懂的，天真又无辜，仿佛他正在做的是什么亵渎眼前人的罪大恶极的事。
　　每当这时，段惊棠都会退却。
　　但今天不同。
　　他已经是一只成年的九尾狐，他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能够为他爱的人的未来负责。
　　蔚枝是他的神明。
　　而他今天，就要渎神。
　　他要将他纯真无瑕的小小神明压在身下，看他一塌糊涂哭泣求饶的样子。
　　就像他曾在脑海里，无数次练习过的那样。
　　“别……段……唔！”
　　“怎么。”段惊棠俯身咬了下那莹润的耳垂，“你下午摸了我的，我也摸摸你，不行？”
　　蔚枝脸颊滚烫，杏眸里含着一包泪，咬着牙一般，“你、让、我、摸、的！”
　　段惊棠色批坦荡荡，“对，我现在也让你摸，不信你再试试？”
　　蔚枝才不上他的当呢！
　　然而架不住那狐尾缠住他的手腕，拉着拽着他去试。
　　九条尾巴的用处，蔚枝今天终于大开眼界。
　　“和下午不太一样吧？”段惊棠哑着嗓子。
　　“今晚之后，感觉它也‘成长’了呢。”
　　蔚枝刚想说你就放屁吧，张开的嘴忽然失了声。
　　妈的……好像还真是！！
　　看着那张小脸上的神情从羞愤到怀疑，再到震惊，再到迷茫，最后又陷入了羞愤，段惊棠心里无端升起一种满足感。
　　短暂的满足之后，就是空虚，和深不见底的占有欲。
　　“我之前拔了荆楚两根翅膀毛。”
　　蔚枝闭了闭眼睛。
　　他真不知道段惊棠这时候提那只傻鸟是想干嘛……！
　　“然后那小子就说，诅咒我成妖劫这天突然发情，发情的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
　　蔚枝：“……”
　　这鸟真是——
　　段惊棠扯了下领口，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我现在觉得，他的诅咒好像要实现了。”
　　“……蔚枝，你愿意吗？”
　　蔚枝怔住了。
　　段惊棠说的不是行吗，能吗，可以吗，是“愿意吗”。
　　前三个所站的角度都是“我”，而最后一个，是“你”。
　　你愿意吗。
　　蔚枝轻轻咬住下唇。
　　他平躺在床上，枕头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他就这么仰着头，深深望进段惊棠的眼底。
　　那里是一片海，悠远深邃，似乎从不起风浪。
　　可此时，那海水卷着火焰，无穷无尽的火焰，只为他一人燃起的火焰。
　　蔚枝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蓦地笑了。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双手缠住段惊棠的脖颈，仰起头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他说，段惊棠，生日快乐。
　　-
　　只有情人的夜晚，温柔缱绻。
　　生日祝福后，一方献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再之后，自然就是拆礼物的时间。
　　有的礼物可能比较精致，比较复杂，需要一夜时间，才能好好地全部拆开。
　　而段眠松，就是在弟弟拆礼物的时候无意间闯进来的。
　　这事真不怪他。
　　真的。
　　VIP病房是刷卡的，一共两张卡，弟弟一张，另一张在他这。他只是想过来看看，两个崽饿不饿，需不需要叫点夜宵。
　　没想到，弟弟已经吃上了。
　　段眠松捂着眼睛连退三步，可还是听到了弟弟被一脚踹下床的声音。


第148章 修简这孩子，打小嘴就甜（已修）
　　段眠松：“……”
　　哦，我可怜的弟弟。
　　作为一个开明且尊重弟弟隐私的大哥，段眠松贴心地把门带上，并瞬移到了一百米外的窗台旁。
　　然后屏息凝神，竖起耳朵。
　　半分钟后，段惊棠抱着衣服被赶出了自己的病房。
　　段眠松迅速转过头，双手插袋，假装欣赏夜色。
　　“……哥。”段惊棠叫他一声。
　　无妖应答。
　　段惊棠嘴角抽了抽，“别装了。”
　　贺离总说他是大尾巴狐，其实他哥才是真正的高手，高冷霸总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闷骚的心。
　　大九尾狐叹了口气，“黄了？”
　　小九尾狐趿拉着拖鞋，一边把脱了一半的浴袍重新穿好，一脸蛋疼，“……黄了。”
　　段眠松望着弟弟，目光深沉，欲语还休。
　　十几秒后，抬手照着那狐脑袋就是一记猛抽。
　　段惊棠：“？？！”
　　大哥，你把我的春宵一刻搅黄了你还抽我？？
　　不对，这好像是从小到大你第一次抽我吧！！
　　“长本事了。”
　　段眠松眯起眼睛，“刚成年不到两个小时就忍不住了？你征求过蔚枝的同意了么？”
　　段惊棠揉着脑袋上鼓起来的包，龇牙咧嘴，“当然了！你把我想成什么妖了！”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万一他哥以为蔚枝是个轻浮的男孩子怎么办？？
　　“咳咳， 当然，一开始蔚枝是坚决不同意的！但是架不住我苦苦哀求，威逼利诱……啊！”
　　段惊棠眼泪儿都出来了，“干嘛又打我！QAQ”
　　“打你？”段眠松活动着手腕，“我还想把你抓回青丘沉塘呢。”
　　段惊棠：“……”
　　难道这就是不守男德的下场吗。
　　不不，封建恶习要不得啊！
　　虽然很委屈，但为了蔚枝的名声，段惊棠愣是挺直了腰板一声没吭。
　　段眠松看他一眼，“站那么直做什么。”像根穿了浴袍的电线杆子。
　　段惊棠：“这样你看我得仰着头，我高兴。”
　　段眠松：“……”
　　明天《妖怪小报》的头条有了。
　　#186的大哥被190的弟弟当场气死#
　　不过生气归生气，段眠松当然没真以为段惊棠强行占了人家孩子的便宜。
　　他弟弟是什么妖他清楚。况且两个孩子都成年了，如果他们彼此已经考虑清楚，愿意为对方和自己，以及他们的未来负责，那么用最亲密的方式来表达对对方的爱意，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段眠松不是封建家长，但不可否认，看着身边比他还高出一块的小九尾狐，老父……老大哥心里百感交集。
　　他的弟弟，真的长大了。
　　再也不是幼崽，而是和他一样的成年大妖了。
　　段眠松正感慨万千，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他以后岂不是都打不过弟弟了？
　　虽然他从来也没真打过（刚才那两下不算），但这种感觉，还挺让妖无奈唏嘘的。
　　就好像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崽崽长大了，翅膀硬了，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不过还好，还有柳柳同学呢。
　　想到这，段眠松脸上再次展露出老大哥的笑容。
　　“哥，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俩的事的？”
　　看段眠松的反应，也不像是这两天刚知道他俩关系的样子。
　　“你第一次去蔚家过夜的时候吧。”
　　段眠松解开领口处的扣子，整只妖透出一股难得的慵懒意味。
　　“不过那时你应该还在暗恋，傻里傻气的，我还以为你追不到了。”
　　段惊棠：“……”
　　您可真是亲哥。
　　“怎么看出来的啊。”他还以为自己瞒得挺好呢。
　　段眠松笑了笑，“你从小就这样，对什么都淡淡的，礼貌又疏离。只有在你喜欢的东西面前，才会表现得格外抗拒。”
　　不爱吃蔬菜，但为了亲自下厨的妈妈会把餐盘里的食物全部消灭。不喜欢出门，但可以主动送妹妹上下幼儿园，打着哈欠陪朋友逛街。
　　在漫画书架前面站了一小时，当段眠松问他要不要买几本时，立刻就把书插回去——“不要，无聊。”
　　那应该是段惊棠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直到现在都没变过。
　　以上，简称，傲娇。
　　“但很神奇。”
　　段眠松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在蔚枝面前，你连抗拒都做不到。”
　　爱情本身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么？
　　有人因它变得虚伪，有人为它变得坦诚。有人因它堕落万劫不复，有人为它挣扎爬出深渊。
　　它是毁灭，也是新生。
　　“可能因为太喜欢了吧。”
　　段惊棠挠挠兽耳，毫不害臊。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我心里就喜欢得不行了，好像快满出来，又好像永远都填不满。”
　　段惊棠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大哥说这些，大概这就是成熟男人之间的对话吧。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么？”
　　段眠松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虽然现在寂然仿佛永夜，但他们都清楚，黎明将在不久后到来。
　　只是看着他，心里就喜欢得不行……
　　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忽然浮现出那妖的身影。
　　清瘦的腰身，略薄的唇，藏在金丝镜框后的纤长眼睫，以及那颗小小的，可爱的泪痣。
　　可爱……的？
　　段眠松恍然发觉，原来不知何时，那妖的一言一行，在他心里已经全部变成了“可爱的”。
　　一个他几乎不会使用的形容词，如今却成了某个妖的代名词。
　　“哥，你和大嫂也是这样的吧。”
　　弟弟的声音，打断了段眠松的思绪。
　　他垂下眸，良久。
　　“棠棠，你也长大了，有件事，大哥是时候告诉你了。”
　　段惊棠倒吸一口气。
　　这八点档狗血剧一般的展开是什么情况……？
　　“哥，”段惊棠咽了咽口水，“只要我不是你生的，那一切都好说。”
　　段眠松：“……”少看点电视剧吧。
　　-
　　天色将明，段惊棠拖着双腿回到病房。
　　蔚枝当然不可能等他。人类崽又羞又愤（主要是羞）地啃了五块慕斯小蛋糕之后，用段惊棠的牙刷刷了牙，现在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段惊棠的病床上睡熟了。
　　小呼噜一串串儿，流着点点口水的那种。
　　段惊棠在床边坐下，双眼无神，形容呆滞。
　　他哥刚才告诉他的那事儿，虽然没有“我是我哥的亲生儿子”冲击力强，但也差不多了。
　　段惊棠抹了把脸，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年，觉得自己急需补充一下吱吱能量。
　　于是——
　　“唔嗯？痒痒……谁……啊！流氓——”
　　“别别，是我宝贝！别踹……啊！！”
　　-
　　天打雷劈之后的第三天，段惊棠和蔚枝回到学校。
　　“段哥！”
　　“吱崽也回来啦——”
　　“还以为元旦之前看不到你们了呢。”
　　“咦，段哥你这眼睛咋整的？”
　　小妖怪们的包围圈中央，段惊棠非常淡定地摸了下眼圈。
　　“雷劈的。”
　　旁边的蔚枝默默别开头。
　　小妖怪们顿时炸开了锅。
　　“我就说吧！那天雷多猛啊，炸一下我心里一哆嗦啊！”
　　“这雷怎么还往脸上招呼啊……段哥你没事儿吧？”
　　“就是就是，疼不疼啊段哥？”
　　段惊棠这回倒是挺实诚，“不疼，还挺舒服的，有点像泡温泉。”
　　小妖怪们：“哈哈哈哈哈哈！”
　　段惊棠：“？”
　　邢轩竖起大拇指，“可以啊段哥，成年了就是不一样，都能跟哥们儿开玩笑了。”
　　段惊棠：“……”
　　你们开心就好。
　　“吱吱，你这两天干嘛去啦？”
　　蔚枝眨眨眼睛，准备好的理由还没背出来，就被段惊棠两个字儿堵了回去。
　　“陪我。”
　　妖群一阵安静。
　　以往大家起哄，那就是单纯的起哄，但今天，这可是正主发粮。
　　桌子底下，蔚枝悄悄把jio伸过去，段惊棠以小九抵挡，蔚枝终是没下得去jio。
　　不说话，这就是默认了。
　　修简把手伸到段惊棠面前，摊开。
　　“喜糖。”
　　最沉默寡言的小巴蛇，居然是第一个采取行动的。
　　最关键的是，段惊棠居然还真从包里掏出了一盒巧克力。
　　蔚枝：“？”
　　小巴蛇咬了一口，夹心的，好吃。
　　“段哥，蔚枝，早生贵子。”
　　修简这孩子，打小嘴就甜。
　　段惊棠又往他手里塞了三四五六块儿。
　　段影后从国外带回来超美味巧克力，再不抢就没有了。
　　小妖怪们一拥而上，你一句“白头偕老”，我一句“情比金坚”，到了皮皮那儿几乎所有祝福词儿都被说完了，小貔貅憋了半天——
　　“三年抱俩！”
　　段惊棠把剩下的连盒都给她了。
　　回头对上人类崽拷问的小眼神，九尾狐一脸无辜，“随身携带，有备无患。”
　　蔚枝：“……”算你狠！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妖怪幼崽失踪案破了！”
　　“对对对！昨天新闻上都是这个事。”
　　“我终于敢放我弟出去溜了，前一阵都给孩子憋疯了。”
　　“好像是除妖师干的，太可怕了这也！”
　　“是黑道妖怪伙同除妖师啦，主要还是妖口拐卖，啧啧……”
　　“听说警察赶到的时候，坏蛋已经都被解决了，特别神奇，不知道是内讧还是啥，反正现场一度十分惨烈！ ”


第149章 放开我的角角哇！（已修）
　　“应该不是内讧那么简单。”
　　小妖怪A捂着嘴，“我听说有群凶兽被发现的时候是全i裸的哎，哇，简直满屏马赛克……你们说，会不会是色色超人干的？就是又正义又好色的那种英雄！”
　　草桃：“……”神他妈色色超人。
　　“还有还有啊。”
　　小妖怪B竖起一根八卦的小食指，“据说有群妖怪好像疯了，明明周围啥都没有，他们却一个劲儿叫喊着着火了好烫好烫什么的，哎嘛，老瘆人了。我细细一琢磨……这是灵异事件啊！肯定是天虞山的孤魂野鬼干的！他们坏得鬼都看不下去了！”
　　路呦呦：“……”神他……神他喵孤魂野鬼。
　　“你们一说我想起来了，不是还说山上发现雷击木和大坑了吗？惹，不会是雷公电母下凡了吧？”
　　荆楚：“……”
　　神他妈雷公电母啊！明明是鹏公龙母！
　　嗯？好像哪里不对……
　　直到小妖怪们都散了，前后桌的四小只才敢凑过来。
　　荆楚抹了把汗，“我去，一不留神，小爷也成了江湖传说。”
　　展放冷冷一笑，“本色色超人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吃辣条。”
　　陶桃“chua”地抽出一包麻辣大刀肉。
　　展放：“？”
　　“可、可恶哇！”
　　小夫诸狠狠咬了一口大刀肉，小嘴上沾着辣油，红润润油汪汪的。
　　“那、那明明就是凤皇火嘛！居然说是孤魂野鬼……”
　　蔚枝笑着rua了把小夫诸的脑袋毛，撕开一张湿巾给他擦擦嘴。
　　警方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所以没有对外公开具体的情况和信息。万一饕餮一伙还有流窜的同党，也不能排除他们伺机报复的可能。
　　“吱，情况如何啊。”
　　陶桃趴在蔚枝课桌上，“你昨天不是在警局待了一上午吗，班长他爸咋说的？没事了吧？”
　　蔚枝舔舔手指上的辣油，摇头晃脑，“全都解决啦，放心～”
　　段惊棠看着人类崽没心没肺的样子，狐狐叹气。
　　天知道他昨天看着蔚枝坐在那接受笔录问询时，一颗心有多七上八下。
　　宋爸是妖怪幼崽失踪案的主负责人，从那天晚上得到消息开始，宋爸就在不停奔走，一边审讯犯人处理善后，一边替蔚枝他们调查周旋。
　　小妖怪们的事都好说，出于自保打伤几个妖正常。尤其是展放，连手都没动，就开个花而已，没法律规定荒郊野外不许瑶草开花吧？
　　难办的是蔚枝。
　　天虞山顶一片血海，其惨状所有警方有目共睹。
　　就算是自我防卫，防卫过当也是要付法律责任的。更何况，那天是蔚枝先动的手。
　　一场架打下来，七个除妖师，多了六个残废，唯一幸免的是那个轮椅男。
　　因为他本来就是。
　　那一刻段惊棠忽然挺感谢这个轮椅男的，要是他没用禁术把自己的寿命过了三分之一给他那个巨丑的妹妹，蔚枝真的要背上人命了。
　　这事有些复杂。要核实的细节要走的程序太多，蔚枝本来已经做好了吃几天公家饭的准备，他是真的无所谓，他就怕段惊棠和他爸妈难受。
　　就在这时候，忙得焦头烂额的宋爸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时方的律师打来的。
　　当时宋爸心里一下就凉了。
　　虽然这回时家算是完了，但如果他们要深究，事情只会变得更棘手。
　　可没想到，对方是来要求和解的。
　　基本可以算是无条件和解。
　　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让蔚枝再去见时方一面。
　　蔚枝想都不想就要拒绝，可蔚妈比他反应更快，当即就一下握住他的手，连连点头，“我们答应，我们答应。”
　　她明明是最不希望蔚枝再回时家的人。
　　“爸爸妈妈陪你去。”
　　蔚妈不住摩挲着儿子的手背，“爸爸妈妈陪着你，不怕啊。”
　　蔚枝咬着牙，用力点点头。
　　时间定在这周日，因为时方的庭审时间是周一。就算这糟老头子丢了半条命，该付出的代价，他和他的徒弟们，一个也跑不了。
　　蔚枝现在看起来阳光灿烂的，但段惊棠知道，他心里应该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
　　“那就好那就好。”
　　陶桃拍拍小胸脯，“对了吱，别忘了帮我谢谢你叔叔嗷。”
　　路呦呦：“还有我！”
　　荆楚：“还有我。”
　　展放：“a
　　d me～”
　　蔚枝：“？”
　　几天之前你们还集体被他吓哭了，记得吗？？
　　陶桃双手托腮，一脸向往，“姜叔帮我稳定了被陶震压制的元神，还教我怎么在三招之内对付凶兽！我下次要在戚廉身上试一下～”
　　蔚枝：“……”
　　戚廉学长，史上最惨穷奇，没有之一。
　　路呦呦羞涩一笑，“姜叔叔告诉我怎么拿捏凤皇的命门。”
　　蔚枝：“……”难道你还嫌他不够舔吗？！
　　点一首《你还要我怎样》送给隔壁班的校草。
　　蔚枝默默转向展放，“他不会教了你瑶草怎么天天开花吧？”
　　“那倒没有。”展放潇洒地一撩头发，“姜叔给狗桃讲怎么制服饕餮的时候，我学了两招。”
　　饕餮崽：“？？？”
　　段惊棠忽然紧张，抬眸看向一直沉默的金翅大鹏。
　　荆楚的自制力本来就不强，要是姜时教会他如何捕龙——
　　荆楚：“他夸我帅，我爱他。”
　　段惊棠：“……”
　　蔚枝：“……”
　　“小叔眼神好像不太好。”
　　“我也觉得，可能上年纪了。”
　　“下次配副老花镜送他。”
　　“嗯嗯。”
　　荆楚：“……过分了啊！”
　　金翅大鹏哼了一声，顺手从桌堂里摸出小镜子，打算欣赏一下自己的帅脸。
　　小镜子映出身后景象，荆楚一眼瞅见后门旁某个熟悉的小身影。
　　敖叶：龙龙祟祟.jpg。
　　“同学，你找谁啊？”
　　应龙幼崽头也没回，继续缩在门边上探头探脑，“啊……我，我不找谁的。”
　　“是么，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找我呢？”
　　应龙幼崽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他还没成年呢，个儿不高，平时还爱垂头耷脑。此时小眼梢一抬，正好瞥见一抹纯色金芒。
　　小龙崽咽了咽口水，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
　　然后撒腿就跑。
　　荆楚反应多快，一把薅住……他也不知道薅的哪儿，反正是逮住了。
　　“我说你——”
　　敖叶：“呜嘤。QAQ”
　　龙龙哽咽.jpg。
　　荆楚：“？”
　　不是，你别哭啊！！
　　眼看周围已经有妖驻足围观了，议论声里还隐隐夹杂着“金翅大鹏”、“食龙”这样惹妖烦的词儿。
　　荆楚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压低嗓音，“别哭了！真是……我又不能吃了你！”
　　应龙幼崽一怔，小睫毛上还挂着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还要吃、吃我？呜嘤——”
　　荆楚：“……”
　　他绝望了呀。
　　“我错了，你别哭了成不？让我弟看见又该拔我翅膀毛了！”
　　敖叶抽噎了一下，“嗝”一声格外响亮，“为什么要、要拔毛？”
　　荆楚长叹一声，“那是说来话长啊。”
　　敖叶吸了吸鼻子，“那你还是先、先把我的角放开叭，放开了你、你再说……”
　　嗯？角？
　　荆楚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薅着人家的小龙角。
　　……靠！
　　就算荆楚心再大，他也知道龙族的龙角不能碰。
　　那是他们全身上下除了逆鳞之外，最敏感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荆楚像被烫了似的撒开手，恨不得化身只会说对不起的复读机。
　　“没、没关系……”
　　小龙崽摸摸自己的角角，还有些嫌弃似的使劲儿捋了两把。
　　捋完了见荆楚盯着自己，又赶紧解释，“我、我平时不会这样的，是你、你的气息太重了……我难受……”
　　荆楚恍然。
　　是啊，之前在天虞山上，敖叶只是闻了他的味道就差点变不回人形，后来他和姜时把敖叶送回家，都是现把熟睡的小龙崽从手腕上摘下来，再小心翼翼递给他妈妈的。
　　敖妈还一直跟他道谢，弄得荆楚特别不好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妖就少根筋你知道吧。”
　　荆楚抓抓脑袋，老愧疚了，“要不……要不你也拔我两根翅膀毛？”
　　敖叶摇摇脑袋，“还、还是算了叭，你会痛的。”
　　荆楚差点感动哭。这龙比亲弟弟都疼他啊！
　　“对啦，这、这个给你。”
　　敖叶捧着一个纸袋，双手往前一伸，差点怼到荆楚脸上。
　　“嗯？啥啊？”
　　荆楚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他在球场和敖降拿错的那件校服。
　　“好香啊，你还给洗了？我去——”
　　敖叶不只帮他把校服洗了，还熨烫了，从里到外一个褶儿都没有，干净净香喷喷，穿上他就是秒杀盛秋艾的新一任校草。
　　敖叶戳戳手指，“抱歉呐，我习惯了……”
　　“这有啥抱歉的！”
　　荆楚挺高兴，像个二愣子似的摸摸这闻闻那。
　　“哎，你中午在学校吃饭不？我请你去二食堂——”
　　荆楚一抬头，就见小龙崽垂着脑袋，鼻尖儿都快抵到地面了。
　　荆楚疑惑歪头。
　　好像从刚才开始，这小家伙就没正面看过他啊？


第150章 路鸣野，你弟弟一点都不傻（已修）
　　荆楚凑过去，“看啥呢。”
　　应龙幼崽被他吓了一跳。
　　是真的一跳，jiojio都离地了。
　　“没、没什么！”敖叶哒哒哒小碎步转过身，屁股对着荆楚。
　　金翅大鹏摸了摸下巴。
　　要不怎么说，荆楚这孩子，打小就欠儿呢。
　　金翅大鹏又凑过去，应龙幼崽又转回来。
　　金翅大鹏再凑过来，应龙幼崽再转过去。
　　嘿。
　　荆楚乐了，“不至于吧，我都把气息收干净了啊。”
　　说着，荆楚又闻了闻自己袖子，没毛病啊，只剩体香了现在。
　　“不、不是的！”敖叶急忙想解释，一看见荆楚的脸，又嗖一下低下去了。
　　荆楚也有点不明白了，“怪了，之前盘我手腕上的时候挺能唠的啊。”
　　准确地说，那可不是一般能唠，小嘴叭叭叭跟个龙形话痨似的，活泼得要命，还甩小尾巴抽他嘴来着。
　　……嗯？
　　尾巴？
　　一道闪电照亮了荆楚并不咋机灵的大脑袋，他看看敖叶的人类形态，又抻头看了看他光秃秃的屁股后面。
　　“啊，你人形的时候……是不是害羞啊？”
　　突然被戳穿的小龙崽：“！”
　　其实是有一些小妖怪会这样的。
　　觉得自己的人类形态不好看，很丑，或者就是单纯的不习惯，只有在变回原形或本体的时候，才会放飞自我，展露真实的性情。
　　就像人类社会里那些所谓的“社畜”一样。
　　白天戴上八面玲珑的成熟面具去工作交际，晚上回到家里西装一脱，他们可能是游戏宅，动漫宅，甚至色i情宅（不。
　　虽然并不完美，甚至略显猥琐，但这才是真实的他们。
　　不管人类还是妖怪，都是为了更好地生存而已。
　　但敖叶显然没有意识到。黑不溜秋的橡皮糖也好，白白嫩嫩的小少年也好，那都是他啊。
　　而且，都很可爱。
　　“我、我先回去了！再见！”
　　慌忙开溜的样子，就和当初撞了荆楚心口就跑的那次一毛一样。
　　但这回，荆楚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了。
　　“留步。”
　　金翅大鹏一个闪身上前，一把将少年按在墙上，单手撑在他脸颊左侧。
　　好一出壁咚大戏。
　　荆楚眯着眼睛，酷酷的神情下，大脑正在飞速回忆剧情。
　　昨晚刚看的言情小说，那个总裁是这么做的吧？他没做错吧？
　　嗯，从应龙幼崽一脸被他迷晕的陶醉表情来看，应该没问题。
　　此时的敖叶：九敏呀……这只金翅大鹏的翅膀好闪……睁不开眼了呀……
　　“今天中午放学别走。”
　　荆楚一甩头发，还学着他表弟的样子挑了挑眉。
　　“我拿我弟的附属金卡……不是，二食堂VIP饭卡，带你去吃麻辣小火锅。”
　　荆楚凑近敖叶耳边，吹了口气，吐出三个所有妖都无法抗拒的字。
　　——“随、便、刷。”
　　敖叶：“……咕嘟。”
　　听到小龙崽咽口水的声音，荆楚满意地扬起嘴角。
　　看吧！他的魅力果然是无穷的吧！！
　　金翅大鹏不知道，此时的应龙幼崽，已经在脑海里涮起了牛肚和鸭肠。
　　“……荆楚！”
　　金翅大鹏抖着腿儿回头，就看见浑身气场全开的九尾狐。
　　这真不怪段惊棠误会。
　　他刚才亲眼看到荆楚咬了那只龙崽的耳朵，目露色（？）光，一脸下流。再看那龙崽，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
　　“别抽！别抽！啊——”
　　被表弟追着狂揍的同时，荆楚还不忘尖叫着嘱咐敖叶。
　　“放学别走！小叶子！你放学不许走啊！！”
　　段惊棠俊脸震惊，这还当着他的面呢，都敢言语威胁？？
　　这哥哥不能要了。
　　“啊！别拔毛啊！我的贝奥武夫！我的伊丽莎白！我的阿加莎斯图尔特——”
　　看着被九尾狐追着拔翅膀毛的金翅大鹏，敖叶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耳朵好像还在发热。
　　小龙崽摸摸自己的耳垂，水汪汪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懵懂。
　　-
　　“你你你你你，你爸要请我吃饭？？？！”
　　路呦呦站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水蓝色的眼睛睁得比妈妈早晨给他带的小笼包还要大。
　　盛秋艾只觉得头疼得快裂开了。
　　“你不用管他，我已经拒绝了。这老东西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我……”
　　“我去！”
　　路呦呦攥着小拳头，眼里冒着熊熊火焰。
　　“我去我去我去——！！”
　　盛秋艾：“……”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一听到路呦呦爆粗口（？），这心里就一哆嗦。
　　大概是回想起了当初被一记小鹿蹄踹进心窝里的恐惧吧。
　　盛秋艾抹了把脸，“不是，崽，你不害怕吗？”
　　“我怕呀！”路呦呦突然开始原地蹦高，两只爪还高高举过头顶，仿佛即将冲破天际的鹿鹿超人，“你看不出我超害怕的吗？！”
　　盛秋艾：“……”
　　对不起宝贝我真的没看出来。
　　“你不觉得你爸爸已经开始认可我了吗？”
　　路呦呦的小胸脯一起一伏，他一会儿回去就要开始网购，他需要一套可以最大限度凸显他的帅气稳重的衣服！
　　最好是盛会长一看到就愿意把儿子交给他的那种！！
　　“上次给我手帕，这次还、还请我吃饭……对了，咱们在哪里吃饭呀？在家里吗？天呐……那我要好好准备礼物啦！”
　　看着热情无限高涨的小夫诸，盛秋艾张了张嘴，化成一声叹息，干脆一把将路呦呦揽进怀里。
　　“你不需要这样。”
　　盛秋艾低声，“我不想你为了我……这样。”
　　路呦呦伸出手，环抱住他的大宝贝，拍拍凤凤背。
　　“你是不是觉得我受委屈啦？没有呀，真的，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想获得你爸爸的认可，我觉得我可以的！”
　　勇敢鹿鹿，不怕困难！
　　盛秋艾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么突然更心酸了……他家阿姨最钟爱的八点档豪门婆媳剧也不过如此了啊！
　　但他是不会像那些妈宝男一样让路呦呦受委屈的，盛严他也不配。
　　“其实我觉得，你爸爸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小夫诸摸摸凤皇的发尾，有点长了，都可以扎小揪揪了。
　　“……你不了解他。”
　　夜风中，盛秋艾的声音那么冷，“他最擅长伪装。”
　　所有妖都被他骗了，包括妈妈。
　　也是，没点这样的本事，怎么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呢。
　　路呦呦抿了抿唇，不再做声。
　　会有机会的，他想。
　　待他和那个盛会长当面碰一碰，就知道这位到底是个什么妖物！
　　这么久以来，盛秋艾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且感同身受。路呦呦知道，只是让他抱着自己睡一个好觉，是远远不够的。
　　但他绝不会以为盛秋艾好的名义，无视他的想法，做出让他厌恶的事。
　　如果是误会，路呦呦会尽全力帮他们父子解开心结，如果不是……
　　哼哼，你呦哥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有他在，谁都别想欺负他男人！
　　鹿鹿超凶.jpggg！
　　直到盛秋艾的身影消失在岔路口，路呦呦才收回目光，蹦跶着往小区里跑去。
　　“天儿真冷呀～”
　　小夫诸一边跑，边往手心里哈了口气，刚要捏捏耳朵，身后忽然一阵响动。
　　“谁！”
　　路呦呦反身一跳，抬爪就是“hiahia”两拳！
　　来人轻轻握住那两只小拳头，“我。”
　　看清来妖，路呦呦愣了一下，随即绽开笑颜。
　　“五叔叔，是你呀～”
　　萧五沉默片刻，拉下遮住半张脸的口罩，“不是叔叔，是哥哥。”
　　路呦呦眨眨眼睛，“可是你七百岁啦，比我爸爸的年纪还要大呢。”
　　萧五：“……”
　　“乘黄比较长寿。”萧五试图挣扎。
　　路呦呦长长地“哦～”了一声。
　　“那五哥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呀？”
　　萧五垂眸，“你不是说，要给我介绍工作。”
　　“对呀。”
　　路呦呦点点头，“你想好啦，改邪归正？”
　　萧五笑了，“嗯，改邪归正。”
　　小夫诸笑得更开心了，“太好啦！要说话算话哦……我明天就带你去试岗！”
　　萧五颔首，“那我明日再来。天色不早了，你快上去吧。”
　　路呦呦没挪步，“你现在住在哪里呀？”
　　萧五：“酒店。”
　　路呦呦：“路边公园里的长条椅酒店？”
　　萧五：“……”
　　路呦呦：“你头发上还沾着树叶呢。”
　　萧五：“……”
　　路鸣野，你弟弟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傻。
　　“走叭。”路呦呦牵起萧五的手。
　　“去哪里？”
　　“回家呀。”
　　“这怕是……不妥。”
　　“我家里的确不太宽敞，所以你只能住我哥的房间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啦，天虞山里，警察叔叔没有抓住你嘛？”
　　“我未做坏事，为何抓我。”
　　“是还没来得及做吧？”
　　“……你真的，比你哥哥聪明很多。”
　　一个只是看着傻，一个却是真的傻。
　　“诶？我爷爷也这么说耶，哈哈哈～”
　　电梯门关上，一时只余寂静。
　　“萧五哥，今晚，你可以给我讲讲我哥的事吗？”
　　“很久没见到他了，我和爸爸妈妈……都很想他。”
　　两声叹息同时响起。
　　“……好。”


第151章 只要老婆能开心，我不需要自尊心！（已修）
　　元旦一早，蔚枝裹着大羽绒服下楼买油条豆i腐脑，刚到小区门口，就发现保安亭里多了一张新面孔。
　　作为一名合格的都市保安，萧五正捧着他的前辈老张大叔送给他的搪瓷缸子，嘬一口热茶，看一眼外面，听一耳朵收音机。
　　一抬眼，就瞅见窗边上，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晃来晃去，正好奇地往里张望。
　　萧五拉开窗户，尽量温和，“早安，这位小居民。”
　　蔚枝眨巴眨巴眼，“哥哥早安～哥哥是张大爷的儿子吗？”
　　这声哥哥叫得萧五心里就很舒坦。
　　“不，我是新来的保安，张前辈去医院陪老伴儿了，下午回来。”
　　蔚枝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饭盒。
　　“这是带给张大爷的，如果哥哥不嫌弃，就请尝尝吧。”
　　萧五看着面前的饭盒，又看看人类幼崽的发型，脑海里浮现前辈临走时的嘱咐。
　　——有一个卷毛崽，小小只很可爱的，他经常会来看我老头子，你要对他温柔一点哦！
　　“好的，谢谢你。”
　　萧五弯起嘴角，挺真心实意的，就是弧度有点僵硬。
　　“这个送给你。”
　　萧五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应该是为了哄小区里的幼崽，老张大叔准备了满满一抽屉糖果。
　　“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蔚枝甜甜一笑，“也祝哥哥元旦快乐～”
　　是啊，今天是元旦。
　　人类幼崽欢快的小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收音机里正在播放今日天气预报。萧五打开饭盒，里面是两排晶莹可爱的小虾饺。
　　买早点和晨跑的妖们陆续多了起来，经过保安亭时，他们隔着窗户和新来的年轻保安员挥一挥手。
　　热茶雾气氤氲中，萧五夹起一个虾饺。
　　这就是他说过的人间烟火吗……
　　感觉，还不错。
　　-
　　饭桌上，蔚枝咬着油条和男朋友发信息。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我今天不能出去玩啦，要陪蔚莱去她的好朋友家做客[狐狐亲亲.jpg]】
　　【D：好，我今天也被迫在家。[狐狐委屈].jpg】
　　蔚枝歪了歪头，他男朋友可是青丘第一小宅狐，居然用了“被迫在家”这个词儿。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有亲戚要去一起过节嘛？[狐狐摸摸.jpg]】
　　这是蔚枝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D：差不多，我妹的天使大人要来。[狐狐思考.jpg]】
　　蔚枝恍然，一勺加了辣椒油的豆i腐脑儿差点戳到鼻孔里。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啊！就是小妹特别喜欢的那个小朋友吗？[狐狐开心.jpg]】
　　蔚枝早就听段惊棠说过，小妹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特别喜欢这个朋友。
　　喜欢到什么份上呢，之前小妹每天说十句话，现在都能说十六句了！
　　小孩子嘛，还是活泼开朗一点好。
　　当然，不要像他家这个，这有点过于活泼了。
　　“哥——！！”
　　蔚氏魔音即刻贯耳，三段式女高音你值得拥有。
　　蔚枝呼噜噜喝干净最后一口豆i腐脑儿，擦了擦嘴，“来啦祖宗！”
　　牛仔连衣裙，内搭蕾丝珍珠领小衬衫，奶白长筒袜，秋冬新款红色小皮鞋。
　　再来一个小小高马尾，发带就选那根红色缎子面儿的。
　　蔚枝看着他忙活了一早晨的成果，满意地点点头。
　　蔚莱则比较不矜持，“乖乖，我好靓～”
　　蔚枝：“……”
　　“好了靓崽，我们要出发了哦。”
　　蔚枝给蔚莱穿好大衣，“柳柳家的地址给我，你和人家打好招呼了吧？”
　　“嗯呐嗯呐，问了八百遍啦。”
　　蔚莱从随身小包包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忽然一拍脑门，“啊！我的礼物！”
　　蔚枝摇摇头，这小狗记性。
　　再一看手里，“……”
　　你把纸条叠成爱心到底是想不想让我看？话说这个怎么拆来着？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蔚枝终于把他妹的折纸作品拆开了，途中还因为不小心扯坏了一个角被小拳头锤了好几下。
　　别说，柳柳这小姑娘，真是字如其妖，秀气又端庄，这一撇一捺里还透着点淡淡的清冷，乍一看还挺眼熟。
　　“北庭……”
　　蔚枝看着纸条上的地址，他记得，段惊棠好像也住那边。
　　说起来，他还没去过段惊棠家呢。
　　之前在远山别墅的时候，段惊棠就说要带他回家里玩，如果他一会儿搞一个突然袭击……
　　哎，算啦算啦，大过节的，而是他也没准备礼物呢。
　　“到了哦。”
　　蔚枝付了车钱，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建筑震惊了。
　　如果此时有bgm，应该给他配一个庄严盛大版的“哈利路亚”。
　　“小崽。”
　　蔚枝看着不远处比他们小区门还大的豪华雕花大铁门，以及里面清晰可见的喷水池玫瑰园二层别墅大洋房，发出了迟钝的声音。
　　“柳柳她们家……是做什么的啊？”
　　蔚莱晃晃脑袋，傻乎乎地答非所问，“不知道耶，她妈妈做饭好好吃～”
　　小孩子就是这样。她们交朋友超随心所欲的，“我喜欢她”“她妈妈做饭好吃”“她和我一样卷卷毛”等等等等，都足以让她们开始一段长久的友情。
　　蔚枝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牵起她的小手朝大门走去。
　　“请问是来先生和来小姐吗？”一位身着西装的男士迎上前。
　　蔚枝：“？”
　　虽然但是，蔚枝抓了抓卷毛，“不好意思，我们姓蔚……”
　　管家：“？”
　　管家眼中划过一丝茫然，“两位不是柳柳的朋友吗？”
　　“啊，是的。”
　　可算对上了。蔚枝笑了笑，“我叫蔚枝，这是我的妹妹蔚莱。”
　　蔚莱小嘴一张，“叔叔好～”
　　小崽子在外面一向乖得很。
　　“哎，你好你好……两位快请进吧，真是不好意思。”
　　大概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过人类的幼崽真的好可爱啊，他的狐耳朵刚才差点没绷住。
　　“你和人家说你姓来？”蔚枝小声问妹妹。
　　“没有呀。”蔚莱揪揪脑袋毛，又怕弄乱她的小发型，赶紧撒开了。
　　与此同时，段家别墅外。
　　“就这么开心？”
　　段惊棠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干脆揪老妈种的花玩。
　　荆柳柳面无表情：“没有。”
　　段惊棠挑挑眉。
　　一大早就爬起来试衣服，连早饭都没怎么吃，提前一个多小时就跑到门口等着，开不开心全摆在明面上呢。
　　段惊棠偷偷把一朵冬百合插在小鹏鸟发丝间，又迅速缩回手。
　　狐狐调皮.jpg。
　　“对了，你那个神秘小天使，叫什么来着，来莱？”
　　“嗯，莱莱。”
　　“这姓挺少见，话说我有个朋友叫陶桃，论辈分你还要叫她一声大侄女。”
　　荆柳柳：“？”
　　“她不姓来。”小鹏鸟仰起头，用看智障的目光注视着她哥，“她姓蔚。”
　　“哦哦。”段惊棠埋头继续嚯嚯他妈的百合花，“姓蔚，那就是蔚莱嘛。”
　　哎，这名还挺好听的，而且居然跟他媳妇儿是本家。
　　蔚莱，蔚枝，蔚莱……
　　等会儿。
　　蔚莱？！
　　“……莱莱！”
　　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小鹏鸟已经蹿没影儿了。
　　“呀，柳柳～”
　　蔚莱把包包往她哥怀里一甩，哒哒哒飞奔过去。
　　两只崽崽在石子路上抱成一团，活像一年才一会的牛郎织女。
　　天知道她们昨天才一起逃课喝了芋泥啵啵奶茶。
　　“哎呦，慢点呀！”
　　就算是蔚枝，也很少看到他家小崽那～么开心的样子。
　　蔚枝笑着抬起头，忽地，一股幽香随风拂过面颊。
　　有些像百合香，又有些像……
　　海棠。
　　“你……我……怎么……”
　　蔚枝好像得了失语症，他望着对面身姿挺拔的男生，徒劳地张着嘴，像个傻傻小憨瓜。
　　段惊棠手中的花瓣散落在地。一阵微风吹过，明明是寒冬，却好似春日。
　　花间小径上，一人一妖间隔着两只崽崽，相望片刻，同时笑出了声。
　　有时候呀，命运，真的挺神奇的。
　　神奇，又美妙。
　　-
　　“柳柳，你的发卡好漂亮呀。”
　　“嗯？”
　　小鹏鸟愣了一下，摸向发间。
　　荆柳柳：“……”可恶啊，段老三。
　　“这是送给你的。”
　　小鹏鸟灵机一动，顺势将花枝插在人类幼崽的发辫间。
　　“它叫冬百合，你喜欢吗？”
　　“哇……”
　　蔚·超好哄·莱眼睛亮晶晶的，狂点小脑袋，“莱崽喜欢！”
　　后面不远处的段惊棠：“……”
　　可以啊，段老四。
　　年纪小小，如此会撩，啧，前途不可限量。
　　“哼。”
　　身边的大号人类崽忽然发出了类似小猪的声音。
　　段惊棠立刻凑过去，“怎么了宝？”
　　蔚枝撇撇嘴，“小妹都知道要送花花，哥哥只晓得当傻瓜瓜。”
　　段惊棠：“……”
　　失策了。
　　一秒之内，段惊棠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土味情话。
　　九尾狐咬了咬牙，伸出双手，托在下巴底下，媚眼如丝。
　　“谁说哒，我不就是你的大花花嘛？”
　　狐狐向日葵.jpg。
　　淦。
　　只要老婆能开心，我不需要自尊心！
　　蔚枝盯着这朵向日葵，足足五秒。
　　然后发出了试探的声音。
　　“……我可以拍下来吗？”


第152章 要是蔚枝因为这个和他分手（已修）
　　段惊棠：“……”宝，你是我亲宝。
　　“不过我真没想到，柳柳居然就是小妹。”
　　“我也没想到，莱莱就是天使大人。”
　　蔚枝笑了，“天使大人是什么鬼啊。”
　　“对于柳柳来说，蔚莱就是小天使啊。”
　　段惊棠握紧蔚枝的手，悄悄十指相扣，“而你是我的天使。”
　　这妖的情话总是这么突如其来。
　　蔚枝脸颊腾地红了，人类崽的嘴角翘起，压下，又翘起，又压下。
　　他看了看左右无妖，踮起脚飞快亲了段惊棠一下。
　　段惊棠扣着蔚枝的小脑袋，不容分说加深了这个吻。
　　在男朋友家偷摸亲亲，还，还挺刺激的。
　　分开之后，看到两个小崽崽一动不动盯着他们，更刺激。
　　蔚枝：“！！！”
　　蔚莱已经呆了。
　　荆柳柳倒是十分淡定。
　　“哥，”小鹏鸟朝九尾狐竖起大拇指，还挤了挤眼睛，“
　　ice。”
　　一个短发萝莉面无表情的wi
　　k，杀伤力是巨大的。
　　段惊棠：“……”
　　蔚枝：“……”
　　九敏，他想找条缝儿钻进去。QAQ
　　对于这种奇妙的缘分，段家的妖出乎意料的淡定。
　　“我早就知道，枝枝乖崽就该是我家的人。”
　　段妈抱着她养的大狗勾，眉眼都弯成了新月，“崽崽，你爸爸妈妈都好吧？”
　　蔚枝自打进了客厅，眼睛就没离开过段妈怀里的狗勾。
　　“都好呢，谢谢阿姨～不好意思阿姨，不知道要来拜访，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是我妈妈做的点心和一点老家的特产，还有我给柳柳买的小裙子，不知道合不合适。”
　　“呀！”段妈惊喜得直接把狗勾扔下了沙发。
　　“早就听说亲家手艺好，今天有口福啦～这裙子是枝枝乖崽挑的吗？我看看……呀！好漂亮！”
　　“我也有一条一样的哦！”莱崽适时插话，“我穿粉粉，柳柳穿蓝蓝，哇，我们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段妈被逗得笑声连连，把好吃的全都往蔚莱面前堆。
　　小孩子没长性，玩了一会儿就有点坐不住了。段妈让柳柳带蔚莱去花园里逛逛，那有喷泉和秋千，还有一个刚建好的小凉亭。
　　两个崽手拉手经过他面前时，蔚枝听见他妹超级兴奋的声音。
　　“柳柳，今天可以骑骑吗？”
　　……骑骑？
　　小鹏鸟点点头，抖抖一对小翅膀，语气十分可靠，“可以，今天驮你飞十圈。”
　　“好耶——”
　　蔚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噌地站起来，“不行啊蔚莱！你那么沉你再把柳柳压坏了！”
　　开玩笑，蔚莱在同龄小姑娘里已经算微微超重了，四十多斤呢，再看柳柳……
　　真是妖如其名，小丫头太瘦了。
　　一个小肉球压在一根小竹竿上，还要小竹竿飞来飞去……
　　天啊！
　　蔚枝想把他家这颗小肉球扔出去！
　　“没事没事的～”
　　段妈摆摆手，心超大的，“小柳可以的，她上周还驮着她大哥满院子飞呢，把她大哥吓得，哈哈哈哈哈——”
　　蔚枝：“……”
　　段大哥……既视感太强惹。
　　两个崽撒欢儿去玩了，客厅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段惊棠担心蔚枝会觉得不自在，刚想主动找话题，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人类崽的眼神，怎么开始发直了？？
　　“阿姨。”
　　蔚枝抿了抿唇，小表情有点迷糊。
　　“您的萨摩耶养得真好，瞧这小皮毛，油光水滑的，一看手感就绝妙……”
　　段妈眨了眨眼睛，“萨摩耶？”
　　蔚枝怔了一下，“啊，不是吗？咦，脸好像是有点尖哦……那是银狐犬吗？”
　　段惊棠默默握住人类崽的手，“那是我爸。”
　　蔚枝：“？”
　　蔚枝：“…………”
　　求问，第一次上男朋友家就把他爸当成狗了怎么办，在线等，挺……
　　算了，不急了，因为他人已经没了。
　　人类崽缓缓转过头，那小眼神，看得段惊棠心都化了。
　　蔚枝：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段惊棠：老婆，好可爱。
　　蔚枝：？九敏呀，快救救我呀QAQ
　　段惊棠：好可爱好可爱。
　　蔚枝：哈哈，我不活啦。
　　“枝枝崽，银狐犬是什么？”
　　趴在段妈腿上的大狗勾歪了歪头，忽然口吐人言。
　　蔚枝快哭了，“叔叔，叔叔好……银狐犬就是，就是一种超可爱的狗狗……”
　　你好，请问一下，这里有地缝吗？不需要太大呢，一点点就好，反正我钻进去就不打算出来啦。
　　“哦哦，和我长得很像嘛？”
　　蔚枝嘴唇颤抖，“没，没有……真的叔叔……只有，只有亿点点……”
　　“这样呀。”段爸的狐脸上浮现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那它可爱还是我可爱鸭？”
　　“啊……啊？”
　　蔚枝抬起头，就见段家夫妇齐齐望着他。
　　段爸：夸我夸我夸我——
　　段妈：哪个更可爱呢？要不要把老公扔掉换只大狗勾呢？
　　蔚枝：“……”
　　“当然是狗可爱。”
　　段惊棠站起身，朝蔚枝伸出手，“去院子里玩吧，不在这看他们秀恩爱。”
　　蔚枝：“QAQ”
　　这是亲对象！这是亲对象！
　　“我们哪有秀恩爱嘛。”
　　段爸甩甩毛，“砰”地变出九条尾巴，一头扎进段妈怀里。
　　“老婆，再捋捋毛毛～”
　　-
　　“我爸妈就这样，他们是太喜欢你了，不拿你当外人，慢慢来，习惯就好了。”
　　蔚枝攥着男朋友的手指，嘿嘿傻笑，“我知道，我就是有点紧张……不过下次不会了！”
　　段惊棠微微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蔚枝会觉得不舒服。
　　虽然蔚枝早就见过他家里妖了，但之前他们是朋友关系，朋友的父母只要保持尊敬就够了。
　　而男朋友就不同了。
　　他们以后是要成为一家人的。
　　“话说，叔叔的原形，可真漂亮呀。”
　　段惊棠：“嗯……嗯？？”
　　“那光泽度，那蓬松感，那——”
　　段惊棠砰一下将九条狐尾全放出来。
　　蔚枝眼睛一亮，到了嘴边的话瞬间拐弯，“那也没有这个好呀！”
　　段惊棠：“……”
　　“不过那个不是我爸的原形，是他的本体。”
　　蔚枝撸小六的手一顿，“本体？”
　　“嗯。”
　　妖怪的原形和本体，虽然在外表上区别不大，但原形是可控的，只要妖力强，你想长啥样就啥样，想多大个儿就多大个儿。
　　而本体，则是妖怪最真实的样子。
　　处于本体状态的妖怪攻击力和防御力几乎为零，所以妖只会在自己绝对安心的环境里、绝对放心的人身边，才会显露本体模样。
　　“啊，我懂了！”
　　蔚枝一拍手心，“就是穿了法袍和光溜溜的区别！”
　　段惊棠：“你要非这么说……”
　　本体的时候确实挺舒服的，和光溜溜泡温泉的感觉差不多。
　　“那……红莲花小狐狸，是你的本体吗？”
　　说着，蔚枝还戳了戳自己的眉心。
　　段惊棠点点头，“不过成妖劫之后，我的本体也有了变化，大小和你刚才看到的银狐犬差不多。”
　　蔚枝：“……”段爸爸要哭了呀。
　　又溜达了两步，蔚枝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不对，那，那你的本体长大了，我的小狐狸崽崽呢？？”
　　段惊棠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蔚枝欲哭无泪。
　　他两个巴掌大的狐崽崽，啪，没了！QAQ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变，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段惊棠试图哄老婆。
　　蔚枝摇摇头，神色凄然，“变，也变不回我们纯粹炽热的曾经了。”
　　段惊棠：“……”所以他是脏了吗？
　　头顶，小小的金翅大鹏驮着人类幼崽飞过，咯咯欢笑洒满庭院。
　　“罢了。左右是回不去了，就不想它了罢。”
　　蔚枝擦擦并没有泪水的眼角，太后似的抬起手，“来啊，小棠子，扶我去你的寝宫躺躺吧。”
　　段惊棠一声“嗻”还没喊出来，忽觉不妙。
　　“等一下，太……乖宝，你还没去过玫瑰园吧？我妈打理的玫瑰园风景绝美，我带你去看看吧？”
　　蔚枝抽回手，一双小眼睛眯起，其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有情况。”
　　凭蔚枝的经验，每次段惊棠叫他乖宝，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
　　“小棠子，你有情况。”
　　段惊棠：“今天天气真好啊，要不我们晚上来个庭院烧烤吧？我这就给大哥打电话。”
　　蔚枝点点头，拖起段惊棠的手就往别墅走，“去你房间，就现在。”
　　段惊棠：“QAQ”
　　五分钟后，蔚枝站在男朋友的卧室里，久久不能回神。
　　段惊棠痛苦捂脸。
　　完了，全完了。要是蔚枝因为这个和他分手，那他真的——
　　“桌桌，我知道你爱我，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
　　蔚枝捂着嘴，双眼满是小星星。
　　“你居然为爱变态了。qwq”
　　段惊棠的房间很大，光是睡觉的地方，就有蔚枝的整间卧室那么大，一张豪华的雕花木床几乎占了一半空间。
　　可最显眼的并不是那张床，而是床的四周，那密密麻麻的照片和画。
　　以蔚枝为主角的照片，以蔚枝为主角的画。
　　而床边上，居然还放着一个等身抱枕，抱枕的脑袋上，贴的正是蔚枝的大头照。


第153章 原来你就是不睡太太！（已修）
　　这是什么大型宅男社死现场啊！
　　段惊棠想一头扎进卫生间的马桶里，然后狂砸一百下冲水键把自己彻底送走。
　　“我……”段惊棠深吸一口气，“我能拥有一次解释的机会吗？”
　　蔚枝一脸纯真地望着他，“我如果拒绝，你是不是就要杀掉你自己啦？”
　　段惊棠点头，“是。”
　　“那我拒绝。”
　　段惊棠：“QAQ”
　　宝，你变了，我们的爱，过了就不再回来。
　　“逗你哒。”蔚枝笑眯眯抱住浑身僵硬的狐狐，“我都知道，你不用解释的。”
　　段惊棠吸了吸鼻子，顺势卖惨，“你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变态吗？”
　　“会。”蔚枝诚实点头。
　　一般人都不会把男朋友的照片贴满墙吧，而且那个人形抱枕也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段惊棠：“……”那我走？
　　“但是我喜欢。”
　　毛茸茸的卷毛小脑袋在胸口蹭了蹭，人类崽仰起头，一双杏眸里仿佛住满了星月。
　　“狐不变态，吱崽不爱～”
　　段惊棠咬着下唇，险些当场猛男落泪。
　　可恶啊！
　　是、是天使啊！！
　　“而且和呦呦比起来，真的还好啦。”
　　蔚枝摸摸那些照片，真是各种角度都有，居然还有他午睡时流口水的，那么丑，也不知道段惊棠怎么看得下去的。
　　“路呦呦？”
　　段惊棠忽然紧张，“他也偷拍你吗？为什么？是舔鸟还不够舔还是取向突然转变？？”
　　他之前确实听说过，有些男孩子承“受”得太久，偶尔也会想要“一”朝翻身，“一”鸣惊人“一”回。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卡哇1也是1啊！
　　“你想什么呐。”
　　蔚枝靓崽无奈，光是看这狐的表情他就知道他在脑补些什么。
　　“呦呦房间里有两个超大的玻璃陈列柜，里面都是他收藏的‘盛秋艾相关物品’，可乐罐啊饮料瓶啊纸巾烟头橡皮擦什么的。”
　　说完，蔚枝又觉得不妥。虽然路呦呦和盛秋艾已经在一起了，但那也是夫诸崽的隐私啊，他不该随便告诉别妖的……男朋友也不行！
　　“啧，这事你不许说出去啊，尤其不许告诉盛秋艾！快快给我忘掉通通忘掉！”
　　段惊棠嗯嗯点头，眼神却已经开始打量自己那占地整整一面墙的书柜了。
　　拆了，全拆了。
　　书都扔隔壁书房去。
　　在这打一个全新的大玻璃柜，不，木质的似乎更好一点。
　　酱酱酿酿，酿酿酱酱。
　　啊，盛秋艾，你媳妇儿果然是天才吧！
　　“话说，这个画……”
　　蔚枝站在一幅速写前面。画的是他上课听讲时的样子，端坐得像个小红领巾，一手按着笔记本，一手握着笔，笔帽轻戳在嘴巴下面。
　　画面整体很简洁，最简单的黑色线条，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人物的神态与神韵，画者的深厚功力可见一斑。
　　蔚枝是知道段惊棠会画画的。课本的每一页基本都有他的涂鸦，天马行空很可爱，但都是草草涂的。蔚枝没什么艺术细胞，也看不出专业与否。
　　最关键的是……
　　“这画风，怎么那么像不睡太太？？”
　　不睡太太就是《凡狐修仙传》的作者，全名不睡不睡觉，乃是如今漫圈里最受欢迎的画师太太之一，以其辨识度极高的独特画风和深厚的绘画功底以及出神入化的分镜运用闻名于广大漫迷之中。
　　而且这位不睡太太十分神秘，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据说，就连和编辑沟通漫画剧情，两人都是使用摩斯密码的。
　　对于最后一点，段惊棠亲自上线辟谣，“这是真的。”
　　……才怪啊！
　　又不是搞间谍工作，放过他可怜的编辑大哥吧！
　　“原来，原来你……”
　　蔚枝抢过被段惊棠藏在身后的一叠手稿，靓崽震惊，“原来你就是不睡太太！！”
　　大佬竟在我身边！
　　太太是我男朋友！！
　　段惊棠狐狐羞涩，“惊喜吗？”
　　蔚枝一把揪住段惊棠的衣领，来回摇晃，“结局是什么？！小绿复活了吗？！小黑的尾巴到底会不会长回来啊啊啊——”
　　段惊棠觉得自己快要吐彩虹了。
　　虽然最后的小马甲也掉光了，但出于一个漫画家的职业素养，面对男朋友的威逼色i诱（？），段惊棠最终还是扛住诱惑，对剧透严肃说
　　o。
　　可是这真的好难啊呜呜呜，尤其是当人类崽舔他尾巴尖的时候。QAQ
　　“来帮我看看这个？”
　　段惊棠揽着蔚枝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什么啊。”人类崽还有点气呼呼。
　　结局保密就算了，居然连小黑的尾巴有没有回来都不告诉他！
　　小黑只有两条尾巴啊！它只是只拼命修炼的普通小狐狸啊！又不是九尾狐！
　　“我的新作品。”
　　蔚枝的小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
　　不睡太太的新作……
　　“是、是什么题材啊。”蔚枝的小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往段惊棠手里瞟。
　　“这次不画修仙了。”
　　段惊棠双手环绕着蔚枝，把他圈在自己怀里。
　　“我想讲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端，一个人类男孩，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
　　“他以为小狐狸快死掉了，其实小狐狸只是化成本体在睡觉。”
　　“后来阴差阳错，他们成了同学，同桌。他们交到了很多朋友，还收养了一对儿女，每一天都在欢笑中度过。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事，包括生死，甚至超越了生死。”
　　“他们为彼此解开心结，他们是对方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一束光。”
　　“终于男孩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小狐狸。”
　　“……才不是呢。”
　　蔚枝揉揉眼睛，小声叭叭，“是小狐狸沉醉在男孩的人格魅力和绝世帅脸中，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男孩！”
　　段惊棠笑了，“好好好，小狐狸最爱他的男孩了，无可救药，心甘情愿。”
　　蔚枝耳朵红红的，垂下眸子，看到画稿第一页上漂亮的手写字体。
　　——《那一日，茂盛的树枝与海棠》。
　　段惊棠有些不好意思，“我文采不好。”
　　的确，比起用文字煽情，不睡不睡觉太太更擅长以无声胜有声的直景描绘直击心灵。
　　当然，每一部成功的漫画背后，都是编辑大哥因熬夜校稿润色而飘落的头发。
　　这也是段惊棠在每一刊的结语里，都要感谢一遍编辑大哥的原因。
　　“我喜欢。”
　　蔚枝抱着那摞手稿，仿佛抱着他最珍爱的小九。
　　“我喜欢……这个名字。”
　　蔚者，茂盛也。茂盛的枝叶，这是蔚爸为他取名的初衷。
　　段妈生小儿子时，正值隆冬时节。而就在生产前夜，庭前那一片早已枯黄的秋海棠忽地绽满花枝，凛然寒风吹过，惊起一丛绯色。
　　惊棠，这是他的名字。
　　他们的名字，都蕴含着最真挚的爱与祝愿。他们的名字，都代表着生的希望。
　　生而不凡，生生不息。
　　-
　　“真的不留下吗？”
　　“嗯呐。”
　　“真的真的不留下吗？”
　　“嗯嗯呐。”
　　“真的真的真的不留……唔。”
　　当男朋友太啰嗦时，一个亲亲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蔚枝摸摸段惊棠的腕骨，“今天已经打扰到很晚了，我真的要回去啦。”
　　段妈太喜欢蔚莱了，留他们吃了午饭，又吃了下午茶，又又吃了晚饭。段惊棠还想让蔚枝留下过夜，言语间还特别犯规地用美色i诱惑他。
　　而蔚枝就像坚决不剧透的某漫画家一样，人类崽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呢。
　　“到底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直接留下过夜不太好。”
　　蔚枝眨眨眼睛，“传出去，人家会觉得你是只色色的小狐狸的。”
　　段惊棠才不在乎那些。他可是发情期都独自熬过的男人，谁敢说他色？
　　“那不睡一屋不就好了。”
　　蔚枝眯起眼睛，犀利的小眼神早已看穿一切。
　　“反正你半夜都会偷偷摸过来，睡不睡一屋又没区别。”
　　段惊棠：“……”
　　别这样。
　　好吧，他摊牌了，他就是一个lsp。
　　“那我送你们回去。”色狐狐的男友力不容置疑。
　　“虽然最近城北消停了不少，但夜晚还是不太安全，有些凶兽就爱大半夜成群结队出来溜达，不干坏事光吓人。”
　　蔚枝嗯嗯点头，悠悠叹气。
　　有些狐啊，单身时是冷漠酷哥，脱单后就变得啰里啰嗦。
　　“嗡嗡——嗡嗡——”
　　说话的功夫，蔚枝兜里的手机已经震了四五回。
　　“谁啊。”段惊棠貌似不以为意地瞄过去。
　　大半夜还给他对象发信息，杀掉。
　　“不知道，好像是骚扰短信。”
　　蔚枝也有些头疼，“删了又发，发了再删，源源不断……啊，而且这用词好奇怪啊，我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中二少年组织吧？”
　　“我看看。”
　　段惊棠接过手机，最新一条短信来自一分钟前。
　　【未知号码：蔚兄！吾乃汝之迷弟！汝之雄壮身影长久存于吾心，挥之不去！望有机会可拜蔚兄为师，共探魂力之巅峰！——秋球球】
　　段惊棠：“……”
　　“那个，宝。”
　　段惊棠艰难开口，“你好像……被一帮小除妖师当成偶像了。”


