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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水在驾校很畅销。开在驾校里面的小超市很会赚黑心钱，每件单品都会在平常价格基础上，五毛起步地加价。 　　“老板，我扫你微信了！” 　　声音清亮悦耳，引得在埋头打游戏的超市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少年清瘦，手臂处有被阳光晒出的分层，五官长得很标致，特别是嘴角那抹恣意地笑，配上小虎牙，放在轮廓线条流畅的脸上很惹眼。 　　任斯钦扬了扬手里冒着雾气的冰水。 　　——“微信到账，三元。” 　　超市老板喝道：“你这小子！这水四块钱！” 　　任斯钦已经走远了，背对着老板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找到教练后，任斯钦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冰水，把塑料瓶当篮球，手腕一扣，擦边掉在了远处。 　　旁边不少人看向了他。 　　任斯钦吹着口哨缓解尴尬，信步走过去，打算捡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长发女生，正好路过，她没有看脚下，一脚踩在了塑料瓶上。 　　大夏天的，气温超过了三十度，她披着顺滑有光泽的长发，戴了遮住半张脸的口罩，一身长裙虽不吸热，但看起来也不舒爽。 　　任斯钦觉得，这个美女的眼睛长得不错，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黑如曜石，眼尾细窄，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美女低下头看瓶子的时候，用手提起白裙一边，她手指细长，手背处有明显的青色血管，指节略微蜷缩，便能勾住白裙。 　　任斯钦以为美女会把瓶子捡起来。 　　然而美女只是看了看，便把瓶子当足球似的，左脚踢了一下，瓶子立在了右脚脚背，再动了动右脚，瓶子便稳稳地落进了可回收垃圾。 　　牛，世界杯没你我不看。 　　任斯钦被她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酷到了，便多看了她几眼。 　　美女似乎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便继续向前走了。 　　任斯钦找了一圈，在最干净的一辆教练车上找了自己的教练。教练正把副驾驶位置放平，抱着手臂打着盹儿。 　　任斯钦清清嗓子，“星哥！” 　　这位小麦肤色，把双腿搭在上方睡得正香的教练，叫做顾星源。顾星源一个激灵，赶紧坐好，“小任，别吓我，我心脏不好。” 　　任斯钦坐上驾驶位，“赛车手心脏不好？闹呢？”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顾星源拾起笑容，“今天是科目二第一天，你先试着踩一下离合，控制方向盘。” 　　没吃过猪肉，但任斯钦见过猪跑。任斯钦在顾星源的指挥下，系安全带、拉手刹、挂一档，松离合器，一气呵成地熄火了。 　　汽车跟放了两声屁似的，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 　　“脚抬慢一点，不能太快了！”顾星源说。 　　手动挡的车比自动挡的车难就难在对离合器的控制，稍不注意就极其容易熄火，连一米都开不出去。 　　任斯钦觉得不难，碰碰车卡丁车他都开过，在侠盗飞车里还飙过两百迈的车速，怎么可能被起步这点小事难住？ 　　于是他再次打火、松离合。 　　又熄火。 　　任斯钦有点小暴躁，继续尝试。 　　打火、松离合。 　　熄火。 　　顾星源在副驾驶一直说，“慢点，慢点，得慢点，男人不能太快了。” 　　任斯钦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凭借一股男人的信念，终于把车起步了。 　　他的车感不错，对方向盘的控制很到位，顾星源看了会儿，便放下心来让他自己操作。 　　今天练车场的车还挺多，按照教练的安排来说，他今天不用去练项目，而是围着外场绕圈圈，学习怎么控制离合。 　　绕了两圈后，顾星源看了眼路边，道：“你到那边儿停一下，我还有个学员，你们一车练。” 　　路边一抹白影，站在阳光底下，白得很夺目，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自己的影子。任斯钦把车停在了路边，发现那个学员是之前见过的长裙美女。 　　美女上了车，坐在了后座。 　　顾星源说：“小乔啊，你今天的鞋子不行，开车不能穿带后跟儿的鞋，会很影响你踩离合。” 　　美女点了点头，顾星源回头上下看了他两眼，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然后说：“你今天就看任斯钦练会儿吧，明天来记得别穿这双鞋了。” 　　美女“嗯”了一声。这声音低且短促，叫人听不真切。 　　任斯钦老用车内后视镜看那个美女，美女眼神挺冷的，似乎画了眼线眼影，眼周亮晶晶的。她偶尔看着窗外，偶尔会低头看看手机。 　　任斯钦觉得美女穿这么多，肯定很热，于是把车内空调开低了些。 　　又练了一圈后，车上来了一个长得很帅很阳光的少年。 　　那个帅哥笑起来很清爽，特别是看见美女之后。他说：“乔帮主，你今天可真漂亮！” 　　美女瞪了他一眼，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你叫范哲安是吧？”顾星源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备注，“你们仨科目二进度一样，最近就一个车练了哈。” 　　任斯钦道：“你们好，我叫任斯钦。” 　　后座的帅哥道：“我叫范哲安。” 　　美女看了范哲安一眼，范哲安替她介绍道：“这是我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姓乔，随你怎么称呼她，她最近嗓子上火，可能不怎么爱说话。” 　　任斯钦觉得范哲安和这个美女坐在一起还挺养眼的，道：“你们不是情侣？” 　　听到他这句话，美女似乎眉头皱得很紧了。范哲安笑着说：“别多想，我有对象，我们乔帮主还是单身。” 　　一档的车速很缓慢，可能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才睡醒的顾星源又有些困了，“把我放边上吧，你们自己在车上练会，有事叫我。” 　　科目二教练基本不会在车上，放养式学习是每个驾校的优良传统。 　　车内的冷气很足，教练车顶上打着遮阳用的大伞，慢速行驶没有任何危险，还算惬意。 　　“范哲安，”任斯钦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手握着方向盘，“我听说过你，你是九中的？” 　　从后视镜可以看见范哲安还在看乔铮，他还拿手机拍了张照片，似乎发给了谁。 　　“对，我们一届的吧？”范哲安说，“你是哪个学校的？” 　　“四中。”任斯钦顿了顿，“乔美女是哪个学校的？” 　　吐出这个称呼后，任斯钦恨不得啪啪给自己两巴掌。怎么能叫得这么油腻！ 　　任斯钦一脸懊恼。 　　范哲安却觉得这称呼不错，“她是六中的。” 　　“六中好学校，”任斯钦赶紧说，“范哲安你要不要来练练？” 　　“行。” 　　任斯钦下车后没好意思去坐后座，于是坐在了副驾。范哲安上了车后，一套动作流畅，甚至把档位换到了二档，松开离合器把车稳稳开了出去。 　　“你开过车？” 　　范哲安说：“没有，在来练车前，学过理论知识。” 　　任斯钦听说范哲安这个人，都是在老师的口口相传中，总之是一个特牛的学神。 　　范哲安不像他那样还需要绕圈圈练习离合器的控制，这牛人直接把车开进项目区。科目二的五大项，他练得行云流水，压根不像第一次开车。 　　看着范哲安没有任何失误地练了两三遍后，任斯钦目瞪口呆。 　　“我差不多了，你们练吧，我对象来接我了。”范哲安说，“乔帮主，记得我们说的，别想耍赖。” 　　他下车后，车内就只剩任斯钦和乔美女。 　　范哲安似乎走向了一个男人，任斯钦扫了一眼，没有多看。 　　“乔美女，你要不要来练会？”任斯钦绕圈圈已经绕烦了。 　　乔美女抬起了脚，她腿很长，可以轻易占满车厢中间的空隙处。她今天穿的鞋子很硬，后跟有点高度，的确不适合练车。 　　在车上无所事事，任斯钦只能东看看西看看，看得最多的地方是车内后视镜，可以看到乔美女的眼睛。 　　偶尔乔美女会发现他的眼神，对视的一瞬间，那双眼睛里的询问，让他有种奇特的感觉在心里翻腾。 　　糟糕，又被发现了。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任斯钦感觉自己对乔美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结束一天练车后，任斯钦给顾星源发了微信消息。 　　不聊骚：星哥，今天车上的那个美女，她好高冷。 　　Biubiu：你练你的车就行了，不用管别人。 　　不聊骚：哦，那我多久能考科目二？ 　　Biubiu：你车感不错，练个一周就差不多了。 　　不聊骚：那个美女叫什么名字？ 　　Biubiu：……你这话题转的够快，他没给你说他的名字，我就不能告诉你，那是人家的隐私。 　　任斯钦见套话无果，便没再继续聊下去了。 　　不过顾星源怎么用的是“他”这个字眼？ 　　仔细想想，教练好像没有读过什么书，便觉得合情合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范哲安是已完结文《学神来当网管干什么？》的主角，来客串一下。 　　每天早上七点更新，偶尔会爆更，存稿满满请放心入坑。 第2章 　　================= 　　任斯钦拉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掏出两个西红柿两个蛋，给自己下了一碗面。 　　吃饭的时候，任斯钦收到了快递员送来的学校通知书。他拆都没拆开便扔到了一边，吃饱饭洗了碗后，回了房间继续游戏事业。 　　手机震动了很久，任斯钦空出一只手，把手机捞起来，夹在肩膀和脸颊中间。 　　“任少爷，救我！！！” 　　“李流，你今天又是什么死法？”任斯钦手指动作飞快。 　　宽大的曲面电脑屏幕里是一款赛车游戏，他开着炫酷的迈巴赫，在城市之间飞驰。 　　不用踩离合器，真他妈爽！ 　　李流是任斯钦的同班同学，在学校的时候关系很铁。他们高中学校在江市是出了名的差高中，什么混子都有。 　　他和李流是混子里的清流，虽然不会好好学习，但起码不参与打架斗殴。 　　“我爸妈看到我分数的时候就开始骂我了，今天拿到通知书又在骂我，”李流痛苦道，“他们还说，我去这个学校一个月只给我500的生活费！我根本活不下去！” 　　任斯钦笑了，“确实确实，起码得再加一个零，我们李少爷才能在大学里活下去。” 　　李流的成绩在四中算高的，过了一本线上了一所普通一本，但他爸妈眼里只有带了985211这类标签的重点大学。 　　李流：“我给他们说，我要去复读，他们把我安排进了六中复读班。” 　　六中的复读班是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地方，而且好多复读的学生并不是没考上大学，而是没考上好学校或者没考上心仪的大学，才选择复读。 　　任斯钦捏着下巴想了想，“六中复读班，不是有分数要求吗？” 　　“哎，要求是540，我刚好540，缘分，说明我即将在六中发光发热。”李流停了一下说，“少爷你有没有复读的想法？” 　　任斯钦听到“少爷”这个称呼，额角一抽一抽的。他不过坐了一次豪车，被学校里的人看到，然后不知道谁起了这么个外号，好多人就一直这么叫他。 　　屏幕里的车撞到了墙上，任斯钦烦躁地甩开键盘，“复读？我觉得我分挺高的，没必要复读。” 　　李流说：“说起这个，我就觉得你牛逼坏了！上课睡觉下课摸鱼，还能考全班第一！你多少分来着？560？” 　　任斯钦活动了一下脖颈，“对，那不是我牛逼，是你们太菜。” 　　四中整体本科率不高，他560分在四中，已经可以成为四中老师嘴里的尖子生了。他不喜欢学习，能考这个分数，全靠他聪明的脑子。要是他中考的时候稍微努力努力，没准还能上更好些的高中。 　　李流遗憾道：“要是你好好学，估计B大没问题。” 　　“嗯，我也觉得。”任斯钦毫不客气，“你要复读的话，就好好加油，我在我们大学等你。” 　　任斯钦报的是一所不错的一本学校，他当时选学校的时候比较随意，首先看宿舍然后看食堂。选专业就更随意了，他那日理万机的老妈是开酒店的，他就报了经管，想着以后毕业，可以直接专业对口，省去了找工作的烦恼。 　　想想挺美滋滋。 　　“那不能够！我决定复读肯定会好好学，起码得冲个A大！”李流斗志激昂地说，“先不聊了，复读班八月一号开始上课，少爷你什么时候想开了，给我说一声，我让我爸妈安排一下，我们可以一起进六中复读班。” 　　任斯钦觉得这不可能，“那不是我想开了，一定是我想不开了。” 　　他在说这话之前，不知道有个词语，叫做“一语成谶”。 　　再次练车的时候，任斯钦已经可以熟练地踩离合器了。 　　顾星源最近带不了他们，听他说，有一个特别有钱的VIP学员需要他一对一带，科目二他都得全程待在车上那种一对一。 　　好像因为那个学员分不清左右，学驾照几年，撞坏好几辆教练车了。 　　今天范哲安没有来，新教练说，范哲安没练两次车便直接去考科目二，还一把满分通过了。 　　任斯钦说：“想不明白他那种大佬报驾校干什么，钱多到没地使？” 　　仍然坐在后座的乔美女的手动了动，放在车窗上敲了两下。他今天换了身鹅黄色的长裙，穿了双白色板鞋，整个人看起来青春靓丽有活力。 　　老实说，任斯钦觉得乔美女穿的鞋比他都大。 　　在下车换人的时候，靠近乔美女之后，任斯钦发现，乔美女竟然比他高了半个头？！ 　　任斯钦吓得赶紧缩进了后座，觉得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他个子不矮啊？一米八，不是四舍五入那种，而是标标准准的一米八。比一米八高半个头，起码得一米八五了。 　　一米八五的个子，可以去做超模了。 　　被视觉冲击吓坏了的任斯钦咽了咽口水，看着前方。 　　乔美女已经手握方向盘，把车很平稳地开出去了。 　　她今天依旧一句话没有说，任斯钦偶尔跟她搭话，她只用点头或者摇头回答，有时会给他一个“你很烦”的眼神。 　　这股子高冷劲，在七月炎夏里，看着还挺爽。 　　教练不吝啬赞美地夸着乔美女的操作，乔美女眉眼似乎弯了弯，然后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里闪着微光。 　　任斯钦跟着说：“乔美女，你好厉害。” 　　乔美女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看了他一眼，也点了点头。 　　人就是贱，对越不搭理自己的人越爱。一天下来，任斯钦看乔美女哪哪儿都顺眼，唯一有点不爽的是…… 　　任斯钦看了一眼自己很平的鞋底，有了主意。 　　第二天，在乔美女下车的时候，任斯钦跟着推门下车，刻意走到了她面前。 　　这次是乔美女主动先看他，不对，是看他的脚下。 　　任斯钦觉得海拔高了以后，走路跟带风似的，但脚底有点高，不踩重一些，很容易飞出去。 　　他歪歪扭扭地上了驾驶位，教练在玩手机，没有看他。 　　任斯钦试着踩了踩离合器，但因为鞋里垫的东西太厚，根本没有踩离合器的感觉，一下子松快了，汽车便很不给面子地熄火。 　　教练发现了不对，看了看他脚下，怒斥，“任斯钦！你是来学车的，不是学杂技表演踩高跷的！给我下车！” 　　这个教练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激情开嗓，不像顾星源那么好说话，难怪在驾校评不了优秀教练。 　　任斯钦不承认，“没，我踩不来高跷，我就是垫了点内增高！” 　　“你练车垫内增高来？你怎么不去开挖掘机呢你！缺心眼啊！” 　　他被教练赶下车前，看了一眼后视镜，乔美女的眉眼又弯了，很是好看。 　　能稍微融化点儿冰块似的乔美女，任斯钦觉得自己被骂这两下不亏，于是美滋滋地下车。 　　任斯钦下车后没走两步，车里两个人便看不到他在哪里了。 　　路边坑坑洼洼，他踩到了一块石头，一个没站稳，摔进了一个凹陷的泥坑里，鞋飞了一只。 　　车厢内的教练骂了几声，下车去捞人了。 　　范哲安从不远处走过来，钻进车厢内，说：“乔铮，你在笑什么？” 　　乔铮笑着指了指车窗外。 　　教练把任斯钦扶了起来，帮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捡起那只飞出去三米远的鞋，然后扶着他往医务室去了。任斯钦走时还回头冲乔铮和范哲安挥了挥手。 　　这傻里傻气的样子逗乐了乔铮。 　　乔铮的声音很沉，可以用低音炮来形容，和女声完全不搭边，说话就会穿帮。乔铮说：“为了跟你的破赌，我这三天话都没说过。” 　　他和范哲安之前打过赌，他输了，然后被迫女装来学车。范哲安根本不需要报驾校，特意报了一个，纯粹是为了监督他。 　　或者说是为了看他笑话。 　　范哲安观摩着打扮成少女但声音很男人的乔铮，“愿赌服输，你在驾校这段时间不能被别人发现你是女装大佬。” 　　“不可能，”乔铮指着窗外说，“你看任斯钦那样，能发现的了？” 　　“我不觉得他笨。”范哲安说。 　　乔铮往后一躺，“我觉得他挺笨。” 　　“那你得好好装下去了，我有时间会来看你的。”范哲安扬唇道，“你要是当时好好学，好好考，也不至于考个554，差了一分。” 　　乔铮想起这个就来气，“为了考到555，我还认真学了半个月，结果差一分。” 　　他们赌的就是乔铮高考分数到555分，可惜少对了半道选择题。 　　在医务室的任斯钦，喷了点云南白药，把鞋子里的内增高摘了，扭动着没什么大问题的脚踝，确定除了有些酸痛，不影响正常行走和练车后，跟着教练回到了车内。 　　“范哲安你不是考过科目二了吗？”任斯钦再次坐上了驾驶位。 　　范哲安看了一眼在闭目养神的乔铮，说：“在驾校交了钱，不来白不来。 　　任斯钦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认同地点头，然后把车发动了。 　　乔铮用眼神给范哲安传递信息，那戏谑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就说他很笨”。 　　范哲安看得出来，任斯钦练车一点都不专注，时不时会看几眼后视镜，那不加掩饰的眼神全落在了乔铮身上。 　　好几次车差点往树上撞，被教练一通臭骂。 　　范哲安觉得，要让已经被“美色”迷惑的任斯钦发现乔铮是男扮女装，除非乔铮当着他的面脱裤子。 第3章 　　================= 　　从驾校出来后，任斯钦去了中心广场，跟李流一起吃了一顿饭。 　　李流本来可以用黑壮来形容的身材，现在只剩黑了。最近被他爸妈折磨得消瘦了不少。 　　任斯钦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看给孩子饿的。” 　　李流很振奋地说：“这次复读，我保底211，冲刺985！” 　　任斯钦兀自吃着饭，听着他喋喋不休地陈述着自己的复读大计。李流和他某些程度上很像，学习属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为任斯钦晒得天数更多些，所以他给不出建设性意见，索性不说话。 　　“你学车为什么不学自动挡啊？”李流把自己聊的差不多了，把话题转到了任斯钦身上。 　　任斯钦抬头说：“手动挡才有开车的感觉，自动挡就比两轮电动车多了两个轮子。” 　　“也是，”李流嘴里包着肉，“我只有读完高四再去学了，在驾校能遇见很多同龄人。” 　　任斯钦想到了什么，说：“我在驾校遇见了一个美女，很有意思。” 　　这个话题李流感兴趣，“美女？少爷你铁树开花了？” 　　“有点儿。” 　　不是任斯钦自己吹，他在四中算得上校草的长相，而且比起那些动不动敲桌子砸椅子的班霸级霸校霸，他成绩不错，脾气也凑合，有很多女生追他。 　　在这么好的条件下，任斯钦没有好好学习也没有早恋，高中三年插科打诨地度过，别人都替他觉得亏。 　　“她什么样的？快给我说说。” 　　任斯钦想着乔美女，描述道：“眼睛很好看，戴着口罩，个子很高腿很长。” 　　几个很片面的词，已经足够让李流在心里勾勒出一个高个子长腿美女的样子了。李流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在他的认知里，任斯钦在感情方面会是一个很主动的人，尽管从来没见过任斯钦对谁心动。 　　任斯钦怪难为情地说：“我们还没说过话。” 　　李流：“……你们认识几天了？” 　　“三天了，”任斯钦又说，“我甚至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认识三天了，连你好再见拜拜都没说过？！任少爷，您可真是我的爷，说你高冷吧，你平常又挺沙雕的，说你不高冷吧，遇见喜欢的女生连话都不敢说。” 　　任斯钦说：“我不高冷，她才高冷。” 　　李流不是当事人不了解实际情况，但看见好兄弟这少男怀春但无处袒露的模样，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 　　任斯钦短暂地发了会儿春，便恢复正常了，“人家不喜欢我，我总不可能热脸贴上冷屁股。” 　　李流说：“一见钟情可遇不可求，好多感情都是追求来的，为了爱情，用你的帅脸去贴一下又怎么了？！你得主动，主动才有故事。” 　　主动。 　　任斯钦咬着筷子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好感的，虽然还谈不上多喜欢，但不主动试一试怎么能有故事？ 　　回家后，任斯钦难得没有打游戏，而是登上了某乎，发了一个问题贴。 　　——【怎么追求高冷美女？】 　　：各位路人你们好，最近我在驾校遇见了一个高冷美女，她不爱跟我讲话，但我有点喜欢她，想试一试追求她，我没追过别人，不知道怎么出招，请四海八荒的大神们支个招。 　　发完贴后，任斯钦满意入睡。 　　清晨再次登上某乎后，已经有不少热心路人给他支招了。 　　：泻药，人在美国刚下飞机。我和我对象也是在学车的时候认识的，他不高冷，但是也不太好相处，还有路怒症。但我脾气好，他越凶我越软，渐渐他就舍不得对我凶，然后就拿下啦。 　　任斯钦看完后，总结：难不成乔美女高冷，他也跟着高冷吗？ 　　那可能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了，这不行。 　　：谢邀，作为一个资深舔狗，这个话题我很有发言权。追人的话，投其所好！如果她很高冷，你就沙雕一些，最好多干点傻事，然后各种嘘寒问暖，她肯定能多看你几眼！哎，听起来很舔，但没办法。曾经舔狗这词没出来之前，我们管这叫深情。 　　任斯钦想起自己昨天穿内增高摔跤的蠢样，不由得扶额。不过昨天乔美女的确多看了他几眼，说明这招的确奏效。 　　键盘侠：有没有可能美女不是高冷，而是根本不想理你？ 　　任斯钦忽略掉了这位名叫“键盘侠”网友的发言。瞎说什么大实话！ 　　又看了几个路人的支招后，任斯钦有了大概的努力方向。 　　到驾校后，任斯钦先在超市老板那里买了几瓶冰水，超市老板很警惕地看着他结账。 　　任斯钦老老实实给了钱，找到了教练车，钻了进去。 　　乔美女已经坐在驾驶位了。 　　科目二的五个项目，他们昨天学了四个简单的，今天学最难的倒车入库。 　　任斯钦鼓起勇气，往前拿了一瓶水，“天气热，喝点儿汽水解暑。” 　　他给的是蜜桃味的汽水，今天乔美女穿的正好是淡粉色的长裙，与瓶身颜色很像。 　　乔美女看了一眼，拿过来后，回过头看着任斯钦，任斯钦总觉得下一秒能听见她说话了，这个时候教练上车了。 　　教练擦擦汗，“热死我了，今天我们赶紧练，倒车入库练好了，你们再熟练几天就可以去考试了，科目二不难。” 　　任斯钦手里还有另一瓶冰水，他递给了教练。教练接过后，咕噜噜几口灌了进去，便让乔美女把车开动了。 　　任斯钦扒拉着前面的椅子说：“倒车入库不是挺难吗？好多人都挂在上面。” 　　“仔细一点就不难，”教练说，“你多看外面的后视镜，不要老看车内后视镜，一定能过！” 　　这句话说的意思，车内三个人心知肚明。任斯钦屈起食指挠了挠脸，下意识看着车内后视镜。 　　乔美女眼里带笑，也在看他，那双眼睛太好看了，让人移不开视线。任斯钦心跳砰砰地，理解了女生们说的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经验贴说的没错，傻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傻人有傻福。任斯钦决定这两天把自己的智商收起来，看看效果。 　　任斯钦嘿嘿笑了两声，小虎牙露了出来。乔美女停在他脸上的视线多了两秒钟。 　　中途休息的时候，乔美女下车了一会儿。任斯钦发现那瓶蜜桃汽水已经被喝掉一半了。他拎起衣领扇了扇风，想着等她回来了，再去给自己买瓶水。 　　一丝清凉贴在了脸边，任斯钦愣了愣，转过头看见乔美女拿了一瓶葡萄味的汽水。 　　乔美女伸着手，冒着冰凉白雾的瓶子贴在了任斯钦的脸上。 　　任斯钦接过，“谢谢。” 　　乔美女转身到了后座，坐在了驾驶位后面的位置。任斯钦通过后视镜，只看得见他歪着头，脑袋抵在窗户上，在看手机。 　　任斯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清爽的口感让他体内的燥热散去大半。他说：“葡萄做的什么都好吃，葡萄酒葡萄水葡萄干。” 　　乔美女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连头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滑动着屏幕。 　　任斯钦不再自讨没趣，按照教练教的方法练车。 　　晚上回去后他发现自己的问答帖有了几百条回复了，看来大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出的主意没用但是好笑。 　　：泻药，人在南非刚挖了钻石。贴主你要不要在我这儿买点钻石送给美女？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有。 　　：楼上，钻石能哈喇玻璃不？不能的话告你诈骗啊。 　　：楼上，我扣扣红橙黄绿青蓝紫钻都有，还是超级vip。怎么就没有人看上我？ 　　任斯钦乐了，但看见下一条后，顿时笑不出来。 　　键盘侠：太傻不行，别人会觉得你没智商。 　　点进这人的头像后，发现他还给自己发了一条私信，像是怕他看不见似的，和跟帖的话一模一样。 　　不聊骚：那依大兄弟你的高见，我应该怎么办？ 　　键盘侠很快回复：少跟他说话。 　　不聊骚：不说话不是一点故事都没了吗？ 　　键盘侠：也对。 　　任斯钦觉得自己说服了一个键盘侠，还挺有成就感。 　　之后的两天，任斯钦每天都给乔美女买水，超市老板似乎通过蜜桃味看出了点什么。 　　“给喜欢的人买的啊？”老板在整理着零钱。 　　任斯钦抱着两瓶水，在货架上挑选着零食，很自觉地“嗯”了一声。 　　他现在的目标是考完科目二的时候，能顺利加上乔美女的微信，再不济，能说上一句话也好。 　　好几次他觉得乔美女马上要开口说话了，教练突然出现。任斯钦恨得牙痒痒，只能再找机会。 　　老板拿了一盒软糖，“这个糖好多姑娘喜欢吃。” 　　任斯钦看了一眼包装，觉得不错，拿起来一起结账。老板这个奸商，果然坐地起价，价格比外面贵出了不少。任斯钦心情好，没有跟他计较。 　　前一个结账的女生穿着一条短裙，白色吊带也没多少布料，天气炎热，这是别人的穿衣自由，很时髦很清爽。 　　任斯钦别过脸，视线挪到了别处。 　　有个脸油像糊了一层猪油似的微胖男人，从女生旁边路过，任斯钦眯了眯眼睛，看到他手里的手机似乎亮着。女生也察觉到了什么，捂住裙摆，看向了那个男人。 　　乔美女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堵住了男人的去路。 　　男人把手机塞进衣兜里，说：“美女，你挡着我路干什么？” 　　乔美女伸手去拿他衣兜里的手机，那个女生也走过来了，颤抖着手，指着那个油腻男人说：“他刚从我旁边路过，摸我……” 　　男人一把抓住了乔美女的手，说着“你别随便拿我东西”的话，手趁着摸着她的手背。 　　乔美女停下了动作。 　　任斯钦炸了，丢开手里的东西，跑过去，蹬着腿给了油腻男一脚，油腻男没有站稳，跌坐在一边。 　　大家都在练车，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场不知道起因经过的闹剧。 　　油腻男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任斯钦还想给他一脚，但旁边的人比他更快。 　　乔美女一脚踢在油腻男的重点部位上面，油腻男遭受了重击，捂住子孙后代，倒在地上翻腾。她屈起腿，压着乱动的油腻男，从他兜里掏出了手机，丢在地上。 　　然后，乔美女用鞋后跟，一点点碾碎了手机。 　　乔美女动作干净利落。 　　任斯钦看呆了，觉得乔美女撩起的不是带有碎花图案的裙摆，而是他的心。 　　练车场的保安发现了他们，很快过来处理，他们到了保安室，跟着女生一起说明了情况。保安们知道这个阴魂不散的油腻男不是好东西，安抚女生后，让他们先回去了。 　　任斯钦捡起了在阳光下暴晒后，已经没有冷气的汽水，还有那罐软糖。任斯钦把糖递给了乔美女，“吃点儿糖降火吧，那男的就是一个傻逼。” 　　乔美女从他怀里拿过了汽水，背过身去，似乎拉下了口罩，仰头喝了一大口。 　　再转过身回来时，口罩又戴好了。但有一点儿水渍，从她的下颌流到了脖颈处。乔美女不怎么怕热，三十多度的天气披着头发穿着长裙都没流多少汗。 　　这又是一个质的飞跃，这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站着，离得还挺近。 　　任斯钦看见乔美女的脖颈处，似乎有喉结？！ 　　看错了吗？ 　　任斯钦又看了一眼。 　　好像真的是喉结。 　　乔美女打架那么彪悍，估计就是因为体内雄性激素比较多吧 　　任斯钦自己找到了理由。 第4章 　　================= 　　连着买了几天水，任斯钦觉得唯一的进步是自己的脸皮变厚了，乔美女给他的眼神更多了。 　　科目二的练习接近了尾声，今天练了，明天就可以去考试了。 　　倒车入库在科目二的最后一个项目，前面的环节任斯钦进展得很流畅。今天为了练好倒车入库，任斯钦忍住了看车内后视镜的冲动。 　　看着车外后视镜，任斯钦对着那个狭小的车位，把车子缓缓开进去。 　　左、右、左、右…… 　　任斯钦在心里默念步骤，调整着方向盘。 　　觉得位置差不多后，任斯钦回正了方向盘，自信挂倒档。 　　一节手臂伸到了他的方向盘上面，任斯钦低头看着，这节小臂挺瘦的，有点儿白，用力的时候几根青筋暴露，很有力量感。 　　乔美女一定会定期健身，真自律。 　　任斯钦侧头看了看她，看到了长长的睫毛膏，像是刷了睫毛膏似的，很黑很浓很密，睫毛底下的眼睛也是黑得发亮。 　　真好看。 　　乔美女替他调整了歪歪扭扭的方向盘，把车开正。但是他的视线根本不在前方，手把手教学也没有用。 　　任斯钦好像听到乔美女叹了一口气，挺沉的声音，这是被气到了？还是上火严重？ 　　然后她下了车，目送她走远后，任斯钦又把车开出去，继续练习这该死的倒车入库。 　　…… 　　乔铮走到了小卖部，买了一罐上次任斯钦给他的软糖。老板看了他一眼，说：“你跟那个天天买蜜桃味汽水的小伙子认识吧？” 　　乔铮点头，老板自认为看得明明白白，“他好像很喜欢你。” 　　乔铮不瞎，比老板更清楚明白。只怪自己人格魅力不浅，一句话没说，都能有一个长得不错的小迷弟。 　　老板看着他把糖罐打开，倒了两颗软糖，拉下了口罩，把糖丢进了嘴里。老板看清他下半张脸后，瞬间石化。 　　他的上半张脸化了淡妆，单看眼睛一定觉得他是清冷美女，但露出了下半张脸后，认知会发生三百六十五度大转弯。 　　下半张脸没有化妆，有点色差，他的嘴唇很薄，鼻峰微翘，棱角分明立体感很足，是标标准准的男人长相。 　　清冷美女变清冷帅哥。 　　这冲击力放谁身上都很大，老板手里的钱差点都掉地上了。 　　更离谱的是这个帅哥，开口说话能直接打破自己清冷的氛围感。 　　“操，老板，你这个糖变味了！”乔铮随意地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蜜桃不是这个味吧？” 　　超市老板嘴角一抽，“美……不是，帅哥，你拿的是葡萄味的。” 　　乔铮拿着罐子看了看，眉头皱得更凶了，但他没觉得尴尬，又自己找补，去货架上拿了一罐蜜桃味的糖，忽略掉老板精彩的表情变化，拉上口罩离开了。 　　站在倒车入库项目的不远处，乔铮观察着任斯钦一次次对着那个位置，十次有八次倒不进去。 　　这小傻子，眼睛长哪儿了？ 　　乔铮很认真地思忖了这个问题。心里回答道：长我脸上了。 　　任斯钦看到他了，摇下车窗，露出一个比太阳还要暖和地笑，冲他挥了挥手。 　　车并没有熄火，还在往后退。乔铮见他心思不在车里，眼看车就要撞后面的树了，想开口提醒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在任斯钦面前当了一周的哑巴，有点儿不会讲话了。 　　任斯钦在千钧一发之际，回过神来，急打方向盘，跐溜一声车轱辘在地面滑了出去，才慢慢稳住了车。 　　他下了车，走到乔铮面前，还是那抹笑，两颗虎牙有点儿尖，看起来很讨喜。 　　乔铮看着笑容满面的他，心里有点冲动。 　　任斯钦声音亮堂堂地，“你喜欢吃这个糖吗？” 　　乔铮一只手拿着两罐糖，那股冲动更浓烈了。 　　“明天要是我考过了科目二，请你吃一百罐儿！”任斯钦特豪气地说。 　　心里的冲动到一定程度，会变成现实。 　　乔铮开口说：“你这么练能考过？” 　　任斯钦有点懵，他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但周围除了他和乔美女，没有第三个人。 　　于是他把视线落在了乔美女的口罩上面。声音似乎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变声器？ 　　只见乔美女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了口罩上面，把口罩拉了下来。 　　乔美女三个字砍掉了两个字，变成了乔某。 　　乔某用力一拉，把假发套摘了下来，那头过于黑的假发拎在他手上显得很诡异，他本人不算长的头发被压得有些凌乱，发尖在阳光下泛着灿金色。 　　他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你好，我叫乔铮。” 　　任斯钦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整个人凝固在了原地。看着眼前拉下口罩，比他看起来还爷们的爷们。 　　什么高冷长腿美女，瞬间崩塌。 　　再回想这几天自己故意装傻的蠢样，被别人看在眼里，指不定背后怎么偷偷笑话他。 　　任少爷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挫折。世界观跟着乔铮的五官一起崩塌。 　　任斯钦心凉了，透心凉冰冰凉，在心里下了一场七月飞雪。 　　他麻木道：“你好，我是你爹。” 　　乔铮：“……” 　　任斯钦反身走回去，上了车。他脑袋跟被谁打了一棍子似的，一片马赛克，只有乔铮摘口罩和假发套的画面在不停轮播。 　　乔美女，乔某，乔铮。 　　□□大爷的！任斯钦羞耻得捏紧了方向盘。 　　乔铮上了车，重新戴好了假发套，他说：“你现在能好好看车外后视镜了？我人好，要不是看明天就考试了，你倒车入库还是这鸟样。我是怕你心神不宁，不然不会告诉你。” 　　这下换任斯钦冷漠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废话多的人，这几天说的傻话加起来快比他十八年说的还多了。 　　乔铮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今天范哲安应该会来验收成果，到时候你替我瞒一下，别说知道我男扮女装的事。” 　　任斯钦还是看了一眼后视镜。乔铮这厮装扮后，真的看不出来是男人，不怪他瞎。 　　这么说来，现在的教练和顾星源，还有范哲安都知道这件事，只有他不知道。任斯钦有种被全世界欺骗的感觉。 　　“小傻子，听到没？”乔铮拍了一下背靠。 　　他们两说话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任斯钦说话时乔铮不说话，乔铮说话时任斯钦不回话。 　　静默了一会儿，范哲安来了，他上车后敏锐地感觉到了车厢内的气氛很不对，和乔铮交换了眼神。 　　乔铮无辜摇头。 　　任斯钦冷静下来了，发动了车，托乔铮的福，他现在满脑子的倒车入库。 　　范哲安很有目的性地问：“任斯钦，你觉得乔帮主怎么样？” 　　任斯钦道：“还行。” 　　乔铮很满意他的回答，觉得自己这波自爆没亏。 　　范哲安耸肩，用气声对乔铮说：“看来他没发现。” 　　乔铮用手机打字给他看：今天结束就算完了吧？ 　　范哲安点头。 　　乔铮还没高兴几秒钟，前面那位幽幽道：“他，男的。” 　　得，乔铮不用装了，拉下口罩，整张脸就是一个大写的不爽，那眼神像是要把任斯钦给吃了。范哲安含笑看着乔铮，“失败了，你说怎么办吧？” 　　任斯钦没工夫管他们，现在只想把车开好，起码明天把科目二过了，才能有一点点心理安慰。 　　心中无女人，练车自然神。 　　然后他在考试的时候，挂在了倒车入库这个项目，他死活都倒不进去。 　　在考试车听见“考试不合格”这几个冷血无情的字时，任斯钦这两天本来就不稳定的心态彻底炸了。 　　他是什么傻逼？美女没追到，一个简单的科目二还挂科？！任斯钦都不好意思给李流吐槽这事儿，他自己都嫌自己丢人。 　　还好，有一片自由的网络，可以供他宣泄。 　　他又发了一个问答帖。 　　：喜欢的高冷美女，是女装大佬，心态裂了怎么办？ 　　这个帖子似乎更能激起大家的兴趣，没一会儿便有几个有同样遭遇的人回他了。 　　：这个问题我太有发言权了！之前网恋对象，奔现后，我们去开房，脱了衣服他比我都大！我直接就萎了萎了！呜呜呜呜，同是天涯苦命人。 　　任斯钦想了想，回复：节哀。 　　：撸主，长得好看的话，男女无所谓，闭上眼睛就是冲。 　　任斯钦回复：你好像很有经验？ 　　：没有，我喜欢的一直是高冷帅哥，人家是零啦。 　　和不认识的沙雕网友聊了一会儿，任斯钦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他决定给关系网很广的李流打个电话。 　　接到电话，李流很会来事地说：“任少爷，什么事儿？上号？哪个游戏？” 　　“李流，帮我打听一个人，六中的，”任斯钦说，“叫乔铮。” 　　江市就这么大点，同龄人之间互相认识不奇怪，特别是李流这种混迹于各个高校之间，圈子很广的人。 　　李流说：“乔铮，这名字我有印象，在六中挺出名的，你要他什么资料啊？” 　　“全部资料。” 　　任斯钦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霸总。 　　李流说：“等会儿，保证连他高考分数都给你问出来。” 　　李流的效率很高，很快就给任斯钦发来了消息，文字排版还故意弄成个人档案的样子。 　　姓名：乔铮 　　生日：4月24日 　　身高&体重：186cm/70kg 　　…… 　　任斯钦忽略掉前面这些，一眼看中了其中一条。 　　乔铮和他报的是同一所大学！还是同一个专业！ 　　这他妈什么孽缘？！虽然大学很大，但一想到会和乔铮在同一片土地上待四年，有可能会在食堂用过同一副碗筷，在图书馆坐过同一张椅子…… 　　任斯钦两眼一黑，脑子极其不清醒地说：“我现在复读还来得及吗？” 　　李流：“啊？你想开了？” 　　任斯钦说：“不，我想不开了。” 　　任少爷自闭了。 第5章 　　================= 　　另一边的乔铮也很不好过。 　　在范哲安面前丢了面子，一时找不回来，跟范哲安在奶茶店里大眼对大眼。 　　范哲安说：“乔帮主，你说这事怎么办。” 　　乔铮已经换回了男装，“还能怎么办，穿帮了就是穿帮了。” 　　他好心告诉任斯钦真相，本意是好心，但任斯钦那狗东西转头就把他卖了。 　　“哎，要不就算了吧，”范哲安惋惜道，“我也不会因为这事觉得你玩不起。” 　　“不就是没履行赌约的惩罚吗，多大点事儿。” 　　“我真不会觉得你玩不起。” 　　“这不影响咱们兄弟感情，我们把这残缺的一页给揭过去，这事就这么算了。” 　　范哲安越说得轻描淡写，乔铮眼神越危险。他知道范哲安说这话是在故意激他，他偏偏还就吃这一套。 　　“哎，算了，就这样吧。” 　　“没事，你不用往心里去，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不就是毁约？多大点事，反正我们也没签军令状什么的，口头玩玩而已。” 　　范哲安还在持续输出。听起来很废话的吐槽，全数落进了乔铮的耳朵里。就好像有谁在他周围用3D立体环绕音持续循环播报“你不行你玩不起”。 　　乔铮说：“那我们重新再打个赌，这次我要输了，我他妈穿比基尼去跑马拉松。” 　　“赌不过三啊，你确定？”范哲安来了兴趣，“乔帮主穿比基尼跑马拉松，我想想都期待了。” 　　乔铮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不能让你看我笑话。” 　　“我没笑话你。” 　　范哲安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 　　乔铮说：“考上B大，得多少分？” 　　B大是全国最顶尖的大学，是众高中学子的梦中情校。 　　范哲安冥思苦想后，说：“690好像，我保送上的B大，不太清楚。” 　　乔铮捏了捏鼻梁，看着眼前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乔铮很自信地说：“690是吗？还行。” 　　“还行？全市考得到这个分数的没多少个。” 　　范哲安每一句话都挑在了刺头上，再加一点点调侃的语气，正好撞上乔铮的枪口。 　　乔铮淡定地抛下三个字，“我复读。” 　　范哲安眸光闪烁了一下，勾唇一笑。 　　…… 　　任斯钦对着镜子，反思着自己最近干过的事儿。 　　反思个屁。 　　老子又没错！ 　　一时冲动给李流说了想复读，李流电话一挂就欢天喜地帮他安排去了。人真的不能冲动，一失足成千古恨。 　　手机在兜里响了会儿，任斯钦拿起来接了。 　　“在家没？” 　　电话那头是一个月不见的老妈，万冬雪，一个天天都很忙的女企业家。 　　任斯钦换了只手拿手机，往外走，“在啊。” 　　门铃应声而响，刚才任斯钦在厕所有没有听见。 　　拉开门，万冬雪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她戴了一副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下半张脸和任斯钦长得很像，如果她笑起来，会有和任斯钦同款的虎牙。 　　“听你李叔叔说，你要复读？” 　　李流爸妈和万冬雪认识，消息这么快传她耳里不奇怪。 　　任斯钦“嗯”了一声，跟着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万冬雪摘下墨镜，眼里有些疲惫，“看你，如果决定了就去做，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好，但我不确定能比这次考得好。”任斯钦老实说，“我想复读也是一时兴起。” 　　“没事，尽力就行。”万冬雪淡淡地说，“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行。” 　　任斯钦默默起身，去给任冬雪倒了一杯水，回来时万冬雪已经歪着身体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去拿了一条毯子，给任冬雪盖上。 　　第二天一早，他睡醒起来，桌上多了一桌清淡的早饭，万冬雪又走了。这些年就是这样，万冬雪忙着自己的事业，常常出差在外，很难在家里住超过两天。 　　任斯钦安静地吃完饭，把东西收拾干净，和以前每个清晨一样。 　　八月的第一天，六中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寥寥两三百个学生踏着阳光，走进了偌大的校园里。校门口两边有两排樱花树，现在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树桠间只有稀稀疏疏的叶子。 　　任斯钦跟着导航才找到六中在哪里，甚至书包里只有两支笔，比起来读书，更像来串门的。 　　他没有一点要来读书的感觉，一点都没有。明明昨晚他还在游戏世界里打装备，今天转身就从良了。 　　进了学校里，只有零星几个师生，烈日当头，他们也没有多少精气神。 　　“任少爷！小的在这儿！”李流隔大老远就在喊他的艺名。 　　比他更快回头的是那几个奄奄一息的学生。任斯钦捂住已经丢到没剩多少的脸，在李流一声声地呼唤中走近他。 　　李流还挺高兴，“终于开学了，脱离了我爸妈的魔爪！” 　　任斯钦说：“那不一定，你又不住校。” 　　“谁说我不住校，我这么爱学习，当然要住校了。” 　　“你能吃得下这份苦？李少爷？” 　　“呸呸呸，”李流说，“六中又不像四中住校条件那么差，六中的宿舍是四人间，还有独立卫浴，多爽！” 　　任斯钦没理他了，径直往前走。李流在旁边继续说：“这次六中开了六个复读班，三个文科班三个理科班。按成绩分配，我们在理科三班。但编进了高三组，高三本来就有十个班，我们算是十三班。” 　　“我们这么高的分，排最后？”任斯钦挑眉。 　　李流疯狂点头，“这里是六中，神仙打架的地方！听说十一班第一名的大佬，高考六百六十多分，但没考上B大，就决定复读了！” 　　任斯钦不理解，李流也不理解。 　　“诶，你暑假遇见那个高个子美女，你们有什么进展没？” 　　提起这个，任斯钦脸一下子就垮了，“别提了，美女什么啊美女，我估计是瞎了才觉得他是美女。” 　　李流看得很开，“多大点事！留得帅脸在，桃花自然开！” 　　反正再也见不到乔某了，这段不堪的回忆，很快就会忘。这么一想后，任斯钦便没那么难受了。 　　到了教室后，更让他们不理解的是，报到时间是下午两点，现在才一点，教室里已经乌泱泱坐了一片人了，空的位置不超过十位数。 　　那些大佬们坐在位置上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各自抱着一本书在看。从他们近视程度来看，高考分数应该都不低。理科班一般来说是男生多，但复读的女生也不少，所以一眼看过去，男女比例也没有大的离谱。 　　空的位置都在后排，任斯钦和李流坐在了第二组的最后，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同桌。 　　坐下后，任斯钦看着前面那位桌上堆起的小山，顿时感觉头晕目眩。现在距离高考结束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这不算短的时间里他除了去练车的时候写签到表，没有碰过一次笔。 　　李流已经被浓浓的学习氛围感染了，从书包里拿出比他脸都干净的练习册，展开写上自己的名字。 　　任斯钦决定出去放个水，再摸个鱼。 　　六中的环境很好，他已经夸累了。厕所比四中的食堂还要干净。盥洗台旁边放着几瓶不同味道的洗手液，任斯钦选了葡萄味的，低着头搓着手。 　　厕所的消毒水味掩盖了大部分烟草味，任斯钦嗅觉比较灵敏，闻着感觉像不久前才从某个不守规矩的学子嘴里散发出来的。 　　四中的厕所，一下课烟雾缭绕得跟天庭似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经过对比，任斯钦觉得只要环境好，别的小毛病可以忽略。 　　抬头的一瞬间，任斯钦似乎从窗户处看见有个挺高的人从门外走过。 　　甩甩手上的水珠，任斯钦离开了厕所，不得不再次踏进充满学术氛围的理科十三班。 　　后门不知道为什么关了，他走的是前门。就算他这么大一个帅哥从前门走进去，也没有几个人注意他。 　　李流左手边本来是两个空位，但现在多了一个人坐在那儿。 　　任斯钦不近视，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头发被阳光照得像灿金色的人，他眼尾窄得刚刚好，眼睛黑得发亮，没有口罩没有长发，他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坐在窗边，和窗外的蓝天白云很相衬。 　　如果是第一次见的话，任斯钦会毫不吝啬地夸他一声帅哥。 　　任斯钦心里却在想：我现在回去学车还来得及吗？ 　　李流在使着眼色，指着乔铮，用嘴型说“这就是乔铮”。 　　乔铮冲他莞尔一笑，笑容满是讥讽，眼里好像在说“是我，就是我”。 　　任斯钦忍着怒意，走到位置上，咣当一声坐下。他这一声坐得太响，前桌的单眼皮男生回头看了一眼。 　　“抱歉，我帕金森。”任斯钦为自己气得发抖的手找了一个合理解释。 　　单眼皮男生说：“同学，现在还没正式开始，压力要适度。” 　　这是第一个愿意抬起头跟他们搭话的人，李流抓住机会介绍道：“我叫李流。” 　　他话还没说完，单眼皮男生已经转回去继续学习了。 　　任斯钦一下子气笑了，“我看出来了，在这个班里，你也就跟我说说话，我能搭理你了。” 　　任斯钦和乔铮之间隔了一个李流，乔铮揉了个纸团，精准地越过李流，丢到了任斯钦桌上。任斯钦看都不看，直接把纸团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 　　“我睡会儿，老师来了看情况叫我。”任斯钦说完就趴下了。 　　李流不懂他说的意思，“什么情况叫你，什么情况不叫你啊？” 　　“什么情况都不用叫我。”任斯钦烦了。 　　李流继续在几本练习册上写自己的名字，这是开工前的仪式感。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左手边的乔铮，乔铮似乎连个书包都没背，此时正把双手放在下面，在拿着手机玩游戏。 　　李流看一眼右边，看一眼左边。一个睡觉，一个打游戏。 　　再看前方，清一色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佬。 　　他想不通自己是什么运气，正好就坐在了最没有学术氛围的地方，还卡在了中间。 　　任重而道远，长路漫漫，李流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被他们同化。 　　教室顶部的风扇在转动，带出的风不算凉爽，窗外的阳光很足，偶尔会透过窗帘撒进室内。 　　这么好的时光，这么好的地方，太适合好好学习了！ 　　十分钟后。 　　趴下睡觉的变成了三个人。 第6章 　　================= 　　高跟鞋哒哒落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在读书声中很突兀。 　　任斯钦听见了，没管，接着睡。 　　高跟鞋似乎从后门进教室了，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停下。 　　叩叩两声，任斯钦桌面被敲响了。 　　任斯钦蹙眉仰头，看见了一个长发大波浪的女人，她长得很美，年龄看上去不大，但气场很足，应该是十三班的老师。 　　因为她的出现，班里那些干着自己事的学生总算把黏在书本上的目光转到了任斯钦这边。 　　“你叫任斯钦？”她说。 　　任斯钦点头。 　　“昨晚上没睡觉？” 　　任斯钦还是点头。 　　“那你好好补觉吧。” 　　任斯钦点头，然后不怕死地继续趴桌子上了。 　　她又咚咚往左边走。 　　李流反应速度极快，现在正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但人都有好奇心，他偷偷去看左边还趴着在睡的乔铮兄弟。 　　乔铮睡得挺死，老师都快在他桌上敲出一段欢乐颂的旋律了，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乔铮！”她似乎认识乔铮，“你昨晚上也没睡觉？！” 　　她的声线不算尖，但大声说话起来，抑扬顿挫，让人很难忽略掉她的声音。 　　乔铮规矩地支起上半身，“没，想到要再次见到您，太高兴了，一晚上没睡着。” 　　她笑了一下，“你小子！这一年你还是落我手里了。” 　　乔铮摊手，表情很无所谓。 　　她走上了讲台，所有人闻声抬头，几十个脑袋齐刷刷地看着她。 　　“同学们好，我叫艾叶，”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叶子的叶，我不叫艾草，艾，叶，我是教英语的，也是你们的班主任。” 　　不怕死的任斯钦坐起来了，揉了揉脖子，觉得趴着睡很不舒服，所以他看向讲台的眼神或许不那么友好。 　　艾叶善解人意地说：“任斯钦，你不是困吗？多睡会儿。” 　　不管多少人看他，他都脸不红心不跳，自从经过驾校那事儿，任斯钦觉得自己现在的脸皮刀枪不入。于是回应道：“艾老师，我睡醒了。” 　　“很好，”艾叶笑了笑，“这可能是你这一年来唯一一次能睡醒的时候了。” 　　任斯钦撑着脸，心里说：真的吗？我不信。 　　左边的人大概是看他恢复点儿精气神了，又扔了个纸团过来。这次任斯钦顾及到艾叶在前面，没有把纸团往身后的垃圾桶扔。 　　艾叶说：“你们来复读，不管是家里人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思，既然踏进了这里，就没有回头路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你们必须得进步，才对得起现在的选择。” 　　开学第一天，自然要给学生们打打鸡血，她一阵激情演讲，让底下好些学生的眼里燃起了斗志。 　　适度说了两句，艾叶说起正事，“还有，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住校，上半年刚竣工了一栋学生公寓，住多少人都够。现在没有班干部，我就点班里我认识的人当了。” 　　已经高四了，大家早就没有了小学那股想当班干部的劲儿，所以那些艾叶认识的学生个个低着头，不想当官。殊不知，艾叶早就做足了功课，现在班上的每个人她都能对上脸。 　　“班长的话，张光玮。”艾叶说。 　　张光玮是坐在第一排的男生，从任斯钦的角度，只看得见一个头发不那么多的后脑勺。 　　“学委，陈子铭。” 　　任斯钦前排那个单眼皮站了起来，接受了大家的掌声。 　　艾叶效率很高，很快就把几个重要的班委给安排出来了，又讲了几件需要注意的事，便让他们自习。 　　“课表晚上会贴出来，白天有老师给你们讲课，但晚上都是晚自习，你们可以自己安排，你们和高三一个时间下晚自习，九点。” 　　李流小声说：“九点才下晚自习？！我在四中，九点我都洗好澡躺床上了！” 　　任斯钦吐槽道：“然后在床上和游戏决战到天亮。” 　　“你不也是吗，我们俩可是队友！” 　　艾叶一脚已经出门了，又回来补了句，“教室一般11点才关门，你们住校的话，可以待到那个时候再回去。对了，张光玮你统计一下住校人员名单给我，明天我就给你们安排了。” 　　艾叶走后，有些人继续学习，有些人在讨论住不住校这个问题。张光玮挺负责的，拿着本子一个个来问，他先问的靠窗那一组。 　　任斯钦手里捏着乔某给的纸团，出于好奇，他把纸团铺平展开，里面潦草的几个大字让他火气又上来了。 　　【小傻子，真巧。】 　　任斯钦夺过李流手里的笔，唰唰写上一个大字，又把纸团丢了回去。 　　纸团正中乔铮的脑门，他把纸团打开，潦草的大字下面是一个同样潦草的字。 　　【滚。】 　　乔铮笑了一下，把纸团投进了任斯钦身后的垃圾桶里。前桌是两个女生，她们嘀嘀咕咕了许久，其中一个头发及肩的女生回头说：“你好，我叫徐畅。” 　　乔铮点头，“嗯，我叫乔铮。” 　　“我知道你，你原来是艾叶老师班上的，我在你隔壁班。”徐畅说，“没想到你会来复读，你……” 　　“挺出名的是吗？” 　　徐畅犹豫了一下，点头。 　　明明班级离得很近，她高中三年拢共没见过几次乔铮。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乔铮，有中考状元、打架斗殴小能手。 　　听说乔铮初中毕业的暑假，跟别人打架，又进局子又进医院，俨然是不良少年的形象。 　　可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乔铮这张帅气的脸，和传闻中的暴戾形象不太一样。 　　乔铮不笑的时候挺冷，但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又让人感到很亲近。他说：“别人都是怎么说我的？” 　　徐畅如实说：“不太好接触。” 　　乔铮手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好像说对了。” 　　徐畅的眼神似乎不敢落在乔铮脸上，也许是因为害怕，又不太像，很矛盾的表情。 　　乔铮手指停住，“我们之前认识？” 　　徐畅慌忙摇头，正身坐好。 　　张光玮拿着笔记本到了他的面前，他同样听说过这个传说中的大佬。他咽了咽口水，说：“乔铮，你住校吗？” 　　乔铮把椅子往后一仰，隔着人问任斯钦，“你住校吗？” 　　任斯钦斜了他一眼，“不住。” 　　乔铮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张光玮转身向右，问李流，“同学你住校吗？” 　　李流说：“住住住。” 　　张光玮又问了李流的名字，然后写在了笔记本上。因为刚才任斯钦说过了，所以他没有再问他。 　　刚走了两步，身后的人说：“我住校，我叫任斯钦，麻烦班上把我名字写上。” 　　看着窗外的乔铮缓缓转过脸。 　　任斯钦笑容嘚瑟，大概是被变态传染了，看着乔铮阴沉的脸，他心情就无比舒爽。 　　第一天还是比较人性化，没有晚自习，到了六点就放他们回去了。 　　任斯钦走在路上，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都不用看，他就猜到是谁了。 　　“任斯钦，”乔铮说，“听说你科目二没过？” 　　他精准踩雷的本事还挺厉害。任斯钦往边上挪一步，没有回答。 　　乔铮呵呵笑了两声，“就一个科目二没过就把你打击得来复读了？” 　　任斯钦说：“不是。” 　　乔铮又靠近他，“那是因为什么？为了遇见我？” 　　任斯钦学他笑了两声，很不走心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傻逼。” 　　“你这样儿倒一点都不像小傻子了，”乔铮手插在兜里，“练车那几天盯着我看的小傻子去哪了？” 　　任斯钦拿出手机，“我数三声，你不滚远点，我就揍你了。” 　　“三。” 　　“二。” 　　“一。” 　　乔铮举起双手，边笑边往后退，老老实实地往另一边走。 　　任斯钦打了一辆车，回到家，从书房里拿了几盒笔，塞进有些空空荡荡的书包，然后开始收拾行李，打算明天就搬去学校住。 　　他从小家务能力不错，知道自己要带些什么，收拾得很快，不一会儿便把东西分门别类地装进了行李箱。 　　因为适应能力强，任斯钦觉得和乔铮成为同班同学也不是一件大事儿了，只要乔铮不犯贱，他还是可以和乔铮在同一间教室呼吸的。 　　但乔铮同学明显连这个前提都做不到。 　　当任斯钦拖着行李箱走进501寝室时，说着不住校的乔某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床位，正坐在下铺玩手机。 　　他看见任斯钦后，很热心地过来帮他拉行李箱。任斯钦拍开他的手，到了502，把正在铺床的李流赶到了501寝室。 　　李流很疑惑，但住哪间对他来说无所谓，于是便把东西带到了501。 　　任斯钦进了502寝室后，很快有两个室友进来了。一个是坐在他前桌的陈子铭，另一个是陈子铭的同桌，任斯钦还不知道名字。 　　看起来都是面善之人，任斯钦便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另一个男生叫严旭，比李流还黑，看样子应该经常运动。 　　“你们还有一个空床啊？”阴魂不散的乔铮倚在门口，“我能住吗？” 　　陈子铭说：“可以啊，艾老师说可以自行调整，这一层楼几乎都是我们班的人在住。” 　　任斯钦走过去，拉住门把手，嘭一声把门摔上了。 　　陈子铭愣了愣，“任斯钦，你是和乔铮有仇吗？” 　　任斯钦铺着床，说：“有，大仇。” 　　严旭在陈子铭的上铺，好奇道：“乔铮，高中三年在六中垫底，好像高考前发奋图强学了几天，考了五百多分，真他妈牛逼。” 　　任斯钦铺床的动作停了一下，道：“有没有可能他偷偷学了很久，然后才一鸣惊人？” 　　“那不会，他上课睡觉，晚上通宵上网，生物钟比谁都准。”严旭听过乔铮不少事，“更牛的是，他是中考全市第一的成绩进的六中！” 第7章 　　================= 　　任斯钦冷漠脸鼓掌，“哇，好厉害好优秀。” 　　听到这些的时候，他心里没有一点波澜。他在四中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传他是□□老大的儿子。对于离谱的传闻，他觉得人帅是非多是一种合理的解释。 　　“哎，不管怎么样，现在大家都算重新开始。”陈子铭抖了抖被褥，“这又是一次机会，必须抓紧。” 　　严旭跳下来，说：“班里估计好多人都是因为家里人的想法才复读。” 　　任斯钦动作利索地套好了床单，“我不是，我是自愿的。” 　　“不满意自己的高考分数？”严旭走过去。 　　“挺满意的，考得挺好的。” 　　这是实话，他在原来的班是第一名，学习多少带点天赋。 　　他们帮着任斯钦整理床铺。因为他们的善意举动，任斯钦接着说：“我暑假受刺激了，所以没想开就来复读了。” 　　严旭说：“这得多大的刺激？” 　　任斯钦省略赘述，简洁道：“喜欢的美女变成了女装大佬。” 　　严旭：“……这刺激是有点大。” 　　他们突然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任斯钦。任斯钦长吁一口气，尽量不去想这件让他能记一辈子的事儿。 　　寝室收拾得差不多后，差不多到了快上课的时间。 　　艾叶又来丢了一个重磅炸·弹。 　　——入学摸底考试。 　　这炸·弹让安静的班里炸开了锅。艾叶说：“别怕，摸底考试不难，就是为了检测你们的水平，让你们有个更清楚的认知，而且不是今天考，会给你们准备的时间！” 　　坐在第一排的张光玮问出了大家想问的问题，“艾老师，什么时候考？” 　　艾叶微笑：“明天。” 　　教室里从叽叽喳喳再次变回了一片死寂。 　　这给的准备时间可真“充裕”啊！ 　　艾叶补刀：“明天早上八点开始考，早上语文数学，下午理综英语。语文比高考少半个小时，你们作文写快点。” 　　“没有考纲，考的就是高考要考的内容。” 　　他们又从死寂中爬出来，开始争分夺秒的翻书。他们好多人大概也是最近确定复读后才又重新开始学习的，更有不少人像任斯钦一样，进了教室才开始学习。 　　一个多月，足够把高中学的东西忘干净了。 　　任斯钦桌上的书都是今天才买的，还有崭新的墨香味儿，高四没有新教材，要学的内容还是高中三年那些，所以需要自己带。他以前那些书早就进了废品回收站了，无迹可寻。 　　面对着连名字都还没有写的新书，任斯钦犯了难，不知道从何开始学起。 　　明天的考试虽然不重要，但他绝不能垫底。 　　乔铮更拽，没有书就算了，连笔都没有。 　　“诶，兄弟，借支笔。”乔铮问李流。 　　李流在桌肚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只黑的一只红的，没有多余的笔，于是问在发愁的任斯钦。 　　任斯钦随手拿出一盒没拆封的笔，甩给他，他全数给了乔铮。 　　“任斯钦，谢了啊！”乔铮扬了扬手里的盒子。 　　任斯钦翻开了数学书。 　　没过一会儿，他听到旁边的乔铮又在问李流借东西。乔铮说：“兄弟，你现在不复习哪科？给我看看吧，我还没书。” 　　李流跟做法似的，在摊开的几本书之间轮轴转，一时不知道匀出哪一本给他，于是又把主意打到了任斯钦身上。李流：“任少爷，你借他一本儿？” 　　任斯钦拢了拢叠放在一起的几本书，“不借。” 　　乔铮也不恼，说：“我在六中待了三年，知道他们出题的套路，可以帮你画一画重点。” 　　任斯钦不为所动。李流听见后，眼睛都亮了，“快快快，大哥您挑一本儿，看看哪本顺眼。” 　　乔铮从他手里拿走了数学练习册。 　　任斯钦说：“他高考分和你差不多，你信他？” 　　李流说：“咱们不能用区区一次高考分数盖棺定论，英雄不问出处！” 　　任斯钦在看李流的同时，不免会看见乔铮的侧脸。乔铮拿到书和笔后，把书展开，右手指尖快速翻动著书，然后用左手在上面勾勾画画，他是左撇子。 　　乔铮专注做事时，没有多余的表情，很认真。 　　任斯钦在练车的时候就发现乔铮右手虎口处有道疤了，似乎挺深，已经愈合了很久，还剩下一道白，拉伸到了手心中间处。 　　任斯钦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找不到重点的书。 　　不一会儿，乔铮把几页拍了照，然后把书还给了李流。 　　有四分之一的内容被折了起来。乔铮说：“你应该有些基础，把这些做了，恢复一下题感，明天不至于懵。” 　　已经穷途末路的李流万分感谢。 　　任斯钦扫了一眼李流手里的习题册，拿过来，翻开看了看，都是些综合类的大题。任斯钦说：“这就是重点？我也能勾出来。” 　　乔铮笑了笑，“小少爷，你还是好好学吧，明天不至于死得太难看。”他听到了李流对乔铮的称呼，觉得好玩，便顺嘴用了。 　　任斯钦对他比了一个中指，“我不信你学一天能考多高。” 　　乔铮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挺欠的语气。 　　摸底考试安排得很正式，三个班用了六间教室考，从早到晚，除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给的多点，一科考完接另一科的间隙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任斯钦有种在之乎者也和解析几何之间反复横跳的错乱感。考得手忙脚乱晕头转向，当最后一科结束后，他脑袋里只有大写的两个字：玩完！ 　　六中的出题难度，很魔鬼，除了一些有手就能做的基础题，综合类的大题完全不给活路。 　　照理说第一次考试，起码要给学生树立一些信心，但六中偏不，好像要用这第一次考试，告诉学生们复读的残酷。 　　结束考试后，好多人脸跟吃土了一样，很难看。 　　看见大家都一个表情，任斯钦放心了不少。 　　虽然他数学空了两道不会做的大题，语文作文没有写完，但他很自信地觉得自己不会垫底。 　　李流激动地讲，“乔铮神了！数学有两道大题，和他在习题册上给我圈出来的，题型很像！几乎就是变了变数据！” 　　任斯钦觉得不会是自己没做的那两道大题，于是问了问，“是不是选考题和前一道？” 　　李流说：“对，我看到题的时候我都笑了，我第一次做出来压轴题。” 　　即使被当头一棒，任斯钦依旧觉得问题不大。不就是正确答案曾经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吗？多大点事。 　　现实总是能狠狠打他的脸。 　　第二天下午，成绩和排名都出来了，明晃晃地贴在了公告栏。 　　他们从寝室出来的时候，正好会路过公告栏，有好多人都围在边上看。他和李流在外围只能看得见上面的名字，理科复读班的一百来号人，班长张光玮619分，排在了第七，是十三班唯一进前十的人。 　　前五十里，零零散散没几个他们班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上学不带笔不带书的乔铮，考了579分，排在了第四十五名！ 　　不知道为什么，任斯钦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名字。 　　任斯钦觉得那个分数和排名，像钉子似的扎进了他的眼睛里。同样是抱佛脚，乔铮抱的是弥勒大佛，他抱的是土地散仙吗？ 　　李流挤进去，又挤出来，“我一百一十名，532，知识丢的差不多了，居然能上五百分！多亏数学。” 　　任斯钦故作不在意道：“看到我的没？” 　　李流摇头，“看了好久都没看到你的排名。” 　　面前那群人看完了自己的成绩，或高兴或难过地散开了，任斯钦和李流走近些去找排名。从上往下找要看很久，从下往上，很快就看到了。 　　倒数第五。 　　分数没上五百，倒数第六的分数都501。 　　更扎心的是，后面四个人，有两个人因故缺考，有两个人分数连四百都没上，是因为某个科目栏是零分，应该是没写好名字班级的信息，影响了统分。 　　任斯钦慢慢收起表情。李流假装咳嗽了两声，“少爷，没事，我知道你的实力，这只是一次摸底考试！又不影响什么。” 　　任斯钦说：“考砸了就是考砸了，和实力没关系。” 　　回到教室里，数学老师已经分发了试卷，桌上摆着画满勾勾叉叉的卷子。 　　任斯钦看着自己的卷子，叉比勾多，便没再多看了，直接塞进了桌肚里。 　　任斯钦说：“真他妈丢人，在四中排第一，在六中来倒数。” 　　李流安慰道：“没事，你不是数学有两道大题没时间写吗？写上了就上五百分了。” 　　任斯钦又把卷子拿出来，看着两道空题，“我是没时间写吗？我是压根儿不会做！时间够，但我看见不会做就没挣扎了，早知道写两个解也有四分。” 　　这时乔铮从后门走了进来，他手撑在任斯钦道桌面上，俯身看着他手中的试卷。 　　任斯钦把卷子对折，看他一眼，“来嘲笑我的？” 　　“你觉得我闲得慌？”乔铮说，“你这两道题，写出公式都有步骤分，你玩了一个假期，公式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单手撑着，俯身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很淡，嘴角勾着若有似无地笑。 　　任斯钦无法反驳，耳根微微发烫。 　　害臊，被气的羞耻心爆棚。 　　他是班上唯一一个没有考过五百分的废物。乔铮在用事实提醒他。 第8章 　　================= 　　数学老师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不废话，开始讲起卷子。数学老师好像并不介意他们起起伏伏但相差不大的分数。 　　复读就是这样，老师会认真讲解，但不会像以前那样，顿顿喝鸡汤天天打鸡血，老师们早就说烦了，不如多讲些有用的干货知识。 　　你想成功，还是得全凭自觉。 　　班里大多数人，只在老师讲最难的两道题时听一下，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任斯钦把大题需要用的公式，全部写在了旁边，跟着老师的讲解，把一道道错题的思路理清，他整节课没说一句话。 　　下课后，李流担忧道：“钦哥，一次考砸不是事儿，你真不用太伤心。” 　　“还好，”任斯钦总算开了金口，“就是觉得丢人，我不喜欢垫底。” 　　他从小到大不喜欢学习，同样不喜欢垫底，所以考试一直保持着中等偏上的水准，没有往上爬的想法，也没有往下跌跌打算。 　　“我也不喜欢，”李流认同的同时，看了看左边那位，“乔铮又在玩手机，他怎么复习一天考那么高的？” 　　虽然不喜欢乔铮，但任斯钦不否认乔铮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任斯钦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方法，他可能有合适自己的方法，所以效率很高，不像我们连复习都不知道怎么复习。” 　　说出的话没得到回应，扭头发现李流这个狗腿子已经坐到了乔铮旁边的空位上，一口一个“铮哥”。 　　任斯钦对着他后背，虚空踢了一脚。 　　能者居上，在临时组建的复读班里，分数高的人会很快被人记住。 　　难怪艾叶点张光玮当班长，张光玮高考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太过紧张，压力大，没有考好，正常水准上A大完全没问题。 　　乔铮桌上多了些书，有大有小，都挺新。他大方地给了李流两本他认为不错的习题册，彻底把李流收买了。 　　任斯钦拿出一个本子当错题本，把错题誊抄了。 　　从前两天的彼此陌生，到现在下课已经有点热闹气，好多人围在一起讨论错题，任斯钦仍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不是很想跟谁建立革命友谊。 　　特别是这次摸底考试，他是班里的倒数第一，班里的人大概在心里产生了首因效应。 　　提起任斯钦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想到的是：那个倒数第一的菜逼？ 　　想到这里，羞耻心爆棚的任少爷字写得重了一些。 　　晚饭后的休息时间，任斯钦出了一趟校门。现在还没到正式开学时间，管理挺宽松，给保安说一声出门买书，便能出去了。 　　任斯钦不是用这个借口出去上网，是真的出去买书。 　　在四中的时候，他用过这个借口出去厮混过，但已经是过去式了。 　　到了附近的书店，开始选顺眼的习题册和卷子。在这儿他遇见了两个眼熟的人，同班同学，好像是坐在乔铮前面的两个女生。 　　“徐畅，你喜欢乔铮？” 　　任斯钦拿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徐畅赶忙捂住了另一个女生的嘴，四处看了看，“你别瞎说。” 　　戴梅笑着说：“还想否认？咱们快四年的朋友了，好几次遇见乔铮，你连抬头看他都不好意思，难怪他对你没印象。” 　　徐畅松开手，“你不觉得他很独特吗？” 　　“觉得啊，帅的很独特，好多人都喜欢他，有不少人试过表白，没一个人成功。” 　　“我不会表白的，现在是关键的一年，”徐畅深吸气，“好感这种东西，存在心里就好了，不一定非要让他知道。” 　　“诶，那你在班上遇见他是不是很高兴？” 　　徐畅“嗯”了一声，羞赧一笑，“就好像掉进了偶像剧里。” 　　戴梅说：“那你不试一试当女主角吗？” 　　“我没那个想法。” 　　“你啊你，长得很好看啊！就是太没有自信了！” 　　她们拿着两本书，慢慢走远了。 　　任斯钦不是故意撞破小女生的秘密，而是书店就这么大，他在书架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刚才那种情况，他直接出去恐怕她们会更尴尬。 　　乔铮那长相，招女生喜欢不奇怪，没人喜欢他才奇怪。 　　任斯钦想到了不久前的乔美女，叹气。 　　当时他看见乔美女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掉进了偶像剧里。 　　结果揭晓真相的时候，秒变恐怖片。 　　不知不觉选了一摞书，挺厚重，他双手抱着高度快挡住脸的书往学校走。路上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熟人。 　　“范哲安？” 　　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人，任斯钦不确定地喊到。 　　范哲安旁边跟了一个中长发的男人，那男人长得很白，随便放在哪个人堆都扎眼的好看。 　　他们似乎刚去过六中。 　　范哲安跟那个男人说话时，笑得很温柔，眼睛里像在闪闪发光，这种眼神任斯钦不陌生。 　　因为他从后视镜看乔美女也是这种眼神。 　　但是放在同一性别的人身上，任斯钦没觉得奇怪。 　　可能因为他们关系好？ 　　范哲安先是给旁边的人介绍，“这是在练车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任斯钦，现在和乔铮都在六中复读。” 　　“哦，这小孩儿手里东西那么重。”那人走到任斯钦面前说，“我帮你抱点儿吧。” 　　抱了一路，任斯钦确实有些抱不动了，那人帮他拿走了一大半，他轻松了不少。 　　“谢了哥，怎么称呼？”任斯钦感激道。 　　那人说：“我叫许真诚。” 　　任斯钦很上道地说：“好，谢谢真诚哥。” 　　范哲安拿出手机似乎给谁发了条消息，然后从许真诚手里拿走了一大半书，三个人一起往六中走。 　　范哲安说：“我们刚才去探监了乔帮主，他精神状态很良好。” 　　任斯钦笑了笑，“复读不是他自己选的吗？还能把他逼疯？” 　　范哲安和许真诚对视了一眼，同时想到了好玩的事，笑出了声。 　　任斯钦显然get不到他们在笑什么。 　　范哲安说大概给任斯钦解释了一下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包括乔铮为什么会穿女装去驾校，为什么会去复读。 　　“乔铮这么守规矩？”任斯钦不太信。 　　范哲安说：“乔帮主可一点也不守规矩，他偷偷告诉你他女装大佬的事了，幸好你告诉我了。” 　　任斯钦觉得自己复读的理由已经够离经叛道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傻逼外面还有傻逼。任斯钦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听完这事，理智告诉他，乔铮没什么错。 　　但已经颜面扫地的他没有理智。 　　有一点任斯钦比较好奇，“你为什么叫他帮主？” 　　这问题就跟总有好奇的人问他为什么外号是少爷一样。 　　范哲安笑着说：“我和他是小学同学，他有段时期看了武侠剧，想成立帮派，自己给自己起的中二外号。” 　　任斯钦听完觉得很无语，有时候谜底不揭开可能更好。 　　许真诚乐呵着说，“乔铮这小孩儿挺有意思的，在我网咖玩了一个多月，把我游戏记录都打破了。” 　　任斯钦顿了顿，“真诚哥你开网咖的？那家真诚网咖？” 　　“哟，听过我的大名？” 　　“听我原来班上的人说过，”任斯钦想了想那件轰动网瘾少年的大事，“绿豆网吧被你举报没的？我好多同学喜欢在那儿上网，绿豆网吧没了后，他们骂了你好久。” 　　许真诚皱眉。范哲安在他开始骂骂咧咧前，赶紧转移话题，“听乔铮说你们现在关系不错？” 　　“哪个乔铮？” 　　“还能哪个？我们同时认识那个。” 　　“哦，听到你说关系不错，我还以为不是那个乔铮，”任斯钦瘪嘴道，“不怎么样。” 　　范哲安说：“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我刚才给他发消息让他下来帮你抱书了。” 　　没几步路就到六中门口了，范哲安和许真诚进不去。任斯钦一眼就看见手插在裤兜里的乔铮，正不缓不慢地朝校门口走来。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任斯钦麻木地唱出了声。 　　范哲安和许真诚手里的书到了乔铮手里，分量不轻，反观这些书的主人，手里头就三四本。 　　许真诚看了看和平的两个人，非常失望，低着声问范哲安，“他们不是关系不好吗？怎么没打起来？” 　　乔铮听到了，“谁说我们关系不好？” 　　范哲安用眼神示意。 　　任斯钦给许真诚和范哲安道了谢，然后向学校里走。乔铮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三步做两步，跟了上来。 　　“我帮你抱书，怎么感谢我？”乔铮说。 　　任斯钦：“五三，你选一本。” 　　“五三我都做过了，对我们现阶段提分帮助不高。”乔铮看了眼手中的书，“这本绿皮的还不错，解析很详细。” 　　任斯钦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喜欢学习？怎么好像做过不少习题册？” 　　“我不是不喜欢学习，”乔铮说，“我是不喜欢上学，我没事干的时候还是会刷题。” 　　“那大佬你怎么只考了554分？” 　　“我没多少时间没事干……”乔铮愣了下，笑嘻嘻地说，“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这么了解我？” 　　任斯钦脚步快了些，“范哲安告诉我的。” 　　腿的长度不同，任斯钦很容易就被阴魂不散的乔铮跟上了。乔铮说：“他都给你说了什么？” 　　“乔某如何成为女装大佬的三三两两事。”任斯钦总结道。 　　乔铮说：“竟然不是乔某成为女装大佬后如何将小少爷迷得神魂颠倒的三三两两事。” 　　任斯钦把他说的这句话里的两个主人公带入他们俩后，拿起面上的一本书，朝他砸去。 　　面上正好是五三。 　　任斯钦希望知识借他力量，让他能把乔铮这傻逼给砸死。 第9章 　　================= 　　这两天没怎么用手机，当任斯钦再次打开手机的时候，想到了自己在某乎上面的问答帖还没有删。 　　于是点开某乎，删掉了那个帖子前，眷恋地回顾了一下人才网友的发言。 　　