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寻欢》作者:岁迟   文案:   置顶高亮:换攻!换攻!换攻!   人人都说商渝对聂文晋是真爱,三年来闻着聂文晋身上不同女人的香水味尝遍不同牌子的口红,依然能站在聂文晋身边对所有俊男美女摆出正宫的微笑。   连聂文晋都觉得商渝非自己不可,依旧浪荡得逍遥,放纵得肆意。   商渝也像是无所谓,三年来最擅长的就是深夜开车去club接回醉醺醺的聂文晋,早上提前一小时起床替对方洗衣服。   直到聂文晋一朝闯祸,惹得传闻中品行端正的哥哥对他进行进行成年人思想品德再教育再监督,商渝提着自己的行李跟聂文晋搬进了哥哥的别墅中,却一连数日都没有碰见过聂文晋口中的严肃古板老男人聂文柏。   后来有天深夜,他裹着湿透的浴袍和满身的疲惫走向阳台,黯淡月光下转过来一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   那是与聂文晋相似,却是他从未得到过,朝思暮想完一整个青春的脸。   聂文柏×商渝   换攻、HE、狗血 第1章 坏家伙   五月二十一日凌晨三点四十三,商渝在震天响的叮咚声中拉开门,看见醉醺醺的聂文晋像死狗一样坐在新买的地毯上大吐特吐。   那件满是污秽和酒气的衬衫是他昨天送给聂文晋的礼物,配套的领带早就不翼而飞,或许是遗落在了哪个美女的手腕上,商渝扶着门站住没动,终于在半分钟后等到聂文晋抬起头。   “嗯……是商渝啊,”那双醉意浓重的通红眼睛眨了眨,没什么力气地朝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掌,“你是木头吗?赶紧……嗝、扶我起来!”   商渝沉默地握住他的手,将这一滩醉成烂泥满身恶臭的人拉进了屋子里,又转身进了厨房。   “你又喝那么多,”他出来时俯身替聂文晋解开了那件明显不能再穿的衬衫,随意地丢在今天刚清洗完的地毯上,“明天起来会头疼的。”   聂文晋眯着眼打量他被灯光模糊的轮廓,冷笑了声。   “你——在假惺惺什么呢!”   他口齿不清地说着毫无逻辑的话,一巴掌拍在那段细长白皙的脖颈上——商渝觉得他其实是想再往上打一点,只是现在醉得太厉害,抬不起手。   但他只是安静地垂着眼,任由聂文晋一下一下地往自己身上拍打,手中的玻璃杯里是轻轻晃荡的水光,等男人乱挥一通的手停下来后才轻声道:“你先喝点水,是甜的。”   聂文晋歪过头,哼笑道:“叫你来接我都不愿意,商渝,你骨头硬了啊?”   他看起来怒气冲冲,商渝回想了好一会,终于在疲惫和困倦中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那是两小时之前的事,他在紧急会议上顶着主管不满的目光飞快走出会议室,电话里是聂文晋那头震耳欲聋的乐声,跟男人女人的嬉笑尖叫混合着,一股脑灌进他耳朵里。   吵得他有些头痛。   聂文晋在电话那头大声地笑着,命令旁边的人:“开!全都开了!老子今天高兴,就乐意烧钱花!”   商渝静静地站在办公室冷白刺眼的灯光下,微微皱着眉,轻轻叫了声:“聂文晋。”   他想跟对方解释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可男人自顾自地在那头大声命令他:“十点钟,你——给我站到这里来。”   接着通话就被挂断,商渝垂着眼,慢吞吞地打字:   我还在加班,过不去。   直到会议结束聂文晋都没有回复这条消息,商渝给他打过电话,但才响了没两秒就被人一下摁断了。   其实这么看来聂文晋的火气也挺理所应当,毕竟商渝也没有在会议结束后做出什么补救措施。   因为他还要回到家里继续加班,义务的。   商渝很轻地吸了口气,重新跟他解释:“我今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才刚回来没多久。”   也正是这场临时的会议令他现在情绪烦躁,一点也不想处理眼前的这个大麻烦。   “就你那点破工资,”聂文晋猛地将他推开,“还不是他妈的靠老子养着你!”   哗啦——!   玻璃杯摔得粉碎,商渝没什么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到自己手背上有点刺痛。   现在最简单省力的办法就是顺着聂文晋的意思安抚,不用思考,不用做些别的什么。   很适合这种疲惫的夜晚。   因此他依旧在安抚暴怒的男人:“我知道你这两天不高兴,但你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我会心疼。”   “你知道个屁!”   聂文晋肆意地对着他发泄心中的怒火:“商渝,你他妈是——不是觉得老子,落魄了,嗝,就能翘尾巴?”   商渝无奈地叹了口气,叫他:“聂文晋。”   聂文晋的暴怒凝固在将发未发的时候,客厅亮到刺眼的光下,他看见商渝像是一段月光一样照进自己眼底,神色沉静包容,偏偏又出现在那张堪称艳丽的脸上,矛盾又诡异地糅合出奇怪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是的,艳丽.   商渝生了一对很勾人的眼,双眼皮长睫毛,眼尾向上挑起,生在女人身上也毫不突兀——而他也的确生得难辨性别,骨架纤细修长,留着齐肩的发,眉眼轮廓带着东方人独有的柔和,鼻梁不算高,但每一分曲线都柔和得恰到好处,唯独线条流利的下颌线跟雪白脖颈间的一点锁骨能看出他的确是个男性。   一个能被称作艳丽的,柔和的男性。   没有哪个人能对着这张脸发火,即便是同性也一样。   聂文晋恍惚间有点觉得自己是在对着一尊菩萨像拳打脚踢肆意侮辱。   “你只是被冻结了所有的卡,”那张颜色粉嫩的唇中吐出的依旧是他最不爱听的话,“过两天就没事了。”   聂文晋低低骂了句草,终于从混乱的大脑中翻找出所有怒气的源头。   “你懂什么,”他猛地拍开商渝伸过来的手,“这回可不是老头子干的,聂文柏那个狗东西……我呸!说什么老子被养成了个败类要好好管教,不就仗着自己早出生几年么!”   商渝安静地听着,不动声色地捂住自己被拍得一片通红的手背。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聂文柏”这个名字,不用问也知道,这就是那个聂文晋恨得牙痒痒的大哥,聂家如今真正掌握着财富和话语权的人。   乍一听见便让人想起寒冷的冬天和孤零零的柏树。   估计是个三十好几的老古板,商渝想,不然也不会干出“因为弟弟深夜聚众斗殴被抓了才突然发现对方长成个啃老富二代,所以要好好管教”这种荒唐事来,无缘无故地给自己本来就很忙碌的生活增添了更多要做的麻烦事。   比如安抚喝醉酒还因为失去所有经济来源而发火的聂文晋。   那头聂文晋喋喋不休的怒骂仍在继续:“老头子最近住院管不到他,他就骑到我头上来了!商渝我告诉你,你现在住的这小破公寓他也要收回去,等天一亮,咱俩睡大街去吧!”   商渝听了这话,好容易才压下了心底的那点荒谬感,维持住自己毫无冒犯意味的温柔表情。   前两年聂文晋带着他搬进这里时说过这小公寓是自己的私产,原来只是在吹牛。   这样的话,现在的情况就有点麻烦了,商渝细长的眼睫微不可查地一颤,聂文晋的话肯定有点夸张,但要真的失去这个落脚之处,就得临时搬家了。   搬家比哄好聂文晋还累。   这个糟糕的可能性让商渝突然对尚未碰过面的聂文柏生出点恶感,他蹲下身,用一种顺从的姿态仰视着聂文晋,抓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侧。   “没关系的,”商渝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敷衍的安慰,“聂叔叔最疼你,怎么可能让你被他打压。”   聂文晋暴戾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的缓和,冷笑着说:“那当然,不过这事肯定不能这么算了,你说……我怎么给他找点不痛快?”   这个问题商渝其实听过很多次,他每次都能给出合适的,被聂文晋夸奖的坏主意,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既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当然得找亲哥哥收留,”商渝随意地说,“你之前不是说,他很讨厌私人空间被侵犯么。”   还有什么事能比自己不成器的弟弟天天赖在自己身边膈应人更难受?   尤其这弟弟还是个抽烟酗酒还飙车斗殴的无业游民。   商渝承认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有报复的意味——因为聂文柏的存在就像是卡在聂文晋喉咙里的一根刺,让自己脾气不好的男朋友隔三差五地在家里发脾气——但也不算什么事,只是哄起来很浪费时间,商渝已经有点烦了。   总该让始作俑者也感受一下吧。   那头聂文晋用迟钝而混乱的大脑思考了片刻,忽然抓住商渝啃上那张艳红饱满的唇。   “我真是——”他眼中充斥着狂热的,突如其来的兴奋,“太喜欢你这个小坏蛋了!”   商渝不太意外地回搂住他的脖子,聂文晋的情绪总是来得很快,像夏日阴晴不定的天,很多人都说他像个神经病,但只有商渝知道他只是不会克制自己的情绪。   开心就是十分的开心,生气也是十分的生气,人们在面对世界时总会将自己的阴暗缺点藏起来,但聂文晋偏偏要把最恶劣的自己暴露在阳光下。   他好像天生就缺失了人类应有的羞耻感。   因此商渝早就习惯于他接在所有甜言蜜语之后的贬低斥责,也能接受柔情蜜意后的第二天开车到酒吧把跟男男女女激吻的聂文晋哄回家,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懂事与逆来顺受,他才能在聂文晋身边待了三年之久。   在此之前,聂文晋的恋爱时长最高记录是四个月。   除了商渝,没有人能接受他长期且永远没有尽头的起伏情绪,他会在做完后毫不留情地把恋人赶出房间,也会在对方说出什么令自己高兴的话时直接精虫上脑把人往地上压。   跟商渝现在经历的事情一模一样。   不过相比起来这是最省力的办法,商渝想,对于聂文晋来说这是最好的镇定方式,就像一条精力充沛的成年犬找个合适的地方发泄完精力后就会很安静地躺下一样,聂文晋会在事后给自己差不多半天的喘息时间。   再说了,聂文晋的技术很不错,除了一些癖好令他难以忍受外,的确是一个很完美的床伴。   于是商渝配合地搂住身上带着浓浓酒气的沉重身躯,习以为常地在这种混乱无序的生活中得到快乐。   直到快结束时,他突然被聂文晋掐住了布满潮热汗水的脖子。   “亲爱的,”商渝在骤然的窒息感中睁大眼,听见聂文晋粗重的喘息喷在自己耳边,“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但他却没办法回答聂文晋的话,只能徒劳地挣扎了几下,终于在濒临晕厥时感觉道脖颈一松,新鲜的空气跟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的极乐一起到来。   聂文晋闷哼了声,渐渐平静下来。   “聂文柏最讨厌同性恋。”   他说着,从商渝身上爬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商渝仍然空白一片的神情。   “所以,我可怜的宝贝,你现在也无家可归了。”   商渝迟钝地眯起眼,刺白灯光令他看不清聂文晋的表情,只能慢吞吞地思考聂文晋的意思。   他想,应该跟我理解的一模一样。   于是商渝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轻飘飘的,惹人遐思的潮红一路蔓延到白皙胸膛。   “当然啦。”   他心底生出点奇怪的兴奋与期待。   “我离开了你,哪还有地方去呢?”   亲自去给那位给自己制造了无数麻烦的罪魁祸首制造麻烦。   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令人快乐的事。   作者有话说:   好吧我觉得还是要写个阅读指南在最前面   1.换攻,原攻会有一定的戏份,正攻下一章就出场   2.非洁,正攻和受都有自己的私生活,并且原攻生理功能正常   3.不接受写作指导,本人金牛,固执有自己的想法   4.不太适合喜欢典型爽文和完美主角的读者观看,攻受都不是完全好人甚至有些坏,本人偏好更真实立体的角色   可以接受的话再继续往下看吧,互联网业余消遣就不要勉强自己啦 第2章 搬家   虽然事情有些出乎商渝的预料,但他乐于接受这场意外。   当然不只是因为报复心作祟,要在这座城市里立即找到一个价格合理,位置不错的房子并不是件容易事,商渝并不想临时拎着行李箱去住酒店。   就跟聂文晋说的一样,他的那点破工资还真的不能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下去,如果不是有这座属于聂文晋的小公寓落脚,商渝早就该扛着麻袋买张站票回老家种地了。   哦不对,应该说是聂家的小公寓。   商渝拖着行李箱打开门,聂文晋正在跟什么人打电话,手机开着扩音放在玻璃茶几上,他躺在沙发上,球鞋直接踩在刚洗完没多久的布套上。   “……那我能去哪儿?我现在身上可一分钱没有,你不给我住我就带着人去老头子病房打地铺,到时候看咱俩谁倒霉。”   一听就是在骚扰聂文柏,商渝放轻了动作站到沙发边上,一眼就看见那块浅灰色的布料上已经蹭上了好几个脚印。   不用想都明白聂文晋这是在尽自己的全力给聂文柏添堵——商渝微不可闻地笑了声,也抬脚往那里加了一块脏兮兮的痕迹。   手机里传来声长长的,带着克制的吸气声,过了好一会,对面的那个人才开口说:“我只允许你自己搬过来。”   商渝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这位传闻中的聂文柏有一副好嗓子,声线低沉有磁性,让他想起大二时去听音乐系的毕业表演时台上被拉响的大提琴,有种古典的,由时光沉淀而成的厚重感。   震得人连心都在颤。   聂文晋忽然坐起身,伸手抓住那截细白的脚踝意味不明地摩挲着,听起来很随意地跟聂文柏说:“不是吧哥哥,我都二十五岁了,有个男朋友要过夜生活很正常啊,您不能因为自己不行就不让我享受吧。”   那头的声音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二十五岁该考虑的应该是怎样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商渝觉得聂文柏的呼吸声里都带着克制,他没骨头似的往聂文晋怀中倒去,宽大下摆间露出一段肌肉线条纤细漂亮的腰腹,不出意外地被人亲昵地搂住。   聂文晋在干坏事时总是心情很好。   “我的人生价值就是为老头子增加为事业奋斗的压力,”他理所当然地说着恬不知耻的话,“哥哥不是想替他分担一些吗?这可是个很好的机会。”   商渝在他怀里尽力地保持安静,但聂文晋却主动往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发出很大的“啵”声。   电话里的沉默瞬间被打破,聂文柏克制地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聂文晋哈哈大笑:“在等你收留我啊哥哥,你觉得我在干什么,干我的男朋友?”   商渝终于忍不住,也轻声笑起来,又很快在聂文柏长长的吸气声里捂住嘴,跟聂文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种荤素不忌的话显然把聂文柏膈应得不轻,好一会他都没有说话,只有克制的呼吸和纸张被翻动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从听筒里传出来。   也不知是考虑了什么,电话那头的人终于下了决定:“你的确需要好好管教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把不务正业当做值得自豪的事,聂文晋,你不会觉得羞耻吗?”   “不会啊,”聂文晋耸了耸肩,也不管对面那人看不看得到自己的动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轻松愉快的生活啊。”   商渝却看清了他眼中渐渐酝酿的暴戾神情。   “家里的生意不都有你在么,我亲爱的,能干的哥哥。”   被他箍紧的腰肢骤然一痛,商渝皱着眉,很微弱地动弹了下,又重新安静下来。   这种时候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保持安静,任何的举动都有可能彻底激怒聂文晋,除非——   聂文柏冷淡低沉的声音从茶几上传来:“我会把定位发给你,一个小时内出现在我家门口,家政阿姨会给你开门。”   那些阴暗的情绪骤然一扫而空,聂文晋夸张地提高音量:“哥哥你真善良,我可真爱你。”   回答他的是“叮”的一声,聂文柏直接挂断了电话。   商渝心中骤然轻松了不少,能迅速安抚住聂文晋的方法只有顺着他的意思说话做事,很显然的,聂文柏松口这件事是他所期望的。   这让我省了不少的力气,商渝满意地想,毕竟等会还要搬家,会很耗费精力。   聂文柏终于做了件好事。   他顺从地让聂文晋把自己一把抱了起来,感觉自己的侧脸被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小坏蛋,”聂文晋像是爱抚一只猫一样摸他的头,“这下开心了吧?”   说得好像是为了商渝才去跟聂文柏叫板一样。   商渝也不说什么,只是对他笑:“当然,我今天非常高兴。”   毕竟这件事的确是他自己所希望发生的,聂文晋是为了什么做这件事根本没有意义   又不是不知道这人的本性是怎么样的,只要结果是自己希望的,过程其实并不怎么重要。   再说了,两个自私的人凑到了一块,还能负负得正不成。   又不是在做化学实验。   ……   聂文柏发过来的定位是本市很著名的一个别墅区,位于市中心,离商渝工作的大厦很近,环境和价格一样美丽。   普通人在这地方奋斗三十年都买不起小区旁边的老旧房子,商渝跟在聂文晋身后走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停在了一扇雕花铁门前。   手机上的定位就是这幢四层结构的小洋房,商渝透过爬满花藤的铁栅栏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眼,花园的草坪被修剪整理得很干净,角落圈了一块池塘,有只三花猫正趴在石板路上呼呼大睡。   真是个好地方啊。   聂文晋冷笑一声,按响了门铃。   “看傻了?”他一刻不停地把门铃按得震天响,“二十五万一平,把你卖了都买不起一个厕所,现在能住进去是不是很高兴啊?”   商渝听见这种颇有侮辱意味的话也只是心平气和地笑着说:“住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我都很开心。”   这个回答勉强让聂文晋满意了些,他轻轻哼了声,暂时放过了自己的男朋友。   毕竟聂文晋今天的心情很不错,能不再住逼仄的小公寓,还搬进属于自己哥哥的别墅里给对方添堵,怎么想都是一件让人兴奋到不行的事。   这个认知让他今天十分喜欢出了这个主意的商渝。   而商渝原本以为自己会在今天就遇见那个叫聂文柏的老男人,但来给他们开门的家政阿姨却说:“聂先生今天不回来吃,小聂先生喜欢吃什么?”   聂文晋用挑剔的眼神上下大量着面前这个平凡的中年女性,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不回来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聂先生交代过的,”女人在他颇有威慑力的注视下显得有些紧张,“您是他的弟弟小聂先生,您……”   “要叫少爷。”聂文晋极不礼貌地打断了她,“什么先生先生的,难听死了,一听就像是聂文柏那个狗东西,你有没有在家政中心培训过啊?”   他横冲直撞地踏进花园中,把瘦小的女人撞得一趔趄,还好被商渝扶了一把。   “当心。”   商渝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低声道:“他今天不舒服,您别往心里去。”   他笑起来时很有亲和力,尤其受中老年女性的喜爱,眼前这位家政阿姨有些惊讶于他的和善,连忙摆手说:“没事,聂先生交代过的,说小聂……少爷脾气不太好。”   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商渝冷静地分析着她,很会观察情况,看起来不会惹得聂文晋发很多次脾气。   于是他的笑容变得真实了些,柔声说:“这段时间得叨扰你们了,聂文晋比较挑食,不吃鱼类跟豆制品,麻烦您记一下。”   “我晓得了,”女人一点都没察觉出他的态度变化,热情地接过了他手中不大的行李箱,“我来帮你拿上去,天气热,快进屋里来。”   商渝自然是笑着点头答应了的,别墅里开着空调,聂文晋站在餐厅里,不知为什么脸上又出现了极明显的烦躁和不快,见到商渝和家政阿姨一起进来,他不满地啧了声。   “为什么这里连罐可乐都没有?”   阿姨愣了下,嗫嚅道:“聂先生不会喝这些东西哩,家里只有白开水和咖啡。”   聂文晋大声骂了句草,数落她:“没有你不会去买吗?我现在就要喝,赶紧给我出去买回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自己的家。   商渝则状似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轻声道:“出去买有点慢,我们还是叫个外卖吧。”   聂文晋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就随意地嗯了声往楼上去了。   轻车熟路到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来。   于是商渝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熟练地下单了十罐可乐,家政阿姨站在他面前,有些为难的样子。   “聂先生吩咐过,不能让小聂少爷吃垃圾食品。”   商渝轻轻啊了声,脸上浮出些为难的神情:“但天气那么热,他喝不到可乐会生气的。”   没有人能忍心看美人纠结无助的模样,女人想了想,说:“先生只说聂少爷不能吃,没有说您也不行。”   商渝对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真是太谢谢您了,等下能麻烦您帮我们放进冰箱吗?我得上去收拾行李了。”   这话有些得寸进尺,但女人丝毫没有发现不妥,欣然答应了他的要求,还主动提出要帮他把箱子搬进房间。   商渝心满意足地跟在她身后,狐狸似的眯了眯眼。   这聂文柏管得可真宽,他想,真当聂文晋是个需要严厉管教的未成年呢。   果然是个严肃无趣的老男人。   作者有话说:   声音出场也是出场(强行解释) 第3章 阳台   商渝在别墅里住得很舒坦。   这个地方让他的通勤时间减少了三分之二,住的房间也比原来大了不少,还不用担心每天开着空调会使电费飙升到自己无法承受的价格。   简直就跟度假一样舒服。   而聂文晋自从搬到这里后就被迫每天早起出门打工——当然是在自己家的公司,他不情不愿地跟在聂文柏身边当助理,如果到点后不在办公室的话,聂文柏会直接派人来别墅里叫起。   迟到还会扣工资。   不过聂文晋也没给他这种机会,对于他而言这可是近距离折磨聂文柏的好机会,商渝几乎没见过他对什么事情保持过如此长时间的高度热情,以至于痛苦的早起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真的很热衷于给身边人带来折磨,至少从表面来看是这样的。   但商渝还是能在这段维持了三年的关系中发现点不一样的东西。   聂文晋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的……不在意自己的未来?   如果继承家业当废物也能算是未来的一种可能的话。   想到这里商渝忍不住发笑,他在晨光中放下手机,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反正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他轻声自语,“少了很多的麻烦。”   聂文晋待在家和出门鬼混的时间几乎缩短了三分之二,这让商渝有了更多的时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为自己的前程打拼。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与聂文晋是有根本的不同的,譬如对方没钱的时候可以找哥哥撒泼打滚,而自己真没钱了就得流落街头,连饭都吃不起。   他很确定万一到了那个地步,聂文晋并不会给自己提供哪怕一点合理的帮助,对方只会大声嘲笑自己是个废物,并毫不留情地甩了自己。   男人哪有自己靠谱。   楼下依旧是空荡荡的——商渝自从搬进这幢别墅后就没有见过这里真正的主人,家政阿姨说聂文柏很忙,不在别墅里是常态,但他觉得这只是个借口,说不定对方只是不想时时刻刻都跟聂文晋待在一块。   作为聂家真正的掌舵者,拥有很多个住所是非常合理的。   不过这跟我也没关系,商渝想,见不到人其实更好,独享这幢别墅的空间当然要比无聊的报复消遣更重要。   即使他在搬进来前还想着该怎么跟聂文晋一起给那个无趣老男人添堵。   商渝就是这么善变的一个人,他觉得这个事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看见家政阿姨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早餐——全麦吐司夹太阳蛋,还有现磨的热拿铁,放在之前绝对是商渝根本不会碰的东西。   虽然好吃,但很浪费时间。   “早上好,”商渝礼貌地跟女人问好,“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女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商渝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的聂文晋并没有无缘无故发火。   这个念头随意地在脑中划过,他拉开椅子坐下,安静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就拎着包出门了。   周五的早晨总是很忙,商渝并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揣测早早出门的聂文晋究竟是如何想的。   直到下班回家后他才稍微猜到了点原因,晚上十点的别墅中空空荡荡的,家政阿姨也回自己家过周末去了,聂文晋这个月的存在感很强烈,以至于商渝都快忘了他是个喜欢在酒吧和俱乐部消磨掉自己所有空闲时光的人。   他站在打扫得很干净的别墅里发了会呆,心底缓慢滋生出一点久违的空虚和无聊。   聂文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出门通宵了,因为他身无分文,而聂文柏并不会仁慈地给他出门泡吧把妹的零花钱。   但今天刚好是月初发工资的日子,穷了快一个月的聂文晋怎么可能继续过下班就回家的无聊生活?   更不用说这一个月来他们就没见到过聂文柏出现在这幢房子里,显然对方说的要好好管教大概率只是说说而已。   要是聂文晋会继续被他威慑住,绝对是脑子出问题了。   商渝在长久的空虚之余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点不适应,聂文晋是个闲不住的人,被迫跟他待在这间别墅里时只能靠最原始的行为发泄自己过于旺盛的精力,这导致他居然有些食髓知味——上一次有这种感受还是刚和聂文晋在一起的时候。   快感是最容易令人上瘾的。   这么想着,商渝关上房间们,无趣地叹了口气。   “或许我也该去找个人过过夜生活?”他开玩笑般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反正聂文晋在别人床上的时候根本想不起你。”   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商渝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寻个一夜快活,在这座城市里加班是常态,有这难得的空闲时间他宁愿在家加班。   等到终于忙完的时候早已是深夜,商渝伸了个懒腰,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了眼,花园里只剩下几盏有点暗的昏黄马灯悬挂着,昏热的夏夜连一丝风都没有,不用下楼看也知道,只有他的房间是亮着灯的。   电脑上的时间显示跳到了十一点三十七,看来聂文晋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商渝索性脱了衣服就往床上倒去,也懒得收拾乱七八糟的书桌,辗转反侧了好一会才勉强陷入睡眠。   只是没睡多久就被突然陷下一块的床垫和滚烫的手掌惊醒,黑暗中他看不清聂文晋的脸,但冲进鼻腔间的浓烈酒气和粗暴的动作十分熟悉,商渝甚至没有感到惊慌,只是顺从地舒展开自己的身体。   反抗只会让过程更加痛苦。   “睡得挺香嘛,”聂文晋阴阳怪气地掐住他的脖子,“巴不得我不回来吧。”   商渝在骤然袭来的窒息感中皱起眉,被剖成两半的熟悉痛苦顺着神经一点点攀爬至大脑中,他勉强忍住了逃开的冲动,发出破碎的喘息。   “没……有……”   他从喉咙间挤出不成调的话语:“我只是……太……困了。”   聂文晋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涨得通红的脸,好一会才忽然松手,紧接着一掌拍在他臀上。   很重,不是亲热间的手段,商渝发出低低的痛苦喘息,终于忍不住求他:“轻一点。”   但这句话之后,他能感觉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愈发强烈,商渝并没有嗜痛的奇怪癖好,这一切对他来说并不是愉快的。   求饶并不能让聂文晋产生怜悯心,他心知肚明,但求饶会让聂文晋更加兴奋,能非常有效地减少受折磨的时间,这是商渝三年来总结出的经验。   聂文晋是个非常喜欢用暴力手段的差劲情人,他喜欢看商渝那张不男不女的脸被自己折磨到扭曲而通红,更喜欢看那双爱勾引人的眼睛里流下痛苦的眼泪。   “你真他妈难草,”他喘息着,兴奋地说着恶劣的话 “叫都不会叫,比今晚我碰到的那个差劲多了。”   商渝没有应他,只是徒劳地抬手去搂他的脖子,又被聂文晋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   “要不是……”后面的那几个字商渝听不太清,“我才不想跟你上床,哼,街上随便找一个都比你舒服。”   他挑剔地下了结论,在商渝白得像一段月光的身体上刻下新的伤痕:“无趣死了,要不我去找两个鸭子教教你?”   商渝只是闭上眼,沉默地喘息着。   他早就习惯了这些话。   也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差劲到不行的人。   各方面都是。   ……   一切停歇之后,商渝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聂文晋微弱的鼾声,疲惫到连手指都动不了,聂文晋总是不把自己折腾到精疲力尽不罢休,但这对他来讲实在是太过了些,刚才洗澡时好几次差点跌倒。   偏偏累成这样都没办法入睡。   商渝忽然就有些烦躁,索性静悄悄地爬起身,顺手从聂文晋的外套里摸出一包烟往外走去,他其实不太会抽烟,只有偶尔觉得心情极度糟糕时才会来上一根。   不过据家政阿姨所说,这幢房子里是不能抽烟的,因为聂文柏很讨厌自己的居所里有任何的异味。   聂文晋对此的回应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倒了一整瓶黑鸦*,即便沙发套立即就被家政阿姨收走清洗了,那甜腻的味道也足足过了一周才散去,可惜的是聂文柏始终没有回来过,饱受折磨的只有商渝一人。   所以管他呢,商渝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捏着烟往阳台走去,拖鞋在木地板上踩出散漫拖拉的声响,他心不在焉地拉开阳台门,接着便愣了愣。   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这是商渝第一次在别墅里看见除了聂文晋之外的男人,那道身影背对着他,宽背窄腰,穿着整套的冷灰亚麻料西装,每一寸裁剪都完美地贴合着这具可以说是极有力量与线条感的身躯,明显就是价值不菲的私人订制。   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一位。   聂文柏。   商渝无声地咀嚼了遍这个名字,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实在正确,这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就很像个经常健身的中年人,体型带来的压迫感配合冷灰色西装的确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感,还有他指尖跳动的哪一点零星火光,这种气质与感觉——   几乎是一瞬间,商渝就确定了眼前这人绝对是个同类。   还是不同号的。   可惜太老了。   这想法才刚冒了个头,那男人就像是察觉了般回过头,远处灯火通明的市区大厦映亮了那张面容——很年轻,五官立体,嘴唇很薄,脸部线条清晰利落,是那种走在街上一眼就能被发现的冷峻帅哥。   他和聂文晋有七分的相似,却少了聂文晋轻浮花哨的气质,反而有种冷峻深沉的成熟感,那是家族教养和时光沉淀带来的厚重感,也是商渝会很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这都不是重点。   商渝在那冷淡的注视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有种赤身裸体行走在阳光下的自卑感。   这个人,这张脸……   他在好多年前的深夜里见过。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能逃过真香定律 第4章 矢志不渝   在某个瞬间,来势汹汹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那是长久饥饿的旅人闻到肉香时的极度渴求,是客居他乡之人突然抬头看见了圆满的月亮。   是他单方面的久别重逢。   于是所有的波澜和渴望都被强行克制。   其实商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这张脸抱有如此强烈的执着——以至于在进入大学,看见聂文晋的第一眼起就下定主意要得到对方,全然不顾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和聂文晋有关的负面评论。   什么男人女人都玩,癖好特殊还很神经质,商渝全都觉得无所谓,只要有那张脸就够了。   而一切都只是因为高三逃课去酒吧时远远地看见了坐在玻璃窗后的聂文柏。   很离谱?商渝自己也这么觉得。   不过那个年纪的他并不这么想,也不知道那个人叫聂文柏,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停住脚步再也走不动道了,事后回想了许久,归咎于那是第一次见到两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接吻。   昏暗变换的灯光下,聂文柏腿上坐着一个体型修长单薄的男人,他们用力地拥抱着,在模糊传到店外的古典乐声中忘情拥吻,商渝站在冷风呼啸的街道上,心底诡异地发着烫。   直至那两人分开,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居然丝毫不觉得恶心,甚至还想代替那个坐在聂文柏怀里的男人,得到那个吻。   只是那么一眼而已,商渝的人生迅速地滑向了混乱失控的轨道。   他在这座城市独自求学,因为没有长辈的管束而显得随心所欲且无拘无束,压力大时最爱往各种不会被大人允许的地方跑——网吧、酒馆、电玩城,所有被明令禁止的坏习惯他全都尝试过,好像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令他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刺激、惊险、怒斥、他人的注意。   他无比享受这种另类的关注与关心。   颇有自甘堕落的趋势。   可自那天起,商渝再也没逃过课,他为了一个不知道任何信息的人萌生了留在这座城市的念头,熬了整整半年才终于拿到个不错的成绩,得以在此地继续自己的学业和人生。   也就这样遇到了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糟糕的聂文晋,还把对方当成了慰藉自己内心空虚的替代品。   明明这个替代品除了长相之外,哪里都糟糕透了。   有时候商渝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只不过是隔着窗玻璃看了一眼,怎么会做出如此没有道德并且值得被任何人唾骂的事情?   他在极少的,对自己人生的忏悔中反复思考,最后也只能归咎于得不到的才最骚动,十八岁的遗憾最遗憾。   结果遗憾本人在多年后的夜里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男人总是不容易显老,时间没给那张脸带来什么变化,聂文柏站在夜色中,神情冷淡疏离得跟许多年前隔着窗跟他对视的那一眼十分相似,以至于商渝竟然产生了种自己打开的不是阳台门而是时光门的错觉。   这一瞬间他居然有些慌,捏着烟的手动了动,像是想往身后藏,最后又放弃。   商渝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现在究竟是多糟糕的一副模样。   他不信聂文柏看不出自己先前在做什么,男人的事统共也就那么些,聂文柏一看就是个生理跟心理都很正常的男人,怎么会察觉不出自己的萎靡不振是如何造成的。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商渝对欲望从来坦诚,比起湿透的浴袍和还滴着水的长发外甚至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商渝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抬手朝他展示自己指尖的烟:“不好意思,出来的时候没带打火机,借我用用?”   在短暂的讶异后,他依然是冷静而风情的,二十三岁的商渝不再青涩,也不再因为聂文柏的一个冷眼就落荒而逃,他眉尾一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将烟递到聂文柏眼前。   其实是想直接凑到那根正在燃烧的香烟上的。   但现在的商渝脑子很清楚,他知道自己要真这么干了,说不准明天早上就得收拾东西提桶走人,聂文柏这种严肃老男人天生跟轻浮下贱货合不来,商渝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也明白什么才叫有分寸。   果不其然,聂文柏没说什么,从口袋中翻出打火机,咔擦一声点燃了那根沾染了点湿痕的烟。   只是神情看着依然不太友善。   “谢了。”   商渝咬着眼越过他,裹着一身厚重湿气扶住栏杆往夜空中眺望,这座城市好像没有白昼和黑夜的具体定义,无数的灯火与霓虹光将天空染得微微发亮,他站在安静的阳台上,轻轻吐了口气。   不需要说话,商渝眯着眼想,黑夜本身就足以模糊很多东西,声音只会让思维变得清醒。   他在等聂文柏主动开口。   至于对方会不会离开……   商渝无声笑了笑。   一个讨厌居所里有任何异味的人怎么可能带着满身烟味进房间。   也正和他想的一样,聂文柏在片刻后也折返至他身边,倚靠着栏杆抽完最后一点烟,明灭火星被按灭在冰凉金属上,他终于开口:   “聂文晋的男朋友?”   声音里夹了点被烟熏出的哑,像带着钩,商渝咽了咽干涩的嗓,突然就有点渴。   他捏着烟嘴转头,静静地跟聂文柏对视了会,说:“商渝。”   聂文柏点点头,视线礼貌地在他脖子以上停留。   “虞美人的虞?”   商渝笑得很开心,烟雾自淡红的唇间逃出,水顺着发尾滴落,他说:“不,是矢志不渝的渝。”   他直勾勾地跟聂文柏对视着,神色莫名认真:“不是聂文晋的男朋友,也不是花。”   商渝只是商渝。   严肃冷峻的年长男人神奇地理解了他的执着,并出乎意料地为自己最开始的称呼道歉:“是我不够尊重。”   “嗯哼,”商渝嘴角一勾,点了点头,“没关系,后面的话其实挺不错。”   其实也不怪聂文柏会想到这个字,当下的商渝的确像一朵刚被浇灌至盛开的花,眉宇间的疲倦给他增添了点娇柔感,这让他看起来脆弱又坚韧,危险而浓烈,矛盾得吸睛。   聂文柏说:“这段时间住得还好吗?”   他的语气像是一位例行询问租客体验的房东,又莫名像是在和熟识的好友交谈,商渝掐灭了眼,捋着依然湿漉漉的头发随意答道:“挺不错的,房间很好空气很好,半夜听不到马路的噪音,我这回是托了聂文晋的福。”   聂文柏看起来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视线在触及商渝的脖子时倏然一顿,接着极明显地皱着眉,沉声问他:“你被聂文晋打了?”   商渝顺着他一下就冰冷起来的目光低头,在聂文柏看不见的浴袍深处还藏着好几道依然刺痛红肿的伤痕,他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脖子,只对聂文柏笑了笑。   沉默和不否认往往能说明更多的事情。   于是聂文柏露出了有些冰冷的表情,他终于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有些瘦弱单薄的男人,眼神冷静理智,只是单纯地观察对方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痕。   但商渝却不可遏制发抖,很微弱,心头一点点地漫上燥热和久违的羞耻感。   明明赤身裸体跪在聂文晋面前时都从未有过这种情绪。   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微微侧过身,聂文柏的眼神落在他敞开的领口间,浓重夜色都无法遮住那里的伤痕。   他沉沉的吸了口气。   跟商渝在电话里听到过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想,这是否代表着聂文柏在生气?   因为自己被聂文晋伤害而生气。   这未免有些自作多情,商渝在心底嘲笑自己,聂文柏会生气只是因为聂文晋长成了个人渣,要不要这么给自己加戏。   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缓解当下陷入凝固的沉重氛围——大好的重逢之夜被扯上聂文晋实在扫兴,更何况这些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实在也不好让聂文柏知道。   总不能大咧咧地告诉对方,嘿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在床上有怪癖吧。   可聂文柏却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稍等”就转身离开阳台,商渝愣了愣,目送着那道背影隐没在房间浓重的黑暗里。   该不会是直接去找聂文晋算账了吧?   也不是不可能,聂文柏向来是个负责的好哥哥。   但去找聂文晋能做什么,让他给我道歉?算了吧,有这功夫还不如多陪我聊会天。   他原本愉快的心情一下跌至谷底,商渝的笑容渐渐收敛,垂眼看着手里熄灭的眼,慢吞吞地将它送至唇边吸了一口。   不该掐得那么早的。   远方的霓虹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广告牌上的明星保持着夸张而虚假的微笑,一切都跟十分钟前一模一样,仿佛活生生的聂文柏只是他在深夜失眠时产生的幻觉。   商渝克制着自己渐渐烦躁的情绪,闭了闭眼。   身后忽然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商渝以为是家政阿姨起夜,仍然咬着烟没回头,可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阳台门口。   “医疗箱在一楼门口,”聂文柏的声音接着响起,“有基础的外用药品,阿姨会每个月检查更换。”   商渝讶异地转过头,聂文柏提着药箱站在黑暗中,在他的注视下侧身让开一条路。   “有新的客房可以给你住,”他示意商渝跟自己进来,“很晚了,上完药就回去休息吧。”   商渝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只能礼貌地点点头,低声说:“……麻烦了。”   聂文柏的举措客套而完美,每个到访的客人都理应被如此对待,这个认知让商渝莫名不快,理智却告诫自己该满足。   说到底从聂文柏的角度来看,自己不过是个被亲弟弟伤害到的陌生人,礼貌和歉意是应有的良好教养。   也不对,应该是麻烦弟弟的麻烦自来熟男朋友,很差劲的身份,其实不配得到聂文柏的礼貌。   毕竟聂文晋给他添的堵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坏主意。   但商渝是个天生的坏家伙,他理所应当地接受了聂文柏此刻的善意,抬手去接那个小小的医疗箱。   “大晚上的,”商渝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烦您了。”   聂文柏却避开了他的手,在商渝不解的目光中神色冷静而正经。   “你看不到受伤的地方。”他说。   “我帮你。”   作者有话说:   呃呃呃呃呃呃没有赶上—— 第5章 上药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商渝认为自己是因为严重的睡眠不足而产生了幻觉,聂文柏怎么会说这种话呢?这已经超脱了客气和礼貌的程度。   甚至在深夜中变得有些似是而非的暧昧。   可聂文柏依旧保持侧身的姿势跟他对视着,好像自己说的话再正常不过,商渝始终游刃有余的态度终于漏了点破绽,他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脖颈,避开聂文柏的视线说:“只是一点小伤,没必要。”   不管有没有听错之前的话,这句回答都是不会出错的。   聂文柏却说:“两天应该好不了。”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并没有把医疗箱递过来的意思,于是商渝再也没办法把自己听见的话归类成幻觉。   “我自己来吧,”他主动朝聂文柏伸出手,“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   聂文柏却很明显地盯着他的手指看了会,眉尾微微一挑,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商渝总感觉那明明很冷淡的表情其实十分玩味,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一点浅淡的烟味和热度残留在皮肤上,明显到不容忽视。   他忽然就明白了聂文柏的意思——   之前借火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麻烦?   夜色中,商渝不由失笑,那一眼勾得他心里愈发痒痒,于是也慢吞吞地朝着聂文柏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于克制、品德高尚的好人。   聂文晋喝了酒总是睡得很沉,商渝路过房间时顺手关紧了半掩的门,楼下的客厅里亮着昏黄的落地灯,聂文柏坐在沙发上,闻声抬头对上他往下看的视线。   商渝无声笑了笑,脚步声在夜色中清晰得像是叩在心头,他在聂文柏宛若实质的目光中坦然裸露着胸口的伤痕,跪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您是个难得的好人呢,”商渝这话说得像是在开玩笑,“是因为觉得聂文晋没干好事?”   这是他第一次和聂文柏靠得如此近,咔哒一声,药箱被聂文柏打开,男人对他半湿的浴袍和满身的潮热水汽视而不见,垂着眼很专注地拆开了一包药用棉。   “一段不能使人向上的感情是无用的,”聂文柏平静地说,“聂文晋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   他们的对话熟稔到如同多年好友在深夜闲聊,商渝有些新奇地看着他将棉球浸入药水中,很轻快地笑起来。   “您是在劝我分手吗?”他顺手将领口扯得更开,“不过很多人都说,恋爱的重点并不在于一个好的对象,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聂文柏终于抬起眼,他没有说什么,重新垂下眼用镊子夹着棉球按上那块破了皮的胸膛。   商渝忍不住轻嘶了口气。   “作为他的哥哥,我其实应该帮他说话,”聂文柏的神情很专注,语气淡淡的,“但我的确想不出什么好话。”   商渝忍不住边嘶嘶抽气边笑,有点滑稽,又有种肆无忌惮的随意感:“他的确没什么好夸赞的地方,唔,除了那张脸外?”   其实这话还是在夸聂文柏。   他有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神情很专注的脸,无比深刻地认知到聂文晋此人真的哪哪儿都不如自己的这个哥哥,也怪不得聂家的老头子会将自己的重担交给聂文柏。   聂文柏是一个负责、认真、道德感极强的三好男人。   三好男人对商渝的目光没有丝毫反应,倒是在他的吸气声中放轻了手上的动作,那些伤口依然泛着红,像是雪白沙滩上进行着一场持久的涨潮,冰凉的酒精无法冷却燥夏,痛觉麻木后,奇异的酥痒一点点明显到不容忽视。   但我只能克制。   商渝在心底惋惜地叹了口气,聂文柏其实靠得有些太近,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只会在乐声震到耳朵都有些聋的舞池里才会这样亲密,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连呼吸洒在皮肤上的感觉都清晰到根本没法忽视。   这让商渝克制地蜷缩起手指,不自觉地往后瑟缩了点,冰凉的刺痛感一点点向着腰腹处滑去,聂文柏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和聂文晋谈恋爱?”   商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上,愣了愣才用有点干涩的嗓说:“可能因为我喜欢他吧。”   他把尾音咬出点情真意切的感觉,偏偏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笑出声。   这话其实很假,或许是商渝在前面几年重复过相同的话太多遍,以至于在说出口的同时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也因此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跟聂文晋还处于暧昧期时的自己确实是喜欢对方的。   并不仅仅是因为那张脸而已。   聂文柏手掌下薄薄的流畅肌肉颤抖着,那双细长的腿跪都跪不稳,他手上动作一顿,抬眼去看商渝。   “不要乱动,”聂文柏抬手抓在他腰侧,“你身上的伤很多。”   的确,商渝对此不置可否,跟聂文晋这种人长时间相处的后果是自己的羞耻感也变得麻木起来,他甚至将本就有些松垮的浴袍再扯松了些,对聂文柏挑了挑眉。   “他下手一直都很重,”商渝克制地喘了口气,潮湿的暧昧情绪泡得那张艳丽的脸燥热微红,“您能劝劝他吗?”   棉球没入衣襟,聂文柏认真地点点头,回答他:“我会尽力尝试。”   其实这种话跟克制完全搭不上边,但商渝还在为自己今晚的忍耐沾沾自喜,怎么可能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无动于衷呢?   多年未见的白月光坐在身旁给现任弄出的伤口上药,哪个男人能忍住?   忍住的根本不配当男人。   聂文柏像个不解风情的直男——如果商渝没有见过他跟男人接吻的话一定会这么觉得,可在有这么个前提的情况下,聂文柏的一切行为都被套上了暧昧而模糊的外壳。   “你可以拒绝他,”聂文柏的声音很低沉,带着莫名的危险情绪,“还是说你并不希望离开他?”   商渝没有立即回答,那只放在他腰上的手掌还将腰带又往下扯了点,他咽了口唾沫,用正常的声音说:   “我的确不太想离开他。”   现在分手简直蠢透了,离开这里,他上哪去找个活生生的聂文柏啊?   聂文柏又沉默下来,这种话题的确不适合在两个陌生人间深入,夜色愈发浓重,商渝却清醒到不行。   细微的风拂过肌肤,商渝在短暂的失神后终于想起些什么:   他出来时可没想过外头还有人,浴袍底下空空荡荡什么都没穿,如果聂文柏还不停下的话……   有些麻木的腿尴尬地并得更紧,商渝闭了闭眼,胸膛极明显地起伏了下。   那就有些过了。   商渝绷紧了身体,夏夜的燥热无法被简单的一层布料挡住,聂文柏的掌心很烫,一动不动地按在侧腰上的感觉简直是在将他的理智放在大火上焚烧。   更不用说小腹上不容忽视的冰凉湿润感。   真的太过了。   他克制地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可以了,”他抓住聂文柏的手腕,又在反应过来时迅速松开,“这个地方我看得到。”   聂文柏终于停下手,他又凑近了些——商渝连呼吸都屏住了,对方的鼻息撒在自己身上,将本来就泛红的皮肤弄得更红。   “这两天不要碰水,”聂文柏观察着那些伤,“有感染风险。”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好像商渝是躺在医院里刚做完手术一样,慎重到商渝不由想笑。   “只是破了点皮,”他说,“又不是快死了。”   聂文柏沉着嗓音说:“聂文晋知道哪里打起来最痛,也知道什么样的伤口虽然严重但看起来很轻微。”   商渝当然清楚这件事,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的伤口在一开始时渗着血,也知道聂文柏看不见的脊背和大腿内侧上有多少淤青。   聂文晋从来都是这么坏。   但他还是装作有些讶异地哦了声,调侃眼前的男人:“您跟他报过一个班?”   小腹上的伤口骤然一痛,商渝嘶了口气,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了从聂文柏身上传递过来的怒意,这让他识相地不再说话,却……   更加兴奋了。   所幸聂文柏放开了他,随手将用过的棉球丢到垃圾桶中,郑重地跟商渝对视。   “虽然只有他的歉意才有意义,”他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很认真地说,“但我很抱歉,没有管教好聂文晋,也不该在之前对你产生偏见。”   果然是个优秀负责的好哥哥。   商渝微笑着,好一会才移开视线。   “您又怎么确定现在对我的印象是真的?”   药箱被人轻轻合上,聂文柏压根没对他这句话产生什么特殊情绪,反倒跟顺手一样替他拢了拢领口。   “如果可以的话,”他说,“马上远离聂文晋,这对你只有好处。”   好像刚才的那些怒意只是商渝的错觉,他挑着眉,试图从沙发上站起来:   “您作为一个商人,肯定明白一件事的好处大于坏处时——啊!”   他不受控制地,带着满脸的惊慌朝聂文柏身上摔去,麻木的腿无法支撑商渝的行动,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摔在什么位置。   聂文柏的外套上有极淡的香气,夹杂在还未消散干净的烟味中,只有将脸深深埋进那些布料中才能发觉。   青橘、橙花、雪松。   是漫步温莎。   很冰凉,却有点难以察觉的温柔,像是夏日清晨落在庄园里的雨。   商渝张了张嘴,一时间浑身都在发软,只能半自愿半被迫地维持着埋在聂文柏小腹间的姿势。   热意一点点地自男人身上传过来,商渝尴尬地扭了扭腰。   他……了。   作者有话说:   真的会因为周五加班到十二点崩溃……   漫步温莎是今年Burberry新品,很不错的一款香 第6章 新目标   手掌下的躯体有点烫,聂文柏一看就是会定时去健身房的自律男人, 商渝动了动手,有点着迷于这种坚韧而极具力量性的肌肉触感。   “抱歉,”他没什么愧疚感地趴在聂文柏身上狡辩,“脚有些麻,您能拉我一把吗?”   说这话时商渝没有抬头,橙花和雪松的味道将他本就缺乏睡眠的疲惫大脑熏得更加不清醒,他随意地抬起一只手,在空气中晃了晃。   “真的无意冒犯,”闷闷的声音自聂文柏腰腹间传出,“我实在是起不来。”   昏黄灯光下,那只带着红痕的漂亮手臂没骨头似的支棱着,皮肤白得有些刺眼,还有小腹上湿润的呼吸和说话间的震颤痒意……   聂文柏闭了闭眼,过了几秒才伸手扣住在自己眼前乱晃的细瘦手腕,将商渝从自己身上拽了起来。   “没关系,”他冷静地回答,“很晚了,早些休息。”   商渝的脸有些红——很漂亮地从皮肤里透出来,鲜活的,潮热的,让人怀疑他经历过什么无法公然启齿的意外。   可他又是坦然的,就好像对情事一无所知的懵懂孩童,用天真的眼神和感激的语气道谢,重新在沙发上坐稳。   “聂文晋总是说您不太有人情味,”他依然坐在聂文柏身边,大腿挨着大腿,“今天一见,我认为是他狭隘了。”   于是所有的蓄意谋划都变成了无心为之,聂文柏收回视线,低低嗯了声。   “你还很年轻,”他站起身,主动跟商渝保持了距离,“会有更多的选择。”   商渝往后一倒,眯着眼靠在沙发上仰头看他。   “谁知道呢,”他意味不明地说,“或许会有的吧。”   如果你肯对我做些什么的话。   聂文柏没再说什么,从他的角度来看,商渝裸露在外的皮肉上布满了伤痕,这足以证明聂文晋绝对不配在“很多选择”之内。   可即便如此,眼前这个漂亮的年轻男人依然是心甘情愿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医疗箱被他轻轻放在茶几上,而后聂文柏就一言不发地上了楼,背影看着十分冷淡。   商渝一时也不知自己是那句话惹到了他,大脑昏昏沉沉,他摸着自己胸口红肿的伤,懒洋洋地喂了声。   “您好像忘了告诉我客房在哪,”商渝肆无忌惮地展示着最糟糕的自己,“还好我及时想起来了,不然得在沙发上睡一整晚。”   聂文柏站在楼梯上转身垂眼看他,压根没对他的表现做出任何的反应。   “是我的疏忽,”他用最官方的语气说道,“在我卧室的隔壁,需要我为你带路吗?”   商渝很轻地笑了声。   “当然,”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我只知道自己该跟聂文晋住在哪儿。”   一个知道分寸的借住者怎么会知道房子的构造呢?商渝想,虽然我不是,但聂文柏得知道我是。   果不其然,男人的神情中出现了点诧异,但聂文柏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商渝走到自己身边。   或许是在想阳台上的商渝可没有这么的有礼貌,殊不知这恰好就是商渝想要的。   矛盾才能产生神秘感,未知最吸引探究欲。   而好奇心是一切关系的开始。   直到商渝走到自己身边后聂文柏才领着他往主卧的方向去,拖鞋趿拉的声响在走廊上响起时有些刺耳,聂文柏却跟没有听到般,顺便替他打开了房门。   “床单和被子都有定时清理,”他对商渝微微颔首,“我会尽快处理聂文晋的事。”   很公事公办的语气和句子,好像发生在客厅里的那些可以称得上有些越界和暧昧的事也再正常不过般。   于是商渝微笑着,走进房间时用手指擦过他的手背。   “其实也没必要,”他有头没尾地对聂文柏说,“晚安。”   反正聂文晋也不会听他的,再说了,要是被聂文晋发现一向讨厌的哥哥对自己男朋友的关心……   商渝关上门,后知后觉的疲倦一点点从骨骼深处漫上来。   会非常,非常,非常麻烦的。   ……   第二天的时候,商渝是被聂文晋开门的动静吵醒的。   “你怎么在这里?”聂文晋没管他现在是不是清醒的,径自掀开了被子,“我要出门,把我的衣服找出来。”   商渝不得不让自己睁开眼,嗓音哑得不行:“……是要去哪?”   “问那么多干什么,”聂文晋吼他,“快点给老子起床!你昨晚被我草完还偷人去了啊,这个点还不起,肾虚就赶紧滚医院去治!”   其实也可以算偷人,商渝想,只是没偷到而已。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低血糖带来的短暂眩晕和耳鸣令他的脚步有些跌跌撞撞,聂文晋不耐烦地啧了声,拽着他往门口拖。   “磨磨唧唧的,”商渝克制着胃中翻滚的呕吐感,听见聂文晋毫不留情地批判着自己,“天天说很忙,就这种效率,你不忙谁忙。”   商渝没有反驳他,只是在稍微舒服点后轻声说:“想穿哪件衣服?”   聂文晋沉吟了会,说:“就那套黑的吧。”   商渝的脚步不由顿了顿,聂文晋只有一套黑色的行头,休闲衬衫和西装裤,私人定制价格不菲,在好几年前,商渝第一次跟他约会时他穿的就是这一套,聂文晋长得就颇有花心渣男的意思,合身的黑衬衫可以压住他骨子里的轻浮浪荡,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优质男友。   所以后面商渝知道这套衣服被聂文晋和他的朋友们称为“战衣”时也不太意外,毕竟这的确是个很贴切的代称。   而今天是个天气很好的周六,商渝往窗外看了眼,阳光将房间映照得一片通透,他闭了闭眼,企图缓解眼中的刺痛感。   聂文晋有新目标了。   根本不需要怀疑,因为聂文晋甚至没想过遮掩自己的想法,他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重新开始数落起商渝:“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乱放我的东西,不要用你的想法来安排我,你是聋了吗?”   商渝背对着他,默不作声地在衣柜里翻找出那套衣服,突然就有些烦躁。   “我问你话呢,”聂文晋的语调骤然往上拔高了些,“你他妈哑巴了还是真聋了?”   商渝抱着衣服转身,神情中带着点适度的,会让人心生怜悯的伤感。   “我在给你找衣服,”他轻声说,“天气热,要不要换套别的?”   这是聂文晋会喜欢看到的反应,商渝不用思考就能知道,还有什么会比拥有一个爱自己爱到出轨都能容忍的现任更令男人某方面的自信心达到巅峰呢?   他冷静地露出一个精心练习过的,小心翼翼的笑。   “我给你新买了件衬衫……”   “说那么多废话,”聂文晋无情地打断了他,一把拽过商渝手中的衣物,“你买的破布能穿出门?想让我丢人是吧。”   商渝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用一双带着血丝的黯淡眼睛深情地注视着他,好像下一秒就会落泪。   聂文晋烦躁地啧了声。   “行了,”他随意地亲了亲商渝,“我晚上会回来。”   这就是让步的意思了,商渝识相地点点头,连欣喜都显得小心翼翼。   “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再说吧,”聂文晋头也不回地出门,“晚餐不会回来吃。”   商渝轻轻地应了声好,在门被关上后立马收敛了所有堪称脆弱的神情,疲惫地呼了口气。   聂文晋实在难哄。   他脱力地载倒在床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昨晚实在睡得太迟,商渝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依稀想起昨晚聂文柏说了句“会尽快处理聂文晋的事。”   但聂文晋一点也没有被处理过的样子。   想到这里商渝又恢复了点精神,聂文晋刚才闹出的动静其实有些吵,如果聂文柏在卧室里的话,肯定是能听见一些的。   那他会不会出来?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明显到令商渝无法忽视,他一下子就困意全无,换了身衣服打开房间门,犹豫片刻还是朝楼下走去。   贸然去敲卧室的门并不是好的行为,更不用说是在昨晚发生过那种“意外”之后。   这会让之前所有的行为都展露出刻意的本质。   家政阿姨这个点在厨房准备午餐,商渝捧着水杯站在门口,微笑着问好:“文晋今天有没有吵到您?”   那位已经跟他十分熟悉的中年女人手里择着菜,头也不回地跟他唠嗑:“没有嘞,少爷一下楼就出门了,早餐都没吃。”   “那就好,”商渝拍了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语调,“我原本还怕他跟聂先生碰面会吵起来。”   “先生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家政阿姨轻而易举地被他套出话,“天天都这样,回来得晚起得又早,你说管那么大个公司,不好好注意身体哪能行啊……”   商渝静静地听着她的这些话,时不时点头附和一两句。   “原来聂先生每天都有回来呢,”他笑着说,“要不是昨晚撞见了,我还以为他不在这住。”   女人点点头,说:“是哩,先生忙起来的时候经常就睡在公司里,要我说,铁打的人都经不住这样造……其实还是家里没个人照顾着,所以说啊,男人还是得找个好姑娘结婚,家里有人了,可不就学会顾家了。”   商渝没有附和她的这段话。   找个好姑娘结婚?   他掀了掀嘴角,露出个不太认同的微笑。   找个男人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聂文柏:表面冷静.jpg 第7章 对峙   新目标很得聂文晋的欢心。   商渝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完了半盘奶油欧芹碎意面——他最讨厌的口味,但聂文晋很喜欢,只可惜出门前口口声声说着会回来的人直到凌晨都不见踪影。   或许是在哪家酒店的床上?   商渝忍住一声干呕,放下了叉子。   不过战衣都穿上了,想来也不是在对待随便睡睡的暧昧对象,说不定聂文晋现在正带着美人开车欣赏城市夜景呢。   他按亮手机屏幕,好友动态的最新一条是黄昏下橘子色的闪亮海面,摩天轮在恢弘高大的城市建筑前缓慢转动,聂文晋的手搭在一个男孩肩上,对着镜头随意地挥了两下。   “别拍了,”他命令拿着手机的那人,“好看也不是你的。”   于是画面停顿在两人亲密靠在一起的时刻,商渝静静地端详着聂文晋身边的那个漂亮男孩,微微抿着唇点了下头。   “确实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年轻而鲜活,染成浅栗色的卷发很乖地耷拉在额前,笑起来时很腼腆,露出两颗小虎牙。   标准的可爱男大学生,不仅聂文晋喜欢,商渝也挺喜欢的。   这种充满生命力的场景很容易让他怀念起自己没遇见聂文晋时的大学生活,都说男人至死都爱十八岁的漂亮姑娘,其实十八岁的漂亮男孩也是一样的。   每一场夜不归宿其实都情有可原,但聂文晋居然三年来都没换过自己的套路,实在是让商渝有些难以理解。   “美队和雷神都退休了,”他点了点屏幕上自己跟聂文晋的合照,“你怎么还不换换这一套老掉牙的约会流程?”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但如果聂文晋能听到他的建议,绝对会嗤笑着说完全没必要,毕竟这是一座忙碌的,缺少浪漫和仪式感的城市,CBD和玻璃建筑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空间,除了海边兜风搭摩天轮外其实并没有更好的约会选择。   也不能全怪聂文晋被酒精掏空的大脑想不出新的点子。   商渝突然就没了胃口,他端着盘子将剩下的大半意面都倒进了垃圾桶,家政阿姨早就睡了,他打开水龙头,一点点擦洗着盘子上的污垢。   房间里只有安静的水声回响,商渝不知道第多少次往门口的方向张望,希望能看见随便哪个人推开门走进来。   当然,是聂文柏最好。   可直到他慢吞吞地将厨房收拾干净,夜色都是寂静而孤单的,周日的夜晚令商渝无法等待到凌晨,他抱着水杯上了楼,心中莫名地涨起点孤单感。   或许是因为这幢房子太大,又或许是因为聂文晋对这段关系终于展露出腻味的意思,商渝不太能想明白,但出于除了爱以外的任何理由来看,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挽留住聂文晋。   不管是因为孤独,还是……   聂文柏。   ……   不过商渝再次和聂文柏碰面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他对聂文晋说自己很忙的确不是敷衍的借口,加班已经是这个城市里的常态,凌晨一点的科技园灯火通明,打车需要等待整整一小时,即便是在别的行业也无法避免每天的加班,所有人都是拼了命才留在这座城市,从来平平无奇的商渝自然也无法例外,而据家政阿姨所说聂文柏也是个工作狂,他们能凑到一块的时间恐怕也只有凌晨了。   前提是商渝在失眠,而聂文柏回了家。   因此商渝在下楼时看见那道坐在主位上的身影时还以为是聂文晋,他在楼梯上站了片刻,顶着一头随便扎起来的长发坐到了自己平常的座位上。   主位的左手边,一转头就能看清聂文柏冰凉凉的眼神。   “早上好,”商渝端着咖啡杯对他微笑眨眼,“您似乎从来没有睡眠不足的困扰。”   过近的距离让聂文柏能看清他眼下明显的青黑,这跟过于苍白的脸色组合在一起时不免让人怀疑他是否下一秒就会昏厥,又或者是昨晚遭受了不好的对待,他嗯了声,问商渝:“你平时会失眠?”   咖啡的香气在他们之间萦绕盘旋,商渝克制住打哈欠的欲望,懒懒地耸了耸肩:“也不是,我只是睡不了。”   他刻意将话停在这,让聂文柏自己去想这个“睡不了”是因为什么,一时间餐厅安静到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聂文柏得体地收回了自己短暂在商渝身上停留的视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隔了好一会,商渝快喝完咖啡时听见他说:“伤口好了吗?”   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客套话,但他却被呛了一口,实在是那些伤口的来由太难以启齿,以至于商渝在听见这种关怀时产生了极明显的羞耻感。   “已经好了,”他轻轻咳嗽了好几声,终于能回答聂文柏,“您原来还记得呢。”   聂文柏也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颇为冷淡地说:“我其实不喜欢随便干涉别人的感情生活。”   商渝愣了一秒,莫名想起自己那晚跟他说的“其实没必要”,他在心里回味了下聂文柏的话,不由很轻快地笑起来。   所以是因为我的话,他才没有对聂文晋进行管教?   “您上次说的话可不是这个意思,”他一手托着腮,用很狡黠的眼神跟男人对视,“所以我不算您的随便吗?”   这话其实有些过界了,商渝刚说完就笑朝他摆手,替自己解释:“抱歉抱歉,平时跟聂文晋待一块太久,嘴巴不听话了。”   但聂文柏依旧是那副扑克脸,好像没听见他刚才的话,只是说:“聂文晋爱新鲜。”   商渝怀疑他也知道了聂文晋有新目标这件事,他控制着自己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杯中依然冒着热气的咖啡。   好一会,商渝才轻声说:“嗯,我知道。”   他轻轻吸了口气,又摆出无所谓的笑调侃聂文柏:“您刚才还说自己不会随便干涉别人的感情。”   聂文柏坦荡地跟他对视着,说:“聂文晋是我的弟弟。”   的确,作为一个尽责的,有道德心的哥哥,提醒失足男孩远离自己的坏蛋弟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商渝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在失落什么,明明他希望的事情压根就不可能发生。   叮当。   商渝克制着放下手里的杯子,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聂文晋讨厌您不是没理由的,”他坦然地告诉聂文柏自己的不满,“您对他的私事实在太关心了些。”   聂文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楼梯上就传来吊儿郎当的语调:“哟,大早上的就见到您了,真他妈晦气。”   商渝闻声转头,聂文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只系了几颗扣子的衬衫站在那,露出大片小麦色的精装胸膛,他的脸上是明显的烦躁,商渝一下就能猜到这是因为睡眠不足和坐在自己身边的聂文柏。   他站起身,对聂文晋露出一个有些小心翼翼的笑容。   “早上好,”商渝看起来有些紧张,“今天想吃点什么?”   聂文晋哼了声,像召唤一条小狗那样对他挥手:“看到一些脸就没胃口,过来,离他远点,免得沾上臭味。”   从搬进别墅起商渝就知道自己迟早会面对眼前的事,可那时的他满怀恶意地期待着这件事的发生,根本不像现在这样觉得……   难办。   但也只是觉得而已,聂文柏没有说话,商渝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是一只被聂文晋完美驯服的宠物,能对主人的每一条命令做出最迅速的正确反应。   “还是要吃一点呢,”他微笑着朝聂文晋走去,背上如芒在刺,“没胃口的话,我给你煎一个荷包蛋?”   聂文晋低下头,毫不避讳地吻上他的唇,很深入,令商渝忍不住红着脸挣扎。   “怕什么,”他拍了下商渝的臀,发出很狎昵的声响,“情侣亲热是很正常的事,我的哥哥哪有那么不近人情啊。”   商渝低低嗯了声,没有回头去看坐在餐桌后的聂文柏。   你会想什么呢?   是在心里说这个男人真贱,还是说这个男人真不知廉耻?   但聂文柏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亲昵交叠在一块的身影,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聂文晋。”   他低沉地叫着自己弟弟的名字,本来就很冷峻的面容显得怒意沉沉。   “对自己的爱人动手是最令人不齿的行为,这并不会让你显得更有男子气概。”   商渝心头一个咯噔,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会带来一个不好的事情走向。   如果聂文柏真的要借这件事来管教聂文晋的话——   不安感将将冒尖,他听见聂文晋发出一声夸张的疑问:“哈?”   商渝有些紧张地抱紧了他的手臂,轻声安抚:“聂先生对我们有些误会,我去给你做早餐,你别为了他生气,不值得。”   但聂文晋恍若未闻,恶劣地笑着反问自己的哥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他动手了?”   说这话时他的手掌暧昧地抚摸着商渝的脖颈,那一块雪白的皮肤上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痕迹,商渝僵硬地站在原地,被迫顺着他的手转过身。   聂文柏的眼神冰冷而沉凝,他动了动唇,感觉到自己慌乱的灵魂被拘禁在厚重僵硬的驱壳中。   连恳求的眼神都无法做出,只能维持着温柔到有些卑微的笑。   聂文晋做作地噢了声。迫使他抬起脸。   “哥哥是在说这些吗?”   他握着商渝的脖颈,在那张艳丽却苍白的脸上落下亲昵滚烫的吻,商渝的胃在不停翻滚,好像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吐出来。   但也只是好像罢了。   聂文晋的声音跟讨厌的蛇一样钻进耳朵里,他温顺地保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逃避地垂下眼。   “也对,哥哥那么正经的人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男人骤然收紧手指,商渝痛苦地张大嘴喘息着,脸上漫起不知羞耻的潮红。   “住手!”   他看见聂文柏倏然站起身,脸上的怒意再也克制不住,可聂文晋只是哈哈大笑着,说出再下流不过的话。   “别紧张啊,”男人挑衅地侧头,鲜红舌尖舔过商渝的脸,黏腻到令人作呕,“你看,他多喜欢被这么对待——”   脖颈间的手毫无征兆地松开,商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受控制地往地上跪去。   不是的。   他在心底反驳,不是这样的,我一点也不喜欢。   聂文晋的声音不依不饶,笑声恶劣而刺耳。   “他就是一条狗。”   “你不凶一点,他还不满意呢。”   作者有话说:   本来是还有一章的,但临时开了个周末会议……嗯……所以明天再更了(滑跪道歉) 第8章 试探   商渝迟钝地感觉到聂文晋踹了踹自己,却还是垂着眼,神情空白而空洞,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只是为不可察地往前倾了些。   聂文柏的脚停在他眼前不远处,商渝不敢抬头,只能听见男人克制地深吸了口气。   “简直是胡闹!”他沉沉地,用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呵斥,“不是你以为怎样就会是怎样!”   聂文晋抬着下巴,他明明站得比聂文柏高,却依然要用这种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气焰嚣张。   “对啊,不是你以为怎样就是怎样,”他阴阳怪气地复述男人刚才说的话,“所以你怎么又知道了?”   他近乎粗暴地将商渝从地上扯起来,拽着那截细瘦的手腕对聂文柏晃了晃,动作轻慢得好像是在摆弄自己的玩偶。   “来,”他笑着命令商渝,“对我们的好哥哥说——我没事,我很喜欢,关你屁事。”   商渝终于抬起眼,忍着心中的剧烈震颤跟聂文柏对上视线,有那么几秒的时间里,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的怯懦。   怕看见对方眼中的鄙夷,也怕看见倒影中狼狈的自己。   可聂文柏只是紧皱着眉,怒意明显眼神凌厉,深刻而沉重地落在他身上。   却也只是这样了。   没有厌恶、嫌弃、低视,也没有怜悯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   就好像……即使聂文晋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聂文柏也只会尊重他的喜好。   哪怕这不是那么的正常。   于是商渝第一次为自己这糟糕的三年过往感到忏悔。   可后悔跟早知道一样,永远都嫌晚,没人能在走到一半时回头,也没人能直接拨动时钟回到过去。   他已经无法改变自己是糟糕而稀烂的事实。   所以商渝顺从地靠在聂文晋怀里,对聂文柏扬起轻浮的,艳丽的笑:“嗯,我没事。”   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过于秾丽的长相令他连伤心时都不像伤心,眼里水光湿润,于是什么情绪都变成了虚情假意。   聂文柏的呼吸悠长而克制,他没有立刻开口,商渝逃似的转头,轻声恳求聂文晋:“糟糕,我上班快迟到了。”   聂文晋哼笑了声,不依不饶地攥着他的手:“说完呀,说完就放你去上班。”   商渝只能一瞬不瞬地朝他展示着自己的羞怯与尴尬,轻声说:“可这明明是我们两个的私事……我不想让他知道。”   “对哥哥哪能有什么秘密呢,”聂文晋攥着他的手慢慢用力,“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商渝一下就感觉到他在生气,这是好几年来练就的敏锐直觉,为此究竟吃过多少苦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可他突然就在这一刻感到了厌烦。   没有人愿意永远哄一个小孩。   又或许是正品摆在了眼前,假货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后者的可能性其实更大,商渝意兴阑珊地抿着唇,在持久到几乎习惯的疼痛中沉默着,感受着聂文晋周身的气压愈发危险而不稳定。   用不了十秒,他冷漠地在心底告诉自己,聂文晋就会爆发,他会大喊大叫,会拳打脚踢砸东西,会……   聂文柏突然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楼下走去。   “九点钟,”他沉沉的嗓音慢悠悠地穿过夏日的光,“没有出现在办公室就算迟到。”   据商渝所知,迟到十分钟内扣五十,半小时扣一百,以聂文晋现在身无分文的情况来看,明显是承受不起的。   而现在已经是八点四十五。   聂文晋很大声地骂了句脏话,瞬间就没了作怪的兴致。   商渝被他随意地甩到一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感谢聂文柏,他想,幸好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而不是聂文晋这种抓着一点事就不肯放的神经病。   