第154章 小枝，好久不见（已修）
　　蔚枝：“？”
　　蔚枝的小脑瓜飞速运转了一秒，靓崽震惊，“他们怎么知道是我的！”
　　明明警方没有公开他的信息，甚至连一个打了全马赛克加变声的采访都没有！
　　段惊棠看着那条信息，“别小瞧这些除妖师家族八卦的能力。”
　　不过事情的发展，倒是和段惊棠想的有些出入。
　　他以为时方一倒，不管本家外族，来找蔚枝寻仇挑战的除妖师定然不会少，但现在一看，场面似乎充满了爱与和平（？）。
　　仔细想想，也是。
　　就算时方瞒天过海坐上了除妖师协会会长的位子，但大家都是同行，时方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其他除妖师家族会不清楚吗？
　　不说别的，单单是生意垄断这一点，就够人恨他的了。
　　现在是和平新社会，除妖师想凭本事吃饭本来就难，好不容易有个凶兽作乱的活儿，刚到手就被时家截了，搁谁谁心里都不痛快。
　　而如今，时家这个扛把子倒了，下面一帮久受压迫的小家族终于翻身得见天日，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倒是真该感谢蔚枝。
　　至于时家的徒众，最厉害的那几个已经被蔚枝一并废了。而其他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又哪有心思替并不怎么爱戴的旧主子报仇？
　　“不是坏事。”
　　段惊棠下了结论。
　　“人都是慕强的。这些偷偷给你发信息的估计都是小孩儿，十五六岁，最是热血沸腾的年纪，你要是不想理，不回复就好，没必要闹得太僵。”
　　蔚枝幽幽叹气，点头。
　　他收点骚扰短信倒是无所谓，就像段惊棠说的，这么点事儿，也不至于打电话过去把人家孩子训一顿。
　　就是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
　　“是不是觉得，有种成为爱豆的压力。”
　　蔚枝：“……”你别说。
　　适度慕强不是坏事，但是……
　　“我可是在七个人身上捅了大窟窿啊，有时候我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血腥。崇拜我这种人，这些孩子真的不会长歪吗？”
　　段惊棠深沉点头，“很好，已经有身为爱豆以身作则的觉悟了。”
　　蔚枝笑着锤了他一下，“别闹。”
　　“崇拜你这种人，只会让他们成为善良正直嫉恶如仇的小学霸。”
　　段惊棠握住那只小拳头，放在唇边亲了亲，“现在想起那时的事，会害怕吗？”
　　蔚枝认真想了想，特别诚实，“有一点，不过还是爽比较多。”
　　“哥！”
　　旁边的车窗降下，露出人类幼崽气鼓鼓的包子脸。
　　“哥和美人哥哥谈恋爱，让莱崽独守空车！放我下去嘛我也要找柳柳哇啊啊——”
　　蔚枝默默把包子脸按回车里，“赵叔叔，麻烦把车窗关一下～”
　　“要不就让她和小柳住吧。”
　　看着人类幼崽委屈巴巴的小脸儿消失在车窗后面，段惊棠有点于心不忍，“我明天一早送她回去，不耽误上幼儿园。”
　　蔚枝也很心动，依然“达咩”。
　　“她算数作业还有三页没写完。”
　　段惊棠：“……”
　　虽然还没取得合法身份，但已经开始心疼小妹了。
　　蔚枝无声摇头，“我至今无法相信，我五岁半的妹妹，居然会把5+4算成等于14。”
　　段惊棠笑了，“你们兄妹很像。”
　　蔚枝睁大眼睛，“像？哪里像？？我五岁半的时候已经自学完全部小学数学课本了！”
　　如果可以，蔚枝真的想把自己的亿点点天赋分给蔚莱，这样他就不用站在学前班外面的走廊上看他妹绞尽脑汁扒拉完手指头扒拉脚指头最后还获得一片大红叉叉了。
　　那种感觉，仿佛连呼吸都是痛的。
　　“真的很像。”
　　具体是哪里，段惊棠也说不上来，大概是谁养的像谁吧。
　　“一样的可爱，就连这个，”段惊棠点了点自己的发梢，“都是一样的。”
　　蔚家兄妹，传承式的卷卷毛。
　　“她那是烫的呀。”
　　蔚枝也笑，“去年夏天过四岁生日，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说想烫个和我一样的卷儿。”
　　爸妈都说小崽爱臭美，可蔚枝知道，她只是想和自己像一点。
　　虽然数学不好，但蔚莱真的很聪明。
　　永远不要以为小孩子傻，其实她们什么都知道的。
　　段惊棠低下头，鼻尖蹭过蔚枝的自然卷，低声，“所以才说你们像啊。”
　　不同的血脉，相同的金子般的心。
　　段惊棠家离市区有些远，车开到一半蔚莱就睡着了，蔚枝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自己则靠在段惊棠身上。
　　“感觉今晚的算数题又泡汤了。”老大哥擦擦人类幼崽嘴角的口水，无奈叹息。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蔚枝不方便动弹，微微侧了侧身子让段惊棠帮他拿。
　　“不会又是要拜我为师的短信吧。”蔚枝笑嘻嘻的。
　　段惊棠捏了下他的鼻子，边笑边划开屏幕，“那可不一定。”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那又是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
　　相比于之前的拜师短信，这条信息很平淡，很简洁。
　　算上标点，只有八个字。
　　——小枝，好久不见。
　　-
　　元旦过后的那个周末，蔚枝去见了时方。
　　从医院出来，蔚枝蹲在路边的草丛旁吐了整整五分钟。
　　“还好早上没吃什么。”
　　段惊棠心疼得要死，他还在惨白着一张脸开玩笑，“不然真是太对不住环卫阿姨了……桌，你再抽两张纸给我，我把这擦擦。”
　　“桌？”
　　蔚枝抬起头，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逆着阳光，他看不清段惊棠的表情。
　　大概过了几秒钟，段惊棠整理好情绪。先将蔚枝抱到旁边的长椅上，清理好地面，然后跑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罐热牛奶。
　　其实蔚枝不太想喝，但他有点怕不说话的段惊棠，所以还是乖乖把一罐都喝完了。
　　“中午吃面。”
　　段惊棠的手指飞快敲击着屏幕，“牛肉汤面，不能加辣。”
　　蔚·爆辣爱好者·枝完全不敢说话。
　　段惊棠飞速订好餐馆，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身边的男生。
　　蔚枝：人类崽害……
　　人类崽还没来得及害怕，男朋友忽然张开双臂。
　　“抱。”
　　蔚枝的心一下就化了，“抱抱抱……”
　　马路上热闹喧哗，人声与车声交织中，九尾狐和人类崽久久拥抱。
　　“下次难受的时候，不要忍耐。”
　　蔚枝闭了闭眼，“好。”
　　其实他也没想到，只是见了时方一面，看见那老东西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样子，会让他这么不舒服。
　　就像在炎热的盛夏没戴口罩进了露天垃圾场，那种从里到外的不适，让蔚枝连呼吸都困难。
　　老东西也没说什么。他情妇肚子里那个老来子没保住，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以他希望蔚枝能回到时家，继承他的财产，和家族的一切。
　　蔚枝的回答也很简单。
　　不可能。
　　时方囤下的那些家产多数都是来路不明的赃款赃物，交的交罚的罚，最后就剩了那么一座小四合院，还是他老婆留下的遗产。
　　在时敬留给蔚枝的记忆里，蔚枝的奶奶是一个善良柔弱的女人，她屈服于丈夫和命运，结局凄凉，令人惋惜。但于蔚枝，她是陌生的，而他也不想沾染和时方有关的任何东西。
　　蔚枝让他把房子卖了，留点钱给他那个流产的情妇，人家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不容易。至于时家，就更不用想了，树倒猢狲散，靠强权和威逼利诱堆砌出的强大本就不堪一击。
　　时方费尽心机、用一生时间打造的时家王国，彻底坍塌了。比起身体上的伤痛，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蔚枝离开之前，老东西还腆着脸问他能不能叫自己一声爷爷，就当做是他没追究蔚枝打伤自己的报答。
　　老人家的愿望怎么能不满足呢。
　　蔚枝甜甜地喊了声大孙子，然后扬长而去。
　　老王八，杀了我爹又想杀我男人，等着吧，等你入土，老子祖坟都给你刨了。
　　蔚枝早上就喝了几口粥，难受的时候不觉得，刚才一罐牛奶下肚，现在——
　　“咕噜～”
　　蔚枝从段惊棠怀里抬起头，可怜巴巴，“老公公，肚肚饿。”
　　老、老公……
　　段惊棠捂住鼻子，竭力抑制住即将喷涌而出的鼻血。
　　“吃！！”
　　想吃什么吃什么！就算吃我也没关系！
　　一人一妖牵着手往拉面店走去，两只手手一晃一晃，好像两个出来郊游的小朋友。
　　“对了，那条短信。”
　　“嗯？”
　　“就是那个试图以缩短字数的方式和伪装文青的套路来骚扰你的骚扰短信。”
　　蔚枝足足想了十秒钟才意识到段惊棠说的是哪条。
　　“啊！是那个好久不见啊。”
　　“嗯。”段惊棠露出一点犬牙，“他还有再发来么？”
　　蔚枝哈哈一笑，“没有了哎，可能是哪个小朋友的恶作剧吧。”
　　段惊棠抿唇，“希望如此。”
　　经过某处街道时，九尾狐忽地回过头，冷锐的目光直直射向身后街角阴影处。
　　“怎么了？”人类崽茫然驻足。
　　“没事。”段惊棠捏捏掌心的小手，神情瞬间恢复柔和，“走吧。”


第155章 没有狐肉饼，只有棒棒糖（已修）
　　一人一妖的身影消失在街头。
　　很久之后，角落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破旧的大衣，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她的头发凌乱干枯，巴掌大的脸上眼窝深陷。
　　岁月的重担几乎压垮了她，但在那层尘埃之下，眼角眉梢之中，仍不难窥见其年轻时的美貌。
　　女人仍注视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直到电话铃声将她惊醒。
　　挂了电话，女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将手机按在心口。
　　“等着我。”
　　“儿子……等着我。”
　　-
　　自习课前的课间。
　　“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嗯……去门口的小摊上吃一串鱼饼，再去旁边的超市买两盒牛奶，然后回家。”
　　“回我家？”
　　“今天不行哦，老蔚同志去外地学习回来啦，我得早点回去……要不你来我家？今晚有连女士的秘制烧鸡哦。”
　　段·狐狐·超爱吃鸡·惊棠咽了咽口水，露出痛苦的神情，“要赶稿，今晚是deadli
　　e。”
　　蔚枝瞬间心疼，“现在不是才月初吗？要得这么急？”
　　段惊棠腼腆一笑，发出拖稿大王的声音，“是上个月的稿啦。”
　　蔚枝：“……”
　　真正该心疼的是编辑大哥啊！
　　蔚枝趴在课桌上，偏着头，一只手不老实地玩着段惊棠的兽耳，“那我偷偷给你留一个大鸡腿，明早带给你吃。”
　　“好。”段惊棠勾起嘴角，“家花不如野花香，大吃不如偷吃香。”
　　蔚枝：“别骚了，不睡太太。”
　　段惊棠：“……”
　　“那你今天还和路呦呦一起走？”
　　“不呀，快期末考了，呦呦要留下来，盛秋艾给他补习。”
　　段惊棠再次露出邪恶的笑容。
　　蔚枝拍他一下，“是正经补习！补数学！收起你的小尖牙！”
　　段惊棠正色道：“我觉得我也需要补习，补数学。”
　　一对一的那种，在昏暗的空教室里的那种。
　　蔚枝翻开练习册，面无表情开始刷题。
　　其实最开始他也曾做过梦。
　　看了那么多青春校园偶像剧，只要是学霸+学渣的cp搭配，学渣那一方最后几乎都逆袭成功了，只不过是大逆和小逆的区别。
　　蔚枝也没多大抱负，他就希望段惊棠能考一个普通大学，不要再和修繁争倒数第一了。
　　但努力了两个礼拜之后，他发现，这其中的难度，不亚于让他空手套诺贝尔奖。
　　蔚枝之前听说过，有的人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他聪明得很，可他就是不学，哎，就是玩。
　　蔚枝不信，一个正常的幼崽，怎么可能不热爱学习呢？
　　直到他遇到段惊棠。
　　做数学题三分钟必睡，背单词三分钟必睡，练语文阅读三分钟必睡。
　　然后课间准时醒来看漫画。
　　段惊棠就是那种天生的学习绝缘体。
　　让他学习，就好像逼一个对香菜深恶痛绝的人吃香菜，不是不能吃，只是会吃得很痛苦，吃得生不如死。
　　蔚枝哪舍得啊！
　　所以他放弃了。
　　蔚枝安慰自己，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和谐新社会百花齐放，不是只有学习这一条出路可走。段惊棠浑身上下那么多优点，一定有可以让他脱颖而出，赖以生存的特长。
　　继承公司。金融学和管理学一窍不通，pass。
　　进军娱乐圈。可能因冷漠脸被误会耍大牌，pass。
　　出租尾巴供人撸撸解压……不！！！（人类崽尖叫）
　　其实以段惊棠的硬件条件，随便当当模特拍拍杂志都能实现财务自由。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整天窝在家里当一只小宅狐，段眠松也会把他养成最圆润的小宅狐。
　　可段惊棠是不会做出啃大哥这种事的。
　　至于拍杂志……蔚枝也不希望他出去抛头露面，男孩子家家的，不安全。（危险发言）
　　蔚枝苦恼着，苦恼着，忽然，茅塞顿开。
　　——他养着不就好了！
　　对啊，不爱学习就不学习，不想工作就不工作，他养着段惊棠不就好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蔚枝改变了人生目标。他要学金融，赚好多好多小钱钱，他要给段惊棠买小洋房，大别墅，让他做被自己金屋藏娇的大狐狸精！
　　白天，他辛勤工作，段惊棠在家里看漫画练腹肌，夜晚，他回到家中，段惊棠妖娆卧在床上，问他先吃饭还是先撸我。
　　什么是快乐星球！什么是快乐星球！！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蔚枝就觉得自己能垂死病中惊坐起，点灯再刷两套题！
　　不过现在……
　　蔚枝停下笔，悄悄偏过头。
　　段惊棠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眼皮耷拉着，手里握着根自动铅笔，百无聊赖地在草稿本上描描画画。
　　蔚枝先习惯性感叹一句好帅好帅，然后小手托腮，幽幽叹息。
　　我的大狐狸精，原来是个漫画家。
　　虽然有种莫名的小小失落，但更多更多的，是无与伦比的自豪和骄傲。
　　可能……那些包i养了喜欢的小明星，结果结婚的时候才发现，小明星原来比自己还有钱的总裁，就是这种感觉吧。
　　“怎么了？”
　　自动铅笔在修长的指间灵活翻转，段惊棠单手拄着脸，朝发呆的人类崽挑了挑眉。夕阳余晖中，男生英俊得仿佛一切校园小说里璀璨耀眼的男主角。
　　是哪怕将世上所有赞美之词堆砌叠加，也无法描述其万一的存在。
　　蔚枝有点看呆了。
　　“有那么好看么。”
　　段惊棠忽然凑近，一人一妖的唇相距不过一厘米。
　　蔚枝：“！”
　　人类崽战术后仰，顺便一巴掌拍在那张迷惑人心的俊脸上。
　　段惊棠：“……”
　　顶着红红巴掌印的狐狐默默深呼吸。
　　习惯了，习惯了。
　　平复好小鹿乱撞的心脏，蔚枝偷偷瞄过去，段惊棠正对着镜子欣赏他送的“爱的印记”。
　　面前的草稿本上，除了一道听讲时打瞌睡、不小心划下的“心电图”，一整页都是《凡狐修仙传》的最新剧情简纲。
　　自从掉马之后，这妖是一点都不避讳他了。
　　看着纸上略显抽象的草稿，蔚枝又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真的是不睡不睡觉太太啊。
　　真的真的，是不睡太太啊。
　　蓦地，蔚枝想起段惊棠和他一起追漫画的那些日子。这妖还跟他一起又哭又笑又骂反派，现在想起来，真是……
　　“啊！”
　　狐狐一声尖叫，台上兽兽冷瞟。
　　段惊棠捂着嘴，顶着宋凯铭犀利的眼神，压低声音，“疯了崽？？！”
　　这人类崽刚才咬他尾巴！
　　尾巴尖！一大口！超使劲！
　　“没事。”
　　蔚枝擦擦嘴角，淡定地从嘴里择出一根白毛。
　　“馋肉了，尝尝味儿。”
　　段惊棠：“……”
　　“那我一会儿请你吃小肉饼，好不好？”狐狐发出了委曲求全的声音。
　　老婆突然生气，别问为什么，直接舔就对了。
　　——来自舔鸟的哲♂学。
　　“我要吃十个。”
　　“好好。”
　　蔚枝邪魅一笑，“十个狐肉饼，加辣加番茄酱！”
　　段惊棠：“QAQ”
　　段惊棠：“没有狐肉饼，只有棒棒糖。”
　　蔚枝歪歪头，思索片刻，红着脸拍桌而起。
　　同样拍桌而起的还有宋凯铭。
　　兽兽生气，震天动地！
　　五分钟后。
　　“知道错了吗？”
　　走廊上，人类崽和九尾狐靠着墙齐齐点头。
　　宋凯铭看了看左右，靠近蔚枝，小小声，“谈恋爱也要注意场合，要克制。”
　　人类崽小鸡啄米式点头，同样小小声，“我错了班长，爱你班长。”
　　段惊棠瞄他一眼，狐狐恰柠檬，“嗯，下次我们一定注意场合，只去卫生间的最后一个隔间里亲亲。”
　　蔚枝用力捏了他一下。
　　宋凯铭：“…………”
　　他就和陆际去了一次，他们怎么知道的？！
　　他早就说卫生间不保险，那臭猫偏不听，看来是该换个地方了。
　　段惊棠：“如果你想换地方，天台已经被某鸟和某鹿占了，提前告诉你。”
　　宋凯铭：“……”
　　“蔚枝回班级，段惊棠站到下课。”
　　-
　　放学，蔚枝拎着一袋炸小肉饼蹦跶着往家走。
　　刚才“宰”了男朋友一顿，十个小肉饼一串年糕鱼饼外加一杯酸梅汤，临走时还超用力啵了男朋友一下，把他脸颊都啵红了，开心！解气！
　　解完气还是要好好心疼男朋友的。
　　今晚段惊棠要通宵赶稿，明天孩子肯定又是贴着膏药来上课。
　　作为慰问品，一个鸡腿好像不太够。蔚枝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求连女士多做一只秘制烧鸡，丝毫没注意到拐角处的黑影。
　　一阵窸窣声过后，小路重归寂静。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路边草地上，一袋炸小肉饼静静躺在那里，还冒着袅袅热气。
　　“别怕，别怕，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不会……”
　　女人的声音传入耳膜，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和布料与树枝摩擦的声音。
　　不过片刻，蔚枝从惊愕中回过神。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这么细，他稍一用力就能捏断。
　　就像捏断一根枯树枝一样。
　　就在这时，脑海中一阵翻涌。
　　女人的声线和记忆深处某个人的声线重合在一起，无数画面碎片在蔚枝眼前闪现而过。
　　这不是蔚枝的记忆。
　　这是时敬的记忆。


第156章 女人，说出你的目的！（已修）
　　蔚枝睁大双眼，攥着女人小臂的手缓缓滑落。
　　是她。
　　是那个女人。
　　“孩子，孩子，我真的很想你……”
　　不，不，别说了。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原谅我好吗……”
　　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
　　“孩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是你——”
　　别说了，闭嘴啊！！
　　一声惨叫响起，紧紧钳着蔚枝的那股力量消失了，女人仿若疯癫的低声絮语也戛然而止。
　　“还好么。”
　　散发着金色光晕的修长鹿角在男人背后化为虚影，萧五弯下腰，朝少年伸出手。
　　蔚枝呆呆抬起头，早已在无知无觉中泪流满面。
　　萧五眉头微皱。
　　今天是他上任的第一天。
　　没错，优秀的乘黄已经通过了试用期，正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区保安。
　　可今天，就在他的管辖区内，居然发生了成年妖怪欺负人类幼崽事件。
　　性质极其恶劣，萧五极其生气。
　　“你不是这个小区的居民。”
　　乘黄眯起眼睛，冷酷的目光仿佛利剑，直接将女人捅了个对穿。
　　“跟我去保安亭后面聊聊。”
　　上古瑞兽的威压之下，女人完全动弹不得，她瑟瑟发抖，干瘦的身体被萧五拎在手里，就像一把脏兮兮的稻草。
　　“……让她走。”
　　蔚枝已经擦干了脸颊，只是声音还有些嘶哑。
　　“哥，让她走吧。”
　　萧五看了他片刻，松开手，没再多言。
　　女人踉跄着落荒而逃，跑出百米后，还不死心地回头张望。
　　“真的不用报警么？”萧五问。
　　蔚枝摇摇头，“哥的身份，还是离那种地方远一点好。”
　　萧五抬眸。
　　也是，那小夫诸心里藏不了秘密。
　　不过，既然路呦呦肯告诉蔚枝，就说明他完全信任这个人类幼崽。
　　“我送你回去。”
　　蔚枝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到草地上，弯腰捡起那袋小肉饼。
　　“……都凉了。”
　　小区里的妖慢慢多了起来，蔚枝和萧五并排走在路边，真·两个沉默的美男子。
　　“那个妖是谁？”
　　“我妈，应该。”
　　萧五：“？”
　　蔚枝抱着他的小肉饼，言简意赅，“我是我爸妈领养的，刚才那个应该是我亲妈。”
　　萧五沉默片刻，略微迟疑，“可她是花妖。”
　　“挺奇怪的吧？”
　　蔚枝耸了耸肩，“可能因为我亲爸是除妖师吧，血脉过于强大，她友情赞助的那点基因基本显现不出来。”
　　萧五点点头。
　　他的确在蔚枝身上感受到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和妖力无关，那是来自除妖师血脉的馈赠。
　　而刚才那个花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妖。
　　基因里也有优胜劣汰。植物系妖怪的传承能力本来就弱，一个连品种都模糊的路边野花妖，如果和天赋异禀的强大除妖师结合，妖族的血脉被完全摒弃，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萧五没有在蔚枝身上感受到任何半妖的气息。
　　这个幼崽身上，除了人类的香甜，就是某只九尾狐故意留下的标记式气味。
　　“那她来找你，是想要什么？”
　　蔚枝步伐一顿。
　　“你也觉得，她是有求于我，才会来找我的，对吗？”
　　萧五突然沉默。
　　直觉告诉他，他可能说错话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
　　一个抛弃了自己孩子的母亲，时隔多年找上门来，不偏不倚，正好挑在蔚枝除妖师血脉觉醒、正式成年的这一年。
　　这或许是巧合。但一个刚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久别重逢的母亲，会用几乎快要掐死他的力度勒着他的肩膀吗？
　　而且，萧五认识那个眼神。
　　那是重利者见到千两金的眼神，是重权者仰望王座的眼神，是濒死者抓住最后一根求生稻草的眼神。
　　可唯独，不是一个母亲看待孩子的眼神。
　　这一点，他清楚，蔚枝也清楚。
　　“哥，你说，我该给她吗？”
　　蔚枝摩挲着手中的纸袋，棕褐色的底部已经被油浸透了，泛出斑驳的湿润痕迹。
　　“她要的东西，我该给她吗？”
　　说起来，蔚枝和萧五不过数面之缘。搁平时，蔚枝也不是随便抓个妖就倾诉心事的类型。
　　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相信萧五。
　　可能因为乘黄和九尾狐的原形很像吧。
　　“我没有父母，是被师父养大的。”
　　“师父修魔，靠吸食其他妖怪的元神为生。我知道那不对，可我没有制止，甚至一度沦为帮凶。”
　　“后来，山上的妖怪绝迹了。师父把目光对准了我。”
　　“那时我才知道，他养我，是因为我是瑞兽，而瑞兽的元神，滋补效果最好。”
　　“我杀了他。”
　　“所以你看，妖都是自私的。刀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可人类幼崽，我想告诉你的是。”
　　萧五低下头，金色的瞳孔深邃宁静。
　　“没有人可以剥夺你的生命，就算是赐予你生命的人。”
　　老妖不愧是老妖，七百岁不是白活的。
　　萧五似乎什么都没回答，可又似乎什么都回答了。
　　“……我知道了。”
　　蔚枝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露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勉强的笑容。
　　“哥，谢谢你。”
　　萧五一直把人类崽送到家门口，堪称史上最负责保安。
　　人类崽的神情很平静，是发自内心的平静。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这话听着挺丧的，不过的确是避免受伤的最佳方式。
　　“哥，这事儿，先别告诉呦呦。
　　萧五点头，看着人类崽打开门，低声，“我在小区周围布个法阵，她进不来，别害怕。”
　　蔚枝笑了，“好，谢谢哥。”
　　萧五走后，蔚枝关上门，把小肉饼和书包放在玄关柜子上，弯腰换上拖鞋。
　　“乖崽回来啦。”
　　蔚爸从厨房探出头，“刚才谁在门口呢？好像听见人说话了。”
　　“是咱们小区新来的保安哥哥，他是呦呦大哥的朋友，刚才碰到就聊了几句。”
　　“哦哦哦，是那个好帅又好热心的年轻人吧？”
　　蔚爸举着锅铲，熟练颠勺，“昨天我自行车链子掉了，那个年轻人一下就给我安好了，快得我都没看清手法，哈哈哈！”
　　蔚枝抿抿唇，这应该是魔法吧。
　　“不是我说，您那老车也该下岗啦。之前我妈不是抢到车位了吗，你俩买个车呗，现在都是环保车型，不给咱地球添负担。”
　　蔚枝洗了手，颠颠儿跑过去，脑袋搭在蔚爸肩膀上吸鼻子。
　　“好香啊……蔚氏锅包肉名不虚传！”
　　“去去去，小哈喇子都滴我锅里了。”蔚爸笑着，在围裙上蹭了蹭手，给蔚枝先盛了两块儿出来。
　　“我跟你妈商量了，买车不着急，等你上大学的。赤水大学离家远，到时候爸每个周末开车去接你也方便……哎呦慢点吃，烫！”
　　蔚枝被烫得直呼气儿，泪汪汪竖起一根大拇指。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你说你这要是去上了大学，我和你妈估计天天都睡不着觉……哎儿子，要不你大学也走读吧？爸每天下班去接你。啧，你等我研究一下这个路线，我记得好像有条路可以直达赤水来着……”
　　蔚爸挥舞着铲子，煎炒烹炸，絮絮叨叨。蔚枝端着盘子站在一旁，一边陪聊，伺机偷吃。
　　蔚妈和小崽回来后，厨房里就更热闹了。
　　晚饭后，蔚枝试图刷碗遭拒，捧着一碗水果被撵回房间写作业。
　　蔚枝在书桌前坐下，拧开台灯，拨通了段惊棠的电话。
　　“桌桌。”
　　“还在赶稿吗？”
　　挂了电话，蔚枝又给那个未知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明天中午十二点，学院路咖啡馆见。】
　　因为段惊棠说过，让他不要忍耐。
　　所以蔚枝没有忍了。他明知道段惊棠今晚要熬夜赶稿子，可他还是任性地打扰了段惊棠。
　　蔚枝坐在桌前，发了两分钟的呆。
　　目光落在连女士给他洗的那碗草莓上，蔚枝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好甜。
　　手机响起，是段惊棠。
　　“我在楼下，出来。”
　　原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男朋友，也可以男友力爆棚。
　　“哎，乖崽，大晚上的去哪里呀？怎么还抱着草莓碗……把大衣穿好呀崽！”
　　-
　　第二天，学院路。
　　“稿子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我和王哥说过了，正好下周有个活动宣传，版面不够，《凡狐》停更一期。”
　　段惊棠握紧人类崽的手，冰冰凉，掌心有汗。
　　“别紧张，我在。”
　　蔚枝点点头，想说什么，咖啡馆门口的迎客铃清脆响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女人小跑而来，风尘仆仆，身上裹夹着冷气和风霜。
　　她还穿着昨天那件大衣，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一整张素净的脸。
　　也让蔚枝能够更无遮挡地看清她。
　　除了五官的形状没变，她已经完全不是时敬记忆里的样子。
　　有的人即使老了，神韵仍在，那就不算变。有的人，眼底的光没了，皮囊再美也不复当初。
　　而他眼前这位，显然已是一无所剩。
　　女人看着蔚枝，一腔酝酿许久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释放，就被段惊棠一句话堵了回去。
　　“女人，说出你的目的。”


第157章 光总能照进来（已修）
　　女人一怔。
　　她看看段惊棠，又看看蔚枝，眼底忽地涌起泪光。
　　“你们……都知道了？”
　　段惊棠冷笑一声，“若要妖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戳戳身边的人类崽。
　　蔚枝小嘴一张，麻溜儿接上，“休要抹眼泪，管你谁是谁！”
　　女人：“……”
　　桌下，人类崽和九尾狐悄悄对了对大拇指。
　　奶思！北鼻！
　　女人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可能因为蔚枝那句“休要抹眼泪”，那两汪水愣是憋了回去。
　　“小枝，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实在没脸来见你。”
　　段惊棠冷漠，“那你还来。”
　　女人发出一声响亮的抽噎。
　　“可我真的没办法，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段惊棠依然冷漠，“有困难，找民警。”
　　亲妈在对面卖惨，蔚枝居然有点想笑。
　　他男朋友也太可爱了叭，想亲。
　　女人双眼无神，显然已经自动屏蔽段惊棠了。
　　“孩子，昨天吓到你了吧？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小枝啊，你恨我怨我没关系，我自己犯的错，我认。可是，可是……”
　　女人的情绪有些激动，“可我毕竟是你的小姨啊！”
　　咖啡馆里的空气仿佛突然静止。
　　良久。
　　蔚枝：“？”
　　段惊棠：“？？”
　　小什么？什么姨？？
　　女人显然误会了两个崽脸上那便秘般的表情。
　　“怎么，你不信？我真的是你的亲小姨啊，孩子，你看看我，我们长得多像——”
　　像……么？
　　段惊棠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这五官，这卷毛，这酒窝，这婴儿肥……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起码也是毫不相关啊！
　　蔚枝缓缓扶住额头，神情痛苦。
　　女人小心翼翼，“小枝，你怎么了？”
　　“……我头疼。”
　　女人有些紧张，“头疼？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啊？”
　　蔚枝摆摆手，一头栽进男朋友怀里。
　　推拿段师傅瞬间上线，一双美手轻拢慢捻抹复挑，按得人类崽悠叹连连。
　　女人缩在对面的沙发里，蔚枝不说话，她也不敢动。
　　大约过了五分钟，蔚枝终于睁开眼睛。
　　人类崽依依不舍地离开温香软玉的男朋友，抬手理了理乱乱的卷毛。
　　“内啥，您喝饮料啊。”
　　女人连忙摆手，“不不，我不渴。小枝，你好点了吗？”
　　蔚枝尴尬一笑，“刚才不好意思啊，我们……态度不太好。”
　　女人的手快摆成风扇了，“不不不，是我不好！是小姨太突然了，吓到你了，对不起孩子……”
　　段惊棠默默站起身，“我去给小姨拿块蛋糕。”
　　女人一脸受宠若惊，“不、不用的！”
　　“让他去吧。”
　　蔚枝微微坐直身子，神色有些不自在。
　　“小……姨，我刚才不是故意对你那样的，主要是……我把你当成我妈了。”
　　啊，本世纪最大乌龙！
　　蔚枝尴尬得快把吸管咬碎了。
　　他足足在段惊棠怀里做了五分钟心理建设，才有勇气再次面对这位小姨。
　　女人愣了一下。
　　“是、是这样啊，也是呢……”
　　女人有些出神地望着面前的玻璃杯，垂下眸，将一缕鬓发别到耳后，笑了笑。
　　“我和你妈妈是孪生姐妹，确实……从前在家里，有时就连爸妈都分不清我们呢。”
　　蔚枝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人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再次抬起头时，看到蔚枝脸上复杂的神情，笑容忽地一僵。
　　再想起昨天蔚枝受到惊吓的样子，女人恍然，愧疚顿时涌上心头。
　　“都怪我，没有事先和你说清楚……昨天你一定很害怕吧，我真是……孩子，小姨对不起你！”
　　时隔十八年，抛弃自己的母亲突然找上门，还以一种近乎疯癫的状态，这换做哪个孩子都会害怕的啊。
　　“没有啦。”
　　蔚枝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那您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女人张了张嘴，又像泄了气似的，缓缓低下头。
　　下一刻，女人突然站起身，直直跪在了蔚枝面前！
　　端着蛋糕回来的段惊棠小手一抖，差点当众浪费食物。
　　“……姨！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呀！”
　　蔚枝整只崽都不好了，伸手去扶女人的时候一个着急，直接和女人摔了个对拜。
　　段惊棠迅速扫视左右。还好，他们这是卡座，又是靠墙拐角，暂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慢点。”
　　段惊棠一手搀一个，手碰到女人时，段惊棠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
　　“疼不疼？”
　　段惊棠挽起蔚枝的毛衣袖子，手肘的地方蹭破了一块，没出血，但红彤彤一片看着就痛。
　　女人捂着嘴，眼底又泛起泪光，除了对不起她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
　　“姨，您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蔚枝叹了口气，倒不是生气或不耐烦。
　　只是他已经猜到了女人来找他的大概意图，弄这么一出让他有些无奈。
　　“刚听您说有困难，是资金问题，还是……”
　　“不不不，不是钱！我不是来和你要钱的！”
　　就算再穷，她也做不出朝蔚枝伸手要钱这种不要脸的事。
　　激动过后，女人眼里的光再次黯淡下去。
　　可是。
　　她要做的事，比那个，还要不要脸百倍千倍。
　　“小枝，你的弟弟……不，是我儿子，他，他生病了。”
　　“病得……很重。”
　　蔚枝了然，“需要我的器官还是骨髓？”
　　女人愣住了。
　　段惊棠给伤口扇风的动作也僵了一下。
　　“小枝，你，你怎么……”
　　蔚枝笑了，“既然不是资金问题，那就应该是健康问题了。如果是肝肾之类的器官，我需要回去和我的父母商量，取得他们的同意后，根据我的身体状况再做决定。如果是骨髓……我可以跟你去做配型。”
　　蔚枝不是以苍生为己任的义士勇者。
　　他愿意帮助他人，但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就像昨天萧五和他说的。
　　蔚枝只是一个自私的普通人，如果说从前他还有一股无私奉献无惧无畏的劲儿，那么在他遇到段惊棠之后，这股劲儿就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
　　他保护自己，不仅仅是为了个体生命安全，也是为了不让段惊棠难过。
　　他是人类，寿命不过区区几十年，他能陪伴段惊棠的时间太短暂了，他不愿再削减一分一秒。
　　那样对段惊棠，太不公平。
　　桌下，一只手紧紧握住蔚枝的手，那样用力，像是怕他消失不见一般。
　　蔚枝曲起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不是器官！不是器官！”
　　女人喘着气，胸口一起一伏，声音却忽地低了下去，“是、是骨髓……”
　　她知道自己有多过分。
　　可是，为了儿子，她愿意做任何事。
　　哪怕把这张老脸踩踏上千万遍，哪怕让她用性命来赎罪。
　　蔚枝刚想开口，就被段惊棠制止了。
　　“恕我冒昧，您和您爱人的配型都不相合么？”
　　不是段惊棠多疑。
　　就算是亲兄弟，他们之间配型全相合的几率也只有25%，更何况蔚枝只是那孩子的表哥。
　　现在医学技术发达，就算是配型只有半相合的父母，也可以给孩子移植骨髓。当然，除非孩子父母都有什么大病。
　　然而，女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段惊棠和蔚枝恍然。
　　“我是，我是花妖，孩子他爸，是人类……”
　　一个身为半妖的孩子，从妖属和物种上就斩断了一切可能，更遑论什么骨髓配型。
　　“我知道了。”
　　蔚枝点点头，“我和您去做配型。如果可以，我愿意捐献。”
　　只是扎几针而已，血缘且不论，就算是路人，蔚枝也会救的。
　　女人已经泪流满面，她想道谢，可话到嘴边，只剩呜咽。
　　段惊棠将纸抽递过去，女人双手接过。
　　待女人情绪平复一些，蔚枝才再次开口，“表弟的情况怎么样？”
　　女人笑了笑，眼角还挂着泪，“挺好的，小缝儿懂事，化疗难受也不说，疼也不说……就是爱臭美，一个小小子，头发掉光了，天天照镜子嫌磕碜。”
　　女人还给蔚枝看了照片。很可爱的小男孩，虽然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但眼底仍有光。
　　蔚枝看着男孩瘦弱的身体，只有那条扎着针的手臂粗得突兀。
　　他也是这样。
　　从小不管打什么针，那一块一定会肿起来，还青紫青紫的，看得护士姐姐都快怀疑人生了。
　　这样的孩子，生病，总是要遭更多罪。
　　蔚枝抿了抿唇，轻声，“他叫小缝儿吗？”
　　“是啊，他爸姓徐，徐缝。”女人的嗓音温柔亲切，带着点小絮叨，就像一个和外甥拉家常的普通小姨。
　　“生他的时候，疼了一宿，天亮才从产房出来。外面是个大阴天，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看着外面那天上云叠着云。”
　　“忽然，像被谁从里面撕开似的，那云层挣扎着裂开一条缝，太阳就从那条缝里照出来。”
　　女人看着照片，眼底终于透出一点光。
　　“我想，那就叫缝儿吧。”
　　生生将自己的身体撕开，过程一定很痛很痛吧。
　　可只要有了缝儿，光他总能照进来的，不是吗。


第158章 花妖与混沌之子（已修）
　　段惊棠一直在旁边看着。
　　蔚枝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那嘴角扬起的弧度，说话时习惯性上扬的小尾音，都被段惊棠收入眼中耳中。
　　人类崽向来不会隐藏情绪。
　　段惊棠知道，蔚枝已经原谅了。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怨恨过。
　　这让段惊棠心软得一塌糊涂，又心疼得一塌糊涂。
　　如果换做是他，段惊棠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
　　就算不是亲生母亲，也是有着和母亲相同面容的血亲。十八年来不闻不问不寻，一出现，就要抽他的骨髓。
　　这样说或许有些无情，但抛却所有外在因素，事实核心就是如此。
　　这一点，女人自己最清楚不过。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小姨。”
　　女人握着蔚枝的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
　　“我知道，蔚老师和连经理对你很好，他们都是好人，我……我感激他们。”
　　蔚枝愣了一下，“您认识我爸妈吗？”
　　女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不不，他们不认识我，是我自己……小枝你别担心，我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蔚枝眉头微皱，他不是这个意思。
　　“花妖……都会催生植物吧。”
　　蔚枝忽然没头没尾冒出一句。
　　女人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在福利院的时候，种了一片小菜地。”
　　蔚枝缓缓道：“冬天的时候，蔬菜很贵，尤其是绿叶菜。于是我就试着自己种。”
　　“那时候，山海市的冬天还是挺冷的。我撒了半包菜籽下去，还浇了水，美滋滋地回去睡觉。都不知道，其实土地也是会冻住的。”
　　“可是第二天，我再去地里看，却收获了一片绿色。”
　　“直到上了小学，我依然认为结了冰的土壤可以长出植物，科学老师险些被我气哭。”
　　蔚枝放下玻璃杯，抬眸。
　　“是您，对吗？”
　　女人沉默许久。
　　再抬起头时，露出一个含着泪光的笑容。
　　“一，一夜就长出来，好像是有点快了？”
　　蔚枝也笑，“是啊，油菜还好，地里一夜之间冒出好多大白菜，把我们院长都吓到了。”
　　女人捂着脸，没有发出声音，肩膀却在颤抖。
　　“……我不后悔。”
　　“没有带你走，我不后悔。”
　　“跟着蔚老师，你能享福，你能，你能过得好。”
　　“可我心里难受啊。”
　　“我是你的亲姨，我就那么看着你在福利院里受苦。可我没办法，我实在，实在是……”
　　太穷了。
　　一个穷字，重如泰山，能压垮无数成年人，和他们的家庭。
　　女人的丈夫之前在工厂上班，出外勤的时候受了伤，一条腿落下残疾。工厂以非工伤为由拒绝赔偿，还开除了他。
　　孩子是半妖，天生体弱多病。女人每天打三份工，花店大棚雇主家来回跑，却依然负担不起那高昂的医药费。
　　说实话，如果她把蔚枝接回家，他的生活，可能还不如在福利院过得好。
　　她供不起他上学，而以蔚枝的懂事程度，恐怕他小小年纪就要出去打工补贴家用。
　　把他留在那里，也是为他好。
　　可这依然改变不了她抛弃孩子的事实。
　　“您不必难过，更不必愧疚。”
　　蔚枝看着女人的眼睛，无比坦然，“您没有赡养我的义务，连我亲生母亲都没做到的事，没有人有权利要求您做到。”
　　“我愿意做配型，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是路人我也会帮的，更何况是我的表弟，您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是蔚枝的真心话。
　　女人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她清楚自己的情况和家境。可这么多年来，即使境况再难，她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更不曾向他要过一分钱。
　　这一次，她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有哪一个母亲，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
　　“你这孩子啊……”
　　女人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泪水已经打湿了衣领。
　　“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妈妈。”
　　应该，是随了爸爸吧。
　　这样挺好的，或许，该说是幸好。
　　“我也觉得。”蔚枝弯起嘴角。
　　“小枝，你妈妈她……”
　　女人打量着蔚枝的神情，她觉得蔚枝应该知道这件事，但又不确定他想不想知道。
　　“嗯。”蔚枝挖起一勺小蛋糕，“她还好吗？”
　　语气自然，神态自若，仿佛他们谈论的是隔壁老王他二舅妈家妯娌的妹妹。
　　女人张了张嘴，又移开视线，缓缓叹一口气。
　　“她……已经去世了。”
　　蔚枝捏着勺子的手指一僵。
　　“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前。
　　蔚枝被领养的那一年。
　　段惊棠神情紧张，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打断这场对话。
　　蔚枝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角，“生病？”
　　女人摇摇头，“难产。”
　　-
　　女人名叫禾乐，而蔚枝的亲生母亲是她的双生姐姐，名为禾欢。
　　在抛弃蔚枝之后，不到一年，禾欢就又怀了孕。她的丈夫是一只混沌，没错，就是那个数量极为稀少的、只活在传说中的四凶之一，混沌。
　　一个野花妖，想要嫁入豪门哪有那么容易。对方家族一开始极力反对，可就在这时，禾欢拿出了一张孕检单。
　　上面显示，她肚子里的，是一只尚未完全成型的混沌胚胎。
　　经过协商，对方表示愿意以七位数的彩礼迎禾欢进门。
　　说来也是讽刺，她的第一个孩子为她带来灾难与不幸，而第二个孩子，却让她飞上枝头，泼天富贵，唾手可得。
　　可一个柔弱的花妖，想要生下血脉霸道的凶兽之子，又怎会那么容易。
　　禾欢怀胎五年，几乎没有出过家门。她的身体开始迅速消瘦，成堆补品吃下去也无济于事，她脸色蜡黄，皮肤干燥，成把成把地掉头发。
　　富丽堂皇的别墅里，每一夜，都能听到女人痛苦的呻吟。
　　这个孩子吃掉了禾欢的美貌和健康，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身体。
　　从子宫，直至全身。
　　可她依然很开心，她的心里充满希望。她觉得她将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会成为无数妖艳羡的女人，这是她应得的。上天给了她这样的容貌，就该给她同等的财富和地位。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如此爱她、为她着迷的丈夫。
　　怀孕期间，丈夫每天都陪着她，为她梳头，哄她入睡，堪称无微不至。虽然相貌比不上时敬那个恶魔，但其他的可比他强多了。
　　五年怀胎，一朝分娩。终于，禾欢迎来了她期待已久的这一天。
　　丈夫握着她的手送她进了产房，温声保证，等她生下孩子，就带她去国外度假，养身体，举办属于他们的盛世婚礼。
　　禾欢满脸汗水，笑得仿佛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在产房里挣扎了三天。
　　医生摇着头走出来，说孩子一直紧咬着母亲的身体内部，无法顺产，而剖腹可能会伤到孩子，请家属自行权衡决定。
　　成年混沌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
　　紧咬不松口啊。
　　他笑着说。
　　真是个有活力的孩子呢。
　　然后，男人拿起笔，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那只花妖无所谓，请务必，保证我儿子的健康。
　　孩子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拽出的感觉，禾欢一定终生难忘。
　　在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她想象中的盛大婚礼和钻石珠宝全都消散了。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那么漂亮，那么乖，乖得不可思议。孕育他的十个月里，她没有经受一丝苦痛，就连分娩的过程，都是那样安然顺利。
　　他好像天生就很会心疼妈妈，舍不得妈妈受一点点罪。
　　而她，抛弃了那样乖的他。
　　禾欢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滑落。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她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瘦骨嶙峋的尸体被推出产房，隔着白布，它看起来仿佛一具骷髅。
　　男人抱着婴儿，笑容满面。
　　“爸爸给你找的这个养料还可以吗？嗯？”
　　被推往相反方向的骷髅，不知有没有听到这句话。
　　-
　　“噗嗤。”
　　蔚枝大概是第一个听闻亲妈死讯还能发自内心笑出来的人。
　　贪慕虚荣的小小花妖，心比天高。以为遇到一个人类贵公子，迫不及待抓紧了他，后来才知道，男人是除妖师，她居然怀了恶魔的孩子。
　　男人为了她和孩子而死，她转头直奔黑诊所。
　　在被告知无法堕i胎之后，她生下了孩子，然后扔掉了他。
　　她抛弃所有奔向了她梦寐以求的新生活，就换来这样的结局。
　　挺可笑的，不是吗？
　　“这就是她想要的么。”
　　蔚枝望向窗外，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下落，如同沉入赤水的那轮落日。
　　约好明天上午去做骨髓配型，蔚枝和段惊棠告别了禾乐。
　　一人一妖牵着手，以旋龟崽崽爬的速度漫步在街边。
　　“迟到了。”
　　“嗯。”
　　“干脆翘了吧。”
　　“好。”
　　“段惊棠。”
　　“我在。”
　　蔚枝叹了口气，“怎么办，我是孤儿了。”
　　段惊棠：“老蔚同志和连女士听到要气死了。”
　　蔚枝嘻嘻一笑。
　　段惊棠看着身边的人类崽，沉吟片刻，“蔚枝，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第159章 此次上东北，只能有一位爱妃伴朕同行（已修）
　　“生息微弱……那是什么？”
　　蔚枝眼中浮现一丝茫然，“是说小姨的妖力很低吗？”
　　段惊棠摇头。
　　妖力高低取决于天赋和修炼，而生息，则来自于元神。
　　元神是妖赖以生存的本源。元神炽盛，生息就强，元神衰弱，生息也将随之变得微弱。
　　而当元神熄灭，一切都将终结。
　　刚才在咖啡馆，段惊棠扶禾乐起来时，那一瞬间，段惊棠几乎没有感知到她的生息。
　　太微弱了。仿佛风中摇曳的点点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蔚枝有些恍惚，“也就是说，我小姨她快死了，对吗？”
　　段惊棠垂眸，“最多两年。”
　　“可是，为什么呢？”
　　蔚枝想起女人憔悴的面容，还有那双纤细而粗糙的手。抚摸他的时候会有一点刺痛，但带着一种温暖的气味，让他想起连女士。
　　“是生病了吗？还是……”
　　“应该是妖力损耗过度。”
　　段惊棠尽力寻找着比较委婉的措辞，“每只妖的妖力消耗都有一个限度，如果长期超过这个限度，且没有及时休息和补充……时间一久，就会伤及元神。”
　　大概类似于人类的猝死，只是妖族元神的陨灭，过程相对缓慢。
　　妖力损耗……
　　蔚枝记得禾乐提过一句，她好像在花店和蔬菜大棚工作，用花妖特有的能力帮他们保鲜和催生植物。
　　妖力消耗过度的感觉一定很难受。
　　可灵原茶那么贵，她怎么舍得买。
　　蔚枝的鼻子微微发酸，眼眶也有点红了。
　　“那，那我能做些什么？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她……”
　　虽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禾乐和姜时一样，都是和他血脉相通的亲人啊。
　　“别急。”
　　段惊棠揉揉人类崽毛茸茸的小脑瓜，给他把帽子戴好。
　　“你还记得在浮玉山时，展放给我接的那瓶尾尖血吗？”
　　蔚枝点点头，忽地领会了段惊棠的用意。
　　“你是说……”
　　“嗯。”段惊棠扬起唇角，“我的尾尖血已经炼制好了。族里负责炼制的长老说，因为我比较帅，所以我的血一瓶顶他们四五瓶。”
　　蔚枝含着泪花笑出了声，“你骗人，你以为长老是我呀，爱惨了你这张脸。”
　　段惊棠也笑。
　　前半句的确是他编的，不过一瓶顶四五瓶倒是真的。
　　“明天我带半瓶血来，小姨和弟弟各饮一半。不说无病无灾寿与天齐，起码余生可以安然度过，不会再因身体上的伤痛受苦。”
　　蔚枝急了，“我可以捐骨髓的！你的尾尖血那么珍贵——”
　　段惊棠一把捂住那张叭叭的小嘴。
　　“我的老宝贝，你也为我想想。在你身上扎两针，我不心疼吗？”
　　蔚枝停止挣扎，一双杏眼又开始水汪汪，八字似的小眉毛往下耷拉着，在段惊棠的掌心里呜咽一声，小狗狗一般。
　　段惊棠清了清嗓子。他知道，他可以把这个眼神理解为：嘤嘤嘤老公公超爱你么么啾。
　　但他知道蔚枝是不会轻易妥协的，所以也说出了他的考量。
　　“虽然你的母亲是花妖，但你自己也清楚，妖怪的特征在你身上没有丝毫显现。基因检测机构也证明，你就是一个纯纯的人类。”
　　“而人类，是不能为半妖捐骨髓的。”
　　“刚才当着小姨的面，我不好明说。但与其让你白白被扎一针，还不如直接让我来永绝后患。”
　　段惊棠眯起眼睛，“那么粗的大针管啊，一下钻进腰里，嘶——”
　　说着，段惊棠还抬手比划了一下，配上某妖夸张的神情，说服力max。
　　“听懂了么？听懂就眨眨眼。”
　　蔚枝眨巴眨巴眼，小睫毛忽闪忽闪。
　　段惊棠满意地松开手，蔚枝呼出一口气，咂咂嘴，“桌桌，你真的不适合当演员。”
　　段惊棠：“……”
　　“舅妈可是金百合影后哎。”蔚枝摇摇头，段惹蔷那一秒落泪的绝技依然让他为之惊叹。
　　段惊棠面无表情，“她随我那狡猾善变的爸，我随我那单纯朴实的妈。”
　　蔚枝认同点头，第一次见夸自己夸得这么丧心病狂的。
　　路边经过一个脆皮年糕的小车，段惊棠想问蔚枝吃不吃，忽地胸前一暖。
　　“桌桌。”
　　蔚枝把脸埋在段惊棠心口，以要把自己的小鼻梁顶塌的架势拱了两下。
　　“还没过门，就让你给我们家贴嫁妆惹。”
　　段惊棠失笑，“没办法啊，谁让先爱上的就输了呢。”
　　蔚枝哼哼两声，“明明是我先！”
　　“我先。”
　　“我先！”
　　“我在浮玉山就瞄上你了。”
　　“你帮我教训戚廉学长的时候我就心动动了！”
　　“我第一次在教室里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我，我还没见过就爱上了！我把你后腿扒开看到你蛋蛋的时候就准备对你负责了！”
　　段惊棠：“……”
　　可恶啊，算你狠。
　　“我们已经翘了一节课了。”
　　“不干了！吃火锅去！”人类崽小手一挥，帅到起飞。
　　“你确定？”段惊棠记得今天下午第二节 是老冯的课。
　　“当然！”
　　蔚枝回头瞄他一眼，还对着他拍拍屁股，“你之前不是经常翘课嘛？怎么谈了对象就不敢啦？段惊棠，羞羞～”
　　段惊棠：“……”
　　呵，激将法，呵，幼稚。
　　呵——
　　“啊！你干嘛！放我下来哈哈哈——”
　　段惊棠扛着人类崽，发出成熟冷静的声音，“今天吃不完十盘涮毛肚你别想回家。”
　　……
　　喧闹的大街上，无数行人彼此擦肩而过。
　　一个少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身后。
　　“怎么了，小少爷？”
　　少年不说话，只是轻轻摘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像是在寻找什么。
　　那是一张漂亮到无以复加的脸，虽稚气未脱，但仍可见日后的惊艳绝伦。
　　良久。
　　“没什么，走吧。”
　　-
　　第二天，蔚枝和段惊棠一起去了医院。
　　直到蔚枝抓到禾乐想要把自己那一份尾尖血也给小缝喝掉，他才明白段惊棠将血分装在两个小瓶中的用意。
　　蔚枝无奈，看着她将血服下才放心。
　　禾乐的丈夫不停地对他们鞠躬道谢，而禾乐只是垂着头站在一旁，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九尾狐的尾尖血，那是她穷尽一生也不敢想的东西。
　　她不管不顾十几年的亲外甥，救了她们母子两条命。禾乐知道，自己就算做牛做马几生几世，也还不尽这份情。
　　蔚枝和小缝儿玩了好久。小家伙真的好爱臭美啊，而且一点都不认生，一直盯着蔚枝茂盛的卷卷毛双眼放光，然后又摸摸自己的小秃瓢，忧愁哀叹。
　　蔚枝答应下次来看他的时候给他带一顶卷卷毛假发，小家伙开心得差点把病床蹦塌。
　　寒假转眼而来。
　　蔚枝以绝对的分数优势捍卫了他年级第一的荣誉。尤其是语文，进步很大，作文只扣了三分，看来段惊棠亲自制作的字帖成效颇佳。
　　值得庆祝的是，宋凯铭终于成功把陆际压在身下，荣登榜眼。小开明兽一朝翻身，连冰冷威严的气场都柔和了不少，浑身上下简直泛着母性的慈爱（？）。
　　段惊棠考得也不错，全班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小巴蛇缩在墙角流下了怕挨揍的泪水。
　　一放假，班级群里热闹非凡。大家都在商量过年要去哪里玩，放眼望去满屏都是组团邀请。
　　被群里小妖怪们连环艾特的时候，蔚枝正在收拾行李。
　　并面临着可能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大难题——他的陪睡玩偶有两个，可行李箱只剩下一个位置。
　　人类崽坐在地毯上，望着床上的小呆和小瓜，神情严肃中透着几分犹豫，犹豫中透着几分不忍。
　　“你们知道的，我对你们的爱一直十分平等。”
　　“小呆陪了我十年，小瓜是七年，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娥皇和女英（？），夜夜伴我入眠。”
　　“我甚至和段惊棠说过，以后我们的大床上，也将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但今天，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蔚枝看了看旁边张着血盆大口的行李箱，轻轻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此次上东北，只能有一位爱妃伴朕同行。被选到的不要骄傲，落选的也不必灰心，我们……”
　　此时，一只莱崽路过此处，并抓起小呆一把塞进了行李箱。
　　“妈！我哥的箱子收拾好啦——”
　　蔚枝：“……”
　　这小崽子……还真懂他！
　　蔚枝“嘿咻”一声扑到床上，拿起手机，被未读消息吓了一跳。
　　【团宠吱吱崽：我明天要回东北老家过年啦，大概正月十七回来～到时候再和大家粗去玩呀！[狐狐亲亲].jpg】
　　【团宠吱吱崽：？谁把我的群昵称改了鸭[狐狐发呆].jpg】
　　【修繁：吱不在，这年没法过了】
　　【皮皮：吱不在，这年没法过了】
　　【邢轩：吱不在，这年没法过了】
　　蔚枝发出傻乎乎的笑声，在床上打了个滚，和小妖怪们聊了起来。
　　聊得太投入，以至于没注意到其他信息。
　　一堆“哈哈哈哈哈”中，突然混进了一条消息。
　　【D：宝，看私信。@团宠吱吱崽】


