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猫粮管饱1   作者:阿ccc   简介:哨向。又强又甜会撒娇大猫攻。   原创小说 - BL - 长篇 - 完结   小甜饼 - 哨兵向导 - 强强 - 1v1   受宠攻   已签约实体出版,具体请关注微博@*银河系搭错车直男*。   【校园篇暂时完结,第二部 待开。】   哨向!哨向!哨向!   江珩(héng)是攻,江珩是攻,江珩是攻!   顾云川是受。   受宠攻。受面对攻毫无原则。   再在评论里问攻受说站反了的一律视为眼瞎不识字,文盲不要来看小说,谢谢。   没有主线剧情,只有无聊的流水账日常。 第1章 01(小修)   周钧豪推开门,一声“顾云川”的“顾”字刚发出来就感到一股窒息的压力袭来,顿时头晕目眩喉咙发紧,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缓了半晌,他才看见顾云川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和顾云川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对视上,周钧豪再次感到脑袋一痛,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面对双s级向导的精神压制,他只能先举起双手求饶。   「噤声。」一道指令通过精神链接传到周钧豪的脑子里。   周钧豪立刻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又比了个OK,这才感觉到身上一轻,摸了摸脑门,已经吓出冷汗了。他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旁,果不其然看见贵妃榻上躺着一个人,正枕在顾云川的腿上睡觉。   周钧豪掏出手机给顾云川打字:怎么不回去睡?   顾云川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周钧豪心虚地摸了摸脑袋,他想起来了,是他给江珩安排了下午训练新人的任务,基地离顾云川和江珩的家太远,一来一回怕是没时间休息。   可是也不能怪他啊,江珩这样又年轻又有经验的双s级哨兵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是么,任务自然就被安排得多了。不过……周钧豪瞥了一眼江珩的睡颜,青年鼻高眼深,长睫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英俊无双却也难掩倦色。哨兵等级越高五感越敏锐,作战时进入兴奋状态以后很难靠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没有向导疏导,不要说睡觉了,都没法平静地休息一下,任何声响、气味、微微浮动的温度都会让他们陷入焦躁不安中。而江珩刚结束一项任务,至少超过48小时没有休息了,怪不得顾云川生气。   但是……这不是江珩自己主动接的任务么?不然给周钧豪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顾云川对着干。想到这,周钧豪稍微有了一点底气,又打字:上次和你说的那对年轻的向导哨兵我带来了,你什么时候见一见?先说好,这是小江让我带来的啊,你别不见。   「等着。」顾云川的指令比他本人还要冷漠,周钧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   周钧豪无聊地四处环顾,看见房间另一边有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也在睡觉,身下垫了层柔软的毯子,身旁有只漂亮的仙鹤在为它梳毛。这就是江珩和顾云川的精神体了。精神体对现实世界的冷暖感知能力很低,那条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毯子其实作用不大。但想到这是顾云川的所作所为,又很合理,毕竟这办公室都快给他改成自家哨兵的专属调理室了。   就在周钧豪快待不下去的时候,一段舒缓的音乐传来,他看见桌子上的钟,才反应过来是闹铃。随后机敏的哨兵睁开了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周钧豪耳边又响起了一声虎啸,原本沉睡的大老虎被吵醒后非常愤怒,对着房间里不信任的周钧豪弓起脊背,龇牙吼叫。   周钧豪腿一软坐在了沙发上。如果说双s向导带给他的是不能行动无法思考的绝对精神压制,那么双s哨兵带来的就是简单粗暴的力量展示,那一刻周钧豪清楚地感知到了死亡的威胁。   不过好在仙鹤立刻张开翅膀拥住大老虎,给予它安抚。另一边江珩迷糊地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盯住了周钧豪。哨兵的瞳色非常漂亮,阳光下是琥珀色的,但是他眼睛形状有些下三白,还未睡醒时安静地盯人显得极凶。   周钧豪刚从虎口脱险,此刻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开口:“小……小江啊,那个,我……”但他还没说完,就看见江珩把脑袋埋进了顾云川的颈窝里。   