他追上聂文晋烦躁的脚步,用卑微的语气说:“我送你——”   “不用。”   聂文晋不出意外地更加烦躁,极明显地啧了声,头也不回地吼他:“会不会看情况啊你!该说话不说,不该说话又非得开口,滚开!”   商渝顺从地停下脚步,用受伤的神情目送着他摔门离去,又等了好一会才泄力般地往沙发上倒去。   闹了这么一出,那兄弟俩倒是不至于迟到,他就不一定了。   就不该故意误导聂文柏。   这种正经老男人实在有些让他……难以预料事情的发展和结果。   其实也不是不能预料。   商渝疲惫地叹了口气,控制着哪哪都难受的躯体从沙发上站起来。   一个正派的人怎么可能看着弱者受罪而没有任何作为?聂文柏肯定会对聂文晋进行管教,而从另外的角度来看,这也算是一种关心。   他可以把这当成对自己的关心。   商渝背上包出了门,燥热潮湿的空气和阳光一股脑地挤到身边,他不由眯起眼,心里的烦闷丝毫未减。   还是最近太缺爱。   不然又怎么会在对这样的生活习惯后还感到难以启齿的羞耻。   ……   那天迟到令商渝造成了八十块的损失,他在接下来好几天的疲惫间隙狠狠地唾骂了句聂文晋,如果不是对方非要为了恶心聂文柏搞那么一出,怎么可能会迟到。   全然想不起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过那天聂文柏突然放弃跟聂文晋对峙还是太出乎他的预料,毕竟那男人一看就是个不会轻易示弱的,主动结束这种明明自己占理的争执实在奇怪。   可能这就是传闻中敬业的总裁吧?几百万的生意哪能给这种小事耽搁。   商渝被自己的想法逗得轻笑了声,他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打开了新的文档。   晚上七点可不是能下班的时间。   落地窗外的夕阳恢弘而热烈,高耸入云的大厦上映着更远方的橙红云层,窗内灯火通明,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   几乎没有人在这个点离开。   商渝干的是这两年新兴的行业,高大尚些叫做MCN,实际就是当互联网红人们背后的男人,干这行什么都要会,什么脚本打光拍摄剪辑数据维护,就算不要求全都会也得全都懂,累人又折磨,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工资还不错。   起码每个月还能攒下两三千。   等到忙完准备离开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他看了眼手机,置顶的聊天框没有新消息,屏幕上的字还是他早上起床时发送的:   “你今天会回来吗?”   小心翼翼的,连表情都不敢添加,非常符合商渝在聂文晋心中的形象。   商渝满意地摁灭屏幕,心情一下就舒畅起来。   聂文晋最近对那个年轻男孩很着迷,除了上班就是跟对方泡在一块,这让他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但偶尔还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和对失去聂文晋的恐惧。   这样才能让对方更享受当下的快乐,忘记回来给他找麻烦。   谁会不想一个人享受清净的夜晚和常年开着空调的别墅呢?   商渝怀着这样的轻松心情按响门铃,蝉鸣在夜色的花园中喧嚣,他垂着眼回复工作群的消息,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   “晚上好,”他一如既往地跟来人打招呼,以为是家政阿姨站在门后,“又忘带钥匙了,实在麻烦——”   后面的话在看见聂文柏的脸时戛然而止,商渝讶异了瞬,抬起手微笑着跟他重新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   聂文柏嗯了声,也说:“晚上好。”   他今天只穿了衬衫和没换的西装裤,袖口仔细地挽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结实的小臂,领口的扣子也开了一颗,额发松散地垂着,看起来有些随意和慵懒。   也莫名地让商渝心头一紧,接着就痒得不行。   “或许,您能给我让个道?”他对聂文柏微微一侧头,有种不自知的挑逗感,“外面实在有些热。”   聂文柏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往旁边走了点,让开一段刚好足够商渝进来的距离。   “谢谢您。”   商渝擦着他的肩走进房间,赤裸肌肤摩擦间,似乎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脑海。   让人难以克制地失控。   他今天穿的也是衬衫,黑色的柔软布料令他看起来白得发光,像是被严实包裹住的一块诱人奶油,他抬手解开几颗扣子,很自然地跟聂文柏说话:“您今天回来得很早。”   聂文柏跟在他身后走进餐厅,说:“这是我的房子。”   “没有说您不能回来,”商渝笑了声,“只是听说您一向很忙,终于有空休息了?”   他的语气熟稔得好似跟亲密朋友聊天,说着说着就坐到了餐桌后,而聂文柏也没有觉得被冒犯,跟他有来有往地聊着无意义的话题。   “许姨说你经常加班,”聂文柏跟着他坐下,“新媒体公司的工作不太轻松。”   他坐在主位上,商渝侧头就能看清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微弱的阴影,他故意直视着那双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您怎么会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这样的关注其实也在合理范围内,毕竟他是聂文晋的男朋友,浅浅了解一下非常正常。   但聂文柏却没有解释,他坦荡地接受着商渝的打量,将装着温水的杯子推到他面前。   “你很努力,”他说,“聂文晋配不上你的努力。”   “扯上感情的事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商渝撇了撇嘴,无所谓的样子,“爱情可不像您这么讲道理。”   他几乎是手到擒来地跟聂文柏拉扯着,保持着合理的距离又营造出似是而非的暧昧,明明神情再自然不过,身体却朝着男人那边倾斜。   于是空调的风都变得有些燥热。   聂文柏没有躲开,商渝探手去抓水杯,微烫的指尖和聂文柏的手指相触,不由轻轻地颤了颤。   “你不愿意,”聂文柏突然开口,眼神笃定而了然,“那天早上的事,你并不喜欢。”   这话沉沉地砸在商渝心上,令他有那么片刻的时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讲不出。   而后回过神,他蜷缩手指,握住了水杯。   “嗯哼。”   手指和手指交叠在一起,商渝笑着点点头,感觉到心跳在渐渐加速。   “所以——您是因为这个,才突然走的吗?”   作者有话说:   成功赶上!!!(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还有) 第9章 谁的唯一   商渝是矛盾的。   他能把最体面合身的衬衫穿出懒散的感觉,能用最随意的语气说出满口敬称的话语,也能用最认真的语气说出违背心愿的假话。   未知性和探寻欲组成了商渝,没有男人能拒绝神秘感,实力强悍者尤其如此。   可聂文柏是克制的,他能面不改色地在白炽灯下观赏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或许形容很不贴切,可实在没有别的词可以替代,水红的唇和没入衣领深处的锁骨拒绝其余任何的词汇,商渝坦然地展示着超越了性别的美丽,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皮肤。   聂文柏垂眼看向他们挨在一起的手,说:“你可以这么认为。”   平淡到好像这句话什么也不是。   如果换做其他人听见这话或许会犹豫,但商渝却欣然地说:“那我就这么认为了。”   他没有松开握着杯子的手,俯身凑到聂文柏面前,近到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起伏。   “谢谢您?”   聂文柏没有避开他的接近,他们在燥热夏日中抓捕彼此的眼神,仿若某种暧昧的对峙游戏。   没有人愿意先认输。   “不客气,”聂文柏在片刻后回应了他,“每个人都应该被尊重。”   商渝故意曲解出的意思被轻而易举地拨回正轨,他有些微妙的不快,于是笑得更加不拘。   “您有点像接受贵族教养长大的绅士,”商渝不甚走心地赞扬他,“跟男朋友独处时也这样么?”   聂文柏眼中闪过点诧异,商渝的语气让他觉得在对方看来,性向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在所有同类都恨不得遮遮掩掩的当下,他坦然地变成了格格不入的异类。   于是聂文柏也坦诚地说:“我没有男友。”   “是么,”商渝看起来不太相信,“你很受欢迎。”   有些评头论足的话,但从他的口中说出就成了夸奖,商渝动了动手指,在燥意中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劣性格。   他勾起嘴角,慢吞吞地感慨:“我就很喜欢你呢。”   成年人的喜欢可以有很多的定义,可以是欣赏、仰慕和敬佩,也可以是客套、赞美和敷衍,语言是最不靠谱的沟通方式,大家都在猜来猜去,到最后什么都像假的。   所以聂文柏的平静根本算不上奇怪,他收回手,也很礼貌地对商渝说:“谢谢。”   得体到可以被称为优雅,商渝这下真的有点怀疑聂家是不是请过什么英国来的家庭教师给下一代上课。   不过看聂文晋的样子也不太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不依不饶,抓着杯子在桌上慢悠悠地转,眼睛始终落在聂文柏身上。   “您客气了,”他用最诚恳不过的语气说,“我只是在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聂文柏肯定不会信。   也正如他想的那样,聂文柏往椅背上靠去,自然而然地拉开了过于暧昧的距离。   “你是聂文晋朝夕相处了三年的男朋友,”他咬字清晰,不带感情地叙述着这个事实,“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商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哼哼笑了声。   “纠正一下,”他突然就变得兴致缺缺,语气也淡了下来,“我们除了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外,我们从来都没有朝、夕、相、处、过。”   最后的那个词被他咬得无比清晰,听起来十分讽刺,聂文柏还没来得及回应什么,就听见他接着说:   “不过,您是想说他听到这句话会生气的话,的确是这样呢。”   商渝对他摊了摊手,表情很无奈。   “他挺双标的,每天都对不同的人说爱,却要求我只能爱他一个。”   “你可以选择离开,”聂文柏说,“也可以不爱他。”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非常认真,商渝一时间居然觉得自己是坐在公司的会议桌前听领导讲本月总结,这个古怪的感觉令他忍不住笑出声。   “哈……”   他浮夸地发着抖,好一会才能顺畅地把话说完:“您是真的很希望看见聂文晋发疯啊,他哪里被人甩过,从来都只有他不要别人的份。”   聂文柏等他的笑声渐渐停歇后才叫了声:“商渝。”   商渝嗯了声,抬眼看他:“怎么了?”   聂文柏翘着腿,双手交叉握着放在身前,平静地点出自己看到的事实:“你不喜欢他了。”   商渝慢慢地收敛了那些夸张到有些神经质的情绪,眼神冰凉而沉静,被剥去所有伪装的柔软生物很喜欢用这种虚张声势的行为吓退敌人,像是受了惊炸毛的猫。   “这话可不能被他听到,”商渝微微眯着眼,“会很麻烦的。”   两人沉默地对坐着,而聂文柏的手里握着确切的筹码,因此选择乘胜追击。   “他变成了麻烦,”他的眼神锐利到像是能洞悉一切,“你不在意他对你是什么感情了。”   商渝的脊背挺得很直,几乎有点僵硬。   隔了好一会,他才说:“聂文晋爱每一个漂亮的人类。”   人类的定义太广泛,而聂文晋的确是个爱意过度泛滥的人,商渝很满意自己说出的话,于是脸上重新显出细微的笑意。   “我只是他爱的人类之一。”   但没关系,他想,反正我也没有爱过聂文晋。   而这也不是当下需要关注的重点,聂文柏的质疑仍在继续,商渝甚至怀疑他是在对自己先前的暧昧情绪进行报复。   不过更大的可能只是出于道德层面的谴责和劝说。   聂文柏的扑克脸上终于出现了点别的情绪,很模糊,让商渝分辨不出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男人低声说了今晚第一句越界的话:“你可以做其他人的唯一。”   商渝看起来有些讶然地睁大眼,然后很灿烂地笑起来。   “做谁的唯一?”他随手捋开黏在侧脸上的头发,“您的吗?”   叮咚一声,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屏幕,消息通知显示了聂文晋的名字,冷冰冰的,没有任何亲昵的备注,也不是什么文字消息。   商渝当着聂文柏的面打开了那条消息,聂文柏能看见他愈发显得迷人的微笑,未说出口的话被吞回腹中,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   或许是判断失误了,他想,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依然还爱着聂文晋。   一个根本不值得他付出感情和精力的坏家伙。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也没有什么劝说的必要,他所知道的商同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家伙,简直就跟聂文晋天生一对绝配至极。   漂亮坏蛋商渝总是爱说不着调的话,把玩弄暧昧变成本能,每句话都没心没肺,聂文柏不会把这些话当回事,却会为对方在聂文晋身边时展露出的卑微和小心翼翼感到烦躁。   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能这样患得患失,假装出爱到不行的样子。   钱吗?   的确,坏家伙总是为了钱的,聂文柏见过很多这样的漂亮男孩,他们都大同小异,商渝其实也不算特殊,他只不过是最漂亮的那个。   偏偏他那晚第一次看见的商渝疲惫又厌烦,夹着烟站在黑暗中,颓靡得像是一朵被水泡到半腐烂的虞美人。   那时候的商渝一点都不坏,也一点都不像是为了钱的漂亮男孩,那张漂亮的脸上是有对生活的厌烦,还有些能被称作纯真的诧异。   非常不适合那张脸的一个词,聂文柏想,可那一刻的商渝的确是纯真的,褪去所有伪装,露出干干净净的,还没被污染彻底的真实内里。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产生了点奇怪的……怜悯。   没有人会愿意看见漂亮的东西被弄脏弄碎。   但也仅此而已了。   商渝突然抬起头,笑着问他:“你猜聂文晋给我发了什么?”   他并没有等聂文柏回答的打算,抬手给他展示自己点开的图片,喝得满脸通红的聂文晋睡在一张狭窄的床上,空调被上印着卡通大菠萝,他死死抓住一个人的手,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一丝不挂。   而照片的右下角露出了半截留有吻痕的细瘦小腿,骨肉匀称皮肤白皙,是聂文晋会爱的那一挂。   “刚才还说他爱所有的漂亮人类,”商渝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瞧,这不就在爱着么。”   灯光下的眼睛湿漉漉的,聂文柏明显地皱了皱眉,拿过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在分手后找你的麻烦,”他的表情很严肃,“你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依然是刻意错开了容易令人误会的话,商渝却突然有点厌烦了这种拉扯,他翘着腿,光裸的脚尖蹭过聂文柏的西装裤,轻轻踩在男人的脚背上。   “分手当然容易,”他故意用无奈的表情苦笑,“可除了聂文晋,又有谁会爱我呢?您不是也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他没有说是什么问题,可聂文柏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我会是你的唯一吗?那双微微泛红的漂亮眼睛这么问道。   聂文柏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想了什么没人知道,商渝的脚有些凉,肌肤接触间像是上好的绸缎被染上最适合自己的温度。   “我和聂文晋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他用冷静自持的表情陈述:“很多人说我们长得很像,但我们完全不同。”   依然是迂回的,十分绅士的句式,商渝轻轻啧了声,有些烦躁。   他最讨厌说话不说重点的家伙,正打算中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时,聂文柏却再次开口:   “所以在对待感情和亲密关系上,我们也刚好是相反的。”   聂文晋无法对商渝专一,但聂文柏可以。   这是他在未经深思熟虑时,最本能也最真诚的想法。   即便只是一个不考虑任何其他因素的假设。   作者有话说:   放飞自我了,最近就是很想看低俗的都市成年人快餐爱情。。。   尤其是万恶的资本家和打工社畜的爱情,嗯嗯 第10章 下头   有时候商渝觉得这世界很奇怪,假的话总像真的,真的话怎么说都让人不敢相信,无形的手将世界倒转,他站在光怪陆离中举棋不定,最后发现真假其实也无所谓。   商渝只会相信自己所希望的猜测。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靠近聂文柏,笑嘻嘻地说:“您的意思是喜欢我。”   聂文柏八风不动,平静而得体地坐在主位上注视着他。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每句话都给商渝留了台阶,“你是我弟弟喜欢的人。”   因为是聂文晋的男友,所以爱屋及乌,商渝理解他想让自己明白的意思,却也能琢磨出这层意思下的其他潜台词——   也正是因为他是聂文晋的男友,所以喜不喜欢都不会有什么别的故事发生。   可商渝总是很自来熟,没有明确拒绝在他看来就是同意,他托着下巴,脚趾一点点蹭进男人的裤管中。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反问聂文柏,“聂文晋不也在有男朋友的时候到处鬼混,您肯定清楚这事。”   聂文柏终于展露出点不认同的情绪。   “他是他,”他的话里带着点不会被讨厌的适度说教,“学他不是理智的事。”   “我可没学他,”商渝笑得很暧昧,“我们只是——臭味相投。”   他的话让聂文柏皱了皱眉,男人看起来并不是很认同他对自己的评价,沉声说:“报复的方式并不包括让自己变得糟糕。”   商渝反应了会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他笑得更加肆意大声,手掌自然地搭在了聂文柏身上。   “您对我的误会有些多,”他的呼吸很近地洒在聂文柏的脸侧,“聂文晋哪儿值得我报复。”   脚下的肌肉坚实微烫,商渝的表情无辜到恶劣,聂文柏越冷静他就越猖狂,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男人破功。   聂文柏不闪不避,他的冷淡里透着矜贵,抬手轻轻扣住商渝的手腕,没用力,指腹不经意般重重擦过那块凸起的腕骨,停在脉搏跳动的地方。   “是么,”他的语气听起来不置可否,“我希望是这样。”   他顿了顿,将商渝的手从自己身上拉下来,说:“你很清醒,不会把我跟聂文晋搞混。”   不是反问,也不是猜测,很肯定的语气,好像对商渝十分信任。   是商渝在工作中经常会听到的那种资本家句式,用夸赞让他无法反驳,也无法再把握谈话的节奏。   只是一直没有松手。   商渝有些挫败地收回脚,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聂文柏这种人,什么样的姿容没见过,自己绝对不是最好看的,怎么可能单凭这些烂俗的套路和平平无奇的长相得到月亮。   但他足够独特,他是一个罕见的漂亮男人,商渝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而聂文柏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过极明显的拒绝意思。   摆在桌上的手机再次亮起,商渝随意扫了眼,依然是图片,但他现在根本懒得打开。   “您看,”他将手机转向聂文柏,“这种消息应该除了我也没人能忍,我要真想报复他,现在就该问您要不要上床。”   聂文柏终于松开他的手腕,神色微沉地叫了声:“商渝。”   “注意分寸,”聂文柏神色冷淡疏离,“这件事我会处理。”   商渝却倏地贴到他面前,细长的眼睫遮住大半的光,这让他的眼神看起来迷离又带着无形的钩,很刻意,但令人无法拒绝。   “您又能处理什么呢,”商渝慢吞吞地将呼吸喷在聂文柏的唇上,“像聂文晋说的那样,这是我们的私事。”   他挑衅地呵笑了声,手指轻轻点在聂文柏胸膛上。   “该注意分寸的,是您吧。”   明明主动靠近的是他,却轻飘飘地让聂文柏成了过错方。   聂文柏的神色渐渐微妙起来,他重新抓住那截手感极佳的手腕,轻缓地摩挲着。   “是么,”他似乎是笑了下,快到商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是我的弟弟,管教他理所因当。”   酥痒感飞快地顺着肌肤游走至身体的每一寸,商渝第一次被如此简单的动作撩到,心动过后又有点微弱的酸意,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跟这人的初见是在酒吧街。   这么熟悉,那会子肯定没少逛。   他不甘示弱地回握住聂文柏,那只手掌的温度总是比商渝的要高一些,指腹略显粗粝,不太像是常年坐在办公室里谈工作的人。   商渝猜测他会经常进行各类户外运动。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沉静的眼,轻声反问:“所以您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线条漂亮的下颌在灯光下慢吞吞抬起,献吻一般地朝聂文柏靠近,灯光下细瘦的身影像扑火的蛾,又像巨大的,带着沉重污秽的阴影。   很奇怪,明明蛾与蝶那么相似,却从没有人爱过蛾。   也没有人爱过商渝。   聂文柏不着痕迹地侧开脸,用最微妙的角度避开了他的接近。   “不早了,”他说着,松开了商渝,“早些休息。”   商渝突然就有些烦,笑容倏然变淡,重新在椅子上坐直了。   “您实在有些——”   他刻意顿了顿,挑衅地盯着聂文柏的眼睛吐出最后那个词:“虚伪。”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口,聂文柏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说话从不需要点得太明白。   更不用说这老男人的所作所为已经够明白了,商渝勾着唇很讽刺地笑,要真意志坚定,哪会现在还让他坐在这张椅子上。   早一会就该让我收拾包袱滚蛋了。   可商渝又最讨厌拐弯抹角做作虚伪,即使是聂文柏也不例外,他迅速地丧失了继续下去的乐趣,毫不留情地站起身。   “我知道您是什么人,”他懒得遮掩自己的情绪,不再看聂文柏,“您的秘密可不是秘密。”   聂文柏没有说话,不过商渝也不想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转过身朝楼上走去。   “晚安,”他语气敷衍,没有回头,“祝您做个好梦。”   于是客厅中又只剩下了孤寂冷白的灯光和桌上早已冰凉的水杯,聂文柏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后,捧起了桌上的杯子轻轻一抿。   商渝似乎是把满室的温暖灼热全都带走了,开得很冷的空调终于起了作用,运作声隆隆地想着,聂文柏垂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秘密?   他放下杯子,面无表情地呵了声,同样站起身准备上楼。   他从来是磊落的,没有任何秘密。   心底有个念头愈发被肯定——   商渝这个人,最爱颠倒是非。   明明他才是那个由谜团组成的人。   ……   商渝回到房间后又开始后悔,沉闷的空气被开启的中央空调吹散,他将自己摔在床上,神色颓靡地从枕头底下摸出聂文晋的烟。   话说得有些太满,他反思着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过去的不堪的确算是秘密,可在没有摸清现在的聂文柏是什么样的人时就摊牌,实在太早了些。   资本家们擅长从蛛丝马迹中翻找出足够一击致命的把柄,这也意味着商渝丢失了一张很重要的底牌。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利用它的。   他懊恼地啧了声,咔哒一声点燃香烟,烟雾在眼前悠悠地荡开,商渝没有抽,只是安静地盯着它们被空调的冷风吹向四面八方。   他喜欢用这种无意义的专注令自己放松下来。   “太冲动了,”他在寂静中自言自语,“刚才的确很爽,但现在得找个合理的解释给他了。”   好像一贯标榜自己“厌恶虚假人设”这事儿不复存在一样。   一般来说商渝并不会干这种能被称为舔狗的行为,可也不知道是这两年对着聂文晋装卑微装习惯了还是聂文柏这人身上的吸引力太大,即使被拒绝了他也依旧在气头后想着如何跟对方拉近关系。   商渝自己觉得是后者。   毕竟要是前面那原因的话实在有些恐怖,商渝想,那样的话我得给自己挂个康宁医院的精神科了。   作者有话说:   呃呃呃,奇怪但是挺符合的章节名 第11章 倒霉蛋   聂文柏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第二天的房子里又只剩下了商渝一个人,家政阿姨端上早餐就去做自己的事了,他若有所思地往墙上看了眼,时钟才将将指到七点。   既然聂文柏昨晚会那么早回来,那么今天也不会太忙,商渝合理地猜测他一整晚都不在。   至于是去自己别的居所了还是连夜出门开房,商渝都不太高兴,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干涉聂文柏决定的权利和身份,但还是因此感到轻微的烦躁。   聂文柏在退让,商渝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而这退让绝不可能是因为逃避,聂文柏只是想继续保持他们之间该有的距离,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才怪。   商渝冷笑了声,不轻不重地放下餐具,也不知道在对着空气发什么火。   要真想保持距离,哪会说什么“我帮你上药”之类的话!   他带着郁闷跟有些厉害的火气出了门,没走两步就被花园里的枯枝绊了个踉跄,好险才没摔倒,过马路时又差点被闯红灯的电瓶车撞倒——还好商渝走路的时候很专心,否则就得躺医院里去了。   但这一件件事串起来难免让他产生些不妙的预感,心脏突突乱跳,莫名的心悸搅得商渝更加烦躁,以至于在踏进公司时还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也还好这个点公司没什么人,只有坐他对面的郑君昊在位置上嗦粉,抬头看见他不虞的神色时浮夸地哟了声,说:“怎么了这是,昨晚失眠没睡好?”   商渝没什么精神地嗯了声,昨晚那事的确让他失眠到凌晨三四点,现在被郑君昊一提,他又想到聂文柏昨晚可能在城市的哪个舒适角落安稳地睡着,说不定压根没把这事当回事。   于是更加不爽。   “老公死了,”他面无表情地跟郑君昊说,“我可难过了,一晚上都在哭。”   商渝的性向在这里并不是秘密,一个漂亮男人永远都会是话题中心,再说了,干这行的对这些本来就敏锐,商渝又压根没想过隐藏这些,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男朋友。   感情不太好,经常半夜不着家的那种。   因此也不是没人私底下说他谈恋爱就是在做慈善,圣母院都得给商渝画副画挂起来拜。   不过除了郑君昊外没有人知道更多的内情,商渝只跟这人走得近,不为别的,就为他说话直来直去最烦拐弯抹角。   郑君昊听到他刚才的话只是嘿嘿一笑,压低嗓音问他:“他又出去鬼混了?好兄弟我说真的,你这条件,也可以出去多找几个嘛。”   商渝斜觑他一眼,说:“你给我介绍几个?”   “我可没这种资源,”郑君昊从电脑后探出半个脑袋跟他对视,“不过也不是不能为你去问问我女朋友。”   直男的好奇心总是旺盛到不行,郑君昊说这话时还对着商渝挤眉弄眼,看起来有些滑稽,商渝终于忍不住笑了声。   “行啊,”他也对郑君昊开玩笑,“给我介绍个有房有车,三十多岁,事业有成的。”   “等着,”郑君昊笑嘻嘻地把脑袋藏回电脑后,“现在就帮你去问问我女朋友。”   商渝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这人嘴上不把门,三句话不离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直男到能被载入当代男性鉴定手册,于是商渝敷衍地嗯了两声,看向自己的屏幕。   “今天要来一位新同事?”他提高音量问郑君昊,“不是周五了么?”   郑君昊说:“是啊,咱也不知道这入职时间是谁定的,说不定是哪家少爷来体验生活,哈哈。”   笑得有点勉强,商渝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跟我们没什么大关系,最近工作有点多,多个人效率也能高一点。”   郑君昊嗯了声,没有再说话,商渝按了按始终突突跳的太阳穴,莫名的烦躁重新卷土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总觉得有什么很糟糕的事要发生了。   ……   商渝的直觉一向很准,或许是上天对他过于神经质和敏感的思维进行了点没什么用的补偿,他每次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时总能迅速应验,就没哪次是能幸免的。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当人事领着那个漂亮男孩站在大家面前时商渝竟然有了种心脏落地的轻松感,他用平静的,合理不冒犯的视线观察着那张熟悉的脸,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嘴角。   聂文晋昨晚玩得还挺激烈。   男孩腼腆地对大家一鞠躬,声音很有元气:“大家好,我是颜星。”   后面的话商渝没怎么听,颜星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做作,他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才能让自己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显得很专注。   比如说那段细瘦脖子上的一点熟悉红痕。   商渝挑了挑眉,总觉得颜星这是在故意挑衅——哪有人会在入职第一天带着这种痕迹出现的,颜星脸上的粉都快浮了,也不像没有遮盖工具的样子。   而旁边的人事看起来……有些紧张?   他收回视线,郑君昊在公司人缘好,每次都能提前得到点风声,如果不是早上的时候被对方提醒了一下,商渝还真的没法发现人事的奇怪之处。   看来真是少爷出门体验生活,顺便见见现任的现任呢。   他很轻地啧了声,敷衍地跟着大家一起微笑鼓掌。   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麻烦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颜星的工位被安排在商渝旁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方刚坐下商渝就开始糟心。   这香水味,他难以克制地揉了揉鼻子,聂文晋是嗅觉失灵了么?   颜星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伸出一只同样带着痕迹的手说:“你好呀,我该怎么称呼前辈呀?”   商渝眉尾一挑,被他恶心得够呛,差点就反问他是在指哪方面的前辈。   但聂文晋知道的商渝不会这样说,他侧过脸,用落寞而勉强的微笑面对颜星。   “商渝,”他轻声说着,点点头,“欢迎你加入。”   一语双关谁不会玩。   颜星明显被他膈应了一下,漂亮脸蛋上的完美微笑顿了顿,很快又神色自若地对他说:“以后多多指教呢~”   商渝忍着恶心点点头,终于一脸屈辱地专注到自己的工作上。   虽然只是短短的半小时。   少爷只是来体验生活的,哪会做什么呢?   颜星甚至不会用表格公式。   坐在他旁边的商渝自然得被迫承担起教导少爷的责任,本来就不够用的时间被压榨得更加彻底,午休时郑君昊悄悄给他递了个同情的眼神,用口型说了句加油。   商渝面无表情地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他在工作中总是尽量让自己变成一个平凡的正常人,过于特殊的外表令商渝无法将自己隐没在人群,这种方式能有效地减免大部分的麻烦。   毕竟就算有再多跌宕起伏的故事,和再多有权有钱的人有过或多或少的交集,他也只是一个客居在这座庞大城市里的普通人而已。   没有人会为了他做什么。   所以对于商渝来说,来体验生活的颜星是不能撼动的,他暂时还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再说了,聂文晋跟颜星正在兴头上,他才不会给自己找没必要的麻烦。   加多会班能算什么。   但商渝在关上公司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低低骂了句脏话,窗外的夜色深沉晦暗,雷声在高耸入云的建筑后想起,震得人心脏都在颤,夏日的雨总是猝不及防,商渝只能暗暗祈祷这场雨不会太快落下。   手机里的消息跳动不停,群聊消息滑到某一段时,他不自觉地顿了顿,而后轻轻一点,打开了那段视频。   是六点钟的时候,商渝盯着屏幕里橘色的光发了会呆,视频里的颜星笑着扑进聂文晋怀里,两人身后停着黑色玛莎拉蒂,车牌号也是商渝熟悉的,他看见颜星坐进了副驾,垂着眼好一会没有动作。   叮。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商渝如梦初醒般迈开脚步,屏幕被他按灭,那副画面却久久印刻在脑海中。   同事说:“天呐,小颜好幸福,有男朋友等着下班诶。”   是啊,好幸福。   商渝停在大厦门口,雨水倾盆而下,他没有带伞,只能百无聊赖地站在这等一场不知会不会到来的雨停。   聂文晋从不会接他下班,商渝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没有必要,而且很丢面子,区区一个商渝而已,费不着花那么多的精力。   商渝慢吞吞地蹲下身,胃中尖锐的疼痛搅得他满脸苍白,路灯昏黄的光映亮了一小块四处飞溅的水花,野猫在雨中尖叫求救,连绵不绝的,最后渐渐微弱了下去。   应该是被好心人救走了。   而商渝翻遍手机,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求救的人。   聂文晋是不可能的了,郑君昊向来睡得早,而且只是同事关系……   翻来翻去,最后在字母M开头的联系人那里看到一个备注,头像上十二岁的他被漂亮女人搂在怀里开怀大笑,手中举着玻璃瓶装的可乐。   商渝慢吞吞地点开跟她的聊天框,刚准备发点什么,远方突然打过来两道亮光,他眯着眼望过去,车轮破开瓢泼大雨,缓缓停在了他面前。   是谁深夜回来加班了吗?   商渝事不关己地想着,依然蹲在地上死死捂着胃,直到车门被人打开,男人伟岸的身影撑着伞走到屋檐下,穿着西装裤踩着拖鞋,衬衫被雨水淋湿了小半。   他停在了商渝面前,目标明确到令此刻看起来有些可怜的漂亮男人有些呆愣地抬起头跟他对视着。   “商渝。”   聂文柏平静而冷淡地叫他,好像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起来,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帅气的资本家撑着黑伞穿着拖鞋闪亮登场!   PS.拖鞋是人字拖(这是可以说的吗) 第12章 暴雨   商渝记得自己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那么一段话,内容大概是讲,人总是会在心率升高的时候,以为自己对一个人产生了爱情。   他以前根本不信,爱上什么人在商渝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有那么几年的时间里几乎觉得自己天生就被造物主阉割了爱人的能力,对惊鸿一瞥的聂文柏也只停留在了心动和愈发浓烈的执念上。   即使一动就是好多年。   商渝从来都明白“喜欢”和“爱”不一样。   至于什么吊桥效应在他身上更是从没灵验过,他当年喜欢上聂文柏不过是在一个平静的深夜,感觉到自己喜欢上聂文晋的时候也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就连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一场发生在夏夜的,最寻常不过的大雨。   所以他无法解释自己怦然加速的心跳究竟是因为什么,也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在看见聂文柏时骤然发热的眼眶是得了什么病,思来想去后脑子反而一团糟,竟然连站起身都忘记了。   聂文柏安静地等了会,伞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水,最后朝他伸出一只手。   “别发呆,”他说,“已经很晚了。”   商渝这才如梦初醒般低低嗯了声,抓住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又不由自主地往他怀中摔去。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聂文柏在半路上扶住。   商渝心里那点始终没灭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他颇为冷淡地轻轻推了下男人,敷衍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蹲久了,腿麻。”   聂文柏的神情在黑暗中看不太清,商渝听见他同样嗯了声,说:“没关系。”   冷淡到遮掩都不想遮掩,商渝第一次识趣地跟他保持了距离,看着离自己没多远的车开始计算自己会淋多少雨。   于是突如其来的手臂和搂抱显得格外令人诧异,聂文柏的怀抱同样带着雨水的湿气,商渝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听见他跟自己解释:“只带了一把伞。”   “是么,”商渝朝对面仍然亮着大半灯光的建筑看了眼,问他,“那么巧,您也刚下班?”   聂文柏身上的气息对他来说有着无端的,莫名强烈的吸引力,以至于他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场景下有些腿软。   “我还等着聂文晋来接我呢,”商渝半真半假地试探,“结果被您发现了。”   雨水哗啦啦地砸在伞面上,聂文柏将伞撑得很稳,但狂风令他们不得不亲密地依偎成一团你我不分的身影,在昏黄灯光下淌过满地迷离的水光,潮热的气息在伞下酝酿出错觉般的雾气,商渝盯着地上飞溅的水花,莫名觉得自己是在光中游曳的一尾鱼。   咬着钩的那种。   聂文柏身上的温度隔着湿透的衬衫清晰传递过来,他在所有嘈杂的声响中清晰地告诉商渝:“没有加班。”   他打开车门,商渝在被他塞进车里的间隙里抬起头,看见他大半的身躯都暴露在雨水中。   “您——”   他张了张口,又迅速地失去言语能力,聂文柏很专注地垂着眼,一手按在车门上,替他挡住了所有的雨水。   “许姨说你早上没带伞。”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商渝微微睁大眼,目送着他关上车门穿过雨幕,上了驾驶座。   他突然在这场暴雨中想明白了很多事。   所有的论文和心理学研究都无法彻底定义爱,正如吊桥效应无法解释他对聂文柏那么多年的着迷与执着。   聂文柏就是商渝心动和爱情的所有注释。   车门被人用力带上,男人顺手将湿透的头发一股脑往后捋,商渝看着那张线条流畅的侧脸心脏狂跳,飞快地舔了舔唇。   “穿拖鞋不好开车,”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哑,“我们换换?”   “不用,”聂文柏说,“车上有别的鞋,那双只有下雨才穿。”   商渝又安静了下来,他垂眼盯着自己有点苍白的指尖,很轻地笑了声。   “两千多的拖鞋买来下雨用,”他侧头看向聂文柏,语气调侃,“您可真是财大气粗呢。”   也只有万恶的资本家才会做这种事。   聂文柏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说:“只是物尽其用。”   “不是没有道理。”   商渝靠在椅背上,玩笑般地问他:“所以您早就把我查了个底朝天,连我在哪上班都知道?”   “没有,”聂文柏神色不变,“你对面那座大厦就是我的,聂文晋提起过。”   商渝不用猜都知道聂文晋提起过的是什么——左不过是说他商渝没出息,失业半年后在街对面找了个月薪四位数的垃圾工作,很丢人之类的话。   反正重点也不是这个。   “嗳。”   他轻轻呼唤聂文柏,把话说得随意至极:“您是为了我才特意出来的?”   “你。”聂文柏第一次纠正了他实在不正经的敬称,“这雨今晚不会停。”   “那我也可以在公司睡一晚,”商渝非得问出个自己想听的答案不可,“哪能劳烦日理万机的您呢。”   红灯在雨幕后显现出朦胧刺眼的光,聂文柏侧过头,叫他:“商渝。”   冷气开得很低,男人伸手将风口往上拨,滚烫的肌肤极明显地擦过他的大腿。   商渝很明显地颤栗了下,咬着嘴唇眼神潮湿如车外的雨水。   “你说过我是个商人,”聂文柏平静地陈述着,“商人无利不起早。”   商渝忍不住轻快地笑起来,带了点微弱的气恼问他:“所以您的意思是,接我的利益价值大于深夜出门淋雨咯?”   聂文柏只是深深地看了他眼,没有回答,红灯转绿,他转过头,继续专注地开车。   但商渝知道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快到的时候,他突然说:“聂文柏。”   “嗯?”   商渝微微眯着眼,侧身把自己冰凉的手搭在男人的手背上。   “您这样子,很容易让我误会。”   聂文柏手背上的血管很明显,在他手中微微起伏着,男人没有躲开,商渝瞥了眼后视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勾引和尚的骚狐狸。   这个想法把他逗得笑出声,聂文柏终于瞥了他一眼,平静地嗯了声。   “聂文晋出轨了,”他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这么一句,“不是第一次。”   这个名字令商渝轻松的心情微微下坠了点,他点点头,说:“之前还同时出轨好几个呢。”   他的语气让这种极度没有道德的事情听起来像是理所应当,聂文柏皱了皱眉,问他:“你是怎么分析出他给你带来的利益大于坏处的?”   “你还记得这话呢,”商渝笑嘻嘻地侧着头,很专注地盯着他的侧脸,“说起来,我最近改变想法了,聂先生觉得怎么样?”   就在上车的时候,他已经把得到聂文柏列为了首要目标。   聂文柏的回答是:“准备什么时候分手。”   商渝坏心眼地嗳了声,笑着说:“我可没有过这打算。”   他慢吞吞地将后面的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聂文晋可以同时谈两个,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车停在被暴雨摧残的花园中,聂文柏明显地深呼吸了下,转过身盯着他。   “这是不对的,”他说,“商渝,你不能为了他变坏。”   商渝嘁了声:“聂文晋哪儿值得,我是自己想这样。”   只是分手了就再也没有顺理成章的理由留在聂文柏的房子中,他很清楚自己一旦离开就再难与聂文柏有交集。   但聂文柏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神情明显有点压抑。   “商渝,”他郑重其事地说,“对待感情应该是慎重的。”   “可我本来就是个随便的人,”商渝固执地,近乎残忍地将最差劲地自己摊开在聂文柏面前,“我跟聂文晋在一起那么久只是为了他的脸,我可没爱过他。”   他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收回自己被聂文柏身上的温度捂暖的手。   “我以为您早就发现了呢。”   聂文柏的眉皱得愈发明显,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商渝的话令他联想到更多的可能性:   如果只是为了聂文晋那张普普通通勉强称得上好看的脸在一起三年,那以后呢?   如果遇到更好看的人,是不是就能跟聂文晋分手,或者跟下一任分手?   毕竟商渝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他注视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第不知多少次觉得商渝在撒谎。   这个漂亮的,满身秘密的男人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个肮脏卑劣的人。   但他的确很擅长吸引别人的目光和注意力。   商渝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清醒了点——他今晚其实有些失控,心里萌芽的陌生情愫令他无法冷静地构筑出一个完美到足够吸引聂文柏的人设,甚至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恶劣。   不过聂文柏看起来除了不赞同也没有其他反应了。   商渝收回视线,主动结束了陷入僵硬的话题:“淋了雨有些难受,劳驾您开一下车门?”   聂文柏没说话,他自己先下了车,撑着伞替商渝打开车门,沉默地伸出手。   “我让许姨准备了姜茶,”他抓着商渝的手将他扯进怀里,力道有些似是而非的粗鲁,“洗完澡记得下楼喝。”   于是商渝也礼貌地点点头,说:“辛苦您了。”   一切都倒退回了原点。   商渝想,实在是有些太默契了,这样下去,不在一起真的会很不甘心的。   事实上他现在就足够不甘,聂文柏总是在走出一步后故意后退,游刃有余到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是被网住的猎物,在陷阱里蹦蹦跳跳还得意到不行,主动把自己往聂文柏身上凑。   而聂文柏这老男人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动静。   真的会让人生气。   商渝翘了翘嘴角,有点不爽地轻轻啧了声。   聂文柏在门边换鞋,闻声抬头朝客厅看去,神情骤然一深。   亮眼灯光下,商渝的后背瘦削薄弱,细瘦的腰上有两点漂亮的凹陷,凸起的肩胛骨像是神话中天使洁白无暇的羽翼,优美而舒展地展示在他目光中,聂文柏的视线顺着一节节凸起的脊骨往下滑落,最后停留在裤头边缘。   白得像是一块陈列在餐桌上的美味奶油。   商渝像是有所感应般回过头,轻轻啊了声。   “抱歉,”他不甚走心地对聂文柏说,“衣服湿了,很难受。”   他说着,弯腰捡起地上湿漉漉的衬衫,聂文柏盯着某处过于丰盈的弧度,喉结微微动了动。   商渝直起身,对他露出一个漂亮而无辜的微笑。   “都是男人,您不会介意的吧?”   作者有话说:   关于人字拖:爱马仕的,2000一双,只有两广人知道下雨天为什么一定要穿人字拖呜呜呜   PS.湿鞋子穿久了会得脚气,下雨天真的别穿皮鞋 第13章 隐秘   “……”   聂文柏不言不语,眼神怎么看怎么坦荡,如果不是落的地方实在不怎么正经的话,商渝真的会以为他对自己不感兴趣。   他在聂文柏的注视中笑出声,用湿透的衬衫遮挡住胸口:“我有的您也有,没什么好看的吧?”   没什么好看的吗?   聂文柏无端联想到了许多东西——春天绽放的第一瓣粉樱,又或者是被浸泡在碎冰与冷水间的草莓,红梅飘飘摇摇坠落在雪上,成为唯一的,令人无法移开眼的鲜明颜色。   他嗯了声,语调沉沉,控制着自己平静地收回视线。   “开了空调,”他挽起湿透的衣袖,说,“不要站太久,会感冒。”   商渝对他微微一歪头,话语轻飘飘地从艳红的唇间飞出:“您对谁都这么关心么?”   聂文柏错开目光,先是沉默,又沉稳地告诉他:“不是。”   商渝站在原地等了会,聂文柏却再也没有开过口,于是他又有些恼——什么不是不是的,话说半截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他明显地哼了声,衣服往地上一扔就噔噔上楼去了,聂文柏始终站在门口,微侧着头,手插在裤袋中,借此掩饰手指攥紧的动作。   雨水顺着半干的发往下,滴答砸在地板上,在空旷的客厅中如鼓声般沉闷。   打得聂文柏心跳慢慢加速,又在克制中稍微恢复正常。   楼上传来商渝听起来颇为不满的骂声:“怂货!”   被他丢下的衬衫湿漉漉地团成一块,聂文柏垂着眼弯腰将它捡起来,突然很低地笑了声。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商渝比聂文晋更像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去掉在聂文晋面前假惺惺的软弱外壳后尖锐得好像不谙世事,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感情上的道德底线低到似乎根本没有,不计后果到有些疯疯癫癫。   只有一点点。   聂文柏绕开地上积攒的水渍,带着手中被空调吹得冰凉的衬衫回到自己房间,隔壁的房门敞开了条缝,暖光从那里偷偷溜出来了几条,他的脚步微微一顿,还是轻轻合上了那扇没关紧的门。   商渝可以仗着年轻肆无忌惮,但聂文柏不可以,他需要时刻保持理智和克制,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即使在面对商渝时这件事往往十分困难。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聂文柏眼前再度浮现出先前看见的舒展躯体——苍白的,瘦弱的,但又是充斥着柔韧的力量感的躯体。   每一寸的肌肉和皮肤都恰到好处地生长成他最喜欢的模样。   房间里回响起一声沉重而悠长的呼吸。   聂文柏提着那件属于商渝的衬衫进了浴室,水声在片刻后响起,作为这幢房子的主人,他清楚地知道每一间房间的构造。   一墙之隔的地方,是商渝的浴室。   如果商渝听话,现在应该也在浴室中。   他面容沉静到近乎冷淡,按着潮湿墙面的手掌用力到青筋凸起,水流落在肌肉起伏的手臂上,又哗啦啦的落在地上,声响很大,却遮盖不住男人克制后依然有些粗重的喘息。   浴室中的温度热到水雾朦胧,遮盖了一切。   ……   那件衬衫最后和聂文柏的私人衣物一起被丢进了床边的脏衣篓,湿哒哒地纠缠在一块,八成是报废了。   当下的商渝不会知道这件事,他刚从浴室中出来,赤裸着身体站在灯光下,第一件事就是朝门口望。   ——关得严严实实,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做的慈善事。   于是商渝冷笑了声,顺手将房门反锁了。   “忍着呗,”他在房间里对空气放狠话,“迟早忍到阳痿!”   刚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商渝喜欢把空调开到最低,即使是在刚被雨浇了个湿透后也不例外,他关了灯,赤裸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包往床上摔去,带着对聂文柏的不满辗转反侧了好一会,终于在雨声稍稍变小之后陷入睡眠。   而不出意外的,商渝第二天就重感冒了。   他最近本来就累得不行,天天加班加点赶工作,昨天淋了雨又吹了一整晚的空调,换谁都遭不住这种折腾。   所以商渝在昏昏沉沉中挣扎着翻出手机后也只是飞快地摁灭了闹钟,又用最后的精力给自己请了一天病假。   去上班还得遭受颜星的折磨,他没事给自己找什么罪受啊。   商渝是个经验丰富的病人,过早在外漂泊没有让他学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反倒是对每次生病大概需要几天才好这种事了若指掌,他在昏沉中迅速确定了自己的病情没有严重到需要去医院的地步,索性继续裹着被子补觉。   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   但商渝却忘了自己现在并不是和聂文晋挤在狭小的公寓里,他才睡了没一会,门口就传来闷闷的叩声。   他在半睡半醒间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聂文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再次抬手敲了敲门。   “商渝,”他呼唤着房间里的人,“你是不是生病了。”   房间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聂文柏没有再继续等待,抬手去按门把手,门锁闷闷地响了下,他微微挑了下眉。   回来洗澡的时候不记得锁门,睡前倒是记得了。   商渝模模糊糊地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不由在高热中不满地哼了声。   “让你来的时候不来,”他埋在在柔软的被子里模模糊糊地抱怨,“我的房间是你想进就能进吗?”   可没过多久,脚步声再度停在了门外,接着就是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咔哒一声,商渝疲倦地蠕动了一下,从被子中伸出半截光裸的小腿。   “商渝,”聂文柏停在床前叫他,“起来,你生病了。”   商渝低低地啧了声,没理他。   他一生病就懒得装,什么坏脾气臭毛病的简直是变本加厉,只由着自己的心情来,因为聂文柏弯腰去摸他额头时,商渝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但是很凶。   聂文柏静了静,说:“你在发烧。”   商渝的脸已经潮红一片,连嘴唇都是干裂的,头发蔫耷耷地遮住大半张脸,但聂文柏还是能看见他皱得很明显的眉。   “我知道。”   商渝终于肯开口理他,闭着眼敷衍地挥手:“随便进别人房间很没有礼貌。”   聂文柏顺手捉住他细瘦的手腕,发烫的皮肤搁在掌心,他也皱起了眉。   “你需要去医院,”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告诉商渝,“起来,我送你。”   商渝很明显地在他手中挣扎了几下,哼哼着说:“不去,跟你没关系。”   于是聂文柏一言不发地弯腰去掀他的被子,商渝动都懒得动,不出意外地感觉到男人的动作刚开了个头就顿住了。   “我裸睡,”他在病中也恶劣得要命,“您冒犯到我了。”   聂文柏的呼吸听起来略微沉重,他收回手,克制地说:“抱歉,我让许姨上来。”   至于上来做什么,商渝当然明白,但他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他飞快地阻止了聂文柏:“怎么能让许姨看到我这样,您没事吧?”   聂文柏的回答连停顿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那你自己起来穿。”   “不要,”商渝依然否决了他的建议,“我没有力气。”   即使他现在说话的语气一点都没有虚弱的样子。   聂文柏又沉默下来,商渝自认为已经拿捏准了他的心思,因此肆无忌惮地说着不过脑子的话:“要不还是麻烦您动一动尊贵的手,帮我穿件衣服?”   反正聂文柏也不会答应的,这老男人正经到让人讨厌,要不是实在合心意……   商渝撇了撇嘴。   我早就换个人了。   可出乎意料的,一只有点冰凉的手掌贴着他的肌肤,掀开了被体温捂得闷热的被子。   “行。”   聂文柏的语气颇为冷淡自持,商渝却被他吓得猝然睁眼。   男人弯着腰,几乎要跟他贴在一块了,商渝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过烫的呼吸在距离聂文柏嘴唇极近的地方散开。   而聂文柏冰凉的手此刻正按在他的腰上,神色正经地问道:   “你的衣服在哪?”   作者有话说:   嗯嗯嗯是是是,阳痿,嗯嗯(内种语气) 第14章 特殊   病中的商渝不可避免地变得思维缓慢,反应迟滞,以至于在发现自己腰上搭着聂文柏的手时,男人已经单膝跪在了他身边,挡住了本该席卷而来的空调冷风。   这哪是要穿衣服的体位!   商渝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被烧得干涩的嗓更加发不出声音,不知道是因为高烧还是聂文柏的触碰,他坦诚地躺在聂文柏身下,不可遏制地轻轻发抖。   难熬的病痛中渐渐生出无法控制的兴奋。   “在哪?”   聂文柏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手掌顺着滚烫的肌肤往上滑,存在感强烈地停在他额上。   他发出疑惑的嗯声,又凑近了些:“商渝,说话。”   商渝竟然在他的压迫中心头一虚,勉强克制着才没有让自己更深地陷进床里躲开聂文柏沉静的注视。   动作有多越界,聂文柏的表情就有多严肃。   像是在干什么再正常严谨不过的工作一样。   商渝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着,说:“在聂文晋那儿,得劳驾您去拿过来呢。”   颐指气使的,语气刁钻得要命,聂文柏没有应他,屈指撩开他散落的发,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   商渝忍不住抬了抬脖子,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滚烫的唇落在脸侧,稍纵即逝的触感令聂文柏难得有些后悔。   “衣柜里?”他问商渝,“想穿哪件。”   问得很认真,昏沉气闷间商渝居然会觉得在当下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那双眼睛……   他眼睫轻轻地颤抖,在聂文柏专注的眼神中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能算是什么重要人物,以至于刚才被躲开的那个献吻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衬衫,”他含含糊糊地嘟囔了句,闭上眼,“其他随便。”   聂文柏并没有立刻起身,商渝感觉到他碰了碰自己的唇。   “嗯?”他闭着眼,用气音笑着说,“您今天有些冒犯了吧。”   “是么。”   热气一股脑地扑在指腹上,聂文柏收回手,终于从他身上起开:“抱歉。”   反正歉意是没有的,聂文柏用被子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热得商渝忍不住把手伸出来,又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捉着手腕重新塞了回去。   “别乱动,”聂文柏屈指蹭蹭他的脸,“就两分钟。”   他说完就出了房间,留下商渝莫名其妙地红了脸——也还好正发着高烧,只有自己能知道。   “不对劲,”他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嘟囔,“老东西突然想明白了?”   回味了会又慢慢悟出点什么,商渝哼了声,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不满——   老不正经的,非得全脱光了才有点反应。   他在昏沉间总觉得自己忘了些重要的事情,想了会又没什么印象,索性放任自己再度睡了过去,于是也没能意识到,聂文柏其实回来得有些慢。   “商渝。”   聂文柏沉声叫他,臂弯里搭着衬衫和商渝的内裤,床上的人在五分钟内再度昏睡过去,他弯下腰,几乎能被称作轻柔地将商渝从被子的包围中扒了出来。   瞥见那段细白脖颈和漂亮胸膛时又想起在衣柜里看见的东西,眼中神色再度一暗。   衣柜被聂文晋的衣服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二的空间,商渝的衣服可怜兮兮地挤在角落,聂文柏只翻了几下就看见了唯一的衬衫,和搭配好的裤子挂着,轻轻一扯就到了他的手中。   也带出了藏在衣物深处的盒子。   那盒子不算大,盖子并没有关严实,闷闷落地后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椭圆的,长条的,有的连着线,就这么曝光于聂文柏眼前。   于是男人轻而易举地联想到了商渝使用它们时会是在什么场景,那是他不应该干涉与知道的私密情事,是独属于商渝和聂文晋的记忆。   他再度看了眼满满当当的衣柜,从里面感受出了商渝和聂文晋的亲密。   不论如何,商渝人生中的三年是交付给聂文晋了的,又或者说,直到现在,他们也依然是名义上的情侣。   是除了家人外,最亲密的人际关系之一。   聂文柏克制地闭了闭眼,无人的房间里,响起他克制的吸气声。   他是商人,是权衡利弊的投资者。   在没有获得确切的筹码和掌握表面道德的方法前,绝不会再进一步。   ……   商渝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在车上了,身上的衬衫被人扣得严严实实,连最顶上的扣子都没放过,他在短暂的呆愣后转过头,看向正在开车的聂文柏。   “昨天的车送去洗了,”聂文柏说话时没转头,像是早就知道他醒了,“坐着不太舒服,忍一会,快到了。”   商渝用干哑的嗓子低低笑了声:“你那车库里还停了两辆车呢。”   “你烧到了快39度,”聂文柏很明显地皱了下眉,“商渝,没人管你的话,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睡一天?”   “又不是什么大病,”商渝用浑不在意的语气说,“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呢。”   聂文柏用很冷淡的语气重复:“说不定。”   他没有说任何别的话,但商渝就是知道他在生气——很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被别的人翻一个白眼,再骂上一句关你屁事。   但商渝却在为此感到奇异的愉快。   “你知道吗,”他用聊天般的闲适语气告诉聂文柏,“要是换成你弟弟,他只会说一句关我屁事,然后把我的电话挂掉继续喝酒。”   “是,”聂文柏说,“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商渝点点头,有点疲惫地盯着前方的道路,今天的天气倒是很好,昨夜的暴雨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阳光强烈到令人眼睛刺痛。   突然的,聂文柏的手从侧边伸过来,准确地覆盖在他眼上。   “再睡会,”男人的拇指轻轻蹭过他的眼睫,带着微不可查的刻意,“现在不堵车,大概十分钟就能到。”   商渝在短暂的呆愣后嗯了声,难得听话地闭上了眼,掌心传来蝴蝶扇动羽翼般的触感,聂文柏等了片刻才收回手。   “有人跟我说过,应该要找个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人恋爱,”他沉静地说,“因为独特是爱情最明显的特征。”   “这种话听起来不像你会说的,”商渝用仅剩的精力回应他,“是直接复述了哪一任恋爱对象的话吧?”   “嗯,”聂文柏没有否认,“我认为你比他要更清醒。”   商渝嗤了声,很低哑,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谢谢你的夸奖,我的确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话题再一次绕回了他们已经谈及过许多遍的问题上——   为什么不肯分手?   而不出意外的,他们再一次僵持在这。   商渝静默了片刻,问他:“他为什么会跟你说这种话?”   聂文柏坦然地说:“因为他觉得我对他不够特殊,所以我们分开了。”   车内的空调温度被调得很高,商渝睁开眼,抬手去拨弄出风口,用最不在意的语气问他:“那您也送过他去医院吗?”   聂文柏沉默了许久,久到商渝几乎以为他会直接跳过这个问题,又在心底认定聂文柏以前肯定干过很多次这种事时,男人终于回答了他。   “没有。”   商渝张了张嘴,明明是他想听见的回答,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或许是太出乎意料了。   商渝从不觉得自己对哪个人来说是“特殊”的,不管是在家庭中还是恋爱中都一样,他习惯了当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跟世界上所有的人摆放在相同的位置上,接受平等的对待,依靠夸张的自我理解活在虚假的,被重视的快乐中。   但他从来都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唯一而不可或缺的,毕竟地球没了一个商渝依然会转。   可聂文柏的话给他一种……他是特殊的这种错觉。   这让商渝几乎要怀疑自己因为发烧而失去了最基本的语言理解能力。   又或者是长久的自我安慰行为令他主动地将自己所希望的所有可能都认成了现实。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车缓缓停下,聂文柏解开安全带,侧身朝他这边压过来,目光专注而认真。   咔哒。   “商渝,”他在商渝几乎轻到听不清的呼吸声里替他解开安全带,“我从没有带别人来医院看过病。”   聂文柏过于优越的肩宽总是在靠近时令商渝感到无法控制的压迫感,他掩饰般地垂下眼,飞快地噢了声。   “那您的确是个难得的大好人呢,”商渝转身去开车门,“多谢您送我到医院。”   他的指尖才将将触碰到车门,就被聂文柏眼疾手快地扣住,一把按在了身侧,手指收拢在一块,被聂文柏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两下。   “商渝。”   男人这次叫他名字的语气里有点显而易见的无奈:“你很怕我关心你?”   “只是没这个必要,”商渝的笑容看起来很无所谓,“只是点小病,哪值得您浪费半天的时间送我。”   聂文柏和他挨得很近,以至于商渝能非常清楚地看见他的胸膛极明显地起伏了下,低沉悠长的呼气声和酥麻感一起钻进耳廓里。   “不是浪费,”聂文柏的措辞严谨而认真,“你在生病,这是今天最重要的事,值得排在所有日程之前。”   话音落下的同时,聂文柏心中积蓄许久的迷雾终于散开了点,他注视着商渝病重潮红而脆弱的面容,居然有些气闷。   明明话都已经说到这地步了,商渝却始终拒绝理解他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他想,明明都有胆子背着聂文晋跟自己交往过密。   于是聂文柏索性暂时将这事暂时搁置,留下一句“稍等”后从自己那侧下了车,商渝目送着他绕到自己这一侧,替自己打开了车门。   “先下车,”聂文柏扶着车门低头看他,“看病重要。”   作者有话说:   不算直球的直球是打咩的(语重心长) 第15章 在医院   很多时候商渝会觉得世界是一团被无形巨手揉搓后的废纸团,真的假的好的坏的全都一股脑包裹住正中渺小的自己,往哪里看都是不清楚的。   在其余的事上他可以无所谓地继续过下去,但此刻商渝抓着聂文柏的手下车时,更加坚定了要刨根问底的心。   他想要看懂这个男人。   夏日的停车场闷热到几乎能令人窒息,商渝将自己的手从聂文柏掌中抽出来,解开了两颗扣子。   接着又被聂文柏不容拒绝地抓住手腕扯到墙边,男人垂着眼重新替他系好扣子,说:“里面会冷,再忍忍。”   商渝啧了声,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仰着脖子抱怨:“等下再扣。”   他的眼神落在聂文柏同样穿得严实的衣服上——这男人早上原本是要去上班的,穿着夏款的藏蓝西装和手工定做的皮鞋,连领带都好好地待在脖颈上,一点被热到的表现都没有。   商渝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对上聂文柏的视线,说:“您倒是挺能忍呢。”   也不怕憋出病来。   聂文柏的目光堪称冷静,像听不懂他的话似的,转身牵着他往电梯走。   商渝问他:“或许您应该知道,看病得先挂号?”   “知道,”聂文柏没回头,“你睡着的时候挂的。”   “上车的时候?”商渝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歪过头对聂文柏笑,“我刚才还忘了。您是怎么把我搬上车的?”   “背,还是抱?”   他微微眯着眼,神情带着点狐狸似的狡黠,聂文柏瞥了他眼,说:“走路要看路。”   “这不是有您在么,”商渝肆无忌惮地说着暧昧的话,“我猜您是抱我上车的。”   说着商渝忍不住在脑海中构思那时的场景,他的身形跟娇小绝对沾不上边,手长脚长的,骨架也不能算轻,但跟聂文柏比起来,还是小上了一圈。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男人过于优秀的肩宽和腰臀,西装能将那些肌肉修饰成无害的模样,却没办法掩盖始终很强烈的力量感。   说不定一只手就能把我抱起来,商渝想,聂文晋那点为了泡妹练出来的花架子简直没法跟自己哥哥比。   就在他不着边际地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聂文柏突然开口:“嗯,你猜对了。”   他坦坦荡荡,话语严谨:“家里只有许姨在,聂文晋联系不上。”   很合理的解释,商渝噢了声,很无所谓地说:“联系上了他也不会管我。”   “那是他做得不对,”聂文柏说,“我会跟他聊聊。”   “可别,”商渝明显不信他的话,“他才不会听你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之前早就说过这话了。”   但聂文晋这段时间也没有骂过聂文柏多管闲事,看来除了吃早餐的那次外,聂文柏根本没跟聂文晋说过这些事。   不过也有可能是聂文晋最近忙着跟颜星鬼混,没空理这些。   聂文柏的确没有跟自己弟弟说过这些,聂文晋只会在各种胁迫下装出点表面样子,万一商渝真以为他浪子回头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错误的感情不应该继续,商渝值得更好的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聂文柏带着他站在角落,一手撑在商渝身侧,隔开了其他进电梯的人。   商渝越过他的肩往后看去,电梯里其实挤满了人,小孩的哭声刺耳地在另一个角落响起,高热令他有些头痛地闭上眼,胸闷到想吐。   如果不是聂文柏,他绝不会踏进医院的大门。   商渝对医院有着奇怪的抗拒——他把这归咎于自己对喧嚣拥挤人群的厌恶,还有曾经在医院中的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可聂文柏只是站在这,就奇怪地将所有他讨厌的事物都隔绝在了身外,本来应该将他弄得精神衰弱的焦虑并未如约到来,商渝能感觉到男人的手搭在自己后颈上,将自己往他的肩上按去。   “很累?”聂文柏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别靠在电梯上,脏。”   恍惚间商渝居然产生一种“他真的很在意我感受”的错觉。   于是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心中有点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滋生。   “聂文柏,”商渝很轻地叫了声眼前的男人,“谢谢你。”   他的道谢来得突兀而莫名其妙,聂文柏只是嗯了声,让商渝怀疑他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也对,毕竟连商渝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奇奇怪怪,好像只是脑海中有了这么个念头,于是就说出来了。   换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直到出了电梯,商渝才听见他跟自己说:“不用觉得抱歉。”   商渝愣了瞬,聂文柏牵着他的手,找到一个空位坐下,他侧过身,不明所以地问他:“什么?”   聂文柏摸了摸他依旧滚烫的额,平静地陈述:“你不是麻烦。”   “谢谢”这个词往往被人用来回应旁人的善意,因为无法即刻偿还,所以用这种方式缓解心中的无所适从。   虽然他无法确定商渝是不是这么想的,但这么说总没有错。   商渝是一只娇贵的,需要顺着毛哄的猫,爱抚和柔软温暖的巢穴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   医院里总是很多人,商渝等得昏昏沉沉,不由闭上眼打瞌睡,神思涣散间聂文柏似乎是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离开了会,回来时商渝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支体温计。   “你自己来用?”聂文柏低声问他,声音像隔了层雾般听不太清,“还是我帮你。”   商渝也没管他说了什么,只胡乱点点头嗯了声,重新闭上眼,聂文柏抬手托住他的脑袋,拇指揉搓着几缕被汗水濡湿的发,在一片滚烫的触感中有点好笑。   都这样了,还不打算来医院。   他单膝跪在商渝身前,将他的脑袋埋进自己肩上,动作轻柔地解开几颗扣子,将温度计塞了进去。   “商渝?”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传出,商渝含糊地嗯了声,问他:“到我了?”   “还有一会,”聂文柏说,“你先站起来,别把温度计摔了。”   商渝有点烦,但还是迷迷瞪瞪地顺着他站起的力道起身,聂文柏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两个长腿男人就这么用怪异的姿势挤在医院的座椅上。   商渝被他的动作弄得清醒了片刻,身体有些僵硬,聂文柏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手掌插进他柔软的发间,带着他靠在自己肩头。   “这样睡舒服点,”他说,“我刚才问了,大概还要半小时。”   商渝发出意味不明的单字音节,今天的聂文柏实在不对劲,温情到让他觉得陌生。   会有人对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那么好吗?   商渝不太相信,但他没办法在病中思考聂文柏的用意,也想明白对方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   但他在短暂的怪异后迅速地适应了这种相处模式,嗅着男人身上很淡的香水味闭上眼。   总归对我来说是好事,他想,说不准这老男人是真开窍了,想跟我发展段亲密关系呢。   人总该有点梦想嘛。   ……   商渝对自己的病情有些误判,他烧得很厉害,以至于在聂文柏将温度计送回分诊台后就立即进了急诊,医生直接给他开了现在已经很少用到的吊针,让聂文柏带着人去输液。   聂文柏的神情始终很冷静,只是下颌显得十分紧绷,商渝被他暂时放在了输液区坐着,离开聂文柏后他迅速在医院的吵闹声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变得清醒,睁着眼坐在角落的位置发呆。   现在的输液区几乎没有人,他环顾了一圈,只有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对情侣,女人脸色苍白地靠在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肩上,很亲昵地说着什么,商渝收回视线,莫名想起了刚才的自己跟聂文柏。   好像要比他们更亲密一点。   他烧得浑身骨头都在疼,思维倒是很清醒,聂文柏今天的各种出格行为在他脑中来来回回打着转,最后汇聚成一个让商渝心生欣喜的结论:   自己对聂文柏来说,的确是特殊的。   或许在事情发生的当下他会因为不确定而选择转而言其他——毕竟再遇见聂文柏也不过是这个月的事,当年商渝追聂文晋时花了三个月,像聂文柏这种正派男人只会更难搞。   不过特殊也不能说明什么,商渝慢吞吞地想着,又不是只想玩玩,单单在聂文柏心里变成“特殊的”可完全不够。   他要成为聂文柏喜欢的人。   角落那对情侣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块地方还有人,男人低头亲了下女人的唇,商渝礼貌地收回视线,不再往那边看去。   这让等待的时间更加漫长,他无聊地望着外面的走廊,终于在许久之后看见提着药水回来的聂文柏,对方站在门口,第一时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商渝,”他听见聂文柏呼唤自己,“过来。”   商渝应了一声朝他走去,让自己露出个微笑。   “缴费的人很多吗,”他伸手去拿聂文柏手里的袋子,“我自己来就好,你先回去吧。”   他盯着聂文柏的眼睛,故意说:“我怎么把医药费转你?”   商渝总是很擅长用试探达成自己的目的,如他所愿的,聂文柏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说:“不用,我陪你。”   他用空着的手抓住商渝,往护士台走去。   “医药费不急,”聂文柏说,“可以先加个好友。”   商渝满意地挑了挑眉。   在和聂文柏重逢的半个月后,他终于要到了男人的微信。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指凌晨2点) 第16章 重要   加上好友后商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聂文柏的朋友圈,男人的朋友圈干干净净,只有几条和公司管理相关的转发以及金融新闻推送,他滑到底,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半年可见的提醒。   针头被护士精准地扎进血管,商渝轻轻嘶了声,熄灭了手机屏幕。   聂文柏站在旁边,手里提着他的吊瓶问护士:“会不会太快了?”   护士是个年轻的圆脸姑娘,视线克制却明显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几圈,说:“这是正常速度,怕难受的话可以再调低一点。”   “不用。”   “好。”   商渝仰头去找聂文柏的眼睛,男人同样低下头,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下。   “不会难受,”商渝抓住他的手腕,故意说,“你有事的话,不如先回去?”   聂文柏碰了碰他扎着针的手背,有点凉,于是他对护士说:“再调慢一点。”   “都说了不用,”商渝不满地啧了声,“你怎么不听我说话呢。”   聂文柏没理他,他就转头对护士露出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跟这人没关系,别听他的。”   “商渝。”   聂文柏突然叫了他一声,神色有点不虞,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不用着急,”他克制地碰了碰商渝的额头,很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说,“别赶我走。”   商渝一下就成了哑巴,聂文柏的话太有歧义,他的心脏久违地在许多年后对同一个人做出了怦怦乱跳的反应。   