第160章 别落泪，不然会变成两道冰溜子（已修）
　　蔚枝愣了一下，随即一头扎进被子里害羞尖叫。
　　此时，又一只莱崽路过此处。
　　“妈！我哥疯啦，他那盘糯米糍可以给我吃啦——”
　　蔚枝在被子里掏了个洞，只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儿，两爪捧着手机，都有点不敢点开群了。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你干嘛呀！！！[狐狐尖叫].jpg】
　　【D：你不理我，却背着我和修繁打得火热。】
　　蔚枝：？？？
　　不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我是在给他介绍我妈公司新研制的药膏！他年纪轻轻就脱鳞问题很大的！！[狐狐尖叫].jpg×2】
　　【D：我脱毛都没见你这么关心。】
　　【D：[狐狐心碎].jpg×16】
　　蔚枝：“……”
　　你被雷劈之后明明就不脱毛了！
　　蔚枝不想理这个无理取闹的狐狐了，转头点进已经爆炸的班级群。
　　【陶桃：宝，看私信。@团宠吱吱崽】
　　【展放：宝，看私信。@团宠吱吱崽】
　　【修简：宝，看私信。@团宠吱吱崽】
　　蔚枝：“……”妖怪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
　　而且修简怎么连你也？？
　　【团宠吱吱崽：我回来给大家带特产哦～我老家那边的巧克力超好吃的！[狐狐馋馋].jpg】
　　机智吱崽，转移话题！
　　此招果然果然奏效。
　　【邢轩：我要我要！】
　　【修繁：好吃的？拿来吧你！】
　　【皮皮：听说吱吱老家的火腿是绝味！吸溜！】
　　【陶桃：母亲！我也想恰大火腿——】
　　【展放：你比较适合大列巴】
　　【陶桃：？大列巴是啥】
　　【展放：一种松软香甜的美味小甜点】
　　【陶桃：！！母亲！我要吃大列巴——】
　　蔚枝：“……”
　　给你背五斤回来，看你到时候不吃的。
　　直到睡觉之前，蔚枝才再次“临幸”段贵妃。
　　【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我明天上午的飞机，时间有点赶，你不用来送我啦，我会照顾好舅妈的～[狐狐亲亲].jpg】
　　这次回老家过年，段惹蔷也跟他们一起。漂亮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段影后表示她已经激动得三天没有睡好了。
　　【D：好，登机前告诉我，在几千公里外也要记得想我。[狐狐亲亲].jpg×8】
　　蔚枝已经习惯这妖的表情刷屏了。语音说了晚安之后，蔚枝把手机充上电，跟蔚莱抢糯米糍去了。
　　要二十多天见不到男朋友，蔚枝本来已经做好了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泣的准备。
　　所以在机场见到拖着行李箱的某妖时，蔚枝有一瞬间还以为是幻觉。
　　呆掉的人类崽：“你……”
　　段惊棠弯下腰，亲了亲蔚枝的手背，“您的二号行李，请签收。”
　　蔚枝脸颊微红，顾不得机场里妖来妖往，一下跳到了段惊棠身上，双手紧紧抱住男朋友肩膀。
　　段惊棠轻笑。说什么不要他来送，其实已经想他想得肝肠寸断了吧。
　　“你真的要一起去吗？”蔚枝捧着段惊棠的登机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段惊棠挑挑眉，“不想？”
　　蔚枝用脑袋撞了他一下，“那叔叔阿姨怎么办？”
　　“他们回青丘过年。”
　　段惊棠捏捏蔚枝帽子上的绒毛球球，“孩子多就是这点好，少两个也看不出来。”
　　“又瞎说。”蔚枝晃着jio，正好看到有人托运宠物，脑袋上面忽然冒出一个小灯泡。
　　“棠崽，你变回本体吧，我们把你塞宠物舱里，省机票啦！”
　　段惊棠：“……”亲对象这是。
　　“不过你怎么穿这么多？”
　　段惊棠忍不住又捏了捏那个小毛球，手感还挺好。
　　“像个行走的全麦汉堡。”
　　“东北很冷的！”人类崽晃晃脑袋，毛线帽上的两颗小球球甩来甩去。
　　“这件羽绒服是我衣柜里最厚的啦，每次回老家过年都穿它，就这都觉得小腿儿冻得直抖呢！”
　　段惊棠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不以为意的笑容。
　　他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的羊毛大衣，配高领衫和黑皮靴，仿佛一根英俊的烟熏腊肠。
　　“棠棠，乖崽，我们要出发咯——”
　　全麦汉堡和烟熏腊肠一起蹦起来，手拉着手哒哒哒跑向登机口。
　　“惹蔷啊，穿这么少会冷的，感冒了怎么办啊。”
　　连女士给弟妹拢了拢围巾，眉眼间满是担忧。
　　“还有棠棠，这衣服也不挡风呀。”
　　段惹蔷甜甜一笑，“姐，没关系的，我和棠棠毛厚，不冷的。”
　　段惊棠点点头，还特意瞄了眼旁边的全麦汉堡。
　　裹着褐色大羽绒服的蔚枝：“……”
　　拔你尾巴毛哦！
　　几小时后，飞机抵达距离山海市几千公里外的某处东北小城。
　　一下飞机，卷着雪的寒风呼啸而来，段惹蔷的假睫毛离被划走就差那么一点点。
　　段惊棠理了理发型，面不改色，笑容依旧。
　　“这是……雪花？”
　　南方妖怪看着衣袖上比他指甲盖还大的白色冰晶状物体，嘴角微微颤抖。
　　“诶呀，啥雪花儿呀，这是大雪片子！”
　　一踏上老家的黑土地，蔚枝立刻入乡随俗。
　　“赶紧走吧！一会儿雪片子堆se起来，你这大衣得qiu湿的！”
　　段惊棠：“……好。”
　　救命，他突然听不懂男朋友讲话了！QAQ
　　一步，两步，三步。
　　段惊棠的步伐看似稳健，其实每一步里踩着的，都是他紧咬着的牙和嘚嘚瑟瑟的腿。
　　可以的。
　　段惊棠，你可以的。
　　“春春……”
　　走在前面的段惹蔷发出了颤颤巍巍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我的毛，好像也没有那么厚……T  T ”
　　连逢春多疼媳妇儿一人，立马开始脱衣服，一边脱还一边进行强烈的自我反思。
　　“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再带件大衣的！冻够呛吧老婆，快快，披上。”
　　段惹蔷吸了吸鼻子。连逢春明明已经把大衣塞进行李袋里了，是她嫌占地方偷偷给拿出去的。
　　“我不穿……”
　　“乖，穿上，我不冷！”
　　“你是脆弱的人类啊怎么会不冷，万一你冻死了我怎么办呜呜……”
　　“不会的老婆，泰坦尼克里杰克在冰水里泡那么长时间都没事呢，快穿上啊。”
　　“可是杰克最后死了呀——”
　　……
　　这对腻死人的小夫妻最后想出的办法是——连逢春穿着外套，拉开拉锁把段惹蔷包进去。
　　身高什么的正合适，颜值也相配，就这么走在白雪纷纷中，还有点莫名的浪漫。
　　段惊棠发出了亲弟的吐槽声，“娇气。”
　　说这俩字儿的时候，小九尾狐的牙床子都在打颤。
　　“棠崽。”
　　一回头，人类崽正仰头望着他，羽绒服已经敞开了，露出里面奶白色的毛衣背心。
　　“棠崽，全麦汉堡夹烟熏腊肠～”
　　段惊棠差点被萌哭了。
　　可他不能。
　　别落泪，不然会变成两道冰溜子。
　　还好蔚枝他大舅来接他们，不然这机场位置这么偏，打车都不好打。
　　蔚枝大舅是一名高中老师，纯纯的东北汉子长相，一米八八的个头往那一杵，爽朗的笑声能传好几里。
　　就一点都不像一个斯斯文文的语文老师。
　　“到哪儿了老妹儿？好好，我搁门口呢，你们一出来就能瞅见我昂！”
　　大舅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看见他老弟飞奔而来，怀里搂着他妈正在追的那个电视剧里的女主角。
　　大舅：“？”
　　再一瞅，大外甥也出来了，棕色的小团子怀里还包着个身高腿长的帅小伙。
　　大舅：“？？”
　　哪来的手抓饼这是？
　　“快上车快上车，诶呀，给孩子冻坏了吧？”
　　段惊棠的牙关有点不听使唤，哆嗦着喊了一声“大大大舅好”。
　　“好好，诶呀，就没见过这么俊的小伙子。枝，我那保温杯里有热乎水，给你哥倒点喝！”
　　说完，大舅把车门关上，一把拽过自家亲弟。
　　车里，段惊棠抱着电热宝，“枝，给、给哥倒点水喝。”
　　蔚枝：“……”
　　冻成这样就消停点吧。
　　一杯热水下肚，段惊棠总算活过来了。
　　九尾狐瘫在车后座上，双眼微闭，缓缓呼出一口气。
　　“北境之寒，恐怖如斯。”
　　蔚枝给他顺顺毛，“我姥家住平房，有炕，我大舅家住楼房，有地暖。放心，哪儿都冻不着你。”
　　段惊棠眼睛微微发亮，“我想睡炕。”
　　车外。
　　“哥，干啥呀，有啥事回家说呗，怪冷的。”
　　连逢春往手心哈了口气，搓一搓。
　　大舅抬手刚要扒拉他，正好路过一个熟人。
　　“迎冬啊，来接你弟啊。”
　　“哎哎，这不过年了嘛，老弟老妹都回来啦。”
　　“真好，回头上家玩去啊！”
　　“好嘞，王叔您慢点啊——”
　　送走熟人，连迎冬放下手，叹了口气。
　　“你咋回事？”
　　连逢春有点迷糊，“我咋了？”
　　“车里那个大明星，咋回事？”
　　“我老婆啊。”
　　连迎冬被他噎了一下，压低声音，“你跟妈说你和她领证了，是真的？？”
　　连逢春一脸懵，“对啊，我不还发照片给你们了吗……合着你们都没信啊？”
　　连迎冬默默捂脸。
　　“……妈以为你那是p的！”


第161章 青丘之外，禁止使用魅惑术（已修）
　　连逢春帅哥震惊：“我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吗？？”
　　连迎冬冷笑一声，“长得帅，不恋爱，不是gay就是变态。”
　　连逢春：“……”您可真是亲哥。
　　“gay倒不怕，能找个伴儿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成。怕就怕你背着家里人偷偷变态。”
　　连迎冬长叹一声，拍拍弟弟的肩膀，“还好，还好，爸妈这次终于可以放心了。”
　　连医生表示心很累，完全不想说话。
　　“春春，大哥。”
　　后面的车门打开，露出段惹蔷娇艳无辜的脸，“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大舅立刻慈眉善目，“没事儿昂弟妹，你稳当儿坐着，咱这就回家！”
　　你永远可以相信他大舅的车速。
　　半小时后。
　　连寄秋看着窗外一根一根从她眼前缓缓经过的树，打了个哈欠。
　　“哥，要不要开这么慢啊，等到家饭都凉了。”
　　连迎冬双手紧握方向盘，神情专注，“这路不好走，刚下完雪还没来得及清呢，路可滑！”
　　老蔚同志已经习惯大舅子的操作了，给老婆开了一袋蜂蜜花生，自己继续闭目养神。
　　不过，开得慢也有开得慢的好处。
　　小商务车行驶在茫茫雪路上，如果拉个上帝俯瞰视角，仿佛一只黑色小蜗牛在面粉上慢慢慢爬。
　　段家姐弟以同样的姿势趴在窗边，出神地望着那片仿佛无边无际的纯白。
　　“好想在这雪地上撒点野啊……”
　　狐狐们的心声.jpg。
　　连家舅甥：“……”
　　很多妖的跟脚都是兽类。几千几万年前，大家的老祖宗住在山林子水场子大草原大沙漠里，都是以天为盖地为庐，吃的是现打的猎物，呼吸的是最天然的空气。
　　时代更迭，他们修炼进化成了如今模样。他们摆脱了被支配的命运，拥有独立的思想和健全的妖格，他们和人类平起平坐，共同生活。
　　但有些时候，骨子里残留的野性，依然会不受控制地显露出来。
　　比如发情期，比如……
　　段惊棠盯着外面的山林和雪地，“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蔚枝不自觉接唱，“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呜呜呜～”
　　不过他男朋友想的压根不是这个事儿。
　　“这个雪好白，看起来好软。”段惊棠两只手扒在车玻璃上，脸颊也贴上去，说话的时候，白色的雾气在窗户上氲成小小一团。
　　就超可爱。
　　蔚枝心都软了，凑过去抱住狐狐的腰，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段惊棠的眸子亮了一下，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真的吗？”
　　蔚枝在他脸颊上偷了个香，“啵”一声还挺响。
　　“只要爱妃喜欢，就算是烽火戏诸侯，朕也在所不惜！”
　　段惊棠：“……”
　　“不过，你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雪吗？”
　　段惊棠摇摇头。
　　山海市四季分明，冬天虽有落雪，但通常只有薄薄一层，看个浪漫而已，连雪仗都打不了。
　　但青丘的边界处有一座雪山，山上常年寒风呼啸，暴雪凛冽。九尾狐的渡劫之地就在此处。
　　段惊棠见过很多前辈走进那座雪山，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他们都s……去世啦？”
　　蔚枝睁大眼睛，人类崽惊恐.jpg。
　　段惊棠：“……想什么呢。有些前辈看破红尘，便选择遁入空境，隐居修炼。”
　　蔚枝松了口气，“那你说什么再也没出来！”
　　段惊棠：“雪山后面有小路啊，路尽头直连都市，有的狐修炼了几天又思念人间烟火，就从那偷偷下山，反正也没妖知道。”
　　蔚枝：“……”
　　太真实了叭。
　　像不像减肥第一天半夜偷偷溜进厨房翻冰箱的你。
　　“那这样诱惑不是很大吗？离人间那么近。”
　　练累了，谁都想下山吃碗麻辣烫，再泡个热水澡吧。
　　“这就是修炼之道啊。”
　　段惊棠望向窗外，一只小鼠飞快地在雪地上蹿过，留下一串浅浅爪印。
　　“于闹中求静，于火中取冰，于有道中证无道。”
　　心若是乱了，就算身在秘境圣地，也会堕落成魔。
　　“我明白了。”
　　蔚枝点点头，“反正就是来得越难越稀罕呗。”
　　段惊棠：“……”话糙理不糙。
　　“啊，我忽然想到一个致富秘诀！”
　　蔚枝仿佛蟹老板，两只眼睛都变成了小钱钱的形状。
　　话题突然从高深转向世俗，段惊棠不仅没有不适，还颇感兴趣，“什么？”
　　财迷夫夫脑袋挨在一起，蔚枝小手遮嘴，还挺神秘，段惊棠屏息凝神，耳尖竖起。
　　只见人类崽小嘴一张——
　　“送、外、卖。”
　　段惊棠：“……”
　　“我们给那些在雪山里修炼的前辈们送外卖！”
　　蔚枝一拍小手，“你想啊，前辈们天天憋在山洞里，什么也吃不到，练功本来就好辛苦了，再不吃点好的，身体怎么扛得住哇！”
　　“而我们，就是雪山上不惧风霜的送饭人！”
　　段惊棠已经默默捂住了额头。
　　“我都想好了，我负责印传单和接单买饭，你负责发传单和专业配送。你飞得那么快，一小时送五单不在话下，然后我们一单收100块跑腿费，一小时是500块，一天就是……”
　　得，这还是个黑心的小老板。
　　段惊棠一把捂住蔚枝不停叭叭的小嘴。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蔚枝弯着眼睛，发出小财迷的笑声。
　　一人一妖依偎着，吃完一包盐焗腰果之后，蔚枝咂咂嘴，忽然道：“要是你的话，你能做到吗？”
　　段惊棠逗他，“什么，送外卖啊？”
　　蔚枝用脑袋拱拱段惊棠的颈窝，小猪一样，“我是说修炼！心如止水……不起波澜。”
　　段惊棠笑了，“我的心，就像你的卷卷毛一样。”
　　蔚枝：“？”
　　九尾狐靠近人类崽耳边，嗓音低沉诱惑，“早就乱了。”
　　蔚枝脸颊倏地发烫。
　　段惊棠勾起嘴角。
　　前座的段惹蔷幽幽回头，“青丘之外，禁止使用魅惑术。”
　　段惊棠早就过了听姐姐话的年龄，眉梢一挑，“地球之内，禁止秀恩爱。”
　　段惹蔷：“……”
　　爸！妈！哥！我要告状！这崽子忤逆我！QAQ
　　不过很快，段惹蔷就没心思琢磨告状的事儿了。
　　-
　　因为婆婆的热情，彻底燃烧了她！
　　同样被燃烧的，还有跑不掉的段老三。
　　“这谁家小伙儿啊，咋长这么俊呢！”
　　“我儿媳妇儿的弟弟！这孩子老乖了，一看就机灵，学习好！”
　　“来来孩子，吃这个！”
　　“娃娃多大啦？有对象没有？期末考第几？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段惊棠要晕了。
　　救命。
　　吱崽和姐夫，买啤酒需要这么久吗？！
　　连女士的母亲陈女士给自己闺女使了个眼色，正在厨房忙碌的连女士立刻心领神会。
　　“棠崽，去看看乖崽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呀，是不是东西搬不动哦。”
　　陈女士也顺手轻轻一推段惊棠的肩膀，“去吧孩子，辛苦你啦。”
　　段惊棠轻轻拭去眼角的小泪花儿，丈母娘和姥姥救我！
　　可一条腿刚迈出去，段惊棠就停下了。
　　“哎呦，看给翠芝乐的，红光满面呦，儿子娶了个大明星，福气嘞！”
　　一个挂着三层下巴的大妈吐出一口瓜子皮，正好落在坐在一旁的段惹蔷脚边。
　　“哎对咯，我听说女明星为了身材，都不生孩子的！你得赶紧催催哦，女人嘛，事业搞得再好有什么用，也总要回归家庭的嘛！”
　　出现了，人类高质量亲戚语录。
　　段惊棠无视了他姐的眼神威胁，刚要上前，就听陈女士悠然开口。
　　“哎，他三姑，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首先，我儿媳妇是演员，不是明星。其次，我儿媳妇喜欢干啥就干啥，那自己家的孩子，积极上进你还拦着那不是傻嘛？至于孙子，我还真不着急。你瞅瞅，光是老大家那俩小崽儿都够我闹的了，我可不急着给自己找罪受哦！”
　　言外之意就是——
　　连我宝贝儿媳妇的工作都没弄明白就别叭叭。
　　我儿媳妇牛逼plus自由plus比你那芳龄三十八在家待业的儿子强多了谢谢。
　　我家儿孙满堂子孙兴旺不劳你费心有这功夫不如赶紧让你儿子减减肥相亲去吧。
　　忘了说，陈·连家三兄妹之母·吱崽莱崽之姥·翠芝女士，年轻的时候，是京剧团的台柱子，唱老生的那种。
　　一段儿下来，中气十足，余音震梁，隔壁泼妇三天不敢骂娘。
　　……
　　说不感动是假的。
　　穿着婆婆特意翻出来的棉拖鞋，吃着婆婆剥好送过来的桔子，面前摆满了婆婆端来的各种好吃的。段惹蔷表面看着端庄乖巧，丝毫不慌，其实心里早就稀里哗啦了。
　　尤其是婆婆当着亲戚面为她说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段惹蔷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活在一本反套路女主文里，妖生赢家的感觉，小泪花差点就飚出来了。
　　她和连逢春目前确实不想要孩子。他们小两口的事业现在都处于上升期，尤其是段惹蔷。
　　消失一年，不仅观众会忘记她，各种名导大制作好剧本也会忘记她。


第162章 不许问，色狐！（已修）
　　但段惹蔷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公婆有尽早抱孙子的想法，她拍完手上这部剧就开始备孕，公司那边也会给她预留出两年空档。
　　虽然有那么点早生早解脱的想法，但最主要的是她想讨好丈夫的妈妈。
　　没错，娱乐圈里的飒气女王段影后，居然也会有这种小女人到甚至有些卑微的想法。
　　放在两年前，段惹蔷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事实就是，她爱连逢春，并且愿意为他做任何不过分伤及尊严的事。
　　什么是过分？大概类似于五年之内让她生二胎这种吧。
　　真的，想都不要想。
　　所以当亲戚提起孩子的话题时，段惹蔷的神经几乎是一瞬间就绷紧了。
　　可婆婆的回答，让她始料未及。
　　但恍然一想，能养出她家春春这样优秀崽崽的母亲，又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妈，东西买回来了。”
　　连逢春扛着一箱啤酒进了门，右手还拎着一兜冰淇淋以及偷偷给他爸买的两瓶老白酒。
　　“哎呦，老三回来啦。”
　　刚才被怼的那个他大姑立马开始告状，“老三啊，你快说说你妈，你说你也三十多的人了，你妈还说你不着急要孩子，这男人哪有不想要孩子的是吧？”
　　连逢春“啊”了一声，“我就不想要啊。”
　　他大姑：“……”
　　连逢春：“我丁克，铁丁，杠杠的。”
　　所有亲戚：“……”
　　“媳妇儿。”连逢春把肩上的东西卸下来，拨开人群握住段惹蔷的手，“这儿太吵了，走，回屋看电影去。”
　　此时，一只人类崽抱着一大包零食吭哧吭哧爬上楼。
　　“咦，发生什么事啦？”蔚枝探头朝客厅瞄了一眼，又悄悄缩了回去。
　　大家好安静哦。尤其是大姑奶，脸色好像吃了粑粑一样。
　　段惊棠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然后默默竖起大拇指，“姐夫，永远的神。”
　　蔚枝：“？”
　　简单听完原委后，蔚枝了然一笑，“是这样呀。哎，我舅性格就是这样啦，他看着挺斯文随和的，其实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了。”
　　连逢春就是那种长得像暖男，工作学习时严肃得一批，平时又很温柔，但骨子里还是冷冷的人。
　　可能和职业有关吧，看过了太多生死，连逢春已经在情感上完成了基本的断舍离。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从不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这一点，和段惊棠还挺像的。
　　蔚枝坐在楼梯上，怀里抱着一大盒曲奇饼干。看着邻居家门上贴的红对联，忽然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我是被收养的嘛。八岁那年爸妈第一次带我回老家，亲戚们表面看着都很和善，对我也很好，但背地里难免议论几句。”
　　“那天城里来了个马戏团，我舅带我去看马戏。结果团里的狮子生病了，演出没看成，我们就提前回来了。正好遇到大姑奶她们来家里玩，正好，她们在说我的事。”
　　具体说的什么，蔚枝没讲，但段惊棠大概能想象到。
　　“我站在门口，跟我舅说，老舅，我想吃奶油小方，我们去买奶油小方吧。结果我舅理都没理我，门一摔冲进去就开炮了。”
　　当时连逢春大学还没毕业，小伙子脾气略爆，还没练成如今面不改色三言两语怼死人的功力，只听砰棱咣啷一通响，那之后一整年大姑一家都没再上门。
　　时隔这么多年，蔚枝还记得连逢春当时吼的一句话，堪称金句。
　　——他和我没血缘关系，可他把我当亲舅，你跟我有血缘关系，对不起，我没把你当亲姑！
　　和今天的“我丁克，铁丁，杠杠的”，效果差不多。
　　“后来我舅领我去楼下小超市买了一兜儿奶油小方，我俩一人吃了六七根，我啥事没有，我舅拉了一宿肚子。”
　　想起往事，蔚枝啃着曲奇，笑得栽倒在段惊棠怀里。
　　段惊棠感叹，“原来你们这样的家庭，也会有极品亲戚。”
　　蔚枝想了想，“这样算极品吗？我觉得还好啦。我看新闻上，有的又拿钱又抢房子的，不给就领着全家在亲戚家打地铺连吃带睡不走……我觉得这样才是真极品啊。”
　　段惊棠的眼神忽然开始飘忽。
　　“棠崽，棠崽？”
　　蔚枝用脑袋轻轻撞了他一下，“想啥呢我的崽？”
　　段惊棠抿唇，“没什么，只是想起去年过年时，青丘那帮老狐狸赖在我家不走的样子。”
　　一顿十几只鸡，那段时间家里的帮佣阿姨都累瘦了。
　　一人一妖抱住彼此，同时长叹一声。
　　“哎——”
　　“哎……”
　　段惹蔷坐在床边，美女叹气。
　　“春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我还是出去吧，妈她一个人……”
　　连逢春把老婆抱回床上，投影仪弄好，剧本放好，沙拉和薯片准备好。
　　“放心，我妈对付她们绰绰有余。你乖乖在这熟悉剧本，累了看会儿电影，需要对台词就叫我。等做饭的时候她们就走了，到时候你再出去。”
　　段惹蔷吸了吸鼻子。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第无数次感慨自己没有嫁错人。
　　“春春，抱～”
　　靠在男人肩膀上，段惹蔷想了很多。
　　“可是春春，你真的不想要孩子吗？”
　　其实，真正丁克的不是连逢春，是段惹蔷。
　　结婚之前他们就说好了，不要孩子。当时段惹蔷觉得没什么，她认为在婚姻中有爱情就够了，完全不需要孩子这种东西来维系。
　　可现在，她动摇了。
　　当然不是对他们的感情，而是她自己。
　　她妈妈有四个孩子，几乎把一生都花在了孩子和丈夫身上。虽然妈妈也很幸福，但段惹蔷不想过这种生活。
　　小时候，每当她说这种话，段妈都会笑着说，等你遇到那个人，你就明白啦。
　　妈妈从不会骗她。
　　“春春，如果你想，我可以……”
　　“小惹。”连逢春轻声开口。
　　“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现在的你是你，几十年后的你依然是你。我爱你，你是我的妻子爱人，但你更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
　　“所以，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连逢春亲了亲妻子的额头，“我支持并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顿了顿。
　　“除了离婚。”
　　“除了和小鲜肉深夜密会。”
　　“除了挑食偷偷把秋葵扔掉。”
　　段惹蔷含泪笑出了声，“可是秋葵真的好难吃啊。”
　　连逢春点头，“所以我悄悄把它拌在你的沙拉里了。”
　　段惹蔷：“！”
　　段影后翻身而起，怒扒沙拉碗。
　　果然在碗底的酸奶里发现了两片小秋葵！
　　“什么声音这么响。”
　　蔚枝端着果盘路过舅舅房间门口，刚想抻头瞅一瞅，就被姥姥揪了回来。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偷听～”
　　-
　　陈女士大概想不到，她口中的“小孩儿”，她最疼爱的大外孙子，其实早就成了别妖家的“儿媳妇”了。
　　“再摸摸。”
　　“不摸了……”
　　“再摸一下，就一下。”
　　“那，那就一下啊！”
　　封闭的卫生间里，摩擦声和喘息声交织。蔚枝闭着眼睛，由着那双手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
　　门外就是客厅，虽然家里人都在睡午觉，但万一有谁起来尿尿……
　　“啊！”
　　蔚枝猛地睁开眼，刚想推开身前的妖，一只手就按住了他的后腰。眼前阴影落下，随之唇也被封住。
　　分开时，蔚枝整个人已经软了，要撑着洗手台才能勉强不滑下去。
　　段惊棠伸手扶他，被人类崽凶狠拍开。
　　蔚枝眼睛都红了，他就知道，不能信这个狡猾的大狐狸精！
　　谁信谁傻傻！
　　……他就最傻傻！QAQ
　　“我是怕你忍不住。”大狐狸精不仅狡猾，还在狡辩，“把嘴堵上，声音就出不来了。”
　　蔚枝气得上去就是一通大拳拳，特别使劲儿，猫挠似的。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大中午把他拖进卫生间里酱酱酿酿！
　　“你看。”
　　段惊棠从后面抱住他，抬手捏住蔚枝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这个姿势，像不像在交欢？”
　　蔚枝怔了一下，看着镜子里满脸绯色的自己，又看着那妖得逞似的勾起嘴角。
　　脑海里炸起无数画面，蔚枝憋了半天，“……色狐！”
　　段惊棠笑眯眯照单全收。
　　只要老婆还让摸，再踹两jio不嫌多。
　　蔚枝正想满足他，手机忽然响了。
　　“李大爷，您过年好呀～哎对对，好嘞，谢谢您啦，赶明儿我去看您和张奶奶，大爷再见～”
　　段惊棠看着从凶狠到乖巧一秒切换的人类崽，眼含笑意。
　　可爱，想R。
　　挂了电话，蔚枝又恢复凶巴巴，“走吧！我先出去，等我发信号，没情况你再出来。”
　　段惊棠桃花眼一眨，光明正大美色惑人，“宝，我们去哪里？”
　　蔚枝脸一红，“不许问！色狐！”
　　卫生间的门开了一条缝儿，不多时，探出一个小脑袋。
　　蔚枝仿佛刚偷完奶酪的小杰瑞，踮着脚尖哒哒哒跑到玄关门口，看看周围，转身朝卫生间里的妖打了个手势。
　　段惊棠大大方方走出来，手还插着口袋，看得蔚枝想捏他。
　　这时，主卧的门开了。


第163章 论萨摩耶在雪地里撒野的一百种方式（已修）
　　“吓死我了。”
　　蔚枝咬了一大口东北大板，“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段惊棠无奈，“第十九遍。”
　　“可是真的很惊险啊！”
　　蔚枝挥舞着手里的雪糕，“幸好出来的是我姥爷，万一是我姥……”
　　蔚枝的姥爷有严重的老花眼，不戴眼镜方圆两米内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刚才蔚枝就那么两手举过头顶贴着玄关柜站着，姥爷居然没瞅见他，和卫生间门口的段惊棠打了个招呼，就背着手进去尿尿去了。
　　“你这么怕家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段惊棠装出狐狐伤心的样子。
　　蔚枝才不上他的当，“怕不怕反正都知道了……但是我姥姥姥爷不一样啊，他们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
　　虽然连老先生和陈女士的思想都比较开放，但老年人对于这种事的接受程度还是稍微差一点的，更何况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外孙。
　　从小到大，蔚枝一直是他们的骄傲。陈女士之前还总说，也不知道以后谁家闺女这么有福气能嫁给她孙孙。
　　现在看来，这福气是谁都要不起了。
　　“慢慢来吧。”
　　蔚枝踩着马路边边，嘴里叼着雪糕棍儿，含混不清，“等咱们上大学了，我再慢慢告诉他们。到时候你每年都跟我回来一趟，老头老太太不糊涂，时间长了他们自己就晓得了。”
　　“好。”
　　段惊棠怕他摔下来，一只手紧握他的手。
　　“我倒是想早点告诉青丘那帮老狐狸，最好气死他们，哈哈。”
　　蔚枝：“……”
　　坏还是数你段老三最坏。
　　“哎，前面又有冰棍摊儿，再给我买两根大板。”
　　段惊棠迟疑，“宝，今天已经吃了三根了。”
　　蔚枝：“嗯哼，你也知道我才吃了三根呀。”
　　段惊棠：“……”他忘了，这个人类崽的肠胃是铁打的。
　　东北大板蓝莓味，永远的神。
　　蔚枝一手一根，仿佛举着胜利的旗帜，小手一挥。
　　“老三，跟我来。”
　　一人一妖沿着路慢慢走。昨天的雪已经停了，天空晴朗，映得雪地一片晶亮。小城银装素裹，恰似真正的冰雪国度。
　　段惊棠以为蔚枝就是带他出来溜达溜达，结果路线好像越走越偏，渐渐的，连随处可见的冰棍儿冻梨摊儿都看不见了。
　　“好了。”
　　蔚枝停下脚步，拍拍小手，然后张开双臂，“抱我。”
　　段惊棠怔了一下，“在这？”
　　蔚枝撇嘴，“装什么呀，色狐。”
　　段惊棠：“……”
　　抱起来之后，蔚枝晃了晃腿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啦，飞吧。”
　　“？”段惊棠朝周围看了看，“你确定？”
　　小城属于人类聚集地，妖怪很少。刚才一路走过来，段惊棠只看到了一只妖怪，还是东北狍子妖，傻乎乎的，见了他吓得mie一声掉头就跑。
　　“飞吧，没事儿。”
　　蔚枝翘着脚，非常霸道，“我地界，我罩着你，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飞！”
　　在人类崽的指挥下，段惊棠一路飞出了小城。
　　直到那片广阔雪原般的天地出现在眼前，段惊棠才终于明白蔚枝的用意。
　　“就是这里啦。”
　　降落时，段惊棠几乎不忍踏上那片无瑕的雪地。
　　“还喜欢吗？”
　　蔚枝哈着白气，眼睛亮晶晶的，被大羽绒服裹得短短的小圆手在身前使劲儿一划。
　　“我要让整个九尾狐族都知道，这片大林场，被你承包啦！”
　　然后，又小小声，“好叭，其实是被李大爷承包了，我们借来玩一下嘛。”
　　段惊棠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样广阔的雪地和森林，他只在电影里见过。
　　入目皆是无瑕纯白，如厚厚雪被，随地势微微起伏。和路边的雪不同，这里无人踏足，一丝人和妖留下的痕迹都没有。和雪原相接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北境冬日凛然，除了长青松树，皆是褐色枯枝。裹上雪后，色差不但不显冲突，还油然生出一种自然的和谐感。
　　“这里以前是林场，砍到一半上面就不让砍了，于是就保护了起来。李爷爷年轻的时候在这做伐木工，后来又当了三十年护林员。”
　　蔚枝把小手从棉手套里抽出来，悄悄攥住段惊棠的小拇指。
　　“我问李爷爷了，李爷爷说可以过来玩，只要不毁坏树木不抓小动物就好。”
　　“棠崽，现在，你可以尽情撒野啦。”
　　-
　　蔚蓝与银白之中，一只九尾狐奔跑在雪地上。
　　它时而纵情奔腾似狂野利箭，时而又迈着狐步像最优雅的绅士，它的九条尾巴时而舒展开来仿佛圣洁的雪中莲花，时而将身体整个包住团成狐球疯癫乱滚假装雪球。
　　它在这片绝对自由的天地间肆意妄为，它旋转跳跃不闭眼也不停歇。
　　蔚枝坐在不远处的小矮坡上，脸颊红扑扑的，笑得像隔壁家的傻乖乖。
　　段惊棠实在太白了，除了额头上那一撮，浑身上下一根杂毛都没有。得亏蔚枝眼神儿好，不然看到的可能就是[狐脑袋冒出→狐狐消失→狐屁屁闪现→狐狐再次消失]。
　　在其他人眼里，眼前这幅景象可能就是《雪橇三傻之论第一次见到雪的萨摩耶有多憨》。但在蔚枝看来，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色也不过如此。
　　此情此景，蓦地想起老先生的一首诗。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虽然此时意境远比不得诗中，但段惊棠就是他眼中的绝色。
　　雪地中，九尾狐好像有些野翻了，越出溜越远，眼看就要一头扎进林子里，彻底从蔚枝的视线中消失。
　　蔚枝心里一慌，没来得及多想，一骨碌爬起来，大喊，“棠崽——”
　　远处，九尾狐身形一顿。
　　雪白皮毛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与额头红莲，在雪色间熠熠生辉。
　　没有一丝迟疑，九尾狐调转方向，直奔山坡上的少年而去。
　　自由与你，自然永远都是你。
　　距离山坡还有数米时，九尾狐一跃而起。半空中，狐身腾起银光，晃得蔚枝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一个温热的身体落入怀中，再睁开眼，毛茸茸的狐狐就变成了绝世美少年。
　　蔚枝被他带得打了好几个滚儿，别说，还挺刺激。就是好不容易停下来，一人一妖都喘得厉害。
　　蔚枝呼着白气，整只崽在雪地上摊成个大字型。
　　天真蓝呐。
　　蓝得像块实心的彩玻璃，真好看，想把它抠下来送给我家棠崽。
　　蔚枝漫无边际地想着。
　　“……谢谢你。”
　　男生埋头在他颈窝，声音低哑，带着微喘。
　　蔚枝摸摸他头发，替他拍掉上面的雪沫。
　　“嘿嘿，你喜欢就好，以后我们每年冬天都可以来玩～”
　　“我不是说这个。”
　　段惊棠抬起头，可能因为刚化过本体，额头中央还印着一抹红莲残影，为少年无暇的容颜平添几分艳色。
　　“蔚枝，谢谢你，和我在一起。”
　　蔚枝的眼睛微微睁大。
　　人类崽的脸颊本来就有点红，这下更变小番茄了，小胸脯也一起一伏，就差耳朵眼儿往外冒热气了。
　　“我、我也谢谢你！”
　　蔚枝脸蛋通红，声音高昂，眼神却认真无比。
　　“我谢谢你全家！你们全家都、都特别好！对我好，还，还同意我们早恋——”
　　段惊棠抿着唇，严肃点头。
　　可惜强忍了三秒，还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蔚枝后知后觉，也觉得这话好傻，于是试图把自己埋进山林子的雪堆里。
　　段惊棠把人刨出来，拍一拍，重新塞进怀里。
　　“回去吗？”
　　“再待一会儿吧。”
　　一人一妖坐在山坡上，段惊棠从后面揽着人类崽，四条狐尾垫在身下，四条狐尾裹着人类崽，还有一条小九给崽抱着玩。
　　蔚枝一手撸着小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描绘着段惊棠额间的痕迹。
　　“这个好看，平时为什么不让它显现出来？”
　　段惊棠微微迟疑，“你不觉得……很中二吗？”
　　蔚枝试想了一下，段惊棠顶着红莲印记上课，吃饭，上厕所。
　　“噗——”
　　段惊棠无奈，“是吧。”
　　“那以后给我看就好了。”蔚枝眉眼弯弯，“我喜欢～”
　　段惊棠忽然口出狂言，“男人，我什么你不喜欢。”
　　蔚枝想了想，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段惊棠大惊，“那怎么办？这个没法变小的！”
　　蔚枝做了一个“割掉”的手势。
　　段惊棠呼吸一窒，下身一凉。
　　连自己下半生幸福都可以轻易“割掉”的男人，恐怖如斯。
　　“咦。”
　　“怎么了？”
　　“我刚才把你雪地裸奔的照片发在男模群里了，可是没人回我。”
　　“这个时间，没看见吧……等会儿，什么裸奔？？”
　　蔚枝捧着手机，“哎，有了！”
　　国际男模群（5）
　　【狰狰弹古筝：靠好傻啊段老三哈哈哈哈哈哈哈保存了保存了】
　　【岁酱减肥中：总比某些头上长角的好】
　　【敖凛：QAQ】
　　蔚枝歪了歪头，“傅千岁和贺离咋的了？”


第164章 你喜欢他？那杀掉吧（已修）
　　段惊棠已经自动屏蔽了其他人的名字，“不是，你刚才说什么裸照，不是，什么裸奔？？”
　　蔚枝也自动屏蔽了他。
　　国际男模群（5）
　　【岁酱减肥中：@敖凛，没说你，摸摸鳞】
　　【狰狰弹古筝：别摸了，他有男朋友了】
　　【岁酱减肥中：是啊，有些妖的男朋友死了，可他还活着。而有些人的男朋友明明活着，却还不如死了。】
　　【敖凛：QAQ】
　　【棠崽的吱崽：？】
　　蔚枝现在整个人就和这个问号一样，连头顶的卷毛都弯成了一脑袋“？”。
　　傅千岁那段话里，第一个“男朋友”指的应该是敖凛的对象，住坟墓的小吸血鬼安德鲁。可第二个……？
　　【狰狰弹古筝：傅千岁，你不要无理取闹。】
　　【岁酱减肥中：贺老离，你不要蛮不讲理！】
　　【棠崽的吱崽：？？】
　　九敏，你们为什么在打情骂俏？
　　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你们在说什么。”
　　旁边的九尾狐急得兽耳都冒出来了，“我没带手机，快让我康康——”
　　蔚枝放下手机，缓缓抬头。
　　“棠崽，出事了。”
　　段惊棠心里一凉，“完犊子，贺离和敖凛那俩小瘪犊子是不是嘲笑我了？我把他俩角薅下来剁吧剁吧炖了！”
　　蔚枝：“……”
　　别说，才来一天，这东北话有进步。
　　“不是，只有贺离嘲笑你来着……棠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下面要说的事，比这个严重一百倍。”
　　段惊棠紧张地坐直身体，连尾巴都不摇了。
　　“我们。”
　　蔚枝深吸一口气，神情沉痛，“可能不是男模群里唯一的情侣了。”
　　段惊棠：“……”
　　段惊棠：“？”
　　除了一肚子“就这”之外，段惊棠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群里不就五个人（妖）吗？”
　　国际男模群是贺离初中时建的，看这名字也能猜出来，和他一样的骚。
　　一开始里面只有他段惊棠和敖凛，三个妖怪一台戏，消息一天到晚闪不停。后来敖凛出国，这个群就沉寂下来，只有贺离偶尔会在里面发点黄色笑话，然而并没有妖理他。
　　现在敖凛回来了，群里重新热闹起来。
　　有一天早上，段惊棠习惯性往群里发了一张秀肌肉的照片，还习惯性配上了他的邪魅一笑。发完才发现群里多了一个人。
　　然后一条【国家一级撸毛茸茸选手：哇哦】就蹦了出来。
　　那时候段惊棠和蔚枝还不算正式在一起，事情发生后段惊棠离举家搬离山海市就差那么一点点。
　　段惊棠本来以为是贺离把蔚枝拉进群的，毕竟这么欠儿的事只有他能干出来，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敖凛。
　　再后来他们觉得蔚枝一个人类在群里太孤单了，又把傅千岁拉了进来。
　　段惊棠坐在雪地上，机智的小脑瓜飞速转动。
　　他们不是唯一的情侣，那么……
　　“敖凛和贺离在一起了？”
　　段惊棠一拍尾巴，“我就知道！龙性本淫，安德鲁又身在异国，敖凛这色龙果然按捺不住劈腿了——”
　　蔚枝：“……”
　　人类崽站起身，抖抖羽绒服，转身往家走去。
　　“崽？去哪里？”
　　“回家。”
　　“这么早？还不到四点呢。”
　　“因为我觉得你的狐脑袋可能被冻傻了，急需回家躺在地板上解冻！”
　　“……”
　　-
　　在蔚枝相隔几千公里的夺命连环call之下，傅千岁同学终于全盘托出。
　　“一个多月了。”
　　蔚枝往床上一倒，浴巾挂在脖子上，一头小卷毛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圣诞节之前就处上了，好样的，愣是一点儿没告诉我。贺离跟你说了吗？”
　　段惊棠摇摇头。九尾狐盘腿坐在床边，眉眼沉静，满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给老婆擦头发”的超然神情。
　　虽然贺离没和他说，但段惊棠早就猜到了。
　　之前说贺离和敖凛当然是开玩笑的，敖凛眼又不瞎。
　　咳，也不是说傅千岁眼瞎啊，就是，怎么说呢……
　　“他们挺合适的。”
　　这话一出，蔚枝直接一骨碌从段惊棠腿上坐起来了。
　　“合适？哪儿合适啊？性别种族还是性格？除了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之外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和妖啊！”
　　段惊棠没想到蔚枝反应这么大，手里拿着毛巾，微怔后轻笑，“那咱俩合适吗？”
　　别说性别种族和性格，就连成绩，他们中间也是隔着好几百只妖。
　　在蔚枝转入昆仑高中之前，他们的确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命运让他们有了交集，从交集到交缠，再到一生密不可分。
　　南半球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北半球某处掀起一场风暴。你在某个夏日午后朝我随意一笑，我的生命里再也容不下他人驻足。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他们“不合适”，但他们彼此清楚，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就是互相咬合的一双齿轮，他们再合适不过。
　　这就够了。
　　蔚枝抿抿唇，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不吱声了。
　　段惊棠捏捏他的小脚趾，“你就这么不喜欢贺离？”
　　“不是！”蔚枝有点急了，“不是的……我很喜欢狰狰崽的！”
　　段惊棠又眯起眼睛，“很喜欢？”
　　那杀掉吧。
　　蔚枝“哎呀”一声，都不想理他了，“我没有看不上贺离的意思，我说的合适也不是，不是指别的，我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段惊棠赶紧拍拍崽后背，“你就是觉得，傅千岁太单纯，而贺离感情经历又太丰富，怕他们不长久，最后让彼此都受伤，对不对？”
　　蔚枝使劲儿点着小脑袋，没错没错，段惊棠简直是他肚肚里的奶油小方，把他想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谁都担心自己的朋友，怕他们受到伤害，怕他们难过痛苦，希望他们开心快乐，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段惊棠简直不能更理解蔚枝的心情。他的崽天生重感情，对待认识不到一年的小妖怪们都是掏心掏肺，更何况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这么说，或许会显得有些偏心。”
　　段惊棠轻轻捋着人类崽的卷毛，低声，“但我觉得这次，贺离是真心的。我了解他，他虽然看着不着调，但内在比我和敖凛都稳重。因为家庭原因，他对感情一直有一些……不信任，这一次，他也是鼓足勇气才对傅千岁表白的。”
　　“家庭原因？”
　　蔚枝停下撸小九的手，微微坐起身，“贺离家……”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怀他七个月的时候，他父亲出轨了。”
　　而且出轨对象，是贺离的亲小姨。
　　蔚枝蓦地睁大眼睛。
　　段惊棠轻叹，“他母亲也是个狠妖，坐着月子就把婚离了。妖躺在病床上，左手抱孩子，右手签协议，任他父亲跪在床边怎么求，眼都没抬。”
　　旁人只看到贺离母亲干脆果决，一张纸让丈夫净身出户，挥刀斩情丝近乎冷酷。
　　但无人知晓，因为母亲孕期受了刺激，贺离差一点就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
　　贺离的父亲本就是靠妻子的钱起家，一朝回归穷光蛋，借钱试图翻了几次身，却是再也没翻起来。妖到中年开始酗酒赌钱，一辈子就此落魄。
　　贺离十二岁那年，男人欠了赌债，走投无路之下居然想要绑架儿子向前妻要钱。虽然没得逞，但那次的事还是给贺离留下了深深的恐惧，他从不提起，但段惊棠都知道。
　　去年，贺离的父亲出狱了。别墅前面的监控显示，男人曾在贺离出门上学时出现在他家附近。
　　贺离母亲向法院申请了禁止接触令，但出于安全起见，还是带着儿子搬到了城南居住。
　　这也是贺离转学的原因。
　　“原来，原来狰狰崽……”
　　蔚枝再一次为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感到愧疚。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对亲情和爱情感到困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吧。
　　不如说，贺离没有（完全）长歪，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那头狰真的太缺爱了。作为朋友，我和敖凛能做的有限，所以我们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出现一个人，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只要晃晃瓶子喊一声贺离，就能轻易收了这妖孽。”
　　段惊棠靠在床头，向蔚枝保证，“相信我，如果贺离敢欺负傅千岁，我绝对把这妖的独角掰下来雕成摆件送给傅家。”
　　蔚枝用脑门碰了他一下，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那他们确实挺合适的。”
　　人类崽把玩着九尾狐骨节修长的美手，摸摸这，蹭蹭那，忽地笑了。
　　“傅千岁他啊，智商情商心眼啥都缺，就是不缺爱。”
　　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小傻白甜，有着治愈一切不开心的神奇能力。
　　“可是他们才一个多月就吵架，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段惊棠挑挑眉，“你看朋友圈。”
　　蔚枝点开小红点，最新一条。
　　【岁酱：老离带我恰烧烤！开心心！歪腻啾啾～[甜蜜合照九宫格]】
　　蔚枝：“……”
　　是他僭越了。[人类崽抱拳.jpg]


第165章 小瑶草vs大穷奇（已修）
　　众所周知，放假时的时间流速是上学时的三倍。
　　过完正月十五，蔚枝一家启程回山海市。登机之前，段惊棠一直趴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雪地，一脸依依不舍。
　　来时酒红小风衣，去时军绿大棉袄。
　　短短半个月，段惊棠的东北话已经十分纯熟，跟本地的狍子妖交流毫无障碍，说他是地道的“东北狐”都有妖信。
　　蔚枝捧着两杯咖啡，拉了拉凭栏远望的某狐衣角。
　　段惊棠：“干哈呀，别（biè）扒拉我。”
　　蔚枝：“……”
　　段惊棠抻头往他手里瞅了一眼，嫌弃，“这啥呀，拿铁？多没劲儿，给整点白的！”
　　蔚枝：“……请你适可而止。”
　　他的高岭之花呢？他那么大一个靓绝昆仑山的高岭之花棠崽崽呢？！
　　快来个人把这满嘴大碴子味儿的东北狐带走！QAQ
　　算了，还是他自己带走吧。
　　登机时，蔚枝一手牵狐，一手拿证件，没注意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段惊棠忽然停下脚步，“有妖。”
　　蔚枝茫然抬头，“哪里？”
　　段惊棠望向出口，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好像是虎妖。”
　　那股妖气十分强烈，仿佛烈酒刺喉，侵略性极强。段惊棠能感觉到妖气的主人已经在尽力压制，可以想象如果全部释放，将会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这个边陲小城，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妖。
　　“东北虎吧。”
　　蔚枝还挺淡然，“他是东北虎，你是东北狐，你俩应该变成原形握握爪，世世代代好朋友～”
　　段惊棠：“……”
　　淦，这强烈的既视感。
　　一架飞机驶过头顶，划出长长白色尾迹云。
　　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出机场，摘下墨镜，一对黑黄花纹的兽耳悄悄钻出发间。
　　手机震动，男人接起。薄唇轻启，性感的喉结微微滑动。
　　声音是如同外表一样的深沉冷酷。
　　“干哈？”
　　-
　　一回山海市，段惊棠就被段眠松按在家里补寒假作业。
　　他觉得这对于一个成年妖来说是妖格和行为上的侮辱，于是趁段眠松打电话的时候跳窗逃跑了。
　　蔚枝对此十分不解，“大哥一个集团总裁，商业巨头，大把的钱钱不赚猫在家里陪弟弟写作业，这对大哥来说才是侮辱吧？”
　　段惊棠：“…………？”
　　完蛋。
　　他为何觉得好有道理！
　　趁开学之前，蔚枝去了一趟福利院，又去了一次禾乐家。段惊棠这几天住他家，自然成了他的拎包小弟。
　　蔚枝踏进院子的时候，小缝儿正在帮他爸铲雪，小脸红扑扑的，小脑瓜汗津津的，见了蔚枝，扔了小铲子就跑过来。
　　不过一个月，小缝儿从瘦骨嶙峋面无血色的重症患儿，变得已然和正常同龄孩子并无区别。蔚枝把他抱起来掂了掂，感觉已经快有蔚莱沉了。
　　段惊棠的尾尖血，果然好神奇。
　　然而，这并不能阻挡他没写完作业被老冯追着打的命运。
　　“你好歹写完一张啊，祖宗！”
　　冯玉看着那张只做了选择题并且一看就是蒙上去的数学卷，尾巴都要竖起来了。
　　段惊棠叹了口气，也很沉痛，“对不起老师，本来可以多写一点的，但我哥途中不知道和谁打电话去了，一打就是两小时，您说这我不跑我还等啥呢。”
　　冯玉：“……”鹿蜀心虚.jpg。
　　“老师，您别生气，您吃糖。”人类崽一无所知，还悄悄把一块巧克力塞进冯玉衣服兜里，试图替男朋友开脱。
　　冯玉摆摆手，扶着额头走了。
　　走的速度还有点快。
　　蔚枝松了口气，继续给小妖怪们发特产。
　　“来，桃，这是你的大列巴！”
　　陶桃正左手巧克力，右手熏红肠，眼睛“刷”地一亮，“什么！是我梦寐以求想念已久的大——”
　　蔚枝“dua
　　g”一下把一整块全麦大面包砸在课桌上。
　　陶桃：“……”
　　饕餮崽咽了咽口水，颤巍巍伸出一根小手指，敲了敲面包顶儿。
　　梆梆两声，清脆悦耳，余音绕梁。
　　陶桃悄悄收回手指，手有点疼。QAQ
　　下一秒。
　　“展、放。”
　　小瑶草抱起一堆糖果撒腿就跑。
　　“草你回来！你看我今天不把这面包全给你喂进去的！！”
　　“嘤嘤嘤，草草不要～”
　　要搁平时，陶桃绝对逮不着他。这草别的不行，腿脚一等一的快，仿佛段誉是他师傅，自幼习得出神入化凌波微步一般。
　　但是今天——
　　“啊哈！逮到了！”
　　陶桃一把抱住展放的腰，刚想像举重一样把他扛起来上下晃个七八次，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草？展放？”
　　男生立在窗前，一动不动，手里的糖撒了一窗台，眼睛直勾勾盯着楼下。
　　“别看。”展放回过神，伸手去捂陶桃的眼睛。
　　可是已经晚了。
　　“这他妈……”
　　饕餮崽呆呆爆了句粗口，整只崽都傻了。
　　几乎就在同时，花美美一声惊呼，全班，不，整个三楼南面的小妖怪们都沸腾了。
　　——只见玉虚楼下，正对着三年一班窗户的位置，赫然立着一个巨大的广告牌，旁边是用花瓣和蜡烛摆放出的心形圈圈。戚廉站在圈里，左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右手举着一个收废品大爷同款黄喇叭。
　　成年穷奇深吸一口气，用他一万二的肺活量大声喊出广告牌上的话——
　　“陶桃！我宣你！做我女朋友吧！！！”
　　满脸黑线的饕餮崽：“……”
　　少女心爆棚的小赤狐：“呀～丑桃～好羡慕～～”
　　陶桃美女发火，“羡慕个鬼啊！你要给你啊！”
　　花美美捂着胸口一脸受惊，“人家有男朋友惹，你不要乱讲啦——”
　　“什么？男朋友？？”教室角落的小巴蛇同样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修简：面无表情给哥哥掐人中.jpg。
　　陶桃不想理他们了，啊，头好疼。
　　她是真的很讨厌这种事。
　　讨厌成为视线中心，讨厌被不喜欢的妖追着纠缠，讨厌被纠缠的同时成为视线中心！
　　“怎么办啊吱吱……”
　　平时女汉子一样的饕餮崽慌了神，握着蔚枝手臂的小蹄儿都在抖。
　　蔚枝也没主意了，慌慌望向段惊棠，“怎么办啊棠崽……”
　　段惊棠松了松拳头，言简意赅，“干掉。”
　　自家闺女的狂热粉都堵到家门口来了，这还能留着他？
　　看他今天就来一个九尾狐暴打小穷奇——易如反掌。
　　“喂，您好，是保安室吗？我是三年一班的修繁，我要实名举报，有一头穷奇在玉虚楼前花坛旁使用明火并制造噪音。对的，该穷奇之前还有当众裸奔的恶劣前科。没错没错，好的，麻烦您了。”
　　展放挂了电话，转过头，英俊地笑了笑，“保安室吴大爷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段惊棠：“……”
　　蔚枝咽了咽口水，“是铁面狂虎吴大爷吗？”
　　展放微笑点头。
　　吴大爷，昆仑高中传说之一，绰号铁面狂虎，因脸上常年戴着一半银色面具得名。种族穷奇，据说年轻时蹲过笆篱子，曾经也是道上的妖，来昆仑做保安的原因成谜。
　　段惊棠朝展放竖起大拇指，狐狐点赞.jpg。
　　穷奇揍穷奇，一拳就无敌。
　　戚廉你别跑，看你还敢皮。
　　果然，不出十秒，吴大爷矫健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路口。那对长满倒刺的黑色双翼一展开，比他们班前后黑板加起来都大。
　　刚成年的穷奇在铁面狂虎面前，完全就是只小喵喵。
　　五分钟后，世界恢复和平，楼下连个玫瑰花瓣都没留下。
　　陶桃松了一口气，趴在桌上咯吱咯吱吃了五包薯片才缓过来。
　　展放回到座位上，没说话，把自己那包也推了过去。
　　陶桃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噎得，脸有点红。
　　“你，你还挺机灵……”
　　展放翻开书，一语双关，“是你太笨。”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没到下午放学，戚廉居然又堵上门来了。
　　“桃子！我是真心的！你考虑一下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戚廉顶着一个黑眼圈在门外大喊。
　　这黑眼圈当然不是吴大爷打的，是他被拖走的时候太激动，自己一头磕花坛上了。
　　这回别说陶桃，蔚枝都开始烦躁了。
　　说实话，戚廉妖不坏，之前加入那个什么凶兽团算是误入歧途，长得也算帅气。就是妖太直太轴了，自己喜欢就闷头往前冲，完全不考虑陶桃的感受。
　　换言之，不会疼老婆。
　　蔚枝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揍他一顿，一抬头，发现已经有妖先他一步了。
　　“傻x，你烦不烦。”
　　小瑶草站在穷奇面前，张口就是惊雷。
　　“忍你很久了，赶快滚。”
　　戚廉愣了一下，傻乎乎指了指自己，“我？”
　　他在四年级好歹也是大哥级的妖物，还没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更何况是一根草。
　　“废话，”展放双手插兜，满脸不耐烦，“这还有谁比你傻x吗？”
　　戚廉怒了，“你他妈谁啊？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我？”
　　展放冷冷一笑。
　　“我是狗……我是陶桃她男人。”


第166章 段郎，你怎么看？（已修）
　　一瞬间，宇宙爆炸，世界崩塌，群妖惊呆，男默女泪（？）。
　　蔚枝倒吸一口气，“震撼我妈。”
　　段惊棠捂住他的嘴，“别说脏话。”
　　此时妖群里。
　　女生们：“展放居然喜欢她？？”
　　男生们：“他也配喜欢陶桃？？”
　　反差巨大，不过也挺好理解的。
　　在女孩子眼中，展放长得好脾气好成绩好就连家世也无可挑剔，跟一只凶巴巴的大饕餮实在不太相配。
　　在男孩子眼中，陶桃模样漂亮性格爽朗种族强悍就连吃相都福气满满，配一根弱唧唧的小草儿实在太可惜了。
　　就……还都挺有道理。
　　门后面，饕餮崽愣了三秒钟，然后原地蹿起八尺高。
　　“展放！！”
　　小瑶草和大穷奇同时回过头。
　　陶桃涨红了一张脸，连小羊角都泛着粉，她憋了一肚子说出来要被消音的话，可被男生那双沉静的眼睛望着，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展放朝戚廉摊摊手，“你看，她默认了。”
　　陶桃：“？”
　　戚廉显然受了刺激，摇晃着倒退一步，一米九的大体格子差点没稳住。
　　“草……草！我想起来了，你是运动会那天，装病阻挠我和桃子约会的那棵草！”
　　展放学着他父亲的样子，眯起眼睛，唇角勾起，邪魅一笑，还附赠一个段式挑眉。
　　教室里，段惊棠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他脸怎么抽抽了？”
　　蔚枝：“……因为他是高岭之草。”
　　段惊棠：“？”
　　虽然学得不太像，但这个表情明显成功挑衅到了戚廉。
　　“你这个心机草！不，你不是草……你是茶！你这棵小绿茶！！”
　　展放眨眨眼睛，拿出他的“气死妖不偿命”大法。
　　“你好凶啊，桃桃要是和你在一起一定会受欺负的，不像我，我只会心疼桃桃～”
　　戚廉：“……”
　　陶桃：“……”
　　饕餮崽已经开始用角撞墙了。
　　“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戚廉气得一手扶着窗台，胸口一起一伏，“你们根本不合适，从种族到……到种族，反正各种不合适！你们是不会长久的！”
　　展放冷酷一笑，“你和门口吴大爷种族合适，你们擦出火花了吗？”
　　戚廉呼吸一窒。那一刻，有的穷奇又想起了被老前辈武力支配的恐惧。
　　情急之下，戚廉抛出了死亡重击——
　　“你……你都养不起她！”
　　果然，空气顿时凝固了。
　　展放眸光一凛，一改冷静做派，愤然与之对吼，“废话！你能养得起她啊？！”
　　“我、我会努力的！”
　　“你努力个屁！她一顿吃你一个月工资，你努力个屁！！”
　　“我家有钱！我偷我爸的金条养她！”
　　陶桃：“…………”
　　哈喽？哈喽？有妖能看见她吗？她还在这呢？你俩的那个啥大病，要不要去城北二院治一下？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你爸听了怕是要掰了你翅膀！”
　　展放撩了撩头发，吼得气儿有点短，没忍住也扶了把窗台，默默调整呼吸。
　　“我家没什么钱，也就一座我爷爷留给我的百货商场。我成绩也不怎么好，年级前五而已。我也没什么抱负，大学考个赤大金融系就行了。”
　　你草哥要是凡起来，根本没有其他妖装逼的份儿。
　　“继承家业之后，三年营业额翻倍，五年开分公司，十年之内垄断城北行市。老子赚他几个亿，我就不信我还养不起一只饕餮！”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多年以后，展放在今天说的话基本都实现了，除了一点。
　　他的预判出现了失误。他要养的根本不是一只饕餮，而是四只。
　　教室里，花美美小声抽泣起来，“怎么办，我好像爱上展放了耶～”
　　陶桃红着眼抹了把眼泪，“你敢！”
　　奶奶的。
　　她也没有那么能吃好吗！
　　几个亿什么的……这能买多少雪花小牛肉啊。
　　吸溜！QAQ
　　“好……你狠，算你狠！”
　　戚廉一掌拍碎窗台一角，转身扬（luo）长（hua
　　g）而（er）去（tao）。
　　这时，宋凯铭突然起身。
　　“班长，你去哪？”
　　小开明兽面无表情，“索赔。”
　　没有一只妖怪，能够在兽兽面前破坏公物然后全身而退。
　　展放站在走廊上，看着戚廉的背影彻底消失。他知道，这只穷奇的戏份应该算是正式杀青了。
　　但真正的狂风暴雨，还在后面。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跟我走。”
　　众目睽睽和起哄声中，展放一把攥住陶桃的手腕。
　　值得一提的是，途中还撞见了教导主任。展放停都没停，而主任好像也有急事，三妖居然就这么迎面擦了过去。
　　“你们班的修繁在不在？”
　　教导主任推了下眼镜，一片地中海在阳光下闪烁着智慧的光泽。
　　小巴蛇懵头懵脑地出来了，他最近没犯事啊，好像。
　　教导主任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修繁啊，好！勇于举报违规行为，这很好！上次把体育馆玻璃打碎让你写的检查，不用写啦！”
　　小巴蛇：“？”
　　还有这种好事？？
　　-
　　展放那句“我是陶桃的男人”足够班里的小妖怪们热议一阵儿了。
　　他们班气氛贼和谐，大家闹着玩儿都知道分寸，就是有时候欠儿得让人想揍妖。
　　“我是谁？”
　　教室最后一排，邢轩一手搂着修繁的腰，一手像拿麦克风似的举着他的尾巴。
　　狌狌崽眼睛眯成一条缝，压低声音，眼神迷离，“我是他的男人。”
　　宋凯铭刚制裁完戚廉回来，一进门就看见邢轩那欠样儿，没忍住抬手从后面搂了他脑袋一把。
　　被遮住视线的狌狌崽：“谁？你是谁？”
　　宋凯铭冷冷道：“我是你的爸爸。”
　　邢轩：“QAQ班长，你和陆际学坏了。QAQQQ”
　　蔚枝小牙一使劲儿，咬碎嘴里的棒棒糖，“段郎，你怎么看？”
　　段惊棠：“……”他可以申请换个昵称吗。
　　“我觉得可以。”
　　段惊棠剥了两个松子仁，蔚枝不想吃，他顺势扔进自己嘴里，“内部消化，万事大吉，肥水不流外妖田。”
　　蔚枝揉揉狐狐脸，“哎呦，小样儿，还学会一语双关了呢。”
　　段惊棠挑挑眉毛，这才是正宗的段式挑眉。
　　“那你怎么看？”
　　蔚枝打量着前面两个空位，点点头，“好是好，就是陶桃没长心，让人发愁。”
　　这一点，段惊棠也同意。
　　展放的心思其实藏得并不深，但凡长点心的都能看出来。陶桃不是那种明知人家喜欢自己还假装无辜真养鱼的女生，她就是单纯的憨。
　　“孩子大了，随他们去吧。”段惊棠发出养老的声音。
　　大课间结束之前，饕餮崽回来了。
　　“怎么样？”蔚枝迅速凑上去，顺便把花美美和皮皮挤到一边。
　　陶桃一脸羞涩，还少女似的扭了两下。
　　皮皮直女皱眉，“你怎么突然像个娘们儿似的。”
　　陶桃：“……”小学弟到底是怎么忍你这么久的？
　　直到把小八卦精们都哄走，陶桃才悄悄告诉蔚枝，“我和他说，等毕业的。”
　　蔚枝有些惊讶，“桃，想不到你如此遵守校规校纪……不对，你这算答应了？”
　　陶桃又开始波浪式羞涩扭动。
　　蔚枝坏坏一笑，“你也喜欢草草，对不对？”
　　陶桃捂着发烫的脸颊，“我，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他说他要养我哎。”
　　对一只饕餮来说，“我养你”三个字已经相当于求婚了。
　　或者说，这是比求婚更浪漫真挚的誓言。
　　因为你可能要用尽一生时间去给她赚伙食费。
　　“可是我换角度想了想，如果是戚廉或者其他妖对我说这种话，我好像不会这么开心。”
　　“其实，展放虽然有点贱，但他好像……总是让我很开心。”
　　说着，饕餮崽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我想，我应该是有亿点点喜欢他的吧。”
　　万幸，他们的饕餮崽，还没有憨到无可救药。
　　蔚枝长长松了一口气。
　　人类崽和九尾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掩藏不住的笑意。
　　真的，真的，好为他们开心。
　　“那还有一年哎，不会很辛苦吗？”
　　陶桃摇摇头，“不会啊，每天能看到他就好啦。说真的，我真怕耽误那草学习，他成绩虽然好，但是赤大金融系分真的好高……哎，吱，还是你厉害，段哥这～么拖你后腿，你依然稳坐第一岿然不动！”
　　段惊棠脸上慈祥的笑容一僵，“？”
　　不孝女，你的脱单礼物，啪，没了！
　　蔚枝叹气，“是啊。”
　　段惊棠：“？？？”老婆？
　　上课铃响起，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踏铃而来。蔚枝赶紧翻课本，不小心带出了桌堂里的手机。
　　屏幕自动亮起，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怎么了？”
　　身边人迟迟没有动作，段惊棠放下漫画书。
　　“段郎，你还记得那个蝙蝠男吗？”
　　蔚枝抬起头，小眉毛耷拉着。
　　“他想约我见面。”
　　段惊棠还没反应过来，小九率先炸起了毛。
　　“他什么目的？”
　　“没说……from fable”
　　“约在哪里？”
　　蔚枝抿了抿唇，“时家，老宅。”