周钧豪:……   顾云川手法熟练地捏着恋人后颈,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低声哄他:“到点了,现在睡太久晚上会睡不着。”   江珩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什么,声音闷闷的,周钧豪听不太清。   “乖。”顾云川继续哄他,“一会可以吃点甜的。”   哨兵同样也不能吃味道太重的食物,这会对他们的味觉造成损伤,不过如果有向导原意为他们调节感官,也可以适当吃一些,只是这种调节对向导的要求很高,精神力损耗也不小,很少会有哨兵为了饱口腹之欲吃甜点。但顾云川不是一般向导,周钧豪撇撇嘴,他是个面对自家哨兵没有一点原则的向导。   “辣的呢?”   这下周钧豪听清楚了,江珩在和顾云川讨价还价。   顾云川的声音放轻了:“猫猫,你吃辣会胃痛。”   江珩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顾云川,显得很委屈。   “一点点,好么?”向导完全招架不住。   ……   周钧豪目瞪口呆地看着顾云川哄了江珩足足十五分钟,终于把闹起床气的大猫哄服帖了。江珩满意地从顾云川怀里站起来,看见周钧豪,顿了半晌:“你刚刚一直在这?”   “在……啊,我是在还是不在呢?好像不在吧,哈哈。”   江珩个子很高,站起来俯视周钧豪投下一小片阴影,压迫感十足:“你最好没在。”   但是周钧豪看见他红透的耳朵,心里觉得好笑,举起手作投降状:“我不在,不在。”   江珩冷着脸绕过他,对着已经翻出肚皮给仙鹤梳毛的大老虎喊了声:“小猪。”便将老虎收了回去。   没错,江珩威风凛凛的精神体,长三米重三百公斤的西伯利亚虎名字叫小猪。纵使不是第一次听到,周钧豪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目送江珩走进别间里的淋浴房。   “嘶——疼疼疼!”周钧豪捂住脑袋,“顾云川我和你什么仇啊,怎么又来?”   “你当我死了,盯着我家哨兵干什么?”顾云川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地说道。   “我……”周钧豪没法和这个醋王讲道理,只好转移话题,“我让那孩子上来了啊,人在下面等半天了。”   顾云川问:“来干什么的?”   这态度真分不清谁才是上级,不过要不是顾云川实在懒得管事,他和周钧豪谁是上级也说不清。周钧豪只能老老实实给他解释:“一个A+级向导,才17岁,有很大晋升空间,你带带人家。”   “你们学校老师呢?全辞职了?”   “……不是,她和一个A+哨兵匹配度很高,两个人搭档也挺久了,主要是让你俩教教搭档经验,是不是挺像当年你和小江的?”   “不像。”顾云川当即否定,“我们在匹配到彼此之前已经都是s级了,江珩当初还不到17岁。”   “而且——”顾云川打断要张口说话的周钧豪,“A+级别以上,努力已经没有用了,天赋决定了他们的上限。而默契,更是教不出来的。”   周钧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就算教不了什么,传授点经验,或者干脆给新人一点来自前辈的鼓励总行吧。看着油盐不进的顾云川,周钧豪突然就觉得物质守恒定律非常有道理,顾云川和外人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烦,所以才节省下了那么多的温柔和耐心给江珩吧。   “唉,我看江珩挺喜欢这小向导家的小哨兵的,你说他俩要是没练出来,江珩是不是特伤心啊?”周钧豪故作可惜地说。   “……让她进来。”   宋珈仪礼貌地敲了敲门,听到“进来”后,拉着方培之的手进了屋,然后轻轻带上门,乖巧地鞠了一躬:“顾老师好。”   她早就听闻顾云川脾气极差,心里紧张得要死,连忙拉拉方培之的袖子让他打招呼。   方培之的视线和顾云川不卑不亢地对上,也说了声:“顾老师好。”   顾云川示意他们坐下,宋珈仪拉着方培之拘谨地坐了。   三个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还是宋珈仪先开口:“那个,顾老师,我叫宋珈仪,他是方培之,我们俩今年都17岁,都是A+……哦对了,我是向导他是哨兵,然后我俩匹配度是82%。”她一口气说完。   “82%?”顾云川问。   “对!”   “82%算很高么?”顾云川和江珩的匹配度最初是91%,深度结合以后已经达到了97%。   “是今年学院中最高的匹配度,您和江老师都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匹配度比普通人高也是应该的。”方培之接话到,“因为只有你们彼此才能接纳对方的力量。”   这番话顾云川很爱听,他也就没有继续纠缠下去,问了宋珈仪几个有关向导学习的基础问题,宋珈仪虽然紧张,但也流利地回答了,却见顾云川神色一变,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了从洗完澡出来的江珩。   青年擦着湿漉漉的短发,他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好身材一览无余,头发上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落,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他的身形十分优秀,流畅有力,比例极佳,宽肩窄腰长腿,看上去赏心悦目。