老男人用那种语气说出这话,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他清了清嗓子,勉强用正常的语气说:“没赶你走。”   然后又飞快补充了句:“我巴不得你留下来呢。”   满室寂静中,护士默不作声地照着聂文柏的要求调好输液速度,清了清嗓子。   “还有一瓶药,”她对聂文柏说,“快打完的时候过来叫我们就好。”   聂文柏对她微微颔首:“多谢。”   他耐心地等着商渝站起身,提着吊瓶跟在身边往原来的座位走去,商渝现在清醒了许多,侧着头对他露出个笑容。   “您对看病的这一套流程很熟悉,”他意有所指地跟聂文柏说,“以前带别人来过?”   聂文柏护着他坐下,解释说:“父亲刚住院的时候是我在照顾他。”   商渝用不太相信的表情噢了声,注视着聂文柏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有三四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备注:陈可。   “以前在外面读书,也有自己去过医院。”   聂文柏说着,坦然地在他的注视下划开手机屏幕,消息一股脑地跳出来,商渝看见他的置顶同样备注着“陈可”这个名字。   会是谁?   商渝不可遏制地产生了好奇心和细微的不安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把别人置顶,这个人对聂文柏来说……   是下一任男友?   “你可以继续睡一会,”聂文柏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会帮你看着。”   商渝笑容不变,轻飘飘地说:“我还以为您要现在打个电话呢。”   聂文柏在他说完后露出个思索的表情,片刻后跟他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商渝哼地笑道:“哪能啊,我介意什么?”   我哪配啊。   最后一句被他生硬地咽回肚子里,聂文柏似乎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应了句“好”之后就回拨了那人的电话。   商渝被他激得牙痒痒,索性闭眼往后头一靠,眼不见心为静了。   那头聂文柏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商渝听见那头有个女声模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接着聂文柏就淡淡地嗯了声,说:“临时有事,下午的会推掉。”   商渝倏地睁开眼,不出所料地对上聂文柏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可恶,他暗自骂了句脏话,心跳一点点加速。   被这老男人摆了一道。   那眼神里带着点很淡的笑意,语气倒是依然淡漠,对着电话那头交代完事情后毫不留情地说了句:   “在医院,明天再说。”   女人似乎也识相地住了嘴,等待聂文柏这边挂断电话。   商渝等他将手机页面划回主页后才用很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你下午有会?”   “内部会议,”聂文柏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很轻地搓了搓,“不是很重要。”   于是商渝又想问他什么才是重要的了。   但他忍住这股冲动,说:“您应该比我忙非常多。”   管理一个庞大的集团不是容易事,商渝并不认为站在顶层的成功人士会比底层轻松,真正凭借自己的能力站在前面的那些人只会比一般人更努力。   聂文柏没否认,只是说:“最近还好。”   他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商渝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他的意思是“你比工作重要”,所以他只是附和地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   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哪能跟那么大一个集团比啊。   他的手依旧被聂文柏握着,温暖的热度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蔓延过来,令打针的不适感都消退了些许。   商渝能感觉到聂文柏依旧在盯着自己,甚至能被称作很专注,好像他的脸是什么值得研究的难题似的。   害得他老是想睁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聂文柏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陈可是我的秘书。”   商渝没有回他,权当自己已经睡着了。   但聂文柏还在跟他说话:“只负责工作上的对接,她做事很认真,心里只有涨薪和年终奖。”   关我什么事,商渝在心底回答他,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欣喜。   聂文柏的话音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商渝感觉到自己眼下的皮肤被男人略显粗糙的手指蹭过,带起微弱的酥麻痒意。   “商渝?”   聂文柏明知故问地贴在商渝耳边叫他:“睡着了?”   湿热的气息尽数灌进耳道,商渝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忍耐力才让自己保持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倒要看看聂文柏这是在玩哪一出!   只是这想法才冒了个尖,就有什么柔软的物什碰了碰他发红的耳廓,很亲昵地来回蹭了蹭,根本没办法被判定成不小心。   商渝只觉得自己脑中响起声轰的巨响,整个人都热得不行。   这老男人今天吃错药了吧!   可聂文柏的不正常压根没有止步于此,他轻轻托着商渝的后脖颈,让对方往自己身上靠过来,而后将散落在脸色的长发一点点捋整齐别到耳后,再重新握住了那只扎着针的冰凉手掌。   “睡吧,”他低低地告诉商渝,“我帮你看着。”   商渝在他营造出的黑暗环境中眨了眨眼,竟然真的有困意一点点涌入脑海,他抓着聂文柏的一点衬衫布料,长长地吸了口气。   属于聂文柏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占领了他的世界,随之而来的还有久违的安稳感。   商渝闭上眼,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柔软,聂文柏顶着冷淡的表情低下头,用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   商渝是被停在面前的脚步声吵醒的,他迷迷瞪瞪地睁眼抬头,听见来人用非常复杂的语气唤了声:“聂文柏。”   是谁?   他在有些刺眼的光线中微微眯起眼,是刚才和女友坐在角落的那个男人,商渝现在终于能在亮堂的灯光下看清他的脸,不由愣了愣。   还真是巧了。   叫了聂文柏名字的男人身形修长单薄,长了张陌生中又有些熟悉的脸,商渝想,如果他能用侧脸对着自己,或许会更像当年一些。   比起在酒吧和聂文柏激情拥吻的那年,男人似乎老了不少,岁月和生活的压力令他微微弓着肩背,显现出一副很没有精神的仪态,商渝看着他,终于有了种时光岁月匆匆而去的感觉。   那个被年少时的他认为很有气质的帅气男人,在多年后以平凡至极的姿态出现在他跟聂文柏身前。   还交了个女朋友。   商渝一时竟不知该不该说自己运气好,他保持着沉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聂文柏的神情——   男人在某一时刻展露出点诧异的神情,又很快恢复成冷淡礼貌的模样,对来人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他兴致缺缺,前任倒是有种万千话语想说的犹豫感,他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硬着头皮说:“刚才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你也会有带人来医院的一天。”   商渝的眉尾轻轻一挑。   不会这么巧吧?   他用礼貌而不冒犯的视线打量着那张有些憔悴的脸,想起在来时路上聂文柏复述过的那些话。   该不会就是这位说给聂文柏听的吧?   商渝还想再好好看看眼前这人,手指就被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转过头,给了对方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意思是这又是哪位。   聂文柏当然能接收到商渝的问题,他神色淡淡地看向不速之客,说:“我没有跟你回顾过往的兴趣。”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是我有点好奇,什么样的人值得你亲自送过来看病。”   他顿了顿,见聂文柏没有回答的想法,又无不恶意地补充道:“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只会说自己很忙没有空。”   商渝嗤地笑了声,有些不爽。   都分手找新的了,还搁前任这宣誓什么主权啊。   他的笑声很讽刺,男人被商渝弄得有点难堪,但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虽然只是因为有需要罢了。   “这位是?”他重新看向旁边冷淡到一言不发的聂文柏,问,“你的现任男友吗?”   “是的呢。”   商渝赶在聂文柏面前开口,微笑着朝他伸出没有打针的手。   “你好,我是商渝。”   他能感觉到聂文柏宛如实质的目光灼灼地落在自己身上,烫到灵魂都在兴奋地颤抖。   于是商渝慢悠悠地将最后那句话咬得非常清楚:   “聂文柏现在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我不信你们两点还没睡(钓鱼.jpg) 第17章 旧爱新欢   商渝说这话时始终留了点注意力在聂文柏身上,他其实在赌对方会不会反驳自己的话——可能性似乎不大,但商渝没有十成的把握。   聂文柏明显不是个喜欢用谎言给自己找面子的人。   不过商渝说完后特地等了会,聂文柏也没说什么,反倒默许般地沉默着,而身前的男人好像同样在等聂文柏开口,神色里夹杂着莫名其妙的凄苦,看得商渝在心底冷笑。   摆这副表情,他无不恶意地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医院捉奸的呢。   于是他收回了自己孤零零支在空气里的手,对聂文柏微微皱起眉,明知故问:“这位是……?”   聂文柏掀了掀眼皮,瞥了那男人一眼。   “前任,”他说着,又问商渝,“要不要换个地方坐。”   商渝才不肯错过这么好玩的事,他摇摇头,用犹豫征询的语气说:“他看起来很想跟你叙叙旧。”   聂文柏哪里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而刚好他对这位前任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因此也放任了商渝在这人身上找乐子。   他本来就不是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没有好叙的事,”聂文柏配合着商渝的话往下说,神情甚至没有变过分毫,“他会很吵。”   他好像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仿佛所谓的前任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商渝忍不住想,这的确会是聂文柏的作风。   聂文柏一看就是个绝情的,真要和谁断绝关系,就绝对会把所有的感情都抛弃掉,不管好的坏的,全都一点不剩。   这才是真正的放弃过往向前走。   而那个男人终于有些忍受不了聂文柏的态度,面容苦涩地叫他:“聂文柏,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的。”   商渝彻底被他冷落在一边,成了个毫无存在感的透明人,不由发出声颇为不爽的鼻音,顺着他的视线去看聂文柏的神情。   聂文柏淡淡地陈述:“我知道,你觉得我对不起你。”   男人便像是被冤枉了般急切地低声为自己辩解:“怎么会?我从没有过这个意思,分手的时候我是说了错话,但你不至于记到现在吧!”   商渝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毫无存在感的透明人,被这人无视了个彻底,他不由啧了声,笑着问他:“你女朋友先走了?”   男人的话卡壳了瞬,眼中的尴尬神情一闪而过,说:“她去洗手间了,我也不好跟着吧。”   “自己拿着吊瓶不太方便吧,”商渝说,“我记得洗手间离这挺远的。”   “嗯,”聂文柏回他,“在走廊尽头,需要排队。”   商渝始终不太美好的心情突然就松快了点,他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同情地说:“那真的蛮辛苦的。”   那男人对此反倒给出个不明所以的表情,说:“也还好啊,她都那么大人了,上厕所还得别人陪吗?”   商渝突然就有点理解他为什么没能跟聂文柏继续走下去了,这样不关心恋爱对象的人,凭什么说聂文柏对他不够特殊?   他怎么配成为聂文柏的独一无二。   但商渝才不会闲到跟别人说这些,而心里的威胁感也渐渐降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在通常情况下,刻骨铭心的前任的确是很大的潜在威胁,但这种蠢到不行的家伙显然是能被排除在外的。   于是他兴致缺缺地低下头,对聂文柏说:“我有点冷。”   医院的空调总是开得很足,聂文柏出门时没有给他带外套,吹久了确实不太舒服。   聂文柏松开他的手,毫无征兆地站起身,始终站在他们面前不肯走的男人顿时眼神一亮,连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确实应该出去聊,这儿有外人在不方便……”   商渝眼睛一眯,不爽地啧了声。   怎么会有拼命给自己找存在感的讨厌人呐。   但聂文柏并没有理那人,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弯腰替商渝披上,还顺手替他把头发拨了出来。   “打完这瓶就回去,”他摸了摸商渝的额头,还有点热,“请了几天假?”   商渝抓着他的衣袖,自然地表现出亲昵至极的姿态:“就今天,明天肯定就好了。”   旁边的男人脸色很难看,他忍无可忍,压着嗓子质问:“聂文柏,你至于这么给我难堪吗!”   商渝抓着外套一角,讽刺地笑他:“不是你自己非得留在这碍眼的么。”   男人拉下脸,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哪儿没关系了,”商渝游刃有余地用话刺他,“你碍到我的眼还不准我说?”   “你——!”   那人看起来很想开口骂人,但还没来得及措辞,聂文柏就打断了他:“周元嘉,该说的话我们早就说过了。”   “说过什么?”周元嘉被他的话激得情绪有些失控,声音渐渐大起来,“我说什么你都只会说好,分手也一样!”   商渝被他吵得揉了揉耳朵,实在不明白聂文柏是怎么忍受周元嘉的聒噪的,他侧过头,看见聂文柏冷淡到能被成为严肃的表情。   “你说我们不适合继续恋爱,我在分析后认为的确是这样,”他说,“周元嘉,没有人得全盘接受你所有的疑心和负面情绪,恋人也不例外。”   “你从来都没有陪我来过医院!”周元嘉不依不饶地指向商渝,“凭什么他就可以?”   聂文柏克制地吸了口气,语气沉沉:“我们在一起四年,你只生病过一次,而那时我在国外参加商业论坛,我给你转了钱,让你的朋友陪你看病,我认为这并没有错。”   “你就不能马上飞回来吗?”周元嘉的话听得商渝皱起了眉,“你又不缺这点机票钱,那什么破论坛就比我生病还重要?”   简直就是强盗逻辑,商渝忍不住打断了他们之间过于沉重的气氛:“抱歉,国际航班通常是十几个小时起步,你都病得要看医生了,还有这十几个小时的时间等他从国外飞回来?”   周元嘉被他噎得一下说不出话来,只能涨红脸强词夺理:“这是恋爱中应该做的事!”   “什么奇怪的逻辑,”商渝冷笑了声,“你被网上那些神经病恋爱视频洗脑了吧,这种毫无价值平白浪费精力的处理方式根本就没必要,谈个恋爱还得连自己的工作都不要了吗?”   周元嘉被他说得怒火上头,尖声反驳道:“你又不是被他抛下的那个,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   “怎么就没资格了,”商渝也莫名其妙被他带的生起气来,“他选了最妥帖的一种处理方式,你还要说他不关心你,活该成我的前辈好吧。”   他说完就觉得自己有些头晕,才好上一点的脸色再次浮上病弱的潮红,聂文柏抬手按住他额头,沉声说:“好了,商渝。”   好什么好!   商渝瞪了他眼,帮他说话还要被他按住,这老男人也太有修养了吧?   被前任这样污蔑还能沉得住气,真不怕憋出毛病啊。   聂文柏平静地说:“没必要跟他争辩,三观不一致罢了,你还在生病。”   商渝自动把他的话理解成了“不要因为周元嘉让自己更难受”,心头的火气瞬间就被浇灭,乖顺地应了句好。   “我们去外面坐着,”他抓住聂文柏的手站起身,“你冷不冷?”   聂文柏摇摇头,只是说:“走吧。”   周元嘉忍不住喊他:“聂文柏!”   聂文柏皱着眉,神色冷冷地看向他,某一瞬间他的表情堪称冷酷,周元嘉明显地瑟缩了下,声音飞快地变弱:   “你就从没有觉得过对不起我吗?”   商渝又忍不住皱起眉,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聂文柏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男人替他拿着吊瓶,对周元嘉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最后重复一遍以前说过的话,我对你尽了所有恋人的义务,既然不合适,就不要继续在一起了。”   商渝被他搂着肩转身,没能看见周元嘉的表情——想来也不会多好看,他突然想起什么,轻轻扯了下聂文柏,示意对方稍等。   聂文柏的眼神看起来不太赞同,但还是停下脚步让他转身,商渝说:“对了,你女朋友知道你曾经有过男朋友吗?”   周元嘉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走廊上,神色骤然一僵,皱着眉含含糊糊说了句:“关你什么事。”   商渝一下就明白了,先前和周元嘉一起坐在角落的女人从她身边走过,她的脸色很苍白,脚步虚浮踉跄,商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叫了她一声:“不好意思。”   周元嘉的神情骤然一变,他恶狠狠地瞪了眼商渝,大声骂了句:“你神经病啊,骚扰我女朋友!”   女人转头看向他的眼神瞬间不善起来,商渝没理发疯的周元嘉,在女人警惕的目光中清晰地说:“小心点,别被骗着当同妻了。”   “你他妈有病吧!”周元嘉朝他冲过来,“自己是基佬就看谁都是基佬?”   商渝动都懒得动,聂文柏始终盯着他呢,这会周元嘉才刚抬脚,他就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商渝面前,冰冷的视线在那女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牢牢地落在周元嘉有点扭曲的脸上。   周元嘉一下就不敢动了,聂文柏平时的气势就足够骇人,而现在明显是动怒了,换谁对上他都不敢轻易动弹。   也不对,商渝想,说不定聂文晋就敢在生气的聂文柏蹦跶,那才是个真疯子。   周元嘉真的算不上什么。   而在这种情形下,聂文柏只沉声说了句:“好自为之吧。”   也算是对前任最后的一点仁慈了。   作者有话说:   决定固定一下更新频率,周二、四、六、日更新,周末是三连更 第18章 情史   周元嘉后来也没有追出来质问聂文柏对当初分手这事究竟是怎么看的,或许是被女友绊住了脚,也有可能是因为被聂文柏最后的话吓到了。   总之商渝百无聊赖地坐在走廊的座位上盯着手指发了好一会的呆,也没听见输液室里有什么动静传出来。   不过也是,哪有人会在男朋友和陌生人之间选择相信后者的话的。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悄悄地去瞄聂文柏的神情,男人正低着头打字——商渝觉得在自己睡着的那段时间里聂文柏也是这样的,他压根就没有自己说的那样闲。   这样的人还能被前任说在感情中不关心对方,他在心里嘁了声,压根不信周元嘉的那些话。   毕竟连他这种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也能得到这种仿佛是独一无二的特殊待遇,真不知道聂文柏要是喜欢上什么人会变成什么样。   这么想着,商渝又有些不甘,这么好的聂文柏,怎么会有人愿意拱手让人?   反正他是不会乐意的。   “嗳,”他问聂文柏,语气敷衍而随意,“你刚才——没生气吧?”   商渝问的显然不是和周元嘉有关的事,聂文柏轻而易举地理解了他的试探,抬起头说:“没有。”   但商渝还是不甚走心地跟他道歉:“我最讨厌这种人,您别误会。”   他露出个无辜的微笑,说:“我对您可没有那个意思,当然,您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聂文柏垂着眼跟他对视了片刻,没什么情绪地说:“是么。”   商渝也看不明白他信没信自己的话,总之这话无论如何都是要说的——他在聂文柏心里的第一印象本来就不太好,如今想明白自己的目的后,总得试着挽救一二。   聂文柏在他走神的间隙中说:“我以为你会好奇。”   “我可没有窥探别人感情史的爱好,”商渝兴致缺缺地说,“这东西也不是能随便提出来聊天的。”   他是真的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每个人的过去都不是能随便被窥探的,那应该是最隐秘最应该被私藏的东西,尤其是过往感情史。   商渝在某些方面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   但聂文柏却说:“没有不能说的,都是小事。”   他碰了碰商渝的额头——这个动作在今天频繁出现,以至于商渝认为他有些过度紧张了。   只是普通感冒而已。   商渝还没来得及对此提出什么建议,就听见聂文柏说:“你不想听的话,就算了。”   哪有人会拒绝送上门来的故事的,商渝飞快地答他:“你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   聂文柏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回答般,神色自若地收回手,说:“周元嘉是我的高中同学,他很优秀,在我们分手前已经是A级项目的系统开发小组组长。”   他说出一个公司名,商渝知道那是互联网行业里的龙头,总部在这座城市的海边CBD区,拥有一整栋地标建筑作为办公地点。   最著名的企业文化是996。   商渝回想了下刚才周元嘉的举止,说:“他看起来抗压能力不太好。”   “我们刚在一起时,他不是这样的,”聂文柏说这些话时没有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也有可能是他家里的一些原因,我不太清楚,但他现在看起来要比前些年糟糕很多。”   商渝想起那个生病的女人,很难不把聂文柏说的“家庭原因”理解成周元嘉的父母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他点点头,附和地问聂文柏:“所以你们分手是因为他……太焦虑了?”   “不全是,”聂文柏说,“主要原因是我无法满足他的情感和精神需求。”   “他觉得你不喜欢他?”商渝心里有点不舒服,“您看起来是那种只会因为喜欢而恋爱的正经人。”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旁若无人地在窗边接吻。   聂文柏说:“嗯,他是这么认为的,我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认为他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才变成这样。”   这句话在商渝脑海中盘旋了两圈,渐渐显出了最真实的意思。   “所以你因为这个,才答应跟他分手?”商渝用十分新奇的目光打量着他,“都这样了,他还敢说你不喜欢他呢。”   聂文柏会对一段渐渐走向不健康的恋爱关系产生反思和愧疚,这对商渝来说有些难以理解,毕竟他跟聂文晋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极度不正常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的确是聂文柏会做的事,老男人为人正直,遇到事情时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实在合理。   “看来996的确很摧残人,”商渝挑挑拣拣了句勉强算是能接的话,“那他现在的这位女友——?”   “我不清楚,”聂文柏顺着他的话回头看了眼,“不过他的父母很希望他能早些结婚生子。”   潜在意思就是那姑娘八成被周元嘉骗了。   商渝对周元嘉的感官瞬间从有些讨厌变为极度厌恶。   “实在有些恶心了,”他对聂文柏皱了皱眉,“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   聂文柏的表情也有些紧绷,说:“也许是我看走眼。”   也不是不能理解,商渝想,毕竟高中时就认识了,搞不准这两人还是初恋呢。   青春总是会自动把许多的人和事美化成自己希望的样子。   所以,如果自己能早出生几年,跟聂文柏读一所高中,是不是就没周元嘉什么事了?   商渝因此产生了十分明显的遗憾,初恋这个名头着实过于吸引人,大概是现在这个年代各种恋爱记录满天飞,全都美好到令人难辨真假,让绝大部分人都心生向往。   商渝从来都很自觉地把自己划分成从众的“绝大部分人”里的一员。   “放心,”聂文柏说,“我会处理好。”   商渝不由笑出声:“您打算去人家面前说自己是周元嘉的前任?”   聂文柏当然不会干这种事,动了动,隐约有种压住笑意的感觉。   “不会,”他一本正经地说,“有其他的方法。”   他哪里听不出商渝话里话外对周元嘉前任身份的在意,这在聂文柏看来甚至能被称作“可爱的别扭”,不过商渝肯定不爱听到这种形容。   于是他主动错开了话题:“现在还难受吗?”   刚好商渝也觉得不应该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他现在可没有询问聂文柏过往情史的资格。   “好得差不多了,”他说,“要不……麻烦您等下把我送去公司?”   这一瓶药打完大概也就两点半的样子,商渝在心里估算了番,医院距离公司不远,三点钟到的话,他能少扣三个小时的工资。   但聂文柏却说:“不行。”   他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一副不容商量的姿态:“打完针直接回家,你需要休息。”   商渝愣了两秒,盯着他的脸露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今天吃错药了?还是前两天去算了个命,大师说你需要多做慈善?”   亲自送他来医院还能用聂文柏乐于助人这种理由说清楚,但刚才的话绝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交谈之中。   商渝有些茫然地抽回自己始终被聂文柏握着的手,心脏莫名地一阵狂跳。   世界通用的合适社交距离里没有“过度关注算不上朋友的人的身体健康”这一条规矩,而商渝想带病上班跟聂文柏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甚至不能用“聂文柏不想顺路送他一程”来解释。   可为什么呢?   商渝垂下眼,活动自如的手覆盖在聂文柏刚刚抓着他的地方上。   他是个相信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的人,大家的精力都十分有限,几乎不会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那聂文柏是在做什么?   商渝自认为不是个值得被浪费时间的人,因此实在看不懂聂文柏的意思——这种比他多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家伙实在不是好揣测的,他人生中第一次因为谁对自己的态度而瞻前顾后举棋不定,就好像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进一步退一步似乎都不太对。   就这么僵持在了奇怪的,难以动弹的节点上。   而乱糟糟坨成毛线团般的思绪令商渝没有再追问为什么,聂文柏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仿佛刚才的话跟他对下属做出指示般稀疏平常不值一提,连面容都是沉静而严肃的。   只是在商渝看不见的地方拈了拈自己的指腹,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如丝绸般柔软吸手的触感,聂文柏垂眼看向漆黑的手机屏幕,倒影中的商渝微微侧着脸,视线虚虚地落在某个角落。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这种角度的侧脸同样好看。   直到玻璃瓶中冰冷的药水慢吞吞地见底,他才用平常的语气说:“我去叫护士,回去后再睡会。”   商渝随意地应了声,退烧药使他现在的精神不太好,闭上眼就能直接睡过去,连聂文柏什么时候带着护士回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起身离开时他看着聂文柏沉稳可靠的背影,突然就有了点恶趣味。   凭什么就我一个人抓心挠肝的,他暗地里发出嘁声,叫住了聂文柏。   男人回过头,看见他露出个十分恶劣,却很令人心动的笑容。   商渝说:“今天的事可不能让我男朋友知道。”   聂文柏手里提着他的药,神色平静地问:“为什么。”   听起来好像不太意外,但商渝却注意到了他微微往下压的眉。   于是聂文柏看见眼前的这个漂亮男人笑得愈发肆无忌惮。   “因为他会生气呀。”   商渝理所当然地说:“他的男朋友和自己最讨厌的人搞在了一起,对聂文晋来说,我这是在挑衅他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很早,希望有人夸我(划掉) 第19章 认定为   聂文柏认真地思考了他说的话,随后颇为认同地颔首:“他的确会这么想。”   他没再等商渝继续往下说,而是直接牵住对方的手往前走去。   “聂文晋心胸狭隘,对他好记不住,哪里没做好他能记上很多年。”   商渝定定地将目光落在他脸上,说:“听起来,你比我还要经验丰富呢。”   他难以克制地弯了弯嘴角,问聂文柏:“所以是什么故事?”   聂文柏似乎是在脑中挑拣了会,隔了片刻才说:“他九岁的时候,父亲买了块好玉,让人用边角料做成私章给我当生日礼物。”   “所以你们的梁子是那时候结下的?”商渝一听就觉得挺合理,“在他眼里那可不是一块印章那么简单。”   “是,”聂文柏简短地赞同了他的说法,“他一直认为我的存在阻碍了他获得父亲和母亲所有的爱。”   “这种事在有兄弟姐妹的家庭里很常见,”商渝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不过通常是先出生的那个才会这么认为,比如我。”   “的确,”聂文柏顺势问他,“你有一个弟弟?”   “嗯哼。”   商渝点点头,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从小到大都不对付,所以我初中的时候就被赶出来自力更生了。”   聂文柏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像是再次确认般问他:“十二岁的时候?”   “是呢,”商渝也被自己的话勾起点不好的回忆,眼中笑意慢吞吞淡了下去,“人家都是父母来这打工,自己待在家当留守儿童,结果到我这就反过来了。”   他哂笑一声,说:“一个月800的生活费,周末只能窝在学校宿舍吃泡面。”   聂文柏盯着他微微弯起,似乎是在笑的眼睛,面上浮出些明显的诧异。   “抱歉,”他认真地对商渝说,“我不该问这个。”   商渝无所谓地摆摆手,很轻松地笑:“就当是交换了。”   用自己糟糕的过去交换聂文柏美好的初恋故事其实还挺划算的。   但聂文柏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面容依旧有些严肃,商渝甚至产生了种这人其实是在思考怎么补偿自己的错觉。   可惜这想法假到连在脑海中泛滥都做不到。   因此他主动错开了话题,用探讨的语气对聂文柏说:“所以我跟聂文晋会在一起那么久也不是没原因的。”   聂文柏给了他一个“继续往下说”的眼神,商渝的目光慢吞吞划过他再度微微拧着的眉,语气里带着玩味的笑意:“从家庭矛盾上来说,我们挺像的,而家庭因素在孩童性格的形成上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因素,而性格相合的人往往更有几率成为情侣。”   他说完耸了耸肩,在聂文柏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目光中自顾自地笑了两声,又说:“刚好坏到一块儿去了呢。”   车库里闷热而安静,商渝见男人没有理会自己,也不再说话——他其实很困,如果没有被聂文柏牵着,说不定会一头撞在承重柱上。   直到车门被聂文柏打开,他弯腰往里钻时,才听见聂文柏突然说:“没有。”   被困意占据的思维迟钝地动了动,问:“什么没有?”   聂文柏却没有再说什么,直到出了车库被阳光刺得眼睛发痛时商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聂文柏的意思是他没有跟聂文晋一样坏。   他不适地闭上眼,刺痛和潮意在颤抖的眼皮下翻滚,一时间商渝只能微弱地动了动嘴角,像是想要露出个笑容。   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聂文柏的笃定能被称得上是无条件,他想,这老男人大概不知道聂文晋以前给他使的那些绊子都是自己的主意,要是他那天知道自己还怂恿了聂文柏搬进他的别墅里近距离添堵,估计就不会说这话了。   商渝飞快地抬手碰了碰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睫,装作睡意沉沉地侧头靠在车窗上。   不过也能算是件好事,他冷静地权衡着利弊,毕竟只要我不说,聂文柏才不会知道这种事。   至于聂文晋?   商渝在心底冷笑了声。   这段时间肯定都沉浸在美人的怀抱和床上呢,哪有空回来膈应他和聂文柏。   ……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夜色沉沉,商渝朦朦胧胧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主卧的隔壁,窗帘被人拉得严严实实,他被空调和厚厚的被子热到不行,辗转反侧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顶着一身酸痛的骨头坐起身。   手机被贴心地放在床头柜上,他顺手按亮屏幕,未读消息一股脑地在屏幕上跳动,绝大部分是工作上的事,还有一个聂文晋的未接来电。   来电时间是两小时前。   商渝不由叹了口气,给聂文晋回拨了过去,不出意外的,刚接通两秒对面就掐断了电话,他习以为常地打了第二个电话,安静地等待它被再次挂断。   聂文晋不讲道理,他才不管商渝出了什么事,只要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就一定是商渝的错。   商渝还记得刚在一起没多久时自己因为上课错过了聂文晋的电话,在被挂断十几次之后他顶着大太阳在对方宿舍楼底下站了两个小时,这才终于等到了刚吃完下午茶回来的聂文晋,得到了一个道歉的机会。   而聂文晋在发完脾气后留下了一句:“上课怎么了,不上就好了,你就算被车撞死了也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给我接电话!”   那时候的商渝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很需要每学期的奖学金度过漫长的,不能留宿学校的暑假,只是再也没有漏接过聂文晋的任何电话,在很多个凌晨顶着夜风和困意穿梭在各个Club间,从各色男女手中接过烂醉如泥的聂文晋送回家。   第二天再顶着困意爬起来上早课。   但现在的商渝压根懒得去迎合聂文晋的怪毛病——顶多为了避免麻烦做点表面功夫,打十几个电话也就算了。   不接就给聂文晋发篇早就准备好模板的道歉作文,维持一下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关系,反正聂文晋现在肯定也不太希望他亲自出门找人,指不定正准备跟颜星滚到床上快活呢。   现任男友锲而不舍地打电话还能被当做调情的笑料,好在颜星面前表现出“家里那个我早就不想要了是他一直在缠着我”这种态度。   毕竟颜星明显就很不希望自己头上还骑着一个商渝,而聂文晋这回明显是上头到了极点,连亲自到公司接送这种事都能做。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比起颜星小少爷的身份,商渝这种穷得口袋比脸干净的人压根就拿不出手。   聂文晋一直都觉得商渝除了长相和性格外哪哪儿都拿不出手。   商渝会想到这,认为照聂文晋这次的劲头和颜星的能力来看,自己被分手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或许可以开始考虑“分手后该怎么跟聂文柏保持联系”这个问题了。   电话一次次被聂文晋挂段,打到第二十四个之后,商渝顺手点开了一直在跳消息的聊天软件,一目十行地滑到最底下后,在聂文柏的聊天框上顿了顿。   那里显示有两条未读消息。   他点进对话框,聂文柏的话很简单,配合上那张成功中年人士必备风景图头像后令商渝产生了种自己在阅读公司红头文件的错觉。   聂文柏说:“药让许姨收起来了,你十点没起的话她会过来敲门喊你吃药,空调不能调低,难受的话洗个澡,水温高一点。”   然后单独发了句:“醒了给我发消息。”   “我爹都没管这么仔细过,”商渝嘟囔着,嘴边止不住露出点笑意,“谁会听你的啊。”   他给聂文晋发送了篇复制粘贴的小作文,粘贴前还没忘记修改一下,把自己生病这件事放在了最开头,随后就爬下床顺手抓了挂在椅背上的衬衣进了浴室,光着身体研究了三分钟该怎么调高水温。   最后洗完的时候才发现拿的衬衫不是自己的衣服,商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着宽大的衣摆笑出声。   衬衫是很简单的款式,但料子明显很优质,明明是很优秀的剪裁,穿在商渝身上却哪处都不合身,肩缝松松垮垮地落在上臂中间的位置,袖子也跟着长了一截,下摆刚刚遮住了里面的贴身衣物,几乎能当做睡衣穿。   这尺码显然也不是聂文晋的衣服,商渝随手扣了两颗扣子,竟错觉般地从水汽间闻到了属于聂文柏的香水味。   “老不正经的,”他笑着骂了句聂文柏,“偷偷摸摸干这种事算什么男人。”   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衬衫塞进他手里。   考虑到别墅里还有许姨在,商渝又在房间里套上一条短裤才下了楼,客厅里的电视在播放八点档古装言情剧,许姨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听见商渝的脚步声后站起身热情地问他:“好点了吗?先生说你得吃晚饭嘞。”   “好多了,”商渝对她露出亲善的微笑,“还得让您等到这么晚,实在是添麻烦了。”   “哪里的事,”许姨身上还穿着围裙,转身就进了厨房,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出来,“生病得吃清淡点,先生特地让我给你煲了粥,一直放在锅里暖着呢,端出来就能吃。”   连吃什么都管上了.商渝忍不住腹诽,这老男人的嘴跟上了胶似的,一个字都憋不出,结果做得事还挺多。   他带着轻松闲适的心情在餐桌边坐在,开始处理今天堆积的工作,许姨把一整煲粥端上来时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聂先生不在吗?今天真是多亏了他送我去医院,我回来时还想着要亲自跟他道谢呢。”   许姨听见他这话,叹了口气。   “先生忙呢,送你回来后就去公司了,走之前说是最近一周都不回来了。”   商渝垂着眼替自己盛了碗粥,轻飘飘地说:“这样啊,原来我给聂先生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非常不好意思。”   但他脑中想的却是在去医院的路上,聂文柏说自己不忙时平静稳重的表情。   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莫名的情绪一点点攀爬上心头,商渝喝了口温热的粥,垂下眼遮掩自己的表情。   不是也没关系,我可以——   当做聂文柏是在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团建中途爬上来发篇更新……或许,嗯,周末只有两更了呜呜 第20章 莫名其妙   粥水稍微缓解了点腹中的饥饿感后商渝终于想起来要回聂文柏的消息,他盯着最后那句话看了好一会,才放下勺子慢吞吞打字:   “不小心穿了你的衣服,放在椅子上的那件。”   聂文柏估计在忙,并没有回复,于是商渝退出来开始处理工作消息——这倒霉催的职业简直得24小时待机,他临时请了一天的假,堆积下来的事项足够接下来连着两天加班到十二点。   迟早为了这点钱心脏骤停!   但也只能这样想想,商渝厌烦地叹了口气,麻木地开始熟练处理所有工作内容,好不容易把早就凉得差不多粥喝完,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聂文柏的聊天框依然没有新的消息提示。   商渝莫名得到了点诡异的平衡感——赚得多赚得少都要加班,成功的资本家比给人打工的穷鬼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忽略掉空间上的差距,他可以把这种共同加班的行为当做变相的陪伴。   这会让长年累月的、早已习惯的孤独感得到熟练的、少得可怜的慰藉。   可孤独后又是更加膨胀的渴求与不满,商渝始终清楚自己是个贪婪的人,他诚实地接受自己的卑劣,也乐于成全自己的欲求,不过在和聂文柏有关的事情上,他第一次有了克制的想法。   毕竟聂文柏在忙着呢,哪有事情能比赚钱重要的。   ……   直到第二天起床时商渝才看见聂文柏的回复,时间显示是凌晨4点,他昏昏沉沉地走在路上,眯着眼看反光屏幕上的文字。   聂文柏说:“是我放那给你穿的。”   隔着屏幕时这男人还挺坦诚,商渝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漂亮眼睛,打字问他:“昨天的医药费是多少?”   聊天框顶上迅速浮现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商渝挑了挑眉,在马路边停了下来。   聂文柏:“一共780。”   然后问他:“今天还在发烧吗?”   商渝先给他转了钱,再慢吞吞地打字:“没有了。”   其实还在低烧,但他真的不能多请一天假在房间里睡到天昏地暗了。   聂文柏那边干脆利落地收了他的转账,这让商渝松了口气——跟希望恋爱的对象产生金钱纠纷不太有利于的发展,更何况他本来就不爱欠人东西。   新的消息在聊天框中跳出来,商渝过了马路才重新低头,聂文柏说的是:“记得吃药。”   商渝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口罩下的嘴角微微翘着,心情轻快地回道:“好。”   他想了想,接着打字:“许姨说你这几天很忙。”   聂文柏:“嗯,昨晚临时有事,这几天都不会回去。”   莫名让商渝品出了点汇报行程的意思,他带着笑容回复聂文柏:“注意休息。”   这男人摆明了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推了事情带他的去的医院,商渝索性也不戳穿,这事放到该说的时候说才更有效果。   要是换成了聂文晋干了昨天的事……   商渝轻轻哼了声,理智地掐断了自己的设想。   换成聂文晋就只有乘人之危,想借恩要挟这一种可能性了。   ……   往后的几天聂文柏果然没回来,商渝同样忙得很,边忙还要边忍受颜星的各种小绊子,转错文件格式和写错报表的小事件层出不穷,他被恶心得够呛,又实在没有辞职走人的底气。   没了这份工作,还不知道要失业多久。   倒也不是商渝的能力不行,实在是今年市场不景气,各行各业都在大裁员,否则他也不会抱着这么点工资勤勤恳恳干了大半年,现在还得被迫给颜星擦屁股。   毕竟少爷哪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呢?少爷会来上班就已经很厉害了。   至于夹在两人中间的聂文晋,这段时间依旧是不着家的——商渝猜测在他心里现在的家是颜星的精装酒店式公寓,每天一下班就开车到楼底下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老远赶过来的。   明明就在街对面。   商渝腹诽了句,回头朝窗外看去,下午四五点的橙红阳光和灿金的云倒影在对面大厦的外墙玻璃上,高楼林立间的光影像是这座冰冷城市难得露出的一角温柔,璀璨而热烈,像这个季节一样。   还有点像聂文柏,商渝想,他的办公室会对着这边吗?   他的目光遥遥望向对面高楼的顶层,据说总裁们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办公室设立在最高一层,聂文柏这种典型资本家说不定也会这么干。   这个想法让商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转头的频率飞速上升,直到颜星突然莫名其妙地跟对桌的郑君昊说了句:“我男朋友就在对面工作呀,他是长荣集团的大少爷噢。”   商渝不用想都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短暂地产生了几秒的疑问,随后在颜星时不时扫过来的频繁视线中恍然大悟:   聂文晋这段时间在给聂文柏当助理呢,颜星这明显是误会他在想聂文晋了。   他不由忍着笑意低下头,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听着郑君昊配合地发出惊呼:“那不是那个聂文……什么的吗,我知道他,可厉害!年纪轻轻就接受了长荣,干得老棒了,嚯,长荣这几年的股价都翻好几倍了!”   听到第二句商渝就知道郑君昊被颜星成功误导了——大少爷这个代称就十分居心叵测,毕竟人人都知道长荣现在的总裁是聂家长子聂文柏,至于聂文晋……   不是哪个圈子里的人,压根就没听说过这名字。   而颜星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说:“是呀,他的办公室就在最顶层,我还上去过呢。”   商渝莫名就有些不爽。   他再蠢也能听出颜星或多或少对真正的长荣总裁,聂家长子聂文柏存了点觊觎心思,更不用说商渝本来就对已经划入自己拥有范围内的所有物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和敏锐,虽然现在的商渝并没有名正言顺告诉聂文柏是属于自己的这种话。   不过也是,聂文柏这么优秀,被其他人盯上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并不妨碍他戳穿颜星这点可笑的虚荣心。   于是商渝在郑君昊的吹捧声中强颜欢笑地抬起头,说:“长荣的总裁……我记得是单身啊。”   颜星的笑容微微一僵,商渝完全没有给他接话的机会,接着用思索的语气说:“倒是聂家的二少爷聂文晋,听说有个谈了三年的男朋友,颜星,原来是你呀。”   旁边一直在听八卦的同事疑惑地插嘴:“小颜前两天不是说,才刚跟男友在一起,热恋期都没过嘛。”   “就是就是,”郑君昊悄悄给商渝递了个赞扬的眼神,“商渝你的情报出错了吧。”   商渝飞快跟他对视了眼,伤感地轻声说:“嗯,应该是的。”   然后又在颜星已经恢复自然的笑容里补充:“但长荣总裁昨天才上了本市钻石王老五榜的榜首。”   “对哦,”郑君昊点点头,“昨天整理本周热点的时候我还转发过这个榜单呢。”   颜星不再说话了,笑容莫名有些委屈——商渝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人打算去跟主管告状,但没关系,他终于把这段时间的憋屈发泄出来了点。   颜星和聂文晋怎么乱搞都无所谓,但他凭什么扯上聂文柏给自己充面子?   那男人理应干干净净,跟这些龌龊事站不上边。   商渝轻轻哼了声,点开了跟聂文柏的聊天框,上一条记录还停留在他跟聂文柏说注意休息的时候,男人简短地回了句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估计忙到不行,商渝也没再主动话题,适当保持距离能有效地遮掩自己的目的,即使他的本意就是亲自把干净的聂文柏变得不再干净。   因为商渝是肮脏的。   而肮脏的商渝并没有放干净的聂文柏一马的打算,他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自己的开心大过一切。   毕竟喜欢的东西实在稀少,他拥有的也不多,所以想得到的才更加要得到。   商渝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你认识一个叫颜星的人吗?”   聂文柏到快下班的点才回他:“没印象。”   隔了会又说:“是群星老总的儿子,长荣跟他们有过合作。”   群星是业内很有名的娱乐业公司,这两年在网络上的业务开拓做得挺不错。   商渝觉得他应该是去问了别人这个问题,一整个下午的烦躁瞬间就消退了大半,他看了眼旁边在玩手机的颜星,继续打字:“他是聂文晋的现任男友。”   电脑看不见对面的回复状态,商渝等了好一会,看见对话框里出现一句:“你跟聂文晋分手了?”   他想,聂文柏似乎很在意自己跟聂文晋的感情状况。   “没有呢,”他故意分开好几行打字,“他一向不太介意自己有几个现任。”   虽然照这个情况来看,距离自己卸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了。   奇怪的是聂文柏一直没回这条消息,商渝觉得他应该是又去忙了,于是也接着去干自己的事了。   颜星今天出于报复心理,可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   六点下班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点骚动,商渝顺着身边的小声惊呼抬起头,看见聂文晋穿了身很骚包的宝蓝西装走了进来。   “亲爱的,”他夸张地对颜星张开手臂,“我来接你回家了。”   颜星笑得跟灿烂的花似的站起身,亲亲热热地挽住聂文晋的手臂对大家说:“我先走了噢,拜拜~”   他说这话时眼神始终虚虚地落在商渝身上,用意不言而喻,商渝也配合地露出受伤的神情看向聂文晋——对方甚至看都没看他,完全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让三个人都下不来台的事。   聂文晋和颜星都知道商渝是个连屁都不敢放的舔狗。   颜星刻意的疑问清晰地传进商渝耳里:“不是说今天可能加班吗?我都打算过去找你了。”   “本来是要加班,”聂文晋说,“但为了见你,我提前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现在连那个变态工作狂都下班了,我当然得过来找你。”   哦?   商渝低下头,看向屏幕上依旧没有收到回复的聊天框。   下班了不回消息?   他想了想,试探着又发了条消息:“颜星对你有意思。”   这回聂文柏会得很快,几乎是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商渝就收到了回复。   聂文柏简短地说:“没印象。”   商渝看着这三个字,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那两人离去的背影。   说聂文晋的时候不说话,说到颜星的时候倒是回复得飞快。   他弯着眼,很愉快地笑起来。   这老男人,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气呢。   作者有话说:   明明是个坏蛋但还是有拒绝产生金钱亏欠的执着,商渝真是一个有原则的坏蛋呢 第21章 反抗   商渝不紧不慢地搞定今天的工作后才下班回家,走在半路上时忍不住对今晚产神色生了些期待,这段时间别墅里只有他跟许姨两个人,无聊到只能用埋头工作来挤满所有空虚的时间。   当然也干了些别的,聂文柏的衬衫被他当做睡衣来用,光想想这件衣服曾穿在那具颇有吸引力的肉体上,商渝就难以遏制地感到激动,至于具体干了什么坏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这都不太重要,商渝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许多,聂文柏好不容易有准时下班回家的一天,当然得把培养感情放在第一位。   他这么想着,心情很好地摁响了门铃,该怎么跟聂文柏说再次见面后的第一句话都想好了,结果门打开时却露出一张熟悉却有点陌生的脸。   聂文晋脸色一拉,阴阳怪气地问他:“怎么,现在还敢对我有意见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商渝看起来很勉强地笑了笑,小心翼翼的,边说边试探地去牵聂文晋的手:“我只是……太久没看到你了。”   聂文晋毫不留情地拍开他,商渝瑟缩了下,轻声说:“还以为是在做梦。”   不过这显然没法哄好聂文晋,表情堪称恐怖阴森的男人冷哼了声,说:“我让你解释了啊?老子太久没管你了是不是,连电话都敢不接了。”   商渝一下就明白他是在说前段时间自己生病没接电话的事,聂文晋的确如他哥哥说的那般记仇,他早就体会过许多次,因此在极度短暂的思考后就找到了合理的说辞。   “是我的错,”他诚恳地跟聂文晋对视,习以为常地把所有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生病也不该不回你的消息,后来我有给你打回去,但时间选的不对,你不方便接。”   说得自己都有点反胃,但商渝知道他想听这种话。   不过聂文晋当然没可能轻易地饶过他,他冷笑着,很大声地质问商渝:“是没看到电话,还是在鬼混啊?”   有那么一瞬间商渝怀疑聂文晋知道了这段时间的事,他被聂文晋堵在闷热的门外,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睁大眼神色苍白地替自己辩解:“怎么可能!我那么爱你……那么离不开你,聂文晋,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他尽力让自己表现出委屈到极致的心痛感,即使这不能让聂文晋的怒火消弭——但他的确干了这种事,一个谎言要用数个谎言来圆满,惹怒聂文晋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过于久远却依旧深刻的记忆重新在脑中浮现,商渝不自觉地垂下头,装作流泪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好掩盖住自己难以控制流露出的那点恐惧。   那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好的经历,如果可以,商渝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聂文晋冷笑着,拽着他的手臂往客厅里拖:“是吗?我还以为你跟同事老早搞到一块儿去了,你不是最爱勾引人吗?天天面对面坐着人家肯定把持不住吧。”   商渝被他说得一愣,竟然没能马上反应过来被牵扯进来的“同事”是哪一位,直到被聂文晋重重摔在沙发上时才反应过来这人说的大概是郑君昊。   至于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颜星搞的鬼。   但商渝实在不明白都这个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会相信这种几乎能被称作愚蠢的挑拨离间,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之一,简直都想当场感慨一句爱情实在令人降智,恋爱脑真的要不得。   聂文晋沉重地压在他身上,吐息间商渝闻见了桃子般甜蜜的香气——颜星常用的口喷就是这个味道,这个认知令他胃中好一阵翻滚。   “说话啊,”聂文晋死死掐着他的下巴,声音像淬了冰,“又哑巴了?快说!是不是背着我偷人了?”   商渝艰难地摇了摇头,尽力克制住偏头的冲动:“没有,他只是同事,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聂文晋的手已经摸进他的衬衫下摆,简直不用猜他是想干什么,但商渝难得不愿意,他挣扎了下,劝阻道:“我今天不太舒服,等明天可以吗?”   “有什么不舒服的,长痔疮了啊 ,”聂文晋嗤笑了声,手上动作压根没停,“老子等下还有约,别磨磨唧唧的浪费时间!”   商渝的反抗被他的暴力蛮横镇压,扣子崩裂开来掉到地上,商渝痛苦地喘息着,在习以为常的感觉中第一次感到了厌恶。   有对聂文晋的,但更多的是对自己。   这是聂文柏的居所,他恍惚地想,就在这个客厅,这张沙发上,聂文柏蹭低着头很专注地给自己的伤口上药。   那些被聂文晋弄出来的伤。   还有心甘情愿被聂文晋弄脏的自己。   其实是不对的。   商渝猛地挣开了聂文晋的手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力气,只能意识到自己今天,或者说往后都不想跟聂文晋发生任何的关系,单看着那张跟聂文柏过于相似的脸上露出如此下流阴暗的表情都会作呕。   怎么会像呢?   商渝在心中唾骂自己,这种货色,怎么配当聂文柏的替代品?   聂文柏就是聂文柏,他独一无二,是茕茕长夜中唯一的月亮。   他用尽全力从聂文晋身下逃开,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用惶恐不安的表情应付聂文晋:“抱歉,我今天……真的不行。”   聂文晋的表情很恐怖,他用舌头顶了顶侧脸,很响亮地啧了声,这个动作让商渝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下,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听见聂文晋用低沉而克制的声音吼自己:“滚过来!”   商渝只觉得小腿肚发软,被折磨时的痛感一点点在身体上重现——鞭子、戒尺,还有灼烧滚烫感,和久久不能得到解脱的胀痛。   令现在的他光回想一下就觉得无法承受。   聂文晋从没有等待的耐心,他顶着堪称可怖的表情慢吞吞站起身,商渝惊惧地看着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被打乖的狗,就再也没有逃跑的勇气了。   商渝缓慢地摇了摇头,一步步朝后退去,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地方能逃的,许姨也不在别墅里,除非顶着这一身破烂的衣服在大街上流浪一晚,不然他今晚的下场会很惨淡。   聂文晋冷笑着,再度抓住了他的手臂:“还学会跑了?怎么,几个月不教训你,就皮痒痒?”   商渝死死咬着牙,默不作声地跟他角力——手臂痛得像是快要被折断,他摇头,神色恳求。   “今天真的不行,”商渝小声地说,“聂文晋,你让我休息一晚上。”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聂文晋将他摔在地上,语调渐渐高亢,“你哪儿来的资本说这话!我告诉你,老子干你早就干腻了!”   商渝闷哼了声,还没说什么 ,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够了!”   他倏地一僵,倒在地上狼狈地别过脸。   聂文晋没有松手,他挑衅般地掐着商渝的脖子,扭头对正匆匆下楼的聂文柏笑:“哥哥,我们在这儿玩情趣,和你没关系吧?”   “聂文晋!”   商渝听见男人低吼着说:“放开他,然后滚出去!”   “关你屁事,”聂文晋嗤笑了声,“哥哥,你管太宽了。”   可紧接着商渝就感觉到脖颈上的束缚骤然一松——也不知道聂文柏是如何做到的,他好像轻而易举就把聂文晋从自己身上掀了开来,神色冰冷,明显是动了怒。   商渝看见他克制地攥着拳,青筋在手背上起伏,好像下一秒就会忍不住一拳砸在聂文晋脸上。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太过分了,”聂文柏的呼吸深沉而绵长,“先是出轨群星老总的儿子,再是回来欺负自己的恋人,聂文晋,你究竟明不明白该怎么谈恋爱!”   “明白啊,”聂文晋冷笑着说,“我跟你讲,商渝就好这口,不信你问他就是了。”   他在聂文柏能杀人的目光中踢了下依旧脱力躺着的商渝,命令道:“问你呢,快说话。”   商渝的胸膛很明显地起伏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对上聂文柏垂下的目光。   一瞬间难堪到恨不得在这死去。   可聂文柏是平静的,抛去对聂文晋的怒火,商渝只能从他眼中看到一如既往的平淡。   或许还有一丝心疼。   他分不太清后面那项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直勾勾地盯着聂文柏,第一次为自己辩解:   “不,我不喜欢。”   商渝在聂文晋难以置信的暴怒目光中低低地笑出声,自嘲的,又有点歇斯底里的酣畅淋漓。   “我没有恋痛的癖好,”他说,“是聂文晋自己喜欢。”   如果乱七八糟的过去无法改变……   商渝慢吞吞地撑着地板站起身,散乱敞开的衬衫间露出雪白的,让人觉得很干净的肌肤,他站到聂文柏身边,突然就不再考虑跟聂文晋分手会带来多少糟糕到不可控的后果。   无法改变从前,那就从现在开始变好。   他决定学着变成一个值得被聂文柏喜欢的好人。   作者有话说:   人只有在看到更好的可能后才会愿意继续往前走呢(叹气) 第22章 筹划   聂文晋在极度的暴怒中竟然笑了起来。   “行啊,”他抬手指向商渝,“你还挺有本事,知道傍上这老东西!”   商渝没有说话——其实也无从辩解,他的确存了利用聂文柏躲过今天这一劫的心思,但也是基于聂文柏自己愿意的前提上。   不过他对“老东西”这个词着实不太认同。   抛开年龄问题不谈,聂文柏这张脸也不能被称作老,说是成熟稳重还差不多,比起聂文晋过于锐利的帅气,这种岁月沉淀后的味道实在太合商渝的胃口。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商渝平静地对上聂文晋暴怒的表情,说:“出轨的,难道不是你吗?”   或许是因为聂文柏的存在本身就让人感受到十分充足的安全感,他渐渐挺直了脊背,质问聂文晋:“明明不忠诚的那个人是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是不是给你带绿帽子了?”   “你——!”   聂文晋看着很想立刻冲上来将他拖走,但聂文柏始终冷漠地站在商渝身边,用很坚定的肢体语言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今天别想对商渝做些什么。   于是聂文晋冷笑连连,手指在他们之间来回点着:“行啊,有本事管我的事儿了,商渝,你是不是想分手!”   商渝很轻地笑了声,带着点微不可查的讽刺:“你不是想跟我分手,想很久了么。”   聂文晋的脸都气得发红:“草!你他妈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就你这种破烂货,除了老子还有谁会要!”   这话商渝听过很多次,但从没有哪回令他如此多难堪——或者也能说是从前从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所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烂人,这话着实每台说错。   但今天有聂文柏在,他突然就不太想让这人听见那些话,毕竟实在是有些污耳朵。   他平复了下呼吸,继续冷静地跟聂文晋对峙:“这话我早想说了,首先我没了恋爱谈不会死,其次我也不是非你不可,聂文晋,我对你几乎没有底线,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聂文晋重重地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往地上摔去,玻璃杯哗啦啦碎了一地,刺耳的声响令楼上传来匆匆忙忙的开门声。   是许姨。   但接着就没有别的声响了,识时务的女人大概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聂文晋喘着粗气,声线近乎咆哮:“你他妈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明明就是你,爱惨了我!”   他将最后那句话咬得很清晰,如果是两人独处的话商渝肯定会被他身上近乎狂暴的怒意震慑得连反抗念头都无法生出,但现在却忍不住发出声难以控制的嘲讽笑声。   究竟是谁离不开谁呢?   在理智回笼后,商渝无比清晰地认知到怎样做才会让聂文晋真正对自己失去兴趣,这种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的富少爷最烦逆来顺受的柔弱小白花,比起激烈的争吵,这种看似绝望的徒劳挽回才能让聂文晋失去最后的那点兴趣。   但还是得跟聂文柏撇清关系。   “从前或许是这样的,”他用有些伤感的声音说,“可聂文晋,我再爱你,也是会心痛的,从前你只是背着我在外面搞,我能假装看不到,可这次——”   他顿了顿,演得太投入以至于没看见身边男人微暗的眼神,专注地用宛若心死般的表情跟聂文晋对视着,语句颤抖:“可你这次居然让他出现在了我面前,从收到颜星给我发的那张照片起,我就知道你这次是真的厌烦我了。”   他边对峙边冷静地思考着,对聂文晋来说,讨厌同样是感兴趣的一种表现,聂文柏能帮助他逃过今天这劫,但如果真的在聂文晋面前表现出亲密的态度,反而会让这个脑子本来就不太正常的男人更加不愿意放开自己。   聂文晋一直都以抢自己哥哥的所有物为乐。   最好的办法就是刻意忽略掉聂文柏的存在,让聂文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商渝其实还爱着自己”这件事上。   因此商渝往前踏了一步,眼眶通红嘴唇颤抖,嗓音里带着哭腔:“聂文晋,要分手的明明是你。”   颠倒黑白事实这块儿上,商渝自认为跟聂文晋不相上下。   事实上聂文晋也的确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有点懵,但很快就恢复了倨傲的表情,冷笑一声:“哟,这不是还清醒着吗,知道还不听话一点,老子随时能甩了你!”   最好是现在就分手,商渝在心底骂了句脏话,脸上神情依旧怯怯的。   “我知道,”他喃喃着去抓聂文晋的手,“我知道的,你别不要我。”   可惜商渝也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一刀两段不会是舔狗商渝会做的事,而他单方面的分手宣言对聂文晋来说屁用没有,相反还会带来更多的麻烦,而聂文柏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家盯着自己,总有聂文晋能发泄怒火的机会。   再说了,他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呢。   商渝刚才那一出演得连自己都快信了,眼眶酸涩着蓄满泪,细长眼睫一晃就不住地往下滚落,懦弱到了极点,简直跟颜星那种小少爷是两种极端。   这种对比能让聂文晋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果不其然,聂文晋满脸厌烦地躲开他,说:“一个大男人动不动掉眼泪,真他妈恶心,商渝,你好自为之吧。”   他作势要转身出门,临走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再度阴森下来:“别他妈的跟聂文柏扯上关系,不然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商渝连连用卑微的语气跟他保证自己和聂文柏没有任何关系,而聂文晋只是头也不回地摔上门,轰隆巨响后商渝迅速闭嘴,在凌乱的客厅里长长舒了口气。   还没正式分手呢,就发这么大火。   真是难搞!   他顺手开始扣自己被聂文晋扯得松散的衬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聂文柏的声音:“商渝。”   糟糕。   商渝的背影微不可查地一僵,应付聂文晋花费掉了他全部的精力和注意力,以至于在从聂文柏身上汲取到勇气后他就把老男人给暂时忘在了一边——当然也有故意的因素在里面,就先前那个情况,再把聂文柏牵扯进来就真的没办法收场了。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对上聂文柏微冷的注视,神色自若地解释:“不那样说,他今天不会放过我的。”   聂文柏朝他走过来,步履缓慢而有压迫力,转眼就站到了他身前。   “你刚才,为什么要为他哭,”他低下头问商渝,“你还爱他?在他这样对待你之后。”   商渝愣了瞬,他实在没想到聂文柏会先问这个,毕竟在他糊弄聂文晋的那一整套长篇大论中,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但他还是认真地告诉聂文柏:“不,我没有爱过他。”   商渝的眼角依然是湿润的,微红的颜色从肌肤底下透出来,聂文柏突然伸出手,替他拭去挂在睫毛上的细碎水滴。   “是么,”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很会撒谎。”   他指腹的温度有些高,商渝不知为何有点心慌意乱,好容易才克制住想躲开的冲动。   “嗯哼,”他用平常的神情对聂文柏眨了眨眼,“毕竟跟聂文晋在一块儿整整三年呢。”   胸前的衬衫扣子还没系完,但这个时候再去管这个未免有些太欲盖弥彰,商渝抓住聂文柏的手腕,柔软指腹轻轻蹭过他的手背。   “聂文柏,”他将自己的脸凑到男人面前,用非常莫名其妙的语气问,“你很希望聂文晋对我好一些?”   言语间两人的呼吸纠缠不休,聂文柏用近乎审视的目光巡视过商渝的每一寸表情,说:“跟他分手。”   “因为他配不上我?”   商渝笑着说出他曾说过好几遍的理由,抓着聂文柏的手靠得更近。   “还是……你有自己的考量?”   这话其实已经算是锐利,就差指着聂文柏问你是不是有私心了,但商渝依旧没能得到正面的回答,聂文柏冷静而自持,从来都不会自乱阵脚。   “你什么都明白,”他说,“你知道聂文晋的行为是错的,知道他不应该被原谅,却还是忍了他那么多年。”   他反手扣住商渝,将人往自己身上拽了点。   “商渝,”聂文柏用求知的语气问,“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一个已恋爱的身份?”   其实商渝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单凭一张跟聂文柏相似的脸并不足以成为在一起那么久的理由,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他认真地顺着这个问题思考了会,轻笑了声。   “其实只是习惯?”他避开聂文柏的视线,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爱慕虚荣,贪图他的钱,喜欢他的脸……或者没精力也懒得再重新找一个,你随便选个理由呗。”   聂文柏却捏着他的下巴,令商渝不得不转回头。   “都不是吧,”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商渝的话,“你喜欢过他。”   商渝垂着眼,有那么一瞬间聂文柏觉得他又要哭出来了。   没有聂文晋说的那样很恶心,那点眼角积蓄的红晕漂亮得像是花园灯下颤巍巍飘落的绯红花瓣。   反而很……诱人。   以至于聂文柏想也不想地放弃了后续的长篇大论,手上一使劲,就令商渝完全扑进自己怀中。   !   商渝在短暂的惊诧后抬起头,他腰上横着聂文柏的手臂,热意透过夏日轻薄的衬衫印在身上,令他不自觉地心头一颤。   “跟聂文晋分手。”   他听见聂文柏用平静的,发号施令般的口吻说出这句话,随后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听话。”   作者有话说:   商渝在线教学如何安全甩掉发疯男友,珍贵教程不要888也不要88,只要看着花点海星当过路费,超划算呢(在线乞讨)   PS.本文将于本周六(7.30)开始入v,入v当天两更哟! 第23章 玩玩   聂文柏实在太聪明,商渝十分不满地想,这男人似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把自己的心思琢磨得透彻,想明白该怎么对付自己了。   甚至还能从过往聊天时的那些话里看出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的确是这样,他怎么会没有喜欢过聂文晋呢?   在那些孤单的,自认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见聂文柏的日子里,他是想过要和聂文晋好好过下去的。   更何况恋爱初期的聂文晋的确是一个完美的恋人,只是那样的时光着实有些太久远,远到商渝都已经忘了自己曾喜欢过那个混蛋,而并非从始至终都只是对着一张脸发疯。   但也算幸好,他对聂文晋的感情也仅仅是到喜欢为止,最后还是比不过对记忆中聂文柏的执念。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聂文晋这人太懂得挥霍他人的好感。   思绪戛然而止,商渝没有抬头,聂文柏的目光太透彻太令人无法违抗,商渝知道自己无法在对视后还维持住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索性用回避来对应聂文柏的进攻。   不然又得掉眼泪,丑死了,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聂文柏却不依不饶,商渝被牢牢禁锢着,语句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商渝,你看着我。”   商渝仍旧处于暂时的失语中——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克制不住的喑哑腔调,丢人丢到姥姥家去。   不过聂文柏也没打算等他自己抬头,捏着他的下巴微微使劲,就令商渝没什么反抗地抬起头。   “你现在不喜欢他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没有放过那双水光朦胧的眼睛里的任何一丝神情:“所以完全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有这个精力,完全能换一个更好的。”   “换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商渝听着,莫名感觉自己正坐在会议桌上听老板给自己画饼,这个想法令他忍不住笑出声,温热的呼吸轻飘飘扑在聂文柏唇边。   “找不到了,”他故意跟男人说,“我可是个被聂文晋玩烂了的坏蛋,还能上哪儿找到第二春呐。”   聂文柏却很笃定地说:“你可以。”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言语和行为,只是重复了遍:“听话,商渝。”   不太像是诱哄或者别的什么意思,反倒有种“你必须要听话”的味道,商渝被他弄得心脏砰砰跳,所幸这两年经历了社会的风吹雨打,这才不至于连话说不出来。   他笑着,神色亲昵地环抱住聂文柏的腰。   “所以,您是打算好人当到底,分手后再给我介绍十个八个新的慢慢挑呢,还是——”   他故意顿了顿,仰首作势要贴上聂文柏的唇,慢悠悠地吐出那几个几乎要黏到一块儿去的字:   “准备牺牲一下自己,带我脱离聂文晋这片苦海?”   商渝其实笃定了聂文柏会躲开,毕竟之前试探了好几次这人都不为所动,可他几乎都要贴上去了,聂文柏却依旧没有闪开的迹象,就好像……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   还是说,这人觉得他只是做个样子吓唬人的?   商渝莫名有些不爽,心头火起的瞬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这么直直贴上了聂文柏的唇。   他暗想,这不是白白给我赚到了。   环抱在腰上的手骤然一紧,商渝皱了皱眉,又飞快地退开。   如此短暂的触碰甚至不配被称为亲吻。   “抱歉,”他不甚走心地对聂文柏笑了笑,“刚刚没站稳,碰到您了。”   “是么。”   聂文柏意味不明地应道,突然很低地笑了声。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商渝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嘴角,在极度的荒谬感中感觉自己大概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聂文柏居然还会笑?他居然……不是面瘫?   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他想,罕见的总是珍贵,更不用说就凭聂文柏这种长相,要是随便在路上对别人笑,恐怕半夜都得有人过来爬窗想翻进他卧室。   比如说商渝自己。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他皱了皱眉,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就是故意的,”聂文柏思维清晰地跟他陈述,“我扶着你,怎么可能站不稳。”   话是这么说,但他并没有拒绝或者厌恶的意思,而商渝也不觉得羞耻,反而更亲昵地往他身上靠去。   “真可惜,”他的语气十分戏谑,“被您发现了呢。”   他顿了顿,用气音问:“打算怎么办?嗯?”   聂文柏突然松开了他,但眼底依旧残留着点笑意。   “还想要十个八个的随便挑?”他背手站着,拈了拈指腹,“商渝,我跟聂文晋不一样。”   商渝漂亮的眼睛轻轻一眯,疑惑地哦了声。   “我知道啊,”他故意曲解聂文柏的意思,“您这种人,最讨厌看见我这种不三不四的家伙乱搞男女关系。”   而聂文柏只是不动声色地吐出刚刚被他打断的话:“我会给你一个最好的选择。”   “那我可高攀不起,”商渝失笑摇头,“在自我认知这点上,我自认为还算清醒,差距太大的就算了吧,总归也不会一直属于我,聂文晋不就是个最好的案例。”   任何亲密关系里最忌讳的就是过大的差距,友情是,爱情更是,差距会让两个人的眼界和阅历天差地别,而光这一点就无法满足感情长期存在的基础。   商渝从来都很认同“良好的关系建立在相同三观上”这个真理。   但他却突然话锋一转,无不暧昧地低声对聂文柏说:“不过要是您愿意牺牲一下自己……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一段短暂的美好恋情。”   商渝总是能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得像玩笑:“就算是来场419,我也血赚呢。”   追逐距离自己过于遥远的目标会很痛苦,商渝不喜欢给自己本来就挺累的生活再增加什么难度。   换做其他人的话是这样是,可聂文柏对他的诱惑着实有些大了。   