第167章 好想见见他，一面也好（已修）
　　“谢谢，谢谢你们能来。”
　　蝙蝠男搓着双手，九十度鞠躬连着来了四五个。
　　蔚枝出手制止了他，没别的，他可不想被人当成家里刚死了人的遗属。
　　虽然他亲爷爷的确刚死。
　　“丧事办完了？”
　　“嗯。办得挺简单的，师兄师姐都不在，我一个人也……”
　　蝙蝠男垂着头，因为嘴上戴着钢制护具，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我对不起师父……”
　　“反正也没人来，办不办都一样。”
　　四合院门口挂的白布还没摘，二月冷风吹过，一阵萧条。
　　恰似时方凄凉的结局。
　　纵横一世的顶级除妖师，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徒弟，除夕夜的爆竹声盖过了徒弟的哭声，仿佛全城都在庆祝他的死亡。
　　整挺好。
　　这院子看着眼熟，应该是在他爸的记忆里出现过。蔚枝凝聚心神，试着寻找相关的记忆。
　　最近，这似乎已经成了蔚枝的习惯。
　　每天睡前，蔚枝都会进入他那未曾谋面的父亲的世界里待一会儿，看看他看过的风景，见见他旅途中见过的人和妖。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只是当他身处那些记忆中时，蔚枝会觉得很放松。
　　而且，越了解时敬，蔚枝就越喜欢他，憧憬他。
　　那个青年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自然卷和酒窝，他过目不忘，能将看过的书倒背如流，任何术法一学就会。
　　他喜欢妖怪，最爱生着一只眼的毛茸茸的讙，最抗拒满身光溜鳞片的龙族。他常常恶作剧，在肥遗崽崽破壳的前一天把蛋偷走，第二天再把崽送回去，让人家爸妈看不到崽出壳的可爱样子。
　　他不按套路出牌，万事随心。他可以为了一只傻乎乎的穿山甲跨越千山万水追杀仇敌，险些送命也满不在乎。他也可以仅凭一时兴趣挑拨两大上古凶兽对阵厮杀，然后坐在对面的断崖上晃着腿隔岸观火。
　　他既好也坏，他亦正亦邪。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概括定义他，他像最邪恶的小天使，也像最美好的小恶魔。
　　他就像蔚枝心底里，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他不敢活出的那个自己。
　　真的，好想见见他。哪怕一面也好。
　　蔚枝有时也会想，如果自己是在爸爸身边长大的，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时敬肯定不会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他可能会在蔚枝四五岁的时候就扛着他上山下海到处乱跑，饿了，父子俩摘野果抓兔子，累了，随便找个山洞弄点干草对付一夜。
　　他会当着蔚枝的面咬一口野果，装出好好吃的样子，看着蔚枝开开心心啃下去，然后被酸得小脸紧皱的样子。他也会在夜晚来临时，把最软的干草最暖的衣服盖在蔚枝身上，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他们会是最穷也最开心的父子俩。
　　可是，如果这样，他要怎么和段惊棠相遇呢？
　　蔚枝是个认真的崽，就算是编故事，男朋友的妖选也不能换。
　　小除妖师在追逐恶兽的路上，捡到了一只肚肚和后腿受了伤的狐崽崽。他把狐崽崽抱回家养了起来，等狐崽崽长大，就变成了大狐狸精。小除妖师白天撸撸大狐狸精的尾巴，晚上和大狐狸精酱酱酿酿……嘻嘻。
　　如果是这样，好像也不错。
　　不过这些小小幻想，他是不会告诉段惊棠的。
　　每个成年男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只要无伤大雅，都是可以被允许的！人类崽握拳.jpg。
　　蔚枝进入记忆的时候，段惊棠一直守在一边。
　　一边守着他的崽，一边眯着眼睛打量蝙蝠男。
　　这大冬天的，蝙蝠男被他盯得后背都冒汗了。
　　断尾之仇啊，别说瞪两眼了，段惊棠今天在这砍了他都不为过。
　　蝙蝠男咬了咬牙，“哥，要不，您打……”
　　“你这戴的是什么？”
　　一人一妖同时开口，蝙蝠男愣了一下，指指自己嘴上的东西，“哥，您说这个吗？”
　　“嗯。”
　　段惊棠摸着下巴，又凑近了一点，神情专注，“看着像大型犬专用的止吠器，又有点像汉尼拔的面具。”
　　形状独特，还有点酷，再改进完善一下，说不定可以用作漫画素材。
　　蝙蝠男不知道啥是止吠器，也没听说过汉尼拔。他摸了摸自己嘴上的铁片，吐字含混，“这是牙套啊。”
　　段惊棠：“？”
　　“这是牙套，哥。”
　　蝙蝠男以为他没听清，又认真重复了一遍。
　　“上次……少主不是把我的牙打碎了吗，医生说伤口太深，需要整口重塑。我的牙本来就有些特殊，不好处理，所以医生给我定制了专用的钢制牙套，也算是一种护具吧。”
　　段惊棠深吸一口气，不禁想到昨天蔚枝的那句话——震撼我妈。
　　这么酷的半式面具……居然是个牙套！
　　不过，想起少年之前那一口鲨鱼似的锯齿，段惊棠也不难想象其后来的惨状。
　　“你的牙是挺特殊的……你是半妖吗？”
　　现实生活中，正常的人类是不会有那样的牙齿的。
　　“我是人啊。”蝙蝠男挠了挠头，“牙齿是师父帮我弄的，这样方便练咬功。”
　　少年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茫然，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啊。
　　段惊棠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没办法告诉少年，一个正常的师父，是不会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的牙齿一点一点磨成怪物模样的。
　　他的小九还有些条件反射地炸毛。可是这一刻，段惊棠忽然有些同情这个孩子。
　　是啊，他看起来比蔚枝还要小几岁。抛开一切不提，他不过是个孩子。
　　这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幸。因为年纪和伤情，他不用像自己那几个师兄师姐一样老死狱中。现在时方已经死了，他还小，他还有摆脱过去重获新生的机会。
　　这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见段惊棠一直盯着自己的牙，蝙蝠男心里还怪难受的。毕竟他就是用这口牙把段惊棠的尾巴……
　　“这个牙套，有模型图吧？”段惊棠道。
　　蝙蝠男怔了怔，“啊，有的，哥您需要吗？我一会儿就给您拿……我把医生的联系方式推给您吧！”
　　段惊棠：“……那倒不必，我牙还挺好的。”
　　蔚枝从记忆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和谐的景象。
　　这俩，聊得还挺好。
　　段惊棠给他揉揉太阳穴，“看到咱爸了？”
　　蔚枝点点头。
　　不过只有一小段。
　　他脑海深处属于时敬的记忆还没有全部觉醒。事实上，想要通过传承完全掌握另一个除妖师的记忆是十分困难的，因为有血缘加持，蔚枝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蝙……对了，你叫什么？”
　　蝙蝠男眼睛亮了一下，“少主，我叫时六！”
　　蔚枝：“……”
　　他都不用问，这一定是他那便宜爷爷收养的第六个孩子。
　　和他当初的名号“方小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小石榴，你今天找我，不会就是让我来认门的吧。”
　　蔚枝拍拍手，“我应该不会来第二次了，没必要的。”
　　“不是不是，少主您误会了。”
　　时六连忙道：“少主，哥，先进来吧，进来慢慢说。”
　　蔚枝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味儿来，“少主是谁？谁是少主？？”
　　段惊棠一把揽住他，“走吧少主，空桑需要你。”
　　蔚枝：“？”
　　时家这个宅子不愧坐落在老城区，整个四合院圈起来的不是地，是一整个寸土寸金的小世界。
　　虽然现在时家败落了，但空壳仍在。蔚枝走在老宅里，一派冷清，偶尔有几个人路过，不是老迈仆人，就是天真稚子，见了蔚枝，无一不是驻足躬身行礼。
　　“现在家里只有这些人了。”时六低声轻叹，“年轻的还有能力另寻他路，有的老人在时家干了一辈子，风烛残年，也没有亲人，他们离不开这院子。”
　　蔚枝再次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对着鞠了一躬，感觉自己头都要晕了。
　　“这些孩子，都是时方捡回来的？”
　　时六点点头，“他们是孤儿，师父精心挑选了有天赋的带回来，以后……”
　　“以后养大了，继续给时家当杀妖工具。”
　　时六垂下眸，不说话了。
　　蔚枝惊觉，“啊，我不是说你啊！”
　　时六笑了笑，不过钢制护具限制了他的嘴角弧度，显得有些僵硬。
　　“我知道。少主说得没错，我……我的确是工具。”
　　蔚枝看着那些孩子。四五岁的年纪，懵懂天真，他们对世界的认知，都来自于身边的环境，和“亲人”的灌输。
　　听师父的话，才是好孩子。
　　只有好孩子，才能得到爱。
　　“可是制造工具的人已经死了。”
　　蔚枝直视着前方，“所以，工具可以真正活过来了。”
　　时六心里一动，随即咬紧牙关。
　　“那……工具上沾染的血呢？它们，好像擦不掉……”
　　“那就不要擦。”
　　“带着它们，背负着它们，活下去。”
　　时六飞快抹了下眼角，用力点了点头。
　　-
　　“咱们到底去哪？”
　　又拐过几个院落，蔚枝都快被绕蒙了。
　　“就在前面。”
　　越靠近目的地，时六似乎越紧张，连步伐都有些不稳。
　　“我，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少主应该知道这件事。”
　　蔚枝和段惊棠对视一眼，不妙预感同时浮上心头。
　　“到了。”
　　看着面前窨井一样的东西，蔚枝只觉脊背一阵森寒。
　　“里面是什么？”
　　时六捏紧手指，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蔚枝的眼睛。
　　“大师哥。”
　　“少主您的……亲生父亲。”


第168章 谢谢你，我爱你（已修）
　　有那么一瞬间，蔚枝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身处幻境。
　　“你，你说什么？”
　　他的……父亲？
　　不可否认，蔚枝的心在某一瞬间燃起了一种类似于希望的东西，突如其来的，让他雀跃的。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
　　时敬死去时的记忆还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他曾经置身其中，亲身体会那把刀刺进胸膛的感觉。
　　那么。
　　蔚枝让自己冷静下来。
　　躺在这里面的，就是时敬的尸身。
　　但怎么可能？
　　十八年了，怎么可能……
　　段惊棠握住蔚枝的手，手指撬开那深陷的指尖，触到一掌心的冷汗。
　　“是冰室么？”段惊棠问。
　　时六点头。
　　段惊棠扫视周围。
　　能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秘密建造一个冰室，将儿子的尸身保存了十八年，时方果然不是一般的变态。
　　“要进去吗？”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经过了这么多事，段惊棠知道，蔚枝的内心远比他想的强大坚韧。
　　“嗯。”
　　蔚枝朝他笑了笑，然后弯下腰，握住那个铁制的圆环。
　　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森寒气息扑面而来，那下面，是远比严冬更死寂的世界。
　　走过狭长破旧的楼梯，蔚枝的视野陡然开阔。
　　这里仿佛一个刚刚砌好的石室，空旷粗糙。墙壁上两盏小灯映出幽蓝微光，室中央的平台上，一口巨大的冰棺无声沉睡着。
　　“他就在里面。”
　　时六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熟睡于此的那个人。
　　“开棺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不要碰到旁边的玉珠。”
　　段惊棠这才注意到，冰棺旁还有一根石柱，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嵌着一颗蓝色的珠子。
　　蔚枝踏上石台，一步一步走向那口冰棺。
　　双手握住冒着寒气的盖沿，蔚枝咬紧牙关，百斤重的温火石应声落地。
　　这么大的声响，都没有惊动其中沉睡的青年。
　　烟雾一般的寒气之中，时敬安然地躺在那里。青年阖着眼，连浓黑眼睫都如此分明，眼尾的那颗小痣，和蔚枝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没有死。
　　他好像，只是睡着了。
　　蔚枝的膝盖突然好沉好沉。
　　少年身子一歪，重重跪倒在石台上。
　　段惊棠：“……！”
　　段惊棠吞下已到喉头的声音，飞身到蔚枝身边，不发一言，只是用狐尾悄悄圈住蔚枝受伤的腿。
　　“……不疼。”
　　良久，人类崽抬起头，朝段惊棠笑了笑。
　　真的不疼。
　　他见到他了，他圆梦了，他为什么要疼呢。
　　“这十八年，他一直在这里。”
　　时六先是对着冰棺行了礼，才出声应道：“……是。”
　　“都有谁知道这件事。”
　　“只有我和二师哥。师傅每次取……取物，都会让我或二师哥做帮手。”
　　时六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蔚枝并没有放过他。
　　“取什么物。”
　　时六的身体有些发抖，“头发，指甲，还有……血肉。”
　　话音未落，时六也扑通一声跪在了棺前。
　　“对不起，对不起……”
　　鲜血顺着铁制护具滴落在地上，很快冻结成冰。当一个工具有了感情，悔恨与痛苦将会伴随他往后余生。
　　蔚枝闭了闭眼睛。他轻轻握住青年冰冷的手腕，上面的刀口和针孔清晰可见。
　　是了。
　　这就是时方将时敬的尸身保留十八年的原因。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亲情吗？
　　天纵奇才的儿子死了，血肉还可以入药入丹，助他术法更上一层楼。
　　废物利用，何乐不为。
　　蔚枝的心好像已经无法再起波澜了。他为父亲理好袖口，眉眼低垂，动作轻柔。
　　“你起来吧，和你没关系。”
　　蔚枝道：“谢谢你，将这件事告诉我。”
　　时方死了，轮椅男也不在。时六完全可以独占这个密室，将时敬剩余的肉身炼成丹药服下，求得无上力量。或者干脆一把火烧了，掩盖所有罪行。
　　可是他没有。
　　仅是这一点，蔚枝就该谢谢他。
　　“少主。”
　　时六低着头，说话时，护具发出微微的咔哒声。
　　“我不是，我不是想替师父辩解什么。只是……大师哥他，好像真的是自杀的。”
　　“我没有亲眼看见，我是听师哥师姐……”
　　“没错。”
　　蔚枝的声音很平静，“你师父让他在妻儿和自己中间选一个，他选择了我们。”
　　“他是自己，撞在你师父的刀上的。”
　　他们父子，都太过了解彼此。
　　时方知道时敬会选择前者，于是以此招逼他自尽，妄图兵不血刃换来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而时敬清楚他心里的算计，就算死也要死在时方的刀下，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神魂俱灭的样子。
　　时敬这一世从没输过，最后一次，依然赢得漂亮。
　　“是这样……”时六眼里最后的光终于熄灭。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时六摇摇头，有些恍惚，“为了，让师父后悔吗……”
　　“不是哦。”
　　蔚枝注视着冰棺里的青年，浅浅一笑。
　　“是为了让时方那个狗东西，惧怕至死。”
　　是为了让他往后的每一天，他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的每一天，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每一天，在这每一天的夜里，都被梦魇缠身，至死方休。
　　“时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吗？”
　　蔚枝的语气很温柔，时六却惊出一身冷汗。
　　他当然记得。
　　目眦欲裂形如枯骨的老人挣扎着，张大了嘴，发出如同冷风灌入破洞的声音。
　　他狠狠抓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把一颗心脏生生挖出来，他用嘶哑的喉咙大喊着——
　　时敬，时敬。
　　时六蓦地望向青年的胸口。
　　同样的位置，正是当年那把刀刺进时敬胸膛的位置。
　　-
　　冰室里温度极低，段惊棠用尾巴将蔚枝包裹住，片刻不离守在他身旁。
　　这冰室的温度控制得十分精妙，想来是得益于建造墙壁所用的温火石。室内滴水成冰，地面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异样。
　　而若仅是如此，恐怕也做不到将一具肉身完好无损保存近二十年。
　　“要带爸爸走吗？”
　　再待下去，段惊棠怕蔚枝受不住。
　　蔚枝靠在冰棺前，寒气刺得他皮肤发痛，也让他清醒异常。
　　良久，少年摇了摇头。
　　“他已经，被禁锢得够久了。”
　　真正自由的灵魂，不该再继续被他，被坟墓，被这个世间束缚。
　　“我们先出去。”
　　段惊棠站起身，轻声对时六道：“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
　　时六点点头，沉默片刻，小小声道：“哥，您能拉我一把吗，我腿好像冻僵了……”
　　段惊棠：“……”
　　他理解。
　　没去过东北之前，他也是这样“弱”不经风。
　　“少主，这个是灵珠，它可以维持肉身永世不腐不朽。”
　　壁灯的微光下，玉珠静静转动着，幽蓝静谧，仿佛一颗眼泪。
　　“如果您想好了，只要将它从凹槽中取出，师哥就……”
　　时六抿了抿唇，言未尽，意已至。
　　“我就在外面。”
　　段惊棠亲了亲蔚枝的额头，在他周身留下一个小小的结界。
　　离开前，段惊棠对着冰棺磕了三个头，无比庄重，无比虔诚。
　　就好像，在送别自己的亲人。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蔚枝站起身，为冰棺中的青年整理了衣衫，又掏出手帕，为他擦干净手和脸。
　　“没错，我就是你亲崽。”
　　“你是第一次见我吧。害，也不知道你对我满不满意……我劝你满意，反正我也就这样了，你凑合凑合。”
　　“我过得挺好。没办法，随你，人见人爱，妖见妖亲，也就普普通通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吧。”
　　“我成绩还行，大学准备学金融，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无聊，但是我喜欢数学又喜欢钱，一举两得，挺好。”
　　“刚才那个是我男人，你也看到了，帅吧？完美吧？你儿子厉害吧？没招儿，就是迷恋我，爱我爱得不要不要的。不出意外这辈子就他了，出意外的话……下辈子也是他。”
　　“他对我是真的好，宠我宠得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快，绝对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男人。我看妖的眼光……比你好，放心吧。”
　　“挺神奇的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我怎么感觉，认识你几十年了呢。”
　　“我虚岁十九了，可你怎么还是二十四岁时的样子呢……爸。”
　　“爸。”
　　蔚枝靠在冰棺旁，握着青年冰冷的掌心，身体慢慢滑了下去。
　　“以前，我觉得自己可能是最不幸的小孩，生下来就被扔到福利院，没爹疼没娘爱。”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
　　“我有一个用命保护我的爸爸。”
　　“爸……对不起。”
　　“谢谢你。”
　　“……我爱你。”
　　-
　　门打开。
　　阳光洪水般涌来，将蔚枝整个笼罩包围。
　　少年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腿一软，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辛苦了。”
　　段惊棠不停亲吻着他的鬓角，低声，“辛苦了，你做得很好，蔚枝。”
　　蔚枝眨了眨眼睛，泪水终于淌了下来。
　　小小的少年紧紧抱着那个包裹，缩在段惊棠怀里，放声大哭。


第169章 玫瑰燃烧着，如爱人不灭的心（大结局前篇）
　　“对不起，没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公墓一角，一块新立的墓碑前，静静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没关系。”
　　姜时弯下腰，将一束玫瑰放在墓前，银色的长发垂下，遮住轮廓分明的侧脸。
　　“我和他的回忆够多了，我想让他以最鲜活的样子停留在那里。”
　　蔚枝看着那束热烈的红玫瑰，放眼整个墓园，它是唯一的亮色。
　　时敬喜欢红色。
　　那是永不熄灭的炽热和浪漫。
　　“那你呢？”
　　蔚枝道：“你也停留在回忆里吗？”
　　姜时笑了笑，“如果可以一直盛放，就算驻足不前也没关系吧。”
　　男人垂下眼眸。照片上的青年笑得灿烂张扬，那是时敬十九岁生日时拍的。
　　照片上被裁掉的另一半是他。时敬不爱拍照，认识二十几年，这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今年，姜时四十二岁了。他不再年轻，他的眼尾冒出细细的纹路，夜深时，身上的旧伤时常疼得他彻夜难眠。
　　而照片上的青年，永远是十九岁的模样。
　　多不公平。
　　那一年，他自边境除妖归来，踏入山海便听闻时敬的事，昼夜不停奔赴雪山，赶到时只看到山巅寒潭边的一滩血迹。
　　姜时的时间，自从那一刻起，便停止了。
　　这些年来，再未前进过一分一秒。
　　蔚枝蹲下身，折一枝玫瑰，插进姜时胸前的口袋中。
　　“小叔，你爱他吗？”
　　胸口的玫瑰燃烧着，仿佛爱人不灭的心。
　　“没有谁会不爱他吧。”
　　蔚枝笑了。
　　是啊。
　　没有谁会不爱他。
　　下山时已时近黄昏。蔚枝试图挽着姜时的手臂，被对方嫌弃拒绝，遂强行一把抱住。
　　“……黏人精。”姜时口嫌体正直。
　　蔚枝笑嘻嘻的，“您都奔五了，骨头脆着呢，要是一不留神摔着了那可不得了，可得小心点。”
　　姜时要被他气死，“奔你个头！”
　　四舍五入他也是奔四好吗！
　　“叔，和您说正经的呢。”蔚枝几乎要挂在姜时胳膊上，论撒娇人类崽绝对是第一名。
　　“我爸已经入土为安了，您真不打算再找一个了？”
　　姜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什么叫再找……他就没找过好吗！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新寡的可怜老gay。
　　“您说您这条件也不错，人高马大家财万贯，性格高冷重度洁癖，如花似玉风韵犹存……呀！您别薅我耳朵鸭！”
　　确定了姜时真的没有成家的打算，蔚枝心里也有数了，《小叔养老计划》预计二十年后提上日程。
　　“立了衣冠冢，我爸的东西还剩一件外套和一个香囊，明天我给您送家去吧。”
　　“不要，你留着吧。”
　　“也是，这种纪念物您应该挺多的，要不您给我点儿？”
　　“给你两巴掌。”
　　“您舍得吗？您舍不得～”
　　姜时头好疼。二十年前他就说不过时敬，二十年后照样说不过他儿子。
　　“时家那边处理完了？”
　　“嗯呐，都交给小时六啦。”
　　“小石榴？”
　　蔚枝呲了呲牙，姜时了然。
　　“你不记恨他了？”
　　“害。他咬掉我男人半条尾巴，我打碎他满口牙齿，戳了他三个洞，算扯平了。”
　　姜时撇嘴。多大点小玩意儿，开口闭口“我男人”，老叔叔不开心.jpg。
　　“小时六这孩子本性不坏，能扳过来，以后他要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儿，您带带他。”
　　“看我心情。”
　　……
　　走过最后一个拐角，九尾狐等待的身影映入眼帘。
　　蔚枝立刻撇开亲叔叔，“棠崽！”
　　姜时：“……”
　　段惊棠转过身，朝两人挥了挥手。
　　蔚枝看见他怀里的小小花束，那是刚采摘下来的柔嫩花枝，在风中微微摇曳。
　　人类崽蓦地抬头，只见路边枯枝正绽出新芽。
　　“小叔，春天来了。”
　　“嗯。”
　　“春天，来了。”
　　-
　　时光缓缓流淌，眨眼，又是一年盛夏。
　　暑假后，小妖怪们正式迈入四年级。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从开学第一天老冯那丧心病狂的作业量就能看出来。
　　这一年六月，身在城南的傅千岁和贺离毕业了。人类高中三年制，半途转学到城南的狰狰崽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声音。
　　一人一妖考得都不错，尤其是傅千岁，超常发挥，刷新了之前所有模拟考的成绩记录，在全市排到了第十七名。
　　贺离也超了一本分数线二十多分，这多亏最后几个月傅千岁近乎疯狂地拉着他刷题。
　　贺离他妈快要喜欢死傅千岁了，一个集团董事长，一个准男大学生，天天约着一起逛街，贺离纯纯就是个拎包的。
　　这俩比翼双i飞的同时，还不忘了嘲笑一番城北的朋友们。
　　虽然转学到了城北，但蔚枝依然可以凭籍贯和种族提前参加高考。不过他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
　　“蔚枝，你真要跟我们一起毕业呀？”
　　“以你的成绩，不管啥时候考肯定都是状元！”
　　“是啊，之前陆际听说你今年不参加考试，抱着班长哭了两节课呢。”
　　蔚枝挠着脸颊嘿嘿一笑，“我想再巩固一下嘛，再说我也舍不得大家呀。”
　　小妖怪们不约而同，邪魅一笑。
　　到底是舍不得谁，咱们还不清楚嘛。
　　和家里商量之后，段惊棠决定走美术特长，目标是赤水大学动漫设计专业。他之前的作品《小扣子历险记》拿过国漫大赏，这一点在报考的时候会比较加分。
　　但这次毕竟是专业考试，和自由创作有一定区别，所以段惊棠的压力也不小。
　　而且……
　　一个漫画家，从来没系统地学习过绘画知识，这你敢信？
　　被文化课和专业课交替摧残的日子里，人类崽是段惊棠唯一的慰藉，学不下去的时候抱着吸一吸，效果堪比连造三箱灵原茶。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随着撕掉的日历一去不回。
　　学校小花园里最后一朵花凋零的那一天，蔚枝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一个少年，和一朵花。
　　-
　　少年成长于除妖师世家，自幼天赋异禀，性情桀骜不驯，因理念与家族相左，十四五岁便独自闯荡山野，漫迹天涯。
　　一次与恶兽的打斗中，少年受了重伤，坠落山谷，命悬一线之际，被一只路过的小妖所救。
　　少年醒来时，小妖已不见踪影。他看着伤口上敷着的草药，只记得意识模糊时，眼前那晃动的身影，和抚摸他额头的温暖的手。
　　以及依然萦绕鼻端的，淡淡花香。
　　少年坐起身，蓦地，视线里映入一抹淡粉。
　　他拾起衣襟上散落的小小花瓣，双手捧到眼前，动作那般珍重。
　　那双能撕碎恶兽背脊的手，从未如此小心翼翼。
　　少年对着那花瓣磕了头行了礼，将其装入母亲为他缝制的平安符中，贴身携带，日夜不离。
　　那个模糊的身影，也从此住进了他的心里。
　　虽然他连他的种族，样貌，甚至性别，都不知晓。
　　少年在那个山谷中等待了三个月，又寻找了三个月，一无所获。
　　后来的六年里，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回到这里，握着平安符，期待那个身影的出现。
　　少年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甚至怀疑，那天的一切只是他的梦境。
　　但那片不会凋零的花瓣，却又清晰地告诉他，那不是梦。
　　那的确不是梦。
　　因为那只小妖，一直就在这里。
　　他是一个修为百年的小花妖，因为种族珍稀，血脉纯粹，自出生就被族里寄予无限期望。就是这样的他，在成妖劫前的最后一次苦修之中，救了一个小除妖师。
　　这原本无可厚非。可关键是，百年之前，他们一族曾险些覆灭于除妖师手中。
　　他救了仇人之子。
　　而按照天劫命数，被他所救的那个少年，在那一日，本该命丧于山谷之中。
　　他破了族规，更逆了天道。
　　天罚转瞬即至。
　　小花妖被褫夺原形，变作一棵再普通不过的野草，岁岁历荣枯，朝朝如岁岁。
　　就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看着少年变成青年，看着他一次次从自己身边经过。有几次青年就坐在他身旁，却不知道，那就是他。
　　青年时常自言自语，他讲很多趣事，讲这一年的见闻和收获。小花妖知道，他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想告诉他，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呀。
　　拼尽全力，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那一年，青年比往年来得晚了一点。他说他遇到了一个女孩，一个很好的女孩，她的身上，有着熟悉的，让他安心的气息。
　　淡淡的，薄雾一般的花香。
　　他说他可能爱上她了。可他又怕她会厌恶自己的血脉。
　　野草轻轻摇曳着嫩叶。
　　不会的。小花妖在心里说道。
　　你这么好，你这么这么好。没有人会不爱你的。
　　那一天，青年走后，山谷里下了好大的雨。
　　那一天，青年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又四年，小花妖的天罚终结。
　　他变回原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青年的近况。
　　却得知，他在三年前就已经身亡。
　　粉色的藤蔓疯长，伸入长空，卷起层云，温柔地撕破这天际。
　　那一刻，花妖好像听到青年喊他的名字。
　　他叫他——
　　“……落英。”


第170章 是他救了我（大结局后篇）
　　蔚枝从梦中惊醒。
　　抬手一摸，满脸湿润。
　　初秋夜晚微凉，一片黄绿相间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蔚枝的窗前，又被下一阵风吹向远方。
　　蔚枝跪在地板上，书包扔在一旁，里面的课本文具糖果撒了一地。
　　他捧着那个小小的香囊，台灯下，上面的“平安”二字依稀可见。
　　这是一个平安符，因为总是散发着淡淡幽香，蔚枝还以为它是一个普通的香囊。
　　可他没想过，一个普通的香囊，怎么会让时敬贴身佩戴多年，至死不离。
　　一个普通的香囊，又怎么会跨越近二十年的时光，香气不改。
　　蔚枝更忘了，这香气，他曾闻到过。
　　不止一次。
　　凌晨两点半，蔚枝拨通段惊棠的电话。
　　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崽，怎么了？”
　　蔚枝愣了一下，“你还没睡？”
　　“没有，在练速写。”段惊棠悄悄从床上坐起，拧开床头灯。
　　“做噩梦了吗？别怕，我现在过去，你把窗户打开。”
　　“不用，我没，我没事。”
　　蔚枝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将身体缩成一团。
　　“棠崽，你还记得，落英给我的那颗珠子吗？”
　　去年运动会那天，他们在小花园里吃午餐。蔚枝喊了落英的名字，而那片本该消失在蔚枝的手心的花瓣，却变成了一颗透明的珠子。
　　“我记得。”段惊棠低声，“怎么了？”
　　蔚枝一手举着手机，慢慢摊开自己的右手。
　　“我在我爸的平安符里，发现了另一颗。”
　　“一模一样的。”
　　蔚枝不知道这片花瓣是什么时候变成珠子的。可能是时敬的生命结束时，也可能是第一次被他触碰时。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曾经安然躺在那个人的掌心，不会消失，也不曾凋谢。
　　第二天午休时，蔚枝和段惊棠来到小花园。
　　这里的大门依然紧锁，也依然锁不住试图往里钻的小妖怪们。
　　而那棵粉色的巨大花树依然伫立在花园深处，日复一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无所期待。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温柔地注视着一切。
　　谁也不会想到，这朵花里，住着一颗跳动的心。
　　“落英。”
　　蔚枝将平安符放在花冠下，摸了摸那粉绿色的、树干一般的花茎。
　　“我带他来看你了。”
　　“他说，谢谢你。”
　　“虽然未曾谋面，但那些年里，他一直很想你。”
　　“如果有来世，一定，要见上一面啊。”
　　一抹樱粉蹭过蔚枝的脸颊，轻柔地落在黑色的平安符上。
　　像守护，又像恋人的依偎。
　　离开时，从不起风的小花园里刮起一阵不知来处的风。
　　暖意盎然，不似秋风。
　　蔚枝回过头，恍然间看见一个少年站在花下，朝他敛眉轻笑。
　　这一次，蔚枝看清楚了。
　　那温柔慈悲的眉眼，正是他梦境深处的模样。
　　-
　　“我让贺离打听过了，这棵落英是上一任校长从雪山里挖回来的。”
　　段惊棠牵着蔚枝的手，旁若无妖地走在校园小路上，途中还和正在午间视察的教导主任打了个招呼。
　　教导主任捂着胸口，眼睁睁看着明年高考的准状元和国画大师钦点的好苗子拉着手从他面前经过，敢怒不敢言。
　　“听说他将三个除妖师打成重伤，又不知为何出现在千里外的雪山上。落英生性不耐寒，命悬一线时，被登山爱好者老校长发现，带回了山海市。”
　　大概是无处可去吧，便隐去真身，扎根在昆仑高中的小花园里，做了一朵为妖怪幼崽们遮阴避凉的大花花。
　　蔚枝沉思片刻，“植物妖怪的寿命一般有多长？”
　　他总听陶桃说要给展放补肝补肾补脑子，仿佛小瑶草活不到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一样。
　　“妖属不同，差别很大。”
　　段惊棠挑挑眉，“你不会想给大花花养老吧。”
　　“我没有……”人类崽小声哼哼。
　　过了一会儿。
　　“棠崽。”
　　“嗯？”
　　“我拖家带口的，你会不会嫌弃我？”
　　老蔚连女士蔚莱就不用说了，姜时和福利院的孩子们蔚枝也不能不管。
　　“是哎。”
　　九尾狐长叹一声，发愁似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人类崽一下跳到他背上，卷卷毛蹭蹭攻击！
　　“来不及了！你就等着和我俩老头相看两相厌吧！”
　　段惊棠笑了，顺势背着他转了个圈。
　　“求之不得，我的崽。”
　　秋去春来，一年转瞬而过。
　　昆仑大门前，写着蔚枝名字的大红条幅挂起来时，蔚枝和段惊棠推迟了一年半的青丘之约终于提上日程。
　　“说真的，我不会被一群九尾狐打出来吧。”
　　蔚枝抱着段惊棠的趴趴抱枕，从床这头滚到另一头。
　　“就是‘邪恶的人类，get out！’这种。”
　　段惊棠把一件T恤扔进行李箱，看着人类崽可爱地滚来滚去，“如果真这样，你怎么办？”
　　蔚枝停止滚动，认真想了想，“那我走。”
　　段惊棠：“？”
　　“毛茸茸哎，一群毛茸茸哎！你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段惊棠：“……”
　　还是他走吧。
　　大概是和青丘山没缘分，出发前一天，段惊棠家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蔚枝站在厨房门口，嘴角沾着点奶油，手里还捏着段妈刚做的热乎小蛋糕。
　　就这么和青丘的四大长老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那一刻，双方的内心同时发出了尖叫。
　　蔚枝：啊啊啊啊打我的妖来了！
　　四大长老：啊啊啊啊除妖师幼崽！！
　　表面。
　　蔚枝抹掉嘴角的奶油，微微一笑，“您们请这边坐，我为您们倒茶。”
　　四大长老点点头，慈眉善目，“叨扰小友了，请收下这些青丘特产。”
　　收到消息火速赶回来的段惊棠：“？”
　　这和谐友爱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九尾狐默默收起背后的大砍刀，转头看向家里的男女主人。
　　段爸段妈两大护法一样坐在人类崽两边，同时歪了歪头。
　　无辜.jpg。
　　段惊棠：“……”
　　事出反常必有妖，握紧我的大砍刀。
　　谁敢跟我媳妇骚，我就把他脑袋薅。
　　事实证明，段惊棠的预感没错。
　　“妖主腐败，我堂哥发现了不敢声张，俩妖干脆同流合污，一起吞了青丘几个亿的公款。”
　　段惊棠躺在屋顶露台上，看着满天星斗，嗤笑一声，“这事儿你敢信？”
　　蔚枝托着小腮，“你堂哥是现在的段家族长吧，妖主……是苏家的？”
　　“嗯。”
　　妖主这一倒，苏家也算是完了。
　　身边响起沉沉的叹息声。蔚枝抿抿唇，手指按上段惊棠的太阳穴。
　　“我就是不明白。”段惊棠闭了闭眼，“苏家我不了解，可我堂哥，他曾经真的……不是那种妖。”
　　权势和金钱，足以让一个敦厚朴实的妖面目全非。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呀。”
　　蔚枝与他的小九尾狐额头相抵，眨了眨眼睛。
　　“除了我对你的love～”
　　段惊棠笑了。
　　看到他笑，蔚枝也终于扬起唇角。
　　“所以青丘现在是群龙……群狐无首？”
　　“嗯。”段惊棠抱着怀里的卷毛崽，“段家乱了，苏家颓了，姜家有姜原坐镇，目前还比较稳，起码没有光着身子坐在青丘祖庙门口示威的。”
　　蔚枝点头，“所以爷爷们来找你，想让你回去主持大局？”
　　……这就叫上爷爷了？
　　段惊棠轻叹，一提这事他头就疼。
　　“你不想吗？”
　　段惊棠沉默片刻，“青丘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妖主。”
　　“青丘还未有过如此英俊的狐狐呢。”
　　蔚枝翘着jio，“还是能一挑一千的狐狐。”
　　这也是长老们来求段惊棠的原因。
　　是的，求。
　　段惊棠是青丘近千年来最强大的妖，虽然年轻，但实力足以服众。两年前那场震动天地的雷劫经过凤、龙、虎、龟四族的适当渲染，现在不仅是青丘，整个妖界都对他敬畏三分。
　　他是最好，也是最适合的妖选。
　　而段惊棠也的确动心了。
　　从四个老不……四大长老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如果他答应，以后他的除妖师男朋友就能在妖怪堆里横着走。
　　……虽然现在也能。
　　段惊棠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但他不想蔚枝因为不被接纳而委屈难过。
　　就像年轻时的段妈一样。
　　“大学怎么办。”
　　“苏六爷爷说可以两头跑，不影响学业。”
　　“我不懂政务。”
　　“姜三爷爷说姜原会全力帮你。”
　　“我不能天天陪你。”
　　“段八爷爷说距离产生美，然后段九爷爷反驳了他，并承诺每周接我去青丘玩。”
　　段惊棠“嘶”了一声，“原来你是他们派来的小说客啊。”
　　“我不是我没有！”蔚枝咂了咂嘴，咽下小口水，“青丘的特制鸡肉干真香呀～”
　　段惊棠：“……”
　　可爱，想太阳。
　　话说，他们毕业了，已经可以太阳了。
　　段惊棠正心猿意马，腰忽然被一把抱住。
　　“那里是你的家呀。”
　　我是如此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放不下那些正在受苦的同族。
　　就算你不说。
　　而我，尊重并支持你一切真心的决定。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妖。
　　坚定，正直，坦诚，永远冷静并永远心怀火焰。
　　我热爱这样的你，和热爱你的我自己。
　　段惊棠抱紧怀里的人，良久。
　　“……也是你的家。”
　　夏夜的风拂过发梢，蔚枝闭上眼睛，仿佛快要沉睡在这醉人的夜晚。
　　坠入梦境前，他想起下午在阳台上，段妈对他说过的话。
　　-
　　“阿姨，其实我早就想问啦，当初我和段惊棠在一起，您和叔叔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反对？”
　　段妈放下花洒，笑着摸了摸蔚枝的发顶。
　　“吱崽，你知道吗，当年棠棠出生后，每一个见过他的高人都说，他活不到成年。”
　　“入世仙骨，太压命格，他受不住。”
　　“后来，他爸无意间帮助过的一位苦行僧送了他那块红佛玉佩，离开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他说——”
　　“‘能杀他的人，才能救他。’”
　　“这么多年来，我日思夜想，始终不懂其中真意。”
　　“直到棠棠遇见了你。”
　　段妈笑着，眼里有泪光，“你救了他。”
　　蔚枝也笑，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呀，阿姨。”
　　夕阳余晖下，蔚枝的周身被染上一层金。那曾经爬满黑色符文的肌肤，莹莹如玉。
　　“是他，救了我。”


第171章 番外·成年妖之间，心照不宣最难得
　　下午放学铃一响，冯玉夹着公文包第一个冲出学校。
　　保安大爷出来维持秩序，只来得及看到一缕红色的马尾。
　　“咦，冯老师今天走得好早啊。”
　　“是啊，尾巴好像还换发型了。”
　　“可能恋爱了吧。”
　　“哎，冯老师也该谈个恋爱了。”
　　依然单身的冯老师一路狂奔，在看到路边那辆黑色宾利时瞬间刹住脚步。
　　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冯玉信步走到车边，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段眠松正在看文件。司机小赵家里有事，今天他是自己开车来的。
　　“冯老师，下班了。”
　　冯玉点头，“段总久等了。”
　　段眠松有多忙他知道。本来打算拿完衣服就走，没想到段眠松把车门打开了。
　　冯玉犹豫了一下，坐了进去。
　　空间一下狭小起来，冯玉不适应地扯了扯领口。
　　教书十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学生家长这么近距离接触。
　　……不算他喝断片的那晚的话。
　　段眠松从后座拿过一个纸袋，冯玉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一件衣服而已，还劳烦段总亲自跑一趟。”
　　外套已经被洗净熨好了，套着遮尘袋板板正正放在纸袋里。当然不可能是段眠松亲力亲为，一看就是专业干洗店的手法。
　　“顺路而已，冯老师不必客气。”
　　段眠松注意到冯玉扯领口的小动作，抬手将车内空调调低两度。
　　“您的身体还好吗？”
　　“好多了。那天真的多谢段总。”
　　“举手之劳。也谢谢您的饭菜，十分可口。”
　　“随便做做，段总不嫌弃就好。”
　　……
　　如此客气，仿佛家族联姻后相敬如宾各怀鬼胎的小夫妻。
　　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冯玉还在为那晚的事兀自尴尬，正打算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溜之大吉，蓦地，视线扫过自己垂在一旁的尾巴。
　　段眠松也注意到了那条醒目的尾巴。
　　冯玉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好奇，“段总，那晚我除了满街疯跑……还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冯玉属于酒量不好又爱喝的那种，他知道自己喝多了是个什么德性。
　　但他真的不记得，他啥时候多了个给自己尾巴编小辫儿的习惯。
　　段眠松看着那条还有些卷曲的红色马尾，不自觉捏了捏手指。
　　“没有吧，我不记得了。”段总转过头，直视前方，一脸正气。
　　“而且满街跑，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冯玉点点头，不疑有他。
　　应该是在酒吧的时候被哪个手欠的玩意儿整的。呵，敢碰他的宝贝尾巴，千万别被他抓住，不然狗爪子都给丫剁下来。
　　段眠松忽然四爪一寒。
　　“今天多谢段总了。”
　　冯玉心里想着一会儿一定要找个美发店把尾巴熨平了，面上微微一笑。
　　“您还要接段惊棠放学吧，那我就先告辞了。”
　　冯玉抱着纸袋，一只手已经握上了车门把手。
　　身后的妖忽然开口，“冯老师。”
　　冯玉回头。
　　“您今晚有空吗。”
　　段眠松神情坦然，“我可以请您吃个饭吗？”
　　黑色宾利驶离昆仑校门口。
　　路边小吃摊旁，小九尾狐停下脚步。
　　“怎么啦？”人类崽手里举着两串烤鱿鱼，嘴角还沾着点红红的辣酱。
　　“好像看到我哥的车了。”
　　“不会吧。”人类崽抻着小脑袋望了望，“他要是来接你，应该会告诉你的。”
　　小九尾狐点点头，也对。可能是他看错了。
　　“走吧，去买奶茶。”
　　-
　　此时，抛弃了弟弟的大九尾狐正开着车车快乐地行驶在马路上。
　　“南山路有一家刺身店，味道还不错。上次看您做的菜偏酸辣口，或许越国菜您也会喜欢。”
　　段眠松看了眼导航，“冯老师有什么想吃的吗？”
　　正是红灯时刻，冯玉趴在车窗前，双眼直勾勾盯着路对面，脱口而出，“我想吃麻辣串串。”
　　段眠松：“？”
　　红灯过，冯老师一秒恢复优雅，“我开玩笑的，我都可以～”
　　五分钟后，黑色宾利停在串串摊旁边的垃圾桶前。
　　“这样真的可以吗。”
　　冯玉闻着麻辣锅底的香味儿，咽了咽口水，“怪，咕嘟，怪不好意思的。”
　　段眠松为他打开车门，“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第一次请冯老师吃饭，就来这种地方。
　　段眠松没有不喜欢路边摊的意思，只是这个消费价位和他的预估有一些差距。
　　不过价格也不能代表什么，请吃饭，对方开心最重要。
　　“我可太开心了！”
　　简易棚子里的昏黄灯光下，冯玉举着一把嫩烫小鱼肉笑得无比灿烂。
　　“我最爱吃这个了！好多家串串摊都没有这个的！”
　　段眠松沉默片刻，转向正在煮面的老板娘，“那个多少钱一串？”
　　老板娘瞅了一眼，“啪”地把面往辣汤里一扣，“八毛！”
　　段眠松：“……我全要了。”
　　下班高峰期，串串摊的生意十分火爆。
　　棚里棚外摆满了塑料桌椅，狭窄的过道两边都是啤酒箱和饮料箱。
　　这家味道好，不少没地方坐的都打包带回家吃，段眠松和冯玉运气不错，“抢”到了最后一个露天座位。
　　真的是抢到的。当时他们后面还有一对小情侣端着串串往这边走，并且试图“超车”，被冯玉一个眼神吓得直接转身去拿打包盒。
　　回过头，见段眠松正看着自己，冯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有点饿……”
　　段眠松迅速点头，“可以理解。”
　　当老师不仅是脑力活儿，更是个体力活儿。尤其是班主任，要跟着操心跑前跑后的事太多了。
　　冯玉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午休快结束他才录完这次期中考的分数，带的饭刚扒了两口，校医室就来电话说修繁可能要蜕皮了，吓得他扔了饭盒就往医务楼跑。
　　结果这小妖崽子其实是偷吃芒果过敏了，浑身痒痒还挠掉了几片鳞，怕被骂不敢说实话，就欺骗了新来的实习小校医。
　　后来还是冯玉发现的。他看小巴蛇嘴角有点黄黄，问他中午吃什么了，这崽子连着说了三遍“没吃芒果”。
　　冯玉快被他气死了。
　　在医院陪了一个多小时，修繁的父母来了，冯玉才放心回学校。
　　临走之前，小巴蛇打着点滴和他比了个大爱心，说谢谢老师，蛇蛇错惹，下次还敢。
　　然后被亲爹亲妈一顿暴揍。
　　“真的有对芒果过敏的妖啊。”段眠松有些心疼，又觉得有些神奇。
　　“是啊。”冯玉吞下一大口乌冬面，辣得眼泪汪汪。
　　“他芒果过敏，他弟弟花生过敏，我从一年级就带他俩了，平时节日发零食我都不敢买带芒果和花生的。修简听话，不用太操心，就这个修繁——”
　　段眠松递了张纸巾过去，笑道：“越不能吃什么越想吃什么，有时候成年妖都克制不住自己。”
　　冯玉认同点头，“有道理，就像我一吃辣就胃疼，但还是忍不住。”
　　段眠松神色微变，还没等他说话，冯玉率先伸出尔康手，“你别，我知道你要说啥，让我吃吧球球了，中年男教师每天就指着这一口i活着呢！”
　　段眠松无奈，犹豫片刻，试着商量，“那把麻辣换成中辣，可以吗？”
　　冯玉被他小心翼翼的神情逗乐了，“段总，您真的一点都不像霸总。”
　　段眠松也笑，“我妹妹也这么说。”
　　“不过您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
　　段眠松看着面前白皙斯文的妖，语气随意，“霸道建设的陈总，冯老师认识吗？”
　　“陈毛蛋？”
　　冯玉灌了口酸梅汤，有些迷茫，“认识啊，怎么……啊，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没……”
　　“你别害怕！没事儿，没事儿昂！你等着，我这就把他薅出来，只要不打死你随便揍！”
　　段眠松：“……”
　　他看着像很容易被欺负的妖吗？
　　解释清楚原委后，冯玉松了口气，“是这样啊……害，陈毛蛋这妖的确黑，但他不是大奸大恶的妖，犯法害人的事儿他没干过，你放心。以后他再犯浑，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段眠松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可冯玉的认真是他意料之外的。
　　“我知道。”段眠松笑了笑，“陈总为妖仗义，我们约好改天一起喝酒。”
　　这次轮到冯玉意外了。
　　怎么说。
　　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段眠松和他们这种妖从不属于一个世界。
　　他在天上，而他们在地下。
　　是真正的地下。
　　“那你可要小心点，他酒量有亿点点厉害。”
　　“好，我会尽量多撑几轮的。”
　　两妖碰了个（饮料）杯。关于一个高中老师为什么会和黑市头目称兄道弟这件事，段眠松没有多问，冯玉也没有再提。
　　成年妖的相处，心照不宣最难得。
　　气氛一直很好，直到吃完结账。
　　段眠松十分坚决，“说好我请客，冯老师请不要临时变卦。”
　　冯玉更坚决，“我一个老师吃学生家长的请，这是变相受贿，我失业了段总养我吗！”
　　“我来。”
　　“我来！”
　　“请刷我的卡。”
　　“我付现金！”
　　老板娘：“……”
　　不就八十九块六毛钱吗，你们俩至于吗？？


第172章 番外·禁欲系，永远的神
　　结账大战最终以段眠松扔下一张百元大钞撒腿就跑冯玉迅速追上并往他兜里塞了五十块钱宣告结束。
　　一人付一半，感情不会散（什么）。
　　“啊。”
　　直到小区楼下，冯玉才想起来，段眠松的西装还在他家阳台上挂着。
　　“我今早起来洗的，还没来得及熨烫……要不改天我送去您公司吧，或者快递给您。”
　　段眠松想说没关系你留着吧，又想起刚才冯玉为了五十块钱和他打架的样子，抿抿唇咽了回去。
　　“好。您工作忙，让棠棠转交就可以了。”
　　冯玉笑了笑，“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样方便。”
　　段眠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段总显然没理解这个“方便”的含义。
　　在冯玉看来，他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家长”，还是一个已婚妖士。
　　虽说清者自清，凡事只要把握好尺度就好。但冯玉这些年谨慎惯了，遇事难免斟酌过度。
　　之前段眠松说让段惊棠把外套带给他，冯玉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妥。但段眠松一派坦荡，他也不好多说，不然反倒显得他心思不纯。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目前这样就很好。
　　“那我先上去了，段总。谢谢您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好的，冯老师，早点休息。”
　　老小区的声控灯不太灵敏，成年鹿蜀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后，过了许久，昏黄才重归黑暗。
　　段眠松坐在车里，打开储物盒，犹豫片刻，又关上。
　　里面有半盒烟，他平时不怎么碰，只有太疲惫和太烦躁的时候偶尔抽一根。
　　段眠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今晚明明很放松，也很愉快。
　　是的，和冯玉在一起，让他感觉很愉快。
　　那是一种段眠松无法言说的微妙感受。哪怕只是面对面说说话，坐在一起吃顿路边摊，那种轻松愉悦的情绪，也足以抚平他一天的疲惫。
　　段眠松靠着椅背，慢慢闭上眼睛。
　　段总，段总。
　　冯玉最后的那声“段总”一直回响在他耳边，再配点有节奏感的音乐，简直可以称霸视频网站的鬼畜区榜首，堪称魔音入耳。
　　他这一天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能听到上百声“段总”，从没有哪一声，能让他心烦意乱至此。
　　就是个称呼而已。段眠松告诉自己，他不是也称冯玉为冯老师吗，这很正常，这只是一个称呼，这表示尊敬。
　　可他不喜欢这样。
　　那他想让冯玉叫他什么？
　　那天夜里，纤瘦柔软的男人靠在他怀里，面颊贴着他的胸口，梦呓般喊他，眠松。
　　眠松。
　　段眠松在黑暗里久久失神。
　　再恍然，抬手用力按住心口。
　　那里好像有一百只小鹿蜀甩开蹄子哒哒哒反复横跳，每一下都正正好踩在他的心窝里。
　　心跳剧烈，有如擂鼓。
　　段眠松迅速翻出口袋里的清心丸，倒出一把，蓦地动作一顿。
　　他看着掌心里黑色的小药丸，不知怎么，想起冯玉眼角的那颗小小泪痣。
　　手一抖。噼噼啪啪，黑色颗粒撒了一地。
　　段眠松扔了药瓶，缓缓捂住眼睛。
　　疯了。
　　他不是心脏早衰。
　　他是疯了。
　　-
　　冯玉看着桌子上破了一个大洞的西装，觉得他可能是疯了。
　　熨衣服的时候也能走神，他杀他自己。
　　手里的熨斗还在冒烟，那一瞬间，冯玉想干脆把脸贴上去算了。
　　他这张脸应该也没有这件西装值钱。
　　打开购物软件的识图功能，对着西装扫了一下。冯玉捧着手机，看着那一串的零，手抖有如帕金森。
　　三个月工资，啪，没了。
　　冯玉倒在沙发上，鹿蜀虚弱.jpg。
　　这个视角正对着客厅边上的书架，冯玉盯着那排书脊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最角落里的那一本上。
　　十分钟后，冯玉坐起身，慢慢走向书架。
　　有多久了呢。
　　冯玉抽出那本册子，手指滑过积灰的书角，皮质封面上的裂纹清晰可见。
　　上面金色的字体已经有些掉色了，不过还是可以看出，那上面印着的是——
　　昆仑高中86届毕业生纪念册。
　　没错，昆仑是他的母校，这里也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地方。
　　当时的班主任头发还很浓密，现在的教导主任已经逐渐趋向地中海。他变秃了，也变强了。
　　冯玉一页一页翻着，面容平静。没有唏嘘年月的感慨，也没有沉浸回忆的笑容。
　　学生时代对于他来说，并不算美好。
　　如果说时间除了腰间盘突出还带给他什么，那就是时隔多年后的如今，他已经可以平静看待当初的一切。
　　晦涩的，艰难的，痛苦的，还有……清甜的。
　　翻页的手忽然停住，冯玉垂眸，眼神微微闪烁。
　　那是一页照片，毕业生一寸个妖照，一排八个，一页八排，六十多个小脑袋整齐排列在一起，白的底色，黑红校服。
　　冯玉在最后一排左边第二个，角落里的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
　　就和他的妖一样。
　　幼崽时期的小鹿蜀还没有完全长开，瘦得像棵发育不良的豆芽菜，厚重的刘海几乎遮住眼睛，苍白的面孔和瑟缩的姿态，与周围其他青春洋溢的脸如此格格不入。
　　很长一段时间里，冯玉都是那么讨厌他。
　　现在，他看着角落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对他微微一笑。
　　目光缓缓上移，路过那些早已记不清的脸庞，最终定格在第一排的中央。
　　有的妖，从幼崽时期开始，就是那么一脸正直冷酷的老干部模样。
　　冯玉唇角笑意更深，指尖不由自主触上少年的脸。
　　刚刚成年的小九尾狐，不管是容貌还是其他，都耀眼得让妖不敢直视。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举手投足皆有万千仰慕，他是身上住着太阳的妖，一生注定光芒万丈。
　　和最后一排的那棵小豆芽菜，完全相反。
　　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像照片的排列位置一样，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冯玉看着那张脸，良久，眯起眼睛。
　　“真嫩啊……”
　　成年鹿蜀捧着相册倒在沙发上，发出了老流氓的声音。
　　“禁欲系，永远的神。”
　　因为被摩挲了太多次，照片下面那三个黑色的印刷体小字已经有些模糊了。
　　时隔十二年，冯玉再一次描绘出那个曾经刻在他心里和背后的名字。
　　段，眠，松。
　　妖如其名。
　　不管过去多少个盛夏，他依然是那个挺拔如松的少年。
　　那个曾背对着所有妖，只为向他伸出手的少年。
　　最后一次。
　　冯玉对自己说。
　　这是最后一次。
　　就像十二年前，他在那妖的婚礼外对自己说的那样。
　　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少年的模样，和关于他的一切。但如此肆无忌惮地想念，这是最后一次。
　　合上相册的那一刻，他又变回了昆仑高中的数学老师。
　　严谨，严肃，严格，严于律己。
　　冯玉把自己的定位安排得明明白白。
　　放在心底的是他的小九尾狐，今晚和他吃路边摊的是学生家长段总。
　　而现在，学生家长的破洞西装还躺在他的桌子上。
　　冯玉再次痛苦捂头。
　　救命，他离他的高级养老院又远了一步。
　　-
　　高级西装的订制工期真的要命。
　　在官网订好一样品牌一样型号的外套，冯玉一边肉疼一边给段眠松发了信息。他随便编了个理由，希望能拖过这半个月。
　　不过这样也好，短期之内他们应该不用再见面了，到时候衣服到了他直接快递过去就okk。
　　怀着这样想法的第三天，段眠松就再次出现在冯玉面前。
　　还是他亲自打电话叫来的。
　　“真是抱歉，这次家长会比较突然，而且面向的是部分学生，我们也是昨天才接到的通知。”
　　冯玉面前笑眯眯，心里mmp。
　　什么zz行为，一个小期中考还开家长会，开就开吧，针对的还是年级后五十名的学生家长，新来的副校长脑子有泡吧。
　　段眠松点头，“我理解，棠棠的成绩一直不好，让冯老师费心了。听他说这次是倒数第六名，比起上次还是有进步的，我相信他。”
　　冯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进步？”
　　段眠松面带微笑，“是啊，上次月考他是班级倒数第四，进步了两名呢。”
　　说着，段总还比了个“耶”。
　　看着那俏皮的两根手指，冯玉忽然有些不忍心。
　　“那个，段总。”
　　“段惊棠这次的倒数第六名……是年级排名。”
　　段眠松：“……”
　　“班级排名的话，他是倒数第二。”
　　冯玉也颤颤巍巍比了个“耶”。
　　段眠松：“……”
　　搞垮一个集团总裁，有时只需要一个“耶”。
　　“段总，您还好吗？”
　　段眠松扶了扶墙，深呼吸，“我没事。我回去就把奖励他的全套大吉岭茶香水礼盒收回。”
　　冯玉：“……”
　　进步两名就给大吉岭茶？你这是溺爱！
　　而且为什么是香水啊！全套数学习题集它不香吗？？
　　家长会内容无非就是那些。
　　分析成绩，分析差生成绩，分析差生成绩为什么这么差，得出结论努力不够，给家长打点鸡血，散会。
　　从大教室出来时，段眠松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并且感觉浑身充满了活力。