顾云川立刻起身走向江珩,挡住了宋珈仪好奇的视线。   顾云川带着江珩坐在沙发上,接过毛巾帮他擦着头发,江珩仰起头说:“洗发露不好闻。”   江珩刚结束一个任务,顾云川只来得及给他做初级的疏导,因此他的五感目前还在一个高水平的活跃状态,对气味十分敏感。   “好,换掉。喜欢什么味的?”顾云川看着恋人。江珩因仰头而显得无辜,又有水珠落在他的睫毛上,平添两分本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要命的脆弱感,顾云川觉得喉咙发紧,低头亲了亲江珩的鼻尖。   江珩让他亲了:“唔……橘子味吧。”又感觉顾云川的吻来到了唇间,江珩咬了下顾云川:“未成年在呢。”   “我们未成年的时候不是经常亲亲吗?”向导没亲到很不满意,看着江珩的眼睛说。江珩凑上去在他颈窝里蹭了蹭,顾云川心尖软软的,压下绮念,继续给他擦头发。   方培之收回目光,看见宋珈仪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禁尴尬:“你记这个干什么?”   “学了以后哄你。”宋珈仪头也不抬。   方培之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热:“我才没有江老师这么……”这么会撒娇。后半句他不敢说出来。   那边顾云川为江珩擦好了头发,江珩甩了甩脑袋,标准的大猫猫甩头,然后走向方培之和他打招呼:“你就是方培之,对不对?”   方培之点了点头:“江老师好。”   江珩愣了一小下,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他坐在顾云川身边,微抬下巴示意:“你们继续。”   顾云川从桌子里拿出一小块蛋糕递给江珩,这是他刚刚许诺的甜品。接着他一边为江珩调节味觉,一边分神检查宋珈仪的精神力。宋珈仪心中暗暗惊叹,A+和双s明面上只有两个等级差,可是实际上却有天堑之隔,她是断然做不到一心二用的。   那江珩又会比方培之强多少啊,在宋珈仪眼里,方培之的战力已经比很多有经验的军人还要高了。她想着,不禁瞟了眼江珩,看见青年吃完蛋糕,无聊地在桌子里翻了翻,翻出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   顾云川见宋珈仪走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戴着自己眼镜的江珩。顾云川长相温润,虽然脾气极差让他显得冷峻,但是带上眼镜之后书香气依然很浓,周钧豪就曾对顾云川没有留校做老师感到十分可惜。   但是江珩是标准的浓颜长相,面部线条硬朗,五官也很大气,乍一看就很有冲击力,给人惊艳之感,他本应该不适合戴眼镜。可是偏偏这副金丝眼镜在他脸上没有任何违和感,收敛了江珩身上的一丝痞气,修饰出高贵禁欲的气质来。   “江老师,你好帅哦。”小姑娘肠子直,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江珩推了推眼镜:“专心学习,别看我。”随后瞄了瞄方培之。   方培之立刻点点头:“江老师很帅。”   江珩没压下上翘的嘴角。   顾云川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他轻轻摘了江珩的眼镜:“这个有度数,戴了晕。”他将眼镜拿在手上,轻动手指,用精神力卸下镜片,再给江珩戴上。   “情侣眼镜诶。”宋珈仪笑道。   不错,孺子可教也。顾云川在心里对宋珈仪做出评价。 第2章 02(小修)   江珩窝在老板椅里,一双长腿架在桌子上,单手撑着脑袋,看顾云川和宋珈仪交流,完全没个坐相。看了会,他敲敲方培之面前的桌子。   方培之闻声抬头看他。   “你听得懂他俩说什么吗?”江珩把腿放下,托腮观察他,方培之有些紧张,高阶哨兵的压迫感实在太强。   “听懂……大概一半吧。”方培之不确定地说。   “看你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都懂呢。”江珩一副“没想到你小子这么能装”的表情,他站起身来,轻拍了一下方培之的肩膀,“呆着不闷?我俩出去走走。”   另一边的顾云川和宋珈仪停下交流,纷纷看向他俩。   “知道啦顾先生,我有数。”江珩在顾云川开口之前打断他。   看着顾云川欲言又止的表情,方培之站了起来,和宋珈仪交换了一个眼神,对着顾云川说了句:“顾老师再见。”转身跟着江珩出去了。   春日午后天气不冷不热,阳光正好,操场上有一群新兵正在跑圈,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   江珩腿长走得快,落后的方培之小跑跟上,看见江珩走到一个站岗的哨兵身后,抬腿在他腿弯处轻踹了一下,那个哨兵就向前摔了个狗吃屎:“草,神经病……”转头看见江珩,立刻爬起来敬了个礼:“队长!”   “本事不小啊,站着都能睡着了。”江珩抱臂看他。   “队长我错了,我下班就去领罚。”张辛站得笔直,眼睛根本不敢看江珩。   江珩点头,算是放过他,伸出手:“射击馆钥匙。”   张辛低头在裤腰上的钥匙串里翻了一下,抬头报告:“钥匙不在我这,应该在老八那。”   他们站的位置就在射击馆门口,江珩对方培之说:“你在这等我会。”转身向操场另一边走去。   