那个键盘侠在前两天跟了次楼。 　　键盘侠：怎么没更新了？失败了？ 　　任斯钦火速删掉这个他可以称为黑历史的帖子，发现自己个位数的粉丝数涨了一个，正是那个键盘侠。 　　他另一条问答帖里，这个键盘侠也跟了楼。 　　键盘侠：女装大佬怎么了？不好看还是辣眼睛？ 　　任斯钦看了一眼左边趴着睡觉的那位，面无表情地打字。 　　不聊骚：好看且辣眼睛。 　　乔铮桌肚里放着的手机似乎亮了一下。 　　现在是自由的晚自习，教室里全是刷刷写字的声音，在什么环境就很容易受到感染的任斯钦，在几个常用软件来回看了看后，便对手机没了兴趣，拿起笔开始“耕耘”新买的习题册。 　　一个晚自习下来，任斯钦理清了不少题的思路，感觉还挺有成就感。 　　张光玮在他们离开教室前叮嘱道：“明天早上来教室前，先去二楼交钱，然后测一下身高体重，之后好发校服。” 　　他们三个班就在一楼，做什么都很方便，等别的年级的人都开学了，下课铃声一响往食堂冲的时候，这个地理位置的优势会一览无余。 　　没了抢饭的快感，他们现在在食堂吃饭都不觉得香，食堂大妈知道他们是高四学子，没了手抖的毛病，每次盘子里都是满满当当的菜肉。 　　上学期间，六中为了方便管理，要求学生们必须身着校服。 　　男生在意身高，女生在意体重。早上的食堂，吃饭的女生没两个。在量身高的时候，男生们一个个抱怨连天。 　　“是不是量错了？我184，怎么是183.5？”严旭又贴墙站了，“你用卷尺再给我重新量一下吧，可以五入，但不能四舍！” 　　他被负责的老师赶到了一边。 　　任斯钦往身高测量仪上面一站，机器报出三个数字。 　　“175。” 　　任斯钦：“？” 　　于是抱怨身高测量仪坏了的人又多了一个。 　　乔铮在任斯钦之后站了上去，机器报出三个听起来就很令人身心愉悦的数字。 　　“187。” 　　不远处的女生听见了，反应比男生还激动，看乔铮的眼神里冒着粉色泡泡。 　　高中受欢迎的男生，一般具备两个标准：高和帅。 　　只高不帅和只帅不高，都没有这么惹眼，所以男生们对自己的身高格外重视。 　　乔铮看了眼led显示屏，纳闷道：“我长高了？” 　　老师快速在表上写了数据，“我就说这仪器没错，你看你们班那几个男生，嚎得跟猴子似的，返祖呢？” 　　返祖的几个人更不服了。任斯钦说：“我高考前体检还是180，老师，你给我写大一码，我怕校服太小穿不下。” 　　严旭跟着说：“给我写大两码，我体格大。” 　　“还有我，大三码都没问题！就是不能小，说什么都不能小！” 　　他们几个脑袋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嘿嘿笑了几声。 　　老师拗不过他们，边改边说：“行，大点就大点吧，不合适你们再自己拿去裁缝店改。” 　　六中的做事效率真不是盖的，下午的时候就给每个班拿来了校服，装在几个大纸箱子里，每人四套，两套夏季的校服，两套冬季。 　　校服是宝蓝色的，男女同款，有长裤也有短裤，款式很运动风，整体和全国校服很统一，松松垮垮舒舒服服。 　　那几个嚷嚷要大几码的人，里面的短袖还好，外套穿起来大得就像披了件袈裟。 　　任斯钦的校服大小很合适，但今天没要求穿，他就没有要穿的想法。校服这玩意儿，穿上就脱不下来了，能拖一天是一天。 　　艾叶这两天到班很勤快，几乎是知道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就会来告诉他们。 　　“这次摸底考试你们的表现很糟糕，”艾叶说这话的时候没多大表情，“我不会怪你们，希望你们自己反思一下。” 　　任斯钦深刻地反思了，下次考试的目标是不垫底且超过乔铮。 　　他不信乔铮这个随时摸鱼的学习态度，每次考试都能超常发挥。 　　乔铮打了个哈欠，似乎感知到了任斯钦忿忿地目光，转头看过去，任斯钦没有看他，而是正视着前方。 　　艾叶说：“为了让你们保持活力，每周一次的周考不能停，还有每个月一次的月考，一般都和别的高中联考。每次周考完了，每个班的后十名同学，晚自习统一到阶梯教室，有专门的老师给你们强化训练，当然了，你们实在不想去也不强迫，但劝你们最好去强化强化。” 　　去阶梯教室听小课，听起来很像福利，但大多数人不这么认为。他们更倾向于晚自习自己复习，不是不信任老师，而是觉得成为后十名让老师补课是件很丢人的事。 　　六中的学子们，个个都有自己的羞耻心。 　　艾叶走之前说：“之后高三年级回来了，每次周考就是全年级拉通排名，你们也知道六中同学的实力，好好学。” 　　任斯钦现在觉得自己不是在看书，而是在书里找回自己丢的面子。 　　因为任斯钦认真起来了，近朱者赤的李流也学了起来，两个人一天头埋下去就没起来过。 　　对比之下，乔铮学得很散漫，看一会儿书便低头看会儿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晚上回了寝室，陈子铭正拿着长长的针线在校服上缝着什么，他中指戴着防戳伤的顶针，动作麻利，熟练到像是刚从流水线上出来的工人。 　　严旭在一旁拿着衣服看着。 　　出于好奇，任斯钦也走过去看。 　　陈子铭正在收尾工作，把线固定好后，拿剪刀一减，衣服上多了两个字“严旭”，因为陈子铭技术好，缝出来的和打印出来的一样工整。 　　严旭抖了抖专属于自己的衣服，赶紧穿上，然后跑到盥洗台去照镜子，欣赏自己的英姿。 　　任斯钦“哇”了一声，“你这技术，练家子吧？” 　　“你外套需要缝一下名字吗？外套一样很容易被别人拿错。”陈子铭还没收摊。 　　任斯钦毫不迟疑地把外套交给他，“学委，你不给自己缝吗？” 　　“我原来就是六中的，穿以前的就行了，不需要买新的。”陈子铭说。 　　任斯钦后知后觉，回想刚到班那会儿，陈子铭好像就穿上校服了。但除了陈子铭，还有好几个六中学子，他们没有陈子铭的自觉。 　　点名乔某。 　　陈子铭帮他把外套和最近会常穿的短袖都绣上了“任斯钦”三个字。当校服上出现自己的大名后，任斯钦看这平平无奇的校服都顺眼了许多。 　　正式开学后，寝室的灯由宿管统一开关，现在他们可以自由控制，所以现在快十二点了，好几间寝室的灯都还亮着。 　　每层楼的走廊尽头都有自动售货机，里面有各种冰镇的饮料，很适合燥热的夏天。 　　从501寝室门口走过去，就能到自动售货机，非常近。 　　任斯钦拿着手机，在售货机的二维码上扫了一下，想到了昨天乔铮帮他搬书的事，于是选了两瓶，想了想这么给乔铮拿进寝室，他们寝室还有李流，给李流买一瓶的话，忽略他们另外两个室友不太好。 　　于是数量变成了五瓶。 　　又想了想，自己那两个人还不错的室友。 　　于是数量变成了七瓶。 　　再想了想……不想了，再想还不如给全班都买。 　　本来只想简简单单给自己买一瓶葡萄味汽水的任斯钦从出口处拿出了七瓶汽水。 　　都必须给我喝葡萄味的！ 　　他抱着汽水，没办法敲门，于是用脚轻轻踹了踹门，没关紧的门就这么被他踹开了。 　　迎面看到的是双臂勾着一件T恤，还没来得及完全穿上的乔铮。他露出那节小腹肌理紧绷，没有多余的赘肉，隐约还能看得见几块腹肌。 　　任斯钦没有欣赏男人肉·体的爱好，多看了两眼是因为想到自己最近沉迷玩乐疏于锻炼的肚子。 　　决定等会回去做两百个俯卧撑再睡。 　　李流正躺在上铺玩手游，看到他了，招呼道：“随便坐，当自己家！” 　　寝室里另外两个人正坐在中间的公用书桌边看书，胖的很讨喜的叫冯和瑞，戴着金边眼镜长得一派正气的叫赵同。 　　任斯钦对赵同很有印象，因为赵同长得很正经，有着新闻联播主持人的长相，但没有别人的播音腔，说话不分辩鼻音。 　　李流和他的对话，任斯钦想起一回笑一回。 　　…… 　　“我叫李流。” 　　“尼好，尼牛。” 　　“李，流。” 　　“你牛！” 　　“李，木子李，流，流里流气的流！” 　　“你，木子你，牛，牛里牛气的牛！” 　　“行，你牛逼。” 　　“是你牛。” 　　…… 　　任斯钦把四瓶水放桌上，“乔铮，你昨天帮我搬了书，今天我请大家喝水，顺便请你喝了。” 　　冯和瑞正好有些渴，说了谢谢后，拿起来就喝掉了半瓶。赵同在旁边说：“尼不四说要减肥？” 　　冯和瑞说：“明天一定减，不能辜负同学的好心。” 　　乔铮拿起了一瓶水，“全是葡萄味的？” 　　任斯钦笑了，“我忘了乔美女喜欢喝蜜桃味的汽水了，你要喜欢我再给你去买？” 　　这话本是暗讽，奈何乔铮装傻充愣。 　　乔铮说：“好，我要另一个牌子的。” 　　任斯钦啧啧两声，“你想得美，就这一瓶，要喝就喝，不喝拉倒。” 　　乔铮单手就拧开了瓶盖，“明明是想请我喝才给大家都买了，还这么嘴硬，傲娇小少爷。” 　　听他这么说，任斯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能正常点不？”任斯钦搓搓胳膊，“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叫我不觉得很膈应？” 　　李流输了游戏，丢开手机，从上铺飞下来。李流无缝加入他们的对话，“不膈应啊，我不是一直叫你少爷吗？偶尔我也会叫你小少爷吧？你一直觉得膈应吗？” 　　“不是。”任斯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总感觉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乔铮见他沉默了，一字一顿道，“小、少、爷。” 　　乔铮的声音太沉稳了，而且声线独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咬字又很清晰，入耳后，那股过电般的酥麻感遍布全身。同样的称呼，怎么不同人叫出来，差别这么大！ 　　任斯钦瞪他一眼，替他们把门关上了。 　　关门声音有点大，李流疑惑道：“任少爷是中暑了吗？火气这么大。” 　　乔铮喝了一口水，说：“害羞了吧。” 第10章 　　================== 　　在下午很热的时候，教室里会打开空调，凉爽的风吹久了，人就会困，教室里好些人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书。 　　连着刷了几天题，到了周五这天，任斯钦觉得自己又行了，于是对学习这种对他而言有些枯燥无味的事，又有了懈怠之情。 　　六中的周考在每周六，考试节奏安排很密集，考完就放一晚上假，星期天下午一点收假。全市的高中每周基本都只放一天假，除了四中。 　　任斯钦在放假这一方面，很怀念母校。 　　拎起衣领扇了扇风，想到了明天考完可以放假，任斯钦的学习热情彻底用光了，撂笔开始玩手机。 　　李流打了个哈欠，“六中老师特别变·态，一天跟有四十八个小时似的，听说每次周考，星期天就能出成绩排名，把我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经过几天的洗礼，任斯钦清楚感觉到了六中老师的精力。任斯钦说：“这样也好，能随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并不反感考试，因为他是一个没有自觉的人，偶尔需要考试来提醒和鞭策他好好学习。 　　任斯钦摩擦着中指处的茧子，自信地说：“这次我肯定不会垫底。” 　　李流：“钦哥，你脑子那么好使，怎么只想着不垫底？往前冲一冲啊。” 　　“不想冲。”任斯钦继续看着手机，“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废柴使我快乐。” 　　这就是任斯钦的人生信条，不去争第一，但绝对不当倒数第一。 　　隔壁没有同桌那位似乎长了一只耳朵在他们这边。乔铮快速写了一张纸条，让李流递给任斯钦。 　　任斯钦接过来。 　　乔铮知道字写丑了的话任斯钦看不懂什么意思，这次的纸条字写得很工整。 　　【+帅哥微信：1xxxxxxx，领取福利大礼包】 　　任斯钦就算看懂了，也用和往常一样的方法处理。 　　揉成团，向后一抛，纸团掉进垃圾桶。 　　任斯钦继续跟手机屏幕里的人聊天。 　　老任：你去六中复读怎么不跟我说？ 　　老任就是他爸，任京平，他的头像是一辆很酷炫的黑色豪车，像为了装逼找的网图，看起来莫名的土气。 　　不聊骚：我复读了，在六中。 　　老任：……你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晚？ 　　不聊骚：我在我下一次高考前跟你说都不算晚。 　　老任：行，复读就复读，你肯定比我有出息。我明天回江市，一起吃个饭？ 　　不聊骚：你是想找我吃饭，还是找我妈？ 　　老任：当然是你！我和你妈离婚这么多年了，早就有自己的生活了。 　　不聊骚：哦，明天晚上吧？我明天晚上才放假。 　　老任：好，明天联系。 　　和任京平聊完后，桌上又多了一张纸纸条。 　　【这次周考，我考赢你了，就加个微信怎么样？】 　　任斯钦拿起笔，写下。 　　【行，那我要是赢了，你任我处置！】 　　这么写是因为任斯钦一时半会想不出能制裁乔铮的惩罚方法，骂一顿不解气，打一顿又太暴力。 　　李流把一张纸条传来传去，劳累道：“小少爷，你要不搬去左边吧，铮哥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任斯钦冷笑，“不可能，我和他做同桌能一天打三回。” 　　李流说：“你俩之前就认识？有什么故事是我不知道的？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面对李流的发问三连，任斯钦简短回复，“不认识，没有故事，不想告诉你。” 　　李流啜泣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竟然有事瞒着我。”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回答你这么无聊的问题。”任斯钦点开了一款小游戏。 　　听到任斯钦这么说，李流心里美滋滋的，既然任斯钦不想说，他就不再问了，哼着小曲儿继续刷题。 　　只要在教室里，耳边永远是翻书声和写字的声音。人是善于观察身处环境的群居动物，任斯钦不可能完全忽略掉周围的动静，出于对自己身心健康但考虑，他决定抽空去买一个带降噪功能的耳机。 　　他从心安理得地玩手机，变成了战战兢兢地玩手机。 　　怎么这群人学的这么卖力，不知道累？ 　　乔铮拿到纸条后便没有了多余的动静，拿出了书，又开始抱他的弥勒佛。嘴上说着乔铮学习时间并不多，其实平心而论，乔铮虽然不像班里那些眼睛长书上的同学一样，从早到晚的学，但一天在学习的时间也不算少。 　　而且乔铮学习不像李流那样，跟逛大观园似的在几个完全不同科目之间反复横跳。他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一段时间内只会学某一科目的内容。 　　任斯钦总是忍不住偷偷观察乔铮。他这个行为，就好像那些嘴上说着不在意分数的小学生，实际每次都在关注着班上学霸的一举一动。 　　任斯钦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认真学起来成绩不会差，这几天的复习让他把丢掉的知识捡了起来，现在他的水平可能就比上次高考差一点点。 　　够用了，起码不会垫底。 　　想到这里，任斯钦不慌了，继续玩着小游戏，劳逸逸逸逸逸逸结合。 　　好不容易把星期五挨过了，晚上回寝室之前，陈子铭组织大家布置考场，一群人一起搬桌子，多余桌椅摆在教室后面去，不到十分钟便弄好了。 　　书都搬到了后面整整齐齐地码起来，像一座小山，挺壮观。 　　现在才十点过，任斯钦便不着急回去，拿着单词本，随意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今天留在班上的人不算多，零零散散没两个人。 　　乔铮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任斯钦旁边。 　　任斯钦扫了一眼教室，“教室空位置还很多。” 　　乔铮双手撑在桌面上，“你今天很散漫啊，玩了一天手机，现在又开始抱佛脚了？” 　　任斯钦好声没好气地说：“请问我玩手机，哪一点让您不爽了？” 　　乔铮说：“还好，就是不爽你同学一场，连个微信都不加。” 　　任斯钦微笑脸回应，“不爽您就憋着，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 　　乔铮指着不远处的空调，“这儿凉快，正对着风吹。” 　　任斯钦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决定大度地把位置让给他，拿起本子，离开了位置。 　　不知道乔铮什么反应，身后的椅子似乎动了动，任斯钦脚步不带停顿地离开了教室。 　　考语文的时候，任斯钦先把作文写完了，再掐着时间去写前面的题，时间问题，阅读理解连蒙带猜，总算是卡着点写完了，没有出现像摸底考试那样试卷留白的局面。 　　收卷时看着满满当当的试卷，任斯钦有种一雪前耻的感觉。 　　后面的考试，任斯钦写得很流畅，不会做的题也有一点相关思路，不至于完全无从下笔。 　　密集的考试结束，已经六点了，在班里和同学们一起把桌椅板凳归位，拿出手机打开，任京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老任：我在六中校门口等你。 　　任斯钦心里“卧槽”了一声，抓起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他的速度快出了残影，好像放一天假激动坏了似的。 　　陆陆续续有好多人往校门口走了，他们出了校门，都会在门口的那辆骚气的红色保时捷面前驻足看几眼。 　　这个年纪的男孩对车已经有了解了，有几个在讨论着车的种类和性能。 　　任斯钦看见坐在驾驶位上凹造型的任京平，无语凝噎。 　　他平平无奇的老父亲很喜欢收集好车，努力赚钱的目标就是为了买车，前几年的车颜色都是黑白灰，这两年大约是上年龄了，车的颜色变成骚气的红色紫色亮金色，回头率极高。 　　他“少爷”这个外号，就是因为任京平到四中校门口接了他两回。每次都是任京平本人来接他，但因为任京平实在不注重打扮，学校里传的都是“任少爷家的管家又来接他了”。 　　任斯钦把这事儿给任京平说，任京平气不过，再到学校来看他的时候特意穿了一身很正经的西装。 　　然后，学校里传的变成了“任少爷家的保镖来接他了“。 　　…… 　　“任斯钦，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严旭拿着根冰棍，看见站在树后面没往前走的任斯钦。 　　任斯钦食指勾著书包，手里捏着手机，想着借口，“我等人。” 　　严旭想了想说：“等乔铮吗？” 　　不知道为什么，严旭提的不是和任斯钦关系最好的李流。任斯钦看了眼人还挺多的校门口，不在意地点头。 　　“乔铮来了啊。”严旭指着一边说。 　　任斯钦扭头一看，发现乔铮正朝他走来。任斯钦赶紧说：“我没等他，我先走了，明天见！” 　　任斯钦刚往前走了一步，挂在肩头的书包被人从身后拉住。 　　乔铮说：“考得怎么样？” 　　任斯钦把书包往回拉，“很好，非常好。” 　　一拉一扯，任斯钦重心不稳趔趄了一下，差点往前摔了出去，乔铮扶了他一把。外面的任京平发现他们了，大声说：“儿子，爸在这里！” 　　也许是前车之鉴，任京平叫他时故意加上了特殊称谓。校门口的所有人同时循声找人，看见了已经用手捂住脸的任斯钦。 　　乔铮低头看着他，“你爸在叫你。” 　　“我知道。”任斯钦深吸一口气，放下手，破罐子破摔地回喊，“老任，别喊了！” 　　任京平又喊了一声，“好，我的儿子！” 　　乔铮憋不住笑了。 第11章 　　================== 　　任斯钦避开那些行注目礼的行人，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书包丢在了后座上面。 　　“爸，我不是说了，别开你这些车到学校吗？我不要面子啊。” 　　“我在江市没几辆车，这已经是最低调的一辆了。” 　　任京平对着车窗外路过的人说，“你是任斯钦的同学吗？” 　　任斯钦看了看窗外的乔铮，替他回答，“这是我同学。” 　　乔铮对着车窗弯下腰，挺礼貌地说：“任叔你好，我叫乔铮，是任斯钦的同班同学。” 　　因为任斯钦平时不太有礼貌，所以任京平对礼貌的孩子很有好感。任京平说：“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任叔，你们去吃饭吧。”乔铮说，“不远，我走过去就行。” 　　任斯钦非常满意他的说法，赞同地点头。 　　任京平说：“走过去？没有直达公交车吗？” 　　“没有直达公交，打车太贵了，走过去也不远，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乔铮弯着腰，语气平静。 　　任斯钦总觉得这话有点说不上来的茶里茶气，他也不想把别人想的如此阴暗。 　　接下来的对话，让他肯定自己没有多想。 　　“啊？现在六点过了，你走过去得八点过了吧？” 　　“嗯，没事，夏天黑的晚，很安全。” 　　“不是安不安全，你们学习这么辛苦……你快上车，我送你过去。” 　　“没事的任叔，不麻烦你们了，我已经走习惯了。” 　　“哎，什么没事！”任京平下车，把乔铮推上车，“快上来坐着，一脚油门的事，不麻烦。” 　　乔铮把书包放在了任斯钦书包旁边，说：“谢谢任叔，你人真好。” 　　任斯钦看着后视镜，默默比了一个中指。 　　乔铮说了一句家长都爱听的，“我一定会在学习上和任斯钦互帮互助。” 　　任京平笑得合不拢嘴，“任斯钦脾气怪，你平常多担待一些。” 　　“任斯钦脾气挺好的。” 　　任斯钦说：“对，我脾气好。”个鬼。 　　任京平问了地址，跑车提速很快，一路很稳很拉风。 　　如果他上个月把驾照考过了，也能开着任京平的车到处放风。可惜因为受到刺激死在了科目二。 　　想到这里，任斯钦看后视镜的眼神更怨怼了。 　　任京平和乔铮聊的话题没有围绕着任斯钦，而是在跑车上面，他们好像都很喜欢车，说着任斯钦听不懂的名词。 　　任斯钦打开手机，李流邀请他加班级微信群。 　　他们班总共五十个人，他加进去后，群人数变成了四十九，只差一个人就齐了。 　　也不知道谁起的话茬子，现在在聊着周考题目，几个大佬说出一道道题的正确答案。任斯钦一路看下来，心里凉了一半。 　　这题答案是这样的吗？他的数值没有一位数和正确答案沾边。 　　看了一路，车停了下来，任斯钦抬头看见了四个大字：真诚网咖。 　　任京平一愣，说：“小铮，你现在去上网吗？” 　　乔铮拿起书包说：“对，去放松一会儿。” 　　“这么晚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 　　乔铮在合适的时间露出低落的表情，“家里没人等我，这间网咖我朋友开的，周末我还能帮帮忙。” 　　任京平听了，顿时觉得乔铮又可怜又独立，好感度蹭蹭上升。 　　乔铮太会“投其所好”了，把心软的老任的心理完全拿捏。任斯钦看破不说破，道：“那你好好去玩儿吧，快下车。” 　　乔铮走后，任京平在去饭店的路上，好几次试图跟任斯钦搭话，任斯钦在看班群里的人发的消息，回应得很敷衍。 　　任京平叹气，“哎，还是小铮好，还跟我这个老东西聊聊天。” 　　“爸，你还不到四十就是老东西了？” 　　“因为有了你这个小东西，我就变成老东西了。” 　　任斯钦笑了笑，收起手机，专注地陪着老东西聊天。 　　一顿饭父子俩吃的很愉快，任京平的结束语永远是“钱够花不”。任斯钦点开手机银行的app，给他看了看账户余额。 　　任京平说：“这么多？！你平常都不花钱吗？” 　　任斯钦说：“不是不花，是你和我妈给的太多了。我平常都在学校，哪儿用的了这么多钱？你们给我打钱能不能商量着来。” 　　任京平讪笑道：“我和你妈不联系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给你你就拿着，不要嫌多。” 　　任斯钦往后倚着靠背，“爸，你们别一觉得亏欠我就给我打钱。我真不觉得你们欠我什么。你们赚钱挺辛苦的，反正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累，钱永远赚不完。” 　　“哎，”任京平很想喝一口酒，“成年人不赚钱养家能干什么呢？你现在这个年纪最好，你什么都不用想，想学习就学习，不想学就好好玩，过得高高兴兴，风风雨雨有我们给你罩着。” 　　任斯钦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总是笑着跟他说话，总是自称老东西的老爸。 　　从任斯钦记事开始，任京平和万冬雪就在忙自己的事业了，他们常常出差，聚少离多，陪在任斯钦身边的时间都很少，更别说夫妻俩独处的时间了。聚少离多是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但是任斯钦看得出来，这两位彼此还惦记着对方。 　　良久，他说：“爸，你长了好多白头发。” 　　任京平摸了摸头顶，“有吗？我照镜子觉得还好。” 　　“辛苦了。”任斯钦停了一下，又说，“你有空找我妈聊一聊吧，她还是单身。” 　　任京平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眼底有些和白发一样遮不住的落寞感。 　　回家和回宿舍差不多，两边都是用来休息的地方。只放半天假，明天从家赶到学校的时间不如拿来睡觉，于是让任京平送他回学校。 　　寝室里只有陈子铭在阳台洗衣服。 　　任斯钦看见颜色有点浅的校服外套，“校服还有别的颜色？你这个颜色不错。” 　　陈子铭略显尴尬地说：“洗衣液没有买对，洗掉色了。” 　　任斯钦从床底下拿出自己的洗衣液，“试一试这个吧，不伤手不掉色。” 　　陈子铭迟疑了一下，接过说：“谢谢，这个牌子好像挺贵的。” 　　“贵吗？”任斯钦没什么概念，“东西好用就行。” 　　“这个洗东西真的不伤手吗？”陈子铭莫名问了一句。 　　“嗯，这个牌子的洗涤用品都不伤手。”任斯钦指着自己说，“我平常在家洗碗、洗衣服，甚至洁厕灵都用这个牌子的。” 　　陈子铭惊讶道：“你在家会做家务？” 　　任斯钦点头。 　　可能在陈子铭心里，他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但他在家里除了缝东西，什么都干，都是闲得慌的成果。 　　任斯钦洗漱完之后，回到了室内，拉上了阻隔阳台的玻璃门，打开了空调。 　　班群里最后一个仁兄加了进来。 　　自从和赵同从“李流”争论到“你牛”后，李流把网名改成了“我牛”。 　　我牛：铮哥@别烦我，你的网名和我家钦哥@不聊骚，有的一拼。 　　冯和瑞：大家能不能改一下群名？我认不出来谁是谁。 　　【群名更改为严旭】 　　【群名更改为戴梅】 　　…… 　　冯和瑞：我说的是你们在班群里自己的名字！！/抓狂 　　【群名更改为赵同】 　　【群名更改为艾叶】 　　此时正在改卷子的艾老师也来凑了一下热闹。 　　平常只知道埋头学习的同学在网上还挺皮，任斯钦跟上大部队，改着群名。 　　【群名更改为任斯钦】 　　他改了之后，他们估计是玩累了，竟然让“任斯钦”这个群名延续了好几分钟。 　　比接不住梗更尴尬的是抛出的梗没人接，任斯钦只好做终结者，把群名改了回去。 　　他们已经把自己的昵称换了。 　　李流：艾老师，改到我的卷子了吗？能悄悄告诉我分数吗？（耳朵凑近） 　　艾叶：你119分，火警同学。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嗝儿。 　　底下一片笑声。 　　李流：这么高？！ 　　艾叶：嫌高？那我去作文发挥发挥，分数包你满意。 　　李流赶紧求饶。 　　艾叶：这次英语题不难，但班里竟然没有一个满分，明天再□□你们。 　　一周的相处下来，任斯钦觉得艾叶这个老师很好，因为年龄相差不大，艾叶懂得他们这群小年轻心里在想什么，能简短说完的事情绝对不多加一个字，不然她烦，学生们更烦。 　　除了李流没有人问分，他们都挺谦虚地说这次肯定考差了。 　　艾叶：不差，比摸底考试好太多了。 　　刚才一句话没有说的乔铮突然出现。 　　别烦我：不聊骚是任斯钦？ 　　李流发了一个表情包回应。 　　任斯钦已经把自己的群昵称改了，他没有回复乔铮，乔铮也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再发言的时候乔铮也已经改了群昵称。乔铮：艾老师，最高分多少？ 　　艾叶：149，我扣了一分作文。 　　严旭：谁？让我扣一波666。 　　冯和瑞：排除法，首先不是我，我英语从来没高过120。 　　张光玮：排除法，也不是我，我阅读错了两个。 　　一堆排除法中间，有人特拽地说了两个字。 　　乔铮：我爸。 　　李流：铮哥，你爸来参加考试了？ 　　躺在床上的任斯钦哈哈笑出了声。 　　装逼失败的乔铮撤回了那两个字，众人都以为他是一句玩笑话。 　　乔铮又发了一遍，这次更简短：我 　　简简单单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省了。 　　热络的班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任斯钦这个勇士发言。 　　任斯钦：忽悠谁呢？ 　　艾叶：我刚刚又去看了一眼你的卷子，作文有个单词写错了，我又给你扣了一分。 　　任斯钦脑袋一抽，打了两个字：恭喜。 　　发完之后，任斯钦想了想，艾叶这句话是证实了乔铮是这次英语的最高分，作文扣了两分，满分150，乔铮考了148。 　　他给148恭喜个啥？！ 　　任斯钦点了撤回。他的撤回后面跟了班上同学的一串儿恭喜。 　　毕竟英语是让很多理科生深恶痛绝的学科。任斯钦本来还觉得这次稳了，现在稳字去掉一半，他急了。 　　退出班群聊天框后，看见乔铮发来的好友验证消息。 　　：快同意好友申请。 　　才英语一科，任斯钦抱有侥幸心理，万一他在别的科目上战胜了乔铮呢？ 　　怀着美好而简单的梦想，任斯钦放下手机，忐忑入睡。 第12章 　　================== 　　任斯钦时隔一周，再次站在公示栏前面时，又一次遭受暴击。 　　乔铮英语148是板上钉钉的事，别的科目没有英语那么两眼，但都是三位数，排名到了三十五名。 　　当任斯钦怀着微渺希望从三十五名一个个看向了第一名，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他只能从三十五名往下看。 　　他是在场找名字找的最久的人。 　　李流排名也上升了几位，总分五百四。 　　最终，任斯钦的目光停留在了一百三十六名的位置。 　　任斯钦。 　　分数是上五百了，但比五百没多出多少。他是进步了，但别人比他进步得更多，目前开学的拢共三个班，一百五十多个人，一百三十六和垫底有什么区别？ 　　任斯钦有那么一瞬间有了退学的想法。 　　回到了教室里，任斯钦总感觉有人在看他，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在位置上。 　　试卷已经发下来了，他把几张试卷叠在一起，看着刺眼的红叉。明明分数比上一次考试高，但心情比上一次考试更难受。 　　乔铮臂弯夹着一个篮球，在后门和隔壁班的人分开，进了自己班里，就看见在对着卷子发呆的任斯钦。 　　少年背脊很瘦，脖颈往衣领那一块像是一条线，埋进了校服里。 　　任斯钦已经很久没对他露出带有虎牙的笑了。乔铮有点儿怀念驾校里那个喜欢傻笑的任斯钦。不过缅怀活着的人不太好，不提倡这么做。 　　“有进步。”乔铮说。 　　任斯钦回过神，心情不好语气就不好，“你来看我笑话的？” 　　这话说出去任斯钦自己都觉得有点刻薄，但是说出去的话又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任斯钦捏紧了卷子，等待乔铮回应。 　　乔铮笑笑，“笑话你干什么？你又没退步，有进步就很好。” 　　任斯钦愣了愣，看向他。 　　乔铮伸手揉搓了一下他的头顶，“别多想，一次两次考试而已。” 　　任斯钦被按得缩了缩肩膀，一时忘了表现不满，目送他回到位置上。 　　乔铮放下篮球说：“你可以慢慢来，但不能停下来，大家都在进步，没谁会等着你。” 　　任斯钦闷声说：“你少跟我说这些，我烦。” 　　“这不是大道理，这是事实。”乔铮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说，“你当大家每天坐在硬板凳上面都在干什么？看天书？” 　　任斯钦把卷子边缘捏得皱巴巴了，才松手。 　　复读班的大多数人，都把这次复读当作一次孤注一掷的机会，六中的人更甚。他自负地以为自己足够的聪明，却忘了能进复读班的人，没有蠢蛋。 　　乔铮又往门口走，“刚打了球忘洗手了。” 　　他走过任斯钦身后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微风。 　　任斯钦眯起眼睛，摸了摸自己被乔铮碰过的头顶。 　　早上才洗过的头发！ 　　爱干净的任少爷不能忍。 　　李流和严旭一起往班上走的时候吓了一跳，战术性后退。 　　窝了一肚子火的任斯钦终于对乔铮下手了，正用一只手压着乔铮的肩膀，另一只手疯狂搓弄他的头发。 　　“草，叫你摸我头！我给你搓成鸡窝！”任斯钦发泄似的动手，目标只在乔铮的头发。 　　乔铮象征性地反抗了两下，然后反击，同样去搓任斯钦的头发。短短时间，出现了两个鸡窝。 　　这场“架”双方毫无伤亡。好像打了，又好像没有打。和谐，又好像不太和谐。 　　严旭：“你们四中，打架都是这样打的？” 　　李流：“任少爷行为，仅代表他个人，不代表四中。” 　　严旭：“我小学开始打架就没揪过别人头发了。” 　　李流拽着严旭逃离战场，让他们继续发挥。 　　艾叶站在讲台上时，看见最后一排两个被炮仗炸过头发的人，很不客气地笑弯了腰。她一笑，班里的人跟着笑，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愉快了不少。 　　乔铮捂头，任斯钦捂脸，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好了，说说第一次周考。”艾叶说，“这次题一点都不难，竟然没有一个满分。” 　　她这句话让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消失。 　　“140分以上的，有十五个人，”艾叶看着成绩单，“有点失望。按照你们的水平来说，这套卷子，起码得有一半的人在140分以上。” 　　任斯钦看着自己109分的卷子，单是这一科，就比旁边的火警同学少了十分。十分，在考场上就是上万人的差距。 　　看着李流认真的样子，任斯钦其实挺高兴的。他刚听到李流说复读那会儿，以为李流不会坚持多久。以前在四中的时候，他混日子，李流也混日子，只有在期末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学会儿，但从来没什么学习热情。 　　一周下来，任斯钦觉得自己对李流的刻板印象错了，李流是真的想在这一年好好努力，战胜过去的自己。 　　艾叶说：“现在阶梯教室刚翻修好，这周就算了，以下周的周考为准，后十名晚自习可以到阶梯教室上课。” 　　整天下来，任斯钦听课听得恍恍惚惚的，也没走神，错误也及时订正了，但进脑子的知识并不多。 　　有点儿摸不着的迷茫。 　　回寝室的路上，任斯钦在这股找不到出口的迷茫感中头昏脑胀。 　　李流看出他的不对劲，说：“少爷，我们这关系，我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他们在公寓楼下的小广场处停下来，任斯钦往长椅上一坐，“你说。” 　　李流也坐了下来，“我有点后悔邀请你复读了。” 　　“你又没逼我来复读，”任斯钦说，“是我自己想来的。” 　　李流说：“以你的家世，随便干什么，以后都能过得很好。” 　　寒窗苦读这四个字并不是所有学生都需要。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不需要为自己的未来寻找康庄大道。 　　爸妈争气，让他也成为“罗马”的一员。 　　任斯钦淡淡道：“那是他们努力的成果，不是我的。” 　　“叔叔阿姨就你一个儿子，”李流说，“一家人为什么称为一家人？就是不分你我，分开就不是一家人了。在四中的时候，好多人酸你，说什么你家的钱都是你爸妈赚的，和你没关系，听到这些我都想吐他们唾沫星子。” 　　在四中有些吃了柠檬的人，当着任斯钦的面说过很难听的话，李流真的这么干过。 　　李流说：“说句现实点的话，家世背景，本身就是一种可用资源啊！他们没有，还酸别人，这算什么事？自己家的钱和资源，自己不花，留给他们花吗？” 　　任斯钦认同道：“有道理。但你就想给我说这个？” 　　李流把话题往回拉，“不是，我是想说，我觉得你太混了。” 　　任斯钦睨他一眼，眼里闪着杀气。 　　李流补充说明道：“混不是二混子那个混，是混日子的混。我想说的是，既然你选择了复读，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不如把这一年交给学校，像大伙儿一样，奋斗一把，看看自己能到什么高度。” 　　任斯钦看着这个第一次和他聊正经话题的损友，“我要是正儿八经奋斗起来，你撵都撵不上。” 　　李流扬起嘴角，“钦哥，那你就跑在我前面，当我的榜样。” 　　任斯钦笑着说：“你明明比我大，还老喊我哥。” 　　“我一直特崇拜你啊，”李流说，“因为你想做的事儿，没一个不成功的。” 　　“比如？”任斯钦想不起来自己上一件想做的事儿是什么了。 　　李流马上比如了出来，“去年，游戏里有件爆率为百分之零点一的装备，你为了那件装备，不眠不休打了三天！” 　　任斯钦：“……你还是闭嘴吧。” 　　“当我的榜样吧，我会更有动力！” 　　任斯钦因为李流这番话，很是感动来着。感动了没几秒钟，李流看见乔铮一行人在往这边走，站起来拍拍屁股，走过去就热络地喊。 　　“铮哥！” 　　“同哥！” 　　“哟，瑞哥，你刚吃了夜宵吗？肚子又大了。” 　　任斯钦收回刚才的想法。 　　在李流的世界里，人尽可哥。 　　挺好的，李流进事业单位一定是晋升最快那个。 　　他们走了后，任斯钦在椅子上坐着发呆。他挺喜欢这样发呆放空的，什么都不用想。 　　本来走了的人又折返了回来，坐在他旁边。 　　“才考了两次试，就被打击傻了？”乔铮手里多了两瓶水，他给了任斯钦一瓶。 　　任斯钦确定是葡萄味后，拧开盖子，“我没那么脆弱，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干这件事儿。” 　　“哪件？”乔铮喝了一口水。 　　任斯钦说：“要不要好好学习。” 　　乔铮一口喷了出来。任斯钦嫌弃地看着他，“这是一件很令人震惊的事儿吗？” 　　乔铮擦了擦嘴角，“任少爷，学习这事不是刻在学生骨子里的吗？” 　　“刻在我骨子里的只有……侠盗飞车、lol、pubg……”任斯钦说出一串游戏名字，就是没有学习这件事。 　　“行了，我不想听你报菜名，”乔铮把瓶子放在脚边，“游戏是挺好玩儿的，你也可以把学习当成游戏，可能会有意思些？” 　　任斯钦以为他会说一堆古板的大道理，听他这么说，颇为意外道：“什么意思？” 　　乔铮说：“当成通关游戏，你前面的人就是每一关的boss，超过前面的人。” 　　“你下午不是还说超过自己就算进步吗？”任斯钦斜他一眼。 　　“但你像我说的那样想，可能更适合你。”乔铮挑眉。 　　任斯钦思忖后，觉得这么想，好像能把学习变成一件充满挑战和可能的事儿。任斯钦说：“通关打怪，打掉大boss，取得最终胜利？” 　　乔铮漫不经心地说：“打掉大boss可能有点难。” 　　任斯钦以为他是瞧不起自己，不屑道：“要是我想，一定能。” 　　“大boss是我，所以难。”乔铮说得很可惜，“你能在后面摸摸大boss屁股就很好了。” 　　任斯钦手握成了哆啦A梦的同款拳头。 　　他可以出一本书，叫做《想揍乔某的每一天》。 第13章 　　================== 　　乔铮和李流的说话方式不同，但任斯钦都听进去了。 　　来都来了，不搞出点成绩怎么行？起码得超过乔铮。 　　为了防止摸鱼，任斯钦去教室上课的时候手机都不带了，踏踏实实看书刷题，正儿八经学进去后，一天时间过得还挺快。 　　只有自己去钻研，才能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任斯钦突然觉得学习就跟扫盲似的，扫着扫着，好像没那么枯燥了。 　　任斯钦学累了喜欢侧头看一眼窗外。 　　乔铮坐在窗边，任斯钦每次看窗外都能看见乔铮在干什么。有时他戴着耳机，有时在拿着笔写东西，有时在看手机，过得有滋有味。 　　当任斯钦和李流脑袋埋在一起研究一道物理题的时候，乔铮凑了过来。 　　头顶多了层阴影，任斯钦看也没看，一巴掌呼过去，“回你自己位置上去。” 　　“我没同桌，孤独啊。”乔铮说，“你们算半天算不出来，我教你们？” 　　李流抓着自己的头发，哀嚎道：“快快快，铮哥，教我们，我头发都快掉了！” 　　乔铮把椅子往他们这边拉，坐好拿过笔，把题目看完后，开始在草稿本上写解题思路。 　　任斯钦故作不爽，眼睛却是一直看着草稿本。跟谁过不去都别跟知识过不去。 　　乔铮讲题很简洁，说的每句话都是思路重点，任斯钦听到后面忘了摆出不爽的表情了，跟着李流同频率点头。 　　“我懂了！”李流拿过笔打算自己再做一遍。 　　乔铮说：“小少爷你懂了吗？不懂再给你讲一遍？” 　　任斯钦“哼”了一声，“你讲第一句我就懂了。” 　　装逼没用，但爽。 　　乔铮长腿一蹬，把椅子挪回原位，然后戴上耳机看向了窗外。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外面那几棵参天枫树，挡住了一半的光景，漏进来的阳光是橘金色的，照在乔铮的侧脸上。 　　任斯钦本来想看的是夕阳，却被镀上一层浅色阳光的少年吸引了视线，与他同样在看乔铮的，还有乔铮前排的徐畅。 　　徐畅不像任斯钦看得正大光明，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便脸色微红地收起视线。 　　藏不住的小心思。 　　乔铮心里藏了很多事，只有在看夕阳的时候，那些不告诉别人的故事，才会从他身体内溢出，让别人有所感知。这是任斯钦几次不小心看到后，得出的结论。 　　他虽然不喜欢乔铮，甚至有点讨厌他，但看见这样宁静的乔铮，心里竟然平静了不少。 　　任斯钦走了两分钟神，便打起精神，继续做题。 　　今晚做题效率极高，他便留得晚了一些，成为了最后几个离开教室的人。 　　回寝室的路上，任斯钦心情不错。 　　男寝边上有片灌木丛，有时会有几只拖家带口的野猫逃窜，过路人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稀奇。 　　说实话，任斯钦不怕黑但怕鬼，因为常年一个人独住，所以有关妖魔鬼怪的影视一个都没看过。 　　当看见阴暗的灌木丛里有个人影时，任斯钦加快了步伐，然后他发现那个藏在暗处，只有模糊轮廓的人影在朝他走来，他吓得鞋底抹油，飞快开溜。 　　任斯钦拔腿往男寝里跑，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架势。 　　手里抱著书的张光玮在前面，听到了奔跑声，回头一看是神色慌张的任斯钦，说：“任斯钦，宿舍楼的地滑，别跑，容易摔跤。” 　　看见活人了，任斯钦刹住车，腿有点软，气喘吁吁地点头，然后跟着张光玮上了五楼。 　　乔铮正在售货机旁边买水，看见刚跑了步又爬楼已经累瘫了的任斯钦。 　　“这么虚？”乔铮嘲笑道。 　　任斯钦扶着膝盖，大喘气道：“六中以前是不是坟场？” 　　乔铮给他也买了一瓶水，“对，还死过不少人，经常闹鬼来着。” 　　任斯钦脸一下就白了，水都没接，几步回了寝室。 　　乔铮笑了笑，也回了寝室。 　　自从周考出成绩后，任斯钦就加上乔铮的微信了，乔铮的微信头像是在大海边的夕阳图，美轮美奂非常文艺，和他本人气质不符。 　　别烦我：你见鬼了？ 　　不聊骚：嗯……六中以前真的是坟场？！你说六中人不骗六中人。 　　别烦我：骗你的。 　　不聊骚：/菜刀 　　别烦我：你看见什么了？ 　　不聊骚：灌木丛旁边有黑影，不是野猫，像人影。 　　别烦我：就是人影。 　　看见这四个字，那模模糊糊的影子好像重新出现在眼前，配上颅内自带的BGM，任斯钦裹紧了被子。 　　还好，严旭的呼噜声太过于震撼，让他没那么害怕了。 　　别烦我：灌木丛旁边的墙比较矮，好多人翻墙会选那儿。 　　谜底揭晓，任斯钦心里放松了不少，掀开被子又是一条好汉。 　　不聊骚：六中还有学生翻墙出去玩？ 　　别烦我：挺多的，又不全是书呆子。 　　聊了两句，任斯钦有些困了，加上知道了想知道的事儿，就不太想回消息了，刚准备放下手机睡觉，乔铮又发了一条。 　　别烦我：改天带你出去玩。 　　手机一放，任斯钦伴着呼噜声，睡得挺香。 　　在乔铮给他传纸条之前，任斯钦完全忘了乔铮昨晚说过什么了。 　　【六点，灌木丛见】 　　乔铮的改天就是第二天，还真是行动派。 　　任斯钦继续做手里的事儿，到了下午放学，乔铮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李流邀他去食堂吃饭。 　　任斯钦刚想答应，又坐了下来，“我现在不想吃，你去吃吧。” 　　看他又在看书，李流很有危机感，劝了两句见劝不动，便小跑去食堂，准备吃了饭接着回来学习。 　　任斯钦看了两篇作文，见教室没人了，搓了两把脸，叹了一口仙气，起身走出教室。 　　走进了灌木丛深处，就看见乔铮正站在一处相对于别地来说略显低矮的墙边看手机。他看见任斯钦来了，把手机屏幕对准他，“六点十七，迟到十七分钟。” 　　“我是想起来没回复你，怕你觉得我爽约，”任斯钦没走近，“我不去，你去吧。” 　　他们都穿着校服，左胸口绣着六中的校徽，穿成这样翻出去，大概在路上遇见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六中的学生。 　　乔铮说：“真不想去？” 　　任斯钦其实挺贪玩的，但嘴上还是说：“不想，还有两张卷子没做。” 　　如果乔铮再说两遍，任斯钦一定勉为其难地答应。 　　在任斯钦没藏住的期待眼神里，乔铮略显遗憾地说：“行吧，那我去了。” 　　“操”了一声后，任斯钦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领子被人揪着往后拖。乔铮说：“走吧，小少爷。” 　　任斯钦勉为其难地跟着他从墙上翻出去，感受到了外面自由的空气，他身心畅快，看外面的垃圾桶都“眉清目秀”。 　　在正式开学后，门口会有很多流动小吃摊，现在整条道路开阔畅通，只有飞驰而过的汽车，少了些烟火气。 　　任斯钦说：“以前经常这样逃课？” 　　乔铮擦了擦手背沾到的灰，“还好。” 　　任斯钦说：“你要是随时都在好好学习，肯定不需要复读。” 　　乔铮：“你觉得我很聪明？” 　　任斯钦看着他，“听真话还是假话？” 　　乔铮：“假话。” 　　任斯钦脱口而出：“你就是一个大傻逼。” 　　乔铮俊脸一黑，眉头皱出“川”字。 　　任斯钦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说：“说真的，你很聪明。我觉得我够聪明了，但也绝对不可能像你一样，提分那么快。” 　　乔铮手插进裤兜，“高考前我要是再多学一天，那差的一分也考到了。” 　　任斯钦看他那副欠揍脸，损道：“然后就没有后续的事情。我不在驾照碰见你，也不会想复读。” 　　“你复读是因为我？”乔铮歪了一下头。 　　任斯钦不希望他产生任何误会，干脆说清楚，“因为我知道你和我报的是同一所大学，还是同一个专业。” 　　乔铮往前走了两步，总结道：“哦，你还专门调查过我。” 　　任斯钦用十成十的功力，一拳砸在他肩膀上。任斯钦说：“对，我还知道你已经20岁了，大龄高中生。” 　　“身份证年龄错了，一直没去改，”乔铮说，“我十八，妙龄高中生。” 　　任斯钦挤眉道：“怎么错了十八年，你爸妈没给你改了？” 　　乔铮：“他们嫌麻烦。” 　　“这种事儿，能麻烦到哪儿去？”任斯钦颇为不解。 　　乔铮看向前方说：“错的事不止这一件，很难改。” 　　任斯钦一愣，看着乔铮无波无澜的脸，他的眉毛很浓，眉骨和拔高的鼻梁很明显，五官立体有形。不做表情时，那双眼睛看谁都像在冒着寒气。 　　没过几秒，乔铮又变得散漫起来，“吃晚饭没？” 　　任斯钦鬼使神差地点头。 　　乔铮带着任斯钦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看见他们穿着校服，说：“六中没开学吧？你们高三逃课出来玩的？” 　　高三学子过两天才返校。任斯钦不想承认自己是苦逼复读的高四学子，顺着司机的话说：“对，悄悄逃课出来放松一下，叔你别举报我们。” 　　“谁高中的时候没逃过课！”司机声音高亢地说，“我高中三年，成了学校附近那几个网吧的超级VIP！” 　　任斯钦捧场道：“厉害厉害。” 　　司机说：“然后我现在成了出租车司机。” 　　乔铮乐了，任斯钦也笑出了声，他们的笑声并没有让司机不高兴。司机说：“你们现在要好好加油，珍惜高考这个机会，别以后来接我的班。” 　　“不会。”乔铮不急不躁地说，“某人科目二都没过，接不了你的班。” 　　“科目二那么简单都没过？”司机叹气，“现在的年轻人真的越来越不行了，别的国家听过驾照考试超过两次没过就会被抓去检测智力。” 　　乔铮看着面色不善的任斯钦，说：“听见没，让你去检测智力。” 　　他们同坐在后排，任斯钦动手很方便，转身就和乔铮扭打在了一起。 第14章 　　================== 　　下车后，他们站在了真诚网咖门口。 　　许真诚正在门口抽着烟，看见出租车下来了两个衣衫不整的小青年。“哟喂”了一声，再吹了声口哨，起哄声很大。 　　任斯钦揍乔铮都是不留余力地揍，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打在乔铮身上的拳头还隐隐约约在作痛，反观单方面挨揍的乔铮一点事没有。 　　乔铮说：“许老板，生日快乐。” 　　许真诚笑了笑，“我生日还有几天，今天只是小聚一下，庆祝小孩儿他们要去大学了。” 　　任斯钦顿了顿，跟着说：“许老板生日快乐。” 　　许真诚：“行吧，生日就生日，那你们给我准备的礼物呢？” 　　两个人四只手都是空的，任斯钦压着声音问：“你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 　　乔铮说：“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任斯钦看了眼旁边的烟酒店，说：“我去买点东西。” 　　许真诚摆摆手，“别给我买烟买酒，行了行了逗你们玩儿呢，快进来吧。” 　　任斯钦第一次踏进这间网咖，比他去过的所有网咖都干净整洁，黑白色的色调简单大气，里面还有淡淡的木质香气。 　　吧台有两个在值守的工作人员。许真诚领他们进了独立的休息区。 　　沙发坐了三个人，桌上摆着很多吃的，烧烤炸鸡小蛋糕应有尽。 　　范哲安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时不时喝一口。左手边坐着两个男生，脑袋挨着脑袋在玩手机游戏。 　　许真诚说：“那边两个，傻的叫江赫，看着冷酷点儿的叫贺宇，他们和小范儿一样都是九中的，同届同学。” 　　拿着手机的江赫不乐意了，“许老板，你不会介绍可以不用介绍！” 　　“我不介绍你们能认识？”许真诚转身说，“我身边这个，高点的叫乔铮，你们都认识。矮点的叫任斯钦，现在在六中复读。” 　　非常简短的引荐，涵盖他们的个人特点。矮点的任斯钦觉得江赫的话很有道理。 　　坐下后，任斯钦有点好奇，于是问：“你们上哪所大学？” 　　范哲安：“B大。” 　　贺宇把江赫手里的手机拿走，“B大。” 　　乔铮：“即将B大。” 　　B大是全国顶尖大学，每年能考进去的凤毛麟角都是精英，怎么听他们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就像是市集口的大白菜一样不值钱？ 　　任斯钦斜了他一眼，“高四的同学就别掺和了。” 　　乔铮笑了笑，拿起一罐啤酒。 　　许真诚挑眉，“他们都还没进去，但我已经出来了。” 　　任斯钦：“从哪儿出来？” 　　许真诚嘿嘿笑了两声，“B大。” 　　任斯钦听这两个字已经听出免疫力了，于是问江赫，“你不会也是B大的吧？” 　　江赫啧啧有声道：“怎么可能！B大是我这种凡人能肖想的？我复读后才考上了B市的一所一本大学。我从出生开始烧高香，都不可能上B大。” 　　听他这么说，任斯钦舒服多了。任斯钦说：“考个一本已经很难了。” 　　江赫觉得自己特牛，“对吧？我复读前分数连专科都上不了，复读一年就上了一本。” 　　江赫以为会收到任斯钦崇拜的眼神，谁知道任斯钦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我明年也能考上B大。” 　　江赫：“……妈的，一群什么变态。” 　　苟在大佬堆里的江赫，凭借社牛技能，依然能混得风生水起。 　　他们本来互相不太熟悉，经过江赫的带动，加上一点小酒的调剂，不一会儿便能互相调笑两句了。 　　任斯钦酒量不太好，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他发现，在场话最少的贺宇，几乎所有的话都是跟江赫说的。别人说话时他不搭腔，江赫抛出的冷梗，他都能附和着说两句。 　　许真诚喝的是在网咖水吧里调的酒，喝了一杯后，倒在范哲安肩头，眼神慵懒地盯着叽叽喳喳的江赫笑。 　　任斯钦和乔铮坐在沙发的两头，进水不犯河水。任斯钦主动坐过去，说：“你看他们兄弟感情真好。” 　　乔铮叩动着拉环，笑着反问：“兄弟感情？” 　　任斯钦说：“不然还是姐妹感情？” 　　乔铮露出耐人寻味地笑。 　　江赫和许真诚正在讨论一款射击游戏，乔铮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加入了群聊。任斯钦也玩他们说的游戏，不像他们玩得那么精深，听得津津有味。年龄相仿的人坐在一起，聊什么都很有意思。 　　零食没吃多少，酒也没喝多少，光聊天就聊了两三个小时，很解压和放松。 　　江赫看了一眼地上的酒，“你们都成年了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最显小的任斯钦。 　　任斯钦说：“我五月份就成年了。” 　　“那你们喝个小酒怎么这么斯文！”江赫提起一打啤酒，“多喝点，都是大老爷们，没这么斯斯文文。” 　　“别劝那边两个，逃了晚自习出来的，过会儿还要回去。”许真诚扬了扬下巴。 　　任斯钦已经喝了一罐了，脸红扑扑的，酒精上脸但没有上头，“没事，晚上都是自习，不上课。” 　　江赫说：“你喝醉了？脸怎么跟打了腮红似的。” 　　任斯钦一转头，发现乔铮正在看着他，于是露出个带虎牙地笑，“有吗？我喝醉了？” 　　乔铮说：“你才喝一罐。” 　　任斯钦觉得自己没有醉，然后又开了一罐。江赫说：“开了就得喝完啊！” 　　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任斯钦点点头，小口小口品着麦香味的啤酒。 　　余光发现乔铮还在看他，任斯钦瞪眼道：“看着小爷我干什么？我脸上长东西了？” 　　乔铮指了指某处，说：“嘴巴里长獠牙了。” 　　任斯钦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獠牙……傻逼，这是虎牙！” 　　乔铮又看了两眼，把视线转开。 　　经过这一顿，任斯钦更加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酒量只有两罐，多一口都要满出来。除了他，另外几个人神色正常，地上的几个空罐子对他们来说就跟喝水似的轻松。 　　在走之前去厕所放了水，出来后遇见在门口等他的范哲安。 　　范哲安说：“任斯钦，问你个事。” 　　任斯钦甩甩手上的水珠，“关于乔铮的？我和他不熟。” 　　不熟，仅限于认识。现在多了一个一起喝过酒的交情。 　　范哲安笑了笑，“你还记着他女装大佬的事儿？” 　　任斯钦想到了一个成语形容，“没齿难忘。” 　　范哲安直入主题道：“最近乔帮主在学校怎么样？” 　　任斯钦眼里满是疑惑，“在学校除了学习还能干什么？” 　　“他在好好学习了？”范哲安说，“他妈妈托我问一下。” 　　任斯钦说：“他妈妈还挺关心他的。” 　　范哲安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了。 　　再次下出租车后，他们又回到了六中。任斯钦走路有些摇晃，双手吊在墙上，腿蹬了半天没蹬上去，站在他身后的乔铮把他猴子爬墙的样子全看完了。 　　任斯钦恼怒道：“帮下忙会死？我上不去。” 　　乔铮说：“我怎么帮你？” 　　任少爷特硬气地说：“过来让我踩一脚。” 　　乔铮当然不干了，他走过去，抱着任斯钦一条腿，“扶稳。” 　　任斯钦看着墙内的草丛，咽咽口水，“你力气小点儿！慢点儿！” 　　糟糕的台词。 　　乔铮也没用多少力气，就把任少爷“扔”进了墙内。 　　任斯钦一个重心不稳，哎哟叫唤着栽向了地面。 　　乔铮酒量还不错，加上今晚特意少喝了一些，现在风一吹，仅剩的一点酒气都吹散了。 　　当乔铮轻松翻过围墙，稳稳落地后，看见醉的人畜不分的任斯钦抱着膝盖，正坐在地上，手指在地上画着圈。 　　蹲下来一听，任斯钦嘴里念念有词，“乔铮今天又欺负我了，记仇一次。” 　　乔铮说：“我没欺负你，我今天还带你出去玩了。” 　　任斯钦用不太清醒的脑子想了想，用手指在地面画叉，“乔铮今天带我出去玩了，记仇一次。” 　　乔铮无语道：“带你出去玩还记仇？” 　　“你肯定是怕我学习太用功，考赢你了。”任斯钦觉得这个解释天衣无缝，“所以你才好心带我出去玩，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总之，任斯钦觉得乔铮其心可诛。 　　乔铮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任斯钦老实巴交地说，“他们都很意思，是值得交的朋友，我还跟他们加微信了。” 　　“怎么他们的微信你就直接加，我的还有额外条件？”乔铮不悦道。 　　任斯钦打了个醉嗝儿，“因为你是乔铮，冤家路窄。” 　　他走路跟走曲线似的，边走边拍身上的泥土，再用脏手往乔铮身上蹭。乔铮一把抓住他的手。 　　燥热的手被冰凉全方位覆盖，任斯钦傻楞楞地看着乔铮，说：“你摸我手干什么？” 　　乔铮皱眉看着他的脏手，“防止你摸我。” 　　任斯钦甩开他，赌气道：“我怎么可能摸你，你又不是乔美女，你是乔某。” 　　乔铮：“这俩不都是我吗？” 　　任斯钦先是点头，再是摇头。 　　幽暗的路灯萦绕着细小飞虫，任斯钦仰头看了看路灯说：“乔美女没有骗我。” 　　乔铮走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灌木丛，“我也没有骗你。” 　　看到公寓楼后，任斯钦又说：“我知道，但是……” 　　乔铮跟他并排走着，“但是什么？” 　　任斯钦低着头，头顶几绺碎短的头发被夏日微风吹得前后摇晃，他的耳廓因为酒精很红，那红顺延向下，染红了一半脖颈。 　　他小声道：“关你屁事，不准问。” 　　乔铮耸耸肩。 　　他继续说：“这次周考我肯定比你考得好。” 　　乔铮勾唇一笑，“那我这次考试排名比你高，你就跟我做同桌怎么样？” 　　任斯钦举起拳头说：“行，如果我比你高的话，你任我处置！” 　　“怎么还是这个？”乔铮说，“你想怎么处置我？” 　　任斯钦停了一下，说：“没想好。” 　　上楼的时候，乔铮贼欠地说：“不用想了，你不可能比我考得好。” 　　任斯钦：“……” 第15章 　　================== 　　现在才十一点，没多少高四学子进入梦乡，任斯钦迷迷糊糊回到寝室，陈子铭正在床上写日记，严旭占着浴室还没出来。 　　任斯钦拿了换洗衣服，准备等严旭出来，去洗个澡。 　　陈子铭嗅了嗅，“任斯钦，你喝酒了吗？” 　　任斯钦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两罐酒，酒味很重吗？” 　　“不是，是你的脸，很红。”陈子铭笑着说。 　　任斯钦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点烫，“我喝酒很容易上脸，酒量不行。” 　　他上次喝酒是高中毕业的聚会，喝了一瓶差点就倒了，今天的酒度数不高，他勉强挑战了两罐，还是醉的不轻。 　　刚才和乔铮说了什么来着？ 　　任斯钦挠着额角，想起了乔铮欠揍的嘴脸，当即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不行，洗完澡还得再学会儿，后天又周考了，士可杀不可辱，不能再让乔铮看笑话。 　　陈子铭说：“今天晚自习，艾老师到班上来晃悠了一圈，看到你们不在，问你们去哪儿了。我说你们去上厕所了。” 　　任斯钦：“她肯定不信。” 　　“她开始信了，后来在班上坐了十分钟，你们还没回来，”陈子铭换了个坐姿继续说，“然后让我去厕所给你们送点纸。” 　　任斯钦干笑一声，“难为你帮我们打掩护了。” 　　陈子铭继续写日记，“她知道你们晚自习逃课了，好像很不高兴。” 　　任斯钦打了个哈欠，“艾老师挺好说话的，应该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没准她转头就忘了。” 　　第二天，并没有忘事的艾叶把任斯钦和乔铮叫到了办公室单独谈话。 　　艾叶坐在椅子上，五指跟打键盘似的，一下下敲击着办公桌。 　　乔铮很熟悉这套流程，“艾老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艾叶说：“乔铮，我教了你三年，你这话说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 　　乔铮说：“那我换一种？” 　　任斯钦拽了一下他的衣摆，眼神示意他察言观色。乔铮看了一眼艾叶的表情，闭上嘴。 　　已经当了几年老师的艾叶，气质拿捏到位，眼神严肃，带有审判意味。 　　艾叶站起来，走在两个比她高出不少的少年面前，气势完全不输他们。 　　“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艾叶冷着脸说，“你们要是觉得压力大，想出去玩一晚上，来找我请假。请假出去和逃课出去是两码事。” 　　好汉不吃眼前亏，任斯钦和乔铮适时低头，异口同声道：“艾老师说的对。” 　　艾叶说：“如果你们真的是高三，逃一次晚自习我不觉得是件大事。但你们现在是高四，你们是从未来透支了一年，继续早就该完成的高中学业。” 　　这句话让任斯钦微微抬了抬头。 　　艾叶有种神奇的特质，她可以在严肃和活泼之间收放自如。她看见任斯钦探究的眼神，破功似的笑了声，“别看我，等我说完。” 　　任斯钦又低下头，摆出挨训该有的姿态。 　　“乔铮，你不是答应我不逃课了？”艾叶说，“古人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乔·一句话气死别人·铮说：“所以古人不长寿。” 　　任斯钦看起来像是因为害怕老师而浑身在发抖，实则是憋笑憋出了内伤。 　　艾叶瞄了一眼在抖的任斯钦，高跟鞋尖抬了两下，在地面击打出声，“看你们这两次考试进步不少，就原谅一次你们这点小叛逆。” 　　任斯钦和乔铮领恩正准备告退。 　　“但是——” 　　转折来了。 　　“这次月考，必须考好。”艾叶说，“特别是乔铮，我新账旧账一起跟你算。检讨必须写，但不用写多了，两千字就行了，星期天交给我。” 　　艾叶是任斯钦见过最不会说客套话的老师，但是和她沟通很有效率。 　　从办公室全身而退，任斯钦问：“检讨怎么写？” 　　乔铮说：“措辞诚恳，态度卑微，凑两千字就行了。” 　　任斯钦笑话他，“你好像很有经验？” 　　乔铮面色如常道：“还行，什么类型的检讨都写过而已，你可以抄一份我以前写过的检讨。” 　　“那你这么有经验，帮我一起写了呗。”任斯钦说得极其随意，没想乔铮能答应。 　　乔铮随口说，“也不是不行。” 　　回到位置上，李流便凑了过来。 　　李流说：“任少爷，你还说你和铮哥不熟，能一起逃课的交情，就是过命的交情！你还不跟我说，我吃醋了！” 　　任斯钦有点热，拿起本子当扇子，“不熟就是不熟，就算有过命的交情也是不熟。” 　　“你这个傲娇怪。”李流总结道。 　　任斯钦觉得这次课逃得不亏，因为认识了几个不错的哥哥弟弟，玩得愉快又放松。但不代表任斯钦会因为感谢乔铮，而把乔铮归于“熟人”分类。 　　傲娇吗？ 　　傲，但是不娇！ 　　周围还是一片低埋的脑袋，他们好似不知疲惫般，手里的动作就没停下过。 　　任斯钦觉得不那么热了，便把刚才的事忘了，拿出一张英语卷子。 　　这次周考，任斯钦心态很平和，最坏的结果也不可能比上两次坏了。考完后，到了每周一次的解放期，李流觉得自己学累了，可以适度娱乐一下，于是邀任斯钦去上网。 　　任斯钦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儿没做，但没想起来就是没事，于是他带着李流去真诚网咖照顾许真诚的生意。 　　年轻人的精力旺盛，他们从玩两个小时变成了再多玩一个小时再变成了破罐子破摔的通宵。 　　许真诚送了他们两碗加肠的泡面。 　　在游戏世界厮杀了一晚上的两人很有精神地吃完面，吃完喝足了，总算感觉到了疲惫，于是神智不清地回了宿舍，倒头就睡。 　　眼睛一闭一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寝室只有他一个人，他去隔壁把还睡得不省人事的李流给叫了起来。 　　“周考多半出成绩了，走，看看去。”任斯钦迫切地摇醒他。 　　李流揉揉眼睛，“少爷，一次周考成绩而已，急啥？我记得你查高考分数都没这么着急。” 　　任斯钦说：“不一样，要是我这次没考好，你就痛失同桌了！” 　　李流慢腾腾地起床，拉着任斯钦去吃了个午饭，两人才出现在公示栏前。 　　经过两周的恢复期，现在的分数像是神仙打架，前排基本都是六开头的数字，后排也没有一个低于五。 　　“我去，少爷，你进步太大了！现在一百零五名！”李流惊叹道，“五百五十七分！” 　　任斯钦并没有多高兴，“我这是进步空间太大了。” 　　他第一个找的是乔铮的名字，乔铮在三十名。 　　呵呵呵。 　　乔铮看到这悬殊的分数和排名时，指不定在怎么嘲笑他。人果然不能在喝醉后做决定，他应该好好发育一下，再去找乔铮巅峰对决。 　　任斯钦用一种壮士断腕的眼神看着李流。 　　李流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班里。 　　看见自己座位旁边空荡荡的桌子时，李流的笑容还没收回去。任斯钦言简意赅地说了他和乔铮的周考PK。 　　他的书已经被乔某搬到了窗边的位置，放得整整齐齐。 　　李流用哭丧脸送别任斯钦，然后转头就去问赵同当不当他的新同桌。 　　乔铮有空就会去打会儿篮球，当他抱着篮球回来时，看见在望向窗外的任斯钦后，嘴角微微勾起。 　　乔铮把篮球放在桌边，去洗了个手。 　　回来时，任斯钦已经趴下补觉了。 　　闭着眼睛的任斯钦感受到了喷洒在脸上的水珠，蹙眉睁眼，看见乔铮正在弹动着湿漉漉的手指。 　　任斯钦一拳砸过去，砸在了乔铮的手心上。 　　乔铮：“服了不？” 　　任斯钦：“不服。” 　　“下周还比吗？”乔铮拿了一张纸把手擦干。 　　任斯钦又不傻，“过段时间再战，我要养精蓄锐了。” 　　既来之则安之，任斯钦拿出习题册继续漫漫刷题路。下午几节课，科任老师便把卷子订正了，任斯钦听得很认真。 　　他把自己的问题归纳到了一个本子上，作为本周要解决的任务。 　　最后一节是艾叶的课，她进了教室后，走到他们面前。 　　“换位置了？”艾叶的重点并不在这里，“检讨呢？” 　　任斯钦瞪大了眼睛，周末过得太有滋有味，完全忘记这件事了。艾叶伸着手，已经从任斯钦眼里读出了“老师求放过”的讯息。 　　乔铮不慌不忙地从桌肚里拿出了几张纸，递给了艾叶。 　　艾叶拿走翻了翻，目光梭巡着两人截然同的表情，然后点点头，回到了讲台上。 　　看她手里的厚度，不像只有一份检讨。 　　过了一会儿，任斯钦憋不住问：“你帮我写了一份？” 　　乔铮刚拿出笔，扣上了笔帽后“嗯”了一声。任斯钦短短地“哦”了一声。 　　乔铮说：“昨晚上许老板给我发消息说你在真诚网咖奋战，猜到你把这事忘了。” 　　任斯钦挠了挠后脖，声音小得像怕被乔铮听到似的，“谢谢。” 　　乔铮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笑出声。 　　艾叶在讲台上敲黑板，说：“这是个重点，大家记下来。” 　　所有人同时动笔。任斯钦写字的时候，和乔铮这个左撇子的手肘碰触到了一起。两人的身量都不矮，桌子也不大，肢体碰触很正常。 　　他侧头看了看乔铮，乔铮面不改色地换成了右手写字。 　　任斯钦盯着他右手虎口处的疤痕看了好几秒钟，然后收回视线，一笔一画地记笔记。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应该开《演cp的第一天成死对头了》，文名即文案，求收藏～ 　　昨天收到长评很开心，今天双更，等我睡醒了给大家再更一章。 第16章 　　================== 　　高三年级集体返校后，六中校园的青春气息更浓郁了些，主要体现在需要靠跑的食堂，以及窗口处重新出现手抖技能的打饭阿姨。 　　任斯钦刷饭卡的时候，严旭看见任斯钦饭卡里四位数的余额，嘴都合不拢了。 　　“怪不得是少爷，”严旭羡慕道，“你这饭卡里的钱，够我吃一年了。” 　　任斯钦说：“我想的就是一次充一年，随时充饭卡太麻烦了。” 　　今天的食堂的确热热闹闹的，穿着同款校服的少男少女们和好友围坐一桌，聊些没营养的话题下饭。 　　严旭想起了一件趣事，“你原来不是四中的吗？认识方程吗？” 　　这个名字比较特殊，任斯钦确实听说过，“原来高二年级的级霸。” 　　严旭眼角抽搐，“我听到了什么肮脏的词汇？” 　　严旭没在四中待过，不了解四中的传统文化很正常。任斯钦解释道：“四中的学子们最爱称自己为霸霸，先是班上的班霸，然后再是级霸，然后再是校霸。” 　　严旭点点头，按照自己的理解道：“那方程现在应该是校霸了。前段时间不是暑假吗，方程不知道为什么和某职高约架，单枪匹马把他们打得喊爸爸，这事儿可出名了，传遍江市高校。” 　　在四中的时候，任斯钦比方程高出一个年级，两人碰面的机会并不多，好像是一个剃着板寸的帅小伙。 　　这人名声忽好忽坏，还有人说看见方程打完架一瘸一拐地扶老奶奶过马路…… 　　对于旁观者来说，这事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聊一聊便过去了。 　　回到班上，听见冯和瑞奔走相告，“艾老师大发慈悲，每周让我们上两节体育课！” 　　这句话并没有在人群里掀起多大波澜，有几个人象征性地回答了两声，然后继续埋头学习。 　　冯和瑞高兴了两分钟，便坐下了，立马加入学习大军。 　　即使已经待了半个多月了，每次进班里，任斯钦还是有些恍惚。毕竟全班都在学习的情景哪怕出现在四中一分钟，四中老师们能感动得拜天谢地。 　　到了快上课的时间，乔铮还没到班上来。任斯钦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 　　乔铮给他发了消息。 　　别烦我：我晚自习不到班，有人问就说我去厕所了。 　　万能的挡箭牌——厕所。 　　因为记得乔铮帮他写过检讨的事，任斯钦最近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思考后，任斯钦回复。 　　不聊骚：知道了，要是艾老师问，我就说你掉厕所了。 　　别烦我：艾老师晚自习不经常来，我不信我运气这么不好，次次被她抓住。 　　任斯钦笑了一下，把手机揣进桌肚里了。 　　前排的徐畅犹豫着回头，说：“任斯钦，乔铮去哪里了？” 　　任斯钦转着手中的笔，“他掉厕所里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有什么事需要我传达给他吗？” 　　徐畅摇头，然后她和同桌戴梅又聊起了小女生之间的悄悄话。任斯钦真的不想听，奈何听力太好，总是能捕捉到一些声音。 　　她们只在乔铮不在的时候聊和乔铮有关的话题。 　　戴梅：“乔铮又逃课了吧？真有他的，不过他成绩真不赖，这几次考试每次都在上升，照他这种升法，迟早进前十。” 　　徐畅：“他真的很优秀。” 　　戴梅笑她，“我听你说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过我？” 　　徐畅咬着下唇，摇头又点头，表情很纠结，最终选择什么都不说。 　　戴梅说：“哎，真好奇。” 　　“我和他初中是一个学校的。”徐畅声音更小了，“他初中的时候，一直是全校第一。” 　　任斯钦写字的手顿住，抬眸看了一眼前方，另一只手去拿耳机。 　　他还没来得及戴上耳机就听见徐畅说：“他以前，性格更冷，在初中的时候，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戴上耳机，任斯钦听不见徐畅在说什么了，但刚才她说乔铮初中没有一个朋友？ 　　乔铮的性格在男生堆里挺吃得开的，最近文理科加起来六个复读班，会打篮球的男生都和他称兄道弟了。 　　但徐畅刚才那话，任斯钦是相信的。 　　乔铮是他在十三班里见过最爱笑的人，有事没事嘴角上扬，说话语气也很轻松愉快，光看面相是一个很外向的人。 　　或许是因为在驾校的时候，任斯钦只能看到乔铮的眼睛，所以很会洞悉那双眼睛里暗藏的情绪。很多很多次，乔铮在笑着，可是眼里一点笑都没有。 　　这一点，他和乔铮完全不一样。他是一个不会伪装的人，喜怒言于表，想笑就笑想闹就闹。 　　走了一会儿神，任斯钦看见自己在草稿本写上了“乔铮”两个字，毛骨悚然，赶紧画着圈圈涂黑。 　　体育课是自愿原则，愿意的可以去自由活动，不愿意的可以待在教室里上自习。体育老师待在树荫底下纳凉。已经入秋几天了，下午的气温仍然高得吓人，大部分人选择留在了班上。 　　任少爷属于放飞自我型的，有体育课不上白不上。他篮球打得不好，但小学练过网球，挥起拍子无人能敌。 　　最主要网球在高中里偏小众，也没几个人能和他对打。为了偶尔过过瘾，他把李流的网球技能点亮了。 　　学校里没有网球场，他们只有打网球的兄弟羽毛球。 　　触类旁通，任斯钦羽毛球依然血虐李流。 　　他们在烈阳底下尽情地挥洒着汗水，还挺爽。 　　任斯钦救起即将跌落在地的羽毛球，用拍子轻轻一点，让羽毛球飞起，再用力一挥，羽毛球扣向了对面。 　　李流招架无能，差点摔了一个大跟头。 　　“好！”抱着篮球的严旭出现在场边喝彩。 　　与他共同出现的还有乔铮、赵同、陈子铭，他们刚从篮球场出来，想去小卖部买冰水，正好看见了羽毛球场等盛况。 　　任斯钦手里只要拿着有重量的东西就能转起来，原地转了两下羽毛球拍，等待着李流发球。 　　有了观众，李流重振旗鼓，再次发球。任斯钦眼睛跟随着空中的白色，每次都能精准地判断羽毛球要飞向那方，再流畅挥拍，把球打出去。 　　每次赢球，任斯钦都会自信一笑，露出嘴角尖尖的牙齿，像贪玩儿的吸血鬼少年。 　　“铮哥，你快看李流，同手同脚跑步的姿势，笑死我了。”严旭用胳膊肘怼了怼一直看着某处的乔铮。 　　乔铮挪开视线，跟着他们看向另一方。 　　“不玩了！”李流摔拍，“少爷，这么多人，你都不给我点面子！” 　　“不给你面子就是给我自己赢面子。” 　　任斯钦一高兴一嘚瑟，又开始转羽毛球拍，没掌握好力道，球拍招呼到了自己的帅脸上面。他两眼一黑，捂着被金属打到的地方蹲下。 　　场边不明所以的观众很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只有乔铮皱了皱眉。任斯钦捡起球拍，递给了李流，然后捂着有点痛的鼻子，往教学楼走。 　　人，还是得低调。 　　到了厕所的盥洗台前，任斯钦松开手，有丝丝血迹在手心上。自己把自己打出鼻血……任斯钦有点无语。 　　打开水龙头，任斯钦从镜子里看见乔铮走进了厕所。 　　“小傻子。”乔铮揶揄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赢了奥运冠军，这么激动。” 　　任斯钦有理有据道：“不分大小，赢就是赢了，我不该高兴吗？！” 　　对于乔铮追了两百米来厕所嘲笑他这件事，他选择无视，然后把手放在了水龙头下清洗。 　　鼻血还在一点点往下冒。乔铮拿出一包纸，抽出一张，用来捏住任斯钦的鼻子。 　　被捏着鼻子道任斯钦吱唔了两声，看着乔铮把右手放在水龙头底下打湿，然后放在了他的后脖处。 　　带有湿意的触感让任斯钦打了个激灵，感受着宽大手掌一下下的轻轻拍击，鼻腔内那股热意似乎在慢慢减轻。 　　乔铮让他自己擦鼻血。任斯钦把纸塞进鼻腔内，“又让你看我笑话了。” 　　乔铮右手放下，插进裤兜里，“你好像很怕我看你笑话？” 　　“废话，我不要面子啊？”任斯钦很硬气地说。 　　乔铮故作惊讶道：“原来任少爷在我这还有面子这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追逐打闹不是小学生才有的特权，高中生也会，高四生大概只有任斯钦和乔铮会。 　　乔铮是被任斯钦“追”回班里的。踩着铃声进了班里，面对着语文老师锐利的眼神，任斯钦乖了几秒钟，回到座位上，又开始和乔铮暗地里较量。 　　不管任斯钦是带刀带剑还是带飞镖的眼神，乔铮都是镇定自若地笑。 　　看着乔铮随意的笑容，再看着他没有波澜的眼睛，任斯钦想起了徐畅说的话，有些发愣。 　　到了晚上，乔铮又逃了晚自习。连续第三天了，前两天到班上守晚自习的老师都没有点名，只要老师不点名，班里的同学就会默认不在位置上的同学去厕所了。 　　白天的时候，语文老师看他们不爽，到了晚自习她守班的时候，让张光玮查人。 　　有心包庇的张光玮也没有办法睁眼说瞎话，把不在班里的人的名字报给了语文老师。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身为学委的陈子铭竟然也逃课了。 　　任斯钦看向右边，好像从体育课回来后，就没看见陈子铭的身影。 　　-------------------- 　　作者有话要说： 　　方程是预收文《校霸说他是小兔叽》的主角，本文只是提到了。 第17章 　　================== 　　语文老师本来只想抓一个人，但听见张光玮说“有两个同学去厕所了”，瞬间没了想抓人的心思。她不是班主任，不想多事，便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不少人悄悄去看陈子铭的位置。好像都觉得乔铮逃课不是一件稀奇事，但陈子铭逃课很很稀奇。 　　下课的时候，严旭到任斯钦面前来说：“诶，陈子铭家里好像出事儿了……” 　　“我们出去说。”任斯钦放下笔。 　　任斯钦跟着他走出教室。 　　到了没什么人的角落里，严旭说：“我听见他给家里人打电话说什么不读了之类的。” 　　任斯钦诧异道：“他成绩挺好的，说不读就不读不是很可惜吗？” 　　“他嘴上说着不读，其实不是，”严旭说，“陈子铭家里条件不太好，他不想给家里造成负担，他妈妈最近好像生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 　　任斯钦手臂搭在栏杆上面，十指交叠，“我们光猜，猜不出个一二三，不如等陈子铭回来再问问他。” 　　严旭看向了校门处，“怕就怕在，要是陈子铭不回来了呢？那他这辈子的人生轨迹会完全不一样。” 　　相处了快一个月了，任斯钦很喜欢这两个很有个人特点的室友。严旭属于看起来粗线条，实则心思很细腻的人。严旭和陈子铭之前就认识，所以知道很多任斯钦不知道的事。 　　说着静观其变到周末，但到第二天的下午放学时间，严旭便坐不住了，说什么也要去找陈子铭。 　　“你上次从哪儿翻出去的？”严旭说。 　　任斯钦合上书，“我们一起去。” 　　趴在桌上补觉的乔铮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慵懒地睁眼，“顺路？一起走吧。” 　　任斯钦看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的乔铮，说：“你今天又要出去？” 　　“嗯，家里有点事。”乔铮说。 　　乔铮没多着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任斯钦没有再多问，三人走到了矮墙边，发现还挺热闹。 　　有几个不知道几班的学生，在一个推一个屁股，挨个往外翻。最后一个高个子，看见他们了，朝这边喊道：“铮哥，出去玩儿啊？” 　　“玩不了，还有不到三百天又要高考了。” 　　“没想到你会复读。” 　　“我也没想到。” 　　单看精神面貌就能看出高个子他们不是复读班的人。乔铮认识他，他叫汪磊，以前经常一起打篮球，关系不错。 　　乔铮和他在叙旧，任斯钦便和严旭翻出去了。 　　打上车，他们到了一处老旧的小区，严旭知道陈子铭家在这里，具体几栋几单元不知道。 　　任斯钦说：“不知道你还来搞突击？给学委打电话问啊。” 　　严旭摸着后脑勺，怪难为情地说：“就是因为电话打不通我才着急嘛。” 　　他们站在马路牙子边，看着一个个来往的行人。任斯钦无奈道：“要么回学校，要么守株待兔。” 　　严旭说：“守株待兔吧，来都来了，没点收获怎么行。” 　　