第173章 番外·如何对钟情的妖表达爱意
　　社会你段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被副校长的吐沫星子击倒。
　　这边段眠松昂首阔步，那边成年巴蛇扶着墙蹒跚而出。
　　“段、段总，等等我……”
　　段眠松赶紧倒退几步，伸出援爪，“修总，您还好吧？”
　　成年巴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好。
　　不过是一个儿子考了年级倒数第二，另一个儿子考了倒数第二十二而已。
　　不过是本学期第六次因打碎体育馆的顶灯被通报批评而已。
　　不过是被副校长点名阴阳怪气了十分钟而已。
　　他，他还挺得住……
　　才怪！！
　　可恶啊，这俩蛇崽子，回家就把他俩尾巴抡起来揍！
　　“听说令郎前几天过敏了，已经没事了吧。”段眠松想起冯玉提过这事，顺便问候一句。
　　成年巴蛇有些受宠若惊，“啊，没事了没事了……害，老大就是馋，他弟弟一个看不住，这崽子就偷吃。”
　　说起来，偷吃好像是幼崽的天性。
　　段眠松忽然想起从前，大概是段惊棠七八岁的时候吧，小家伙有一阵犯糖瘾，一天至少吃三盒奶糖，连两颗小虎牙都蛀了。段妈强行给他戒糖，把家里有甜味儿的吃的全放在九尾狐幼崽够不着的地方。
　　有一天凌晨，段眠松被一声响动惊醒。到厨房一看，发现地上倒着好几把椅子，九尾狐幼崽倒挂在橱柜上，九条小尾巴紧紧勾着柜边边，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当时段惊棠的糖瘾戒了三个月才好，本以为历史不会重演，结果今天早上，段眠松又在和当年同样的位置，抓到了同样姿势的荆柳柳。
　　不同的是，金翅大鹏幼崽非常冷静地扯了扯被夹在柜门里的翅膀，然后面无表情朝段眠松张开两条藕段儿似的小胳膊。
　　“大哥，救命。”
　　大概是年纪大了心软了，这次段眠松不仅没有把妹妹夹在胳膊底下扔回房间，还偷偷从盒子里拿了两颗巧克力塞进金翅大鹏幼崽的翅膀窝窝里。
　　这事绝对不能被段惊棠知道。
　　这妖表面不在乎，心里其实早就觉得他偏心小妹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区别对待，估计要半夜潜入他房间剃光他尾巴毛。
　　“段总，您的司机来了吗？我送您吧。”
　　段眠松回过神，“不劳修总了，我还有些事想咨询冯老师……不如修总也一起？”
　　成年巴蛇脑袋和尾巴尖儿齐摇，“不不不了，我无颜面对冯老师！”
　　段眠松：“……”
　　“那改天我请修总吃饭。”
　　段眠松忽然想起什么，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对了，听说修夫人有喜，恭喜二位。”
　　说起这事儿，成年巴蛇登时笑得眼睛都没了。被俩儿子气得急速上升的血压也噌地降下来了，那效果，比特效降压药都好使。
　　“嘿嘿，谢谢谢谢！等闺女孵出来段总一定要来喝个满月酒啊！”
　　“这是自然。”段眠松有些好奇，“是女儿吗？”
　　成年巴蛇挠挠头，憨憨一笑，“还不知道呢，我做梦都希望是女儿啊！”
　　爹的小棉袄，贴心又乖巧。儿子都扔掉，谁爱要谁要！
　　段眠松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话说他家那个也快回来了。段眠松心里喜忧参半，只希望这次小祖宗能少往他的牙膏里加点芥末。
　　“段总。”
　　冯玉拿着记录本从大教室出来，就看见段眠松站在窗边，一脸喜气洋洋。
　　其实段眠松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老干部脸，往走廊里一杵跟尊玉雕像似的，但冯玉能看出来他心情不错。
　　如果这时尾巴露出来的话，一定是像大型犬一样摇来晃去吧。
　　“冯老师，工作结束了？”
　　冯玉一笑，“我这工作哪有结束的时候，您这是……还有事？”
　　段眠松不自觉捏了捏手指，“也没什么。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想向您了解一下棠棠在学校的情况。”
　　冯玉还没开口，段眠松又道：“本来修总也要留下，但他急着回去孵蛋，所以先走了。”
　　成年巴蛇：？
　　妖在车中坐，锅从天上来。
　　冯玉“啊”了一声，“修先生还真是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呢……”
　　段眠松道：“是啊，刚才讨论了一些孩子的问题，修总的确经验丰富。”
　　尤其是在对付皮孩子方面，堪称我师。
　　冯玉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段总一定也是位好父亲，话说一一快上小学了吧。”
　　段眠松点头，“是，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上学的事。”
　　姜菱刚出国的时候崽还小，离不开妈妈，所以姜菱就把崽带在了身边。驻外记者的工作很忙，但她和阮鸢都是仔细的妖，崽各方面成长得都很好，是一只健康快乐的小黑狐。
　　四岁之后，姜菱怕崽总见不到老爸影响父子感情，而且段爸段妈也想崽想得紧。两妖一商量，决定让崽国内半年国外半年轮着住，虽然麻烦了点，但也算是最折中的办法了。
　　明年崽就到了上学的年纪，不能再来回折腾。段眠松在昆仑小学预定了两个名额，正好明年把小妹和儿子一起扔进去。
　　想起黑狐崽崽圆嘟嘟的小肉脸，段眠松真是有点想儿子了。
　　忽地，九尾狐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面前的妖。
　　“冯老师怎么知道，我儿子的名字和年纪？”
　　崽是两岁那年被他爸抱回家的。因为亲生父母身份特殊，段家动用了一些渠道，抹掉了一切可能被追踪到的痕迹。
　　段眠松把他保护得很好。外界只知道DJ集团的段总有个儿子，其他的一无所知，查无可查。
　　而冯玉，不仅知道他儿子的名字，甚至连崽的年龄都清楚。
　　那一刻，冯玉清楚看见男人的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寒光。
　　“我，我是听段惊棠……”
　　“棠棠不会。”
　　段眠松的目光深邃沉静。
　　当初将崽的身份对外隐藏的建议，就是段惊棠提出来的。
　　他比谁都在乎这个没有血缘的侄子。
　　所以他从不对外人提起。
　　冯玉悄悄攥紧拳头，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他并不怕段眠松。
　　但是他怕段眠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那一刻，他仿佛瞬间被打回原形。他还是那个深陷在黑暗中的少年，那个只配活在地下的恶棍。
　　“……我不是。”
　　骤然响起的铃声，盖住了他微弱的声音。
　　“我不是坏妖。”
　　段眠松盯着那一开一合的薄唇，读懂了那句话。
　　这只鹿蜀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是。”
　　段眠松显出一丝困惑，“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一一的事。”
　　段总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刚才那不经意间展露出的冷漠，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过度护犊子的疯狂家长。
　　冯玉缓缓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你只要知道，我绝对不会伤害他，这就够了。”
　　“抱歉段总，我还有课我先走了。段惊棠的事我们下次再聊。”说完，冯玉夹着记录本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如果一只成年鹿蜀真心想要摆脱你，你就算跑断腿也抓不住他的一根马尾巴。
　　冯玉的身影转瞬消失。
　　段眠松站在原地，狐狐发呆.jpg。
　　良久。
　　段·直男·母胎solo·眠松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冯老师误会了=冯老师不高兴了=冯老师生气了=冯老师厌恶他了=冯老师再也不会理他了。
　　一秒之内，段眠松在脑海里完成了以上等式。
　　而等式最后的这个结果，是段眠松无法承受的。
　　想一想就要心痛烦躁无法呼吸的那种。
　　段眠松是没谈过恋爱，但他不是白痴。
　　大九尾狐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捂住胸口，那里跳动的频率一如前夜。
　　自从那晚把冯玉捡回家，他就好像换了一颗心脏。
　　又或许，他的这颗老心，才刚刚开始跳动。
　　段眠松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
　　“心脏早衰的症状”搜索记录还挂在上面，段眠松选择了无视，输入。
　　——如何对钟情的妖表达爱意。
　　-
　　晚上十二点半，冯玉终于拖着沉沉的步子挪到了小区楼下。
　　其实他六点就可以下班回家了，但他强行把未来半个月的教案全部搞完，还帮五班的数学老师批了厚厚一叠试卷。
　　人家情绪低落懒洋洋哭唧唧撒娇娇要抱抱，他情绪低落疯狂工作不把自己累死不罢休。
　　回家的路上，冯玉还买了一罐啤酒，站在路边咕嘟咕嘟喝完，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揣着整理好的心情，冯玉走进小区，然后在楼下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成年鹿蜀：“？”
　　好样儿的，一下又全他妈乱了。
　　冯玉还没来得及擦掉嘴角的酒渍，车门就打开了。
　　男人手捧一大束玫瑰，一身剪裁精良的酒红色西装将宽肩窄腰倒三角的完美身材显露无疑，头发精心打理过，每一根发丝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两个字——
　　“帅爆了……”
　　冯玉喃喃着，还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段眠松朝他走来，两妖距离不过半米时，脚步一顿。
　　男人倾身，在冯玉颈间嗅了嗅。
　　“你喝酒了？”


第174章 番外·小刀子喇老妖心，刀刀见血
　　九尾狐不愧是魅惑界的翘楚，微微气流拂过耳尖，冯玉的半边身子一下就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那么一秒，段眠松的唇好像擦过了他的耳廓。
　　“没，没有。”冯玉慌忙后退一步，却因为腿软差点一头栽进旁边的花圃里。
　　段眠松快手救小马，一捞一揽之间，两妖的距离骤然缩短。
　　等冯玉回过神，他已经趴在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段眠松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海浪一般将他席卷。
　　小野马迷糊了，手下意识在段眠松的胸口抓了两下。
　　哦，上帝啊，这炙热饱满的胸肌。
　　小马沉醉.jpg。
　　段眠松：“……”
　　如果他是女孩子，冯老师应该已经被警察叔叔带走了。
　　不过好开心。
　　段眠松屏住呼吸，故意绷紧了肌肉。
　　心机狐的样子，和他那个在商场试衣间里凹腹肌的弟弟一模一样。
　　不过冯玉可不是美色熏心（？）的人类幼崽。
　　刚捏了两下，冯老师的意识就回笼了，一对小蹄儿悬在空中支棱着，有点迷茫，还有点惊慌。
　　在精明严谨的冯老师脸上，很少能看到这种表情。
　　段眠松当然没有错过。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张脸，他想在这张脸上看到更多表情，只有他能目睹和创造的表情。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淦，趴人家怀里捏人家胸肌，神他妈不是故意的。
　　冯玉离当场掐死自己就差那么一点点。
　　“你喝酒了。”
　　段眠松提都没提刚才的袭i胸事件，他伸出手，碰了碰冯玉的耳垂。
　　“红的。”
　　冯玉呼吸一停。
　　“你又满街乱跑了？”
　　“没有！”冯玉梗着脖子力证清白，“我没喝醉！我只喝了一口！”
　　段眠松眯眼轻笑，“是么。”
　　谈生意的时候，没有一个妖能扛得住段总的眯眼攻击。
　　成年鹿蜀打了个小哆嗦，“就，就几口……”
　　“嗯？”
　　“小半瓶儿……”
　　“这样啊。”
　　“一罐！一罐行了吧！”冯玉终于放弃抵抗。
　　不过一罐啤酒而已，承认了也没什么。他只是不想段眠松觉得自己是个酒鬼。
　　“下次叫上我。”
　　冯玉一愣。
　　“你胃不好，喝醉了又爱疯跑。”
　　段眠松垂着眸子，低音炮杀死小野马，“我不放心。”
　　冯玉这回是真迷糊了。
　　不对劲，不对劲。
　　下午还板着脸凶他，晚上又用低音炮杀他，这妖不对劲！
　　“段总，您……您还好吧？”
　　“不好。”
　　冯玉：“？”
　　段眠松面无表情，捂住胸口，“心脏，好难受。”
　　冯玉：“！”
　　“怎、怎么回事啊？心脏……是不是熬夜熬的？心动过速？心肌炎？心衰竭？？”
　　“不。”
　　段眠松牵住冯玉的手，将那只细白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是因为你。”
　　冯玉：“…………”
　　破案了。
　　“段总，您喝多了。我帮您叫代驾。”冯玉拿出手机，神态镇定，动作熟练。
　　他就说么，大半夜的，打扮成这样是想帅死谁啊。应该是出席什么酒会去了吧，害，总裁也不好当啊。
　　“我没喝酒。”
　　段眠松一字一顿，十分认真，“不过我的确醉了，因为你。”
　　冯玉：“……”
　　我也醉了啊大哥！
　　你不会被魂穿了吧？然后你宿主绑定的系统让你来攻略我？？
　　我不觉得我有当主角的命啊！
　　“冯老师。”
　　段眠松重新捧起花束，刚才嫌它碍事扔到一边的车盖上了。
　　“今天上午惹你生气了，对不起。我脾气不好，时常有口无心，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冯玉低下头，脚尖一下一下磨蹭着地面。
　　你脾气还不好。
　　你要是脾气不好，那我就是宇宙第一暴躁马。
　　“不是的，是我的问题……对不起段总。”
　　冯玉抿了抿唇，抬眸，“不过，您半夜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段眠松点点头，“是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误会。”
　　冯玉心里一热，然后就听九尾狐继续道：“当然，也是因为我想你了。”
　　冯玉：“……”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话说，冯老师，我们是同岁吧？”段眠松突然跳转话题。
　　冯玉有些支吾，“是吧……”
　　“既然如此，相处时，我们不妨随意一些。”
　　段眠松道：“如果你想，我也会叫你的名字。”
　　“冯玉。”
　　冯玉有点没听明白，“啊，所以……”
　　“我父亲叫我老大，我母亲叫我松崽，我家其他亲戚叫我松松、眠松或者眠松哥。”
　　段眠松英俊地笑了笑，“你可以在里面随意挑选。”
　　冯玉：“……？”
　　桥豆麻袋。
　　换称呼就换称呼，可是……你说的都是你的家人啊！
　　“必须选一个吗？”冯玉发出了小心翼翼的声音。
　　段眠松不说话，微笑着看他。
　　懂了。
　　冯玉硬着头皮，“那……老大？”
　　段眠松：“…………”
　　失策了。
　　算了，总比硬邦邦的“段总”好。
　　他最近正在研究的一本书上说，要有耐心，循序渐进，热烈而不鲁莽，方可成事。
　　“好的，阿玉。”
　　段眠松把花放在冯玉怀里，温柔一笑，“今天有些晚，我就不上去了。你早些休息，我到家给你发消息，晚安。”
　　黑色宾利驶出小区，晃一晃车屁股，不留下一丝尾气。
　　冯玉抱着花站在原地，鹿蜀呆滞.jpg。
　　不是，他什么时候请这妖上去过了？
　　还有，阿玉？？
　　他妈都没这么叫过他。
　　冯玉在夜风里吹了十分钟，无言独上住宅楼。
　　走到家门口时，冯玉低头掏钥匙，目光扫过手中花束。
　　这不是冯玉第一次收到花。每年教师节，那帮妖崽子都恨不得把花坛搬到他桌子上，满天星波斯菊勿忘我，还有送他康乃馨的，花香味能萦绕他一周不散。
　　但玫瑰，还是第一次。
　　冯玉拿起花束中央的卡片，那妖的字迹遒劲潇洒，隽秀依然。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冯玉：“……”
　　段眠松没什么文艺细胞，他是知道的。
　　这句话并非写给朋友的，他也是知道的。
　　红色的玫瑰，热烈得刺眼。
　　冯玉的心在这片刺目的红中慢慢坠入深渊。
　　然而，他却无法控制，它在深渊中剧烈地搏动。
　　手里的钥匙掉落在地。
　　冯玉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了下去。
　　过道里的灯又开始挣扎，亮了又灭，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一片死寂里，清脆的巴掌声格外响。
　　回荡，回荡，最终湮没在低低的啜泣之中。
　　-
　　第二天，DJ集团的总裁十分罕见地翘班了。
　　小秘书坐在办公桌后，身姿笔直，双眼放空。
　　财务总监抱着一堆报表步履匆匆，“陈儿，段总呢？”
　　小秘书纹丝不动，“下班了。”
　　财务总监：“？”
　　“我说段总，不是董事长。”
　　“下班了。”小秘书一帧一帧转过头，“拎着一个kokozi的情人礼盒，下班了。”
　　一小时后，段总翘班陪老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公司。
　　此时，处于绯闻中心的某九尾狐正在昆仑高门口充当望夫石。
　　“咦，是大哥～”
　　人类崽的小眼神贼好使，甩开腿儿哒哒哒就奔了过去，对象也不要了，“大哥——”
　　刚出校门就被抛弃的小九尾狐：“？”
　　“乖崽。”
　　段眠松揉揉人类崽的卷毛，“走，大哥请你吃东西。”
　　再次被抛弃的小九尾狐：“？？”
　　九敏，这日子没法过了。
　　给两个崽买了一大兜吃的，段眠松看了眼校门口，还是没有冯玉的影子。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哒！”人类崽咬了口炸鸡排，“段惊棠数学又考三分了。”
　　小九尾狐一口汽水喷出来，“咳咳咳咳——”
　　告状的崽要被rua一万次！
　　段眠松微笑，“下周零花钱没了。”
　　小九尾狐：“……”
　　“那，你们班主任呢。”段眠松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棠棠考得这么差，他是不是很生气？”
　　“那倒没有，老师已经习惯了。”
　　人类崽补刀于无形之中。
　　“但是老师今天好像不太舒服，脸色很差，看我们自习的时候一直在发呆。”
　　小九尾狐点头，“修繁和邢轩把花盆打碎了，他都没骂妖。”
　　狂暴小野马不狂暴了，问题很大。
　　是生病了吗？
　　昨天还没事的，难道是昨晚在楼下吹了夜风着凉了？
　　段眠松蹙着眉，给自己的私妖医生发了信息，准备一会儿带冯玉去检查一下。
　　“他总是很晚下班吗？”
　　“好像是哎，我们下午交的卷子，一般第二天早上就能发下来呢。”
　　段眠松心里更难受了。
　　说不上是疼还是什么，滋儿一下，滋儿一下的。
　　小刀子喇老妖心，刀刀见血。
　　“哥。”
　　小九尾狐拉了拉段眠松的衣角，一脸关切，“怎么了，眉毛皱得能夹死条小龙。”
　　这脸都扭曲了都。
　　段眠松默默捉住弟弟的手，扒拉到一边。
　　“别把炸鸡排的油蹭我西装上。”
　　小九尾狐：“……”啧，被发现了。
　　虽然想制造惊喜，但今天还是算了。
　　段眠松摸出手机，给冯玉发了条信息。
　　【早点下班，老大在校门口等你。】


第175章 番外·段眠松，抱我一下吧
　　冯玉没有回复他。
　　段眠松叹了口气，摆好姿势，准备继续当望夫石。
　　“那大哥我先回去啦～”
　　人类崽挥挥小手，“三分的段惊棠同学，拜拜～”
　　小九尾狐：“……”
　　送走人类崽，段眠松回过头，狐狐疑惑，“你怎么还在这。”
　　小九尾狐一条腿已经迈进了车里，“？回家啊，你不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段眠松：“不是，我在等朋友。”
　　小九尾狐：“你哪有朋友。”
　　段眠松：“……”
　　是啊！因为你们这些不让妖省心的崽子们，我哪有时间交朋友！
　　“你自己打车回去。”段眠松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票票。
　　小九尾狐看都没看，“不够。”
　　段眠松：“……”
　　一分钟后，成功缴获老哥黑卡的小九尾狐满意离去。
　　“我今晚住蔚枝家——”
　　段眠松：“……”所以我的卡？？
　　段眠松习惯性深呼吸。
　　驭艳风家里老爸不管事，他和弟弟妹妹年龄差距又大，从小真是把他们当自己孩子养起来的。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要不是段眠松心宽，现在早就降压药不离身了。
　　不过很快，他的快乐就出现了。
　　“冯老师。”
　　冯玉刚出校门，段眠松就迅速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包。
　　“辛苦了。听棠棠说你身体……”
　　段眠松话音一顿，一抬头，发现旁边三个校园保安正齐刷刷望着他。
　　“抱歉，冯老师。”段眠松往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我是不是不该来校门前。”
　　冯玉之前说过，他们不好和学生家长走太近。
　　“不然去哪，拐弯的巷子里吗？”
　　男人碰了碰段眠松的手臂，眉眼带笑，“走吧，段……老大。”
　　段眠松盯了他两秒，面无表情。
　　此时，段眠松的心里，一个机械的声音正在循环播放。
　　——爱意值爆棚警告，爱意值爆棚警告。
　　“去吃火锅吧。”
　　冯玉关上车门，“我知道一家不错的井格火锅，距离也不远，在西山……”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片阴影压下，冯玉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后就听见“咔哒”一声。
　　是安全带扣上的声音。
　　“怎么了。”段眠松发出了母胎单身的声音，“困了么？”
　　冯玉推了推眼镜，镇定自若，“有一点，今天课有点多。”
　　“脸色不好。”
　　段眠松抬手碰了下冯玉的左边脸颊。指尖触到皮肤后很快移开，没有刻意暧昧，不带任何情欲。
　　仿佛只有关怀。单纯对冯玉本妖的关怀。
　　“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再去吃火锅。”
　　“不用，我没事。”冯玉打开导航，“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快走吧，我好饿。”
　　“老大。”
　　玉玉宝贝就是好，一声老大我就倒。
　　段眠松一脚踩下油门，车速在被抓的边缘来回试探。
　　一顿愉快的晚餐。
　　冯玉好像浑身都是宝，光是就着他的脸，段眠松都能多吃三盘肉。
　　看着小鹿蜀专心给他调小料的样子，那一刻，段眠松好像看到了他们安定美满子孙满堂的幸福老年生活。
　　原来，恋爱（暗恋）的感觉是这样的。
　　段眠松想。
　　姜菱没有骗他。这种连世界都豁然开朗的感觉，道一句如获新生也不为过。
　　只是，姜菱说的“死去活来”，段眠松还没有体验过。
　　有他在，怎么会舍得死呢。
　　不。
　　如果是他想要，死又何妨。
　　“今晚谢谢你。”
　　在路边等代驾时，冯玉忽然开口。
　　晚风吹拂在脸上，带走一丝酒气。
　　段眠松垂眸，“我还可以请你吃饭吗？”
　　冯玉笑了笑，没有回答。
　　段眠松把那当成了默认，心里的小小九尾狐再次欢呼雀跃。
　　如果他现在告白，冯玉会应允吗？
　　这个念头一旦燃起，就一发不可收拾。
　　段眠松的性格和外表相反。他待人谦逊，温和有礼，不管是对亲人还是朋友都竭尽真心，脾气好得让人受之有愧（那三个小崽子除外）。
　　可骨子里，他又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妖。
　　这一点，就连他爸妈都不知道。
　　上学时，他想要第一名，所以大榜顶端永远都是他的名字。
　　工作后，他想把DJ发展壮大，所以短短十年就垄断了房地产基本行市。
　　现在，他想要一个妖。
　　很想很想，想到思绪蚀骨，夜不能寐。
　　可这一次，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大刀阔斧，攻城略地，强取豪夺，占为己有。只要他认定了，就是直球明明白白地撞，义无反顾，永不回头。
　　绝对不可以。
　　达咩。
　　文明世界文明妖，松崽你可别太飘。
　　自由恋爱真赛高，玉玉笑得比花娇。
　　这几句话，段眠松每天睡前都要默念5～7遍。
　　不然他真的会忍不住连夜冲到冯玉家，把小野马按在床上用力撸他的……
　　马尾巴。
　　犬科本能作祟，段眠松一看到冯玉白皙的脖颈，就觉得浑身热血翻腾。
　　想咬他，最好全身都沾满他的气味，这样别的妖就不敢觊觎他的小野马了。
　　段眠松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一向以自制力闻名的段总，这次没能控制住自己。
　　不能都怪酒精。
　　尖锐的虎牙嵌入冯玉侧颈时，段眠松迷迷糊糊地想。
　　是他太香，太软。
　　不，这是什么狗屁的受害者有罪论。该死的是他才对。
　　直到唇齿间隐隐尝到了腥甜的滋味，段眠松才猛地回神。
　　深夜的路边僻静处，只有偶尔路过的野猫和飞蛾。
　　那飞蛾一次又一次闷头撞向路灯，就像伊卡洛斯义无反顾奔向太阳。
　　一只飞蛾跌落在脚边时，冯玉抬起头，直直望向段眠松的双眼。
　　他的衣领敞开，左边颈侧鲜红齿印清晰可见。
　　段眠松意识不清用了狠劲儿，那齿印是触目惊心的疼，可冯玉自始至终没吭过一声。
　　“我……”
　　段眠松的心一下坠进了冰窟里，寒气从脚底冻结了双腿，然后是腹部，胸口，直至大脑。
　　这一生，段眠松是第二次感受这种恐惧。
　　上一次是十八年前，他弟弟在他眼底下被人拐走。
　　他知道，这是面对失去时的恐惧。深入骨髓。
　　他怕失去他最重要的妖。
　　“喝醉了？”
　　冯玉抬手，抹掉滑落颈窝的血珠。
　　“……没有。”
　　这该死的诚实品质。
　　“对不起。”
　　段眠松闭了闭眼，“我先去买药，处理完伤口，随你处置。”
　　真男人不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哪怕背着五十斤重的钉板跪榴莲游街示众，也绝不吭一声。
　　“段眠松，你喜欢我吗。”
　　脚步猛然顿住。
　　段眠松回过头。
　　他站在灯光下，冯玉站在阴影中。
　　他们之间不过隔了一米多的距离，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喜欢。”
　　“有多喜欢？”
　　“想给你买一辈子玫瑰的喜欢。”
　　冯玉笑了。
　　玫瑰啊。
　　黑暗里的玫瑰，绽放得再美，也不过是见不得光的东西罢了。
　　“段眠松。”
　　黑暗中，冯玉张开双手。
　　“抱我一下吧。”
　　他看见那个站在光里的男人朝他走来，毫不犹豫，坚定不移。
　　他们在浓稠夜色中拥抱。如同每一对最普通的爱侣。
　　可冯玉知道，段眠松不属于这里。
　　他可以短暂地走入黑暗，甚至一时沉迷流连忘返。可他终将离开，因为他的归处，在别处。
　　他是太阳一般干净纯粹的妖，不该沾染一点脏。
　　自己不能成为那块脏。
　　“冯玉。”
　　段眠松犹如梦呓，不断叫着他的名字，“冯玉。”
　　他不敢相信。他想抽自己两耳光看看疼不疼。
　　美梦成真也不过如此吧。
　　“段眠松。”
　　怀里妖回应着他，段眠松闭上眼睛，露出十分不符合妖设的笑容。
　　“就到这里吧。”
　　“什么？”
　　“我们，就到这里吧。”
　　冯玉松开手，带着笑。
　　从天堂落入地狱只需一瞬。段眠松被这落差摔懵了头，大脑也在那一刻停止了运转。
　　“为什么，我……”
　　视线扫过冯玉的脖子，他恍然大悟。
　　“对不起，阿玉，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你相信我……我去买药，你等我，你等我。”
　　冯玉攥住了他的手臂。
　　段眠松这才发现，如果冯玉动真格的，他根本无从挣扎。
　　“我不疼。”
　　成年鹿蜀一手扯开衣领，露出伤痕累累的胸口。
　　“你看，这些刀枪可比你的尖牙厉害多了，我缝合的时候麻药都没用。”
　　段眠松看着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一道一道，一块一块，它们汇成一幅图画，流淌在冯玉的身体上。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过去了。”
　　冯玉微微扬起头，他在段眠松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疼。
　　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只有无尽的心疼。
　　他是真的在意他。
　　知晓了这一点的冯玉，连最后一丝遗憾也没有了。
　　“我出身不好。我爸是酒鬼，一次喝多了把我妈打成重伤，判了禁山八十年。我妈后来跟了个有家室的男人，去了北方，把我扔在杻阳山自生自灭。”
　　“我十八岁进地下黑市，打的第一个妖是只螣蛇。他的孩子刚破壳半个月，我把他的尾巴剁了。”
　　“我在地下待了十年，为了活命，我什么脏事都干过。”
　　“可是段眠松。”
　　冯玉深深呼出一口气，尾音颤抖。
　　“这不代表，我会像我那个该死的妈一样，堂而皇之，以爱为名，破坏别人的家庭。”


第176章 番外·想看你因我哭泣的样子
　　等一下。
　　破坏……他的家庭？
　　段眠松愣在原地。一道天雷自天而降，直直劈中他那因陷入爱情而短路的大脑。
　　没错。
　　这些天他自顾自沉浸在对冯玉的爱意中，这从未体验过的美妙滋味让他上瘾，让他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恋爱脑，让他忘记了最重要的那件事。
　　多么自私。
　　段眠松，你是多么自私。
　　你用自己的满腔爱意，深深伤害了那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妖。
　　“不，不是的冯玉。你听我解释，其实我……”
　　“别说了。”
　　成年鹿蜀的态度异常坚定。
　　冯玉从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就算再难抉择再难放手，只要决定了，就不会更改。
　　“我知道，你的太太常年旅居国外，夫妻聚少离多，感情淡薄也是正常。但是段眠松，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犯错的借口。”
　　“一时脑热谁都有，但你不是家庭伦理剧里的那种渣男。相信我，继续下去，你一定会后悔。”
　　“这会是你一生的污点。不能让我这样的妖成为你的污点。”
　　段眠松心都碎了，“冯玉……”
　　“我觉得我挺赚的。刚才那个拥抱，和这个，”冯玉摸了摸颈间的咬痕，笑了，“够我回忆一辈子了。”
　　“谢谢你圆我一个梦，段眠松。”
　　“就到这里吧。以后你还是段总，我还是冯老师。除了在学校，我们再也别见面了。”
　　一道灯光晃过，段眠松叫的代驾到了。
　　车声里，冯玉低声说了句什么。
　　成年鹿蜀转身离去，没有犹豫，头也不回。
　　就像他当年背弃一切踏进地下，也像他当年挫骨削皮离开地下。
　　他这一生里，所有的决定都是自己做的，对的错的，好的坏的。
　　因为他身后没有任何妖，能为他遮风挡雨，能成为他的牵挂和顾虑。
　　唯一一个，刚刚被他亲手推开。
　　冯玉不后悔。
　　那些电视剧里，小三抱着已婚爱人哭得梨花带雨，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要是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那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长相厮守了。
　　都是放屁。
　　妖这一生，要得到什么，失去什么，经历什么，都是有定数的。
　　早一点遇到，可能也只是擦肩而过，肩膀擦烂也擦不出火花的那种。
　　所谓错的时间对的人，不过是这世间的常态，说到底一句命数罢了。
　　忍一忍就过去了。
　　忍一忍，什么都能过去。
　　“——冯玉！”
　　段眠松一把攥住鹿蜀的尾巴丝儿，喘得好像刚跑完五千米的八百岁老妖怪。
　　不过也差不多了。
　　九尾狐不擅奔跑，要追上撒蹄儿狂奔的暴躁小野马，真是差点要了段眠松的命。
　　而这场景，恰似他们偶遇的那一夜。
　　也是段眠松爱上他的那一夜。
　　“你，给我个，机会。”
　　段眠松粗喘着，说话也断断续续。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姜菱，我们不是……”
　　蓦地，段眠松一怔。
　　他手里的尾巴，在颤抖。
　　段眠松没有犹豫，一把握住冯玉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扳了过来。
　　段眠松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老巷口的路灯下，男人满脸是泪。有的在狂奔的时候被风吹干，留下道道泪痕，有的还闪着水光。
　　冯玉别过头，随着他的动作，段眠松眼睁睁看着又两颗金豆豆掉下来。
　　有一颗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又刺骨。
　　一万句话全部堵死在喉咙里。
　　姜菱说的死去活来，他现在终于感受到了。
　　他觉得，自己迟早死在这只鹿蜀身上。
　　“怎么哭了。”
　　段眠松伸手去抹冯玉的眼泪，冯玉想躲，被轻柔但不容反抗地捏住下巴。
　　“刚才不是很强硬坚决吗，为什么自己偷偷哭。”
　　冯玉咬着牙，不说话，用力挣扎。
　　“因为你也喜欢我么。”
　　段眠松紧紧捏着他的手腕，九条狐尾悄悄卷住冯玉的腿和腰。
　　“因为你喜欢上了一个有家庭的男人么。”
　　冯玉怔了怔，然后哭得更伤心了。
　　“你别碰我……你讲不讲理……你走开啊……”
　　“我就碰，我不讲理，我不走。”
　　段眠松一颗心跳得厉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现在应该温柔地抱着他的小鹿蜀，完整地解释清楚一切才对。
　　可冯玉哭的样子，真好看啊。
　　那眼泪让他心疼心碎，却也让他热血翻涌。
　　恶趣味，变态。他狠狠骂自己。
　　可是，冯玉哭得越伤心，是不是就代表，他越爱我？
　　他爱我，他也爱我。
　　这个认知，让段眠松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你混蛋……段眠松……你个大混蛋……你变了……你不是以前那个玉面暖狐了……你被腐蚀了……你个大渣妖……”
　　冯玉一边哭一边喘，一边喘还一边踹。
　　和其他小白花的小拳拳捶你胸口口不同，冯老师是真的踹，狂暴小野马，一脚踹死俩。
　　段眠松忍着疼，三条狐尾都按不住冯玉一只马蹄儿。
　　不过，玉面暖狐？
　　这是段眠松高中时同学给他起的绰号，已经很多年没妖叫了，冯玉怎么会知道。
　　段眠松还没来得及多想，突然，下身一阵剧痛。
　　“唔……！”
　　渣妖真可恨，踩你命根根！
　　看到段眠松脸色刷一下白了，冯玉也傻了。
　　他不是故意的，他本来想踹段眠松的肚子的……
　　都怪这妖腿太长了！QAQ
　　“你，你没事吧？”
　　冯玉的小脸也白了，还忍不住嘴硬，“活该！让你贱！再敢碰我你，你就废了！渣男去死叭——”
　　段眠松微微弯着腰，努力不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那么猥琐。
　　几个深呼吸后，他忽然笑了。
　　冯玉顿时更慌了。
　　靠，不会真被他踹坏了吧？？
　　“冯玉。”
　　段眠松抬起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小野马更可爱了。
　　“你是不是想毁了我，你不跟我在一起，就让别人也得不到我。”
　　冯玉：“…………”
　　神他妈得不到就毁掉！
　　我鲨了你！！
　　他本来以为，段眠松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可现在看来，这妖没有丝毫悔悟之心，反而变本加厉，试图破罐子破摔。
　　他变了。
　　他已经不是自己曾经奉若神明的那个妖了。
　　比起爱而不得，这种破灭与失望更让他心寒。
　　冯玉什么都不想说了，转身想要离开。
　　段眠松也察觉到自己有些过火，迅速起身，“冯玉，我错了。”
　　成年鹿蜀没有回头，“这句话你应该对你的太太说。”
　　“段眠松，最起码，为一一想想吧。”
　　九尾狐心里一颤。
　　他自知过火，现在只想抽自己两耳光，可冯玉已经逐渐走远。
　　“我和姜菱不是夫妻——”
　　冯玉停下脚步。
　　片刻后，迟疑回头，“你们……离婚了？”
　　随即，冯玉想到了什么，大怒，“怪不得你常年把一一扔在国外……你有没有为孩子考虑过？你是不是想抛弃他？！”
　　段眠松：“……”
　　事情的发展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段眠松揉了把脸，拿出平时讨好儿子的语气，“阿玉，你听我慢慢说，好不好？”
　　-
　　半小时后。
　　巷口小公园的石凳上。
　　冯玉披着段眠松的外套，屁股底下坐着段眠松的尾巴，望着夜色，沉默许久。
　　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乖乖。”
　　段眠松：“嗯，在呢。”
　　冯玉：“……”
　　“所以这十二年来，你和你太太，一直是各过各的？”
　　“不是太太，”段眠松温声纠正，“是妹妹。”
　　冯玉点点头，轻叹，“她也不容易。”
　　同样是没有得到过亲情的妖，冯玉能理解姜菱试图自杀时，心里的苦。
　　“都过去了，现在好着呢。”
　　段眠松找出那一家三口在海边度假的照片，“黑衣服的就是阮鸢，她是画家。”
　　冯玉仔细地看着照片，不禁露出笑容，“她们真相配。”
　　幸福的妖，眉眼间都是光。
　　忽地，冯玉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那……要是你们离了婚，姜家再为难她们怎么办？”
　　段眠松凝视着面前的妖。
　　“你看我做什么，我问你话呢？”
　　冯玉的眼镜刚才又跑丢了，一双杏眼此时睁得圆圆的，可爱非常。
　　这就是他的小鹿蜀。段眠松想。
　　那颗蓬勃跳动的小小心脏里，装满了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温柔。
　　“阿玉。”
　　段眠松忽然站起身，等冯玉反应过来时，段眠松已经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冯玉：“！”
　　虽然但是你现在还是个已婚妖士啊你不要冲动不然我真的会更冲动地当场答应你的！！
　　然而段眠松并没有求婚。他只是握住冯玉的手，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吻那手背。
　　冯玉俊脸一红。
　　有点小尴尬，有点小失落，还有点小害羞。
　　“对不起，阿玉。”
　　段眠松自下而上望着冯玉的眼睛，仿佛仰望神明。
　　“我早就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只想着怎么得到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事。这些天你的心里一定很挣扎，很痛苦。对不起，阿玉，请你惩罚我吧。”
　　冯玉别开脸，视线微微闪烁，“没、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诚实的品质在这一刻再次体现出来。
　　“一开始的确，但我刚才是故意的。”
　　段眠松一脸坦诚，“我想看你为我哭泣的样子。”


第177章 番外·上楼“做做”
　　见过找死的妖，没见过一边找死还一边满脸期待的妖。
　　冯玉沉默片刻，微微一笑，“巧了么这不是，我也想看段总哭泣的样子呢。”
　　深夜公园为何传来凄厉惨叫，街头路灯为何突然忽明忽暗，这到底是妖性的泯灭，还是成年九尾狐自作自受？
　　第二天，段眠松戴着墨镜出现在公司，唇角带笑，神清气爽。还甩出黑卡给公司全体职员订了豪华下午茶。
　　而冯玉直到第二节 课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挪进教室，泪光点点，娇i喘微微，手上还缠着白绷带，疼得他连举粉笔都费劲。
　　班里的小妖怪们集体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冯玉突然变成林黛玉的现实。
　　宋凯铭搬来椅子，把冯玉按在一边休息，蔚枝夺过粉笔，替冯玉讲解昨天考完的卷子，修繁泪眼汪汪，以为是自己把钢铁身躯的老师给气病了。
　　就连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漫画书的小九尾狐，都颠颠儿跑去接了热水送到冯玉面前。
　　孩子没白疼。冯玉感慨加感动的同时，还有点心虚。
　　面对小九尾狐的关心，冯玉慈祥地笑了笑，然后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能咋办，难道要他直说这是昨晚沉浸式揍你哥的时候一不小心揍歪了一拳怼旁边路灯上给杵的？
　　没错，深夜公园凄厉惨叫是他，街头路灯忽明忽暗也是他。
　　至于这疲惫的身体和黑眼圈……
　　你被暗恋几十年的妖表白了你不激动啊！
　　激动的结果就是一宿没睡着。再加上昨晚在外面又疯跑又出汗又爆哭又打架又吹风的，冯玉今早起来成功的感冒了。
　　真·头重脚轻，他刷牙的时候差点眼一花一脑袋磕洗手池子上。
　　感冒加手伤，身体倍儿棒几年没生病的冯老师终于憔悴了。
　　不过到底身体底子在那。中午吃了药，又趴办公桌上睡了一觉，冯玉感觉精神好多了，醒了揉揉眼睛想去接杯热水喝。
　　结果睁眼一看，一桌子吃的，他所有的水杯，包括他昨天吃完没扔的玻璃罐头瓶儿，全都被灌满了。
　　下午的课被五班数学老师强行替他上了，冯玉坐在办公室里，难得清闲，边吃东西边备明天的课，还顺便出了一套练习巩固卷。
　　下午五点半，段眠松的短信准时过来，分秒不差，跟卡点儿似的。
　　【冯老师，手腕好些了吗？我在老地方等你，慢慢出来。】
　　冯玉盯着屏幕，撇了撇嘴。
　　说他温柔也温柔，说强势也是真强势。
　　冯玉又想到昨晚，段眠松送他到家门口，磨磨蹭蹭不肯挪窝，非要上楼“坐坐”。
　　冯玉还不知道他。
　　段眠松这妖，天生直率无畏，他要是走仕途，绝对是个铁面无私清正廉洁的好官。在商界纵横这么多年，段眠松看着深沉世故，其实骨子里那股劲儿就没变过，也永远不会变。
　　他不懂爱情，所以宁愿母胎solo几十年也不随意将就。
　　他发现自己对冯玉动心，就在第一时间制定告白计划，一通真心攻势，不矫情暧昧不拖泥带水。
　　这也就导致了，他就算使坏，也坏得光明正大。
　　比如昨晚那句“故意的”，差点把冯玉当场气死。
　　在面对冯玉时，段眠松的意图，全部写在脸上。
　　上楼“坐坐”？恐怕是上楼“做做”吧。
　　冯玉当场就发出了“达咩”的声音。
　　都是成年妖，冯玉也不是不想……但段眠松在法律意义上还是已婚妖士，他心里觉得别扭。
　　大概是受当小三的母亲的影响，冯玉对这方面格外敏感。
　　段眠松当然没有生气，他充分理解并尊重冯玉。而且段眠松保证，自己会在一周内处理好一切事情。下个周末，他们一起回家见爸妈。
　　冯玉让他别着急。
　　段眠松说他很急，万一在这期间冯玉被别妖抢走了，他真的会直接从青丘的雪山顶上跳下来。
　　冯玉帅哥无语。但他也不好说自己压根没谈过恋爱，所以选择了闭麦。
　　距离下班还有两分钟。
　　当冯玉意识到自己在摩蹄儿擦掌期待着见到段眠松时，整只妖蓦地一怔。然后慢慢低下头，把脸埋进臂弯里。
　　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露在外面的耳尖通红，冯玉悄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就像昨晚曾无数次做的那样。
　　段眠松喜欢他。
　　段眠松喜欢他呀。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不再是孤单一妖。傍晚的校门外，也会有一个身影在等他下班。回过头时，他的身后将不会再是一片漆黑，空空荡荡。
　　而这一切其实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那个妖是段眠松。
　　只要是他，怎样都好。
　　怎样，都是最好。
　　-
　　“拎的什么？”
　　段眠松接过冯玉手里的袋子，掂了一下，还挺沉，“给我做的爱心晚餐吗？”
　　冯玉笑了，“同事和学生送的，中午没吃完，拿回家放冰箱。”
　　段眠松看了眼袋子里，有盒装便当，水果酸奶，各种零食……嗯？那几块泡泡糖是认真的吗？
　　“为什么给你带吃的，身体不舒服吗？”
　　冯玉有些支吾，“嗯……就一点点感冒。”
　　冯玉的一点点，段眠松绝对不会只当成一点点。
　　贴了贴额头，有点烫，撸开袖子，冯玉的手腕也还没有完全消肿。段眠松给医生打了电话，直接把冯玉拉到了私妖医院。
　　冯玉完全不敢吱声。
　　中午段眠松在电话里问他手腕怎么样，他说已经没事了。他也不是故意说谎，只是习惯了而已。
　　但段眠松似乎有点生气。
　　冯玉偷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妖。
　　不不，是非常生气。
　　好家伙，狐狸耳朵都快气得冒出来了。
　　处理完手腕，又开了药。回到车上，段眠松的脸色也没有缓和多少。
　　说实话，段总冷着脸的样子，真挺吓妖的。
　　冯玉垂头盯着手腕上的新绷带，内心天人交战。
　　几秒之后，冯玉一把抱住段眠松的手臂，硬着头皮开口。
　　“不、不要生气啦，我……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啦，笑一笑嘛，松、松松……”
　　话还没说完，冯玉自己先破功了，“不好意思装不下去了，呕——”
　　段眠松：“…………”
　　虽然冯老师的首次撒娇宣告失败，但效果还是十分拔群的。
　　段眠松按了按眉心，温声道：“晚上想吃什么？”
　　“报告老大，想吃肉！”
　　段眠松忍不住露出笑意。狐狐无奈. jpg。
　　他还真是捡了个宝。小活宝。
　　“对了。”
　　在导航上选了家烤肉店，段眠松一边查看路线，边道：“离婚协议书已经签好了，等姜菱明天回来就去领证。你要一起吗？”
　　冯玉刚把泡泡糖塞进嘴里，“？”
　　三秒之后。
　　冯玉：“？？？”
　　什么，什么就签好了？
　　这才过了一晚上啊！
　　“领……领证？”
　　“嗯，领离婚证。”
　　段眠松神情认真，“我想，明天是周六，你应该有时间。你要是有空，我们一起过去，顺便把结婚证领一下。”
　　冯玉：“？？！”
　　成年鹿蜀瘫在座位上，良久，发出了怂怂的声音。
　　“还，还是改天吧……拿了绿本本又拿红本本，会显得你好渣哎……”
　　段眠松不禁笑出了声。
　　他就是逗逗这小鹿蜀。领证这么重要的事，他得让族里的长老帮忙算一个良辰吉日才行。
　　“段眠松。”
　　“嗯？”
　　冯玉长长呼出一口气，“你真不愧是实干派，真快啊……”
　　段眠松：“……”
　　宝贝，男人不可以说快的。
　　“不是我快。”段眠松无奈一笑，“是姜菱。”
　　昨晚，段眠松回到家里，站在阳台上想了一小时，估计国外那边还是凌晨，于是给姜菱发了条微信。
　　【段眠松：我遇到心爱的妖了。】
　　五秒之后。
　　【姜菱：！！！！！】
　　【姜菱：[文件·离婚协议].docx】
　　【段眠松：？】
　　这红毛小狐狸怕是早就等着这一天呢吧？
　　段眠松笑了，随意扫了眼那份离婚协议。
　　简单来说，就是姜菱带着孩子净身出户。
　　段眠松忽然想起之前冯玉骂他的那句“渣妖”。
　　段眠松扶了扶额头，这回还真是了。
　　想着具体的等姜菱回来再谈，段眠松也没细说。他也没空细说，因为这红毛小狐狸一直在那“啊啊啊啊啊”。
　　【姜菱：有生之年啊啊啊啊到底是哪家的小菩萨啊啊啊啊我要把她供起来啊啊啊啊啊】
　　【段眠松：是他】
　　那边沉寂了几秒。
　　然后段眠松的手机彻底被“啊”这个字给刷屏了。
　　【姜菱：！我就说！！我就说你是！阮鸢还不信！哈哈哈哈菱姐的眼赛闪电！我要抱着你的小宝贝亲他一万下！！耶——】
　　【段眠松：……】
　　【段眠松：你冷静一点，他是老师，斯文又柔弱，你别吓到他】
　　【姜菱：害！你放心啦，我懂的～难道我还能去学校门口堵他嘛！】
　　事实证明，她还真能。
　　只要她想，这世上就没有青丘小妲己不敢干的事儿。
　　“我们这样，不好吧。”
　　“哎呀没事儿，我就看亿眼，不会被发现的……一一你往那边点，我都看不见啦。”
　　“阮阮姨挤我。”
　　“……我不是我没有。”


第178章 番外·冷面酷哥段一一
　　“出来了出来了！”
　　“是那个吗？戴眼镜好白的那个？”
　　“我去，这么帅的小鲜肉，怎么看上你爸的？？”
　　“……姜菱。”
　　“没事阮阮姨，我也这么觉得。”
　　“哈哈哈你看吧！”
　　“……”
　　说起来还有点惊悚。
　　自从出了校门，冯玉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这后脊背凉嗖嗖的，小阴风呼呼往他脖领子里钻。
　　思虑片刻，冯玉放弃了去商场的打算，径自拐进一条比较僻静的街道。
　　鹿蜀警惕.jpg。
　　会是谁呢？以前的仇家？这都多少年了才找上门，估计是刚从狱里放出来的吧？行啊，来啊，看爷爷我怎么一拳把你送回老家。
　　不过……
　　这脚步声也太虚浮了，而且怎么还有高跟鞋的声音，出来打个架还臭美啊。
　　左右看了看，感觉差不多了。冯玉停下脚步，回眸冷冷道：“别藏着了，滚出来！”
　　……
　　-
　　二十分钟后，路边咖啡馆。
　　成年鹿蜀和红毛九尾狐相对坐在窗边，久久无语。
　　直到一杯拿铁快见底，冯玉咬了咬牙，率先开口，“那个……”
　　“对不起！”
　　红毛九尾狐双手合十放在面前，连着朝冯玉鞠了好几个躬。其动作幅度之大，冯玉眼睁睁看着九尾狐飘逸柔顺的发丝在咖啡杯里来回沾了好几次。
　　“我这么冒昧，一定吓到你了吧？！啊啊啊真是太抱歉了！！”
　　冯玉伸出手，“不不，那个，你的头……”
　　“我的头就是个摆设！我没脑子呜呜呜！我老婆经常这么说我我知道的！QAQ”
　　“不是不是，头发……”
　　“头发？没错没错我的头发是染的！我原来是红毛但是我觉得红毛太傻了所以染了黑紫色，怎么样还不错叭嘿嘿～”
　　“嗯嗯，挺适合你的。”
　　冯玉晃了下脑袋，差点被带跑偏，“不是，你的头发……沾上咖啡了。”
　　姜菱：“？”
　　红毛九尾狐低下头。
　　姜菱：“！！！”
　　看着炸了毛双手支棱着一脸无措的九尾狐，冯玉也没多想，班（lao）主（ma）任（zi）属性上线，随手抽出几张纸巾，探过身子替姜菱将发丝擦干净。
　　红毛九尾狐一动不动，就那么近距离地望着冯玉，半晌，眨巴眨巴眼。
　　“小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冯玉：“……？！”
　　冯老师脸颊一红，常年握着粉笔稳如山的手都有点抖。
　　被一个比自己漂亮不知多少倍的妖夸好看，这感觉就像段眠松露着八块腹肌对着冯玉一马平川的小白肚子夸身材真棒一样。
　　“小哥哥，你皮肤真好，离这么近毛孔都看不到哎。”
　　姜菱不愧是“社交牛逼症”重度患者，说着话呢，眼睫毛都快怼到冯玉鼻尖上了。
　　“你平时是不是都不长痘的啊？一颗都不长吗？”
　　冯玉有点懵，这话题转得让他能分分钟算出高中奥赛题的大脑都有点跟不上趟。
　　“好，好像不长吧，我没注意过……”
　　“乖乖，也太绝绝子了吧！害，你不知道我一熬夜就冒痘，珍贵水神仙水啥的都没用，你看你看——”
　　说着，姜菱还撩起了自己的刘海儿，好家伙，这耀眼的大红痘，真·眉中间有个红点。
　　也真是一点不见外了。
　　“这个看着好严重啊，”冯玉推了推眼镜，“好像是痤疮。先不要碰它了，回去抹点药膏，看看明天会不会好一点。”
　　“嗯嗯！话说小哥哥你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啊，推给我推给我！啊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
　　……
　　就这么一来二去。等冯玉反正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了男朋友前妻的微信号、手机号以及各种社交账号。
　　是的，前妻。姜菱是前天回来的，飞机一落地，她直接和段眠松奔了民政局。
　　对她来说，什么事儿，都没有她大哥追寻幸福重要。
　　“小玉玉，再次向你道歉。”
　　短短几分钟，冯玉已经从小哥哥进化成了小玉玉。
　　“没有没有。”冯玉连忙摆手，“是我太凶了……没吓到一一吧？”
　　他进入干架模式的时候有多狰狞他知道，一一没被他吓哭简直堪称奇迹。
　　“害，他胆儿大着呢。”
　　姜菱嘿嘿一笑，“小玉玉，关于一一的事儿……”
　　“嗯。”冯玉点点头，“我都知道。”
　　姜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小玉玉你放心，我已经在国外找好学校了，以后一一就跟着我和我老婆。平时逢年过节可能会回来看看，要不他爷爷奶奶那边不好交代，希望你理解呀。”
　　冯玉疑惑，“为什么？不是定好上昆仑小学了吗？”
　　姜菱一怔。
　　她看着冯玉的眼睛，微微正色，“我和阮鸢常年旅居国外，如果一一留在山海市……可能就要和你们一起生活了。”
　　冯玉依然茫然，“这不是应该的吗？”
　　孩子跟着父亲，有什么不对吗？
　　还是说……姜菱也想要一一的抚养权？？
　　冯玉心头一紧。
　　“那个，小妹，我知道你和一一感情很深，这样说可能不太公平……但是我觉得，孩子还是在故土长大比较好。昆仑小学是不错的选择，也有柳柳和他一起，以后一路升上来，我还可以带带他们。当然，如果你想一一，我们每年暑假送他去国外，寒假也行。你看这样……可以吗？”
　　姜菱这回是真愣住了。
　　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毕竟是在段眠松户口本底下的孩子，她本以为冯玉会介怀。
　　不，正常妖都会介怀的吧。
　　但冯玉的反应，实在是出乎她意料。
　　他居然连一一的未来都考虑过了。
　　可他今天才是第一次见一一啊。
　　社交牛逼如姜菱，也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寻觅到措辞。
　　“……不愧是我大嫂，牛逼est。”
　　冯玉脸红了，“一般一般，杻阳第三。”
　　姜菱哈哈大笑。
　　冯玉喝了口咖啡，“对了，还没问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姜菱挠头，“没事呀，就是来看看你。”
　　冯玉放下杯子，“看……我？”
　　“对呀。”姜菱笑眯眯的，“我哥都快把你夸成花了，我实在太好奇啦。而且一一也很想见见你，所以我们就……嘿嘿。”
　　一一吗？
　　冯玉望向窗外。
　　咖啡店门前有一个儿童沙土乐园，阮鸢正领着一一在里面玩。
　　头顶一对黑色毛绒狐耳的小正太蹲在沙坑旁，手里捏着把塑料小铲子，时不时偷偷抬头看向窗户这边。
　　和冯玉视线对上时，小正太身子明显一颤。
　　只见崽迅速低下头，小铲子飞速挖沙，身后一条小小黑色狐尾以同样的频率疯狂摇动。
　　冯玉眉眼弯弯。
　　好可爱。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他为什么看我？他会喜欢我吗？他喜欢乖一点的崽还是活泼一点的崽？我是不是表现得太自闭了？他——
　　段一一挥舞着小铲子，脑瓜里堆满了诸如此类的小问号。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正好盖住他小小的身体。
　　“你喜欢玩沙子吗？”
　　段一一抬起头，正好望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喜欢的。”
　　其实不太喜欢。沙子脏脏的，还会跑进鞋子里，弄脏袜子。
　　冯玉看了眼看崽扭动的小脚丫，笑了笑。
　　“那边好像有甜品车，可以陪我去买一个冰淇淋吗？”
　　段一一点点头，仔细把自己的小手擦干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冯玉的小拇指。
　　冯玉心里了然。是个小洁癖呢。
　　甜品车前的队伍很长。
　　因为旁边有个幼儿园，又正值放学时间，排队的很多都是家长和幼崽。
　　幼崽年纪小没耐心，站了一会儿就撒娇要爸妈抱抱。冯玉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小黑狐，小家伙正一脸淡然目视前方，假装无欲无求.jpg。
　　“一一。”
　　黑狐幼崽仰起小脑袋。
　　“这里有点挤，我可以抱着你吗？”
　　黑狐幼崽抿着小嘴，默默伸出小胳膊。
　　被冯玉抱进怀里时，段一一的表情依然很冷酷。
　　如果脸蛋不那么红彤彤的话，可能说服力会更大。
　　冯玉偷瞄了眼，唇角轻轻扬起。
　　可爱是真的可爱，就是这小表情……怎么有点眼熟呢。
　　忽然，他悟了。
　　——这不就是蔚枝给段惊棠吃水晶包段惊棠梗着脖子偏不吃还要假装手疼骗蔚枝喂他时的表情吗。
　　……这叔侄俩，傲娇二妖组啊。
　　“你好，麻烦给我一个抹茶冰淇淋。”
　　轮到他们点单，冯玉点开手机支付界面，顿了顿。
　　“还有一个可丽饼，多加草莓，不要巧克力酱，一半奶油换成香草冰淇淋。”
　　怀里的黑狐幼崽愣了一下，扭头呆呆望着身边的成年鹿蜀。
　　那亮晶晶的小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冯玉朝他眨眨眼睛。
　　崽，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老师的观察力。
　　刚才排队时，段一一小朋友在五秒钟之内看了三次那张新品可丽饼宣传单。而且途中用眼神对一个举着草莓奶昔的幼崽表示了赞许，还对另一个吃巧克力棒的幼崽表示了不屑。
　　至于冰淇淋……
　　这个是冯玉猜的啦。
　　毕竟有哪一个幼崽，会拒绝丝丝滑滑的香草冰淇淋呢？