大到麻烦都不能被称作麻烦,期待掩盖住对痛苦的退缩。   或许是刚才这话说得太轻浮,聂文柏再次抓住他,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跟聂文晋分手,”他沉声重复,神色异常认真,“你会满意这个交换的。”   “哪儿有人会做这种买卖。”   商渝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收益未知的情况下,怎么能够估算成本呢,你说是吧?聂总。”   聂文柏坦然地跟他对视,只说了句:“我是个成功的商人。”   言下之意是商渝完全可以信任自己。   商渝故意露出沉吟般的神情,慢吞吞地说:“嗯……我觉得不行。”   聂文柏也不意外,只是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不行?”   不用想也知道,商渝绝不是能三言两语就打动的人,他有自己想法与坚持,轻易不会听从别人的建议。   但聂文柏做事前从来都会做好十足准备,眼下不过是在陪商渝玩会博弈游戏而已。   他很确信自己能达成原定的目标。   “风险太高了,”商渝一本正经地跟他陈述,“这是我的评估结果。”   “高风险高收益,”聂文柏从容不迫地找出反驳的理由,“冒险是必要的。”   他在商渝看起来还想说什么的表情里抬手捂住那张殷红的嘴,毫不留情地拎出商渝故意藏起来的小心思:   “你已经找到分手的办法了,不是么?”   商渝没法开口,他在聂文柏的手掌下笑得浑身乱颤,好一会才有力气抬手抓住聂文柏的手腕,对男人眨眨眼,示意他松开自己。   “聂总是个聪明人,”他整个人都要钻进聂文柏怀里去了,“不过刚才都是您在提条件,想达成这桩生意,总该让我也提点要求吧?”   很合理的交换,于是聂文柏问他:“什么要求。”   商渝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语气轻轻:“放心,只需要您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   聂文柏的肢体语言透露出默许的意思,于是他勾住男人的脖子,盯着那双很沉静的眼睛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至极:“从我们那晚上见面开始我就想问了,聂文柏,你是想跟我玩玩吗?”   男人连沉默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多少,不慌不忙地反问:“玩什么?”   这话实在不能排除装傻充愣的嫌疑,商渝哼了声,说的话愈发大胆放肆:“非得我说出来,您不是……想玩我吗?”   说到最后时他的唇几乎要再度跟聂文柏的相触,像是某种无声而激烈的对峙,商渝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瞳色很深的眼,用鼻音发出声疑问。   “再不躲开,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他歪了歪脑袋,随便换哪个人说这话做这些动作都会显得有些恶心,偏偏放在商渝身上就是理所应当,聂文柏喉结微微滚动了番,不动声色地将手掌搭上前不久还搂在怀里的精瘦腰肢。   如果没记错地方的话,这里有两个腰窝。   他嗓音微沉,告诉商渝:“没有。”   不是玩玩而已。   后面这半截聂文柏不会说出口,很多话要是全剖陈开来放在明面上反而没了那种效果——似是而非的遮掩才是当下最需要的,况且博弈才刚开始没多久,哪能直接把底牌都亮出来?   适当的克制和退步才能让商渝这种坏家伙心甘情愿地扑进他的怀里。   于是聂文柏在商渝状似惋惜的叹息中松开手,极绅士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有别的要求么?”   商渝的目光明显地落在他的唇上,聂文柏的嘴唇很薄,但还挺软的,要不是这老男人找到了不落面子躲开他的方法,商渝肯定是得再尝尝的。   理由嘛,就继续用脚滑好了。   反正这人也不会介意。   作者有话说:   下章分手呃呃呃(濒临猝死.jpg) 第24章 分手   “没有了。”   商渝朝他伸出一只手掌,神情中有种故意做出的深沉正经:“那就……合作愉快了?”   但没过两秒他就忍不住笑起来,聂文柏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克制笑意。   他跟商渝飞快地握了下手,同样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嗯,合作愉快。”   商渝当然很愉快,他本来就已经打算把分手这件事提上日程,对聂文柏所说的“最好的选择”也没什么兴趣。   除非这老男人说的选择是他自己。   不过商渝也明白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极低——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聂文柏的确是有些喜欢他的,但这种肤浅的,基于他刻意营造的人设之上的喜欢绝对不值得让聂文柏上赶着给自己弟弟接盘,他有这个自知之明,清楚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上。   然后才能看清楚下一步该往哪儿走,该怎么更进一步。   想到这,商渝用很漫不经心地语气问道:“所以那个颜星,您真的没印象?他说自己进过您的办公室呢。”   “群星的老总来过长荣一次,”聂文柏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没猜错的话,他说的就是那次。”   商渝略微一挑眉,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聂文柏接着说:“招呼都没打过,没有任何交集。”   “这样啊,”商渝奇怪地产生了些欣喜,“那大概是他故意误导别人吧。”   明明下午那会说的还是没印象,是后面刻意回想了下好解释得清楚点?   商渝姑且就当做是这样了。   刚好话题聊到这也差不多了,他别开视线,说:“我该继续工作了,你连轴转了那么多天,还不上楼休息吗?”   “不算太累,”聂文柏身上确实没有疲惫的迹象,“你先去忙,晚餐好了叫你。”   “好啊,”商渝笑得灿烂,“那就麻烦你了呢。”   他上了楼,第一件事却不是忙工作,而是打开租房APP找起了附近房源——跟聂文晋分手后肯定不能继续赖在这了,无名无分的,哪儿有同居的资格呐。   比起早就策划好的分手办法,这明显重要得多。   商渝翻得头晕眼花,以他的经济能力实在是没办法负担这附近的房租,看来看去最后暂时挑上了隔壁区的一座老式小区,小高层建筑,没有电梯,从照片上看环境还不错。   价格也在他能承担的范围内。   房间门被人轻轻叩响,许姨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来:“小商,该吃饭啦,聂先生临时接了个工作电话,让我上来喊你。”   “好,谢谢您,”商渝提高音量回应她,“我这就出来。”   放下的手机屏幕上是他刚刚发送成功的消息:   “这周六我想亲自过去看看,您那边方便吗?”   ……   跟聂文晋分手其实是件非常简单的事,但操作起来有些麻烦,像这种从来不缺舔狗,私生活混乱的富二代,最讨厌的就是纠缠不休的人。   毕竟不缺备胎,也早八百年就被死缠烂打烦了,放在聂文晋身上,还得加上一个最讨厌别人下自己面子。   所以也只能用些不寻常的手段诱导聂文晋自己说分手,比如一整天都不停歇的消息轰炸。   为此商渝特地在网上复制了一整篇文档的舔狗语录,他改都懒得改,就在工作间隙里按顺序给聂文晋发过去,又刻意在颜星面前愁眉苦脸黯然神伤,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搞得郑君昊在午休时噼里啪啦好一顿敲键盘,问他是不是被甩了。   “差不多了吧,”商渝盯着满屏幕没有被回复的恶心话随手回道,“你可以赶紧给我介绍下一春了。”   郑君昊:“真的啊?”   商渝无声地笑了笑,回他:“骗你干什么,不过说起来,你上个月不就帮我找事业有成我30+的居家好男人去了吗?”   郑君昊:“早帮你打听好了,这不是你一直没分手呢么,嗳,你真有这想法的话,我马上去帮你问问人家的感情状态!”   “不必了,”商渝想也不想地胡诌 “我现在伤心欲绝,压根不想靠近男人半步。”   郑君昊:“都说治疗情伤的最好办法就是下一段更好的感情,商渝,你真不打算试试?”   这话的确没错,商渝笑着回他:“要试也是我自己去找个来试,用不着你这直男操心。”   郑君昊那边没再回消息,商渝裹着午休毯往后一躺,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午觉,起来时特地看了眼私人消息,聂文晋的聊天框依然干干净净,连个标点符号回复都没有。   他抿着唇笑了笑,心中的雀跃险些按捺不住。   按照估算,三天就已经是聂文晋的极限了,说不定下班那会他就能收到分手短信。   实在是太让人期待了。   可惜商渝的猜测难得出了错,聂文晋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才给了他想要的回复,还不是隔着屏幕的分手通知,而是亲自回到别墅中,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等待加班的商渝按响门铃。   商渝想,看来这三年的混乱关系对聂文晋来说也不是可有可无的。   他流利地露出讶异而狂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你回来啦,要不要……吃个晚饭再走?”   聂文晋没有开口,他长久地打量着这个跟在自己身后足足三年的男人,近段时间积攒的厌倦和恶心感终于涨到了最高点。   商渝依旧是漂亮的,他想,只是这种美丽木讷而无趣,还得加上几乎能将他淹死的焦虑和不安,根本没法好好欣赏。   这是一朵被观赏太久了的,花期将过的花,再不丢进垃圾桶,就要臭了。   聂文晋最讨厌跟不好的东西扯上关系。   他压根不需要做选择,冷酷无情地在商渝小心翼翼的笑容里宣读判词:“商渝,我玩儿腻了。”   商渝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随后便连嘴唇都变得苍白,在他的注视下极明显地颤抖   “你是不是累了?”聂文晋听见他用很破碎的嗓音问自己,“要不要先上去睡会,我出去买菜,然后……”   “啧。”   聂文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商渝,我们结束了。”   懦弱的商渝瞬间泪流满面。   “是因为……”   他深深呼吸着,几乎没办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胡乱用手背去抹眼角。   “……因为颜星吗?”   “呵,”聂文晋的眼神让商渝觉得自己像是什么碍眼的垃圾,“你哪儿配跟他比较,商渝,那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我跟你在一块,不过是因为你长得还行,人又懂事听话,带出去倍儿有面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啦,啊?”   他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愈发咄咄逼人:“一穷二白还得住我的房子,说白了我们就是各取所需,没了我,你哪还能在这混到现在!”   虽然商渝早就预料到分手的场景不会愉快到哪儿去,但聂文晋这么说,还是令他恨不得立刻捂住耳朵逃离此地。   聂文晋真的讨厌谁,嘴上从不会留情。   他平复了下心情,继续顺着眼下的情形演出悲痛欲绝的表情,嗓音哽咽地朝聂文晋伸出手:“不分手好不好,或者……我们还可以当朋友。”   “你不要丢下我……”   聂文晋最讨厌看人哭哭啼啼,他甩开商渝的手,冷笑着说:“当什么朋友?炮友啊,商渝我告诉你,不可能!就你这种木头,有什么好睡的,总之,我们今天一刀两断,彻底玩完了!”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中带着庞大的,根本不容忽视的快意,商渝明白那是因为他心理扭曲,从将自己贬低入尘埃中的举止里得到了巨大的快乐。   于是他顺从地展现出苍白的,几乎像是失去所有的神态,轻声说:“如果你决定了的话……好。”   商渝的笑容难看到聂文晋压根不想多看一眼,连嗓音都显得哽咽难听:“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祝你幸福。”   聂文晋啧了声,达成目的后他的情绪不再狂躁,反而显现出一定的冷漠和无动于衷:“废话这么多,行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早点搬出去,记得把垃圾都丢掉。”   商渝惨白着脸求他:“可能要晚几天,我要找新的房子……”   “跟我没关系,”聂文晋烦得要死,看都不看他就往外走去,“反正我之后也不回来住,你要不想走,去爬聂文柏的床呗。”   “聂文晋!”商渝用喑哑的嗓音喊他,“你是不是真当我没有心呐?”   演戏当然得演到底,商渝才不想在最后关头露出什么破绽激怒聂文晋,不用想都知道这会造成更加难以收场的结果,他从来都不会给自己平白添加麻烦事。   商渝往前追了两步,忍着哭腔质问男人:“这几年我什么时候背叛过你,你怎么能……把我说得这么不堪?”   聂文晋又一次甩开了他,把门摔得哐哐响:“因为你看着就是缺男人的贱货,行了吧?不过我告诉你商渝,你最好别想着爬那狗东西的床,他恐同,不想死就离他远远的。”   商渝压根没把他后面的话当回事。   就聂文柏对自己的态度,哪里会是恐同的人。   他只是用悲伤而痛心的眼神跟聂文晋对视,再度解释:“我不是这种人。”   “你最好不是。”   聂文晋的话语有些恶狠狠的,他一把将商渝拽到自己面前,眼神锐利而阴狠:“那老东西最近刚谈了个女朋友,你要是不知死活凑上去——哼,你就等着收拾包袱回老家看门吧。”   “女朋友?”   商渝自始至终都很游刃有余的情绪管控飞快地卡了下壳,所幸聂文晋此时只顾着摆脱他,根本没有回过头。   “有什么好奇怪的,”聂文晋翻了个白眼,“我的好哥哥可是要传、宗、接、代、的,再说了,你不会以为人人都是男同吧,傻逼。”   的确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商渝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由聂文晋哐地一下把门往自己鼻子上摔,而后发出声自嘲的冷笑。   奇怪的是他居然会真心以为,这世界上有对感情忠诚的男人。 第25章 失智   三天前,聂家住了好几个月的老总裁终于得到了出院许可,在聂文柏的亲自护送下回到了家中,两个才刚坐下没多久,闻风翘班的聂文晋就吊儿郎当地推开了大门。   “哟,哥哥,”他散漫地对坐在沙发上的聂文柏抬了抬下巴,“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跑在最前头呢。”   聂文柏神色淡淡地抬眼看了他眼,没说什么,又重新投入进手中的工作里,隔了会才说:“算你三点下的班,早退扣半天工资。”   “谁在意你开的那点儿工资啊,”聂文晋挺直了背,十分傲气,“吃两顿饭就没了,也就你会用这种方法报复我。”   “报复什么?”聂文柏头也不抬,“劳动者通过劳动得到合理的报酬,能力决定价值,长荣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员工的付出。”   聂文晋大咧咧往他对面一坐,挑衅般地将没脱鞋的脚搭上茶几晃悠,笑道:“你没事儿吧哥哥,还真把我当你的员工了?哎呀我没记错的话,你爸也是我爸,你的长荣,也是我的长荣。”   “嗯,说的不错,”聂文柏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你想找父亲要多少钱?”   “需要我开口?”聂文晋哼笑着说,“怎么,还当自己能继续作威作福呢!”   聂文柏轻轻合上电脑,克制地吸了口气。   “父亲状态好一点时,我就向他汇报了你做的那些好事,”他不紧不慢地数着聂文晋今年干过的混账时,“酗酒、飙车、玩群趴、还有出轨玩弄他人感情,还因为斗殴进了警察局。”   聂文晋的表情逐渐难看起来。   “所以呢?”他冷笑,“你跟父亲告状,是为了给商渝那神经病抱不平?哥哥,要不是知道你恐同,我还以为你内心藏着对禁断之恋的癖好呢。”   “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激怒我,”聂文柏八风不动,“你的感情生活于我无关,但你的人格和品德无法令我放任不管,聂文晋,你是我的弟弟,换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没必要耗费这么多精力。”   聂文晋像是听到了极荒唐的事般,笑得捂住肚子倒进沙发里:“你还真是世界好哥哥啊聂文柏,假惺惺的,不就是为了打压我,让爸爸不喜欢我么,何必跟我在这浪费口水。”   聂文柏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叉着放在自己腿上。   “你对我的误会从小时候一直持续到现在,”他沉静的目光里带着莫名的压迫力,“我没在意过,但父亲不喜欢我们的相处方式。”   “哟,”聂文晋冷笑了声,“立住好哥哥人设后,准备再给自己立个孝顺儿子的形象呢?”   聂文柏根本懒得答他这些话,他深呼吸了下,对眼前这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炼说:“父亲本来的计划是,让你在大学毕业后就参与到长荣的管理决策中。”   “但你让他失望了。”   聂文晋的笑容渐渐隐没,隐忍的暴戾终于透出点狰狞的影子。   “是么,”他咬牙切齿地说,“就因为我找了个男人谈恋爱?但我跟商渝的事儿,本来也惊动不了他。”   “我本来只是想玩玩而已,哥哥,不是你告的密吗?”   “所以你就耽误了他那么多年,”聂文柏皱眉的时候显得很冷峻,“聂文晋,你原本喜欢的是女人。”   “他跟女人也没什么区别,”聂文晋想到商渝就烦,再次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只喜欢女的了,我是双性恋好么。”   他看向聂文柏,又挑衅地说:“直男看谁都是直男啊,怎么,你不是一直说人类是多样性的么?之前也没因为恐同这事对我有那么大意见啊。”   “性向的事我管不着,”聂文柏的语气挺压抑,“但你不该在有男友的时候还出去乱搞。”   聂文晋嗤了声,说:“拜托,别搞得自己好像是什么大情种,你就没谈过恋爱。”   “总之,这不是父亲对你失望的主要原因,”聂文柏站起身,决定结束这场谈话,“好好想想吧,弟弟。”   聂文晋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最后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爆发出一声冷笑。   假惺惺的,他愤恨到几乎难以克制心中的暴力冲动,搁这玩文字游戏呢。   不是主要原因,意思不就是有这个原因呢么。   他因此又迁怒到商渝身上,终于是忍无可忍恨不得马上找到人提出分手,可惜今天回家的目的还没达成,只能在客厅里忍耐着平复自己的情绪。   待得终于能展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时,聂文晋朝楼上走去,他轻门熟路地敲开主卧的门,眼泪汪汪地扑向在床上犹带病容的中年男人。   “爸爸!”   聂文晋的眼中闪烁着细微的泪光,这让他的欣喜显得更加真实:“你为什么不让我到医院看你?我真的好担心你啊。”   中年男人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还不知道你,吵吵嚷嚷的,让你过来还能安心养病?说吧,这个月要多少?”   聂文晋不满地瞪他:“我这回可不是来要钱的,爸,你居然让哥哥欺负我!”   这时候的他不太像个20多岁的成年男人,反而让人联想到发脾气要糖吃的幼童,神色自然到没有一丝破绽,男人显然也被他骗了过去,板着脸问:“我让他好好带着你学东西,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把我所有的卡都停了,”聂文晋看起来十分不满,“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他单身久了看谁谈恋爱都不舒服,非得让我跟颜星分手!”   “颜星?”中年男人回想了下这个名字,“群星颜总家的宝贝儿子?”   “是啊,”聂文晋点点头,“爸爸你不知道他有多过分,说我那个什么,呃,精神虐待人家,放屁好吧,我对星星好得很!”   “那确实是你哥不对,”男人若有所思,“等着,爸爸帮你说他。”   “说他就不必了。”   聂文晋嘁了声,用玩笑般的语气提议:“他这是单身单出毛病了,你给他介绍个女朋友,保准药到病除。”   男人微微颔首,觉得他的提议挺不错,聂文柏这些年为了公司忙得几乎没有私人时间,时间久了的确对精神和心理状态不好。   接着他又突然想起件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嘿,我这记性!”   聂文晋立马担忧地问他:“怎么了爸爸?”   “我前两天才问过你哥这方面的事,”中年人呵呵笑着跟他说,“他说让我少操心,等机会合适了自然会把人带回来。”   他说到这,心情愈发愉快起来:“照你哥的性格,肯定是已经谈了才会说这种话。”   聂文晋点点头,面上也露出真心的笑容:“那可真是不错,他单身这么多年,终于铁树开花了。”   心里却发出声冷笑。   谈恋爱了?   他牵着父亲的手谈笑,心思却瞬间活络起来。   这难道不就意味着,他又多了许多膈应聂文柏的办法,比如说……   找到那个人,再把她从聂文柏身边引诱过来。   变成他的所有物。   ……   商渝自然是不知道聂家发生的这些事的,他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站了好一会,才默不作声地上了楼,关上门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和聂文柏搬过来时只提了小小一个箱子,走的时候依然是那么点东西,他是个完美的客人,随时做好了道别离开的准备。   只是收到一半时渐渐又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聂文柏属实可惜,商渝重新把箱子打开,盯着被自己放在最上面的那件衬衣发出声冷笑。   “不想玩玩?”他轻声地,恶狠狠地对那件不属于自己的衬衫说,“我看你就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永远都是反着来。”   想玩就玩呗,商渝无所谓地想,反正他跟聂文晋也玩了那么多年,难道还玩不过聂文柏这个老男人?   再说了,得到后说不准还不会像现在这么馋,反而要是就这么走了,绝对会耿耿于怀好多年。   他才不会干这种让自己难受的事。   于是收拾好的行李箱被推到了主卧隔壁,商渝盘腿坐在床上,点开跟聂文柏的聊天框:   “你今天会回家么?”   他在深夜中只穿着一件宽大衬衫,随意地扣着两颗扣子,注视着聊天框顶上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接着又飞快跳出新消息:“回,但应该很晚。”   商渝满意地翘了翘嘴角,扑通一下躺回床上闭眼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汽车驶入花园的声音令他从浅眠中苏醒,商渝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抬眼跟窗外绚烂的夜景对视。   走廊上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先是在远一点的地方停了下,又在他门口顿了顿。   商渝忍住笑意,飞快地眨了眨眼。   他故意没有关那边的房间门,就为了让聂文柏知道自己在哪里。   可男人的脚步只是停顿了片刻,隔壁的房门传来很轻的闭合声,商渝不算太意外地挑了挑眉,慢吞吞地坐起身。   聂文柏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他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慢吞吞走过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光景,赤裸着双足打开房间门。   别墅里漆黑一片,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商渝站在主卧门前,屏住呼吸试探地扭了下把手。   没上锁。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缓慢而坚定地扭到底,无声地将房门打开。   黑暗中他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床上躺着的模糊身影,勾了勾嘴角。   似乎是想笑。   聂文柏不会随便进别人的房间干坏事。   轻浮下贱的商渝会。   他还会像聂文晋说的那样,爬上这老男人的床。   反正都是要走的,他想,怎么走也无所谓。   只要……能稍微让自己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快乐就可以了。   一点点就足够了,不管是用什么方式。   作者有话说:   一些我期待了很久终于写到的剧情 第26章 挑衅   聂文柏的睡相很好。   不磨牙不打呼不踢被子,仰躺着睡得很端正,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散出微弱的光,商渝安静地站在床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点不对劲。   这人真的会有这样毫无防备心的时候吗?   聂文柏从来都是严谨而周密的,这样一个从来都不会露出自己心思的人,睡着了也不应该对周围的环境毫无感知,商渝慢吞吞的弯下腰,手指轻轻碰了下那张脸。   男人依旧闭着眼,呼吸绵长悠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他无声地笑了笑,膝盖搭上床沿,一点点贴近那张肖想了许多年的脸,他的手指顺着聂文柏过于优秀的眉骨线条往下滑,渐渐拂过高挺的鼻梁和很冷淡的薄唇,而后在嘴角停留了瞬,又继续往下而去。   真奇怪啊,商渝想,明明是如此相似的两张脸,为什么在黑夜中还是能分得一清二楚?   就好像在他心中,聂文柏是什么了不得的,独一无二的人物般。   但怎么可能呢?   商渝隐没在黑暗中的神情堪称冷酷,喜欢、爱、独一无二是三件事,他的确喜欢聂文柏,但也仅此而已了,剩下的只是年少执念太过,求不得的才是最好的。   不过没关系,商渝无所谓地想,过了今晚就没什么求不得的烦恼了。   什么独一无二不可替代,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会把他当做独一无二。   他按着聂文柏的胸膛,缓慢俯身吻上了那张唇。   手掌下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震得他指尖有些发麻,模糊的笑声从商渝嗓子眼中冒出来,他勾了勾嘴角,微微张嘴舔舐过那点柔软微凉的肌肤。   最好是没有醒,他无不恶意地在心底自语,等后面再醒当然更不错。   于是商渝的动作更加放肆,勾缠间的暧昧水声在夜色中清晰而缓慢,他穿着那件这段时间被自己当做睡衣的衬衫,几乎要坐到聂文柏腰腹间去了,又担心太快把人弄醒而维持着几乎没有的那点距离,别扭而僵硬,腰背都有些发酸,总是止不住地要往男人身上靠。   也得亏商渝有健身的习惯,不然还真的没有体力长时间维持这个动作。   他忍不住扭了扭腰,终于决定结束这个吻,可才将将抬起头,手腕便突兀地被人扣住,紧接着天旋地转,他惊呼着跌进柔软的床被之间,被聂文柏沉沉地压在身下。   黑暗模糊了男人的面容,商渝却直觉地感受到了危险,他忍不住挣扎了下,只是才刚刚动弹就被毫不留情地镇压。   “商渝,”聂文柏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这个点还不睡?”   这话问得很奇怪,正常人在大半夜惊醒时发现自己身上趴了个人绝不会是这种反应——起码商渝从前被聂文晋折腾醒时都没这么冷静过。   不过是聂文柏喜欢粉饰太平而已。   “睡不着,”商渝很轻地笑了声,“想到聂文晋正在别人床上睡觉,我就失眠了。”   聂文柏扣着他的手握得很紧,有点痛,商渝看见他在黑暗中俯下身,直勾勾地跟自己对视着。   “是么,”聂文柏意味不明地说,“需要我打个电话把他叫回来?”   “嗤,”商渝不甘示弱地仰着下巴,笑着说,“不用,我今天不想跟他睡,太脏了。”   聂文柏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论,他顶开了商渝并拢的膝,微烫的指尖落在他的眼角。   “那你来找我,是想要什么?”   他低低发出声疑问的鼻音,手指顺着细腻柔软的肌肤下滑,碾开花瓣般柔软的唇。   “商渝,”他沉声命令,“回答我。”   “您怎么会不知道呢,”商渝主动吻了吻他的手指,而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挑衅,“我当然是来睡你的。”   他似乎是铁了心不想让聂文柏继续用模棱两可的态度敷衍自己,直戳了当地陈述自己的诉求,又飞快地舔过唇边的那点指腹,笑得暧昧:“您又何必在这里跟我打太极,真不想的话,不如从我身上起来?”   聂文柏当然是没有动的,他俯下身,压迫感愈发强烈。   “商渝,”他用低沉而危险的语调说,“这是我的房间,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   商渝呵笑了声,说:“哪儿能呢,我这不是色令智昏么?”   他顿了顿,语气随意得好命:“都什么年代了,睡一觉又用不着负责,我也不会找你讹钱,多划算,别人想睡我还睡不着呢。”   聂文柏突然松开手,黑暗中响起几下骨节活动的声音,商渝被他牢牢地禁锢着下半身,几乎没法动弹。   “我不喜欢被人当做替代品,”他慢吞吞地将手搭在商渝的衣领上,解开一颗扣子又重新扣上,“你很聪明,所以商渝,你在为什么生气?”   有一瞬间商渝竟觉得这人已经把自己看得明明白白,微弱的慌乱令他笑了声,才反驳道:“是您生气了吧?要不我道个歉,您就当我没来过?”   这话纯属放屁,换谁来都不可能当这事没发过,可他今晚就是想激怒聂文柏,企图用这种阴暗的方式让对方和自己拥有同样的心情。   至于聂文柏会怎么想都无所谓,商渝想,反正我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自己不开心,就一定要让别人也不开心。   聂文柏却突然从他身上坐了起来,啪嗒一声按开了房间的灯,顺手将商渝也拽了起来。   “商渝,”他看起来有些无奈,语气很认真,“为什么生气?”   聂文柏的头发有点乱,这让他看起来很随意,也让商渝产生了种他们已经十分熟稔的错觉,他缓慢收敛了笑容,说:“我没有生气。”   这种无意义的话重复上好几遍实在令人厌烦,商渝啧了声,毫无预兆地抬手将聂文柏往后一推,直接跨坐在了男人身上了。   “不要老是装作不懂嘛,”他敷衍地笑着说,“都是人精,搁这绕什么弯子。”   聂文柏很明显地皱着眉,看见他解开扣子,一点点露出漫着点潮红的胸膛,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   “没有什么生不生气的,我只不过是想睡你,”商渝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放狠话,“聂文柏,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想这么做了。”   “商渝,”他喉结滚了滚,嗓音沙哑,“你真的把我的脾气想得太好了点。”   聂文柏知道自己该拒绝,他应该立刻掀开商渝,严厉地将这人从自己房间里赶出去,只要商渝还属于聂文晋一天,他就不会踏过界线半步。   可他又无法违背自己的欲望,克制地扶着商渝的腰,手背青筋浮起,在扣紧和松手间拉扯得神色深暗,偏偏商渝的唇飞快地落了下来,比起他刚进房间时的吻更热烈,更挑逗,眉宇间的神色鲜活而诱人,熟稔得令他忍不住想聂文晋究竟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商渝。   于是聂文柏终于忍耐不了,猛地扣住那截细瘦的腰肢将人压到身下。   “商渝!”他按着商渝的后颈,将人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商渝被迫背对着他,长发散乱地遮挡住大半视线,聂文柏是真的有了火气,他挣扎了两下,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见男人低声吼自己:“说,是在为什么生气!”   啪!   体温略高的手掌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臀上,商渝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本能地在聂文柏身下挣扎。   这老男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松手!”他的语气里有很难克制的慌乱,“聂文柏你特么——”   啪!   微弱的痛感再度冲上脑海,聂文柏微重的呼吸喷洒在商渝耳边,简短却不容拒绝地命令:“商渝,说话。”   商渝却没了开口的力气,他以前不是没有被聂文晋如此对待过,可跟眼下的情况却截然不同,痛感几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连他都难以启齿的诡异欲求。   怎么会这样?   商渝慌乱地喘息着,感觉到聂文柏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脖颈上,而后被迫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嗯?快说,”聂文柏重复了遍,“我哪里让你生气了?”   我怎么说话!   商渝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聂文柏故意在好一会后才把手指从他嘴中抽出来,稍微放松了点禁锢的力道,商渝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生气得不行。   “我特么闲着无聊不行么!”他没好气地挣扎,又重新被镇压,“他说你交了个女朋友,我要是来上了你,肯定能把你膈应得不行,这理由行不行啊?”   聂文柏轻而易举地扣住他的手,发出声很低的笑。   “聂文晋说的?”   不然还有谁,商渝没理他,结果却感觉自己的耳廓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   他尴尬地试图并拢腿,聂文柏平时装得太好,谁能想到上了床什么都会,商渝深刻地认知到自己今晚实在失策,居然主动把自己送进了狼口。   聂文柏迅速地制止了他的动作,膝盖顶在商渝腿心,不紧不慢地说:“我没有女朋友。”   商渝顿时一僵,随后心中又涌出点奇怪的,决不能让身上这人知道的窃喜。   “哦是吗,”他浑不在意地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回应他的是突然伸进衬衫下摆中的手掌。   “因为这个生气,嗯?”聂文柏的喘息克制却急促,“商渝,根本没必要。”   于是商渝再接再厉地追问:“为什么没必要?”   聂文柏却只是慢条斯理地顺着他的腹肌往上摸,好一会才答非所问地说:“分手,然后我告诉你为什么。”   商渝在他的话中骤然失神,死死咬着唇上的一小块皮肉才克制住即将冲出喉咙的声音,眼里蒙上薄薄的雾气。   他甚至来不及告诉聂文柏自己已经分手了,男人的手掌再次落在臀上,他闷哼了声,听见聂文柏说:   “但你必须因为今晚的行为,接受惩罚。”   作者有话说:   商渝:无所谓,开摆了,睡了就跑.jpg 第27章 坦诚者   商渝其实很明白,聂文柏就是个把自己伪装成好好先生的危险分子,他强势、独断、冷静到近乎无情,自己的那些过分举动和挑衅之言根本没被男人放进眼里,恐怕在他看来,跟小孩子闹脾气没什么两样。   所以商渝在此情此景下还懵了瞬,聂文柏的怒气来得太莫名其妙,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句话说错,才被迫抓着枕头承受一些……奇奇怪怪的惩罚。   好吧,也不算奇怪,聂文晋也干过差不多的事。   商渝发出小小一声呜咽,忍不住想:这两人不愧是亲兄弟,连在床上都那么像。   但除了“惩罚”的方式外就再也没有相同的地方,痛感在渐渐发麻的臀上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一项体验,他被迫张着腿,连挣扎都被迫变得微不足道,却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描摹想象现在的聂文柏会是什么样的。   商渝曾在雨夜里看见湿透衬衫下半透出的肉色,水和布料勾勒出几乎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精壮身材;也在高烧中昏昏沉沉地抬眼偷瞥握着方向盘的手臂,挽起的袖口露出紧实流畅的小臂线条,那种力量感和美感竟然在那么久之后还久久刻在他的脑海中。   以至于所有的幻想都轻而易举,真实到像是灵魂已经浮在半空中,将床上的情形尽收眼底——那些发力的肌肉,那些修长且骨感明显的手指,还有,还有深沉的,克制的表情。   商渝腰一软,双腿颤得跪都跪不住,只能依靠顶在自己小腹上的膝盖勉强维持姿势,聂文柏的动作顿了顿,托着他脖颈的手掌稍微往下滑了些。   就在商渝以为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被几下拍得发麻发痒的部位被重重揉了下,他咬着嘴唇,眼里的雾气终于晃晃悠悠地漫出来。   “跪好,”聂文柏没什么感情地命令他,“腿别夹着。”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灯下那段颤抖的柔韧腰肢上,红晕在皮肉上肆意蔓延,那两点腰窝间浸了层薄薄的汗,随着商渝的颤抖闪闪发亮,令人很想……   聂文柏沉沉吐了口气,喉咙愈发干哑。   “知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他的话里夹杂着几声发力的重音,“商渝,回答我。”   商渝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保持自己的姿势了,他尴尬地抬着腰,唯恐被聂文柏发现点什么不应该在这时候产生的冲动,好一会才用不那么虚的嗓音说:“我……不该想睡你。”   话音刚落就又闷哼了声,聂文柏语气沉沉,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错了,再想。”   商渝难得顺着别人的意思想事情,勉力咬着牙,语句断断续续:“不该……大晚上溜进你房间。”   聂文柏没表态,但这种沉默已经让商渝明白自己依然没有说到点上,他喘息着,在濒临崩溃的时刻无力地挣扎了下,羞耻和火气瞬间侵占了理智。   “聂文柏你特么有病吧!”   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真的挣脱开了男人的桎梏,往旁边滚去:“我错不错的你说了又不算,搁这玩什么惩罚游戏呢,聂文晋都早八百年玩腻了好吧!”   聂文柏似乎也有些意外,对于商渝的挣脱他并没有立刻给出反应,只是顺着人逃开的方向侧过头,意味不明地哦了声。   “的确和我没关系,”他平静到让商渝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所以商渝,就算我有恋爱对象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商渝难免被他问得一时失语,随后飞快回过神,不甘示弱地跟他对上眼神:“我不是说了么,我想睡你很久了,这算不算有关系?”   “哦,”聂文柏意味不明地应了声,“所以听了聂文晋的话,准备试试出轨是什么感觉?”   “你这么认为的话,那就是吧,”商渝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本来就不是个有道德感的人。”   微妙的危险感在某一刻攀登到顶峰,以至于商渝在那种颇为冷淡的目光中缩了缩光裸的腿,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不过现在看来,你也没什么好睡的,”他故意将目光停留下聂文柏小腹往下的某一处,语气唏嘘,“嗳,你前任说觉得你不爱他,不会是因为你……不行吧?”   很低级的挑衅,放在聂文柏这种段位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今晚的混乱即将偃旗息鼓,而商渝先做了那个退缩的人。   商渝的心情自然是糟糕的,他胡乱地系上几颗扣子就往床下爬,背对着聂文柏放狠话:“没意思,哼,您接着睡吧,我出去解决。”   这话被他故意说得有歧义,商渝不高兴的时候就希望全世界都陪着自己拥有坏心情,火气上来时压根懒得在乎做事的结果,因此在即将下床时又被聂文柏拦腰抓回去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相反,他其实挺希望聂文柏也能上头对自己做些什么。   可惜聂文柏这男人实在太理智,短暂的怒火在发泄过后就消得差不多了,他没再做什么,只是牢牢将商渝压在自己怀里,莫名其妙地笑了声。   “你说有关系,就有吧,”他的唇紧紧贴在商渝耳根,“商渝,你觉得我在为什么生气?”   酥麻的触感瞬间侵占了大脑,商渝猛烈地颤抖了下,隔了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关我什么事。”   聂文柏深觉得跟他一块儿发脾气压根没意义,商渝不仅矛盾,还间歇性别扭,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毛病,说的话简直能气死人。   “你信了聂文晋的话,却不愿意来问我,”他有些无奈,“商渝,聂文晋嘴里有几句真话你不清楚?”   商渝当然清楚,如果不是不信,又怎么会大半夜闹这么一出?   只不过是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气恼,才在这段时间的种种情绪累积下做出冲动事——反正他也要离开这了,成功就是赚到,失败也有余地。   这才发疯得厉害。   偏偏聂文柏的反应却完全不再他的预料之内。   他侧过头,让聂文柏的唇离开自己的肌肤,语气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你刚才问我的……是这个?”   “不然还有什么?”聂文柏淡然反问,“你说的气话又不是事实。”   他说着,又贴了上来,语气低沉:“商渝,现在知道错了吗?”   商渝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怎么回答,从聂文柏主动解释的那刻开始,他就陷入到奇怪而陌生的悸动中,这是过往二十多年都未体验过的满足感,就好像……时时刻刻在心底叫嚣着饥饿的巨兽终于得到了满意的食物。   但他仍不明白自己所需要的食物是什么,从前他觉得是爱,可现在又不那么确定了,毕竟在这之前,商渝从未感受过满足。   或许聂文柏的喜欢比一般的爱更优质?   他在纷乱思绪间沙哑地开口:“嗯,知道了,我的错。”   然后又低声补充了句:“对不起。”   “嗯,”聂文柏终于松开了他,“我接受你的道歉。”   商渝却直接往床上栽去,他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恍惚之中,以至于聂文柏重新伸手扶住他的时候还本能地推搡着,接着才突然惊醒。   “没事,”他低低地说道,语气里藏着点微不可查的暧昧情欲,“我只是腿有点麻。”   于是聂文柏礼貌地松开了手,注视着他往床边摸去,眼里同样有很压抑的翻滚情绪。   “商渝。”   他叫了声对方的名字,像是某种通知,接着就再度轻而易举地将商渝抱了回来,商渝这回倒是没有反抗,只是微微弓着腰,像是在遮掩什么。   “怎么?”他对聂文柏挑了挑眉,“突然反悔,想要跟我算账了?”   十分欲盖弥彰。   聂文柏的呼吸悠长而明显,重重地落在他耳畔。   “没有,”他重新将那几颗扣得乱七八糟的扣子解开,“我从来不会出尔反尔,包括答应你的事。”   商渝发出闷闷的哼声,眼眶瞬间就湿了。   这老东西!   他探手握住聂文柏的手腕,用很引诱的语气说出拒绝的话:“这不合适吧?”   聂文柏没答他,也没管他抓着自己的手指,该做什么还是在做什么,只是颇为冷淡地命令道:“腿别动。”   商渝咬着唇边的皮肉,顿时就再也没有推拒的力气了。   ……   这男人,他在昏沉间骂了句脏话。   实在是可恶得很。   作者有话说:   嗯……特殊情况写得慢了点orz   PS.字数没有少哦 第28章 临别   其实他们到最后也没真刀真枪做些什么,但商渝依旧被弄得差点肾虚,第二天中午迷迷瞪瞪地从床上爬起来时险些一头栽到床底下去,双眼皮都肿没了。   “草,”他沙哑着嗓子骂了句脏话,“这狗东西比聂文晋狠多了。”   聂文柏倒也没有那些奇怪的癖好,他只是单纯的手活娴熟,几下就能把商渝弄得兴奋起来,甚至还产生了种自己能如愿睡到聂文柏的错觉。   但只是错觉罢了。   其实商渝自认为在床上也不是完全顺从的类型,跟聂文晋在一起时只要不想做了就有办法让对方赶紧完事,偏偏聂文柏不一样,这老男人强势到根本无法反抗,他试着跑了几次,但不出意料地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的下场只是更惨而已,甚至连求饶都是无用的。   这种性格,也怪不得能把聂文晋这种疯子镇压得死死的。   商渝一想到自己昨晚在神志不清时说过什么就气得牙痒痒,聂文柏软硬不吃,不管是骂他还是哭着恳求都没用,仿佛在这档子事上还给自己制定过指标似的,不把他榨得一干二净就不罢休。   “死工作狂,”他忍不住低声自语,语气愤愤,“该不会出门约这种事都要写进日程表里,再定好时长备注搞几次吧?”   商渝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种干干净净的痛苦,最后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都记不清,他站在窗前努力回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折腾到刚结束就立马入睡了,这才没有了后面的记忆。   只依稀记得最后一次瞥见电子钟上的时间时,那串数字是四开头的。   他将行李箱从角落里拖出来,随手将自己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塞了进去,就轱辘轱辘地出了房门。   还是挺爽的,商渝想,也不知道聂文柏为什么能忍住什么都不干,明明刚开头的时候就已经兴奋得不行了。   真不会憋出毛病来么?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挺正常,说不准聂文柏就是忍得难受才下手那么狠,简直就是把他往死里折腾,眼下回想起那些香艳至极的经历都没能产生反应。   “这顿都能管一个月了,”他嘀咕了句,“刚好也能冷静冷静。”   商渝原本的计划是上午就搬去新租的房子,他从来都信奉钓男人不能跟工作一样天天打卡混脸熟,再亲密的关系里也该保持偶尔的距离感,适当的远离不仅让双方都感到舒适,还能冷静地独立思考感情中的重要问题。   比如说自己究竟是一时上头执念作祟,还是真的栽在聂文柏手里了。   周末的白天别墅里通常除了许姨外就不会再有别人,商渝连离开的时间都精打细算,压根没打算让聂文柏立马知道,不然实在让人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别有用心,欲擒故纵。   虽然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他还没走到楼下就看见聂文柏坐在桌边,午餐才刚吃到一半,看起来也才起床没多久。   商渝的脚步顿时一滞。   失策了,他想,聂文柏明明是跟自己一块折腾到那个点的,怎么可能会早早出门。   只是都走到这了也不好再折返上楼,更何况他把行李箱拖得震天响,聂文柏肯定一早就注意到了,商渝索性就这么提着箱子下到客厅,大大方方地对上聂文柏的视线。   “早。”他神色自若地跟男人打招呼。   聂文柏盯着他的行李箱看了会,问:“要出差?”   商渝笑着摇了摇头:“干我这行的没有出差需求,这段时间打扰您了。”   他第一次在聂文柏面前显现出恰当而合乎关系的礼貌,这令得他的美貌愈发摄人心魄,或许是天热的原因,商渝将头发束了起来,露出漂亮而修长的脖颈。   耳根往下的位置残留了枚吻痕。   聂文柏的视线在那处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商渝的唇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商渝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仿佛随时都能厥过去。   明明昨晚在灯下,那里透出的殷红令人几乎难以克制地想要尝一尝。   毕竟从浅眠中苏醒时所感受过的那种,柔软而濡湿的触感,的确很容易上瘾。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说:“先过来吃早餐。”   “不必麻烦,”商渝微笑着示意他看自己的箱子,“我原本约的上午搬过去,房东已经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了。”   总之全都没接到,还好房东人不错,对他临时出意外失联的事颇为宽容,不过商渝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一口气交了三个月的租金。   他们都没有对彼此的淡然和平静感到奇怪,商渝抓着箱杆的手指微微收紧,轮子在地面上发出微弱而沉闷的一声响。   不用猜测都能知道,聂文柏也和他一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发展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商渝懒得猜,他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喜欢按着自己的计划走。   聂文柏问他:“和聂文晋吵架了?”   这种猜测的确合乎逻辑,甚至能接上昨晚的突发事件,但商渝只是疏离又不失礼貌地说:“不,我们分手了。”   聂文柏终于展现出一点微妙的诧异,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做出了倾听的姿态,给商渝一种自己有在很认真听的感觉。   事实上商渝回想了过去出现在自己和聂文柏之前的谈话,发现这男人是真的有把自己的每句话都听到脑袋里去。   他心知肚明自己在聂文柏面前已经没什么好伪装的了,所以只是冷冷地翘起嘴角,语气讽刺:“我和他其实早就玩完了,只不过我懒得再找,他也希望有个随叫随到的舔狗捧着自己而已,当然,你也可以觉得我是图他的钱,毕竟在这座城市攒钱太难,不过我认为这也能算是等价交换。”   聂文柏看起来是认同的,于是商渝接着演绎自己早就筹划好的剧情和语句:“我付出时间和精力给他需要的陪伴和崇拜,还花钱给他买菜做饭交水电费,而他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很平等的交换,我认为租房的开销跟这也差不多。”   “所以你只是因为懒得再找?”聂文柏在他的停顿中开口问道,“商渝,你挺亏的。”   商渝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没办法,拖延症嘛,拖着拖着就到今天了,不过也不只是因为懒得找,我只是在以前觉得自己的确需要一个男朋友,没事亲个嘴解决解决生理问题,比较方便。”   他长长叹了口气,很感慨的样子,终于对上聂文柏的视线。   “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依然是三更哦   PS.准备给自己wb改个名,众筹一个新ID 第29章 搬家   聂文柏顺着他的意思问:“为什么?”   商渝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无聊的逆反心理突然增长,他放弃了长篇大论的拉锯,露出个有些羞涩的微笑:“因为我想通了,与其让这种人占着男朋友的名头,还不如给更值得的人让位。”   “很高兴听到你想通了,”聂文柏的回答很官方,“准备搬到哪里?”   他刻意略过了那些商渝真正想听的话,将话题扯到了有些远的地方,甚至还能站起身,极客套地说:“我送你过去。”   老奸巨猾,道貌岸然。   商渝有点恼——他想不通自己在聂文柏面前为什么就跟失了智一样难以控制情绪,每次都在事后对自己堪称愚蠢的举止唾弃不已,却依然每次都难以控制。   跟重回糟糕的十八岁青春期似的。   他忍了忍,让自己展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疏离的笑来:“不,不用麻烦你,我叫了车。”   于是聂文柏没再说什么,重新坐回桌旁专心解决自己的早餐,商渝不尴不尬地站了会,主动说:“之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你……”   他在聂文柏抬起的视线中卡壳了瞬,又很快地流利说道:“你会记得我吗?”   其实商渝想问的是“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不过一想也明白聂文柏不愿意说的事怎么都不可能说出口,所以干脆不问了。   不然搞得好像我很舍不得他似的,商渝腹诽了句,我就不信这老男人能做到直接一刀两断。   果不其然,聂文柏很直戳了当地告诉他:“会。”   “那——”   商渝才刚开口,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我想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八个小时前你刚从我的卧室离开,商渝,你的记性没这么差吧?”   “所以你说的想我是在每个孤枕难眠的深夜?”商渝把语气放得很暧昧,“回想一下昨晚自己干的事撸一发,用这种方式怀念我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砸吧了下嘴,很意犹未尽的样子:“你做那事的时候肯定很性感。”   换个人说这些话只会显得下流,偏偏商渝说出口就像是在认真探讨什么严肃的学术问题,聂文柏大大方方地站着给他打量,还顺嘴问了句:“想看?”   可惜语气里的意味太过危险,商渝惋惜地摇摇头:“今天不是很想呢。”   他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聂文柏似乎是很轻地笑了声,说:“到了之后发个定位。”   “这就不必了吧?”商渝玩笑般地拒绝,“我怕你找上门来算账。”   “不会,”聂文柏的语气不容拒绝,“一个人租房不安全。”   “拜托,我是男人诶,”商渝笑得很开心,“平时也会健身,你不能用自己的身体条件作为对比,没几个人能达标的。”   他正说着,手机就亮了起来,商渝低头看了眼,神色自若地说:“车到了,那我就走咯,这些日子多些您收留了。”   聂文柏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他身边:“我送你上车。”   “没想到我也有享受这种待遇的一天,”商渝说着,将箱子递给他,“我一直以为只有女孩子们才能拥有绅士礼遇呢。”   聂文柏只是随意地嗯了声,说:“怕你腿软走不动。”   实在损得不行。   商渝哼笑道:“真走不动也得怪你,走吧聂先生,作为罪魁祸首这是你应该做的。”   网约车开不进小区里,商渝跟在聂文柏身后,顺手关上了门,突然产生一种自己不是在搬家,而是准备出差的错觉。   或许是没有出现什么道别感谢依依不舍的戏码?   他偷觑了眼聂文柏的神情,男人的侧脸看起来颇为冷淡,刺眼的阳光令他始终微垂着头,商渝默不作声地撑开伞,终于找到跟聂文柏并肩走一块的理由。   “这个点太阳大,”他流利地讲出自己的借口,“等下晒伤了。”   聂文柏的视线在他手背上一扫而过,商渝的皮肤实在脆弱,只晒了几分钟就开始泛红,也怪不得在床上的时候碰哪儿哪就潮红一片,漂亮而脆弱。   “我有提议过送你,”他的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下,“商渝,你怎么这么娇贵。”   听起来不像是贬义,商渝心安理得地把这归类到对自己的夸奖里,理所当然地说:“毕竟漂亮的东西都是要供起来的。”   别人会不会供起来聂文柏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很矛盾,他既想让商渝漂漂亮亮地站在自己面前,又想看他崩溃无力地哭出来。   道德的尊重和恶劣的欲望将他的理智反复拉扯,最后得出的想法是现在就拖着商渝的箱子回家。   可惜不行,聂文柏难得有些惋惜,先不说商渝是怎么想的,以现在勉强算是朋友的关系,要是继续住在一起只会让他们之间的时间变得更加乱七八糟。   聂文柏认为自己跟商渝需要一个崭新的开端作为未来关系的起点。   比如说恋爱之前的正常追求,送花,邀约,互相了解,上床可以晚点,商渝这种坏家伙得到了就觉得没劲,必须适当地吊一吊。   因此他沉默着将商渝送上了车,说:“记得把定位发给我。”   商渝这回倒是答应得很爽快:“知道啦,你快点回去吧。”   他说着,顺手将伞塞给了聂文柏,十分贴心地说:“我到那边也用不上,你拿着回去,之后再还我。”   瞬间就找好了下次见面的借口。   聂文柏没拒绝:“好好休息,不用担心聂文晋那边。”   他这么说了商渝更加放心,语气轻快地朝他摆摆手:“那就再见了。”   “嗯,”聂文柏对他点点头,“再见。”   ……   商渝本以为没了聂文晋自己能过几天安静日子,结果就被现实狠狠打击了,新的一周颜星不知道发什么疯,搞事的频率直线上升。   从前还只是让商渝干自己的工作,现在就已经是明目张胆地在公司里当关系户了,商渝觉得自己不是来上班的,而是来给少爷当贴身保姆的。   等他在今天中第五次下楼给颜星拿外卖时,郑君昊终于忍不住发来了八卦的消息:“嗳,你哪儿惹到咱颜少爷了?”   商渝提着蛋糕艰难打字:“可能是因为之前说他男友不是聂文柏?”   “也不能吧,”郑君昊发了个奇奇怪怪的表情包,“多大点事,况且他男朋友不就是聂文柏弟弟吗,也没差多少啊。”   那可差得太多了,商渝轻轻嘁了声,他不用猜都知道,要是能在这兄弟俩中间选择,颜星肯定会选聂文柏。   可惜这男人已经被我预定了。   他光这么想想心情都变好了不少,连颜星这种拙劣的折磨手段都重新回到了可接受的范围内,他提着外卖进门,还没走两步就撞到了迎面过来的主管。   “小渝,”女人严肃地对他招招手,“你跟我过来一下。”   商渝很顺从地应了句好,笑着对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外卖:“等我先把颜星的外卖给他。”   主管皱了皱眉,只是说:“给他之后来一号会议室。”   商渝点点头,跟她擦肩而过,飞快地头收敛了笑容。   看来颜星对他的针对果然没有人不知道,只是没人敢理罢了。   不过也正常,商渝冷静地分析着眼下的情况,毕竟颜星代表的可是背后的资本,一个员工再能干,也比不过一单几百上千万的大生意,要是少爷表示看不爽公司的哪个人要谁滚蛋,没点底线的领导说不定真会照做。   所以这次叫我去会议室是想做什么呢?   商渝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劝我忍忍,还是……   准备开了我?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就海星评论摩多摩多吧(滑跪)   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浅浅休息一周续命,所以更新会不太稳定但还是有四更的orz   下下周就恢复正常的更新频率啦,等我! 第30章 后路   他的直属主管是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个人能力极度优秀,只是偶尔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在工作时间里总是这样严肃而冷冰冰的。   商渝经常听见实习生在背地里叫她神经病疯女人,不过他在女人手下待得久,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她其实是个挺好的上司,只是颜星在公司里的分量实在太大,商渝也无法笃定女人能不能承受住来自管理层的压力保住自己的工作。   大不了再忍气吞声一段时间呗,他有些随意地下了决定,现在刚租了房,要是突然失业的话会很麻烦。   颜星正好坐在工位上玩手机,商渝摆出一副死人脸将外卖放在了他的桌上,很明显地吸了口气。   “还有什么事吗?”   很符合刚被甩见到无缝接盘现任的状态。   颜星头也不抬地摆摆手:“暂时没有,但你上来得有点慢。”   商渝没有答话,他忍耐地转头,不太意外地对上郑君昊同情的目光。   但也仅此而已了,商渝飞快地对他苦笑了下,涩声告诉颜星:“我要开个会,有……不会的文件,等我出来再处理。”   颜星也不知想到了哪里,笑眯眯地抬起头:“放心,我才不会用这种方法害你出现重大运营失误,前辈,我可不蠢。”   能把聂文晋这种垃圾当成宝还不蠢,商渝在心底嗤了声,表情有些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   颜星看起来颇有不依不饶发趋势,他有些头疼,正好这时身后传来女人叫他的声音:“商渝,你还在磨蹭什么?拿好纸和笔进来。 ”   商渝顿时如释重负,将会议室的门关上后终于有了种喘得过气的松快感。   “坐,”女人示意他随便找张椅子坐下,扶了扶无框眼镜,“你是什么时候入职的?”   “去年九月的时候吧,”商渝回想片刻,有点记不太清,“应该是九月四号。”   女人点点头,看起来在思考什么:“那也快一年了,我记得你是转行来的我们公司?”   商渝点点头,他并非新媒体相关专业毕业,以前做的工作跟现在的职务压根搭不上边,因此还经历了两个月的低谷期,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在每个月的评级考核中遥遥领先。   “当时二面的时候您不太看好我,”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跟女人说,“但还是把我带出来了。”   女人向来严肃的神情也飞快地被笑容取代:“我可没这么想过,你很有潜力,去其他更顶尖的机构也有资格当组长,商渝,你有考虑过吗?”   商渝面上浮出点讶异之色:“您应该知道我这人懒得很,宁愿在一个地方干到死都不愿意挪窝吧?”   他暂时还不清楚女人这么说是在试探还是有别的意思,滴水不漏地打太极:“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才带起来几个达人,现在走可不划算。”   女人有些无奈地合上电脑,说:“你的能力的确非常优秀,但我这次单独叫你过来,就是为了你手上的这点心血。”   商渝感觉自己眉心突地一跳,产生了点不详的预感。   该不会是……要把这几个账号划给颜星吧?   而女人接下来的话也不出他所料:“这几个账号差不多占了你每个月KPI的七成,都是已经稳定下来的大账号,上面的意思是交给颜星继续运营,你觉得他的能力怎么样?”   “您这就有些明知故问了,”商渝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比起我当然是不行的,不过他的确有能力让那几个账号越做越好。”   毕竟个人能力不够,不还有丰富的资本能力补充么。   女人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你就是太聪明……算了,我也直接跟你说点心里话,商渝,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去头部机构继续发展,这里的进步空间有限,没办法满足你的职业规划。”   商渝沉默着跟她对视了片刻,试图从那双被无框眼镜挡在后面的瞳孔中捕捉到什么有效信息。   “所以是需要我主动辞职吗?”商渝很冷静地开口,“但我并没有过错,也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女人却意外地说:“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商渝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状似不经意般碰了碰桌面上的手机。   “我是想说,我和几家头部机构的关系不错,”女人很真诚地盯着他的眼睛,“他们最近都有扩张团队的计划,你考虑一下,看上哪家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联系。”   商渝的神情里终于出现了很真实的讶然和惊诧 他在进来前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这一种发展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的主管,在给他更多的后路选择。   “世界上不只有群星一家公司,”女人很明显地皱着眉,“我的建议是,你尽早处理好手上的工作,然后离职。”   商渝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谢谢您。”   他想不明白女人的用意,却不可否认心中骤然涌出的滚烫情绪——在经历过颜星这段时间的折磨和同事的冷眼旁观后,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善意。   来自他的直属主管,平时很严肃,冷冰冰被叫做神经病的女人。   于是商渝站起身,郑重地对女人深深鞠躬。   “这一年,多谢您的照顾与指点,但这件事很重要,我需要两天的时候好好考虑,这周四会给您一个答复的。”   女人也站起身,在他抬起头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嗯,好好考虑,以你的工作能力,未来会越过越好的。”   ……   商渝回到工位上没多久就收到了郑君昊的消息:“又被疯女人骂了?”   他面无表情地将键盘敲得巨响:“嗯,说我这个月工作态度有问题,不尊敬领导。”   郑君昊:“嚯,这领导——是指谁啊?”   商渝瞥了眼自己身边的座位,颜星不知道溜去哪里休息了。   “领导不就是领导,”他发了个猫猫无奈的表情包,“你今天下午不是很忙吗?”   郑君昊:“这不是百忙之中抽空关心你一下。”   商渝随便发了个表情包敷衍他就开始忙自己的工作了,他现在的住处到公司要整整一小时的通勤时间,无形中实在增加了很大的工作压力。   他可不想天天两点睡七点起。   但郑君昊又发了消息过来:“这周末有没有空啊嘿嘿,出来吃个饭?”   商渝想了想,回他:“可以,你记得把地址发给我。”   郑君昊那边迅速传来了句“卧槽”,紧接着就是键盘被飞快敲击的声音:“你这周末不陪你的宝贝了?”   商渝看到那两个字就有些反胃,回他:“都说过分手了,好兄弟,说好的介绍男人呢?”   郑君昊回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马上给你安排!”   商渝压根没把这些玩笑话当回事,直男身边哪会有男同,说这些也只不过是在表示自己没把分手当回事而已。   免得吃顿饭都不开心。   或许是处理了聂文晋这晦气家伙后运气都变好了的缘故,快下班的时候商渝收到了来自聂文柏的消息:   “周六有没有行程安排?”   商渝盯着那行字看了会,还没想好怎么回,聂文柏的新消息就跳进眼中:“有时间的话可以吃顿饭。”   附上了一间中餐厅的定位,是粤菜,看名字就很有老派酒楼的味道,商渝忍不住翘起嘴角,心情愈发明朗。   他就喜欢这种行程被提前安排好的邀约,不用讨论去哪也不用勉强自己答应,虽然一切都被安排好,却依然有拒绝的权利。   实在是……太令人心动了。   聂文柏总是令他产生一种自己在被认真对待的感觉。   可惜……   商渝低头慢吞吞地打字:“有些不巧,我这周六有约了。”   “不如下下周?”   作者有话说:   虽然男人很重要,但不能为了爱情抛弃自我的社交哦(叹气)   PS.附上专业(?)名词解释:   MCN机构:就是你们刷到的各大平台博主背后的签约公司   头部:可以理解为top公司 第31章 周末   聂文柏那边的回复依然很迅速:“周五还是周末?”   商渝点开定位思考了会,这餐厅离他的新住处有些远,于是说:“周六晚上吧。”   他后面的句子还没发出去,聂文柏的消息就再次跳到屏幕上:“我去接你。”   商渝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顿时失笑。   绕了一圈,原来还是因为这个。   他慢吞吞地回了个“好”字,顺便将自己的新住址发给了聂文柏,男人同样很平静地回了句“周六见”,就再也没有别的消息了。   商渝戳开他的头像看了眼空荡荡的朋友圈,摁灭了手机,抬头前看见自己映在漆黑屏幕里的面容带着奇奇怪怪的笑容,跟面部肌肉痉挛似的。   路过的同事啧啧摇头:“恋爱都谈三年了,还这么腻歪啊。”   他曾经在朋友圈里发过敷衍的三周年纪念小作文,同事这么说也不奇怪,商渝懒得去跟无关紧要的人解释自己的感情状况,只是笑着点点头。   “嗯啊,毕竟对我来说,多久都是热恋期。”   “真好啊,”那位女同事很感慨的样子,“阿渝那么专情,可惜不喜欢女孩子。”   商渝神色自若地说着客套的社交话:“我一直觉得女孩子更应该被专一对待,相信我,你马上就能碰到了。”   他对女生眨了眨眼,语气轻快:“我的直觉可是很准的。”   “你的直觉就是我们公司第一准的,”女同事同样很高兴的样子,“说谁能火就真的能火,那我就先谢谢你啦,这个月要是脱单,请你喝奶茶!”   “好啊,”商渝大大方方地应下,用玩笑般的语气说,“我要喝那家贵的。”   女同事又聊了会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商渝还没来得及收敛自己的神情,就听见身后传来声冷冷的嘲讽哼声。   “真不要脸,”颜星小声地骂他,表情十分嫌恶,“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优秀的前任会把自己当做死人,别惦记我男朋友了行吗?”   说得实在有道理,要不是商渝知道他跟聂文晋的那点破事儿,说不定还能赞同地鼓个掌。   “其实准确点定位的话,我们是同一任,”商渝用很幽怨的表情小声说着刺他的话,“颜少爷,你跟他上床的时候,我还是他的现任。”   “你——!”   颜星被他气得嘴唇颤抖,他没有聂文晋那么不要脸,能在大庭广众下把自己干的垃圾事抖出来,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商渝把声音压到最低:“总之,你天天在我面前膈应人是什么意思?想借机让我的宝贝注意到你多可怜?”   但商渝只注意到他法令纹的位置粉底积线了,说实话,这让人有点难受。   “你想多了,”他无趣地收回视线,“我其实不吃回头草。”   颜星搞针对的原因可笑到令商渝瞬间失去了演戏的欲望,甚至十分地索然无味,以至于联想到聂文晋时都懒得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我究竟是怎么跟这种货色在一块过三年的?   商渝第一次认真地反思起自己过去的行径,越想越觉得自己着实无聊,浪费的这三年青春干什么不好,喂给聂文晋还不如喂狗。   唯一的好处也就是再次遇到了聂文柏。   他保存好文件关机,收拾东西是颜星依旧在旁边不依不饶地叭叭:“你装什么呢,圈里谁不知道你是聂文晋的狗,随叫随到舔了那么多年,别以为这样说我就能放过你!”   商渝被他说得有点烦,背上包敷衍地问他:“你又想做什么?”   “只要我在一天,”颜星跟他放狠话,“你就别想在这里混下去!”   就这?   商渝无趣地叹了口气。   难道不是他非得跑到这小地方上班的吗?   “随便你,”他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准备下班走人,“明天的那份策划很重要,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上午十点前必须给到。”   他转身,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颜星露出过无辜的微笑:   “我不会帮你做的,少爷,加油噢。”   颜星震惊地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怪物。   这是商渝吗?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为什么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肩不缩了背不弓了,说话还硬气了?   “草,”他被激得哼声冷笑,“失恋被刺激狠了吧。”   商渝才懒得理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打卡出门,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不出预料的话,他冷静地想,颜星接下来的行为会更加变本加厉。   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件好事呢。   ……   周末的时候商渝准时赴了郑君昊的约,对方约了他在市中心的大型商场里吃饭,还神神秘秘地说给他准备了惊喜。   不过商渝觉得八成是什么惊吓。   他出地铁口后就看见郑君昊和他女朋头站在树下,颇为狗腿地给那个娇小可爱的姑娘撑着伞,手上挂着个白色戴妃包,空着的手上还举了个粉色小风扇。   商渝不由想,这直男在对兄弟的态度上虽然很狗,但对女朋友是真的没坏毛病挑。   他朝那边走去,离得近了才看见他们身边还站了个男人,穿着干净清爽,带着金丝边眼镜,面容普通却很耐看,也在往他这边张望。   商渝瞬间就明白了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他遥遥地对郑君昊招了招手,笑着提高音量:“怎么站在这里等我,你们先进去逛逛啊。”   郑君昊有点耳背地啊了声,反倒是他的女朋友先开口:“哎呀,也刚到没多久,就站着等了,反正也不热。”   她说完,示意商渝看自己身边的男人:“这是我的朋友,叫裴清殊,搞科研的。”   商渝微笑着对男人点点头:“你好,我是商渝。”   裴清殊身上充斥着理工男严谨而一丝不苟的气质,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起来时很温和:“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看来他也知道这组的是个相亲局,商渝迅速分析了眼下的情况,主动说:“那我们先进去,边吃边聊?”   “听你的。”   裴清殊很有礼貌地跟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失风趣地笑道:“不过我们再不跟上,就要被他们忘了。”   商渝也十分轻快地笑起来,跟他并肩往前走去。   是个很优质的男人,他想。   但比起聂文柏,还是不够符合我的审美。   作者有话说:   传说中的斯文理工男嗯嗯嗯(流口水) 第32章 偶遇   郑君昊的女友叫郝嘉欣,是传说中那种能收租的本地姑娘,性格活泼外向,笑起来能甜到人心里去,商渝始终不明白这种姑娘是怎么看上郑君昊这种究极直男的,就郝嘉欣这种条件,从来都是她挑男人的份。   商渝若有所思地看着挤满人的商场门口,又看了眼毫无新消息的手机,很轻地啧了声。   所以大概率是郑君昊走大运,靠着比狗还热忱的性格成功把人追到手的吧。   “看来嘉欣把我们给忘了,”裴清殊无奈地说,“我问问她。”   商渝微笑着附和:“她有时候会专注到忘记周围的人,我也问问郑君昊。”   裴清殊似乎是联想到什么,忍俊不禁地说:“你是想说她专注于约会吧。”   “当然,”商渝说着,很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她和郑君昊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奇怪的是不管是郑君昊还是郝嘉欣都没有回消息,商渝等了会给郑君昊弹了个语音电话。   结果却被对方直接掐掉了。   这下商渝终于反应过来,他侧头跟裴清殊对上视线,眉尾轻轻一挑:“你联系上郝嘉欣了吧?”   裴清殊含蓄地说:“他们可能信号不好。”   商渝不由笑得微微弯眼:“你们理工男,都这么……礼貌吗?”   “也没有,”裴清殊也觉得自己这理由找得有趣,“但他们说整天泡在实验室里会失去社交能力。”   “所以你才答应了郝嘉欣?”商渝很直白地问他,“我是说,跟我认识这件事。”   裴清殊扶了扶镜框,坦诚地说:“算是原因之一,我其实不太喜欢在这种天气出门,但见到你之后,只觉得这趟来得很正确。”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天气出门,太热了,”商渝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赞美,“来之前也不知道郑君昊有这种想法,不过你是个很不错的人。”   搞研究的人当然能轻而易举地明白他的意思,裴清殊开玩笑般问他:“我这是已经收到好人卡了吗?”   “不,没有,”商渝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笑容十分礼貌矜持,“其实我挺喜欢你这一款的,严谨认真相处起来很轻松,但有些不巧,我已经有希望长久发展的对象了。”   他刻意停顿了下,给裴清殊一点消化的时间:“郑君昊不知道这事,他之前说要给我介绍人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开玩笑,抱歉,说得有些多,但我认为这些事应该直接说清楚。”   裴清殊看起来有点欲言又止,商渝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看见他摇摇头。   “抱歉,我只是有点,惊讶,”他告诉商渝,“你的样貌和气质太惊艳,跟刚才那句话不太搭。”   商渝无所谓地耸耸肩:“看起来很花心?很多人都这么说我。”   裴清殊温和地解释:“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是说,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这种应对方式实在出乎了商渝的预料,他神情惋惜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很专一的,抱歉啦。”   “好吧,”裴清殊不太意外地揭过这一茬,“其实我也有很多追求者的。”   自始至终他对商渝的态度都没有发生任何的转变,好像只是单纯出来赴朋友的约,这种清晰的分寸感是商渝喜欢的,可惜再怎么喜欢也只是出于欣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心底所认定的最优选只有聂文柏了,不管是裴清殊也好,还是换做更优秀的人站在此时此刻,都无法撼动聂文柏的地位。   真是可恶,商渝不甘心地磨牙,明明还什么都没干呢,我怎么会这样喜欢他?   但他注定无法在当下得到答案,郑君昊的消息延迟了许久才出现在手机上:“嘉欣说要给你们单独空间培养感情,裴清殊是真不错,好兄弟,我挺你!”   商渝无奈地看向裴清殊,抬手示意他一起走:“他们不想要两个电灯泡,那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先?”   裴清殊理解地赞同:“你挑吧,我都可以。”   商渝最讨厌做选择,站在电子指引屏前看了好一会才勉强选出家以前吃过的餐厅,裴清殊虽然常年泡在实验室里,但为人的确风趣,吃饭时都没有冷场,吃得半饱时商渝的心情还算不错,裴清殊正好说了个颇为有趣的事,他笑着附和,随意地往旁边看了眼。   嘴角的笑意戛然而止。   