然后他们两个冲动的傻逼，在门口蹲到了晚上十点，连个兔影子都没见到，倒是被门卫大哥关怀地问了几次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回去的时候，严旭不知道几次给陈子铭打电话，都是关机状态。任斯钦学聪明了，直接给艾叶发微信消息问。 　　艾叶：他家里有事，请假了，会回来的。 　　任斯钦把这条消息给严旭看，严旭半信半疑，目前联系不到人，最好的办法只有等着陈子铭回消息。 　　当任斯钦从墙上跳下来完美落地的时候，看着不远处站成一排的人，忙不迭地转身，想把即将跳下来的人推回去。 　　严旭跳下来的时候，比了个自认为帅气的pose，然后一道刺目的电筒光打在了他们身上，他们下意识举起双手的动作非常熟练。 　　他们在男寝面前排成了一排，楼上的好兄弟们隔窗观望，没法提供支援。 　　同站一排的几个男生几个小时前刚打过照面，他们露出了忏悔的表情。 　　面前这个穿着黑色衬衫，体型健壮的男老师，任斯钦在教职工墙上见过他的照片，排在第二排，名字前面有个令学生们闻风丧胆的前缀：教导主任。 　　长得很武的教导主任姓文，文雅的文。 　　高三开学以后没过两天高二也开学了，意味着学校的教学工作完全进入了正轨，管控会比之前严厉许多。 　　任斯钦没想到自己命这么不好，就逃了两次晚自习，一次被班主任逮，一次被教导主任逮。 　　这次没人帮忙写检讨的任少爷仰天叹气。 　　文主任手背在后面，从排头走到排尾，旁边跟着打着手电筒的保安，这场景看起来很有排面。 　　在他走到尾端时，任斯钦旁边一直是忏悔脸的汪磊小声说：“早知道玩通宵就没这事了，哎后悔，后悔。” 　　原来是在忏悔这事。 　　文主任来回走了两圈，再看了看矮墙那边，觉得人抓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开始训话。 　　“暑假没玩够？你们刚开学就逃课？”文主任指着一个脸熟的人说，“特别是你，上学期每个月抓你两三回，跟我玩躲猫猫？！” 　　那人说：“不敢不敢，文主任，我这不是痛定思痛，到时间就回来了吗。” 　　文主任抓着老熟人就开始“爱的教育”，旁边的人微微松了口气。严旭往灌木丛看了看，“那是铮哥吗？” 　　任斯钦看向灌木丛。不明状况的乔铮正低头玩着手机，闲庭信步地往这边走来。文主任正对着他们，背对着灌木丛，不知道还有漏网之鱼。 　　出于直觉，文主任总感觉不太对劲，正想回头看一眼。任斯钦突然手握成拳，放在嘴边猛咳一声。 　　文主任看向在咳嗽的任斯钦，说：“生病了？” 　　任斯钦咳了两声，“没有没有，被空气呛到了。” 　　汪磊那帮人也看见了，跟着咳嗽了起来，众人齐咳，那声音比唢呐还响。文主任被他们吓了一跳，跟着问他们出什么问题了。 　　乔铮摘下了耳机，看见任斯钦在对他疯狂使眼色以及文主任的背影，果断后退，回到灌木丛的隐蔽处藏起来。 　　看见乔铮藏好后，咳嗽的人不咳了，哀嚎的人没毛病了，又低着头当起了忏悔者。 　　文主任被这群摸不清套路的男生整得心情跌宕起伏，见时间晚了，也不敢多训他们了，让他们明天到他的办公室领罚。 　　集体鞠躬后，文主任退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笑了起来。 　　乔铮从暗处出来，走到他们面前，说：“好兄弟们，我太感动了，周末请你们吃饭。” 　　汪磊特仗义地说：“小事铮哥。” 　　严旭的重点在后半句，“这肯定得吃顿肉吧，烤肉？” 　　乔铮说：“别说烤肉了，烤全羊都行。我最烦被文主任抓了。” 　　“被他抓到了会怎么样啊？” 　　乔铮神秘地笑了笑，“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乔铮的校服有些脏，还沾了些草，就像是去哪个泥地滚过一般。任斯钦不想多问，便默认为乔铮去打架了。 　　乔铮扭头就看见任斯钦正盯着他的衣服看，说：“我是去遛弯摔了一跤，不是打架了。” 　　心声被偷听到了一般。任斯钦啧了一声说：“鬼信。” 　　“你下次跟我一起去就知道了，”乔铮说，“没骗你。” 　　任斯钦本来想说“关我什么事”，但到了嘴边浓缩成了一个“哦”字。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任斯钦也不知道。 　　…… 　　文主任给的惩罚很有教育意义，并且会让所有人印象深刻。 　　当他们穿着食堂制服，出现在打饭窗口时，现场哗然一片。食堂阿姨们很满意这些帅气的小学徒，他们给学生们打饭，她们就帮忙算金额。 　　食堂阿姨心算很牛，学生们刚说完要什么菜，她们就能算出要刷多少钱。 　　人帅事多，任斯钦面前的队伍格外的长。 　　他们在听到这个惩罚任务的时候，都觉得打菜不就是动动手的事儿吗？但真的拿起铁勺的时候，一个个手抖得像帕金森早期患者。 　　亲身经历证明，食堂阿姨有时候不是手抖，而是真的拿不住重得跟哑铃似的大勺。 　　严旭在任斯钦旁边，给所有在他队伍面前的人，把餐盘装满，旁边的阿姨使眼色让严旭收敛一些。 　　严旭选择性眼瞎，做起了同学们心中的大侠。 　　任斯钦适应了大勺的重量，手没那么抖了，便舀起满满一勺肉，然后拿起一个空的餐盘打算盛进去。 　　“对我这么好？”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窗口。任斯钦看了一眼，手抖了一下，乔铮表情变了一下。 　　任斯钦又“不小心”手抖了一下，一勺里留了点汤汤水水，扣进餐盘，递给乔铮。 　　“对你够好吧？”任斯钦说。 　　乔铮接过餐盘，冷着脸离开。 　　心情畅快后，之后来打菜的人，任斯钦都是用微笑脸迎接，手没抖过，服务态度到位。特别是李流为了照顾他的生意，一中午吃了三大盘菜。 　　一中午下来，任斯钦莫名其妙又得了一个外号叫做“食堂小王子”。 　　从“豪门小少爷”到“食堂小王子”，任斯钦觉得自己还挺牛逼。 第18章 　　================== 　　除了食堂体验券之外，还必须写三千字检讨，听历届有经验的校友说文主任收到的检讨都会仔细批阅，错别字病句都能给你圈出来。 　　在文主任手下多写几次检讨，作文水平会直线提升。 　　任斯钦咬着笔帽，想了半天只写了一个开头：尊敬的文主任。 　　乔铮捂着肚子说：“中午没吃饱，饿死了。” 　　任斯钦瞅了他一眼，“没吃饱不知道再来打菜吗？添菜又不需要多给钱。” 　　“这不是为了让你减少工作量？”乔铮体贴道，“那勺比你脸都大。” 　　不远处的李流也在和赵同抱怨，“撑死我了，为了给钦哥镇场子，我干了三份红烧肉！” 　　乔铮翘着椅子，瘦削的背部抵着椅靠，拎着衣领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嘴角抿成线，眼神不知道在看哪里。 　　任斯钦觉得乔铮最近似乎瘦了一些。回想到中午抖那一下手，他难得有了一丝丝罪恶感。 　　他手在桌肚里掏了掏，拿出了一盒软曲奇，放在了乔铮面前。 　　乔铮看着精致的包装说：“这个牌子的曲奇不便宜。” 　　“都是填肚子的，”任斯钦说，“快吃，你饿晕了我还得抬你去校医室。” 　　这节自习课没有老师在，任斯钦正大光明地拿出手机，点开了某乎界面，搜索有关检讨书的经验贴。 　　乔铮吃了一口有些甜的曲奇，“问我不是更快？我给文主任写过好几次检讨。” 　　任斯钦说：“你好像很骄傲？” 　　“还行，”乔铮一笑，“文主任喜欢词藻华丽的检讨，你多引经据典，凑个几千字肯定没问题。” 　　任斯钦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找些晦涩难懂的典故，再进行解释，就可以混好多字，比通篇都是“我错了对不起”的逼格更高。 　　有了思路后，笔下多如流水般的废话全数落在了纸上，到晚自习的时候他就把检讨写好交去了办公室。 　　文主任觉得任斯钦很面生，于是问：“你是复读班的？” 　　任斯钦点头。 　　他把检讨放在桌上，敲敲桌子说：“复读班还逃课啊？ 　　虽然不是逃课出去玩，但的确是逃课了，任斯钦不想解释什么。 　　文主任说：“你们的时间很宝贵，我不想再花时间教育你，你自己长长记性，能进我们六中复读班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这是大实话。六中的复读班可以和小火箭班媲美，虽然不能和大火箭班，但复读班的平均分绝对过一本线了。 　　任斯钦最近几次的发挥，属于拉低了班级平均分。 　　任斯钦从办公室出去，迎面就碰上了汪磊他们，他们进去后没几秒钟便传出文主任的咆哮声。 　　复读班在六中很特殊，也很有“特权”，老师对复读班的管理不会像别的班那样严苛，不至于是散养，更多强调的是自觉自省。 　　任斯钦从小到大读书最缺乏自觉，进了这个复读班后，他学习比以前认真多了，但提分效果没有想象中来得快。有可能是六中的题目比四中难出许多。 　　总之，在这个用成绩说话的地方，任斯钦还是不太适应从天堂跌落谷底的滋味。 　　又一次难到任斯钦抓狂的周考结束后，严旭说他联系到陈子铭了，他们去买了点东西，到了陈子铭的家中。 　　陈子铭的家没有想象中的破旧，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他的家装修简单，家具陈设很用心，很有生活气息。陈子铭的妈妈看起来精气神不佳，还是热心招呼着两个到访的同学。陈子铭的爸爸背部微驼，正在厨房准备晚饭。 　　陈子铭把他们带来的水果拿去了厨房。 　　任斯钦看着陈妈慈爱的面庞，有些恍惚。他竟然想起了万冬雪。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有着同样的身份“妈妈”。 　　他们在陈子铭家里没有待多久，简单吃了个晚饭后，借口不能晚归，便准备离开了。陈子铭在送他们时话才变多了些。 　　“谢谢你们惦记着我，我以后不回学校了。“陈子铭说，“你们好好读书，我要陪我妈。” 　　陈子铭没有给他们说陈妈得了什么病，但看样子，肯定不是小病。陈子铭的脸色很憔悴，应该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任斯钦说：“学委，为什么陈阿姨没有住院？” 　　这也是严旭想问的问题，“对啊，不管什么病，早点接受治疗才行。” 　　陈子铭苦笑道：“家里没钱，我妈不想给我们增加负担。” 　　短短一句话，把一个家庭的辛酸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在要出小区前，严旭说：“陈子铭，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是你好兄弟。千万不能退学。” 　　陈子铭摇头说：“如果我妈没有生病，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弃。可能我运气不好吧。” 　　任斯钦从小到大生活优越，从来没体验过为钱担忧的感觉，他从小到大存起来的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甚至可以轻飘飘地说出“陈阿姨后续的治疗费我来负责”的话。 　　对他来说不是件大事。 　　任斯钦试探性地说：“我也可以帮你。” 　　陈子铭还是摇头，“我不想麻烦你们，你们不该为了我的事烦心。” 　　严旭看起来很不好受，他想说服陈子铭，但找不出理由。 　　任斯钦脱下校服外套，说：“学委，你帮我外套里面绣一个B大的校徽吧。” 　　B大的校徽是太阳形状的，不难绣。陈子铭接过来说：“好，你想考B大？” 　　任斯钦说：“对，把校徽绣在胸口处，督促我。”其实他压根没有想好，或者根本没有想过考哪个学校。 　　“什么时候要？”陈子铭说。 　　“等你下次回学校带给我。”任斯钦说完，不等面前的人回答，拉着严旭走了。 　　陈子铭捏着校服外套，神色落寞地站在原地。 　　吹着初秋的凉风，走在河堤边，柳树垂着枝条，偶尔会拂过行人的脸。微风清凉，河边的夜色正美，有很多饭后消食的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 　　没了外套，任斯钦有些冷，搓着手臂边走边说：“严总，接下来怎么打算？” 　　严旭捏着下巴沉思着，半晌后，他左手握拳击打着右手掌心。 　　“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严旭说，“我们可以组织校内募捐，帮陈子铭解决燃眉之急。” 　　任斯钦搓搓鼻尖，“这事儿得艾老师同意吧。” 　　“我回去就给她发消息，”严旭伸手拦车，“你呢，回学校吗？” 　　任斯钦想了想，“我明天再回吧，想回趟家拿点衣服。” 　　脑海里有等待实施的大计，严旭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拦上车就走了。 　　吃过饭适合散步消食，任斯钦便顺着河堤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低头看着面前的路，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只黄毛大狗，吐着舌头，脚步一颠一颠地走向他。 　　金毛还有个外号叫做“暖男”，因为它总是能露出憨憨地笑，特别的治愈。 　　这条路是养宠物的人最爱带宠物来遛弯的地方，一路上能碰见很多狗，他有一次甚至看见有人牵着一只白色卷毛的羊驼…… 　　眼前这只大金毛看起来很活泼，眼睛闪得跟黑曜石似的，毛发颜色也很纯正，没有一点杂质，特别好看。任斯钦多看了几眼，没忍住蹲下来接受它的互动。 　　它不认生，见任斯钦喜欢它，便疯狂地摇尾巴示好。 　　任斯钦揉搓着狗子的脑袋，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球鞋，由远及近地走近。 　　“小乔，叫哥哥。”乔铮蹲在他面前。 　　狗子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很听话地“汪汪”了两声。 　　没想到能遇见乔铮的任斯钦愣了愣，“这是你的狗子？” 　　乔铮把手中的牵引绳系上，“嗯，这是我狗儿子。比较调皮，我有时候都拉不住他。” 　　乔铮穿着无袖卫衣，带点肌肉线条的手臂看起来很有力。这大概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任斯钦为自己看见他穿宽松校服时，觉得他很瘦弱的无知道歉。 　　“我这几天晚上逃课都是为了遛它，”任斯钦没问，乔铮自己说，“它平时寄养在我邻居家，但他们最近几天有事不在家。” 　　任斯钦站起来后，小乔用脑袋蹭他的裤管，模样很是讨喜。任斯钦说：“为什么不寄养在宠物店？” 　　乔铮虚起眼睛，不悦道：“你会把儿子寄养在宠物店吗？” 　　好多人养宠物都会把宠物当作自己对家人。任斯钦理解乔铮年纪轻轻喜当爹的心情。 　　因为走的方向相同，两人便搭伙走着。 　　任斯钦说：“没想到你会养狗。” 　　小乔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走在一棵柳树下面嗅了嗅，便很不要狗脸地翘脚撒尿。 　　乔铮另一只手拿着黑袋子，随时准备为儿子捡屎。乔铮说：“我也没想过，它要是再乖一点，我更爱它。” 　　小乔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继续往前探索。 　　任斯钦看着小乔规规矩矩的样子，说：“它看起来挺乖的，哪儿调皮了？” 　　乔铮笑了笑，把手中牵引绳递给他，“你遛一遛试试。” 　　任斯钦非常轻松的接过牵引绳。小乔仰头看了他一眼，任斯钦从这双睿智的狗眼里读出了兴奋感？ 　　小乔的小脚摩擦了一下地面，任斯钦感到不妙。下一个瞬间，小乔选手已经发力，抬脚狂奔。 　　它的体型不小，少说也有三四十斤的重量，全力奔跑起来的结果就是，它在前面飞，任斯钦在后面追。 　　从人遛狗变成了狗遛人。 第19章 　　================== 　　“祖宗祖宗！乔铮它儿子！你慢点！！！”任斯钦说。 　　乔铮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前方不远处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坪，那里是小乔最爱撒泼打滚的地儿。 　　城市的夜晚好像不会陷入黑暗，哪怕是在远离人堆的地方，也有忽明忽暗的路灯点亮。 　　乔铮走到草坪的时候，看见任斯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乔正在舔舐着他的脸，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别舔了，你这只舔狗。”任斯钦看起来挺高兴的。 　　他的衣服沾了很多草，双膝处还有些土色泥垢。这副模样要么是跟着小乔在草地里滚了一圈，要么是摔了个狗啃泥。 　　乔铮捡起牵引绳，“被溜的感觉怎么样？” 　　任斯钦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杂草，“给它少吃点，胖得我都拽不动。” 　　“你可以多吃点，”乔铮上下看他，“再瘦点，泰迪都能把你拽飞。” 　　任斯钦手握成拳，嘶了一声，展开手指，发现左手掌心有一小片擦伤，走了一步路，膝盖处也有些刺痛感。刚才跑进草坪里没注意脚下的小石头，又怕踩到脚下的小乔，所以摔下去的姿势很不好看。 　　他试着走了几步，打算适应适应疼痛。乔铮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抓住他的手腕道：“摔到腿了？” 　　任斯钦挣脱了两下，让手恢复了自由，“不严重，我先回去了。” 　　他抬脚走了几步，除了膝盖，脚踝也很痛，恐怕是扭伤了。但他绝对不会在乔铮面前表现出来，于是用一种极其忸怩的步态，故作镇静地走着。 　　从乔铮的视角来看，任斯钦在扭猫步。 　　乔铮憋着笑，走到任斯钦面前，指着前面说：“我家就在那儿，先到我家擦个药，然后我送你回去。” 　　任斯钦想说“不用”，但低头看见蹭他裤腿的小乔，心里一软，答应了下来。 　　一天进了两个同学的家，难免会产生对比感。乔铮的家和他的家极其相似，冷清且宽敞，没有陈子铭家里那种人烟味。 　　不，应该说没有家的感觉，就好像只是一个用来睡觉的地方。 　　任斯钦看了一眼雪白的墙壁，有两个用来挂东西的钢钉，这儿曾经挂过相框类的东西。鞋架上都是乔铮的鞋子，除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走进家门后，乔铮把小乔身上的牵引绳脱下，让傻狗自己去玩。 　　鞋架上只有一双家居的男士拖鞋，乔铮翻了翻鞋柜，给任斯钦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 　　走了不过两三百米，任斯钦已经疼得额头已经冒出虚汗了，他低头换拖鞋的时候脚步一软，还是站在他旁边的乔铮扶了他一把才稳住了重心。 　　任斯钦赶紧换好拖鞋，毫不客气地往客厅的大沙发上一坐，说：“大恩不言谢，我决定以后不揍你了。” 　　“那我真的谢谢少爷的恩赐了。” 　　乔铮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几瓶药，坐在了任斯钦旁边。 　　他不顾任少爷震惊的声音，把少爷金贵的脚托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说：“别乱扑腾了，我给你看看废没废。” 　　乔铮轻轻扭动了一下任斯钦的脚踝，任斯钦倒抽一口冷气，疼得冒虚汗。乔铮说：“你自己试试能不能动。” 　　“能，但是疼。”任少爷的气焰削弱了些。 　　“没伤到骨头。”民间不知道靠不靠谱的郎中乔铮断言道。 　　他拎起一瓶药，摇晃两下，然后喷洒在任斯钦的脚踝处。 　　乔铮调侃道：“小少爷，认识你没多久，看你摔跤两次，自己把自己打出鼻血一次，你怎么老做伤害自己的事儿？” 　　任斯钦别过脸，不承认，“说明我认识你之后很倒霉。” 　　“这也是我的错？” 　　任斯钦大幅度地上下点头，赞同这个观点。乔铮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空气里满是清凉的云南白药味儿。 　　乔铮会时不时替他揉一揉肿疼的脚踝，动作温和，任斯钦没感觉到痛，相反还觉得挺舒服的。 　　看着乔铮低头认真做事的样子，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极了丰满的羽毛，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嘴和脑子几乎是同步的，任斯钦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不讨厌你的时候觉得你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自认为语文阅读理解能力不错的乔铮，愣是没有第一时间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乔铮说：“我男扮女装的时候，好像没欺骗你感情吧？”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任斯钦莫名有些害臊，因为乔铮男扮女装的时候基本没有搭理过他，都是他在热脸贴冷屁股。 　　任斯钦闷闷地“嗯”了一声。 　　乔铮把他的脚放了下去，说：“那你讨厌我什么？” 　　对啊，讨厌乔铮什么？ 　　如果带着脑子去认真思考的话，任斯钦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但除了讨厌，任斯钦没有别的词语可以解释自己对乔铮怪异的感觉。 　　任斯钦说：“讨厌一个人必须要理由吗？” 　　“小少爷你还真是任性，当然需要理由，”乔铮笑了笑，“没有无理由的讨厌，只有无理由的喜欢。” 　　闻言，任斯钦瞳孔地震，脱口而出，“我又不喜欢你。” 　　“我没说你喜欢我，急什么。” 　　“谁急了！” 　　“你。” 　　“我没有！” 　　任斯钦气鼓鼓的样子让乔铮忍不住逗他，“我还没怪你把知道我男扮女装的事告诉范哲安，害我不得不复读。” 　　“你应该感谢我，”任斯钦觉得自己很有道理，“你不复读，就只能去那个除了食堂和住宿好，哪儿都不好的大学。” 　　乔铮说：“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怪你了？” 　　“对。”任斯钦说。 　　“行吧，”乔铮状似妥协道，“但照你现在这种考法，明年可能连那个除了食堂和住宿好，哪儿都不好的大学都考不上。” 　　“少瞧不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任斯钦底气明显不足。 　　没有进步就是退步，明明到了教育质量更高的六中，任斯钦反而觉得自己学起更吃力了。 　　大概是因为真的认真学了，发现了自身存在的问题，才会这么觉得。以前学得很不走心，知识只是进了脑子，并没有去理解，无法真正提升。 　　在四中的时候，任斯钦都是抱着只要比周围人好点的心态去学习。但在六中，周围的人都是佼佼者，就显得他很普通，甚至很菜。 　　乔铮说：“你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任斯钦刚想呛回去。想起乔铮押中了摸底考试的大题，又把刺人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他认为非常亲近自然的话术。 　　“那你特么的觉得什么方法适合我？” 　　再带一点不屑的语气，瞧瞧，多么亲近自然，能让乔同学感受到我对他的同学爱。 　　乔铮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拿出手机说：“你吃晚饭没，我要点外卖了。” 　　任斯钦看了一眼厨房，说：“都十点多了，你是吃晚饭还是夜宵？” 　　“晚饭，”乔铮指尖触碰着屏幕，“我在家一般都是饿了才吃饭。” 　　你平常就一个人在家？ 　　你平常不自己做饭？ 　　这些普普通通的问题，换一个人，任斯钦能发出十万个为什么的疑问句，但让他问乔铮，他竟然觉得问不出口，于是说：“我在家都是自己做饭。” 　　乔铮感到诧异，“你会做饭？” 　　“不是有手就行？”任斯钦说。 　　乔铮继续选着外卖，过了几秒钟，说：“真想试一试小少爷亲手做的饭。” 　　“做梦，这事没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乔铮眸光微动，“特别是你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给乔铮做饭？比如喜欢乔铮？ 　　不可能。 　　任斯钦坚定地认为。 　　…… 　　人都是会成长的，比如任斯钦又一次站在了多了几百个名字的公示栏面前，寻找自己的成绩排名，哪怕看到了四百多位才找到自己的名字，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丝毫慌张。 　　高三理科班快八百个人，他五百五排到了快五百名。 　　高位那几个快满分的大佬，是被怎么打下凡间来参加人间的高考的？这就是神仙打架的六中的整体实力吗？ 　　李流只比任斯钦高出四名，差了两分。 　　“钦哥，你过几天月考，肯定能超过我。”李流已经有预感了。 　　任斯钦说“超过你没用，我得想办法超过前面这四百多个大哥。” 　　“那你可以实行007学习制，”李流建议道，“勤能补拙，只要拿命学，你有朝一日一定能登上榜首。” 　　任斯钦颔首，“建议得好，下次不准再建议了。” 　　近十年内的省状元有七八年出自六中，可想而知，要想在六中出人头地有多困难。 　　任斯钦又看了一眼名单，一眼扫到了乔铮的名字。乔铮排在了两百名，六百出头的分数。 　　才一个多月，乔铮提分速度之快，十三班的学子们有目共睹。特别是李流亲眼见证乔铮经常逃晚自习，对乔铮更是五体投地的佩服。 　　坐在位置上，任斯钦用余光偷瞄乔铮手里的试卷。乔铮把试卷放在他桌上，“你想看拿过去看就行。” 　　“谁想看了。”任斯钦拿起乔铮的卷子。 　　给他写小纸条时的狗爬字和卷子上面工整的工整字迹，仿佛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任斯钦只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叉。 　　再看自己大题那页满篇的红叉，任斯钦默默把卷子翻了一页。任斯钦说：“你平常都是怎么学的？” 　　乔铮掀起眼帘，看向他，“你想知道？” 　　“不想。”任斯钦嘴上肯定会这么说。 　　见乔铮没再接话，任斯钦转了转手里的笔，说：“就聊聊，闲聊，给我说一下，你是怎么学习的？” 　　“你想知道？”乔铮还是这句话。 　　“不想。”任斯钦嘴上还是这么说。 　　“那我不给你说，”乔铮莞尔道，“我好面子，我怕你考过我。” 　　“切，”任斯钦心里着急，嘴上逞强道，“别得意，我考赢你不过是时间问题。” 　　乔铮捏着下巴说，“几天是时间，几十年也是时间。” 　　任斯钦把手中转着的笔甩向了他。 第20章 　　================== 　　乔铮空手接物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他把笔接住后，放在了桌上，瞥见任斯钦今天穿的是校服短裤，膝盖处贴了两个创口贴，骨节突出的脚踝仍然红肿。 　　乔铮：“腿好点没？” 　　任斯钦晃悠了两下腿，“除了不能跳，让我去跑八百米都没有问题。” 　　年轻人，谁不是经常磕两下碰两下？只要没有伤筋动骨，都是小问题。 　　“行，体育课跑个八百米热热身？”乔铮玩笑道。 　　任斯钦懒得理他。 　　艾叶到班里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纸箱子，放在任斯钦背后的空桌子上面。 　　“想必大家都知道学委家里的状况了，”艾叶没多说什么，“我在这里放一个纸箱子，放两天，有意向的同学可以自愿捐款。” 　　这种不记名且不集中时间的捐助方式很好，有效避免了无用的攀比，纯自愿的原则可以让捐款的意义变得更加的纯粹。 　　班里的同学围绕着这个问题小声地讨论了起来，从细细碎碎地声音中不难听出，陈子铭的人缘不错，大家都挺喜欢他。 　　乔铮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问了问任斯钦。任斯钦简洁地概括了一下，说：“你晚上还出去吗？” 　　乔铮说：“邻居回来了，小乔有人照顾就不出去了。” 　　“哦，”任斯钦捏着下巴说，“我在想我捐多少钱。” 　　别人想的是捐什么数字比较合适，基于对任斯钦家境的了解，乔铮问：“几位数？” 　　任斯钦抓了抓头发，“四位数有点少，五位数？捐款箱必须得放现金吗？我丢张银行卡进去行不行？” 　　乔铮：“……也不是不行。” 　　丢卡太猖狂，出于要低调的考虑，任斯钦在吃过晚饭后的休息时间，出校门取了点钱，再用信封包住，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一条小巷时往里看了一眼。 　　江市的小巷文化是出了名的乱，常常有不良青年在各种深巷里约架，他捏着厚厚的信封，还真怕有一个染着黄毛的地痞流氓冲出来抢钱。 　　还好，是他脑补过旺，多想了。 　　但是在回六中的时候，他在校门口的马路边看到了一个穿着四中校服的人。 　　那人剃着短到有些扎手的寸头，左右耳各打了三个耳洞，带着银质耳扣，模样倒是挺帅，就是眼神恹恹地，校服也没好好穿，一边裤腿随意挽起，手里正在拨弄着什么东西。 　　任斯钦眼熟他。 　　四中校霸方程。怎么会出现在六中校门口？ 　　他手里的是什么东西？烟还是打火机。任斯钦多看了两眼。 　　哦，校霸在剥奶糖的糖衣。 　　奶糖外有一层透明糖衣是可以吃的，但方程似乎不爱吃，剥了半天没剥干净，他烦躁地把糖丢进了嘴里。 　　抬头时，与任斯钦对上了视线。 　　任斯钦觉得，方程应该也是眼熟自己的。 　　隔着马路，方程大声说：“喂，就是你，你也在六中读书？” 　　任斯钦不太明白方程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就像方程是自己隔壁班的同学似的。 　　他不想和方程有过多牵扯，点了点头便往学校里走。 　　方程在他身后说：“怎么不理人？拽什么？” 　　任斯钦把信封塞进外套兜里，看起来高冷不爱搭理人的他，每次遇见方程，心里是这么想的：我不刑，你刑。惹不起，我躲得起。 　　回到班里，已经有不少人吃了饭回来学习了。 　　任斯钦把厚厚的信封塞进捐款箱的时候，只有李流看到了。李流震撼道：“少爷，你捐了我一年的生活费进去？” 　　任斯钦把食指竖在嘴前，让李流小声点。李流赶忙噤声，不再多问。 　　万冬雪和任京平从小就鼓励他多做好事，要是让他们知道他想帮助同学，那这个捐款金额可能还要翻个几倍。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也可能是从小不缺钱，任斯钦对花钱这事的概念不复杂，只要是他觉得值得的钱，他就愿意花。 　　但像驾校里小超市那种坐地起价的黑商，他多花五毛都觉得心疼。 　　任斯钦坐在位置上一整天，好像除了他和李流，没人往里面塞钱。任斯钦回头看了一眼占了桌子面积大半的桌子，想着要不要再去取些散钱，把里面塞满一点。 　　正身坐好时，任斯钦余光看见了乔铮桌肚里露出来了黄色信封的小角，和他在校外买的那种信封款式一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乔铮用来捐款的。 　　最近只有任斯钦和严旭两个在寝室，严旭整天愁眉苦脸地担心着陈子铭。壮汉形象的严旭，内心柔情似水，极其容易和身边受苦受难的朋友产生共鸣。 　　严旭说：“我晚上去塞钱的时候，看见箱子里好像挺空的，怎么办？” 　　任斯钦在给膝盖换创口贴，“什么怎么办，自愿捐款，不管多少都是心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严旭叹气道，“我是怕陈子铭真的因为钱的事儿选择不读书了。” 　　“我觉得不会，”任斯钦说，“陈子铭爸妈肯定不会同意，他会回来的。” 　　陈子铭的爸妈给人一种很坚强的感觉，身处苦难却不屈服于苦难，这样的父母，绝对不会同意儿子为了他们而放弃学业和未来。 　　严旭说：“我让我爸妈把我小时候存的压岁钱取出来了，希望能帮帮他吧。” 　　“压岁钱？”任斯钦重点跑偏，“小时候爸妈说帮忙存的压岁钱，这不是童年谎言之首吗？” 　　相信每个小朋友的童年都经历过“压岁钱存爸妈这儿，以后长大了给你”的事。 　　严旭憨笑了两声，“本来没有的，但他们一听是帮陈子铭，就同意给我了。” 　　任斯钦说：“我没有压岁钱。” 　　“你们家不过年？”严旭说。 　　任斯钦回想了一下，“过啊，但我们比较流行送东西，不送钱。” 　　“太惨了，没有压岁钱的年，是不完整的。”严旭说，“每年不就指望着过年时的压岁钱过一整年了吗？” 　　任斯钦给膝盖贴上了创口贴，“我不缺钱。” 　　通过任斯钦的日常生活用品，严旭能感觉出来任斯钦家里条件挺好的，所以这句话只是在陈述事实，他也没觉得是在装逼。 　　幸好他没再问任斯钦家里过年送什么东西。 　　任斯钦今年过年的时候，收到了任京平送的一辆车和万冬雪送的一套房。 　　他一直觉得任老爷和万女士很有默契，从来没有商量过，但送的东西却不会重复，还非常配对。 　　严旭担心箱子太空担心了两天，随时往后盯，总能和乔铮对视上，这期待的眼神，差点让乔铮误会严旭爱上他了。 　　任斯钦也格外地留意了到他身后塞东西的人，没两个人，也没人提这件事，箱子孤零零地在桌子上躺了两天。 　　任斯钦的腿没有好，体育课只能待在座位上，通过窗户欣赏窗外少年少女们在操场挥洒汗水。 　　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班里的同学日益熟络，到了为数不多的两节体育课，他们没有再压榨自己，绝大多数人选择了下去休闲娱乐会儿。 　　女生们不爱晒太阳，便坐在座位上聊着天。 　　教室里除了永远在低头学习的班长张光玮，只有任斯钦一个男生。 　　高中生活就是这样，每天都枯燥无味，但在枯燥无味的日常生活中，获得的一丁点快乐，都足够铭记许久。 　　看了会儿书，任斯钦有些犯困，便趴下小憩了一会儿。脸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嘟哝了一声，睁开眼看见乔铮正拿着一瓶冰镇汽水放在他脸边。 　　乔铮额角挂着汗珠，袖子撸上肩膀，手臂处的肤色分层，他的眼里带笑，把汽水放在了任斯钦的桌子上。 　　任斯钦清醒了，拿起汽水拧开，“呲啦”一声，葡萄的香甜气萦绕在鼻息间。任斯钦说：“不是还没下课吗？” 　　教室里没回来几个人，前排的徐畅和戴梅在乔铮回来后便没有再聊天了。 　　乔铮拉开板凳坐下，“我去超市买水的时候看见只剩一瓶葡萄味的汽水了。” 　　任斯钦平静地“哦”了一声，喝了一口汽水，葡萄味的，他端详着紫色的瓶身，愣了愣。 　　因为葡萄味的汽水只剩一瓶，所以乔铮回来了。 　　任斯钦抿了抿嘴唇，酸甜可口，这就是他喜欢葡萄的原因。 　　乔铮翻开一个笔记本，说：“马上月考了，我归纳的数学重点，你可以看一看。” 　　好东西就在眼前，任斯钦没有逞强，拿过来说：“那我这次必须超过你。” 　　乔铮一字一顿，“不、可、能。” 　　“走着瞧。”任斯钦的眼里充满对知识的渴望。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乔铮循循善诱道，“这次月考比不比一下？” 　　自信不是盲目自信。任斯钦斜他一眼，不入套，“等着，下次月考再一决高下。” 　　乔铮一笑，“我已经想好惩罚了。” 　　任斯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便没有多问。 　　到了晚自习的时候，为了保证款项的透明性，艾叶到班上来当众拆箱。 　　班里的同学齐齐停笔，望着讲台，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也没人说话，教室里鸦雀无声，只要艾叶在拆纸箱的声音。 　　任斯钦目不转睛地看着纸箱被一点点拆开。 　　他以为箱子里面会很空，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纸箱完全拆开后，满满一箱子纸币铺满了桌面，纸币有红有绿有大有小，有些皱巴巴有些很工整。 　　任斯钦呆住了，看向严旭。 　　严旭也在看他，两人的眼神里仿佛在说。 　　——你放的？ 　　——你放的？ 　　艾叶拎起一袋硬币说：“你们谁把存钱罐给砸了吗？” 　　底下有一个腼腆的男生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钱太多了，艾叶一个人清点不了，便请了班委一起帮忙，几个人站在讲台上，把纸币分门别类地归纳。 　　原来这些同学们，和任斯钦有着一样的想法，只想悄悄帮助陈子铭，所以很多人选择偷偷把钱塞进纸箱里，人多力量大，你一点我一点，汇集起来，就是众志成城。 　　艾叶在钱堆里拿出十多张贺卡，“谁写的贺卡可以说一下，我到时候转交给陈子铭。” 　　班里的所有女生都举了手。 　　难怪体育课的时候，女生们围在了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 　　任斯钦笑了笑，心里感到温暖。 　　乔铮有所触动道：“大家都很好。” 　　任斯钦看着桌上的汽水瓶，说：“你也不赖。” 第21章 　　================== 　　光是整理零钱，就花了十多分钟，到最后，桌上只剩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厚度也大致相同的信封了。 　　艾叶以为信封里是一堆零钱，拆开其中一个后，颇为震惊，然后抽出了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钞票是新的，还带着新钱的味道。 　　教室里惊呼一片，纷纷感叹是谁这么大手笔。 　　任斯钦适时地低头，用食指勾了勾额间的碎发，有被自己给帅到。 　　艾叶拆了另一个，竟然也是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 　　两叠放在桌上，非常抢眼。 　　教室里又是惊呼一片，互相打量着对方，猜测着是哪位少爷出手阔绰。 　　李流默默给任斯钦比了个大拇指。任斯钦可不记得自己放了两个信封进去，转头看着神色如常的乔铮。 　　乔铮看他一眼，“我们真有默契。” 　　任斯钦扬起嘴角笑了笑，乔铮又多看了他两眼。 　　艾叶在黑板上写上了金额总数，这是一笔可观的数额，不说能完全帮助陈子铭摆脱困境，但一定能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 　　艾叶说：“我先替陈子铭感谢大家的帮助。” 　　她说完后，朝众人鞠躬。班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蹭一下站了起来，也朝讲台鞠躬。班长起立了，全班所有的同学跟着起立，深深鞠躬。 　　好好的感谢，变成了拜把子现场。 　　艾叶最多正经一分钟，最先忍不住笑了，“行了行了，我们都别客气了。你们好好复习，过几天月考是一三六九中联考，别给咱们学校丢人。” 　　任斯钦腹诽道：“又不带四中玩，难怪我在四中每次考试都觉得自己老牛逼。” 　　“没有参照物，不怪你有错觉。”乔铮打击道。 　　“不会说话就闭嘴。” 　　乔铮举了举双手，继续写题，他最近都是在用右手写字，不一样的字体还被语文老师问过是不是找了代笔。 　　不过他不管用哪只手写字，认真写都挺好看的。 　　任斯钦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就有两种不同的字迹，但都出自乔铮之手，就和乔铮本人一样，具有多面性。 　　某天中午放学后，任斯钦去小卖部买了根老冰棍，坐在较为隐蔽的长椅上拿着手机刷单词。一个个长得极其相似的单词从眼前闪过，任斯钦一个没记住。 　　树荫遮住了一半的阳光，树叶半黄半绿，秋天来得很慢，但也显露出了痕迹。 　　背了几个单词后，任斯钦不再为难自己，点开了某乎。 　　当看见“键盘侠”三个字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有些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键盘侠：你和女装大佬的故事怎么不更新了？ 　　任斯钦已经把贴子都删了，他想知道就只能私聊。 　　不聊骚：没有故事，翻页了。 　　关掉对话框，任斯钦刷着别人的问答贴，他喜欢逛某乎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喜欢看里面的人装逼。 　　从中东开发石油看到了南非搞钻石再到发现新岛屿，广大网友的智慧让他笑得不行。 　　正打算关掉软件时，键盘侠回消息了。 　　键盘侠：好可惜，我还在期待有后续故事。 　　反正是网友，任斯钦也不避讳什么，给他总结了一波目前的情况。 　　不聊骚：后续故事就是女装大佬成为了我的同班同学和同桌。 　　键盘侠：哇，你们这么有缘分吗！ 　　不聊骚：孽缘能叫缘分？ 　　键盘侠：不算孽缘，好歹爱过。 　　看到这句话，任斯钦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 　　不聊骚：大哥，求你把我这件黑历史忘了成吗？我帖子都删了。 　　键盘侠：那你再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我觉得很有意思。 　　人是充满好奇心的生物，任斯钦理解这位键盘侠大哥的八卦心态，正好闲来无事便继续聊着这个话题。 　　不聊骚：那我就称呼他为乔某吧。当时我知道他是女装大佬后，让我朋友查了点他的资料，发现他和我一个大学一个专业后，脑子一抽，我选择复读了。但没想到，他也复读！我现在这个学校复读班就那么几个，我和他高考成绩差不多，在一个班不是有缘分，是菜的旗鼓相当。 　　键盘侠：有没有可能，他也是脑抽选择了复读。 　　不聊骚：我管他为什么选择复读，但是他学习能力太变态了吧？一个多月提了几十分！跟条狗似的，我撵都撵不上他。 　　键盘侠：你很想追上他吗？ 　　不聊骚：嗯，跟他比了几次成绩都输了，挺丢人的。 　　键盘侠：我教你学习，保证你追上他。 　　这话说得挺厉害的，任斯钦点开了键盘侠的主页，他的收藏夹有些锁了有些能看得见，全是一些有关于学习的经验贴，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学生。 　　任斯钦点了回关。 　　不聊骚：你也是高中生？ 　　键盘侠：嗯，我成绩还不错。 　　不聊骚：不用教我学习，你看到有好的经验贴转发我一份，谢谢。 　　任斯钦再次点开键盘侠的收藏栏，一条条看下去，看到了几个有关于把高中数学知识梳理得还算不错的干货贴。 　　他的数学是短板。 　　数学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基础题有手就能拿分，但大题不会做的就是不会做。任斯钦的数学成绩一直很平均就是因为他基础题不丢分，但大题很少做对。 　　同样，他的英语也很差，四中的英语老师讲课有口音，他每次听课只顾着笑了，所以英语成绩不太理想。 　　一百头的分数在四中完全够用，他是来了六中才发现，他的英语水平是真的差劲。 　　艾叶是B大毕业的高材生，英语水平很高，在第一次听艾叶讲课的时候，任斯钦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学过英语。 　　结束了短暂的午休时间后，任斯钦回到了班里。 　　陈子铭回来了，正坐在位置上和几个男生聊着天，他还是有肉眼可见的疲惫之感，但眼睛里有神了许多。 　　只要他再次坐在了这个位置上，那他就不会再走了。 　　严旭正和他说说笑笑，他们只是在闲聊，没有聊到沉重的话题。任斯钦走过去时，陈子铭看到他了，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件妥善叠好的校服外套。 　　陈子铭说：“任斯钦，你的校服外套。” 　　任斯钦接过来，展开一看，内侧的太阳校徽绣得很好看，一针一线都用了心。 　　“谢谢。” 　　“谢谢。” 　　两人同时出声，然后会心一笑。 　　被无形的担子压了许久的陈子铭好像松了一口气，突然手捧作喇叭状，说：“谢谢大家！谢谢你们，我没有放弃！” 　　不能放弃，梦想还没实现，我们都还在路上。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回复。 　　“学委，这次月考就指望你冲前十了！给咱们班争气！” 　　“高四十三班手牵手，谁说放弃谁是狗。” 　　“不能放弃，我必须考上A大！还有三百来天！和学习死磕到底！” 　　一句鸡汤勾起很多句鸡汤，大多数人不是只知道读死书，他们只是觉得时间紧迫，所以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但人不是无底洞的容器，需要适当的宣泄。 　　宣泄的豁口被暂时打开了，众人“群猩乱舞”，嚎得像高考已经结束似的。 　　任斯钦捂着耳朵，坐在了自己位置上。他把外套挂在了椅子边。几个最活跃的男生还在瞎嚷嚷。 　　既然躲不过，就加入。任斯钦也跟着吼了一句，“我一定要上B大！！！” 　　这一声也没有太突兀，教室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乔铮也刚好走进教室。 　　刚才吼要上A大C大D大的人很多，就是没有人敢说冲B大。所以任斯钦这句话显得格外的嚣张。 　　乔铮回到位置坐下，看着获得所有人注目礼的任少爷耳根泛起了浅红。 　　李流深受感动，捧哏似的说：“来，让我们钦哥鼓个掌，助力每一个可能实现不了的梦想。” 　　教室里哗哗一片掌声，送给任斯钦。 　　任斯钦只要尴尬就会捂脸。 　　只要他看不见，他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你们班，吵吵吵，吵什么！” 　　神出鬼没的文主任出现在后门，众人才恢复了正常。 　　陈子铭走到后门，好像在给文主任道谢，文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听说是文主任帮陈子铭的妈妈安排的住院，听说有不少老师也捐了钱，听说…… 　　任斯钦觉得自己的校园生活，在这一个个“听说”中变得鲜活了起来。 　　乔铮拿出了笔，“你脸好红。” 　　任斯钦指着窗外的骄阳，“太阳晒的。” 　　乔铮拿起任斯钦身后的校服，盖在了他的头顶，隔着头顶揉着他的脑袋。 　　乔铮：“盖上就晒不到了。” 　　任斯钦挣扎了几下，透过校服缝隙看他，眼里颇有愠色。 　　乔铮撑着脑袋，笑弯了眉眼，再一次搬出会挨揍的称呼，“小傻子。“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每一个语文老师都会讲，任斯钦记得很深。 　　不管乔铮是哈哈大笑还是浅浅一笑，任斯钦只有看见乔铮眸中如映射星辰般烁烁时，才觉得乔铮是真的在笑。 　　开心什么？ 　　损他很开心吗？ 　　笑这么好看干什么？ 　　任斯钦看见乔铮的笑容时，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干脆裹着外套，趴在桌子上装死。 第22章 　　================== 　　在每一个大致相同的日常中，月考如期而至。月考相比周考来说更加正式一些，理科的十三个班全部打乱，考场随机。 　　任斯钦在四中的每次考试，印象最深的事就是总会有人在他耳边说“兄弟，捞我一把”“给我传个答案，我叫你爸爸”。 　　在六中几乎不会有这种“互帮互助”的情况发生，所以监考老师很悠闲，很放心他们的考试状态。 　　这次月考是别的学校出的卷子，任斯钦做起来感觉不是很吃力，但接连被打击了这么多次，也不敢盲目自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答完题，还把一些思路模糊的题给记了下来，打算考后单独钻研一下。 　　考场上有几个熟人。充满学霸光辉的班长坐在任斯钦的前面。 　　每一场考试，张光玮的头都没抬过一下，下笔如有神似的不带停顿。任斯钦有时写累了会看一眼张光玮的背影。 　　张光玮给他的感觉，就像一块钢板似的，正襟危坐，两个小时身体几乎没变换过弧度。在交卷的时候，任斯钦觉得张光玮的手在发抖。 　　对比之下，任斯钦显得悠闲了许多。他没有把每次考试当作高考的心态，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 　　考完最后一科，便迎来了众人期待的月假。月假有足足两天的时间，可以睡两个好觉。 　　最近经常凌晨一点睡早上六点醒的任斯钦决定给让自己好好睡一个懒觉。 　　在寝室不行，容易被热爱学习的室友们的翻书声影响，任斯钦决定回家待两天。 　　回家的路上，花花世界迷人眼，才走了一段路手里便提了几袋子小吃。路过一家奶茶店时，任斯钦进去点了杯奶茶。 　　在付款的时候，瞧见靠窗的位置有个眼熟的人站了起来。 　　方程？ 　　方程穿着一件兜帽衫，把帽子戴在了头上，双手插进兜，似乎看见窗外有谁经过，匆忙地推门而出跟了上去。任斯钦的顺着他的行动路径看了过去，看见一个高瘦的熟悉身影。 　　乔铮？ 　　方程跟着乔铮干什么？ 　　任斯钦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提上便出了奶茶店。 　　出于好奇，任斯钦往方程离去的方向走去，走了一节路没有看见方程和乔铮，正想打个车回家，发现前面有条小巷子。 　　鬼使神差地，任斯钦走近了那条小巷，从他的视角来看，看见方程正把乔铮堵在巷子里面，乔铮正低着头在和方程说什么。 　　任斯钦扒拉着墙壁，悄悄地围观校霸堵人现场。 　　“你不准走！” 　　方程很激动地向前一步，挡住了想要离开的乔铮。乔铮面露不悦地说：“别太任性。” 　　“我在这附近等你很久了！” 　　什么仇什么怨？蹲点堵人？ 　　任斯钦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对策。经历了十三年素质教育的他，哪怕和乔铮再不合，遇见这种情况也不能当作没看好，甩手离开。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算大，方程不敢靠的太近，听得模模糊糊，只见方程的手在衣兜里掏着东西。 　　难道是刀？！ 　　任斯钦毛骨悚然，动作比脑子更快，等再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手里的袋子全部砸向了方程的脑袋。 　　关东煮、奶茶、章鱼小丸子……一大堆吃的从方程脑袋顶落了下去，被砸得发懵的方程抱着脑袋蹲下。 　　乔铮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同样很诧异。 　　“任斯钦……” 　　任斯钦抓住他的手腕，拽着他甩足狂奔。 　　乔铮还在震惊当中，被带着跑了起来。任斯钦跑得很快，带起一股不小的风，微微凌乱的发尖和校服衣摆都卷了边，勾勒出了风的形状。 　　乔铮短暂地停止思考，只知道跟着任斯钦的步伐，很急很快地狂奔。 　　偶尔体验这种失控的感觉，很爽。 　　刚刚无所畏惧的正义感只爆棚了一瞬间，全用来砸校霸的脑袋了，此刻心跳得跟打鼓似的，生怕动作慢了被方程拿着刀追上来。 　　慢慢停下后，任斯钦回头看，确定方程没有追上来才松开乔铮的手腕。 　　乔铮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圈红色，“跑什么？” 　　“不跑看你挨揍啊？”任斯钦无语道，“刚才那个是我原来学校的校霸，听说脾气很差。” 　　乔铮嘴角上扬道：“那你没听说过我的故事吗？” 　　任斯钦愣了愣。 　　零零散散听到的有关乔铮的事，大体就那么几件，爱好逃课睡觉打架斗殴。这都是以前的事了，和他现在接触到的乔铮有所不同。至于更久远的初中的事，只能说谁没个黑历史？ 　　乔铮揉了揉手腕，揭秘道：“方程是我朋友，刚才在和我说事情。” 　　任斯钦大吃一惊，抬起的手微微颤抖，指着他说：“你怎么不早说！” 　　“你抓着我就跑了，没机会说。”乔铮很是无辜道，“不过还好，他皮糙肉厚的，奶茶煎饼最多把他砸饿。” 　　任斯钦想了想，说：“还有个袋子里面买了些文具……” 　　“里面有什么？” 　　“墨水、毛笔、宣纸……我想买回去练练字。”任斯钦不想说是因为乔铮的字写得好看打击到他了。 　　听完后，乔铮耸肩道：“还好没硬货。” 　　任斯钦一边眉毛压低，小声说：“砚台算不算硬货？” 　　乔铮：“……” 　　当他们回到小巷口的时候，两人动作同步地目瞪口呆。因为恶名昭彰的校霸，看谁都不服气逮谁就揍的校霸，正抱着一个穿着四中校服、个子很高的男生嚎啕大哭。 　　方程边哭边说：“怎么能砸我脑袋！本来就不聪明了！呜呜，脑瓜子痛！” 　　那男生身体僵硬，双手放哪儿都不合适，只有回抱住他，温言细语地说：“别哭了。” 　　和方程打过不少次照面的任斯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方程。乔铮只是惊讶了一瞬间，便不觉得稀奇了。 　　任斯钦有些害怕地说，“我是把他脑子砸坏了吗？” 　　可是看方程的寸头脑袋，好像没有外伤。脑震荡的症状也没有。 　　乔铮说：“应该不是，以前方程挺爱哭的，这两年好点了。你可能打到他的泪腺了？” 　　“你以前就认识他了？” 　　“嗯，认识很久了。” 　　任斯钦有些内疚地看着哇哇大哭的方程，过去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被那个男生回抱住的方程哭得更大声了，看见站在巷口的乔铮和任斯钦，止住了哭声，抽噎着松开那个男生，然后蹲下来捡什么东西。 　　他捡起了一根毛笔，摇摇头丢开，然后捡起了煎饼袋子，觉得不行，丢开。视线落在了角落的砚台，方程捡了起来。 　　看见他这个动作的任斯钦咽了咽口水，战术性后退一步。然后看着抬起头的方程。 　　方程眼睛红得像兔子，咬牙切齿道：“我、跟、你、拼、了！” 　　他站起来冲向了任斯钦，被身后的男生捞住，方程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嗷嗷乱叫。那男生朝任斯钦和乔铮使了个眼色，任斯钦大声道歉之后，再次撒腿就跑。 　　那男生说：“放心，我和方程是同学，你们先走，我来照顾他。” 　　乔铮点点头，跟上了任斯钦的步伐。 　　跑远后，又回头看，确定方程没追上来，任斯钦才放缓速度。遭遇一系列社死事件后，向来好面子的任斯钦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与世长辞。 　　两人并肩走着，任斯钦摸着后脖说：“那个，你把方程的微信推给我吧，我跟他道歉。” 　　“他不用微信。”乔铮说，“我们联系一般都是发短信，但我前段时间丢过一次手机，卡丢了重新办了一张。我存了他的电话号码，但是忘了给他说一声我换号了。” 　　方程还是用原来的号码联系的乔铮，联系不上，怪不得会说在这附近等乔铮很久了，这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误会有点大。 　　任斯钦说：“那给我一个他的电话号码，我晚上打电话联系他。” 　　“行，”乔铮拿出手机说，“你晚上吃什么？” 　　快十月份了，气温在一天天变低，白昼的时间也在变短，折腾了一通，最后那点日落藏进了暗云里，只剩天边一点橘红。 　　任斯钦本来买了不少吃的，现在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还多了一个要还的债。 　　“我气饱了，不吃了。”任斯钦越想越气，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还记得上次你们帮我在文主任面前打掩护，我说请你们吃烤肉吗？定的今晚上，任少爷赏个脸出席一下？” 　　烤肉，五花肉、肥牛、鸡皮，煎至两面金黄，配上甜辣酱。任斯钦在脑海里把烤肉的步骤过了一遍，感觉更饿了。 　　任斯钦很有骨气地说：“不去。” 　　“真的不去？” 　　“不去。” 　　任斯钦说完后有点后悔，按照他近期对乔铮的了解，乔铮这货最多问两遍。 　　果不其然，乔铮没再问了，错失一顿烤肉的任斯钦扭头就走，乔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走吧，小少爷，乔某诚挚邀请你，请你吃，吃完还送你回家，再考虑一下？” 　　任斯钦假装很为难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又折返回来，说：“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答应。” 　　乔铮笑了笑，“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任斯钦很大气地说：“不用了，都是同学，别这么客气。带路吧。” 第23章 　　================== 　　到达烤肉店后，汪磊和一个戴着帽子的男生已经坐在位置上有些时间了。汪磊看见他们来了，捂着饿瘪的肚子，赶忙吆喝服务员点菜。 　　乔铮落座后，汪磊说：“铮哥，你再不来我们都要饿晕了。” 　　坐他左手边戴个帽子的男生说：“就是就是，我们考完就来占位置了，服务员都想赶我们走了。” 　　“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让你先点？”乔铮对着汪磊说话的同时，把菜单递给旁边的任斯钦。 　　任斯钦拿过，很有目标地勾画着肉类，牛肉毫不客气地点了五份。 　　汪磊用手遮着嘴，压着声音说：“这里太贵了，怕你不来，我们点了万一给不起钱那不就完犊子了？另外几个兄弟家里有事，没法到场，我们替他们吃。” 　　这是一家日式烤肉店，处处装潢透露着“我不便宜”的气息，现在是晚饭时间，旁边几桌的人已经吃上了。 　　任斯钦点的差不多后，把手中的菜单递给帽子男，帽子男打开菜单，本来想大干一场，但看见菜单中，除了内脏外，别的肉类都被画上了勾，最贵的和牛烤肉后面，更是写了个数字“5”。 　　他不敢轻举妄动了，把菜单递给了汪磊。 　　汪磊接过说：“你跟铮哥客气什么……”他翻开看了后，默默合上转手交给东道主。 　　乔铮翻开菜单后，任斯钦瞟了一眼被他完全忽视的价格。 　　好像，似乎，大概，是有点小贵。但也没有真正的和牛贵，这家店或许不那么正宗。 　　任斯钦说：“我点多了，划掉几个。” 　　乔铮拿起笔，把和牛烤肉后面的“5”给划掉。任斯钦说：“点一份就够了，还有别的菜。” 　　汪磊和帽子男齐齐点头，说：“对，多点些素菜吧，土豆挺好的，烤久了就是薯片。”最主要土豆价格最便宜。 　　乔铮动了动笔，和牛烤肉后面写了数字“10”。乔铮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忽略掉他们脸上精彩的表情，乔铮解释道：“这家店份量不多，你们几个胃口又大，这点不算多。” 　　任斯钦非常认同。 　　汪磊抱拳道：“铮哥放心，我就算撑到横着出去，也会把肉全部吃完的！” 　　都是同龄人，一顿饭吃得轻松加愉快。他们咽下最后一口肉，拍拍肚皮撑得不行。 　　等乔铮结完账后，任斯钦才从满足的饱腹感中回过神来。 　　乔铮拿起来椅子上面的书包，对三个像没骨头般瘫坐在椅子上的人说：“走吧，不早了。” 　　出了烤肉店后，汪磊和帽子男还有别的项目就先走了。 　　任斯钦不需要乔铮送，正要拿出手机打车，掏出手机后，又摸了摸口袋。 　　乔铮看着车流不止的马路，“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任斯钦把衣兜裤兜都翻了个遍，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东西，认命道：“回不去了，忘带钥匙了，我等会儿回寝室。” 　　乔铮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说：“走吧，送你回学校。” 　　上了出租车后，任斯钦要了方程的电话号码，深呼吸几口气后，把电话拨了过去。 　　乔铮示意任斯钦打开了免提。 　　嘟嘟嘟了好几声，电话接通了，少年的声音传了出来。 　　“喂？”少年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方程睡了，明天给你回电话。” 　　好像是下午被方程抱着哭的男生的声音，任斯钦看了乔铮一眼。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乔铮说：“方程没事吧？” 　　少年笑了一声，“没事，人没有大问题，脑子有点小问题。” 　　始作俑者任斯钦愧疚道：“脑子有问题不是小问题，让他早点接受治疗，等他醒了你让他回一下电话，我明天来找他。” 　　“可能……不太行。”少年好心提醒道“他说他再看见你就跟你决一死战。” 　　想到了方程下午看见他时的眼神，任斯钦后背一凉，摸了一下还在脖子上的脑袋，说：“那让他好好休息！” 　　乔铮看着任斯钦毫不掩饰地害怕，非常不客气地嘲笑了两声。 　　任斯钦怕别人不代表怕乔铮，接收到了他的嘲笑后，提起膝盖撞了一下他的腿。 　　乔铮用三个字总结任斯钦的行为，“窝里横。” 　　任斯钦用嘴型说了个“滚”字。 　　“方程挺好的，不用太担心。”少年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你要是不放心，加我微信，明天他醒了我让他跟你视频看看。” 　　任斯钦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忙不迭地说：“好，兄弟你加一下我，1xxxxxxxx。” 　　挂断电话，任斯钦松了口气，转头看着笑意盈盈的乔铮。 　　“你不担心你兄弟？”任斯钦说。 　　乔铮点头又摇头，“本来挺担心，但下午看他想揍你那样子，也不像有什么事。” 　　任斯钦觉得有道理，手机只剩最后一丝电，点开微信通过了好友验证，少年给他发了备注昵称。 　　沈景晖 　　任斯钦打上备注后，又和沈景晖聊了两句，直到最后一丝电都没有，手机自动关机，差不多也到达了学校。 　　任斯钦下车，走了没几步路，又钻回了车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乔铮说：“小少爷，车开不进学校，几步路都不想走？” 　　反正计价器一直在记费，他们不着急走，司机也不着急。司机摇下车窗，“哟喂，六中这铁丝网建得跟监狱似的。” 　　任斯钦连连摇头道：“高楼平地起，我今天算是回不去了。” 　　崭新的铁丝网拔高，挡住那处矮墙，现在这高度要想徒手爬上去，得去拜蜘蛛侠为师。 　　乔铮挑眉，“那怎么办？” 　　回不去寝室，没带钥匙，手机还没电了，件件事撞在一起，可谓是五毒俱全。 　　任斯钦窝火道：“劳烦你送我回家，我去麻烦麻烦门卫叔叔，在他那儿凑合一晚上。” 　　乔铮收起笑，给司机说了一个地址，司机收到指令，方向盘转了个大弯。 　　车速过快产生的惯性让任斯钦没坐稳，险些撞到乔铮的肩膀，手撑住座椅才勉强坐好。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点，任斯钦再往窗边坐就显得有些刻意。 　　原地动了动后，任斯钦重新坐好，“先回你家吗？那你借我点钱，我等会儿好付车费。” 　　乔铮给司机说的是他家的地址。 　　乔铮抱着手臂，语气有点不爽，“没现金。” 　　随着科技日渐发达，不带现金出门是年轻人们的标配。任斯钦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那我去你家给手机充会儿电再回去。”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到下车前，乔铮都没再说一句话，任斯钦看得出来他有点不爽，便不去触霉头。 　　到了乔铮家，乔铮去邻居家接小乔了，任斯钦发现鞋架上多了一双还没拆开的黑色拖鞋。 　　不知道一次性拖鞋在哪理，也不好在别人家乱翻东西，任斯钦便站在玄关处望着门外，等乔铮回来。 　　最先进门的是小乔，今天的小乔是条刚洗过澡的帅狗，浑身带有香气，任斯钦忍不住蹲下来蹂·躏小乔的毛脑袋。 　　乔铮关上门后，把鞋架上的新鞋拆开，丢在了地上，说：“小少爷在等我帮你换鞋？” 　　任斯钦站起来，不确信地说：“给我买的？” 　　乔铮点头，然后捉过小乔，用挂在门边的毛巾擦了擦它的脚。 　　任斯钦换上了鞋子，追着欢脱的小乔走进了客厅，一人一狗没有代沟地玩乐起来。 　　“别舔我脸，痒，”任斯钦闭着一只眼睛去捏小乔的狗鼻子，“是不是闻到烤肉味了？今天你爸他吃独食，没带你，快咬他去。” 　　乔铮从卧室拿了充电器，放在茶几上说：“乔儿子，你钦叔一个人吃了六份肉，胃大无穷。” 　　“别教坏小朋友，”任斯钦对着小乔，纠正道，“叫我哥哥。” 　　“哥哥。” 　　“真乖！”任斯钦心花怒放地捧起小乔的脑袋。 　　只过了一秒钟，他反应过来，狗子是不会说人话的。 　　任斯钦看向在场除了他以为，唯一还能说人话的乔铮。 　　乔铮双手撑在后方，又没皮没脸地重复了一次，“哥哥。” 　　他用适合深夜电台的声音叫别人哥哥，加上故意拖长尾调，很是抓耳。 　　换别的小女生听了，肯定眼冒粉色小泡泡。任斯钦的重点不在声音上面，“你几月份的生日？” 　　“四月。” 　　“我五月，该我管您老叫哥！您老比我大！”任斯钦笑了起来，“哥。” 　　这个很普遍的称呼让乔铮眸光一动。 　　小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舔了几下脸又去蹭乔铮的大腿，两边讨好的心机狗子。 　　任斯钦拿起充电器，找到插座，把手机充上电后，便坐在沙发上安心等着手机充够电。 　　闲来无事，任斯钦让乔铮帮忙打开电视，调了一个深夜档狗血伦理剧，看得他哈欠连天。 　　乔铮坐在旁边玩手机，“困了的话就睡，客房没有收拾，沙发能睡。” 　　抱着靠枕的任斯钦本来想拒绝，但这沙发坐着好像还挺舒服，身体像被磁铁吸住，向沙发方向歪了又歪，直到完全倒在沙发上。 　　任斯钦缩在沙发上，又打了个哈欠，说：“好困好困好困好困，我睡了？真的睡了？你不介意？” 　　乔铮什么也没说，起身回了卧室，任斯钦便不客气了，抱着靠枕面对着墙，不再压制累了一天后产生的困意。 　　小乔知道他要睡了，便乖巧地趴在另一边沙发上，没发出一点杂音。 　　以为自己能很快睡着的任斯钦，眼睛很困，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他现在在乔铮的家里…… 　　他闭着眼睛思考着这个问题。感觉身上盖了一床厚度合适的空调被。 　　乔铮轻手轻脚地关掉了电视，把客厅的灯调至微暗的暖色，方便任斯钦起夜。 　　“晚安，小少爷。”乔铮用气声说。 　　乔铮还挺温柔的，长得又高又帅，对我还不赖。 　　思考一会儿后，任斯钦得出了这个结论，又想了一会儿，都是些褒义词，统统贴在了乔铮身上。 　　呸，我在想什么！ 　　任斯钦倏地睁开眼睛，登一下直挺挺地坐起来，诈尸的样子把脚边的小乔吓得尾巴竖起。 第24章 　　================== 　　任斯钦困意少了一半，拿起手机，点开了某乎。 　　最近他多了一个聊得还算不错的网友，网友除了聊“今晚有空吗”“约吗”，还有一个有用之处，就是可以毫无负担地说些平常不会在三次元里说的事。 　　这就是互相都不认识的好处。 　　未读的聊天记录是键盘侠给他转的几个学习经验贴。 　　不聊骚：出大问题了，我现在看乔某越来越顺眼了。 　　键盘侠大概正好在逛贴子，很快回复。 　　键盘侠：看顺眼就看顺眼，有什么大问题？ 　　不聊骚：不知道，感觉我立的高冷人设要崩了。 　　键盘侠：……高冷？ 　　不聊骚：对，我平常都是高冷形象，不苟言笑那种。 　　忽略掉那些出糗的瞬间，任少爷自认为对自己的定位清晰。 　　键盘侠：/哈哈，我不觉得你高冷。 　　不聊骚：那是你没见过现实里的我/发怒。 　　键盘侠：目测差别不大。 　　不聊骚：你目测啥？目测你的手机屏幕还是网线？ 　　聊了几句后，任斯钦逐渐困了，手里力度一松，手机便落在了脑袋边，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是被豆浆油条的香味给勾醒的。他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确认不是做梦后，打着哈欠坐起来。 　　小乔在阳台处欢快地吃着自己的狗粮。乔铮把豆浆油条摆在饭桌上，然后走到阳台处，拉开窗帘，窗外的太阳已经高挂，看样子时候不早了。 　　“你周六起这么早干什么？”任斯钦看了眼时间，果然已经九点。一个多月没睡过这么饱的觉，任斯钦餍足地伸了个懒腰。 　　乔铮说：“昨晚忘了给小乔饭碗里添粮了，大早上不孝子把我踩醒了。” 　　任斯钦看着在摇尾巴吃饭的小乔，笑了一声，“你这爹当得不好，饿谁也不能饿儿子。” 　　乔铮提了个超市的塑料袋子，扔到茶几上，“牙刷毛巾，去洗漱了然后吃早饭。”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得了好处的任斯钦道了声谢，便提着东西去卫生间洗漱。等他甩着湿哒哒的发尖，从卫生间出来时，乔铮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 　　“大恩不言谢，我等会回学校了，就不在你家碍眼了。”任斯钦坐下说。 　　乔铮把碗放下，扯出一张抽纸，擦了下嘴，在这并不漫长的过程中，他看了任斯钦好几眼，把任斯钦看得很不自在。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任斯钦觉得乔铮果然是看他不顺眼的。 　　“我没觉得你碍眼。”乔铮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你也像有仇？” 　　“那可不！”说完，任斯钦愣了愣，“什么叫也？” 　　他平时看乔铮的眼神挺收敛的吧？应该不会让乔铮发现他眼中的杀机。 　　乔铮说：“小少爷，扪心自问，我对你还算不错？” 　　任斯钦扪心自问，乔铮对他还算凑合。 　　但他没有心。 　　“so？”任斯钦说。 　　乔铮手指放在桌上，敲了两下，“你是单方面的看我不爽。” 　　“嗯，”任斯钦点头，又重复了一遍，“so？” 　　“哎算了，跟你这小傻子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乔铮站起来。 　　还没听到什么的任斯钦炸了，一拍桌子，“你要说就说，别说一半藏一半。” 　　桌上的豆浆碗抖动两下，溅出了些汁水落在桌面上，前一秒豪横的任斯钦，后一秒抽出两张纸，老实地擦着桌子。 　　乔铮笑笑，说：“没别的，我就想说，我看你很顺眼，所以你住我家多久都没事，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任斯钦手中动作一滞，带刺儿的话被他咽了下去，他没头没尾地“哦”了一声，然后拿起油条撕开来吃。 　　乔铮还没走，坐在位置上看他吃饭。 　　他吃饭的动作很慢，细嚼慢咽的动作很像养尊处优的少爷。这得归功于万冬雪从小对他的教育。 　　吃了半根油条，任斯钦喝豆浆的时候瞅了乔铮一眼，放下碗说：“你爸妈呢？不和你住在一起？” 　　乔铮不咸不淡地说：“他们早就离婚了，各自有自己的家庭。” 　　任斯钦被豆浆呛了一口，接过乔铮递来的纸，说：“抱歉。”他抬眸的时候，看见了乔铮右手手心处的疤痕。 　　“没什么，”乔铮并不在意，“比起他们，小乔更像我的家人。” 　　小乔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哈着气走到乔铮面前，把脑袋放在乔铮的大腿上面，用两只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乔铮。 　　一人一狗住在这宽敞的房子里，不算太孤单。任斯钦也是时常一个人待在家里，他那事业型的爹妈不经常回家，但会经常给他打电话，还是挺关心他的身心健康。 　　可是乔铮刚才说他的父母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乔铮除了孤独外，还多了一份尴尬，他不属于任何一边，就像多余的人一般。 　　乔铮用手背抚摸着小乔的脑袋，眉眼恬淡，安静得像幅画。 　　看着这样的乔铮，任斯钦脑子一热说：“我月假这两天不想待在学校里，那我就住你家里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哪有上赶着住别人的道理？ 　　乔铮笑了笑，“行，客卧换套床单就能睡。” 　　“不用，我睡沙发就行，明天就回学校了，”任斯钦埋头撕油条，“你们家沙发挺软的。” 　　“那多委屈你，还是睡客卧吧。” 　　“我就喜欢睡沙发行不行！”受不了谁跟他客气的任斯钦又拍桌了。 　　“……行。” 　　吃过早饭，任斯钦穿了一套乔铮的衣服，然后把校服丢进了洗衣机，洗干净后晾在了阳台专门晾衣服的区域。 　　裤子把腰带勒紧点凑合穿，但黑色背心略显宽大，任斯钦盘腿俯腰，用一种高难度姿势坐在沙发上写卷子的时候，总觉得领口处灌风。 　　两天假期不是没有作业，群里发了卷子的文档，他们要自己打印出来写。乔铮家的书房有打印机，很省事。 　　手机响动了两下，是沈景晖发来的视频邀请，任斯钦整理了一下衣服，接通。 　　一张放大在镜头前的脸让任斯钦嫌弃地把手机拉开。 　　方程出现在屏幕面前，“就是你？砸我？” 　　任斯钦愧疚道：“不好意思，你没事了吧？” 　　“没事，”比起昨天的方程，今天的方程好说话了许久，“你有什么事吗？” 　　“我又没被你砸，当然没事。”任斯钦觉得方程还挺好的，竟然在关心他。 　　方程重复道：“我是说，你有什么事吗？” 　　“我真的没事，要不……我去体检一下？”被问了两遍，任斯钦对自己是否健康不太确定了。 　　方程顿了三秒，侧头说：“主人，他听不懂兔子说话。” 　　主，人？兔，子？任斯钦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景晖接过了手机，出现在镜头前，说：“方程的意思是，你找他有别的事没？” 　　任斯钦赶忙说，“没事没事。” 　　又说了两句后，那边的方程似乎搂住了沈景晖的手臂，在用脸颊蹭沈景晖的肩膀……这种动作，任斯钦看到小乔对乔铮做过。 　　在沈景晖挂断视频电话后，任斯钦有些石化。 　　这也许是他们好兄弟相处的方式，想明白后，任斯钦便不过多纠结。 　　他直起弯了许久的腰杆子，看着卷子上被他写得歪歪斜斜的字，拿起卷子走向了书房。 　　这间书房的布局很像图书馆，正中央摆了一张方形木桌，两侧书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整齐有序地码好，可以通过分类来寻找。 　　同样穿着背心和大裤衩的乔铮正坐在桌边写卷子，他听见脚步声，看向了出现在门口的任斯钦。 　　任斯钦说：“桌子，能分我一半吗？” 　　乔铮用笔敲了敲桌子对面，任斯钦到他对面坐下，桌子足够大，容纳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学习，完全没问题。 　　任斯钦继续和难度极高的卷子死磕。 　　难点在于细节比较多，他耗费的时间多些，等他写完一张，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发现乔铮已经写完两张试卷了。 　　任斯钦嫉妒道：“靠，你这是什么速度？闪电侠吗？” 　　乔铮用左手写字，右手拿过那两张卷子，放在任斯钦面前，“拿去抄。” 　　够拽。 　　任斯钦把他的卷子放回原位，“不用，我会做。” 　　大概是写累了，乔铮把笔换到了右手，看着他说：“总共十张卷子，你是打算写到半夜去？” 　　任斯钦默默把那两张卷子拿了回来，抄了些费时间的基础题，一些有难度的题他看了看解题思路，会做的他便“借鉴”，不会做的他通过乔铮的思路来理清自己的思路。 　　数学，一生之敌。 　　这样的方法，效率高了许多。 　　临近傍晚的时候，任斯钦把卷子写完了。乔铮早就写完了，又在刷别的题，没浪费美好的周末时光。 　　任斯钦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数学让我眼瞎。” 　　“数学不难，语文难，”乔铮说，“有时候做阅读理解，感觉自己既不会阅读，也不会理解。” 　　“语文哪儿难了，阅读和作文都有套路，跟着套路走，分数低不了。” 　　“可能我是一个不太容易被套路的人？” 　　“呵呵，好冷的笑话。”任斯钦扯扯嘴角。 　　语文是任斯钦的强项，早知道自己能这么爱学习，就应该选文科班。 　　任斯钦盯着乔铮的手看，“你手掌那道疤……” 　　乔铮展开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说：“挺久了，刀砍的，不过还好我不玩乐器，没什么大的影响。” 　　看来某些“听说”是真的，乔铮真的拿刀跟别人对砍过。怕死怕痛的任斯钦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把椅子往后挪。 　　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声，乔铮站了起来，高大阴影笼罩着任斯钦，像电影里反派即将对好人图谋不轨的样子。 　　乔铮绕过木桌，走近任斯钦，弯下腰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任斯钦心里咯噔了两声，毛骨悚然道：“法治社会，你你你别……” 　　“我……很久……没有……”乔铮缓缓伸出五指，靠近任斯钦的脖子。 　　任斯钦腿一软，差点给跪了。结果乔铮的手一路往上，放在了任斯钦的脑袋顶上。 　　“小少爷放心，我是单方面被砍的，”乔铮爆笑出声，“我那会儿年龄小，没能力反击。” 　　任斯钦冷汗冒了一声，仰头面露凶相地瞪着乔铮，“你、完、了！” 　　欺软怕硬的任少爷把乔铮摁在地上一阵暴揍。 　　-------------------- 　　作者有话要说： 　　结结实实玩了几天没码字害，还说这几天写完，立个flag，一周以为全文存稿给大家一发爆更完结，没有完成的话当我没说！ 第25章 　　================== 　　骑在乔铮身上，任斯钦手握成拳，拳拳往乔铮脸上砸。动作刻意放缓，乔铮稳稳地用掌心接下了他的每一拳。 　　“你不耍我能死啊？乔美女？”任斯钦说。 　　乔铮躺在干净的地面上，见任斯钦没动手了，便把双臂摊展开来，呈大字躺着，边笑边说：“你怎么这么好骗？” 　　任斯钦用膝盖顶了一下乔铮的腰窝，算是小施惩戒，然后站了起来，动作急了点，松垮的背心一边肩膀落下。 　　乔铮看着他，手指收缩了一下，再站起来，把任斯钦的背心带子往上拉。 　　乔铮的手指扫过肩膀，任斯钦觉得有些痒，抬起被触碰的肩膀，侧过头去看的时候，又看见那道疤。 　　单方面被砍的时候，乔铮年龄还挺小的。 　　“被刀割了这么长的疤，”任斯钦的视线还在乔铮已经收回去的手上，“会很痛吧？” 　　乔铮看向他。任斯钦是藏不住事的，总会在不经意间把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然后后知后觉地懊恼。 　　乔铮把手藏在身后去，任斯钦才回过神，按流程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我忘了。” 　　“忘了什么？” 　　“当时痛不痛，我忘了。”乔铮往门口走，“该吃晚饭了，我不会做饭，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任斯钦跟上他说：“要是我当时在，肯定能帮你一把，起码不会看着你单方面被砍。” 　　乔铮停下脚步的时候，任斯钦撞到了他的背部。任斯钦正想激情开麦。 　　“小少爷，你是想当惩奸除恶的大侠吗？”乔铮回头时，还是那贱兮兮地笑，“三番五次出手‘帮我’，驾校那个油腻男、方程，你出手的时候，不会考虑，万一对方更强，你怎么办？” 　　任斯钦眉头皱起，“我想做就做了，考虑那么多干什么？还有，你不想笑就别笑，装着笑很奇怪。” 　　“你看得出来我真笑还是假笑？” 　　“嗯，看眼睛。”任斯钦指着他的眼睛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在笑。” 　　乔铮一点点收起笑容，“任斯钦，你别这么了解我。”说完后，他就像没进行过这段对话似的，语气愉快地问任斯钦晚饭想吃什么。 　　任斯钦不太懂他这话的意思。他的思维很直，不会拐弯抹角，有时候真的很难跟上乔铮的八百个心眼，于是只能顺着他。 　　