第179章 番外·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段眠松是一路骑共享单车过来的。
　　收到姜菱发的照片时，他正在和部门经理们开会，段眠松一激动当场握碎了一个杯子，吓得正在发言的小妖怪差点把舌尖咬掉。
　　下班高峰期的城北能堵到你怀疑妖生。
　　一向矜持端庄的段总急得直拍小赵椅背，后来干脆从车里跳出来，试图变回原形原地起飞，被小赵哭喊着一把抱住。
　　后来，段眠松视线一转，无意间瞥见路边的那一抹黄。
　　看了眼纹丝不动的车流，段眠松犹豫了大概0.01秒，飞身扑向小黄车。
　　第一次骑共享单车的体验是新奇而焦灼的。
　　尤其是这个单车它有点矮，段眠松的两条长腿有些无处安放，只能憋屈着不停蹬蹬蹬。蹬的时候还一路被妖拿着手机拍，有个姑娘还追着问他是不是在拍偶像剧。
　　段眠松挺无奈的，他想说我儿子都快十岁了你说呢。
　　想到儿子，又想到冯玉，段眠松再次把单车骑出了漂移的感觉。
　　他怕的不是别的。
　　——段一一那崽子是什么尿性，他太清楚了。
　　对身为老爹的他都是一副冷淡敷衍嫌弃至极的样子，对他即将上任的后妈（？）那得是什么样？
　　段眠松简直不敢想。
　　所以当他满头大汗赶到咖啡馆门前时，整只妖都呆立在了原地。
　　“哟，你来啦。”
　　姜菱挂在阮鸢身上，扬了扬手算是打招呼。
　　阮鸢懂事，把胳膊上的狐撸下去，微微颔首道：“大哥。”
　　顿了顿，“大哥……您是骑车过来的？”
　　姜菱这才注意到，惊呼一声，“瞧你这一脑袋汗！衣服都皱巴巴了！你就这么怕我欺负小玉玉啊！”
　　她是那种妖嘛！狐狐叉腰.jpg！
　　“谢谢。”
　　段眠松接过阮鸢递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擦脸。
　　任凭姜菱在旁边吱哇乱叫，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不远处甜品车前的两妖，一瞬不瞬。
　　只见冯玉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拎着小小的儿童挎包，微微弯腰，而黑狐幼崽站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一个不明甜品，正努力举高高，好像想让冯玉也尝一口。
　　这画面是那么美好，那么和谐，就连落日的余晖都渲染得恰到好处。
　　段眠松凝望良久，然后低头揉了揉眼睛。
　　姜菱眯眼盯了他一会儿，蓦地，嘴巴张成了小小的“o”。
　　“乖乖，段眠松，你，你，你不会哭了吧？？”
　　段眠松别开头。
　　“你的乖乖在那边。”
　　姜菱：“？？？”怎么还突然傲娇上了？
　　就不能跟你儿子学点好的吗？
　　姜菱还欲不依不饶，甚至摸出手机想偷拍两张，却被人一把捧住了脸。
　　“姜记者，别淘气，到你的乖乖这来。”
　　刚才还上蹿下跳今儿不搞事绝不休的红毛小狐狸，一瞬间乖得跟只小鸡崽似的，傻笑着就跟着身边人走了。
　　阮鸢回过头，朝段眠松比了个手势。
　　搞定。
　　段眠松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驯狐专家。
　　强。
　　“你怎么来了。”
　　段眠松低下头，黑狐幼崽已到腿前，正仰头对他怒目而视。
　　段眠松：“……”
　　半年没见你爹，就这小态度。
　　“我来接我爱人。”段眠松也扬起头，狐狐冷酷，“你管不着。”
　　段一一：“……！”
　　那一瞬间，段眠松真切地听到了儿子的磨牙声。
　　十岁的狐崽子，犬牙已经很锋锐了，这一口要是啃在段眠松胳膊上，那简直……嘶。
　　冯玉在旁边忍笑忍得好辛苦。
　　这一大一小，说不是亲生的估计都没妖信。
　　“段总，不要幼稚了。”
　　冯玉弯腰抱起黑狐幼崽，“小妹和阮小姐呢？”
　　“她们先回去了，阮鸢晚上还有个聚会。”说着，段眠松还瞄了儿子一眼。
　　难得幼稚上头的段总努力克制住，没说出“你看你看你妈不要你了”这种欠揍的话。
　　段一一也瞄他一眼，兽耳抖了抖，转头抱住冯玉的脖子。
　　你看你看你老婆不要你了～
　　段眠松：“！”
　　可恶啊。
　　这气妖的样子，简直和段惊棠小时候一模一样！
　　段眠松深呼吸，扯扯冯玉的衣角。
　　冯玉正给崽整理衣领，“嗯？”
　　段眠松不死心，又扯了扯。
　　冯玉头都没回，“别闹。”
　　段眠松发出了磁性的声音，“牵牵。”
　　冯玉：“……”
　　虽然很可爱但是。
　　“我没手啊。”冯玉一脸无辜。
　　段眠松终于心碎太平洋。
　　“我们先去看你喜欢的变形金刚，然后去吃饭，爸爸和叔叔再送你回妈妈那里，好不好？”
　　黑狐幼崽点点头，“姐姐。”
　　冯玉：“？”
　　“不是妈妈，是姐姐。”
　　“在家里的时候，姜菱让他叫自己姐姐。”段眠松也很无奈。
　　冯玉：“……”
　　虽然很理解女孩子不想早早当妈的心情但是……差辈了啊妹妹！
　　段眠松好奇，“你叫姜菱小妹，那柳柳呢？”
　　冯玉想了想，“小小妹？”
　　段眠松点头，不愧是你。
　　听到熟悉的名字，黑狐幼崽抖了下兽耳，“咕咕？”
　　“是呀，小姑姑。”冯玉没忍住摸了摸崽的耳朵，软软的，带着暖暖的温度。
　　“一一明年和小姑姑一起上学，好不好？”
　　黑狐幼崽眨巴眨巴眼，点头，“喜欢咕咕。”
　　冯玉终于放心了。一一自己愿意留在这，这才是最重要的。
　　“……也喜欢叔叔。”
　　冯玉一怔。
　　他低下头，正对上黑狐幼崽圆圆亮亮的眼睛。
　　冯玉抿了抿唇，眼底有些闪烁。
　　成年鹿蜀垂下眸子，和小黑狐贴贴额头。
　　“叔叔也喜欢崽。”
　　段眠松看在眼里，心中一阵翻涌。
　　良久。
　　“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冯玉：“……”
　　“他也没说过喜欢我。”
　　段一一：“……”
　　段总惊觉，原来他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狐狐再次心碎太平洋。
　　冯玉叹了口气，拍拍对象肩膀。
　　段一一有样学样，拍拍老爹肩膀。
　　段眠松心里一暖，刚想说没关系我不难过的，抬头一看，旁边两只已经在研究晚饭吃什么了。
　　……那他走？？
　　-
　　幼崽的体力还是差一些。玩的时候兴致盎然，回家时已经在冯玉怀里睡着了。
　　“我来吧。”
　　一晚上都是冯玉抱着一一，段眠松心疼男朋友那纤细的手腕。
　　“没事，不累。”
　　小赵开车很稳，崽睡得很熟。冯玉看着崽红彤彤的脸蛋，伸出手指想戳一戳，最后还是没舍得。
　　“戳吧，使劲儿戳，他睡觉打雷都不醒。”段眠松发出了亲爹的声音。
　　冯玉笑着拍了他一下。
　　不过临下车时，冯玉还是没忍住，低头亲了亲那小肉脸。
　　果然没醒。
　　只有在和阮鸢“交接”的时候，黑狐幼崽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手里还抓着冯玉的袖口。
　　“叔叔，一一之前见过你……”
　　冯玉心头一动。
　　姜菱“咦”了一声，“这孩子在哪儿学的土味情话？”
　　说完还特意去看段眠松。
　　段眠松：“……”
　　送完一一出来，段眠松让小赵先回去，他和冯玉散散步。
　　小赵露出一个“我懂您”的笑容。
　　段眠松：“再不走扣你钱。”
　　黑色宾利转瞬消失在风里。
　　夜晚的山海市是另一番景色。
　　走在霓欲盐否虹闪烁的街头，段眠松忽觉，周围景物似乎有些熟悉。
　　那一晚，他就是在这里捡到冯玉的。
　　不过冯玉已经不记得了。他喝酒的地方离这好几条街呢，被段眠松逮住之前他撒欢儿撒得可爽了。
　　“家里那边，都解释清楚了？”
　　段眠松回神，“嗯。”
　　冯玉的目光有些担忧，“叔叔阿姨还好吧？”
　　自家儿子形婚十几年，这事要搁他估计会炸。
　　段眠松捏捏他的手，笑了笑，“放心。”
　　“咱爸咱妈，不是一般妖。”
　　昨晚和家里坦白的时候，他和姜菱是跪在段爸段妈面前的。
　　尤其是姜菱，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当然这眼泪和段眠松没毛关系，她完全是觉得太对不起段妈和段爸。
　　姜菱从小没妈，她亲爸也只拿她当个物件。说起来挺讽刺的，全家对她最好的居然是他爸的情人，也就是姜原的亲妈。
　　但是她缺失的所有亲情，在和段眠松“结婚”之后，全在段家找回来了。
　　尤其是段妈，真的拿她当亲女儿，段妈对她，有时候比对段惹蔷还亲。
　　骗他们的这些年，其实姜菱心里一直特别难受。
　　可那时候她没办法，姜家不给她留活路，她只有握着段眠松的手才能挣扎着活下去。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她在国外闯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最疼爱的弟弟姜原也继任了姜家族长的位置，再没有谁能伤害她和她的家人。
　　其实就算这次段眠松不说，最多三年，她也准备和段妈坦白了。
　　三年后，她就能调回国内工作。到时候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求得段妈的原谅，她会天天往家跑，帮段妈养花做饭，像亲闺女一样，陪着他们老两口颐养天年。
　　姜菱知道段妈有多疼段眠松，所以说出一切之后，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会有带着眼泪和怒意的巴掌落在她脸上。
　　可她忘记了。
　　她喊了十几年爸妈的那两个妖，又有多疼她。


第180章 番外·尾巴是鹿蜀的第二张脸！
　　“阿姨早就知道了？”冯玉惊讶。
　　段眠松点头。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老师的观察力。
　　但有时候，妈妈的观察力比老师还要厉害百倍。
　　段眠松想起昨晚自家老妈和姜菱抱头痛哭的场景，眼眶不禁又微微湿润。
　　哎，谈了恋爱后，他整只妖好像都变得多愁善感了呢。
　　“我妈说，以后就当多了个女儿。”
　　别说段眠松了，冯玉也有些泪汪汪，“阿姨真好……”
　　“我妈做菜的手艺也很好。”
　　“嗯嗯！”
　　“我妈的琴声堪比天籁。”
　　“嗯嗯！”
　　“我妈侍弄的玫瑰园景色无双。”
　　“嗯嗯！”
　　“我妈说让你周末回家吃饭。”
　　“嗯嗯嗯！”
　　冯玉脚步一顿，“嗯？？”
　　“我把我们的事告诉家里了。”段眠松发出了行动派的声音，“我爸妈很高兴，说想请你来家里玩。”
　　这一点段眠松还真没夸张。
　　冯玉好歹教了段惊棠三年，又是班主任，段爸段妈都是见过他的。
　　二老对这位俊秀斯文的年轻人印象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儿子喜欢，他们自然爱屋及乌。
　　段爸还哼哼了一句“一个儿媳妇儿倒下去，无数个儿媳妇儿站起来”，被段妈揪着尾巴揍了一顿。
　　“这，这周末吗？”
　　冯玉咽了咽口水，扒拉着手指开始絮絮叨叨，“那我要去买一套西装，皮鞋也要换新的了，还有头发，剪一剪弄个简单的发型吧……啊，尾巴，尾巴也得做个全套护理了！”
　　段眠松笑着亲了亲成年鹿蜀的额头，瞬间封印了所有碎碎念。
　　“不要紧张，他们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冯玉深呼吸，点点头。
　　“……但是尾巴还是要护理！”
　　尾巴就是鹿蜀的第二张脸！
　　段眠松笑道：“好，我陪你一起。”顺手在冯玉的马尾上捋了一把。
　　“说起来……”冯玉悄悄眯起眼睛。
　　他发现段眠松对他的尾巴执念特别深，有时候正说着话呢，手就探到他屁股后面去了，看起来非常的不正经。
　　就比如现在。
　　所以他严肃怀疑，那天晚上对他的尾巴痛下“编”手的就是这只狐。
　　“嗯？”段眠松十分坦然，还揉了揉冯玉的尾巴根。
　　冯玉：“……没什么。”
　　还是改天吧。
　　毕竟这种事情，证据很重要！
　　鹿蜀严谨.jpg。
　　风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冯玉摸出来一看，是姜菱发来的。
　　【姜·青丘小妲己·菱：玉仔到家了咩？】
　　【姜·青丘小妲己·菱：我无语了呀，这崽一上床就倍儿清醒，咋也不睡了，还闹着我要给你发语音，你等会儿嗷】
　　【姜·青丘小妲己·菱：[语音]59s″】
　　长长一条语音，冯玉坐在石桥边的树下安安静静听完。
　　前面五十多秒基本都是黑狐幼崽可爱的呼吸声，还有姜菱的“你说不说不说赶紧把手机还我我要打游戏”以及阮鸢的“你别打扰他快去洗澡水给你放好了”。
　　直到最后，黑狐幼崽的声音才切切响起。
　　“……叔叔，还要和一一玩哦。”
　　冯玉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段眠松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不就是撒娇吗，他才不羡慕，一点都不。
　　狐狐抹泪.jpg。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幼崽呢。”
　　回复完一一，冯玉在夜风里伸了个懒腰，望着桥上景致，眼角眉梢是藏不住喜悦。
　　“一想到以后经常，甚至是每天都能见到他，我就觉得妖生好像都有了意义。”
　　段眠松望着望风景的妖，笑意刚漫上嘴角，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那我呢？”
　　难道他其实是夫凭子贵？？
　　“你？”冯玉露出一个上下打量的欠揍表情。
　　段眠松一脸正色，“越是强壮的狐，内心往往越是脆弱不堪。”
　　所以你不要伤害我。QAQ
　　冯玉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啊。”
　　“你是上天送给我的，最惊喜的礼物啊。”
　　段眠松的笑容绽放到一半，再次出现了停顿。
　　确定了，他和他儿子的位置是真的放反了。
　　惊喜这个词，听起来的确不像描述恋人的。
　　但对于冯玉，段眠松就是他的惊喜。
　　他妖过半生，已然看开一切、不再奢求任何后，突然闯入他生命的天降惊喜。
　　如果这样说无法描述段眠松对他的重要性，那就请想象一下毫无色彩的世界吧。
　　遇到段眠松之前，他一直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
　　“就算有天醒来，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这也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美好的梦。”
　　段眠松已经有些不确定了，试探着，“是因为我吧……？”
　　冯玉没说话，微微踮起脚尖，亲吻男人的唇角。
　　数学老师不善表达。
　　尽在不言中。
　　而冯玉也没忘记，他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段眠松。
　　“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一一的事。”
　　“嗯。”
　　段眠松捏捏掌心微凉的手，言简意赅，“不急。”
　　我们都是独自走过半程的妖，过往何其多。等你愿与我分享其中的某一段时，到那时再开口，就好。
　　冯玉靠在男人肩膀上，闭了闭眼睛。
　　“虽然你可能会对我失望，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因为那是我这一生里最黯淡的过往，也是我曾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
　　地下黑市。
　　这个名字光是听起来就带着戾气，仿佛里面聚集了所有邪恶势力，让妖下意识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事实上正好相反。
　　现在的地下黑市，挂着黑市的名儿，干着白市的事儿。里面虽然也有不安分的，比如混混流氓，还有像北北他妈那样偷偷售卖自己叶子的小商小贩，但整体也算得上政通人和，清明安定，甚至比城北有些大商业街都和谐。
　　几乎没有妖记得，十几年前的城北地下黑市，是怎样一番景象。
　　那是冯玉在黑市当打手的第八年。那一年他进入了地下的核心高层，手下兄弟几百个。
　　那一年的城北地下黑市，和过去的八年一样，堪称人间炼狱。
　　你所能想到的一切肮脏事儿在这里都能实现，这里没有法度，只有无尽的黑夜和狂欢。
　　罪恶的狂欢。
　　也是那一年，一个跟了冯玉三年的手下告诉他，他是明面派来的卧底。
　　在确定他没开玩笑之后，冯玉第一时间把刀抵在了他的喉头。
　　那妖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笑着看冯玉。
　　他说，你要是能杀人，也不会现在才坐上这个位置。
　　冯玉把刀扎进桌面，让他滚。
　　三年，过命的兄弟。火拼的时候，好几次对面耍阴招，都是他替冯玉挡的刀子。
　　冯玉怒火冲天想杀妖，可杀谁都不能杀他。
　　冯玉说，邹三，趁我没告诉上面，能滚多远滚多远。
　　邹三当然没滚，他端了盘瓜子，笑眯眯地开始策反冯玉。
　　冯玉一头雾水，问，你凭啥觉得我会听你的？
　　他刚混出头，现在地下七条街都归他管，吃香喝辣小弟成群他不香吗？
　　邹三吐出一个瓜子皮儿，说你昨天街边遇着一流浪狗你没踢它你还给它火腿肠了。
　　冯玉：？？？
　　他说你们明面的都这么草率吗我喂个狗你就觉得我是好妖了然后你就跑来策反我了？？
　　邹三用看傻蛋的眼神看着他。
　　问他，那你觉得我看错妖了吗？
　　要是错了，他现在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冯玉无言以对。
　　邹三叹了口气，开始摩挲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
　　冯玉让他把那围巾扔了，破得跟什么似的，丢给巷子里的流浪狗做窝都不要。
　　邹三说那可不行，这是他老婆织的，本来是织给他儿子的，被他抢过来了。
　　冯·孤家寡妖·玉呸了一声，晦气。
　　邹三笑了笑，忽然把瓜子扔了，坐在冯玉对面，凝神正色。
　　他说，明面注意地下很久了，不出意外，近两年就要动手。
　　他说，这里是山海市最后的黑角落，这里埋葬了多少人的血泪你最清楚，这里不能长存，你也清楚。
　　他说，冯玉，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手上没沾人命，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都来得及，我用我的性命保证。
　　这妖的策反能力真的超群。
　　冯玉动摇了。
　　或许，自从他踏进这个黑角落，他就没坚定过。
　　他说，让我想想。
　　邹三欣然应允。
　　他给了冯玉一个打火机，他说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他们在这里再聚。如果冯玉答应，就用这打火机点一支烟。
　　冯玉问，如果他不答应呢。
　　邹三理了理自己心爱的红围巾，一脸怜爱，说你傻啊，你要是不答应我能活过这俩月吗？
　　冯玉让他滚滚滚。
　　邹三滚了，跟着另一个堂口的妖出外活儿去了，要去趟北方，来回挺久。
　　滚之前，他告诉冯玉，他不姓邹。他的真名叫闵岩生。
　　妖如其名。
　　两个月后，冯玉再次坐在这间屋子里。
　　直到他抽完一整包烟，闵岩生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手下小弟哭着来报，副堂主是叛徒，两天前被二堂口的妖就地“解决”，现在已经拉回来了，在主街口。
　　烟灰烫了手。
　　冯玉一步一步挪到主街口，仰起头，看见那条破烂的红围巾。
　　迎风飘着，在一片脏腻的黑色里。


第181章 番外·自闭小鹿蜀和九尾狐校草
　　闵岩生的死是一把火炬，点燃了冯玉心底仅存的那一点光和热。
　　他凭着那个打火机找到了明面的人，然后接替了闵岩生的位置，成为了他们的内线。
　　地下的妖不知道，他才是名副其实的“叛徒”。
　　两年后，明面凭借冯玉提供的各种情报线索，缜密布局，一举击溃了地下黑市核心组织。
　　和冯玉平级的头目们全部锒铛入狱，他因情节较轻和戴罪立功，判了一年，缓刑一年。
　　知道结果的时候，冯玉久久回不过神。
　　他不停地问，我这样的妖，真的可以吗？
　　直到那时，冯玉才知道，原来闵岩生在死之前留下了一封信。他在信里说，如果有一天自己发生意外，请上级重视冯玉，他将是为地下带来清明的关键和希望。
　　那是第一次，有妖将他称之为“希望”。
　　冯玉坐在警局里，攥着那个已经生锈的打火机，泣不成声。
　　对于他这样的妖来说，想要重新站在阳光下，心里上的坎儿比现实里的坎儿更难跨越。
　　那段日子很难，闵岩生的上级和同事帮了他很多。为了防止冯玉被地下残余势力报复，他们为他净化加密了身份档案，还联系上了冯玉高中时的老师。
　　在恩师的鼓励下，冯玉重拾学业，他是有天赋的，尤其是在数学上。
　　拿到昆仑高中教师聘书的那一天，冯玉终于鼓起勇气，向闵岩生曾经的战友询问他家人的情况。
　　出于保护考虑，遗属的信息一般是不能外泄的，但冯玉毕竟身份特殊。
　　只是得到的答复，却让一心期待的冯玉瞬间坠落谷底。
　　——闵岩生的妻子是一位一线刑警，已经在几年前那场清扫地下的行动中牺牲了。
　　那，那孩子呢？
　　冯玉怔愣许久，恍然回神。
　　他记得闵岩生说过，他有一个孩子，他的宝贝围巾，原本是妻子给孩子织的……
　　那位战友告诉他，孩子是闵岩生的遗腹子。因为父母双亡，其他亲属也不具备抚养条件，孩子之前一直是他们在照顾。两年前，孩子已经被一户人家收养了。
　　收养……
　　时隔多年，冯玉再次陷入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他应该早一点的，他应该再早一点过来的。
　　还没出生就失去了父亲，不到两岁，母亲也离他而去。这孩子要怎么办，他要怎么长大啊。
　　闵岩生的战友安慰冯玉，收养烈属的要求是十分严格的，就算冯玉第一时间过来，可能也无法如愿。
　　他让冯玉放心，收养孩子的家庭他们曾多方面考察过，背景清白，条件优秀，最重要的是，那一家为妖善良宽厚，孩子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一定会幸福的。
　　后来，冯玉偷偷去看过那个孩子。
　　的确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家庭。
　　他还看见了牵着孩子小手的那个男人。
　　久久的震撼后，冯玉终于彻底放心了。
　　闵岩生的孩子，他兄弟的孩子，他的孩子，一定能够拥有自由，快乐，光明的一生。
　　-
　　“那就是我和一一的第一次见面。”
　　冯玉转过头，鬓发被风吹得微乱。
　　“那个牵着他的手的妖，就是你，段眠松。”
　　自从冯玉说出闵岩生的名字之后，段眠松就明白了一切。
　　除了宿命，他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和冯老师一样，段总也不是什么巧舌如簧的妖，情急之下只能搜刮大脑里之前读过的《土味情话语录》。
　　“你注定要和我在一个户口本上。”
　　段眠松一脸严肃，“嫁给我，让你做一一名正言顺的合法父亲。”
　　冯玉笑了，红色的马尾巴在石凳后一晃一晃，“这条件听起来好诱人哦。”
　　“我是认真的。”
　　段眠松一把握住那抹红，“见过我父母后，挑个合适的日子，我们回一趟杻阳山。”
　　“然后，你要是觉得合适，你要是愿意……”
　　“我们办婚礼。”
　　冯玉的眼睛微微睁大。
　　话出口后，段眠松也有些后知后觉的羞涩。
　　“可能是最近看棠棠沉浸在恋爱里的傻样看多了，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
　　段眠松握紧冯玉的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穿过白皙纤细的指间，十指相扣。
　　“我不再年轻了。剩下的每一天，我都想与你一同度过，分秒不愿浪费。”
　　冯玉一颗心跳得飞快，他悄悄深呼吸了几次，通红着脸抬头道：“你不嫌弃我的过去吗？”
　　他可是，差点进了监狱，有案底的妖。
　　段眠松温柔反问，“你不嫌弃我结过婚年纪大还有个十岁的儿子吗？”
　　冯玉：“……”
　　成年鹿蜀歪头，“这不正是你的魅力所在吗？”
　　段眠松：“？”
　　他果然是夫凭子贵吧！QAQ
　　“对了。”
　　冯玉忽然想起个事，一件很严肃的事。
　　“周末回家里吃饭，那段惊棠是不是也在？”
　　段眠松注意到他说的是“回家里”，而不是“去你家”，嘴角不自觉上扬。
　　“当然，他放假一般不出门，除非去蔚枝家。”
　　冯玉突然紧张，“那我们可不可以换个时间……周五中午可以吗，我周五只有一节课！”
　　“应该没问题，我爸妈一直在家。”段眠松猜测，“你是怕棠棠……”
　　冯玉痛苦捂头，“如果他叫我大嫂，我可能就没办法随意没收他的漫画书了！”
　　段眠松摸摸男朋友的尾巴，深表理解。
　　就这样，关于大哥的恋情，小九尾狐成了全家最后一个知情者。
　　“什么都可以，你说了算。”
　　段眠松将脸埋进冯玉颈间，猛狐撒娇。
　　“那我今晚可以去你家坐坐吗？”
　　又出现了，段总期待已久的“做做”。
　　冯玉：“……”
　　是他的跑不了，该来的躲不掉。
　　握住那只在他尾巴上点火的手，冯玉轻轻勾住段眠松的小指。
　　蹭了蹭。
　　段眠松读懂了这无声的应允，几乎是瞬间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我去买点东西！”
　　至于是买什么，懂得都懂。
　　冯玉捂住通红的脸颊。
　　明天……估计又要请病假了吧？
　　-
　　冯老师的预感从不出错。
　　两周来，冯玉扶着腰在学校里进进出出，已经习惯了各路妖马对他投来关切关怀以及关心的目光与问候。
　　别问，问就是刚开荤的老狐狸食髓知味，不知节制，不让妖活。
　　一连两周晚上住他家就算了，在家里一逮着他不分地点不分时间那啥啥也算了，但！是！
　　这老狐狸居然把自己的东西全搬他家来了，昨天还背着他把卧室的床换成了3.2×3的！
　　救命，放过老旧小区的老旧小屋吧！他卧室现在除了一张床其他啥都搁不下了！
　　不就是前天忙着批卷子拒绝了他的爱的啵啵吗？就那一次，这还记仇了！
　　谁说和成熟男人谈恋爱是身心享受来着？完全不……好吧，身还算享受，但是心真的累！
　　冯玉锤着腰叹了口气，甜蜜负担，甜蜜负担。
　　盘算着这两天段眠松的发情期就要到了，正好赶上双休，冯玉想着要不要再请个假，凑个三天，在家里好好陪陪发情期身心脆弱的猛狐。
　　之前那么多年，段眠松都是自己熬过来的，现在终于有伴侣了，没道理再让他忍着。
　　这点觉悟，冯玉还是有的。
　　啧，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个贴心小马呢。
　　冯玉哼着歌儿，顺便在手机上又下单了五盒膏药贴，大片儿的，敷腰的那种。
　　抱着课本出了教室，一拐弯，冯玉就看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宽阔身影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
　　冯玉：？
　　完犊子。
　　他过度沉迷未婚夫，以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幻觉了！
　　然后就看见那个“幻觉”转过身，旁边的教导主任还朝他又挤眼睛又挑眉。
　　——他和段眠松在一起的事，冯玉已经告诉这老头了。小老头连着拍了三下大腿，比自己两百岁的大闺女出阁都激动。
　　冯玉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给学校捐了个研究室，过来签文件。”段眠松抬手为冯玉理了理领口，一个亲昵又不过分的动作。
　　“什么研究室？”
　　冯玉一边若无其事往前走，一边压低声音，“怎么没听你说过？”
　　“数学研究室。”
　　冯玉帅哥疑惑，“数学需要啥研究室？？”
　　段眠松英俊地笑了笑，“我和主任聊过了，准备创办一个奥赛兴趣班。”
　　冯玉的脚步一顿。
　　“有天赋的孩子，值得走得更远。”
　　午后阳光下，段眠松的眼角眉梢好像带着光。
　　“你喜欢的，我会慢慢，一点一点，全部给你。”
　　他曾做过的那些小小的梦，他都知道。
　　那一刻，冯玉好像看到了他的学生站在奥赛领奖台上的样子。
　　那是他未完成的梦想。
　　他的期许和远方，总有人会继承和到达。
　　成年鹿蜀低下头，刚想偷偷揉一揉眼睛，就听身边妖“咦”了一声。
　　“这个地方，”段眠松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环顾四周，“好像……”
　　寂静的三楼拐角，阳光斑驳的侧楼梯，正对面缺了一块的窗台。
　　——这里是当年自闭小鹿蜀对九尾狐校草表白的地方。


第182章 番外·这匹野马已被你驯服
　　冯玉的心仿佛瞬间被一只小手攫紧了。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段眠松还记得？
　　不不不，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况且当年的他和现在差别这么大，就算记得，段眠松也认不出来。
　　再说了，高中时和段眠松表白的妖怪千千万，他算哪只小鹿蜀啊。
　　可是……
　　冯玉悄悄偏过头，掩饰不住眼底的期待。
　　只见段眠松环顾片刻，然后迈开长腿，朝那个缺了口的窗台走去。
　　冯玉：！
　　就是那里！
　　他就是在那个窗台前面递的情书！因为太激动还差点一头磕在大理石角上！
　　在冯玉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中，段眠松走到窗前，先是抬手摸了一下花盆，然后弯下腰，从窗台下面的角落里捡出一个——
　　小纸团？
　　然后是橡皮块，糖纸，塑料笔帽……
　　“这个地方，卫生做得不太到位啊。”
　　段总将垃圾包进面巾纸里，装进口袋，“这里是几班的区域，扣分。”
　　冯玉：“…………”
　　对8起。是他多虑了。
　　冯玉匆匆说了句“午休后没来得及打扫吧”，转头就往楼下走。
　　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可失望的。
　　相反，冯玉还暗自松了一口气。
　　毕竟当年他那么丑，一副阴鸷自闭的样子，哪像现在，活泼可爱又俏皮（？）。
　　其实有时候想想，真是不知道当年哪儿来的勇气，居然色胆包天，敢跑去和段眠松告白。
　　告白的话还是——
　　“冯玉，你真好看，做我男朋友吧。”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冯玉猛地一怔，与此同时，一只手从后面揽住他的腰，将整只鹿蜀带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你，你，你，你怎么……”
　　手里的课本散落一地，冯玉的小脑袋已经懵圈了。
　　“冯老师好耐心。”段眠松亲了亲冯玉的耳朵，避着妖群，迎着监控。
　　“照片都让你背地里摩挲旧了，表面依然云淡风轻，按兵不动。”
　　“不知这些年来，冯老师可曾变心过？”
　　冯玉不知道，第一次在他家过夜的那个晚上，段眠松一夜无眠。
　　直至天色微明，冯玉才带着一身汗沉沉睡去，段眠松为他清理好身体，躺在一旁，却是一丝睡意也无。
　　把男朋友卧室的天花板研究透彻之后，段总把目光投向了客厅。
　　这个不大的房子里满是男朋友的气息，段总此时的好奇心完全不输第一次进游乐园的五岁的小朋友。
　　实干派就是实干派。
　　为男朋友掖好被子，段眠松轻手轻脚下了床。鹿蜀的听觉多敏锐，所以段眠松特意化成半妖形态，狐狐爪爪走路寂静无声。
　　卫生间，干净整洁，凸显洁癖品味，所有用品都是一妖份，完美，check。
　　厨房，有经常开火痕迹但无一丝油烟，垃圾桶里没有可疑烟头，碗盘图案可爱，冰箱贴可爱，段眠松从里面偷了一瓶苏打水，美滋滋，check。
　　玄关，重点检查鞋柜，四双皮鞋三双运动鞋两双拖鞋，全部是40码，很好，check。
　　最后，段眠松背着手晃着尾巴，来到了客厅。
　　然后对着满满一书架的数学研究类书籍陷入了沉思。
　　段总不死心地一排一排看下去，试图找出哪怕一本他能看懂的。
　　找到了！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黑色封皮的神秘书籍静静立在那里。
　　段眠松轻轻抽出来，嗬，还挺沉。再一看封面——
　　昆仑高中86届毕业生纪念册。
　　这题他会！
　　……嗯？
　　等一下，86届。
　　同样的册子，他也有一本。自从毕业之后就很少拿出来看了，现在应该在他书房的某个角落里吃灰。
　　而手上这一本则截然不同。
　　大概是看得次数太多，书脊已经被压出了印子，段眠松一翻开纪念册，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页排列整齐的小脑袋。
　　曾经的同学，模糊的面孔。段眠松眉头微皱着，一眼看到了位于c位的自己。
　　成年九尾狐有一瞬的恍惚。
　　好帅。
　　咳，这样说可能不太厚道，但他真的被二十年前的自己帅到了一秒。
　　原来他也年轻过啊。
　　当时不觉如何，现在一看，不愧是校·玉面暖狐·草。
　　就是不知道为何，整页里只有他的照片看起来很陈旧，名字也斑驳了，就像……
　　被谁用手指摩挲了太多次一样。
　　段眠松收敛心神，顺着那些小脑袋逐一往下看。
　　各妖属成年的规定年龄不同，段眠松知道冯玉的年纪和他差不多，但他的确没想过，他们可能是同学。
　　段眠松是谁，一天批上百份文件的强者。
　　犀利的眸光快速闪动，忽地，在这一页的角落里刹住了车。
　　苍白的肤色，瘦削的下颌，被厚重刘海遮住的眼睛。
　　这个少年……
　　“段眠松，你真好看，做我男朋友吧！”
　　夏日午后，楼梯拐角，炽热告白。眼前的一寸照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合在一起，那个夏天的色彩呼吸般鲜活起来。
　　段眠松缓缓睁大眼睛。
　　那张照片下面，黑色的印刷体小字清晰无比。
　　四年六班，冯玉。
　　此时此刻。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日光。
　　“这些年来，冯老师可曾变心过？”
　　二十年弹指一挥，却也漫长如斯。
　　段眠松本是打趣，毕竟二十年如一日只爱一妖，听起来如同梦境般不可思议。
　　可他怀里的小鹿蜀，却摇了摇头。
　　他给了他答案。
　　“……怎么可能。”
　　冯玉的声音那么小，尾音颤着，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羞意。
　　“见过你，怎么可能再喜欢上其他妖呢。”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自你之后，万般景色，不过是浮云尔耳。
　　段眠松的怀抱越来越紧，仿佛想将这匹小野马就此禁锢在他这方寸天地之中。
　　“还记得那一天，你给我的回答吗？”
　　谢谢你。
　　刚成年的九尾狐双手接过情书，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英俊脸庞上浮现浅浅笑意。
　　虽然我不懂，但依然感谢你，能喜欢我。
　　那，那你什么时候会懂呢？小鹿蜀垂着头，紧张地揪尾巴。
　　九尾狐认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能要二十年后吧。母亲说，有些事长大后自然就明白了。
　　二十年啊。
　　小鹿蜀呆呆的。
　　好久好久，比他活过的年头加在一起还要久。
　　但是，没关系呀。
　　我等你！
　　小鹿蜀握紧拳头，大喊。
　　我会等你的！段眠松！你，你跑不掉的！
　　段眠松没有跑掉，跑掉的是他。
　　这一跑，就是二十年。
　　不过还好，幸好。
　　命运这个圆圈，兜兜转转，让他们回到原点。
　　与言方时间正好，爱意正浓。
　　这一次，他们抓住了彼此。
　　“我买了一片草原，因为我爱上了一匹自由的小野马。”
　　“笨蛋。”
　　午后日光下，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已经被你驯服。”
　　-
　　两个老爸的爱情故事，闵一一可以说是从小听到大。
　　“就像是一首歌，听再多次也还是很感动。”
　　金发少女拍了他脑袋一下，“不许篡改歌词。”
　　闵一一甩甩头，两只黑色的兽耳随着动作晃动出毛绒余波。
　　“哎，小姑，英语写完了吗？给我抄抄。”
　　荆柳柳一翅膀按住旁边课本，“自己做。”
　　少年发出绝望的声音，“你别欺负我！我是英语3分的妖啊！”
　　荆柳柳：“……”你还好意思说。
　　金翅大鹏无奈扶额。英语3分，数学143分，这崽子也不知道想气死谁。
　　“啊，我出去一趟！”
　　黑狐崽看了眼手机，把笔一撂，抬屁股就跑。
　　“要吃午饭了，你去哪？”
　　荆柳柳的反应速度一向敏捷，也只来得及抓住黑狐崽的卫衣帽子。
　　“水凌叫我打篮球，午饭我俩在外面吃了，你跟奶奶说一声——”
　　“水凌？”荆柳柳秀眉一皱，“你们还有联系？”
　　闵一一无奈，“就是高中不同校而已，又不是飞升了。”
　　哥们儿嘛，感情在就成。就算平时不能天天在一起，这不，放假约一波，照样嗨。
　　“一一，不是我干涉你的交友自由。”
　　虽然干涉了也没卵用。
　　荆柳柳叹了口气，正色道：“大哥也说过，水家不是正经妖。水凌的父亲手上不干净，他曾经还……”
　　“我知道。可那和水凌没关系啊。”闵一一妖如其名，就是一根筋。
　　“小姑，水凌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他们都因为种族不敢跟他玩，他小时候有多孤单，你也知道啊。”
　　荆柳柳神色一顿。
　　“可身为混沌又不是他的错，咱段家的妖，不能也跟着搞妖属歧视不是？”
　　“这和他是混沌没关系，是他们家……一一！”
　　荆柳柳意识到这小子又在跟她偷换概念，刚想逮他，一道黑影迅速溜出门去。
　　荆柳柳：“……”
　　迟早被这崽子气死！
　　她这年纪轻轻操的是什么心啊！！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诶，一呀。”
　　少女正边蹦跶边哼着歌儿，一抬头，迎面卷过来一道黑影。
　　“啊，莱崽！我先走了你自己进去吧白白——”
　　黑狐崽带起的风吹乱了少女的羊毛卷，爱美的小姑娘赶紧整理发型。
　　“真是……莱崽也是你叫的嘛，叫姑姑！”


第183章 番外·想狠狠咬一口
　　“柳崽——”
　　人未到，声先到。
　　荆柳柳停下笔，故意没回头。
　　三秒钟后，一阵羊毛卷小旋风刮进房间。
　　温暖柔软的手臂环绕上荆柳柳的脖颈，带着独属于少女的淡淡芬芳。
　　荆柳柳的唇角不自觉翘起，又迅速压下，“又不敲门。”
　　“我看它开着嘛～”人类幼崽撒娇加告状，“柳崽，一一欺负我！他把我头发都弄乱啦！”
　　荆柳柳看了眼那头迎风飞舞的小卷毛。
　　“本来就是乱的，蔚莱同学，不要蛮不讲理。”
　　蔚莱睁大眼睛。
　　她本就是小猫眼，这么一瞪形状更圆了，像两颗通亮的黑玻璃珠。眼神还透着点幽怨，仿佛荆柳柳对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没爱了。”
　　人类幼崽往写字台上一趴，凄凄惨惨戚戚。
　　“你不向着我，你向着别的男人，这世界没爱了哇——”
　　荆柳柳：“……”神他喵别的男人。
　　等了几秒钟，蔚莱还趴在那不起来。
　　荆柳柳移开练习册，索性也以同样的姿势趴下，和蔚莱脸对着脸。
　　人类幼崽：瞪——
　　金翅大鹏：盯——
　　两分钟后，一人一妖同时揉眼。
　　“可恶啊，你金灿灿的晃我眼了！”蔚莱发出蛮不讲理的声音。
　　荆柳柳“嗯”了一声，“你也晃我眼了。”
　　蔚莱刚要急，就听她继续道：“可爱得晃眼。”
　　蔚莱轻轻“哼”了一声，小尾音软乎乎的，还微微上扬，像把软钩子，直勾妖心。
　　被勾住的金翅大鹏缓慢眨动了一下眼睛，忽然靠近。
　　人类幼崽正在那兀自翘尾巴呢，只见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瞳蓦地放大，下一刻，荆柳柳的鼻尖碰到了她的。
　　蔚莱呼吸一停。
　　暖意浮动的卧室里，两个少女寂然相对，眼神交织，呼吸交融，一时间彼此无话。
　　绯红悄悄爬上蔚莱的耳尖。
　　然后是脸颊，脖颈。
　　荆柳柳：“呼吸。”
　　蔚莱：“呼——”
　　荆柳柳：“……”鹏崽无奈.jpg。
　　贴个鼻尖都这样，以后亲亲怎么办？
　　她可不想收获一只活活把自己憋死的人类幼崽。
　　“橙子味的。”
　　荆柳柳嗅着呼吸间的香气，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又偷吃糖？”
　　蔚莱的婴儿肥粉里透红，“没有偷，偷吃，我，我光明正大吃的！”
　　其实真的是偷的。上个月发现嘴里又蛀了一颗牙，她哥现在严格限制她吃糖，一天两块，多一块都不给。
　　……可恶啊，这鸟也太懂她了叭！
　　“甜么。”
　　荆柳柳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唇瓣，“给我尝尝。”
　　凡是有点情商的都明白这时候该怎么做。
　　所以蔚莱羞涩一笑。
　　然后低下头鼓捣了几下，从兜里抠出一颗皱巴巴的橙色糖球。
　　荆柳柳：“……”
　　莱崽，不愧是你。
　　蔚莱：“这可是我从牙洞，不是，牙缝儿里省出来的，放在口袋里十多天都没舍得吃呢，你要珍惜！”
　　荆柳柳：“不，我还是……唔……”
　　被蔚莱拿糖狂怼嘴巴十几下后，荆柳柳不情不愿张开了嘴。
　　“甜吧？”少女笑得傻乎乎，配上卷卷的刘海儿，仿佛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泰迪。
　　荆柳柳心里那点不甘和躁动瞬间烟消云散。
　　“嗯。”
　　她戳了戳少女软软的脸蛋，垂眸轻笑。
　　“很甜。”
　　-
　　“好甜啊！”
　　闵一一咬了口松饼，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又是你家阿姨的手艺吧？哇真绝了，比我奶奶……和我奶奶做的一样好吃！”
　　水凌抬手抹掉男生嘴角的奶油，“喜欢的话，下次去我家吃。”
　　闵一一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去，我怕你爸一口把我脑袋吞了。”
　　水凌笑了，“他有那么可怕吗？”
　　闵一一长长“嗯”了一声。
　　从长相上看，是绝对和“可怕”挨不上边的。
　　水凌他爸水渊是山海市知名企业家慈善家，斯文俊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凸显绝对儒雅。
　　但他小爸从小就告诉他，看妖最不能看的，就是皮囊。
　　比如他小叔，蝉联“青丘第一靓”的称号二十年，高岭之花圣洁如雪。背地里其实是个爱刷表情包的老婆控大宅狐。
　　闵一一也说不出原因，反正他见到水渊的第一眼，就有一种想把他按在地上暴揍一顿然后抓起来的冲动（？）。
　　明明水渊朝他笑得那么温柔。
　　就像水凌一样。
　　闵一一看向身边的少年。水凌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运动服，奶油绿和鹅黄的配色，衬得他整只妖闪闪发光。
　　水凌总是闪闪发光的。他是闵一一见过的，除了他小叔最好看的妖。
　　好看得不像是四大凶兽之首的混沌。
　　果然，越美丽的越危险啊。
　　“想什么呢，折折。”
　　闵一一回过神，发现水凌的俊脸近在眼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
　　“啊，没啥。”闵一一把剩下的松饼塞进嘴里，拍拍手，“走了，打球去。”
　　少年的背影颀长匀称，抬手投篮时能看到手臂上漂亮的肌肉线条。
　　这个暑假整天在外面疯跑，少年好像晒黑了一个度，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奶油般的质感，让妖忍不住想轻咬一口。
　　不，是狠狠咬一口。
　　水凌还站在树下。阳光挤过枝叶缝隙，在那张无瑕的脸上洒下斑驳阴影。
　　他垂眸，看着指尖残留的那点白。
　　少年沾着奶油的嘴角浮现眼前。
　　“凌子，干嘛呢，来啊——”
　　“来了。”
　　唇角温柔的笑意缓缓消散，水凌低下头，轻轻舔了一下指尖。
　　好甜。
　　-
　　盛夏午后的一场球，酣畅淋漓。
　　“每次都赢不过你。”
　　闵一一胡乱擦了两下头发，还滴着水珠呢，就把毛巾扔一边儿去了。
　　水凌捡起来，抖一抖，接着给他擦，“下次我放水？”
　　闵一一瞪他一眼，“你敢？眼睫毛给你薅光。”
　　黑狐幼崽的威胁总是这么吓妖。
　　刚才打球消耗太大，水凌又擦得太舒服，闵一一打了个哈欠，直挺挺倒在水凌大腿上。
　　暑假期间，体育馆的公共浴室里妖来妖往。黑狐幼崽和混沌幼崽占据一角躺椅，倒是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
　　“一会儿吃啥？”
　　“涮锅？你前天说想吃。”
　　“okkk～”
　　水凌定的店是一家很有名的老字号涮锅店。
　　闵一一本来以为他们要排好久，没想到水凌拿出手机给服务员看了一眼，对方直接领着他们穿过妖群上了楼上雅间。
　　“前天你提过之后，我就预定了位置。”水凌解释。
　　闵一一抿唇，做了一个抱拳的手势。
　　老字号不愧是老字号。
　　酒足饭饱时，闵一一手边的空盘子已经摞了一尺高。黑狐幼崽打了个饱嗝，正琢磨剩下的半盘肉怎么办，对面的妖忽然开口。
　　“折折，我有话和你说。”
　　“嗯……嗯？”闵一一夹了一筷子肉片，反应过来，“啧，别叫我折折，你怎么也跟他们学。”
　　折折是初中时班里一哥们儿给闵一一起的绰号。
　　一一嘛，看着跟破折号似的，叫破破和号号又不好听，干脆就喊折折了。
　　水凌从不和他们一起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也这么叫他了。
　　“好，一一。”
　　水凌一贯好脾气，笑着应了。
　　“其实习惯了叫你段段，但怕自己忘记你已经改了姓。”
　　闵一一“害”了一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那就叫闵闵嘛，咦，闵闵，敏敏……还有点俏皮。”
　　壶里还剩一点甜米酒，水凌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剩下的倒进自己杯里。
　　“闵闵，你知道吗，那年你说要改姓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闵一一怔了一下，随即了然，大咧咧地笑了笑。
　　“哈哈哈，是吧。”
　　铜锅里的汤冒着热气，袅袅白雾里，少年的脸庞有些模糊。
　　“其实当时还挺难的。就……纠结。”
　　闵一一十七岁生日那天，他的两个爸和两个妈齐聚一堂。吹完蜡烛切完蛋糕，由他最不那么喜欢的大爸开口，告知了他那尘封多年的身世。
　　闵一一，当时的段一一，其实没有多震惊。
　　他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他记事早，而且家里也没想瞒着他。
　　瞒也瞒不住啊，一窝白狐狸，就他一个黑毛的，而且数他尾巴最少。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他坚信自己是司机赵叔叔的私生崽，就因为赵叔叔也是黑狐狸。
　　但对于亲生父母的印象，闵一一连一点模糊的影子都没有。
　　他只记得自己在一个大院子里，有很多叔叔阿姨照顾他，他们对他很好很好。后来，爷爷来了。再后来，他就跟爷爷回了家。
　　他曾以为那些叔叔阿姨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直到后来才明白，原来，他们是父亲母亲曾经的战友。
　　大爸说，当初为他改名，是为他的安全考虑。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如果他想，可以改回原来的姓氏。
　　对于当时的段一一来说，这是一件两难的事。
　　改，不仅旁人会说他忘恩负义，他自己更觉得对不起段家，对不起爷爷奶奶和两对爸妈的养育之恩。
　　可是不改……
　　犹豫之时，还是小爸的一句话为他做出了选择。


第184章 番外·混沌心动.jpg
　　“冯叔叔说了什么？”水凌好奇。
　　闵一一清了清嗓子，还学着他小爸的习惯推了下不存在的眼镜儿。
　　——“放心吧，崽，你大爸绝不了后，大不了我们再给你添三四五六个弟弟妹妹。”
　　水凌噗嗤一笑。
　　闵一一也笑，“当时可把我大爸乐坏了，回去之后天天问我小爸啥时候要崽。”
　　水凌抿了口米酒，由衷羡慕，“段叔叔和冯叔叔感情真好。”
　　“那是，我可是从小吃狗粮长大的，不然能这么强壮嘛。”
　　说着，闵一一还撸起袖子秀了下肌肉。
　　水凌伸手在上面摸了一下，“真好。”
　　闵一一被他摸得有点痒，“你，你也该花时间练练了。现在虽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但男人嘛，还是八块腹肌看着顺眼。”
　　水凌一脸认真，“我有的。”
　　“你那八块儿太不明显。”黑狐幼崽嫌弃.jpg。
　　小混沌顺杆儿爬，“那我摸摸你的？”
　　黑狐幼崽一把撩开T恤，豪放.jpg。
　　要说水凌也不是第一次摸他了。
　　俩妖十几年哥们儿，在一个被窝里睡得次数也不少，但不知道为啥，这一次，闵一一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或许是水凌摸得太仔细，也或许是店里灯光太亮，闵一一有一种他们在拍剧情版gv（？）的感觉。
　　好像下一秒水凌就会念出表白的台词，然后他们顺理成章顺水推舟地滚在一起，把桌上的碗盘全部扫到地上，和着涮羊肉芝麻酱的味道和隔壁拼酒大哥的吹牛逼声开始嗯嗯啊啊。
　　……住脑啊！！闵一一疯狂摇头。
　　摸到最后两块时，黑狐幼崽终于撑不住了，一把攥住还在试探着往下滑的手。
　　“那个……凌子！”
　　水凌抬起头，从表情到眼神都无辜至极。
　　闵一一：“……”这扑面而来的罪恶感！
　　“你，你刚才说你有事告诉我，什么事啊？”
　　水凌“啊”了一声，收回手。
　　闵一一松了一大口气。
　　水凌坐正身子，随手拿起酒杯，“闵闵，我准备举报我爸。”
　　“哦……哦？？”
　　好家伙，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儿又提上来了。
　　闵一一仔细观察着对面少年的神情，小心翼翼，“水凌，你，你想好了？”
　　水凌微微一笑，“嗯，想好了。”
　　闵一一心里有点难受。
　　他想，水凌的心里一定更难受。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水凌摇摇头。
　　少年好看的眉眼低垂着，他本就是病美人的精致长相，此时隔着淡淡雾气，一垂眸一蹙眉更是惹妖怜爱。
　　“闵闵，我害怕。”
　　闵一一心都软成加了牛奶的棉花糖了，“你别怕！有我呢！只要有我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水凌眼睫微抬，“闵闵，你真好……可是闵闵，如果我爸进了监狱，我就是贪污犯的儿子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离我而去。”
　　“你，真的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闵一一把小胸脯拍得啪啪响，“那当然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到时候你就搬到我家去……干脆你也转来昆仑吧，我们天天在一起！”
　　彼时小小少年，天真烂漫，不知人间险恶。
　　十几年后，等闵一一再想起今天这句话，却已经是悔之晚矣。
　　“好。”
　　灯光下，小混沌笑得单纯无邪。
　　“我们永远在一起。”
　　-
　　从涮锅店里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两个少年慢悠悠晃在街头，夏日晚风拂过发梢，空气里都是青春的气息。
　　“明天来我家吧，带着作业和睡衣，多住几天。”闵一一踢着小石子，发出盛情邀请。
　　水凌想了想，“后天吧，明天要去赤大。”
　　黑狐幼崽一个用力，石子蹦进了草丛，消失无踪。
　　“又去看你哥？”
　　水凌点点头，唇角不自觉浮起笑意。
　　闵一一看在眼里，也笑，“啧，瞅你这荡漾的小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会情郎呢。”
　　水凌眨眨眼睛，“我的情郎不是闵闵吗？”
　　闵一一做出一个“达咩”的手势，“拒绝美色i诱惑，从狐狐做起。”
　　不过闵一一挺好奇的，“话说你哥到底长什么样儿啊，和你像吗？”
　　水凌望着满是人间烟火的街头，良久，“像，也不像。”
　　他们有着一半完全相同的血脉，却面朝截然不同的人生。
　　“哥哥，比我幸福。”
　　闵一一扭开脸，声音小小的，“那也不一定啊，以后的事谁说的准，没准儿过了这条街你就原地捡五百万呢。”
　　水凌笑了。
　　他的黑狐幼崽总是这么奇思妙想，总是能让他由衷露出笑容。
　　“话说我小婶也在赤水大学哎。”
　　掏纸巾的时候，闵一一看到手腕上的黑色腕表，不由得想起送他表的卷卷毛人类。
　　“说不定他和你哥认识呢。”
　　闵一一没注意到，身旁妖的步伐顿了一下。
　　“嗯，或许吧。”
　　正值一天最清闲的时候，步行街上都是出来散步消食逛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路过十个妖，五个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盯在水凌身上。
　　闵一一已经习惯了，甚至欣然加入了盯美男的大部队。
　　夕阳余晖的天然滤镜下，少年的侧脸分外好看。
　　闵一一发出了直男的声音，“水凌，你可真水灵。”
　　水凌眨眨眼睛，“一一，你也很猛一。”
　　闵一一：“……靠。”
　　刚才还吃肉吃到撑，溜达了两圈，肚子刚空出点地儿，闵一一的嘴巴就寂寞了。
　　“对了，你们学校那几个肥遗还找你麻烦么？”
　　闵一一扫码付了两碗冰粉的钱，嘱咐老板多加葡萄干。
　　柜台后，老板的小女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水凌，手里的拐杖糖都杵到下巴上了。
　　水凌朝小姑娘笑了笑，“自从你找他们‘谈完心’之后，他们见了我都绕路走。”
　　“那就好。下次有事儿一个电话，我把丫尾巴绑脑袋上当飞盘抡出去。”黑狐幼崽发出了大哥的声音。
　　第一碗好了，闵一一接过来，递给水凌。
　　“不过你也是，不周虽然乱了点，但你可是四凶之首啊，怎么能让几条小胖蛇欺负了呢。”
　　水凌看着他把冰粉拌匀，又把小勺子塞到自己手里。
　　“可能因为我是早产吧，天生体质比较弱，而且我也不会打架，一挥拳就觉得手指好痛。”
　　俊美少年幽幽叹气，“要是没有闵闵，我可能会被他们欺负死的。”
　　闵一一也叹气，愁得叹气。
　　“你快转昆仑来吧，不然我恐怕得挂块牌子在你身上，上面写着‘一哥专属谁动谁死’。”
　　水凌试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混沌心动.jpg。
　　“附近哪里有木工店？”
　　“啊？”
　　“我们去做牌子。”
　　“……”
　　两妖刚离开冰粉小店，几只染着红黄蓝绿毛的小凶兽就过来了。
　　老板的小女儿咬着糖面无表情转过身，写她的快乐暑假去了。
　　“哎，那不是昆仑高中的闵一一么，他旁边那个谁啊？”
　　“水凌啊，你不认识？魏哥这腿不就是让他打折的么，哈哈哈哈哈——”
　　拄着拐杖的男生面如土色，“别他妈说了……！”
　　阴暗的小树林里，少年把他的腿架在石头上，然后笑着自上而下一脚踩断的场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怪物。”
　　混沌这种妖，都他妈是怪物。
　　-
　　第二天早上，水凌六点钟准时起床。
　　从他家到赤水大学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而他要听的课九点半才开始。
　　没办法，必须提前去占座，不然他可能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八点钟，水凌背着包准时踏入二号楼402教室，前四排已经被占满了，他四处看了看，走向第五排靠窗的位置。
　　他长得高，穿一身运动服再戴上帽子口罩，没有妖能看出来他是高中生。
　　水凌已经这样做很多次了，除了遇到过几个管他要微信号的“大龄”学姐，其他均顺利非常。
　　把帽子扣在脸上，塞上耳机，一觉醒来，教室里已经妖满为患。
　　水凌揉揉眼睛，望向讲台。
　　青年似乎刚到，正急忙忙从包里往外掏电脑。应该是刚洗完澡，一头卷发没有干透，衣领有一半还窝在脖子里。
　　如果不是周围的妖叫他老师，谁都会以为他只是个青涩的大学生。
　　“老师，又差点迟到哦～”
　　“抱歉抱歉，今早起晚了嘿嘿。”
　　“老师咱们啥时候能换个大教室啊，你看这满屋挤的，隔壁许老师的课压根没妖听，还占那么大一个阶梯教室……”
　　“嘘！不许背后议论老师。至于教室……我下学期会向学校申请的，不过希望不大。我一个新老师，学校对我已经很照顾啦。”
　　“对了老师，最近看您经常泡图书馆，是在写论文嘛？”
　　“对呀，我的博士论文被我导批得好惨……咳咳，都回座位啦，要上课了哦！”
　　话音刚落，铃声响起，小妖怪们哄笑着四散坐好。
　　望着讲台上脸颊微红的青年，水凌微微弯起嘴角。
　　“好啦，上课了。”
　　青年调好PPT，抬起头，对着满屋小妖怪微微一笑。
　　“大家好，我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的授课老师，我叫蔚枝，希望大家在我的课上学得愉快～”