方培之站在原地看了看张辛,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前辈好。”   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的张辛目送江珩走远了,立刻长舒了一口气,亲切地和方培之打招呼:“你就是今年咱学校出的那个小天才吧?”   方培之摆摆手:“不是天才,和江老师比差远了。”   “嗐,我们队长那不是天才是怪物,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咱不和他比。”张辛哥俩好地拍拍方培之肩膀,“好好跟我们队长学啊,他肯定能打破你对正常人的认知。”   方培之好奇地看着他。   张辛抿着嘴巴,终究憋不住,小声说:“队长哪都好,就是有点……”他斟酌着用词,“有时候上头了有点恐怖,就是,你知道巴塞尔那场人质营救行动吗?”   这件事曾轰动全国,方培之当然有所耳闻,不过事件细节他没法了解。方培之点点头:“听说过。”   “当时我们队长也就比你大个一两岁好像,主动提出交换人质,也没报备,差点没把将军吓死,因为队长当时是重点培养对象,好多年都没出过的双s哨兵,要是折了就亏大了。更恐怖的是,顾云川,就是我们队长家的向导,你刚应该见到了哈,也往里面冲……”   张辛说到兴头上,瞥见江珩回来,条件反射地闭了嘴站直了一动不动。   “干嘛,科普我丰功伟绩呢?”江珩问张辛。就这点距离,听力极佳的江珩把他俩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张辛目不斜视,不敢接话。   江珩没再管他,对方培之扬了扬手上的钥匙:“走。”   方培之跟上,脑子里回想张辛刚刚说的话。当年他还小,但是因为电视和报纸轮番报道,所以他清楚记得巴塞尔事件的结果——五名人质被毫发无损地解救出来,七名主要歹徒被当场击毙。   思绪之间,他们已经进入了射击馆。江珩打开灯,立好靶子,问方培之:“射击成绩多少?”   哨兵专业课里会有射击课程,根据平时练习成绩和考试成绩综合打分,百分制。   “98分。”方培之回答,看江珩没什么反应,加了句,“第一名。”加完他又觉得有点害臊。   江珩笑了笑:“厉害。”他当年射击课基本都逃课了,哪怕考试拿了满分,总分也只有80分。不过在他惊人的资质面前,考试多少分这种事情显得完全不重要。   “试试?”江珩扔给方培之一把枪。   固定靶方培之轻松地打中五个十环。   江珩换成移动靶,方培之屏息凝神,投入了十分专注,同样是五个十环。   江珩扔给方培之一个眼罩:“戴上。”   “什……”方培之接过有些震惊。   江珩抬抬下巴,示意他快点。   方培之戴上眼罩,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听觉变得更加敏锐了,他努力辨别移动靶的声音,开了一枪。   似乎脱靶了。   “继续。”江珩的声音响起。   方培之冷静下来,连开四枪。江珩上前为他摘下眼罩,他中了三枪,两枪脱靶。   “你是不是听说过一句话,A+级别以上,天赋决定了所有,努力一无所用。”江珩说。   “是。”方培之点点头。   “这句话说得没错其实。”江珩笑了笑,“但是——”他闭上眼睛,举起枪,连发三枪。   砰——砰——砰——   “你怎么知道你的天赋如何呢?”江珩睁开眼。   方培之看着移动靶上三个十环,心跳如雷,一时说不出话来。   “所以可以适当地逼一逼自己,探探自己的上限在哪里。”看方培之不说话,江珩继续说道,“这话我不敢对普通哨兵说,太危险了。但是你不一样。”   方培之抬头看着江珩:“因为我有向导,是吗?”   “真聪明。”江珩眼里露出笑意,“如果你足够信任你的向导,有时候可以疯一点。”   哨兵的体质和能力都是有代价的,他们像一串爆竹,噼里啪啦气势凶猛,但是若没人把他们熄灭,就只能迅速燃烧到死。「谨慎」这个看起来和哨兵不太搭的词语,恰是每个哨兵上的第一课。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失去过五感。”江珩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甚至也摸不到。”   “但就是那段时间,我发觉我还有潜力没被开发完,有时候人感知事物可能并不需要器官的帮助……”江珩看着方培之震惊的表情忍不住笑道,“也没有那么夸张,当然还是有眼睛比没眼睛看得更清楚,就是——”他想了想,再次开口,“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你自己悟吧。”继而非常神棍地拍了拍方培之的肩膀。   方培之做了个深呼吸,试图消化江珩所说的一番话,怪不得张辛会说江老师能打破他对正常人的认知。不过,他循规蹈矩惯了,怕是很难做到江老师这种程度,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你才多大。”江珩弹了方培之一个脑崩,“过来,跟我打一架。”   “你们互相标记过了吗?”   正在收拾笔记的宋珈仪听见顾云川又问了一个问题。   “没呢顾老师,我俩还没成年,标记违法。”宋珈仪摆摆手。   “如果你们想要提升实力,匹配度又如此契合,深度标记是一种方法。”顾云川平静地和未成年讨论这个问题,“尤其是对哨兵,作用更大。一个哨兵的下限看他自身能力,上限则由他的向导决定。”   “真的吗?”宋珈仪眼睛一亮,把笔记再次摊开,“我下个月就成年了,培之还有三个月,标记要注意点什么啊老师。”   