吃过外卖晚饭后，两人出门溜小乔去了，溜着溜着，就溜到了超市，等他们出来时，一人提了一大袋子零食。 　　回到家里，任斯钦拆开一包薯片，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刺激的丧尸片。 　　欢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吃了两包薯片，又和小乔玩了一会儿，把小乔玩困后，他也困了。 　　想到一觉醒来，又要回到学校深造，怀着凄凄惨惨戚戚的心情，任斯钦不舍地入睡。 　　睡前，他好好梳理了一下今天获得的信息，仍然觉得乔铮说“你别这么了解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事。 　　他一点都不了解乔铮，让他了解乔铮，恐怕比解出压轴数学题还要难得多。 　　带着这个结论睡去后，任斯钦是被饮水机咕咚一下的声音吵醒的，他睁眼看见乔铮正在饮水机面前接水。 　　乔铮听到了沙发上的动静，“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几点了？”任斯钦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你就睡醒了？” 　　“我还没睡。”乔铮喝了一口水，“失眠了。” 　　“哦……我从来没失眠过，”任斯钦重新躺好，抱着枕头问：“失眠什么感觉，你不困吗？” 　　乔铮喝完杯子里的水，放下杯子，“困又精神，我不经常失眠，失眠就是一整晚睡不着。” 　　目送他回房间后，任斯钦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 　　在学校外面吃了午饭，回到学校的时候，乔铮对排名不感兴趣，便直接回教室补觉了。任斯钦怀揣着期待的心情，站在了公告栏前面，寻找自己的名字。 　　乔铮的名字又上升了，正正好一百名。 　　任斯钦不觉得惊讶，往下看，在三百多名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这次月考数学进步了不少，语文理综发挥稳定，英语还是那点分。 　　在六中能考到三百多名，重本稳得不能再稳。任斯钦用手指量了一下他和乔铮的排名，差得很远。 　　任斯钦指尖滑动了一下，缩短了点距离，自说自话道：“下一次，距离会更近……” 　　窗外云层低沉，看起来像是要下雨，教室的温度比外面热许多，闷热感让人很不好受，数学老师讲题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所以全神贯注地听一堂课会很累。 　　下课铃声响起后，好多人抓紧时间趴着补觉，戴梅关注着徐畅的动静，不停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徐畅捂着肚子摇头，“没事，我去趟厕所。” 　　她站起来的时候，椅子碰到了乔铮的桌子，哐当一声挺大的响动，乔铮抓了两把头发，坐起来看了她一眼。 　　徐畅连连道歉，乔铮表示没事。 　　她在站起来前，从书包里拿了个什么东西，用很快的速度塞到了裤兜里，然后仓皇起身，想要往厕所走。 　　“畅畅！”戴梅一把抓住她，把她拉回了位置上。 　　戴着耳机小睡的任斯钦，感觉到了动静，以为快要上课了，便摘下耳机，懒懒散散地坐好。 　　戴梅在徐畅的耳边小声说：“你裤子……有……” 　　徐畅耳朵一下子变得透红，她看向身后正在翻书的乔铮，低下头不敢乱动。徐畅说：“怎么办，你带外套了吗？” 　　“没有，”戴梅想不出办法，“再坚持两节课，等会儿放学人少些了我陪你去厕所。” 　　女孩子的脸薄，徐畅的脸红得不能再红，难过地捂着有些疼痛的肚子，欲哭无泪。 　　任斯钦从她们的对话中能猜到七七八八，刚伸出手去拿挂在背靠上的校服外套。 　　乔铮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伸向前桌，“冷的话，可以穿我的。” 　　今天天气不冷，还很热。乔铮这么说是为了保全女生的颜面。任斯钦把手收了回来，同时收回了视线。 　　徐畅先是惊喜，然后眼神闪烁了一下，“谢谢，还是算了。” 　　乔铮保持着递东西的动作，用另一只手指了一处地方，“外套本来就是脏的，别怕。” 　　任斯钦转了一下手中的笔，再次看向他手中的校服外套。 　　他指的地方有一大块油污，洗不掉，所以他没怎么穿过这件外套，便一直放在教室里。 　　戴梅看了一眼乔铮，又看了一眼徐畅，用胳膊肘怼了怼呆住的徐畅，然后替她接过来，绑在了她的腰间。 　　外套环绕后，徐畅站起来，感激道：“乔铮，谢谢你。” 　　乔铮点头示意，然后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摊开放在桌上。 　　戴梅在班长那儿请了一节课假，陪徐畅回寝室换衣服。 　　“乔铮同学，真有绅士风度。”任斯钦转着笔，“你应该会喜欢徐畅这种文静的女孩子吧？” 　　乔铮直接道：“我不喜欢安静。” 　　“文静是文静，安静是安静，”任斯钦停了停，“你喜欢热闹？” 　　乔铮笑着说：“对，我睡觉都要听着音乐睡，不然睡不着。” 　　怪不得乔铮总是能在教室睡死，原来是因为教室足够“热闹”。 　　“你听的不会是摇滚重金属一类的音乐吧？”任斯钦嘴角一抽。 　　乔铮拿出手机，点开了音乐合集，音乐合集里全是钢琴协奏曲之类的高雅玩意。任斯钦想合时宜地夸他两句，乔铮自曝道：“这些我听了更睡不着。” 　　任斯钦：“……” 　　乔铮点开另一个合集：德纲讲相声。 　　乔铮满意道：“听这些就睡得很香。” 　　“奇怪的人类。”任斯钦评价道，“我听过线下，笑了整场，腮帮子都笑痛了，要是我晚上听这个睡觉，肯定比兴奋剂还好使。” 　　“之前我会笑，”见老师来了，乔铮放下手机，“听了很多年，台词能背下来了，就还好了。” 　　听了很多年……失眠这么久了？ 　　任斯钦放在纸上的笔尖，在纸上晕开了一圈黑墨，过了一会儿说：“其实有好多脱口秀也不错，我晚上给你发个合集，你换个口味试试。” 　　到了晚上，任斯钦挑选了几个自己觉得不错的脱口秀合集，放在了某乎的收藏里，然后把这个收藏链接发送给了乔铮。 　　别烦我：感谢小少爷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不聊骚：不客气，点个关注不迷路，楼主带你上高速。 　　然后他很傻逼地到了某乎的主页面，等着那单薄的粉丝显示加一。 　　等了几分钟，无果。任斯钦暗自道：白嫖怪。 　　隔壁501寝室的三个人到他们寝室串门的时候，手里各自拿了张卷子，自己找位置坐下后，拿出计时器。 　　严旭和陈子铭已经整装待发了，手里攥着笔，很紧张地看着拿着计时器的赵同。 　　他们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在学习中找到乐趣，便想出来了PK写卷子速度这种比试。 　　今天的赌注是两个寝室的一周的卫生，谁输谁倒霉。 　　“小少爷，来参个？今天这套题可有意思了，是去年六中出的高考模拟题！”李流说。 　　“算了，过度学习会对我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创伤。”任斯钦拒绝道。 　　任斯钦不想加入他们，也不想因为他们而焦虑，便下了床，出寝室透透风。 　　走廊两边的大窗户被宿管员关上了，这几天是雷雨天气，随时可能会有大暴雨，这场雨下完了，天气便会越来越冷。 　　任斯钦脚步一转，推开501的门，那三位到隔壁去了，寝室里只有乔铮，正倒在自己床上，戴着耳机，用手臂遮住眼睛，不知道睡没睡。 　　肯定没睡。 　　任斯钦走过去说：“你在听我给你发的？” 　　乔铮放下手臂，摘下一边耳机，“对，这个女选手挺有意思的，说的段子很有内涵。” 　　“哪个？”任斯钦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公放，我听一下。” 　　乔铮下了床，坐在他旁边，把一只耳机递给他，任斯钦接过耳机戴上，听了一句话便立马说：“我也喜欢听她讲脱口秀，够犀利！” 　　乔铮颔首，然后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有点困。耳机线只有这么长，听音频有个好处就是不需要用眼睛看，于是他也趴在桌子上。 　　听到好笑的地方，他会跟着观众的鼓掌声而笑出声。但只有他在笑，转过头去看乔铮，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任斯钦吐槽道：“耳机里的声音这么嘈杂都能睡着。” 　　乔铮脑袋动了动，脸对向了声音的来源，眼睫颤动了一下，但没有转醒的迹象。任斯钦就这么趴在桌上，静悄悄地看着他。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是挺冷的。仔细一想，乔铮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仅表情，连语气都有点冷，只有跟他说话的时候，有看得见的情绪起伏。 　　乔铮眼底有些青色，睫毛很长，鼻梁很挺，嘴唇很薄，皮肤很好，难怪当乔美女的时候化妆不卡粉。 　　不得不说，长得很帅，很耐看。 　　当意识到自己在很认真地评价一个男人的长相时，任斯钦有些惊恐。 第26章 　　================== 　　赶在熄灯之前，几人从隔壁寝室回到501，李流如遭雷劈停在了门口，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撞一个，跟着停下来。 　　“堵在门口当门神啊？”冯和瑞再用点力可以把前面的赵同给撞飞。 　　三个齐刷刷地看向寝室里的情景，任斯钦和乔铮一人戴着一个耳机，面对面趴在桌子上，睡得很香，没听见他们的动静。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声音压低。 　　李流：“怎么办，该用什么不会挨揍的姿势把他们吵醒？” 　　赵同：“我记得铮哥睡眠很浅，刚才我们都没吵醒他？” 　　冯和瑞：“乔铮好难得睡这么死，我们别吵醒他了。” 　　李流：“但我家小少爷怎么办！” 　　冯和瑞看向赵同，赵同看向李流，李流看着他们，也没想出个好点子。 　　“算了，不管他们。”李流说，“等会儿他们醒了自己知道挪窝。” 　　装瞎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们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床上。 　　另外两个人上床的声音很小，但冯和瑞那体型光往床上一坐便跟击鼓似的，床板哐哐响。 　　任斯钦烦闷地睁开眼，支起上半身的时候，注意到了相连的耳机。大概被乔铮传染了，听这么有意思的脱口秀都能睡着。 　　李流小声地说：“小少爷，你把铮哥叫醒吧，我们不敢。” 　　冯和瑞和赵同点头附议。 　　他们不敢，任斯钦非常乐意，他从用言语惊醒和用拳头砸醒之间选了一下，最后决定轻轻扯掉乔铮的耳机。 　　在耳机脱落的一瞬间，乔铮像被摁下了开机键，流畅地睁开了眼睛，声音慵懒地说：“小少爷，早。” 　　任斯钦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鬼使神差地说：“早。” 　　任斯钦在乔铮清澈如水的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瞬间，灯灭了，寝室陷入了一片漆黑中，突然什么也看不清的他下意识往乔铮的方向靠近。 　　椅子就这么大，他动作又急，失去重心地倒向乔铮。乔铮像是早有预感，准确地接住了快要跌到地上的他。 　　任斯钦下巴磕在了乔铮的臂弯里，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抓着他紧实的手臂。手臂温热的触感，穿过掌心，传至更远的地方。 　　乔铮把他扶起来，调笑道：“平地摔，碰瓷？” 　　任斯钦泄愤似的捏了一把他的腰部，站起来后什么都没说，回了自己的寝室。 　　乔铮回到床上，任少爷下手狠，腰部有些疼痛感，他却在黑暗里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手掌，直到再次戴上耳机睡去。 　　接连的闷热，终于被一场秋雨打破，夜里的雨水落得滴滴答答，气温骤降，这种天气太适合窝在寝室睡觉了。 　　窗外才刚有点亮度，起床铃便准时准点地响起。 　　严旭每天早上被吵醒都会仰天长骂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骂声让任斯钦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去阳台洗漱。 　　任斯钦看着窗外淋得跟瀑布似的雨水，搓搓手臂，在出门时套上了被他搁置许久的校服外套。 　　打着伞准备出寝室楼时，乔铮出现在他身后。 　　“我伞放在教室了，蹭个伞。”乔铮很不客气地挤进了伞底。 　　这伞足够大，两个人共用完全没有问题。任斯钦摊开掌心，“给钱。” 　　乔铮在兜里掏了掏，手握成拳放在任斯钦的掌心，再展开。任斯钦的手心里多了两个五毛的硬币。 　　乔铮特土地说：“两个五毛凑一块。” 　　任斯钦掂了掂这两个硬币，心安理得地塞进了衣兜里。两人步调一致地踏入雨幕。 　　在诡异的和谐中，胳膊挨着胳膊。阴冷的雨天，乔铮依旧穿的是短袖校服。 　　他的外套还在徐畅那里。 　　隔着一层衣服，任斯钦感觉到了凉意，把伞向他那方倾斜了些，雨花落在伞面，声音响得噼里啪啦。 　　在乔铮诧异的眼神中，任斯钦已经为自己反常的行为找到了完美的理由。 　　“不知道你小学有没有学过一篇课文，”任斯钦偏过头说，“叫倾斜的伞。” 　　乔铮有点印象，“好像学过，小学三年级的课文，讲的是什么？” 　　任斯钦伞又倾斜了些，虎牙从嘴角探出，“讲的是一名伟大的爷爷，在下雨天，用倾斜的伞告诉孙子自己对他的爱。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和那篇课文一模一样。” 　　言外之意：孙砸，叫爷爷。 　　乔铮哂笑两声，模仿葫芦娃的声音，“爷爷，爷爷，妖精，还我爷爷！” 　　和乔铮一起打伞有个最大的麻烦就是身高问题，乔铮比他高，要让乔铮的天灵盖不顶着伞，他就必须把举高。 　　但他能承认自己比乔铮矮很多吗？当然不能，所以死撑一路。等到食堂时，任斯钦手都举酸了。 　　高一学子们前几天刚军训完，比学姐学长们更珍惜粮食，才七点出头，便把热包子热馒头洗劫得差不多了。 　　任斯钦吃饭很挑，看了一圈，没有想吃的东西后，便打算回教室。想到乔铮没有伞，他善心大发地站在食堂门口等乔铮买早餐。 　　出现在打饭窗口的乔铮吸引了不少学妹的注意，已经吃饱的她们，又排到了离乔铮很近的窗口。 　　任斯钦“切”了一声，看向了别的地方。 　　徐畅臂弯搭着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走进食堂时，和站在门口的任斯钦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向了乔铮。 　　徐畅把校服外套还给了乔铮，乔铮接过洗得干干净净的外套，穿上后，拎起衣领嗅了一下，笑着和徐畅说了什么。 　　聊，继续聊。 　　任少爷失去等待的耐心，撑开伞，独自走向教学楼。 　　他喜欢在桌肚里存零食，不会有饿肚子的情况发生。挑挑拣拣后，任斯钦选了一包夹心饼干，再加一瓶百喝不厌的AD钙当早饭。 　　教室里几乎快坐满了人，隔了两个组的张光玮打了一个大喷嚏，在他打响第一声后，好多感冒预备役紧跟组织。 　　气温起伏，难免会有人感冒，特别是在密集的教室里，几乎是一人感冒，一组遭殃。 　　在角落的任斯钦担忧地吃着饼干。 　　乔铮回来的时候，那件他本来已经穿上的外套湿哒哒地滴水，他身上也湿了一半，手里提的东西倒还冒着热气。 　　他把热乎乎的豆浆油条放在了任斯钦桌子上，衣服搭在靠椅上，坐下来后喘了口气。 　　任斯钦拉开袋子，里面有两根油条，两杯豆浆，才出炉不久摸起来有点烫。 　　“油条不是没了吗？”任斯钦刚才在食堂没看见油条。 　　乔铮幽怨道：“我在等着食堂阿姨现炸油条，转头就看见你走了，不等我？” 　　任斯钦把豆浆插上吸管，理直气壮道：“我看你在和徐畅聊天就先走了。” 　　乔铮拿出一包纸，用纸巾来吸干头发上的水分，“聊了两句，都和你有关。” 　　任斯钦挤着眼睛，“和我有什么关系？” 　　乔铮把浸湿的纸团丢进了垃圾桶，指了一下用来挡雨而湿透的校服外套，说：“她和你用的同款洗衣液，味道一样，葡萄味的。” 　　原来如此。 　　任斯钦咬着吸管，含糊地说了“谢谢”。乔铮把耳朵凑近他，“小少爷，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任斯钦声音大了点，“谢谢。” 　　乔铮又凑近了点，“大声点，没吃饭？” 　　任斯钦怒了，揪着他的耳廓，对准他的耳朵，拔高音调道：“谢谢你给我买的早饭！谢谢豆浆！谢谢油条！” 　　乔铮捂着快要聋掉的耳朵，拿过了一杯豆浆。 　　热腾腾的早饭下肚，任斯钦整个早上的学习效率都很高，出于有恩必报的原则问题，任斯钦中午请乔铮吃了食堂最贵的菜。 　　李流像个深闺小怨妇般，坐在任斯钦旁边。 　　李流：“钦哥你变了。以前下雨，我没带伞，想和你一起打伞，你让我滚远点。我没带饭卡，用了次你的饭卡，你问我收利息……” 　　任斯钦见招拆招道：“你不是没带伞，你是根本没有伞，每次都和我挤一把伞。你饭卡办一次丢一次，有一个学期都用的我饭卡。牛牛同学，我还不算宠你？” 　　“牛牛同学”这个外号，是通过赵同传播开来的，开学这么久了，好多人记住的不是李流这个名字，而是这个独树一帜的外号。 　　“我不管，你必须当着钦哥的面，说我是最重要的。”粗犷的李流，故作忸怩道，“你快点说。” 　　乔铮抬眸，咽下嘴里的饭才说：“慎重说谎，雷雨天容易遭雷劈。” 　　任斯钦不信，“行行行，你是最重要的。” 　　一道惊雷闷响，雨吓得更大了，吓得好多了抖了抖手里的饭碗，胆子小的人已经快缩到桌子底下去了。 　　有个男生对着老天爷怒道：“哪个渣男在乱发誓？！” 　　见识了玄学的可怕，任斯钦不开麦了，默默扒饭吃。 　　中午的教室还是很热闹，吃过饭的众人围坐在一起，侃大山似的讨论着复杂的题目。任斯钦加入了张光玮的讨论组，他们在聊着一道物理题。 　　任斯钦对物理的兴趣大过数学，听得津津有味。 　　乔铮拿着手机从后门出去，过了几分钟，再回来的时候，脸色比窗外还乌云密布。任斯钦瞅了一眼，发现乔铮除了心情不好，唇色还有点泛白。 　　校服外套早上用来挡雨了，他现在还是那件单薄的短袖，头发淋了雨已经自然风干了，看起来有点蓬松。 　　他戴上耳机，趴在桌子上午睡，双手捏着双臂，指骨弯曲，身体温度低，手背的青筋愈发的明显。 　　结束学术探讨，任斯钦回到位置上，觉得有些闷热，便脱了自己的外套。 　　外套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放，任斯钦把外套搭在了乔铮身上，傲慢道：“没地方挂，挂你身上会儿。” 　　感受到背部多了层重量的乔铮，无意识地用手指勾住这件不属于他的校服外套，将自己拢紧。 　　任斯钦笑了一下，撑着脸看向了窗外。 　　雨还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第27章 　　================== 　　“这道题是重点，大家一定要理清思路！”一节课，化学老师第五次指着卷子说用样的话。 　　任斯钦在他说的地方打下重点符号，“重点，全是重点，连标点符号都是重点。” 　　只有这道题乔铮听了一下，化学老师在讲别的题时，他都在做自己的事。 　　任斯钦学习的天赋，仅限于500到600分这个区间，他不好好学习和好好学习，都在这个区间盘旋，最近这几次考试，是有了上600的架势，只差临门一脚。 　　大佬们常说，分越高就越难提升，这话不假，基础题大家努努力都会做，只有把那些难题牢牢吃透，才有提升空间。 　　到下课时，化学老师又重点了一次，才离开教室。 　　任斯钦在心里骂了一万次数学，但一有空，还是会好好“疼爱”它。下次周考，他一定要上600分。 　　“少爷，马上国庆节了，我们能放两天半的假！”李流隔空传话道，“潇洒一晚怎么样？时间地点你定。” 　　任斯钦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回应四个字，“不想，不去。” 　　李流把目标转向乔铮，“铮哥，你国庆节怎么过啊？” 　　“玩过，浪过，一笑而过。”乔铮放下笔，“中心广场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去不去？” 　　“去！”李流举双手同意，然后开始拉帮结派呼朋唤友。 　　任斯钦写下最后一笔，扣上笔帽说：“你最好再多出去玩玩，我下次月考肯定能超过你。” 　　考试耻，犹未雪。任斯钦把“考试超过乔铮”当作学习的第一动力和生产力，这么纯粹的想法，反而比那些高大尚的理念，更能激励他。 　　“那比一下，下次月考？”乔铮兴味很浓。 　　任斯钦有点自信就开始盲目自信，“好，你输了就老规矩。” 　　乔铮很绿茶地说，“啊？老规矩是什么？我输过吗？” 　　任斯钦一伸手，乔铮就预判了他的动作，用手掌接住他的拳头。这样的场景一天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双方都非常熟练。 　　“要是没超过我，”乔铮停了一下，“给我做顿饭吧。” 　　任斯钦收回拳头，抿抿嘴，“行，保证毒不死你。” 　　前排的两个女生也在闲聊着。 　　“最近我感觉自己运气不好，”徐畅在和戴梅聊天，“好多东西找不到了。” 　　戴梅说：“丢的什么？有贵重物品吗？” 　　“没有，最贵重的是我的日记本，”徐畅有所顾虑道，“日记本，我写了很多东西。” 　　“你回去好好找找，应该不会凭空消失，”戴梅往后瞟了一眼，指着椅子边的东西说，“还不把东西送出去啊！” 　　徐畅在戴梅的鼓励下，从身侧提起来一个粉色的纸袋子，放在乔铮的桌面上。 　　任斯钦灵敏的鼻子闻见了烤饼干的香甜味。 　　徐畅语速很快地说：“乔铮，谢谢你借我校服，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有很多！你和任斯钦一块吃吧！”也不管乔铮如何回应，她迅速坐好，拿起笔就开始在书本上写字。 　　乔铮说了声“谢谢”，把袋子拿下桌，放在了一边。 　　自从来六中后，任斯钦的桃花运直线下滑，看着那袋鼓囊囊的饼干，任斯钦酸溜溜道：“闻起来好香。” 　　乔铮在袋子里拿出一盒饼干，放在任斯钦桌上，“觉得香你就多吃点。” 　　沾了光的任斯钦先对前排的徐畅道谢，再拆开这盒饼干，饼干香甜可口，入口即化，看得出来很用心。 　　徐畅坐在乔铮面前快两个月了，总共没转过来几次，连每次回到位置上时，都不敢看一眼乔铮。 　　要不是听徐畅亲口说过，看这相处模式，旁人只会觉得徐畅害怕乔铮，而不会觉得徐畅暗恋乔铮。 　　饼干表面加了点葡萄干，让香甜口感中多了丝酸甜，揉杂在味蕾里，解腻又让人欲罢不能。 　　吃着徐畅做的饼干，任斯钦竟然有了丝共鸣感。暗恋的感觉就是酸甜，知道不一定有结果，又会因为对方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而心情起伏。 　　徐畅知道自己的暗恋不会开花结果，便把这颗种子藏好，不让别人看见。 　　“任斯钦，回神了。” 　　任斯钦咽下嘴里残留的饼干，有些懵逼地看着乔铮。乔铮看他神飞九天的模样，好奇道：“这么好吃吗？” 　　乔铮拿了一块，丢进嘴里，吃下去后，觉得是比外面卖的好吃。乔铮对前桌的徐畅说：“好吃，手艺很好。” 　　徐畅肩膀动了动，点头，没有回头，但捏着笔的手指似乎用力了一点。 　　没一会儿，任斯钦吃了半盒饼干，拧开盖子喝了口水。乔铮很有自知之明地侧头问他，“徐畅是不是害怕我？” 　　任斯钦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搪塞道：“对，六中要有校霸的话，你是第一顺位候选人。” 　　乔铮说：“我在六中没干过出格的事，上课睡觉也算？” 　　这也是任斯钦在四中常干的事。任斯钦替他加了一条，“还有逃课回家遛恶犬。” 　　恶犬就是吐着舌头，随时傻不拉几对人笑的小乔。看起来狗畜无害的小乔，好几次把任斯钦拽飞。 　　很快到了国庆放假前一天，每结束一节课，他们要做的试卷就会多几张。 　　艾叶对他们最好，只布置了三张试卷，外加用他们贫瘠的英语词汇给国外的李华同学写十封信。 　　李华同学是一个很独特的存在，众学子年年月月给他写信，他一次都没回应过。 　　雨在慢慢变小，细密的雨滴从高处落在，溅入水洼中，砸出小水花。下雨天走路最需要注意的就是这些随处可见的水洼，稍不注意，深一脚浅一脚，便会溅自己一身泥水。 　　教室门外多了一对中年男女，看样子是夫妻，他们好像有着急的事情，必须马上给艾叶说。艾叶看见他们了，让大家自习，随后把中年夫妻往办公室带。 　　他们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后排，落在了乔铮身上。乔铮和他们并不认识。 　　反倒是徐畅，在他们出现后，如坐针毡，面色明显慌张了起来。 　　戴梅替她感到紧张，“畅畅，你爸妈怎么到学校来了？” 　　徐畅说：“我也不知道……”她猜到了一点，但不敢往那方面细想。 　　没过两分钟，艾叶再次出现在前门，说：“乔铮，徐畅，你俩到办公室来。” 　　徐畅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脸色像张苍白的纸，站起来后看向乔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乔铮，站起来后，无所谓地说：“走吧。” 　　他们出了教室后，教室里的人开始小声讨论起来，天天待在一个教室里，除了能看出来徐畅和乔铮是前后桌外，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样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能有什么事？ 　　讨论几句没有结论后，他们便不过多纠结，继续给李华同学写信。 　　李流坐到了乔铮的位置上，“小少爷，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任斯钦用笔尾抵着下巴，“不完全知道。” 　　“哎，不会是……”李流脑回路清奇，“不会是铮哥这个畜生，霸凌徐畅吧？” 　　听见他这么说，任斯钦嘴角一抽，“俊男美女，你不猜早恋猜霸凌？” 　　“铮哥那性冷淡的样儿，能早恋？”李流看得很明白，“不可能的，他每次和女生说话，都没超过三句。” 　　任斯钦说：“他平常话挺多的吧。” 　　李流：“我的少爷，铮哥跟你话多，但不代表他跟别人说话也话多，我们和他平常在一个寝室都没多少交流。”说完，他啧啧有声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有吗？ 　　任斯钦没觉得乔铮对他有多不同。 　　思维转了个大弯，又回到了徐畅的事情上面。 　　现在的已知条件有：徐畅喜欢乔铮、徐畅的父母到学校来、乔铮和徐畅同时去办公室。 　　结合已知条件，可以推导出来，徐畅的父母多半知道了女儿的小心思，怕女儿陷入早恋的漩涡中，特意到学校里来处理这件事。 　　到了放学，辛苦一周的学子们，收拾好假期要用的东西，塞进书包，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 　　严旭他们要去打会儿篮球，走到任斯钦身边，说：“都一节课了，铮哥还没回来。” 　　窗外的雨停了好一会儿了，太阳冒出一部分，晒干了地面，只有忽上忽下的树叶在滴落着水珠。 　　任斯钦看了一眼旁边的空位，开始收拾东西。他放缓了速度，几本书装了一会儿，装到教室里只剩几个人了。 　　拉上书包链子，任斯钦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走廊另一头，徐畅掩着嘴，从办公室跑了出来，从楼梯往上跑。认识这么久，徐畅给他的感觉是一个文静的女生，从来没如此慌乱无措过。 　　任斯钦快步跟上她。 　　一楼又一楼，到了顶楼天台，他慢了一步，徐畅已经通往天台的门给关上了。 　　六楼，露天天台，电影里各种拍得天旋地转的跳楼情节……极限联想后，任斯钦骇然不已，又不敢贸然敲门吓到徐畅。 　　任斯钦着急忙慌地想着对策，他试着拧动了一下把手，发现门并没有落锁，他小心翼翼地推门，走入天台。 　　徐畅坐上了只有不到一米宽的平台处，没有支撑点的双脚悬空，正看着天边发呆。任斯钦走过去，到稍远的另一边坐下，装似不经意间般“发现”了她。 　　“徐畅？”任斯钦演技很烂，“好巧，在这儿能碰到你。” 　　徐畅擦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任斯钦咽咽口水，说：“有道题我不会做，你教教我？我请你喝饮料。” 　　徐畅以为他是来说劝她的话的，听他这么一说，愣了愣，“什么题？” 　　什么题，什么题。任斯钦翻开书包，拿出一张卷子，试探性地靠近她，见她没有过激的反应，便大胆地坐在她身边，指着一道题说：“这个，太难了。” 　　徐畅接过试卷，看了看便还给他，“我也不会做，你应该问问……乔铮。” 　　提起这个名字，徐畅又是一阵难过。 第28章 　　================== 　　任斯钦把试卷塞回书包，合上拉链后，把书包丢到一边，“徐畅，我先跟你道个歉，你上次和戴梅在书店说的话，我不小心听到了。” 　　徐畅又是一愣，苦笑道：“没关系，我不介意任何人知道，除了他，但现在他知道了。” 　　任斯钦手撑在布有青苔的台面上，风吹得他眯起了眼睛。越高的地方，能看见的东西越多，比如楼下那群打篮球的人，已经看见了他们，以为他们坐在这上面聊天，正高高跳起和他们打招呼。 　　任斯钦扬起手臂，迎着风，“知道就知道了吧，他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徐畅头埋得更低了。任斯钦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重新说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讨厌你，也不对……” 　　任斯钦给了自己不会说话的嘴一巴掌。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徐畅低声说，“我从来没有告诉他的打算，这是我一个人的暗恋。” 　　任斯钦说：“你好像和他一个初中的，他初中和现在差别很大吗？” 　　“嗯，初中的时候，他没有朋友，一直独来独往，”徐畅抬起头，看着他，“现在他有很多朋友，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高兴。” 　　当观察一个人久了，便能察觉他真实的喜怒哀乐。原来不止任斯钦发现乔铮的伪装，还有一个悄悄把他藏在心里的徐畅。 　　任斯钦温暖一笑，“你也是他的朋友。” 　　徐畅眼里有了丝光，又很快黯淡下去，“我不是……我，我其实不是胆小，我可以向他表白，可以鼓起勇气追求他，可是我不想……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想他有所回应……我不知道为什么。” 　　徐畅的喜欢很单纯，她和乔铮没有任何交集和故事。也许是在某个瞬间不小心注意到了与众不同的乔铮，看见他抱着一本书坐在角落，从她身旁路过，在琐屑的一点一滴中，感受到了他的孤独，在每一次的遇见里，单纯的感情慢慢加深。 　　单调而枯燥的高中生活，需要一点不同的色彩点亮。 　　“喜欢不一定要有前因后果，它可能发生在某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瞬间，”任斯钦语气轻缓，“觉得值得的喜欢就一直喜欢下去吧，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你自己也说了这是你一个人的暗恋，别人永远也夺不走。” 　　徐畅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往下落，她擦擦泪，重重点头。 　　任斯钦跳下平台，朝她伸出手，“快下来吧，风吹得太冷了，容易感冒。” 　　徐畅刚向他伸出手，楼梯间又有咚咚咚的脚步声，刚才在打篮球的人察觉到不对劲跑上来了。李流、严旭、赵同……三个体型不小的男生同时出现在狭小的过道内，看起来很拥挤。 　　艾叶挤开他们，率先走进天台，她身后跟着徐畅的父母，还有乔铮。 　　任斯钦看着神色疲惫的乔铮，心里有些压抑。明明乔铮知道的还没有他多，可是却承受着徐畅父母的无端怒火。 　　看见严厉的父母，徐畅手瑟缩了回来，往后面走了两步。任斯钦浑身冷汗，“徐畅，别后退。” 　　“我不是……”徐畅摇头道。 　　徐爸皱眉，浑厚的嗓音满是责备之意，“你在干什么？下来！这么多人看着你，不嫌丢人？！” 　　徐妈跟着说：“畅畅，有什么事回家说，你站那么高干什么？” 　　艾叶见他们情绪有些激动，拦住道：“任斯钦，把徐畅扶下来。” 　　平时最闹腾的那群男生，现在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像背景板似的站在后面。任斯钦稍微动了动，徐畅便有继续向后退的迹象。 　　“我不是想跳楼，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先回去吧！”徐畅用哭红的眼看着所有人，平时温柔的声音变得有些克制不住的崩溃。 　　“我自己养的女儿，我知道，她心理没那么脆弱，”徐爸气得面红耳赤，觉得无比丢人，“你先下来，我和你妈不会骂你！不管怎么样，现在不准谈恋爱，一切等明年考上A大再说。” 　　徐畅哆嗦了一下，重复道：“对啊，我心理没那么脆弱，我还要考大学……” 　　徐妈带着哭腔道：“是啊畅畅，现在是关键时候，爸妈供你读书不容易，你怎么不体谅一下我们？我们为了你，这么幸苦，你忍心让我们伤心吗？” 　　父母式的道德绑架：我们这么幸苦都是为你，赚钱都是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要体谅我们。 　　老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的父母，不能说他们不爱自己的子女，但这份爱，未免过于沉重。 　　这些话，徐畅大概听过很多次了，她的动摇并不是因为“体谅”，而是所谓的“子女义务”。 　　她麻木地蹲下，喃喃道：“我知道啊！你们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吗？求求你们，让我一个人待会。” 　　徐爸还想继续说。 　　始终面色冰冷的乔铮，站在他面前，挡住他对向徐畅的锐利视线，“闭嘴吧。” 　　“我在教育自己的女儿，”徐爸端着长辈的姿态，“你插话干什么？！你父母没有教育过你？” 　　任斯钦五指蜷缩了一下，合拢在一起。 　　“没有。” 　　乔铮简短的两个字让现场氛围陷入一片寂寥当中。他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说：“我父母没有教育过我。” 　　“没家教！”徐父燃着怒气，指着他，“难怪复读之后，徐畅成绩越来越差了，都是你害的！” 　　乔铮阴寒道：“对，我没家教。” 　　艾叶劝道：“行了行了，徐畅想自己待会儿，我们就先下去等，任斯钦你就在这里陪着徐畅。”说完，她回身让那几个傻眼的男生回去。 　　徐爸咄咄逼人道：“艾老师，他害了我女儿，这笔帐我不能这么算了！希望你把他父母叫到学校来，他们不会教育，我替他们教育。” 　　冲动之下，勾起的怒火很是可怖。就连站在徐爸这一方的徐妈也觉得他的话有点太伤人了，连连出声相劝。 　　“爸！”徐畅彻底崩盘，哭着说出藏在心里的秘密，“我根本就没想过复读，是你想让我考A大！是我暗恋乔铮，和他没有关系！日记里都是我一个人的故事！你满意了吗？！” 　　说完后，因为情绪太激动，她有些不可控制的眩晕感，脱力般地蹲下，向后仰去。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就这么掉下去。 　　“畅畅！” 　　“徐畅！” 　　一双手飞快地抓住了她。 　　任斯钦前半身悬空，腹部紧贴坑坑洼洼的台面，发狠地拽着她，大声道：“别冲动，不值得！” 　　对啊，不值得。 　　不值得为了这件事产生放弃生命的想法，不值得…… 　　雨过会天晴，黎明会破晓。 　　别放弃。 　　那绝望的一瞬间过去后，在下一个瞬间，徐畅重燃希望，反手抓住任斯钦，眼里满是期冀，“救我！我不想死！我一点都不想死！” 　　“抓稳！没事！”任斯钦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但他做到了。 　　第一个冲过来抱住快要掉下去的任斯钦的是乔铮。抓着一个快一百斤的大活人，任斯钦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快脱臼了。 　　任斯钦咬牙道：“乔铮，你他妈一定要抱住我啊！我的命在你手里了！” 　　乔铮的双臂搂得更紧了。李流和严旭到左右两边帮着任斯钦把徐畅捞了起来。 　　脚重新踏上地面，失重感消失之后，徐畅被惊魂未定的徐妈搂紧，哭个不停。徐爸嘴唇在哆嗦，看着完好无损的女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艾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深呼吸后，尽量镇定地安抚着他们，带他们先下楼。 　　任斯钦是被乔铮捞回来的，在两人同时坐在地上后，乔铮才一点点松开他。他们好像都在因为身体本能的恐惧而颤抖，但任斯钦觉得乔铮好像比他抖得更厉害。 　　几个男生瘫坐在一排，喘着粗气，背靠着布满青苔的墙。 　　“小少爷，你真的酷炸了！”李流竖起大拇指，“你刚才飞身那一跃，我差点以为你会飞！” 　　任斯钦把在抖的手臂展开放在膝盖上，“飞个屁，真的飞下去了，你们都得在我灵堂上磕头了。” 　　赵同说：“尼牛，刚才在篮球场，我就说不太对劲，尼非说他们在谈心！” 　　“一男一女，往天台一坐，不是谈情就是在说爱嘛！”这方面，李流向来有自己的见解。 　　严旭看了眼有些擦伤的手臂，“任斯钦，刚才那一下，你手臂刮到没？” 　　任斯钦把双臂立起来，“没事，飞得够远，手没擦伤。”就是有点脱臼的感觉。 　　坐下后，乔铮便没说一句话，他脸冷的像是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任斯钦逗他，“我欠你多少钱？脸这么臭。” 　　乔铮看着他，周身气压很低，“你欠我一条命。” 　　任斯钦笑容凝固。硬要这么说，也合情合理，刚才要不是乔铮反应快，他多半跟着徐畅一起下去了。 　　李流玩笑道：“古时候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许的！乔帮主，你看我们任少爷怎么样？” 　　严旭鼓掌道：“帮主配少爷，听起来还挺门当户对的。” 　　任斯钦客观地说：“这俩称呼，更像是土匪配暴发户。” 　　“行，以身相许，”乔铮忽然很认真地说，“你们要不先撤退，给我一些和小少爷交流感情的时间？” 　　李流：“！” 　　严旭：“！！” 　　赵同：“！！！” 　　三人站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作鸟兽散，比谁跑得快似的，往楼下跑。 　　独留满脸问号的任斯钦，挑着眉说：“你疯了？” 　　过了几秒，乔铮看向了别处，淡淡道：“我是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加更 第29章 　　================== 　　任斯钦往他那边挪动了一下，扯得腹部一阵疼痛，他哀嚎了两声，被乔铮抓住了手腕。乔铮卷起他的衣摆，看了眼他的腹部。任斯钦感觉肚子一凉，一时忘了嚎。 　　“有些擦伤，”乔铮说，“这是我看见你第几次受伤了？” 　　任斯钦瞅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还好只是表皮擦伤，不严重。 　　“哪个男人身上不带点伤？”任斯钦捂着腹部，头靠着墙壁，“这么点小伤换一条命，简直不要太值。” 　　乔铮笑了笑，手里捏着一根从墙缝里揪出来的草，指尖沾了些绿色。 　　任斯钦又往他身边的位置挪动了一下，肩膀碰着肩膀后，说：“你还好吗？” 　　乔铮看着他，“我能有什么事？” 　　“那人，”任斯钦指的是徐爸，“真不会说话。” 　　“算是难听的事实，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后面又结婚，各自家庭很忙，”乔铮自嘲道，“哪有空教育我。” 　　任斯钦抱着手臂，下巴放在小臂上面，盯着地上的蚂蚁说：“今天这事，我都替你生气，你什么都没做错，白挨一顿骂。还有徐畅，她什么都没做错，她不过……不过是暗恋你。” 　　大手盖在任斯钦的脑袋顶上，任斯钦难得没有心思奋起反抗，便随他揉搓。 　　“不管遇见什么事，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乔铮说。 　　“知道了。”任斯钦闷闷地说，“我觉得我每次的选择都是正确的，除了复读。” 　　乔铮说：“那你后悔了吗？” 　　任斯钦想也不想道：“没有，你呢？” 　　乔铮望着前方，“我也没有。”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城市的灯光犹如天上高挂的星星，忽闪忽闪中点亮城市夜色。两个各怀心事的少年肩挨着肩，在城市星空下，坐了许久。 　　回到家里，任斯钦洗了澡，给身上的小伤口擦了点药。 　　班群里热火朝天地聊着几道物理题，今天发生的事，在场的人都默契地守口如瓶，没有吐露出去半分。 　　冯和瑞：我算了一下，这道题选C。 　　任斯钦：你怎么算的？掐指一算？ 　　冯和瑞：……做兄弟的，留点面子，不要拆穿我。 　　真正的大佬陈子铭，发了一张写满详尽答案的草稿纸，解决了众人的困惑。 　　另一位大佬张光玮从他的解题思路里找到了漏洞，两位大佬常常能在学术问题内，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玩了会儿手机，任斯钦便撂下了。 　　两天半的假期，任斯钦觉得还挺长，他回到了房间，看着自己失宠许久的的曲面显示屏，还有落灰的3090顶级主机，没什么打游戏的兴致。 　　他拿出了两张干瘪瘪的试卷、带有墨香味的试卷，空白的地方像是在等着他耕耘。 　　学习这玩意，有必须达成的目标了就会上瘾。最近的成绩他很满意，在班级中游位置，但远远不够。 　　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将近一点了。 　　拿起被搁置许久的手机，微信多了几条新消息。 　　徐畅：任斯钦，谢谢你救了我。 　　任斯钦把随手打下的“小事”给删掉，重新输入。 　　不聊骚：你爸妈没有为难你吧？ 　　徐畅：他们其实很爱我，不会为难我。 　　这就是一个矛盾点，有些沉重的爱，更像是桎梏。安慰的话太多余，他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不聊骚：早点休息。 　　徐畅：嗯，你也是。 　　返回聊天列表，今天发生的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也给他发了消息。 　　别烦我：睡了没？ 　　不聊骚：没。 　　回到床上躺着后，再次看向聊天框，乔铮没给他发消息。 　　不聊骚：又失眠了？ 　　别烦我：嗯，我打算去网吧。 　　不聊骚：上网的话，不是更睡不着？ 　　别烦我：不会，我后半夜都把电视剧点开，睡得很香。 　　任斯钦看着手机屏幕，思考后，再敲字。 　　不聊骚：你每晚都这样？ 　　别烦我：不是，我很多时候能很快睡着。 　　不聊骚：……哦。 　　过了两分钟，在任斯钦昏昏欲睡时，乔铮发来消息。 　　别烦我：我闭上眼睛都是你快要落下去的样子。 　　不聊骚：吓到你了？ 　　别烦我：嗯。 　　任斯钦翻了个身，把手机充上了电，继续聊。 　　不聊骚：那你胆子太小了，幸好你把我抓住了，不然你肯定天天做噩梦。 　　别烦我：对，幸好。 　　不聊骚：你这胆子能去玩密室逃脱？ 　　他们几个男生约着明天去中心广场玩新开的极恐密室逃脱，那家店广告打得很响，上千平密室面积，全程真人NPC，每个人都有单线任务，保证给每一位玩家沉浸式体验。 　　别烦我：去锻炼一下胆子，小少爷你来保护我？ 　　不聊骚：不，都是人演的，没意思。/鄙视 　　别烦我：我请客，玩完觉得不够尽兴的话，我把小乔送你玩。 　　不聊骚：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你经过你儿子同意了吗？ 　　这次回消息的时间久了一点，乔铮发来了一个视频。 　　视频对着在吐舌头的小乔。乔铮的声音在画面外，“乔儿子，我把你送到你钦哥那里，你愿意吗？愿意你就叫一声，非常愿意你就叫两声。” 　　小乔很给面子地叫了两声，那憨憨样，快把任斯钦给萌化了。 　　有如此诱人的附加福利，任斯钦便答应下来，第二天他出现在中心广场的时候，那几个男生也没多惊奇。 　　李流手臂搭他肩膀上，“小少爷，乔帮主，恭喜你们喜结连理，为了庆祝，这次我请你们俩玩。” 　　乔铮乐呵道：“行，牛总大气。” 　　严旭把脑袋放在李流肩膀上，很不要脸地说：“牛牛哥，为了庆祝我们喜结连理，你把我那份也请了吧。” 　　李流嫌弃地推开他的脑袋。 　　他们两两组队了，冯和瑞假装用暧昧的眼神看着赵同，赵同一脸壮士断腕的模样。 　　“一个个恶心样，”任斯钦同样嫌弃道：“我鸡皮疙瘩起来了，你们快喜结连理，我请你们玩一百次。” 　　国庆节出来玩的人很多，特别是在密室逃脱这种娱乐场所，放眼望去，休息区每一桌都是同龄的俊男靓女。 　　他们这一桌俊男，格外显眼，店家过来询问他们需不需要拼组。看了眼隔壁桌的几个女生，李流正想答应，却被任斯钦出言拒绝。 　　“不需要拼人，我们可以等会。”任斯钦说。 　　店家：“今天人太多了，如果玩那几个比较火热的主题可能要等很久。但有个主题密室最近才修好，比较贵还没有人定，你们可以直接去玩，要不要试试？” 　　“可以，不用排队的话，加钱都行。”任少爷豪气道。 　　有“加钱”两个字，什么都好商量，店家欢天喜地去安排了。李流不解道：“隔壁桌全是美女！任少爷，你怎么回事！活该单身！” 　　任斯钦本来就不是很想玩，他不怕黑但怕鬼，要不是…… 　　他看了眼戴着耳机在闭目养神的乔铮，乔铮昨晚没怎么休息，现在正有些困。任斯钦说：“带陌生人的话，顾及比较多，要是她们害怕，还得护着她们，麻烦。” 　　乔铮听见他说的话，睁开眼，点头道：“考虑的很周全，我同意。”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怕什么呀！保护小姐姐这多光荣的事！”李流越想越觉得可惜。 　　任斯钦斜他一眼，“我们把你分配出去，你去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 　　差点被驱逐出队伍的李流委屈地闭嘴。 　　“今天好像有活动，”严旭看着广告牌说，“要是通关的话，送一次抽奖机会……最次的奖品都是一个手柄！这手柄不便宜，店家不怕破产？” 　　隔壁桌有人说：“你们第一次来玩？这里很难有人通关，一周能出一组都不错了。” 　　“那是我们没来！”冯和瑞说，“等会分分钟通关。” 　　隔壁桌似乎也是哪个学校的高中生，对他狂傲的话嗤之以鼻后，便继续聊天了。 　　六中学子的傲骨在这一刻彰显了出来。 　　不就是解密室吗？能比几何函数难？ 　　然而进密室后，他们发现，密室里考的不是智商，而是胆量。刚才嚷嚷着“保护小姐姐”的李流，在店家讲完游戏规则，分配完无线电关灯后，瞬移到了队伍后方。 　　店家通过广播再次确认：“这个主题密室，是最近才竣工的新密室，目前还无人通关，有简单普通困难炼狱，你们选择什么级别的难度？” 　　冯和瑞这个巨坦走在前方，“炼狱！” 　　任斯钦站在李流的前方，看着漆黑一片的前方，心里有点慌了。他明确知道那些妖魔鬼怪是演的，不会太害怕，但真的身临其境了，又不免会被诡异的氛围和音效吓到。 　　他连一部鬼片都没看过，怎么会想不开来玩密室逃脱！ 　　“炼狱吧！”严旭也不太害怕，“你们觉得呢？听说炼狱有追逐战，能玩够本。” 　　赵同说：“我没问题，好像就尼牛害怕。” 　　“谁说我害怕了！”李流壮起胆子说，“炼狱就炼狱，谁怕谁啊！” 　　乔铮回头对默不作声的任斯钦说：“小少爷，你害怕？” 　　“谁怕了，”任斯钦同样嘴硬，“都是人，人吓人有什么好怕的。” 　　店家再三确认后，非常入戏地阴森一笑，“那祝你们游戏愉快，记住，不要被抓住！” 　　呲啦一声广播关闭，周围恐怖的背影音乐响起后，女鬼的嘿嘿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任斯钦头皮发麻，李流就近抓住了赵同的胳膊。 　　“别拍我肩膀。”紧张的心情让任斯钦失去耐心，“再拍揍你了！” 　　在他前方的乔铮友善提醒道，“你是最后一个，后面没人。” 　　那后面是？ 　　任斯钦下意识回过头看，在下巴处打着手电筒的女鬼姐姐，正手拿锁链，翻着白眼看他。 　　这个npc很敬业，靠近他们的时候，一点脚步声响都没有。一个回头杀后，任斯钦先是凝固了两秒，然后在前面的人全跑路后，被女鬼姐姐用锁链铐住带走。 　　才刚记住“不要被抓住”的任斯钦就被抓住了。 　　李流边跑边喊，“小少爷你坚持住！我们会回来救你的！” 　　“挺住！坚持就是胜利！” 　　“等我们，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好队友们说着沆瀣一气的话，脚底生风，跑得比谁都快。 　　女鬼姐姐见任斯钦好像并不怎么怕自己，叹了口气，放弃翻白眼这个动作，牵着他往别处走。 　　要是她在多看两眼，肯定能看见任斯钦微红的眼眶。任少爷不是不害怕，只是被吓后不会像别人那样大喊大叫，同时反射弧很长。 　　良久，任斯钦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道：“吓死我了……” 第30章 　　================== 　　女鬼姐姐把任斯钦牵到了一个带有奠字的红房子里，红蜡烛和白底黑字，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怕。 　　适应了被吓的感觉，且女鬼姐姐不刻意吓他后，任斯钦愈发后悔来玩这个该死的密室逃脱。 　　女鬼姐姐开口说话，是一位嗓音甜美的小姐姐，她说：“现在你有一个单线任务。” 　　这个密室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单线任务，还有共同的主线任务，必须每个任务都完成才算通关。 　　当小姐姐说完他的单线任务后，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 　　另外五个人，跑到了安全区，开始商量着对策，偶尔会有npc来敲门，每一次敲门都把李流吓得抱紧身边的赵同。 　　他们现在有一个任务，就是打开一扇暗门。 　　有两种方法拿到钥匙，第一种是出去和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npc硬刚拿钥匙，还有一种就是解题，获得密码来开门。解题相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是一条很慢的路，密室总时长只有不到两个小时。 　　店家故意设置很难的题，就是为了让玩家知难而退，选择出去和npc硬刚，让恐怖感直接拉满。 　　四道看起来很有难度的数学题，铺在黑板上。 　　店家通过监控，看着他们毫无卡顿地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看不清内容，像极了不会写还在试卷上乱画的差生，不太像能解答出来的人，于是惬意地喝了口水，开始安排npc在门外等待。 　　两分钟后。 　　乔铮算得最快，报数似的说：“0。” 　　赵同：“4。” 　　“0。”严旭说。 　　冯和瑞边掐手指，边写下一连串数字，还差几步才得出最终结果，“等等我，马上！操了，来玩个密室都还得解题！” 　　李流在保险柜前，开始摁密码，“你太慢了，我不等你了，我试一试！” 　　根据恐怖故事里的套路，李流摁下了四个数字：0404。 　　亮起绿灯的门缓缓打开，李流这个怕鬼追的第一个冲进了下一个安全屋。拿着无线电准备招呼NPC的店家呆若木鸡。 　　NPC问：“老板，他们什么时候出来？” 　　他们不仅不会出去，还很顺畅地解开了下一个密室。 　　本来这两个密室是用来耗时间的，题目都设置得非常有难度，结果被他们轻松破解。店家开始怀疑自己花了大价钱请名师出的题目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 　　现在到了单人任务阶段，他们必须分组到不同的地方，找到需要的物品，根据无线电确认时间，同时按下不同地方的灯，打开最后一间密室。 　　他们需要找到不同的四盏灯，还要直面几个NPC，去问她们需要找什么物品。 　　在密室待了半个多小时了，忽明忽灭的灯光，加经久不散的音效，在这样的环境中，乔铮更犯困了。 　　觉得无聊的同时，他在想要不晚上试试听恐怖故事睡觉，效果没准很好。乔铮打了个哈欠，听他们分配。 　　四盏灯，五个人。李流甘愿当个挂件，想跟着巨坦冯和瑞一起走，想体验刺激的冯和瑞不想李流跟在他身边破坏氛围，于是把李流塞给严旭，严旭觉得李流跟着会太慢，于是把李流塞给乔铮。 　　明明看不见乔铮的眼神，李流还是有后背一凉的感觉，于是跟上了最好说话的赵同。 　　分配好后，乔铮往红光闪烁的地方走，走了没几步脚踝便被抓住，他低头看了一眼，敬业的NPC从墙缝里爬出来，披头散发，口吐鲜血地对他表演阴间笑。 　　乔铮也笑，这喧兵夺主的反应把NPC吓了一跳，郁闷地从墙缝退回去了。 　　密室NPC有个心照不宣的规则，你越害怕，他们越吓你，你要是一个坦克玩家，他们发现吓不到你，会觉得没意思，就不会再吓你了。 　　面无表情无视掉所有惊吓的乔铮，顺利地站在了红色键旁边，消极怠工的NPC，演都不演了，直接说让他找一把玉如意。玉如意在对面的首饰盒里，这一部分本应该再来一波惊吓的，因为乔铮过于淡定，NPC便直接省略。 　　而另一边，李流在经历了不停被吓后，嘴里全是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话，响彻整个密室。 　　乔铮背靠着墙，等得更困了。看见这样的玩家，NPC都忍不住发言，“兄弟，你来玩密室补觉的吗？要不给你搬张床？” 　　乔铮睁开眼看着掀开头发在说话的NPC，说：“好，再给我拿个枕头。” 　　NPC：“……” 　　过了一会，他们找齐了东西，各自站在了不同颜色的摁键处，根据无线电倒数时间，同时按下后，一间处于最中间的密室轰隆隆地开启。 　　本来很失望的他们聚集在了密室门口，看着里面的布景，才有这票价花的值的感觉。这间密室很大，还是双层结构，一楼有几个被铺上红布的桌子，上面摆了道具瓜果菜肴，四周张灯结彩，全是红灯笼配上歪扭的喜字，诡谲可怖。 　　几个丫鬟打扮的NPC，脸色煞白，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各位宾客请入座，请新郎上二楼等待。” 　　几个粗线条的男生，在看见这阴间婚礼现场的布局后，才后知后觉，他们玩的主题叫做：冥婚。 　　冥婚肯定要有冥婚的仪式感。必须得有个人去当新郎。看NPC不着急的样子，新郎的人选大概是他们自己定。 　　想当围观群众看热闹的众人开始推推搡搡。 　　李流：“当新郎肯定还有任务，都快通关了，我肯定不能去！我去绝对死在上面，咱们肯定通不了关！” 　　赵同：“我不行，我社恐。” 　　冯和瑞：“我配不上新娘，只想当吃瓜群众。” 　　严旭：“我可以娶阳间的媳妇，但不能让我娶阴间的？” 　　四个脑袋对准唯一没发牢骚的乔铮，乔铮又打了个哈欠，只想快点结束，“我可以去，但我要是在上面睡着了，没通关，你们别怪我。” 　　NPC突然掐着嗓子，嘿嘿笑了两声，把众人吓得原地跳起。NPC说：“快点吧，别让新娘久等了。” 　　严旭左看右看后，把视线对准了二楼，有个穿着红嫁衣相当眼熟的人出现在围栏处，正一脸埋冤地看着他们。 　　严旭笑出声，“那不是任斯钦吗？被抓去当新娘了啊！” 　　等所有人都看向了二楼，任斯钦对这群不仗义的兄弟竖了一个友好的中指。 　　他们笑得不行，乔铮看着手里的玉如意，对NPC说：“我当新郎，下一步干什么？” 　　李流笑得快背过气了，说：“铮哥，你怎么突然愿意了，你不困了？” 　　“娶媳妇，当然不困。”乔铮拿玉如意拍了拍自己掌心，“包办婚姻多省事。” 　　他们手里分别拿着红盖头、红绣球、腮红、梳子，在NPC的指示下，分别完成为新娘上妆梳头盖红盖头的动作。 　　李流憋着笑，把红盖头往任斯钦头上扣，遮住了任斯钦火光带闪电的眼神。 　　这个场景店家花了大价钱布置，自然会弄全套，让玩家体验感满满。喇叭唢呐声音一响，“婚礼”正式开始，任斯钦手里捏着一段红布，红布连着绣球连着另一端，盖着红盖头的任斯钦，看不见谁拿起了红布另一头。 　　透过缝隙，那双修长的手他觉得眼熟，“谁？” 　　“我。” 　　单单一个低沉的字，任斯钦便知道另一端是乔铮了。乔铮在NPC的指示下，对任斯钦伸出手。 　　他独自待的一段时间内，NPC交代过，要代入他现在这个角色。任斯钦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搭在了乔铮的手心上。 　　掌心的细腻触感，让任斯钦不经意地曲起食指，食指扫过乔铮掌心后，乔铮抓紧了他的手。 　　任斯钦愣了愣。 　　乔铮带着他往楼下走，四周是狐朋狗友们的吆喝声，他们没结婚的比在结婚的还激动，完全忘了自己是在玩恐怖密室，恨不得拿出手机录像拍照，冲他们撒糖撒花。 　　在黑暗里待久了，任斯钦什么都看不清，头上还被盖了厚重的红盖头，往楼下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从走变成了滚下去。 　　幸好这红裙子不算长。这裙子是给女生穿的，店家没有预设过会有全男生玩这个主题的情况。 　　难怪店家一直问要不要和女孩子拼组。 　　昨天还在说以身相许的事，今天真的以身相许了。真他妈玄幻。说实话，在这种氛围的烘托之下，任斯钦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像那么多驾校，他偏偏遇见了乔美女。那么多高中，他偏偏遇见了乔铮。这么多人来玩这个密室，偏偏是他被抓到当新娘，而新郎就是乔铮。 　　什么孽缘？ 　　任斯钦想的有点多，要是按他想的方向走，那他下一步是不是该来个失足什么的？ 　　结果想什么来什么，好像真是他故意般，下楼时，由于不太专心，他一步没踩稳，又见熟悉的“投怀送抱”姿势，跌入乔铮的怀里。 　　操操操操。 　　乔铮搂住他，并且非常熟悉这剧本，“又碰瓷？” 　　操！ 　　任斯钦觉得自己的脸估计和盖头差不多红，扶着他的肩膀重新站好。任斯钦说：“你必须把小乔送我家里，当我今天的精神损失费！” 　　“等我们结婚，小乔就是我们的共同婚后财产。”乔铮玩笑道。 　　任斯钦捏他手的动作重了些。 　　到了一楼，有类似戏台的地方，给他们拜堂用。NPC的声音专门练过的，真像是从阴间请来的人，冲她们这副好嗓子，还有不管什么情况都能忍住不笑的敬业精神，就该给她们加工资。 　　俗套的拜堂礼后，狐朋狗友们吹响了口哨，齐齐喊，“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乔铮用玉如意掀开红盖头。任斯钦重见光明，扔掉绣球说：“行了行了，通关完结，谢谢大家光临！我是特邀NPC！” 　　NPC露出了邪魅一笑，那眼神好像在说“还没让你们玩回本，不能完”。 　　围坐在一桌的几个人突然站起来，惶恐地说：“地震了？” 　　在台上的两个人感觉到的“震感”更明显，乔铮看NPC并不慌张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地震，而是店家的故意设计。 　　随着短暂的震感后，地面坍塌，出现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暗坑，李流往前走了两步，往下一看，缩回脚步，“卧槽，黑不见底，跟悬崖似的！” 　　然后一个个NPC跟葫芦娃似的，挨个往下跳，跳下去一点响动都没有，视觉效果来看，这坑像会吃人，看起来更吓人了。 　　赵同看一眼就晕的不行，这种感觉类似于站在看不见底的悬崖边，对恐高的人来说很窒息。 　　“你们还有一分钟时间。”无线电里传出店家的声音，“选一个人‘死亡’，全员通关，记住我们的主题。” 　　主题冥婚。那就是从新郎新娘里选一个人跳下去就行了。站在任斯钦身后的乔铮往前走了两步，看了一眼底部，脚步一晃。 　　“你恐高？”任斯钦昨天就看出来了，乔铮在天台捞他的时候都没睁眼，多半是恐高。 　　乔铮顿了顿，很好面子地说：“还行。” 　　任斯钦撩起裙摆，跃跃欲试，“我跳吧。” 　　因为知道底部有安全措施很安全，他没有犹豫地冲向这“悬崖”，却被旁边的人拽住胳膊。转头一看，乔铮的表情很紧张，好像他跳下去会有危险一般。 　　任斯钦扬起嘴角，仍旧仰面倒下去，乔铮没有放开他。两人同时往底下栽，乔铮身体一转，和任斯钦换了个位置，在一两秒的坠落感间，乔铮紧紧搂住了他 　　乔铮落在了一堆海绵体上面，而任斯钦落在了乔铮的怀里。 　　任斯钦像被莫名的安全感包裹住了，动弹不得。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悄悄加更，汇报一下，我存稿到52章啦，距离完成更近一步，我一定要争取让大家早点享受到一次性看个爽的快乐。 第31章 　　================== 　　陷入海绵好几秒了，乔铮还没放开他。任斯钦手动挣扎起来，“你恐高跟着我跳下来干什么？我又不怕！” 　　“我也不想，”乔铮似是无奈道，“像条件反射，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在这下面了。” 　　听他这么说，任斯钦觉得怪羞耻的。条件反射保护他？开什么玩笑？ 　　乔铮松开他，他们从海绵堆里出去，戴着工作牌，在一边等候的店员非常激动地说：“恭喜你们通关啦！参与内测的上百个玩家，没有一个人通关，没想到第一次正式开张就有人通关了！” 　　任斯钦脱着碍事的红衣服，很不客气地说：“我体验感不好，想给差评，被抓后在那个红房间都没出去过。” 　　乔铮甩了甩头发上的小泡沫，“密室太简单了，通关很容易。” 　　“我们有考虑到一定会有一个玩家不能玩完全程，所以新娘角色默认免单的。”店员接过红衣服，“但这个密室真的不简单，首先时间问题，正常来说，前几关都会耗费不少时间，通常婚礼进行到一半时间就到了，其次……我们的主题是冥婚，最后那个关卡，一个人跳下来的话，会失败。” 　　任斯钦愣住，看了一眼身边的乔铮，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误打误撞通关了。 　　乔铮眼底有些惫色，“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有一个隐藏主题叫做殉情，”店员双手交握，陶醉道，“你们没听见，刚刚唢呐吹了一段梁祝吗？我们这个主题故事，灵感来源于梁祝。” 　　不管什么曲子，唢呐吹出来都是开席的感觉。任斯钦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段持续了很久的唢呐声，的确是经典曲目《梁祝》 　　。 　　这太细节了，说明店家用心在做密室。 　　虽然是阴间版梁祝，并且无人在意。 　　他们从通关专属的门出去后，迎接了等候区所有人羡慕的目光。 　　李流说：“你们刚才没看到那个房间亮灯之后的全息特效！太牛了！” 　　通过他们手里拿着的蝴蝶玩具，任斯钦猜到了，“蝴蝶？” 　　“对！四面八方翩翩飞舞的蝴蝶！太美了！”严旭还在回味，“这钱花得真值，这个主题密室，没个百八十万，做不出来。” 　　任斯钦指着自己说：“好看吗？小爷我化的。” 　　李流：“？” 　　任斯钦顺嘴唱了几句，“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唱得很好，把大家都土到了，并且要求他下次不准再唱。 　　工作人员引他们站在一面花墙前，用拍立得给他们拍了一张集体合照，挂在通关墙上。 　　照片里的六个少年，各自有着自己的特色和优点，或大笑或搞怪，没有谁压过谁一头的说法，攀着彼此的肩膀，留下一张青春洋溢的照片。 　　店家很满意这张照片，贴在了照片墙的中间。仔细看的话，最高个子的男生笑得最好看，眸中的微光对着旁边笑起来带虎牙的男生。 　　快乐转瞬即逝，但被完好保存的照片，可以称为永远。 　　店家很快打印好了六张，给了每个人一张照片，“你们有一次抽奖机会，谁来？” 　　“铮哥吧，”冯和瑞提议道，“他功劳最大。” 　　大家都同意，乔铮摇头说：“算了，我运气不好。” 　　李流用肩膀碰了碰任斯钦，“小少爷你上，你运气好，一抽一个ssr。” 　　这点任斯钦不否认，他运气很好，特别是在游戏抽奖方面，就没体验过非洲人是什么感觉。 　　他站在抽奖箱面前，手伸进去摸了摸。 　　李流念着牌子说：“参与奖单人免单，三等奖游戏手柄，二等奖集体免单，一等奖拍立得相机。好像是刚才他们给我们拍照那个？几千块呢！” 　　任斯钦已经从上千张纸条里捞出一张了，边说边拆，“不会一发命中吧？” 　　拆开后，五个大字让店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家眼前一黑：拍立得相机。 　　这运气，男默女泪。 　　几个男生高兴疯了，跟看喜欢的球队进球似的，激动地喝彩。 　　任斯钦安慰店家说：“下次把抽奖做成幸运大转盘吧，抽纸条这种方法，不是我抽到，就是别人抽到，迟早的事。” 　　店家欲哭无泪道：“是迟早的事没错，但三千张纸条，再迟早也不能开张第一天就被抽中了吧！” 　　任斯钦心里挺得意的，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他拿过拍立得，下意识对着一个方向咔擦一声。 　　当任斯钦再次拿起那张照片的时候，他已经吃完饭回到家了。 　　他拍了一张乔铮的侧脸。照片中的乔铮，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衣当外套，衬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长袖，大概是因为玩的恐怖密室，他特意戴了一条十字架项链。手插进裤兜，背脊瘦而挺拔，正带着浅笑在看照片墙。 　　两张照片，一张合照，一张单独的照片。任斯钦随手丢进了抽屉里，写了会儿题后，丢下笔，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透明相框，可以灵活翻转，所以两面都可以放照片。 　　拿出合照塞进去，放在桌面，没几秒又拿了起来。 　　“背面也能放照片，”任斯钦自言自语道，“位置空着也是空着，便宜你了。” 　　任斯钦把单人照片塞进了背面，把集体合照对准自己，然后继续刷题。 　　两天半假期很快结束，看完周考成绩，任斯钦看到自己成绩的百位数变成六后，便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 　　乔铮已经进前一百名了。 　　他六百出头的成绩，刚进前两百名。 　　任斯钦盯着乔铮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回到了班里。李流悲苦道：“我这次理综考太差了，我要去阶梯教室上晚自习了。” 　　说着每次后十名要去阶梯教室上晚自习，但其实还是自愿原则，你想去的话就去，不去的话也没人说你，大家都很忙。 　　有两次周考，任斯钦垫底，但他都没去阶梯教室。学多了后，他摸到了一点适合的学习方法。他不喜欢听课，与其让他痛苦地听课，不如只听重点，自己琢磨。 　　靠着这个方法，他终于突破了六百的大关，所以学习要想有所建树，必须找对合适的方法。 　　回到位置上，任斯钦拿起一本数学习题册，眼里冒着“我要和你拼了”的火光，翻开一页。 　　前桌的两个女生，他之前每次到班的时候，她们都已经在了。看着前面两个空空如也的位置，任斯钦有些不适应。 　　后门的喧闹声吸引力他的目光。徐畅和戴梅人手提着两个大袋子，走进了班里，班里瞬间被香甜的饼干味席卷，学霸们被香味吸引住了，纷纷吸着鼻子寻找香味来源。 　　徐畅和戴梅开始分发饼干，人手一份。饼干袋子独立包装，系上了蝴蝶结，很用心的伴手礼。 　　满教室的谢谢声此起彼伏。 　　“谢谢。”徐畅把袋子放在任斯钦桌上，比他先开口。 　　任斯钦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跟着说：“谢谢。” 　　徐畅也在乔铮桌子上放了一份，好像没有不同。但任斯钦看着那一份饼干，觉得它才是主角。 　　——因为想给你，我给全班人都送了一份。 　　任斯钦感叹着乔铮的好福气，打开袋子，拿出一块饼干吃了起来。 　　徐畅并没有坐下来，在戴梅的帮助下开始收拾书本。任斯钦停下咀嚼的动作，看着徐畅把东西收拾好，两个女生一人抱着一摞书，桌上都还有厚厚一堆。 　　任斯钦站起来，“我帮你吧。” 　　他抱起一堆书，徐畅笑着说：“我爸妈给我转班了，我去十一班，也挺好的，十一班那么多学霸刺激我，我明年肯定可以考上A大。” 　　这是能让徐畅父母放心和徐畅好受些的唯一办法。 　　李流和赵同看见了，跟着帮忙抱书。徐畅和戴梅手里空了，便手挽着手，身后跟着四个男生，特别有牌面地从后门出去。 　　刚打完篮球的乔铮看见他们，臂弯夹着篮球，走近后说：“你们这阵势是去打群架？” 　　“对啊，差你一个，来不来？”任斯钦说。 　　乔铮走进教室，把篮球放下，再出来替他们分担了些书。好几个同学探头出来问徐畅“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徐畅微笑着回应没事，她们不再多问，对徐畅说：“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们说。” 　　徐畅感动地点头。 　　班里没几个人知道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也没多少人追问，这对徐畅来说是很好的结局。 　　徐畅看了眼乔铮。乔铮莞尔一笑。她垂下眼，什么都没有说。两人之间的交流和往常一模一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任斯钦作为旁观者，把他们的互动看入眼里。乔铮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保护着女生的小心思。 　　乔铮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任斯钦脑袋中冒出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送完徐畅后，回去的路上，戴梅因为没有和好朋友在一个班了，难过地哭着。几个男生手足无措地把她围成一团，递纸的递纸，安慰的安慰。好多人没见过这种场面，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笨拙安慰人的样子让戴梅破涕为笑，“你们别安慰我了。” 　　“哎呀梅姐，哭什么，就隔了一间教室，”李流说，“你缺同桌的话，在哥几个里面挑一个，除了乔帮主和任少爷是绑定的之外，别的你随便挑。” 　　任斯钦用胳膊锁他喉，“谁谁谁绑定了，乱说什么！” 　　李流“哎哟”一声，“都拜过堂了，您还矜持？没事小少爷，不用考虑我，我放你飞伤痛我背！” 　　李流加入任斯钦的暗杀名单。 　　赵同和李流同桌坐久了，语气变得很像，“我们都是见证人！” 　　赵同加入任斯钦的暗杀名单。 　　乔铮看着任斯钦说：“小少爷，还有人不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小媳妇啊？” 　　乔铮加入任斯钦的暗杀名单。 　　任斯钦喊打喊杀地追着他们回教室。 　　还沉浸在被美男环绕的幸福感中的戴梅，懵逼地看着丢下她跑回班里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是双更，猜猜我几点二更＞-＜ 第32章 　　================== 　　被摁在座位上揍的乔铮笑呵呵地说：“开玩笑的，冷静，杀人犯法。” 　　任斯钦知道都是玩笑话，意思意思揍完后便放开他的衣领，拍拍手，看向了窗外。 　　“我家媳妇真可爱。”乔铮语气轻松道。 　　听见他gay里gay气的话，任斯钦寒毛起立站起了军姿，瞪着他说：“你可以直接和我打架，但别用言语攻击我。” 　　冯和瑞原来和赵同是同桌，自从赵同被李流挖走后，一直单人单桌，现在戴梅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他就顺理成章地挪窝，变成戴梅的同桌。 　　戴梅没意见，帮着冯和瑞整理东西。 　　徐畅瘦，坐前面的时候会故意把椅子往前挪，所以后排位置很宽。但冯和瑞一个人抵两个徐畅，冯和瑞坐下来后，乔铮的桌子被挤得整体往后挪动了一些。 　　任斯钦现在的桌子和乔铮的桌子一前一后，跟前后桌似的。任斯钦笑道：“大冯，你不是减肥吗？怎么感觉吨位越来越重了？” 　　有人帮忙，收拾东西比较快，把东西收拾好后，冯和瑞松了口气说：“现在学习压力这么大，不吃好喝好怎么行？你们怎么做到瘦得跟猴似的，都吃食堂，就我越吃越胖。” 　　乔铮看自己的桌子没有伸展的空间了，便伸手把任斯钦的桌子往后一拉，非要让两张桌子并排。 　　任斯钦懒得跟他动手，继续聊，“下次月考什么时候？” 　　冯和瑞说：“这周六。时间过得真快啊，月考完，期中考试又来了。” 　　紧凑的高中生活就是这样，由一张张试卷，一场场考试拼凑。任斯钦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晚自习的时候，李流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和好兄弟们一一道别，准备前往阶梯教室接受教育。 　　他握着乔铮的手说：“再见乔帮主，我家少爷交给你了！” 　　乔铮让他握着右手手上下晃动，左手抓起笔接着写。 　　任斯钦掀起眼皮看他，“你是去上课还是上战场？不想去就不去。” 　　李流放开乔铮的手，“哎，听说这周是文主任讲课，我想去听听。” 　　任斯钦停笔道：“文主任好像是数学组组长？” 　　“对，文主任可是获了不少奖的高级教师，他现在很少讲课了，这周是替三班的数学老师代课，那个老师生病了。” 　　任斯钦开始收拾东西，“我和你一起去听。” 　　他们到了阶梯教室后，位置上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只剩最后一排有几个空位。阶梯教室很好，容纳每个班的后十名绰绰有余，这里绝对有很多大佬，听见是文主任讲课，专门来听课。 　　大佬们都这么努力，他还有什么理由偷懒？ 　　整堂课任斯钦都听得很认真，收获颇丰。文主任讲课很有个人特色，他这种不爱听课的学生都能被他的语言魅力吸引，看文主任越来越金光闪闪。到了下课，任斯钦满脑子的知识都快溢出来了，回到寝室赶紧写了张卷子巩固。 　　为了备战月考，接连几天，他晚自习都去阶梯教室听课，到周四晚上，乔某跟着他收拾好了东西。 　　任斯钦抱著书本说：“你数学挺好的，没必要去听。” 　　乔铮拿了一本练习册和一支笔，“多多益善。” 　　行吧。 　　任斯钦偏科，所以主攻数学。李流数学还行，听了几天觉得差不多了，就把重心放在别的科目，均衡发展，今晚没有到阶梯教室听课。 　　目前讲的是一道很有难度的数学压轴题。 　　任斯钦听得很认真，倒是旁边的人，全程没抬过头。这是对数学之神的大不敬。 　　“你不听讲来占什么位置？”任斯钦低声说。 　　乔铮把手中的草稿纸往他面前一递，“我在听。” 　　任斯钦拿过草稿纸一看，发现他把这道题的答案全部写了下来，但文主任还在带他们梳理题干，压根没开始讲。 　　“Bking。”任斯钦把纸推了回去。 　　乔铮自信道：“这题还行，我教你，包教包会。” 　　任斯钦“啧”了一声表示没有兴趣。 　　五分钟后，两个男生的脑袋凑到了一起。乔铮的笔尖没有卡顿，在草稿纸上边写步骤边讲解。 　　任斯钦认真听完，时不时点头赞同乔铮的思路。 　　讲台上的文主任刚讲梳理完题干，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放眼看去，上百双小眼睛都在看着他，这是对他教学能力的肯定。 　　最后一排两个脑袋挨着脑袋的男生格外地显眼，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中一个男生还拍掌笑了起来。 　　文主任气沉丹田，“乔铮旁边那个，笑容灿烂的男生。” 　　笑容灿烂的男生正是任斯钦，文主任眼熟他，但不记得他的名字。 　　当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时，任斯钦收回笑，用手指着自己，“我？” 　　“对，就是你，笑得跟朵花似的，”文主任说，“你是看乔铮长得比我好看吗？在我的课堂上看他不看我。” 　　这话引发了哄堂大笑。任斯钦看了眼帅气的乔铮，再看着魁梧壮汉文主任。 　　好像文主任也没说错。 　　文主任拿起白板笔，“你来，写一下这道题。” 　　任斯钦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上讲台，接过白板笔。底下众人窃窃私语，都觉得这道题很有难度。 　　文主任拿起保温杯，“不是我有意为难你，做不出来没关系，尽力做，步骤分也是……”分。 　　任斯钦记忆力不错，几分钟前乔铮讲过的每句话他都记得，现在让他写这道题的答案，简直不要太简单。 　　第一次做数学压轴题如此行云流水。任斯钦暗爽后，写下最后一个符号。 　　那些不相信任斯钦能写出来这道题的人，已经换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始自己动笔。 　　想给他下马威的文主任吃瘪了，让他下去后，用他板书的答案当模版讲起这道题。 　　下台时，任斯钦对着乔铮眨眨眼，在角落的乔铮用拳抵住嘴，笑了笑。 　　到了月考那天，任斯钦很迷信地吃了一根油条两个鸡蛋。乔铮无情嘲讽道：“好几科150满分。” 　　任斯钦把鸡蛋咽下去，“等着吧，我这次胸有成竹。” 　　考试的时候，张光玮又坐在他前方，任斯钦在落笔之余，看了眼张光玮的手，和上次一样，抖得不停。 　　每一堂考试，任斯钦都怕张光玮紧张得昏厥过去。还好张光玮顺利完成了考试，还把答题卡写得满满当当。 　　当一次考试比一次更从容不迫的时候，任斯钦觉得这么久的踏实学习没有白费。 　　临近傍晚的时候放学，任斯钦站在校门口等李流，校门口来来往往全是穿着校服欢天喜地冲出学校的莘莘学子们。 　　等了好一会儿，李流带着三个人一起出来。 　　看他身旁跟着的赵同、严旭还有乔铮。任斯钦抖了抖肩头的书包，说：“五个人，网吧五连坐？” 　　还没到网吧，李流已经开始激动了，“今晚必须拿下召唤师峡谷！冲！” 　　乔铮走到任斯钦旁边，说：“我不去，小乔这两天肠胃不太好，不吃东西，我回去看看它。” 　　“带去宠物医院看了吗？”任斯钦挺关心小乔的。 　　乔铮：“带去看了，就是乱吃东西吃坏肚子了，没有大问题。” 　　“没有大问题就好。” 　　严旭在马路边拦车，“去哪家网咖？上次去那个真诚网咖还不错。” 　　李流说：“真诚网咖不错，干净，老板还是个大帅逼！我们就去真诚网咖吧！” 　　乔铮不去的话，他们四个人正好能坐一辆出租车。上车后，任斯钦看着车窗外的乔铮重新拦下一辆车。 　　他拿出手机给乔铮发消息。 　　不聊骚：记得给我拍几张小乔的照片，我想它了。 　　别烦我：好，你这个当哥哥的，孩子生病也不知道表示一下？ 　　乔铮坐在车内，看着手机屏幕等待任斯钦回消息，结果收到一条转账消息。 　　不聊骚向你转账【6666元】 　　不聊骚：拿去给儿子买点好狗粮。 　　豪气的任少爷。乔铮把钱退了回去。 　　别烦我：不缺这个。 　　不聊骚：那你缺什么？ 　　缺什么？ 　　乔铮手指浮空于键盘上，半天打不出来一个字，索性把手机丢进兜里。 　　另一边的任斯钦到了真诚网咖后还没收到乔铮的回复，和另外三个挑选好机位后，投身于峡谷事业中。 　　