第185章 番外·陶·怀着崽跳健美操的王者·桃
　　水凌完全不知道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是个啥。
　　但他还是拿出网购的教材，翻开摊在面前，然后取下棒球帽，安安静静开始“听课”。
　　“帅哥，你也来蹭蔚老师的课？”
　　身边妖明知故问，试图搭讪。
　　“看到你好几次了，你不是本专业的吧？”
　　水凌微微点头，视线始终黏在讲台上的人身上，纹丝不动。
　　“话说咱老师好厉害啊，博士还没毕业就留校当了讲师，咱们可是985高校哎。啧，不愧是数学系的传奇。”
　　水凌耳尖微动，“传奇？”
　　看终于引起了帅哥的注意，搭讪妖更来劲了，瞬间开启滔滔不绝模式。
　　“对啊，你不知道吗？咱老师当年可是山海市的理科高考状元，以超分数线50分的成绩进了咱赤大数学系。四年绩点全满，各种数学竞赛金奖拿到手软，后来更是主动放弃了硕博连读的机会，说想循序渐进，多一些时间深入钻研。啧啧啧，这觉悟，这境界，你就说是不是绝绝子。”
　　水凌目光闪烁，唇角轻扬，“嗯，绝绝子。”
　　真的很厉害，蔚老师。
　　“帅哥，你是什么专业的啊？”搭讪妖又凑近了一点，还自来熟地递了块口香糖。
　　水凌接过来，“你猜。”
　　搭讪妖想都没想，“艺术院吧，长这么帅，学表演的？不对，这气质……画国画的吧？”
　　水凌笑笑不说话。
　　不周高中二年级倒数第一名是也。
　　搭讪妖还想说什么，被过道里站着听课的妖不小心撞了一下打断了。那妖捧着书包连连道歉，搭讪妖摆摆手，还让他把包挂自己椅背上。
　　水凌扫了眼教室，所有座位都坐满了，还有体型比较娇小的女生两妖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教室后面，前面，过道里，讲台边上，都是捧着书站着听课的妖。
　　不大的屋子里求知气息浓郁非常，是能把校长感动哭的类型。
　　“这么多妖，都是来听概率……”
　　水凌不动声色瞄了眼面前教材，“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的？”
　　“一大半吧。”
　　搭讪妖虽然爱搭讪，但也没耽误听课，这边和水凌聊着，那边眼睛盯着黑板，笔下刷刷记着老师说的重点。
　　“有些是这门课挂了好几次的，听说蔚老师讲得好，而且不管是不是自己班的，蔚老师都给义务补课划重点，所以跑过来蹭蹭。”
　　水凌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来看蔚老师脸的呗。”
　　水凌：“……”
　　“你看那上课没书的，和有书不看的，还有看了上面半个字儿都没有的，基本都是来欣赏蔚老师美颜的。”
　　搭讪妖叹了口气，“害，虽说美人是大家的共有财产，但是吧……你看，有的不听课还占个座儿，占了座还不老实一直搁那唠嗑拍照，旁边站一溜举着书记笔记的……害，不过谁让你来晚了呢，没办法，愁妖啊。”
　　水凌：“…………”
　　突然心虚.jpg。
　　“有很多人追蔚老师么？”小混沌迅速转移话题。
　　“这倒不多，主要是——”
　　天聊到一半儿，搭讪妖突然大喊了一声“贝叶斯公式！”，得到了讲台上青年的“点赞式”认可。
　　水凌：“……”赤大的精英，一心
　　用，恐怖如斯。
　　“主要是吧，”搭讪妖继续盯着屏幕记笔记，压低声音，“咱师母太完美了，谁想往蔚老师身边靠，都得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水凌挑眉，这题他会，“段惊棠？”
　　搭讪妖惊讶地看他一眼，“这你都知道……哦哦，也对，你是搞艺术的，肯定听过段老师的大名。”
　　水凌在口罩下扯了扯嘴角，没动声色。
　　在他眼里，一个画漫画的家里蹲，肯定配不上他博士学历身为大学讲师的哥哥。
　　不过在外人眼中，段惊棠是年轻有为的天才漫画家，是以一己之力在国际评选上斩获大赏的“国漫传承者”，是手握千万销量的真·青年富豪。
　　更别提那张在颁奖礼上横扫万千粉丝的神颜，那是在他的漫画里也不曾出现的绝色。
　　水凌：“嘁。”
　　段惊棠这妖唯一的优点，应该就是他姓段了。
　　一一最喜欢的小叔叔，哥哥最倾心的恋人，他何德何能。
　　就算是水凌，在这种事上，也会不自觉表现出小孩子心性来。
　　两节课一晃而过。
　　水凌加了搭讪妖的微信，并拒绝了他一起吃饭的邀请。看着讲台上被学生围绕的青年，水凌微微叹气，放慢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老师，这个不太懂哎。”
　　“老师，给划一下四单元重点吧！”
　　“老师，这次补考我再不过就要重修了呜呜——”
　　青年无奈叉腰，“你们都不是我的学生叭？”
　　他们班的崽就没有过挂科的，这点蔚老师还是有信心滴。
　　小妖怪们集体沉默. jpg。
　　青年叹了口气，笑了，“过来呀，离那么远，我讲重点你们能听清呀？”
　　小妖怪们一拥而上.jpg。
　　水凌坐在窗边，有些出神。
　　他望着青年专注的表情，那卷卷而略显凌乱的额发，还有每当说话和笑时就会出现在颊边的小小酒窝。
　　他和自己如此不同。
　　外表，种族，性格，人生轨迹，乃至未来。
　　“同学……同学？”
　　水凌回过神，发现青年正看着他。
　　小混沌身子一僵，下意识回头张望。
　　没妖了。
　　整间教室，就剩他和青年，大眼瞪大眼。
　　发呆发过头了的小混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同学，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青年声音温和，面带关切。
　　水凌用力摇摇头，“腾”地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带出的嗤啦声响在空旷教室里格外刺耳。
　　水凌抓着书本手机，低头狂往书包里塞。
　　青年点点头，眨了眨眼睛，也没多说什么。
　　水凌冲到教室后门，悲催地发现居然打不开，只能硬着头皮绕向前面。
　　经过青年面前时，水凌心跳得飞快。
　　害怕？期待？他说不准。
　　直到青年开口叫住他的那一刻，他知道，是期待占了上风。
　　“同学，你会弄这个吗？”
　　青年发出了羞愧的声音，“它好像坏了……我对高科技不是很精通。”
　　水凌看着面前的老式投影屏幕，“？”
　　研究“高科技”的过程通常会有些沉闷。
　　青年随口道：“你是哪个专业的？”
　　水凌动作一顿，面不改色，“表演。”
　　青年点点头，怪不得，外形条件这么优越。
　　虽然这孩子戴着帽子和口罩，但气质是遮不住的。
　　“看你每堂课都在，是很喜欢数学吗？”
　　水凌嘴角一抽，“嗯……喜欢。”
　　喜欢到每次考试不考个位数不罢休。
　　“今天的课觉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吗？”
　　水凌闭了闭眼睛。这哥绝对是唯一一个追着你喂知识的大学老师。
　　“挺，挺好的。”
　　说完，觉得好像不够严谨。这时，搭讪妖贱贱的样子浮现脑海，水凌灵光一闪。
　　“贝叶斯公式，最好。”混沌点赞.jpg。
　　青年愣了一下，笑了。
　　“哈哈哈，那就好～”
　　随着“嗡嗡”一阵响动，白色的投影屏幕缓缓上升收拢。
　　青年松了一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水凌在口罩后面露出笑容。
　　那句话是——太好了太好了，还以为半个月工资又搭里面了。
　　新老师の痛.jpg。
　　“谢谢你啊同学。”
　　青年笑眯眯的，脸颊上酒窝跳跃，“我请你喝奶茶吧，对了，你叫什么？”
　　水凌张了张嘴，紧攥的手心里汗津津的。
　　他抬起头，隔着讲台，一人一妖目光交汇。
　　青年微微一怔。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浅碧色的，就算是在城北，也是很少见的瞳色。
　　“我，我叫……”
　　青年的手机响起，盖过了水凌微颤的声音。
　　“喂，你到啦。”
　　“嗯？去医院做什么？你不舒服？还是爸妈不舒服？”
　　“陶桃不舒服？？”
　　“啊！预产期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要死，要死啦她！！怀着崽她跳个屁的健美操啊！！！”
　　“我，我这就过去。展放呢？抱着你的腿哭？算了算了，让他哭吧……”
　　“好好，我马上到！”
　　蔚枝挂了电话，转身一把抓起电脑包，“不好意思啊同学，我朋友要生了我得去医院，奶茶我下次——”
　　蔚枝一抬头，同学的影儿都没了。
　　人类青年挠挠头，“这孩子，短跑冠军啊……”
　　说起来还挺奇怪的。
　　明明只和这孩子说了几句话，蔚枝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好像两人不是初识，而是久别重逢。
　　看着他，就好像看着……
　　蔚莱。
　　蔚枝微微皱眉。
　　忽地，想起正事，蔚枝“哎呀”一声，连忙抓着包飞奔出教室。
　　一路红灯，蔚枝急得都快把司机师傅的兽耳薅秃了。等他呼哧带喘赶到医院，陶桃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
　　九尾狐冷着脸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眉头紧蹙，周身气场能冻死一片小妖怪。
　　成年瑶草正趴在他大腿上，声嘶力竭，哭天喊地，鼻涕眼泪全往洁癖狐的裤子上蹭。


第186章 番外·双胞胎小瑶草！
　　蔚枝：“……”
　　不知道的还以为陶桃出不来了。
　　“起开点，你爸这裤子挺贵的。”蔚老师发出无情的声音。
　　展放抬起头，泪眼朦胧，“呜呜呜吱崽呜呜呜呜——”
　　蔚枝无奈，抽了张纸巾糊上那张哭到变形的脸。
　　“注意点形象吧展总，好歹也是十大杰出新企业家，瞅瞅这鼻涕，啧……”
　　展放就着蔚枝的手擤了一下，成功惹来段惊棠一个嫌弃的白眼。
　　“段哥吱崽我怎，怎么办啊，要是意意他妈有什么，什么事，我也不活了哇——”
　　蔚枝拍拍成年瑶草的后背，顺便把刚蹭他手上那点鼻涕蹭回去。
　　“放心吧，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碰到负责陶桃的护士了，人家说没什么事，就是早产麻烦了点，一会儿就出来了啊。”
　　和蔚枝的温声安慰不同，段惊棠依然臭着一张俊脸。
　　“老婆都快生了还往外跑，活该。明知她不老实就该寸步不离守着，开车两小时去买什么煎饼……哼，她们母子有什么事我就薅光你叶子。”
　　老父亲式凶狠.jpg
　　展放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又开始奔涌。
　　蔚枝：“……”
　　谁是亲生的一眼真是就看出来了。
　　蔚枝叹了口气，“你也是，她挺个大肚子跳健美操，你就由着她瞎蹦跶啊。”
　　“我没有啊！”
　　展放流着宽面条泪，窦娥冤都没他冤。
　　“她一直说这次怀孕胖了好多，总试图偷偷锻炼……我一直看着她的！今天她说想吃城南铺子的煎饼，我开车去买，结果……”
　　结果这饕餮就在家跳健美操把自己跳早产了。
　　蔚枝心累扶额。
　　“段惊棠，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
　　段惊棠：“……”狐狐心虚.jpg。
　　“……等她出来，我教训她。”
　　“意意和浓浓呢？”蔚枝忽然想起两个小崽，“今天幼儿园不放假吧？”
　　此时，城北妖怪幼儿园。
　　“展小意，陶小浓——”
　　金豆豆班和小蝴蝶班的两位老师站在操场上，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瞅见半个妖影儿。
　　“这兄弟俩，跑哪儿去了呀……”
　　滑滑梯上面的小房子里，两只饕餮幼崽趴在窗口，彼此对视一眼，捂嘴偷笑。
　　-
　　“产妇陶桃的家属在吗？”
　　第二医院手术室，一位护士推门出来。
　　“在，在！！”展放冲过去，中途还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保大人，医生，我们保大人！”
　　那一刻，蔚枝看见护士姐姐的嘴角抽了一下。
　　蔚枝：“……”
　　段惊棠：“……”
　　少看点电视剧吧展总。
　　“恭喜您，母女平安～”
　　护士姐姐露出笑容，“是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妈妈很努力很辛苦哦。”
　　蔚枝刚松了一口气，又一下怔住。
　　双，双胞胎……
　　一人一狐对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惊讶和喜悦。
　　他们的饕餮崽，真厉害呀。
　　“双胞胎。”
　　展放嘴里念叨着，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家老婆。一股劲儿卸下来，成年瑶草靠着墙，直接一屁股滑坐到地上。
　　三秒之后。
　　“双胞胎——？？！！”
　　段惊棠拍拍他肩膀，“知道你高兴得快疯了，镇定一点。”
　　展放狂揪头发，眼眶里飙出情绪复杂的泪水。
　　“双胞胎……五只饕餮……我要怎么养得起啊啊啊啊——！！！”
　　蔚棠夫夫：“…………”
　　虽然但是，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大问题。
　　蔚枝想了想，“别担心，我们可以帮你养一只。”
　　段惊棠迅速点头，“两只都养也可以。”
　　展放一边飙泪一边吼，“不给！我的！！”
　　蔚棠夫夫：“……”摊手手.jpg。
　　展放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护士姐姐，我老婆和孩子呢？”
　　“产妇应该快出来了，一会儿我们会直接送她去病房。”
　　护士道：“孩子是早产，已经送到植物幼崽保温箱里了，您可以去一楼左侧的玻璃墙外看她们。”
　　展放点点头，“好的，好的……”
　　嗯？
　　等会儿。
　　“植物……幼崽？”
　　短短四个字，展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对呀。”
　　护士姐姐歪了歪头，“咦，我刚才没说吗，是一对瑶草双胞胎哦。”
　　是一对瑶草双胞胎哦。
　　瑶草双胞胎哦。
　　瑶草哦——
　　那一刻，展放的耳边出现了幸福的回响。他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的海洋——
　　“醒醒，醒醒。”
　　段惊棠扇了他两巴掌，把他唤醒，“展放，你不能重草轻餮啊。”
　　“当然了！”你草理智得很。
　　都是他的崽，男女草餮都一样，他刚才只是因为负担突然减轻而有些激动。
　　——少养一只饕餮崽，他能少奋斗二十年啊！
　　实不相瞒，因为加班，他最近掉叶子越来越严重了呜呜呜。
　　“妈，我和您说个事儿。您旁边有没有墙？哎对，您扶着。”
　　“桃儿生了。”
　　“双胞胎，女儿。”
　　“您别激动……哎呦我这耳朵，我还没说完呢！您扶着墙没，扶好了啊。”
　　“桃儿给咱家生了一对小瑶草！！哈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嗯？妈？”
　　“爸？怎么换你接电话了，我妈呢？啊，我妈晕了？？”
　　“您快带我妈来医院吧，正好我们都在呢。对了爸，桃儿生了，双胞胎瑶草闺女。”
　　“爸？？您把我妈送来您再晕啊——”
　　……
　　挂了电话，展放还是有些如梦似幻的。
　　因为妖属过于珍稀等原因，瑶草一族的种族传承一直十分困难。
　　展放的大伯母是陵鱼，他四个堂兄弟也全是陵鱼。展放家比较幸运，可能托了母亲身为神兽的福泽，好不容易，有了展放这么一棵小草草。
　　当初他和陶桃结婚，父母虽然没反对，但全家也做好了瑶草血脉在他们这一支断绝的准备。
　　要知道那可是饕餮啊，上古四凶之一，血脉强势自不必说。
　　不过没办法呀，儿子认准了的。而且老两口也喜欢这个儿媳妇，想想以后家里会多一窝小饕餮满院乱跑，也是美滋滋呢。
　　谁能想到，谁能预料到。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平凡幸福的生活里突然降落甜蜜糖果，是意料之外的锦上添花，是超越预想的喜上加喜。
　　展放都能想象到陶桃以后在瑶草一族里横着走的样儿……虽然本来也是。
　　说起来，闺女这事儿跟他绝对没关系，绝对都是他媳妇儿的功劳。这点觉悟草草还是有的。
　　惊喜之余，展放不免觉得有些对不起俩儿子。毕竟当初他俩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都没晕过去。
　　“出来了！”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成年饕餮被推了出来。
　　展放一跃而起，扑到老婆身边。
　　“桃儿，怎么样，难受吗？肯定很难受……乖啊，妈在家熬了鸡汤，一会儿就送来！”
　　跟在一旁的蔚枝：“……”
　　不愧是亲老公，知道什么关心的话都抵不过吃的。
　　陶桃难得虚弱，小脸儿白兮兮的，看得人直心疼。
　　她张了张嘴，轻轻握住展放的手。
　　“我在，我在呢老婆。”
　　展放把脸凑过去，“乖，你说什么，我听着呢。”
　　病床移动的摩擦声里，小饕餮的声音虚弱且急切。
　　“我的，我的……”
　　展放：“嗯嗯！”
　　蔚枝刚想说孩子很好别担心，就听她颤悠悠道。
　　“我的，煎饼呢？”
　　在场所有人和妖：“…………”大无语事件.jpg。
　　除了展放。
　　“买了，买了！”
　　大瑶草赶紧拍拍自己鼓囊囊的胸口，“双层饼抹肉酱，多加香菜不要葱，我一直放这捂着，还热乎呢！”
　　病床上，陶·四个崽的妈·桃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通往产科病房的走廊上，两妖久久望着彼此，笑得像两个幸福的小傻瓜。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永远懂你的傻瓜，何其有幸。
　　-
　　离开之前，蔚枝和段惊棠去一楼看了两个崽崽。
　　这不是蔚枝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崽崽。
　　前年舅舅舅妈的琯宝出生，蔚枝也去看过，八斤一两的崽好大一只。人家都说长得像妈妈，以后肯定是个美人儿，段惊棠非说像蔚枝，理由是琯宝疑似自然卷。
　　因为先天体质好，再加上爸爸妈妈的细心呵护，琯宝虽然是半妖，身体依然棒棒哒，而且体重远超同龄崽崽。这让段惹蔷很忧心，要不是连逢春拦着，她都想给女儿减肥了。
　　蔚枝觉得胖胖的多好呀，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再看眼前这两个崽，这种想法顿时更强烈了。
　　“好小啊……”
　　蔚枝趴在玻璃墙上，两只手支棱着，脸蛋都挤扁了。
　　“宝宝，你们怎么这么小啊，啊呦呦，可怜了我的乖……”
　　保温箱里，两个瑶草幼崽并排躺着，头上各顶一根草苗苗，正在乖乖睡觉觉。
　　保温箱前面的牌牌上写着，父亲展放，母亲陶桃。
　　标注显示，左边稍微大一点的是姐姐，右边小一点的是妹妹。
　　可不管大一点还是小一点，总体上还是一个字：太小了！！
　　姐姐四斤二两，妹妹都没到四斤！才三斤八两！
　　俩崽加起来，都没有琯宝刚出生的时候沉。


第187章 番外·合法夫夫，才能领养幼崽
　　“快点长大吧。”蔚枝隔着玻璃戳了戳两个崽崽的脸蛋，“长胖胖，长高高，长壮壮。”
　　蔚老师对幼崽的期许总是这么朴实无华。
　　段惊棠盯着瑶草幼崽头上的苗苗，坦诚，“恐怕有点难。”
　　展放和陶桃都不是什么大体格，两个崽又是早产，刚才他问护士，说崽起码要在保温箱里住半个月。
　　“你看，”段惊棠转移蔚枝的注意力，“妹妹头上的苗苗，也是歪的。”
　　蔚枝仔细一看，乐了，“还真是哎！”
　　保温箱里其他植物幼崽的苗都是端端正正的，就她，歪歪着长在脑袋一边。真·一看就是展放亲生的崽。
　　回去的路上，蔚枝还在翻看刚才拍的照片。
　　段惊棠开着车，瞄他一眼，又瞄一眼。
　　“蔚老师。”
　　“嗯？”蔚枝抬了抬眉毛，“怎么啦段老师～”
　　漫画家协会里的那些人都称段惊棠为“老师”，蔚枝调皮，也跟着叫。
　　段惊棠笑了，“蔚老师这么喜欢幼崽，怎么不自己要一个？”
　　蔚枝划着照片，悠悠长叹，“我也想呀，可惜段老师不给力呀。”
　　段惊棠：“……”
　　他不“给力”？？昨晚也不知道是谁哭着求他轻一点。
　　“好，希望我今天给力的时候，蔚老师能悉心言传身教，别当逃兵。”
　　蔚枝：“…………”
　　淦。
　　惊恐中透着腰疼，腰疼中还憋着点小期待（？）。
　　“这周五没课吧？”
　　蔚枝忽然警觉，“干嘛？你发情期又来了？？”
　　段惊棠：“……你这小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蔚枝脸红红，凶巴巴，“都是你！”
　　段惊棠点头，“都是帅哥。”
　　蔚老师无语。求问，九尾狐越老越不要脸怎么办，在线等真他喵急。
　　“周五和我回趟家吧。”段惊棠握着方向盘，“拿着户口本。”
　　“嗯嗯。”蔚枝低头玩手机。
　　过了两秒，忽地抬头。
　　“拿着什么？？”
　　段惊棠耳尖微红，一派镇定，眼睛牢牢盯着前方。要不是现在是红灯，真该给他发个马路天使奖。
　　“合法夫夫，才能领养幼崽啊。”
　　蔚枝望着九尾狐的侧脸，呆了一会儿，默默垂下快要冒烟与言方儿的脑袋。
　　“……好哦。”
　　车内温度凉爽，一人一妖脸红得仿佛中暑。
　　蔚枝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悄悄弯起唇角。
　　其实大四毕业的时候，段惊棠就向他求过婚了。
　　低调了几十年的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时那盛大浪漫的场景，蔚枝终生难忘。
　　大学刚毕业那几年是段惊棠的创作高峰期，也是蔚枝为了读研和留校奔忙的时期。他们彼此全力支持对方的梦想，婚期也在不知不觉间一拖再拖。
　　虽然谁都没有提起，但谁都没有忘。
　　现在，蔚枝已经留校任教，让他头秃的论文也进入收尾阶段。蔚老师觉得，他有时间也很愿意开始筹备一场婚礼了。
　　如果段惊棠今天不说，下个月月初论文定稿之后，蔚枝也要主动提了。
　　大概，这就是心有灵犀叭。
　　还有更心有灵犀的。
　　“那个，婚礼……我来准备。”
　　蔚枝怔了一下，“为什么？！”
　　段惊棠也怔了一下，“你刚留校，工作忙，还要顾及博士论文和毕业的事……”
　　考虑到刚才人类崽激烈的反应，段惊棠迅速补充，“当然，场地礼服喜糖请柬，这些我都会让你过目的，你拿主意！”
　　狐狐求生欲.jpg
　　蔚枝忍着笑，清了清嗓子，“那你怎么办？手上一部作品主档连载，要参与《海棠枝叶》的动漫制作，新作研讨会也快开始了，对了，还有两个漫画赛事请你去当评委吧？还要筹办婚礼……怎么，你会分身术呀？一根尾巴变一个棠崽？”
　　段惊棠沉默片刻，发出痛苦的声音，“原来……我有……这么多工作啊……”
　　蔚枝哈哈大笑。
　　段惊棠长叹。真的，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多事儿要干，要是没有蔚老师这个“工作小助理”，估计除了连载之外的那几项都要开天窗了。
　　“婚礼的事我来，你忙你的。”蔚枝从储物箱里翻出一袋西梅，往嘴里丢了一颗，一侧小腮鼓鼓的，“你只要结婚的时候妖到场就好了。”
　　段惊棠挑眉，“我要是不到，你怎么办？”
　　蔚枝眨眨眼睛，“那就随便和桑珏结一下咯。”
　　段惊棠：“…………”
　　段惊棠：“你敢？！”狐狐磨牙.jpggg！
　　他也是没想到，作为一个第一章 末尾出场的炮灰，桑珏这只鸟居然活到了第1章番外。
　　而且还活得风生水起挺来劲！
　　当初和蔚枝表露心意被婉拒之后，桑珏不仅没有就此放弃，还经常以“请教数学题”的名义来找蔚枝。
　　神情坦荡，姿态坦诚，让段惊棠想揍他都找不到借口（不。
　　后来他们大三那年，桑珏也考上了赤大，还成了蔚枝的半个亲学弟。
　　经济学院离数学院的距离，可比艺术院近多了。经常是段惊棠一下课手都来不及洗往数学院跑，气儿还没喘匀呢，就看见桑珏和自己媳妇儿说说笑笑从楼里出来。
　　……气狐呀！
　　不过这么一来二去，他们倒是熟了。有时候段惊棠回学校和蔚枝吃饭，也会勉为其难带着桑珏和他朋友一起。
　　但是作为备胎……达咩！
　　其实关于请不请桑珏参加婚礼这事儿，段惊棠都有点犹豫。他怕这小子憋大招给他来个抢婚，文明社会，段惊棠真不想杀妖。
　　耳听着九尾狐那牙越磨越响，蔚枝无奈，伸手捏捏狐尾巴。
　　“逗你玩呐，就算我想，人家桑珏也不乐意呀。”
　　段惊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刚想说他哪会不乐意他可高兴死了吧，就听蔚枝道：“他年初就和毕加索在一起了。”
　　段惊棠：“？”
　　“那只毕方？”段惊棠狐狐震惊，“他们不是哥们儿吗？？”
　　蔚枝露出一个怜爱的神情。
　　又一个红灯，段惊棠拿出手机飞快打了几个字。
　　绿灯交替时，蔚枝的口袋疯了似的开始震动。
　　“你这就说了？”
　　蔚枝睁大眼睛，“还是在班级群里？？”
　　没错，他们的三年一班群直到现在依然存活，而且活跃非常。
　　刚才段惊棠的一句“我和蔚枝要结婚了”，如同一颗砸进水面的大炸弹，炸出一波只会“啊啊啊啊”的大妖怪。
　　然后就是一场争当伴郎的世纪大战。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蔚枝赶紧抛出另一颗炸弹。
　　【团宠吱吱崽：陶桃今天生了对双胞胎！是展放的！】
　　【展总微微一笑：？】
　　【吃饭睡觉打草草：也不一定】
　　【展总微微一笑：？？？】
　　在满屏的“恭喜恭喜”和“小绿帽.jpg”里，蔚枝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花美美发了张照片。
　　明艳娇俏的女人站在蔚枝他们刚才站过的玻璃墙外，对着身后两个可爱的瑶草崽崽做出“亲亲”的动作。
　　“美美也去了，”蔚枝笑着点了保存，“应该咱们刚走她就到了。”
　　段惊棠点头，“不容易，她那么忙。”
　　花美美当年也走了艺考。在首都学播音主持的第二年，她帮表演系的朋友拍了一支MV，没想到在网上爆火。
　　后来有导演慕名前来找花美美拍电影。看对方是个新人导演，也挺不容易的，花美美没忍心拒绝。
　　又是没想到。
　　就是这部她只收了3000块片酬的小众文艺片，让花美美入围了当年金百合奖的最佳新人。
　　虽然最终遗憾错失奖项，但对于一个非表演专业出身的大三女孩来说，她已经让整个娱乐界看到了她。
　　就这样，花美美阴差阳错走上了演员之路。毕业那年，她签约了九重天娱乐，正式成为影后段惹蔷的后辈。
　　而现在……
　　这么说吧，段影后生崽复出后的第一部 电影，女二号是花美美。 
　　狐狐搭配，拍戏不累～
　　“毕业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现在美美和陶桃关系最好。”蔚枝感叹，“还记得那时候她俩天天打架，还互泼卸妆水。”
　　“现在也差不多。”
　　段惊棠把车停稳，点点屏幕，“又吵起来了。”
　　“啊？”蔚枝一看手机，“……”
　　好陶桃。
　　那么多好字儿你不用，非给闺女起名叫美美。
　　“展小娇，陶小美。”
　　蔚老师默默扶额，“崽们长大了估计会有怨念吧。”
　　“挺可爱的啊。”段惊棠发出心大的声音。
　　蔚枝：“那你改名叫段小帅吧。”
　　段惊棠：“……”达咩。
　　“话说你的伴郎定谁？”
　　蔚枝哒哒跑了两步，挽住未婚夫的手臂，一起往家走，“贺离还是阿凛？”
　　段惊棠已经想好了，“贺离吧。”
　　蔚枝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一人一妖同时——
　　蔚枝：“贺离和岁岁两口子站一起比较配。”
　　段惊棠：“敖凛身板子太大了挡我镜头。”
　　段惊棠：“？”
　　蔚枝：“？？”
　　九尾狐立刻见风使舵，“您说得对。”
　　人类崽眯眼悠悠感叹，“不愧是你。”
　　“话说他俩之前吵架和好了没？”
　　“管他呢。吵架当调情，一天吵八回。”


第188章 番外·七年之痒，给你挠挠（别忘记看作话鸭）
　　吵架当调情，一天吵八回。这的确是傅千岁和贺离曾经的真实生活写照。
　　早上睡醒了，为谁煎蛋吵。
　　晚上吃完饭，为谁洗碗吵。
　　半夜睡觉前，为谁在上面吵。
　　前面两个一般都是傅千岁赢，最后一个贺离必须赢。
　　“我周末有活动，不和你去滑冰了啊。”
　　贺离躺在床上，手里捧着本漫画，“嗯”了一声。
　　傅千岁埋头整理衣服。
　　把一条lo裙挂进衣柜后，傅千岁忽然开口，“贺离，我觉得你不爱我了。”
　　贺离：“……”
　　来了。
　　岁酱的show time。
　　“我根本没说是什么活动，你也不问我，你是不是打心底里就不想和我出去玩？”
　　“去滑冰是我们上个月就说好了的，我临时毁约，你为什么不质问我呢？”
　　“你一直在看漫画，连抬头看我一眼都没有，回答也是如此干脆敷衍，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傅千岁长叹一声，偷偷抹了把不存在的泪水。
　　“好怀念我们刚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手儿牵在一起，好像天塌下来都不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地鸡毛……”
　　“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收尾有力，引经据典，余音绕梁，还略带嘶哑。
　　贺离十分淡定地翻了页杂志。
　　“这次是歇斯底里的绝望主妇？”
　　傅千岁眼睛一亮，手里的小裙子一扔，噌噌噌爬到贺离旁边。
　　“没戳没戳！你感受到了吗？”
　　贺离点头，想了想，“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再稍微摔点东西，应该会更有张力。”
　　傅千岁枕着狰狰肚子，一拍小手，“好嘞，明天试试！”
　　自从加入了业余话剧表演社，傅千岁好像终于找到了释放自己“戏精”天性的渠道。每周一个新剧本，老公被迫当陪练。
　　不过贺离看得出来，傅千岁真的很投入其中，为了练台词，甚至连cos活动都不怎么参加了。
　　狰狰放下杂志，抬手揉了揉傅千岁的脸颊。这么多年了，男生的脸还是这么小，肉乎乎的，他一只手就能捏住。
　　不知怎么，贺离忽然想到傅千岁刚才的那句话。
　　——好怀念我们刚在一起的日子。
　　虽然是根据场景临时发挥的“台词”，但其中体现出来的未必不是真心。
　　而贺离也感觉到，最近一人一妖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发生了些改变。具体是什么，贺离说不准，但预感不太妙。
　　最直观的一点体现在，傅千岁不再频繁地和他无理取闹了。
　　他们甚至不怎么吵架了。
　　可吵架是他们“调情”的方式啊。
　　——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一地鸡毛。
　　贺离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词儿。
　　七年之痒。
　　不行。
　　贺离狰狰握拳.jpg。
　　这个痒，他说什么也要给它挠彻底了。
　　-
　　周六晚上，城北第三话剧院。
　　贺离对着车内后视镜第
　　次整理衣领，又拿起一旁的玫瑰花，第
　　+1次捋平包装纸的角角。
　　今晚是傅千岁的《绝望的主夫》首演，贺离谎称有临时手术，没告诉他自己要过来。
　　——消除七年之痒的第一步：制造惊喜。
　　演出结束，观众陆陆续续离场。贺离坐在车里耐心等着，他知道傅千岁是主演，卸妆整理还需要一段时间。
　　直到停车场重归寂静，贺离快要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一声熟悉的解锁声才轻快响起。
　　贺离迅速振奋精神，一把抓起玫瑰花冲下了车。
　　傅千岁就在不远处，离他三四个停车位的距离。
　　贺离笑着抬起手，刚要开口——
　　“岁岁！”
　　傅千岁回过头，眼中透着惊喜，“你怎么来啦？”
　　男人微微一笑，献上手中花束，“听Mary说你在这。表演我看了，真挚动人，你果然是最有天赋的。”
　　傅千岁有点脸红，“哪有啦，你不要夸我我会骄傲啦……”
　　不远处的黑色吉普旁，贺离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男人挺帅，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西装革履的跟个人似的。
　　花也挺漂亮，高档logo，就连花束都比他手里这个大了一圈。
　　粉丝吧，应该。
　　贺离给自己宽了宽心，他最擅长的就是宽心。
　　人民医生胸怀天下，肯定不能因为一点儿捕风捉影的事儿就怀疑老婆啊对不对。
　　就在这时，男人好像说了什么，傅千岁先是一愣，随即原地跳起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贺离呼吸一窒。
　　熟悉的笑声冲击着他的耳膜，贺离缓缓垂下手，玫瑰跌落灰色地面。
　　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狰狰心碎.jpg。
　　看来他们的七年之痒，已经有人替他解了。
　　贺离转过身，想为彼此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此时，另一边。
　　“哥你等一下嗷，我给我爱人打个电话，他今天加班，肯定也没吃东西呢。”
　　男人挑眉，“还没结婚呢，就爱人……行啊，叫出来让我看看，有没有Mary说的那么好。”
　　傅千岁嘿嘿一笑，小手指按下一号键。
　　两秒之后，傅千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停车场内响起。
　　“贺医生，你的小宝贝来电话啦～贺医生，你的小宝贝来电话啦～～”
　　傅千岁：“…………”
　　傅千岁转过头，捕捉一道僵直的身影。
　　贺离原地僵了几秒，然后狰一般的速度扑向驾驶座。
　　“贺老离！你给我站那！！”
　　然而，有的小人类比狰更快。
　　傅千岁把花扔给已经迷茫的表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停车位。
　　路过那束躺在灰色地面上的玫瑰时，傅千岁的脚步顿了一下，弯腰小心将它捡起。
　　他看了眼花束中间的小卡片，唇角翘起，又压下去。
　　“贺离，你不是有临时手术么？”
　　傅千岁一手抱花，一手叉腰，眯眼冷笑，“难道你的病人在我们剧院？”
　　贺离一帧一帧回过头，又一帧一帧露出大白牙。
　　“surprise～～～”
　　傅千岁想一把揪住那几个该死的波浪号团吧团吧扔他脸上。
　　岁酱是什么小机灵鬼儿。看到贺离落荒而逃的背影时，他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你跑什么啊。”
　　傅千岁扬起下巴，轻蔑的神情配上肉乎乎的脸蛋，奶拽奶拽的。
　　“来都来了，要不要加入我们啊？”
　　贺离：“……”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当面
　　tr？这太刺激了吧。”
　　傅千岁顿时龙颜大怒，“我r你个头！贺离你是不是想死？！我r你个头！！”
　　狰狰差点当场跪下，“老婆我错了嘤——”
　　贺离也不傻。当他听见那个专属铃声时，他就知道，这波完了。
　　傅千岁就算劈腿，也不会当着小三儿的面给他打电话。
　　而他说的完了，指的就是他自己。
　　没办法了。
　　就算赎罪，他也得先活着啊！
　　这么想着，贺离眉一臊，眼一耷，嘴一撇，开始卖惨。
　　“岁岁，我觉得你不爱我了。”
　　傅千岁：“……”
　　不要抢我的台词！！
　　贺离：“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
　　傅千岁：“……那是卸妆液的味儿！”
　　贺离：“你对他俏皮笑呵呵。”
　　傅千岁：“因为他是我表哥！”
　　贺离：“你脸红投入他怀中。”
　　傅千岁：“因为他……咳咳咳！”
　　傅千岁被他气得哮喘都快犯了，“因为他夸我演得好，还说要介绍我去他的话剧院！”
　　贺离赶紧给老婆顺顺气儿，“话剧院？咱表哥是……”
　　“国家二级话剧演员！”
　　贺离远远对着捧花的表哥比了个“赞”。
　　“最后一个问题，”贺离竖起一根无辜的小食指，“Mary是谁？”
　　“我妈！！”傅千岁大吼。
　　表哥兄从小在国外长大，父母都是旅居华侨，一家最近刚刚回国定居，这也是贺离没见过他的原因。
　　贺离：唐突了。
　　“那个……”
　　表哥兄远远挥了挥手里的花，“请问可以吃饭了吗？我要对祖国的麻辣火锅思念成疾了。qwq”
　　贺离还算懂事，带着表哥兄吃了一顿顶美味顶够劲儿的大火锅，成功挽回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七年之痒？”
　　回家的路上，傅千岁坐在驾驶座，差点把奶茶吸管咬断。
　　“就因为这个，你就怀疑我劈腿？？”
　　“不是不是。”贺离试图狡辩，“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来了之后才发现你劈……霹雳无敌爆炸帅！”
　　傅千岁无奈叹气。
　　良久，久到贺离以为他又生气了。
　　“傻不傻。”
　　“什么七年之痒啊，和你在一起，我一辈子都不嫌痒好吗……”
　　贺离一怔，一个激动一脚油门踩下去。
　　“你慢点开！！”
　　傅千岁拍他一下，又微红着脸别过头。
　　“而且不吵架什么的，是因为我们步入老夫老妻阶段了好吗。”
　　贺离恍然，“是这样！”
　　成熟的夫夫间，的确会少一些激情！
　　但多的，可是不止一点的踏实。
　　“当然了，我也不可能……一直那么幼稚吧。”
　　傅千岁低下头，悄悄对手指。
　　“其实我也没想到，能和你一起走过这么远的路。”
　　“是你让我成为了更好的大人，谢谢你，贺离。”


第189章 番外·早安，宋检察官
　　车内一片寂静。
　　傅千岁有点臊得慌。
　　他还是第一次没在床上说这种煽情撒娇的话，结果这狰就这反应？
　　就在这时，身边响起一声低低的抽泣声。
　　傅千岁：“……”
　　贺离憋着嘴，眼泪汪汪，“岁，我爱你。”
　　傅千岁耳朵通红，“……看车！”
　　贺离很爱他，这一点，傅千岁一直都知道。
　　刚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傅千岁理解，因为就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性别种族的差异就不提了。一个是情场浪子，一个是恋爱小白，一个是爱谁谁的大少爷，一个是脾气巨差的小嗲精。
　　人家恋爱是互相包容互相扶持，他俩是一路吵着过来的。
　　就这么吵了将近十个春秋，愣是没吵散。
　　这十年里，贺离从不学无术的阔少成为了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而傅千岁从一个成绩优异的书呆，成为了专业化妆师加非专业话剧演员。
　　他们让对方从一个追求表面光鲜的孩子，逐渐成长为真正充实、脚踏实地的大人。
　　他们各自追寻着梦想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他们永远是彼此的支撑，是不会倒下的坚强后盾。
　　往后余生，也将如此。
　　而在长久的相处中，傅千岁也发现了贺离的很多小秘密。
　　他怕黑。
　　比起肉类，他更爱吃蔬菜，尤其是油麦菜和藕。
　　自己明明是只狰，居然会怕其他同族的原形。
　　他吃太多辣的角会痒，甚至会掉毛。
　　他喜欢小兔子，不是抓来吃的那种。
　　他有一个有不如没有的父亲。
　　他很爱很爱自己。
　　傅千岁至今不清楚，当初贺离是怎么在昆仑门口见了一面就喜欢上他的。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怦然心动？
　　但这么多年过去，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的一生挚爱。
　　因为傅千岁逐渐成熟，整个人都变得稳重得体。很多人都以为在这段感情里，傅千岁是付出更多、更爱的那一方，是他在改变自己包容贺离。
　　其实完全相反。
　　真正能让一个人甘愿驯服的永远不是利刃，而是温柔。
　　就像从前每次吵完架，贺离随意的一句“我点外卖你吃什么”。
　　当他工作太忙忘记父母生日手忙脚乱时，车后座上那一份准备好的礼物。
　　只因他有轻度失眠，数年如一日端到他床前的那一杯睡前牛奶。
　　贺离把所有的耐心和爱都给了他。
　　包括今天的“表哥乌龙”也是如此。
　　越爱才越怕失去，不是吗？
　　虽然这闷骚狰从来不说，但傅千岁都知道。
　　“蔚枝的婚礼在年底。完事之后，咱们回章莪山过年吧。”
　　贺离一愣，“我老家？那地方很偏的，路也不好走，山上还有很多奇兽恶兽……”
　　“我不管！我就去！”傅千岁小眉毛一竖，“你变成原形驮我上去！”
　　贺离：“……”哦，这熟悉的蛮不讲理。
　　“好。”狰狰傻笑.jpg。
　　傅千岁扭过头，对着窗外一闪即逝的霓虹和夜色，小声咕哝。
　　“得回老家见过长辈，才能商量领证的事啊。”
　　夜晚的马路上，黑色奥迪又是一个突然加速。
　　就这样快快慢慢，停停走走，终于汇入车海，驶向一片光亮的未来。
　　-
　　直到现在，宋凯铭还会时常梦到学生时代。
　　不过不是在学校里，而是在西山路那条没什么妖去的长街上。
　　小开明兽和小陆吾站在一个粉色的娃娃机前面，娃娃机里摆满了兽兽不曾拥有的绝版限量毛茸玩偶。
　　兽兽好想要啊。兽兽情不自禁伸出手按在玻璃柜上，突然惊讶发现，他的手变成了爪爪的样子，带尖尖的，看起来会让人心跳跳的那种。
　　兽兽努力用爪爪握住娃娃机的摇杆，发动十八只大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离他最近的泡泡兔兔玩偶。
　　……啊，夹住了！夹住兔兔的屁股了！
　　兽兽心头大喜，就在这时，两只爪爪肉垫一滑，摇杆松开，兔兔又跌回了箱底。
　　兽兽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粉嫩的肉垫垫，泪眼汪汪。
　　没办法，兽兽只好恳求旁边的小陆吾。
　　小陆吾是兽兽在幼儿园里最讨厌的妖了，他可坏了，整天捉弄兽兽，抢兽兽的肉肉，还逼着兽兽给他舔毛。
　　可是小陆吾居然一口答应了。
　　兽兽好开心！刚想抱住小陆吾舔舔他的耳朵，就见小陆吾突然长大，变成了陆际的样子！
　　“想要兔兔？”
　　男人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抬手指了指旁边。
　　“跟我去那里，我就帮你抓。”
　　兽兽茫然抬头，只见娃娃机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闪亮亮的大牌子。
　　这牌子看起来就不太正经，兽兽咬着爪尖尖一字一字认真辨读。
　　“情、趣、酒、店～”
　　……
　　“什么破酒店——”
　　宋凯铭挣扎着从梦里醒来，喘着粗气，一脑袋汗。
　　眼前熟悉的卧室让他迷茫了片刻，回过神后，宋凯铭长舒一口气。
　　他摸了摸额头，手心一片湿润。
　　“做梦了？”
　　一只大手抚上宋凯铭的脊背，干燥的温度让他一阵舒适。
　　“嗯。”
　　大手将他拉进一个热得有些烫的怀抱，宋凯铭挣扎着从手臂间隙里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早。
　　他安静地贴着面前灼热的胸膛，过了一会儿，觉得男人的心跳声有些吵，又往后退了一点。
　　宋凯铭一点睡意也无，他抬起头，用目光描绘男人面部硬朗的线条。
　　梦里的那张脸和此时面前的脸完美重合在一起，宋凯铭抿了抿唇，收敛声息。
　　五分钟后。
　　“不睡了？”男人的嗓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嘶哑，低低的，还挺有感觉。
　　宋凯铭的耳朵动了一下，“嗯，你睡。”
　　男人笑了，三分无奈七分宠溺，“被宋检察官用这么锐利的眼神盯着，我怎么睡得着啊。”
　　宋凯铭：“……”
　　宋凯铭试图翻过身，被男人一把按住。
　　耳边又响起那低沉有力的心跳声。宋凯铭眨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离他的脸最近的那道伤疤。
　　刀伤，胸口正中偏左两厘米，长约十一厘米，深度未知，疤痕陈旧程度五年以上。
　　“痒。”
　　男人捉住宋凯铭的手指，拉到唇边亲了亲。
　　“做什么梦了？”
　　宋凯铭不太想说，架不住有妖已经开始在他手指尖儿上磨牙。
　　“……梦到抓娃娃。”
　　“和我？”
　　“嗯。”
　　男人微微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那一墙的各种娃娃。
　　“这不挺浪漫的，你怎么跟做了噩梦似的。”
　　男人在宋凯铭腰上的软肉上捏了一把。
　　“我以为你梦到和小三抓娃娃，被我给逮了呢。”
　　宋凯铭也去捏他，报复性的，抓了半天，什么也没捏起来。
　　宋凯铭：“……”
　　可恶啊，这满手的腹肌。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他们的身材差距越来越大了。
　　宋凯铭不想再谈那个怪怪的梦。小开明兽和小陆吾用原形爪拉着爪去情趣酒店什么的，简直太诡异了，尤其是小开明兽。
　　十八只眼睛360度盯着你，就问你怕不怕。
　　还又兽兽又爪爪又是心跳跳的，宋凯铭上辈子都没这么卖过萌。
　　“不睡就起来。”
　　宋凯铭拧腰不成，在那胸肌上咬了一口，挺使劲儿的，牙印通红。
　　咬完就跑真刺激。
　　“好不容易休息。”
　　男人翻了个身，长长虎尾卷住宋凯铭的脚踝，试图将他拽回床上。
　　“再躺躺，等会儿起来给你煎锅贴。”
　　陆家锅贴可是一绝。
　　宋凯铭心动了，“还要粥。”
　　“鲜肉锅贴皮蛋瘦肉粥，豆沙春卷南瓜饼，外加一碟小咸菜。”
　　宋凯铭乖乖躺回被子里。
　　职业原因，两妖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不过就这么躺着也很好，他们上一次一起躺着讨论早饭已经是半个月前了。
　　“这次任务顺利么？”
　　“还好。”
　　每次男人这么回答，就代表并不顺利。
　　“收网的时候，老程从楼上摔下来了，医生说可能瘫痪。”
　　宋凯铭的手指缓缓收拢。
　　察觉到怀里的开明兽身体紧绷，男人低头，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小耳朵。
　　“我不该和你说的，对不起。”
　　宋凯铭摇头，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定要和我说，拜托了。”
　　他怎么能不清楚其中的危险。
　　自从男人被选入特警队的那一天，他这颗心就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高高吊在了半空中，五年来就算身处梦境也从未放下片刻。
　　但比起心惊胆战，他更怕男人把他隔绝在他的危险之外。
　　“今天要出去么？”
　　男人轻抚着宋凯铭的后背，转开话题。
　　“嗯，和你爸去北泽公园钓鱼。”
　　男人沉默片刻，“他怎么不找我？”
　　顿了顿，“不对，你什么时候学会钓鱼的？？”
　　“去年吧。”
　　宋凯铭在他臂弯里伸了个懒腰，“我钓得可好了，公园那帮老头都钓不过我。”
　　男人笑了，“那是，毕竟你是钓系受受。”
　　宋凯铭：“嗯？”
　　“钓系兽兽，宋检察官赛高。”
　　宋凯铭移开掐在男人某部位的手指。
　　“今天能带上我么。”
　　男人轻咬宋凯铭的耳尖，“我给宋检察官当诱饵。”


第190章 番外·晚安，陆警官
　　宋凯铭推开他，“你当诱饵，我今天肯定一条鱼钓不上来。”
　　男人还想纠缠，床头的手机震了起来。
　　两妖同时身体一僵。
　　他们这个职业，休息日清晨的电话，不是临时状况就是突发意外。
　　男人沉着脸拿过手机，只看了一眼，整只妖顿时倒回床上。
　　宋凯铭也松了一口气，继续慢吞吞穿袜子。
　　“陆警官！这周末别忘了啊——”
　　活力满满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震得妖鼓膜生疼。
　　陆际把手机拿远一点，索性开了免提。
　　“荆楚？”
　　他又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段惊棠的号码没错。
　　“嗯呐！我帮我弟和弟妹确定一下婚礼名单。”
　　那头响起纸页翻动的哗啦声响，男人长长“嗯”了一声。
　　“你和老宋在一块儿呢吧，那我就不给他打了啊。这周日上午十点，九重天大酒店，你俩在二号桌，这边都是老同学一眼就看到了。请柬给你俩寄过去了啊，注意查收……别忘了带份子钱！”
　　“呀，你说这个干嘛，多不好呀。”电话那边，一个软乎乎的声音乱入。
　　“这有啥，都是哥们儿。”
　　荆楚大咧咧的，“你不知道，他俩一个月赚可多了，比咱俩赚得多！”
　　宋凯铭：“……”
　　陆际：“……”
　　你一个集团总裁你这是在说什么？？
　　宋凯铭对着手机说了句“周末见”，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蔚枝婚礼，你能去吗？”
　　陆际枕着手臂想了想，“后天要去趟招摇山，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我要是到不了，你把我那份带过去。”
　　宋凯铭点点头。
　　“话说咱俩为啥落选了。”陆际皱着眉，“伴郎。”
　　宋凯铭：“……因为已婚。”
　　陆际睁大眼睛，陆吾疑惑，“结了婚就不能当伴郎吗？？好迷信！”
　　宋凯铭微笑，“你也可以离了婚再去。”
　　陆际摸摸下巴，“算了，我老婆挺好的。”
　　宋凯铭懒得理他。
　　其实伴郎的事，蔚枝找过他，不过宋凯铭婉拒了。
　　他和陆际职业相对特殊，凡事低调为好。而且班里那么多小妖怪吵着要当伴郎，他这个老班长就当礼让了。
　　不过当宋凯铭看到伴郎团名单时，额头还是缓缓滑落一滴大汗。
　　主伴郎：傅千岁。
　　伴郎团（男傧相）：路呦呦，修繁，邢轩，桑珏，沈梓阳。
　　这还只是蔚枝这边的伴郎。
　　怎么说，宋凯铭有点担心路呦呦被他们吵到失聪。
　　不过这颜值条是刷得满满的了，尤其是沈梓阳。自从三校运动会之后他们就成了朋友，成年驺吾往那一站，会场电费都省了。
　　“起床做饭。”
　　宋凯铭穿好袜子，踢了陆际一jio。
　　陆际握住那只脚，神情忽然痛苦，“老婆，我不舒服。”
　　宋凯铭眯起眼睛，陆际的演技太出神入化，他得仔细分辨才能识破。
　　“真的。”
　　陆际把宋凯铭的脚拖进被子里，弯起腰，“这里好难受。”
　　宋凯铭：“…………”
　　脚底下蹭着什么大东西，烙铁一样。
　　宋凯铭嘴角抽了抽，离当场一脚踩下去就差那么一点。
　　直到两个小时后，大烙铁才熄了温度。
　　宋凯铭乱七八糟地躺在床上，连骂妖的力气都没有了。
　　昨晚大半宿，今早一早上，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只有陆际干得出来。
　　“我去做饭。”
　　某陆吾动作利落地整理好一切，把宋凯铭整个裹进被子里，又往他腰底下塞了个枕头。
　　看着他精神百倍的样子，宋凯铭牙根更痒痒了。
　　成年开明兽体力就是好。躺着看了会儿新闻，又喝了杯温水，宋凯铭就甩着尾巴下床了。
　　都是大男人，享受是彼此的事，做一回就躺被窝里跟坐月子似的让陆际伺候他，没必要。
　　厨房的方向传来阵阵香味。宋凯铭想去卫生间的腿不自觉改了路线。
　　不得不说，裸着上身做饭的肌肉猛男，的确是厨房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可惜宋凯铭眼里只有猛男手上端着的鲜肉锅贴。
　　“起来了？”
　　陆际把盘子放在宋凯铭面前，“烫。粥马上就好。”
　　早上现熬粥太慢，时间短也不入味。陆际昨晚设的定时煲粥，起来时米粒已经煮得软烂了。
　　这样做很方便，他教过宋凯铭好几次。这兽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等他一出任务，还是每天不吃早饭就奔去检察院。
　　陆际没办法，只能每周末晚上做出一周的小菜，再做一些放得住的馅饼之类的塞进冰箱，宋凯铭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微波炉转一下就好了。
　　“好吃。”
　　开明兽舔舔嘴角的肉汁，把空盘往前一推。
　　“还要。”
　　陆际：“……？”
　　这么烫的锅贴你是一口一个吗？
　　“你和爸约的几点？”陆际往粥碗里扔了点碧绿的葱花，“用不用过去接他。”
　　“十点。”
　　宋凯铭一口就把陆际精心点缀的那点碧绿给吞了，“直接去公园，我们都在门口碰头。”
　　陆际哭笑不得，这是老钓友了啊。
　　“你俩真行，一次都没叫上我。”
　　宋凯铭咬了口南瓜饼，“嗯，我们故意的。”
　　陆际嘴上不说，心里清楚。他工作忙，有时候一个月都不着家，宋凯铭是在替他尽孝。
　　钓鱼是个磨耐性的活儿，有时候在岸边一坐就是大半天。往常宋凯铭都是订外卖，这回有厨子随行，倒是方便很多。
　　陆际左手提三个保温桶，右手拎着宋凯铭的钓具，超敬业拎包小弟.jpg。
　　刚到公园，就看见老陆同志规规矩矩等在门口。一看到宋凯铭，那张老脸顿时喜笑颜开。
　　然后一转头看见后面的陆际，笑容消失。
　　陆际：“？”
　　“你怎么来了。”陆爸露出一个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陆际：“……爸，我是您亲生的吗？”
　　你看你那嫌弃到极致的样儿。
　　“难说。”陆爸摆摆手，又转向宋凯铭，脸上的褶儿都开了花。
　　“铭儿啊，咱走着？”
　　宋凯铭“哎”了一声，粲然一笑，“爸，咱走着——”
　　人家父子俩有说有笑进了公园，陆际拎着两副钓具哼哧哼哧跟在后面。
　　亲儿子的身子长工的命啊。
　　钓鱼这事儿，对于爱好者来说是乐在其中，对于行外的来说就是要了妖命。
　　陆际瘫在湖边，看看左边的开明兽，又看看右边的老陆吾，再看看头顶上的大太阳，默默从口袋里掏出墨镜。
　　“你们不晒吗？”
　　“嘘——”×2
　　陆际：“……”
　　成吧。
　　成年陆吾背着手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俩遮阳伞。
　　湖边三把椅子，陆际坐在中间。一手撑着一把伞，左右开弓，把阴凉留给亲人，把晒秃噜皮留给自己。
　　下午三点半，两位亲人的肚子同时叫了起来。
　　陆际想去买水，宋凯铭把他按回去，自己拿着手机和钱包去了小卖部。
　　“爸，吃这个。”
　　陆际把饭盒盖子拧开，豆沙春卷有点凉了，不过依然很脆。
　　陆爸“嗯”了一声，“这次休几天？”
　　“明儿下午就走。”
　　陆爸看着手里的半拉春卷，感觉忽然就没那么香了。
　　“出个任务一走大半个月，回来就待一天。”
　　陆际笑了，“怎么着，想我啊？”
　　陆爸傲娇扭头，“我有铭儿陪着呢，谁有空想你。”
　　陆锋清楚，走上这条路，肩上除了使命和责任，就再容不下其他了。
　　从前陆际是“留守儿童”，现在他是“空巢老人”。他们父子俩，这辈子注定互相亏欠。
　　不，陆际还是孝顺的，他还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好儿子呢。
　　“再干两年，就调回来吧。”
　　陆爸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警队的老吴和我提过好几次了，想让你过去，我替你应下了。”
　　陆际挑眉，“老陆同志，这么专制，不像你啊？”
　　陆爸捏起一个纸团丢过去，“我怕你再跑下去，老婆都跑没了！”
　　陆际接住纸团，笑了笑，“不会的，他会等我的。”
　　陆爸叹了口气，“所以才更不能让铭儿等啊。”
　　陆际没说话。
　　许久。
　　“他挺怕我出意外的。”
　　可在特警队，意外才是常态。
　　“能不怕吗。”
　　陆爸又喃喃重复了一遍，“能不怕吗……他爸的事之后，这孩子一颗心都悬你身上了啊。”
　　宋爸是在退休前一年出的事。
　　抓逃犯，为了救人质，腿被钢筋砸了，左腿大腿以下全截。
　　就在宋凯铭通过实习期，正式成为最高院检察官的那一天。
　　“我啊，下周也要去住院咯。”
　　陆际动作一顿。
　　“之前的旧伤，最近又开始疼。”陆爸笑着，“去医院查了，医生让住院。”
　　“你怎么……”陆际说不下去了。
　　就算告诉他又怎么样？
　　除了电话里干巴巴的关心，和那点住院费，他还能做什么？
　　他连经常陪他钓鱼都做不到。
　　“小际啊，别难过。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
　　陆爸晃着鱼竿，神情平静，“只有铭儿，只有你们彼此，才能陪对方走到最后。”
　　良久，陆际抬起头。
　　“三年。”
　　身体的黄金期就那么几年，过了年纪，各项机能不再是顶峰，就算他想留也难。
　　其实陆际已经拒绝了留队当教员的邀请，就算他爸不提，最多三年，他也会主动申请调回来。
　　调回来，在公安部门当个普通刑警，就像他的父亲和岳父一样。虽然也面临风险，但他可以守在宋凯铭身边。
　　这就够了。
　　“你们爷俩，说什么呢？”
　　开明兽拎着袋子，刚摸过冰水的手捂上成年陆吾的额头。
　　“说你坏话呗。”陆际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我想把这些鱼放了，我爸不让。”
　　“嗯？辛苦钓的干嘛要放？？”
　　“我想放。”
　　“不许放！”
　　“我倒～”
　　“啊，陆际！爸您看他啊——”
　　“臭小子看我不揍死你！”
　　“爸、爸您轻点揍……”


第191章 番外·小夫诸进凤皇窝（1）
　　距离盛严向路呦呦发出来家吃饭的邀请，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在盛秋艾的多次阻挠之下，直到来年开春，路呦呦才踏上盛家的门槛。
　　“你怎么还买东西啊！”
　　盛秋艾瞪着路呦呦手里的大包小裹，心里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一会儿都拎我屋去，我全吃了！”
　　路呦呦笑眯眯点头，“可以，里面有瓶泡了二十年的老参酒，你看你剩下一滴的。”
　　盛秋艾：“……”
　　不可不可。他身体已经很棒棒了，再补要流鼻血的。
　　不过……二十年的参酒，这得多少钱啊！
　　“这么贵的东西，给他多可惜。”盛秋艾发出亲儿子的声音。
　　小夫诸弯起眉眼，“酒是我爸爸自己制的，里面有很好的鹿茸和药材，补身体最好啦。叔叔工作辛苦，每天睡前喝一杯，还可以助眠呢。”
　　盛秋艾扯起嘴角，“我看他是该补补。”
　　这么多年都没有x生活，估计那啥早就不行了。
　　“这酒这么珍贵，你偷偷拿出来，咱爸不会骂你吧？”
　　路呦呦眨眨眼睛，“才不是偷偷。”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爸妈给准备哒。”
　　说着，路呦呦还有些不好意思，“我爸爸说，你们家是大户妖家，我第一次上门，不能太随意。”
　　盛秋艾：“……”
　　他终于知道是哪儿怪了。
　　路呦呦这样子，就跟来他家提亲送彩礼一样。
　　再配上小夫诸这一身板正精神的小西装，没谁了。
　　果然，盛严见到路呦呦时，也微微一怔。
　　“叔……伯父好！”
　　小夫诸脸蛋红红，“唰”一下把两只手直直伸出去，“一、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旁边的老管家刚想说什么，就被盛严挡了回去。
　　“好，我收下了，谢谢你。”
　　盛严接过礼物，“也代我谢谢令尊令堂。”
　　路呦呦用力点了点头，一双水蓝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先吃饭吧。”
　　盛严亲自把路呦呦领到餐厅，完全忽视了身后来自亲儿子的不善目光。
　　“家里阿姨做了几样拿手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合的，合的，我什么都吃的！”路呦呦连忙道，一脸认真的小模样乖得不行。
　　“呵，虚伪。”某鸟冷哼。
　　大凤皇和小夫诸同时回头看向他。
　　盛秋艾：“……我说他！”
　　被指的大凤皇十分坦然，凤凤习惯了.jpg。
　　倒是路呦呦。
　　“说什么呢！”
　　小夫诸低声吼男朋友，“爪子收回去！”
　　盛秋艾迅速把手垂下去。
　　又乖又怂.jpg。
　　盛严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他知道自家儿子谈恋爱的时候挺舔的，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舔。
　　路呦呦转过头，看见盛严的表情，自觉失态，慌忙低下头，“对不起……伯父！”
　　初次登门，就当着主人的面训人家儿子，这简直……
　　怎么办，盛秋艾的爸爸会不会觉得他是一只超暴躁超蛮横的妖啊！QAQ
　　“没事。”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路呦呦的肩膀，盛严微微一笑。
　　“秋艾脾气不好，我已经习惯了。以后有你管着他，我还放心些。”
　　盛秋艾：“？”你腆着老脸卖个鬼的惨呢？？
　　“来，吃饭吧。”
　　一道道精美的菜品端上桌，把路呦呦的眼睛都看花了。
　　这个好吃，那个好吃……哇，那个看起来也好好吃！QAQ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路呦呦想多了，桌上的很多菜都是他老家的样式，味道也相似，但是比他吃过的都要美味。
　　盛严看出了他的疑惑。
　　“陈阿姨年轻时在敖岸生活过几年，会一些那里的菜色。”
　　一旁，鬓发微白的慈祥老妇人点了点头。
　　路呦呦一怔。
　　所以，是为了他，特意做了他爱吃的家乡菜吗？
　　看着小夫诸水润润的大眼睛，盛秋艾就知道，他媳妇儿估计也被这老东西给“招安”了。
　　可恶啊，盛严这两面三刀的老妖精！
　　一顿饭宾主尽欢（除了某舔鸟）。盛严问了路呦呦很多学校的事，尺度把握得都很好，关心到位，也不会让妖觉得不自在。倒是路呦呦，有问必答，言无不尽，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底儿全都抖落出来。
　　盛秋艾面无表情干完第三碗饭，“姨，再来一碗。”
　　陈阿姨惊讶地接过来，赶紧又盛上满满一大碗。
　　很久没有看到她们秋秋胃口这么好了，尤其是和会长同桌的时候，基本都是夹几筷子就停了。
　　“会长，陈秘书来了。”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夹着公文包站在餐厅门口，面无表情的脸和小夫诸有一瞬间的对视。
　　陈秘书：“……”
　　路呦呦：“……”
　　这一刻，路呦呦的脑海里浮现的是男人甩给他支票的样子。
　　而陈秘书想到的，则是少年摸着小肚子居高临下一脸“夫凭子贵”的样子。
　　两妖对视片刻，同时默默移开了视线。
　　是啊。
　　也是陈秘书的出现提醒了路呦呦，眼前这个温和亲切的男人，半年前还曾试图用钱让自己离开盛秋艾。
　　“失陪一下。”
　　盛严去了书房，十几分钟后，陈秘书拿着签好的文件离开。
　　老管家端来一杯茶，盛严摘下眼镜，揉揉眉心，“孩子们呢？”
　　“在花园里，秋少爷带着小客人荡秋千呢。”
　　盛严点点头，正要起身，老管家又道：“会长，小客人带来的东西……”
　　不收礼物，是盛严的规矩。自他踏入仕途第一天到如今，三十余年皆如此。
　　连亲朋好友的礼物也不收，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不可否认，这也为盛严省去了很多麻烦。
　　不取，方可不予。不予不取，才清楚，办起事来，才狠得下心，下得去手。
　　凤皇一族深入根基的贪腐之毒，就是被盛严这样一刀一刀刮干净的。
　　虽元气大伤，但从此清清明明。
　　做妖，最重要的就是清明。
　　但今天，盛会长却为了一个小少年破了例。
　　“留下吧，好好收起来。你估算一下大概价值，备一份双倍的礼物，晚上那孩子回去的时候，一并让妖送过去。”
　　老管家颔首，“是。”
　　盛严站在窗前，他的书房窗户正对着花园，盛景尽收眼底。
　　他看着自己那傲气凌人的儿子小弟似的候在秋千架后面，一下一下推着秋千上的少年，动作小心又珍重，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玩了一会儿，两妖正要离开，少年好像发现了什么，蹲下身给小凤皇系起了鞋带。小凤皇下意识躲了一下，被少年按住脚踝。
　　系完鞋带，少年又为小凤皇挽了挽裤脚，神情自然又随意。
　　盛严沉默片刻，转身下楼。
　　老管家随在身侧，悠悠道：“这位小客人很讨喜。”
　　盛严看他一眼，“居然有你看得上眼的妖？”
　　老管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眯眯的，“无邪乃是至宝，天真最是难得。”
　　盛严也笑。
　　“的确。”
　　–
　　盛秋艾正给自己的小男朋友演示如何在花园喷泉的水池里逮鱼，眼角晃过一抹金光。
　　盛秋艾立刻拉下脸，“老妖精来了。”
　　路呦呦转头一看，悄悄拍他一下，“不许胡说。”
　　……不过确实挺像老妖精的。路呦呦还没见过像盛严这么显年轻的父亲，如果不是那端肃的气场，仅是外表看起来，完全就像盛秋艾的哥哥。
　　不过等以后见过段惊棠的爸爸，路呦呦就不会这么想了。
　　棠崽：论我爸长得像我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在玩什么？”盛严笑得一脸慈祥。
　　“逮鱼。”盛秋艾还晃了晃手里的战利品，嘚瑟。
　　盛严看着自己被嚯嚯得没剩几片鳞的宝贝锦鲤，“…………”
　　“莫生气，莫生气。”老管家忽然开始背诵生气歌。
　　盛严深深深呼吸了两下，按下了揍儿子的冲动。
　　路呦呦察觉气氛不对，又机灵地想到自己爷爷平时也喜欢养鱼遛鸟，大概猜到了原因。
　　“给我一下。”
　　小夫诸从盛秋艾手里捧过那条半死不活的锦鲤。
　　盛秋艾：“怎么了？我正纠结呢，生鱼片和凤皇火烤鱼，你喜欢哪种？”
　　眼看着盛严脸色又开始铁青，路呦呦急得踩他一脚，用口型道：闭嘴啦！
　　路呦呦不再理他，转过身，闭上眼睛。
　　掌心缓缓腾起一片浅白的柔雾，大约五秒钟之后，那尾已经失了生气的锦鲤忽然开始猛烈挣扎。
　　路呦呦顺势将鱼儿放回池中。
　　盛严忙凑过去看，只见他的爱鱼在水中摆了几下尾，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而且被那鸟崽子折腾得露白的鱼身，居然又重新生出了崭新的，鲜红夺目的鳞片。
　　“再生术。”
　　夫诸一族的独特天赋。
　　老管家捋着白胡胡，老花镜后面的双眼清亮无比。
　　“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纯熟的再生术法了，后生可畏啊……”
　　路呦呦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红，刚想说什么，就被妖抢了先。
　　“那是，我们小鹿可厉害了。白叔，之前浮玉山那次您知道吧？就是我翅膀折了那回，多亏了我们小鹿的大治疗术啊！不然我现在妥妥埋那儿了！”