不远处的那桌坐了个熟悉的人影,即使是假期聂文柏也穿着衬衫,不过偏向了休闲款,没有打领带,最上面的扣子也没有系,在商渝的视线转过来时直直地用冷淡的目光望了回来,一点也不意外。   看来是早就发现他坐在这了。   不知为何商渝居然有点心虚——莫名奇妙的,他自己也搞不明白在心虚什么,明明聂文柏对面也坐了个身形纤细苗条的女人,而他跟裴清殊之间什么暧昧关系都没有,但还是产生一种起身离开的冲动。   但那点念头飞快地消弭,商渝神色自若地对聂文柏笑了笑,就重新看向裴清殊。   “刚才说到哪儿了?”他歉然地说,“看到个有点眼熟的人,走神了。”   裴清殊对他口中这个“眼熟的人”没有表示出感兴趣的意思,温和地说:“说到之前那条社会新闻……”   商渝边听边时不时点头,实际上嘴里的话再怎么得体应景,心里却已经不再专注,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坐在不远处的聂文柏,忍耐又忍耐才没有频频侧目。   脑中则止不住地浮现出坐在聂文柏对面的那道身影,虽然看不到正脸,但他直觉地认为那是个很优秀的女人,柔顺发亮的长卷发和定制西装外套一看就价格不菲,有点像创业成功的优秀女士。   或许是聂文柏的合作对象?   但哪有人会来这种地方谈生意……   他正不着痕迹地走神,身边骤然投下一片阴影,接着是聂文柏很低沉的嗓音砸在心底:“抱歉,打扰一下。”   商渝耳根一麻,飞快地抬起头。   聂文柏没有看他,刚才那话是对裴清殊说的,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停下了温和的语句,用略带警惕的眼神看向他。   即便放在同性中,聂文柏的身形和气势都十分有威严感,商渝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深陷并非毫无理由,最起码从原始的择偶观念来讲,所有人都期望拥有最优质而顶尖的基因。   嗯,这条定律放在不同取向中应该也适用。   裴清殊不惊不怕地问道:“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聂文柏微微颔首。   “借用一下商渝,”他没有给裴清殊拒绝的余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目标,“吃完了吗?”   商渝被他这种神情看得有些腿软,遮掩地并了并后对聂文柏露出个漂亮的,故作无辜地笑:“还没有呢。”   他示意般指了指自己的身边的位置,语气跟玩笑一般:“要不坐下等等我?”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本意真的是想搞点狗血文学……为什么会写成甜文呢,想不明白   PS.明天有更新哦,下周就恢复正常的字数和频率啦! 第33章 最优选   商渝以为聂文柏会拒绝。   毕竟大家都是有约来这吃的饭,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总不可能违背,商渝笃定了他不会答应,才敢说这种话。   偏偏聂文柏不按常理出牌,欣然颔首:“你坐里面,还是让我进去?”   商渝微不可查地怔愣了瞬,眼神飞向聂文柏刚刚坐的位置,那位漂亮女人已经离开了,服务员正在收拾桌上的餐盘。   聂文柏在短暂的等待后给出另一种选择:“还是说,你比较希望我出去等你。”   裴清殊还坐在对面,商渝只好用眼神问他:认真的吗?   聂文柏不置可否地跟他对视着,说:“商渝,你比较喜欢哪一种。”   他的态度很笃定,给了商渝一种完全无法拒绝的意思,于是他看了眼自己面前用过的餐具,慢吞吞地站起身。   边动边忍不住腹诽:也不知道这老男人是在搞哪出,莫名其妙到像是在犯病。   “我吃饭很慢,”逆反心理令商渝依旧说着拒绝的话,“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离开了聂文晋这个共同联系后就再也没有合理的联系理由,而商渝故意这么问,就是想知道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总不可能是为了走之前的那把伞吧。   “没有,”他听见聂文柏说,“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不好意思,”被无视了有一会的裴清殊不温不火地插话,“或许你们是想要我回避一下?”   商渝歉然地对他笑了笑:“不,不用,这是我的……朋友,介意一块儿吃个饭吗?”   聂文柏同样看向坐在对桌的男人,目光沉静:“如果打扰到你的话,我们可以出去说。”   一句话就将边界感划得清清楚楚,裴清殊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一眯,客套地微笑点头:“怎么会,请坐。”   朋友?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始终有种奇怪的被威胁感,而重新坐下的商渝脊背挺得很直,眼神专注地落在碗里,似乎是在努力地干饭。   如果之前的表现没有那么轻松外向的话,可信度的确很高。   裴清殊若有所思地想,这两人看起来可不止是朋友。   这两人之间微妙的对峙意味让商渝莫名尴尬,吃饭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他天生就是猫舌头,受不了太高的温度,不由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   而后一下就回过味来了。   我为什么要心虚?   商渝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虽然裴清殊本来的确有在感情方面长久发展的意思,可他先前已经说开了,现在也不过是礼貌地一块儿吃个饭,再说了,就算真的是在相亲,跟聂文柏有什么关系。   还没在一起呢,哪能急着给自己打非单身的标志。   于是他重新变得慢条斯理起来,不再去想聂文柏和裴清殊会想什么,不过以后者的智商说不定已经猜出来聂文柏的身份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裴清殊就歉然地站起身:“不好意思,实验室那边临时有些事,你们慢慢吃,这顿我请了。”   “不用,”商渝放下筷子对他晃了晃手机,“我已经扫码买过单了,你转钱给我就好。”   裴清殊愣了下,失笑说:“好,你把账单转我,有机会的话下次再约。”   商渝把拒绝的意思表示得太明显,压根没打算欠下这种一来二去的人情债,裴清殊也只好彻底歇了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目光飞快地在两人间梭巡了个来回。   可惜了,本来以为他们尚未在一起,自己还有机会公平竞争的。   他风轻云淡地对商渝摆摆手:“再见。”   商渝也站起身,对他微笑:“再见。”   等裴清殊的身影消失后他才重新坐下,没有再动筷子,而是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聂文柏:“是有什么事?”   过于熟稔的态度让聂文柏觉得这段时间的分离似乎根本不存在,眼前的面容依然是艳丽的,只是眼底挂着很淡的青黑,应该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   是因为聂文晋吗?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垂着眼跟商渝对视,说:“你说的有约,是跟他吗?”   商渝有些意外于他的直白,于是也坦诚地告诉聂文柏:“不,其实是另一个朋友约的我,我们今天才认识。”   聂文柏很轻地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着又问:“也是这样的朋友?”   商渝终于忍不住失笑:“什么样的朋友?你说清楚点,我不明白。”   或许是在大庭广众下的原因,商渝的言语变得更社交也更容易理解——聂文柏不愿意把这称之为“正常”,每时每刻的商渝都是自由而肆意的,没有人能给商渝下一个确切的定义。   这是对商渝最大的不尊重和不理解。   他直戳了当地说:“可以发展恋爱关系的朋友。”   商渝显然是有些被他惊到了,紧接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浮出点微弱的期待,这让那双深色瞳孔亮晶晶的,无意识地勾住了聂文柏的所有注意力。   “如果你指的是这方面的朋友的话,他们都不是,”他按捺着心底的悸动,让自己显得冷静而游刃有余,“我暂时没有跟别人发展长期情感关系的打算。”   说这话时商渝始终不偏不倚地跟聂文柏对视着,周围的喧闹声好像一下就隐没去了未知的地方,他只能听见聂文柏平稳的呼吸,和低沉的,很熟悉的语调:   “不想跟别人发展的意思是,你已经有新的打算了。”   他的话太笃定,商渝轻笑了声,抬手搭在他的大腿上。   “拜托,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他凑近了些,语气和神情都很暧昧,“聂文柏,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要是我跟你弟弟分手了,你会给我个更好的选择?”   聂文柏同样朝他靠近了些,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掌。   “我记得,但前提是你需要。”   商渝故意沉吟了几秒:“那就得看看这个选择是谁了,不如……你先告诉我?”   聂文柏却突然松开了他,恢复成正襟危坐的姿势。   “商渝,”他很郑重地叫了声眼前这人的名字,“你觉得比起聂文晋,我是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商渝用欣赏的语气告诉他:“聂文晋不配跟你相提并论,所以,你所说的更好的选择,是你自己吗?”   聂文柏似乎早就深思熟虑过很久,在他问出这话时坦然地承认:“是,我做出这个决定跟聂文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单纯因为你。”   “我希望能跟你在进行一定时间的了解后,建立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   商渝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加速,年少时曾感受过的悸动在许多年后重现在聂文柏专注的视线上。   他莫名地眼眶一热,笑着点头。   “好啊。”   聂文柏看见他飞快地眨了下微红的眼,回答得不假思索。   “我接受这个选择。”   作者有话说:   直球!直球!拒绝嘴硬! 第34章 三个月   商渝不假思索地答完后才慢吞吞地回想起聂文柏刚刚说的话,他有时候总是太随心,喜欢总能大过一切,怎么让自己舒服就怎么来,因此现在才彻底反应过来聂文柏话里的意思。   他笑盈盈地问:“一定时间的了解,是多久?”   “三个月,”聂文柏不出预料地给了个准确的时长,“我认为这是一个合适的节点。”   商渝托着下巴,微微眯着眼哼了声。   “假惺惺的,”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满,“不就是等着我讨价还价嘛。”   聂文柏被戳穿了也是那副运筹帷幄的神情,商渝最讨厌看他这副愿者上钩的样,故意把吐字咬得轻而暧昧:“我偏不。”   他就不信聂文柏能忍得住。   偏偏聂文柏还真能忍住,他对商渝的挑衅置若罔闻,主动下了结论:“那就三个月。”   “我没意见啊,”商渝压根没把这期限当回事,他对自己的吸引力有着合理的自信,“不过我猜,你本来打算下周末再跟我说的吧?”   聂文柏没否认,周围太过吵闹,或许是因为这个他才凑得近了些,说:“最开始的计划就是今天。”   显然是在变相提醒商渝要求改期的人究竟是谁。   “嗯哼,”商渝理所应当地说,“那不是刚好完成了你的计划,所以不要摆出一副我为了别的男人抛下你的表情嘛。”   事实上聂文柏的表情压根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在听到这话后眉尾轻轻一扬,似乎是对商渝后面的这句话颇不认同。   商渝才不管他怎么想,身边没有外人后他重新变回了聂文柏熟悉的轻佻样子,在桌下抬腿去蹭聂文柏的小腿。   “怎么不说话?”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笑,听着像猫咪在惬意时的咕噜声,“嗳,你说的相互了解,我可以认为是……你准备追我吗?”   聂文柏越发深刻地认知到商渝是个得寸进尺的坏家伙,不,也不能这么说,他不应该叫做得寸进尺,反而让他想到聂文晋小时候养在衣柜里的猫,那只猫长久地处在黑暗和饥饿中,连叫都不会叫了,可当聂文柏打开衣柜时,它还是拼命地朝着久违的阳光伸出了一只瘦骨嶙峋的爪子。   明明都还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次受到伤害。   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在用这种挑衅的,漫不经心的态度去验证糟糕的自己是否值得拥有爱。   聂文柏说不清自己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情绪是怜惜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的确有点后悔自己主动提出的“三个月”,商渝的反应实在出乎预料,时至今日他们仍然在比较着究竟谁会先沦陷——倒也不是为了分出个胜负,这更像是某种默契而心照不宣的调情,作为向情感低头前最后的轻松游戏。   但两个都不说实话的人注定不能拥有一个他所希望的结果,而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聂文柏从来都以结果为导向的。   于是他主动问商渝:“你接下来有没有安排?”   “没有,”商渝只是用含着笑的漂亮眼睛跟他对视,“你要邀请我去约会吗?”   聂文柏能感觉到他依旧在用小腿蹭自己,微痒的触感像是直接挠在心上,带着很明显的暗示,令他迅速回想起了一些……很诱人的画面。   “嗯,”他倏地抓住商渝的手腕,轻柔而缓慢地摩挲了下,“想去哪?”   商渝顺势跟他贴得更近,对桌的陌生人在他的余光中投来惊奇的目光,他浑然不在意,故作沉吟地说:“暂时没想法,不过今天有点热。”   聂文柏顺着他的话抬眼,商渝今天扎着高马尾,套着件浅蓝扎染的宽大短袖衬衫,干干净净地衬出过于优秀的眉眼,鼻尖渗了两滴晶莹的汗,他自己却根本没有发觉。   “是很热。”   聂文柏抬手替他拭去那点水迹,平静得像是在做什么最寻常不过的事:“市中心的艺术馆有兴趣么?或者去看一场音乐剧。”   商渝顿时就很欢快地笑出声。   “艺术馆的那个展刚开没两天,现在全都是过去打卡的博主,会很影响观赏性,”他朝聂文柏戏谑地眨眨眼,“你应该没忘记我是干什么的吧?”   聂文柏对于他的否决没什么表示,看起来还有更多的备选方案,商渝恶趣味作祟,故意用很为难的表情说:“至于音乐剧,我其实没有看过这么高雅的艺术表演形式——”   他边说边觑聂文柏,男人的嘴角浮出一点很微弱的笑意,似乎早就看透了他的那点小把戏,商渝顿时无趣地嘁了声,敷衍地下了决定:“但我可以尝试一下。”   他迅速拉开自己跟聂文柏的距离站起身,后知后觉般地问他:“你刚才不是在跟别人吃饭么?”   “一个生意伙伴,”聂文柏说,“她姓闻,白手起家的典型例子,很喜欢到商场里吃新派菜。”   商渝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语气带着笑意:“我又没问你这个。”   多少带了点懒得遮掩的口是心非。   聂文柏很低地笑了声。   “放心,我已经没有公务需要处理了。”   他走到商渝身边时很快地握了下他的手掌,说:“至于私人时间,最起码接下来的三个月,有一半是属于你的。”   商渝也跟着笑出声,问他:“为什么是一半?”   “因为我认为你需要一半的独处时间,”聂文柏总能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而我同样也需要这个,再亲密的关系都需要给彼此留出私人空间。”   商渝赞同地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我们实在是太像了。”   聂文柏跟他并肩向外走去,喧嚣人声中商渝玩笑般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他心底:   “所以我猜,你也觉得三个月太长了,亲爱的,你真的能等到那时候吗?”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喉咙干哑的同时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决策。   商渝说得对,三个月的确太久了。   他想立刻马上跟商渝在一起。   ……   但聂文柏最后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商渝实在有些惋惜,他在坐进剧院里时还忍不住去观察聂文柏的神情,边偷瞄边在心底骂这老男人实在能忍。   床上床下都是。   周围的光线很昏暗,台上的音乐剧才刚刚开始,具体在讲什么商渝也没仔细听,反正跟爱情无关就对了,而聂文柏看得挺认真,商渝盯着他侧脸看了好一会,对方都没反应。   这老东西,商渝不由腹诽,该不会是自己想看,所以才顺带跟我约个会吧?   不过聂文柏的侧脸实在优秀,舞台上的光映亮了他的脸部轮廓,让商渝想起美术教室里的石膏人像,他盯着那些线条无意义地发着呆,压根没有看音乐剧的心思。   如果换做聂文晋的话……   他突然就联想到了自己仅有的那段感情经历,聂文晋追求人的时候总爱做出格事,但凡约在电影院就一定是为了在大庭广众下拥抱接吻,或许是喜欢那种刺激感?   在除长相外的任何方面,他跟聂文柏的确是两个极端。   商渝正准备收回视线投入到音乐剧中时,从头到尾都很专注的聂文柏却突然转过头,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男人的视线,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聂文柏低声问他:“不喜欢这个?”   “挺有趣的,”商渝真心实意地告诉他,“但更喜欢你的脸。”   他在黑暗中握住聂文柏的手,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秘密:“然后就不小心走神了。”   微弱的光线不足以让他看见聂文柏的神情,但那只手掌回握住了他。   “只是喜欢脸?”聂文柏冷淡地问他,“商渝,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聂文晋跟我长得很像。”   “我知道,”商渝很恶劣地笑,“没办法,我这人就是那么肤浅,对着好看的人饭都能多吃两碗。”   他的手掌被聂文柏握得有些紧,男人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他,语调低沉:“看来三个月还挺短,不够你了解我的。”   “怎么会,”商渝熟练地顺着台阶下了,“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跟聂文晋完全不一样,他就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变态,三句话离不了上床,太肤浅了,根本不值得发展长期关系,之前是我脑子进水了才跟他在一块儿的。”   他抬手亲了亲聂文柏的手背,语气轻快:“再说了,我可不会对着他发呆,而你光站在我面前,就是一首诗。”   最后那句话被商渝压得几乎听不清:“所以还是得怪你……让我忍不住想探究你独特的灵魂。”   聂文柏意味不明地发出声低沉的笑,重新转头看向舞台。   “先欣赏艺术,”他说,“至于我,你还有很多时间看。”   商渝被他直白到极点的话弄得难得面上一热,聂文柏没有抽回手,他们在黑暗中如任何热恋伴侣般十指紧扣,感受着彼此体温交叠在一起时发酵出的轻松与惬意感。   商渝含着笑转移视线,快速地沉浸到舞台上的高雅艺术中去了。   的确还挺不错的,他满意地想。   可以考虑再来一次,跟聂文柏一起。   作者有话说:   明晚还有! 第35章 膈应   可惜在下一次约会之前,商渝得先面对漫长的工作日,他有时候还挺相信祸福相依的说法,因此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产生了“今天不会好过”的预感。   商渝不用想都知道,这预感绝对得应在颜星身上,不过无所谓,他也快走人了。   而为了避免没必要的麻烦影响工作效率,他想,还是在忍耐几天吧。   偏偏这回给商渝找事情的不止颜少爷一个人,他才坐下没多久,工作软件上就收到了部门总监的消息:   “周末发给你的文件,为什么不回复?”   商渝翻了翻聊天记录,总监说的文件是颜少爷的报表和策划案,随文件附上的聊天记录要求他在周日晚上六点前完成给到。   发送时间是周日下午三点。   他慢吞吞地打字:“所以这个策划案和这些博主现在是转交给我对接了吗?”   总监是个职场老油条,回答的话快到令商渝怀疑是复制粘贴的:“小颜从进公司后就是你带的,他现在能力有目共睹,但这些规范化的工作却一窍不通,商渝啊,你就是这么带新人的?”   商渝面不改色地轻轻啧了声。   颜星有什么能力?一天吃六顿外卖吗?   他翻出自己特意保存的聊天记录发给总监:“这些都是您交代我要教给小颜的,他也有发给我正确的文档和报表表明自己学会了,是还有我漏掉的东西没教吗?”   总监的消息依然秒回:“小颜才刚进职场,很多事学会了不代表能跟你一样熟练操作,我让你带着他,你要上点心啊。”   好一个学会不代表能熟练操作,商渝闭眼掩饰自己实在没忍住的白眼,当公司是颜少爷家开的学校呢!   他想了想,噼里啪啦地打字:“是这样的,小颜有跟我提过他已经学会了这些基础工作,说自己能够独立完成,所以组长才将这几个重点账号转到了他的手上,交接文件小颜也已经确认了解了,我这边同步给您看看。”   事实是颜星在收到文件后十分不耐烦地回了个“1”,但管他呢,只要回复了就是收到了,商渝找出文件点击发送,说:“我这周有三个策划案要写,小颜的文件需要优化的方面太多,我实在没办法做完呢。”   他们都心知肚明所谓的方面太多其实是一点没做,而商渝故意提出自己做不完,其实只是想看看总监会有什么表示罢了。   不过就刚刚的这些聊天内容来看……估计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总监发过来的消息难得让商渝生出了点火气:“你这个工作效率的情况我也有了解过,所以我让你周日做啊,之后休息时间也要时刻留意工作上的消息。”   这话说得商渝忍不住冷笑,他也懒得再绕弯子说话,直接问道:“那加班费该怎么算呢?”   总监大概是被他的直白弄得一时语塞,隔了会才回他:“我们公司奉行狼性文化,年轻人不要只着眼于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总之洋洋洒洒一大串看得人心烦,商渝什么时候是这种乖乖受气的人,他用很礼貌的句式告诉他:“抱歉,我记得公司一直有规定好的加班费用相关条例,需要我去找人事要一份吗?”   虽然人事肯定不会帮他,但这是个总监没有办法再反驳的理由,商渝等了会,见他没说话便乘胜追击:“您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需要继续处理工作内容了。”   总监没有再回,商渝关闭了聊天界面,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的感觉。   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个开始。   他想起刚刚总监提到的“工作效率问题”,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玩手机的颜星。   看来颜少爷要让我保不住这份工作了。   商渝不甚在意地转动了下咔吧作响的脖子,有条不紊地备份好近期的工作交接记录和刚刚跟总监的聊天内容,有点可惜。   要不是我已经找到下家了,还真的有些可怕呢。   ……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的确有点难熬,倒也不是颜星的手段很恶心人,主要还是骤然加大的工作量令商渝少了非常多的私人时间,而聂文柏也一如既往地忙到不怎么回消息,往往只有每天起床时他才能看见对方给自己的消息回复。   实在是有些难熬。   偶尔闲暇的时候商渝还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明明以前跟聂文晋谈的时候也没这么饥渴,结果一碰上聂文柏就忍不住想发点什么消息,从今天吃什么到路边蹭过来求摸摸的狸花猫,频率也算不上太高,每天也就一两条,但聂文柏看到了就会回复,两人就这么神奇地隔着有点差距的作息保持住了联系。   所以说只要想联系的人就绝不会失联。   这么想着,商渝微微翘着嘴角熄灭手机屏幕,同样下班出到电梯间的郑君昊发出很搞怪的笑声,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哟,有新情况了?”   商渝瞥了他一眼,没否认也没出声,奈何郑君昊的脑补能力太出色,脸上的笑容越发猥琐:“是不是跟那个裴大佬?”   “不是,”商渝才不给他发挥的余地,“但他人的确不错。”   “哟,还不错啊,”郑君昊一脸我懂的表情,“那是哪个比裴大佬还优秀的男人安抚了你受伤的心灵?不亏是我司颜值担当,离开渣男前任后马上就能找个更好的!”   身后传来点脚步声,商渝回头看了眼,是颜星。   以电梯间和公司门口的距离来说,他大概是能听见郑君昊这个大嗓门都说了些什么的。   他不由叹了口气,嫌弃地抓着郑君昊的手离开自己的肩膀。   “好兄弟,最近没事的话我们还是别联系了,”他有无奈的玩笑语气说,“兄弟怕被你害死。”   郑君昊迷茫地啊了声,商渝没再解释,只是很自然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说:“有点事急着走,我去坐货梯了,再见。”   他才不想跟颜星坐同一部电梯。   作者有话说:   很短,因为明天还有一更3000+(试图找借口) 第36章 了解   商渝觉得不出意外的话,聂文晋那狗东西要不了多久就会来找自己,那人的占有欲跟疯狗似的,只要是沾上自己味儿的就不准别人碰,要是颜星状似无意地提上一嘴“商渝分手没几天就有了新欢”,他绝对会直接发疯的。   但没关系,商渝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抱着一罐薯片啃,我早就想好应对办法了。   电视上投屏着早几年很火的电影,他看得津津有味,压根就懒得理会亮起的手机屏幕——不用想都知道是总监发来的“紧急工作”,商渝才不会干义务加班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说了,谁知道这些工作里会不会有坑等着人跳。   反正规定的工作时间就摆在那里,他又不是少了这份工作就会死,自从聂文晋经常不着家后,他反而还攒下了不少的工资。   “这算什么?”商渝对着电视屏幕自言自语,“远离垃圾会变得幸运?”   但最近也不能算过得太舒坦,毕竟还有个颜星在身边膈应人,他觉得这大概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藕断丝连,即使这并不是他愿意的。   说不定等离职以后……   商渝若有所思地关掉了投屏,照颜星现在这种被聂文晋传染了似的疯狗态度,说不定还会干出追着自己到处跑的事,群星对娱乐行业的投资据说很全面,颜少爷大概能有很多混吃等死的公司可以去。   但我总不能就此转行。   他有些牙疼地啧了声,先不说为了躲避祸事放弃事业是多烂的一步臭棋,一味的忍让只会让颜星变本加厉。   本质上来说,颜星和聂文晋是同一类人,只要自己不喜欢的就可劲儿针对,根本不需要理由。   硬要找出个理由的话,商渝只能想出自己跟聂文晋曾在一起过件事。   他终于丧失了所有休闲娱乐的兴趣,把薯片咬得咔嚓响,含糊不清地对着满室寂静嘟囔:“要是想不出解决办法,可真的要卷铺盖回老家了。”   嗡——   扔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商渝慢吞吞地伸手摸过来,原本还算是轻松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那是串很熟悉的电话号码,在极少有人会打电话的今天依然被商渝记得一清二楚,他定定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很轻地冷笑一声,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事?”   他开了扩音,手机里传来已经有些陌生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下个月就是你妈祭日,车票钱我可以借你,今年内必须还给我。”   商渝听了半句就冷笑着把手里的薯片捏碎成好几块,冷声说:“我妈祭日跟你有屁的关系,再说了,我很忙,没空回去。”   男人顿时就找到了发怒的理由:“商渝你现在是怎么说话的,我送你出去上学是让你好好学习,结果净学这些歪风邪气!”   商渝颇为认同地挑了挑眉,没说话。   对面那个应该被他称作父亲的人接着才说道:“那可是你亲妈!商渝你究竟有没有心,你几年没回来看看她了!”   “回去等着你告诉我你打算让商笛也来这边上大学,因为我和他从来都是被你公平对待的,所以要我照顾他一下?”商渝嗤笑了声,仗着他在电话里没办法扇自己巴掌把话说得肆意,“得了吧,诚如您以前说的那样,我辛辛苦苦忙活几年都还一事无成,一年赚得还没您现在一个月赚得多,哪儿来的钱养他?”   “你——!”那头的声音愈发暴躁,“你现在是在怨我?又不是我让你留在那边工作的,自己做的选择就要自己负责,还有,你多大人了还要跟你弟做比较?从小到大你花我的钱比他多多了,你弟就不像你这么计较”   商渝垂着眼,手心里摊了薯片的尸体,恍惚间他居然觉得被碾碎的明明是自己。   “我回去过,”他平静地打断了自己父亲的话,“母亲的祭日不是下个月,是下下个月。”   “一直以来记错的人都是您。”   对面顿时安静了瞬,商渝摸过手机点了挂断,慢吞吞地仰头靠在沙发上,风扇在旁边嗡嗡作响,他大睁着眼,盯着斑驳起皮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呆。   良久,很平静的嘀咕声在房间里响起: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   第二天跟聂文柏见面时商渝眼下不可避免地挂上点青黑的颜色,他隔着车窗对里面笑了笑,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上午好,”商渝一如往常地跟他打招呼,“吃饭前打算带我去哪?”   商渝很喜欢未知却有条不紊的计划,因此聂文柏默契地不会告诉他自己准备好的行程是怎么样的,他没有立即开车,而是说:“吃饭前可以让你在车上补个觉。”   商渝稍微惊讶了那么一瞬,说:“不用,我的生物钟很规律,到点就睡不着了。”   聂文柏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赞同,于是他很自然地补充了句:“昨晚临时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所以睡得晚了些。”   “月中也很忙?”聂文柏问他,“我们之后可以等到周五的时候再约。”   “过完这段时间就不忙了,”商渝含糊地唔了声,“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的。”   聂文柏伸手碰了碰他眼底那块肌肤:“很明显。”   商渝的肌肤白到让他觉得有些不健康,血色的缺失令那张很柔软的唇都是淡淡的粉色,他顺势碰了碰那里,才很自然地收回手。   “吃早饭了吗?”   “吃了,”商渝面不改色地撒谎,“但是可以喝杯咖啡,现磨的那种,怎么样?”   他也抬手碰了碰聂文柏的手指刚刚停留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对方的体温。   “我请你。”   聂文柏没怎么思考就应了句好,汽车终于从路边驶开,商渝眯着眼盯着前方的道路发了会呆,突然想起些什么——   聂文柏每天的早餐都会雷打不动地配上一杯现磨咖啡。   糟糕,他转头去看聂文柏的侧脸,凌晨三点睡觉确实会让人失去一部分的智商,我怎么会把这种事忘了?   就跟一点都不关心聂文柏似的。   他就保持着这么个姿势思考补救的方法,没过一会聂文柏就抬手捂了下他的眼睛,问:“无聊了?”   “没有,”商渝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就是才发现自己做了件错事。”   前面的红灯重新转绿,聂文柏收回手,听起来很冷淡地问:“工作上的?”   商渝笑着摇摇头:“我暂时不想告诉你。”   聂文柏就没再问了,商渝依旧用很专注的视线盯着他,就好像那张脸是什么非常值得钻研的事一样。   “可以闭眼睡一会。”聂文柏突然开口。   “可是我不困啊,”商渝笑眯眯地说,“你不想我看着你吗?”   “开车不能分心,”聂文柏用陈述事实的冷静语气说,“你这样看着我,让我很想停车吻你。”   商渝长长地哦了声,语含笑意地问他:“等不到三个月了?”   聂文柏没答他,商渝无趣地转过头,用很轻的声音吐槽:“假正经,又不是我提出要相互了解那么久的。”   但聂文柏的话要是放在好多年前被他听到,他一定会如对方所愿地脸红心跳胡思乱想,然后主动送上自己的吻。   为此商渝又开始惋惜错过的青春和纯情的自己,丝毫没注意聂文柏已经靠边停了车,直到安全带发出咔哒一声响,他才回过神来。   “相互了解当然是全方面的,”聂文柏俯过身,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包括接吻。”   商渝眨了下眼,迟钝地接受了一个很深入的吻,聂文柏主动的时候会用很专注的眼神盯着他,商渝轻轻哼了声,随即就被他抓得更紧。   其实这能算是比较温情的接吻,商渝却根本没办法抵抗这男人的技巧和过于漫长的接触,最后连舌头都被吮吸得发麻,无意识地眯着湿漉漉的眼。   很像不知餍足的狐狸。   被放开的时候他舔了下自己湿润的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吻住了。   这回聂文柏凶到要把他整个吞掉似的,商渝被他亲得脸色潮红,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胡乱往男人身上蹭了几下,又倏地一僵。   这老男人,他在心里吐槽,这回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聂文柏被商渝这么蹭了两下,终于放开了他,他的喘息同样不太稳,低低地在商渝耳边回荡,神情却依然很正经,好像商渝刚才感受到的那点明显的反应是错觉一般。   不由让人佩服。   商渝摸了摸发麻的唇,用微哑的嗓音调侃:“既然是全方面都要了解,床上是不是也得磨合一下?”   聂文柏才不会让他那么快得逞,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出发,隔了会才用恢复正常的语气说:“已经了解过了。”   商渝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次:“那回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呢,我觉得不太能算数。”   聂文柏笑了声。   “是么,”他不紧不慢地说,“最后是谁说自己要坏掉了的。”   商渝一时没想出该怎么回答,聂文柏接着说:“你一被碰腰窝就会抖,还有大腿——”   “可以了!”   商渝迅速地制止了他,这种东西被直接讲出来还是有些让人遭不住。   他莫名有些恼:“都是你了解我,这哪里能算是相互了解。”   聂文柏再次停下车,不过这次倒不是为了接吻,而是到地方了。   他替商渝解开安全带,指腹擦过那张依然微微发肿的唇,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放心,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   作者有话说: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唱出声) 第37章 再会   两人终于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了——主要是聂文柏比较磨蹭,商渝从包里翻出个没拆封的口罩,借此掩饰自己过于红润的唇色。   聂文柏从另一边绕过来,一双长腿迈得慢吞吞,三两步就跟上了商渝,他在这种天气里依然穿着休闲款的西装衬衫和西裤,手里抓着把浅青色的遮阳伞,看起来就和这身行头不搭。   商渝知道他跟在自己后头,但就是不肯停下来等等,谁让聂文柏的话听起来实在让人不爽,什么有机会但不是现在的,商渝怀疑这男人真的给互相了解这件事定了个完善的计划日程表。   精准到哪天哪时哪刻才能上床的那种。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商渝太容易想多,总有种聂文柏跟自己谈恋爱也是为了完成什么计划的感觉,而计划完成后也不再需要他了。   虽然不见得是这样,但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似乎这样就不用面对可能产生的落差感,在事情真的发生后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看吧我早就知道是这样”。   商渝从来都明白不抱有期待就不会失望的道理。   他走神得专注,根本没注意到聂文柏已经离自己很近——某种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他对这人的信任,即使他自己还没有发现。   “太阳很晒,”聂文柏对着他的后脑勺说,“撑把伞。”   商渝头也不回地哼了声,说:“没带。”   “我知道,”聂文柏哪里看不出他的气闷,“但我带了。”   商渝的脚步微微一顿,接着就被聂文柏握住了被空调吹得有点凉的手,听见他说:“我想跟你用一把伞。”   这谁能拒绝!   商渝只觉得心尖都颤了颤,好容易才绷住表情勉为其难地嗯了声:“好吧,那你来撑伞。”   聂文柏的纵容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他倒也不觉得这能算是退让或者别的什么意思——反正最后也是为了从商渝这里得点好处,再说了,一旦谈上感情就压根没必要算那么清楚,或者说这根本没办法算清楚。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量化比较的事物。   商渝被太阳晒得有点头昏,这会终于能不受刺眼阳光的干扰抬头,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伞柄上挂了个拇指盖大小的绿松石吊坠,看起来眼熟得很。   “这伞……”他没忍住露出笑意,“挺好看的。”   聂文柏面不改色地附和:“嗯,我也这么觉得,遮阳效果很优秀。”   “就是看起来很眼熟,”商渝很轻地捏了下他的手掌,“这是我的伞吧?”   “是你的,”聂文柏承认得坦然,“但我现在不想还给你。”   商渝不由笑道:“这么喜欢?那就送你了吧。”   他慷慨地说完,又故意问聂文柏:“但是送你的第一件东西是我用过的伞,好像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   聂文柏出乎意料地说了这么句,商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头顶的伞又往自己这边倾了点。   “万一哪天你生气了,我就不能用伞没还的借口找你了。”   “怎么了?”聂文柏在沉默中问他,“我认为这个借口应该是我们能共用的,商渝,不要那么小气。”   小气的商渝借助口罩遮掩住大半的神情,却没办法控制自己发红的耳根。   “又没说不给你用,”他飞快地碰了碰胸口,感觉到心脏跟犯病似的狂跳,“那我送你点别的。”   “什么时候?”聂文柏跟着他加快脚步,“今天?还是下周?”   商渝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说:“等哪天你忘了这件礼物的时候,亲爱的,我真的很注重惊喜感。”   于是聂文柏主动换了个话题:“准备请我喝哪家的咖啡?”   “我突然不想喝咖啡了,”商渝说着,露出个很狡黠的眼神,“带你尝一些比较……大众化的饮料。”   聂文柏顺着他的话转头看向旁边的奶茶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果是商渝喜欢的东西,他很乐意去了解。   ……   商渝把一杯去糖的纯茶摆到聂文柏面前时,听见对方说:“我以为你会点两杯一样的。”   商渝看了眼自己这杯的标注:正常冰,全糖,还加了一份脆啵啵。   “不,”他委婉地说,“我认为你不会喜欢我这份。”   聂文柏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用眼神表达“不给我试试又怎么知道”的意思。   商渝顿时就起了坏心眼。   “好吧,”他把自己这杯递给了聂文柏,“给你喝一口。”   而聂文柏迅速皱起的眉头令商渝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他托着下巴很没良心地笑:“拜托,真有那么难喝吗?我会怀疑你其实是在嫌弃跟我共用同一根吸管的。”   “太甜了,”聂文柏客观地评价,“但你不能因为它太甜就污蔑我。”   这的确算得上是“污蔑”,商渝诚恳地道歉:“是我小人之心了,您这么大度,我怎么能这么想。”   聂文柏本来也没放在心上,但商渝的歉意莫名真诚,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这杯茶,说:“嗯,没生气。”   他怎么可能忽略掉商渝眼底的青黑和在车上时昏昏欲睡的短暂走神。   “去过电玩城吗?”聂文柏突然问他,“我觉得你会很喜欢。”   商渝对游戏其实没多少兴趣,但曾经的确有那么段时间很喜欢泡在电玩城里,各种音乐和人声混杂在一块时足以埋没所有孤独,他可以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一下午,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确还活着,还能够被别人的快乐所感染。   而现在的商渝很轻佻地眨了眨右眼,说:“聂文柏,你很会玩嘛,以前也当过年少轻狂的叛逆少年?”   “当过,”聂文柏说着站起身,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是他的那位助理,“在这等我五分钟。”   商渝没问他要去哪,只是点点头,在聂文柏转身的瞬间收敛了所有笑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他真的太困了。   五分钟还没过半的时候,商渝听见身后传来到熟悉的,令他本能颤抖了下的森冷声音:“哟,你也在这呢。”   他转过去,聂文晋站在不远处,做作地摘下了墨镜。   “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嘛,商、渝。”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的orz 第38章 猜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商渝克制地垂下眼,避免让聂文晋这疯狗看见自己的白眼,按照以往的深情舔狗人设来看,他现在应该还对聂文晋这位前任情根深种,日求夜求就盼着哪天能复合。   即便只是想想,都有些太恶心了。   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挤出两滴困倦的泪,怯怯地站起身:“那么巧,我……”   “可别,”聂文晋瞬间就被他恶心到不行,“商渝,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不吃最好,商渝腹诽了句,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颤颤地说:“我知道,其实我就是……有点想你。”   聂文晋看起来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抹了把精心梳的背头不屑一笑:“颜星跟我说你找了个新的男人,我本来还想,就你这饥渴的劲确实有可能,但哪个男人能看上——你这种。”   他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圈商渝,高傲地下了结论:“就你这样的,出去卖都没人要。”   商渝的表情顿时僵硬了瞬,这回倒不是装的,他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偏偏第一次什么都说不出来。   聂文晋如愿以偿地笑起来,很猖狂,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得:“真可怜,摆出这种表情也没人会心疼你,商渝,你真贱呐。”   商渝突然就烦得不行。   “我确实挺贱的,”他难得对聂文晋摆出副臭脸,“所以你想跟我打听什么,看看我有没有出去卖?”   聂文晋瞬间炸了:“你他妈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呢?”   商渝只是用很厌倦的眼神盯着他:“那你又是在用什么身份质问我?聂文晋,你如果不想跟我复合,就别管那么多。”   聂文晋瞬间就冷笑了声:“原来还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啊,商渝,你可真无趣,觉得这样我就能多看你两眼吗?真是做梦!”   “你现在不就看着我么,”商渝没什么表情地刺他,“说明还挺有效果的。”   聂文晋果然露出点作呕的表情,骂道:“草,你可真会自作多情,老子今天是来给颜颜买戒指的,别他妈再做春秋大梦了!”   他说完,厌恶地扭头就走,商渝也懒得目送他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走神。   聂文晋不是第一个对他说这话的人,最早是什么时候?八岁,还是十二岁?   商渝有点记不清了,他有时候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毕竟每天都活得千篇一律,没什么记忆点。   但能非常清楚地回忆起说这话的是自己的父亲。   他从小就像女孩,娇柔的,漂亮的,脆弱到令人生厌的。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不够阳刚”的特质,他从来不如自己的弟弟般讨父亲喜欢,也更应该接受那些严苛的教育和责骂。   “天生反骨!”他的父亲在某次争吵后对母亲说,“不管他?他如果不是我儿子,饿死在街头我都不会看一眼!”   母亲似乎是说了什么,很小声,商渝听不见,但能想象到那张漂亮憔悴的脸上会出现什么神态。   一定是无奈而安抚的。   而父亲的声音愈发刺耳:“我要是不管他,就凭他现在这样,以后会有什么出息!”   “出去卖都没人肯要!”   噢,原来是这样。   那时候的商渝蜷缩在床上,颤抖着发出无声的哭嚎。   原来这些都是父亲的爱。   所有的斥责、辱骂、责罚,都是父亲觉得他是个烂人,是需要被管教的。   “商渝。”   突如其来的呼唤惊醒了他,聂文柏站在他身边,微微皱着眉。   “你不舒服?”   “没有,”商渝迅速露出了个若无其事的笑容,站起身,“就是想起点工作上的事。”   聂文柏却突然抬手碰了碰他的眼角。   “眼睛怎么红了,”他低声问道,“用眼过度么。”   商渝有点感激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顺着聂文柏的话说:“是有点,最近一直不太舒服,你——有事要忙吗?”   他说着,看向聂文柏手中握着的手机,助理通常不会在周末打扰老板,想来是有尤其重要的事。   但聂文柏却说:“已经处理完了。”   商渝自认为他们之间还没有到能相互询问工作内容的地步,于是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其实不太喜欢约会到一半被抛下的感觉。”   他主动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对聂文柏笑:“走吧,去回忆一下你的叛逆时光。”   聂文柏的目光莫名深沉,但又飞快地恢复了平静,他微微颔首,说:“好。”   商渝直觉地认为他在生气,但也不太能理解聂文柏在想什么——毕竟从出门到现在都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总不可能是因为那口全糖的奶茶。   他怎么都琢磨不出来,以至于进了电玩城也兴致缺缺,转了一圈后拉着聂文柏在推币机前坐下。   “玩吗?”他若无其事地对聂文柏笑,“我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   才怪呢,商渝进电玩城玩了很多次,从来都没有尝试过推币机,他总觉得这玩意的娱乐性没有跳舞机强,但莫名觉得聂文柏会喜欢。   大概是因为这男人身上的资本家气质太明显。   聂文柏则是沉默地替他投币——自己没怎么玩,全程都盯着商渝始终带着笑意的侧脸。   到最后还是商渝先受不住,游戏结束时他兴致缺缺地站起身,没什么表情地往旁边走:“挺没意思的。”   聂文柏终于回他:“那去玩点别的。”   商渝也不知道自己的火气究竟是怎么起来的,他没回头也没应话,熟门熟路地朝跳舞机走去。   连玩推币机赢来的那些票都懒得捡,跟纯粹来散财似的。   直到投了币他才做作地转头看向聂文柏,问他:“要一起吗?”   而聂文柏很合理地说:“不了,我不会玩这个。”   商渝早就能猜到他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也只是不甚惋惜地耸耸肩,说:“那还挺可惜,这很好玩的。”   不过聂文柏要真说会也实在惊悚了点,商渝根本无法想象这男人跳舞会是什么样的——光把聂文柏和跳舞这两个词并排放在一起就足够违和,并非所有男人都像他一样,对这种机器情有独钟。   商渝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异类。   他戴着口罩扎着马尾,可没人会把正在跳舞机上玩乐的身影错认成女人——即使那些舞姿抓眼而性感,熟稔到让人深信他是此地的常客。   因此周围渐渐聚集起不少围观群众,聂文柏的身影在人群中依旧惹眼,商渝在空闲的时候瞥了他一眼,没太看清那张脸上的神情,但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周身的低气压。   看起来是更生气了。   嘁,他冷笑着腹诽,生气就生气,又不影响我玩我的。   再说了,莫名其妙发什么火啊。   但商渝其实也没玩得多开心,等到另一个男人走上机器问他能不能一起跳一支的时候,这种烦躁感瞬间攀登至顶峰,他没有说话,只给了对方一个冰冷的拒绝眼神。   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聂文柏拽着手腕拉进怀中,跌跌撞撞地出了人群。   “玩够了吗?”他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冰冷,“没够的话,还有别的东西能玩。”   商渝没兴趣在大庭广众下发疯,于是掀了掀嘴角,凉凉地说:“真的挺没意思的。”   “那就去别的地方,”聂文柏的表情堪称淡漠,“这里不只有电玩城一个地方。”   商渝冷冷地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我是说,聂文柏,你挺没意思的。”   “说要来电玩城的是你,莫名其妙生气的也是你,如果你有急事要处理,我当然能理解,根本没必要拉着个脸在我身边度秒如年摆出个死人脸。”   他说到这,冷笑了声:“真的很败坏我的兴致。”   聂文柏的神情同样冰冷——他的确是在生气,商渝从未见过这男人流露过如此可怕的气势,即便是在他深夜爬床的那次,对方都没有现在这么愤怒。   “败坏你的什么兴致,”聂文柏扣住他的手腕,力道都有些不受控制,“跟前男友叙旧的兴致么。”   莫名其妙顿时就变成了有迹可循,但商渝却越发觉得离谱:“我跟他有什么旧可叙的?”   他嗤笑了声,问聂文柏:“我还能对他旧情难忘吗?”   聂文柏却说:“商渝,你看起来就是这样的。”   商渝愣了愣,面上显出丝茫然。   “什么?”   “你跟他在一起整整三年,”聂文柏看似很冷静地叙述,手中的力度却抓得他发痛,“即使知道他不是个合适的伴侣,你也觉得无所谓,所以你的确爱他。”   商渝顿时哑然,他不知道这事该如何解释,但总不可能告诉说自己能忍那么久纯粹是因为对方跟你长得很像,这听起来实在太像撒谎,也太荒谬。   所以他只能干巴巴地问道:“但我们已经感情破裂很久了。”   聂文柏很沉地吸了口气:“但你为他哭了。”   “我哪里为他——”   商渝反驳的话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诧异地睁大了眼:   “我似乎跟你说过,聂文晋就是条疯狗,他不会愿意看到我对他弃若敝履的,所以,你是不相信我?”   聂文柏沉声道:“我也说过你不用担心他,我会处理好,商渝,没有信任的人是你。”   商渝大睁着眼,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明白自己陡然生出的酸涩和心脏钝痛是因为什么,但依然能冷静地陈述自己的观点:“你是说过,可聂文晋依然像只苍蝇一样时不时就飞进我的生活里恶心我一下,聂文柏,你真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吗?”   聂文柏看起来想说些什么,但商渝没有给他机会。   “我知道,你觉得这种膈应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但我真的很累,谁会喜欢天天被人影响心情?”   “如果你真的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飞快地眨了下眼,露出个疏离的笑容,“那拜托,下次他再在你面前膈应我的时候,请站到我的身边,告诉他马上离开。”   他坚定地将自己的手腕从聂文柏的桎梏中抽离,冷淡地戴好口罩,没敢再去看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   厌烦?还是觉得我不可理喻?   无所谓了,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他垂下眼,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堪称冷静:“我们的相互了解暂时就先这样吧,我认为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作者有话说:   说到底还是了解的时间太少啦(叹气) 第39章 冷静   结果一冷静就是一整周的时间。   商渝早就过了为一场争吵就寝食难安的年纪,故而在周末连续两天的失眠后也能若无其事地爬起来上班,只是脸色憔悴得可以,令颜星兴高采烈地给全公司的人点了下午茶。   很怜悯地加上了商渝。   “真可怜啊,”他做作地叹气,“不过人呐,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够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强行去够了。”   商渝知道他在说聂文晋,但依然有种被骂到的感觉,于是抬头对颜星露出个真挚的微笑:“谢谢你的下午茶。”   后头那些话就跟没听到似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得冷哼一声弯下腰,声音低低地从牙缝间挤出来:“看到我的戒指了吗?”   怎么可能看不到,商渝微笑着腹诽,都快把我眼睛闪瞎了。   “聂文晋都跟我说了,”颜星不依不饶,“出去买个戒指都能碰到你,真巧啊,那么大个城,你非跟我们过不去了是吧?”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巧,”商渝没心情跟他打太极,“去哪儿都能看见你男人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诚恳地跟眼前这个神情扭曲的人请求:“颜星,能不能管好他?”   颠倒黑白谁不会啊。   商渝目送颜星气冲冲地离开,面无表情地开始享受来自少爷的馈赠。   这几个月给颜星擦了多少屁股,这顿是他应得的。   他这一周忙得理所应当,甚至连看一眼私人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当然,究竟是没有还是不想也只有商渝自己知道。   直到又一个休息日临近,置顶的聊天框依然没有新消息提示,商渝躺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其实有更好的处理办法,比如乖乖跟聂文柏认错,说自己不该不信任他,对聂文晋也没有那种意思,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总之,有一万种说辞能让他们愉快地度过那一天。   但他不想欺骗聂文柏。   商渝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聂文晋,而哄骗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聂文柏能坦诚地将自己所有的不高兴摊开在面上,他又怎么能用虚情假意去面对。   聂文柏说想要获得一段长期稳定的亲密关系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冷静也就只是真的冷静,商渝知道自己的火气其实算是迁怒,但在那时的情形下,着实是有些控制不住。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情绪不够稳定的疯子,间歇性正常,持续性犯病,总是爱把身边的人往外推。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自己还没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赶紧跑路。   想到这,商渝在满室寂静中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还是舍不得,”他冷静地剖析着自己,“不然哪里还管会不会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我什么时候成了在乎别人感受的好人了?”   商渝从来都是自私的,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别人死活,哪里想得到有一天会因为个男人愧疚烦忧哀声叹气,想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想出该怎么约人出来道歉。   主要还是聂文柏那头始终没消息,这才让他捉摸不定。   聂文柏可不是会玩冷战的人,故而长时间的沉默才更让商渝踌躇,聊天框被点开又关闭,商渝的话输入了又删除,最后还是没了下文。   问“是不是就到此为止”?   但他们连开始都还不存在。   还是说那天是生气说了胡话?   偏偏他们两个人都是在陈述事实。   最后也只是把手机一放,继续躺在沙发上发呆,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商渝听着隔壁家小孩的嬉笑声,懒洋洋地打开了电视。   开机广告放了一整晚。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情绪也算不上多好,但手机上多了条新的未读消息,不是聂文柏,是商渝许久未见的朋友:   “回来了,听说你也还在,出来约个饭?”   商渝没怎么考虑就回了个好,说:“要不就今晚吧。”   对方迅速给他弹了条语音消息,女人的声音跟六七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甜丝丝的少女音,在对面调侃他:“哟,那么急,这几年想我想得茶饭不思吧?”   商渝面上终于浮出点松快的笑意。   “是啊,”他也给对方回语音,“苏琳你一声不吭就跑出去那么多年,再不回来我都得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就算没忘,你也肯定认不出现在的我,”女人边说边咯咯笑,“我现在肯定跟你一样漂亮!”   她现在的确很漂亮,冷白的皮肤细长的四肢,穿着很有法式度假风味道的青绿色露背长裙,戴着无框眼镜妆容精致,商渝险些没敢上去相认。   苏琳倒是很高兴地朝他挥手:“这里!”   商渝这才微笑着朝她走过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昨天的事,”苏琳的高跟鞋踩出很清脆的声响,“国外的东西太难吃了,快快快,给我推荐十家值得打卡的美食店!”   商渝的视线在她骨骼线条过于明显的脊背上停留了瞬,委婉地说:“你该不会在国外吃了好几年沙拉吧?”   “也没有啦,”苏琳羞涩地摆摆手,“主要还是靠健身,我跟你说噢,国外的健身私教一个比一个有料,还很会夸人,说我本来就很瘦呢。”   那确实是挺会夸人的,苏琳曾经有段因为压力过大而暴饮暴食的日子,商渝认识她的时候,她是班上被孤立的胖姑娘,满额头的青春痘,还因为过高的体重得了一身病。   他习惯性地问道:“那你的高血压高血脂那些病,现在怎么样了?”   “早就好啦,”苏琳说起这个还挺高兴,“我现在超级健康!嗳,我们去吃那个吧!”   商渝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火锅店门口稀稀拉拉地坐着排队的人,他点点头,说:“可以啊,但这家有些辣,你这几年吃得太清淡了可能会不习惯。”   “没关系,”苏琳看起来反倒更感兴趣了,“我就想吃点家乡的味道!辣到窜也没关系!”   商渝也就随她去了,坐下时他不由感慨:“你现在开朗了好多。”   “毕竟国外可没现在这么畸形的审美,”苏琳不甚在意地感慨,“没人要求女人一定要又白又瘦,一定要是气质挂小白花,我爱长成什么样只是我自己的事。”   她说到这微微一顿,说:“但你好像还是很不开心。”   商渝愣了愣,没来得及反驳就看见苏琳隔空点了点自己的嘴角:“你只要一不高兴,笑得就特别假,还不爱说话。”   他莫名就轻松了点。   “也不是一直都不开心,”他对苏琳耸耸肩,“就是这两天出了点感情问题,心情一般般而已。”   “不会是那个渣男富二代吧?”苏琳人在国外都对聂文晋的事略有耳闻,“不会吧商渝,你到底是缺爱还是缺脑子啊?”   “不是他,”商渝连忙表示自己的无辜,“我换了个新的,不过还不算男朋友。”   苏琳眼珠一转,八卦地笑:“不如细说?你知道的,我可是情感女王呢。”   商渝嘁了声,笑她:“还不是想听八卦,很无聊的,是我自己的问题,他觉得我对前任旧情难忘。”   “其实也不是没可能啊,”苏琳故作深沉,“你看啊,连我都知道你是为了那个渣男才留在这里,不仅给人家洗衣做饭还深夜跑去酒吧接人,对出轨都零反对,确实很像死心塌地非人家不可了啊。”   商渝顿时觉得有些丢脸。   “其实留在这不是为了他,”他替自己辩解,“主要是不想回家。”   “那后面这些事儿呢?”苏琳不依不饶地追问,“商渝,你真的很像在给少爷当保姆诶。”   商渝被她看得羞愧,眼睛一闭索性坦白地说:“好吧好吧,其实是因为我前任是个家暴男,我有次提了分手差点被他搞进医院,这地方又没人能帮我,所以就,嗯,随他去了。”   他顿了顿,低声说:“而且我那会也挺缺钱的,苏琳,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房租有多贵。”   苏琳用一副我早知道的神情看着他:“所以啊,你现在的这个男人又不知道,当然会觉得你旧情难忘咯。”   她老成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说:“他打你的时候,让你想起你爹了吧?”   商渝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他垂下眼,隔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嗯,是。”   都说幼年时期的心理阴影会伴随一生,商渝曾经是不信的,直到聂文晋暴戾的神情和记忆中的父亲渐渐重合,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在这种暴力行径下根本生不出任何的反抗念头,就好像在心底最深处他仍然是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瘦弱男孩,在言语辱骂和暴力行为中只能依靠取巧和付出的办法让自己活得更舒服一点。   因为潜意识里就觉得不会有人来救自己。   “主要是我不信任他。”商渝低声说。   “他说我不用担心分手后会被找麻烦,他会帮我处理好这些事,可我明明……跟他也没认识多久,所以也不是很习惯去依赖他。”   他从十二岁开始就独自跌跌撞撞地在陌生城市里成长,习惯了一个人咬着牙往前走,就再也不敢相信会有人出来扶自己一把。   聂文柏实在太好,好到商渝踌躇不定,久久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喜欢。   而苏琳只是了然地点点头。   “我挺理解你的,”她边往锅里倒鸭血边说,“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经历的恶意越多就越不敢对另一个人产生信任交付真心,怕哪天就被背刺一刀,或者在习惯之后又再度失去,可总不能因为摔过跤,就不肯再走路了吧?”   商渝若有所思地盯着沸腾的火锅苦笑:“道理我哪里不懂。”   冷静了一周,该想清楚的早就想清楚了,如今这样犹豫,只不过是因为聂文柏这人对自己来说太重要,才最不敢随便开口。   苏琳嗐了声,说:“你不是自己都想明白了嘛,那就把现在跟我说的这些话都拿去跟你对象说清楚,跟处理工作一样,总结问题给出解决办法,让人家看到你的反思跟改变嘛。”   她夹了块肉放进商渝碗里,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一谈恋爱就跟失了智似的,笨死啦。”   商渝在火锅蒸腾的热气间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他真心道谢,“这顿我请了。”   苏琳笑嘻嘻地对他竖起大拇指:“好呢,加油哦商大美人,不过这顿就算了,哪天修成正果了记得请我吃饭。”   “当然,”商渝也轻松地笑道,“请你吃顿贵的。”   他拿起手机,迫不及待地想给聂文柏发条消息,屏幕亮起时却看见沉寂已久的聊天框跳出一个红点。   聂文柏的消息很简短:“商渝,你的伞还在我手上。”   商渝忍不住很轻地笑了声。   这话说的,怎么跟挟持了人质似的。   作者有话说:   所以说,没有哪两个人能做到天生一对的,大家都要在感情里相互磨合呢(顶锅跑) 第40章 想见你   商渝想了想,回他:“你想把它还给我了吗?”   “不想,”聂文柏回复得很快,“但我很想见你。”   商渝的笑意愈发明显,想说的话输入到一半,新的消息再次跳到屏幕上。   聂文柏说:“明天中午有空的话,我来接你。”   一句没提不欢而散前的争吵。   对面的苏琳牙酸地啧了声:“先吃饭啦,男人又不能填肚子,等会儿肉都老了。”   商渝应了她句好,回复聂文柏:“有空啊,你随时可以过来。”   接着就没再看手机了,苏琳是个风趣的姑娘,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在国外的经历,商渝听到最后,忍不住感慨:“你现在这样真的挺好。”   苏琳笑他:“不要说得好像过去的我们很惨似的,你一个人就能打三个好嘛。”   商渝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当年有三个男生将他堵在厕所,最后反而是他把那三个人都揍趴下了,虽然自己也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但好歹再也没人敢来找麻烦。   那是他一生中难得的,算是勇敢的时候。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你说得对,”商渝难免有些感慨,“我们那时候就挺好的,现在当然应该更好一些。”   苏琳赞同地点头:“你就该这么想!所以就不要再不开心了嘛,你知道我不会安慰人的,你要是哭了,我只会给你递纸巾噢。”   “不难过,”商渝一想起刚刚收到的消息,笑容就没有消失过,“以后大概——也不会难过了。”   至少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有了跟聂文柏长久走下去的信心。   但商渝怎么都没想到,回去时能在自家楼下碰见聂文柏。   刚看到那辆黑色奔驰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在这座城市里奔驰奥迪遍地跑,压根没什么稀奇的,结果他才绕过去,就看见自家楼下站了个人。   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那是聂文柏。   而聂文柏同样朝他看过来,他手里夹了支烟,火星明明灭灭地闪烁,昏暗的路灯投射出斜长的影,夏夜燥热的蝉鸣中,商渝觉得自己犹在梦中。   他动了动唇,用微弱的,有些恍惚的嗓音问:“你怎么在这?”   聂文柏将熄灭的烟扔进垃圾桶,三两步走到他面前。   “你说我随时能来找你,”他拈去商渝脸侧有些凌乱的发,“刚来不久,给你发了消息,但你没回。”   商渝低头看了眼手机,的确有一条聂文柏的消息跳出来。   “刚刚在地铁上,”他解释,“没信号消息延迟了。”   “没关系,”聂文柏只是很专注地看着他,“是我突然想过来。”   商渝忍不住勾起唇,笑着叫他:“聂文柏。”   “嗯?”   聂文柏低低地应了声,于是商渝再也忍不住,松开相握的手紧紧抱住他。   “我也很想你。”   男人的怀抱里有很淡的烟味,想来是刚点上没多久就碰见了他,商渝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无声地深吸了口气,感觉到聂文柏的手掌落在自己的后腰上。   “不生气了?”他听见聂文柏用一点也不严肃的语气说,“故意一星期不理人。”   “你不也一样,”商渝在他怀里抬起头,“那天那么凶,我哪知道你愿不愿意继续跟我说话。”   他说这话时表情无辜,聂文柏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腰,说:“你又不讲道理了,提出要冷静的可不是我。”   商渝笑道:“嗯嗯嗯,是我的错,聂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他说着,对聂文柏眨了眨眼:“我已经深刻反思过自己的错误了,聂先生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显然他说的惩罚并非是惩罚,聂文柏眉尾一扬,用审视般的冷淡目光打量着他。   “别得寸进尺,”他说,“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商渝不由笑得肩膀都在抖:“我又没说是什么惩罚,亲爱的,不要老是觉得我是个色鬼嘛,我还是很喜欢跟你进行一些深入交流的。”   说到最后那个词的时候他故意舔了舔被辣锅染得红艳艳的嘴唇,暗示的意思太明白,聂文柏不由眼神一暗。   “的确需要惩罚,”他抱着商渝退进角落的黑暗中,“这张嘴总是乱说话。”   商渝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他捏着下巴吻住,夏夜的燥热和蝉鸣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这是在公共场合,路边有下楼遛狗散步的邻居,路灯的光落在聂文柏身后,他被扶着腰,吻得浑身发软。   聂文柏突然松开了手,商渝含糊不清地唔了声,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被惩罚得心甘情愿乐意之至,额头上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接着就被男人搂得更紧。   腰上的手掌很烫,商渝顺从地贴在聂文柏怀里,被放开时喘息着闷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手往哪儿摸呢。”   聂文柏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臀,同样微微喘着气,额头与他相抵,慢慢平复呼吸。   “我也有错,”他突然说,“商渝,我的确不够信任你。”   但商渝却无所谓地笑道:“没关系,挺正常的,我那么对聂文晋,是个人都得误会。”   他顿了顿,笑容渐渐收敛,在燥热的夏夜中搂住聂文柏。   “对不起。”   聂文柏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掌摩挲他的脸。   像是在爱抚一只捡回家后终于愿意亲近的流浪猫。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在热风中相拥了好一会,商渝才自然而然地推开他,神色轻松得一如往常:“热死了,怎么不在车上等我回你消息?”   “突然想抽根烟,”聂文柏的额间也缀了几滴汗,“刚下车就看见你回来了。”   商渝却笑了起来。   “骗人,”他看向聂文柏原来站的地方,那里落了一地的烟灰,“这都好几根了吧?”   聂文柏被他戳穿了也没怎么意外,只是坦然地说:“嗯,其实来了有一会,看到你家没开灯。”   他没问商渝去哪儿了,商渝倒是主动说:“以前的同学最近从国外回来了就约着吃了顿饭。”   聂文柏又点了根烟:“不是来查岗的。”   “查岗也没关系”商渝摸了摸自己的唇,笑道,“就算不查我也会告诉你的。”   他凑到聂文柏面前,突然将语气放得轻柔而暧昧:“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想问,能不能给我也抽一口?”   聂文柏低笑了声:“如果是那时候,我会拒绝你。”   他说完,深深吸了一口,而后突然捧住商渝那张漂亮的脸吻了上去。   烟草味迅速在口腔中蔓延,商渝的喉咙间泄出点细微的呜咽,腿软的不行,颧骨上迅速漫开暧昧的潮红。   他起反应了。   ……   聂文柏松开他时眼神深暗,嗓音低哑地说:“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商渝却拉住他,腿软地靠在墙上:“不上去喝杯水吗?”   他的视线暧昧地落在聂文柏腰下:“亲爱的,我真的不对你做什么,但你这样也……不太好走吧?”   虽然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但现在正好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聂文柏的尺寸太明显,任谁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聂文柏被他看得邪火更盛,喉结滚动了番才开口:“不用,我站一会就好。”   “底下那么多蚊子,”商渝敷衍地晃了晃他的手,“我会心疼的,放心亲爱的,我不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聂文柏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勉强点了头。   商渝租住的地方很小,一室一厅不过五十多平,挤进一个聂文柏后明显不够地方,他在男人身后关上门,说:“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聂文柏很明显地拧着眉,视线越过堆满书和电脑的茶几和堆了几件衣服的沙发,最后落在半掩的卧室门上。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里面只摆了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狭小的衣柜。   “怎么了?”   商渝递给他一个自己没用过的水杯,笑着问他:“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小的房子?”   聂文柏收回视线:“你可以继续住在我那里。”   “不太好吧,”商渝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们还没在一起呢,而且你这样搞得我像是个吃软饭的。”   “房间本来就空着没人住,”聂文柏说这话时神情认真,“商渝,我会心疼。”   商渝却嘁了声,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我才不住空房间,亲爱的,你明明知道我是想跟你——睡一张床。”   聂文柏哪里不懂他的暗示,顿时恢复了八风不动的做派:“那就再等几个月。”   “可以呀,”商渝偏要跟他耗,“我反正是等得起的。”   两人沉默地坐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楼下的音乐声和小孩玩乐的笑声隐隐约约传上来,令商渝莫名地产生了种安心而慵懒的感觉。   甚至有些困。   以至于聂文柏说话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懒洋洋地嗯了声:“什么?”   聂文柏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重复了遍:“聂文晋最近还有来骚扰你吗?”   “没有,他现在应该巴不得我永远消失,”商渝随意地说,“但他的新男友实在有些烦。”   “颜家的独子?”聂文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商渝顿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点什么。   “不用担心,”他跟聂文柏十指相握,安抚般地主动亲了下他的唇角,“他烦不了我多久的。”   “我已经提交离职报告了。”   作者有话说:   成熟男人注定不会吃太多爱情的苦呢 第41章 谈天说地   聂文柏很明显地拧着眉,商渝则是不以为意地笑道:“主要是现在给我开的工资太低,下家给我的底薪差不多翻了一倍呢。”   男人依然有些严肃地板着脸,商渝只好说实话:“直接原因的确是颜少爷天天给我找事情,但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嘛,再说了,我觉得工作上的事情还是自己来处理比较好。”   但这明显已经不能算在正常的工作范畴内了,聂文柏相信商渝有能力妥善处理好这种事,但还是不太赞同。   “颜家风评一直不太好,”他用尽量隐晦的措辞说,“如果后续有处理不了的状况,联系我。”   “那当然,”商渝爽快地应了,“我这人一向很懂得抱大腿。”   但聂文柏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心里去,商渝不喜欢向旁人求助,这点在他撞见几次聂文晋的过分行径时就看出来了。   于是他没在这事上过分纠结——总归多留意一下还是能得到点消息的,聂文晋的新恋情谈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连在家中养病的父亲都略有耳闻,作为管家的大哥,他当然要多关注下这对小情侣。   聂文柏又坐了会才起身告辞,商渝跟着站起身,玩笑似的说:“怎么办,我有点舍不得,要不今晚就住我这?”   聂文柏面不改色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胸前提起来:“你自己说的不愿意跟我回去。”   “我要的又不是空房间,”商渝顺势亲了亲他的手背,轻佻地眨眨眼,“不如再考虑一下?”   而不出意外的,聂文柏没抽手,只是冷静地说:“听话,明天来见你。”   “这么听跟在偷情一样,”商渝笑他,“聂先生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给我个名分?”   