现在这个点网咖内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准备包夜的人。 　　打了一局游戏，转头看见坐在休息区看书的许真诚。许真诚从书本里暂时抽身，点了根烟解乏。他似乎多长了只眼睛，侧头一看就看见任斯钦在看他。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内，起身走向任斯钦。 　　“怎么就你来了，乔铮没来？”许真诚说。 　　旁边的李流在和李流复盘上一局的内容，复盘的内容就是□□赵同的射手有多菜。 　　任斯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没有新消息回复，“没有，他经常来网咖？” 　　许真诚手撑着电竞椅的背靠，“嗯，乔铮那小孩儿前段时间天天来包夜，但不像别人那样玩整晚，一般玩会儿就开始睡觉。” 　　许真诚指了一个偏僻角落的位置，继续说：“他爸妈好像不怎么管他？初中毕业的时候还被几个汽修技校的人找过麻烦，当时受伤还是范哲安妈妈带他去的医院。” 　　说完后，他看见吧台来了几个熟人，往吧台走去。 　　任斯钦看着许真诚指过的位置，抿起嘴角，眼神暗淡了几分。 第33章 　　================== 　　新的一局开始了，任斯钦还在走神，李流替他点了最擅长的打野。但这一局他们结束得格外快，因为任斯钦完全不在状态。 　　李流抓狂道：“少爷！你怎么回事！这不是你的实力！闪现出草丛是什么操作啊啊啊！” 　　严旭叹气，“前有辅助满血逛泉水，后有打野闪现出草丛，横批笑死队友。” 　　赵同推推眼镜，理直气壮道：“我死的次数最少。” 　　“是，第一次看躲在射手身后的辅助。”死的次数最多的李流很有发言权。 　　任斯钦推开键盘，“你们先玩，我去买瓶水。” 　　到了吧台处，许真诚正在水吧位置调酒，看见任斯钦来了，说：“来杯调酒？” 　　知道自己酒量几斤几两的任斯钦摇头，“要杯可乐。” 　　真诚网咖有个特色饮品叫做可口百事，就是把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混合，加冰块柠檬，喜欢喝的人还挺多。 　　“那个，乔铮他被技校的找过什么麻烦？”任斯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闲聊。 　　许真诚把冒着气泡的水放他面前，“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去问他。” 　　任斯钦拿起水杯，“算了，关我什么事。” 　　许真诚见任斯钦就站在吧台边，没有要走的意思，勾起嘴角道：“初中他成绩好，性格孤僻，找他麻烦还能找什么？看他好欺负呗。” 　　任斯钦假装漠不关心，但身体却往许真诚那边倾倒，耳朵凑了过去想听得仔细些。 　　许真诚从吧台里出来，站他旁边说：“总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 　　手中带着雾气的杯子在他手里慢慢融化成水。任斯钦装不出来漠不关心的样子了，“他们欺负他了吗？” 　　“单纯欺负欺负还好说，揍回去还能解解气，”许真诚手肘撑在吧台处，“那群傻逼脑子大概是被驴踢了。” 　　任斯钦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他们想让乔铮加入他们，强·迫他抽烟喝酒打架，觉得看着一个好学生跌落神坛很有意思。”许真诚说得有点气，“要是我在，肯定把这群傻逼教育得喊祖宗。” 　　任斯钦手动了一下，撒了些可乐在校服外套上面，晕染出一块黑云。 　　回到座位上，任斯钦点开干净的微信列表，消息停留在两个小时前。 　　他问乔铮缺什么。 　　不聊骚：说好给我拍的小乔照片呢？ 　　过了几秒钟，乔铮发来了一张小乔的照片。照片里，平时蹦蹦跳跳的小乔没什么活力地躺在地板上，因为生病，浑身柔软的毛发失去了光泽，无精打采地吐着舌头。 　　别烦我：你也不说来看看乔儿子。 　　任斯钦脑补了乔铮说这句话的语气，贱兮兮的，很讨打。 　　通过李流和严旭的轮番单挑血虐，赵同直接放弃了这款游戏，把电脑关机后，拿出卷子写。这个举动把李流和严旭刺激得开了个小屏，边看网课边打游戏。 　　“小少爷，你要回去了？”李流见任斯钦拿起了书包。 　　“嗯，我去看看儿子。”任斯钦说完就走了。 　　李流“哦”了一声，继续操作着鼠标键盘。过了一会儿，他和严旭同时摘掉耳机。 　　严旭：“他说去看看什么？” 　　李流：“儿子？” 　　严旭：“任少爷都有儿子了？” 　　李流：“……我什么时候当干爹了？·” 　　去过几次乔铮家了，任斯钦找得到地方，到了小区门口，他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些吃的，再到乔铮家门口，摁响门铃。 　　乔铮打开门后，看见门口的任斯钦，稍微惊讶了一下后，让他进屋。 　　这间屋子还是那冷冰冰的样子，一人一狗，全靠小乔闹腾一点，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 　　“乔儿子，”任斯钦把塑料袋子丢到桌子上，蹲下揉狗肚子，“你还乱不乱吃东西？” 　　小乔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了下任斯钦的掌心，享受着揉肚子的舒服待遇。 　　乔铮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说：“现在小乔不能随便吃东西，你给它买这么多？” 　　任斯钦用另一只手把袋子拉开，里面是便当饭团之类的东西。 　　“我吃的，我还没吃晚饭，”任斯钦很不走心地说，“你要是没吃，可以一起吃，反正我买多了吃不完。” 　　乔铮回来后一直在忙小乔的事，的确还没吃晚饭。便利店带回来的东西热一下就能吃，把饭团和便当用微波炉打热后，他们坐到了饭桌边。 　　任斯钦特意强调，“我是来看小乔的，它生病了。” 　　乔铮拆开了一个饭团，“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来看我的。” 　　任斯钦满意地颔首，眼神在说“你知道就好”。 　　“现在挺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今晚就住我这？”乔铮说，“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任斯钦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过十二点了。 　　这个小区处于市中心，出小区门就能拦到车，而且他怕鬼不怕黑，不存在不安全的情况。但任斯钦看了眼躺着的小乔，说：“嗯，上次密室把我吓到了，我也不太敢走夜路，今晚麻烦你了。” 　　“这么礼貌？”乔铮抬眸说。 　　刚说了谎话，颇为心虚的任斯钦被呛到了，咳嗽两声说：“你睡你房间，我睡沙发就行。” 　　“我想开着电视睡。”乔铮笑了一下，“正好可以观察小乔晚上的情况。” 　　任斯钦也不多客气了，“行。” 　　乔铮吃了两口就皱眉放下饭团了，“速食没有现做的好吃，你给我做饭的时候记得不要放香菜。” 　　“香菜怎么你了，那么好吃，”任斯钦夹起两根提味的香菜放进嘴里，反应过来，“我给你做饭？你在做什么春秋大美梦？” 　　“过两天月考成绩出来了，”乔铮抱着手臂说，“你看到排名后，自己戴上围裙到我家，厨房随你用。” 　　任斯钦把饭当乔铮，狠狠扒了两口饭，狠狠嚼着，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盯着乔铮。 　　乔铮不恼，反而笑着说：“真可爱，像个生气就鼓起来的河豚。” 　　任斯钦骂了两句，气势削弱一半，对如何整治乔铮已经无计可施，忧郁地吃饭。 　　当任斯钦换上熟悉的大裤衩和背心，抱着枕头站在乔铮的房间里时，他是拒绝的。 　　乔铮的房间很干净，但床单却是粉红色的，看起来非常少女，连枕头都是爱心形状。桌上还摆了些化妆品，眼影睫毛膏应有具有。 　　乔铮拉开衣柜，里面有好几条他当乔美女时穿过的裙子。 　　乔铮看他一眼，“床单是邻居给我换的，说这个颜色对睡眠很有帮助。化妆品是之前为了男扮女装买的，我为了不被别人发现，还特意学了化妆，技术好像还不错？” 　　任斯钦抱着枕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任斯钦坐在床上，“是挺不错的，好看得我几天没好意思跟你说话。” 　　“我当时以为你是一个腼腆的人，”乔铮从衣柜底层抱住薄被，“熟了才知道，你是只对美女腼腆，天天对我这个大帅哥又打又骂。” 　　任斯钦不想提那件事，“别说了，好不容易把你和乔美女分开来看，就让她成为我美好的记忆不好吗？” 　　“乔美女就是我。”乔铮说。 　　“我知道，你别提醒我。”任斯钦倒在床上，把被子掀起来盖住耳朵，逃避真相。 　　房门关上后，任斯钦从被子里探出头，拿出手机点开某乎，点进首页第一条的话题。 　　——【什么是喜欢？】 　　网友a：喜欢就是看见她会心会怦怦跳，会情不自禁向她靠拢，会关注她的动向……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条后，任斯钦想到的是他对乔铮的态度。 　　看见他心会怦怦跳：被气的，有时候还能被气的心跳暂停。 　　会情不自禁地向他靠拢：一般还会提起拳头。 　　会关注他的动向：这狗逼又考了多少分？ 　　这是喜欢吗？明显不是。好像只有确定自己对乔某是敌意，任少爷心里才能舒服点。 　　他那个键盘侠网友前两天给他分享了【如何学好高中英语】【如何学好高中数学】，这个网友很懂他，知道他这两门是弱项。 　　前两分钟又分享了两条——【情绪管理大师教你怎么控制怒火】【生气的十大坏处】…… 　　不聊骚：你是隔着屏幕在偷窥我吗？真了解我。 　　键盘侠还没睡，回复：你不是说看见乔某总生气吗？ 　　不聊骚：其实还好，大多数时候都不生气，故意的。 　　键盘侠：为什么？ 　　不聊骚：不知道，不生气的话，我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键盘侠：除了生气还有很多种表情，笑的话，最有感染力。 　　不聊骚：/擦汗，我感染他干什么？ 　　键盘侠：谁不喜欢看别人笑？特别是看长得好看的人笑，没准他很需要被感染？ 　　不聊骚：我也经常笑啊，但我一笑，他更欠揍了。 　　晚饭吃咸了，任斯钦有点渴，想去客厅倒杯水，于是蹑手蹑脚地开门，打开一条缝后，听见客厅嘈杂的电视声。 　　乔铮平躺在沙发上，一条手臂搭在眼睛上，另一条手臂垂下了沙发。他的个子和腿长，睡沙发属实委屈了。 　　看样子是睡着了。任斯钦拿了一个纸杯子，接了杯水，饮水机咕咚咕咚的声音没有吵醒乔铮。 　　喝完水后，任斯钦轻手轻脚地走到乔铮面前，用气声说：“乔铮，睡着了？” 　　乔铮没反应，露出的半张脸，线条凌厉，看起来有点清冷。 　　任斯钦蹲在他旁边，举起拳头，对着他的脑袋假装挥拳，挥完后又因为自己的举动太幼稚，低低笑了起来。 　　乔铮挪开手臂，看见近在咫尺的任斯钦，正笑得很开心，那两颗很对称的小虎牙，再配上弯弯眉眼，能让看见他笑的人也感受到他的开心。 　　乔铮轻声说：“小傻子。” 　　任斯钦没有收起笑，而是记住了键盘侠的提议，要用笑容感染乔铮。 　　然后乔铮被笑着的任斯钦揍了。 第34章 　　================== 　　要不是小乔睡得很香，任斯钦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乔铮。 　　乔铮抓住他的双拳，小声说：“别闹了，小乔睡着了。” 　　小乔睡在不远处一个香蕉船形状的狗窝里，尾巴摇动了一下。儿子随爹，能听着电视声音睡，还睡得挺香。 　　任斯钦同样小声地说：“是刚醒，还是没睡。” 　　“迷迷糊糊，”乔铮坐起来，“没睡沉。” 　　任斯钦说：“那你睡，我先回房间了。”说完他起身往房间走去。 　　在关房门的时候，任斯钦看到乔铮拿出了烟盒和打火机，用嘴从烟盒里叼出来了一根，瞅见他的目光后，又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把烟塞回盒子里放好，冲他挥了挥手。 　　任斯钦回想起许真诚的话，慢慢关上房门。 　　月考成绩出来后，几家欢喜几家忧。任斯钦成绩在一百多名，到了班里十多名，是班里进步最快的学生，但还是没超过乔铮。 　　正如乔铮所言。 　　你在进步，别人也在进步。 　　任斯钦知道目前超过乔铮的概率很小，知道成绩后，也不伤心难过，看见数学分数提高不少后，反而觉得很惊喜。 　　当通往大佬阶梯的壁垒被打通了，那没什么东西能拦住他了。 　　下个目标，期中考试成绩进年级前一百。 　　乔铮已经开始安排周六的国宴大餐了，一堂课给任斯钦报了好几个菜名。 　　他说一个，任斯钦在草稿纸上写一个。任斯钦说：“大爷，我看您没点汤，要不来个水煮香菜？” 　　讨厌香菜的乔铮皱眉道：“我接受你下毒。但一定不能下香菜，最好再少些蒜，我不是很喜欢蒜味。” 　　任斯钦在草稿纸重重地写下：多加香菜和蒜。 　　下课后，乔铮离开了位置，李流八卦地凑过来，“少爷，你周六的时候抛下我们去看儿子？你哪里来的私生子，如实招来！” 　　“私生子？”任斯钦笑了，“我没有私生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是独生子。” 　　被占便宜的李流还没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回到位置上，等他反应过来，任斯钦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冯和瑞艰难地扭动身躯，转过来说：“话说你们周六出去团建不带我？” 　　任斯钦说：“你不是要沉浸式学习吗？” 　　“哎，沉浸式学习也没多少提升，哪比得上铮哥，他这次月考的分数线都超A大了，”冯和瑞羡慕道，“不知道他哪儿来的精力，大晚上都在学习，好几次我起夜的时候看他手机还亮着，以为他在看小说，走近一看，在看英语！太变态了！” 　　任斯钦拖长尾音道：“你也可以大晚上学，卷死他。” 　　“我是凡人我会困呐，”冯和瑞戳了下肉团似的脸，“铮哥除了在上课的时候困，在寝室的时候很少看他困过。” 　　失眠这么严重吗…… 　　任斯钦晃了下神，看向了窗外。 　　随便一阵微风便能卷走许多枯黄的树叶，好久没仔细研究日历，已经不知道是深秋还是初冬的季节了，总之，怪冷的。 　　这周没什么大事发生，最大的事就是宣布下周期中考试，又是几大高校联考，这次参加联考的学校很多，仍然没有四中的姓名。 　　因为下周一就是期中考试，所以这周的周考暂停，给了众学子喘息的时间。 　　艾叶送来一手消息，“期中考试后，按照我们学校的老规矩，会组织一场家长会，加油，好好考！这次家长会很重要，请你们的家长务必抽出时间来参加。具体时间，应该是下下周的周五。” 　　令所有学子们闻风丧胆的家长会，任斯钦浑然不怕，只担心他那日理万机的爹妈抽不出时间来敷衍他。下课后，在同窗们鬼哭狼嚎的声音中，他拿出手机给万冬雪和任京平发了同样的消息。 　　不聊骚：下下周五，家长会，有空否？ 　　任京平：否。 　　万冬雪：有。 　　这该死的默契。每次他的疑问句，总是一个肯定一个否定。 　　在不停的埋头学习中，很快到了周六放学，因为没有周考，放学时间早了些。为了给乔铮做国宴级别的大餐，他必须要去超市一趟。 　　要买的东西很多，必须得有苦力。 　　乔铮跟着他逛超市提东西，看着贵气的任少爷，正熟练地挑选带有毛分单位的菜品。乔铮诧异道：“逛超市，不是挑贵的拿？” 　　任斯钦拿起一颗蔫了吧唧的小白菜，“有钱也不能乱花冤枉钱，像这种，丢地上都没人要的买回去干什么？” 　　乔铮：“贤惠少爷，真适合娶回家做媳妇。” 　　任斯钦白他一眼，扯了一个袋子，挑选平菇。 　　乔铮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任斯钦觉得自己双手空空不太好，于是手伸向了其中一个袋子。 　　“不重，我拿就行。”乔铮说着把那个袋子往任斯钦面前送。 　　任斯钦微笑，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葡萄汽水，拧开喝了口。 　　乔铮：“……” 　　做饭的过程对任斯钦来说不算枯燥，洗菜切菜下锅的流程非常熟练，这是他在家里做过无数次的事情，等飘香四溢的饭菜出锅时，会特别有成就感。 　　在帮他洗菜的乔铮消失了一会儿，回来时，从灰色的长袖换成了白色T恤，站在离任斯钦三步远的地方。 　　任斯钦蹙眉，揪住乔铮的领口。措不及防的乔铮被任斯钦拉近距离，低头看着他凑近后，在自己脖颈处嗅了嗅。 　　任斯钦放开他，“抽烟去了？” 　　乔铮拉起衣领，嗅了一下，“跟小乔学的狗鼻子？我换了件衣服还能闻出来？” 　　任斯钦擦擦鼻翼，“我嗅觉很灵，你这烟比油烟味难闻多了。” 　　“那我再换一件衣服？”乔铮说。 　　“算了，我不凑近就闻不到。” 　　乔铮不会做饭，洗菜洗碗的动作倒是利索，在两人分工合作之下，四菜一汤端上了桌。 　　任斯钦盛了两碗饭，放到饭桌上，揶揄道：“吃饭了帮主大人。” 　　乔铮用纸巾擦干手，坐下说：“真香，要是小少爷能拿筷子喂我就更香了。” 　　任斯钦把筷子塞他手里，“要不你躺床上去，我给你弄成流食，插根管子直接送进你胃里？” 　　冒着热气的菜肴有荤有素，每盘菜都没有蒜和香菜的身影依然被任斯钦做得色香味俱全。 　　乔铮拿着筷子，只吃了一口便没了动静。 　　任斯钦自己尝了尝，觉得咸淡合适，味道不错。 　　“不合口味？”任斯钦说。 　　乔铮夹了筷子菜，放进碗里，感叹道：“原来有人给做饭是这种感觉。” 　　任斯钦顿了顿，“别说得可怜巴巴的，要觉得感动，哭一个给我看看。” 　　乔铮又吃了一口，低头不语。任斯钦怕他真哭了，连忙说：“不就一顿饭吗？多大点事，下次有空再给你做！” 　　乔铮咽下嘴里的菜后，缓慢开口道：“有点咸，这道菜盐放多了，下次少放点。” 　　任斯钦捏紧了筷子。 　　一顿饭吃得挺愉快的，偶尔会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任斯钦吃饭慢，乔铮吃得多，等他们放下筷子的时候，几盘菜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可以做饭但绝对不洗碗的任斯钦主动带着小乔出去遛弯，等他把小乔溜完回去，乔铮已经收拾完残局并且写完一套卷子。 　　任斯钦瞟了眼正确率极高的试卷，危机感极高，拿起书包，“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乔铮起身说，“你不是怕走夜路么？” 　　我打车…… 　　任斯钦看了眼时间，还没过十二点，“不用，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嗯，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乔铮重新坐下，“住我家吧，我想睡沙发，卧室空着也是空着。” 　　任斯钦勾著书包，站在原地。 　　乔铮笑笑，“怕我吃了你？” 　　任斯钦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说：“怕个屁，都是男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乔铮家离学校更近，可以睡个懒觉再去学校，时间绰绰有余。这么想好像更容易接受了。 　　还是那身穿过的大裤衩加背心，任斯钦洗了澡出来，躺在粉色的床上，一点烟草味都没嗅到。 　　乔铮会抽烟，但床上没有烟草味，说明乔铮不经常睡床。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喜欢睡沙发和网吧，真是个怪人。 　　时间接近一点，任斯钦用接水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客厅里。 　　乔铮正在看一本推理小说，看见他后，把书合起来放到一边。 　　乔铮：“还不睡？” 　　每次乔铮往沙发一坐，他总觉得沙发被他衬托得小了很多。 　　在这儿真能睡得好？ 　　“你去睡床吧，”任斯钦指着自己眼睛下面说，“你这黑眼圈重得都能去当国宝了。” 　　乔铮摸了摸眼窝处，“没事，我最近睡眠质量不错，能睡着。” 　　任斯钦脱口而出，“让你去睡床你就去睡，不然我下次不给你做饭了。” 　　这他妈是什么奇怪的威胁？！和媳妇威胁不守规矩的丈夫一个路数！任斯钦捂住自己的额头。 　　谁知乔铮非常听话地起身走向他，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抓着他胳膊说：“床够大，一人一半？” 　　任斯钦蓄力想吐出一个气势很足的“滚”字时，乔铮又说：“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任斯钦的火气又被浇灭一半，觉得乔铮的话很有道理。 　　都是男人，怕什么。 　　睡一张床，穿一条裤衩，哪对好兄弟没一起干过？ 　　想明白后，任斯钦跟着乔铮进卧室，进卧室后，乔铮转身把门锁上了。 　　危机感四起，任斯钦抱住胳膊。 　　兄弟一起睡个觉，还需要锁门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悄悄开了一篇虐文《沉秋》，喜欢虐文的家人可以去瞅瞅。也是发生在江市的故事= =我这人有个贱毛病，就是甜文写多了就会奖励自己一篇虐文。 第35章 　　================== 　　乔铮解释道：“不锁门的话，明早一定会被小乔踩醒。” 　　乔铮把大灯关掉，开了床头的暖色小灯。 　　任斯钦了然，到床边躺下，另一边因为乔铮躺下后深陷下去。他感受着床榻的舒软，浑身放松地侧着身体，倒下没多久便觉得很困了。 　　出于好奇，他转过身想看看总是睡不着的乔铮此时睡着没。 　　乔铮正侧躺着，在一片暖色光效中，睁着大眼睛看他。任斯钦吓了一跳，往后缩差点掉到床下去。 　　“我说怎么后背凉飕飕的，”任斯钦说，“你不睡觉盯着我看？” 　　乔铮闭上眼睛，“睡，不看了。” 　　“你为什么睡不着？”任斯钦说，“是因为什么事？” 　　乔铮没睁眼，“没有，我不经常失眠，只是入睡有点困难。” 　　任斯钦深吸两口气，只闻到了牙膏的清新味儿。任斯钦说：“在学校没见你抽过烟。” 　　乔铮轻声说：“你不是讨厌烟味么？快睡。” 　　任斯钦捞起被子把自己裹住，再次转过身，背对着乔铮。折腾一通后，困意全无，夜里气温冷，任斯钦把自己缩成虾米状，想起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你冷的话，再拿床被子？”任斯钦说，“这床被子我征用了。” 　　任斯钦没和别人睡过一张床，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踢被子之类的恶习，万一有，那不是给乔铮看笑话？ 　　有个人躺在旁边好像不是很难以接受。乔铮躺下后动都没动过，是一个睡相极好的人。 　　乔铮短促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很困倦。 　　被子包裹住的温暖感让任斯钦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沉睡，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掉进了软软的棉花云层里，他觉得太拘束，大展身手把棉花云层拨开，又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隔着云层捞住。 　　任斯钦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背似乎抵住一堵墙，一堵让人不反感并且很温暖的墙。 　　墙怎么长手了？那双手把他圈住的时候，还覆盖住了他的手背，温度攀升到令人舒适的程度。 　　在梦与现实间，任斯钦睡得很舒服，在醒后没有第一时间睁眼。 　　直到感受到腰间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任斯钦倏地睁眼。 　　他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裹着的被子遮住了脖子，但离床头柜的距离远了许多。在睡着后，他好像往乔铮那边退了不少。 　　乔铮手臂搭在他的腰上，连人带被子把他整个人搂住，额头抵着他的后脑勺，每一次呼吸出的热气都喷洒在了他的脖颈处。 　　从脖颈处传遍全身的热气，让任斯钦呼吸暂停一瞬，机械式地扭转身体并没有将乔铮吵醒，乔铮手臂一个用力，把他搂得更紧，然后睡得更沉了。 　　任斯钦头靠近乔铮的肩窝，四肢被束缚住，完全没有办法动，除非使用暴力。 　　可是…… 　　乔铮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窗帘并不能做到完全遮光，但现在外面一点光亮都没有，时间应该还早。 　　任斯钦听见乔铮均匀的呼吸声，放松了身体。 　　搂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任斯钦再次用“都是男人”的理由说服自己，还给自己颁发了一张好人卡。 　　在乔铮怀里调整好睡姿后，他睡了个回笼觉。 　　又又又醒来的时候，乔铮还没醒。 　　这就有点过分了。 　　任斯钦的拳头手从被子里探出，一拳砸向乔铮的下颌处。乔铮眼睛没睁开，却接住了任斯钦的拳头。 　　“早。” 　　乔铮声音净澈，一点都不像刚睡醒，但眼睛还闭着。 　　任斯钦扑腾了几下，奈何力气没乔铮大，乔铮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被全方位压制的任斯钦有种自暴自弃的意味，跟踩踏板似的蹬了两下。 　　“你昨晚睡觉踢被子，”乔铮声音沉稳，“盖了好几次还踢，后来我不管你了，你觉得冷了，还往我怀里钻。” 　　又没监控，任斯钦绝对不会承认。他懒得挣扎了，干脆“哦”了一声装死。 　　良久，乔铮还是没有放开他。任斯钦忍不住说：“你要抱到什么时候？还没睡醒？” 　　乔铮说：“睡得太香了，不想动。” 　　“你买个洋娃娃抱着睡吧，”任斯钦提议道，“抱着肯定比我软。” 　　乔铮手松开了些，“得多贵的洋娃娃才能比得过任少爷？” 　　任斯钦像条鱼似的，从他臂弯里溜走，透过乔铮的肩胛看窗外，还是没有光。 　　“几点了？” 　　乔铮拿起枕边的手机，摁亮屏幕给任斯钦看了眼时间。任斯钦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里显示的时间—— 　　2:37？！ 　　凌晨还是下午？ 　　乔铮下床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差点没把任斯钦闪瞎。乔铮一脸淡定地看着窗外，“窗帘买的是最遮光的。” 　　两人在艾叶和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之下走进班里，回到位置上。 　　艾叶隐忍道：“乔铮，任斯钦，你们最近成绩是不错，但这不是你们迟到的借口，你们干什么去了？！” 　　任斯钦遮住脸，用胳膊碰了碰乔铮，让他说。 　　乔铮站起来回话，“艾老师，我们一起睡过头了。” 　　“周末睡懒觉可以理解，但不知道设闹铃吗？”艾叶卡顿了一下，捕捉到后半句，“一起睡过头了？什么意思？” 　　这句话在安静的班里掀起了一片波澜。特别是和他们玩得好那帮男生，就差没组团吆喝起来。 　　任斯钦把他拽回位置坐好，自己站起来，补充说明道：“我们在各自家里，一起睡过头了。” 　　欲盖弥彰地加了句，“分开睡的。” 　　“行了，你们还挺有默契的，睡过头的时间都一样。”艾叶拿起桌上的书，忽视那些刻意添油加醋的声音，“下不为例，乔铮你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 　　任斯钦一顿，嘴比脑子快，“艾老师，我和他都迟到了，为什么只罚他？” 　　这句话在那几个好兄弟的耳朵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李流给赵同说：“不是吧？任少爷胜负心强到连被罚都不能输给乔帮主了？” 　　赵同不这么认为，“这是有难同当。” 　　李流：“我只想有福同享。” 　　艾叶拿起粉笔，从中间掐断，卡登一声，任斯钦觉得像在掐自己的脖子。 　　艾叶说：“行，你俩一起来。” 　　乔铮非常感动地看着任斯钦，任斯钦回他一个郁闷的眼神。 　　下课后，他们同时出现在艾叶的办公室里。 　　艾叶拿出一张单子，上面记录着班里每次考试的成绩排名，别人都是起起伏伏，就面前这俩同桌呈你追我赶的直线上升趋势。 　　看着故意把脑袋埋着，乖巧等待挨训的任斯钦，还有大大方方看着她的乔铮。艾叶其实一点都不生气。 　　教了乔铮三年多，这几个月，是他看这少年最神采奕奕的时候。前三年，乔铮给她的感觉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也会对别人笑，但眼神总是处于一种视若无物的空洞状态。 　　无所谓到就好像随时可以放弃自己。 　　看见乔铮转变成现在这样，有了属于少年的活力，艾叶挺高兴的，就好像身为园丁的自己，看着一株蔫黄的小草，重新变得翠绿盎然。 　　随便教育了两句，艾叶就打发任斯钦回去了。任斯钦愣了愣，说：“就这？” 　　装成乖巧，是任斯钦的保护罩，他的长相装一装，让人看着就心软。但没想到艾叶这么好说话。 　　艾叶无语了，“你想我怎么惩罚你？检讨还是跑圈还是扫厕所？” 　　任斯钦看了眼带着笑的乔铮，低头说：“和乔铮一样吧。” 　　乔铮垂在裤线的手指一动，不小心轻触到了任斯钦有点冰凉的手指，任斯钦把手放在前面去，左手食指勾右手食指，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更可怜了。 　　可怜吗？装的。 　　任斯钦心里毫无波澜。 　　艾叶总算明白了，“我不是要罚乔铮，我有事跟他讲。” 　　任斯钦木然地放开双手，不装了。 　　他揉着头发懊恼地从办公室出去时，听见了艾叶的半句话。 　　“你妈妈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办公室里的乔铮在任斯钦走后，表情冷了不少，嘴角倒是尽量带着“平易近人”地笑，但效果不怎么样。 　　“你妈妈还是很关心你的。”艾叶觉得不太好评价别人的家事，“她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给她说了这次家长会，她说她会来参加。” 　　乔铮看向桌面，“我和他们不联系很久了。” 　　“试着联系一下吧，毕竟是父母。” 　　“艾老师，”乔铮笑着说，眼里却没情绪，“是他们先不要我的。” 　　期中考试迫在眉睫，班里的人回寝室的时间整体顺延，大多数人卡着点离开教室。 　　任斯钦和乔铮卡到断电前的最后一分钟，从教学楼出去时，整栋教学楼陷入了断电的黑暗中。 　　夜晚的冷风吹得人哆嗦，任斯钦把手放进了衣兜里。 　　乔铮手里拿着一张没写完的卷子，放缓步调，和任斯钦走在同一条线上。 　　周围和他们有共同目的地的男生不少，任斯钦好像只听得见乔铮的脚步声，还有卷子迎风席卷的声音。 　　“你最近睡得怎么样？”任斯钦问。 　　乔铮把卷子换了只手拿，靠近他一些说：“还行，但没那天晚上睡得好。” 　　回想起乔铮话里的那天晚上，任斯钦瞬间觉得这风不够冷了。任斯钦清清嗓子说：“你不会小时候睡觉都是抱着娃娃睡吧？” 　　“小时候会，”乔铮看着他，“长大了没合适大小的，就没抱过了。” 　　他看乔铮在衣柜里拿东西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两个小熊娃娃放在角落里，原来真的是助眠的作用。 　　“等你生日时，我给你送一个和你一样大的。”任斯钦话外有话道，“没东西抱就抱枕头，别乱抱。” 　　乔铮莞尔，“不用。” 　　任斯钦径直往前走，不再没话找话聊。 　　在快进寝室的时候，乔铮手握在寝室门把手上，“抱你的感觉比娃娃好很多。” 　　任斯钦假装没听见，把门摔上。 　　陈子铭探出头，看见手握成拳，耳根有点红的任斯钦，“怎么了？你热吗？要不要开空调？” 　　任斯钦拎起衣领扇扇风，“热死了，开吧。” 　　盖着被子的严旭也探出头，“热什么啊热，今天只有十二度！我都想穿棉服了！” 　　任斯钦坐在冰冷的床上，由内而外的燥热渐渐消退，不知从哪个缝隙灌进来的风，把他吹进了还没被捂热的被窝里。 第36章 　　================== 　　期中考试的前一天不上晚自习，要布置考场。好多人早早回了寝室，到处串寝，拿着一包瓜子走进这间寝室，出寝室带走一包鸡爪，回到了以物换物的原始社会。 　　501和502寝室组织了一场联谊活动：速度与激情。 　　速度就是写卷子的速度，激情就是输了后请全寝室的人吃饭。 　　任斯钦不觉得请吃饭这事有多激情，写卷子的速度有条不紊，偶尔看眼边上的人。 　　李流在抠脑袋，赵同扶着眼镜，陈子铭摸着下巴，严旭丢笔，冯和瑞在捏橡皮。 　　众生百态，总有道题在当他们的绊脚石。唯有左手边那位，手里的笔没停过。 　　任斯钦在做倒数第二道题的时候，终于看见乔铮停笔了。 　　难住了？ 　　任斯钦瞥了眼。 　　好家伙，写完了！ 　　任斯钦加快速度，成为倒数第二个写完的幸运儿，倒数第一是快把脑袋抠破的李流。 　　李流成为请大家吃饭的倒霉蛋，倒霉蛋不服气，“哪儿有光比速度的啊？肯定还要看正确率，分最低的做一百个俯卧撑！” 　　“这是数学卷子，”冯和瑞说，“你这不是针对钦哥吗！” 　　在座的几位，除了任斯钦，从第一次周考以来，数学几乎没有低于过120分。 　　李流把话吞回去，“算了算了，再来一套，我不服气。” 　　“不来了，脑袋要算炸了。”严旭说。 　　任斯钦把卷子拍在桌上，“来交换阅卷，谁分最低谁做一百个俯卧撑。分最高的坐在分最低的背上。” 　　这句话让已经略显疲惫的他们眼前一亮，集体赞同后，纷纷拿出卷子红笔，李流拿出手机，拉了个名叫“速度与激情”的小群，把答案发在了里面。 　　“任少爷，别说我们欺负你，”冯和瑞说。 　　乔铮的卷子就在任斯钦的手边，他拿出来，点开手机里的答案。 　　选择题……全对。 　　填空题……全对。 　　大题……全对？ 　　“这题有这么简单？”任斯钦改卷的过程过于流畅，数学的答案比较死，所以他看乔铮的答案和看标准答案，仿佛没有区别。 　　乔铮在改李流的卷子，打叉打得有点累，“这题有这么难？” 　　李流瞅了眼自己惨不忍睹的卷子，“靠，我这道题是看赵同的！早知道自己做了！” 　　另外几个的阅卷过程更千奇百怪，每一个符号都在仔细看，生怕哪里少扣一分。 　　任斯钦凑到陈子铭面前，看自己的卷子正确率还行。陈子铭在空白处打上了分。 　　“我120，”任斯钦拿起自己的试卷，“这分数肯定垫不了底，是吧？李流？” 　　这套题只有压轴有点难度，但不及高考。第一名有俩，乔铮和陈子铭，后面几位的分数相差不大。 　　李流拿着自己的卷子，摸着后脑勺，说得很难为情，“少爷，小的121分。” 　　任斯钦：“……” 　　李流数学向来比任斯钦强，差在了语文和化学，特别是语文，总是在两位数徘徊。 　　任斯钦被他抓耳挠骚的动作和乔铮打的大叉给迷惑了。 　　小丑竟是自己。 　　行吧，时也命也。任斯钦漠然道：“下次考理综。” 　　说完，他走到方便做俯卧撑的空地，看着乔铮和陈子铭，“你们谁的臀部轻点？” 　　严旭说：“一百个有点多了，要不五十个？” 　　冯和瑞撸起袖子，“让我来，我能压得住场子！” 　　任斯钦：“大冯，你往我身上一坐，就要负责照顾我后半生了。” 　　乔铮和陈子铭交换了体重，最后决定陈子铭上。 　　想搞事的李流说：“不一定要坐在背上，还可以在身下！学委，你躺着让任少爷做俯卧撑！” 　　陈子铭正担忧地看着任斯钦，觉得李流的提议不错，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乔铮嘴唇微启，正想说什么—— 　　任斯钦倔强道：“不用，我能行。” 　　当事人没意见，他们自然没有意见。任斯钦双手撑在地上，姿势很标准，陈子铭往他后背一坐，双脚踩在地上，不敢真的用力。 　　任斯钦曲折双臂，让身体平稳向下，紧贴地面。 　　“一、二、三……” 　　除了乔铮外，几个人大声计数。 　　还没数到四，沉迷学习许久没有锻炼的任斯钦坚持不住了，直挺挺地躺尸，几个人吓得不轻。 　　乔铮几步走上前，把装死的人捞起来，“意思意思就行了。” 　　人生最大的错觉就是自认为自己能行。任斯钦扶着闪了一下的腰，“李流，我和你一起请客。” 　　李流说：“您老身体没事吧？” 　　“这是个意外，”任斯钦重新站好，“没想到学委这么沉。” 　　“最近吃胖了点。”陈子铭挠了挠脸颊。 　　“我们天天这么累死累活地学习，不吃胖点怎么行？”李流说，“那定在周六晚上，正好期中考试完了，我和少爷请大家撸串，我知道有家店味道特别好！” 　　时间差不多了，501寝室的几位回去了，任斯钦跟着出寝室买水，从售卖机处拿出水时，斜睨着倚在门口的乔铮。 　　乔铮说：“你给我推荐的脱口秀我听得差不多了，还有别的吗？” 　　任斯钦又买了瓶汽水，丢给他，“我推荐你每天睡前砸自己脑袋一下，睡得肯定香。” 　　乔铮接住，“太暴力了。” 　　任斯钦正要回寝室，看见他眼底暗沉的青色，让一双好看的眸子少了些神采，停住脚步，“听脱口秀你睡得着？” 　　“效果没有相声好，”乔铮单手拎着水，“还行，不管什么都没有那晚抱着……”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任斯钦捂住嘴。 　　走到门口准备关灯的李流看见乔铮半边身体卡在门口，他探出头，看见乔铮另外半边身体被压在墙上，而那个做四个俯卧撑就累得要死要活的任少爷，正用手心捂住乔铮的嘴，手臂横在乔铮的脖子上，火药味很浓。 　　拿过汽水的手心有点冰凉，乔铮感受着任斯钦掌心的温度，目光定格在任斯钦藏不住情绪的脸上。 　　“你们……”李流顿了顿，“要不帮你们关个门？” 　　任斯钦松开乔铮，眼神威胁，“不准再提。” 　　乔铮一笑，转身问李流，“才九点就关灯了？” 　　寝室里的三个人已经在催促了。李流说：“我们打算看恐怖片，你俩看不看？” 　　任斯钦挥挥手，“不看。”说完他回到了寝室。 　　没过多久，502紧闭的寝室门再次被敲响，最近寝室热水器有问题，热水很小，陈子铭和严旭去公共浴室洗澡了。寝室目前只有任斯钦，于是他不得不去开门。 　　“他们在看恐怖片，太阴间了，想来你们寝室待会。”乔铮已经换了身睡觉时穿的衣服，浅灰色的宽松长袖，配白色短裤，气质好到不像要休息，像是要去炸街。 　　任斯钦刚换了单薄的睡衣，有点冷，搓了搓手臂回到床上捂着。任斯钦盘着腿坐在床上，“你应该不怕鬼吧？别人玩密室尖叫，你玩密室打哈欠。” 　　乔铮坐在离任斯钦最近的椅子上，“不怕，刚才那句话前半句是借口。” 　　任斯钦把被子裹在身上，“你后半句是什么？” 　　“想来你们寝室待会。”乔铮手肘搁置在膝盖上，凑近他。 　　任斯钦把被子裹紧，“寝室结构都一样，你……” 　　“不一样。”乔铮声线很低，“这个寝室有你。” 　　寝室现在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灯光很足，足够他们看清对方的脸。乔铮眼里似乎有些期待感。 　　怪异的氛围让任斯钦有点受不了。 　　任斯钦把被子掀开，“你他妈别撩我！” 　　乔铮怔住，重新坐好，手掌摩挲着膝盖，眼里笑意加深。 　　任斯钦摸着后脖，别开视线，声音小了些，“你想说什么就说，别磨叽。” 　　“明天期中考试，小少爷行行好，让我再跟你挤一晚？”乔铮说。 　　任斯钦想了想，“你这一句话，前后有什么关系？” 　　“那我展开来重新说，”乔铮正经道，“明天期中考试，我想睡个好觉。小少爷行行好，让我睡个好觉。让我再跟你挤一晚，我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跟你睡才能睡得好了。” 　　任斯钦听懂了，瞠目结舌道：“乔铮，我之前没觉得你是个变态。” 　　“要是能让我跟你睡，”乔铮似是下定很大决心，“你这么想也行。” 　　任斯钦抄起枕头砸他脸上。 　　严旭和陈子铭脖子搭着毛巾，手里拿着盆子，舒舒服服地从澡堂回来。他们站在门口时，看任斯钦的床，会被柜子挡住大半视角。 　　此时他们看见床上的人盖着被子，侧躺着没有动静。 　　陈子铭用气声说：“任斯钦睡了，那关灯睡觉？” 　　严旭点点头，在门口时顺手把灯关掉了。寝室完全黑了下来，他们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床上。 　　学校考虑到高中男生的个子高大，定制的床很宽大，睡一个人有多余，睡两个人也凑合。 　　任斯钦面对着墙，被子和枕头分出去一半给身后的人。乔铮躺下后一句话都没说，像是沾床就睡着了。 　　两人不同的沐浴露味道交织在一起，任斯钦比对了下，觉得还是自己的好闻一些。 　　任斯钦转了个身，盯着乔铮的脸看。 　　没有表情的五官柔和，眉毛和睫毛都很浓密，头发看起来也不像会学秃的样子。为了验证乔铮到底睡着没，任斯钦伸手拨弄了下他低垂的睫毛。 　　没有动静。 　　任斯钦心里腹稿：难道跟我睡真的能睡好？这傻逼，床这么挤。 　　任斯钦从拨弄睫毛变成了拔睫毛，只是想玩玩，没想真的拔下来，当两根细长的睫毛出现在他指腹的时候，他心惊肉跳。 　　乔铮还是没有动静，正当他松口气时，乔铮抓住他不老实的手，放在下颔处蹭了蹭，又低下头拿温热的嘴唇触碰了一下指尖。 　　乔铮真的睡着了。 　　被他触碰过的指尖像是碰过火炉般，燥热又悸动。 　　任斯钦没有收回手。 第37章 　　================== 　　半夜下了场急雨，气温仿佛降到了冰点，陈子铭是被冷醒的，下床去上厕所的时候，想着要多带床被子来学校。 　　路过任斯钦的床，陈子铭愣住。 　　骤雨初歇后，借着朦胧的月色，陈子铭看见一床单薄的被子盖住了两个人。 　　乔铮扣着任斯钦的后脑勺，把人摁入怀中，任斯钦尽量让自己紧贴温暖来源，被子几乎全在任斯钦身上。他们抱在一起，像两只在寒冬里依偎取暖的猫。 　　陈子铭打开阳台后，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下，赶紧解决完内急后，回床前又看了眼。 　　睡得有些迷糊的任斯钦扒拉开乔铮的手臂，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扯了一半盖住乔铮。 　　东拍拍西拍拍，确定盖好后，又缩回被子里。 　　许是觉得不够暖和，他霸道地拉过乔铮的手臂，环住自己，而又睡得死沉。 　　陈子铭躺进才离开一小会儿便凉了个透的被子里，有些羡慕对面的两个人。默默抬头看了眼呼噜声巨响的严旭，陈子铭打消了不该有的想法。 　　…… 　　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李流吃着油条向任斯钦汇报道：“任少爷，我举报乔帮主夜不归宿！他今天早上才回寝室，不知道去哪儿厮混了！” 　　任斯钦咬了口鸡蛋，“以后不准在寝室看恐怖片。” 　　“我们是在聊同一个话题吗？乔帮主夜不归宿和在寝室看恐怖片有什么关系？”李流没懂，“你今天精气神真好，吃什么补品了吗？” 　　补个大爷的品。 　　和夜不归宿的人睡了一觉，算补品吗？ 　　任斯钦一口吞下剩余的鸡蛋，目不斜视地离开食堂。 　　期中考试和高考的安排很像，语数外理综考两天。 　　第一天考完的时候，任斯钦躺在那张床上，心里竟然觉得乔铮在自己寝室睡不好，还会来找他。 　　看了会儿手机，时间接近零点了，乔铮没来骚扰他。 　　任斯钦点开乔铮的聊天框。 　　：睡了么？ 　　没有发出去，他又给删除了。 　　没必要这么关心乔铮。 　　任斯钦放下手机，把被子盖过头顶，过了好一会儿，觉得被窝还是冰冰凉凉的。 　　“要不开会儿空调？”任斯钦对着在复习的室友说。 　　陈子铭：“我都行。” 　　严旭：“开热风还是冷气啊？” 　　“热风，”被子盖住任斯钦半张脸，“这个天气傻缺才开冷气。” 　　严旭拿起遥控器，“任斯钦我觉得你最近体温感知有点问题，前几天你热得想开冷气，今天就冷得想开热风了。” 　　任斯钦侧身对着墙壁，闭眼说：“这两天大幅度降温，你们多穿点。” 　　陈子铭说：“嗯，我看好多人都感冒了。特别是班长，这两月看他感冒都没好过。” 　　班里人对班长的印象就是一个字：拼。 　　张光玮太拼了，一个24小时，吃喝拉撒睡的时间是必要的，但他能拼到把睡觉时间压缩到每天四个多小时，吃饭的时候都捧着单词本看。 　　“他那样不行啊，还没到高考，人就垮了。”严旭说。 　　他们就着“如何健康学习”这个论点展开话题。 　　很有发言权的任斯钦不加入他们的讨论。每次大考，张光玮都是坐他前面的位置。张光玮每次考试都如临大敌般对待，整场下来无不手抖出汗，面部惨白。 　　次日，考完英语的时候，监考老师还特意问了问张光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张光玮说：“老师，我没有不舒服，只是紧张。” 　　监考老师说：“不用紧张，这不是高考，平常心对待就好，像你背后那位同学，我看他都快睡着了。” 　　任斯钦写英语卷子速度很快，一道题最多圈一下重点，然后就能选出答案。最近键盘侠网友发的干货贴，让他纠正了不少语法错误，做题速度随着语感的提升而变快。英语他靠直觉比较多，选定后几乎不改，所以能很快写完。 　　睡了半个小时，任斯钦还是觉得很困。起身离开了考场，李流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我们先去烧烤店占座吧，他们等会儿来。”李流很精神地说。 　　任斯钦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哪些人？” 　　“咱们两个寝室的人，我还叫了徐畅和戴梅，”李流跟着他往校门走，“铮哥说是有事，不去。” 　　任斯钦收回视线，点头，晃眼看见张光玮走在旁边。任斯钦对他印象很好，是个负责的好班长。 　　“班长，晚上我们请吃饭，一起去？”任斯钦随口一问。 　　李流跟着说：“班长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出了考场后，张光玮的脸色正常了不少，他怔忡之余，指着自己说：“你们在跟我说话吗？” 　　李流向来好客，不由分说地把张光玮拖走，“我们别废话了，再晚就没位置了！” 　　生意火热的烧烤店门口，老板在这寒冬天气仍然能流着热汗，翻动烤架上的美味，不停招呼客人往里坐。 　　他们坐在了门口，两张木桌拼在一起。明天还要上课，他们不得不把啤酒换成豆奶，人手一瓶奶。 　　任斯钦嘬着吸管，时不时听他们以张光玮和陈子铭为中心，聊着这次期中考试的试题。 　　张光玮和陈子铭的成绩不分伯仲，这次你第一，下次我第一那种，从第三名开始的排名倒是变化无常。 　　赵同扶着泛金的眼镜框，“这次我觉得我能拿第三。” 　　“好巧，我也这么觉得。”冯和瑞拿起一串五花肉，囫囵吃进嘴里，吃急了呛得找水喝。 　　戴梅嫌弃地说：“你吃东西就不能吃慢点？谁跟你抢了？”她拿起一瓶豆奶，插上吸管递给冯和瑞。 　　李流高举手中的串，“我压铮哥第三，等期末考试的时候，铮哥没准能威胁下班长和学委的地位！” 　　徐畅听见他们聊起乔铮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已经离开十三班一段时间的徐畅并没有觉得与他们有生疏感，偶尔会讲讲在十一班的所见所闻。 　　聊到了一道物理大题，陈子铭和张光玮争论不休，其他人也各抒己见，分成了两大派。 　　任斯钦抬眸道：“陈子铭的答案应该是对的，班长你中间有步数值带错了吧？我做第一遍的时候，跟你答案一样。” 　　张光玮刚想反驳，登时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变得煞白起来。陈子铭宽慰道：“没事老张，我数学也有道题算错答案了。” 　　“20分的大题……”张光玮颓然坐在椅子上。 　　好几个和张光玮答案相同的人也是同款瘫坐姿势，但装了三秒又开始傻乐呵地抢串吃。 　　不对答案的好处就是不会提前被分数伤害到。 　　任斯钦喝完了手中的奶，走到冰柜前，又拿了一瓶。 　　左手边那桌围了四五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正叼着烟吹嘘着读书时的“丰功伟绩”。 　　有个眉边带道疤的刀疤男，瞅见任斯钦的校服，嘿嘿笑着对旁边的人说：“还记得我们进六中的兄弟吗？多久没跟咱们联系了。” 　　“乔铮啊？”那人声音很大。“小白眼狼，我们对他那么好，现在都不搭理我们了。” 　　任斯钦关冰柜的手顿了顿，往回走的速度变慢了些，路过他们那桌时，刀疤男叫住他，“诶，小兄弟，你认识乔铮不？” 　　任斯钦没理他，径直走回去了。 　　…… 　　“你这样子把小高中生吓到了！”刀疤男的朋友取笑他，“算算年龄，乔铮现在应该去读大学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约出来聚聚？哎，那小子换号码了，联系不上。” 　　“江市就这么小块地，哥你想联系谁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吗？” 　　“妈的算了，想到当年的事我就害怕，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进去的是我们！” 　　…… 　　吃完烧烤从店里出来，冯和瑞和戴梅还有徐畅顺路，承担起送女生回家的义务。剩下的几个人搭伴回学校。 　　任斯钦要回家拿点厚衣服，在路边等车的时候，那几个喝得烂醉的人搭着肩膀出来了。 　　刀疤男看见任斯钦，摇摇晃晃走向他，“你们六中的，应该都听说过乔铮吧？” 　　任斯钦不加掩饰地嫌弃，往边上挪了步，让刀疤男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扑了个空。 　　刀疤男拿出手机，似是炫耀地说：“乔铮，中考状元，可是我的好兄弟！我给你看他的照片，没准你对他有印象了。” 　　刀疤男不管任斯钦的反应，自顾自地点开手机相册，然后把手机屏幕对准任斯钦。 　　比现在要小几号的乔铮映入了任斯钦的眼帘。通过模糊的像素可以看出这是几年前的视频，大约是在乔铮初三的时候。 　　初中时期的乔铮看起来比现在白很多，五官没有太大变化，眉眼透露着几分少年稚气，眼睛里的情绪比现在多一些。 　　他手里拿着烟和打火机，视线在看镜头外的人，眸中有可见的恐惧和不解。镜头抖了两下，拍摄者伸出手把烟塞进了乔铮的嘴里，另一只手摁燃了打火机。 　　香烟渐燃，乔铮在镜头外的人的指引下，不得不做出吞云吐雾的生涩样子，仔细看，他的手在颤抖。 　　任斯钦眼也不眨地看完了这段视频，垂在裤缝处的手指聚拢成拳，刀疤男收回手时，被他狠狠地捏住了手腕。 　　眼前这个小高中生，干干净净的，对刀疤男来说构不成威胁。然而此时看见他狠戾的表情，刀疤男不由得后背一凉，酒醒了大半。 　　“删了！” 　　任斯钦每个字都说得很重，胸膛起伏难平。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评论多，悄咪咪加更。 　　存到第56章 啦 第38章 　　================== 　　刀疤男的几个兄弟看他被一个高中生吓到的怂样，嘲笑个不停。刀疤男恼怒道：“你哪根葱啊？让我删我就删？！” 　　刀疤男说着就要当街对任斯钦动手，任斯钦丢开自己的书包，站在原地等他挥拳。他的兄弟们赶紧拦住他，“行了行了，别乱挑事，你还想进去吃几年饭啊？” 　　任斯钦比他们都高点，但少了啤酒肚和社会气，气质太干净了，给他们一种好欺负的错觉。 　　“操，你快给老子滚，”刀疤男吐了口痰，“我没地方睡，你们他妈的谁知道乔铮的地址？” 　　那些人又开始笑起来，“别人家那可是高档小区，你住的起？” 　　“他一个人住那么好的房子，他爸妈还不管他，真他妈会投胎。” 　　任斯钦淡定地拿起丢在一边的书包，拦了辆车，在那群人的目光中上车，报的却是乔铮家的地址。 　　刚才那种情况不适合耍帅，他们人多，不宜冲动行事。任斯钦颅内风暴后，第一反应是去找乔铮。 　　到达乔铮家，按了好一阵门铃无人响应后，任斯钦给乔铮第N次拨通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正当他急的团团转时，邻居的门打开了。乔铮从邻居门口探出身体，看到还没收回慌张表情的任斯钦。 　　“你来看小乔的？”乔铮说。 　　“不是。”任斯钦不知道怎么开口。 　　乔铮说：“那就是来看我的。” 　　本以为会被任少爷无情反讽，但任少爷很反常地点头。 　　小乔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从乔铮的腿边的缝隙钻出，跑到任斯钦面前，前脚跳起攀附他的大腿。 　　乔铮回身跟邻居说了两句话，关上门，走向自己家。 　　进屋后，任斯钦把门反锁，松了口气。走到在接水的乔铮面前说：“我遇见了几个混混，他们说认识你，还说要来找你。” 　　他一开口乔铮便明白了，拿起水杯塞到任斯钦手里。 　　“今天考试考得怎么样？”乔铮说。 　　“还不错，”任斯钦顿了顿，“不对，我在跟你说混混的事儿。” 　　乔铮笑了笑，“他们没你想的胆子大，不会来的。” 　　回想起那个视频，任斯钦心里闷得慌，捏紧水杯，目光锁定在乔铮泰然处之的脸上。 　　两个乔铮区别很大，在他面前的乔铮看起来更强大，长期的运动，他的皮肤不算白，结实有力的手臂能很轻易放倒那几个缺乏运动的混混。 　　可是，视频里那个小乔铮，需要保护。他不会抽烟，打不过那几个混混，如果反抗，可能会有更可怕的后果。 　　他当时是怎么过来的呢？ 　　任斯钦初中也是住宿，周末都很少回家，学校管得严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倒是听同学说过不少差不多岁数的男生女生，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约架解决，比在四中的时候听到的约架理由还无厘头。 　　——你看我一眼，是不是对我不爽？打一架吧！ 　　——你踩我脚了，打一架！ 　　小乔铮对那些人做了什么？ 　　脑海里回闪过许真诚的话“那些人见不得别人好”，这也是个理由？ 　　…… 　　乔铮在任斯钦面前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 　　“你——” 　　任斯钦差点咬了舌头，及时转了个弯，“你今天有点帅。” 　　乔铮还没有换衣服，两人穿的都是校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乔铮打量了下他，“你也是。” 　　无厘头的互夸后，任斯钦喝了口水，说：“我人太好了，听到消息来给你报信，你晚上不要出门了，睡不着也别去网吧，那些人喝多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别碰到他们了。” 　　“你要是没来告诉我，我等会就去真诚网咖了。”乔铮手在衣兜里摸了两下，掏出烟和打火机，丢在桌上，“不过我现在不怕他们，没事。” 　　任斯钦把水杯放在烟盒旁边，“嗯，我懒得回去了，今晚上还是住你家。” 　　之前几次他还要找点借口，这次他连借口都懒得想了。他着急忙慌跑来提醒乔铮，这大恩大德，蹭住一下不过分吧？ 　　乔铮说：“那你还是睡我房间。”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睡沙发很容易着凉感冒。任斯钦那句“都是男人，一人一半床”还没说出来。 　　乔铮接着说：“我把客卧收拾好了，我去睡客卧。” 　　幸好没说出来。 　　任斯钦点头，“你明早上醒的时候叫下我，我要早点起来，回家一趟拿衣服。” 　　“行，”乔铮说，“我叫你起来吃早饭。” 　　任斯钦端起水杯的时候，“不小心”把烟盒扫进了垃圾桶，装出歉意的表情，又一个“不小心”把打火机碰进了垃圾桶，完事后，手一抖，水杯里的水全撒进了垃圾桶里。 　　“天气冷，我手抖，”任斯钦说得很自然，“不好意思啊乔帮主，你想抽的话，我再去给你买一包？但我长得像未成年人，店家可能不卖给我。” 　　看出他的小动作，乔铮没有揭穿，忍笑说：“看你冷成这样，要不要多给你拿床棉被？” 　　“可以。”功成名就的任斯钦薅了薅乔儿子的毛发，回到卧室里。 　　床单从少女粉换成了梦幻紫，任斯钦很好奇乔铮的邻居是什么样的人。今天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好像年龄不大？ 　　乔铮给他拿了正儿八经的睡衣，现在这个天气没办法穿大裤衩睡觉了。 　　洗完澡出来，床上多了床毛毯，卧室空调也打开了，暖气适宜，非常适合睡觉。 　　任斯钦给乔铮发了消息。 　　不聊骚：你睡你房间，我睡客卧。 　　别烦我：我已经躺下了。 　　任斯钦走出房门，到了客卧门前，很不给面子地推门而入。乔铮确实已经躺下了，正仰面躺着，手里举着在放电影的手机。 　　没有开空调，有点冷。任斯钦耸耸肩，“让你回你房间睡。” 　　乔铮放下手臂，“让你睡我房间你就睡，再客气下次不让你住了。” 　　“你怎么还威胁我！” 　　“跟你学的。” 　　任斯钦绷不住生气的表情，笑了，连带着乔铮跟着他一起傻乐。 　　“睡觉盖严实点，别踢被子。”乔铮说。 　　任斯钦说：“我一般睡得很死，踢没踢只有早上看被子在没在地上。” 　　回到房间后，废了一天脑细胞的任斯钦沾床就睡。 　　…… 　　乔铮看完一部电影，差不多困了。他不是随时入睡困难和失眠，间接性的。最近睡眠质量还可以。 　　放下手机后，他到了主卧，轻轻打开房门。 　　不出所料，任少爷又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全部掉在了地上，大部□□体冲出床沿，有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架势。 　　任斯钦睡姿虽然很大大咧咧，但睡相却很好，不流口水不打呼噜也不磨牙，安静地躺着，偶尔一个翻身又是一个难以模仿的姿势。 　　怎么说呢，有点可爱。 　　乔铮把任斯钦搬回床上，盖好被子。睡梦中的任斯钦蹙眉，伸腿一踢，被子又到了地上，一个侧翻，上半身就要往地面砸。 　　乔铮眼疾手快地把他捞起来，任斯钦趁机搂住乔铮的腰，呓语道：“乔铮，你别找我不痛快。” 　　乔铮笑了笑，坐在床沿，“好，小少爷说什么都对。” 　　任斯钦的脑袋在他腰间蹭了蹭——动作指导：乔儿子。 　　“少爷，您能放小的回去睡觉了吗？”乔铮有商有量道。 　　任斯钦还在梦里，自然没办法跟他对话，但可以各说各的。 　　过了几秒，任斯钦断断续续地说：“乔铮……他们欺负你了，给小爷说……我打得过他们。” 　　“知道了吗？！”任斯钦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语气激动了起来，“别让他们欺负你！” 　　乔铮垂眸，看着清瘦的任斯钦，食指缓缓扫过他的侧脸，半晌才说：“知道了。” 　　得到回应的任斯钦紧紧搂住乔铮的腰，嘿嘿笑了两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再来一章，没想到吧～实不相瞒，56章会有点无伤大雅的小虐（刚写完），应该会在60章左右完结，写完就给大家爆更。 第39章 　　================== 　　早晨六点，任斯钦一个翻身，跟陨石似的砸在地上。 　　他自己家的卧室，在装修时，地面被万冬雪铺了厚厚的地毯，起初他不能理解，后来好多次早晨从地面爬起来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是自己滚下来的，归结于地毯躺着太舒服。 　　任斯钦爬上床，死活睡不着，索性换好衣服到客厅。 　　客厅里没人也没狗，玄幻处悬挂的狗绳不见了，估计乔铮遛狗去了。 　　大早上遛狗，乔大爷的自律生活。 　　任斯钦打开书包，拿出习题册来做。早上的脑子比较清晰，做起来很流畅。 　　听见玄关处传来动静时，已经快八点了。 　　乔铮提回来了早饭，见穿戴整齐的任斯钦已经在桌边坐好，笑着问：“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你卧室那个窗帘，我分不清早还是晚，还以为又像上次一样要迟到了。”任斯钦不会说出实情，丢人。 　　“我会叫你的。”乔铮把装满早点的袋子放桌上，“我猜你是睡得不老实，掉地上了。” 　　任斯钦拿起豆浆喝了口，不回应是他最后的尊严。 　　吃过早饭，任斯钦回家去打包了一个行李箱的衣服。 　　到寝室的时候，陈子铭床上有两床厚棉被，严旭正把秋衣扎进校服裤子里。最近他们寝室可能风水不太对，热水供应不足就算了，空调还坏了，加上在过道口，风一吹特别冷。 　　任斯钦有点怀念几个小时前躺过的温暖卧室。 　　严旭说：“期中考试成绩好像出来了？这些老师晚上不睡觉的吗！” 　　“效率高挺好的，让我们提心吊胆的时间少了些，”任斯钦平静地说，“考多了我现在没什么感觉了，大概知道自己的分数多少。” 　　严旭搓搓脖子，“多少分啊？能上600吗？” 　　任斯钦挑眉道：“600？小瞧我了，630左右吧。” 　　“厉害厉害，我觉得我最多580，这次物理太拉了。”严旭说。 　　任斯钦：“理综我不怕，数学不拉我分就谢天谢地了。” 　　吹完牛逼后不久，熟悉的公告栏前，任斯钦看着自己的分，捂额。 　　前几次的分数稳定在六百出头，这次期中考试的题目难度和高考差不多，数学他不会做的依然不会做，考了599，排名倒是上升了些，说明没有退步。 　　“我果然考了580，”严旭没有意外道，“物理这次真没考好，哎，不过比上次高考进步就行，家长会好交差。” 　　严旭已经走了几步了，以为任斯钦在旁边，嘴没停过，他反应过来回头看时，任斯钦正用手指比量著名单。 　　“任斯钦，你在做法吗？”严旭走回去。 　　任斯钦伸直拇指和食指，丈量着两个名字的距离，这次距离又变近了。 　　严旭看见了乔铮的名字，还有高到令他羡慕的666分。严旭伸出手比了个六，“铮哥高考好像554？半学期涨一百多分！他是左右脑同时在学吗！” 　　“他左右手都能写字。”任斯钦挺羡慕这个技能，“这就是中考状元的实力，学着点。” 　　严旭疑惑道：“听别人说铮哥以前不学也不听课，但这学期除了开学两天，就没看他不学过，他怎么突然发奋图强了？” 　　任斯钦啧了声，“为了不当女装大佬。” 　　“女装大佬……”严旭联想到了什么，“乔铮当过女装大佬？你说你遭受打击来复读是因为喜欢的人变成了女装大佬……” 　　严旭很聪明反应很快，还很会联想，联想的方向还很正确。任斯钦心跳一瞬间加快，看着他扒拉扒拉个不停的嘴，对接下来他会说出的话有所预感。 　　“综合上述言论，”严旭四舍五入道，“你喜欢乔铮啊？” 　　到公告栏附近的学生都在看成绩，没人关注他们在聊什么。 　　任斯钦却觉得正在被很多人围观，突然心跳快得跟跑完三千米似的，咚咚咚到了嗓子眼，连带着舌尖都有些发麻感。 　　严旭见任斯钦的表情不太对，笑着说：“我的意思是……”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任斯钦语速极快地说。 　　“我说……” 　　任斯钦绕过他，“走了，马上上课了。” 　　严旭觉得莫名其妙地跟上他，他又聊了些别的，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回到班里，试卷基本都发下来了，几家欢喜几家愁。在发数学试卷的张光玮，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他们在烧烤店说的那几个预言，只成真了一个——乔铮全班第三。 　　第一是陈子铭，第二却不是张光玮。 　　张光玮物理丢那二十分，让他在进入这个班后，第一次跌出班级前三。 　　“任斯钦，你卷子落地上了。”张光玮看着魂不守舍的任斯钦。 　　同是天涯沦落人，任斯钦或许正因为数学没考好而烦心。有了这个猜测后，张光玮看任斯钦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任斯钦还在发呆中，敷衍地点头后，并没有去捡卷子。 　　他在想，严旭那句话里，哪个词把他吓到了？为什么脑袋还是嗡嗡的？ 　　女装大佬？ 　　复读？ 　　吓不到他，最多让他生气。 　　那还剩一个词—— 　　喜欢。 　　这个词反复萦绕在脑海里，多了些不切实际的眩晕感，任斯钦脑袋从手掌滑落，差点栽倒在桌面上。 　　一只手把一张卷子放在了他桌面上。 　　“数学进步了，”乔铮说，“再接再厉。” 　　任斯钦把卷子扣在桌上，看向了窗外。 　　冬天的窗外没什么好看的，枯枝败叶，云层也很低。窗子没有关实，灌进来的风有点冷过头了。 　　任斯钦把手缩进了宽大的校服袖子里。旁边的人大概是没事干，大手从他的校服里挤进来，摸了下他的手背。 　　任斯钦瞪他，“自己没袖子？” 　　“怕冷不多穿点？”乔铮蹙眉，抽出手把窗子关紧了。 　　被他摸过的手背有点发热，任斯钦探出手，拿起笔看卷子的错题。 　　“同学们，下周学校有校运会！” 　　班里消息最灵通的严旭狂奔到教室给大家传递消息。 　　以李流为首的男生开始振臂高呼，喜迎校运会，埋头在教室学了这么久，总算有个校园活动了。 　　任斯钦不信。 　　严旭从前门进来，往后门走的同时，又说：“但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散了散了。” 　　“好啊！一天不揍皮痒痒了！” 　　“站着别跑！” 　　严旭脚底抹油，从后门溜出教室，被李流他们一路狂追。跑出去没多远，又被文主任赶猪进圈似的，一窝蜂给赶回来了。 　　任斯钦笑得不行。 　　这样平淡而充实的校园生活，好像还不错。 　　乔铮好几次拿出手机，在短信界面停留，一个字没有打出来。 　　这种症状持续到了晚自习。 　　任斯钦拿出手机，点到自从有了微信几乎没用过的短信界面。 　　乔铮刚放进桌肚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 　　任斯钦：想发什么就发，想说什么就说。 　　离他半步远的任斯钦放下手机说：“犹豫就会败北。” 　　乔铮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在短信界面编辑了三个字。 　　：不用来。 　　发送给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们没有校运会，但有家长会，而且定时定点举行，到了周五那天，还没到时间，学校门口已经有许多焦急等待的家长了。 　　这热闹非凡的场景，跟等孩子高考结束似的。 　　保安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把家长们放进学校里。 　　艾叶放下粉笔，“等会家长会，班长和学委留下来，剩下的人可以回寝室，也可以自己找地方待着，放心，我不会说你们坏话的。” 　　任斯钦扭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万冬雪。 　　万冬雪穿着杏色的风衣，还是干练十足的打扮，但头发梳起来后，化着淡妆，现在比工作时看着更平易近人了些。 　　好多家长在观察气质出众的万冬雪，想着这是哪位的家长。 　　几乎所有人都在侧头看门口的家长，寻找自家人。 　　任斯钦视线停留在了乔铮低头整理书本的侧颜上，他没有往门口看一眼。 　　当任斯钦把万冬雪领到位置坐下时，乔铮拿起书包站了起来，很礼貌地说：“阿姨好。” 　　万冬雪点头，“你好。” 　　任斯钦顿了顿，看着靠墙站着，不停给别的家长学生让位置的乔铮。 　　全班家长落座后，只有万冬雪身边的位置空着。 　　艾叶和班委在台上整理资料，家长会还没正式开始。李流妈妈走到万冬雪面前打招呼，见旁边位置空着，便坐下了。 　　桌面收拾得很干净，就像没人坐过般，李妈对旁边的任斯钦说：“小钦怎么单人单桌啊？刚开学你和李流不是同桌吗？” 　　万冬雪看了看站着的乔铮，有些不确定。 　　乔铮笑笑，一言不发地朝后门走。任斯钦拽住他的胳膊，把要走的人拉了回来。 　　“李阿姨，这我同桌，”任斯钦介绍道，“乔铮，期中考了666分的学霸。” 　　其实没必要加后半句，这种吹嘘乔铮的感觉，就好像小学那会儿，得了个市级奖，迫不及待要给所有小伙伴说。 　　成绩好的孩子总是能让长辈眼前一亮。 　　李妈拍手说：“乔铮你和李流关系应该也不错吧？我家李流贪玩，平时你多带他学习。” 　　万冬雪一笑，“还有我家任斯钦，贪玩。” 　　任斯钦还拽着乔铮的胳膊，书包带子从乔铮的肩膀滑落到了两人手臂相连处。 　　“我也贪玩，”乔铮说，“都是任斯钦带我学的。” 　　任斯钦斜他一眼，“对，是我激励你学习的。” 　　激励这两个字他咬得很重，希望乔某能懂其中内涵。 　　家长会要开始了，任斯钦拿起自己的书包，和乔铮一前一后地离开教室。 　　教室外面有个姗姗来迟的家长。 　　她步履匆匆，着急的眉眼有些凌厉感，单薄的嘴唇抿起来时，弧度和乔铮如出一辙。 　　乔铮停下脚步，看着她。 　　“妈？” 　　明明是最亲昵的一个称呼，但乔铮说出来，有种第一天认识这个字般的陌生感。对他而言，好像没有别的含义，而是一个很简单的字。 第40章 　　================== 　　乔妈在他面前缓步停下，上下打量他后，语气很淡地说：“这么久没见，长这么高了。” 　　乔铮不轻不重地“嗯”了声，母子俩语气也如出一辙，在比谁更冷淡似的。 　　“阿姨好——” 　　任斯钦正在和乔妈打招呼，被乔铮拽走了，只能回头赔笑。 　　乔妈看着他们消失在转角，整理好衣领，走进班里。 　　跟着人流离开教学楼时，任斯钦好奇地问：“你和你妈妈多久没见了？” 　　乔铮伸出三根手指，指节处不知为何有些泛红，据经验来看，这种局部泛红，任斯钦只有在狠狠握拳威胁乔铮时才会出现。 　　“三个月？”任斯钦说，“我和我妈也差不多三个月没见了。” 　　“单位错了，扣分。”乔铮纠正道，“是三年。” 　　任斯钦：“……” 　　三年没见？ 　　难怪刚才乔铮那声“妈”喊得跟陌生人似的。 　　家长会的流程无非是老师讲话，老师和家长谈话，交流一些关于孩子成绩的事，交代一些后续的教学工作。 　　艾叶没那么多废话讲，只说了些必要的事，不到一个小时便开完了，接下来家长来询问孩子情况的时间占大头。 　　任斯钦回教室的时候，特意到501寝室找人。乔铮并不在寝室，他便和李流一起回了教室。李妈刚和艾叶聊完天，兴高采烈地抱着儿子的胳膊，一个劲地夸争气。 　　艾叶正被几个家长围着问话。 　　任斯钦四处环顾，没有发现乔铮的身影。 　　“我先走了。”万冬雪拿起包走到他身边，“你明天放假对吗？我在家里等你。” 　　任斯钦点头，把万冬雪送出校门。 　　再回教室的时候，大部分家长已经离开了，乔妈坐在乔铮的位置上，拿出桌肚里的一本书看，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见任斯钦回来了，乔妈抬头道：“同学，你是乔铮的同桌对吗？可以和你聊聊吗？” 　　任斯钦回到位置坐下，“阿姨您说。” 　　“乔铮，是不是很不好相处？”乔妈说。 　　任斯钦顿了顿，“没有，他和班里同学关系都不错。” 　　“真的？”乔妈将信将疑道，“他的性格很怪，我还以为他跟谁都处不好关系。” 　　任斯钦指尖一动，尽量让语气平静道：“阿姨，您有什么事？” 　　乔妈合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切入正题道：“阿姨想让你帮忙劝劝乔铮，他现在成绩不错，明年报考A大，我平常都在A市，他到A市来，我还能照顾他。” 　　听见她这段话，任斯钦颇为不解。母子俩三年没见，何谈照顾？ 　　任斯钦说：“乔铮的理想院校是B大。” 　　乔妈的表情更显怀疑了，“他能考上B大？” 　　字字句句，都是对自己亲生儿子的不信任。 　　听不下去。 　　“哐当”一声响，任斯钦站了起来，“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往教室外走的时候，任斯钦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乔铮亲妈，这是乔铮亲妈，我不能发火，我不能发火，冷静冷静。 　　快要出教学楼的时候，听见了某位家长，在无情数落着自己的孩子。 　　“你怎么一到大考就考成这样？”家长说，“你这样怎么能有出息？心态太差了！” 　　走近后发现，张光玮正跟在父母身边，低头挨训时，和在考场上一样手抖。 　　再好的学校，都有白璧微瑕之处。六中的学生受到的期望值太高了，往往会适得其反，让学生们心中压力倍增。 　　任斯钦从张光玮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的父母暂时停下数落，想等他走开了再接着说。 　　任斯钦接收到了张光玮“求救”般的眼神，暂缓急匆的脚步，很有礼貌地说：“叔叔阿姨，艾老师有事找班长，我送你们出校，让他先回去吧？” 　　张光玮感激地点头，“班里还有些事。” 　　他的父母点头，说：“明天早点回家我们再说，不用送我们，你们一起回去吧。” 　　目送他们离开后，张光玮长吁一口气，“哎，太难了。” 　　“你们确实太难了。”任斯钦说，“班长，难怪你压力那么大。” 　　张光玮表情很是失落，有苦说不出。 　　到了周六放学的时候，任斯钦见乔铮戴上耳机拿出了卷子，看起来要在班里待很久。 　　任斯钦问：“这周不回家？” 　　乔铮摘下一只耳机，挂在耳廓上面，“家里有人，不回。” 　　虽然和乔铮妈妈没说过两句话，但那几句话几乎句句踩到了他的雷点上面。这几天乔妈应该在，难怪乔铮不想回去。 　　任斯钦“哦”了声，起身道：“我先走了。” 　　乔铮挥了挥手。 　　任斯钦手放在他肩膀上，“明天见。” 　　肩膀多了道不属于自己的重量，乔铮伸手摁住了放在肩膀上的手，手部自然的交叠，让两人皆是怔住。 　　任斯钦缩回手，从后门离开教室。 　　万冬雪在家的时候会给任斯钦做饭吃，她的手艺很好。任斯钦坐在一桌美味边，看着熟悉的菜肴，心里暖洋洋的。 　　万冬雪摘下围裙，“听艾老师说，你们学习比别的年级幸苦。” 　　“还行，”任斯钦给她碗里夹了筷子菜，“现在我每天挺充实的，时间过挺快。” 　　“嗯，遇见困难了跟我说，”万冬雪拿起筷子，过了两秒又说，“还有你爸。” 　　任斯钦笑了笑，打趣道：“万女士，你还想着任老爷吧？” 　　万冬雪没说话，但通过她僵硬的夹菜动作，不难看出任斯钦的话戳中了她的心窝。 　　“等期末，赏脸让我请你们吃顿饭？”任斯钦说。 　　万冬雪说：“他不空，你请我吃就行。” 　　“不，他肯定有空，”任斯钦笑嘻嘻地说，“到时候我通知你们，一定要把档期给我留出来。” 　　万冬雪到这种问题时，格外地沉默，幸好任斯钦足够了解自己老妈的微表情，看得出来她是愿意的。 　　如同往常一样，吃过饭，忙碌的万冬雪便去赶飞机了。 　　家里又变成了他一个人，以前他很享受一个人的时光。但习惯了教室的热闹，还有近在耳边的翻书声，现在这安静的环境，让他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寂寥感。 　　任斯钦拿着手机想了很久，点开李流的聊天框。 　　不聊骚：给我发点试题文档。 　　李流：啊？ 　　放几个月前，这句话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的对话框里。 　　不聊骚：我今天回家了，没事干，赶紧的。 　　李流很给面子地发来了试题大礼包，任斯钦打开电脑照单全收。 　　电脑桌面全是游戏图标，骤然多了个word文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任斯钦忽略掉五花八门的游戏，点开word。 　　试题大礼包有简有难，任斯钦挑挑拣拣，选了些难度系数高的数学题挑战自己。 　　出师未捷身先死，第一题任斯钦便挑战失败，想直接看答案，没翻到答案。这估计是李流从哪个犄角旮旯收集的试题，没有答案解析这种高端东西。 　　任斯钦把题拍了照，发给一个人，很不客气地配字。 　　不聊骚：这题怎么做？/图片.jpg 　　乔铮没回消息，而是弹来一个语音电话。 　　任斯钦接起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想顺着网线过去把乔铮暴揍。 　　“求我。”乔铮说。 　　求人的话任斯钦不会说，但任斯钦会说：“滚远点。” 　　不过他没有挂断电话，乔铮见讨不到便宜，便隔着手机，给他讲起这道题的做法。在汲取知识的时候，任斯钦对他很客气。 　　一道题讲完，任斯钦茅塞顿开，滑动鼠标看见底下有几道同类型试题，他跃跃欲试。 　　“我挂了啊，想趁手热再做几道题。”任斯钦说。 　　乔铮那边很安静，“你手机放旁边吧，我不打扰你。” 　　“怎么？想听我写字声？”任斯钦说。 　　现在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乔铮应该还没有入睡的打算。 　　乔铮说：“昨天开了家长会，今天寝室人都回家去了，没人，有点太安静。” 　　任斯钦把已经放在鼠标上的手挪回手机，拿起来说：“昨天你妈妈跟我聊了两句，我能说实话吗？” 　　“你说。” 　　“我有点不喜欢她的说话方式，”任斯钦直说道，“她说让我劝你考A大，说以后方便照顾你，可是我觉得，真的想照顾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们都三年没见了。” 　　任斯钦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别人家的事他也不好评判。 　　乔铮语气没有变化，“你怎么回她的？” 　　“我说你想考的是B大。” 　　“那她是不是不太相信？”乔铮很了解她。 　　“嗯，”任斯钦想起来就来气，“她不知道你以前是中考状元吗？” 　　“她不知道，”乔铮说，“后来我出事的时候，她才知道。” 　　出什么事了—— 　　任斯钦很想问。 　　乔铮接着说：“我爸妈离婚早，后面各自组成了自己的家庭，又有了孩子，我就从他们的生活中剥离开了，在哪里都尴尬，两边都不太管我。最近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对我上心了起来。” 　　乔铮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任斯钦听得耳朵有点疼，跟被针扎似的，不禁联想到了自己家两位，要是他们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那他的处境会不会和乔铮一样？ 　　“那你是不是会很难受？”任斯钦说。 　　乔铮的呼吸声很浅，但他离听筒很近，“小少爷，你好像很关心我？” 　　“我这叫关心同班同学，”任斯钦嘴硬道，“而且你是我同桌，好像……” 　　乔铮笑着问：“好像什么？” 　　“好像比同班同学关系更亲近点。”任斯钦挺不好意思地说。 　　“只是一点吗？” 　　“一些。” 　　“只是一些？” 　　面对乔铮的不依不饶，任斯钦暴躁道：“很多行了吧！你独一无二，天下无双，无与伦比，绝无仅有！” 　　乔铮听完这番“真情实感”的发言，憋了半天憋出来四个字，“语文不错。” 第41章 　　================== 　　任斯钦憋不住自己先笑了，把乔铮也逗乐了，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做题。 　　过了十二点，手机叮咚一声提醒没电，任斯钦从精神世界回归现实，看见手机屏幕的通话还在继续。 　　“乔铮，睡了没？”任斯钦试探性地问。 　　“任斯钦，我没睡。”乔铮快速回复。 　　外放的声音很大，乔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回响在卧室内，就好像在他旁边说话。 　　任斯钦突然有点困了，拿着手机爬上床，连上充电器说：“你不困我困了，我挂了。 　　乔铮说：“我给你充话费，你把手机放旁边吧。” 　　任斯钦把手机放脸上，闭着眼睛说：“嗯？” 　　“我的意思是，”乔铮说，“别挂。” 　　任斯钦嘲笑道：“傻逼，我的意思是，这是微信电话，不要话费。” 　　任斯钦没挂电话，把手机放枕边，很快就沉沉睡去。 　　在寝室的乔铮回到床上躺着，戴上耳机，耳机里没什么声音，但他好像能听到任斯钦均匀的呼吸声。 　　就好像在他耳边，在他怀里。 　　乔铮喉结滚动了下，摒弃不该有的心思。 　　…… 　　随着衣服越穿越多，冬季的压迫感逐渐显形，每天早上的教室跟冰窟似的，冻得人瑟瑟发抖。 　　怕冷的人各显奇招，抱水瓶、抱热水袋、贴暖宝宝、跑个三四圈升温，怎么暖和怎么来。 　　日历显示，今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 　　雪没下，就是风刮在脸上，像冰刀。任斯钦刚出寝室门，便把鸭舌帽盖得更低，平时嫌弃的校服也拉到了下巴处。 　　