第192章 番外·小夫诸进凤皇窝（2）
　　路呦呦笑得腼腆，背后小手已经快把盛秋艾后腰的痒痒肉挠过一整遍了。
　　盛秋艾的神情异常刚毅。
　　他今天就是痒痒死，死在这儿，也要把他媳妇儿的光辉事迹昭告天下！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
　　老管家叹了口气，“左边翅膀三根骨头都错位了……包扎的时候路同学也在场吧？当时我还想，我们秋秋真坚强，复位的时候一声都没吭呢。”
　　盛秋艾嘴角一抽，刚想制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上车之后，我回头一看，好家伙，眼泪儿都淌到脖领子啦。”
　　盛秋艾：“…………”
　　路呦呦怔愣片刻，发出了心疼的声音：“哈哈哈哈哈～～”
　　他记得这事儿，那时候他和盛秋艾还不是很熟，刚刚开始互相勾搭（？）。
　　那时路呦呦还想，盛秋艾可真厉害呀，医生把他的大翅膀子撅来撅去，自己看着都好疼呀，可他一直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呢。
　　真是只硬鸟！
　　直到后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后，路呦呦才知道，什么硬鸟，丫就是一舔鸟。
　　旁边热闹非常，盛严却一直蹲在他的池子旁，望着里面旋转跳跃的锦鲤，不知在想什么。
　　“伯父。”路呦呦有些忐忑，“有、有哪里不对吗？”
　　他也是第一次当着其他妖的面使用再生术，之前只是在小区花园里随手救过几只受伤的小松鼠。
　　盛严严肃地点了点头。
　　路呦呦：“！”
　　“你看，”盛严指指水池里蹦得最欢的那条，“它好像进化了。”
　　路呦呦：“？”
　　“它以前只能跃起这么高。”盛会长两手比出一段距离。
　　“但是现在可以跃起这么高。”盛会长又比出一段距离。
　　凤凤严谨.jpg。
　　路呦呦看看鱼，又看看盛严的手，恍然，“真的是这样！您真是慧眼如炬！”
　　看着齐齐趴在水池边的两妖，盛秋艾：“……”
　　“呦呦啊。”盛严道。
　　小夫诸还在抻着脑袋看鱼，“哎！”
　　盛严往水里撒了把鱼食，“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无论是夫诸天生的降雨天赋，还是刚才堪称纯熟精妙的再生术法，只要用对地方，一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尤其是再生术，如果往医疗科研的方向发展——
　　“我想开家甜品店！”
　　盛严一肚子的妖生建议瞬间吞了回去。
　　进军商业圈啊……也，也不错。
　　“你好像的确很喜欢甜点。”盛严一脸慈祥。
　　刚才他下楼的时候去厨房看了一眼，十几个甜品盘子全空了，真·光盘行动。把陈姨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直夸路呦呦有福气。
　　“嗯嗯！我，我想成为一个厉害的甜点师！”
　　小夫诸眼睛弯成了香蕉船，里面闪烁着柔亮的光。
　　“我已经开始攒钱啦，等上了大学，我就去甜品店打工！压岁钱打工费奖学金……吱吱帮我算过啦，只要七年，我就可以在小商业街租下一个店面了！”
　　路呦呦攥着小拳头，神情无比坚定，“到时候，我要开一家只卖蛋糕不卖咖啡的店！”
　　老管家颇有兴趣，“为什么不卖咖啡呢？”
　　盛秋艾一想，哎，这题我会啊！
　　“因为他不会拉花！”
　　不愧是年级前十，还能举例说明，“上次他说他在咖啡上画了个凤皇，我凑过去一看，哎，这不是鸭子吗？哈哈哈哈！”
　　路呦呦：“…………”
　　不就是翅膀小了一点吗！他还画出了大尾巴呢！
　　“这样也好。”
　　盛严安慰夫诸崽，“或许这会成为你的特色呢。以后整个城北的妖都知道，有一家味道很好的甜品店，只卖蛋糕，不卖咖啡。”
　　小夫诸的眼睛亮了一下，使劲儿点了点头，“嗯！！”
　　盛秋艾凑过去，“到时候我就在你旁边开个咖啡馆，只卖咖啡，隔壁买了蛋糕过来的，打五折。”
　　路呦呦转过头温婉一笑，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道：“我给你打骨折，好不好呀？”
　　盛秋艾：“……”翅膀子一凉。
　　不过，自从他俩处对象以后，路呦呦的脾气好像越来越暴躁惹。QAQ
　　而且好像只对他一个妖暴躁耶。QAQ
　　真好。
　　盛秋艾满足地捧住心口。
　　独享老婆特殊的爱。
　　-
　　盛严今天休息，这个难得的假期是他特意为路呦呦空出来的。
　　初春的景致独好，盛严又带着小客人在花园里转了转。只是不管他们走到哪里，身后总有两道锐利的目光紧紧跟着他。
　　当路呦呦第三次抬头欲言又止时，盛严转过身，对目光的主人道：“你大姨回来了，四点到机场。”
　　盛秋艾：“？！”
　　他看了眼表，已经过三点了。
　　“你怎么现在才说！”小凤皇急得有点麻爪了，刚抬腿想走，又立马折了回来。
　　“呦，我先送你回家。”
　　路呦呦赶紧摆摆手，“没关系，你快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啦！”
　　盛秋艾皱眉，再次将锐利的小眼神投向他爹。
　　虽然这鸟今天装得挺好，但他万一趁自己不在欺负路呦呦怎么办？
　　盛秋艾可没忘了上次的支票事件。
　　“去吧，秋秋。”老管家拍拍盛秋艾的手臂，“等下我送小客人回去。”
　　盛秋艾这才稍微放下心，在这个家里他最信任的妖就是白叔了。
　　“叔，您费点神，要是有妖敢欺负我男朋友——”
　　盛严挑眉，那样就像是在说，你能怎么样？
　　盛秋艾微微一笑，“一百年后我刨他祖坟。”
　　盛严：“……”
　　你赢了。
　　看着那片金光消失在花园入口，路呦呦深深叹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别的。
　　他知道盛秋艾和他父亲相处不融洽，但他没想到……这么不融洽。
　　路呦呦不禁想，从前的每一天，盛秋艾都是这样度过的吗？
　　在外面披上温柔外衣，在家里竖起浑身尖刺。
　　一定很辛苦吧。
　　不过至少，在自己面前，他可以做真实的他。
　　“让你见笑了。”
　　盛严拿起园丁的工具，随意修剪着花枝。
　　“你也清楚吧，他的脾气。所以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你怎么会看上他？”
　　和恋人的爸爸讨论这种话题，路呦呦还有些害羞。
　　小夫诸红着脸，“他很好！哪里都很好……”
　　羞答答的样儿，和刚才训鸟时判若两妖。
　　有的夫诸就是这样。
　　表面斥夫忙，背地恋夫狂。
　　白天乖鹿崽，天黑变小狼。
　　盛严剪下一枝迎春，轻叹，“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路呦呦眨眨眼睛，“您去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盛严笑了，“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
　　路呦呦背着小手，难得调皮，“有点难呀，毕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呀。”
　　盛严放下手里的剪刀，转向路呦呦。
　　微微躬身，十分郑重。
　　“呦呦，我为那次的事，向你道歉。”
　　路呦呦张了张嘴，小鹿慌慌.jpg。
　　“不……我……您别……”
　　“钱这个东西，对于贪婪者是宝物，对于高洁者却是侮辱。”
　　盛严看着那双水蓝色的双眸，那里澄澈见底，仿佛世间难得的净处。
　　“我不瞒你。在你之前，有许多以各种姿态接近秋艾的妖，他们的目的都是同样的。”
　　作为凤皇一族的传承者，和妖属同盟会会长的独子，盛秋艾需要面对的东西，有时甚至超过常人所想。
　　而盛严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为他拦截掉那些脏东西。
　　所以当路呦呦出现在盛严的视线中时，他习惯性地将他划入了某个分类。
　　这是他的错误。
　　世间真情如沙里淘金，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一遇即中。
　　不得不说，路呦呦在陈秘书面前的表现，尤其是那“一千块钱买你儿子”的豪言壮语，成功引起了盛严的注意。
　　“我理解的！”
　　路呦呦有些激动，两只小手紧攥着，“盛秋艾在学校里也很有妖气！他、他是校草呢！”
　　盛严：“……”
　　不，我觉得你好像没有完全理解。
　　不过，算啦。
　　干净的孩子，继续干净下去就好。
　　“校草？”盛严笑了，“他长得是不错，不过比起亦峦的小儿子，还是差一些的。”
　　“段哥吗？”
　　路呦呦沉吟片刻，倒吸一口气，“幸好呀……要是他长成段哥那样，我都不敢睡觉啦。”
　　盛严：“为什么？”
　　小夫诸一脸严肃，“怕被抢呀！”
　　盛严神情一顿，继而哈哈大笑。
　　眼前的男人真实又亲切，看着盛严，路呦呦实在无法把他和自己曾在盛秋艾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妖联系在一起。
　　“伯父，有个问题，我不知该不该……”
　　“问吧。”
　　盛严在花园一处长椅上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
　　“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明白的事，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
　　路呦呦快速深呼吸了两下，鼓起勇气。
　　“伯父，盛秋艾小的时候，您对他……是不是比较严格？”
　　盛严一怔。
　　他没想到，路呦呦最先问的，会是这个。
　　“有一段时间，的确。”
　　男人坐在垂柳下，柳梢枝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
　　“那是，秋艾的母亲刚走的那几年。”


第193章 番外·小夫诸进凤皇窝（3）
　　和许多名门望族一样，盛严和妻子秋婕是家族联姻。
　　不同于其他逢场作戏的表面夫妻，他们感情很好。结婚十年，举案齐眉，恩爱如初。
　　妻子天生体质弱，医生说他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得知怀孕的消息时，夫妻二妖几乎喜极而泣。
　　在得知怀孕和分娩会对妻子的身体造成损伤之后，盛严坚持放弃这个孩子。可妻子不同意。
　　她爱她的丈夫，而她也知道自己无法陪他走到最后。
　　所以她想留下一个小生命，一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守护陪伴着那个内心孤寂的男人。
　　盛严拗不过妻子。没有人能赢过一位母亲。
　　自从孩子降生后，妻子的身体状况便开始每况愈下。盛严用尽所有办法，仍是无济于事。
　　她是位伟大而坚强的母亲，她为她的儿子和丈夫多撑了五年。
　　妻子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盛严变得愈加沉默寡言。他几乎不摄入食物，整个妖性情大变，每天只能用不间断的工作麻痹自己。
　　只是，当他深夜回到家里，看到妻子的遗像，和抱着遗像睡着的满脸泪痕的儿子时，他的心再次被痛苦和悔恨湮没。
　　痛苦和悔恨，让他做出了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我把一切归咎在秋艾身上。我甚至觉得，他母亲的死，是他造成的。”
　　男人将脸埋进掌心，声音沉闷。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想法。”
　　路呦呦张了张嘴，又机械地闭上。
　　他下意识想安慰盛严，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悲伤了。
　　可盛秋艾呢？
　　他又犯了什么错？
　　五岁的凤皇幼崽犯了什么错，要被独自关在黑暗的房间里两天两夜。他犯了什么错，要在刚刚失去母亲之后，又紧接着失去了唯一的父亲。
　　当你疯狂斥责孩子时，他们不会停止爱你，他们只会停止爱他们自己。
　　直到现在，盛秋艾在为母亲扫墓时，依然会对着墓碑上笑靥依旧的女人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
　　路呦呦用力抹了下眼睛，“所以您开始疏远他，对他严厉，他拿不到第一名就把他关进小黑屋。”
　　沉默良久。
　　男人哑着嗓子，“学业深造是他母亲的梦想。她在世时说过，秋艾聪明，以后……一定能有大成就。”
　　“所以您就把这个梦想强加在了盛秋艾身上。”
　　路呦呦眼眶通红，“可是我妈妈说过，我可以不优秀，学习不好笨笨的都没关系，她只要我健康快乐。”
　　他不敢试图揣测秋阿姨的想法。但路呦呦想，在这一点上，所有的妈妈应该都是一样的。
　　“我也只要盛秋艾健康，快乐。”
　　……
　　路呦呦有点生气的时候，气场就会不自觉提升起来。
　　所以现在，花园的长椅上，小夫诸和盛·成年凤皇·妖属同盟会会长·严，几乎是气场相当，平起平坐。
　　甚至盛会长还要更弱一点点。
　　眼角的红褪去后，盛严收起湿乎乎的手帕，长长舒一口气。
　　他终于知道儿子为什么那么舔了。
　　夫诸这种妖怪真的很可怕，刚才他头顶上的天都阴了。
　　“说到健康，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
　　盛严转过头，正对上小夫诸幽怨的水蓝色大眼睛。
　　盛严：“……”
　　路呦呦持续幽怨，“您说啊。”
　　盛严抿了抿唇，“秋艾的身体，最近还好吧？”
　　路呦呦皱了下眉，很快反应过来。
　　“您是说……您知道？？”
　　盛严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他是我的儿子。”
　　身为父亲，即使是不称职的，他又怎么能没察觉到，儿子的心理和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
　　“而我，是罪魁祸首。”
　　大概是盛秋艾十三岁那年。
　　那时的盛严早已从丧妻之痛中醒悟过来，可儿子早已失去了从前的灿烂笑容。
　　有一段时间，他察觉到盛秋艾的脸色不好，不爱说话，好像也不怎么吃东西。可老师说，盛秋艾在学校活泼开朗，一切如常。
　　盛严心里隐隐担忧，于是请家庭医生上门体检，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当时盛秋艾和他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盛严怕刺激到孩子会适得其反，尝试几次之后，便不敢再强行带他去心理诊疗所。只能请医生定期上门，以体检的理由为盛秋艾诊治。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年自己吃的东西喝的水里，都被掺了药。”
　　不远处，须发皆白的老管家朝路呦呦微微一笑。
　　路呦呦咽了咽口水，后背忽地一凉。
　　不过，如果不是那些治疗的药物，盛秋艾现在的状况可能会更差。
　　“您怎么……”
　　“怎么不和他直说？”
　　盛严笑了笑，“他那脊梁骨，比中央铁塔的塔尖还硬。要是知道了实情，别说治不治，估计早就拍拍翅膀不知道飞哪去了。”
　　知子莫若父，盛严说的也有道理。
　　路呦呦垂下脑袋，一口气儿还没来得及叹出来。
　　“所以，我十分感谢呦呦同学。”
　　小夫诸猛地抬头，“哎？”
　　“去年年初，医生说他的状况不太好。如果没遇到你，我可能已经一针镇定剂下去，把他扛到医院关起来了。”盛严一脸认真。
　　路呦呦：“……”
　　那，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我也没做什么啦……”路呦呦小鹿羞涩.jpg。
　　“不要谦虚。”盛严拍拍小夫诸的肩膀，“我听陈远说了，秋艾的失眠症状改善了这么多，这都是你的功劳。”
　　路呦呦：“！”
　　放狠话一时爽，被岳父盘问火葬场。QAQ
　　路呦呦发出心虚的声音，“您，您的秘书真是敬业哈，我的话都转述给您了哈……”
　　“嗯，全部。包括这个——”说着，盛严还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凤凤俏皮.jpg。
　　路呦呦：“！！！”
　　哈哈，他不活啦！
　　眼看着小夫诸脸红得都快冒烟儿了，盛严虽觉得有趣，也无意继续逗弄。毕竟他可是一只成熟的妖，不像某只小鸟崽子，那么恶趣味。
　　“走吧，我带你去前面看看，那边是一片薰衣草园，虽然不大，但风景很好。”
　　说到薰衣草园，路呦呦忽然想起一件事。
　　“叔，盛秋艾说，阿姨在国外留下了一片薰衣草田，后来那块地好像卖了？”
　　推心置腹唠了一次嗑，路呦呦说话都没那么紧绷了。
　　“是。”
　　盛严点头，“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土地所在庄园易主，产权变更。为了方便，我就走了个流程，卖家是我，买家也是我。怎么了？”
　　原来如此。路呦呦挠挠头，“那个，叔，盛秋艾好像以为，您把阿姨喜欢的东西……卖了。”
　　盛严陷入沉默。
　　“他就是这个性格，回头您说清楚就好了。”路呦呦连忙道。
　　“……我知道。”
　　盛严的神情忽然有些疲惫。很奇怪，男人的身形姿态明明依然挺拔，可那一刻，路呦呦却从他身上看出了老态。
　　“其实秋艾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原本是那样活泼可爱的一个孩子。”
　　“是我害了他。”
　　盛严似乎觉得，盛秋艾的病是因他而起，之前他好像还提到了什么“罪魁祸首。”
　　路呦呦微微皱眉，“叔叔，我冒昧问一下，您之前是不是再娶过一位太太？”
　　之前读取盛秋艾的记忆时，有一个女人让路呦呦铭记至今。
　　要知道，他看到的不过是盛秋艾脑海里飞速闪回的记忆片段，能在那样的片段里留下长达数秒的身影，她对盛秋艾来说一定十分难忘。
　　各种意义上的难忘。
　　“算是吧。”盛严用了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词。
　　“怎么了？秋艾也和你提过她吗？”
　　路呦呦没有急着回答，“您可以和我说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妖吗？”
　　盛严对这个女人的印象有些模糊，他想了想，“她……是秋艾的一位远房姨母，和我的夫人感情很好。”
　　妻子故去后，很多人劝盛严续弦。盛严本已决意不再娶，但长辈要他为孩子和凤皇一族的颜面考虑。
　　恰巧这时，妻子的这位远房堂妹找上了门。
　　女人离婚已有多年，独自带着个四岁的孩子。先是在盛夫人的遗像前哭了半天，又说自己生意失败无处可去，央求姐夫收留。
　　妻子生前很疼爱这个堂妹，盛严对她印象也不错，是个良善知礼的妖。
　　为了堵住族里的悠悠之口，也为了能有个妖替他照顾盛秋艾。在征求女人的同意后，盛严和她签了一份保密协议，女人扮演他的好太太，他为女人和其孩子提供一切物质基础。
　　“她对孩子好，秋艾之前也很喜欢她。只是后来她的孩子病重，说想去国外长期治疗，我给了她一笔钱，后来就没有联系了。”
　　路呦呦冷笑一声。
　　“我可不觉得，一个对孩子“好”的女人，会当着你的面温柔似水，背后却把孩子逼进角落里用带刺的枝条抽他的背。”
　　盛严的脑子“轰”的一声。
　　过了好几秒，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


第194章 番外·小夫诸进凤皇窝（4）
　　路呦呦将他知道的所有据实以告。
　　沉默时的成年凤皇周身气场涌动，路呦呦置身其中，仿佛能清晰感觉盛严的情绪起伏。
　　暴风骤雨之后，海面归于平静。
　　盛严站起身，说了声“失陪”，转身去旁边的角落里打了个电话。
　　路呦呦知道，那个女人完蛋了。
　　迟来了十年的报应，轻而易举就能压断一只妖的脊背。
　　盛严当然是个清正廉明的好领导。但能在这个年纪坐上他这个位置，谁没有点雷霆手段。
　　“谢谢你，呦呦。”
　　这不是盛严今天第一次向路呦呦道谢。
　　“叔叔，你，你还好吧？”路呦呦扶着盛严的手臂，让他在长椅上坐下。
　　盛严摆了摆手。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到了他这个位置，生死之前面不改色。
　　只有事关儿子，才会让盛严暂时失态。
　　“如果不是你，这件事，秋艾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
　　“不，他可能一直认为，那女人的行为是我授意的。”
　　“不会的！”
　　路呦呦忙道：“就算再讨厌您，盛秋艾也不会那么想的……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严笑了笑，真·比哭还难看。
　　“这么多年，我每天、每次看到他，都想向他道歉。”
　　“可我每次都退缩。”
　　“事到如今，已经太晚，太晚了。”
　　“一点都不晚！”路呦呦一把握住盛严的手臂，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在一本心灵鸡汤上看到过，怎么说的来着……啊！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其次是现在！”
　　“我是觉得，种树嘛，种下去，然后好好照顾它就好啦，不要指望从它身上收获什么，这样不管将来到底收获到什么，都是惊喜！”
　　“而且，世事无常嘛，谁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看到小树长大……反正，树种下去了，想做的做了，不留遗憾就好！”
　　说完，路呦呦还比了个大拇指，小鹿式鼓励.jpg。
　　不留遗憾……
　　盛严在心里默默重复着。是啊，到了他这个年纪，意外已经不是意外了。就在上周，他还参加了一个同事的追悼会。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出了家门就不再回来，盛秋艾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后悔，没有多和他吃一顿饭？
　　他的妖生可以留下遗憾，但是他儿子不能。
　　“他……不会打我吧？”
　　盛会长发出来自灵魂的担忧。
　　一大一小两只妖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他会明白哒。”
　　小夫诸晃晃腿儿，眉眼弯弯，“其实，他一直都明白的。”
　　“毕竟他的名字，是这样满怀爱意呀。”
　　盛严的盛，秋婕的秋。
　　而他，是他们最爱的，挚爱的，小小宝贝。
　　-
　　“路呦呦呢？”
　　风尘仆仆推开家门，盛秋艾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小鹿。
　　“小客人已经回去啦。”
　　陈姨从厨房里出来，“吃完晚饭就回了，白管家亲自送的。”
　　盛秋艾睁大眼睛，“还吃晚饭了？他们单独吃的？那个老……盛严没为难他吧？！”
　　“这孩子，怎么不叫爸爸。”
　　陈姨轻轻拍他一下，“放心吧，我们一起吃的。小客人可喜欢我做的鸡丝面啦，吃了三大碗呢！”
　　说到这，陈姨把盛秋艾拉到一边，手往围裙上蹭了蹭，语重心长。
　　“秋秋啊，你别嫌陈姨啰嗦。现在这年头，像小客人这么好的孩子可是不多了，你要抓紧呀。我看会长也对他喜欢得紧，放心，以后进了咱家的门，不会委屈了人家孩子的。”
　　盛秋艾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凤凤迷惑的表情。
　　“姨，您确定是‘喜欢得紧’，不是虚情假意两面三刀暗中伺机棒打鸳鸯？”
　　陈姨气得想捏他，又舍不得，“你爸那瓶南山露都让小客人带回去了，你说呢！”
　　盛秋艾长长“嘶”了一声。
　　南山露是老妖精最宝贝的藏酒，据说在他家待的时间比他都长。
　　盛秋艾摇摇头，“不排除苦肉计的嫌疑。”
　　陈姨不想和他说话了，她这只老鹧鸪迟早被眼前的小凤皇气死。
　　“把水果给你爸端上去，我睡觉去了！”
　　老鹧鸪甩甩手不干了，留下小凤皇对着一盘芒果发愁。
　　真不乐意去。
　　不过看在南山露的面子上……害。
　　盛秋艾没去主卧，直接趿拉着拖鞋去了书房。
　　书房门没关严，像是在等着谁一般，从细细的门缝里透出一缕暖色的光。
　　“我进来了啊。”
　　盛秋艾象征性敲了两下门，凤凤敷衍.jpg。
　　盛严坐在书桌前，戴着他那副只有办公时会用到的眼镜，像个斯文败类。
　　“吃。”
　　言简意赅。
　　扔下盘子，盛秋艾转身就走，被身后的声音唤住，“你大姨还好吧。”
　　盛秋艾停下脚步。
　　“昂。”顿了顿，“大姨又结婚了，这次是个梼杌，还带了三个儿子。”
　　盛严点点头，“我知道，那妖性格不错，很踏实。”
　　盛秋艾替他把没说的那句话说出来，“希望这次他俩过久点。”
　　盛严：“……”
　　不过确实。
　　这位大姨是个自由妖，典型的新时代女性。有钱有事业，潇洒走天下，能为了爱情跨越大半个地球，也能因对方一次未遂的不忠甩手离婚再也不见。至今换过六个丈夫，没一次婚姻超过三年。
　　当初盛秋艾的母亲刚去世时，大姨曾想把他带走，但盛严没有同意。
　　“后天晚上和他们一家吃饭，记得早点回家。”
　　盛秋艾“嗯”了一声。
　　刚想撤，大凤皇又开口，“吃点水果？”
　　盛秋艾回头看他，“有什么话直说。”
　　盛严放下叉子，“秋艾，我们聊聊，好吗？”
　　男人放低了姿态的样子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虽然不乐意，盛秋艾还是坐下来，并开始吃他盘子里的芒果。
　　吃完这盘我就走，他想。
　　盛严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打开，放在盛秋艾面前。
　　盛秋艾瞅了一眼，“什么，遗嘱啊？”
　　等看清上面的字时，小凤皇勾起的嘴角微微僵住。
　　“八年前，薰衣草田所在的庄园产权变更，国外手续繁复，我为了方便，把所有人的名字改成了你。”
　　盛秋艾看着那份文件，手指慢慢攥紧。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盛秋艾背过身，用力揉了下眼睛。
　　盛严低下头，重复道：“对不起。”
　　“对不起，儿子，为这件事，为所有的事。”
　　盛严的悔恨和愧疚，远远不止这一句。
　　可他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他了解他的儿子，也了解自己。比起长篇大论的忏悔，他会用往后的几十年，来弥补这一切。
　　虽然很难，但他将竭尽全力。
　　盛秋艾的背影僵了一下。
　　少年沉默良久，然后缓缓弯下腰，将自己团成一个凤球。
　　安静的书房里回荡着小小的抽泣声。
　　不知是来自谁。
　　过了许久，盛秋艾再转过身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倒是盛严，眼角还沾着点红。
　　盛秋艾习惯性想嘲笑他，还好忍住了。
　　“这个我拿走了。”
　　少年把文件夹抱在怀里，像是怕谁抢似的。
　　“你可以把我从遗嘱里剔除了， 我有这个就够了。”
　　盛严挑眉，“你不为呦呦多留一点？”
　　别说，盛秋艾还真犹豫了一下。
　　“用不着，我自己赚。”
　　小凤皇扬起头，傲骨铮铮，“比这个房子更大更豪华的别墅，我会自己赚给他。”
　　盛严笑了。
　　是他的儿子。
　　“唱片发售时，别忘了告诉我，我要买亿张收藏。”
　　盛秋艾怔住。
　　“你知道了？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他还没和唱片公司签约呢，这事儿他连路呦呦都没说。
　　盛严神秘一笑。
　　盛秋艾炸毛，“你查我！”
　　盛严很无辜，“爸爸关心你呀。”
　　盛秋艾被他那个“呀”搞得直揪头发，“啊啊啊你个虚（伪）鸟！你别说话！”
　　盛严似乎心情不错，眼尾都笑出褶儿了。
　　“回头把乐队的朋友请到家里坐坐，快高考了，忙不过来的话，把一楼的客房改成排练室，你们在家练习就好。”
　　盛秋艾瞪大眼睛看着他。
　　“对了，下个月我过生日，可以请你们做驻唱嘉宾吗？歌单里记得加上《creep》，我最喜欢这首。至于出场费……我们的关系，给个八折没问题吧？”
　　盛秋艾：“？？？”
　　我们的关系，我收你十倍没问题啊！
　　“不过，我们要不要搬家啊。”
　　“？”盛秋艾现在好像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搬哪？你又作什么妖？？”
　　“西山小区。”
　　盛严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你和呦呦每晚视频睡觉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如果能搬到路家隔壁或者楼上，这样会方便一些。”
　　盛秋艾嗤笑一声，摆摆手，“别想了，那是学区房啊大哥，现在房价嗷嗷高，别说根本没空房，就是有你也抢不到好吗。”
　　说完，盛秋艾往嘴里丢了块芒果，正嚼着。
　　“你怎么知道我们晚上视频睡觉？？？”
　　“啊！你不许露出那个笑容！”
　　“收回去！”
　　“收回去啊——”


第195章 番外·一梦十余年
　　两周后，路呦呦家楼下搬来了新邻居。
　　小夫诸端着妈妈做的糯米糕蹦蹦跳跳下了楼，然后在楼道口和盛秋艾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路呦呦：“？？？”
　　盛秋艾：“……嗨。”
　　嗨个鬼啊！
　　“哈哈。”盛秋艾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路呦呦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
　　盛秋艾：“……”
　　小夫诸一脸不敢置信，“吱吱说你自从谈了恋爱就开始日渐变态，我还不信，没想到，没想到……”
　　已经到了要偷偷住在他楼下偷窥他的地步了吗！
　　哦，这幸福又诡异的感觉——
　　“不是，呦，你听我解释。”
　　“呦呦来了。”盛严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把笤帚。
　　“好香啊，这是糯米糕吗？是给我们的吗，正好我和秋艾还没有吃饭呢。”
　　盛秋艾：“……”
　　你一个堂堂会长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吸溜！
　　“啊，是，是的！这是温居礼物！”
　　路呦呦好不容易从盛严的花围裙和报纸帽子上移开眼。
　　“那个，我家正在做饭呢，叔叔不嫌弃的话……”
　　“这怎么好意思呢。”
　　盛严一把扯掉围裙，“秋艾，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我们去拜访邻居。”
　　盛秋艾：“……”对不起，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
　　妖属同盟会会长来家蹭饭，路爸路妈受宠若惊。
　　身为灾兽，和瑞兽里的扛把子同处一室，难免觉得有些拘谨。不过盛严凭借他锤炼多年的社交牛逼症，很快就轻松化解了这一局面。
　　一顿饭下来，路爸差点和盛严当场拜把子。
　　“对不起啊。”
　　厨房里，盛秋艾快把自己的脑袋怼进洗菜池里了。
　　“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抽什么风，这老妖……这老鸟他不正常！”
　　路呦呦洗着草莓，神秘一笑。
　　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呀。
　　盛秋艾一抬头，就看见男朋友脸上那熟悉的微笑。
　　“！你怎么也这么笑！啊啊啊好邪恶！！”
　　路呦呦：“……”
　　“搬过来多好呀，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啦。”
　　小夫诸挑了最大最红的一颗草莓，塞进盛秋艾嘴里，鹿崽偏心.jpg。
　　“白叔叔和陈阿姨也会住过来吧？”
　　盛秋艾摇摇头，“新房子只有两个卧室，而且老宅也需要打理。不过陈姨会经常过来帮忙。”
　　这也就代表着，接下来的一年里，他要和那只老鸟天天相见，朝夕相处。
　　在不到一百平的空间里。
　　盛秋艾最愁的也是这个。
　　“以前虽然住在一起，但我们可能一周都碰不了一次面。”
　　盛秋艾张嘴，示意还要喂喂。
　　“就……有点不自在。”
　　路呦呦又投喂一颗，还附赠一个草莓味的亲亲。
　　亲完两妖脸都红了，不约而同看向客厅。
　　还好，大妖们在聊天，没妖注意到他们这边。
　　“你会适应的，我陪你一起。”路呦呦摸摸盛秋艾的发尾，手感软软的。
　　“给他一个机会吧，好吗？”
　　盛秋艾垂眸，握住那只小手，啄了下白嫩的手背。
　　“……嗯。”
　　房子是精装，路家又帮着收拾了一下午，到了晚上，这里已经很有了一个家的样子。
　　盛严坐在他紧巴巴的小书房里，喝一口速溶咖啡，认真处理着白天积攒下来的公务。
　　房门被敲了两下，盛秋艾端着盘水果进来，从神情到姿态都有点别扭。
　　“我今晚去呦呦家睡，明天早上回来。”
　　盛严点点头，“好。”
　　犹豫了一下，“不要逾矩。”
　　盛秋艾无语，“……我知道。”他是那种不负责任的鸟吗。
　　离开之前，盛秋艾没回头，小声扔下一句“白天那么累晚上别熬了早点睡”，然后撒腿就跑。
　　盛严一怔。
　　直到里外两道门接连被嘭嘭关上，盛严才回过神，目光落在那盘水果上。
　　切的歪七扭八，有的芒果块儿上还连着皮，和陈姨精湛的刀功简直是天壤之别，一看就是某个没拿过刀的小凤皇的手笔。
　　盛严先拿出手机前前后后各个角度拍了照，然后才小心翼翼戳起一块。
　　甜啊，真甜。
　　-
　　由于内心太过激动，盛秋艾直接从楼梯奔上去的，按门铃之前还没忘整理一下仪表。
　　“是小盛呀，快进来。”
　　虽然下午才见过，盛秋艾依然彬彬有礼，“叔叔阿姨晚上好，我来找路呦呦同学写作业。”
　　写个屁，连本儿都没带写个屁。
　　“好好，呦呦在洗澡呢，你先去卧室等他吧，阿姨给你们拿点好吃的。”
　　盛秋艾的思绪飘忽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洗澡”还是“卧室”。
　　直到洗完澡，路呦呦才发现自己又没把小裤裤拿进来。
　　光溜溜的小夫诸撅着屁股趴在浴室门口大喊，“妈——给我裤衩衩——”
　　路妈从厨房跑出来，手上的水都来不及擦，“小点声呀祖宗，小盛在卧室等你呢，让人家听到了好羞羞哦。”
　　路呦呦嘿嘿一笑，那有啥呀，更羞羞的他们都干过呢。
　　……嗯？
　　路呦呦手手一颤，印着小鸭子图案的小裤裤差点掉在地上。
　　“谁在卧室？什么卧室？谁的卧室？？”
　　小夫诸以光速换上睡衣，扣子都没扣就冲了出来。
　　——可是已经晚了。
　　他扑开卧室的门，正好看见盛秋艾站在其中一个玻璃柜前面，伸着爪正要拿里面的烟头。
　　“手下留头——”
　　路呦呦飞身而起。此时此刻，应该给小鹿崽一个悲壮的慢镜头。
　　勇敢鹿鹿，不怕困难.jpgggg！
　　而盛秋艾此时完全无瑕顾及其他，他的视线全都集中在那敞开的睡衣里面的两颗……
　　啊，好粉！好刺眼——
　　好……一个鹿崽扑凤。
　　一阵地动山摇，等路呦呦再回过神时，他的屁股正骑在盛秋艾的胸口上。
　　配上他的袒胸露i乳和盛秋艾的迷之脸红，整个画面颇有些少儿不宜。
　　路呦呦猛地看向门口。
　　盛秋艾一抬手，卧室门应声而关。
　　路呦呦：“……”不祥的预感。
　　某舔鸟目光灼灼，“呦崽，你好变态，我好喜欢。”
　　路呦呦：“…………”
　　小夫诸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呀。”
　　盛秋艾朝整整占据一面墙的两个大玻璃柜伸出手，“来吧。”
　　路呦呦：“QAQ”
　　难啊，他真是太难啦！
　　其实自从和盛秋艾在一起，他就一直想着给这两个柜子搬搬家。
　　可是只要一想到每天早晨醒来，看不到床头对面的小水瓶（初中时他第一次偷偷从盛秋艾座位上捡回来的），路呦呦这心里就好难受呀。
　　就这么一拖再拖，最终还是……哎！
　　“对不起。”
　　小夫诸耷拉着脑袋，连茸茸的小鹿角都透出无精打采。
　　“我不……我是故意的，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盛秋艾看着他的眼睛，“我爱你。”
　　路呦呦都快哭了，“你别闹！”
　　盛秋艾叹了口气，从下面开始，一粒一粒为小夫诸扣好睡衣纽扣。
　　“知道不是我一个妖在变态，这种感觉，真挺好的。”
　　最开始，盛秋艾还是很震惊的。
　　谁看见自己男朋友干净净香喷喷的房间里光明正大摆着一整面墙的“废品”，都会震惊的吧。
　　更何况每个“废品”还被擦得亮晶晶，端庄地安置在玻璃柜里，分门别类各占一格，旁边还有专门的介绍牌，就是博物馆里的那种，上面写着“可乐罐，21/9/28下午拾于侧楼梯”这种。
　　盛秋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这只是路呦呦单纯的收集癖而已。直到他看见那几个烟头。
　　——三只烟头，万宝路牌，20/9/19傍晚5点10分拾于玉虚楼天台。天很晴，角角痒痒。
　　那一天，柔柔的晚风，旧桌椅后面晃动的小鹿角，又清晰浮现眼前。
　　少年的眼眸仿佛最纯粹的蓝宝石，他软着嗓子劝自己少抽一点烟，而自己威胁要拔他角角泡鹿茸酒。
　　盛秋艾终于明白，这些都是什么。
　　这不是废品，更不是怪癖，这是路呦呦对他全部的爱。
　　能得到这样的爱，盛秋艾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你今晚不回去啦？”路呦呦趴在小床上，用角角去顶身边的妖。
　　“嗯。”盛秋艾给他把被子盖好，顺口咬了下小鹿角，直到路呦呦在被窝里乱扑腾才松口。
　　“以后我每天都过来睡，好不好？”
　　“真的吗？”被子里倏地冒出个小脑袋，“那我，我要换大床才行呀！”
　　盛秋艾笑了。
　　你行我不行啊。天天这样，他可忍不住。
　　“要是一觉醒来，就是十年后，那该多好呀。”
　　某小鹿睡前突发奇想。
　　“不知道那时候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呢？”
　　盛秋艾拍拍他后背，“睡吧宝，梦里啥都有。”
　　一梦十余年。
　　“昨日，山海市妖执委结束了三年一度的更新选举，此前呼声最高的年轻法官盛秋艾成功入选大会执行委员，成为该委员会十七年来最年轻的成员……”
　　城北小街的甜品店里，一条新闻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
　　有顾客不满意地敲盘子，“老板，换个节目呗，这都循环八百遍了！”


第196章 番外·狐狐婚前恐惧症
　　“就是呀，人家甜品店都放浪漫小调，咱们就厉害了，放新闻，”
　　柜台后，穿着白色厨师服的青年探出头来，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大家，再听一遍就换～”
　　此时，一抹黑色的小影子闪过，“路哥，咱们订的沙棠果到了，我先放保鲜库里啦。”
　　“好嘞……哎，叶子！”
　　小影子又闪回来，“怎么啦路哥？”
　　路呦呦手上沾着面粉，只能用手帕给他擦擦脸，“下次再有这种活儿你别自己干，那箱子多沉。”
　　敖叶嘿嘿一笑，“我不累呀！还有一箱就搬完啦，我去拿进来！”
　　看着小应龙活力满满的身影，路呦呦无奈一笑。
　　他和敖叶合开这家甜品店已经六年了。虽然不说做得有多大，起码也有分店两三家，累计销量也绕山海市好几圈了。可店里一有什么活儿，敖叶这个小老板还是抢着干，弄得其他几个员工都不好意思了。
　　刚收拾完保鲜库，小应龙又抱着两份文件哒哒哒跑过来。
　　“路哥，这是咱们上个季度的分店营业额统计，这是我昨晚制定的圣诞节活动方案，你看一下！”
　　路呦呦握着裱花袋，习惯性小手一挥，“啊呀你和小王决定就好啦，我相信你们～”
　　小王是荆楚给店里配的会计，直属荆氏集团，连工资都不用他们发。估计是怕他俩傻乎乎被妖卖了还帮妖数钱，开店头两年，甜品店的账都是荆大总裁亲自过目的。
　　而敖叶大学主修的就是广告学，写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策划方案。他们的小店能这么快在城北打响名号，除了路呦呦的好手艺，敖叶的软性宣传也功不可没。
　　“盛哥真厉害呀。”
　　小应龙趴在柜台上，双手托着小腮，看着路呦呦把循环播放了一整天的新闻换成钢琴曲歌单。
　　“上学那会儿我可崇拜他了，学习又好又会发光……啊，不要告诉荆楚呀，不然他又要唧唧歪歪了。”
　　唧唧歪歪，也只有这只龙龙敢这么说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荆大总裁了。
　　“我还以为盛哥会当歌星呢。”
　　正好赶上一锅新品的雪艾草米糕出炉，敖叶赶紧拿叉子偷了一块儿。
　　“荆楚说盛哥当年就是用一首歌追到你的呢……唔，好恰好恰～”
　　路呦呦脸一红，“听你对象瞎说。”明明是他先追的嘛。
　　不过，大家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
　　看着新闻封面上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路呦呦依然记得他唱摇滚时恣意的身影。
　　也记得他拒绝经纪公司时坚决的样子。
　　“当初玩摇滚，除了真的喜欢，也是想气气老头子。”
　　填志愿那天，他们坐在第一次说话时的天台上。
　　“但是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心。”
　　说完，少年挥笔，在表格的第一列填上“昆仑政法大学法学系”的字样。
　　人这一生都无法彻底摆脱父母对自己的影响，妖也是。
　　而这一刻，小凤皇想成为他父亲那样的妖。
　　不，他要超越他。
　　路呦呦抿着小嘴，给新闻封面上的男人截了个图，存进自己的小本本里。
　　西装和领带或许会束缚一个人的肉体，但也是他们坚实的铠甲。
　　铠甲之下，才是最自由的灵魂。
　　-
　　车一拐上西山路，荆楚就看见路边穿卫衣叼着棒棒糖的青年了。
　　银色迈巴赫停稳，车窗摇下，露出男人戴墨镜的帅脸。
　　“下班了，敖老板。”
　　敖叶弯下腰，糖块儿把脸颊撑出一个小圆包，笑眯眯的，“下班啦，荆总～”
　　一上车，一颗金色的大脑袋就拱进了怀。
　　“荆总，注意形象呀，小心被你的下属看到哦。”
　　“我不管。”
　　越说越来劲，成年金翅大鹏一把扯开领带，再一头扎进敖叶怀里，活像个重度龙瘾患者。
　　“这一天装霸总累死我了，我得好好缓缓……快让我吸吸。”
　　敖叶摸摸鹏鹏背，像给大狗勾顺毛一样，还亲亲大脑袋。
　　“辛苦啦，辛苦啦，晚上好好犒劳你～”
　　金色毛脑袋“噌”地抬起来，“真的？那一会儿去趟超市，我再买两盒。”
　　敖叶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害臊哇你！”小应龙发出纯洁的声音，“我说的是多做几道菜犒劳你！”
　　“对啊。”荆总同样一脸纯洁，“清蒸龙龙肉，红烧龙龙角，麻辣龙龙屁。”
　　敖叶：“！QAQ”
　　好色的鸟！
　　荆楚哈哈大笑，跟男朋友啵个嘴儿，哼着歌儿发动车子。
　　他家小龙崽真是个宝，平时纯得要命，发情的时候又勾妖得紧。
　　说起来他和敖叶应该是他们这波里最早上本垒的。是大一的时候吧，他路过敖叶学校，正好给他送点东西，当时他俩还没正式在一块儿呢，结果正好碰上敖叶发情期。
　　荆楚可不是什么正妖君子。那肯定要上，不上不是真男人！
　　那次他在敖叶的寝室里待了三天，三天之后，他就多了个媳妇儿。
　　有了媳妇儿之后，荆楚就收敛多了。毕业直接进了家族企业，把两家分公司干得风生水起，三年前正式接了他爸的位置。
　　“说起来，我也该见见你的家人了吧。”
　　荆楚转了下方向盘。谈了这么多年，是时候了。
　　一说起这个话题，小应龙就开始支支吾吾。
　　“好、好呢，过一阵吧，最近有点忙呢，嗯嗯，过一阵……”
　　荆楚还不知道他，“行，不过你做好准备啊，下周我弟结婚，我爸妈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肯定都得去。”
　　敖叶长长“哎”了一声，在座位上摊成一个小龙饼。
　　“你说，我要是把角角涂红，叔叔阿姨会相信我是烛龙吗？”
　　荆楚：“？”
　　这又是什么奇思妙想。
　　“你要是把角角涂红，在床上我可以假装相信你是烛龙。”
　　“……说正事呢，你正经一点！”
　　“好好，敖老板请说。”
　　敖叶脸蛋红红，“我是想，烛龙……听起来感觉好像‘硬’一点吧？而且，而且你姑父是烛龙呀，或许……”
　　或许大家会更容易接纳我一些呢。
　　“烛龙再硬，能有‘硬’龙硬？”
　　荆楚神色自如，给小未婚夫吃下定心丸。
　　“我给他们看过你的照片，放心，他们都很喜欢你。”
　　金翅大鹏眨了下眼睛，“当然，我最喜欢。”
　　敖叶靠在椅背上，笑得像只傻崽崽。
　　傻崽崽当然不会知道，他旁边的这只妖已经偷偷和他父母见过面了。
　　荆楚知道敖叶在顾虑什么。
　　无非就是种族问题。
　　——在敖叶心里，他可以被荆楚的家人排斥甚至厌恶，但是他不能容忍荆楚经历这样的事。
　　只是，小应龙忘记了，他男朋友可不是一般妖。
　　“咦，段惊棠给你发信息了。”
　　“你帮我看，我腾不出手。”
　　“他说，把你的伴郎服换成伴娘服了，问你喜欢长裙还是短裙……哇。”
　　“？？？让他滚蛋！等会儿，你那个‘哇’是什么意思？？”
　　……
　　另一边，九尾狐和人类崽的婚礼正在紧锣密鼓筹备当中。
　　贺离称这是一场世纪性的“联姻”，此话半点不假。
　　本来，蔚家想要简办，段家又向来低调，大家都觉得郊外庄园里小摆几桌，温温馨馨的挺好。
　　结果青丘那帮老家伙不干了。
　　用他们的话说，妖主的婚事岂能如此寒酸，让其他家族知道了还以为青丘就此败落了。
　　段惊棠简直一百个狐狐无语。
　　这个破xx妖主，当时说好了就干十年，结果他每次提起这事这帮老东西就装傻，每次都让他想火烧狐狸窝。
　　不过还好，蔚枝理解他。
　　用蔚老师的话来说，哪个嫁入豪门的品如没有扛过几个衣柜呢。
　　虽然段惊棠并不认识品如，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扛衣柜，但他觉得凭蔚枝的力气一定不成问题。
　　直到婚礼当天。
　　“怎么这么多妖？”
　　段惊棠站在会场侧门，看着里面的妖山妖海，狐狐震惊。
　　“还有角落里那些，那是除妖师吗？？”
　　贺离也挺无奈，“都是闻讯来参加蔚老师婚礼的，我们也不能不让人家进吧。”
　　段惊棠点点头，刚想说你做得对，就听这狰道：“那都是份子钱啊！”
　　段惊棠不想说话了，可他又控制不住要说话。
　　“是啊，份子钱，多一点挺好的。对了，谁在门口负责的？展放吗？你问问他喜糖和伴手礼够不够，不够让妖赶紧去准备。”
　　“可这妖是不是太多了点？座位够吗？我好像还看到了合窳，他们族也来了？我不喜欢他们的尾巴，能让他们走吗？”
　　“啊，我的鞋怎么蹭脏了，这不好，不吉利。我得换一双鞋，一定要是一样的荔枝纹才行，贺离，我有备用的荔枝纹皮鞋对吧？”
　　贺离：“……”
　　贺离：“段惊棠，你这辈子都没一次性跟我说过这么多话。你不正常，你是不是婚前恐惧症犯了？”
　　成年九尾狐顶着满头大汗声嘶力竭：“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你个死狰你别瞎说小心我一尾巴抽飞你啊！！”
　　贺离点点头，扛起犯了婚前恐惧症的新郎官就走。


第197章 番外·我爱你（完结啦，感谢陪伴）
　　此时，另一边。
　　“完蛋。”
　　蔚枝坐在镜子前面，任由傅千岁在他脸上挥舞化妆刷，“呦呦来不了了。”
　　“嗯？小鹿崽怎么了？”
　　“他把孕果当梨吃了。”
　　“？？？”
　　为了庆祝盛秋艾入选妖执委，盛会长特意送上孕果一颗。没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孕果，盛会长托了很多关系才买到。
　　盛秋艾接到消息就往家跑，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路老板穿着小裤衩叼着果核从厨房出来。
　　“喜当爹了，哈哈！”傅千岁发出了看热闹的声音，“不对，这是喜当妈？”
　　蔚枝：“……”
　　想想那画面，倒是一点不违和。
　　“我来啦！化好妆了吗？”
　　一阵小鹿旋风刮进房间，蔚枝睁大眼睛，“呦呦，你怎么来了？”
　　路呦呦跟他大眼瞪小眼，“因为我是你的伴郎？”
　　蔚枝被他噎了一下，“可、可你不是……”
　　人类崽的视线落在小夫诸暂时平坦的肚肚上。
　　路呦呦小手一挥，特别豪迈，“害，反正也不是今天就生。放心，就算今天生，我也会撑到婚礼结束再去医院的！”
　　蔚枝：“……”崽，不愧是你。
　　傅千岁好奇道：“不过这个真的吃了就能生宝宝吗？男生也可以？”
　　路呦呦挠挠脸颊，“好像是的，不过概率也不是百分百啦。”
　　“那是多少？”
　　小夫诸一脸认真，“百分之九十九。”
　　傅千岁拍拍他肩膀，“满月宴叫我。”
　　路呦呦后知后觉有点脸红，“这个事先别告诉大家哦。”
　　两个人类崽比出“okk”的手势。
　　“哈哈哈哈哈——”
　　真·妖未到声先到，邢轩和修繁同时摔进门，笑得像两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的妈哈哈哈哈，段哥，段哥他居然婚前恐惧症了！哈哈哈哈——”
　　蔚枝：“？”
　　傅千岁眼睛一亮，“真的？你俩看见了？”
　　邢轩捂着肚子，“就在酒店前面，段哥蹲在旮旯里哭，贺离在旁边抱着手看他，哈哈哈哈！”
　　话音还没落，傅千岁就扛着相机冲了出去。
　　蔚枝瘫在化妆桌上，人类崽心累.jpg。
　　三秒后。
　　蔚枝：“希望他多拍点，我也好想看。”
　　“哈哈哈哈哈——”
　　“对了修繁，修简从非洲回来了吗？”
　　“回了，在外边跟班长他们唠嗑呢，一会儿就过来。”
　　大巴蛇晃着尾巴，“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时，房间里忽然暗了下来。
　　同时，两个黢黑的妖影悄然而至。
　　路呦呦吓得“啊”了一声，“有妖气！好像不是善类！我，我告诉你，我们这可有除妖师！”
　　被一把推到前面的蔚枝：“……”
　　呦，你变了。
　　这时，其中一个黑影发出声音，“吱吱，新婚快乐。”
　　路呦呦从蔚枝背后探出小脑袋，“咦，还挺有礼貌呢。”
　　蔚枝迟疑道：“……修简？”
　　世界静止了一秒。
　　“我的简！你怎么黑成这样儿了！”
　　修繁靠在一旁，一脸“我早告诉你们了”。
　　修简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耀眼的小尖牙，“非洲有点晒。”
　　这已经不是有点了啊！
　　“非原也来啦。”蔚枝招呼旁边更黑一点的那道黑影儿。
　　“新婚快乐。”
　　蒋非原捧上礼物，犹豫了一下，“刚才路过花园，我好像看见段老师在……”嚎啕大哭。
　　蔚枝：“不用管他……怎么样，这次非洲之行还顺利吧？”
　　蒋非原在医科大学毕业后就自愿加入了无国界医生组织。而修简则成为了一名记者，经常奔波在各种危险第一线，有时也为杂志社拍些照片。
　　都是不着家的工作，有时目的地对上了，两妖就搭个伴儿一起，也算有个照应。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辞。陶桃一直说他俩有“奸情”，蔚枝不想八卦，他只想知道谁是一号。
　　论外表，蒋非原更英气一点，但修简可是蛇啊。
　　是蛇啊！
　　“呵。”某大巴蛇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顺利，可顺利了，也就差点被狮子啃了而已。”
　　“后来肥圆不是把那头狮子撕成碎片了嘛。”
　　陶桃一边夹着一个崽姗姗来迟，“都半年了修繁你怎么还揪着这事儿没完啊，叨叨叨的，小嘴儿比你那尾巴鳞都碎。”
　　一屋子人（妖）同时尖叫。
　　修繁修简两条尾巴迅速探出，各圈住一个草草崽。
　　“陶桃！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能用胳膊这么夹孩子！皎皎和湄湄不像小意小浓，她俩经不起摔！”
　　蔚枝拎着饕餮角，一点儿不给四个孩子的妈留面子。
　　陶桃捂着角，“呜呜呜，可是这样夹着看起来就很酷嘛，而且她俩也好开心的说。QAQ”
　　蔚枝看向正被蛇尾巴卷着荡悠悠的两个崽，胖嘟嘟的小脸儿上眼睛都笑没了。
　　蔚枝：“……”随了妈了这是。
　　“宝宝叫什么名字？”
　　蒋非原不愧是能在草原上徒手接生的妖，抱起孩子来十分娴熟。
　　“胖的叫展小皎，苗条点儿的叫陶小湄。”
　　某饕餮小声叭叭，“段哥起名儿还挺文艺，哪有娇娇美美好听啊。”
　　……
　　一屋子小妖怪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谁也没发现，新郎官不见了。
　　蔚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本来和大家聊天聊得好好的，心口忽然有点闷。可能他也犯婚前恐惧症了？
　　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一小时，出来走走放松一下也挺好。
　　蔚枝是从酒店侧门出来的，他记得邢轩说段惊棠在前面旮旯里哭，准备偷摸去瞅一眼。
　　走了几步，小眉梢一挑。
　　蔚枝也没回头，悠悠喊了一嗓子，“今儿是我大日子，有事咱出来说，敞敞亮亮多好。”
　　片刻后，后面跟着的妖果然现了身。
　　只是蔚枝没想到——
　　“是你？”
　　蔚枝看着面前的少年，笑了，“你怎么在这啊？”
　　水凌稍微有点尴尬。
　　他自认气息隐藏得挺好，可在蔚枝的除妖师天赋下还是无所遁形啊。
　　“我，我来……”
　　“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水凌抬起头，正对上青年含笑的双眸。
　　他就是有一双这样的眼眸，即使不笑，也让人觉得他在笑。
　　他一笑，世界上其他美好的事物全部黯然失色。
　　“我可以吗？”水凌问。
　　“当然。”
　　蔚枝朝少年伸出手，像牵崽崽一样，明明水凌已经比他还高了。
　　“你是一一的朋友吧。”
　　水凌身体一僵。
　　他知道了。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一一的朋友，那大学旁听的事肯定也暴露了。
　　“之前说好请你喝奶茶，结果有事耽搁了。后来你也没再来上课，我就问了徐徐。”
　　徐徐是上次坐在水凌旁边的那个搭讪妖。
　　“他给我看了你的朋友圈。”
　　水凌默默咬牙。
　　他朋友圈的背景，是和闵一一的合照。
　　察觉到掌心的手有些冰凉，蔚枝默默又握紧了一点。
　　“你是我的弟弟，对吗？”
　　他早该想到的。
　　从见到少年的第一眼，他就该想到的。
　　“我可以是吗？”
　　蔚枝笑了，“你说呢？除非我能把你塞回她肚子里去。”
　　水凌的眼睫颤了颤，“对不起。”
　　“为什么？”
　　“是我杀了妈妈。”
　　我们的妈妈。
　　“如果她活着，一定会回去找你。”
　　蔚枝望着远处的高塔，目光悠远，“我们都知道，她不会。”
　　风吹散高塔上的层云，天地豁然清朗。
　　那个女人就像那片云，来过，去过，了无痕迹，也无人追忆。
　　而他们是云中落下的两滴雨，各自汇入不同的河流，一路奔腾跌宕，最终相逢在这片命运的海里。
　　“见过你嫂子了吗？”
　　“嗯，很帅气。”
　　“有我帅？”
　　“稍逊一筹。”
　　“乖～”
　　……
　　小区保安室。
　　萧五对着镜子整理好领带，匆匆出门。
　　一阵风吹过，口袋里的请柬随风奔逃。
　　萧五急忙去寻，却见那抹红落入一只布满疤痕的手。
　　那妖一身英挺军装，他惊讶地看着萧五，喊出那个只有他知道的名字。
　　萧五笑了，泪光闪烁。
　　他应声。
　　他说，路鸣野，好久不见。
　　你看，不必急。
　　时间啊，最温柔了，就由它慢慢来，风会吹走伤痛，该来的人也将踏风而来。
　　而在时间的尽头，分离的人，终将重逢。
　　礼堂钟声响起，庄严浪漫的旋律中，大门徐徐而开。
　　蔚枝挽着父亲的手臂踏上红毯，身后两只小小饕餮崽捧着花篮。前面还好，半道里一只原地转起了圈，一只奔着他爸就去了，中途还摔个小马趴，花瓣儿撒了一脑袋。
　　蔚枝抬眸望向红毯尽头。
　　段惊棠一身白色西装，笔挺修长，一如他们初见时般英俊。
　　男人眼圈还泛着淡淡的红，与蔚枝的脸颊同色。
　　宣誓时，九尾狐又忍不住开始小声抽泣，蔚枝索性扔掉誓词卡，一把捧住男人的脸。
　　“往后余生，不管健康还是更健康，顺遂还是更顺遂，相爱还是更相爱，你的尾巴都只能我摸，你作品扉页的爱人只能是我，你的心只能属于我。我知道你愿意。我也是。”
　　男人破涕为笑。
　　相拥的那一刻，蔚枝听见段惊棠在他耳边低声高喊。
　　他们的心一同高喊。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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