聂文柏瞥了他眼,也流露出点笑意。   “还有两个多月,”他说,“商渝,你自己答应的。”   商渝原本也没想过让他跟自己挤在这么小的房子里过夜,于是顺从地松手,不怎么惋惜地说:“好吧,那我送你下去。”   “不用,”聂文柏拒绝了他,眼神里颇有深意,“我怕等下就走不掉了。”   商渝忍不住笑出声:“说得好像我会直接把你扒了似的,放心,就跟你再多待一会儿。”   他这回的确没有再闹聂文柏,只目送着那辆奔驰掉头离开,挥挥手慢吞吞地上了楼,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时难得天色尚早,商渝久违地给自己准备了顿早餐,顺手给聂文柏发了条消息:   “昨晚睡得好吗?”   男人没有回,他放下餐具,又发了句:“我睡得不太好,梦里都是你。”   发完后连商渝自己都被恶心得笑出声,还没来得及撤回,就看到聂文柏发过来的消息:   “嗯,我也是。”   商渝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自己跟聂文柏之间仅有的那次亲密接触,他直觉就认为这老男人是个重欲的,绝对不如表现出的形象这么……淡然自持。   也不知道真逼急了会是什么样的。   这问题实在能引起商渝的好奇心,等见到聂文柏时他还忍不住盯着那张过度冷淡的脸看,聂文柏看起来的确有些睡眠不足,眼珠上爬着点红血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怎么了?”   商渝勾了勾嘴角,说:“感觉你最近变了挺多的。”   “哪方面?”聂文柏对此不置可否,“说说看。”   商渝就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感觉是个挺严肃的成功商人,你应该也知道聂文晋是怎么形容你的,反正我现在都认为那会差点就要被你扔出门了。   “后面每次见你都觉得挺严肃,一本正经的,怎么逗都没反应,结果现在居然会对我笑。”   他说着,忍不住轻笑了声:“还能给我发那种消息。”   商渝一直认为自己才是两人中更主动的那个,他在聂文柏面前肆无忌惮地释放天性,时刻把神秘风情的浪荡子人设烙在脑海里,结果印象中的严肃正经老男人并不是他以为的禁欲款小白花,反而闷骚得可以,一直以来都是故意钓着他不给下口。   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了。   聂文柏低低笑了声,说:“上次不是告诉过你,我有过一段叛逆的年少时光。”   喔,商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差点忘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男人就是在夜晚的酒吧街。   “还有,”聂文柏侧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反应?”   商渝愣了愣,被他捏了下耳垂。   “不要低估自己对别人的吸引力。”   聂文柏说完,主动提及了自己的过去:“以前跟你说过,聂文晋总是觉得父亲更偏爱我,他是老来子,比我小了八岁,父亲一直都更喜欢他一些,喔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还是因为太听话太省心,他才一直不在意我。”   商渝跟他靠得很近,听到这忍不住握住他的手。   “所以我在高中毕业时跟他出柜了,”聂文柏的语气平淡到好似这根本不值一提,“他当时气疯了,差点把我揍进医院,直到这两年也没放弃给我介绍女性相亲对象的打算。”   商渝用玩笑般的语气问:“那他要是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会不会让我滚蛋啊?”   “不会,”聂文柏说这话时颇有信心,“虽然没放弃给我介绍女性,但他对我的选择还是保留了尊重。”   “因为你那时和前任在一起了很久?”商渝顿时猜到了重点,“你们那时候感情应该挺好的。”   其实他挺想把“应该”去掉,但商渝并没有把年少时狂热的迷恋捅到当事人面前的打算,毕竟这满打满算也只是他一个人在十八岁的时候发癫,时隔多年再翻出来实在有种事后道德绑架的意味。   “商渝默默喜欢了聂文柏很多年”这件事不应该用来博取聂文柏的愧疚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因为喜欢和迷恋本来就是单方面的,默默无闻的一桩小事。   聂文柏没发现身边人的短暂失神,接着说:“我的确不能否认这个事实,那时候我跟他刚上大学,或许是突然放松了的原因,他很喜欢去各种娱乐场所。”   “酒吧?”商渝适时地问了句,“还有电玩城和网吧?”   聂文柏的确全都去过:“也是在跟父亲赌气,后来聂文晋被他养歪了,他觉得是我没有做好榜样。”   “跟你能有什么关系,”商渝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聂姓先生凭空生出点恶感,“又不是你逼着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后来我亲自参与到聂文晋的教育当中,”聂文柏对此已经没有太多的在意,甚至能称得上平静,“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个不容易管教的孩子。”   商渝默契地岔开了话题:“不说那狗东西了,今天准备去哪儿玩?”   “还没想好。”   聂文柏从善如流地牵起他的手,两人在阳光下坦荡地并肩而行。   他说:“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说说话。”   商渝不由轻快地笑起来。   “那就随便去海边公园走走吧。”   ……   商渝的离职报告交上去后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他每个月的业绩都挺不错,工作能力和人情来往都做得到位,即使颜少爷闹着要他收拾东西走人,也没人想着那么早就辞退他。   毕竟接任的新人还没招到呢。   不过商渝才不在意他们招不招得到人,说实在的,没有颜星跑过来搞事他也最多干到年底,这里的工资开得实在低,要干的活又一大堆,鲜少有员工能在这干到两年的,总之离职报告一交,他三十天后就能直接走人。   结果颜星不打算善罢甘休,商渝前脚才交了离职报告,后脚就被总监叫进会议室谈话了。   谈的内容也不出他的预料,说是他最近工作态度消极,造成了不小的运营事故和公司损失。   “我认为这并不是我的工作范畴,”商渝毫不留情地跟他针锋相对,“这几个账号从上个月起就不再由我负责运营,工作内容调整是由您直接下发的,我这边保存了当时的交接记录,需要给您看看吗?”   总监抬着下巴看他,冷哼道:“不仅如此,你这个月的考核等级排在最后一名,经过讨论,我们认为你不太适合继续待在这个工作岗位上了。”   公司的考核指标是在月初时订的,当时还算上了后头移交给颜星的那几个账号,显然总监在那会就决定了要摆他一道。   商渝不动声色地对这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微笑:“所以,您是打算把我调到别的部门吗?”   “前台最近有个同事离职,”总监勉为其难地说,“我跟上面申请了很久,老板才勉强同意让你继续待在公司,不过嘛,薪酬待遇方面肯定是要调整的,这个稍后HR会跟你谈。”   商渝跟刚离职的那位前台同事还挺熟,对方走的时候还拉着他吐苦水,说这鬼地方一个月工资才四千,房租都交不起,她才不接着干。   “抱歉,我并不接受这种岗位变动,”商渝保持着礼貌的语气,飞快地瞥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机,“我上周时已经提交了离职报告,计划是在下个月25号离职,您如果觉得我的能力不够胜任这份工作的话,可以立即辞退我。”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而且这种事,应该是人事来找我谈吧?”   总监顿时就没话说了,商渝看着他有些心虚的表情,顿时有了点大胆的猜测:   这人事变动大概不是管理层提出的,而是颜少爷的鬼主意,还没得到上头的同意呢!   于是他懒得再跟眼前这人周旋,直接站起身离开:“如果您确定要辞退我的话,请让人事准备好辞退和赔偿相关的事宜来找我。”   果不其然,他才出了会议室的大门,就迎面碰见了光鲜亮丽在办公室里遛弯的颜星。   商渝眯了眯眼,冷着脸跟他对上视线。   而颜星只是露出个甜丝丝的笑容,遥遥地用口型说:   “怂货。”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就求个海星吧orz 第42章 走运   既然都撕破了脸,商渝也懒得再装,微笑着对他竖起中指,同样无声做了个口型:   “小垃圾。”   颜星的笑容顿时扭曲,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商渝怒声尖叫:“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颜星跟商渝单方面不对付的事早就人尽皆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期盼着他们能直接在办公室搞出点能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一整个月的大事,可惜商渝压根不搭话,这段时间少不了几个爱看热闹的在背后骂他鹌鹑。   商渝没有给人当猴观赏的兴趣,只是无辜地摊手:“什么?我刚才没说话啊。”   颜星噔噔地朝他冲过来,在商渝身前几步停下,手指直直戳向商渝的鼻子:“是不是觉得提包走人后就没事了?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天不高兴,你就别想在这行干下去!”   他比商渝矮了将近一个头,是聂文晋会喜欢的那种小鸟依人的类型,商渝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浮出个漫不经心的笑。   “是么,”他对颜星挑了挑眉,“群星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啊。”   不得不说,颜星实在蠢得可以,今年各行各业都有大动作,他居然还敢这么跳,生怕自己老爹进不去似的。   孝死个人。   但颜星也不能算是无可救药,听见他这么说后只是冷笑了声,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就你现在的这种工作能力和工作效率,哪家好公司能看上你,商渝,识相点就早点收拾东西滚回老家种地吧!”   商渝惋惜地叹了口气,正色道:“我的工作能力还轮不到你来质疑,颜少爷,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颜星鄙夷地打量了他一圈,“我说你不行,你就不行,商渝,你跟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懂吗?”   说到底还是为了聂文晋那狗东西。   于是商渝用诚恳到不能再真切的表情告诉他:“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确已经不太稀罕聂文晋这人了。”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颜星抬手推他,“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兜里比脸还干净,就想着哪天抱上大腿后过吃穿不愁作威作福的日子,我告诉你,你现在去做个变性手术还实在点。”   他故意将这话说得大声,其中的偏见与恶意可见一斑,商渝顿时沉了神色,冷冷地说:“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垃圾当做宝,我也不缺钱,颜少爷把对别人的恶意发泄到我身上来,是不是太过了。”   “你说谁是垃圾呢!”颜星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得不到还诋毁人,果然贱死了!”   商渝被他搞得憋屈气闷,颜星这口颠倒黑白的能力跟聂文晋那货实在是绝配,他忍不住想,这两人最好这辈子都捆在一块过算了,省得出来祸害别人!   他后退一步避开了颜星推搡过来的手,同样提高了音量:“颜少爷,我不跟你计较这些只是因为没必要,在工作里牵扯上私人感情是最没品的行为,再说了,你敢不敢去问问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我跟我的男友谈了多久了?”   细微的议论声顿时不绝于耳,在职场上混了几年的哪个不是人精,商渝这话一说,或多或少都猜到了所谓的私人恩怨是最值得闲谈的情感八卦。   一时间连打算过来当和事佬的人都重新坐了下来,就等着听更多的恩恩怨怨。   颜星的脸色很难看,厉声反驳:“谁跟你有私人恩怨了,真是好笑,是不是自己背着人干了见不得光的事心虚啊!”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商渝向来不太在意别人是怎么看自己的,“还是那句话,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垃圾当宝贝。”   他冷笑了声,主动弯腰凑到颜星面前:“我跟着他三年,是我闲得无聊乐意陪他玩深情游戏,现在我的真爱回来了,所以就把他丢了呢。”   颜星顺势就要揍他一拳,商渝轻而易举地躲开,学着他平时的样放轻嗓音,说:“聂文晋从来不缺舔狗,懂吗?”   他如愿看见颜星气急败坏的表情,明白这人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是我愿意,你又怎么能那么快把我赶走呢。   “少把自己当回事,”颜星肆无忌惮地在办公室发疯,“他亲口说过,留着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像个女人,很猎奇很有新鲜感,你不知道吧?”   商渝的确不知道,但他也不太在意这事。   “随便他怎么想,”他说,“颜星,我没多少闲工夫跟你在这因为一个男人争来争去,你觉得他很好,那就天长地久在一起,要是看不惯我,你也可以让人事那边马上把我开了。”   颜星要吃人般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变了下,商渝再接再厉地嘲讽一笑:“只要赔偿金给到位就行。”   回到座位上时颜星没跟过来,商渝当下就能笃定这事已经成了一半,估计这周就能功成身退走人——要是有机会提前走,谁会想在这地方多待哪怕一天?   郑君昊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弹了过来:“卧槽,少爷这么针对你原来是有私人恩怨啊,跟你那个死鬼前任有关系?”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商渝回他,“分手就是因为前任劈腿和他在一起了啊。”   对面发过来一连串感叹号。   “他男友不是长荣的总裁么,”郑君昊那边的键盘敲击声大了不止一倍,“那他是不是那个,当小三了啊?”   商渝顿时没忍住笑意:“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他男友不是长荣总裁,严格来算的话,是总裁助理。”   他想了想,补充了句:“总裁是他哥,钻石王老五聂文柏。”   郑君昊又发过来一串感叹号:“怪不得你那天有底气纠正他,但公司还是很多人相信他男友是长荣总裁的。”   这话能算是变相解释,商渝又被膈应了下,回他:“富二代也有分圈子的,他跟聂文柏没交集。”   他好歹任劳任怨地去各个场子捞聂文晋捞了三年,对这些事有浅薄的了解,聂文晋身边那圈人都是躺在钱堆上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哪里能跟聂文柏认识。   正想到这,郑君昊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我打听了一下,经纪部的小梅告诉我,少爷说他男友早就是内定的下一任总裁了,现在只是跟在钻石王老五身边交接,过不了多久就能走马上任。”   “嗳,这是真的吗?”   这种不靠谱的鬼话也有人信?   商渝回了他一句“假的”,顺手将记录截图发给了聂文柏,并附上一句:   “小心聂文晋。”   其实他并没把这事当真,毕竟聂文柏这么优秀的人当掌舵者理所应当,要是真换做聂文晋上台,商渝会考虑迅速抛售掉自己手上所有的长荣股票。   结果聂文柏却告诉他:“父亲最近确实有这个打算。”   商渝愣了愣,打字的手指倏然顿住。   隔了好一会,他才玩笑般地发了句:“没关系,我可以养你的。”   聂文柏坐在办公室里看见这条消息,面上不由浮起点很微弱的笑意。   电脑屏幕上是聂父拧着眉的薄怒神情:“我说话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聂文晋现在都比你成熟,知道找个对家族有助力的对象,我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但绝对不能找个毫无身份背景的!”   “他们都是来图钱的!”   聂文柏迅速恢复了冷淡而平静的神情,说:“长荣不需要靠联姻来维持发展,这是对我的能力的否认,再者,我相信自己的选择不会出错。”   后面的那些长篇大论他没有再关注,只是打字告诉商渝:“我有自己的私人资金,足够脱离长荣重新创业。”   但这并不妨碍商渝认为那位聂老先生的脑子不太好使,只能感慨一句偏爱果然令人失去理智,情感最能造就傻子。   转头就开始盘算起周末该约聂文柏去哪里逛逛。   只是他还没想出个满意的答案,就被人事叫去谈话了,颜星在膈应人这件事上从来都很有效率,商渝挑着眉同那位跟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人事对视,问:   “所以我明天就不用来了?”   “赔偿金会按照规定发放,”人事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我们老板还是挺好的。”   “今天会给我结清?”商渝点了点桌上的那张离职证明,“还有这个双方协商后同意——?”   “这已经是你们主管争取后的结果了,”人事低声劝他,“商渝,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群星前不久才注资了我们公司。”   商渝其实也没打算在这一点上过多纠结,勉为其难地收回手,说:“我的年假也还没休,不要忘了给我结算。”   “当然会算上,”人事起身时拍了拍肩,“你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走到今天这种情况实在可惜。”   可惜吗?   商渝才不这么认为,他敷衍地跟对方微笑点头,说:“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他收拾完东西,在看见银行卡到账通知后踩着点下班,心情颇好地给聂文柏发消息:   “临时拥有了大半个月的假期,明晚有空吃个饭吗?”   聂文柏没有及时回复,商渝切换到自己的银行账户后台,看着里面骤然多出的一大笔金额满意地弯了弯唇。   真是谢谢颜少爷了,他诚心发愿,祝颜星跟聂文晋那狗东西能恩恩爱爱,天长地久。 第43章 去海边   可惜聂文柏这两天有些忙,拒绝了他的邀约,商渝索性在家里窝了好几天,睡得昼夜颠倒浑身发软,飞快地丧失了奋斗的精神和向上的动力。   而骤然消失的工作压力总会令人类的生理需求成倍反弹,没了聂文晋这个人形泰迪解决问题,商渝久违地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些玩具,满脑子都是聂文柏那双十分好看的手和数次隔着衣物感受过的火热尺寸。   总而言之就是过得非常糜烂。   但没过几天,某个昏昏沉沉的上午他接到了来自聂文柏的语音通话,彼时室内昏暗一片,微弱的光透过床帘缝隙落在地上,细小的尘在空气中自在漂浮,商渝懒洋洋地从空调被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抓住嗡嗡乱响的手机。   “喂,你好?”   他的嗓音里带着点暧昧的喑哑,像是没睡醒又像是使用过度,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霎时明显了许多,聂文柏顿了下才沉声说:“我在楼下等你。”   商渝瞬间就从昏沉中清醒,他一下就撑着自己坐起来,雪白而劲瘦的腰肢暴露在空调冷风中。   “聂文柏?”   他赤着脚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些往下看,耳边再度响起聂文柏的声音:“是我,你刚起床么?”   那辆眼熟的车就停在楼下,商渝重新合上窗帘,将手机开了扩音扔回床上:“昨晚睡得有点晚,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很巧,我也得到了一个小长假,”聂文柏的语气里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休息完一天就过来找你了。”   商渝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前两天跟这人说过有空可以随时邀约,他从衣柜中挑出套很喜欢的搭配,笑着问:“准备带我去哪?”   “海边。”   商渝不甚稀奇地唔了声,听见聂文柏说:“不在市内。”   他愣了愣,电话那头的声音平淡到像是在说很寻常的事:“我开车,去看看别的城市的海,看腻了再回来。”   “这么突然,”商渝笑着说,“那我还得收拾行李。”   聂文柏只是说:“不着急,你慢慢收拾,我在车上等你。”   “我们拥有很长的一段假期。”   商渝应了句好,隔了好一会突然叫他:“聂文柏。”   电话里的回应很快速:“我在。”   “没有,”商渝也不明白自己突如其来的感动是因为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把电话挂了。”   “不会挂,”聂文柏那边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商渝,我接下来的假期只属于你。”   商渝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头发乱糟糟的自己倏然一笑。   “好啊,”他扣上最后一颗纽扣,“作为交换,我的假期,现在任由你安排。”   他拉开窗帘,夏末的光热一股脑涌紧狭小逼仄的出租屋,仿佛一个广大灿烂的新世界在向他招手。   商渝想,还有两个月零三天。   我有点等不及了。   ……   青年时期的商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认为自己是游荡在冰冷城市里的一道孤独游魂,他在夜色中游荡,在教室里做不可能的梦,想有个人能带自己离开这座冷冰冰的城,是谁都无所谓,他只想逃。   可他又能逃去哪儿呢?他无家可归也无人在意,与其说是求学不如说是流放,那时的商渝被孤独感逼迫得发疯,甚至想不到自己为什么想逃。   明明也没什么好逃的不是么。   等到后面再回顾那段灰暗无趣的日子时商渝才能想明白那时候自己心里充斥的焦虑和渴望是在索求什么——家只是个象征,他想要的是他人的爱,是有人能给他一个“未来会很好”的希望。   所以商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认为,自己对聂文柏的执着并不是在发疯,这人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更像是某种象征或是意义,给了他一个努力向上的理由,成为了他心里的月亮。   是聂文柏救了十八岁的商渝。   而在多年后的夏天,聂文柏再一次站到了他面前,让他下定决心从乱七八糟的生活中抽身而出,和一团乱的过去告别,有勇气去给自己的月亮献上一朵玫瑰花。   商渝想,我究竟有多幸运,才能被同一个人拯救两次。   他侧过头,安静地注视着聂文柏。   “可以再睡一会,”聂文柏目不斜视地告诉他,“给你带了早餐,在前面的袋子里。”   商渝笑了笑,袋子里是咖啡和现做的三明治,他坐在副驾驶上慢吞吞地喝咖啡,说:“已经不困了,需要开多久的车?”   “四个小时,”聂文柏伸手替他调高了空调风口,“会晕车吗?”   “不会,”商渝依然专注地看着他,目光灼灼,“等下换我来开吧。”   “好,”聂文柏笑了声,“商渝,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商渝就用很轻松的语气问他:“怎么突然有假期了?”   “我的年假一直没休,”聂文柏告诉他,“看到你的动态说想去海边,就把公司事物交接给了聂文晋。”   “所以主要是给聂文晋一个练手的机会?”商渝笑着问他。   聂文柏却说:“主要是为了你。”   红灯亮起,他解开安全带,在商渝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正常的离职流程需要提前一个月提交报告,我听说颜总家的那个儿子在他们圈子里说了很多对你不好的言论,就顺便打听了事情的大概。”   商渝缓慢地眨了下眼:“噢,所以你是——”   “我担心你不开心,”聂文柏很坦然地跟他对视,“所以带你出来散心。”   聂文柏其实是个很执着于完成计划的人,一时兴起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几乎不可能发生,可在面对商渝时,他突然就想改变一下自己的行事风格。   他的某位老友曾说过,年轻人并不喜欢永远循规蹈矩。   当然,卖自己父亲一个面子,让聂文晋管理几天公司也是另一方面的考虑,但也只是顺便而已。   即便没有聂文晋,他也会给自己放一个年假。   红灯跳转前的最后十秒,商渝突然侧身,同样亲了下聂文柏的唇。   “怎么办,”他用引诱般的柔软笑意说,“我觉得剩下的两个月实在太漫长了。”   “要不您考虑一下,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爬走) 第44章 万幸   聂文柏当然是没有答应的,但也不算拒绝——他只是说考虑一下。   很官方的说辞,商渝登时噗地笑了,打趣他:“那我得回家等通知呗?”   “不用,”聂文柏也浮出点明显的笑意,“在我身边等就好了。”   “那总得告诉我要等什么吧,”商渝故作不满地抱怨,“需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之类的。”   聂文柏目不斜视:“不需要看你的表现,但我认为不需要多久了。”   商渝故意去摸他的大腿,轻佻地眨眨眼:“所以,你是在等什么?”   “等一个适合在一起的时机,”聂文柏说,“毕竟是值得在每年都纪念一下的日子,我想你应该不希望太随便。”   商渝不由再次感叹这老男人的情商跟洞察力,他重新坐直了,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隐晦表示:“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我认为感情还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聂文柏终于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语含笑意:“放心,我跟聂文晋在各个方面都是相反的,不会当众送你九百九十朵玫瑰,还雇两个小提琴手伴奏。”   商渝讶然地笑出声:“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他那时候刷的是我的卡,”聂文柏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当天空运过来的厄瓜多尔玫瑰和资深小提琴手,说起来,那些玫瑰最后怎么样了?”   “那么多玫瑰实在不好拿,”由于印象太深刻,商渝甚至不需要怎么回想,“所以我答应他之后就把玫瑰分给学校里围观的人了,一人一枝,很快就被分完了。”   他顿了顿,故作不满:“他告白居然还不用自己的钱,我那会儿要是知道,绝对不会答应他。”   回想到这又有些惋惜,如果那时就能知道,他绝对会把那些花带回宿舍好好供起来。   “这么说的话,我们其实在挺早的时候就有过交集了,”商渝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出早就想告诉他的话,“可惜一直没能见面。”   “嗯,是很早,”聂文柏的话中似乎还掺杂了点别的意思,“如果我比聂文晋更先遇到你,他绝对没有任何的机会。”   商渝微不可查地怔愣了下,突如其来的激烈情绪令他忽略了那点异样,若无其事地应和:“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就是太早了,他想。   早到我的人生还是乱七八糟,早到你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所以错过了才是正常。   ……   下车时商渝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碧蓝的海平面,聂文柏推着两个箱子等他下车,顺手接过了他抛过来的车钥匙。   “我前段时间才听说过这边,”他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新开发没多久,但周围的设施建得很完善,我们现在去哪?”   聂文柏却避开了他的手,说:“订了海边的酒店,先吃个午餐,下午去海边逛逛。”   商渝故意问他:“两间房?”   聂文柏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套间,有两个房间。”   “不太好吧,”商渝沉吟了会,“听起来我像是跟老板出差的小助理。”   他说着,笑得眉眼弯弯,狡黠似狐狸:“不仅要工作还得照顾上司日常起居的那种。”   “商渝,”聂文柏没什么威慑力地喊他,“我现在的助理是聂文晋。”   “我知道,”商渝终于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的行李箱,飞快地眨了下眼,“我就是故意的。”   他侧过头,远处的碧蓝的海上泛着细碎而绚烂的光,从过于刺眼的太阳和最近始终天晴的气象预报来看,这会是个非常不错的海边假期。   “就不怕我大晚上睡不着,对你做点什么?”   聂文柏只是意味不明地盯着他藏在宽松T恤里的腰肢看了会,说:“你不是早就做过这种事了么。”   商渝被他这种神情盯得有些燥,聂文柏就重新看向了前方。   “当然,我很欢迎你这么做,”他说,“听过一夜七次吗?”   商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你还想来一次?不行!”   他丝毫不怀疑聂文柏这话的真实性,自那回过后他就深刻地认知道了这老男人究竟有多能忍,商渝瞪着他,低声挤出一句:“会死掉的!”   聂文柏却短笑了声:“你那天也说过这句话。”   “反正绝对不行,”商渝坚定地表达着自己的立场,“以后都别想再做这种事。”   聂文柏向来懂得尊重另一半的意愿:“好,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这话题到这后就被他们默契地一致跳过了,商渝侧着头欣赏海边的风景,一时间竟忽略了聂文柏意味深长的目光。   一开始的确是想对这个坏家伙做出点惩罚。   可如果商渝真的不愿意,他也不会做得……稍微过火了点。   再说了,虽然商渝现在不承认,但那晚直到最后都是爽的不是么。   ……   聂文柏订的是凯悦旗下的七级酒店,拥有很不错的西餐厅和下午茶,各种设施都很完善,出门过个马路就是酒店拥有的私人沙滩,同样的,价格自然也非常美丽。   商渝坐在餐厅的窗边往外眺望,不由感叹:“其实应该再晚一个星期来的,暑假还没过,到处都是小孩。”   聂文柏放下餐具,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沙滩上的人算不上多,但的确有许多孩子在到处乱跑。   “不喜欢小朋友?”   商渝托着下巴看了会才说:“也不是,就是现在很多家长不会带孩子,总给别人添麻烦。”   聂文柏没有说话,但表情看起来是挺赞同的,商渝想了想,又说:“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有一个很差劲的弟弟,我跟他从小打到大,最严重的一次他咬下我一块肉我踢断了他一根肋骨,然后我就被我爸丢出来了。”   聂文柏微微皱了下眉,问他:“就因为这个?”   “嗯哼,”商渝点点头,对这事的态度颇为风轻云淡,“我爸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他很偏心的,所以说,小朋友只有别人家的才好。”   “聂文晋也挺烦的,”聂文柏说,“他比我小太多,我被迫看着他长大。”   商渝被他逗得笑出声,心底的那点伤春悲秋瞬间就散得无影无踪了。   “确实挺痛苦的,”他点点头,深以为然,“毕竟他长成一个神经病肯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错了,”聂文柏纠正他,“聂文晋从小挺疯的,五六岁的时候他和朋友打死了一只在家门口经常流浪的狗,把尸体塞到了我的床上。”   商渝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神情,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还真是他会做出的事,”他一下就没了胃口,“真恶心。”   他们默契地掠过了这个话题,在太阳不再那么毒辣的时候出了餐厅朝沙滩而去——很显然聂文柏跟他一样没有下海的打算,他们吹着海风,沿着海岸线慢悠悠地往前走。   “又红了,”聂文柏突然说,“你对阳光过敏么?”   商渝低下头,看见他握住自己被晒得发红的手背。   “不是过敏,”他解释,“我天生就这样,容易晒伤但不容易晒黑。”   接着又突然想起件事,问道:“对了,我的那把伞——?”   “忘带了,”聂文柏面不改色地说,并给出了解决方案,“我们可以去便利店买一把。”   商渝也没太纠结自己的伞——毕竟放聂文柏那是最好的。   “不用,”他反握住对方,“难得来海边,打伞就没有度假的感觉了。”   他说着又突然蹲下身,从细碎的沙中捡起一块完好的,如拇指盖般大小的贝壳,抬手捧到聂文柏面前:“现在的沙滩上很少能捡到这种完整的贝壳了,看来你今天的运气不错。”   “为什么是我的运气好,”聂文柏用求知般的语气问他,“不是你捡到它的么。”   “我的运气一直都挺差,”商渝站起身,将那枚贝壳放在聂文柏手中,“喏,送你的第一件礼物。”   这句话让那枚还沾着沙的贝壳瞬间变得独一无二起来,聂文柏认真地打量着它的每一道纹路,暗自思考该如何把它好好保存起来。   或许还能照着它的样子做一对袖扣用以随身携带,他想,就用珍珠和贝母,还能加上蓝宝石,这样才能对得起这份礼物的意义。   但商渝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聂文柏的沉默令他有些自惭形秽,这礼物送的的确太随意,他用浑不在意的语气笑着说:“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   “喜欢,”聂文柏打断了他的话,很专注地跟他对视,“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他的视线实在太炙热,商渝莫名脸上一燥,竟从那双眼中看出清晰的喜欢。   鬼使神差的,他说:“我只是觉得它很稀有,工业化的城市和人类的痕迹令海洋和沙滩面目全非,在商业沙滩上得到一枚完好而漂亮的贝壳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我找到它的概率和碰到你一样小。”   商渝说到这,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轻轻地将手搭在男人的手掌上,覆盖住那枚贝壳。   “我是说——”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喜欢与爱。   “聂文柏,我很幸运能在这个早就满目狼藉的世界上找到你。”   再一次的,于颓废污垢的人生中找到你。   作者有话说:   情绪很到位,本来想写点别的感受,结果想了想发现没这必要了(。)   那就求求海星评论吧orz 第45章 假日   十几天的假期实在太长,没了紧迫感和时间限制的旅游令商渝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浪费在了沙滩上,甚至还拉着聂文柏坐在沙滩上堆叠画画,把小时候没做过的事全做了一遍。   但他没想到聂文柏真的陪着自己在沙滩上坐下,还一块弄得满手沙子,最后堆出座奇奇怪怪的东西。   商渝忍不住笑出声:“我果然没有艺术天赋,这也太丑了。”   但边说还边翻出手机拍照,聂文柏堆的那部分倒还挺有城堡的样子,商渝又从沙滩里翻出半截细长的海螺插在最顶上,满意地拍拍手上残留的沙。   “我宣布,它是属于我们的城堡。”   他说完就笑到捂住肚子去扶聂文柏的肩,一副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模样,说:“不行,我这也太幼稚了。”   幼稚吗?   聂文柏盯着他因肆意而更显美丽的面容,对此并不认同,离开城市禁锢的商渝自由而热烈,是最独一无二的风景。   因此他说:“不幼稚,很好看。”   商渝对上他的视线,心跳不由漏了一拍。   “哪里好看了,”他飞快地掩饰住自己难得的羞涩,“亲爱的,我其实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聂文柏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说:“我的意思是,你不幼稚,很好看。”   “商渝,”他在对方难得的失语中再接再厉,“我从所有方面看你,都觉得完美。”   “哪有人能完美的,”商渝真的很有自知之明,“我其实挺坏的。”   “是挺坏,”聂文柏对此不置可否,“但你独一无二,只有你跟我最契合。”   商渝在骤然喧嚣的心跳声中一点点勾起嘴角,隔着他们的城堡飞快地吻了下聂文柏的唇。   “嗯,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他说,“所以真的不考虑把两个月的时间再减一减吗?”   聂文柏故意沉吟了会,才说:“我认为这个要求是可以实现的。”   于是两个月变成了一个月,商渝心满意足地被聂文柏拉回阴凉的地方休息。   送礼物时的那番话说出口后商渝索性完全放开了自己的天性,没骨头似的靠在聂文柏身上,也不嫌天气热,反而颇为心满意足,甚至被开始西斜的太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   聂文柏也只是任由他靠着,还替他拂开了额前垂落的碎发。   “回去休息?”   商渝眯着眼摇了摇头:“不,我要在这里保护我们的沙堡。”   他的视线虚虚地落在前方的海岸线上,几个小孩正好奇地围着他跟聂文柏一起堆的那个奇形怪状的沙堆打量,海浪一阵阵地涌上陆地,商渝突然坐直了点,朝那边喊道:“喂——”   小孩子一脸懵懂地看过来,他牵着聂文柏的手向孩子们宣布:“这是我的城堡,你们可以参观,但不可以碰它。”   人类幼崽们不明白参观是什么意思,却能理解商渝的话,竟然真的没有伸手去触碰那堆被称作城堡的沙子,看了会就举着自己的小皮球离开了。   “看吧,”商渝朝那群撒欢的小孩抬了抬下巴,“别人家的小朋友才是又听话又可爱的。”   聂文柏从头到尾都用微带笑意的表情注视着他:“嗯,你说得对。”   于是商渝心满意足地重新靠回他身上,朝着光落下的方向惬意地眯起眼,像是一只在阳光下晾晒皮毛的猫,带着一身暖烘烘的清新味道毫无防备地露出肚皮,美好得令人流连忘返。   聂文柏轻轻地,自然地环抱住他的腰。   “我们不需要担心孩子相关的问题,”他顺着商渝的视线看向粼粼的海面,“除非你有异于常人的秘密没有告诉我。”   商渝笑了声,说:“这种秘密我还真的没有。”   接着他们就不再说话,只是如任何寻常情侣一般在遮阳伞下一起欣赏海边的阳光慢慢坠落,商渝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两份杂志,坐在聂文柏身边看得津津有味,而聂文柏则从包里翻出了平板,开始处理自己的私人事务。   他们都明白,即便是这种不算长期的旅游,也是需要充足的私人空间的。   直到太阳沉沉地挂在离海平面极近的天穹上时,商渝才慢吞吞地收好杂志,晃了晃聂文柏的手腕:“我们回去吧。”   聂文柏抬起头,视线在不远处一扫而过:“不用守卫我们的城堡了么?”   “要涨潮了,”商渝不甚惋惜地说,“它该回归大海的怀抱了。”   于是聂文柏收好平板,站起身对他伸出手:“那就走吧,回去休息。”   ……   回房间后商渝立即洗了个澡,套间的浴室是共用的,他故意将们留了条缝,不出意外地在水声中听见细微的一声响——是聂文柏帮他关好了门。   还真是铁了心要憋着,商渝不由腹诽,聂文柏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性冷淡啊,总不会是在吊我胃口吧?   但像聂文柏这种严肃正经的家伙哪里会做这种事,可能性最高的原因绝对是他觉得现在还不是发展进一步关系的好时机。   商渝很轻地嘁了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撇了撇嘴。   那就憋着呗,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他洗得慢吞吞,直到脑袋都被水蒸气熏得昏沉沉时才穿着浴袍出了门,聂文柏也刚好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身上换了套衣服。   “原来那套脏了,”他在商渝疑惑的视线里主动解释,“你一直没有出来。”   聂文柏的表情太过寻常,而他们下午的时候的确在海边沾了一身的沙,提前换掉衣服倒也挺正常的。   商渝点点头,说:“我洗澡比较慢,你要现在进去吗?里面有点热。”   “没事,”聂文柏手里抓着浴袍和换洗的衣服,“早些休息。”   他关上浴室的门,商渝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终于察觉到了点奇怪之处。   “这才九点半不到,”他轻声自语,“聂文柏平时也不会这个点就睡觉吧?”   但后续的确已经没有多余的行程安排了——除非突然一时兴起想在客厅里看电影或者喝点酒,于是商渝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难得在那么早的时候躺上床。   即使只是在玩手机。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响了许久,商渝莫名就听得心头起燥,忍不住并了并腿。   聂文柏从未在他面前裸露过躯体,但商渝知道这男人很有料,平时再忙都有健身的习惯,无论是哪处的肌肉都是紧实有力且恰到好处的。   想到这,他脑海中莫名飘过一句“腰腹力量绝对很强”,顿时更觉得难耐。   也不知道聂文柏故意订一个套间是不是为了报复那晚的事。   商渝就这么盯着早已变暗的手机漫无目的地发呆,借此平复心底窜起的那点野火,而耳边的水声和房间里的薰衣草香又实在催眠,他慢慢闭上眼,就这么轻易地睡了过去。   以至于聂文柏在深夜时进来都没发现。   聂文柏本以为他还没睡,谁知道敲了两下门并没听见商渝的声音,他在门口停顿了瞬,就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商渝睡得很沉,从被子中伸出一只素白细长的小腿,手里还虚虚地抓着手机,聂文柏在床前弯下身,轻轻地从他手中抽出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商渝在睡梦中很轻地皱了下眉,并没有醒来。   其实下午时他就有点精神不佳。   聂文柏捉住那只裸露在外的脚,那里的皮肤被空调吹得微凉,搁在掌心里犹如一段上好的绸缎,他掀开被子将商渝重新盖得严实,松手时却忍不住轻轻摩挲了几下脚踝处凸起的骨头。   即便是在酒店,商渝也会裸睡,聂文柏神色深深地注视着他的面容,心中始终没有消散过的欲念重新燃起。   这样不防备的行为,他想,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他克制地吻了吻商渝的唇,终于直起身,勉强控制着自己关灯离开。   的确很诱人,像是已经主动拆封送到嘴边的可口蛋糕,聂文柏克制地闭了闭眼。   但是不行,他要等商渝自己按捺不住送上门。   商渝第二天起来时难得神清气爽,不由感慨了句那么贵的房价的确有值得的地方,他洗漱完出房间时聂文柏已经穿戴整齐,正在使用房间里的咖啡机,微弱的香气和阳光一块涌到他面前。   “早上好,”商渝笑着用微哑的嗓音跟他打招呼,“今天准备去哪逛逛?”   聂文柏示意他过来拿桌上已经准备好的咖啡,说:“这边其实有个古城,城墙和古建筑保留得很完善,我认为你会感兴趣。”   商渝的确很喜欢这方面的事物,他微微仰着头,笑意盈盈地问聂文柏:“你怎么这么懂我。”   聂文柏说:“或许,是因为我们的爱好比较相似。”   他们相视一笑,自然而然地在晨光中接了个带有咖啡香气的吻。   接下来的几天商渝都过得十分随性自在,直到一个天色晴朗的下午他跟聂文柏在城镇的街道上散步,却看见便利店中走出了三四个少年,他们手中拿着还冒凉气的饮料,有说有笑地朝着他们走来。   商渝在看见为首的那人时就收敛了笑容,脊背微不可查地变得僵硬,可这里的街道太狭隘,他无法躲避。   聂文柏明显发现了他的情绪转变,低声问道:“怎么了?”   商渝只是有些勉强地摇了摇头,终于跟那个少年对上了视线。   那人同样瞬间收敛了笑容,皱着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用不确定地语气叫了声:“商渝?”   商渝冷笑了声,没答话,心里却仍旧存留着几分从年少时继承而来的愤怒和怨怼。   看啊,那么多年过去,连亲弟弟都已经开始遗忘自己的长相了。   作者有话说:   那么商渝洗澡的时候一些人在干什么呢嗯嗯嗯 第46章 借机行事   聂文柏在这场狭路相逢中保持了沉默,却始终牵着商渝的手,并在短暂的观察中迅速得到了点有效信息:   眼前的这个少年人的轮廓与商渝有着几分相似,但五官平平无奇,使长相显得寡淡平庸,脸颊上的痘印坑坑洼洼连成一片,浮肿的眼皮耷拉下来,令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不善。   应该就是商渝口中那位被打断过肋骨的弟弟。   商渝同样冷着脸,问他:“你怎么在这?”   “毕业旅游啊,”那少年不屑地嗤笑,“没经历过吧?爸爸直接给了张卡让我随便玩呢。”   商渝也说不清自己听见这话时的感受——其实应该嫉妒的,就像小时候那样,对父亲的偏爱表达自己的不甘和怨怼。   可除了那些经年累月后仅存的那么一点点微弱不甘外,他竟然提不起任何跟商笛对峙的欲望。   就好像眼前这是再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似的。   与此同时,商笛身边同行的少年好奇询问:“这就是你那个娘炮哥哥?”   商渝冷冷地转过视线:“你妈妈没教过你基本的社交礼仪吗?”   那人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匆促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后嘟囔了句:“装什么啊,我又没说别的。”   商渝也懒得跟小孩子计较,直接将账算在罪魁祸首身上:“商笛,我都多少年没回去过了,你还对我念念不忘呢。”   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容顿时扭曲,商笛瞪着他,出言讽刺:“谁他妈对你念念不忘,明明是你自己阴魂不散吧。”   “说得好像我想见到你似的,”商渝嗤了声,“好了,招呼也打完了,别继续挡路可以吗。”   在聂文柏的注视下他说不出太尖酸的话,而商笛同样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偏偏刚打算扭头离开时余光扫到了他个聂文柏交握的手上,眼神瞬间变得厌恶起来:   “我靠,你居然真的喜欢男人?”   他身边的那几个少年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用探究且恶意的视线在商渝和聂文柏之间来回梭巡,实在能被称作冒犯。   商渝这才产生了点实质的冰冷努力,他对商笛展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语气诧异:“我一直都喜欢男人,你不知道吗?”   接着不等商笛做出什么反应,就恍然大悟般噢了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来,当年出柜的时候把你们忘了。”   “不过你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商渝不自觉地握紧了聂文柏的手,“现在知道也不晚呢。”   “你——!”   商笛一下就被他戳到了痛处,但他还没再说出什么贬低人的话,始终沉默不语的聂文柏突然开口:“商渝。”   “嗯?”商渝飞快地侧头看向他,“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聂文柏却抬手抹去了他鼻尖上挂着的一滴汗,对那群少年视若无睹。   “我是想说,天气太热了,不如邀请你的弟弟跟我们一起回去吃下午茶?”   “不用。”   兄弟俩 异口同声地否决了这个提议,商渝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听见商笛用厌恶的语气说:“我爸说了,同性恋这种恶心的东西会传染,谁会想喝你们的这杯茶啊,我们走!”   商笛最后的话仙人是对同伴说的,商渝终于彻底冷了神情,呵斥他:“商笛!你怎么对别人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跟你有关系吗?”商笛不甘示弱地还嘴,“你算老几啊,怎么配管我的!”   他作势要转身离开,商渝则迅速抓住他的手臂,语气难得凶狠:“给他道歉!”   聂文柏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这种低俗的羞辱他早就不会往心里去,但他无法认同这人侮辱商渝。   即便这是商渝的弟弟。   商笛不屑地冷笑:“我又没说错,道什么歉啊,你给我松手!”   但商渝只是冰冷地跟他对视着,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般沉沉:“这是对他的不尊重,我说了,道歉!”   这一刻的他终于让商笛回想起多年前被自己哥哥压着打的恐惧,但他只是胆怯了一瞬,就飞快地想起眼下的自己早已是个体魄强壮的成年人,于是再度变得不屑而轻蔑。   “我就不,”他挑衅地甩开商渝的手,“你想怎样,要打架吗?”   纵然一旁站着的聂文柏周身气势颇为可怕,商笛也没当回事——如此有钱的人怎么会跟商渝正常恋爱呢?一看就是偷偷在外面包养人的大老板,带着小情人出来旅游呢。   否则他怎么可能在工作日的度假区碰到商渝。   当街斗殴是最不明智的行为,商渝克制地吸了口气,却听见商笛挑衅的低语:“怪不得前两年有人说你在大城市里卖屁股,怎么,卖得很爽吧?”   “卖都卖了,还要什么尊重。”   他顿时忍不住,一拳砸向商笛的脸。   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要跟我打架是吧!”商笛狠狠踹向商渝的小腹,“来啊!我早他妈看你不爽了,自己一个人在大城市吃香喝辣,结果爸爸说要我跟着你上学,你就哭穷!”   “就仗着爸爸不知道你傍大款了是吧!”   他那一脚没能落到实处,聂文柏轻而易举地挡住了他,接着干脆利落地拦住商渝的腰将他抱起来。   “不用生气,”他嘘声安抚着在怀里挣扎的商渝,“不是事实的污蔑不要往心里去。”   可他自己明明也气得神色沉沉眉头下压,瞥向商笛的视线冰冷到令人不由发抖,商渝使劲去掰他的手腕,语调急促恨恨:“聂文柏你放开我!他就是故意找打!”   “嘘,我知道,”聂文柏在他耳根落下几个短促的吻权做安抚,“听话,当街斗殴不好,我们犯不着为他丢脸。”   商渝挣扎的动作这才渐渐变弱,但依旧死死抓着聂文柏的手腕,恍惚失神了瞬。   他垂下眼,低声说:“嗯,你说得对。”   聂文柏这才松开他。   商渝深深地吸了口气,冷眼跟商笛对视:“你心知肚明我为什么放你一马。”   商笛原本还想再说几句挑衅的话——聂文柏的威慑力令他飞速打消了斗殴的念头,可在商渝这么说完后,他突然想到些什么,嚣张气焰顿时一收。   “哼,你记性倒还挺好,”他捂着已经肿起的脸悻悻转身,“我们走,别被同性恋传染了。”   商渝忍了又忍,才没有再揍他一拳,等他们转弯离开这条街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对聂文柏说:“刚才,谢谢你拦着我。”   “不用跟我道谢,”聂文柏自始至终都很冷静,“没心情逛下去的话,我们就回酒店休息。”   商渝不由佩服他的自控能力——这是他一直希望拥有的品质,偏偏他天生就是极度感性的个体,一情绪化就难以做出利于自己的判断,直到上大学后才好了许多。   于是他同意了聂文柏回酒店的提议,接着又突然想倾诉些什么。   “我的母亲去世前,最后一个愿望是我跟他们和解,”商渝说,“不过和解一直都做不到,但我能让自己一直远离他们。”   “他刚才说的话就不值得原谅,”聂文柏拉过他的手,不出意外地看见指关节上泛着红痕,“但他是你的弟弟,我想你并不希望我插手。”   商渝笑了声,用轻快的语气略过这事:“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恐同,还好当初没有跟他们出柜。”   聂文柏能理解他的失落,别人说一千句一万句不好都不上亲人鄙夷的一个眼神,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平静地握紧了商渝的手。   “回去吧。”   商渝含糊地应了句好,沉默了许久才说:“有点想喝酒。”   于是聂文柏把今晚的行程改到了酒店一楼的清吧中,驻唱的女歌手在钢琴边唱着抒情歌,钢琴曲悠扬地飘至耳边,商渝盯着聂文柏面前的那杯水割,不由低低地笑了声。   虽然商笛的出现很影响心情,但他终于有了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酒吧这种地方,最适合让一段关系发展得更深入。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商渝说着,去抓聂文柏的杯子,“就这种很有氛围的地方。”   聂文柏拦了下他的手,却被商渝飞快地躲开了。   “不要混着喝,”他看起来有些无奈,“我不太喜欢很吵的场所。”   “我酒量挺好的,”商渝就着他喝过的杯沿张嘴,“巧了,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很吵的地方,以前去捞聂文晋的时候,总担心耳膜会被音响震破。”   他张开的嘴唇间露出一点殷红的舌,飞快地在杯沿一舔而过,似狐狸般漫足地眯眼:“我觉得你这杯更好喝一点。”   聂文柏神色微深,喉结飞快地滚动了下,并没有阻止他。   因此商渝理所应当地喝多了,他在歌声中昏昏沉沉地站起身,坐到了聂文柏身边。   “你现在想亲亲我吗?”他用含糊的,微微拖长的语调问聂文柏,“就……那种法式深吻。”   他的眼尾微微泛着红,很柔软乖巧的样子,聂文柏环住他一直往自己身上靠的腰,语气里隐隐藏着点波澜:“你喝醉了。”   商渝皱起细长好看的眉,眼里竟然涌出点委屈的意味:“你不愿意吗?因为周围人太多了?”   聂文柏闭了闭眼,将他抱得更紧。   “没有,”他平静地说着,嗓音低哑,“听话,不要乱动。”   商渝却故意将手往他腿间一按,而后狡黠地笑起来。   “老变态,”他轻轻在聂文柏耳边咕哝,“你明明都……了。”   聂文柏精准地扣住他的手腕,用没什么威慑力的语气叫他的名字:“商渝。”   商渝嗳了声,抬起头露出湿润的唇:“我要你吻我。”   聂文柏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会,突然低笑一声。   “这是你要求的。”   他扣紧商渝的腰,终于低下头,重重吻上那张觊觎许久的唇。   作者有话说:   聪明人总是善于抓住机会,嗯嗯嗯 第47章 同眠   商渝热情地搂住他的脖子,某一瞬间聂文柏甚至怀疑这人压根没喝醉——唇齿间的回应娴熟且有条理,却浑身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一副腿软站不起来的样子。   但这念头只是飞快地一闪而过,商渝主动送上门挺常见,但他能有理有据地签收这份热情的机会倒是挺难找的,所以聂文柏也不是很在意商渝是不是故意的,总归是遂了他的意的,配合一下也没什么。   不过商渝的确是醉得神志不清了,唯一的力气也只剩下抓住聂文柏这一个作用,他们在昏暗的酒吧角落激烈拥吻,钢琴声和女人的吟唱渐渐模糊在耳边,也根本不在意周围少数的几道窥探目光。   商渝模模糊糊地想,聂文柏对感情从来都是坦荡的,对自己是,对那位前任也一样。   于是他心里的些微酸意迅速被酒精催发壮大,聂文柏突然低声闷哼,终于抬起头。   “怎么了?”他不紧不慢地抚过自己唇上被咬出的细微伤口,“商渝,你自己说要接吻的。”   聂文柏的嗓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沙哑,商渝听得耳根酥麻,勉力睁着雾蒙蒙的眼瞪他:“没——什么,你亲痛我了。”   他的唇展现出暧昧的红肿,说话时能窥见一点艳红的舌尖,聂文柏意味不明地啧了声,扣住他的后脑勺,说:“忍着。”   被酒精麻醉的大脑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商渝盯着他,发出声疑惑的鼻音。   接着就再次被吻住,远处吧台的光亮在眼中模糊成光怪陆离的一片虚影,商渝攀着他宽阔的肩,指尖用力到发红,急促地用鼻腔呼吸着。   铺天盖地都是聂文柏身上的香水味,和他们在深夜中相逢时的一模一样,商渝终于闭上眼,徒劳地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   明明他的身形也不算瘦弱,可如今被聂文柏抱在怀里,却能被轻易地镇压住所有反抗。   “商渝,”聂文柏在间隙匆促低沉地叫他,“听话,忍着。”   他也就是这么说一句,商渝迟钝的意识在许久后终于反应过来,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聂文柏想做的话就一定会做。   在这方面上,聂文柏从来都十分的……有主见。   并不是聂文晋那种自顾自的主见,虽然同样很想逃,但商渝实在不肯丢脸地承认眼下的自己是因为有点承受不住聂文柏的热情,而并非是觉得这老男人技术太差。   可惜酒精令他头昏脑涨手软脚软,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他早已失去了从聂文柏身上爬起来的力气,所幸意识也没剩下多少,避免了在大庭广众下产生过于强烈的羞耻感,只是趴伏在男人肩头张着嘴喘息,眼神一片迷离。   “还喝吗?”他恍惚间听见聂文柏问自己,“还是有点困了。”   商渝先是缓慢地摇了下头,又点点头,很轻地“嗯”了声。   聂文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呆滞迟钝的模样,商渝的眼睛总是晶亮而含着笑意的,令人根本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他不由抬手碰了碰商渝细长的睫毛,而怀中的漂亮男人也只是含糊地唔了声,飞快地眨了眨眼。   “干什么?”   聂文柏收回手,终于勉强变回了冷静自持的平常模样。   “带你回去,”他故意问商渝,“还走得动吗?”   果不其然,商渝摇摇头,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语句咬得慢吞吞:“走不动了,聂文柏,怎么办呀?”   聂文柏不由笑了声,端着表情继续问他:“真的一点路都走不了?”   其实还是能勉强走两步的,但商渝只是挂在他身上埋下头,声音闷闷地传到聂文柏耳边:“一点——都不行。”   聂文柏的笑声愈发明显,低低地扑在他耳边:“那你不要乱动,我抱你回去。”   商渝现在倒是听话,把脑袋埋进聂文柏怀里后就再也没动弹,虽然他留着长发,但身形从不会被错认成女性,聂文柏目不斜视地抱着他出了酒吧,一路上还是引起了不少的侧目,进电梯是他低头看了眼很乖地缩在自己怀里的商渝,自语般说了句:“太轻了。”   商渝搂着他脖子的手臂微微收紧,聂文柏似乎没发现,让礼宾帮忙刷了房卡按好楼层,隔了好一会才轻声说:“以后要多吃一点。”   商渝含含糊糊地嗯了声,在铺天盖地的,属于聂文柏的气息里昏昏欲睡。   直到进了房间他才清醒了点,原本的打算在脑海中冒了个尖,接着就是汹涌的困意涌了上来,商渝打了个哈欠,直接搂着聂文柏的脖子闭上眼。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缓慢地思考,聂文柏这种正经人肯定会把我扔回自己的房间,要不直接装睡?   但装睡好像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他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根本没发现聂文柏压根没有把他扔回自己房间的打算,反而说:“喝完酒不能马上洗澡,要不今天就算了?”   商渝迟钝地应了声,接着又反应过来,皱着眉说:“不行。”   聂文柏却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先睡觉,今天只是出去逛了一圈,不脏。”   他弯腰将人往自己床上放,商渝终于没办法装作一无所知,睁开眼跟他对视。   “你要去哪,”他的语气有点恼,“我想睡觉了。”   很没有逻辑的一句话,但聂文柏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哪里都不去,”他用堪称温和的声音说,“商渝,睡吧。”   商渝却固执地睁着眼,一只手始终抓着他的手腕,聂文柏无奈地扬了扬眉,单手解开衬衫扣子。   “我也准备睡了,”他说,“不骗你。”   商渝这才松开手,注视着他把身上发配饰和硌人东西都解了下来放到一边,接着就被聂文柏重新抱住。   啪嗒一声,灯被全部关掉。   “不是困了么,”聂文柏在黑暗中抱住他,顺手扯开被子,“晚安。”   他的一连串动作实在太自然,给商渝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于是他醉酒后的思维主动停止了思考,只是低低地嗯了声,蜷缩进聂文柏怀里闭上眼。   一个吻落在他的额上。   聂文柏低声说:“晚安。”   隔了好一会,他怀里那团柔软的躯体动了动,在过冷的空调里跟他依偎得更紧。   黑暗中响起商渝含糊不清,如同梦呓般的声音:   “晚安。”   作者有话说:   一些人借机行事,一些人也在借机行事(指指点点)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下章了嘿嘿 第48章 理由   醒来时商渝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我会转告他的。”   他勉力睁开眼,在昏沉的头痛中皱了皱眉,喉咙干哑得不行,一句话都不想说。   周围的环境熟悉又陌生——一个套间里的不同房间在布局和软装上通常是相似的,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回笼,商渝的视线在卧室里慢吞吞转了一圈,最后在落地窗边跟聂文柏对上。   他眨了下干涩的眼,低声说:“早。”   聂文柏还穿着昨晚的衬衫,布料皱巴巴的,看样子也刚起没多久,商渝看见他朝自己走来,手里握着还亮着屏幕的手机。   “有个号码一直在给你打电话,”聂文柏捋了捋他睡得乱糟糟的长发,“未接来电有十几个,我自作主张帮你接了,他说他是你的亲人。”   亲人?   屏幕上显示的那串号码无比熟悉,商渝抱着被子迟钝地思考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昨天碰到商笛的事。   想来是商笛连夜跟父亲告了状,这才大早上的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   而这个点……   他看了眼右上角显示的七点十分,顿时明白了自己父亲的另一个用意。   “没事,”商渝随意地将手机丢开,“不用管他。”   他坐起身,后知后觉地发现聂文柏依旧在盯着自己,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   聂文柏说:“一开始不知道是你的家人,只是想让你多睡会。”   商渝不由失笑:“没关系,我的手机里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而且一下打十几个电话,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啊。”   “即使没有秘密,也应该是你的隐私,”聂文柏顺手扶了他一把,“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能有什么事,”商渝嗤笑了声,“亲爱的,还记得我们昨天碰见过我的弟弟吗?”   “他这个点打过来,就是得到消息后来查岗的。”   聂文柏一下就领悟了他的意思,没什么歉意地说:“看来我并不该接通电话。”   商渝轻描淡写地回他:“放心,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他们交换过住址了,他没办法到我家楼下蹲守你的。”   聂文柏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你跟家人的关系,比我想得还要恶劣一点。”   “大胆点说,”商渝背对着他,从他的衣柜里翻出件浴袍,“是非常恶劣,其实我一直都认为,从我妈走后,我就没有家人了。”   他不太想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于是转身笑着问聂文柏:“你要先进去洗个澡吗?”   聂文柏看着他手里的浴袍,心知肚明商渝只是随口问问,好终止上一个话题。   “不用,”他说,“你先去吧。”   商渝却突然对他眨了下眼:“其实也可以一起洗。”   他说完就顿时失笑,颇有肆无忌惮你能耐我何的意味,而聂文柏近乎纵容地看着他,突然说:“商渝,我其实是会记账的。”   “嗯?”商渝的嘴角依然是勾着的,“什么?”   聂文柏见他没反应过来,平静地补充道:“你猜一下,以后要还多少债?”   男性在晨起的时候脑子总是跟着下半身走,商渝直接顿悟了他的意思,反而笑得更加暧昧。   “那不是刚好,”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呗?”   聂文柏笑了声,意味不明地说:“你还挺积极。”   商渝莫名就浑身一紧,从他微微拖长的语调中感觉到了危险。   “反正你也不会答应,”他嘁了声,神色自若地转身离开,“那再多几笔账也没什么。”   聂文柏的确没打算在这场旅行中下手,他没再说话,只是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视线轻飘飘地拂过敞开的门扉。   多几笔账也没什么?他很明显地笑了声。   那就接着记上吧。   ……   晚上的时候商渝敲开了聂文柏的房间门,嘴里说着十分敷衍的理由:“刚刚不小心把水倒在床上了,亲爱的,让我再借睡一晚?”   他认为自己坚持那么多天已经算是忍耐力不错了,聂文柏的吸引力实在太强,商渝心想,随便换个人来都不可能有自己这么能忍。   因此他并不打算继续跟聂文柏角力——何苦折磨自己呢,反正昨晚是聂文柏主动把他抱回房间的,这不顺着杆子往上爬,他就不是商渝了。   他敲开门时聂文柏正坐在窗边看平板,鼻梁上架着防蓝光的金丝边眼镜,听见开门声后就转头看过来,一本正经到令商渝有些燥。   “可以打电话让room service上来换一套。”   聂文柏给他提供了另一种解决方案,商渝顿时忍不住,嗔恼地瞪了他一眼。   “不会,”他说,“而且那么晚了,也不好麻烦他们。”   他明明晚上还点过送餐。   聂文柏不动声色地摘下眼镜,将平板放到桌上,语气慢条斯理:“这是他们应该提供的服务,包含在房价里面的那种,商渝,顶级酒店卖的不仅是房间,还有顶尖的服务。”   商渝险些就要绷不住自己的神情,聂文柏说这话时的神情实在太冷淡,惹得他心痒牙痒,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朝着那张唇咬上一口。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编造个很随意的借口,就看见聂文柏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订一个套间?”聂文柏忽然问他。   商渝才懒得在这种时候思考这些无关问题,只是哼哼地说:“我怎么会知道您在想什么,每次都没猜对过。”   “是么。”   聂文柏的眉尾微微扬起,手臂越过他身侧,咔哒一声关上了房间门。   商渝愣了下,总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聂文柏的陷阱里。   “我一直在等你哪天晚上过来敲门,”聂文柏从他怀里抽出枕头,语气像是夸奖般,“忍耐力还挺不错。”   商渝霎时睁大了眼。   “你就是故意的!”他笑着去抢自己的枕头,“我生气了,要回去睡。”   聂文柏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他的手,将枕头往身后的床上一扔,顺势环抱住商渝的腰。   “真生气了?”他明知故问,正经的神情渐渐被明显的笑意取代,“那吻你一下,能消气么?”   他也没打算征询商渝的意见——总归都是会同意的,因此商渝未说出口的话直接被唇舌堵住,他们理所当然地如同所有热恋情侣般在房间内接吻。   但也只是接吻而已。   ……   不过商渝直觉地意识到,有些于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事即将要发生,准备动身离开的那天他难得看了眼日历,此时距离他们的一月之约,还剩下二十天。   他们在这个海边消磨了十多天的时光,与其说是旅游,倒不如说是悠闲度假,远离了繁重的工作后商渝只觉得每一天都充实而愉快,以至于上车后还有些恋恋不舍。   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观赏游玩的地方了。   “下次有机会可以去别的地方,”聂文柏精准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去哪里。”   商渝唔了声,惋惜地说:“但下一次的长假估计就是过年了。”   “想去看雪还是避寒?”聂文柏问他,“可以去北方,或者我们到南半球去看袋鼠。”   于是遥遥无期般的下一次瞬间就有了具体的轮廓,商渝弯着眼认真思考了片刻,说:“两个选择都很不错,等过年的时候再决定吧。”   他说到这,补充了句:“但你应该要回家过年来着。”   聂文柏告诉他:“只需要年三十回去一趟。”   “那就到时候再看看,”商渝做了决定,“我现在对袋鼠比较感兴趣,但到时候就不一定了。”   他坦荡地展示着自己的善变,聂文柏却只是平静地说:“好,那就到时候再计划。”   他们驶上了返程的路途,商渝被沿路的阳光晒得有些昏昏欲睡,过了好一会才在导航声中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换了条路走?”   聂文柏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跟他解释:“另一条路上出了交通事故,正在堵车。”   商渝了然地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   可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车速在渐渐变慢,最后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停下,商渝奇怪地睁眼,问道:“怎么了?”   他转过头,看见聂文柏解开了安全带,同样朝他侧头,说:“下车。”   商渝顿时心跳一漏,有了点预感。   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气,默不作声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后视镜中倒映出的脸竟还带了点紧张,所幸聂文柏提前一步下了车,商渝这才有了整理情绪的短暂时间。   这是一条完全架在海上的公路,高楼和绿坡隐没在极遥远的地方,商渝怔怔地朝聂文柏走去,被男人握住手带到公路边缘。   粼粼的海面和广阔碧蓝的天穹在他的世界中延展至尽头,商渝不由发出声赞叹的惊呼。   “以前出差的时候来过一次,”聂文柏低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当时就觉得很美,所以就想当做一个惊喜送给你。”   商渝从飞鸟与明光之中收回视线,忍着失序的心跳笑着问他:“只有这一个惊喜吗?”   聂文柏也低低笑了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其实我很早就见过你。”   商渝微微睁大眼,嘴唇动了动。   难道那一年的冬夜——   可这念头才刚冒出来,聂文柏就打破了这个可能:“你大学的时候参与过一次聂文晋他们社团的团建,去马场骑马,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当时不知道你是商渝,只是单纯觉得你很漂亮,很想认识你。”   商渝飞快地从记忆中找出了那一次团建,那是他还没和聂文晋在一起的时候。   于是他问道:“那怎么没来跟我认识一下?”   聂文柏的语气里带上了点微不可查的感慨:“你摔了一跤,我刚想着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就看见聂文晋跑过来,把你从地上扶了起来。”   后面的话不用再提,聂家俩兄弟向来不对付,商渝想,那时候的聂文柏肯定把自己跟聂文晋划到一起,变成了不愿接触的那类人。   于是他用玩笑般的语气说:“所以那会就有点喜欢我了?”   “嗯,”聂文柏承认得坦荡,“或者可以说是怦然心动,我当时就该先聂文晋一步走到你面前。”   商渝也觉得可惜,如果那时就能遇见聂文柏,他又怎么会让自己颓废下去?   于是用有些惋惜的语气说:“其实现在也不算晚。”   他顿了顿,又突然想起些什么,不由笑了声。   “怪不得你一看到我,就说要帮我处理伤口,”商渝轻轻捶了下聂文柏的肩,“好哇,你其实那会就已经图谋不轨了吧?”   “嗯,”聂文柏眼中也带上明显的笑意,“商渝,我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商渝也从没觉得他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微微倚靠在聂文柏身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   “但我其实还是不明白,”他轻声诉说着自己的犹疑,“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呢?”   聂文柏好像早就猜到了他要这么问,毫不意外地告诉他:“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长成了我喜欢的样子,你会说我肤浅。”   商渝和他同时笑出声,聂文柏拂开他鬓边被风吹起的发,低声说:“商渝,你看着我。”   于是他们在夏末残存的热烈光阴中对视。   “我有千百种爱你的理由。”   “你的笑容,你的眼神,你的所有行为举止,你的直率坦荡和各种坏心思,这都能为我的理由。”   “商渝,你的存在就让我坠入爱河,千百种理由都无法论证这个事实,因此我爱你不需要什么依据。”   他说到这,顿了顿,继而将语气放得愈发轻柔。   “又或者说,你就是我产生爱的依据。”   商渝缓慢地眨了下眼,呼吸几乎停顿下来。   他没有说话,因为聂文柏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   聂文柏说:“闭上眼。”   商渝便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在一片灿烂而盛大的模糊中,他感觉到聂文柏牵住自己的手,往中指上套了一枚物体。   他心跳顿时激烈起来,忍不住睁开眼,刚好对上了聂文柏很专注柔和的目光。   “不是求婚戒指,”男人难得开了个玩笑,“那天跟你吵架后看见的,觉得你带上很好看,所以买了下来,算是一个小礼物。”   商渝垂下眼,看清了那枚戒指的全貌,跟聂文柏说的一样,这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男戒,材质大概是纯银和黑玛瑙,很低调日常,黑白对半十分有设计感。   而聂文柏的手上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这算是情侣对戒吗,”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我很喜欢这个设计。”   聂文柏轻柔地抬起他的下巴,不出意外地看见商渝微红的眼眶,忍不住低低笑了声。   “但是只能待在中指,”他说,“无名指以后买别的。”   商渝不由翘了翘嘴角,故意说:“我还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聂文柏从善如流地和他十指紧扣,沉声说:“我的意思是,我爱你,想让剩下的二十天约定作废,你愿意吗?”   “唔——”   商渝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沉吟许久才说:“我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提议。”   远方碧蓝如洗,崭新而明亮。   他们在海风与天光中飞快地交换了个轻吻。   作者有话说:   配合BGM食用更佳!   BGM:nice again/dayfox   海上公路是显示里我很喜欢的一条高速,小学春游的时候在车上睡得流口水突然被语文老师叫醒,告诉我们外面的风景很好看,那时候是下午四五点吧,海面上金灿灿一片,真的震撼到我了,结果就一直记到了现在嗯嗯 第49章 给个机会   旅行结束后的日子和离开前没多大的区别,聂文柏将他送回家后,还顺手帮忙把行李箱提上楼。   商渝在厨房里翻出自己的杯子给他倒水,头也不回地调侃:“那么主动?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带回家里呢。”   聂文柏抱着手臂靠在门框边,说:“忘了让聂文晋收拾东西滚蛋了。”   “他现在也不见得会住你那儿,”商渝转身的时候差点撞进他怀里,“就前段时间的那种状态,他跟颜星估计现在都还没出热恋期呢。”   “许姨说他每周都会回来一趟,”聂文柏说这话时表情有些无奈,“父亲虽然把卡还给了他,但并没有把家里的另一幢别墅给他住。”   言下之意就是聂文晋对他的别墅挺满意,并没有搬走的打算。   商渝嘁了声,顺从地任由聂文柏拿过自己手里的杯子,两个人就这么挤在厨房门口聊天。   “聂文晋真的很没脸没皮,”他说,“不过我好像不太有资格说这话。”   毕竟他曾经也有过很长一段没脸没皮的时光。   聂文柏却说:“他没法跟你比。”   商渝抬眼去看他,聂文柏恰好仰头喝水错开了他的视线,不知为何,这动作里透露出隐约的刻意。   于是商渝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是不是还知道点什么?”   “知道哪些?”聂文柏一本正经地反问,“商渝,你得说清楚我才明白要说什么。”   他的表情大咧咧地告诉商渝自己是故意这么问的,商渝忍着笑瞪他,说:“我的意思是,你作为感动全国十大好哥哥,不可能没有关心过自己弟弟的情感生活吧?”   聂文柏被他这话牵出点笑意,沉声说:“嗯,当然关注过,毕竟你是他交过的第一个同性恋人。”   