手插进衣兜，任斯钦觉得自己像个走路不看路的拽哥，这样走出去应该没人认得出他是谁。 　　“同学，任斯钦同学！” 　　任斯钦循声望去，是个鹅蛋脸的女生，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走到他面前。 　　任斯钦并不认识这个女生，诧异道：“你怎么认出来是我的？” 　　“你的外套胸口绣了名字。”女生指了指外套。 　　原来如此。任斯钦把鸭舌帽抬高，露出一双带笑的眸子，“请问什么事？” 　　女生看见他的笑容，小脸微红，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然后就跑开了。 　　任斯钦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包卡通图案的暖宝宝贴，有点懵，再看女生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小少爷！好福气啊！” 　　刚从宿舍走出来的几个人目睹了全过程。李流几步冲过来，勾住任斯钦的脖子，“那个女生是高一的，军训的时候上了好几次表白墙！长得特漂亮！” 　　严旭凑到另一边，“你靠窗的位置太好了，后面就是排球场，好多小姐姐在那里打排球的时候，能看到你的帅脸！你不好好把握机会？” 　　“我现在最好的拍档是笔，”任斯钦清心寡欲道，“谁都别想阻止我学习。” 　　任斯钦在四中的时候，收过不少女生送的信和小物件，能退的回去的他都退回去，退不回去的就放桌肚里，一学期下来，桌肚里的情书比学科书还多。 　　乔铮不太怕冷，校服外套半敞着，露出那节脖颈修长，他扭动了下脖颈，再摸了摸，好像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落枕。 　　任斯钦把漂移到乔铮的视线移向前方，“你们知道那个女生在哪个班吗？” 　　乔铮没跟他们一起往教室走，而是转身去了小卖部方向。 　　李流和严旭的关系网加起来，可以涵盖整个江市高校，更别说在六中找个人了。他们把任斯钦带到那个女生的班级，找了个那女生的同学，把东西还了回去。 　　回到教室时，李流“喔唷”了声，说：“少爷，你桌上怎么还有暖宝宝贴，还是同款？这又是谁送的啊？” 　　任斯钦拿起暖宝宝贴，怀疑刚才是不是真的还回去了。 　　“你有看见是谁放这里的吗？”任斯钦问已经坐好的乔铮。 　　乔铮外套从半敞变成了完全敞开，“我放的。” 　　“你怕冷？”任斯钦看他好像并不需要这玩意。 　　乔铮站起来，“给你买的。” 　　把女生送的退回去是因为不熟，那把乔铮送的退回去因为什么？任斯钦想不出来理由，干脆收下。 　　他刚打算坐下，站着的乔铮说：“窗户透风，凉快，我们俩换个位置。” 　　教室里人多需要透气，窗户不能随时关上，哪怕只开一点小缝，坐在窗边的人都会感到寒冷。前桌怕冷的戴梅就和冯和瑞交换了位置。 　　冯和瑞不怕冷是因为自身脂肪够多，但乔铮这么瘦。任斯钦有些不信，“你是什么夏凉冬暖的体质？” 　　乔铮笑着说：“换吧，实现共赢。” 　　两人一起动手，桌子一拉，任斯钦便坐在了外面。李流伸出手，“你好，河道对面的兄弟。” 　　任斯钦拍了一下他的手心。 　　暖宝宝贴还在桌面上，他撕开后，拿出一贴，贴在了后背处，过了会儿热度便从背部传到全身，浑身都暖和起来。 　　乔铮额前的头发被微风吹得忽卷忽卷，睫毛轻颤，皮肤看起来比平时白皙些，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困的。 　　不可能是后者。 　　任斯钦把已经发热的暖宝宝贴撕下来，手探进乔铮的校服外套。 　　乔铮一愣，低头看着任斯钦的手在他衣服里翻动。 　　暖宝宝贴在了乔铮的背部，隔着内搭的单薄衣服。任斯钦把他衣服整理好，收回手的时候，用手背靠了靠他的手背。 　　“你就装吧你，”任斯钦感觉到了冰凉，“这么冷，还说不怕冷。” 　　乔铮放在桌面的五指曲起，手背拱成了好看的弧度，他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任斯钦翻开书时，乔铮放桌上的那只手像在带雷达，在慢慢靠拢他，把手背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这样就不冷了。”乔铮转过头说。 　　任斯钦反射似的收拢手指，握住乔铮冰凉的手。 　　好像真的不冷了。 　　明明跟李流勾肩搭背的次数不少，十指相扣的事情也干过，怎么和乔铮摸摸手就心跳加快？ 　　任斯钦深呼吸后，想做个实验。 　　乔铮以为任少爷要松开他的手了，然而任少爷反抓住他的手，掌心短暂相贴后，便是十指相扣。 　　任斯钦低头看着他们相连的手，鸭舌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过了几秒钟，他觉得心跳好像没什么变化，于是看向乔铮。 　　乔铮在看他，措不及防的四目相对，那双深邃的眼睛也满是探究。 　　乔铮用另只手把他的鸭舌帽摁得更低些。 　　“小少爷，”乔铮低声说，“你脸红什么？” 　　任斯钦慌忙抽出手，心跳比之前更快了。 　　…… 　　近期唯一能期待一下的节日是元旦节，这次六中很省事，把十二月的月假和元旦节放在了一起，善心大发地放三天假。 　　在此之前，连周六晚上都不能放松，哪怕要回家也得抱两本书回去看才行。 　　周六放学，任斯钦想吃火锅，顺便叫了乔铮。 　　中心广场有家老火锅很好吃，每次到饭点都要排队，他们领了号后，到休息区等的时候，很默契地拿出了书。 　　倒不是多爱学习，主要为了卷死对方。 　　他们的好学精神，感动店主，给他们打了个八折。 　　吃饱喝足后，任斯钦撑得连书包都拿不住了，“我请你吃的饭，你帮我拿书包呗？” 　　乔铮左右肩背上书包，任斯钦也没让自己手空着，又买了个冰淇淋，边走边吃。 　　冬天吃冰淇淋，真的很爽。他咬下一大口，舌苔被冷气刺激得发麻，小狗哈气似的吐舌头。 　　乔铮笑他，“你这动作和小乔太像了，小乔他哥。” 　　“要么我当小乔爹，要么我当你爹，当小乔爷爷，”任斯钦瞪他，“别想在辈分上占我便宜。” 　　站在路边等车时，乔铮简短地问：“住我家？” 　　任斯钦咬着冰淇淋，爽快点头。乔铮家离学校近，方便。对于蹭住这种事，任斯钦已经习以为常，借口和多的话通通不需要。 　　中心广场人流量大，等了很久没有空车经过，他们决定沿着河边走会儿，有车就坐，没有车就走回去，横竖不远。 　　最后一口冰淇淋掉在了地上，任斯钦皱着眉毛，用纸巾包裹拾掇后丢进垃圾桶，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天气转凉后，湿冷的河堤边行人变少，哪怕长毛的狗子也怕冷，所以连遛狗的铲屎官都没有。 　　狗虽然没有，但猪狗不如的人倒是有。 　　之前在烧烤店遇见的刀疤男和他的几个兄弟酒足饭饱后，在河堤边抽着烟，早就看到了他们，叼着燃了一半的烟，走向他们。 　　乔铮两步上前，走到任斯钦前面。 　　刀疤男看着面露嫌弃的任斯钦，戏谑道：“你和乔铮关系这么好啊？早说，我们和乔铮是好兄弟，他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 　　他们忽视掉刀疤男一群人，继续向前走，那群人却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以他们为中心围了个圈。 　　乔铮冷声道：“有事？” 　　刀疤男把烟从嘴角摘下来，“事大了！要不是你，我能进去蹲了这么多年？！” 　　乔铮把一个书包递给任斯钦，回刀疤男两个字，“活该。” 　　刀疤男的脾气不好，很容易被激怒，这两个字让他怒目切齿，一张脸看起来很是狰狞。 　　他的同伙和上次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爱笑话他。 　　刀疤男眼里划过精光，拿着烟头的手一动。一直观察着他的任斯钦，伸手想把乔铮拽开，躲闪不及那道明晃的火光。 　　呲啦一声，皮肉与烫火相触，任斯钦闻到了焦灼味，烫伤的疼痛感让他有些耳鸣，脑袋犯晕，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本该烫向乔铮的烟头，被任斯钦挡住了。 　　乔铮绷直了身躯，怔忪地看着任斯钦肌理细腻的左手手心多了道突兀的圆形烫伤，周围皮肤血肉黑焦。 　　“你真动手干什么？”同伙说，“不是说吓唬吓唬？我看你是真想再进去！” 　　刀疤男手抖了三抖，丢掉烟头，很没气势地威胁了两句，就想跟着同伙离开。 　　任斯钦捂着手心，从疼痛感中缓过神，看见乔铮如同一道风，冲出去揪住了刀疤男的衣领。 　　“乔铮——”任斯钦阻止不及。 　　乔铮一拳砸在刀疤男的脸上，捡起地上还没燃尽的烟头，摁向了刀疤男的掌心。 　　刀疤男的哀嚎声太刺耳，任斯钦觉得耳鸣感更强烈了。 　　在一阵耳鸣声中，任斯钦听见乔铮怒吼道：“你怎么敢伤害他？！啊？你想死吗？！” 第42章 　　================== 　　任斯钦第一次听见乔铮这么大声的说话，那些同伙更是吓坏了，傻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前阻止。 　　任斯钦反应过来，上前拉开乔铮。 　　乔铮揪着刀疤男的衣领，双目赤红，不肯放手。任斯钦碰到了伤口，“嘶”的一声，乔铮听见后，回过神后，总算松开了刀疤男，抓过任斯钦的手看了看。 　　看清伤势后，乔铮怒意更深了，看向刀疤男的眼神好像要将他千刀万剐。任斯钦咽咽口水，觉得平时他敢那样揍乔铮，全靠乔铮让他，要是乔铮像揍刀疤男那样揍他，那十个他都不够揍。 　　“好了好了，等会陪我去医院，”任斯钦声音放软，“揍人自己拳头还痛呢。” 　　同伙们把刀疤男从地上拉起来，说着息事宁人的话，语气无不揶揄至深。半边脸肿起的刀疤男瑟瑟发抖地看着比他高大的乔铮，典型的又怂又想搞事。 　　曾经的瘦弱好欺负的乔铮，早已不见踪影。 　　任斯钦走到刀疤男面前，闻着他一身酒臭气，蹙眉道：“手机里的视频照片删了。” 　　刀疤男给他看的关于乔铮的照片，历历在目，这些不该存在的照片，不该出现在杂碎的手机里。 　　刀疤男梗着脖子，“你让我删我就删？你算老几？” 　　任斯钦摊开左手，露出伤口，很理智地说：“我告诉你，我是未成年人，你伤害我这事我完全可以让你进去。” 　　同伙甲说：“看这小兄弟才高一吧？把别人读书写字的手烫个口子出来，你摊上事了。” 　　任斯钦听见这话，满意地点头。长得嫩就是好，装未成年人完全没有违和感。 　　同伙乙说：“你第一天认识鹏哥啊？鹏哥怎么会怕摊上事？” 　　刀疤男咬着后槽牙，眉骨的疤痕很像一条断了半截的蜈蚣，颧骨高耸的样子挺吓人。刀疤男拿出手机，当着任斯钦的面点开相册。 　　“你看乔铮之前多可爱，”刀疤男点击删除视频前，语气浓浓不舍，“以前都没人带他玩儿，就我们好心……” 　　任斯钦懒得听他废话，夺过手机，把那几个关于视频删除，点回相册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时，看见了一张照片。 　　刀疤男看见这张照片，笑得猖狂，“这张最有意思了，你看他双手拿刀的姿势。” 　　照片里，小乔铮捏着一把刀对准了面前的一个比他看起来还要年龄小的男生，那个男生看起来有些眼熟。静态的照片，任斯钦却看出了乔铮的畏惧和颤抖。拍摄照片的人在那时肯定说了很多很多威·胁的话。 　　他不是自愿的。那些人凭什么强迫他？ 　　任斯钦抡圆了胳膊，朝向河水，把手机抛了出去。刀疤男只是看了眼，除了本能地发抖，没有太大反应，好像知道任斯钦会这么做。 　　手机砸进湍急的河流中，连点水花都不剩，任斯钦看向乔铮，眼神坚定。 　　乔铮垂眸说：“我……” 　　任斯钦捡起书包，“没事了，我们去医院，小爷手痛死了。” 　　同伙虽然没笑了，但看向刀疤男的眼神多少带点鄙夷之色，他们打心眼看不起刀疤男。刀疤男手放进裤兜里，视线看着河面，慢慢把东西抽出来。 　　乔铮走向他时，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神色再次紧绷，瞳孔收缩间，他钳住任斯钦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面前带。 　　刀疤男出手时，手中多了把锋利的小刀，没有停留地刺向任斯钦。幸好乔铮反应过来了，偏差一瞬，刀刺进了书包，被一本厚厚的辅导书挡住。 　　劫后余生的任斯钦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乔铮感谢知识的力量。 　　乔铮抱住他，往后退了几步，任斯钦被乔铮单手抱着，看不清身后的场景，总觉得喝了假酒的刀疤男没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匕首落地的声音很清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很有安全感。 　　不知道哪个好心人报了警，穿着制服的警察们从警车下来，追捕着已经丢下东西跑路的刀疤男和他的同伙们。 　　汪磊骑着个自行车出现在不远处，看他俩还抱在一起，紧张道：“你们没事吧？！我路过看你们被混混围住了，就报警了，警察们速度太快了，才三分钟就来了！” 　　好心人原来是汪磊。任斯钦感激道：“没事，谢谢。” 　　乔铮松开了任斯钦，任斯钦重新站好，回身看了看可怜的书包被划拉出一条口子，想到这个书包的价格，心疼不已。 　　余光看见地上的刀，锋利的刀刃沾了红色的血迹。书还能流血？当然不能！ 　　任斯钦错愕回头，看向把右手藏在身后的乔铮，乔铮面色淡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汪磊停好自行车，走到他们面前，骇然道：“铮哥，你手心好多血！” 　　任斯钦把乔铮右臂拧过来，看见他满手触目惊心的血，顺着地心引力往地下流淌。任斯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左手换右手，双只手捧着，想找到止血的办法。 　　乔铮是什么大傻逼吗？拿手去抓刀？空手接白刃？ 　　他当自己是刀枪不入的钢铁侠吗！ 　　这是吃饭写字拿东西的右手！伤严重了怎么办？变残废了怎么办？ 　　傻逼乔铮！ 　　乔铮看着慌乱的任斯钦，安慰道：“表皮伤，不严重。”他为了证明，动了下手指，血跟着指尖的动作，淌得更多了。 　　任斯钦用沾了血的手去拿手机，发现手抖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更别提拿出手机这种高难度动作了。 　　“哎呀，你们快去医院！”汪磊急得跺脚，“我是目击证人，先替你们去警局，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等，等我先叫个救护车。”任斯钦不仅手抖，声音也抖。 　　乔铮笑着说：“打个车就去了，我能走，叫什么救护车？” 　　“你还笑得出来！”任斯钦怒瞪着他。 　　乔铮笑意更深，“难道你想看我哭啊？” 　　任斯钦闷声不响地走到路边拦车。 　　打上车到医院后，乔铮的手心几乎没有流血了，任斯钦让乔铮跟着医生处理伤口，自己准备去挂号拿药。 　　“你也受伤了，”乔铮说，“一起包扎。” 　　任斯钦这才想起来手心的烫伤，在隐隐作痛。 　　护士给任斯钦伤口消毒的时候，任斯钦疼得嗷嗷乱叫，要不是护士手劲大，他现在一定不受控制的重拳出击了。 　　反观在清创的乔铮，除了眉头紧皱外，一声不吭。医生说：“之前的伤挺久了，也是被刀划的？” 　　乔铮敛眸道：“对，同样的位置。” 　　任斯钦分心去看乔铮之时，回想起那张小乔铮拿着刀的照片，他用刀对准的小男生，好像是……方程？！ 　　那时的方程没有现在的戾气，太乖了，任斯钦一时没认出来。 　　护士趁着任斯钦走神之时，把药水倒在伤口上，清凉的药水沾上焦烂的伤口，与伤口撒盐，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清创室回荡着怕痛的任少爷的哀嚎声。 　　护士动作极快，在他嚎的时候，三下五除二便裹上纱布给他包扎好了，并交代了些后续注意事项。 　　任斯钦裹上白纱的左手，像白色露指手套，显得五指又白又长，还挺酷。 　　医生拿出针管，对准乔铮的伤口处，注入麻·药。任斯钦坐在乔铮旁边，看着医生娴熟的动作，说：“医生，他这伤口影响正常生活吗？” 　　“这次的伤不影响，不深，缝几针等两周拆线就好了。”医生说。 　　任斯钦重复道：“这次的伤不影响？” 　　医生只能看出个大概，“他以前的那道伤很深，会影响写字还有五指行动，可能没有以前灵敏。” 　　乔铮不在意道：“右手能写字也能动，只是速度慢点，没多大影响。” 　　乔铮能用两只手写字，原来不是天生自带的技能，而是右手的不灵敏让他练就了这个技能。 　　医生给乔铮缝针的时候说：“不管有没有后遗症，都别再伤着了，这么好看的手，留这么些疤痕多难看啊？” 　　乔铮从善如流地应答，旁边聒噪的人没了动静，侧头一看，任斯钦正死盯着医生手部的动作，眼眶在一点点变红。 　　从任斯钦的面部表情来看，他很生气，生气中又带点别的情绪。任斯钦说：“你第一次受伤是不是就是照片里那次？” 　　乔铮没说话。 　　任斯钦接着说：“那个刀疤男，让你拿刀对着方程，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后面你们发生了冲突，刀疤男那傻逼用刀刺你们的时候，你就像这次一样，拿手接住了。” 　　“差不多，”乔铮左手指尖抬动，双脚踩在地上，裤腿沾染了血渍，“当时他们年龄也不大，想让我‘融入’他们，带我去收保护费，拦的人就是方程。” 　　刀疤男以为小乔铮会完全听他的话，没想到小乔铮会挡在方程面前。上次和这次情况一样，在同伙的怂恿下，刀疤男很冲动地拿起了刀…… 　　小乔铮救下了当时不是校霸的方程，后来成为校霸的方程仍然很尊敬和崇拜乔铮。 　　医生只负责自己的工作，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 　　乔铮好似不是在说自己的事，而是在给任斯钦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明明在这个故事里，他是最大的受害者。 　　半晌，任斯钦从乔铮的曾经中缓过来，小声说：“你以前好惨……” 　　乔铮歪头，眼里全是因为他这句话产生的困惑。 　　任斯钦看着他，“爹不疼娘不爱，没朋友撑腰还要被欺负，你好惨。” 　　乔铮别过脸，低头憋笑。医生收线后，才有时间看了眼任斯钦，笑着说：“他缝针，你哭什么？” 　　要不是医生说，任斯钦自己都没察觉到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他赶紧用手背去擦。乔铮心里一软，在他之前抬起左手，弯着食指擦掉他眼角滑落的泪水。 　　“憋着，不准哭。”乔铮沉声说，“我最见不得谁在我面前哭了。” 　　因为乔铮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凶，任斯钦下意识憋住泪水，连带着屏住了呼吸。 　　医生把推车推走，暂时离开了清创室。 　　乔铮看着脸憋得通红，还要不甘示弱瞪着他的任斯钦正憋得肩膀抽动，看样子是快憋不住了。 　　“任斯钦，我可以抱你吗？”乔铮问。 　　任斯钦愣了愣，机械式地点头。 　　乔铮用左手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处，轻言道：“哭吧，我不看了。” 第43章 　　================== 　　那滴泪被乔铮擦拭后，任斯钦不想哭了，就好像难过委屈的情绪被他擦走，只剩下雨后天晴般的心安。 　　共情能力是人类种族的天赋，人因为有了感情，而多了“高级”二字。 　　任斯钦用在乔铮身上的共情能力格外多点，他自己也发现了。 　　任斯钦回抱住触手可及的人，下巴搁置在他肩窝处，闭上眼睛。 　　从医院出来，他们又去了趟警察局，乔铮打电话叫来了一个气质极佳的女人，跟着女人到警局来的还有许真诚。 　　当知道这个女人是江市最出名的哲安事务所的律师时，任斯钦对于乔铮的人脉感到震惊，当许真诚给他介绍这个女人是范哲安的妈妈，还有治安总队的队长是范哲安爸爸时，任斯钦下巴差点惊掉。 　　大佬竟在身边。 　　任斯钦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土狗，看着范爸范妈忙前忙后，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件事。 　　有了他们，加上证据确凿，刀疤男百分之百会再进去改造，至于改造多久，那都是后续判决的事情了。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后，已经是深夜了，许真诚开了车，顺道送他们回去。 　　范妈坐在副驾和许真诚聊着天，他俩聊着家长里短的琐事，很正常，正常到任斯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许老板和范妈的相处模式，就像……儿媳和婆婆的感觉？ 　　任斯钦把心里话给乔铮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就像儿媳和婆婆的关系？” 　　乔铮看了眼前方，凑在他耳边说：“不用觉得，也不用说‘像’。” 　　任斯钦耳朵有点痒，往后缩了缩后，呆住。 　　他们就是儿媳和婆婆的关系？是这个意思吗？！ 　　这什么意思？许真诚和范哲安的关系是…… 　　许真诚和范妈正好聊到了范哲安。 　　许真诚：“我们最近没什么打算，我考研，他学习，都挺忙的。” 　　范妈：“再忙也要抽空聚一聚，感情不能生疏。” 　　许真诚：“那不会，感情好着呢，我过几天就去B市找他了。” 　　乔铮领着呆若木鸡的任斯钦给他们道谢后，下车。 　　回到家，乔铮去领居家接小乔，任斯钦拿出手机，点开了对他而言是精神食粮的某乎。 　　搜索：男人和男人除了兄弟关系，还有什么关系？ 　　第一个蹦出来的词语是：亲人。 　　第二个蹦出来的词语是：情侣。 　　第三个蹦出来的词语是：仇人。 　　任斯钦看着“情侣”两个字，知识储备不算贫瘠的脑海一片空白。 　　“你在看什么？”头顶传来乔铮的声音。 　　小乔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拿手机的手，任斯钦把手机摁在沙发上，摆手，“没什么？” 　　乔铮看见了熟悉的界面，“在看某乎？” 　　“嗯，”任斯钦息屏手机，“没什么好看的，这么晚了，你邻居还没睡？” 　　“他们睡得晚。”乔铮顺了顺小乔的发毛，“乔儿子又吃胖了。” 　　小乔的圆眼睛一如既往地亮晶晶，标志性的暖男笑让人看着就很温暖。任斯钦忍不住凑近小乔，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了下。 　　小乔尾巴摇成了风车，很喜欢这样的亲昵动作。 　　“没洗澡，臭烘烘的。”乔铮说。 　　任斯钦嗅了嗅，只闻到了沐浴露的清香味，“不臭，香的。” 　　乔铮拍了拍小乔的屁股，把狗子赶回窝里躺着，不让任斯钦再和它玩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时，任斯钦半点睡意都没有，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再不睡觉天都要亮了。 　　再次点开某乎，任斯钦点开网友的头像。 　　不聊骚：兄弟，问你个问题，你觉得男人和男人，除了亲人仇人，还能是什么关系？ 　　网友的头像并没有亮，消息却是秒回，看来也是个熬夜党。 　　键盘侠：朋友和情侣？ 　　许真诚和范哲安的关系，明显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再不可置信，任斯钦也忽视不掉他们的正当情侣关系了。 　　不聊骚：我知道男的和男的可以谈恋爱，但没想到真实案例离我这么近？ 　　键盘侠：你反感？ 　　不聊骚：没感觉。 　　键盘侠：我身边挺多同性恋的，我觉得他们很幸福。 　　不聊骚：怎么说？ 　　键盘侠：彼此喜欢，很幸福。 　　不聊骚：那你是羡慕他们了？ 　　键盘侠：嗯。 　　不聊骚：你是同性恋吗？ 　　键盘侠：不是。 　　不聊骚：我也不是。但要是你喜欢的人是男的呢？ 　　键盘侠：如果我喜欢的人是男的，也是例外情况，正常情况下，我不是同性恋。 　　聊到这里，任斯钦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今天和乔铮的拥抱，后知后觉地扑腾了几下，裹紧了被子。 　　放下手机，被子盖住头，捂住脑袋想要睡，强行入睡了半个小时，结果脑子越来越清醒。 　　任斯钦给乔铮发消息。 　　不聊骚：睡了没？ 　　别烦我：没有。 　　任斯钦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敲开了客卧的门，进去后把门关上反锁。 　　“锁门干什么？”乔铮把手机充上电。 　　“怕早上被乔儿子踩脸。”任斯钦往床上一躺，客卧的床没有主卧的舒软，“我也睡不着，手痛，过来跟你聊会天。” 　　任斯钦把两只手举高，像要跳出棺材的小僵尸，露出两颗虎牙，故作凶狠。 　　乔铮把他两只不老实的手抓住，放平，盖上被子施加“封印”，然后在他身边躺下。他们一左一右地躺着。 　　客卧的床要窄很多，平躺着的话，两个个子挺高的男生难免会碰手碰脚。任斯钦受伤的左手碰到了乔铮受伤的右手，两人同时把手伸出被子。 　　“要不，我们俩换个方向。”任斯钦提议道。 　　乔铮说：“行。” 　　任斯钦隔着乔铮，用四肢爬行到左边，再次躺下的时候，他的右手碰到了乔铮的左手。 　　指尖轻动了下，不小心勾住了乔铮的小拇指，再缓缓纠缠在一起，任斯钦望着天花板，空调在嗡嗡出着热风，照理说，这么足的暖气，不盖被子都可以。 　　他们怕被谁看见被子底下偷偷牵住的手似的，被子盖到了脖子处，平躺望天，谁也没多动一下。 　　任斯钦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内耳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别说，还挺有节奏感。 　　谁先动的手？怎么就牵上了？！ 　　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必须得聊点什么才好。任斯钦随口说：“我们来背数学公式。” 　　呸，不如不说。 　　乔铮肩膀动了动，任斯钦以为他要松开了，心里竟生出了些可以称为失落的感觉。乔铮只是动了下，没有松开，“小少爷，你今天又救了我。” 　　任斯钦：“没有。驾校的时候，油腻男是你打趴的，方程那次我没搞清楚情况乱出手，这次也是你救了我。” 　　乔铮侧头看着他，“不，是你救了我。” 　　任斯钦也看着他，“你要觉得我有这么光辉伟大，也不是不行。” 　　今天发生的事情，可以载入任斯钦平平无奇的人生史册，他长这么大，摔跤都没摔过几次，今天差点被刀捅……想想挺后怕的。 　　“如果不是我，你也遇不到这种危险。”乔铮说。 　　“别这么说，”任斯钦分析道，“他们如果非要作恶，被迫害的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更可能是别人，总有人受到伤害，我不帮你总会有别人帮你，你要相信，世界上好人更多。” 　　乔铮扬起嘴角，“谢谢。” 　　“客气客气。”任斯钦像陷进了温柔乡，困意袭来有点挡不住，“汪磊帮了我们大忙，得想想怎么报答他。” 　　“那我先想想怎么报答你？” 　　“你想怎么报答？” 　　乔铮慢慢贴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太近了，没眼看，任斯钦果断闭上了眼睛，直到被乔铮抱住。 　　“抱有了，还差个答，等我想好了给你说。”乔铮把被子往上又拉了点，“睡吧，晚安。” 　　永不过时的谐音梗。 　　任斯钦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乔铮听见，那就丢人丢大发了。好在乔铮抱住他后便没动静了。他现在很熟悉乔铮的怀抱，被抱住的感觉也挺好，很有安全感，适合疗伤。 　　被吓到的任少爷也需要抱抱。 　　任斯钦的手慢慢楼住乔铮，以为心里会有负担感，毕竟这种索求拥抱这种亲密的事，他对爸妈都没做过。 　　紧紧抱住后，任斯钦发现自己不仅没有负担感，还觉得很舒服，身心愉悦那种舒服。 　　专家说过，适当的亲密接触有助于心理健康，他第一次觉得专家说得好说得对。 　　怎么会有人拒绝拥抱？ 　　拒绝不了。 　　拥抱可以治愈一切疲惫和难过。 　　任斯钦调整好睡姿，心安理得地睡去。 第44章 　　================== 　　“乔帮主，任少爷，你们俩这造型，是去哪里开拓疆土了吗？” 　　李流觉得他们手上的纱布过于酷炫，拿起来细细端详。 　　任斯钦和乔铮商量过了，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编了个差不多能搪塞过去的理由。 　　“你们在家里自己做饭的时候，一个切菜不小心切到手了，一个炒菜的时候不小心溅到油了？”李流大声重复了一遍，引发众人围观。 　　“什么意思？你们同居了？”冯和瑞转过来说。 　　“同居？这是我可以免费听的吗？”戴梅也转了过来。 　　“八！卦！我！要！听！”严旭从对角线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谁和谁在一起了？” 　　状况外的赵同走过来，说：“啊？谁劈腿了？” 　　任斯钦习惯性用左手扶额，不小心碰到伤口，甩甩手说：“行了哥哥姐姐们，再乱传，我怕传下去就是我和乔铮都有孩子了。” 　　乔铮整理着纱布，“确实有，三岁多了。” 　　任斯钦很快反应过来，“乔儿子三岁了？” 　　他们知道乔儿子是条狗，但吃瓜群众不知道，听到他们这段对话，个顶个的兴奋。 　　李流：“传下去，乔帮主和任少爷有孩子了！” 　　赵同：“传下去，乔帮主和任少爷有儿子了！” 　　严旭：“传下去，乔帮主和任少爷儿子能打酱油了！” 　　另一边的陈子铭响应，接了句，“什么？谁二胎了？” 　　任斯钦抽出一张纸巾，绑在笔端，变成小白旗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教室里闹哄哄的菜市场氛围，在艾叶进教室后，才得以静下来。 　　艾叶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在下课后，让乔铮和任斯钦到办公室。 　　这次他们没做错事，就不需要低头装乖，昂首挺胸的站着。艾叶穿着低跟鞋，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们的脸。 　　“手伸出来。” 　　两人同时伸出没受伤的手。 　　“另一只手。” 　　两人同时伸出裹着纱布的手，纱布里层侵染着血色。 　　艾叶检查了下，说：“你们都认识许真诚吧？我听他说了这事。” 　　作为社交牛人的许老板和艾叶又是同龄人，互相认识好像也不稀奇。 　　乔铮说：“艾老师，我们没事，已经解决了。” 　　“乔铮，这事我会告诉你妈妈，”艾叶说，“这不是小事，你家人必须知道。” 　　乔铮笑笑，看着桌面说：“告诉他们了，有什么用？除了让他们知道发生过这件事，好像没什么用。” 　　艾叶说：“你妈妈在试着做出改变，你可以试着去重新接受她。” 　　乔铮收起笑，“我找不到任何说服自己的理由，去重新接受他们。同样，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是我父母，我做不出来不认他们的事，所以保持现状挺好的。” 　　乔铮和他父母的关系，可不是“重新接受”四个字可以修补好的，任斯钦完全理解乔铮的想法。 　　“随你，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这是你们的家事，”艾叶转而对任斯钦说，“任斯钦，我已经给你家里人打电话了，他们说明天到学校来。” 　　他们？ 　　万冬雪和任京平？同时来？ 　　艾叶以为他不高兴了，补充道：“是他们自己说要来的，我没有说请家长。” 　　任斯钦却欣喜道：“大恩不言谢，感谢艾老师！” 　　艾叶很少看到谁的父母同时到学校来还能这么高兴的，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了。 　　晚上，任斯钦召集了好兄弟们在501寝室召开大会。 　　会议内容：旧情复燃。 　　会议目标：万冬雪和任京平。 　　任斯钦用草稿纸当支票，写写画画后，拍在桌上，“谁要是能帮我这个忙，这支票，就拿去随便花。” 　　李流捏着下巴说：“不如你穿上花童的衣服，我们在一边唱歌？” 　　“你穿，你气质更符合些，我们给你唱歌。”任斯钦斜他一眼。 　　严旭打了个响指，“我们连夜编排个歌舞节目怎么样？叔叔阿姨一感动，马上原地结婚，不对，复婚！” 　　任斯钦叹气，“可以，以后组个男团，超市小卖部开门，我们就搁别人门口跳，收入可稳定了。 　　冯和瑞：“我们出两道题，让叔叔阿姨做，做出来的答案就是1314520，怎么样？” 　　任斯钦不忍直视道：“也行。但我妈和我爸已经不当学生好多年了，让他们做题，可能还得给他们准备个计算机。” 　　“不对啊，任斯钦，”陈子铭说，“他们是为了你才来学校的，你张罗这些干什么？” 　　“我这叫抓住机会，你们不知道把他们凑在一起有多难，我已经好多年没看过他们同框了。”任斯钦说。 　　几个脑子不会转弯的直男想了半天，想出来的办法个顶个的土。 　　乔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解下缠在右手防水的塑料袋，看着冥思苦想仍然没有进展的众人。 　　寝室里开了空调，乔铮没有穿上衣，黑色的运动裤显得腿长腰细，腹部肌肉线条走势傲人，拿了条毛巾擦拭头发时，手臂的力量感很足。 　　任斯钦看着发尖滴水的乔铮，没有别人那样坦坦荡荡的目光，而是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钦哥，出个招，我们想不出来了。”冯和瑞放弃道。 　　乔铮丢开毛巾，拿起衣服套上，拉开椅子坐下说：“没必要弄弯弯绕绕的东西，我的建议是，明天的体育课，你们一家人坐在一起，促膝长谈一次，你坐中间，他们坐两边。” 　　这个建议比起他们的建议正常多了。 　　任斯钦拔开笔帽，边写边说：“我中间，他们坐两边，然后呢？” 　　“然后聊得差不多了，你起立离开前，让他们手拉着手，”从这里开始走向就不太对了，乔铮比划着说，“来个人埋伏在长椅后面，在合适的时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鲜花，再来一个人拍照片，再来一个人放音乐，再来一个人送他们去民政局……” 　　“我躲后面！” 　　“我来放音乐！我歌单八百首情歌！” 　　“我有相机，我来拍照！” 　　得，一堆小土人，不能指望他们能想出多有用的计划。 　　任斯钦合上笔帽，嘴角抽了抽。 　　乔铮莞尔道：“我刚才那些话，你只听前半句就行，坐在一起好好谈谈吧。” 　　“乔帮主说得不错，好好谈谈比什么都管用，”李流拿起桌上的支票，“来，任少爷给的支票，您收好。” 　　支票上画了Q版小人，写着：任斯钦承诺，满足获得本支票的人一个愿望（ps：不能超过法律和道德）。乔铮把支票收好，压在枕头下面。 　　到了次日，任斯钦在校门口接万冬雪和任京平，想了一晚上计划，最后决定用乔铮说的“好好谈谈”。 　　一辆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时，任斯钦不觉得向来高调的任京平会从里面出现，当任京平钻出出租车，绕到另一边去开车门，万冬雪从另一边车门下车时。 　　任斯钦想到了一个标题：女霸总和她的男保镖。 　　“儿子！”任京平说，“看着瘦了？怎么不吃饱？钱不够花了？” 　　熟悉的开场白，是亲爸没错。 　　“够花，”任斯钦说，“老任，你倒是看着胖了，您二位来看儿子，空手来的啊？” 　　不久前才见过面的万冬雪没有任京平那种思念之情，她面带浅笑地提起手中纸袋子，任斯钦拿过来，打开一看，惊呼道：“这表？保真？” 　　“专门从国外带回来的，绝对真，在学校别戴啊，低调些。”任京平说。 　　任斯钦其实也谈不上多喜欢，拎在手里，和他们一起往学校里面走。 　　操场上全是学生们在进行着各种运动，一张张年轻面孔特别朝气蓬勃。万冬雪在欣赏校园风景，任斯钦拉着任京平说悄悄话。 　　“你们怎么在一辆出租车上？” 　　“我觉得我和你妈真的有缘，我们从不同的地方回江市，但是是同一时间下的飞机！”说出来任京平自己都不太信，“真的，在出口就碰到了。” 　　“你高兴不？”任斯钦对他挤眼道。 　　“高兴！但我应该高兴得不明显吧？”任京平整理了下衣领，“气场不能输，得保持成熟男人的稳重。” 　　“帅，我爸特帅！”任斯钦竖起大拇指。 　　“晚上请假，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任京平说，“看你瘦的，都皮包骨头了。” 　　“你是用我当借口，请万女士吃饭吧？老任，好心机，我太了解你了。” 　　“别揭穿我……” 　　任斯钦带他们到小卖部边的长椅上坐着，按照乔铮说的，他坐在了中间，让两位坐在他旁边。 　　这本是个很好的安排，但任斯钦总觉得，两位好像因为他坐在了这里，不怎么高兴。 　　任斯钦不确信道：“爸妈，你们真的是来看我的吗？” 　　“嗯。” 　　“对啊。” 　　万冬雪抬起任斯钦的手，看了看说：“五根手指，每根都动一下。” 　　任斯钦照做，五根手指动得很流畅。 　　任京平说：“食指和中指交叠。” 　　任斯钦照做。 　　万冬雪说：“中指靠向食指。” 　　任斯钦照做。 　　任京平说：“比个OK的手势。” 　　任斯钦比出这个手势，放在胸前，像观音施法，“谢谢你们，不远千里过来玩弄我。” 　　“亲眼看你没事，我们才能放心，”任京平笑着说，“你妈怀你的时候说了，孩子生下来不是用来玩的，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万冬雪掩嘴笑了笑，“你小的时候，肉嘟嘟的，确实挺好玩的。”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怀念着任斯钦小时候的时光，甚至连他第一次尿床的时间都能想起来。任斯钦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属实碍眼，正打算识趣离开时，闻到了一阵不对劲的花香味，等他看向身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躲在长椅后面蓄谋已久的李流抱出一捧花，送到万冬雪手里，“阿姨您拿着，这是叔叔给你准备的。” 　　鲜花送出去后，喜庆的音乐在草丛中想起来，躲在角落时刻准备放音乐的严旭向另一边打了个手势。 　　赵同出现在一家三口正前方，拿出相机，“看镜头，茄子！” 　　他们默契地看向镜头，默契地比了个剪刀手，卡擦一声响动后，照片到位。 　　下一步…… 　　乔铮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拿出一个黑色小本本，说：“叔叔阿姨，我有驾照，可以开车带你们去办红……”本。 　　任斯钦冲过去捂住他的嘴。 第45章 　　================== 　　本次计划行动完全隐秘，连任斯钦都不知道，惊喜程度可谓是百分百。 　　被捂住嘴的乔铮偏着头，向长椅方向扬了扬小黑本。音乐组还有气氛组都到位了，就差没给他们来一段即兴歌舞表演。 　　状况外的任京平和万冬雪对视一眼，相继笑了起来。 　　任斯钦松开乔铮，“你们也太幼稚了。” 　　“嗯，”乔铮把小黑本塞回衣兜里，“确实很幼稚，但你看叔叔阿姨，不是很开心吗？” 　　任斯钦回头看着被逗得开怀大笑的爸妈，还有无条件帮助他的朋友们，心中动容。 　　两位已经脱离学生时代很久了，再保养得当的脸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岁月的痕迹，很难得再感受到这样自由的快乐。 　　他以后遇见的朋友，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愿意和他一起疯一起闹一起犯傻。这可能就是青春的魅力。 　　氛围到位，深受感染的任京平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很不好意思地说：“冬雪，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吧？” 　　抱着花的万冬雪笑意不止，“好，带上儿子一起吧。” 　　“带，吗？”任京平尾音转了下，看向走过来的任斯钦。 　　老任完全忘了刚才跟他商量了什么。 　　任斯钦会意道：“别带我，我没有放假。” 　　不懂事的李流攀着任斯钦的肩膀说：“没事啊，晚自习出去吃个饭不碍事，艾老师很好说话的，跟她请个假就行。” 　　“那走吧，去找艾老师请假。”万冬雪站起来说。 　　李流的腰窝被任斯钦重击，再接收到任京平“友善”的眼神，他猛咳一声，话锋一转，“不不不，我们班不好请假，我们平时想出去都是翻墙出去的。” 　　万冬雪顺着他的话说：“你们平时都翻过墙？” 　　“当然了，谁没翻过，像任少爷和乔帮主都是常客——哎哟！”李流的腰窝被另外一个人重创。 　　乔铮干的。 　　任斯钦在晚自习的时候，收到了任京平发来的照片，他们在一家高档的法式餐厅，浪漫烛光和红酒，估计还有典雅的古典乐，真会享受。 　　看照片看饿了，在桌肚里摸了摸，摸出一罐软糖。任斯钦拿出来，“啵”一声拉开盖子，这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很突兀。 　　不少于五个人看向他和他手中还一颗没吃的糖。 　　任斯钦在目的性明确的目光中，不得不把软糖分出去，一盒糖只剩下了两颗。 　　“太黏牙了，腮帮子黏得疼。”冯和瑞咂巴着嘴。 　　“得了便宜还卖乖，”任斯钦倒出一颗，丢进嘴里，“大冯，回寝室前去跑两圈步？” 　　每天在教室坐着不动的时间太长了，他们最近回寝室前会约着去操场跑两圈锻炼锻炼，冯和瑞和他们去跑过两次，但每次坚持不过半圈。 　　冯和瑞浑身抗拒道：“算了算了，我跑两步就走不动道了，你们厉害，每天精力旺盛。” 　　戴梅转过脑袋说：“不是他们精力旺盛，是你不行，跑步不比学习轻松很多？” 　　“谁说我不行了？”冯和瑞硬气道，“这次考试，我全班第五。” 　　“你行的话，今天去跑两圈，坚持下来我明天请你吃早饭。”戴梅说。 　　“成交！” 　　“任斯钦帮我监督一下，”戴梅上下打量着冯和瑞，“冯和瑞再不好好锻炼，我都没地方坐了。” 　　冯和瑞压力越大吃得越多，短短几个月，体重上升趋势显著，他现在坐在里面，再胖下去，作为他同桌的戴梅快要被挤到过道去坐着了。 　　罐子里还有颗糖，乔铮戴着耳机，桌上放着个倒计时器，他在给自己测验。 　　瞄了眼密密麻麻的试卷，题难得惊人。任斯钦忍了又忍，直到乔铮抬手摁下计时器的暂停键。 　　任斯钦把罐子推过去，“还剩下一颗，我吃不下了，给你。” 　　这个牌子的软糖，乔铮在练车的时候很爱吃。乔铮拿过罐子，说：“竟然不是葡萄味的。” 　　“我又不是只吃葡萄。” 　　虽然他桌肚里的零食几乎都和葡萄有关，甜食类的只要沾上葡萄他就觉得很好吃，就和有些人喜欢闻汽车尾气和雨后青草的味道是一个道理。 　　乔铮大概扫了眼答案，便把卷子折好了。 　　“不订正答案？”任斯钦说。 　　“订正了，全对。”乔铮说。 　　任斯钦不信，拿过试卷和答案解析，用红笔帮他批阅。过了大概一分钟，任斯钦默默把全是红勾的试卷塞回乔铮的桌肚里。 　　“元旦节怎么玩？”乔铮笑着玩。 　　“玩数学，”任斯钦转着手中的笔，“不对，是数学玩弄我。” 　　乔铮：“我们元旦节去B市玩吧，我想去迪士尼。” 　　“什么？”任斯钦手里笔掉了，“你想去哪里？” 　　“迪士尼，”乔铮淡淡道，“迪士尼的烟花秀很好看，我想去看看。” 　　“我不去，人多得要死。”任斯钦说，“而且迪士尼风格太可爱了，和我完全不搭。” 　　乔铮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放在任斯钦桌上。不用打开，任斯钦都知道纸上面写的什么内容。这是他写的“有求必应”支票，乔铮用这张纸把他拿捏住了。 　　任斯钦认命道：“行，就我们两个？” 　　“我再问问严旭他们。”乔铮说。 　　“他们肯定不想去，”任斯钦眨了下眼，“就我们两个去吧，顺便去逛逛B大。” 　　“你问过他们了？” 　　任斯钦坐正，懒得多说话了，干脆道：“要么我们两个人去，要么不去，你自己选。” 　　过了没多久，旁边的人低声说：“我选我们俩。” 　　任斯钦偏过头笑了笑，没让他看见。 　　乔铮的右手受伤后，只能用左手写字，在同时写字的时候，两人的胳膊总能触碰在一起，这种感觉很微妙，微妙到任斯钦不想打破。 　　任斯钦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圈。 　　晚自习结束后，相约跑步的几个人，站在了红色塑料跑道的起始线，现在这个点，来跑步的住校生还挺多，真正的学霸通常很自律，学习和锻炼都不落下。 　　任斯钦做着热身运动，尽量避开手部，冬天跑两圈基本不会出汗，但能让身体热起来，睡觉时都不会觉得冷。 　　“两圈也就八百米，”冯和瑞身上的肉随着他的动作在抖动，“洒洒水就过去了。” 　　严旭说：“大冯，我们洒的是水，你洒的是脂肪。” 　　戴梅和徐畅也加入了跑步大军，站在内道。戴梅隔着几个人问冯和瑞，“胖子，你行不行？不行就别逞强。” 　　“没逞强，我真的行。”冯和瑞说。 　　任斯钦热身完了，先跑了出去，开始几步刮在脸上的风很冷，慢慢提速后，由里到外地暖和起来。 　　跑了半圈左右，乔铮跟上了他，两人的速度旗鼓相当，迈出步子的频率几乎一致。 　　再次路过起始点的时候，冯和瑞他们刚起步，任斯钦有意放慢了脚步，跟他们一起跑，乔铮没有过多停留，很快超出一大截距离。 　　开始的两百米，冯和瑞跑得很轻松，还能和戴梅说说笑笑，下一个两百米的时候，速度明显变缓，话说不出来了，喘着粗气，跑的每一步都像拖了秤砣，又沉又慢。 　　众人劝他别跑了，他像没有听见，非得跑完两圈，在踏过终点后，冯和瑞说：“我，不，跑，了……” 　　他停下来的时候，头重脚轻，向前栽去，幸好身边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搀扶住，他在没砸向地面。 　　“不行逞什么能啊！”戴梅有些生气，一巴掌拍在他背部。 　　冯和瑞汗流不止，脚步虚晃两下，“明天，早饭，两个茶叶蛋。” 　　“行行行，再给你加杯豆浆。” 　　任斯钦感叹道：“大冯，你为了口吃的，真不容易。” 　　冯和瑞讪笑了两声，脸圆圆的，他的胖并不油腻，而是敦厚讨喜，从五官可以看出，冯和瑞瘦下来绝对是枚帅哥。 　　为了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六中的校医室在周内会开到十一点。 　　任斯钦和乔铮到医务室给冯和瑞买葡萄糖水，顺道换纱布。 　　校医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除开那身白大褂，比文主任更像主任。 　　“伤口恢复得不错，”校医说，“想疤痕好看点，别吃豆油类的东西。” 　　“有没有不留疤的方法？”任斯钦问。 　　“没有，做手术祛疤也能看得出疤痕，”校医拉开柜子找药，“你的伤疤比较小，在手心内侧，不碍事。” 　　任斯钦对着在玩手机的乔铮说：“以后谁要欺负你，你就把手心两道疤给他们看，然后说‘哥以前是拿过刀的，识相的滚远点’。” 　　任斯钦这话是在电影里学的。 　　乔铮删除几条不想看见的短信消息，看着他说：“现在除了你，没人敢欺负我。” 　　任斯钦捏着指节，语气不善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乔铮指了指肩膀和身上几处，都被任斯钦用重力揍过。任斯钦挥起拳头，“这里我没揍过，我来补上。” 　　校医在柜子里没有找到他们要的葡萄糖，转身看见任斯钦把乔铮压在白色病床上揍，见惯学生们的小打小闹，校医无奈地摇了摇头后，从门口出去了。 　　在校医走后，任斯钦停下揍人的动作，怕鞋子弄脏床单，双膝跪伏在乔铮身侧，乔铮背靠着雪白的墙面，在白织灯的照耀下，整个人好看得不像话，揍这张脸，会很有负罪感。 　　任斯钦哼哼两声，翻身坐在一边。两人的手像是磁铁的正负极，总是能触碰到一起。 　　乔铮的指尖在任斯钦的掌心挠了挠，任斯钦五指收缩，牵住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加更，60章完结，我今天在码完结大粗章，这两天不定期掉落加更，请注意查收～ 第46章 　　================== 　　手机的震动声响了一阵，只有一只手可以用的乔铮不得不松开任斯钦，把手机拿起来。 　　看了眼来电号码，乔铮说：“我出去接电话，你等会拿了葡萄糖先回寝室。” 　　任斯钦看了眼乔铮的表情，觉得这通电话，要么是乔铮妈要么是乔铮爸。乔铮刚走，校医便拿了两盒口服葡萄糖水给任斯钦。 　　任斯钦回到寝室的时候，两边寝室的人都围着冯和瑞，一个个哀恸的表情，像在为冯和瑞送葬。 　　喝下糖水后，冯和瑞缓过神来，说：“你们谁有称，我称一称，看看我瘦了没。” 　　“哪有跑一次就瘦了的，太夸张了。”陈子铭说，“不过你确实该好好锻炼一下，不能再放任体重增长了。” 　　“对，以后还想谈恋爱吗？”严旭秀出自己的肱二头肌，“女生都喜欢身材好的男生，赶紧练起来。” 　　任斯钦捏了捏严旭硬邦邦的胳膊，有些羡慕，“你这胳膊，以后去工地不愁没活干，搬水泥一次搬十袋。” 　　严旭又秀出另一条胳膊。冯和瑞也挺羡慕，“除了外表，我就不能我的内在美感动女生吗？” 　　任斯钦顿了顿，拆穿道：“你有内在美那玩意？” 　　冯和瑞也顿了顿，“好像没有。” 　　他们面面相觑道：“我们有吗？” 　　“好像也没有。” 　　“难怪我们都没有对象。” 　　众人都沉默了。 　　“钦哥暑假在驾校遇见了一个喜欢的美女，但不知道为什么吹了。”李流想起这件事，就替当事人感到惋惜。 　　这件事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一点，特别是严旭。 　　严旭说：“任斯钦说过，喜欢的那个美女是女装大佬，因为被女装大佬刺激才来复读的……” 　　众人都用八卦的眼神看着严旭，期待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当事人任斯钦想起来严旭已经猜出端倪，怕他用词不当，先一步爆料。 　　“女装大佬是乔铮，”任斯钦挠了挠下颌，“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乔铮穿女装的样子，太有迷惑性了，你们要是亲眼看见了，就不会觉得我傻。” 　　他们听完后，呆若木鸡，并且重点不在于乔铮穿女装而在别的奇怪点。 　　陈子铭理解力满分道：“你喜欢过乔铮？” 　　“什么叫喜欢过……”任斯钦愣住，“不对，你们关注这个点干什么？怎么扯到这个话题来了，快看看冯和瑞，他快不行了” 　　快不行的冯和瑞听见八卦，垂死病中惊坐起，“不用管我，你们快继续说，我取取经。” 　　“少爷你快如实招来！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细节，细节最重要，我要听细节。” 　　“什么什么细节，没有细节，”任斯钦选择性耳聋，“行了你们，趁有时间，你们多做套卷子不好？非得乱八卦。” 　　众人不肯放过任斯钦，缠着他讲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细节太丢人，任斯钦当然不能说。 　　又打又闹间，另一个当事人回来了。乔铮神色如常，除了任斯钦，没人看出来他的情绪不佳。因为除了他，别人第一眼不会去看乔铮的眼睛。 　　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只想自己消化，所以任斯钦没有多问，又待了一会后，便回了寝室。 　　过了两天，任斯钦再次收到任京平发来的消息。任京平兜不住事的性格和任斯钦一模一样。 　　任京平：儿子，冬雪她说过两天来找我！ 　　不聊骚：专程来找你还是顺便来找你？ 　　任京平：顺便来找我。/委屈 　　不聊骚：老任，你能不能别表现得这么激动，显得我们任家男人很不值钱。 　　任京平：要媳妇就好了，要钱干什么，实在不行我倒贴。以后你谈恋爱了也要像我一样，媳妇最重要，一切以媳妇为重。 　　自从和万冬雪关系破冰后，任京平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以前说起来扭扭捏捏的话，现在说起来一套一套不带重样。 　　不聊骚：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任京平：还没有，不急，慢慢来。 　　任斯钦从来不担心他们的感情情况，只要彼此还有感情，总会再走到一起去，时间问题而已。 　　又一次周考结束放假，任斯钦和乔铮一起去医院拆线，医生手法熟练，三两下便把几根黑线从乔铮掌心拆除。 　　医生注意到他没拆一次线，任斯钦便皱一下的眉毛，说：“拆线不痛的，你怎么这副表情。” 　　任斯钦对上乔铮的视线，讪笑道：“看见剪刀有点害怕，医生你手艺真好！” 　　“谢谢，”医生跟着笑，“你一直这么看着我，就像我不是在给他拆线，而是在给你拆线。” 　　任斯钦手心的伤口才脱痂，露出粉嫩的新肉，形状有点像猫的肉抓，注定会留下无法忽视的疤，但是还好，不太难看。 　　倒是乔铮手心，两道疤痕并未完全重叠在一起，新旧交错的红色伤疤，像是试卷上最令人讨厌的红叉。 　　乔铮浑然不在意，看了两眼便把手塞进衣兜里，和任斯钦一起走出医院。 　　冬天白天短，天儿早早就黑了个透，他们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往乔铮家走了。 　　邻居把小乔放在一个宠物店里洗澡，回去的路上，乔铮顺带接走小乔，为了遛它，特意绕了些路。 　　任斯钦拱起肩膀，把脖子缩进衣领里，冻得手脚冰凉，有点后悔没有打车回家。 　　乔铮让任斯钦牵着小乔，自己进了家便利店，再出来时手上多了瓶牛奶，把牛奶瓶塞到任斯钦手里，乔铮再次接过牵引绳。 　　玻璃瓶装的牛奶很热，抱在手里很暖和。 　　任斯钦捧着牛奶瓶，说：“我今天住你家是因为想和你商量，下周去B市玩的事。” 　　“这是个不错的借口。”乔铮说。 　　任斯钦捏紧了牛奶瓶，“不是借口，这是事实。” 　　乔铮歪头说：“等会我给你拿把钥匙。” 　　“钥匙？” 　　乔铮靠近他，“我家的钥匙。” 　　任斯钦把脸侧向另一边，不想被他轻易看出脸上的别样情绪。 　　到家门口，乔铮掏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还给任斯钦展示了一番钥匙的细节。 　　当门慢慢拉开时，不属于这间房子的争吵声让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门牌。 　　没走错。 　　“你不好好管儿子，他出事了就来怪我？！” 　　“我没好好管，那你就好好管了？我们俩半斤八两，而且他都这么大了，还出这种事，更多的怪他自己！” 　　“怎么就怪他自己了，三年前乔铮手受伤，你这个当爸的来看过他吗？！” 　　“你每句话都说是我的责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你当时就来看过他了？你就惦记你现在那男人。” 　　“我是因为忙……” 　　“我就不忙了？！” 　　乔铮爸妈在客厅里吵得不可开交，连玄关处什么时候站了两个人都不知道。任斯钦从他们的片段式争吵场景，都能感受到这个家的支离破碎，看着面无表情的乔铮，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小乔感觉不到空气中的火药味，乐呵呵地凑近他们，挡在二人中间。 　　乔爸有些烦躁，对着它踹了一脚，“滚一边去，傻狗。” 　　小乔被踢到了柔软的肚子，“嗷呜”一声痛呼，翻滚着躲到一边。 　　面无表情的乔铮，大步走到他们面前，愠怒道：“你们，要吵出去吵，别在我家吵。” 　　“你家？”乔爸冷笑道，“翅膀硬了能飞了？这是我和你妈给你买的房子，你现在吃住都是花的我们的钱，用这种语气和我们说话？” 　　乔铮比乔爸高些，父子俩长相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大约是早早就经历了社会的毒打，乔爸眉宇多了几分凶悍，看起来极其不好相处，说话语气也很不好听。 　　乔妈声音拔高：“少在儿子面前说这些！” 　　正在气头上的乔爸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嚣张的气焰灭了大半，骤然降温，竟生出几分突兀的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句话说什么。 　　“我会如数还给你们，”乔铮冷声道，“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出去。” 　　小乔在一旁呼痛般地呜咽。 　　“要走你也是你走！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乔爸丝毫不服软道，“我和你妈能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你那点破事吗？你这么对我们？” 　　乔铮从衣兜里掏出钥匙，再从书包里拿出钱包，丢在茶几上，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带着小乔往门口走。 　　任斯钦和乔铮一同出门时，乔铮爸妈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关上门后，世界恢复了该有的安静。乔铮爸妈清楚乔铮的性格，没有自讨没趣地追上来。 　　“看见一地鸡毛了吗？”乔铮自嘲道，“不过还好，我没来得及见几次他们吵架，他们就离婚了。” 　　“观念不合的人，在一起也很痛苦。”任斯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铮敲响了邻居家的门。任斯钦以为乔铮的邻居会是爱狗的老年人，没想到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能看得出来他打心眼地喜欢小乔。 　　门开后，小乔从门边钻进去，轻车熟路到仿佛是在自己家。 　　“煜哥，麻烦你了。”乔铮说。 　　“不麻烦，我平时就在家里做直播也没事干，小乔还能陪我玩。”被叫作煜哥的男人笑着说，“这么晚你是要去哪儿吗？” 　　“我……”乔铮没想好接下来去哪儿。 　　任斯钦接过话茬道：“乔铮跟我去我家，我有事找他。” 　　煜哥没有多问，聊了两句便把门关上了。 　　在电梯里时，乔铮问：“有什么事找我？” 　　“不知道，到了再说。”任斯钦看着他，“你这表情，难道怕我把你吃了？” 　　乔铮笑了笑，“我什么表情？我自己又看不到。” 　　任斯钦贴近他，指着眼睛说：“来，给你照照镜子。” 　　乔铮看着他净澈的瞳孔倒映出了自己的模样，轮廓明显，就是有点看不清，于是一点点凑近。 　　等他看清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鼻尖相触，平缓的呼吸交错，分不清彼此。 　　--------------------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打麻将了，今天就三更吧，别等咯，明天见～（明天，或许可能，也许大概，爆更一整天） 第47章 　　==================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在一楼等着上行的人看见电梯里两个脸对脸的少年，吓了一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任斯钦耳尖有些发烫，率先一步走出电梯。 　　自打在乔铮家养成蹭住习惯后，任斯钦几乎快忘了家门口的电子锁密码，在门口连续输错两次密码，在系统即将上报门卫处时，任斯钦总算输入正确了。 　　“欢迎光临寒舍。”任斯钦拿出主人该有的态度，邀请乔铮进屋。 　　换上任斯钦拿出的鞋子，乔铮跟着任斯钦走进了主卧，任斯钦翻箱倒柜找出件大码衣服和裤子给乔铮当睡衣。 　　“客房太久没收拾了，”任斯钦说，“你跟我睡主卧吧，客厅的空调不暖和，夜里容易着凉。” 　　“好，感谢任少爷的收留。”乔铮接过衣服。 　　任斯钦不是故意找借口想和乔铮睡一张床，现在温度这么低，让乔铮睡客厅很容易着凉感冒，而且……都同床共枕过这么多次了，真没什么好忸怩的。不过他现在不太好意思用“都是男人”这个借口了。 　　卧室里有张很大的书桌，现在时间不算太晚，任斯钦快速洗完澡后，让乔铮去浴室，然后打开了书桌上的电脑，“临幸”失宠许久的游戏。 　　乔铮头发湿着从浴室出去，对在游戏世界厮杀的任斯钦说：“吹风机在哪里？” 　　任斯钦头也不抬地说：“我在家从来不用吹风机，要是觉得冷，你在空调边站会儿头发就干了。” 　　主卧的面积大，装的是大功率的立式空调，才吹了一会儿，整间卧室像在阳春三月，暖洋洋的。 　　乔铮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发顶，“难怪发质这么好。” 　　电脑屏幕的里的小人倒地，任斯钦甩甩脑袋，警告道：“你现在可是在我地盘上，言行动作注意点。” 　　乔铮手撑在桌面，低头看他，“要是我就这样被逐出家门了，你能收留我吗？” 　　“看你表现。” 　　“那我要怎么才算表现好？” 　　“你怎么老是问我，”任斯钦站起来，“你不是很聪明吗？不能自己动脑子想想？” 　　乔铮凝神看着桌面的某处，任斯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在看那个装了合照的相框，他下意识伸手把相框扣在桌面。 　　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让乔铮看清了背面的单人照片。 　　乔铮不记得当时在想什么了，但有人帮他把那一瞬间给定格了下来。 　　任斯钦有种秘密被窥破的窘迫感，摁着乔铮的肩膀，把人推到空调面前站好，像吹头发般，揉搓着他洇湿的发。 　　乔铮这狗逼吃什么长这么高的？ 　　任斯钦垫了垫脚，勉强与他身量持平，强行拔高又难免有些摇摇晃晃，于是揉搓脑袋的手法逐渐暴躁。 　　乔铮跟他的动作摇头晃脑，“不是说商量去B市的事吗？” 　　任斯钦：“现在还能去吗？”他的意思是乔铮的心情可能不太适合旅游。 　　乔铮笑着说：“我存了些钱，足够到大学毕业了。” 　　“钱不是问题，”任斯钦挑眉道，“你觉得小爷缺钱？我是怕你没心情玩。” 　　“不会，这点事还不至于影响到我的心情。” 　　乔铮被暖气吹得后背发热，扶着任斯钦的肩膀，把人往后推。任斯钦重心没稳，与其向空落到后方倒去，不如向前栽，拥住面前的人。 　　“乔铮，他们不管你，我管你。”任斯钦之前就想这么说了，“我管吃管住，你别不开心。” 　　任斯钦把很肉麻的话说得很坦荡。 　　乔铮说：“你不讨厌我了？” 　　任斯钦摇头，脑袋在乔铮的怀里乱蹭。 　　乔铮呼吸乱了几分，“那你对我现在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任斯钦心跳如鼓点，“你对我又是什么感觉？” 　　乔铮搂着任斯钦的腰部往前走，任斯钦不得不向后退，没走几步，膝盖一弯，掉落在了柔软的床上，拖鞋被甩飞出去，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任斯钦觉得自己的力气像被迷乱的情绪抽尽，只剩下任人摆布的份。 　　乔铮单膝跪在床上，另一条腿立在中间，俯身道：“好像是这样的感觉，想靠近你，这正常吗？” 　　任斯钦点头又摇头。 　　乔铮喉结滑动，同时男人的任斯钦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血气方刚的年纪，稍不注意就会拱火。 　　乔铮重新站好，任斯钦也坐了起来，拨弄了两下凌乱的发梢，表情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眼神却很错乱。 　　用电脑定好机票后，时间不过九点多，他们又看了些有关迪士尼的攻略。 　　乔铮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任斯钦瞟了眼，又是那串眼熟但没有加备注的号码。 　　乔铮到客厅去接电话了，任斯钦点开了一个花街巡游的视频，里面各种迪士尼角色给人的感觉活灵活现，很是可爱。 　　一个视频放完，乔铮回到卧室，说：“他们说找我聊聊，我先回去了。” 　　任斯钦早有预感，“好，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乔铮换上来时的衣服，走到门口时又折回来，趁任斯钦晃神之际，猫腰的同时，嘴唇迅速从他脸颊边拂过。 　　任斯钦瞪大了眼睛。 　　“不止是靠近你，这才是我想对你做的事。” 　　…… 　　任斯钦看着旁边的座位，回想起昨晚乔铮做的事和说的话，抓狂似的涂黑掉写下的错误答案。 　　笔尖重重剐蹭着纸，沙沙声跟指甲刮黑板一样，让前排的冯和瑞听起来很不好受。 　　冯和瑞转过身说：“任少爷，谁惹你不高兴了？跟我说，我替你去解决，但请别用声波攻击我。” 　　任斯钦扯出个笑，“我高兴，高兴得很。” 　　“话说你和乔铮元旦节什么安排？”冯和瑞说，“李流在张罗着一起去景区玩一天，你们去不去？” 　　任斯钦抬眸，“不去，我们有安排。” 　　“果然，李流说得对，”冯和瑞大彻大悟，“他说你现在就和乔铮出双入对，都不和我们玩了。” 　　“出双入对？”任斯钦回味着这个成语，“这成语什么意思来着？” 　　冯和瑞没听懂他的自言自语，转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上课的预备铃响起，乔铮还没到教室，任斯钦悄悄拿出手机，正要给他发消息。 　　数学老师进教室了，任斯钦又把手机塞回桌肚里。 　　“任斯钦，乔铮去哪里了？”数学老师一眼便看出哪里少了个人。 　　任斯钦不假思索道：“老师，他去厕所了！” 　　数学老师被“厕所”这个理由忽悠太多次了，不上套，“你用你下次的数学成绩发誓，他真去厕所了，我就相信你。” 　　下次数学成绩？那太重要了，这种誓当然不能发。 　　任斯钦如实道：“老师，我错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可能逃课了？您罚他吧。” 　　同学们哄堂大笑。 　　数学老师还没说什么。 　　——叩叩叩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让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一处。 　　乔铮出现在门口，校服外套的拉链敞开，内搭圆弧形的领口看起来很不保暖，肩上背着的书包看起来有些沉重，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 　　穿着打扮不是重点，重点是乔铮左边脸的浮肿，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五指印，好好一张帅脸被甩了一巴掌，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数学老师不想浪费过多时间，招招手让乔铮回到位置上。 　　乔铮迎着任斯钦的目光，坐下，把手里的纸袋子塞进他的桌肚里。 　　“之前你说想吃这家的蛋黄酥，今天路过给你买了点。”乔铮说。 　　任斯钦盯着他的左脸，闷声说：“你的脸被谁打了？” 　　“乔儿子扇的。” 　　“别让乔儿子背锅。” 　　乔铮牵起嘴角，扯动肿胀处，手指碰了碰脸颊，“我妈打的，没事，好好听课。” 　　任斯钦与数学老师警告的目光对上，只好先闭上嘴巴。 　　昨天看见乔妈劝说乔爸时，还对乔妈的印象稍微改观了些……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却没有时间和乔铮一对一谈话。乔铮被兄弟们团团围住，嘘寒问暖，任斯钦被挤到了李流的位置上坐着。 　　“乔帮主！谁干的！打这么狠！”李流心疼道，“不多不少五根手指头，初步可以断定嫌疑人不是个残疾！” 　　严旭：“看红肿范围，嫌疑人的手不大，应该是女性！” 　　冯和瑞：“看力道，这位嫌疑人年纪应该不大。” 　　赵同总结：“是情伤吗？” 　　他们有条有理地分析着自己的看法，但思路越走越偏。 　　乔铮简洁道：“别想歪了，我妈打的。” 　　听见真相，他们瞬间没了八卦之心，安慰了几句便散伙回位置了。 　　李流说：“没事铮哥，我以前也没少被我爸揍，左右眼都给我揍成国宝了！” 　　乔铮摆摆手，“别安慰我，让我自己静静。” 　　“晚上放学多坐会儿。”任斯钦回到座位。 　　乔铮只是“嗯”了声，没多问。 　　到了晚自习放学后，他们没有离开座位，各自刷着题，中途任斯钦把蛋黄酥拿出来几口吃掉。 　　有了美食的加持，任斯钦做出了一份130分的数学卷子。 　　到了快11点的时候，张光玮从教室后门离开前和埋头学习的任斯钦打了个招呼。 　　目送张光玮出门后，教室里只剩同桌二人。 　　任斯钦一巴掌拍在乔铮肩膀上。 　　乔铮吃痛地捂着肩膀，“什么仇什么怨？” 　　“我不是说过，”任斯钦盯着他说，“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吗？” 　　“没有事。”乔铮说。 　　任斯钦说：“你脸上还还没事？” 　　乔铮指着自己的脸说，“已经看不出来了。” 　　任斯钦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他挨过巴掌的脸，他反射性地躲了下，面部肌肉抽动着。 　　“疼不疼？” 　　“疼。” 　　任斯钦声音软了几分，又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侧，“疼你还说没事啊？” 　　乔铮伸手捏住他的手指，低头时，笑声难抑。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爆更不了，麻将打嗨了，后面没修文哈哈哈哈 第48章 　　================== 　　任斯钦等他笑够了才说，“她凭什么打你？” 　　“按照她的思维来说，”乔铮松开他的手指，“凭她是我妈。” 　　“仅仅是这层身份？凭什么？”任斯钦越想越气，“如果你做错了，她也不能打你。” 　　乔铮说：“讲道理有用的话，世界上就没那么多的不理解了。” 　　这句话让任斯钦渐渐平静下来，他不是当事人，无法用自己的思维去评判。 　　“你说得对，走吧，回寝室了。” 　　教室前门已经关了，前面的排灯也关掉了，整间教室像从中间划分出不同的区域，半明半暗。 　　任斯钦快走到后门时，走在身后的人加快脚步，用力推了一下门，不轻不重地关门声之后，快要跨出门的任斯钦差点撞在门框上。 　　任斯钦背抵着门板，看着面前走近的人。 　　“多待会吧。”乔铮站定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任斯钦说：“理由是好好学习？” 　　乔铮轻而易举地拥着他，放松全身，半身的重力都压着任斯钦。乔铮说：“不想找理由，也没别的事，就想抱你一会儿。” 　　“我很贵的，按秒收费。”任斯钦嘴上这么说，手却很自觉地回抱住他。 　　本来还觉得有点冷的夜晚，因为这个简单的拥抱而变得温暖起来。 　　…… 　　去B市玩这件事，还是因为隔座位有耳暴露了，李流听说了他们的计划，嚷嚷着要一起去玩。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少爷家那样富有，机票说买就买，响应李流的只有他的同桌赵同还有吃喝玩乐从不错过的严旭。 　　任斯钦想尽了所有借口，只能用最后一招，“元旦节机票很难订，要不你们还是算了？” 　　“我买到了！”李流抬头，激动道，“正好还剩三张！” 　　任斯钦无语凝噎。 　　乔铮看了眼，不是很在意，“这么晚，那B市的酒店见了。” 　　严旭几步冲过来说：“快把酒店退了，我抢到一间公寓民宿！咱们一起住多热闹？” 　　看他们如此热情地张罗，任斯钦觉得大家一起去玩好像也不错，热热闹闹的，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赵同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把他们三天的行程列出详细的计划表，每个娱乐项目看起来都很有趣，众人静待放假时间的到来。 　　到了30号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李流看着手表倒计时。 　　老师看得出来很多学生归心似箭，上课的效率不太高，便布置了作业让他们自习。 　　“3、2、1！”李流跟着铃声一起说，“放假了！” 　　他哐啷啷从座位立起来的时候，全班的人都没动，只看着他。见状，李流又不得不坐回去。 　　老师：“看来某位同学是下课铃声转世，听见就激动得不得了。” 　　李流把课本立起来接受同学们的笑声。 　　任斯钦偏头说：“等会先回家收拾东西，我家离机场近些，你收拾好来找我？” 　　乔铮说：“好，还想吃蛋黄酥么？” 　　“吃。” 　　高效率沟通后，老师宣布下课，教室里整齐划一的收书收椅子的声音，挺像过年放鞭炮，很热闹。 　　和另外三个人商量了下，任斯钦和乔铮的航班时间比他们早些，到B市的民宿再集合。 　　任斯钦和乔铮一起出校门，因为方向相同，打算坐同俩出租车先后下车。 　　“乔铮！” 　　出校门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乔妈，她走到他们面前，先是对任斯钦微笑点头，然后对乔铮说：“我来接你回去。” 　　乔铮不知道她会来，蹙眉的同时，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当妈妈的来接儿子需要提前说？” 　　任斯钦没办法勉强自己对乔妈笑，对乔铮说：“我先回去了。” 　　“过会联系。”乔铮说。 　　任斯钦走到马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乔妈看了眼离开的任斯钦，笑容不减道：“他叫任斯钦？只是你的好朋友吗？” 　　乔铮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说：“回去再说。” 　　回到家，任斯钦换了身衣服，把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推出来，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人了。 　　点开某乎的聊天界面。 　　最近和键盘侠网友聊得不算多，但网友还是会分享不少干货贴。 　　不聊骚：我最近和乔某关系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句话说得很含蓄，为防网友看不懂，又换了种说法。 　　不聊骚：我最近看乔某越来越眉清目秀了。 　　好像也不太对。 　　不聊骚：我 　　不想措辞了。 　　不聊骚：我好像喜欢他。 　　发完后，任斯钦丢开手机，瘫坐在沙发上，努力平复自己因为这几个字产生的悸动感。 　　客厅本该非常安静，他却听见了自己聒噪的心声。 　　他喜欢乔铮，比喜欢乔美女还要喜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知道。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喜欢了。 　　任斯钦热得后背冒汗，拉开棉服外套，过了很久才让乱如麻的思绪稳定。 　　不仅键盘侠没有回复他，乔铮也没有消息，眼看时间一点点接近起飞时间，任斯钦给乔铮拨去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凉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任斯钦坐不住了，提着行李箱出门，打车去乔铮家。 　　进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任斯钦隐隐约约有些不安感，这股不安感在看见乔铮家虚掩的门时，愈发的强烈。 　　在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在讨论着什么。 　　任斯钦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乔爸和乔妈同时看向他。 　　不久前还在校门口对他笑的女人，此时看他像看仇人。乔妈说：“任斯钦，你有没有羞耻心？！” 　　突然被骂的任斯钦怔愣在原地。 　　“你怎么能和乔铮，是……”乔妈哭得有些崩溃，“他小时候那么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都是因为你吧？” 　　这次乔爸成调解的人了，他说：“任斯钦，你别来找乔铮了。” 　　乔爸走到门口来，打算把门关上，任斯钦抓住门把手说：“叔叔，乔铮去哪里了？” 　　“不知道。”乔爸没什么好脸色。 　　任斯钦说：“叔叔阿姨，我希望你们尊重他。” 　　乔爸顿了顿，“什么意思？” 　　“我不太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任斯钦说，“但你们既然选择了崭新的生活，而放弃了乔铮，现在才来对他好，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乔妈也走了过来，不久前刚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哽咽道：“小任，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刚才我的话有些重了，我向你道歉，但我希望你和乔铮保持距离。” 　　任斯钦很想说凭什么，最终委婉道：“为什么？” 　　“我们知道以前做错了很多，以后会尽力弥补，”乔妈意有所指道，“但我不希望现阶段你们的一些特殊的感情，耽误你们的前程。” 　　“你们现在年龄小，没太多的经历，把一些朋友间的感情混淆到别的感情中，这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阿姨知道，你和乔铮只是正常的好朋友关系对吧？” 　　“阿姨求求你，乔铮不懂事，但你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别任由特殊的感情发展下去，对你们都不好。” 　　站在马路边的时候，一些词汇还在任斯钦脑海里不停萦绕。 　　“特殊的感情”“耽误”…… 　　乔妈没有一句话提到“同性恋”这个词，但他觉得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和警告。 　　他们并不认可这样的感情，他们甚至厌恶，他们不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不止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接受“特殊感情”。 　　任斯钦拿出没有新消息提示的手机，苦涩一笑，正想摁下关机键时，乔铮打来了电话。 　　“小少爷，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了，你人去哪了？”乔铮语气轻快道。 　　“我，”任斯钦握着行李箱的把手，“我不想去玩了，你回去吧，机票我退了。” 　　等了几秒，乔铮才开口，“你在哪里？” 　　“我在我朋友家，今天不回去了。” 　　任斯钦怕说多了让他听出来自己的不对劲，赶紧挂了电话，摁下关机键。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会儿，来消化这起起伏伏的心情。才和网友说了自己喜欢乔铮这件事，没多久又被乔妈打击得体无完肤。 　　乔妈的话很难听，却是难听的事实。 　　任斯钦拖着行李箱，像个流浪者，裹着厚厚的棉服，半边脸缩进了围巾里，在夜风冰冷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街上的店铺一间间关闭了，行人也变得屈指可数，任斯钦看见了自己家的小区大门。 　　