顾云川还没回答,门被推开,方培之和江珩走了进来。方培之脸色发红,头发被汗水浸湿,脚步也有点虚浮,不过精神很好。   江珩和出去之前似乎没什么区别,顾云川看着他却微微皱眉。   “培之,你怎么了?”宋珈仪跑到方培之身边,小声问他。   “没事。”方培之给了宋珈仪一个安抚的眼神,“你们结束了吗?”   “结束了。”宋珈仪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哦不对,顾老师还没告诉我深度结合的事呢!”她转身就要去问顾云川。   方培之急忙拉住她,耳朵通红:“……什么,你问顾老师这个干什么?”   “顾老师告诉我深度结合以后对你特别好,我得问清楚。”   “噗。”江珩笑出声,看着顾云川,“顾先生你好变态啊,怎么和未成年聊这个?”   方培之一只手紧紧抓住宋珈仪,另一只手拿起她的包,对着顾云川和江珩鞠了个躬:“谢谢江老师和顾老师,老师再见。”然后就落荒而逃。   “诶,方培之!我还没……你是不是害羞啦?你害羞什么呀,我们都这么大了哈哈哈你好可爱哦……”宋珈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珩没骨头一样地把下巴搭在顾云川肩膀上:“好有青春活力,好羡慕。”   “有什么可羡慕的。”顾云川转身把他搂进怀里,“我男朋友比她的可爱。”顾云川的声音很好听,像玉石相击,平日里说话语调没有起伏显得冷漠,此刻声音放轻了,语气温柔,倒也缱绻。   江珩耳尖悄悄发红,嘴里嘟囔:“什么可爱,你男朋友叫帅气逼人。”   “帅气逼人的江先生,给我检查一下?”   和方培之出去之前顾云川就是想要提醒江珩,别过多使用精力。他还没有得到充分休息,身体依然处于非常疲惫的状态。   江珩说他有数。他哪里有数,他向来不知道有数是什么意思。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太妙,春日暖阳下,即使是同样剧烈运动过的A+级别的方培之也觉得温度环境适宜,但他却觉得不太舒服,连微风拂过都让他紧张。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给后辈教学翻了车实在是很丢人。   江珩决定装傻。   等被带到沙发上坐好,顾云川要进入他的精神领域时,江珩就委委屈屈喊疼,倒也不是完全装的,他现在触觉已经敏锐到了一个临界点,刚刚又打了一架,确实哪哪都疼。   “抱歉。”顾云川立刻停下,紧张地看着他,“哪儿疼?”   顾云川其实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江珩不觉得他会被自己糊弄过去,可是但凡他喊疼,顾云川从来没怀疑过,甚至一次比一次紧张。   江珩不回答,顾云川的吻就跟上了。这个吻很温柔,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江珩被亲得放松一些。顾云川又从他的鼻梁一路亲到下巴,轻轻咬了一口恋人性感的喉结,江珩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个动作确实有些刺激。   “乖,咬一口。”顾云川将自己的腺体暴露在江珩唇边。   咬自家向导腺体这种行为确实能有效缓解哨兵的焦虑,不过对向导刺激挺大的,免不了要打一炮。江珩磨磨牙,打完炮很舒服,但是打炮好累,他好想睡觉。   觉察到江珩的不情愿,顾云川一只手捏捏江珩的后颈,一只手摸到他的腰身,顺毛安抚,把紧绷的江珩摸到放松下来。   尖尖的犬齿咬上腺体的那一刻,顾云川在沙发上抓出一道划痕,哨兵的气息通过血管钻进他的身体里,惹得他心脏飞速跳动,浑身又热又软,肌肤相依的每一寸都有若有若无的痒意。   “……不想做吗?”顾云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的,到底还是对自家哨兵的关心占了上风。   江珩不回答,使劲蹭他,牙齿还磨了磨。   要命。顾云川忍得汗都下来了:“乖,你躺着,我动,不累的。”   灼热的事物抵在腿根,空气中飘着信息素的味道,江珩也有些兴奋起来,他点点头。   周钧豪这次进门前学乖了,给顾云川发了个信息:我能进来吗?   顾云川:不能。   周钧豪:……   周钧豪:行吧,有任务找你家哨兵,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主要是想让他带带新人。   顾云川将手机关机,俯身在睡着的江珩脸上亲了一口,转身走进浴室。 第3章 03(小修)   白色碟子中央躺着一片浸着红油的水煮肉片,上缀少许芝麻,一片香菜,红绿白三色互相映衬,如一朵雪中红梅。夹起肉片放入嘴中,先尝到的是红油和芝麻的香,一口咬下去,肉片Q弹软嫩,汁水四溢,舌尖微麻,舌根发辣,细细咀嚼几下,才舍得让咸鲜香辣一齐滑入喉中。   江珩放下筷子,用虎牙磨了磨嘴角,他皱着眉,嘴角下拉,非常不高兴。这是他这个月的辣椒补给量。   厨房里的灯光温和暗沉,并不影响顾云川做饭。橘色的光落在顾云川身上,让常年不苟言笑的人也显得温柔,他挽起袖子,卸下手表,露出有力的小臂,洗净骨节分明的手指后,将鸡胸肉、牛肉、鲜虾和三文鱼用水煮熟,点缀胡萝卜、花菜和土豆,铺满在白米饭上。高阶向导最擅长一心多用,因此数道工序同时并行,整个过程没有花费多长时间,等待最久的是将其静置到适合入口的温度。顾云川反复确认温度合适后把食材盛入碗中,一丝油荤盐糖都不沾的“猫饭”便完成了。   