他边回想边缓声说:“从表面来看,你住在他的房子里,不用交水电费和管理费,因为这一部分都是我在支出,但聂文晋开的那辆保时捷是你在加油,出去吃饭也是你出的钱,其实就相当于聂文晋这个人,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养着的。”   商渝笑着低骂了句脏话:“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很亏啊。”   陪玩陪睡还主动买单,换谁来都得骂他一句大怨种。   聂文柏也忍不住笑了声,安慰他:“你也可以换个角度看这个问题。”   商渝不明所以地抬头,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就当是提前履行长辈的义务了。”   这么说其实也有道理,商渝满意地点点头,心头的郁气瞬间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又随意地聊了两句,聂文柏就准备离开了,商渝替他打开门,习惯性地撩骚:“亲爱的,我们都睡过好几晚了,真的不打算现在就带我走吗?”   聂文柏毫不意外地停住脚步,顺手环抱住他的腰。   “如果你今天能收拾好东西,舍得这个月的房租,也不担心回去后碰见聂文晋的话——”   他说到这顿了顿,轻笑一声。   “当然可以。”   商渝瞬间变脸,惋惜地推开他:“那还是之后再说吧,你路上小心,到了记得发消息。”   聂文柏却精准地反制住他的手腕,俯下身来。   “商渝,”他沉声说,“其实我认为,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还债了。”   对此商渝只是讶异地挑挑眉,欣然道:“可以啊,我非常赞成。”   他说完,主动抬起下巴,笑着承受了一个很凶的吻,全然没有预料到自己在不久之后会获得什么样的“惨烈”下场。   当然,聂文柏也不会提醒他的。   ……   商渝在家里休整了一天,临睡前居然还有些不习惯,只觉得自己的床怎么躺怎么难受,身边还少了个取暖源,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都没睡着。   事实证明,好日子过多了是难以适应原本的生活环境的,他叹了口气,打开通讯软件又关掉,来来回回好几次后还是没有点开跟聂文柏的聊天框。   下午聂文柏下楼的时候他站在家门口,隐约听到对方在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估计一趟年假休完,攒了不少的工作需要处理。   指不定这个点还在家里加班呢。   于是他放下手机,在黑暗中睁着眼摩挲手上的戒指,安静地等待着睡意降临,迷迷糊糊间剩下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该重新给聂文柏送一份什么礼物。   一定要是实用性高一点的,商渝想,一般到了聂文柏这年纪的男人,想法都会更朴实无华一点。   不过还是得考虑一下美观度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聂文柏忙得几乎见不到人,而商渝的假期也刚好结束,同样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他在前公司的履历堪称优秀,因此一入职就被委以重任,接手了一个百万级粉丝的大账号,并单独领导了一个运营小组。   而少了找事的颜少爷,他很快就跟团队磨合好,并迅速地干出了点真实的业绩,也算是对得起前主管的推荐和现领导的看重。   商渝在空闲时忍不住想,在遇到聂文柏后自己的运气的确在变得越来越好。   又或者说,变好的不是运气,而是重新振作的自己。   他看向屏幕,跟聂文柏的聊天时间停在了三天前,最后的消息是男人发过来的一句“晚安”,接着他们就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工作中,连喘口气都嫌浪费时间。   结果空下来一回想,商渝就觉得三天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接着就有些想笑。   明明以前也不会这样,他在心底嘲笑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跟小孩子一样粘人了,三天的时间还不够谈下一笔合作的吧。   但商渝还是给聂文柏发了条消息,跟对方分享今日的天气预报:“气象局说下班的时候会下暴雨。”   隔了十分钟,聂文柏回他:“我也看到了。”   接着又发了一条:“需要我来接你吗?”   商渝快下班的时候才看见他的消息,窗外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雷声隐隐地从高楼大厦后奔来,他慢吞吞地打字:“不用了,这边离长荣挺远的,你不顺路,而且我还要加班。”   聂文柏倒是难得秒回:“大概几点下班?”   “九点吧,”商渝回他,“这边离我租的地方近,你今天可以准时下班了?”   “可以,”聂文柏说,“今晚有台风,会不安全。”   商渝不由弯了弯眼:“我知道,我会早点回家的。”   他想了想,还是直白地告诉聂文柏:“你忙了那么多天,还要跑过来接我的话,我会心疼的。”   聂文柏却说:“如果是接你回我家呢?”   商渝打字的手指骤然一顿,悬在键盘上慢慢蜷缩起来,聂文柏的消息一句发过来,看得他心脏砰砰乱跳:   “你之前说过这家公司的名字,我查了一下,离长荣不算太远。”   “我开车过去只用十分钟。”   “聂文晋翘班去找自己男朋友了,今天不会回来。”   “许姨今天也请假回家了。”   最后是一条语音,商渝从口袋里翻出蓝牙耳机,有点心虚地调低了音量,但还是被聂文柏温和低沉的声音震得耳廓酥麻。   他说:“商渝,给我一个去接你下班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想不到吧,我今天更新了! 第50章 前夜   机会当然是给了的,商渝在公司忙得昏天黑地,聂文柏那边也开了个临时会议,一帮高管刚离开公司没多久就因为紧急情况纷纷赶回来,直接进了会议室忙到八点多才终于结束,离开时办公室都已经熄了灯,黑黢黢一片的,看起来还挺恐怖。   “嗳,聂总,”有人叫住了跟他们往反方向走的聂文柏,“都这个点了,就不要再带头加班了吧?”   剩下的这几个高管都是聂文柏的人,平时的表面关系都挺和睦,听到这话也笑着附和:“是啊聂总,您这天天都是最晚走的,搞得我们很尴尬啊。”   聂文柏只是淡笑道:“不让你们加班还不乐意?”   “哪有哪有,”有人呵呵笑着说,“我可感激聂总给我留出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间了,不过聂总您也得注意身体,工作之余也要关心一下自己,找找消遣嘛。”   最后那句话的暗示意味太浓,旁边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飞快地皱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垂下眼遮盖住自己的神情。   “多谢各位关心,”聂文柏飞快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微微颔首,“这段时间都辛苦了,今天回去后都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就不用那么早来上班了,我回办公室拿点东西,你们先下去吧。”   那人却再度叫住了他:“嗳,聂总,要不咱几个一块儿去吃个晚饭?”   “不了,”聂文柏淡然地回绝了他,“我要去接我爱人下班。”   他在几人各异的神色中淡然颔首道别:“今晚有台风登陆,路上注意安全。”   聂文柏转身走远后,停在原地的几人才低声交流着自己的诧异:“聂总这是……隐婚了?”   “不至于吧,但绝对恋爱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美女,居然能让聂总主动接送下班?我有点好奇啊。”   “好奇可以去找小聂总打听啊,他跟聂总再怎么样都是一家人,绝对知道内情。”   “我才不去,那位趁着聂总休年假捅了那么多篓子,谁敢去跟他攀关系,要去你们自己去哈。”   讨论声在这里戛然而止,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番,顿时打消了去找聂文晋打听消息的念头。   比起听八卦,当然是工作更重要。   ……   商渝收到聂文柏的消息的时候,工作才刚刚收尾,整个办公室就剩下他跟另外的一个实习生在噼里啪啦敲键盘,他深深吐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这才点开了聂文柏的消息。   对方说:“我在车库等你。”   商渝唇边不自觉地扬起点笑意,问他:“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聂文柏说,“临时开了个会。”   商渝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八点四十五,很轻地啧了声。   怎么能这个点不吃饭呢?忙成这样还非得跑过来。   他噼里啪啦地飞快打字:“你等我十分钟,马上下来。”   聂文柏应了句好,又说:“不用着急。”   哪里能不着急,商渝抿着唇关闭聊天框,再度加快了工作进度,接着在实习生惊讶的目光中将工位上的东西一股脑装进包里,匆匆忙忙地站起身。   “那么早就走了吗?”实习生呆愣愣地问他,“但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商渝在心底啧了声,看了眼手机屏幕。   “临时有点事,”他和蔼地给出了一个两全的解决方案,“你把问题发给我,我上车后回你。”   “啊?好的好的,”实习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噢。”   商渝微笑着对他挥手:“好,你也早点下班休息。”   他背上包,步履匆匆地打卡下班,找到聂文柏的时候还是晚了几分钟,对方站在车外抽烟,眉眼间隐约有点倦色,又在看到商渝时飞快地隐匿消失,只是对他招了招手。   商渝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接着走到聂文柏面前,抬头仔细地打量男人的面容。   虽然聂文柏掩饰得很好,但却没办法隐藏住自己布满红血丝的眼,微微皱起的眉,还有满身明显的烟味。   明明他并不经常抽,也不喜欢自己身上沾染到明显的烟味。   商渝神色自若地问他:“外面还在下雨吗?”   偏偏尾音紧绷,难以避免地泄露出点焦躁的情绪。   “还在下小雨,”聂文柏作势要掐灭手中的烟,“晚上想吃什么?”   商渝却先他一步拈住那根烟,轻而易举地从聂文柏手中抢了过来,凑到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而后干脆利落地掐灭。   “回家吃啊,”他觑了眼聂文柏,有点恼,“都那么累了还想去哪儿,你坐副驾驶去。”   聂文柏闷闷地笑了声,主动去拿他的包。   “你生气了吗?”   “嗯哼,”商渝没看他,径直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也不能算生气吧。”   “那怎么不肯对我笑一笑,”聂文柏哄他,“商渝,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忙。”   商渝抿着唇,隔了好一会才说:“我就是有点怪自己经受不住诱惑。”   明明知道知道最近忙到睡觉的时间都没多少,结果对方随便勾了两句,就脑子发热随便答应了聂文柏的提议,实在是不应该。   说到底还是心疼了。   聂文柏反倒挺高兴的样子,用微微上扬的语调说:“嗯,怪我。”   “怪你什么?”商渝的声音松软了些,带着明显的低落情绪,“跟你没关系。”   根本没必要产生那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他想,我大概是被工作消磨了太多的精力,才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宣泄,这是不对的。   只有小孩子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乱发脾气。   聂文柏的笑意却更明显了些:“讲道理,如果不是我太想见你,也不会产生这种想法,商渝,我可以认为你是关心则乱吗?”   “这明明就是诡辩。”   商渝一本正经地纠正他,结果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笑了声,只能轻轻咳了声,说:“好了,我们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聂文柏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今晚的晚餐。”   “不是说许姨请假了么,”商渝显然早就有了打算,“我的厨艺其实挺不错的。”   可惜厨艺再好也耐不住聂文柏家的冰箱空空荡荡,商渝盯着面前整整齐齐码了一整层的可乐挑了挑眉,侧头跟聂文柏对视。   “聂文晋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他畅快地在对方面前骂人,“明明他自己也不怎么喝。”   聂文柏无奈地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说:“我会给他下最后通牒,但今晚还是点外卖吧。”   “外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商渝抬手从顶层的盒子里翻出两枚鸡蛋,边说边朝厨房走去:“我记得许姨放了一袋面在厨房的柜子里。”   聂文柏看着他的背影,终于说了实话:“商渝,我也会心疼你的。”   “心疼我的话就帮我找找冰箱里有没有青菜,”商渝头也不回地喊道,“然后坐到餐桌边等着开饭。”   聂文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无声地笑了笑,还真从冰箱上层找到了点剩下的青菜,他站在商渝背后弯下腰,边递东西边飞快地吻了下商渝的侧脸。   “今晚准备睡哪个房间?”   商渝被他突然袭来的气息弄得有点腿软,不由往后靠了靠。   “还能睡哪儿,”他跟聂文柏开玩笑,“我睡回聂文晋的房间?”   那个名字刚被说出口,聂文柏就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臀,语气变得有些凶:“别乱说话。”   商渝被他这一下拍得差点叫出声,咬着嘴唇边洗菜边嗤嗤笑:“你不是要记账吗亲爱的,这笔怎么记啊?”   聂文柏却没如他的愿回答这问题,反而站直身体,意味深长地告诉他:“等算账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就出了厨房,商渝抬手按了按心口,感受到被撩得扑通乱跳的心脏好一会都没平静下来。   “嘁,”他笑着嘀咕了句,“终于端不住了吧?”   等他们吃完饭收拾好都已经到了快入睡的点,商渝坐在沙发上回复实习生喋喋不休的问题,一边抬手从聂文柏手里接过玻璃杯。   “聂文晋的可乐,”男人在他低头喝了口后解释,“我想你会挺高兴破坏他留下的东西的。”   商渝一言难尽地嘶了声:“虽然的确是这样——但你该怎么跟他解释突然少了几听可乐呢?”   毕竟聂文晋和他都心知肚明,聂文柏这人不会触碰任何的垃圾食品。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聂文柏的神情坦坦荡荡,“我会在他打开冰箱门前就让他收拾好东西滚蛋。”   商渝却笑了声,问他:“那我喝完还怎么睡觉?”   聂文柏没回答,他长长地噢了声,故意把语气放得暧昧:“准备今天就找我算账?”   可对方只是淡定自若地转开视线,用陈述的语气说:“你应该没办法那么早睡。”   聂文柏说得没错,他手上的工作并没有完全处理完,根本没有闲工夫过私人生活。   想到这个,商渝无趣地嘁了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甩,而聂文柏也坐到他身边,拿起了自己的平板。   “以后还有机会。”   他说着,捋了捋商渝的长发。   “今天比较适合坐在一起加班。”   作者有话说:   社畜是需要休息的!(但的确快了嗯嗯) 第51章 算账   事实证明,有些房子贵还是有贵的道理的,商渝和聂文柏依偎在沙发上奋斗到凌晨,直到手机消息突然跳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这次的台风已经登陆。   “下雨了吗?”商渝昏头涨脑地转头,“我记得许姨会在后花园晒被子。”   微弱的雨声透过紧闭的门窗传进屋内,聂文柏处理完最后一份紧急文件,说:“许姨回家前已经把这些事都处理好了,你还差多少?”   商渝打了个哈欠,自然且亲昵地朝聂文柏肩上靠去。   “差一部脚本的最后两行字,其实明天再写也没关系,但一看到你这种资本家也需要加班,我就非常的——有动力。”   聂文柏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摘下了眼镜。   “我加班一小时,为长荣创造的利益是你的十倍,”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跟商渝讲道理,“所以我愿意选择这种强度的工作模式,但商渝,作为年轻人你要学会劳逸结合,我认为你到点不下班是很亏的。”   如果换个人跟商渝说这种话,他绝对会翻个白眼骂句倚老卖老站着说话不腰疼,但现在他只是叹了口气,拖长了尾音说:“我也很想准点下班啊,但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劳动就会有回报的年代了。”   “你看,我每天从早上九点忙到晚上九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才勉强得到一个表现优秀的评价,996福报从大厂辐射到各行各业,你不提倡加班加工作量就相当于比其他公司多了一大截的人力成本,所以或主动或无奈,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压榨自己。”   “可这明明就是不对的。”   商渝疲惫地叹了口气,垂眼去玩聂文柏的手,听见对方说:“这种现象的本质其实是在加剧无效的竞争,在长荣,过度加班是明令禁止的。”   聂文柏说完,又在商渝抬眼看过来的瞬间补充道:“除非是特殊情况,我更提倡在既定的时间内完成工作内容,让员工提高工作效率。”   “我还没说什么呢,”商渝笑他,“不用那么紧张吧亲爱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心的资本家。”   “资本家没有好心和黑心的区别,”聂文柏直白地陈述,“我只是认为省下的加班费已经足够把能力不足的员工更换成竞争力更强的新人。”   “所以我说你是个好心人,”商渝往他怀里蹭了蹭,“现在大多数的老板考虑的都是如何在固定的盈利收入下拼命压缩成本,甚至很多小企业是没有加班费这种东西的。”   聂文柏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发顶,商渝轻叹了口气,说:“我大四出来实习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是三千。”   聂文柏看起来十分讶异,商渝转身去搂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是不是觉得很少?毕竟我们城市的最低工资标准已经到两千四了,”他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无奈,“刚上大学的时候总想着这种学历这种专业不至于饭都吃不起,结果毕业后才知道,三千工资的工作都大把人争着要,到今年甚至更可怕,我有个同事的弟弟,今年研究生毕业,到现在都没找到工作。”   聂文柏能感受到他明显的低落情绪,安抚地拍了拍怀里清瘦的脊背。   “换个角度看,这就是过度加班带来的弊端。”   商渝笑着骂了句脏话:“但不加班就没办法早日混到能不加班的职位,说起来,我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坚信的,结果你现在用行动告诉我,就算是干到总裁的位置也得加班到十二点。”   聂文柏也跟着他笑,一把捧住他的脸,语气低柔沉沉:“那以后早点休息,嗯?”   商渝得寸进尺,顺着这姿势去亲他的嘴角。   “知道了,”他笑着眨眨眼,“那现在去睡觉?”   ……   第二天被手机闹钟吵醒时,聂文柏已经离开了房间,商渝在床上滚了一圈,听见外面隐约的雨声迅疾而猛烈。   似乎比下得比昨晚临睡前还要大。   公司群里人事已经发了公告:“气象局发了红色预警,今天公司放一天假,大家在家好好休息,不要忘记处理应该跟进的工作内容。”   白得了一天假期,还挺不错。   但固定的生物钟让他没了睡意,商渝又滚了两圈就起床洗漱了,出门时不出意外地听见楼下餐厅传来的动静,聂文柏正在用咖啡机,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时抬起头。   “起来了,”他在对上商渝的视线时浮出点不自知的微笑,“今天要上班吗?”   商渝摇摇头,慢吞吞挪到桌边:“哪家正经公司会让员工顶着红色暴雨上班,地铁都停运了。”   “许姨今天也没办法回来,”聂文柏赞同地点点头,“我们得继续吃面了。”   “没事,”商渝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细白精瘦的腰肢,“我记得门口有家超市,现在雨还没那么大,可以出去买点。”   他说着就站起身准备出门,接着就被聂文柏叫住了。   “我去吧,你吃早餐。”   商渝觑了他眼,笑道:“还是我去吧,你看起来不太像会买菜的人。”   聂文柏很认真地反驳他:“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是独自生活的,商渝,你那么轻,会被风吹跑的。”   商渝其实并不轻,是正常男性的体量,但对比起聂文柏的确显得有些瘦弱,他思考了片刻,还是妥协了。   只是心里有点不甘:“我看起来很像在你家吃白饭的。”   “反正之前也吃过了,”聂文柏穿好鞋,从柜子里翻出雨伞和布袋,“也不差这一天。”   “而且等下还需要你做饭。”   于是商渝心里终于平衡了些,他目送着聂文柏走进雨中,慢悠悠地回到餐厅解决掉自己的早餐,直到把所有的餐具都收拾干净,门口才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   聂文柏拎着袋子走进屋内,身上淋湿了一大半,商渝顺手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却被避开了。   “很重,”聂文柏跟他解释,“我来放就好。”   商渝不赞同地说:“你现在需要去洗个澡,再换一套衣服。”   但聂文柏很坚持自己的想法,商渝也抢不过他,索性坐回沙发上,用沉默表示自己的不满,偏偏那男人像是被雨淋失智了般,放好东西只跟他说了句去洗澡,就上楼去了。   商渝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背影犯嘀咕:“台风还会让人性情大变吗?”   他想了想,总觉得聂文柏回来后的表现奇奇怪怪,于是也跟着上楼回到房间,打算跟对方好好地讨论一下刚才的事情。   但聂文柏的确在洗澡,水声淅淅沥沥地从浴室里传出来,跟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颇有催眠的效果,商渝躺在床上等了会,居然有点犯困。   不过他也没等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很快就听了下来,商渝倏地坐起声,刚好对上打开的门,在看到聂文柏的那一瞬,他不由微微睁大眼。   “你怎么……”他张了张嘴,耳根有点热,“换成了睡袍。”   聂文柏顺手系上腰带,对他回到房间这件事不算太意外。   “本来打算洗完澡下去找你,”他深深地注视着商渝,“但现在刚好。”   商渝莫名被他盯得心里发虚,喉咙上下滚动了番,轻声问:“什么刚好?”   聂文柏低笑了声,三两步走到他身边。   “今天是周五。”   他突然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商渝有点懵,被他身上过于危险的气势弄得思维迟滞。   “……怎么了?”   他注视着对方弯下腰,一条腿跪在床沿,朝自己压过来。   “你明天也不用上班,”聂文柏意味深长地说,“猜猜我刚才买了什么?”   这下还反应不过来,商渝就不是商渝了,他顿时浑身一燥,几乎没什么抵抗地顺着聂文柏的力道往后倒去。   咔哒。   床头柜拉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商渝感觉到聂文柏张口含住自己的耳垂,发出很低的一声喘息:   “我们该好好算账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跟家人出门吃饭了所以更新有点晚呃呃呃(滑跪) 第52章 台风天   商渝其实一直都没把聂文柏说的算账当回事。   虽然聂文柏看起来就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但他的所有放肆行为都收到了对方堪称仁慈的包容,以至于得寸进尺得太多,反而忘记了自己的伴侣是个危险人物。   是的,危险,即使聂文柏再怎么表现得温文有礼富有涵养,都无法掩盖自己骨子里透出的威慑感,他天生就该是强势的领导者,他可以对所有人展露自己的教养,但商渝不应该在过度明显的偏爱中忘记这件事,甚至将他口中的“算账”归类成无关紧要的小情趣。   再怎么折腾也不会过分到哪儿去的,聂文柏从来都很有分寸,实在不行,还可以服软道歉嘛。   他甚至还挺期待的。   直到第二天醒来,商渝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并在浑身的酸痛中明白了聂文柏为什么要冒着台风和大雨亲自出去买东西。   没几个人能在被这么折腾后还能在第二天爬起来上班,错过这次机会,起码得再等一周。   商渝认为自己的恢复能力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毕竟聂文晋那种完全不顾及办事对象死活的做法都没能让他请过哪怕一天的病假,相比起来,聂文柏曾经的那次“惩罚”压根不算什么。   因此被压在床上弄到挣扎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商渝心里的警钟终于大声敲响——那会的聂文柏甚至一轮都没结束,昏昏沉沉意识到这点后,他真的直接哭了出来。   可惜后悔永远都嫌晚,哀求这种东西在某些情境下只会产生反向的效果,商渝在入睡前的最后一个清醒念头依然是不停晃动的天花板,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从开始响到最后。   但他如今躺在床上回想时,其实有些不太确定那些水声是不是窗外的雨。   只能说人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放弃警惕心。   想到这商渝艰难地翻了个身,床单和被套全被换成了新的,而聂文柏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抬起酸痛的手臂去够柜子上的手机,低头时看见了被收拾干净的垃圾桶。   用了几个来着?三个?   他嘶了声,腰部往下的躯体都是酸胀疼痛的,这账算得商渝产生出一种半条命没了的错觉,不由低骂了句:“简直比聂文晋那狗东西还过分!”   怪不得以前一直都忍着,他想,原来是打算攒着吃顿饱的。   骂完后他脑中又突然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聂文柏的确各个方面都比聂文晋优秀得太多。   好吧,也不能算突兀,这种联想是完全合理的。   商渝起身的时候面容一阵扭曲,完全没办法否认自己也有爽到这个事实。   还好今天天是周末,他想,起码还能好好休息两天。   ……   外面的雨连着下了两天,聂文柏作为完美的雇主直接给许姨放了一周末的假,也没有像刚开始说的那样让商渝起床做饭,客厅的灯映亮昏暗的上午,窗帘掩盖住外界所有的风雨,他们坐在餐桌边,享用完简单却也算美味的午餐。   “很多年没有进过厨房了,”聂文柏说,“手生了许多。”   商渝没理他,板着脸埋头干饭,隔了会,他听见聂文柏很轻地笑了声。   “生气了?”   聂文柏的语气听起来不太意外,商渝抬头瞪了他眼,指了指自己嘴角的撕裂。   “你干的,我现在吃饭都疼。”   然而聂文柏根本没有愧疚之心,反而闷闷地笑道:“那怎么办,要我喂你吃吗?”   从商渝醒来见到这人起,他就是这么副心情极好的模样——动不动就笑,商渝都快怀疑他是不是体力消耗太多,连脑子都出问题了。   但聂文柏只是认为到了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再端着反而不太适合长久发展,再说了,吃饱喝足的确能让人心情变好太多。   他收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手也挺难受的,真不需要我帮忙吗?”   商渝一言难尽地放下筷子,眼神像是要杀人。   “不用,现在不难受了。”   于是聂文柏没有再说什么,但商渝还是顺着他的话回想了下自己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大概是手腕被捆在床头上的时候?   总之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情形。   他飞快地解决了自己的晚餐就坐到沙发上去回复工作消息了,聂文柏则收拾好了餐桌,也跟着坐到他身边,手掌自然而然地覆上商渝的后腰,缓慢地揉捏着。   商渝觑了他眼,倒是没有躲开,好一会后才说:“你真的太过分了。”   “嗯,你说得对,”聂文柏顺着他的话道歉,“下次会注意。”   他的语气实在敷衍,商渝哼了声,闭眼往他身上一靠,没再说话了。   其实他也没真的生气,就是看见这人生龙活虎一点事都没有,就觉得十分不平衡。   只是没过一会,搭在他腰上的手掌就渐渐往下滑去,商渝警惕地睁开眼,一把抓住聂文柏的手腕。   “不行,”他很凶地说,“今天不能再来了。”   可那点凶狠飞快地在衣物下的动作中化开成一片湿漉漉的光亮,聂文柏俯下身,湿热的呼吸扑在他唇上。   “商渝,”他笑怀中人漫上潮红的脸,“如果你不想,我是不会继续的。”   商渝终于忍不住,骂他:“那你别碰我啊!”   聂文柏跟没听到似的,直接将他压在了沙发上。   ……   事实证明,当商渝的计划跟聂文柏的计划产生冲突时,是完全没有办法执行的,他不仅没能拥有两天的休息,甚至连半天都不配拥有。   连洗澡的时候都不得安生。   按在潮湿墙砖上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潮红却一直蔓延到了指甲盖,水声始终哗啦啦地响着,商渝的声音含糊而微弱地回响在水雾间:   “你好了没……我真的要生气了。”   回应他的是很响亮的亲吻声,聂文柏低低地喘息着,好一会才从喉咙间溢出句:“乖一点,嗯?”   商渝被他这话弄得大脑一昏,竟然真的乖乖听话了。   最后的结果是被聂文柏抱着出了浴室,直接睡到了第二天该上班的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原来的想法有多错误。   那老男人挑周五干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好好休息,而是想要彻彻底底算账。   商渝哈欠连天地坐上副驾,第一次对聂文柏摆出副臭脸,怎么都不肯搭话。   聂文柏也知道自己这几天确实过分了点,不由低低咳了声,准备给出点补偿条款。   比如说提前把聂文晋处理掉。   但他还没提出来,商渝就突然说:“我决定不那么快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作为对我的行为的抗议吗?”聂文柏看起来颇为沉着,“想推迟到什么时候,我去接你。”   “过完这个月先吧,”商渝哼哼着下了决定,“你太影响我的工作进度了。”   聂文柏却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把这当做夸赞。”   商渝终于被他逗得展露出点笑意:“你想得美,反正在这份工作稳定下来前,我不会再考虑同居这件事了。”   要是天天都被按在别墅的各个角落做这种事,他的奖金绝对会泡汤的。   聂文柏自然感受到了他语气里残存的微弱怒火,从善如流地嗯了声,表示自己接受了他的这个决定。   离开了床,他又变回了那个商渝所熟悉的,尊重伴侣想法的老男人。   商渝这才彻底消了火气,在下车前转动酸疼的腰肢跟聂文柏交换了一个道别吻。   “那就周末再见了,亲爱的。”   他真的很需要一整周的休息时间。   作者有话说:   美好的假期总是很短暂呢,接下来就该解决掉一些讨人厌的狗(消音)了 第53章 处心积虑   目送着商渝的背影消失在上班的人群中后聂文柏才调转车头赶回长荣打卡,从车库上来时还碰到了一电梯迟到的员工。   电梯门打开时,嗡嗡的说话声顿时一静,聂文柏面不改色地踏进电梯,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门慢悠悠地合上,终于有人主动问候他:“聂总早。”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问候声在电梯里此起彼伏,聂文柏微微颔首,回了句简短的:“早上好。”   他边说边抬起手,像是不经意般看了眼腕表,周围便再次飞快地安静下来。   如果他的表没出错的话,现在已经超过正常上班时间五分钟了。   而周围的员工显然也知道这点,于是电梯门一开就小跑着钻出去,压根没敢再去看聂文柏的表情,而聂文柏则专注地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假装自己并不知道这回事。   心里想的却是等会开完董事会议后就让人事总监来自己办公室一趟。   那么多人迟到还是不太好的。   他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聂文晋,空调温度被调到了最低,聂文晋抬起头,吊儿郎当地对他扬了扬下巴。   “哟,难得啊,哥哥你居然会有迟到的一天。”   一听就是在找茬,聂文柏随手关上门,淡声命令他:“起来,去外面工作。”   聂文晋很嚣张地笑道:“我偏不,哥哥,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管我吗?”   他往后一仰,在聂文柏沉到能杀人的神情中将腿架到了桌子上,发出一声长长的感慨叹息。   “哎呀——这椅子,不愧是爸爸留给我的,真舒服。”   他的挑衅太过低级,聂文柏连动怒的想法都没有,只是嫌恶地微皱起眉,再次重申:“聂文晋,现在已经是工作时间了。”   “那又怎么样,”聂文晋颇为有恃无恐,“你不也没开始工作么,我亲爱的哥哥。”   他的语气总令人联想到滑腻腻的,扭曲盘绕的蛇,平白破坏了那副好样貌,聂文柏懒得跟他废话,目不斜视地朝着桌上的电话走去,用内线拨给了自己的秘书。   “陈可,带几个人进来把聂文晋请出去,”他干脆利落地下了决定,“顺便把我昨晚发你的文件打印好带进来。”   聂文晋在他走过来时就蓄势待发地坐直了许多,眼下更是直接站起身,劈手去夺他手中的话筒,冷笑着盯着他:   “就你的那些跟班还配让我出去?门都没有!这个办公室迟早是我的,你屁股底下的位置也是!哥哥,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位置?”   “爸爸让你当这个总裁,就是为了给我铺路的!”   聂文柏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发疯,等到聂文晋的话讲完才缓声说:“当然,我不否认父亲以前的打算是这样的。”   聂文晋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而聂文柏恍若未觉,用始终稳定的语气往下说去:   “我只休了十二天的年假,陈可给我汇报了十五起突发紧急状况,为了摆平它们,我在年假的最后两天开了五场线上会议,又在回来后马不停蹄地处理到昨天,才勉强解决完。”   他克制而压抑地吸了口气,反问自己的弟弟:“你大学四年是读到酒吧去了吗?父亲不会永远给你机会,但你从来都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   聂文晋冷笑了声:“我很完美啊,不需要反思,该反思的是你吧?如果不是你给我使绊子,会出现那么多意外状况?”   “我没必要给自己增添麻烦,”聂文柏沉声反驳,“如果你认为有问题,我可以把父亲请回来主持大局。”   “那就请啊!”   暴怒的吼声在办公室内回荡,聂文晋终于被他从头到尾都很稳定的情绪激怒,重重捶了下实木桌面。   “你他妈的最好现在就打电话给老头子,然后麻溜地把属于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脖子涨得通红,“看看究竟是谁的错!”   聂文柏拧着眉,终于展露出明显的,冰冷的怒意。   “我从来都不欠你的,”他沉声呵斥,“聂文晋,注意你的精神状态!”   叩,叩叩。   门被礼貌地敲了三声,陈可做事的效率完全配得上她的高薪,如此短的时间她不仅准备好了文件,还带了几个身材颇为壮硕的保安进来。   “聂总,”她先跟聂文柏问好,接着才看向聂文晋,“二少,您的工位上有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   聂文晋倒也没疯得彻底,悻悻冷笑着往门口走去,嘴里不依不饶地说着下流话:“哥哥还真是养了条好狗,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喂熟的,我挺想学学呢。”   聂文柏冷着脸没说话,而陈可则是面不改色地对他微微一鞠躬。   “二少走好。”   她太过恭敬且波澜不惊,忠心耿耿到令聂文晋牙痒痒,却又无端联想到了另一个人——   只会对他不离不弃,永远随叫随到,眼里再没有除他以外的商渝。   那张面容在脑海中浮现时,聂文晋不由眯了眯眼,久违地产生了点冲动。   相比起无趣乏味的商渝,颜星是个大胆且放得开的伴侣,新鲜劲消退得慢,再加上那副能把天都闹翻的少爷脾气,他其实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再寻找新目标了。   正如肉吃多了就想换点清淡口味一样,如今想到商渝,聂文晋居然还有些心痒眼馋。   当然,只是单纯的肉体吸引。   反正就商渝那副下贱样,提出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他志得意满地想,只要随便哄哄,肯定会愿意的。   到时候再让他乖一点别闹到颜星面前,还能这样保持长期关系,简直完美。   于是聂文晋从通讯录里翻找出商渝,自信地打字:“我六点去找你,地址发过来。”   他按下发送,还没来得及切出聊天框,就看见自己的新消息旁边显现出一个通红的感叹号。   他被商渝拉黑了。   霎时间,刚消退些许的怒火卷土重来,聂文晋将手机重重往墙上一摔,大声地骂了句:“草!”   他的神情堪称阴森恐怖,赤红着眼大步地往电梯走去,压根没注意到电梯里走出来的那群人是什么身份。   对聂文晋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出商渝,并狠狠地抒发自己的怒火。   跟他擦肩时被撞得一踉跄的董事皱了皱眉,在周围人的关心下摆摆手,说:“我没事,聂二少这是怎么了?”   “听说前段时间给公司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有人低声跟他交谈,“估计是被聂总训斥了。”   “还是不如聂总沉稳,”有人评价道,“听说老聂总有意向给他安排个职位?”   这话说得实在隐晦,但在场的各位都是知道实情的——那位已经退下去的聂总摆明了是要自己的大儿子把所有东西都拱手相让。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董事皱了皱眉。   “老聂病了那么久,都开始糊涂了。”   接着就有人恍然大悟般嘶了声,说:“我记得聂二少的精神……有点小毛病,现在是治好了?”   另一人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看老聂总的态度,估计是吧,但谁知道呢?”   眼见着话题渐渐朝着聂家的隐私上拐去,陈可适时地迎了上来,恭敬地对董事们微微躬身:   “各位董事请随我来,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说:   看标题就知道,聂文柏是故意让自己的没头脑弟弟撞上这群人的呢 第54章 黑名单   其实不止董事会觉得老聂总糊涂,连聂文柏手底下的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那么多年来都是聂文柏在公司里兢兢业业,不仅没有过失误,还让长荣更上一层楼,究竟是有多闲才会想要临时换个决策者上来,那聂二少有多不成器还用别人说么。   长荣真交到他手里,怕是没两年就得完蛋。   董事们各怀心思地听着例会,不知道有多少打量的目光汇聚在聂文柏身上,而聂文柏只是用极度理智冷淡的表情端坐在桌首,听着自己的助理回报Q3季度的经营情况报告。   在座的各位老人精自然会找机会开口:“上个月的收益下滑得有点多啊。”   陈可流畅地解释了一通原因,最后加上了隐晦的一句:“不可否认,这是管理层的决策失误。”   “聂总自上任以来就没有出现过任何的重大失误,”提问的董事长长嘶了声,“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九月份休了个年假,”聂文柏习以为常地跟他们打太极,“跟父亲确认过后,由我弟弟代行CEO的职责。”   接着就有人明知故问:“所以,这段时间的集团事务,是由聂二少负责的咯?”   聂文柏微微颔首:“可以这么说。”   “看来聂二少还太年轻了啊,”那人呵呵笑着下了结论,“还需要多多历练。”   他旁边的人默契地接话:“是啊,等会儿去跟老聂吃饭的时候,可得跟他好好说说。”   聂文柏八方不动地坐在上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的意见。   但很显然,他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了。   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在有空的时候回了趟家,偌大的宅邸冷冷清清,佣人在看到他时甚至还有些吃惊。   聂文柏并不在意,对他来说这地方并不能算是自己的家,自从拥有经济能力后他就一直在外面住了,跟聂父之间的交流只剩下工作相关的内容,以及催婚。   这两件事其实也能合并成一件。   他问管家:“父亲在什么?”   管家对于他突然回来这件事也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敬地说:“二少中午回来过一趟,跟先生抱怨了通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先生下午时留他在书房说了会话,就没再出来了。”   聂文柏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聂文晋走了?”   “刚走没多久,”管家回他,“大少爷要留下用晚餐吗?”   “不用,”聂文柏朝楼上走去,“父亲的胃口原本就不太好。”   他说得还是太保守,聂父哪里是看见他就没胃口,简直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聂文柏顺手合上书房的门,侧头躲开了飞来的硬壳精装书。   “还知道回来?”   聂父沉下嗓音的时候威慑力十足,聂文柏捡起书,不卑不亢地说:“父亲何必对书发脾气。”   坐在桌后的男人沉沉地呼吸着,好一会才开口:“我不想跟你废话,关于你弟弟的那些流言,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没有听说过新的流言,”聂文柏面不改色,“既然父亲提到了,我会关注的。”   聂父冷哼了声,仍旧不相信他没在这里面做手脚:“今天老于来找我吃饭,问你弟停药多久了,你真没听说过这事?”   “从未听闻过。”   聂文柏说完,又平淡地补充:“前两天他在顶层发脾气,被董事们撞到了。”   一句话就讲明白了前因后果,聂父又是气闷地吐了口气,说:“你弟还年轻,你当哥哥的要多顾着点。”   “他的观念与我的差异太大,”聂文柏顺手将书放回一边的桌上,“况且他很尊重您,您说一句话抵得上我说十句。”   聂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让他接手长荣确实不现实,还是得辛苦你了,但平时上班的时候你要教他点东西,日后你们兄弟俩也能互相帮衬。”   言下之意就是暂时打消了让聂文晋空降的念头,不过聂文柏依然要教他做事。   万一哪天就开窍了呢?   而聂文柏只告诉他:“我会尽力。”   他的这句话终于让聂父满意,男人点点头,赞扬他:“你一直都很让我放心。”   聂文柏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见过多少遍这句话,早就不以为意了,于是他借机切入进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当中:“父亲之后不必再为我安排约会行程了,我跟男友的感情很稳定。”   聂父顿时又皱起眉。   “我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下了命令,“但你必须担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   聂文柏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因此连眉尾都没动过。   “这是对女性,对我的感情的不尊重,再说了,我认为您会更喜欢聂文晋的后代。”   聂父却说:“你别管他怎么样,他听话,迟早会生一个,但你要是没有个能继承位置的孩子,就别想一直在这位置上坐下去!”   “您大可以这么打算,”聂文柏也冷了神色,“但这是我的底线,我今天提起这事,只是告诉您一声,不是来同您商量的。”   聂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于是聂文柏再接再厉:“对了,还有一件事,父亲名下的那幢别墅我记得一直是空闲的,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借住一段时间。”   他说完,彬彬有礼地跟气得大喘气的聂父道别,就下楼离开了,至于那些威胁?   有聂文晋这么个蠢货在,即便他再不得父亲欢心,地位也是固若金汤的。   ……   结束了几天的忙碌后,商渝才看见手机上的好友申请提示——是个陌生的号码,但语气很熟悉,这段时间已经发了好几条验证消息过来。   这点熟悉体现在了留言里呼之欲出的暴躁和癫狂上。   聂文晋的一句话里通常会带十几个脏字,他笼统地一扫而过,总结出了对方的意思:   谁给你的胆子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的?   商渝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半个月前在商场碰见的时候,聂文晋还是一副避之不及嫌弃得要命的态度,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商渝直接拉黑了这条好友申请,权当没见过这条消息,收拾好东西就下班回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聂文柏不知道在忙什么,又恢复了一天只发几条消息保持的状态,商渝早就习以为常,现在想起来了,就顺手给对方拍了张等车时看到的火红晚霞。   接近凌晨时聂文柏才回他:“很好看,过两天还忙吗?”   商渝躺在床上用语音说:“最重要的项目已经完成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都会正常上下班。”   聂文柏的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那好好休息两天,周末我去接你。”   商渝回了他个“好”字,看见输入中的字样闪烁了会。   接着,聂文柏告诉他:“聂文晋已经搬走了。”   “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住?”   这效率还挺高的,商渝想,也不知道这人用的什么办法。   “等我这个月的租期结束吧,”他给出了早就决定好的打算,“下下周三,得麻烦你来接我和我的行李了。”   聂文柏自然是答应的,商渝跟他互相道了晚安,心满意足地关灯闭眼。   其实这小区住着还挺舒服,他想,治安又好环境也幽静,入住率也高,真的很适合一个人租住。   他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维,渐渐陷入深眠当中,早已把聂文晋暴跳如雷的消息抛在了脑后。   而在商渝不知情的状况下,手机自动拦截了一条来自黑名单的骚扰消息:   “别以为我找不到你,只要你还没回乡下种地,我就能把你翻出来。”   作者有话说:   好烦啊,究竟有没有人打过了羊了个羊的第二关…… 第55章 嚣张   商渝没有查阅自己短信的习惯,因此直接错过了预见危险的机会,直到某天下班的时候他才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突如其来的危险感令他心头一紧,手机不住震动着,商渝按下接通键,并没有立即开口。   而电话那头传来了变得有些陌生的冷笑,语气阴测测的:“能耐了啊,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商渝搭在膝盖上的手瞬间紧握,他看向窗外半暗的天光,将语气放得很冷静:“那我又为什么,要把你的话当回事。”   “聂文晋,我们不是早就分手了么,当初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分手算什么,”聂文晋冷笑,“你不照样死缠烂打,现在给我装什么清高。”   商渝毫不克制地翻了个白眼。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他的声音很冷,“聂文晋,你究竟是哪儿来的那么多自信?”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果断将这个号码也拖进黑名单,丝毫不想跟聂文晋纠缠。   夜色无声而迅速地向远处铺展,商渝坐在颠簸的公交上,胃里好一阵翻涌。   也不知道是晕车还是被聂文晋恶心的。   他实在太了解那狗东西,聂文晋撅下屁股商渝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现在这通质问电话打过来,潜意思绝对是想跟他回顾一下曾经的岁月。   真是癞蛤蟆戴花,想得倒美。   如果放在从前,商渝还得好好想个办法打消他的念头,但到了现在——   有聂文柏撑腰,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于是他没再把这通电话当回事 ,按灭手机屏幕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心里想的是这周末该跟聂文柏去哪里玩,车上的人来来往往,商渝无知无觉地等着公交到站,神情松快地下了车。   他想,等见到聂文柏的时候,还能顺便问问对方是怎么高效率地摆脱聂文晋的纠缠的。   老小区的烟火气总是很足,商渝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视线扫过树下聊天的老人和在草地上刨坑的边牧,又看向昏黄的路灯和嬉闹的孩子,难得产生了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他想,回家后我还能拥有四个小时的睡前时光。   可惜这念头在他上楼后就彻底破碎,走廊灯亮起的时候商渝看见自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个熟悉的人影,穿着衬衫西裤,嘴里叼着烟,听见动静时阴森地抬眼看过来。   乍一眼看过去,他险些认成了聂文柏。   “哟,回来了,”聂文晋随手将烟往地上一碾,“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他边说边站起身,商渝戒备地盯着他,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聂文晋嗤笑一声,说:“我说没说过,只要你还在这地方混,就别想着能躲过我!”   “你调查我?”商渝往后退了两步,没给他好脸色,“这是违法的。”   “那你报警啊,”聂文晋恶劣地冷笑,“我告诉你,识相点就赶紧滚过来,老子纡尊降贵过来给你个机会,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他说到这,故意顿了顿,长长噢了声。   “还是你觉得你新找了个男人,就有底气跟我对着干了?”   “老子可是聂家的!谁敢跟我对着干!”   商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发疯,聂文晋的笑声在楼道里回荡,他勾了勾嘴角,开口道:“你未免自视甚高了些,别人卖聂家面子,是看在你哥的份上,而不是因为你顶着一个聂二少的头衔——”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   聂文晋成功地被他激怒,抬手朝他抓来:“给你两天自在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别逼老子在这干你!”   商渝冷笑了声,灵活地躲开他,反手抽了聂文晋一巴掌。   这一下他用了全力,连带着这几年的郁闷一块发泄了出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没有任何顾虑后绝不会再容忍聂文晋发癫。   清脆的声响震得聂文晋呆滞在原地好一会,商渝毫不留情面地说:“你也别他妈的做出一副施舍的样子,我没那么稀罕你。”   聂文晋似乎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短暂的失神后顿时暴怒不已,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直接跟商渝扭打成一团。   “你还敢看不起我?”他怒吼着挥拳,“没有我你早就混不下去滚蛋回老家了!当初究竟是谁不要脸地求我不要分手的?啊?!”   他的话颇无逻辑,但商渝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他抬腿去踹聂文晋的小腿,冷笑着喘气:“人都有眼瞎的时候,用不着你来提醒我以前都干了多少傻逼事儿!”   “我草,”聂文晋愈发火大,“你找死是吧?”   商渝冷笑一声,用干脆利落的一拳回答了他。   他们斗殴的动静实在太大,最后邻居报了警,两人双双被请进了警察局。   好好的一个晚上就这么毁了。   聂文柏匆匆忙忙地从公司赶过来,恰好碰上了同样回来加班的警局领导,对方也见过他好几回了,只是习以为常地跟他打招呼:“聂先生又来带弟弟回家啦?”   聂文柏有点讶异:“聂文晋又进来了?”   那领导一下就明白自己会错意了,笑着问:“那您这次过来是……办事的?”   聂文柏只微微点头,告诉他:“接到了你们打来的电话,说我爱人在这。”   “原来是这事,”领导呵呵笑道,“是叫什么名字,我去帮您问问,是不是东西丢了?”   聂文柏跟着他往里走,说:“叫商渝。”   那中年男人愣了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而聂文柏后面的话已经钻进了他耳里:   “你们的人说他是,打架斗殴了。”   ……   商渝见到聂文柏时也有些意外——照理来说这人不该那么快赶过来,因此他在怔愣下问了句:   “你是来接聂文晋的?”   聂文柏被他这话问得同样有些意外,低低笑了声,说:“那我怎么会站在你面前?”   商渝问完就意识到自己犯蠢了,不由尴尬地垂下眼,主动去牵他的手。   “那——不用管他吗?”   “不用,”聂文柏似乎有些自责,“抱歉,是我疏忽了。”   商渝奇奇怪怪地看了他眼,说:“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他会来找我。”   聂文柏反握住他,坦诚地说:“聂文晋既然能找到你现在住的地方,就说明他动用了聂家的关系网,不可否认,我最近因为太忙,忽视了他的异常。”   商渝不清楚聂家的这些事,也不想在这事上浪费时间,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告诉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偏偏他的另一只手还捂在腹部,聂文柏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说:“最近都住我那边吧,他的疯病估计又犯了。”   商渝听见他后面那句话,脚步微微一顿:“他原来,真的有病啊?”   虽然一直都有这种猜测,但在聂文柏亲自确认后,他还是觉得挺震惊。   毕竟他跟聂文晋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因为脑子有病吃过药。   聂文柏说起这事还挺淡然:“他四五岁那会就有很明显的精神问题了,吃过很多药也尝试过很多疗法,父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更偏爱他一点,后来到了青春期,他的病就好了,除了脾气太差,跟正常人没两样。”   他的话被亮起的手机屏幕打断,商渝主动松开手,视线在那个备注上一扫而过。   来电的是聂父。   而不出意外的话,对方打过来是想让聂文柏把自己弟弟给接出来。   聂文柏挂断电话后低声征询他的意见:“要不要到车上去等我?”   “不用,”商渝想了想告诉他,“有你在,我不是很担心他再冲我发疯。”   聂文柏对这话还是挺赞同的,于是聂文晋出来时就看见这俩人亲密地挨在一起,还十指相扣。   “什么意思?”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商渝,“你握这老东西的手干什么?”   商渝看他一脸吃了脏东西的表情,不由嗤地笑出声。   “你猜啊。”   他明目张胆地朝聂文柏靠过去,抬手给眼前这人展示了一下闪闪发亮的戒指,而聂文柏只是用温和且纵容的神情侧目注视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很多东西无需在说,聂文晋咬着牙,瞬间气得眼珠赤红。   “用这种方式报复我?”他冷笑着伸手指向商渝,“你真下贱呐!”   商渝却笑得更加讽刺。   “你哪里值得我报复呢,”他故意用怜悯而嘲笑的语气说,“这明明就是离开错的人后,终于遇到了真爱。”   他说到这,顿了顿,真诚地对聂文晋说:“对了,还要谢谢你甩了我,让我们有机会深入发展呢。”   他身边的聂文柏同样露出细微的笑意——这是聂文晋第一次看见自己讨人厌的哥哥笑,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商渝说的都是真的。   理智在这一刻崩弦,聂文晋怒吼一声,抬拳朝聂文柏砸去。   “我不要的垃圾你也抢?!”   而聂文柏只是轻巧地搂着商渝躲开,轻而易举地将他绊倒在地。   “放尊重点。”   他居高临下地对聂文晋命令道:“这是你嫂子。”   作者有话说:   让我看看有多少人在等这个(敲碗求海星)   PS:商渝和聂文柏俩人都不是正经好人,落井下石是很合理的 第56章 一石二鸟   聂文柏做不出在局子里跟弟弟斗殴这种事——不太现实,虽然聂文晋疯起来根本不在意后果。   更不用说此刻他还狼狈地摔倒在地,大庭广众下丢尽了面子,不发个疯他都不能算是聂文晋了。   他爬起来,刚想跟聂文柏拼个你死我活,后头就冲进来好几个民警,干脆迅速地将他们给隔开了。   十分专业,以至于聂文晋压根没法再做些什么,只能在后面辱骂聂文柏和商渝 言语污秽得不行。   而聂文柏恍若未闻,只是礼貌地对来人点头致谢:“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事,小事,”为首那人呵呵笑道,“看这情况……要不我们这边帮您送一送小聂先生?”   聂文柏当然不会拒绝,他将聂文晋单独留了下来,带着商渝转身离开。   傻子才在这跟聂文晋浪费时间。   他们才将将踏出大门,商渝就忍不住笑出声,聂文柏纵容地停下脚步,看着他笑得弯腰捂住肚子。   “笑什么,”他明知故问,“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说的那些话。”   商渝是挺喜欢的,但不可否认,聂文柏说得那些话实在……有些显摆。   于是他玩笑般地抱怨:“我怎么就突然变成嫂子了,不单聂文晋要意外,我都愣了一下。”   “那他该叫你什么,”聂文柏顺着他的话反问,“前男友?还是哥夫?”   “其实都可以,反正他不会叫的,”商渝清醒得很,“嗳,要是他回家去跟你爸告状怎么办?”   虽然这么问了,但他心知肚明聂文柏绝对已经准备好了对策,只是好奇心使然,想问一嘴罢了。   而聂文柏则是坦荡地告诉他:“不怎么办,父亲这次保不了他了。”   他替商渝打开车门,看见他对自己挑了挑眉。   “但我之前听他说,你们的父亲很——偏爱他。”   “再怎么溺爱都是有限度的。”   聂文柏意味不明地留下这么句话,绕到另一边上了车,商渝依旧不依不饶地用求知的目光盯着他,故意软下嗓音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聂文柏,不要转移话题。”   聂文柏没忍住,嘴角浮出微弱的笑意。   “这个不太好解释,”他告诉商渝,“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商渝不由撇撇嘴,说:“那我如果非要现在就知道呢?”   聂文柏不理他,专心地开车,商渝等了等,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别闹,”聂文柏一本正经地收回手,“我在开车。”   “我也可以帮你开,”商渝对他眨了眨眼,“然后你坐到副驾驶上来,告诉我之后会发生什么。”   前方的交通灯转为红色,聂文柏终于停下车,侧头跟他对上目光。   “我是资本家,”他一本正经地说浑话,“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话里的暗示意味实在太明显,而商渝今天也乐得跟他回家做点什么,于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你告诉我,代价随便开。”   聂文柏实在太能装,听他这么说了也只是眉尾微抬,说了句:“好,这是你答应的。”   红灯重新转绿,他边开车边不疾不徐地跟商渝说:“精神病这种严重问题一旦复发,就意味着聂文晋不能再继续生活在正常社会里了,他必须去接受治疗。”   “而他一旦发病,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情绪,曾经还将一直照顾他的保姆打进医院过。”   商渝一点点回过味来,隐隐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以前是贴身照顾的保姆,那现在会是谁?   颜星吗?   那可是群星的小少爷,要真被打进医院,绝对会让这事棘手到难以压下去。   聂文柏似乎是很低地笑了声,有点模糊,但很讽刺:“而一旦确认他复发了,父亲会是第一个站出来要求把他送进医院的人。”   “聂文晋这辈子都别想玩过你了,”商渝赞扬地感叹,“但为什么会是你爸第一个站出来?”   “因为他以前就是这么做的,”聂文柏平静地陈述,“他对聂文晋的偏爱其实相当于补偿,对于他来说,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车厢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中,商渝没有再接话,而是抬手覆上他温热的手背,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慰。   而聂文柏在下一个红灯前翻手跟他十指相扣。   “放心,”他笃定地告诉商渝,“用不了多久的。”   回到家后商渝主动地履行了自己付出的代价——仗着第二天还要上班可劲地作,简直就像一块香香软软主动脱掉包装躺进餐盘里的可口蛋糕,一举一动都让人难以把持。   聂文柏被他勾得险些失控,咬着牙把商渝折腾到浑身难受但还能准时爬起床上班的程度。   不得不说,分寸把握得实在精准。   商渝龇牙咧嘴地醒来时气不过,又在床上干了点坏事,险些被聂文柏捉着再来一次,弄得狼狈不已。   最后聂文柏去了隔壁浴室洗漱,商渝则在主卧的浴室里自己解决了一番。   事后清醒过来才觉得亏,聂文柏几句话就换来了他一晚上的辛苦,实在太会压榨了。   不愧是黑心资本家。   下楼时商渝刚好撞上了许姨,对方不愧是受过专业培训的阿姨,除了昨晚看见他跟聂文柏举止亲密地开门时惊讶了一会外,就再也没表露过什么激烈的情绪了。   甚至还跟从前一样跟他打了个招呼。   商渝同样微笑着跟她道了声早,忍着酸痛坐到餐桌边上,轻轻地踹了脚聂文柏的小腿。   聂文柏正在看今天的头条新闻,头也不抬地说:“别闹。”   这会的商渝哪里可能听他的,轻轻哼了声踢掉拖鞋,光裸的足勾开西装裤的裤腿,慢吞吞地往上蹭去。   聂文柏的呼吸声微微一沉,抬眼看向他。   商渝放下咖啡杯,对他微笑,无辜而甜蜜,摆明了是吃准他不会在这时候做点什么。   于是在聂文柏的沉默中,桌下的动静愈发放肆,商渝微微侧过身,抬脚搭上聂文柏的椅子。   而后不出意外地踩到一团鼓鼓囊囊的烫热物什,终于被聂文柏警告般地捉住脚踝。   “想请一天假?”   聂文柏眼神沉沉地问他,凶得像是要吃人。   “唔——”   商渝故意沉吟了会,笑着说:“如果你支付我一天工资的话,当然可以,亲爱的。”   聂文柏也低低地笑了声,指腹擦过他凸起的那一点骨节,然后干脆利落地放了手。   “想得挺好,”他说,“下班了再收拾你。”   作者有话说:   玩不过,聂文晋真的玩不过的 第57章 解决   可惜的是聂文柏一上班就开始忙,并没有找到收拾商渝的机会,除了公司事务外,他还得接受聂父一天一通的电话呵斥跟隔空教导。   中老年人闲得很,能从工作一路骂到私人感情生活,聂文柏一边听着一边埋头苦干,纯粹把那些话当做耳旁风。   直到那头传来一句:“你跟你弟弟从小争到大,现在连男人都要抢?”   聂文柏没什么意外地挑了挑眉,终于抬起头。   “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聂父沉沉地开口:“你弟已经跟我说了这件事,那人是叫商渝,对吧?”   聂文柏沉默着,用高深莫测的目光注视电脑屏幕。   “当年你弟弟跟他在一起只是玩玩,但你不一样,你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认真的,出于安全考虑,我让人去查了查他的个人资料。”   通话那段的声音稍稍停顿,聂文柏便不赞同地说:“您这是在侵犯他的个人隐私。”   聂父恍若未闻,继续说道:“他很会装,父亲是邻市知名的企业家,母亲是大院里长大的,死于车祸,并不是你弟说的那种贫穷大学生。”   “所以您想表达什么?”聂文柏反问他,“单凭他的家庭背景并不能说明具体的事件,与其关心我的感情生活,您还是早点带着聂文晋去咨询医生吧。”   “你以为我想关注你?”聂父冷哼一声,“他自始至终都在说谎,可见品行并不端正,跟你弟分手后又跟你在一起,必然带有目的。”   聂文柏无声地吐了口浊气,沉声替商渝辩解:“您的结论未免太武断了。”   这话刚出口,聂父就骂他:“你这是被他冲昏了头!”   “那您认为他的目的是什么,”聂文柏皱起了眉,“按您所说的事来看,他并不缺钱,也不缺资源。”   “他有个弟弟,”聂父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被扔到这来?”   “商渝就是枚弃子!”   这话其实颇为语重心长——且十分地为聂文柏打算,可出现在聂父嘴中,实在是有些讽刺了。   于是聂文柏只是沉默了一会,淡声说道:“看来父亲很了解这些龌龊事。”   他没再给自己父亲开口的机会,客客气气地给出了自己不容动摇的想法:“我认为比起旁人所说,自己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事才更真实。不早了,我还有个会议,就先到这吧,父亲。”   他挂断了电话,在工作间隙想起自己父亲说的话时依然觉得十分荒谬——商渝能图他什么呢?   钱?   但每次出行商渝都会主动支付掉餐费和电影票之类的费用,甚至去海边时也会在餐厅买单。   脸?   聂文柏自认为并没有这魅力,况且聂文晋跟他的长相有七分相似。   那还剩什么呢?   聂文柏想了很久,觉得除了能笃定的爱之外绝对还有别的原因,但那是属于商渝的秘密,如果对方不想说,他就不会去刨根问底。   总而言之,这里面并没有可怕的阴谋论,他父亲的推测全是主观臆断。   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   没过几天,商渝就在上班的时候收到了郑君昊的消息:   “好兄弟,跟你打听件事。”   商渝隔了半小时才回了他个问号,郑君昊显然是在偷懒,飞快地回他:“你知不知道颜少爷为什么进医院了?”   看到这句话,商渝愣了瞬。   颜星进医院了?   他莫名想到那天从警局出来时跟聂文柏的对话,不由问郑君昊:“他生病了吗?”   “听说是骨折了,”郑君昊的话语中透露出幸灾乐祸,“那天几个领导和马屁精去探病,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他们私下说,颜少爷断了好几根骨头,动都动不了呢。”   商渝诧异地抬起眉尾。   “伤的这么重?”   “对啊,”郑君昊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过来,“也不知道他们是夸张了还是真的伤成这样,据说颜少爷还有点轻微脑震荡。”   商渝只觉得背后发寒:“他是被绑架了吗?”   郑君昊也不知道具体内情:“反正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才来问你,看看能不能掌握一线消息!”   可惜商渝也是刚听说这件事,心思动荡间跟郑君昊说:“我跟颜少爷也不熟,要不是你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事。”   郑君昊失望地结束了聊天,商渝却忍不住问聂文柏:“你最近有没有听说什么事情?”   聂文柏回他:“如果你是说跟聂文晋相关的事,有。”   商渝顿时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打字打得飞快:“他真把颜星打进医院了?”   “嗯,”聂文柏回他,“他发病的时候谁都拦不住,颜星也是个被娇惯长大的,跟他闹得很不愉快,聂文晋一气之下,把他打进了急救室。”   意思就是颜星跟聂文晋吵架,最后被对方揍进了医院。   还真是有够疯的。   商渝想了想,问他:“那聂文晋有没有朝你发疯?”   “放心,”聂文柏说,“父亲拘了他几天,我没回去过,管家说是颜星亲自回老宅接的人。”   当然,他知道商渝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主动告诉他:“我已经开始联系国外的疗养院了。”   商渝调侃他:“效率那么高?”   “关乎你的人身安全,”聂文柏说,“这件事我列在了第一位。”   商渝被他说得嗤嗤笑,险些没忍住过于猖狂的甜蜜笑容。   “那他之后回来了怎么办?”   聂文柏只是意味深长地告诉他:“出了国,就由不得他想不想回来了。”   聂父的手再长也没法完全伸到国外去,这中间操作的机会太大,聂文柏有信心让他这辈子都没法再见到商渝。   商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再次在心底感慨了会聂文柏的手段。   不愧是那么多年在风风雨雨中杀出来的聂总,一旦出手,就把自己亲弟弟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不排除有报复这些年聂父的偏心的想法在里头。   但这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商渝想,从此以后聂文晋再也无法被当做可怕的威胁。   他终于可以安心地站在聂文柏身边打拼自己的事业,争取哪天能跟那男人并肩而立。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万一呢?   男人嘛,总是得有个宏大的目标的。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欢送一下聂二少!(划掉)   写到这里就准备开始收尾and思考下本写什么啦,暂定的想法是abo或者电竞,前者的话会是一些本人很爱的狗血,后者大概还是甜文,并教大家如何用中单打上王者2200   或者写点永劫无间背景的武侠恰鸡游戏?   好纠结,可能最后懒得想就写abo了 第58章 小别   聂文晋走得悄无声息,商渝从聂文柏那知道这个结果后就再没关注过那狗东西的消息,毕竟还有很多事比聂文晋要重要。   而聂文柏也不会刻意告诉他相关的消息——对商渝来说这实在太晦气,听了徒增烦恼 ,还不如用最快的速度让聂文晋从此销声匿迹再也回不来。   因此他也没跟商渝说自己去送了聂文晋最后一程,只说自己晚上有事要迟点回,让商渝别等自己吃饭,商渝习以为常地应了,压根没有深究。   聂文柏从来都是很忙的。   很忙的聂文柏掐着点准时下班,独自开车去了父亲指定的私人医院,聂文晋打了镇静剂,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见他进来也只能用嫌恶而憎恨的眼神瞪过来。   “来耀武扬威?”他怨毒地嘶声说道,“商渝干起来爽吗?”   聂文柏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淡声说:“晚上八点的飞机,出于兄弟情谊,我来送送你。”   聂文晋的表情更加狰狞。   “从小到大你都要跟我抢,”他咬牙切齿地说,“但没关系,都只是垃圾而已,但商渝那贱货居然能勾搭上你?”   “哼,他该你一起过来谢谢我。”   聂文柏只是提醒他:“如果你真的不在乎,现在又是在气愤什么?”   “再说了,我从没有跟你争抢过。”   聂文晋对此的回应是不屑的冷笑和扭曲的面容,聂文柏怎么可能与世无争呢?从他生下来起,他们就注定是竞争关系。   从争抢一份完整的亲情和爱,到独一无二的继承权。   “少假惺惺了,”他对聂文柏冷笑,“你一直都恐同,如果不是为了膈应我,哪里能看上商渝那种货色。”   聂文柏的神情骤然一沉,周身气势渐渐冷肃地朝他压去。   “我跟商渝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聂文晋显然不信,但他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弟弟的想法。   疯子是无法正常交流的。   “商渝对你来说可有可无,所以他后来也没把你放在心上,聂文晋,难道只许你出轨,不让商渝选择更好的未来么?”   他俯视着聂文晋,哂笑了声。   “再说了,你为什么觉得我恐同?因为我告诉了父亲你跟商渝恋爱的事?”   聂文晋用理所当然的神情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你的自以为是还真是……”聂文柏摇头失笑,“令我眼界大开。”   话说到这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义了,他收回视线,淡淡说:“看来我没有送你一程的必要了,弟弟,希望到了国外,你能好好吃饭。”   “当然,我很乐意你在闲暇之余反思一下自己过往的二十多年人生究竟有多失败。”   毕竟这辈子,都不太有可能回来了。   ……   接下来的几天,商渝陆陆续续地搬空了自己原先租住的房子,终于正式地跟聂文柏同居,为此他还亲自进了厨房,做了一整桌的菜庆祝。   聂文柏回来的时候还有些诧异,眼含笑意地问他:“不累吗?”   商渝故意皱着眉说:“累死了,为了不加班我可是忙了一整天,你都不知道这两天的那个运营方案和账号策划有多难做,我被折磨得头发都多掉了几把。”   “是么,”聂文柏当然是不太相信的,“那我一定认真地全部吃完。”   商渝过于漂亮的眉眼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活色生香,他随意地束着长发,衬衫开着最上端的扣,整个人都松弛而惬意,透露出对周围环境的信任。   让他很想……做点什么。   商渝拉着他坐下,对上聂文柏的目光时心头微微一颤。   “不行,”他微笑着,毫不留情地拒绝,“工作日绝对不可以。”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是在拒绝什么,聂文柏的眉尾微微一抬,收回视线看向餐桌。   “别那么敏感,”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那个想法。”   商渝很低地哼了声,嘟囔:“你最好是。”   聂文柏目不斜视地享用着晚餐,隔了好一会才若无其事地问他:“真的不行么?”   “不行,”商渝拒绝得异常果断,“你每次都太过分了,我去公司根本坐不了一整天。”   聂文柏惋惜地说:“我过两天要出差,去国外,要一周才回来。”   商渝总觉得他有卖可怜的嫌疑,但还是在短暂的沉默后说:“那就过两天再说。”   “好,”聂文柏似乎是笑了声,“那就过两天。”   商渝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   而聂文柏临走前那晚不出意外地狠狠发了会疯,商渝被他折腾得浑身都要散架,甚至没能起床送他一程,憋了好一口郁气。   太过分了!   他不由腹诽:聂文柏这人在床上简直比聂文晋还讨厌,后者好歹只是全顾着自己爽。   而聂文柏则是非得吊着他,一定要他哭着求才肯给一个满足。   为此商渝不知道说了多少令自己面红耳赤的话,某些意乱情迷的时刻简直浪到没眼看,因此清醒后才会愈发恼羞成怒。   偏偏聂文柏现在出了国,两人之间隔着时差更难交流,商渝越想越气闷,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会接收聂文柏的示弱和讨价还价。   资本家太会压榨人!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隔了几天就被他忘得差不多,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没了聂文柏的监督后商渝就恢复了不要命般的工作方式,天天加班到九十点钟,昏天黑地的,连今天是周几都不知道。   直到苏琳打了个电话过来,约他出门玩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聂文柏已经走了五天了。   还有两天,那个毫无用处的国外交流峰会就能结束,把他的聂文柏还回来了。   压抑了好几天的思念顿时泄闸而出,商渝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想念聂文柏,明明没同居的时候也是一周见一两次面而已。   他思考了会,觉得应该是因为那时候就算不见面,也知道聂文柏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想见就能见到。   而眼下的距离太远,就好像月亮重新回到了天上。   于是他思考了片刻,答应了苏琳的邀约,对方飞快地把定位发送过来,商渝看着那个店名,不由愣了愣。   这么巧?   他点开地图,顺着指引看见了熟悉的街道名。   这是那年他在冷风中第一次看见聂文柏时,对方所在的酒吧。   作者有话说:   昨天手伤了更得有点少,今天补一章 第59章 抓包   再次踏上那条街道时商渝难免有点感慨,这座城市的发展实在太快,翻新过好几遍的街道和路边招牌令这块不夜地显得崭新而陌生,他站在街边,不由觉得自己的青春也随着这些变化一起转瞬即逝,再也无法寻回。   或许连聂文柏都已经忘了自己曾在多年前造访过这里。   