乔铮应该走了。 　　任斯钦深吸一口气，回家的途中既害怕又期待，但没碰见想要见到的人。 　　再次瘫坐在沙发上时，任斯钦打开了手机，以为会被消息轰炸，但除了某乎网友的回复，微信列表只有几条群消息。 　　乔铮应该给李流他们说了。 　　任斯钦独自揣测着乔铮的心思，点开了某乎。 　　键盘侠：在吗？ 　　多么泛善可沉的开头话术，要是放在平时，任斯钦绝对不会回复。 　　任斯钦忽略掉自己之前发的消息。 　　不聊骚：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就当没看见。 　　键盘侠秒回：怎么了？不喜欢了？ 　　不聊骚：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该喜欢。 　　键盘侠：怎么这么说？ 　　不聊骚：我遇见乔某妈妈了，她给我说这样的感情会耽误乔某，想想也是，能接受同性恋的人并不多，乔某可能都不能接受。 　　键盘侠：他能接受，你别管别人怎么说。 　　任斯钦打字的手没停过，只想通过文字好好宣泄下。 　　不聊骚：乔某和他爸妈关系并不好，但是再不好，他们也是乔某的父母。我也不确定我爸妈能不能接受。 　　键盘侠：你害怕没有结果吗？ 　　任斯钦打字的手停住了，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面的字。 　　键盘侠：不要怀疑他的勇敢。 　　键盘侠：有什么问题，当面问他。 　　任斯钦想到乔妈刻薄的语言，鼻子一酸，莫名觉得很委屈。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乔妈的语气，就好像他们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不聊骚：/流泪，我当时喜欢乔美女的时候，都不难受，现在却好像失恋，特别难受，乔某知道要笑死我了。 　　键盘侠：他不会笑你，他有好多话想对你讲。 　　有种奇怪的力量驱使着任斯钦点开键盘侠的主页。 　　键盘侠一直在替乔铮说话。 　　主页的几个收藏夹，名字分别为：学习、运动、休息…… 　　学习运动无非是些干货贴，至于“休息”这个分类。任斯钦犹豫了下，点进去。 　　里面是任斯钦最喜欢的脱口秀节目，还有很多相声合集。 　　这个键盘侠和乔铮真像。 　　不聊骚：你是不是认识我？ 　　键盘侠：认识，见过。 　　不聊骚：你是不是我同桌？ 　　键盘侠：是。 　　看见这个肯定的字眼，任斯钦手有点抖，快速打字。 　　不聊骚：你在哪儿？ 　　键盘侠：你家门口。 　　任斯钦紧张得把拖鞋穿反，小跑到门口，打开门。 　　乔铮带着一个黑色行李箱，手里的手机屏幕还未熄屏，界面正是某乎的聊天界面。 　　任斯钦像怕人跑了似的，扑上去，用力搂住。 　　--------------------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爆更完结，从七点开始，每隔一个小时更新一章。 第49章 　　================== 　　熟悉的拥抱，触手可及。 　　乔铮手里有个袋子，“你回来的时候，我去给你买蛋黄酥了，最后一份。” 　　“我去找你家找你的时候，你不在。”任斯钦忿忿地说，“我回家的时候你也不在，在网上装什么网友！” 　　“我没装，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我的收藏夹？”乔铮诚实道，“你给我推的贴子，我全部收进了收藏夹，稍微留意下就能看出来。” 　　任斯钦不想松开他，“我觉得你就是想看我丢人。” 　　乔铮小声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任斯钦拉下乔铮的高领毛衣，照着他的脖子泄愤似的咬了口，用了几分力气，让乔铮不得不提醒他，“小少爷，你别忘了你有獠牙，别把我脖子咬穿了。” 　　“傻逼，我这叫虎牙！”任斯钦无数次纠正。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乔铮抚摸着任斯钦的后脑勺，“现在我们要去赶飞机，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任斯钦松开他，“早就已经过起飞时间了。” 　　乔铮说：“我重新买了两张机票，和李流他们同一班，我提前跟他们说了。” 　　难怪李流没有来找他抱怨爽约的事。 　　任斯钦赶紧拿了行李箱跟乔铮到机场赶飞机。 　　元旦节的机票很难买，所以乔铮重新订的是商务舱，在机场和好兄弟们汇合后，在好兄弟们羡慕的目光中，任斯钦和乔铮利用钞能力率先一步登机。 　　不到两个小时的飞行后，他们下落到了大城市里，入目全是不同于江市的霓虹璀璨。 　　在机场叫了个车把他们送到了订的民宿中。 　　民宿实景和店家放出的照片基本吻合，精致装修的复古公寓风，拢共有三个房间，他们有五个人，因为心里有默认方案，分配房间的过程不算难。 　　打呼噜的严旭被“孤立”，独自睡一个房间。李流和赵同一个房间，任斯钦和乔铮一个房间。 　　红眼航班让他们困倦不已，即使到了陌生又新鲜的环境也没多少精神玩乐，约定了个准确的起床时间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距离起床时间早上七点，只剩三个多小时。 　　简单洗漱完后，两人一左一右躺在床上，一肚子话也没力气说。 　　任斯钦困到眼皮打架，决定这两天不提那些糟心事，痛痛快快地玩两天再说。 　　乔铮向他靠拢了些，任斯钦侧身的同时乔铮也侧身，不需多言，任斯钦钻进乔铮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睡姿，秒睡。 　　节假日的迪士尼，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比他们来得早的人比比皆是。 　　今天的天气不算太冷，冬日暖阳照耀在这片五颜六色的童真土地上，高耸的摩天轮、卡通装饰的过山车、耳熟能详的玩偶…… 　　他们进入乐园后，点开迪士尼的app，最近的娱乐项目排队时间等待超过了30min。 　　李流汗颜道：“我们去排这个招牌的6D项目吧，我太想玩这个了。” 　　军师般道赵同说：“我抢了这个项目的快速通行证，现在过去加上这个通行证就不用排队！” 　　众人振臂高呼，“赵总万岁！” 　　有了通行证速度是快一些，这个6D项目是全息体验，众人坐进一艘船里，四面大方犹如海面，还带风雨雷电，非常真实。 　　船会随着四周的画面而转动，特效形成的滔天骇浪扑面而来，压迫感十足。 　　一场玩下来，他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人，被大场面给震撼了。 　　“那浪，感觉要砸我脸上了！我眼睛都不敢睁开！”严旭说。 　　坐他旁边的任斯钦说：“一半时间都闭着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上面睡觉。” 　　“诶，你们看大家都戴了耳朵装饰，我们去搞个？”李流看着行人说。 　　赵同：“可以。” 　　严旭：“接受。” 　　乔铮说：“行，旁边就有家小店。” 　　任斯钦看他一眼，“我拒绝。” 　　这种情况一般拒绝无效。 　　五分钟后，任斯钦戴上了某个迪士尼电影里的角色同款兔子耳饰，乔铮带着电影里另一个角色同款的狐狸耳饰。另外三人戴着迪士尼角色的耳饰，正拿着手机合影拍照。 　　“拍帅点，我朋友圈妹妹多！”李流指挥道，“赵同，你往左点。” 　　赵同任劳任怨地调整。 　　乔铮拨弄了下任斯钦耸立的兔耳，“多可爱。” 　　任斯钦转了下头，不让他摸。 　　赵同还抢到了另外两个项目的快速通行证，接连玩了几个项目后，时间才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李流心心念念着那个6D项目，感觉不二刷一次来这里都亏了，他们要去排队，任斯钦不干，便和他们分道扬镳，拉着乔铮去买吃的。 　　沿途有不少餐车在卖特色美食，有个餐车满是米老鼠装饰，只卖一样东西，米奇形状的冰淇淋。 　　冬天吃冰淇淋是件爽到没边的事。 　　“我要一根巧克力味的，”任斯钦说完看向乔铮，“就两种口味，你要什么味道的？” 　　乔铮说：“我不用。” 　　工作人员拿了根巧克力味的米奇冰淇淋，任斯钦拿在手上，和乔铮往舞台剧表演的方向走。 　　吃了两口，任斯钦冷得哆嗦了下，说：“卖这么贵，和普通的巧克力冰淇淋没区别。” 　　乔铮一只手塞进外套兜里，“区别在于，有俩耳朵。” 　　“有俩耳朵它就卖这么贵？”任斯钦说。 　　乔铮用另一只手再次拨弄任斯钦头上的兔子耳饰，意有所指道：“有耳朵的就该这么贵。” 　　任斯钦白他一眼，大口咬住冰淇淋，又被冷得哆嗦了下。 　　乔铮抢过他手里的冰淇淋，“你这么吃，是想冰掉几颗大牙？” 　　任斯钦手里一空，伸手去抢。 　　争夺间，任斯钦发现那相差的几厘米身高，对他来说多么的残忍，况且乔铮在折磨他这件事上非常得心应手。 　　任斯钦抢不动了，后槽牙不知道是被冰的还是被气的，隐隐作痛。 　　前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乔铮说：“好巧。” 　　许真诚和范哲安一前一后地走近。许真诚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你们俩小孩儿，学业不繁忙？还有空出来玩。” 　　“学业再繁忙，也要劳逸结合，”任斯钦笑着说，“真诚哥，你考研感觉怎么样？” 　　许真诚特自信地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仨的学长了。”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范哲安。 　　任斯钦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之前觉得怎么样的相处方式都是好兄弟，但现在怎么看都很配，男才男貌。 　　范哲安大方地揽住许真诚的肩膀，手腕处有根黑色的发绳，“你们加油，B大见。” 　　大方的亲昵动作让任斯钦愣了愣，不知为何，看了眼旁边的乔铮。乔铮面色如常，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任斯钦。 　　又聊了几句，他们接下来想玩的项目不同，便分道扬镳了。 　　任斯钦恍惚道：“我之前是眼瞎了，觉得他们只是好兄弟。” 　　“直男思维，不怪你。”乔铮说。 　　任斯钦：“你现在觉得我直吗？” 　　乔铮摇头，问：“你现在觉得我直吗？” 　　任斯钦也摇头。 　　两个不怎么直的人，一路沉默到了舞台剧表演的剧场，看了场舞台剧，出来后在花街巡游的地方又碰见了许真诚和范哲安，他们在对面街道，观看巡游。 　　另外几人估计还在死磕项目排队，错过了可可爱爱的巡游表演。 　　结束巡游后，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只能在园内餐厅吃饭，干脆跟许真诚和范哲安约饭。 　　四人找了家特色餐厅落座后。 　　许真诚：“你们什么时候回江市？” 　　乔铮：“后天。” 　　“可以一起回，”许真诚眼神在他俩面部来回扫荡，“你们现在关系不错啊，都结伴到迪士尼来玩了。” 　　任斯钦把耳饰放在一旁，“我没兴趣，乔铮非要来玩。” 　　范哲安笑了笑，“乔帮主小学的时候，连书包都是米奇，他以前可喜欢这些了。” 　　任斯钦像发现了新大陆，看着乔铮，“怎么现在全是黑白灰了，等会去商店给你买个米奇书包？” 　　乔铮斜他一眼，“我还要米奇文具袋米奇笔米奇水杯……” 　　任少爷摸摸他戴着的狐狸耳朵，宠溺道：“买买买，你想买什么都买。” 　　面对如同在角色扮演的两个人，许真诚嘬着吸管说：“哎，今晚上有两场节日烟花秀，还要待大半天，我们都不知道玩什么了。” 　　任斯钦说：“那么多项目可以玩，慢慢排。” 　　“排？”许真诚笑了，“我不可能排队的，想玩的项目我都花钱买了速通。” 　　范哲安无奈地说：“许老板耐心不高，他说这叫花钱买时间。” 　　任斯钦坐直道：“有道理啊，一寸光阴一寸金，这买卖划算！” 　　许真诚如遇知音道：“是吧？小范儿还觉得我败家？我简直是勤俭持家小天才。” 　　任斯钦竖起大拇指。 　　乔铮摸了摸额角，对范哲安说：“你们下午打算干什么？” 　　“许老板说玩累了，”范哲安说，“等会儿我们打算在园区的酒店里开房睡觉。” 　　他们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睡觉，但任斯钦听到这句话，还是被喝进嘴里的饮料呛到了。 　　然后任斯钦在三人面前自言自语道：“对，范哲安已经是大学生了，没事。” 　　这种掐头去尾的话，另外两人没听懂，许真诚懂。 　　许真诚：“我和小范儿可以做的事，你们可不能做，好好读书。” 　　“什么事，我没听懂。”任斯钦心虚道。 　　乔铮放在桌下的手在任斯钦掌心挠动了一下，任斯钦心虚到不敢看许真诚的眼睛。 　　许真诚好歹是出入社会几年的老油条了，几眼便能把小年轻们藏不住的小心思摸个透，正所谓看破不说破。 　　许真诚说：“还能有什么事，就是你想的事。” 　　任斯钦装傻道：“我什么事都没想。” 　　许真诚眼神一转，“那就是乔铮想的事。” 　　突然被点名的乔铮丝毫不慌。 第50章 　　================== 　　乔铮单手放上桌，拿起水杯喝了口，说：“我现在想抽根烟，但是园区禁烟。” 　　太久没在他身上闻到烟味，任斯钦几乎要忘了乔铮会抽烟的事情。 　　许真诚摆手道：“别引诱我，我在戒烟，小范儿在监督我。” 　　范哲安说：“乔帮主，你不是没烟瘾吗？还在抽？” 　　“事多的时候会来根，”乔铮感觉到某人的手从掌心溜走，不悦道，“没有烟瘾，以后不抽了。” 　　听到满意答案后，任斯钦又把手放回他掌心。 　　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疲惫的排队三人组和神清气爽的任斯钦和乔铮汇合。 　　他们买速通玩了想玩的几个项目。乔铮恐高，任斯钦怕死，所以危险的项目一个都没去，差不多玩完后，就在店里休闲地喝饮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去排项目，一个项目排了三个小时！”李流含泪饮下半杯饮料，“本来排了一个多小时想放弃，又觉得太可惜！” 　　赵同：“其实我们可以买速通，消费得起。” 　　严旭：“那为什么不买？” 　　李流：“我看大家都在排队！没想起来！” 　　任斯钦举手道：“我和乔铮在一个叫什么龙的项目遇见你们了。” 　　“啊？”李流完全没印象，“你们也来排队了？” 　　“我们走的速通。”任斯钦贼气人地说，“今天人流量大，速通也要排队，那个项目我们排了五分钟。” 　　五分钟和三个小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李流气冷抖。 　　临近烟花秀的时候，他们挤到了城堡前方，随着第一声烟花的炸裂，城堡开始投影和放音乐，人群中嘈杂的欢呼声传达着节日的快乐。 　　任斯钦牵着乔铮的衣角，仰头看着璀璨的烟花，在人群中握住乔铮的手。 　　在最响的烟花炸裂的同时，乔铮对他说了句话。 　　“什么？”任斯钦说，“太吵了，我没听清。” 　　“我说，”乔铮凑近他的耳边，“新的一年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别揍我了。” 　　任斯钦挥拳道：“可以，还没到新的一年，今年我先再揍你一顿。” 　　烟花绽放在夜空，绚烂一瞬，灿如繁星，星空下的人们，汇聚一处，怀揣着不同的期许。 　　任斯钦把烟花当流星，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 　　去B大，和乔铮一起。 　　迪士尼跨年夜有两场烟花秀，但他们看完一场便累的不行，于是决定转场回民宿。 　　距离零点的钟声还有些时间，他们买了些酒，在民宿的客厅围坐。 　　巨大的落地窗外，时不时会看见几朵形态各异的烟花，挺有意境。 　　严旭感叹道：“如此良辰美景，身边连个可以手牵手的妹子都没有。” 　　李流把手递过去，严旭一巴掌拍上去，李流嘤嘤嘤地捂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缩到一边去。 　　赵同用纸巾擦拭着眼镜，“明天的行程是去逛一下B大，逛完B大就回民宿写作业，赶晚班飞机回江市。” 　　“出来玩谁带作业？”任斯钦不屑地喝了口啤酒。 　　乔铮：“我带了。” 　　李流：“我也带了。” 　　严旭：“我在飞机上做了两张卷子。” 　　赵同：“我认床，睡不着，你们在睡的时候我在写卷子，假期作业差不多完成一半了。” 　　面对这些卷王朋友，任斯钦猛灌一口酒，无言以对。 　　在休闲娱乐的时候，一直聊作业挺晦气的，他们短暂地刺激了一下任斯钦后，便想着转换话题。 　　“赵同，你上次月考多少名来着？”李流问。 　　赵同回忆了一下，“37。” 　　任斯钦顿了顿，不确信道：“你班级排名37？我记得你每次都是前十来着。” 　　“少爷你喝醉了吗？”李流纠正说，“赵总说的是年级排名。” 　　还在一百名左右挣扎的任斯钦再次遭受暴击，“……难道除了学习，我们没有别的话题能聊了？” 　　“好好好，不聊学习了，我们聊点别的。” 　　“聊点别的。” 　　“聊点什么？” 　　你看我我看你，话题尬住的众人安静如鸡。幸好乔铮打开了电视，电视里在放跨年节目，红红火火挺喜庆的。 　　热热闹闹的歌舞节目带动欢乐氛围，他们可以暂时忘记繁重的学业，没有烦恼地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在不同的大学了。”严旭喝了一罐酒，正处于微醺状态。 　　“有时候我不太明白，我们这么拼死累活地学习是为了什么，”李流也有点醉了，“路的尽头还是路，好像没有区别。” 　　任斯钦听见乐天派李流说这么消极的话，有点诧异，酒后吐真言这句话没错。 　　在场的人，除了乔铮，酒量都挺差的。乔铮吃着花生米，已经喝了两罐啤酒，仍能做到面不改色。 　　“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任务，”严旭说，“学生阶段可不就是学习？” 　　李流抓耳挠腮道：“就拿复读这个事来说吧，我虽然一直说是家里不满意我成绩我才复读，但其实是我自己不满意，我也不知道什么成绩自己才能满意。” 　　赵同说：“比上次更好？” 　　李流也不知道答案，喝着酒思考着。 　　他们现在正处于一个对未来迷茫而又坚定的时期，迷茫于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坚定于有个不断前进的目标。 　　电视里的人都站在了舞台上，开始了新年倒数。 　　零点的钟声敲响。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众人同时举杯祝贺新年的到来，窗外卡点燃放的烟花在一瞬间点亮城市的夜空，如同白昼降临。 　　从落地窗处观看的烟花秀比在迪士尼的还要精彩，更加的直观和壮阔，被点亮的城市很大很繁华，积累着一代代人的梦想。 　　“路的尽头是更宽阔的路，我们从狭窄的路走出来，才能看见更美的风景，”任斯钦突然有点亢奋，指着窗外说，“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奔赴更好的未来！” 　　他的话引发了在场人的共鸣，众人齐齐看向窗外的烟火人间，庸俗繁华而又迷人吸睛。 　　“再来走一个，敬我们不算遥远的未来！” 　　“祝大家都能得偿所愿！” 　　在所有人都在看烟花的时候，乔铮看着任斯钦，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我们这民宿算在城郊了，城郊都比江市市中心繁华，B市可真好看！”严旭感叹道。 　　没看一眼窗外的乔铮说：“对，很好看。” 　　任斯钦笑容灿烂，背靠着李流的肩膀，小口喝酒的同时欣赏夜景，很是惬意。 　　“任少爷，你一罐酒喝了一晚上，”李流还是那个爱搞事的李流，“怎么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养鱼？” 　　五个战斗力不行的人，买了一箱24罐装的啤酒，喝了一晚上才消灭一半。 　　任斯钦仰头喝完手里的酒，“喝，今天不把这些酒喝完都不准睡，但干喝不好玩，玩点游戏吧？” 　　“那些无脑的酒桌游戏没意思，铮哥你来想一个有意思的。”李流说。 　　乔铮脚边已经有三个空酒罐，手中那罐也只剩最后一口，他轻轻一捏，铁皮罐身多了两处凹陷。 　　乔铮：“接龙吧。” 　　“成语接龙很俗套啊，而且很没意思。” 　　“单词接龙，”乔铮说，“比如A开头的单词。” 　　“没接过这龙，可以试试。” 　　任斯钦坐好，“我先来，abandon！” 　　遇事不决就abandon。 　　任斯钦一个单词把下家严旭卡死，超过三秒没答上来，直接喝酒。 　　严旭这酒喝得很服气，“我他妈听见A开头的单词，一瞬间只能想起来abandon！” 　　李流：“好巧，我也是。” 　　赵同：“其实我也是，但我是因为牛牛同学说背单词书，每次进度都没超过这个单词，印象太深刻了。” 　　乔铮蹙眉，“apple你们都没想起来？不比abandon简单？” 　　“再来再来，该B了是吧？”任斯钦说，“boy！” 　　严旭接上，“baby。” 　　乔铮：“but。” 　　赵同：“be。” 　　李流：“bee。” 　　“重复了，喝！”任斯钦吧酒罐塞他手里。 　　李流不认，“我的是bee，赵同的是be，我比他多个e！” 　　“听不出来就是重复了，快点的。” 　　李流一口气喝了小半，一张脸黑里透红，“该C了是吧？come！” 　　赵同：“can。” 　　乔铮：“city。” 　　严旭：“为你打call。” 　　任斯钦举杯冲天道：“congratulation！” 　　这个单词比前几个人说的单词加起来都长，把还在小学单词库里搜寻单词的李流给整不会了。 　　“congratulation！喝！”任斯钦又把酒罐塞他手心，“艾老师知道你们这水平，能气死。” 　　勇敢的牛牛同学两轮游戏把一瓶酒喝完了，嚷嚷道：“换个消酒快的游戏，来，你们手指放我掌心下面，我来抓手指，抓到的人喝！没抓到就自己喝！” 　　李流掌心向下，有人放上大拇指，有人放上中指，有人放下小指…… 　　“统一食指！” 　　四根有长有短的食指放在李流掌心下面，李流数，“三、二——” 　　“一！”李流抓住了反应慢半拍的任斯钦。 　　任斯钦认命喝酒，小抿一口被记仇的李流抓包，不得不一口气喝完手中的酒。 　　喝完后，任斯钦打了个醉嗝，手心向上，把手伸了出去，喝醉后的表情外加这个动作就好像做错事等着挨打的小孩子。 　　乔铮把他手翻了个面，四根手指放在了他的手心底下。 　　任斯钦看四根手指自带虚影，及其缓慢地报数，“三、二、一。” 　　在最后一声时，两外三个人的手指迅速撤离，任斯钦的五指缓慢合拢，紧抓剩下那根最长的食指不放。 　　任斯钦双手抓住，不肯撒手，笑嘿嘿地说：“抓到了！” 　　乔铮莞尔一笑，用另一只手拿起酒罐喝酒。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十二更，请注意查收！（追我更有没有很爽！快夸我！） 　　快给我留评呜呜呜，请用你们的评论淹没我！！！（摸了摸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 　　更新为存稿箱定时，人还在昏睡中。 第51章 　　================== 　　乔铮这比树懒还慢的反应，还不如直接喝酒来的快。 　　“铮哥，你放水太明显了吧。”喝醉的李流都看出来了不对劲，“你是不是心疼小少爷，不想让他多喝啊？” 　　“乔铮喝酒像在喝水，我们不应该和能喝的坐一桌，”严旭羡慕道，“我们应该去小孩那桌。” 　　乔铮：“没放水，没反应过来。” 　　任斯钦没有醉得很离谱，“不用给我放水！我可以！”说完他拿起手边刚开的酒罐，仰头就往嘴里猛灌。 　　太急太猛，吓得李流酒醒一半，和严旭一左一右地拽任斯钦的胳膊，让他喝慢点。 　　又半瓶下肚，任斯钦拍拍肚子道：“不行了……我要去趟厕所放水，不然喝不动了，太涨肚子了。” 　　他东倒西歪地站起来，走个路像在飘，每一步都有头栽地的可能性。 　　乔铮刚站起来，任斯钦停下脚步，左手臂浮空道：“小铮子，来扶着朕。” 　　“快点，小铮子，扶着钦皇！”严旭忍住笑。 　　李流完全忍不住，笑得捶赵同的肩膀。 　　乔铮走过去，揽住任斯钦，“你们先玩，我带他去厕所。” 　　“快去吧！” 　　直到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响起，三人后知后觉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房间里好像没有厕所？ 　　乔铮是真的想带任斯钦去厕所，但喝醉的任斯钦，力气好像大了几倍，拽着乔铮便回了房间。 　　房间没有开灯，全靠窗外忽明忽暗的月色点缀，彼此之间哪怕凑得很近，亦只能看见一个不算清晰的轮廓。 　　任斯钦双手撑在墙上，把乔铮禁锢在自己的双臂内，“聊聊吧，键盘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乔·键盘侠·铮为了配合他的身高，屈膝道：“这真的冤枉我了，我有逛某乎的习惯，想扮演好高冷美女这个角色，关键词搜索，就搜到了你发的贴子。” 　　任斯钦回忆了一下当时发的贴子主题为【如何追求高冷美女】，想到这段羞耻心爆炸的回忆，脸色骤变。 　　“我不管，你肯定是早有预谋！”任斯钦仗着自己喝醉了，撒泼道，“你是不是在驾校的时候，就觉得我长得特别帅，对我有别的心思了！” 　　半蹲久了有点累，乔铮站直的同时，任少爷踮起脚，不肯在气势上输他半分。 　　“帅不帅我没看出来，”乔铮勾唇笑道，“傻是真的傻。” 　　“回答错误，挨打，”任斯钦一拳砸他肩上，“好好回答！回答对了有奖励！” 　　适应黑暗后，乔铮看着任斯钦清亮的眸子，用手背蹭掉他嘴角残余的水渍，“很早就对你有别的心思了，在驾校的那几天，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这种感觉很好。” 　　任斯钦把左手放在他手心里，两道愈合不久的伤疤重叠在一起，散发着掌心的余热。 　　“从小到大，我什么样的目光都接受过，质疑的厌恶的喜欢的都有，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给我这种感觉，”乔铮声音轻柔，“我感觉，你眼里的世界只装得下我，被喜欢的感觉很好。” 　　“你喜欢这种感觉吗？”任斯钦看不见自己现在的眼神，但绝对不比当时差。 　　“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任斯钦看着乔铮，“喜欢的话，以后看很久很久很久好不好？”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酒气并未随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半分，反而愈来愈浓郁，流转在空气中，更沉更醉。 　　乔铮低声道：“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任斯钦垫不动脚了，双脚落地的同时，不爽道：“我说喜欢的话……算了，好话不说二遍。” 　　“那奖励呢？” 　　任斯钦勾着乔铮的脖子，上半身向前探，蛮狠地贴上他的唇。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这是唇瓣的碰撞，任斯钦趁着乔铮在愣神，狠狠吸吮着他的唇瓣，想用这种方法来消除浑身的燥热。 　　效果适得其反，任斯钦觉得自己快要被燃烧，但他不想放开乔铮，只想这么紧紧相贴，用实际行动来表达那些难以启齿的话。 　　乔铮的五指陷入发缝中，大手扣住任斯钦的后脑勺，让碰撞变成真正的亲吻。这样的回应让任斯钦安心闭眼，享受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吻。 　　暂时忘掉所有的一切，忘掉理智和现实，交换着只属于彼此的气息。 　　喘·息之际，被抽空气力的任斯钦发不出声来，只有用气声道：“乔铮，你等我缓缓再亲我。” 　　乔铮声音沙哑道：“缓不了怎么办？” 　　“那你等我说句话。”任斯钦咽咽口水。 　　乔铮的眸光如火。 　　任斯钦手放在他头顶，边摸头边笑容满面地说：“我喜欢你，在追你之前，我要告诉你，从小到大我很少喜欢什么，但只要我喜欢的，就没有我得不到的，所以你肯定是我的了。” 　　如果不是喝了酒，任斯钦大概不会用这么生猛的方式表白，起码得含蓄点。 　　这得归功于任京平从小对他的教育：人生在世快乐就好，如果选择题太纠结，那就选能让自己快乐的答案。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题就有两种解答。 　　A．像乔妈说的那样，与乔铮渐行渐远，让这份感情渐渐淡去。 　　B．追。 　　任斯钦没怎么纠结就选择“追”了。 　　乔铮凑近他，缓声道：“你追吧，我不走就是了。” 　　“那怎么不让我一步追上？” 　　“让你享受一下‘追’的过程，太轻易得到怕你不珍惜。” 　　“行吧，那等我多跑几步追上你。” 　　乔铮又想亲他，任斯钦偏头躲开，道：“你还没回答你喜不喜欢我！” 　　乔铮捏着他的下巴，把人反压墙壁，落下的吻更用力了些。 　　任斯钦惩罚性地咬着乔铮的下嘴唇，他这个动作让乔铮一顿，再然后撬开唇关，没有规则、没有规律，凭借一股“我要比你强”的信念，与乔铮进行着更深层次地“切磋”。 　　在半夜的时候，任斯钦醒过一回，觉得嘴角有些痛，身上没盖被子有些冷，手不停地在边上摸索着，他的动静让躺在旁边的人动了动。 　　乔铮用被子裹住任斯钦，把人拥在怀里，喃喃道：“我的。” 　　任斯钦睡得迷迷糊糊，不忘问道：“你的什么？” 　　乔铮没有回答，呼吸沉沉，显然是睡着了。 　　任斯钦正要入睡时，乔铮脑袋在他发丛中蹭了蹭。 　　“任斯钦。”乔铮说。 　　翌日，在活闹钟赵同不要命地催促中，众人不情不愿地起床，收拾昨晚的酒桌残局。 　　任斯钦醒的时候，大脑宕机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昨晚他干什么了？ 　　酒后乱性？ 　　这倒没有。 　　但他对乔铮说的那些话，足够让他羞耻至死，更别提主动亲乔铮这件事了。 　　不是说喝多了会断片吗？ 　　他为什么酒醒后记得这么清晰！ 　　因为这个原因，任斯钦连乔铮的脸都不敢看，逢人说话低着头说，让李流觉得很怪异很不对劲。 　　“铮哥，你下嘴唇怎么破了？上火了？”李流关切道，“看这伤还挺严重的吧，要不要去拿点药？” 　　乔铮用指腹摩挲着伤口，“被牙磕到了，不碍事。” 　　吃饭时都会咬到舌头，嘴唇被牙磕破皮很正常，思维简单的李流没有多想。 　　赵同：“可是，内部的牙怎么咬到外部皮肤？” 　　任斯钦用力咳嗽了两声。乔铮收敛道：“獠牙有点尖锐，破皮很正常。” 　　“傻逼，这叫虎牙！”任斯钦指着自己的小尖牙说。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么直白的任斯钦赶紧低头。 　　严旭把腰弯成90度，才看见任斯钦的脸，“你的嘴角怎么也上火了，你们上火的位置好对称，不会是亲一起了吧？” 　　任斯钦捂着下嘴唇，借口道：“没亲，撞伤的，昨晚上喝多了没站稳。 　　他们的脑子比较直，任斯钦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也没真往暧昧的方向想。 　　在逛B大的时候，任斯钦时不时摸摸嘴唇，脑海里的记忆片段在不停回放，提醒着他昨晚的疯狂。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异性的手没牵过，却和一个帅逼又牵又抱又亲，还说要追他。 　　追他。 　　乔铮走在任斯钦前方，在认真地看着B大的一草一木。 　　B大的主校区大得离谱，单靠走的话，走一天都走不完，处处可见的名人纪念碑，浓厚的学术气息，路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栋梁之才。 　　停在一片人工湖前，乔铮看着偶有涟漪的湖面，陷入沉思。 　　任斯钦背挺得笔直，负手而立。 　　李流道：“任少爷，你这站姿是跟哪座伟人雕塑学的？” 　　任斯钦深吸一口气，“别管我，我在宁静致远。” 　　李流转头又问同样在深思的乔铮，“乔帮主，你被B大给震撼到了吗？” 　　乔铮收回视线，“我在想我未来的学校食堂怎么样。” 　　李流：“……” 　　有人在担心高考完有没有书读，有人在担心能不能考上心仪的学校，而有人坚信自己一定能考上并且开始挑三拣四，这就是世界的参差。 　　在逛学校的时候，任斯钦没多少特殊的感觉，但从学校出来后，望着B大古色古香的巨大拱门，还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太阳校徽时，有一种强烈的期待感油然而生。 　　在不久的将来，在这里和乔铮一起读大学。 　　趁着没人注意之时，乔铮悄悄对他说：“昨晚说的话都还记得吗？” 　　“说太多了，哪句？” 　　“最重要的那句。” 　　任斯钦装作认真努力回忆，余光看着乔铮表情一点点地转变，憋足了笑意。 　　乔铮又问了一次，“记不记得？” 　　“记得，”任斯钦用手挡着，在他耳边说：“喜欢你，追你。” 第52章 　　================== 　　任斯钦特意让乔铮多高兴了会儿，才说：“但什么时候追，看我心情，你慢慢等着吧。” 　　乔铮还没完全展露地笑容收缩自如。 　　两人肩并肩走在队伍前方。 　　出于好奇，严旭一有时间就在观察乔铮和任斯钦的相处方式，他拉过李流问：“你看任斯钦和乔铮在说悄悄话，觉得他们是什么？” 　　李流不疑有他，“好兄弟啊！” 　　严旭模仿任斯钦的动作，凑近李流的耳边说：“那我这个跟你说话，你觉得我们是好兄弟不？” 　　耳朵向来是人体比较敏感的部位，李流弹出一米远，捂着耳朵说：“滚滚滚，你是不是跟我有仇，我最怕痒！” 　　严旭本来想用这个模仿动作让李流也发觉端倪，然而他低估了李流不会拐弯的直男思维。 　　赵同也看出不对，“我觉得任少爷和乔帮主现在关系不简单。” 　　严旭：“太不简单了，乔铮对我们笑的次数加起来没对任斯钦一天的多。” 　　李流：“不对我们笑很正常啊，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讲的冷笑话是挺不好笑的。” 　　严旭：“……牛总，你要不还是退出群聊吧。” 　　真正的勇士，是在玩高兴后依然能很快投入学习的怀抱。 　　任斯钦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带有B大校徽的日历纸撕掉三页。 　　还有时间，只要不是最后一刻，都不算晚。 　　乔铮被艾叶叫去了办公室，多半是乔铮爸妈给她说了什么，任斯钦一点也不担心艾叶会站在乔铮爸妈那一方，用“长辈”的姿态说教他。 　　没过多久乔铮回来了。 　　任斯钦问：“艾老师知道些什么？” 　　乔铮坐下道：“没什么，她让我不要给你说。” 　　“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话虽如此，任斯钦还是不禁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几天任斯钦有件事很好奇：乔铮给乔妈说了什么？ 　　乔妈那反应太强烈了，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仇人，乔铮说了什么给她这么大的刺激？ 　　乔铮该不会…… 　　任斯钦甩甩脑袋，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事。 　　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天气温度已经冷到了个位数。 　　任斯钦捧着杯热豆浆，缩在位置上看书，已经懒得去公示栏看排名了，总有人会告诉他考了多少分。 　　探子一号李流蹦蹦跳跳回到班里，告诉任斯钦第一个有用的消息。 　　“任少爷，你考了643！比上次月考高了三十多分，你得道升仙了吧？”李流拍桌子道。 　　任斯钦激动了一下，便淡定了，“理科分数只要开窍了，提分快很正常。你知道去年B大最低分数线多少吗？” 　　“好像是690？和我没有缘分的学校我从来不关注。”李流挽尊道。 　　任斯钦：“我还差五十分，这差距不是一两次超常发挥能抹平的。” 　　李流被他力求上进的精神感动，回到位置学习。 　　探子二号冯和瑞和戴梅一起回到班里，告诉任斯钦另一个有用的消息。 　　冯和瑞说：“乔铮这次直接进第一梯队了，年级第九，679分。” 　　任斯钦点头，比知道自己分数还淡定。 　　戴梅没考好，有点不高兴，坐在位置上生闷气。 　　冯和瑞说：“梅姐，冷静冷静，一次没考好不代表什么，我这次也没考好。” 　　戴梅看他一眼，“你考了多少来着？” 　　“625。”冯和瑞叹气，“还以为起码有630来着。” 　　接下来的时间，戴梅没跟他说一句。 　　乔铮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袋暖宝宝贴，放在任斯钦桌上。任斯钦默默把袋子塞进百宝箱似的桌肚内。 　　任斯钦说：“恭喜恭喜，年级第九。” 　　“我只看分数，不看排名，”乔铮比他更淡定，“离我想上的专业还差很多。” 　　“不会是经管吧？” 　　“嗯。”乔铮说，“为了以后赚大钱。” 　　乔铮朴实无华的理想，也是任斯钦的理想。 　　没有搞科研的想法，没有舍己为人的高尚理念，以后只想当个普通人好好搞钱。 　　B大的经管类专业，近几年的收分普遍在700左右，能上的基本是有望冲击状元级别的选手。任斯钦合理怀疑曾经的中考状元，这次想冲个理科状元。 　　乔铮最近学习挺认真的，以前偶尔还会玩玩手机，现在手机只用来放歌，大多数时间全花在书本上。 　　这让任斯钦很有危机感。 　　不怕有天赋的人，就怕有天赋还努力的人。 　　任斯钦怕的是自己追不上乔铮。 　　要是没有读到同一个大学，那他们就会分隔两地，会遇见许多不同的人，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即使他笃定现在的乔铮不会变，但未来的乔铮会遇见很多优秀且有独特闪光点的人，会走得越来越远，还会等他吗？ 　　任斯钦忧心忡忡地做题，错误率有点高。 　　因为今天的错题太多，任斯钦是寝室最晚睡觉的人。 　　陈子铭学不动了，看见任斯钦还沉浸在书本里，打着哈欠说：“任斯钦，已经一点了，你还不困？” 　　“我也睡了。”任斯钦把折叠桌和台灯收好，放在床边。 　　躺下后，用脑过度的任斯钦没有困意，拿出手机后，照例点开某乎。 　　网友还是那个网友，只是多了个“乔某”的隐藏身份。 　　键盘侠网友分享了几个贴子。 　　【追心上人的十种方法】 　　【三句话，让男人心甘情愿爱上我】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寝室里另外两个人睡了，任斯钦一个个贴子看过去，再代入他和乔铮，窝在被子里憋笑憋出内伤。 　　随手点进屏幕上方弹出的消息。 　　【二元一次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没有验证消息，任斯钦通过头像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很少有男生用自己的自拍照当头像，眼前这位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镜头举高四十五度角拍出来的方程，低头抬眸，左右耳的耳钉加上桀骜不驯的寸头，如果不是脸帅，这张自拍头像完全符合葬爱家族的入会条件。 　　任斯钦点通过后给他改了备注，没过多久，方程发来消息。 　　方程：喂，你还记得你砸我脑袋的事吧？ 　　不聊骚：第一，我不叫喂…… 　　方程：我知道你的名字，任斯钦，我从沈景晖那儿看到了你的微信号。 　　任斯钦记得方程好像不用微信？而且他们之间的交集只有他砸了方程脑袋这件事。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方程是来找麻烦的。 　　不聊骚：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能和闻名四方的校霸拼武力值，任斯钦果断认怂道歉。 　　方程：你觉得我还会记仇那种小事？虽然那一下是把我脑袋砸坏了，但这不重要。 　　不聊骚：开个价吧，我赔。 　　方程：一千万。 　　不聊骚：好，卡号给我。 　　方程：……老子不要你的钱！我找你是有问题想问你。你现在在六中成绩怎么样？ 　　在方程的印象中，任斯钦的成绩属于顶尖，毕竟是以随时可能垮掉的四中为参照物。 　　不聊骚：年级排名几十吧，看得过去。 　　方程：怎么退步了？ 　　废话，我现在在六中，不是四中，参照物都不一样！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任斯钦很难受。 　　不聊骚：你说得对，我确实退步太多了。 　　方程：算了，我是想问你，我要怎么学才能考得上大学？ 　　不聊骚：你现在能考多少分？ 　　方程：一百来分。 　　不聊骚：哪一科一百来分？ 　　方程：所有科目加起来一百来分！ 　　不聊骚：还好，你起码不偏科。 　　方程：还是偏，我数学只能考个位数的分。 　　这哪里是偏……把答题卡丢地上踩几脚都比这个分高吧？ 　　不聊骚：想学的话，从现在开始努力，还有救。 　　方程：现在？现在不行，我困了，晚安，明天我再开始！ 　　任斯钦并未把来去匆匆的方程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这件事不会再有后续。 　　日子一天天过着，很快期末考试如期而至，考完试会放十天的年假，然后最拼的一学期就要来临了。 　　在期末考场上，任斯钦回想起第一次周考时的样子，和现在的得心应手对比强烈，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心情极佳地考完最后一科，监考老师收完卷子后，来自各个考场的猿猴出山了，奔走相告地宣布放假。 　　张光玮手抖个不停，任斯钦说：“班长，你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张光玮握着右手腕说：“看过了，现在好很多了，这次考试我发挥的不错。” 　　“那就好。”任斯钦放心了些。 　　放假前回了趟班里，艾叶说了点注意事项，然后给每人发了份大礼包。 　　大礼包里有作业，也有艾叶手写的贺卡。 　　“祝大家新年快乐，咱们年后见！” 　　“艾老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每张贺卡里都有一句英语祝福，大多出自经典电影台词。 　　任斯钦手里这张写的是：Well，nobody’s perfect. 　　每个人手里的短句都不同，都收到了很浪漫的祝福。 　　乔铮收到的是：Just do it. 　　“你要不告诉我，你和艾老师说了什么？”任斯钦说。 　　乔铮把贺卡放进书包里，说：“晚上我去你家找你？” 　　“好，”任斯钦说，“别转移话题，告诉我一下呗？” 　　“晚上想吃什么？” 　　“我家附近那家涮羊肉感觉不错，这个天吃着暖和，”任斯钦还是不放弃，“说的事情很重要吗？” 　　乔铮笑笑，手指着一处说：“很重要，和这个有关。” 　　乔铮指的地方是任斯钦桌上带有B大校徽的倒计时日历。 　　“还和这个人有关。”乔铮握住任斯钦的手。 第53章 　　================== 　　任斯钦回到家里后，觉得外面冷，不想出去吃饭，趁着乔铮还没来，先斩后奏地点了涮羊肉的外卖。 　　乔铮到任斯钦家的时候，任斯钦已经在茶几上摆盘了，锅里乳白色的羊肉汤热气腾腾，看起来很有食欲很暖和。 　　“洗手开饭。”任斯钦从厨房拿了碗筷。 　　乔铮很听话地去洗手。 　　地毯很干净，时常会清洗。平时一个人在家，任斯钦基本不会在饭桌吃饭，喜欢捧着饭碗坐在毛绒地毯上，边看电视边吃饭。 　　下饭节目是一些热门的综艺，没有营养但好笑。 　　乔铮走到他身边坐下，说：“小媳妇。” 　　任斯钦拿起筷子，“你不管用什么称呼，能不能别加小字。” 　　“小点不好吗？”乔铮说。 　　“不好，”任斯钦坚定道，“事关男人的尊严！”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后，因为客厅有羊肉味，所以得开着窗户通风散味，空调的作用就微乎其乎了。 　　任斯钦拿了床厚毛毯，一半裹着自己，一半裹着乔铮，席地而坐背靠着沙发，继续看没有营养但好笑的综艺节目。 　　看无聊了拿起手机，发现方程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方程：你是不是放假了？ 　　消息挺灵通。 　　任斯钦：今天刚放。 　　方程：那明天出来，有事找你。 　　任斯钦：好，那明天联系。 　　坐在他旁边的乔铮，很难不看见他们的聊天内容，乔铮余光看见了一点。 　　乔铮说：“方程找你了？” 　　“嗯，”任斯钦回复完，放下手机，“他怎么不找你？” 　　“不知道。”乔铮说，“不过他也加了我的微信。” 　　任斯钦往下缩了些，头挨着乔铮的肩膀，大半张脸缩进毛毯里藏着，毛毯底下的手塞进乔铮的衣服里保暖。 　　乔铮侧头看他，“冷了？” 　　“还好，”任斯钦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现在的综艺节目越来越没意思了。” 　　乔铮双手握着他有些凉意的双手，凑近嘴边哈了口热气。任少爷嫌弃地抽回手，说：“一股羊肉味。” 　　乔铮贴近他，又哈了口气，“刚洗漱了，还能闻到？” 　　其实闻不到，只能闻到牙膏里含有的清新薄荷味。任斯钦呲牙咧嘴道：“闻得到，肉香味儿。” 　　乔铮趁机亲他一下，“尝到肉香味了？” 　　“没有，”任斯钦舔舔嘴角，回亲一下，“还是没有。” 　　“那再来一下？”乔铮用诱·哄的语气道。 　　任斯钦再次凑近，在他嘴角浅尝即止地亲了亲，想要撤离的时候，乔铮向前探身吻住他，没有技巧的吻，却又无比燥热，两人的体温随着吻的加深节节攀高。 　　任斯钦舔舔他的上唇，轻咬了下，乔铮很配合地张开嘴，任斯钦掀开毛毯，抱着他的脖子，面对面坐下。 　　“还冷么？”乔铮微仰着头，神态慵懒地看着他。 　　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乔美女还是乔某，都是精准踩在他审美点地长相，食色性也，他现在看着乔铮就想亲想抱。 　　任斯钦睡衣领口的两颗纽子没扣上，乔铮的视角正好能看见他锁骨那片细腻的皮肤。乔铮喉结滑动，伸手把他的纽扣扣好。 　　任斯钦不喜欢扣上全部的纽扣，会觉得不能顺畅呼吸，在他扣好后又用力一扯，没扣的纽扣从两颗变成了四颗。 　　乔铮深深呼吸后，闭上眼睛，感觉有那么几根不受控制的神经快绷不住了。 　　任斯钦又亲了他一会儿，餍足地拍拍屁股走人，完全没有售后服务的打算。 　　乔铮独自在客厅待了很久，又去厕所冷静了一会儿，才敢去卧室找任斯钦。 　　任斯钦躺在床上，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他旁边的位置多了个枕头，为乔铮准备的。 　　乔铮绕到另一边，刚躺下，旁边的人感觉到了动静便钻了过来，就像找袋子钻的小袋鼠似的，一个劲往乔铮怀里钻。 　　才刚刚降火的乔铮，感觉那股邪火又在蹭蹭蹭往上冒。 　　任斯钦本来挺困了，因为凑得近，感觉到了来自身旁人的某种变化，顿了顿道：“乔铮，你石·更了？” 　　同样是男人，并且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很懂这种感觉，这也侧面证明了他的魅力。 　　乔铮压着嗓子说：“你要不想我耍流氓，乖乖睡好，别乱动。” 　　任斯钦是那种吃硬不吃软的人，从来不知道乖乖听话是什么感觉，于是不老实地在乔铮的背部乱碰。 　　结果就是被乔铮摁住，亲到求饶。 　　翌日，任斯钦戴着口罩出现在奶茶店。 　　坐在对面的方程鄙夷道：“你大明星出街？至于吗？” 　　任斯钦把口罩拉到下巴处，方程瞳孔地震了三秒钟，指着他嘴巴说：“你吃什么了？嘴肿得跟香肠似的。” 　　肿成香肠不至于，很影响颜值是真的。 　　任斯钦没办法跟他解释自己是怎么玩火怎么差点跪着对乔铮叫爸爸这回事。任斯钦说：“什么事？” 　　方程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又一本各有各特色的书，叠放在桌上，很壮观。 　　方程说：“帮我圈重点。” 　　任斯钦随手拿起一本崭新的语文教材，“大哥，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你不会想从头开始学吧？” 　　“不行？”方程挠挠寸头脑袋，“让你圈你就圈，废话别那么多。” 　　“你要是真想学习，我给你拿我整理的重点笔记，”任斯钦合上书，“现在从头开始学，有点晚了。” 　　“行，那我请你吃饭！”方程很不自然地说，“别把我想得太蠢，我要是认真学，肯定没问题。” 　　任斯钦看着他的寸头耳钉还有眼里那股时不时涌现的“杀气”，虽然刻板印象不好，但很难把方程和“好好学习”挂钩。 　　任斯钦忍不住问：“你是被什么刺激了？” 　　“你打我那一下。“ 　　“……当我没问。” 　　任斯钦出现在这里帮助方程，很大程度是因为砸那一下带来的愧疚感，不是善心多的没地方用。 　　“乔铮最近怎么样？”方程挠脑袋的频率更快了些。 　　任斯钦说：“挺好的，他成绩比我好多了，学习方法你怎么不问他？” 　　“你不懂！”方程看向窗外说，“我喜欢过他，你砸我那天，我是想给他表白。” 　　任斯钦差点咬到舌头，但又很快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反转。 　　“他帮了我很多，我以为我对他是喜欢。”方程视线转到任斯钦脸上，“挺感谢你砸我那下的，然后发生了之后一大堆特离谱的事，让我懂了很多，具体什么事我就不跟你说了，我不想丢人。” 　　任斯钦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了一口，汗颜道：“你开心就好。” 　　“总之，我不喜欢乔铮，我喜欢另一个人。” 　　“沈景晖啊？”任斯钦脱口而出。 　　这下换方程差点咬到舌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认识的人里，和你有联系的，只有沈景晖，而且我认识他还是因为你。”任斯钦分析道，“你是gay？” 　　“不算，我高中谈过女朋友。” 　　“在四中？”任斯钦好像听说过，“我好像听过你被绿的故事。” 　　方程猛咳几声，手握成拳，眼里杀气迸发，“我是想跟你做朋友才给你讲这些事的，别不知好歹。” 　　为爱迷途知返少年，任斯钦很欣赏这样的人。任斯钦耸肩道：“那你给我说了，我也给你说件事吧。” 　　方程拿起奶茶喝了一大口。 　　“我喜欢乔铮。” 　　“噗！” 　　任斯钦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拿书完美挡住奶茶的攻击力，知识的力量果然无穷无尽。 　　“很不能接受？”任斯钦把书放下。 　　方程捶捶胸脯道：“最近我不能接受的事情见太多了，你这都是小事。” 　　任斯钦以后会和很多人说这句话，他不在意别人的反应，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仅此而已。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接受祝福，不被理解也无所谓。 　　默默在心里说一句“关你屁事”就好。 　　方程没过两分钟就完全接受了，还和任斯钦说起了有关乔铮的事，“不知道乔铮有没有和你说过，前几年我们被技校的几个混子找过事” 　　“说过，”任斯钦看着左手掌心的疤，“他为了救你受伤。” 　　方程摸着耳钉说，“我不是想说受伤的事，而是他受伤之后，他家里人都没怎么来看过他，就给他送了条狗，乔铮他……挺孤独的。” 　　小乔原来是乔铮爸妈送的。 　　狗子陪他走过了一段很孤独的日子。 　　任斯钦心里酸涩得很，违心道：“现在他家里人挺关心他的。” 　　“现在关心？”方程讥讽道，“算了吧，该关心的时候不关心，不需要了又一股脑地给，有什么用？” 　　没用。 　　任斯钦说：“多谢。” 　　方程愣了愣，“谢我什么？” 　　“谢你以前陪着他，”任斯钦转了下奶茶杯，“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他。” 　　“你怎么对乔铮这么好？” 　　任斯钦笑了笑，“谁叫我喜欢他。” 　　…… 　　“什么，你喜欢谁？” 　　李流眼睛瞪的像铜铃，下巴快被惊掉。 　　乔铮很冷静地喝了口茶，不想再复述第二遍。 　　李流在收到乔铮的谈话邀约时，什么话题都想过了，独独没有想过这个话题—— 　　兄弟喜欢另一个兄弟。 　　“怎么了，有异议？”乔铮声音和气温差不多冷，“不服憋着。” 　　李流盯着乔铮，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李流惊得两分钟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觉得痛心疾首。 　　“难怪任少爷最近几个月不‘宠爱’我了，”李流戴上痛苦面具，“原来早有新欢，行吧，祝你们幸福。” 　　乔铮说：“我们还没在一起。” 　　“那我还有机会？” 　　李流捕捉到乔铮眼神里藏着的“刀片”，改口道：“乔帮主，你今天单独约我出来，不会只是想宣示主权吧？” 　　“我想问问，任斯钦最喜欢什么东西。”乔铮垂眸道。 　　“世界上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东西，而任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李流摸着下巴说，“别说，认识这么多年，除了葡萄，我真不知道任少爷最喜欢什么？” 　　乔铮转了转眼瞳，“我拿一串葡萄去表白？” 　　“我觉得可以，”李流停了一下，声音再次拔高，“你要表白？！” 　　“不可以？”乔铮犀利反问。 　　李流怂了，“我觉得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在存稿箱里被锁了无数次，觉得不通顺的地方，不是我写得不通顺，而是为了过，改得不通顺 第54章 　　================== 　　来来回回忙活了一天，又是给笔记又是教方法，解决了方程的事，任斯钦收到了任京平的消息。 　　任京平和万冬雪后天回江市过年，不是分批次，是同一天。他们自从破冰后，关系进展堪称神速。 　　任斯钦叫来乔铮当苦力，两人合力把家里打扫了一番，在门口贴上了对联和福字贴。 　　年龄越大年味越淡，比起过年，更快乐的事情是和家人朋友聚在一起。 　　许真诚邀请他们到他家里吃晚饭，商量了一下，觉得许真诚什么都不缺，但空手去别人家又不太好。 　　然后他们买了两个果篮上门，遭到许真诚的无情吐槽，“你们是来串门，还是来探病的？提俩大果篮？下次再买东西，不让你们进屋了。” 　　三个熟悉的人已经围坐在饭桌边，桌上摆着大鱼大肉，冒着阵阵香气，让人垂涎三尺。 　　几个月不见的江赫还有贺宇，穿着打扮比他们俩高中生洋气许多，范哲安更不用说了，学医几个月，气质变成熟了不少。许真诚一个眼神，范哲安便会意地跟上他，到厨房忙活了。 　　因为知道自己够帅，任斯钦在帅哥堆里也不会自卑。落座的时候，江赫手臂搭他肩上说：“在六中学得怎么样，理想院校还是B大？别这么死脑筋，我学校也不错，离B大挺近的。” 　　乔铮坐在任斯钦旁边说：“不在同一个学校就算异地恋了。” 　　江赫赞同地看着身旁的贺宇，“说得对，异地恋见面太辛苦了，我每次骑车到B大要骑半个小时！” 　　贺宇接收到他幽幽的眼神，说：“这学期好像是我找你的时间比较多，赫大忙人。” 　　“不忙不忙，都是些社团活动，没你重要。”江赫逮住贺宇的手臂摇了摇，“所以您就答应你赫哥，让我今晚上去真诚网咖过夜吧！” 　　“和谁？” 　　“和孙毅他们……” 　　贺宇表情冷漠。 　　江赫话锋一转，“和你也行。” 　　“和我过夜的话，”贺宇靠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回家。” 　　任斯钦听见了，惊讶地看着早就知道他们俩的事的乔铮。乔铮说：“他们高三就在一起了，许老板算是通过他们认识的范哲安。” 　　许真诚正好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这个情我不领啊，小范儿是我在河边捡到的失足少年，不是小赫子他们介绍的。” 　　“一张桌子三对gay，”任斯钦咬着筷子说，“多少少女梦破碎。” 　　“押韵押得好。”江赫吐槽道，“许老板人缘不挺好的吗？怎么团年饭就我们几个。” 　　范哲安端着一盘鱼，放在桌上说：“许老板怕一堆互相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尴尬，分批次分年龄段请吃饭，明天又是另一拨人。” 　　“嗯，明天请你们的艾老师吃饭，她特喜欢吃我做的红烧鱼。”许真诚说。 　　任斯钦吃了口红烧鱼，眼睛一亮，继而嘲讽乔铮，“这桌人里，应该就你不会做饭吧？” 　　“不会做饭怎么了？会饿死？”乔铮挑眉。 　　许真诚说：“饿不死自己，但能饿死媳妇。” 　　“不会。”乔铮吃着别人做的饭，却说，“许老板，我媳妇做饭比你好吃。” 　　许真诚：“？” 　　面对场上四种质疑的目光，任斯钦恨不得把不要脸的乔铮打进地缝里待着。 　　饭局临近尾声的时候，范哲安接了个电话，接起来一分钟不到，范哲安把手机递给乔铮。 　　“乔帮主，你妈妈找你。”范哲安捂着听筒说，“你们什么情况？怎么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初中发生那件事，范妈帮助乔铮时和乔妈有过联系，之后乔妈偶尔会向范妈问起乔铮的事。 　　乔铮犹豫了下，拿过手机，走到阳台去接听。 　　“妈，什么事？”乔铮的语气依旧客气又疏远，比对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乔妈说：“后天年三十了，明天到A市来吧，见见你的弟弟妹妹。” 　　乔妈再婚后生了一儿一女，乔铮记得看过她发了条朋友圈，图片是她的两个孩子，文案是：一儿一女凑个好，人生圆满。 　　一儿一女已经凑成“好”字，他就显得很多余。 　　乔铮说：“年后我可以去看你，你们好好过年，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乔妈愠怒道，“我给你买张机票，明天来A市过年。” 　　“以前很多次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为什么今年不一样了，”乔铮自嘲一笑，“因为任斯钦吗？你不希望我和他多接触？妈，我给你说我喜欢任斯钦，不是为了让你阻碍我。” 　　隔着屏幕，乔铮能想象出乔妈此刻的表情：愤怒、厌恶…… 　　一个完全不了解儿子的母亲，怎么能指望她的理解？ 　　过了好一会儿，乔妈平复后，“小铮，明天到妈这里过年，过两天，跟你爸爸一起，我们再好好聊聊这件事。” 　　乔铮看向远方，深思熟虑后，把这件事应承下来。 　　回到家后，本来已经想好过年几天怎么玩的任斯钦，听见乔铮说要去A市过年的时候，失落之意言于表。 　　“去几天？” 　　假期总共没几天。 　　乔铮说：“开学前一天回来。” 　　任斯钦“哦”了声，“不管乔儿子了？” 　　“邻居帮忙带着，你有空也可以去看看它，”乔铮捏捏他的脸，“我走一周去过个年，又不是走一年，这么舍不得我？” 　　任斯钦听见“走”字，有点心慌的感觉，“别说这个字。”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任斯钦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想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即使已经无比确信。 　　每次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乔铮就凑近亲他。这招管用，但是不能一直用。 　　任斯钦推开他，有点气，不想亲也不想跟他说话。 　　乔铮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却又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任斯钦回到房间里，拿出作业写，完全无视乔铮的所有动静。 　　“我明天一早的飞机，真不和我说话了？”乔铮撑着电竞椅的背靠，低头看着默默做题的任斯钦。 　　任斯钦闷声道：“你欺骗我感情，混蛋。” 　　“嗯？”乔铮笑着说，“这么大口锅，我不背，小少爷，我怎么欺骗你感情了？” 　　“乔美女欺骗我感情，乔某也是。”任斯钦声音很低，显得很委屈，欺骗性极强，“你们欺负我心思单纯，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吊着我，不说喜欢我。” 　　“你想听多少次，我都给你说。” 　　“过了那个氛围，我现在不听了。” 　　“那你转过来，听我说。” 　　“不转……唔……” 　　乔铮捏着任斯钦的下巴，使他不得不仰起头，方便了乔铮落下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吻，吻得很重也很凶，任斯钦脖子有点酸，嘴唇也在逐渐发麻，却很享受。 　　“任斯钦，任斯钦，任斯钦……” 　　乔铮亲一下便喊一下他的名字，声音传进耳里，酥酥麻麻的，任斯钦感觉自己像喝醉了似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只一个劲地答应。 　　“在，在这里，在你面前……” 　　“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任斯钦瞬间清醒，平静道：“怎么突然说这三个字？” 　　乔铮从他眼里看出几分慌乱，安抚道：“不是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让你喜欢这样的我，太委屈你了。” 　　任斯钦松了口气，“说话一次性说完，你可以暂时不跟我说喜欢我，但你要说你不喜欢我的话，我现在就把你丢出我家。” 　　乔铮反客为主地坐在椅子上，拉着任斯钦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像搂娃娃似的搂着他，“可能是家庭的原因，我对感情的理解很悲观，结婚可以离婚，曾经彼此说着喜欢的人，也会随着时间，而变得面目全非。” 　　任斯钦玩着他衣服上的纽扣，“我和你的理解不一样，离婚也可以复婚，彼此说着喜欢的人，也有可能会一直喜欢下去。” 　　“我上次跟我爸妈说，我喜欢一个叫作任斯钦的人，他们的反应很强烈，用看见洪水猛兽般的眼神看着我，”乔铮捏住任斯钦的手指，“他们是我的父母，本应该是最支持和信任我的人。” 　　任斯钦猜到乔铮已经跟家里人袒露过他们的事，没想到方式这么直接，难怪那天乔妈反应那样强烈。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接受我？” 　　乔铮笑着摇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我还欠你答复，再给我几天。” 　　任斯钦相信乔铮，也愿意尊重他的决定。乔铮做事很有计划，乔铮的考虑就好像是一辈子的计划，而任斯钦正在被乔铮放进自己的人生计划中，并且占据了重要篇幅。 　　“艾老师也知道我们的事了？”任斯钦说。 　　“不太对，”乔铮眸里充满笑意，“他们都认为的是我在单相思你，特别是艾老师，深信不疑。她说让我好好学习，考上B大，让我暂时先别告诉你，等到大学再说。” 　　“她这是怕我们早恋呢。”任斯钦笑了，“要是不复读，我们现在可能在另一所大学里谈恋爱了，当然，去B大谈恋爱更好，那儿隐蔽的地方比较多，方便‘偷情’。” 　　“正经在一起了，叫情侣之间光明正大调情，不叫偷情。”乔铮皱眉道。 　　任斯钦站起来，猫腰靠近乔铮。 　　“还是那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任斯钦与他十指扣在一处，用立誓般的口吻说，“一定要告诉我。” 　　乔铮眼帘缓慢开合，说：“现在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说。” 　　“我又石更了，你惹的。” 　　“……” 第55章 　　================== 　　次日早晨，任斯钦醒来的时候，乔铮已经走了很久了，枕边是凉的，早餐却还温热。 　　乔铮用电饭煲熬了粥，菜放在锅里还没盛出。 　　诧异于乔铮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做饭的同时，吃了一口绿油油的蔬菜，吃出了树皮的感觉，挑剔的任少爷默默地放下筷子。 　　任斯钦拍照发过去。 　　不聊骚：注意掌握火候，还有多放点盐！ 　　过了几个小时，乔铮回复。 　　别烦我：我刚到A市，你中午吃的什么？ 　　任斯钦从书本中抬头，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该吃饭了。 　　不聊骚：冰箱里还有咖喱，打算做个咖喱饭，你吃饭了没？ 　　乔铮发来一张图片，在一家高档餐厅里，桌面有数副碗筷，大概是乔妈一大家子人。 　　看样子，乔铮还没动筷子。 　　不聊骚：你慢慢吃，我去做饭了。 　　别烦我：做完给我看看。 　　不聊骚：你又吃不到，有什么好看的？ 　　别烦我：看着有食欲。 　　任斯钦做了咖喱鸡，鸡肉和咖喱汁水浇盖在大米饭上，黄澄澄地，看起来特别有食欲，拍了两张照，发给乔铮。 　　别烦我：看见图片就饿了。 　　不聊我：好好吃饭，我吃完饭继续学习，先不聊了。 　　任斯钦吃完饭后，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到了晚上，和乔铮简单聊了几句，用脑过度后，及其容易困倦，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清晨的敲门声和深夜的敲门声一样，自带索命功能。 　　任斯钦睁开眼后，凝望半分钟天花板，非常不情愿地拉开门。 　　万冬雪提着手提包，任京平两只手拖着两个不同颜色的行李箱，一大一小。 　　任斯钦让他们进来，“任老爷，不是回来待三天吗？带两个箱子干什么？” 　　任京平把两个行李箱拖进家里，捶捶肩膀说：“两个箱子都是冬雪的。” 　　“那你的东西呢？” 　　“我什么都没带，衣服打算直接穿你的。” 　　“……” 　　万冬雪像领导视察工作般，围着家里走了一圈，在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任斯钦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任斯钦想起来昨天光顾着学习，忘记销毁证据，也不知道厕所有没有残留见不得人的东西。 　　万冬雪严肃地说：“牙刷和毛巾都是两人份，谈恋爱了？” 　　任斯钦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都是我自己用的，早晚不重样。” 　　“真的？”万冬雪看着他。 　　任斯钦在老妈面前撒不了谎，坦诚道：“假的。” 　　任京平去卧室看了眼，出来说：“床上两个枕头？儿子！你才十八岁！不能把别人姑娘带回家里过夜！” 　　“不是姑娘。”任斯钦有些无语道。 　　眼看任京平眼中的震惊之色愈发明显，任斯钦怕他想歪，干脆托盘而出，“我没谈恋爱，也没带姑娘回家。” 　　任京平脸色稍缓。 　　任斯钦继续说：“我带了个男生回家。” 　　任京平脸色阴转晴，对自己的儿子很是放心。 　　万冬雪不疑有他，把行李箱推着，往另一个房间走。 　　任斯钦本来想一鼓作气说完的，但他不确定万冬雪和任京平能不能接受这件事，所以决定等过完年找个机会再说。 　　年夜饭任京平提议下馆子，遭到了万冬雪的一票否决，万冬雪说：“大过年的，哪有馆子开门？你们去超市买想吃的食材，我给你们做年夜饭。” 　　父子俩自觉拦下苦力活，去超市置办了一大堆年货。 　　任京平在厨房打下手，任斯钦不好掺和进去，便坐在沙发上等开饭。 　　今天一天和乔铮没发几条消息。 　　不聊骚：任老爷和万女士现在正处于暧昧期，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别烦我：狗粮吃饱了吗？ 　　不聊骚：我的暧昧期也挺甜的，不需要吃他们的狗粮。 　　别烦我：小少爷。 　　不聊骚：？ 　　乔铮发来一条很短的语音，任斯钦看了眼厨房，谨慎地戴上耳机。 　　“我想你了。” 　　低沉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就好像乔铮是在他身边，贴着他的耳朵说的这句话。 　　任斯钦“啧”了一声，把语音收藏。 　　别烦我：快点班群抢红包。 　　任斯钦点开聊出几百条消息的班群，熟悉的名字正在整齐地发“谢谢艾老师”。 　　任斯钦运气向来好，成为运气王，各路损友又整齐地发“任少爷接龙”。 　　任斯钦心情不错，发出一个红包。 　　乔铮成为运气王后，消息风向转变很快，满屏都是“乔帮主接上”。 　　任斯钦：你们够了啊，羊毛也不能逮一只羊薅啊！！ 　　李流：我们逮的是乔帮主这只羊，任少爷你急什么？ 　　严旭：任少爷的红包大气，再来一个！ 　　艾叶：行了行了，什么少爷帮主，我们这是正儿八经的班群！不是帮派！都不准再发红包了！ 　　陈子铭：艾老师，期末成绩什么时候告诉我们？都这么多天了，这不是六中的速度。 　　冯和瑞：对啊，都好几天了，以前这个时候，我都被我爸妈混合双打过好几轮了。 　　艾叶：成绩早就出来了，等过完年我再发班群里，你们踏踏实实过个好年，别想那么多，一次期末成绩而已。 　　张光玮：艾老师，你这句话，我心里凉了一半。 　　艾叶：张光玮你考得不错，不用担心。 　　赵同：艾老师，我呢？ 　　李流：艾老师，我呢？ 　　严旭：艾老师，我呢？ 　　…… 　　面对整齐的刷屏，艾叶失去耐心。 　　艾叶：实在想知道的，私聊我，不然就等过两天，我统一发。 　　赵同：算了，谢谢艾老师，我想过个好年。 　　李流：算了，谢谢艾老师，我想过个好年。 　　严旭：算了，谢谢艾老师，我想过个好年。 　　艾叶：/无语。 　　任斯钦点开艾叶的聊天框，直接询问自己的总分。 　　艾叶：你这次考得非常不错，659分，英语进步很大，数学再跟上些就更好了。 　　任斯钦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乔铮。 　　不聊骚：看到小爷的能力没？ 　　别烦我：cool，B大没你不行。 　　不聊骚：你多少分？ 　　别烦我：还没问，不过应该不差，最近心情好，考试状态也好。 　　不聊骚：去问问。 　　“准备吃饭了！来端碗！”万冬雪在厨房传唤道。 　　任斯钦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到厨房拿出三副碗筷，在饭桌上摆好，坐下后又拿出手机。 　　别烦我：问了，的确考得不差，710。 　　任斯钦看到这个分数，差点很没骨气地从椅子上滑下去。 　　任京平说：“多大人了，还坐不稳凳子。” 　　不聊骚：这分，全班第一？ 　　别烦我：看张光玮和陈子铭发挥的怎么样。 　　吃饭的时候，万冬雪随口问了问任斯钦的期末成绩。 　　任斯钦漫不经心地说：“659分。” 　　万冬雪和任京平同时停下咀嚼的动作。 　　任斯钦被他们看得怪不好意思，“我同桌710分，不用这么惊讶，我们班成绩都挺好的。” 　　任京平咽下嘴里的饭，“儿子，你太争气了！这分数比我和你妈当年高考分数加起来都还要高。” 　　万冬雪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表情动作和任斯钦揍乔铮时一模一样。 　　亲生的，鉴定完毕。 　　“想要什么奖励？房还是车？” 　　他们这种话不是开玩笑，任斯钦开口要的话，肯定会用。但从小到大听太多，任斯钦已经免疫。 　　“这只是次期末考，还没到高考。”任斯钦放下筷子说，“爸，妈，要是我考上B大怎么奖励我？” 　　“考上B大，想要什么都可以。”万冬雪说。 　　“我考上B大，你们复婚怎么样？” 　　任京平春风满面道：“我和冬雪的事，你做小辈的不用插手 ，我们还想多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 　　万冬雪笑了笑，“谁要跟你恋爱了？” 　　任斯钦想提的奖励当然不是这个，在气氛足够轻松的时候，任斯钦试探性地问：“要是我谈恋爱了，你们会同意吗？” 　　“不同意你就不谈了啊？” 　　“当然不会。” 　　“那不就对了，你别管我们的想法，想谈就谈，叛逆点没关系，快乐就好。” 　　任京平的“快乐教育”给了任斯钦莫大的鼓舞，任斯钦进一步说：“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是同性恋呢？” 　　万冬雪和任京平对视一眼，交换眼里的信息，还是那四个字。 　　“快乐就好。” 　　任京平说：“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去做，但我们有一个要求，恋爱只能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能是你生活的全部。” 　　任斯钦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小钦，我们是生意人，你有时可能认为我们的想法太过于权衡利弊，”万冬雪微笑着说，“我和你爸的离婚，是因为在那一阶段，我们认为婚姻不能带给我们正面的激励，反而会令我们的感情不断被负面情绪消耗，强行磨合对当时的我们来说不是很好的解决方法。所以我们决定分开，不是因为不爱对方了。” 　　任京平看着比几年前气质更佳的万冬雪，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爱意。 　　任斯钦想一次性问完，“那你们这么多年，为什么不主动联系对方？” 　　“因为我们也需要成长，”万冬雪理性地说，“成长到不会再次被曾经的问题给击败，再坚定地在一起，这对我们来说，是对彼此负责的一种方式。” 　　真正的成长，不是年龄的增加，而是心境和阅历的不断丰富，变成比曾经更好的自己。 　　任京平打哈哈道：“快吃饭，吃完看春晚。” 　　吃完饭，打开电视，小品里的演员家喻户晓，个个长着一张很喜庆的脸。 　　任斯钦和乔铮的消息对话，停留在两个小时前。 　　别烦我：等会打电话吗？ 　　不聊骚：你不忙了弹我语音。/飞吻 　　过了十二点，任斯钦借口困了，回卧室的时候，乔铮还没弹来语音。 　　任斯钦主动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响了将近一分钟后，电话被挂断，任斯钦暴躁地把手机丢开，投身学习的怀抱。 　　…… 　　乔妈看着对话框顶端的备注，还有两个男生之间的聊天内容，指尖颤抖。 　　聊天内容不算出格，但绝对算得上亲密。 　　她的儿子，是一个同性恋…… 　　为什么会这样？ 　　浴室门拉开，乔铮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乔妈惊慌失措地放下手机，平静道：“妈，你看我手机了？” 第56章 　　================== 　　一场激烈的争吵爆发的很匆忙，乔铮完全没有和她争吵的意思，但是他的平静反而像催化剂，让乔妈愈发地崩溃。 　　“你不是说你只是单方面的喜欢吗？你们两个这个……这个不是在谈恋爱吗？！两个男人谈恋爱！” 　　“儿子，我错了，”乔妈泪如雨下道，“你别这么折磨我，你不能当同性恋，以后你身边的人会怎么看待你啊？” 　　乔铮头有些痛，“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我在乎！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你的身上！” 　　她的声音可以用尖叫来形容，客厅里弟弟妹妹的哭声让乔铮更加无所适从。 　　他做错什么了？ 　　抢劫？杀人？放火？ 　　都没有。 　　十八年遵纪守法，也没有不学无术。怎么会让亲妈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人？ 　　乔铮揉揉额角，看着推门而入的继父。 　　他只见过继父一次面，给他的感觉是脾气很差，做事情很着急。 　　继父急躁道：“你小声一点！大晚上的！这是你儿子，外面的就不是你儿子了？” 　　乔妈推搡着他，“你出去，我和我儿子说话。” 　　“我出去？好，我还不想待这里，记住我们说了什么，过几天就去民政局！”继父用力一推，“儿子归我！” 　　乔铮一把接住踉跄的乔妈，继父已经重重地摔上了门。 　　“你们怎么了？”乔铮蹙眉道。 　　“过不下去了，闹离婚，”乔妈说，“我想好了，这次再离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了，以后我只有你们了。” 　　乔妈搂住乔铮，又是失声痛哭，哭自己，也哭这些年如同一团乱麻的生活。想抓住的事物，一件都没抓住，最后竟是这样的局面。 　　“乔铮，你不会让妈妈失望吧？”乔妈哭诉道，“对不起，我真的是混蛋，你爸也是，我们疏于对你的照顾，才害得你变成这样，但这一切都可以挽回。在你小时候妈妈也很疼你的啊！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乔妈沉浸在“儿子不正常”的认知里，什么都听不进去，乔铮只能身体僵硬地站着。 　　在乔铮很小很小的时候，有过一段关于“家”的记忆，因为乔爸忙于事业，记忆里几乎每次都是乔妈带他出去玩，给他做饭吃，笑容温暖，绝不是现在这样面目狰狞。 　　乔妈感受到乔铮的僵硬，松开他后，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乔铮很快钳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我对不起你，你怪我是应该的。”乔妈看着他说，“但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能再见任斯钦里，你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你们都是男人，男人不能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乔铮语气变得和继父一样急躁，“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会发生干旱洪涝世界大·战？还是说会有人因为我们在一起而失去生命？妈，我们只是普通人，不会影响到谁。” 　　“我会，”乔妈狠绝道，“只要你不误入歧途，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乔铮垂放着的十指聚拢成拳，眼睛染上了些猩红的血色。 　　他又被威胁了，这次是他最亲的亲人。 　　“我和你爸商量，给你办理转学，到A市来，”乔妈移开视线，“还有不到半年你就高考了，现在转学会影响到你的学习，但没关系，我们不要求你考得多好，只要你踏踏实实地考完就好，分数不重要。” 　　乔铮没有回应。 　　乔妈努力挤出一个慈爱地笑，“乔铮，答应我可以吗？算我求你，我现在已经很绝望了，不要再逼我。” 　　乔铮缓缓松开手，声音沙哑地说了一个字。 　　“好。” 　　“那你再答应我，不要和任斯钦再有联系了。”乔妈说。 　　乔铮拿起了手机，被乔妈一把夺过去，大声说：“答应我！” 　　乔铮什么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不能妥协。 　　那是他心动于盛夏的少年，也是他的救赎和希望。 　　耀眼的少年，要永远璀璨如光。 　　