但是猫并不满意。   江珩还在用筷子蘸碟子中的红油,伸出舌尖舔了舔,瞥见清汤寡水的猫饭,将它推开到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   顾云川轻轻捏捏江珩的耳朵,抽走江珩面前的碟子,换成猫饭:“猫猫,一会就要冷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肉片不是饭。不过哨兵日常消耗大,食量也不小,江珩实际上是饿的,他也知道自己没法吃味道过重的食物,只能认命地解决起了晚饭,味如嚼蜡。   被放出来的小猪原本正趴在地板上用爪爪洗脸,看见江珩吃饭,凑过来闻了闻,硕大一颗虎头搭在江珩的胳膊上,胡子扎得他脸疼,还没等江珩把它推开,小猪甩甩尾巴,不感兴趣地走开了。   “猪都不吃。”江珩一脸控诉地抬头看顾云川。   顾云川失笑,恋人无理取闹的模样可爱到让他心口发热,他根本受不住江珩撒娇,为避免自己心软,他俯身亲了口江珩,然后坐在他身边:“这么委屈啊……那怎么办,奖励一颗糖可以吗?”   “你在哄幼儿园小朋友吗,顾老师?”江珩不满道。   其实他平时出任务时有白汤都算伙食好的了,大多数情况下只能靠营养剂凑活,谁要是在吃的上矫情江珩绝对第一个站出来训他。   但是……这不是回家了吗?江珩迅速用完餐,看着顾云川:“糖。”   “刚刚好像有人说幼儿园小朋友才吃糖?”顾云川眼底藏不住笑意,剥开糖纸喂给江珩。   “成年哨兵也有吃糖的权利。”江珩把糖抵在舌下,“顾先生,拒绝刻板印象。”   强力吸音的地板和墙壁,即使是重物落地,拼命砸墙都几乎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严格控温的恒温系统中包含新风系统,确保空气流通。灯光暗沉柔和,使房间犹如笼罩在稀薄的暮色之下。床上布料采用最柔软的材料,几乎没有重量,即使肌肤与其相贴也基本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保暖功能却一点也没有打折扣。   这便是一间功能性媲美白塔,但舒适性远胜白塔的卧室。   身为有向导的哨兵,江珩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环境,向导的屏障让他可以在大多数时间中正常生活。但是顾云川向来要给他最好的。   白天补了两觉,江珩并不困。顾云川坐在他身边,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向导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江珩瞟了一眼,大概是什么医学论文,他看不太懂。江珩半靠在枕头上,和天花板干瞪眼,忙碌惯了,突然放假他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周钧豪像是江珩肚子里的蛔虫,给他发来了消息。   周钧豪:你家向导把我拉黑了!   江珩:笑死。   周钧豪:……   周钧豪:有正事找他呢!你出任务他不点头根本批不下来啊。   作为国家精尖力量,哨兵是非常珍贵的,又因为他们本身情况的不稳定性,就有明文规定,所有哨兵必须由向导进行评估,确认精神状况合适之后才可以执行任务。   江珩:哪个?   周钧豪:就下周护送库林王室回国那个嘛,就是让你带新人,根本没难度,和度假有什么区别?你说顾云川干嘛不批?   江珩转身问了顾云川,得知他只是单纯嫌周钧豪烦。闲得发慌的江珩没打算如实回复,顺手拱火:他怎么这样啊,我说说他。你工作也不容易。   周钧豪可算是找着人倒苦水了,激动地飞速打字:你是不知道,顾云川就跟神经病似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更年期了!小江,咱还年轻,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不好咱就换啊。   过了半晌。   江珩:你完了。   江珩:他看到了,自求多福。   周钧豪:?   周钧豪:……草?!   “周钧豪撤回一条消息”   江珩:晚了。   顾云川起身走出门外,拨通了周钧豪的号码,可惜隔音太好江珩完全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周钧豪给他发来消息:江珩……你太不厚道……   可怜周钧豪除了把这俩人拉进单独分组“恶人夫夫”也没有其他方法出气,只能默默忍气吞声。   心情大好的江珩美滋滋入睡,半夜被疼醒的时候恍惚想到:这报应未免来得太快。   江珩是在“天才”的赞誉声中长大的,惊人的天赋让他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但凡事都有利有弊,他的人生因此少了一些挑战,一些刺激,一些让人兴奋的机会。   江珩12岁时,学校组织学生外出郊游,哨兵们的活动比同龄普通人惊险刺激许多,其中就包括攀岩。现在想来,江珩觉得自己比小时候收敛了不少,因为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断然做不出把保险扣解开这种傻逼事。   但是当时12岁的江珩做了。纵使这面攀岩墙不算高,纵使墙下也做了保护措施,但是解开保险扣的人想要摔死也不是很难的一件事。