想着想着他又有些想笑——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居然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明明都已经得偿所愿了。   商渝下意识地朝着街边的窗户看去,那家酒吧的店内装潢变化不大,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穿着热辣大胆的美女,正兴致勃勃地跟同伴摇着骰盅,哗啦啦的声音大到仿佛能穿透玻璃,热闹得不行。   于是他也不再停留,穿过马路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苏琳是个在吃喝玩乐上很有天赋的人,看上的店从来都是物超所值,商渝找到她时桌上已经摆了个两升的酒桶,苏琳坐在边上,正在跟一个男的交换联系方式。   于是他在原地等了片刻才走上前,边坐下边调侃好友:“你这是……回国后戒酒太长时间,准备今晚喝过瘾?”   “可不是嘛,”苏琳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推,“我妈还给我设了门禁时间,门禁!”   她说起这个就颇为怨念,絮絮叨叨吐槽个没完:“我好歹也是一个快奔三的,有多年独自生活经验的成年女性,她居然要求我晚上十点就必须乖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天!少了美好的夜生活我真的会抑郁的。”   商渝只含蓄地附和:“虽然是有些过分,但有妈妈关心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那是,”苏琳一口闷完杯中的酒,“她其实就是觉得我每天熬夜会生病,但十点真的太早了,我一点都睡不着,好不容易她这两天回老家去了,我才有机会出门喝喝小酒找找男人。”   她凑过头,促狭地对商渝弄眉挤眼:“嗳,我跟你说,这个酒吧很多跟你性向相同的男人的。”   商渝含蓄地微笑:“其实我又恋爱了。”   苏琳长长噢了声,八卦地问他:“是之前你说的那个?”   “是他。”   商渝突然想起点什么,面不改色地补充了句:“刚在一起没多久,本来打算过段时间稳定了再告诉你的。”   “没事,”苏琳笑得花枝乱颤,“记得请我吃饭就好。”   她说完,拍了拍满当当的酒桶跟商渝说:“我们先喝完这个开开胃,然后再点他们这的特调,据说口碑评价很不错呢。”   商渝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许多。   “其实我戒酒已经很久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饶我一命。”   苏琳嘁了声,觑着他说:“放心,度数不高,保证能让你清醒着回家。”   商渝也只是嘴上说说,真喝起来他的酒量还是挺不错的,上次度假的时候之所以醉得厉害,一是因为混着喝了好几种,二是他本身就是故意买醉。   现在跟苏琳喝,还说不准谁会先趴下。   但喝到最后两人还是有点迷迷瞪瞪——他们的战线实在拉得太长,还玩了不少的酒桌游戏,边聊边喝压根没注意时间,最后商渝没忍住,直冲苏琳摆手。   “饶了我,”他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休息一会,不然你得把我扛回去了。”   苏琳也喝得满脸酡红有些勉强,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终于低头看了眼手机。   “咦,”她大着舌头诧异地说,“都十二点了啊。”   商渝迟钝地消化了几秒她的话,突然坐直了点:“那我该回去了。”   “那么早?”苏琳才不信他的话,“狗都睡不着你回去干什么,反正家里也没人。”   “没人也得回去,”商渝却很坚持,“我答应过男朋友,一点前必须上床睡觉。”   苏琳接着酒劲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表达自己的惊讶:“噢天呐,商渝你现在居然变成了乖宝宝男友奴,现在这任究竟有多好啊。”   商渝对此还挺赞同,站起身说:“反正特别好就对了,我去趟洗手间。”   苏琳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就目送着他去了洗手间的方向,她独自坐着喝了会,看见商渝的手机突然亮起来。   来电显示是很正经的全名备注,苏琳盯着那个名字,有点迷茫地嘀咕:“聂文柏?这名字好耳熟。”   她没有帮别人接电话的爱好,可惜商渝一直没回来,而那个来电人的通话锲而不舍地打了好几个,她想了想,还是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   “你好机主去洗手间了我是他朋友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一串话说得流利连贯,连个停顿都没有,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你好,我是商渝的男友。”   “啊,是你啊,”苏琳顿时精神了,“我们现在在喝酒,商渝他有点醉了,你——要过来接下他吗?”   聂文柏自然是要的,于是苏琳给他报了酒吧的地址,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说真的,她挺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才会让商渝这么喜欢。   可惜聂文柏来得太迟,商渝又坚持要走,苏琳差点没拦住,最后只好劝他:“大晚上的,你自己走也不安全,你坐着醒醒酒,我喝完最后这点就叫个代驾,亲自送你回去。”   商渝迟缓地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挺有道理,就重新坐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他忍不住催促:“那你快一点。”   “这哪能快得起来,”苏琳仰头闷了一口,“无聊的话我们再聊聊天?”   商渝毫无防备地答应了,苏琳迅速地放下杯子,问他:“嗳,你跟你现在这任,怎么认识的?”   商渝其实不太喜欢跟别人讨论自己的情感生活,但或许是氛围和地点太到位,他难得有了倾诉的欲望。   “如果你是说最早的见面的话,其实就在这家酒吧。”   “嚯,”苏琳惊讶地感叹,“这么巧?”   “嗯哼。”   商渝点点头,浮出一点思索的神情:“也不算是认识吧,就我高三那会儿,晚上逃课跑到这边来打电玩,走到这条街上时就看见他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在跟自己初恋接吻。”   “就那一眼,我直接脑袋一昏,栽他身上了,我当时真的恨不得把他前任拽走,自己坐他腿上去。”   苏琳听得兴奋,商渝也有些感慨,抬掌一拍桌子:“你都不知道,那种无可救药的吸引力和一见钟情的心动是多糟糕的感觉!”   苏琳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这是,多年之后终于圆梦了?”   商渝想了想,说:“嗯,其实能够这么说。”   他还想再说什么,头顶昏暗的灯光突然被一道高大的人影遮住,商渝眯着眼抬起头,心跳突然一滞,酒都醒了大半。   聂文柏的神情很平静,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分辨出这人有没有听见自己刚才的话。   不管怎么说,这个出现的时机都有点糟糕。   于是商渝只能强做镇定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聂文柏推开他面前空掉的酒杯,视线扫过桌上的酒瓶和空荡荡的两升酒桶,而后静静地停在商渝潮红的漂亮脸蛋上。   “提前结束出差买了最早的机票到家,结果你到了十二点都没回来。”   “所以就想过来问问,准备什么时候回家看看我。”   作者有话说:   八点下飞机的一些人:我十点钟突然打开家门商渝肯定会很惊喜   十二点的一些人:怎么会有有夫之夫到了十二点还不回家? 第60章 忍耐   这话说得实在太像装可怜,商渝无端地产生了点无法忽略的愧疚感,欲盖弥彰地将空杯往苏琳那边推了推。   “本来已经打算回去了,”他跟聂文柏解释,“但我认为,嗯,让女生一个人回家不太安全,所以打算等等她。”   聂文柏没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往里面坐一点,商渝不明所以地照做了,接着就看见他也挨着自己坐下。   “你好,”聂文柏对苏琳微微颔首,“我姓聂,刚才跟你通过电话的。”   苏琳也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远远就瞧见个难得一见的帅哥往这边走,我还以为今晚有艳遇呢,没想到是来捉商渝回家的。”   她说到这,抬手对聂文柏举了举酒杯表示欢迎:“我是苏琳,商渝的老朋友。”   他们之间确实算得上老朋友,但现在的重点并不在这,商渝终于清醒了点的大脑敏锐地捕捉到一些细节,捡着间隙开口问他们:“什么电话?”   “噢!”苏琳拍了拍额头,终于想起来跟他解释,“我这记性……就是你刚才去洗手间那会儿,电话响个不停,我担心是什么要紧事,就帮你接了。”   商渝顿时了然,合着聂文柏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是有苏琳在电话里报了定位。   他对着苏琳露出个堪称温柔的微笑,问道:“你还打算喝多久?”   要是聂文柏听见了之前的那些话,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多年好友的默契令苏琳毫无障碍地接收到商渝的意思,她不用细想就明白这人压根没跟自己男人提过这么一茬事儿,不由腹诽:   都准备奔三的人了,还玩这种暗恋不给当事人知道的戏码呢。   她讪讪地放下杯子,说:“最后一口喝完了,走吧,走吧。”   聂文柏适时地说:“我跟商渝先送你回去。”   “哈哈那就麻烦你了,”苏琳顶着商渝要杀人的眼神干笑,“下回请你们吃饭啊。”   “不用,”聂文柏的嘴角浮出点若有似无的笑意,“该是我们请你才对。”   商渝心里顿时一紧,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下头,视线在聂文柏看不出任何东西的神情上飞快略过,果断地保持了沉默。   反正他不愿意说,这人是绝对不会问的。   在维护对方的隐私和秘密这件事上,聂文柏向来做得很优秀。   苏琳迷迷瞪瞪地转头看向商渝,没懂聂文柏的意思,不过男人也没想让他们动,站起身说:“我去开车。”   商渝看见他插在兜里的手,嗳了声:“我买过单了。”   聂文柏笑了声,没说话,转身先往门口走去,苏琳盯着他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你男人真凶,”她笑着调侃商渝,“我借着酒劲都不敢跟他对视。”   “凶吗?”商渝不太认同,“他对我很温柔的。”   这话里明显带了故意秀恩爱的成分,苏琳撇撇嘴,嘁声说:“行了知道了,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居然没跟他说过这事?”   “这其实有点不好解释,”商渝含糊嘀咕着凑到她耳边,“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你知道的那个富二代,是他亲弟弟。”   “我……去。”   苏琳震惊地抓着他的手感叹:“厉害还是你厉害,这都能泡到,要不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跟你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在国外玩的压根不算花。”   商渝替自己辩解:“我这是情况特殊,谁像你,一个月能换三个男人。”   “我一晚上也能换三个,”苏琳亲亲热热地挽着他往外走,“所以是怎么个特殊法?”   “就是,”商渝现在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他弟跟他长得很像。”   苏琳顿时了然。   “我说你怎么跟个恋爱脑似的,抱着个垃圾桶也能谈三年,”她做了个古灵精怪的表情,“原来是在玩替身啊。”   商渝没否认,毕竟这就是事实。   “所以你别跟他说,总之这事我做得不对,我那会是真的脑子不清醒为了一张脸受了三年的罪。”   “现在醒悟也不晚嘛。”   苏琳大大咧咧地在夜色下伸了个懒腰,露出白皙健康的大腿:“我回来之前还想过,该怎么才能说服你远离那个软蛋渣男,现在终于能放心了。”   商渝就笑她:“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难道还能吃回头草?”   苏琳肯定地说:“你那时候的表现就很像是要这样啊。”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商渝拍了拍手臂,一下就默契地止住了后面没说出口的话,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他们面前,商渝自然地松开手,替她打开了后车门。   “走吧,我们送你回家。”   他自己坐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转头后刚好看见了摆在自己面前的酸奶,聂文柏目不斜视地开口:“先垫一垫,我让许姨给你熬了粥。”   后座的苏琳啧啧感叹:“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啊——”   她手边也放了一盒酸奶,聂文柏语气温和地邀请她:“苏小姐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吃点,明天再回家。”   “不了不了,”苏琳是个识趣的女人,“就不去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商渝安静地低着头慢吞吞嗦牛奶,任由慵懒而安心的困意慢吞吞地包围自己,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聂文柏在酒吧里的那个笑——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却又好像根本没听到。   未知往往才是最有效的逼供方式,没在聂文柏身边时商渝还能硬气地装作若无其事,可一旦坐到这人身边他就忍不住心虚气短,完全没了这些年摸爬滚打出来的淡定与从容。   他从没有哪刻如今日这般深刻地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对聂文柏说谎。   坏蛋商渝愿意把所有的坦诚、热烈、卑鄙、还有爱情都献给聂文柏。   车在苏琳家楼下缓缓停下,商渝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苏琳飞快地跟他们道别下了车,他们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等苏琳回到家,给商渝发了消息后聂文柏才重新启动汽车驶向夜色。   商渝双手捧着已经空掉的酸奶盒,盯着远方的路灯纠结了好一会。   “我之前……”   “等回去再说。”   聂文柏温和而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他的坦白,商渝莫名心底一虚,转头去觑他的脸色。   但聂文柏很平静,他单手给方向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没分给商渝半个眼神。   “先填饱肚子,我们再慢慢聊。”   完了。   商渝闭了闭眼,有点绝望。   他真的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被拉出去陪弟弟考试了呃呃呃……赶不完了所以接下来会连更三天也就是到下周三,真的很抱歉orz   PS:惯例求求海星评论并掉落一点加更福利,即日起到完结,每多1W海星加更一章3000+(现在是5673个海星),快点用海星淹没我呜呜呜 第61章 逼供   虽然聂文柏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商渝还是十分忐忑——玩替身游戏这种事不管是对正主还是对替代品来说,都是一种侮辱,难得回归的良心令他愧疚不安,困意和醉意在漫长的车程中消耗得一干二净。   反观聂文柏倒是挺冷静,甚至还能在开车间隙给许姨发一条他们快到家的消息,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商渝的纠结和犹豫。   商渝在好一会后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他这一套做法的用意,不由在心底忿忿腹诽: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资本家,谈个恋爱都能用到谈判心理学!   可谁让他本身就心虚,聂文柏这么干简直就是在精准拿捏,好不容易到了家,商渝站在门口刚想说点什么,走在他旁边的聂文柏就淡声开口:“听话,先去吃点东西。”   商渝哪里还吃得下,但他还是堪称乖顺地噢了声,老老实实地坐到了餐桌旁边。   许姨煲了猪肝粥,商渝用勺子拨了拨滚烫的雾气,犹豫地问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聂文柏同样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只是觉得你肯定饿了,喝酒本来就伤胃,你还喝了那么多。”   最后一句的语气有点沉,商渝盯着自己的碗轻声嘀咕:“这么凶还说自己没生气。”   聂文柏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轻笑了声,用和缓的语气解释:“真的没有生气,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生气?”   这话怎么回都不对,商渝只好闷闷地低头喝粥,他故意喝得很慢,聂文柏也不急,只是在半小时后不容拒绝地说:“砂锅里的已经冷了,我让许姨再热一热。”   “不用,”商渝放下勺子,“我吃饱了,剩下这点明天早上再喝。”   许姨早就上楼睡觉去了,聂文柏这么说,摆明了就是在催促他。   他这么想着,终于侧头跟聂文柏对上视线,长久的酝酿令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连喉咙都堵得慌。   该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商渝微不可查地深吸了口气,选择先问聂文柏:“你之前在酒吧,听到了多少?”   聂文柏抽了张纸巾替他擦去嘴角的一点粥水,说:“那家酒吧我年轻的时候很爱去,因为它很安静,店长是古典乐爱好者,伴奏最爱放莫扎特和巴赫,所以不用扯着嗓子说话。”   言下之意就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商渝顿时僵硬地笑了笑,说:“那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再说一遍的了。”   “其实在你拍桌子之前的话,我并没有听得很清楚,”聂文柏堪称宽容地说,“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不问了。”   “呃?”   商渝有点讶异地眨了下眼,这就轻松揭过去了?   聂文柏又笑了声:“我本来就没有生气,是你自己害怕,好了,上楼洗个澡睡觉吧,我一下飞机就去找你,现在有点困。”   但商渝总觉得他的反应有点不对——哪里不对其实也说不上来,就是那种直觉告诉他,聂文柏绝对不是这种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人。   不过他还是跟着聂文柏上楼,主动去了隔壁房间洗漱,等再次回到主卧时房间已经一片黑暗,只剩下床头的一盏台灯亮着微弱的光。   聂文柏还真的已经睡了。   于是他放轻了脚步挪到床沿,膝盖将将挨到了柔软的床单,就被一只手拦住腰往下一带,整个人都趴在了聂文柏身上。   “你不是睡了吗?”   聂文柏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地笑:“我只是有一点困。”   他说着,手掌已经摸上了商渝的腰窝,轻柔而暧昧的摩挲按揉,商渝也没有拒绝的打算,顺手摸了把这男人练得过于优秀的腹肌跟背肌。   “所以现在想干什么?”他故意贴在聂文柏耳边用气声问,“我其实也不太困。”   聂文柏就用很冷静的语气反问他:“你觉得呢?”   商渝没有回答,而是主动伸手去摸摆在床头柜上的瓶子。   其实五天也不能算是小别,但商渝总觉得这人今天尤其激动,跟五个月没开过荤似的,他被撩拨得意乱情迷,主动往聂文柏身上坐,偏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聂文柏突然一把锢住他的腰。   商渝迷迷蒙蒙地透过满眼的雾气看向他,聂文柏的手劲太大,他徒劳地扭了两下,含糊不清地不满嘟哝:“你干嘛?”   聂文柏温柔地吻了吻他的眼角,低笑问道:“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商渝这下才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不由用微哑的嗓音骂了句脏话,瞪了他眼:“你之前还说不问的。”   “我现在又想知道了,”聂文柏能忍得很,“商渝,听话。”   商渝最受不了他在这种时候用命令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被勾得眼尾都泛着湿红的痕迹,不由冲他发脾气:“那我怎么知道你想听什么!”   聂文柏又笑了声,不紧不慢地开口:“就说,你在聂文晋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商渝破罐子破摔地一闭眼,“以前都没谈过,就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好多年。”   他说完,发出一声短暂的,满足的气音,听见聂文柏问自己:“现在还喜欢吗?”   “喜欢,”他睁着眼湿漉漉地看向自己的爱,“很喜欢很喜欢。”   昏黄台灯下商渝依然能看清聂文柏眼中堪称裸露而灼烫的爱意,美好得像是在做梦,毕竟在清醒中,月亮怎么会落在人间呢?   他抱住聂文柏的脖子,在如船的颠簸中吐露出心声:“我真的很爱你。”   “那年就看了你一眼,就没想过有天会忘了你,我既想见你,又清楚不太可能,做了好多错事,还奢求你能接受,我真的……真的太坏了。”   而聂文柏只是跟他接了一个绵长而温柔,跟眼下情形完全不符的吻。   “没关系,”他用鼻尖蹭去商渝脸上的泪,“都过去了,商渝,不要哭。”   “我爱你,”他用低沉的嗓音说,“不管你是什么样。”   “在我看来,你拥有全世界最完整的灵魂。”   不完美,却真实而漂亮,与我正好契合。   作者有话说:   海星!海星!(乞讨) 第62章 熟稔   第二天醒来时商渝反思了会,不由感慨聂文柏这一套逼供心理战玩得实在精彩,先给点压迫又给点甜头,最后再轻飘飘地威胁了一番,轻而易举就套出了想要知道的东西,还顺便做了个尽兴。   简直能被当做一箭双雕的经典案例。   他想,如果自己能学会这一套理论的话,说不定能在三年内当上部门总监。   说到底还是经验太匮乏,商渝下意识地叹气,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他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未读消息攒了一大堆,最显眼的就是置顶的聊天框。   聂文柏在一小时前发消息给他:“临时开个会,中午就会回来。”   “居然还能爬起来,”商渝有些不平衡地嘀咕,“这才睡了不到八个小时吧?”   说真的,他觉得聂文柏有时候实在太过分,一逮到周末放假就跟解禁了似的,不折腾好几回都不肯放人,商渝最开始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但次数多了还是会吃不消。   也怪不得别人说,越能忍的才是越狠的,现在回首过去,商渝只觉得当时认为聂文柏不行的自己简直蠢到了家。   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他慢吞吞地洗漱好下楼,坐在客厅里边处理少量的工作边等聂文柏回家,结果快到点的时候又收到一条来自聂文柏的新消息:“我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起床了的话先把自己的午餐吃了。”   商渝也不意外,问他:“大概几点回来?”   聂文柏隔了会才回他:“估计一点才能结束,不用等我。”   这个点确实有点晚,但经常这样饿着也不行,商渝思考了会,才说:“要不,我给你带一份过去?”   他斟酌着补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聂文柏那边估计又忙起来了,商渝把手头的东西全处理完后才收到新消息:   “好,辛苦你了。”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再一次认知到聂文柏这人究竟有多坦荡磊落——跟聂文晋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做一个沉默的地下恋人,因为对方一直告诉他同性恋是见不得光的。   久远的思绪在脑中打了个转,商渝嗤了声,自言自语:“哪里是同性恋见不得光,那狗东西是觉得我太丢人拿不出手吧。”   他也就随口提了这么一句,接着就把聂文晋抛到脑后,转身进厨房给聂文柏准备午饭去了,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值得被放在心上,如今的商渝再看聂文晋,只觉得他是无关紧要的尘埃,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提不起来。   而相隔不远的大厦顶层,聂文柏坐在上首,眼神专注而严肃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周身的气压颇为低沉凝重,而围坐在桌边的人全都沉默得好似鹌鹑,徒留一位站得笔直的经理直面老板的怒火。   倏地,聂文柏嘴边隐约浮出点错觉般的笑意,连周身气势都收拢了些,可惜还不等其他人发现,他就重新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态度,肃声说:“好了,我不需要听你们的解释,半小时内,给我一个正常人会给出的解决办法。”   站着的那人顿时脸色一白,忙不迭地鞠了个躬坐下,跟周围的同事一起探讨解决方案,而聂文柏依然冷着脸专注地看自己的屏幕,商渝的新消息已经在聊天框中停留了好一会,他飞快地打字:   “出门记得带上伞,不要晒到太阳。”   商渝:“我当然记得,等会到了的话,我在一楼等你?”   聂文柏:“李可已经在楼下等你了,你跟她上来后去我的办公室坐一会。”   商渝简短地回了个“好”字,聂文柏这才关掉聊天框,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他敲了敲桌子,提醒自己的员工:“你们还有二十五分钟,我并不希望休息日还跟在座的各位一起消磨时光,请抓紧动动你们的脑子。”   简直冷酷无情到了极点。   也多亏了他一贯的积威,商渝到的时候会议已经结束,一群穿着正式的精英从会议室鱼贯而出时刚好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李可以及她身后那个漂亮得像是女人的陌生男人,他们看了眼商渝,飞快地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这是谁?为什么能上顶楼?   站在李可身后的商渝也产生了点尴尬,只是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看见聂文柏走出了会议室,正好越过人群朝他看来。   “商渝,”他听见聂文柏用温和的声音呼唤自己,“过来,你自己吃过午饭了吗?”   这语气实在太过自然,好几个人被吓得露出点震惊之色,商渝也难得脸皮薄了回,对他摇摇头。   “早餐也没吃对不对?”聂文柏穿过人群朝他走来,“你肯定没有吃。”   商渝对这种大庭广众下的亲昵其实不太习惯,因此只是很低地嗯了声,主动牵了下他的手。   旁边的人轻轻咳了声。   “聂总,这位是——?”   聂文柏看向他们,眼里含了点笑意:“之前提起过的,我爱人。”   这个称呼实在太老派正经,商渝莫名就有了种老夫老妻般的熟稔亲昵感,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在场的这些人其实并不太清楚聂文柏的性向,但能混到这位置的绝对都是人精,听到聂文柏这么说也只是和善地呵呵笑道:“那我们就先不打扰聂总休假了。”   商渝往旁边让了点路,聂文柏则是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跟一众人礼貌道别,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少数几个人没克制住的震惊眼神。   商渝忍不住轻轻掐了下他的手臂,但聂文柏浑然未觉,他好不容易等到人都进了电梯,才侧头去调侃那老家伙。   “你居然还跟他们提过我?”   聂文柏坦坦荡荡地承认:“我认为对一段恋爱关系的最大尊重就是广而告之,让身边人都知道。”   他牵着商渝往自己办公室里走,关上门后问他:“腰疼?”   “也不算疼,”商渝含糊地说,“就是有点难受。”   他忍不住瞪了眼聂文柏,说:“还不是因为你。”   “嗯,怪我。”   聂文柏从他手里接过饭盒,温声说:“先吃饭,等下饿过头了。”   商渝跟他面对面坐下,一边给他递筷子一边说:“对了,我过几个星期要回老家一趟。”   “我母亲的忌日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莫名其妙就老夫老妻起来了呢…… 第63章 忌日   商渝每年都会找时间回老家一趟,只是每次都匆匆忙忙,待上一天就重新回来,继续累死累活地工作。   当然,不能否认有部分原因在于聂文晋根本不能忍受他消失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中。   而今时不同往日,聂文晋已经被送到大洋彼岸,今年的日子又刚好赶上周末,只需要请一天假,就能拥有一个三天的假期。   说不定还可以更长。   聂文柏看了他眼,主动说:“我会认为你这么早告诉我,是想带我回去见家长。”   商渝用再随意不过的语气问他:“那你想不想见见她?”   他说得轻飘飘,聂文柏却笑了。   “我认为你想让我见她,对吗,商渝?”   商渝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的确是我想带你回去,你都把我介绍给公司的同事了,那我也得让妈妈见见你吧。”   “只是这样么,”聂文柏含着笑意问他,“作为一种交换?”   “你不要明知故问,”商渝给他夹了块肉,“就说愿不愿意吧。”   “我怎么会不愿意,”聂文柏从善如流,“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商渝看了眼日历:“下下周五吧,坐早上的飞机回去,在那边待两天。”   “会不会太赶了,”聂文柏提议,“多待一天吧。”   “那得多扣一天工资,”商渝笑着拒绝,“没了全勤本来就已经很亏了。”   聂文柏就没在行程上发表多余的意见,商渝其实也是个隐形的工作狂,同为工作狂的他心知肚明这事没得商量。   不过三天的假期也不算太短。   于是他说:“我让李可订票。”   “私人行程还要麻烦助理,”商渝笑骂他,“真不愧是资本家。”   “我给她开的工资比市场价多一倍,”聂文柏解释道,“私人出行同样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他想了想,补充了句:“是写进劳动合同里的工作范围。”   商渝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聂文柏默契地换了个话题:“下午是想回家休息,还是出门逛一圈?”   “我想去买点秋装,”商渝显然早就有打算,“虽然这边没有秋天,但那边已经开始降温了。”   我才不要回去,他腹诽,现在回去,今天都别想从床上下来了。   ……   接下来的两周风平浪静,商渝天天两点一线地跑,还被许姨的菜喂得胖了两斤,往太阳下一站简直容光焕发,抓眼得不行。   而聂文柏依然在忙,商渝跟他在一块住得久了,实在好奇这人究竟是怎么维持这种全年无休的高强度工作模式的,据许姨所说,从她刚到别墅做事起,聂文柏就已经常年不着家了。   不由让人好奇他是怎么能好好地活到现在,甚至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是极度健康的。   商渝想,这大概也能算是一种天赋吧。   总之聂文柏不仅能高效地处理好工作,还能在空闲时间收拾好他们两个人的出行物品,等到出发那天商渝只用带上手机上车,然后眼睛一闭开始补觉——后备箱里的行李箱是聂文柏提前一晚打包好的,他甚至没有动手的机会,加班完回到家时准备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早点上床睡觉。   商渝总觉得自己再怎么过下去,迟早被聂文柏养成生活废物,但不得不说,这种被照顾的感觉的确……十分令人上瘾。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没什么能操心的,聂文柏平时都挺低调,但一出行就要全顶配,头等舱机票五星级酒店一个不落,跟着他一块出门的商渝这才有了种自己男朋友其实非常有钱的真实感。   具体表现在即使墓园在郊区,聂文柏也坚持要住在市中心这件事上。   毕竟来回的打车费就要三百呢。   总之他乐得让聂文柏来安排行程,安心地站在一旁当个人形导航——只报目的地的那种,一天下来就自己买了点水果和贡品,又在花店里带了一束白雏菊,领着聂文柏找自己母亲的墓碑。   “我去年来的时候,还下了点小雨,”商渝牵着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   聂文柏还没接话,他就轻笑了声,调侃自己:“我怎么突然说这个。”   莫名其妙的。   可聂文柏却问他:“摔得痛吗?”   商渝回想了下,说:“嗯,挺痛的。”   聂文柏将他牵得更紧了些,正色说:“那我会小心走路的。”   商渝莫名脸上一热,竟然产生种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有被好好回应的感觉。   有点太……撩人心弦了。   那方熟悉的墓碑在很深处,平时很幽静,偏偏今天热闹得有点过分,商渝遥遥地就看见自己母亲的墓前围了许多人,吵吵嚷嚷的,还有烧纸的火燎味被风吹过来,他不由皱起眉加快脚步,却突然脚下一滑。   “小心!”   聂文柏迅速地揽住他的腰,商渝吓得心跳都滞了下,本能地抬起头跟他对视。   “不用着急,”聂文柏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好一会才松开手,“慢慢走过去。”   商渝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很轻地点了点头。   “嗯。”   远处的那些身影其实还挺熟悉,他简略地扫了一圈就精准地找到了商笛,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不是他父亲又是谁,商渝又重新皱起眉,拉着聂文柏停下。   “你在这里等我下,抱歉,我不知道他们今天会过来。”   聂文柏却不赞成这个提议:“我跟你一起过去。”   “他们会很烦,”商渝有点厌恶地说,“问东问西指手画脚,我不想你去面对这些。”   “只是因为这个吗?”聂文柏倒是觉得无所谓,“但我想,你妈妈并不会希望看到我让你自己去跟这些人交涉。”   “总不能让我第一次见家长,就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吧?”   他向来知道怎样才能最快速地说服一个人,商渝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于是他们并肩朝那块墓碑走去,谈笑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商渝不适地深吸了口气,冷声开口:“你们能让我妈妈安静一会儿吗?”   周围倏然一静,商渝挺直腰身站在原地,用堪称冰冷的视线缓慢扫视过朝自己看过来的每个人,最后停留在自己父亲身上。   而后,他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怎么,今年在我的提醒下,终于记准妈妈的忌日了?”   作者有话说:   见家长了呢……嗯嗯 第64章 承诺   他的话实在太尖锐,男人被他顶得笑容一滞,迅速斥责他:“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年年不回来看你妈就算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要在你妈面前吵架。”   “少说废话,”商渝冷笑了声,“我听着恶心,不就是一直忘了自己老婆是哪天死的么,承认一下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捡不起来了?”   顿时就有旁边的人插话劝阻起来:“小商这话说的,你跟你爸都好多年没见了,哪能一见面就吵架啊,亲父子,都是一家人,好好说话嘛。”   商渝别过脸,直接怼了回去:“关你什么事,那么希望他家庭和睦,你认他当爹呗。”   “嘿你这孩子,”那人被他说得讪讪,“我好心劝劝,你们瞧,居然说这种话,怪不得老商以前总说只有小的最贴心。”   “那你说这话,是羡慕他有个好儿子?”商渝语速飞快地阴阳怪气,“要不你跟他商量一下,把儿子过继给你得了,省得天天带老婆跑医院问医生为什么自己生不出儿子。”   “商渝!”   那个应该被称为父亲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怎么跟你二叔说话的!还带着外人看热闹!”   商渝凉凉地嘁了声,说:“外人?你在说你自己吗?”   男人愤愤地指向聂文柏:“我是说他,商渝,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我带我的男朋友来见我妈妈,有什么好解释的,”商渝故意提高了音量,“倒是你们,我妈当年就不喜欢你们,没事还是少来她这添堵了。”   周围的视线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聂文柏不动声色地往前跨了一步,刚好挡住了其中一人过度明显的厌恶目光。   看来那时候在海边,商渝弟弟能说出那些话也挺正常的,他想,毕竟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中。   可惜他能挡着其他人,却无法让商渝远离自己亲生父亲的厌恶神情。   “你还要不要脸!”男人吼道,“这种龌龊事都拿出来说,是想气死我吗!”   商渝却只是平静而冷漠地说:“关你什么事,况且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我天生就是同性恋。”   “你!”   他看见自己的父亲被气得手指颤抖,又补充了句:“别指着他,很失礼。”   “对同性恋需要什么礼貌,”旁边的商笛终于忍不住,厌恶开口,“你们真的该死。”   商渝这才看向他:“噢,差点忘了还有你在呢。”   “上次揍你的那下已经忘了多疼了?”   “你他妈的——”   商笛握紧了拳头,商渝却总是快他一步,用力地攥紧了他的手腕:“我妈就躺在这呢,滚!”   “商渝!”   他们的父亲作势要冲上来,可他才将将抬腿,就看见聂文柏面无表情地往商渝面前一站,沉默而严肃地俯视着他。   于是他只能色厉内荏地停下脚步,愤愤地甩了下手:“还嫌不够丢脸么!”   “我不觉得丢脸啊,”商渝对他耸耸肩,一把甩开商笛的手,“你要是不怕被他们当热闹看的话,也可以跟我在这耗到太阳落山。”   他说到这,冷笑了声:“你也知道,我这人说出口的话都是能做到的。”   男人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神情变幻了几番后用大度的语气说:“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亏你小时候我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你,商渝,你这人没有孝心的。”   商渝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你配吗?”   而他的父亲只是用无可救药般的神情摇头叹息,转身摸了摸墓碑:“咱们儿子还是不愿意理我,老婆,我下个月再来看你。”   他的温柔虚伪到令人作呕,商渝翻了个白眼,牵住聂文柏的手往旁边退了点。   “给他们让个路,”他说,“省得到时候摔了还得赖我。”   聂文柏从头到尾都沉默地站在他身边,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很强烈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让那些本该七嘴八舌声讨商渝的亲戚不敢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才是商渝现在需要的。   直到那群人的背影消失在小路之后,商渝才渐渐放松下来,微微耸着肩,疲惫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不希望你跟着过来,”他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我刚才的表现真的很像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但我真的没法控制,我一看到他们,心里就全是尖锐的愤怒,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根本克制不住。”   商渝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不会,”聂文柏同样放缓了神情,“我认为这很正常。”   没有人能轻而易举地忘记童年时在家庭里受到的伤害,商渝的冷漠和尖锐情有可原,他从不认为这是不对的。   他无声地紧扣住商渝的手,温和地转移了话题:“我认为今天的重点不在于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   “的确,”商渝点点头,“但在跟妈妈介绍你之前,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他低头看向满地的纸屑和狼藉,烦躁的嘟了声:“他们不知道随手把垃圾带走的吗?居然还在山林里烧纸,真是……”   后面的脏话他没有骂出口,而是蹲下身开始收拾,而聂文柏也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在他身边蹲下。   商渝看了眼他沾上灰尘的西装裤脚,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两个人会快一点,”聂文柏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总得给我一个在家长面前表现的机会,不然你母亲不会放心把你交给我的。”   商渝不由笑了声,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的神情。   其实挺可惜的,他想,这么好的聂文柏,妈妈却不能亲眼看看。   他们一起将墓前收拾得干干净净,商渝才从旁边拿起那束还沾着水的雏菊,弯腰放在墓碑前。   “又好久没来看你了,”他轻声对墓碑说,“我今年带了一个人回来,他叫聂文柏,是我的爱人。”   身边那人的存在感太强,商渝不由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当年跟你说我不喜欢女孩子,你说没关系,找一个很喜欢很值得的人就好了,所以现在找到了,就想让你也看看。”   “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   他说到这,侧头对上聂文柏的目光,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点轻松愉快的笑意。   “我之前其实都快忘了你说的话,做了点很严重的错事,希望现在醒悟也不太晚。”   商渝弯下腰,仔细地拂去了墓碑上落的一点尘土,问:“你想跟她说说话吗?”   聂文柏却说:“已经在心里说完了。”   “在心里说的不算数,”商渝笑着说他,“必须要说出来,妈妈才能听到。”   聂文柏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眼中显出点很明显的笑意:“你就是想知道我说了什么。”   但他还是郑重地看向墓碑,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说:“伯母好,我是聂文柏,商渝的爱人。”   “我们在一起几个月了,认识的时间更长,可能您会认为时间太短,但我已经认定商渝就是对的那个人。”   “我会竭我所能一直牵着商渝的手,和他组成新的家庭,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想跟他一直走下去。”   一旁的商渝突然就红了眼眶。   聂文柏的承诺太郑重,令他想到曾在电影里看过的一场教堂婚礼,誓词的最后一句是:   “till death do us part.”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   突如其来的汹涌情感淹没了理智,商渝伸出手,跟聂文柏十指紧扣。   “我愿意,”他轻声地,郑重地承诺,“除非你不再爱我,否则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   聂文柏顺势抱住他,在秋天瑟瑟的风中吻了吻他的额头。   而后,商渝听见他说:“我爱你。”   在聂文柏触手可及的眼下和已经计划好的未来中,这句话永远成立。   作者有话说:   晚了一点点!看在甜甜的份上原谅我orz 第65章 童年   商渝临走前再次把墓碑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白雏菊被留在墓前,祭拜完后剩下的贡品则被他重新装回了袋子里。   聂文柏帮他提着塑料袋,跟他一起收拾好后站起身,接着问道:“这些不用留下来吗?”   “留下来不就浪费了,”商渝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苹果,“我妈妈那边的习俗就是拜完后再带回家吃掉的,而且她本来就过得挺节俭,我要是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烂掉,她一定会道梦里来骂我的。”   他将手伸到聂文柏面前,说:“要不要现在吃一个,这苹果很贵的。”   聂文柏接过后抓在手里,说:“下山后洗洗再吃。”   “山下没有洗水果的地方,”商渝回想了下,“总不能去公厕洗吧。”   听起来就很不卫生的样子。   聂文柏不由失笑:“那我们回去再吃。”   “也不是不行,”商渝想了想,“我们可以先回去放东西,然后下午的时候去酒店附近逛一圈,这边虽然经济发展得不太行,但好玩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如果你不累的话,我们也可以走得远一点。”   聂文柏当然不会有意见,从善如流地问他:“那你准备带我去哪里逛逛?”   商渝接过他手上的苹果往袋子里轻轻一丢,有点狡黠地笑着跟他眨眨眼。   “反正是你绝对没去过的地方。”   他不说,聂文柏也不问,极有默契地把神秘感和惊喜感保留到了最后。   毕竟商渝最喜欢这两样东西,不管是别人给予他的还是他想制造。   商渝带他去的地方的确是他从没想过的——在准备出行前聂文柏其实还做了份旅游攻略,三天的行程还是能算作充裕的,结果商渝根本没打算带他去那些地方,而是领着聂文柏上了地铁,手机里甚至还开着导航。   聂文柏观察了一圈空荡荡的车厢,用询问般的眼神看向商渝:“我记得这边的地铁建得也挺早的。”   “早是挺早的,”商渝回忆了下,“但我离开之前也就建了五条线,现在都已经十三条了,不看一眼导航还真的不会走。”   他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有种第一次过来旅游的感觉,不过也正常,我都十多年没在这边住过了。”   相比于这边,商渝其实更觉得现在常住的城市更像自己的家乡。   “城市的升级和发展是很快速的,”聂文柏突然说,“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每年都过来几趟。”   商渝不由失笑:“亲爱的,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很显然,我就是这个意思。”   聂文柏碰了碰他被空调吹得冰凉的手背,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往商渝肩上搭,商渝捏着外套边缘,仰着头跟他对视:“但我觉得在地铁上吻你不太好。”   这句话其实有点突兀,但聂文柏就是能准确地理解他的意思,低下头揽住他的肩。   “的确不太好,”他用慢条斯理的平淡语气说,“可现在整节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商渝被扑在自己耳边的温热呼吸弄得呼吸微重,偏偏聂文柏还不放过他,柔软微凉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垂。   “那就只亲一下。”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商渝的回答是什么——毕竟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件事不会被拒绝,地铁行驶的速度缓缓变慢,商渝在报站的电子女音中顺从地闭眼仰头,跟聂文柏交换了个一触即分的吻。   车门打开时,他们已经恢复了并肩而坐的姿势,商渝看了眼地铁图,说:“还有三个站就到了。”   聂文柏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个他没有见过的站名,没有任何的旅游景点,也不在任何大型商圈之内。   非常的……平平无奇。   商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但直到出站后聂文柏依然摸不清楚商渝的打算,他们站在一条颇有年代感的街上,车道狭窄,周围的房屋都很低矮,墙上贴了不少陈旧的招租广告,朴素简单到令聂文柏产生一种回到十几年前的感觉。   而商渝看到这副景象也挺意外:“居然十几年都没变过,我之前还担心会找不到路呢。”   他直到现在才跟聂文柏解释:“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我想你应该没有来过这种老街区,刚好当年妈妈走之前给我留了一套这边的房子,就想带你过来走走。”   聂文柏莫名想到些事,低笑道:“聂文晋一直以为你很穷。”   “我的确很穷啊,”商渝朝他摊手,“这地界的房价很低的,除非那天这一片拆迁了,我才能,嗯,一夜暴富?”   他边说边牵着聂文柏往前走:“我小学的时候家里还不算有钱,妈妈也要上班,就每天给我几块钱到街上吃早餐,我最喜欢到前面那家肠粉店去吃,那个老板是广府人,做得非常正宗,时隔那么多年我都觉得他做的肠粉是最好吃的。”   聂文柏安静地听着,在他的话语停下后指着前面说:“是那家吗?”   商渝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老旧的招牌底下站着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商渝却一眼认出了他。   “就是那家,”他有点感慨地说,“可惜这个点已经歇业了。”   聂文柏却说:“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再过来。”   商渝噗地笑了声:“那么麻烦,算啦,童年的味道还是留在童年吧。”   他领着聂文柏转了个弯,小巷里落着参差的光影,几只野猫窝在墙角眯着眼晒太阳,商渝踩着沙沙的落叶,在树下站住。   “小的时候,这里也有几只猫,”商渝嘴角浮出一点怀念的笑意,“有次上学的时候,我手里拿着一只包子,结果被一只三花拦住了。”   “它围着我喵喵叫,蹭我的腿不给我走,我蹲下来想摸它,结果它叼了我的包子就跑了。”   说到这他忍不住笑出声:“现在想想都觉得好亏,它跟成精了一样,狡诈得很。”   西斜的阳光影影绰绰地落在他身上,聂文柏侧着头,很专注地看着商渝过于鲜活明艳的容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鼻尖被映得亮晶晶的微笑绒毛。   商渝有点痒,嗤嗤笑着去握他的手腕:“你干嘛?”   聂文柏反手牵住他,温声说:“我在想,小时候的你是怎么样蹲在地上跟它们玩的。”   在那些叙述中,他仿佛看见一个小小的,漂亮的男孩背着书包出现在巷口,他会在阳光下跑过暖融融的街道,也会蹲下身摸摸小猫柔软的皮毛,聂文柏想,那一定是非常,非常温馨的场景。   商渝想了想,颇为厚脸皮地说:“我小时候很可爱的,可惜长大之后就没那么好看了。”   不好看吗?   聂文柏用专注的视线描摹过他每一寸面容,最后停在那双含着温柔情绪的漂亮眼睛上。   “好看的。”   他轻轻抚过商渝的脸,语气笃定:“不过是过去,现在,又或者是很多年后的未来,你都很好看。”   商渝莫名有点感动:“你都没见过我以后的样子呢。”   “嗯,是有些不严谨,”聂文柏一本正经的说,“那就等几十年后再说一遍。”   反正这话是不会变的。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吃了一口抹茶蛋糕痛经了一晚上……(阵亡) 第66章 黄昏月光   商渝领着聂文柏上了楼,刚好碰到对门的老太太出门,他主动让到了一边,低着头找包里的钥匙。   “哎?”老太太却惊奇地停下脚步,“你是……小渝?”   他愣了下,抬头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面目和善的老太太,她看起来才六十出头,但头发已经全都白了,跟商渝印象中的面容相比变了太多,一时间竟有点不敢认。   “陈阿姨?”   他犹豫地叫了声,老太太笑眯眯地应了,说:“好多年没见着你们了。”   商渝也露出礼貌的微笑,说:“您还住在这啊,我前两年回来过一趟,可惜没见着您。”   “那确实可惜,”老太太打量了他一番,“都长成那么大的小伙子了,跟小时候可像,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是嘛,”商渝笑眯眯地跟她唠嗑,“我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了。”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聂文柏无声地笑了笑,商渝哪里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视线轻飘飘地往他那一撇,意味不言而喻。   老太太:“小孩子哪会记得以前的事,也就我们这些老人家闲得慌,把每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生怕忘了。小渝你这次回来,是带朋友过来玩啊?”   “算是吧,”商渝没否认,“您这是要下楼散步?”   “是啊,顺便去街上买两颗番茄,”老人家眼中流露出对聂文柏的欣赏,“你这朋友长得很俊啊,多大了,结婚没呀?”   聂文柏听她这么问自己,刚想开口,就被商渝拍了下手背。   “哎呀,您就别操心他了,”他听见商渝用很无奈的语气说,“辛苦打拼了好些年,老大不小的才找了个对象,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呢。”   老太太顿时了然,转而问商渝:“那小渝你呢?谈没谈朋友啊?”   “就我这长相,这品格,怎么可能没谈,”商渝面不改色地当着聂文柏的面说这些话,“我跟我对象感情可好了,他压根离不开我!”   聂文柏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隐蔽地捏了捏商渝的手掌,然后被商渝轻轻拍开。   他垂下眼,看见商渝的耳垂微微透着红,莫名心里一痒。   有点想吻他,聂文柏想,但不是地铁里的那种吻。   他的神情依然是平淡有礼的,以至于商渝根本没能发觉他的细微冲动,只是礼貌地跟老太太道别:   “陈阿姨你慢些下楼啊。”   老太太对他点点头,乐呵呵地说了句好,又突然想起些什么:“下次来的时候,跟你妈一起啊。”   商渝的笑容微微一僵,接着很自然地应了句:“她最近忙都忙死了,下次一定带她回来住两天!”   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商渝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气,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聂文柏突然问他,“我只是你的朋友?”   他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的不满,于是商渝开玩笑地说:“男朋友也是朋友嘛。”   已经有些生锈的铁门吱呀呀地打开,聂文柏拿手垫了一下,防止商渝在不注意的时候被弹回的门敲到,用很轻松的语气低声追问:“还有那句我离不开你,是什么意思?”   商渝啧了声,敷衍地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不要那么小气啦亲爱的,我也离不开你的嘛。”   他打开第二道木门,带着聂文柏进屋后才说:“陈阿姨心脏不太好,总不能故意刺激她吧。”   聂文柏当然明白他的用意,这么问也只是想讨点好处而已,他看向屋内各处的防尘罩,问商渝:“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吗?”   “对啊,”商渝轻车熟路地掀开沙发上的罩子,“是不是觉得这里很窄?”   “一个餐厅一个客厅,再加上三个房间,我住在最小的那一间,床的对面摆了很大一个书柜,里面装着妈妈收藏很多年的书,属于我的衣柜里塞满了床单枕套被子,因为家里已经没别的地方放了。”   他唰地一下拉开窗帘,露出紧闭的门外积满灰尘的阳台。   “你应该没来过这种地方。”   昏黄的光线从拉开的窗帘后飞进来,商渝站在纷纷扬扬的灰尘中回过头,听见聂文柏说:   “不,我觉得……很温馨。”   他环顾了一圈金灿灿的客厅,真诚地告诉商渝:“虽然从没有来过,但我更喜欢这种拥挤的温情。”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商渝忍不住笑了声,“但还挺贴切的。”   聂文柏的话让他联想到雨夜山洞中围抱在山洞中的感觉,在没有火的时候,拥挤是取暖的方式。   就像他在小时候用力地抱紧母亲那样。   挂在墙上的时钟早已停止转动,仿佛此地的时间也随着一并停止,只有斑驳的墙壁和四处飞扬的微尘能看出岁月流转的痕迹,他看向客厅,台式钢琴上摆着一副落满灰的老相框。   “那是你妈妈吗?”   商渝顺着他的视线走过去,拿起那幅相框。   “原来它落在这了,”他朝聂文柏招招手,“这是我小时候去儿童公园的时候,妈妈的朋友拍的照片。”   聂文柏跟他凑在一块低头,照片上的男孩很漂亮,穿了浅蓝色的T恤,手里握着一个卡通气球,被一个样貌温柔的女人抱在怀里。   “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聂文柏抚过照片上女人含笑的脸庞,“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商渝点点头:“还好我是像她,不然得跟商笛一样磕碜了。”   他边说边指向照片的背景:“我还记得这里,那是一座很高的石头滑梯,被做成了大象的形状,我每次吵着要去那边玩,就是为了那座滑梯。”   “可惜去年的时候,那边就已经被拆除掉了。”   聂文柏端详着照片上笑得无忧无虑的男孩,说:“在母亲身边总是最幸福的。”   “的确,”商渝感慨地说,“在她没那么忙的时候会去接我放学,我牵着她,说今天都发生了多少好玩的事,她就会给我买一支雪糕,或者一罐汽水,摸着我的头说我真棒,把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聂文柏抬起头,看见商渝微微泛红的眼眶飞快地眨了眨,停顿了好一会之后才说:   “她走之前都只是告诉我,要开心,不能把自己困在不好的过去里。”   “但我一直都没做到。”   或许是黄昏太伤感,聂文柏也无端生出一些怅然的情绪,只好无声地抬起商渝的下巴,跟他在满室光晕中接了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良久,商渝哑声说:“谢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聂文柏没有回应什么,而是打开了落满灰的钢琴盖,问他:“这架钢琴是你的吗?”   商渝抬手按了个音,微微变调的琴音在室内响起。   “小时候学过好多年,上了初中就没再练了,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也可以弹一首。”   聂文柏往后退了两步,坐到沙发上。   “我的荣幸。”   商渝转头盯着他看了会,突然笑出声。   “我一直想问,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一个专门教礼仪的英国老师,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聂文柏也在他的注视下发出轻松愉悦的笑声,说:“嗯,我的确有这么一位老师,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   “我才不要。”   商渝说着,拿起多年未碰的琴谱坐下,生涩的曲调缓缓地从指尖下流淌而出,渐渐变得流畅而优美。   身后的聂文柏在黄昏中缓缓闭上眼。   是德彪西的《月光》。   而窗外的光渐渐朝远处隐没而去,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在天上,也在他的心里。   作者有话说:   终于有一天成功在十二点前发出来了!可以搭配《月光》食用本章!   另外应该还有几章本文就完结啦,新文确定是abo,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会放预收~ 第67章 完整人生   一曲终了,商渝顺手按开客厅的灯,坐到了聂文柏身边。   “弹错了好几个音,”他对自己的演奏不甚满意,“太失败了。”   “不会,”聂文柏倒是觉得挺好,“但我不介意把老宅的钢琴搬到家里给你天天练习。”   商渝才不想给自己多找点事干,靠在他肩上懒懒散散地拒绝:“上班忙都忙死了,哪里还有时间练钢琴,你家里的东西绝对值钱,搬过来岂不是浪费了。”   “不会浪费。”   聂文柏用很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那架钢琴比我爷爷的年纪还大,纯手工制作的,不弹也有收藏价值。”   商渝不由笑了起来:“亲爱的,你这样很容易让别人以为是在炫富的。”   “其实我只是觉得,它不被你使用的话会失去作为钢琴的价值,”聂文柏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下,“我喜欢看你弹琴。”   “但我真的没有时间继续练了,”商渝用很惋惜的语气拒绝了他的提议,“而且真要捡起来练的话,还得经常剪指甲,我才不要呢。”   他不太喜欢把指甲剪得跟肉齐平,总是会留出小小一截的长度,精心修成圆润干净的弧度,觉得这样才舒服。   聂文柏顺着商渝的话低下头,捏起他修长的手指端详了会,突然说:“是该给你剪指甲了。”   商渝不明所以地抬头:“怎么突然说这个。”   聂文柏抓着他的手放到唇边,落下一个湿润的吻。   “你像猫,”他用低哑的,似是而非的语气说,“疼了会挠人。”   商渝顿时缩了缩指尖,轻哼了声。   “那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么。”   资本家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于是聂文柏说:“我认为我的行为是合理且适度的。”   “哪个正常男人的适度是三次起步,”商渝终于对这事提出了自己的抗议,“而且是你的三次,不是我的。”   聂文柏却坦荡地盯着他的眼睛,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认知有什么问题,语气一本正经:   “关于你的这个需求,我给出过自己的解决方法。”   的确,商渝曾经在床上抗议过一次,但聂文柏在上头时给出的建议堪称离谱,即使是现在想起来,商渝都十分地不同意。   没记错的话,聂文柏的原话是:“你的自制力太差了,但我可以帮你控制一下。”   再后面就是商渝根本不愿意再回想的崩溃记忆——被逼着同步抵达重点的滋味实在太欲仙欲死,光想想就能让人呼吸短促腰眼酸软。   他瞪着聂文柏,抽回手把人往旁边一推:“我不接受你的解决方法,聂总难道不知道方案是需要准备好几套的吗?”   “我当然有Plan B,”聂文柏意味深长地扣住他的腰,“既然你无法做到控制,那我也可以帮你。”   商渝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掐在自己的腰窝上——这老男人真是记性好,隔着秋天的衣物也能精准地找到地方。   他无情地抓着聂文柏的手腕往外一掰,说:“我都不接受,而且你确定要在这里做?”   聂文柏没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冲他轻轻抬了下眉尾。   “其实也不是不行,”商渝往他腰下摸了把,“就是老房子的隔音一般都挺不好的,而且这里到处都是灰,亲爱的,你真的不介意跟我在灰尘里面打滚吗?”   聂文柏这人有轻微的洁癖,商渝故意这么说,手上却在撩火,紧接着,他就如愿以偿地被这男人抓着手腕扯进怀里,仰头接受了一个火热非常的吻。   被松开时,商渝听见聂文柏说:“叫个车,我们现在就回酒店。”   他同样被弄得有点心痒身燥的,于是乖乖嗯了声,翻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   而聂文柏的手依旧环绕在他的腰上,慢吞吞地往衣服下摆里钻。   “订酒店的时候,李可选了现在这间顶楼有落地窗的套房。”   他咬着商渝的耳廓,低沉地笑着说:“她今年的年终奖会多上多少,就看你的了。”   ……   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晚,商渝带着聂文柏打车去了江边。   江和海不一样,江的流水浩浩荡荡地从西处来,浩浩荡荡地穿过草地、高山、平原,跋涉几千公里,最后回归海的怀抱,如同在外漂泊多年的旅人回到家,又像是灵魂投入相爱的怀抱,江与海沟通组成了海,最后一起变成云,飘过千山万水,再重新成为江。   商渝从小就觉得这是很浪漫的一件事,正如同他跨越城市,漂泊无定多年后再度遇到聂文柏,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家。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宿命感。   他在出门时还带上了房间冰箱里的酒,跟聂文柏坐在有点冷的风中撬开瓶盖,就这么毫无形象地对着瓶口喝,两岸的灯火映在江面上,影影绰绰的,船只来来往往,显现出繁华而真实的景象。   商渝披着男人的西装外套,突然开口:“其实我这两天一直都很担心你会觉得我安排的行程很无聊。”   “不会,”聂文柏伸手覆住他冰凉的手背,“我很喜欢这次的旅行。”   商渝盯着江面,很轻地笑了声:“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但还是很想把后面的话说完。”   聂文柏安静地注视着他,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于是商渝随意地开口说了下去:“我是个很糟糕的人,起码在跟你认识的时候是这样的,我很利己,有坏心眼,会经常希望那些对我不好的人都遭到报应,虽然你已经跟我说过很多次不介意,但我其实还是有点……自卑的?”   他笑着抬头,对上了聂文柏的视线。   “坏蛋是不配得到爱的,我以前一直这么觉得。”   “我爸,好吧,我不是很想这么叫他,我如果听他的话,乖乖学习,长得很男子汉,他就会爱我,但我不这么做的话,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爱是有代价的,”商渝叹了口气,“我试着努力过很多次,却总是没法交换到这种东西,所以我决定做个坏蛋,坏蛋才不需要爱,坏蛋只要让自己开心就好了。”   聂文柏却认真地皱着眉反驳他:“爱本身是无法被明码标价的。”   “我知道,我知道,”商渝翻过手掌,跟他十指相扣,“我现在从你这明白这道理啦,所以有点后悔,觉得没让你遇见还不是坏蛋的我实在太可惜了。”   他将脑袋轻轻靠在聂文柏肩上,怀念而怅然地看着呼啸而过的风和粼粼的江面。   “就当我突发奇想,想跟你一起回忆一下童年吧。”   聂文柏则是用温和的,包容的目光看着他。   “我其实很荣幸,”他说,“你愿意把过去告诉我,让我能知道你的童年时怎么度过的,又是如何成为现在的你的……这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秘密,而你把这分享给了我。”   商渝听见他低低地笑了声,说:“那是不是说明,我能拥有你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我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商渝。”   商渝忍不住勾了勾唇,重新看向绚烂的,如梦一般的江面。   “是啊,你猜对了。”   “作为奖励,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妈妈走了后,我会经常跟她的通讯账号聊天,说说我都经历了什么,过得怎么样。”   聂文柏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方看去,听见他说:“所以如果哪天,你觉得我们不合适了,要分手,就把我拉黑吧。”   “我会跟你留下的聊天框说说话,当然,骂你也是有可能的。”   聂文柏忍不住笑了声,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捧着商渝的脸,让他转头跟自己对视,语气笃定: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有在这个点更新了呢……(瘫掉) 第68章 归处(正文完)   回到家后两人依然和从前一般生活,各自忙着工作,休息日的时候在家里乱滚一通,又或者是出门散散步看看电影,似乎那晚江边说的话被他们一致地抛在了脑后,又似乎并没有对他们的相处方式造成什么影响。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但聂文柏怎么可能没发现商渝的反常——说是反常也不太对,他只是变得略微黏人,不再拼了命地工作,知道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并且大有把这些改变长期维持下去的样子。   令人联想到终于完全接受一个新家的流浪动物,小心翼翼地在太阳下翻开肚皮,露出柔软干净的皮毛邀请信任的人来爱抚。   总归是件好事。   商渝自己倒是无知无觉,此刻他坐在沙发上,靠着聂文柏的肩回复手机上的工作消息,秋日凉爽的夜风透过大开的玻璃门灌进来,带着清新的,秋日独有的气息。   聂文柏突然抬手抚过他的长发,他没抬头,只发出声疑惑的鼻音:“我头发上有东西?”   “没有,”聂文柏收回手,语气淡淡,“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分点注意力给我。”   他瞥了眼亮着的手机屏幕,说:“还有,跟你们老板比起来,我不应该被叫做资本家,我的员工不需要把工作带回家做。”   尤其是在周五晚上这种时候。   商渝听着他这种语气,没忍住抬头弯着眼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资本家了亲爱的,要不你把我们公司买了?让我从此不需要在家加班。”   这种话明显是在开玩笑,长荣不曾涉猎过新媒体和娱乐业,聂文柏故作正经地沉吟了会,点点头说:“不是不行。”   商渝放下手机往他怀里一扑,笑着说:“钱多了没地方烧是吧?”   他亲昵地蹭了蹭聂文柏的鼻尖,吻落在男人嘴角。   “我这不是想着早点处理完,接下来的休息时间就能一直陪你么。”   聂文柏没有立刻答他,手掌牢牢搭在那截漂亮的腰肢上,好让商渝将这个姿势维持得轻松点。   “所以还需要多久,”他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将语气压得很低,“快到睡觉的点了。”   “十分钟吧,”商渝说着,又亲了他一下,“你可以先回卧室等我,洗个澡之类的。”   聂文柏这才松开手,同意了这个提议,商渝从他身上翻下来,随意地摆摆手,重新低下头看手机:“我等会就上去喔。”   颇有哄完就翻脸不认人的意思,聂文柏站在他面前看了会,低笑着说:“行,我等你。”   商渝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挖了个坑,敷衍地嗯嗯两声,头也不抬地说:“很快啦亲爱的,你当然比工作重要。”   聂文柏没再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上楼去了。   而很自然的,商渝这一晚上就没怎么睡,被抓着好一通折腾,最后甚至忍不住扭动着往外逃,呜呜咽咽地求饶:   “我错了……你轻点。”   可现在说这话显然已经晚了,聂文柏扣着他的脚腕,重新把他抓回身下。   “我还没做什么呢,乖乖,”他说话间隙里夹杂着发力的闷哼,“别乱动,等下就让你睡觉。”   商渝才不信这人在床上时的鬼话,这一等就等到他险些晕过去,直到窗外夜色浓重到透不进一丝光时,他才得以跟爱侣相拥而眠。   台灯被人轻手轻脚地关掉,商渝在半梦半醒间微微皱着眉,漂亮明艳的脸上依旧晕着明显的潮红。   “你真的太过分了,”他蜷缩在聂文柏怀里嘟哝,“我生气了。”   聂文柏只是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语气低沉温柔:   “睡吧,晚安。”   ……   短暂的秋天转瞬即逝,到了冬天的时候,商渝已经彻底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还做出了点亮眼的成绩,也终于比刚开始时多了更多的休息时间。   对此最满意的大概是聂文柏——很显然的,商渝的休息时长跟他私生活是否能满足需求有非常直接的关系,而冬天这种季节最适合两个人一起窝在家里取暖,哪里都不去。   尤其是南方晚来的冬天。   而终于能饱餐的野兽通常都十分的……令人难以招架,商渝连着一整周都是精神萎靡呵欠连天,根本没法缓过来,在抗议无效的情况下,他主动报名参加了公司的一场出差活动。   权当给自己放几天假。   聂文柏对此没什么意见,还帮他收拾好了行李,亲自送他去了机场。   “注意保暖,”他叮嘱商渝,“不要只穿几件衣服就出门。”   商渝回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挠了挠:“我知道,绝对不会在那边生病的。”   聂文柏手里拿着他的登机牌,臂弯里挂着他的围巾,眉眼冷淡地嗯了声,说:“早点回来。”   商渝从他手里接过东西,轻快地应了声:“圣诞前绝对到家。”   登机广播在耳边响起,聂文柏替他系好围巾,轻轻握了下他的手腕。   “那我们圣诞节出去吃饭。”   “好啊,”商渝拖着行李箱朝他挥手,“等我回来。”   聂文柏对他露出个淡淡的微笑:“落地给我发消息。”   他们在安检口道别,商渝上了飞机后就开始补觉,落地后给聂文柏发了个消息就开始忙工作,一连好几天都没能抽出时间跟对方聊聊天。   等到最后一晚,他困倦地躺下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种相处模式还挺有种角色互换的感觉。   他强打起精神,发消息给聂文柏:“我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   聊天框立马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商渝困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眯着眼看聂文柏发过来的消息:“要我去接你吗?”   商渝想了想,说:“不用,明天是工作日,我自己打车回家就好了。”   聂文柏:“好,那我在家里等你。”   商渝不由露出个轻松的微笑,思念顿时涌上心头。   他说:“我很想你。”   “我也一样,”聂文柏发语音给他,“早些睡,这几天辛苦了。”   他的嗓音太温柔,商渝听得嘴角微翘,跟他到完晚安后就在沉沉困意中闭上眼。   屏幕渐渐熄灭,跳动的最后一句话来自聂文柏:   “晚安,我爱你。”   ……   落地后商渝直接打车回家,高峰期的道路总是拥堵,他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流,无奈地给聂文柏发消息:“到家大概得八点多了,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聂文柏隔了会才回复道:“没关系,我也还没下班。”   商渝翘着嘴角打字:“那说不定我会比你早到家,今晚的晚餐是什么?”   “许姨做了法式奶油炖鸡,”聂文柏说,“适合冬天吃。”   商渝想了想,说:“我记得你的酒柜里还有支红酒,反正我们都不喝,要不拿来做热红酒?”   “不错的建议,”聂文柏赞同地回复他,“我跟许姨说一声。”   “我想自己做,”商渝说,“可以睡前再喝。”   他想得很完美,但聂文柏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你认为我们今晚几点能睡觉,”他意味深长地说,“想明天早上起来手洗沾了红酒的床单么?”   商渝顿时把手机举高了点,飞快地打字:“我已经很累了!”   但聂文柏只是说:“那就到时候再看。”   他不由忧愁地叹了口气,没再回复聂文柏的消息,直到下车都在想怎么让聂文柏打消今晚做点什么的想法。   讲真的,他有点遭不住如此频繁的……热情了。   花园里的路灯落下微黄的暖光,商渝推开铁栅栏,拖着箱子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将手指按在指纹感应器上。   嗡地一声,他转动把手打开门,红酒香和灯光一起倾斜而出,温暖地将他拥抱在中间。   仿佛能隔绝外面冰冷呼啸的寒风。   聂文柏站在餐桌前,正在往座位上摆放透明的古典酒杯,肉桂和香橙在酒液中闪闪发亮,厨房里传出奶油的甜蜜香气。   商渝关上门,朝聂文柏微笑。   “我回家了。”   而聂文柏正朝他走过来,面容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柔和。   “先去洗个手,”他捏了捏商渝冰凉的指尖,“然后下来吃饭。”   商渝抬头吻了下他温热柔软的唇。   “晚上好,”他朝聂文柏眨了眨眼,“我爱你。”   像是对昨晚的回应,又像是某种郑重的,再真诚不过的宣告——   寻寻觅觅,走过十几年尘霜风雪,终于能在你身边停留。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