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 　　可以走街串巷地拜年，也可以焚香祭祖。 　　任京平和万冬雪特别虔诚地拉着任斯钦到庙里去烧高香，为的是任斯钦的高考能顺利进行。 　　一家三口在大佛面前整齐划一地跪拜，心里所求皆不同。 　　任斯钦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但他想的东西不那么单纯。 　　【佛祖佛祖，信男请求你，让任老爷和万女士早点修成正果，我和乔铮能考上同一所大学。还有，让乔铮家里人对他好点，还有，让乔铮少遭点罪，还有让乔铮…】 　　“儿子，你几个愿望？少许一点，多了不灵！”任京平摇摇还闭着眼的任斯钦。 　　任斯钦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跟着他们去找大师，求了三枚开过光的符咒，叠成三角形再塑封后打孔，制成钥匙扣。 　　因为开过光，所以这三枚符咒很值钱，任京平钱给得心甘情愿。 　　任斯钦看着充满商业气息的符咒，觉得这玩意自己也能做，就没给乔铮再求一个。 　　在回家之前，任斯钦去了一趟乔铮邻居家。 　　即使已经见过几次面，任斯钦还是不知道乔铮邻居叫什么名字，跟着乔铮喊他“煜哥”。 　　前段时间，他拜托了煜哥一件事。 　　当煜哥拿出两个拳头大的金色毛球时，任斯钦看着仍然毛发旺盛的小乔，感叹道：“乔儿子，你这脱发量，还没秃？” 　　小乔以为任斯钦在夸它，嘚瑟地摇尾巴。 　　煜哥拿手撸了撸狗头，说：“够吗？不够的话，你多待一会儿，他还能掉一个毛球。” 　　“够了够了。” 　　任斯钦拿着杂乱的毛球，回到家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开始忙活起来。 　　因为之前没有做手工的经验，忙到半夜才扎出一个圆润的球形的毛球。 　　拿起手机，只收到一条乔铮的消息。 　　别烦我：小少爷，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 　　不聊骚：一张怎么够？ 　　任斯钦打开前置摄像头，走到灯光最足的地方，对着镜头比个剪刀头，露出标准的虎牙笑，也不管凌乱的发丝和有些困意的脸色，咔擦咔擦拍了几张。 　　任斯钦发给乔铮，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应，觉得乔铮睡了，便打着哈欠熄灯睡觉。 　　接下来几天，他和乔铮互发的消息不算多，甚至可以说一天比一天少，乔铮那边应该挺忙的。 　　想到乔铮的爸妈，任斯钦都替他感到窒息，非常理解他的处境，没有多问。 　　隐隐约约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任斯钦说不上来，堵得慌。 　　万冬雪和任京平待了三天就去拼事业了，任斯钦只有一天时间和李流他们出去玩，别的时间都宅在家里学习，偶尔扎扎毛球，在扎破了几根手指后，手法逐渐熟练，很快便做出了想做的东西。 　　小乔同色的金黄毛球版的小小乔，巴掌大，不算精致，勉强看得出来是一只狗子。 　　狗毛出在狗身上。 　　任斯钦把扎出来的小小乔做成挂饰，想了想，任斯钦把那枚开过光的平安符也扣了上去，配色不算突兀，凑合凑合能看。 　　还算充实地到了收假前一天。 　　任斯钦给乔铮弹了个语音电话，这是他们这几天第一次打语音电话。 　　“乔铮，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铮那边声音很小，好像不太方便大声说话，“明天回来，今天还有事。” 　　“乔帮主怎么这么忙，”任斯钦理解道，“行吧，我还说你今天回来的话我去接你，明天回的话，那学校见了。” 　　“好。” 　　他的声音过于低沉，不太适合聊天。任斯钦说：“你不方便的话先挂了，明天再聊。” 　　“我好想你。” 　　任斯钦笑了笑，本来想傲娇两句，却还是老实说：“我也想你了，哎，别这么肉麻，明天开始又要天天见面了。” 　　任斯钦所有的设想，终止于再次见到乔铮。 　　别人是开学，而乔铮是跟着乔妈一起来办理转学手续，他们和艾老师在办公室聊了许久，班里的人对于乔铮没有征兆地行为，都很疑惑不解。 　　“怎么会在最后一学期办转学？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了六中的复读班。” 　　“对啊，乔铮成绩还那么好，他们家怎么想的？” 　　李流走到任斯钦面前，拍桌子道：“靠，乔铮也太不仗义了！转学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我们说！钦哥，这事他应该给你说了吧？” 　　任斯钦有些不在状态，半晌回过神，问：“什么？” 　　“乔铮要转学，他给你说这件事了吗？” 　　任斯钦皱眉，手指在桌面敲击，“不一定是转学，可能是别的事情，他转学的话会告诉我。” 　　赵同说：“严旭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听见了。” 　　严旭佐证道：“对，是转学，转去A市，A市高中也不错，但我觉得马上高考了，真没必要转学，任少爷，你要不去劝劝乔帮主。” 　　任斯钦站起来，走出教室，到了办公室门口，正想敲门进去，听见艾叶在问：“乔铮，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乔妈看着面无表情的乔铮，乔铮用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说：“没什么想法，我自愿转学的。” 　　任斯钦反身靠着墙，乔铮那句话让他脑袋有些发懵。 　　艾叶深深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乔妈，乔妈接过后，两人一同离开办公室，乔妈走在前方，乔铮跟在后面。 　　乔铮余光看见背靠着墙壁的任斯钦，任斯钦看了走在前面的乔妈一眼，抓起乔铮的手，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顺着旁边的楼梯，拼尽全力向上跑。 　　楼梯间遇到的人，无不驻足让路，让出可以让他们逃离的道路。 　　到了顶楼的天台，任斯钦把门重重地摔上，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道：“怎么突然要转学，怎么不告诉我？！” 　　乔铮往前走了一步，“这不该是你的烦恼。” 　　“傻逼吧你，”任斯钦很是窝火道，“我现在知道了，就好受了？乔铮！你是不是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想得太低了？” 　　“对不起。” 　　“傻逼，草，”任斯钦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你到底几个意思啊？不是说好遇见事给我说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乔铮隐忍道：“任斯钦，你为什么要和我承担这些？你没遇见我，明明可以过得更好。” 　　任斯钦愣住。 　　“因为你喜欢我，我就要拖着你，让你跟我一起承担我的一切？”乔铮又走近一步，“我不愿意！” 　　任斯钦挺直了背，眸光闪动，“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乔铮托起任斯钦的左手，掌心向上，看着他无法祛除的伤口说：“任斯钦……” 　　任斯钦缩了缩手，却被他捏得更紧。 　　“我喜欢你。”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表白，任斯钦一点也不感动。 　　“我之前说让你追我，其实是我想追上你，但我不想你因为我，错过你向前走的路上所遇见的风景。”乔铮轻笑道，“还有半年，高考加油。” 　　“转学没关系，反正只有几个月了，”任斯钦冷静了些，“反正我们还有手机，我想去A市的话买张机票就过去了，也很方便……等考上大学就好了，我们一定能考进同一所大学，我现在还差一些，但我一定能追上你。” 　　“最后几个月很关键，不用分心想这些摸不着边际的事。” 　　任斯钦说：“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分手？” 　　乔铮松开他，“我们还没在一起，不能算分手。” 　　任斯钦忍无可忍，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乔铮的脸上，吼道：“胆小鬼，懦夫，孬种！傻逼乔铮！欺骗我感情！滚吧，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任斯钦从来没这么生气过，愤怒到一定程度，会失去理智，他现在只想把乔铮揍得鼻青脸肿，揍得满地找牙。 　　乔铮凭什么要自以为是地做决定！ 　　乔铮凭什么以为这么做就是为他好？ 　　乔铮不顾脸上的疼痛，把任斯钦死死抱住，说：“任斯钦，你一定要向前跑，我……祝你越来越好。” 　　我好喜欢你。 　　任斯钦摁住乔铮的头，让他对他低头，然后张嘴咬住乔铮的下唇，利用“獠牙”，磨破乔铮的下嘴唇，再狠狠地吸吮，拥吻，腥甜味的吻在两人唇舌间蔓延。 　　“乔铮，”任斯钦说，“你太低估我了。” 　　任斯钦推开他，从兜里掏出挂饰，扔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狗狗挂饰和平安符掉在地上，沾了不少的灰泥，乔铮擦擦嘴角的血水，捡起挂饰，仔细地擦干净，再捏在手心里。 　　乔铮下楼的时候，已经到了上课时间，只有乔妈站在楼梯口等他。 　　乔妈看着乔铮磨破的嘴角，还有一边脸上的红肿，欲言又止。 　　乔铮当着她的面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说：“现在可以了么？” 　　乔妈敛眸，轻轻点头。 　　…… 　　任斯钦回到教室后就开始闷头写数学卷子，速度之快，让李流担心不已。 　　李流刚想靠近任斯钦，目不斜视的任斯钦说：“别过来，我刚有思路。” 　　李流识趣地回到了座位。 　　连任斯钦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回来后就坐在了乔铮的位置上，拿出的是乔铮没有写完的数学卷子。 　　题很难，无人的空位冷冰冰地，窗外的冷空气灌进鼻腔里，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没在一起，不算分手。 　　渣男语录！ 　　任斯钦想起乔铮说过，还欠他一个“答”，这就是乔铮的答案吗？ 　　晚上502寝室召开了一场大会，大会主题为：□□。 　　□□对象并不在现场。 　　李流说：“任少爷呢？” 　　“在寝室里做题呢，他说不想加入这种无聊的□□会。”严旭说。 　　陈子铭：“任斯钦今天头都没抬过。” 　　冯和瑞：“哎，看样子是乔铮的妈妈让乔铮转学的，他肯定也不好受。” 　　赵同：“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他的成绩。” 　　“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任少爷。”李流往门口走。 　　天气变冷后，自动售货机的生意差得离谱，只有葡萄味的汽水一直有固定买主，所以管理员在给售货机补货时，多放了些葡萄味的汽水。 　　李流一股脑地买完售货机里剩下的葡萄味汽水，走进502寝室，把汽水全部放在任斯钦桌子上。 　　宽大的桌面几乎被汽水瓶铺满，任斯钦勉强一笑，说：“李少爷，你在进货？” 　　“钦哥，我知道你心情差，多喝点调节调节心情。”李流拿过任斯钦手里的纸笔，“别做了，你做不明白的。” 　　任斯钦拧开一瓶，喝了口，“我心情不差，还行。” 　　“别装了，他们不知道，但我知道，”李流是个明白人，“乔帮主前几天专门问我你喜欢什么，他还以为他会提着一串葡萄来给你表白。” 　　任斯钦看了眼紫色的瓶身，说：“他今天给我表白了，没提葡萄。” 　　“然后呢？” 　　“然后他走了。” 　　李流听得云里雾里，只好默默看着在对着瓶子发呆的任斯钦，当发现任斯钦的眼眶越来越红时，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任斯钦放下瓶子，盯着远方说：“乔铮就是一个傻逼。” 　　李流抽出几张纸递给任斯钦，任斯钦没有接过，而是翘着椅子仰头，手臂横在眼睛上，倔强地说：“放心，我不可能因为傻逼哭，谁哭谁傻逼。” 　　李流无法忽视从任斯钦脸颊滚落的几滴泪，还有任斯钦哆嗦的嘴唇。 　　任斯钦咬住下唇，可还是憋不住，心里钝痛到了极致，眼泪成了很好的宣泄口，任斯钦小声地哭，平时最会说话的李流无声地陪着他。 　　任斯钦抽噎道：“李流，我也是个傻逼，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 　　“好想和他一起逃走。” 　　“但他不要我了。” 第57章 　　================== 　　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后，任斯钦的日子好像被摁下的二倍速，每天都在无止境的学习中度过，也会和李流他们打打闹闹。 　　受了情伤后寻死觅活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他每天的表现很正常，尽管偶尔会有几个片刻被别人发现情绪低落。 　　乔铮的名字，他就算不想起，他们的话题里也会提起。 　　“乔铮这人不能处，最近一点消息都没有，太不够意思了吧！” 　　“等我托我A市的兄弟打听打听，看他是死是活。” 　　任斯钦除了必要的查阅资料，已经很久没有点开过某乎了。 　　和键盘侠的聊天消息，停留在了“面基”那天，键盘侠的收藏夹也很久没再更新过。 　　任斯钦看了两眼，便放下手机，学习动力很强。 　　他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B大。 　　任斯钦一个人用两张桌子，两张桌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积累的书本越来越多。 　　几次测试，他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分数上涨速度极快，令全班感到震惊。 　　这是一个充实的春天，六中校门口那两排樱花树开得很艳丽，花期就那么几天，引来了许多人在那里拍照留念。 　　高三年级选择在有微风的一天，在樱花树旁拍毕业照。 　　统一的校服是最好的纪念。 　　阵风吹过，淡粉色的樱花瓣成了最好的装饰。合照里的众人露出各式各样地笑，只有站在角落的任斯钦，在那一瞬间走了个神，眼睛看着旁边的空处。 　　在那一瞬间，任斯钦格外地想乔铮。 　　“学委，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气温回暖，陈子铭在收拾冬被，笑着说：“可以，什么忙？” 　　任斯钦把校服外套递给他，“帮我在你上次给我绣B大校徽的旁边，绣两个字，乔铮。” 　　“没问题，”陈子铭并不意外地拿出针线盒，“你们约好一起考B大了？” 　　“没有，”任斯钦说，“我和他那天之后就没联系了。” 　　“在没有联系的日子里，你们都会好好努力的，”陈子铭边穿针引线边灌鸡汤，“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交给时间，过好当下。” 　　没一会儿，任斯钦穿上了那件有名字和校徽的校服外套。 　　拿出手机，迟疑一瞬，给范哲安发消息。 　　不聊骚：范学神，你最近和乔铮有联系吗？ 　　范哲安在晚上的时候才回复。 　　普朗范：乔帮主？没有，但我知道他在A市一中高三二班，前段时间和她妈妈住，最近搬出去自己住了，要联系他的话，不能用手机，他这段时间不用手机，想联系他的话，得用座机，他家座机号是03xxxxx…… 　　不聊骚：打住打住，我没问这些。 　　普朗范：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问这些吗？ 　　不聊骚：你和他关系真好。 　　普朗范：别吃醋，这些都是从我妈那儿知道的，她比较八卦。我甚至还知道，乔铮现在每天的生活和老年人差不多，除了学习就是养花养草，像个老大爷。 　　任斯钦很不屑一顾地放下手机，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乔铮的消息。 　　一点都不想。 　　“任斯钦，你今天的化学卷子借我看一眼。”严旭走到桌边，看见任斯钦在写东西，“你在写谁的电话号码吗？” 　　任斯钦做贼心虚地捂住纸面，拿出化学卷子递给他。 　　在任斯钦学累了的时候，会把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拿出来看看，在能倒背如流后，纸不需要了，他闲暇时间就背两遍，熟悉到好像打过无数遍电话。 　　李流不知道第几次听见任斯钦默念那串号码，“任少爷，你到底在念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是什么暗号吗？” 　　任斯钦抿嘴道：“没什么，我在充电而已。” 　　“充电？”李流围着他看了一圈，“哪儿有充电器？” 　　任斯钦指了指自己的大脑，神秘地说：“聪明人的充电方式。” 　　李流：“长知识了，有多余的电的话，帮我把手机也充上电吧。” 　　…… 　　“不好意思，我不用手机。” 　　女生听到乔铮没有余地的拒绝，失落地摊开手，从乔铮身边走开。 　　乔铮来新学校两个月了，每天来得最晚，走得最早，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流，从来不跟谁多说一句话。 　　有不少女生想要乔铮的联系方式，都被乔铮用同样的理由回绝。 　　她们都觉得这是乔铮的借口，没人会相信现在有年轻人不用手机。同样的，她们也对空降般的学霸转校生很是好奇，这些好奇让乔铮的名字三天两头登上表白墙。 　　乔铮不想和这里的任何人有交集，他不属于这里。 　　这个学校的走读生可以不在学校里上晚自习，乔铮放学回到出租屋里，会用花洒，给放在阳台的盆栽浇水。 　　盆栽里的植物已经破土而出，长势不错，算得上这两个月以来唯一的安慰。 　　和乔妈住了两个月后，乔铮用距离太远为由，从那个“家”里搬了出来，但是每天，乔妈都会给他打电话。 　　座机铃声准点响起，乔铮接起来。 　　无关痛痒地交流后，电话挂断，乔铮拿着听筒，手已经放上数字键了，熟稔地按下一串号码，在没接通前又迅速挂断。 　　乔铮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狗子挂饰，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再从书中某一页抽出一张照片。 　　任斯钦的自拍照，笑容灿烂，露出那点尖尖的小虎牙，咬起人来挺疼。 　　乔铮想起那天，他没说完的话。 　　——“任斯钦，你一定要向前跑，我……我会用尽全力奔向你。” 　　桌面有个和任斯钦同款的带B大校徽的日历纸，乔铮撕掉一页后，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在中途的时候，乔铮从抽屉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只是看了两眼，又丢回隐蔽的地方。 　　小少爷不喜欢烟味。 　　左手边的座机又响了起来，乔铮接起，“妈，还有什么事？” 　　电话那天只有几声听不真切地呼吸声，乔铮又“喂”了一声。 　　电话被挂断，听筒那头只剩下忙音。 　　乔铮看了眼号码，也是一串座机号。 　　座机号的主人正在家中懊恼地看着被他一个激动扯断网线的座机，在心里为不常用的座机送终。 　　听见乔铮声音的那一刻，任斯钦犹如枯木逢春，可是心里那股窝着的气还没消解，导致他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任斯钦觉得有些浮躁，便不勉强自己学习，提起书包打车去了真诚网咖。 　　许真诚正在准备考研复试，看见任斯钦走进真诚网咖，呵斥道：“没看见门口新挂的牌子吗？未成年人和高三学生禁止入内。” 　　“我不上网，”任斯钦在他对面的空沙发坐下，“许老板，我想找你聊聊。” 　　“聊什么？”许真诚顺了顺头发，“哦，我知道了，你想跟我聊乔铮？” 　　“不是聊他，是聊我自己，”任斯钦揉搓了下膝盖，“我觉得我跟乔铮没结束。” 　　许真诚嘴角一抽，“这不还是和乔铮有关系？” 　　“不一样，不管乔铮怎么想，是‘我‘觉得，”任斯钦执着于抠字眼，“要是按照他的思路来，那我和他就彻底玩完了。” 　　“你们这些小孩儿谈个恋爱真有意思，”许真诚拆开一颗棒棒糖，叼进嘴里，“来展开聊聊，他什么思路？” 　　“ 哎，他就是想得太多了，”任斯钦说，“从小到大的经历原因，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许真诚说：“他想什么了？” 　　“其实他说得也对，”任斯钦捏着下巴说，“都没开始，算什么结束。” 　　听不到八卦的许真诚有些急了，“他说什么了？你读没读过书啊，省略句也不带这么省略的。” 　　“我觉得，我要多给点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任斯钦自我头脑风暴一番，用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许真诚，“许老板，你说得对！乔铮肯定有话没说完，我等他到我面前来说！” 　　什么都没听到的许真诚捏着鼻梁，“谢谢你，大晚上跑来玩弄我。” 　　“不客气！”任斯钦站起来，心情好了不少，“跟你聊聊天，我舒服多了。” 　　许真诚摆摆手，“下次你对着镜子说也行，不用费劲跑这一趟。” 　　之后没过几天迎来了百日誓师大会，算是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誓师大会后的模考，任斯钦沉着冷静地答题，而前桌的张光玮，因为过度紧张，在考试结束后，哐当倒地，吓坏了一片人。 　　张光玮在校医室醒来的时候，好几个人围着他。 　　“班长，你终于醒了，”严旭说，“艾老师去找文主任给你请假了，你家长正在来学校的路上。” 　　张光玮听见后半句，差点又晕过去，“不用请假，我这只是有点应激症，等高考结束就好了。” 　　任斯钦说：“趁还有时间，好好治，到时候晕在高考场上，就完了。” 　　“治不好，”张光玮叹气，“我每次在考场，就是这种反应，怕的东西，我只会越来越怕。” 　　“克服恐惧的方法，就是战胜恐惧，”任斯钦说，“班长你最怕的东西还有什么？” 　　“还怕……鬼。”张光玮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但我每次看到有关鬼的东西，我都会和在考场上一样，害怕得全身发抖，很难克服。” 　　“班长，想不想跟我们疯狂一次？”任斯钦有个不错的点子。 　　循规蹈矩的张光玮在看见任斯钦叛逆的眼神时，没有选择退缩，而是坚定地点头。 　　“很好。” 　　模考之后有一天半的假期，大多数高三学生的眼里没有假期，只有学习和继续学习。任斯钦的“疯狂”，就是在月假的时候，一堆人再次光临熟悉的密室逃脱店。 　　这次任斯钦点名要学校主题的恐怖密室。 第58章 　　================== 　　最害怕的不是张光玮，而是李流，他瑟瑟发抖的同时，说：“班长你别怕，你走在我前面，我保护你！” 　　“牛牛同学，又菜又爱玩的典范。”严旭说。 　　陈子铭新奇道：“第一次来玩密室，这灯光这音效，氛围感十足啊。” 　　“等会你被吓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赵同说。 　　“你们至于吗，都叠一起了。”冯和瑞完全不怕。 　　戴梅比他更大胆，安慰着几个瑟瑟发抖的男生，“都是假的，人演的，不要害怕。” 　　任斯钦也怕，但没有他们那么怂，而且为了效果好，他特意给店家叮嘱，要极恐加炼狱难度的版本，不恐怖不烧脑就不给钱，还叮嘱过，给张光玮“特殊关照”。 　　他们被戴上眼罩，带着走进一间灯光阴暗的教室。 　　“请各位玩家摘下眼罩，祝你们好运！” 　　他们现在的座位布局以张光玮为中心点，环绕一圈的座位像一个阵法，玩过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多半又是什么不可明说的阴间玩意。 　　摘下眼罩后，光线虽暗，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桌面摆放了几张试卷，适应灯光后，看清面前的卷子。 　　任斯钦拿着试卷翻来覆去看了看，“我的是小学一年级。” 　　“我的也是！”李流说，“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用这种卷子敷衍我！” 　　“我的是中考试卷。” 　　“我的也是。” 　　“都不难啊？是不是得快点做完？”陈子铭像个好奇宝宝，左右看看，“班长，你的卷子看起来字好多，是什么？” 　　“高考试卷。”说完这折磨他许久的四个字，张光玮身体机能已经进入了抖动状态。 　　任斯钦眼前一亮。 　　歪打正着。张光玮既怕鬼又怕高考，这场密室像是为他量身打造。 　　广播里的声音很机械，很像考场时的机器女声，“请考生——刺啦——诚信作答——刺啦——，考试时间，十分钟，请完成答题的考生——刺啦——将试卷交给监考老师——哔——” 　　没有波动感的电流声从广播传出，诡异的氛围在场内蔓延开来。 　　听见考试开始就动笔，是每个考生养成的肌肉记忆。任斯钦因为卷子太简单且没几道题，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张光玮身上。 　　张光玮捏紧手中的笔，面色如临大敌，仿佛真的在高考场上。密室里的温度不算高，但他额角已经冒出了密密细汗。 　　不到五分钟，任斯钦就写完试卷了，好奇地问了句，“监考老师在哪里？” 　　“监考老师”好像听到了他的传唤，把门撞开时，砰一声巨响，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好几个人的笔飞到了天上，又重重摔在地上。面色可怖的“监考老师”替他们一个个地捡起笔，再用嘶哑的声线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分钟……” 　　七个人停笔，只有张光玮一个人还在动笔，任斯钦扫了一眼他的试卷，竟然是一套完整的数学题。 　　店家太会折磨人了。 　　张光玮手在试卷上都快摩擦生火了，卷子的选择题都没做完，在“监考老师”喊停笔的时候他差点又晕了过去。 　　“班长！振作一点！” 　　“我没事！”张光玮挺倔强地说，“那卷子，有点难。” 　　任斯钦看着他还在抖的手，“你还好吧？” 　　“还好……” 　　“监考老师”拿着一个手电筒，对准试卷，看见张光玮试卷大多数地方都是白板，猛拍了一下桌子。 　　拍这一下桌子，把本来就害怕的李流，吓得缩在桌底下，还是赵同把他拉回来了。 　　“你们！这次考得让我太不满意了！” 　　在“监考老师”怒吼后，在场的全部灯光关闭，只有他手中的手电筒是唯一的光源，他像是被定住，用手电筒指着门口。 　　“追逐战来了！”提前做过攻略的严旭说，“大家快跑！他要开始抓人了！” 　　众人一窝蜂地往门外跑，兵分几路。任斯钦是最后一个跑出去的，在跑出门的时候，随手把门锁上了。 　　正准备追击的“监考老师”被关在了教室里，很快没了动静。 　　任斯钦回过头的时候，除了失去方向感的张光玮，其他好兄弟一个都不见了。 　　“班长……我们……” 　　张光玮用发抖的手比了个数字“六”，任斯钦很难忍住不笑。 　　余光瞥见另一边有个戴着鬼面具的NPC在慢慢靠近他们。老实说，任斯钦真怕张光玮受惊吓过度会出事，正想提醒他。 　　“消除恐惧的方法，就是面对恐惧！”张光玮为自己加油打气，“你说得对！怕的东西我要直面他！不能被打倒！” 　　NPC见任斯钦反应不太强烈，还特别俏皮地做了个噤声动作。任斯钦很想提醒，“班长……” 　　提醒不及，刚积累完勇气的张光玮已经回过头，与NPC面对面贴脸，某个瞬间，张光玮浑身一抽。 　　任斯钦特别怕张光玮吓晕过去。 　　张光玮反客为主，双手叉腰冲NPC呐喊道：“来啊！我不怕你！” 　　这一嗓子，把NPC给整不会了。 　　下一秒，张光玮往后一退，想拉开门进教室，谁知把另一个NPC放了出来。 　　两个各有千秋的NPC把张光玮像夹心饼干似的夹在中间。张光玮又故意凹造型，NPC想吓人又不知道怎么开场，场面一度尴尬。 　　托张光玮的福，任斯钦现在一点都不怕了。 　　那几个窜逃的人，从各个角落冒出头来朝他们这边观望。 　　NPC对视一眼，眼神里好像在说：该上班了。 　　然后两个NPC一左一右，同时怒吼出声，张光玮一下就吓蔫了，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一秒哭出声的行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整不会了。 　　“啊——”张光玮通过哭吼，毫无保留地宣泄着压力。 　　NPC见状，只好去吓其他人，谁知另外几个人听见张光玮的哭声后，完全忘了是在恐怖密室里，忽略掉了敬职敬业的NPC，朝张光玮奔赴而来。 　　在七个人围着张光玮团团转时，站在原地的NPC很想辞职。 　　“我考得上A大！我能考得好！我不是个废物！”张光玮吼着吼着突然来了句。 　　“班长，你一直是班里前三名，我们的学习模范！谁说你是废物了！”陈子铭说。 　　“对啊，谁说你废物我就揍谁！”冯和瑞举起膀子说，“我这身肉不是白长的……” 　　“我爸妈。”张光玮揉揉眼睛，“上次高考没考好的时候他们很失望。” 　　看着冯和瑞吃瘪的表情，戴梅揶揄道：“大冯，你这身肉是白长了，割掉卖了吧。” 　　这是密室，是密封空间，也是很好的宣泄之地。 　　压力大了，就需要释放，释放后，才能让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 　　任斯钦理解张光玮的失控，“班长，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撒泼就撒泼，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别人。” 　　“对啊，我们永远挺你！”李流说。 　　“你想做什么就做，我们十多岁的年纪，没有什么能击垮我们。” 　　“别管别人怎么说，我们知道你很好，特别特别优秀！” 　　来自朋友们的鼓励，真挚又直白。 　　“啊——”张光玮又嚎了一嗓子，“我什么都不怕！” 　　他突然站起来，如同种子破土而出，变成了一株苗，正用惊人地长势节节高升。 　　任斯钦有所触动地看着张光玮走进教室里，从桌上拿起那张只做了十分钟的试卷，坐回位置上。 　　任斯钦走到一旁去，用无线电给店家交代了一些事。 　　没过多久，教室里的灯光全部亮起，NPC不再装神弄鬼，而是像正常的监考老师，走进教室。 　　“同学们认真审题，仔细答题，稳定心态。”NPC煞有其事地说。 　　七个人坐会位置上，继续完成这场考试。 　　他们卷子早就写完了，为了装得像一点，又在卷面空白处涂涂改改，让自己的手不停下。 　　整个教室都是纸笔摩擦后发出的声音。 　　任斯钦一直用余光观察着张光玮，发现他的手从不停地发抖，再到缓慢颤动，最后趋于平静。 　　张光玮认真地写着卷子，眼里全是志在必得的自信感。 　　另外七个装模作样陪考的人非常煎熬，等了很久总算听到了那一句“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张光玮合笔，提前交卷，七个人如获大赦，纷纷提前交卷，走出“考场”。 　　这是一场很特殊的密室，他们甚至没有通关。店家特意留了他们一会儿，把试卷批阅出成绩，再把卷子发给他们。 　　在场有且只有一个满分，就是张光玮。 　　张光玮激动得好像真的高考结束查分，对着大家又是鞠躬又是道谢。 　　众人纷纷鼓掌喝彩，店家给他们拍照留念。 　　照片定格的一瞬间，他们笑容如朝阳，活力无限。 　　又是一张青春洋溢的照片挂在了照片墙上，店家看见照片墙中心的那张照片，对比了一下他们的脸，发现是同一批人。 　　店家指着照片中的一个人说：“这个帅哥呢？没和你们一起来？” 　　“没呢，他……”李流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看着神色正常的任斯钦。 　　“都这么久了，你们现在仍然是唯一通关冥婚主题的玩家，”店家说，“我对他印象挺深的，他很勇敢。” 　　他很勇敢。 　　勇敢。 　　这个词触动了任斯钦某根弦。 　　任斯钦拿出手机，点开某乎的聊天记录。 　　键盘侠也是乔铮，说过的话—— 　　【不要怀疑他的勇敢。】 　　【有什么问题，当面问他。】 　　“任斯钦？” 　　“任少爷，被吓傻了啊？” 　　任斯钦像是从某种幻境里苏醒，此时脑袋无比清醒地做了个决定。 　　“李流，现在几点了？”任斯钦问。 　　李流看了眼手表，“现在下午六点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任斯钦说：“我要去找他。” 　　另外几个人齐齐看向他。 　　任斯钦重复了一遍，“我要去找他！”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像是开玩笑，语气很是激动，好像确信自己这件事非做不可。 　　没有一个人问任斯钦去找谁，因为他们心里对这个问题有个共同的答案。 　　是乔铮。 　　只能是乔铮。 　　李流说：“少爷啊，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就算现买机票，你到A市都凌晨了，更何况你还不知道乔铮在哪里，明天下午就收假了，相当于你去了就得马不停蹄回来……” 　　李流还没唠叨完，任斯钦已经从店里跑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打上车，奔向机场。 　　任斯钦在车上买机票的时候，发现他们为了他拉了个小群。 　　严旭：我看了看，最近一班机票还有两个小时起飞，来得及。 　　冯和瑞：我定了机场的KFC，少爷你记得去拿，吃饱了才有力气作战！ 　　李流：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说！我们今晚上去真诚网咖通宵，随时关注你的消息！明天回来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到机场去接你。 　　…… 　　任斯钦含笑回复。 　　别聊骚：你们真像我娘家人。 　　李流：啊？我们的爷孙关系已经人尽皆知了？ 　　别聊骚：/微笑，回来揍你。 第59章 　　================== 　　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任斯钦竟然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睡着了，下飞机的时候，他精神抖擞，然而他发现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 　　除了钱包里随身的证件和现金，他什么都没带。 　　李流送来了好消息。 　　李流：少爷，我从许老板那里套到话了！我知道铮哥住在哪里！ 　　好兄弟很及时地发来了乔铮的地址。 　　任斯钦看着手机电量仅剩下百分之二，顿感无力。 　　…… 　　乔铮给盆栽浇了水，看时间差不多快到两点，到了该睡的时候。 　　该睡的时候，躺在床上不一定睡得着。 　　最近没有手机玩，他也不想听相声脱口秀助眠，大多数时候就任由自己躺着，睡不睡得着看缘分。 　　从枕头底下拿出照片，照片里的任斯钦是静态的，虽然笑着，但不会动。 　　乔铮看着照片，低喃道：“任斯钦……你在干什么呢？” 　　乔铮这个瞬间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也特别可恨。拥有却让自己失去。 　　拿着照片到客厅里，乔铮找出烟和打火机。为了让这个令他心痛的瞬间赶紧过去，他久违地点燃了一根烟。 　　只抽了一口，包在嘴里还没吞进去，刺耳的座机铃声响起。 　　挺吓人的。 　　乔铮指尖夹着烟雾缭绕的烟，接起电话。 　　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更吓人。 　　竟然是任斯钦的声音。 　　他已经缺觉到产生幻听到程度了吗？ 　　“乔铮！我跟你说，我现在他妈的手机只有百分之一的电了，我来找你了，我找不到你家具体地址，你不来接我，我只能露宿街头了！我在……” 　　话说了一半，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忙音声。 　　这个幻听好真实。 　　真实的就像是任斯钦本人的声音。 　　似乎在说来找他了。 　　谁来找他了？ 　　任斯钦来找他了！ 　　浑噩的乔铮猛然清醒，跑出家门。 　　这个小区的面积很大，单元楼很多，每一幢都有十多层，每一层都有几个住户，要是挨家挨户找人，可以找到小区拆迁。 　　任斯钦不确定乔铮听没听清他说的话，只能坐在小区内的长椅上面，幸好路灯照耀着长椅，长椅旁边有影子的陪伴。 　　任斯钦捏着黑屏的手机，对于自己刚才那通话没有半个字是重点的行为，颇为懊恼，现在能做的只有仰头看星星。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任斯钦苦中作乐地唱着，“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其实天上没有一颗星星，风一吹，天空中开始飘洒毛毛细雨，毛毛细雨又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成了绵绵小雨。 　　倒霉，真是倒霉。 　　任斯钦甚至不想躲雨，也不后悔贸然来这里的决定。 　　坐在雨幕里，任斯钦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跑向他。 　　那道步伐坚定的人影，就是他不后悔任何决定的理由。 　　任斯钦毫不犹豫地走向乔铮。 　　跟着乔铮回家后，乔铮找了一条干毛巾，揉搓着他的头发。 　　任斯钦眼神没有一秒钟离开过乔铮，“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我不知道，”乔铮说，“你也不知道小区有多大，要是我找错了方向，你怎么办？” 　　“我就去警察局待着，”任斯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跟警察叔叔说我走丢了，需要一个叫乔铮的人领我回家。” 　　乔铮盯着他的发顶说：“任斯钦，我给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没忘，我还记着仇。” 　　任斯钦扒拉着他的手，丢开毛巾，任由头发半湿半干，凑在他嘴边嗅了嗅，“你抽烟了？” 　　乔铮笑了笑，“只抽了一口就被你抓包了。” 　　“真难闻，不准再抽了，”任斯钦有点不高兴，“乔铮，我这次来是想给我们一次机会，但只有这一次，你听好了。” 　　两人都被雨水浇湿，谁也不比谁好过。 　　乔铮紧张地看着任斯钦，心里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任斯钦说：“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来猜你的心路历程。” 　　“我……” 　　任斯钦抢先一步说：“你的父母厌恶同性恋，特别是你的母亲，知道我们的关系后，肯定用什么威胁你，她毕竟是你亲妈，你不可能不管她，我说得对不对？” 　　乔铮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无比了解他的人。 　　“他们让你不得不转学，不得不离开我，”任斯钦拉着他的手，让他也坐在沙发上，“但这些对你来说只是暂时的，你心里一点都不想和我分开，对不对？” 　　乔铮好像只会点头。 　　“可是你不想因为这件事耽搁和影响我，所以你故意给我说那些话，想表现得绝情一点，好让我长痛不如短痛？” 　　乔铮哑声道：“但我好像错了。” 　　“简直是大错特错，”任斯钦死死盯着他，“我说过，你真是低估我了，你更是低估了你自己，你也低估了我对你的喜欢！” 　　乔铮没有放弃过他们的感情，一秒钟都没有过。他只是在等，等他成长到足够强大，可以承担这份感情的全部责任，可以成为值得任斯钦喜欢的人。 　　任斯钦看着沉默的他，那股窝了太久的火气即将喷发。任斯钦说：“乔铮，你想得太多了！你肯定在想怎么配得上我之类的事，我告诉你，真的没必要，你现在已经足够好，也值得我喜欢！” 　　四目相对良久，乔铮哑声道：“之前有句话也错了。我说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 　　“我知道，你要是那么轻易放开我，你就不是我喜欢的乔铮了。” 　　任斯钦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抱住他。 　　“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过让我不要怀疑你的勇敢，”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任斯钦声音颤抖，“但这次你要是推开了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你选吧。” 　　“任斯钦。” 　　“你别说话！”任斯钦头埋在他的肩窝，“你要是真的勇敢，你特么就别放开我！有什么就一起面对！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很久很久，那我们面前这点困难算个屁啊！总有办法解决！” 　　话音刚落，乔铮紧紧抱住他，力道之大，就好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任斯钦，你说得对。”乔铮亲了亲他的耳廓，“我真的喜欢你，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很久。” 　　任斯钦眼睛红了，又咬牙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像呜咽的困兽，无声地诉说着自己遭受的委屈。 　　“你是老天派来折腾我的。”任斯钦说，“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想让我等多久？” 　　乔铮摸摸他的脸颊，真实的触感反而让他觉得不那么真实，好像在梦里。 　　乔铮说：“不会太久，但我不希望你等我。” 　　“我不等你，我他妈等谁！”任斯钦一拳砸他身上，“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一个自以为是的渣男，你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小爷我！” 　　“对不……” 　　“不准说对不起！” 　　任斯钦又是一拳，但力道不重，软绵绵的一拳没有杀伤力也不够解气，任斯钦揪着他的衣领，凶狠地吻住他。 　　乔铮躺在沙发上，任由任斯钦对着他的唇瓣啃咬，为了方便任斯钦“施暴”，必要时候还会配合地仰头。 　　任斯钦接吻没有技巧可言，全靠乔铮带着，一点点摸索。乔铮轻巧地撬开他的唇瓣，唇舌相抵，再熟悉地交触，之前错过那点时间好像被一个吻磨平，他们仍然默契仍然为对方怦然心动。 　　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变得炽热，彼此剥削着对方的温度，双手也在不停地探索。 　　乔铮吻到了湿咸的水珠，一睁眼就看见任斯钦闭着眼在哭，任斯钦怕被他看见似的，躲在他的肩窝处。 　　湿热顺着脖颈而下，打湿一片衣领。 　　任斯钦让他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被这样赤诚地喜欢着，被喜欢的感觉，一定能被感受到。乔铮心里百感交集。 　　“别哭了，”乔铮坐起来，任斯钦的四肢缠着他，“洗个澡睡一会，早上几点回去？我叫你。” 　　“我才来你就赶我走？”任斯钦咬他肩膀。 　　乔铮吃痛道：“我也想你能一直在这里陪着我，但你忘了我们还有个共同的目标了？” 　　“我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上的话，也不怎么办，”乔铮从来不说不切实际的话，“考不上的话，尽量在同一座城市，不在同一座城市的话，每个月一定要见一面……” 　　“停停停！”任斯钦鄙夷地看着他，“你太会计划了，我就谦虚谦虚。高考而已，我六月一定拿下他。” 　　“等我们都到了B市，我们可以租房子住。”乔铮眼里有光，“就我们两个，还有乔儿子。” 　　任斯钦顿了顿，“那你爸妈呢？” 　　“想过这个问题，”乔铮并不畏惧，“我不会因为他们是我爸妈而一直妥协。” 　　任斯钦没忍住又亲了他一下，还没等乔铮有何反应，任斯钦打了个很破坏氛围的喷嚏。 　　这让他们想起来，淋雨该去洗个热水澡。 　　洗澡不能一起洗，会出事，分开洗完，久违地倒在同一张床上，已经四点了。 　　任斯钦在飞机上睡那几个小时储存的精力已经被消耗完了，乔铮算了算时间，为他买了回程的机票。 　　“放心睡，明早叫你。”乔铮看着他说。 　　任斯钦不跟他客气，把人当枕头抱住，踏踏实实地入睡。 　　一夜无梦，任斯钦在潜意识里思考着要是被乔铮叫醒，该怎么揍他比较合适。 　　任少爷是有些起床气在身上的。 　　但是乔铮选择吻醒这个方式，让任斯钦连发火的余地都没有，脸红得像熟虾，第一次醒得这么彻底。 　　“我还没漱口！”任斯钦推他。 　　昨晚两个人都洗漱了才睡的，也没睡几个小时，口腔里残余着牙膏的薄荷味，在清晨时有别样的感觉。 　　乔铮手伸向被子里，任斯钦背挺直了些，不敢乱动了。 　　有个词语叫做“拿捏”，拆开来就是又拿又捏。 　　任斯钦揪着乔铮的衣服，低喘着气，耳根红得很不正常。 第60章 　　================== 　　闹了一会儿，任斯钦一点困意不剩。 　　“乔铮，你是流氓么？”任斯钦假怒道。 　　乔铮摸摸他的发顶道：“知道我流氓还招惹我？” 　　任斯钦看着他说：“我没说不喜欢流氓。” 　　“快起床了。”乔铮掀开他的被子。 　　任斯钦又把被子捞回来把自己裹住，“不起，我手机还没充电！” 　　“电充好了，放在床头柜了。” 　　“衣服肯定还没干！” 　　“给你准备了一套我的衣服，要不要我帮你换？”乔铮说着就要动手。 　　任斯钦护住自己的节操，“没，没早饭！” 　　“我刚才出去买了早点。” 　　“你肯定没买我想吃的。”任斯钦说。 　　“你先说你想吃什么。” 　　“豆浆油条吧。” 　　“回答正确。”乔铮笑了笑，“再晚就来不及了，等会我送你去机场。” 　　招数用尽的任斯钦很不情愿地起床，盘腿坐在沙发上，咬着油条喝着豆浆，看见阳台的绿植。 　　像一棵小树，屹立在盆中。叫不出名字的绿植被乔铮照顾得很好，嫩绿的叶子看起来很治愈。 　　乔铮接了一壶水给盆栽浇水。任斯钦取笑道：“乔大爷，你再养笼鸟吧。” 　　乔铮不置可否，浇完水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我根据你数学的弱项制定的强化方案。”乔铮递给他。 　　“我现在数学好很多了。”任斯钦说，“你悄悄给我准备这个？田螺少年？” 　　任斯钦翻了翻笔记本，题目详解完整，还有每个阶段的任务要求，好似游戏闯关，这种排版对他来说很管用。 　　任斯钦心里美滋滋的，为了回馈乔铮，他精准地找出烟盒和打火机，丢进垃圾桶。 　　吃过早饭，任斯钦换上乔铮的衣服，一件白色卫衣，还有一条他穿上刚好的九分牛仔裤。 　　任斯钦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等开机的过程中，无意看见枕头底下露出一角的照片。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自己随便拍的自拍照，短短两个多月，这张照片不知道乔铮看过多少次了，角边的塑封微卷。 　　大约是豆浆的甜度不够，任斯钦觉得有些苦涩感。 　　乔铮很难像他一样，可以随时将“喜欢”宣之于口，乔铮的喜欢溶于小细节里，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触动。 　　乔铮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他拿过照片放回枕头底下，从背后拥住任斯钦。 　　任斯钦假装若无其事道：“这照片能有我本人好看？” 　　“都好看。”乔铮说，“看不见本人的时候，只有睹照片思人了。” 　　任斯钦举起手机，鲜少点开拍照功能，勾着乔铮的脖子，举起万年不变的剪刀手，拍了张很随意的合照。 　　“有道理，你最近不用手机，我也只有睹照片思人了。”任斯钦看着照片里的两个帅逼，很是满意地设为屏保。 　　乔铮松开他，“该走了，刚才许老板给我打电话，确定我没把你拐走，还有李流他们，让我督促你今天必须回去。” 　　“知道了，”任斯钦转身面对他，“我回去了可能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打电话，但起码每周必须联系一次，你要是再失联我跟你没完！” 　　乔铮举手发誓道：“小的不会再失联了，座机保证二十四小时开机。” 　　“你说你爸妈以后会接受我吗？”任斯钦总会想起这件事。 　　乔铮替他收整了下卫衣帽子，“不清楚，但这是我的人生，而你是我的选择，和他们接不接受无关。” 　　其实任斯钦不会过分担心没有发生的事，人生几十年，会遇见很多难以预测的困难，如果轻易被困难击垮，那谈什么喜欢？ 　　正如乔铮说的—— 　　这是我的人生，而你是我的选择。 　　“好，距离高考还有95天，”任斯钦伸出拳头，“我们要跨过这一阶段的终点线，一起奔赴下段旅程。” 　　乔铮也伸出了拳头，两人眼里闪烁着同样的光芒，坚定地碰拳。 　　…… 　　晚自习结束的班里。 　　任斯钦坐在位置上，独自面对周围的一堆人，以一敌百的气势很到位。 　　李流最气，“说吧，任少爷，你和乔帮主什么时候开始勾肩搭背的？” 　　“你这成语用的不对，”严旭搓搓睡眠不足的脸，“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狼狈为奸的？” 　　任斯钦今天卡点到学校，来不及换校服，他还穿着乔铮的衣服，只能在卫衣外面套件欲盖弥彰的校服外套。 　　不少人见过乔铮穿过这件衣服。 　　校服搭在肩头，任斯钦翘着椅子，抱着手臂，用一种大佬的气势说：“来吧，坦白局，你们要是真的想听真相，得用零食交换。” 　　渴望听到八卦的众人纷纷从桌肚里拿出珍藏的零食，很有素质地排队进贡。 　　冯和瑞把手里的一盒牛奶放在桌上，“你和铮哥现在什么关系？” 　　任斯钦收下牛奶，“睡过的好兄弟关系。” 　　冯和瑞退回队伍尾端。 　　一盒任斯钦最爱吃的曲奇饼干被悲痛的李流拍在桌上，“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你说！我不是你最爱的大宝贝了吗？” 　　任斯钦和后面排队的好兄弟们同时作出干呕的动作回应。 　　任斯钦说：“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还是我的大宝贝。” 　　李流满意地推回队伍后方。 　　“但没人规定大宝贝只能有一个。”任斯钦心安理得地收下曲奇饼。 　　李流对着任斯钦远程拳打脚踢，拉着赵同的衣袖说：“赵总你别拦我，我要手刃陈世美！” 　　在场唯一不参与八卦的赵同，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流。 　　他们没有在教室囤零食的习惯，最后是任斯钦贡献出桌肚里的零食，在教室开起茶话会。 　　任斯钦用牛奶代酒，“感谢大家的帮助，不然我现在可能还在A市流浪。” 　　“客气了客气了，”严旭感慨道，“这种事……说实话很不常见，我不是很能接受，但如果是你们的话，我希望你们一直好好的。” 　　“你怎么把我想说的台词说了！”李流拍他，“那我说什么？我说我们是任少爷的娘家人？” 　　“娘家人一般都要做什么？”赵同好奇道，“任少爷被欺负了，我们替他出气？” 　　“我们打得过铮哥吗？”冯和瑞说。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有关乔铮真真假假的事迹，同时摇头。 　　任斯钦嘬着牛奶，“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们特别特别不能接受这件事，还会跟我做朋友吗？” 　　李流深思熟虑后，说：“当然会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呸！我喜欢的是你的内涵……也不对……” 　　赵同笑笑，“牛牛同学想表达的意思是，他和你做朋友，是因为认可和欣赏，与这些事无关。” 　　“文化人啊，赵总。”任斯钦不由得鼓掌。 　　“说真的，任少爷，认识你这么多年就看见你栽过两回，乔美女和乔铮。”李流说。 　　严旭：“这俩还是同一个人。” 　　对此，任斯钦也很无奈，他怎么就在同一棵树上吊死了？还吊得那么心甘情愿？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张光玮和陈子铭出现在后门。 　　张光玮说：“你们还在教室吃吃喝喝呢？还有一分钟教学楼就要锁门了！” 　　陈子铭看了眼时间，“文主任在男生宿舍查寝，你们有没有大功率电器之类的？” 　　聊天聊过头了，完全忘了看时间。 　　大功率电器没有，手机充电器什么的都还在寝室里。 　　李流走之前不忘顺走一袋薯片。 　　“不行了兄弟们，我不能失去我的手机！我先跑一步！” 　　“等我！不是说好同甘共苦吗！” 　　“谁第一个跑回去的！帮我藏藏！我手机好像就放桌上的！还有本杂志不能被文主任看见！” 　　一个接一个跑出教室，任斯钦的手机就在身上，不需要着急，他慢悠悠地回头看了眼无人的教室，几十张桌椅板凳都有自己的故事。 　　展开的书页、五颜六色的书签、空掉的笔芯、写着秘密的纸条…… 　　任斯钦最后看了眼黑板左下角写着的“高考倒计时”，关掉灯。 　　这是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 　　任斯钦走在操场时，看见前方的少年们。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独立个体，却个性鲜明。 　　他们在奔跑，他们从未停下。 　　任斯钦走到还剩点粉红的樱花树下，给乔铮拨去电话。 　　他想把充盈的思念，第一时间告诉乔铮。 　　之后的日子里，任斯钦在与时间赛跑，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从未想过“埋头苦学”这四个字会用在自己身上。 　　成绩不算突飞猛进，但绝对亮眼，成为学校的重点关注对象。 　　学校组织的最后一次模考，任斯钦考到了去年B大的招生分数，激动得马上买了张票想去见乔铮。 　　乔铮当然愿意。任斯钦理智思考后，把票退了。 　　没几天了，必须全力以赴。 　　任斯钦好好学习的目的并不纯粹，除了想有个好的未来以外，想和乔铮好好地谈恋爱占了很大比例。 　　大家在教室里抬头的时间越来越少，课间偶尔会有人趴在桌面小憩，那几分钟的睡眠比任何时候都要香甜。 　　老师们讲的题随着时间的临近越来越少。 　　“黑板上的东西大家看看就好，不用抄写。”艾叶放下粉笔，扫视着几十张熟悉的青春面孔，“这是我最后一次给大家讲课，之后几天，大家自主复习。” 　　任斯钦转笔的手一顿，看向了艾叶。艾叶微微一笑，“其实这一年和大家交流的时间并不多，我们没有任何班级活动可以用来增进感情，可是我却在你们身上看到了努力的意义。 　　” 　　“我对你们没有任何要求，人生道路漫漫，不止高考，以后还有很多路等着你们去摸索，”艾叶走下讲台，“但我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自己的努力，高考加油！” 　　艾叶用平静的眼神凝望着大家，仪态端庄，这样的她，不用多说一句话，别人也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位老师。 　　张光玮率先站起来，大声说：“谢谢艾老师！” 　　一呼百应，同学们全都站了起来，对着艾叶鞠躬道谢。 　　场面突然变得庄重，没办法，艾叶也只好鞠躬。 　　以表尊重，同学们腰弯得更低了些。 　　艾叶起身，摆摆手，“行了，我最多只能正经两分钟了，再冲我鞠躬我只能对你们磕头了！” 　　同学们笑着坐下，继续埋头学习。 　　当任斯钦撕掉最后一页日历纸时，教室里已经空空荡荡，桌面没有了繁冗的书本。 　　在住了一年的寝室收拾完东西，任斯钦买空了售货机里的汽水，请整层楼的同学喝。 　　大多数是葡萄味的汽水。 　　这次万冬雪和任京平特意腾出几天时间，陪任斯钦考试。 　　在家里吃了一顿好的，任斯钦最后看了会儿书，便自信地把书本合上了。 　　手机屏幕亮起，座机号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任斯钦跳进被窝里，“乔铮，你明天在哪儿考试？” 　　“我在江市六中。”乔铮说。 　　任斯钦：“好巧，我也在江市六中，我们不会在一个考场吧？” 　　乔铮笑了一下，笑声勾人，任斯钦想到乔铮的脸，裹着被子把自己卷成寿司形状。 　　“要睡了么？”乔铮说，“我想到考试，有点睡不着。” 　　“紧张？” 　　“不是，是想到考完可以见到你，很激动。” 　　任斯钦清清嗓子，“考完你回来找我，还是我来找你？” 　　“考完跟我妈吃顿饭，”乔铮说，“第二天一早回江市找你。” 　　任斯钦：“好，看看我的照片，快点睡。” 　　“照片在我手里。” 　　“你这座机要是有视频功能就好了。”任斯钦笑得不行，“也不至于让我们天天看对方照片。” 　　“过几天陪我去买。” 　　“嗯，快睡，我挂电话了。”任斯钦说。 　　“晚安。” 　　“晚安。” 　　…… 　　高考那两天总是会下雨，但今年却是艳阳天，街道有不少警察清路，大巴车悬挂着话语吉利的横幅。 　　已经体验过一次的任斯钦并不觉得稀奇，在考场时保持着平常心，比平时多了几分谨慎，即使早早写完了试题，也没有像去年那样不懂事地提前交卷。 　　最后一科考完时，任斯钦心里毫无波澜。 　　随着人流走出考场，远远看见了万冬雪和任京平。 　　任斯钦冲他们挥挥手，然后走向他们。 　　任京平拍拍他的肩膀，“考完就不去想了！走！吃顿好的去！” 　　“最近这么辛苦，想要什么奖励？”万冬雪说。 　　任斯钦扬起嘴角，“不急，等成绩出来再说。” 　　“这次发挥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可能比平时要好点。” 　　任京平的理解是比上次高考好点，“没关系，有一点进步也是进步。” 　　“一点？”任斯钦挠挠脖颈，歪头道，“恐怕不止。” 　　他们没把成绩当回事，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任京平负责开车，万冬雪和任斯钦坐在后方。 　　“你之前说想要的是什么奖励？”万冬雪很想知道答案。 　　任斯钦摁着手机开机键，“等成绩出来我就告诉你。” 　　手机屏幕亮起，屏幕内是任斯钦和乔铮的合照。合照算不上特别亲密，但两人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不似单纯的朋友。 　　看见照片，万冬雪眸光跃动了下，语气委婉道：“你和乔铮关系很好。” 　　任斯钦是故意给她看照片的，“老妈，你是现在想听我想要的奖励，还是等成绩出来？” 　　“现在吧，成绩真不重要。”任京平搭话。 　　万冬雪严肃地颔首。 　　任斯钦想说的话，早已经在心里排练过千万次，所以不难开口。 　　“我要和乔铮在一起，像你们一样，互相喜欢那种在一起。”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肯定句。 　　车速被刻意放低，却没有停下来。 　　万冬雪表情都没变，而是看向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任斯钦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过，视线落在了手机上，看着他们的合照，心跳飞快，脑海里盘算着所有可能性。 　　严肃之后的万冬雪嘴角弧度上扬，露出温柔地笑，看着任斯钦说：“因为这件事，你担心了这么久？” 　　不苟言笑的老妈突然变得温柔，任斯钦有些不好意思看她，“我不担心啊，我知道你们不会因为这件事怪我。” 　　“哎，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小铮多好一孩子，又高又帅的，”任京平语气轻松加愉快，“你们年轻人想谈恋爱就谈吧，现在也高考完了，谈谈恋爱挺好的。” 　　“小钦，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与众不同又怎么样？”万冬雪伸手点亮了任斯钦的手机屏幕，“天塌下来有爸妈顶着。” 　　任斯钦想过的所有回答里，都没有这句温柔而有力量。 　　任斯钦感动道：“爸，妈……” 　　车厢里即将上演一出亲情大戏。 　　下一秒，任斯钦兴奋道：“送我去机场吧，我去找你们儿媳妇了。” 　　任京平：“？” 　　万冬雪：“……” 　　果然，儿大不中留。 　　另一边的乔铮刚和乔妈沉默地坐在饭桌边，乔铮的表现始终淡淡的，不算疏远但也绝对不亲近。 　　能有这样的相处模式，乔妈觉得很好了，不强求乔铮必须对她笑脸相迎。 　　乔铮拿起水壶，先给乔妈倒了一杯水，再往自己的杯子里添水。 　　乔妈看着愈发成熟的儿子，“乔铮，之后想去哪所学校？” 　　“B大。”乔铮放下水壶说。 　　乔妈知道这些年，她有多疏于对乔铮的了解，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无法弥补。 　　乔妈说：“真的考上B大大话，我会为你感到骄傲。” 　　乔铮说：“一定会考上。” 　　乔妈顿了顿，半晌说不出话。几个月前她用了愚蠢的办法去试图左右乔铮的想法，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在做乔铮母亲这方面，她是失败者。 　　沉默的一顿饭吃完，乔铮不急着回去，在座位上坐着，没别的事可做，偶尔看看菜单，不急不躁地等着乔妈的下一步安排。 　　乔妈放下筷子，说：“要搬回来住么？” 　　“不了，”乔铮拒绝得很干脆，“我一个人住习惯了，不用在我身上花多少心思，没必要。” 　　乔妈垂眼，“那让我送你回去吧？” 　　“好，谢谢。”乔铮语气很客气，他也不知道如何和乔妈相处。 　　回去的必经之路会路过捡到任斯钦的那个长椅，看见长椅，乔铮的如水的眸光泛起波澜，好像只有那个人和那个人有关的事能叩动他的心弦。 　　乔妈看见了乔铮的眼神，试探道：“你和任斯钦，还有联系吗？”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乔铮说。 　　乔妈整理了下呼吸，说：“真话。” 　　“有，一直都有联系，”乔铮看着她说，“他比我勇敢，但如果你觉得我们是错误的话，那一定是我错了，是我放不下他，你不要怪他。” 　　乔妈已经有过心理准备，可还是不太能接受，“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坏母亲？” 　　乔铮笑了笑，“别这么想，物质上你和爸没有亏待过我。” 　　“我们这些年重心全在各自的家庭里，对你的关注并不多。”乔妈最近一直在反思这个问题。 　　“这是你们的人生选择，”乔铮停了下，说，“同样，任斯钦是我的人生选择。” 　　乔妈一言不发地走在前方，乔铮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觉得，乔妈的观念在一点点松动。 　　在门口掏钥匙时，乔铮注意到脚底的地毯似乎被翻动过，他蹲下来掀开地毯，空无一物。 　　他把备用钥匙放在地毯这件事只告诉过一个人。 　　排除小偷进门的可能性，那只有…… 　　乔妈看见一向冷静的乔铮，急不可耐地拿出钥匙打开门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打开门后，乔铮快步走进屋里。 　　屋里灯光明亮，另一个人没有发现乔妈的存在，跑向乔铮，一把抱住。 　　在与乔妈四目相对后，任斯钦愣住，但就是不想松开乔铮。 　　乔妈无奈地摇头，什么都没说，拉上门离开。 　　乔铮拥住任斯钦后，像吸猫似的猛嗅一口，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咚咚跳动的心脏才平复了些。任斯钦脖子有点痒，缩了一下，说：“幸好刚才忍住没亲你，要是被阿姨看见，多尴尬。” 　　乔铮回头看了眼，只看见紧闭的大门。 　　“来了不提前给我说一声？”乔铮说。 　　“惊喜提前说的话，能叫惊喜？”任斯钦勾着他的脖子，没形象地傻笑着，“毕业快乐，高四生。” 　　“毕业快乐。”乔铮的呼吸滚烫，“我很惊喜，任斯钦，我好喜欢你。” 　　鼻尖相抵，任斯钦笑着蹭了蹭。 　　乔铮亲了下他的小虎牙，嘴唇被任斯钦咬住，久违地吻，绵长不止。 　　任斯钦在来的路上，逛了很久的某乎，积累了点经验贴。 　　比如—— 　　【情侣除了接吻，还可以做什么】 　　【情侣在家最经常待的地方是哪里】 　　【和男朋友做什么最快乐】 　　总结下来，任斯钦觉得自己逛了一圈窑·子。 　　任斯钦光想到某些字眼，就觉得光是吻，如同隔靴搔痒，舒服倒是舒服，但缺乏些刺激。 　　任斯钦解开乔铮第一颗纽扣时，被乔铮抓住了手。 　　“小少爷，你在点火吗？”乔铮气息不稳道。 　　任斯钦用另一只手解开第二颗纽扣，坏笑道：“我点的火，我负责浇灭。” 　　当任斯钦被压在沙发上的时候，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很后悔，朦胧间看见窗台那株愈发拔高的绿植。 　　枝桠间长出了几串青色的小果实，圆滚滚的，嫩绿间夹杂了点紫色，垂落于半空中，因为太喜欢，所以任斯钦一眼能认出那是什么。 　　这种时候，任斯钦还能匀出心思问一句，“那是你种的葡萄？” 　　乔铮指着任斯钦脖颈的暧·昧红色，说：“嗯，这也是我种的葡萄。” 　　“种葡萄干什么？”任斯钦刨根问底。 　　乔铮眼里倒映着任斯钦的脸，缓缓道：“向男朋友提亲啊。” 　　种一串葡萄，就能收获一个独一无二的任斯钦。 　　娇贵的小少爷要用一辈子来好好地养护。 　　任斯钦主动吻住乔铮这张越来越会说话的嘴。 　　有些人从初遇开始，注定会交织在一起。 　　日落夜霭，追逐和奔赴已经告一段落，他们即将并肩而行。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感谢大家的支持。有一章番外，会提到《求你弯一下！》的攻受，大家可以选择性观看，过会儿放出来。 　　又一本故事暂时告一段落，每一次抽身都会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满足，感谢大家的陪伴让我坚持了下去！ 　　求点一下作者收藏和五星评价～ 　　之后的计划是先把那本短篇虐文《沉秋》写完的同时存稿下一本文。下一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开《重生后我躺平不争了【娱乐圈】》，伪高冷霸总攻x只想躺平大明星受，求收藏。 　　开文必有存稿，大家追更能看出我的坑品，日更or偶尔爆更。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陪伴，你们让我有了满满动力！！ 番外 　　============== 　　江市的七月，总有那么几天不适合人待。 　　任斯钦站在练车场的阴凉之处，时不时张望四周。 　　这是他继科目二挂科后，第一次回驾校，目的是通过几天复健，一举拿下该死的科目二。 　　等了很久没有看见教练顾星源的身影，于是到熟悉的小超市买冰水。 　　超市老板眼熟他，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去年没学完，回去复读了。”任斯钦拿了瓶葡萄味的汽水，放在柜台上结账。 　　超市老板理解道：“复读挺辛苦的，这水给你打个折吧，三块钱。” 　　任斯钦给钱的时候腹诽了句，“这水本来就三块钱。” 　　超市老板不甘示弱，趁机说：“年纪轻轻，别连个驾照都考不过。” 　　任斯钦遗憾道：“确实不小心挂过一次科目二。” 　　老板满意地点头。 　　任斯钦拿起汽水瓶，状似不经意地说：“然后被刺激到了，回去复读了一年，随随便便考了个B大。” 　　不是随随便便考的。 　　这一年眼睛都快学瞎了，所以在提前接到B大招生办的电话时也并不意外。 　　装逼欠揍，但是爽。 　　在老板“友善”的目光中，任斯钦离开了超市。 　　又重新站回阴凉处，任斯钦眺望着远方，心里在期待着别的事。 　　不一会儿，一辆在阳光底下，黑色的车漆在闪着昂贵光芒的车，从门口开进驾校里。 　　托任老爷的福，任少爷耳濡目染，正好认识这辆车的型号。 　　——劳斯莱斯幻影。 　　这辆贵得离谱的豪车，车牌竟然是教练车专用的黄色车牌，车牌号前面有个非常不和谐的“学”字，用这种车当教练车，凡人能学得起？！ 　　车窗摇落，门卫大爷看见这张脸配这辆车，好像见怪不怪。 　　车行驶到任斯钦面前。 　　顾星源的皮肤比去年白了点，从深度小麦色变成了浅度小麦色，整个人不知为何，精气神好得不行。 　　任斯钦对豪车免疫，并没有多稀奇，绕到副驾上车。 　　顾星源扶着方向盘，解释道：“去年我教了你们一半，就被叫去教VIP学员了，这车是那个学员把我教练车撞坏后，赔我的。” 　　任斯钦的注意点在操纵杆。 　　顾星源见他一直在看，介绍道：“这车换挡是直排式换挡，比教练车灵敏了不少，特别方便顺滑，你等会来体验一下。” 　　任斯钦幽幽道：“星哥，我报的是手动挡，这车是自动挡。” 　　顾星源：“……” 　　今天只能用这辆车先练着，任斯钦坐上驾驶位。 　　在交谈中得知，顾星源前段时间受伤，很久没有工作过了，今天要不是任斯钦叫他，他不会来练车场。 　　在开往倒车入库的地方的途中，路边走来一个白裙高个美女，高冷的美女戴着口罩，对车挥了挥手。 　　任斯钦在美女面前停车，美女钻进后排座位。 　　顾星源眼神困惑地看向后方，“小乔，你不是已经考过了么？” 　　乔美女翘着二郎腿，抱臂不语，高冷人设从不崩塌。 　　任斯钦把车启动，“乔美女是来赔罪的。” 　　顾星源挤眉弄眼道：“赔什么罪？” 　　他不确定任斯钦知不知道后排那位的真实性别，不敢贸然捅破。 　　任斯钦看了眼车内后视镜，正好和乔美女对上视线，乔美女冲他挑挑眉，任斯钦没忍住甩了个飞吻。 　　坐在副驾驶位的顾星源把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眼里的惊恐之色不加掩饰，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时，顾星源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来带来了喜和爱！” 　　任斯钦憋着笑，余光扫见顾星源的手机屏幕上是三个大字：周承凡。 　　这名字熟悉，太熟悉了。 　　好像听许老板提过？ 　　顾星源接起来后，放在耳边，大大咧咧地“喂”了声，非常豪迈。 　　车厢内的空间小，加上顾星源的山寨手机的声音大，耳朵好使的任斯钦完全能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男人的声音，不急不躁地问：“星源，我回江市了，你在哪里？” 　　“我把教练车开出来教学员了，”顾星源摆摆手，让任斯钦停车，“你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周承凡说：“我已经到家了。” 　　“哦，我过会儿就回来。”顾星源边下车边说，“你要是闲得慌，就去买点菜，别的都还好，多买点蒜……” 　　顾星源下车后，乔美女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副驾驶位，刚坐稳的乔美女就无缝转换成了乔某，拉下口罩，捏着任斯钦的后脖，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任斯钦咂嘴回味，唇膏的味道是葡萄味的。 　　乔铮画着眼线眼影的眼睛，闪亮亮的，特别漂亮，用这双极具个人特色的眼睛看着任斯钦。乔铮说：“今天这身装扮满意吗？” 　　任斯钦忙不迭点头，用舌尖磨了磨自己的小虎牙，说：“满意，相当满意，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乔铮好像不是很满意，又啃了任斯钦一口，脸色才稍稍缓和。 　　“白天我让你满意了，晚上你得让我满意。”乔铮压低嗓音说。 　　这事任斯钦不敢轻易答应他。 　　毕竟科目二还没过，最近要练车，这腰还得要。 　　任斯钦重新启动车，问：“你怎么认识星哥的？” 　　乔铮扣上安全带，正身说：“我喜欢赛车。” 　　任斯钦：“我也挺喜欢赛车的。” 　　这么说的话，就很明了了，几年前，顾星源还是专业的拉力赛车手，几年后是他们的驾校教练。 　　都和车有关，差别不大。 　　认识顾星源这么久，任斯钦从来没问过顾星源为什么退役，但能看得出来顾星源还是很喜欢赛车。 　　他们同玩的一款赛车游戏，顾星源的排名永远在TOP1！任斯钦很认真地想过战胜顾星源地对策，那就是把顾星源的网线拔了。 　　最近知道乔铮也玩那款赛车游戏，加上乔铮网友后，乔铮抢了他万年老二的位置。 　　但他不能拔乔铮家的网线，因为那也是自己家。 　　造孽。 　　“刚才星哥打电话那人，叫周承凡，我好像听许老板讲过这个人，好像很厉害。”任斯钦努力想了会儿，只想起来一件事，“他左右不分，每年考驾照都没过。” 　　乔铮笑了笑，“你知道中心广场的商场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任斯钦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江市最大的商场。” 　　“周承凡的产业。” 　　光说这个，任斯钦还不觉得有多厉害。 　　乔铮一连又说了几个地方，最后补充一句，“这还只是江市的，你还觉得别人只有左右不分这点厉害吗？” 　　任斯钦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出词来形容这种牛人。 　　“星哥和周承凡能搞到一起，还是挺神奇的。” 　　任斯钦嘴里的“搞到一起”，没有别的意思。 　　乔铮看向他，“你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我怎么知道！” 　　“许老板知道。” 　　“许老板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也知道。” 　　“为什么我不知道！” 　　在任斯钦的软磨硬泡下，乔铮简略地概括了下他俩这一年来发生的事，任斯钦明白了。 　　“果然，人生处处有惊喜。”任斯钦把车开到了倒车入库的起点。 　　乔铮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在这里，你认识了乔铮。” 　　犹记那天，烈日当空。 　　乔美女摘下假发套，变成乔铮。 　　任斯钦当场炸裂。 　　“要是我一次倒车入库成功。”任斯钦笑容别有深意，“你今晚上听我安排怎么样？” 　　乔铮答应的瞬间，任斯钦自信挂倒挡。 　　这次完美入库。 　　乔铮丝毫不慌。 　　晚上的时候，乔儿子被送到了邻居家里。 　　任斯钦一关上门，就把还穿着白色长裙的乔铮推倒。 　　“叫一声哥哥。”任斯钦坏笑道。 　　乔铮散漫地躺着，“哥哥。” 　　这声哥哥把任斯钦撩得不行，加快手头的动作，想干点别的事情。 　　然而他发现，自己会褪·衣服裤子，但是不会褪·裙子，他拎着两条带子，半天没有解开，就差没系个中国结了。 　　乔铮长腿一伸，两人位置一换变成任斯钦躺着了。 　　乔铮抓着裙子，从下推到上方，几秒钟的时间白裙便被丢到一边。 　　“原来是这么脱的。”任斯钦大彻大悟。 　　变成乔某的乔铮，没有给任斯钦面子。那声叫出去的哥哥，被他用另外几种叫法给讨了回去。 　　“铮哥。” 　　“哥哥。” 　　任斯钦有点受不了了。 　　乔铮轻声说：“不对。” 　　意思是乔铮不肯放过他。 　　任斯钦双臂撑着上半身，埋头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声音和一些不能细述的声音时，怪羞·耻的。任斯钦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语不成调道：“乔铮，你别给我机会，小心我……嗯。” 　　任斯钦尾音颤动，像是在隐忍。 　　乔铮凑近他耳边道：“小媳妇，小心什么？” 　　又用上了这个称呼，任斯钦懂了。 　　任斯钦艰难地转头，在他唇边，喘·声道：“老公……” 　　乔铮当场交代。 　　事·后，任斯钦咬牙切齿地说完后半句，“小心我揍你！” 　　揍是肯定会揍的，床头揍完床尾和。 　　次日，任斯钦差点没起来床，练车的时候，有一半时间是在骂乔某。 　　顺利拿到驾照后，李流组织了一场饭局。 　　之前全班聚过，这次是小团体小聚。 　　庆祝大家都考上了理想院校。 　　李流：“虽然我没考上A大，但晋大也不错，还能和旭哥同校！” 　　严旭：“诶，班里好多人都是A大啊，赵同、冯和瑞，戴梅也是。” 　　“对啊，我运气不错。”戴梅说。 　　冯和瑞比之前瘦了不少，“哪里是运气，这是梅姐的实力！” 　　“诶，应该顶层发言了。”李流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来回转，“这次我们班上B大的人数是最多的，太长脸了！来，四位大佬发言。” 　　这次复读班，考上B大的有四个人，他们班里就占了三个。 　　张光玮和陈子铭，以及同样运气好，正好过线的任斯钦。 　　“运气里也有努力的部分。”张光玮有感而发，“这次能好好发挥，多谢大家的照顾。” 　　“哪里的话，班长，是你自己战胜了自己。”陈子铭说。 　　任斯钦看了眼旁边的人，“某位没有给我们班增添实绩的编外人员不说几句？” 　　乔·编外人员·铮举杯道：“都在酒里了，多谢大家的照顾。” 　　“乔帮主，谁照顾你了啊？差三分成理科状元的大佬。”李流看着乔铮，仿佛周身镀着神圣的金光。 　　乔铮说：“多谢大家照顾我家那位。” 　　现在一片吆喝声。 　　乔铮面不改色地喝下杯里的酒，坐下时发现任斯钦耳根微红，醉了但没完全醉。 　　结束聚餐后，他们沿着河边满是垂柳的地方散步，时不时嬉戏打闹，偶尔又有点青春期的惆怅感。 　　任斯钦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却不满足于现状。 　　“乔铮。” 　　任斯钦牵着乔铮的手。 　　乔铮侧头看他。 　　任斯钦半晌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乔铮一笑，“在看什么？” 　　任斯钦说：“在看你眼里有没有我。” 　　乔铮凑近他，“看到了吗？” 　　任斯钦眨了下眼，“看到了，你的眼里只有我。” 　　前面是交心的好友，手边是值得托付的爱人。 　　天上的月光和地面的灯光，把影子照得颀长。 　　背影挺拔，步履坚定。 　　停在这里的我们，目送他们慢慢走向美好的未来。 　　故事永不落幕。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我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感谢支持！鞠躬！ 　　预收求收藏！作者专栏求收藏！ 　　《沉秋》是虐文，不喜欢看的读者可以略过，先收藏我的作家专栏，等我开下一本。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