江珩在踩滑的那一瞬间,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率失衡和惊慌失措,但那一刻的求生欲让他激发出了不得了的潜力,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身边同学。两个人在空中晃悠半天,同学吓得嚎啕大哭,江珩落地第一句话和老师说:“老师,我感觉我突破了,你带我去测一下,是不是已经到A了。”   这件事打开了江珩作死的大门,不得不说幸运之神实在太过偏心于他,竟让他活到了25岁。但是严重的翻车事故也不是未曾出现,16岁作死途中被军队抓住算一件,19岁死里逃生后五感尽失算第二件。   江珩自认为现在他已经成熟稳重了不知道多少倍,因为过去岁月中作死留下的伤总是时不时出来闹腾一下,让他别重蹈覆辙。   比如此刻。   从惊醒到冷汗浸湿衣物可能只花了五秒钟,剧痛从脑袋里迸出,火速扎进江珩的后背,捅进他的腹部,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意识却越发清醒,硬生生地承受着痛苦。   顾云川的所有反应都是条件反射。他迅速放出精神力寻找档口让江珩放松一瞬,在他因为疼痛将自己赶出去之前掰开江珩无意识掐住自己腹部的手,顾云川的心脏也跟着疼,一时无暇寻找用枕巾或被褥代替,就将自己的手腕伸到江珩口中,防止他咬伤自己。   江珩下意识地咬了顾云川,血腥味充满鼻腔。但是顾云川好像根本感觉不到,他还在试图和江珩建立精神链接,这件事放在往常再容易不过了,但是江珩此刻极其抗拒。   “江珩,别强撑,让我帮你……”顾云川声线微颤,他庆幸江珩咬了他帮他保持理智,不然他也许会直接入侵江珩的精神领域。“入侵”虽然是一种暴力手段,但是对江珩造成的损害是完全可以被修复,比生忍疼痛代价要小得多。   江珩翻身死死按住顾云川双手,顾云川伤口被按压得血流不止,但是两个人都无暇顾及。汗水顺着江珩的鼻尖滑落,他双眼微红,额头青筋暴起,白皙的手臂上甚至可以看见凸起跳动的血管。   顾云川不敢强硬地反抗,怕神志不清的江珩会伤了自己。江珩好不容易能发出一点声音:“不要……不要催眠……”他声音微弱,装了很多委屈。   顾云川的心被揉碎,连带呼吸都有点困难。这不是江珩第一次拒绝他了,“催眠”是一种精神治疗的方法,可以让哨兵失去自己的感官,将自己完全交给向导。江珩并非不够信任顾云川,只是他明白,这种方法就像令人上瘾的镇痛剂,会逐渐降低他对疼痛的忍耐度,他不能放任自己如此,他引以为傲的自身特质里就包含着对疼痛的耐受力。   “……抱抱。”江珩撑不住跌落在顾云川怀里,伸手用力环住恋人的脖子。   顾云川被死死抱住,锢得生疼,却温柔回抱住江珩,尽可能地轻抚他紧绷的肌肉,帮助江珩缓解剧痛。顾云川吻掉江珩眼角渗出的生理泪水,一颗心好像被滂沱大雨泡烂,酸软得无力跳动。   温热的吻不停地落在脸颊,夹杂着顾云川的安抚声,江珩的意识逐渐回笼,疼痛也慢慢减弱,力道渐小,最后变成被动地被抱在顾云川怀里。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疼痛便消失不见了,江珩却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江珩窝在气息熟悉的人怀里,一根手指也不想再动了,顾云川要抱他去洗澡,也就乖乖应了,之后再被抱回来,哄一会就疲惫地睡了。   平时一点点委屈就会哼哼唧唧喊疼的人,在面对真正痛苦时却一声“痛”都没喊。   不是没有办法根治江珩身上的暗伤,但是根治根治,就是要连根拔起。在偶尔发作的疼痛和变成失去能力的普通人之间,江珩的选择太显而易见。   浴室里顾云川手上还在滴着血,是因为他正不断划裂自己的伤口。手腕连着筋,疼得他神经直跳,但他依然用力地扯裂疼痛之源,只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顾云川,他直视镜子里的自己,不可以,不可以强迫江珩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这会比疼痛还让他难过。你可以找到两全的办法。   顾云川,强迫你自己而不是强迫他。   刚刚无能为力的深沉痛苦如同这些滴落在盥洗台上深红的血渍,顾云川将其擦去。   自责和后悔是软弱者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第4章 04(小修)   顾云川做了个梦。   梦里江珩变小了,虽然还是只老虎,但是和猫咪一样大。   真可爱。顾云川这么想着,抬起翅膀刮倒了一棵树,他才发现不是江珩变小了,而是他变大了。他变得高耸入云。   他张开翅膀,小老虎就被他完全罩住,这给了顾云川很大的安全感,他珍视的所有都在翅膀里了。但是小老虎变得很灵活,一下就溜没了影。大仙鹤却很笨拙,他的视线被树木遮挡,找不到小老虎。   他想,我想要变小。这么想着,视线里的树顶变成了树干,他恢复到了正常大小。他找到了他的老虎,但是老虎受伤了,奄奄一息。顾云川急得不住盘旋,但他没有力气抱起老虎。   再变大一些吧。   ……   一晚上顾云川都在梦里折腾,不知道是哪个神如此好心,不耐烦地满足他的愿望,但即使如此,他也始终无法满意。   梦里疲惫的顾云川难得没有被生物钟叫醒,却在身边的人动了两下后睁开了眼。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室外大部分的光,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深沉的橘黄色里。不知是不是还没清醒,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慢动作,顾云川清楚地看见江珩的睫毛缓慢地扇动了一下,逐渐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我做了一个梦。”看着这双眼睛,顾云川下意识开口。   江珩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挺翘的鼻梁落下阴影,顾云川注意到江珩的嘴唇有点干裂,凑过去亲了亲他。   “什么梦?”江珩的声音有些哑,像虫儿似的钻进顾云川的耳朵里,他已然把梦的内容忘了大半。   “梦见你……变成了小猫咪。”   江珩有点不满,他抬起头下巴搭在枕头上,短发乱糟糟得像个鸟窝,让哨兵看起来很柔软:“怎么是猫啊?什么猫?”   顾云川抬手揉他的头发,这下已经完全记不清梦境了:“嗯……橘猫。”   “十橘九猪,我是例外吗?”   “你是例外,因为你比它们还要胖。”顾云川想要坐起来,手腕一用力,终于疼清醒了。   江珩也注意到了。昨晚顾云川只是随意包扎了一下,止了血,枕头和被褥都没有清理,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   顾云川抑制住要躲的冲动,把伤口给江珩看:“破了点皮,橘猫咬人不痛。”   顾云川坐着,江珩趴着,江珩想要看他便睁大了双眼,他不说话,是有审视的意味在的,可是这样的视角又显得无辜。   顾云川受不住江珩这样看他,伸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坦白从宽:“你真的只咬破了点皮,我自己扯的伤口。”   手心的睫毛颤动一下,接着,顾云川感到手腕上落了个轻柔的吻。   江珩亲完发现顾云川毫无反应,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就突然被扑了,一个激烈的吻闯了进来。江珩躺着,有些被动,但很快不甘示弱,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漫长的吻,分开后只觉得口腔发麻。   江珩不轻不重地咬了顾云川下唇一口,轻喘一声:“顾云川,你大早上发什么疯。”   “没发疯,发情。”向导的声音发哑,“猫猫。”   没吃早饭就剧烈运动导致江珩射完之后肚子跟着叫了一声,于是顾云川还想来第二发的愿望落了空。   两人在吃早午餐时为应该请多久的假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江珩觉得他下午就能去报道干活,顾云川把一个月的假减到半个月又减到一周,任江珩如何无理取闹也不再松口。   最终两人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去乔桓那检查完之后,听专业医生的建议。乔桓虽然和顾云川认识多年,但他和江珩玩得更好,想来不会有所偏颇。   乔桓是个A级向导,出身于医学世家的他在部队里当了五年军医,退伍后开了一家私人诊所,顾云川对他知根知底,完全信任。   “江珩你又玩脱了?”乔桓对于这俩人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乔小美,注意你的言辞,我兢兢业业保家卫国,什么叫玩脱了。”乔小美是乔桓的外号,他小时候长得像女生,过家家都演妈妈或者妹妹,因此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行行行,大英雄,您快进去,我下午还约了病人。”乔桓懒得和他斗嘴。   江珩脱下外套,顾云川握住他的手腕,为他的精神屏障开了个口,方便一会检查,随后,江珩便进了里间的屋子。   乔桓让助手进行协助,转身看见顾云川手上的伤口:“你怎么又自残啊?”   顾云川转转手腕:“猫咬的。”   乔桓看着那撕裂的伤口,显然不信:“什么猫能咬成这样,你最近又不正常了吗?”   “我很正常,不需要你操心。”   “谁稀罕操心你。”看顾云川态度冷漠,乔桓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次发作持续了多久?”   “九分半钟,误差不超过半分钟。”顾云川对时间感知极为敏感。   “距离上次得有一年了吧?”   “十个月零六天。”   乔桓叹了口气:“你还要怎么样啊……这不基本就正常了吗,你们又不愿意手术根治。”   赶在顾云川开口前乔桓又说道:“你就惯他吧,哪个哨兵能没点毛病?江珩这作死程度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你就烧高香吧。”   “乔桓。”顾云川忽然喊他的名字。   “干嘛?”   “你上次说T国在精神微创手术上取得了突破,进展如何了?”   ……好家伙,把他刚才一番话当放屁呢!乔桓气得语调拔高:“你别想了,这目前只是理论上的东西,没有人也没有仪器能达到那个精度。”   “ss级向导也不可以?”   “……你想干嘛?”乔桓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ss级向导虽然极其稀少,但也不是全世界就你一个啊,人肯定试过了。”   “我知道了。”顾云川语气就像乔桓刚刚在给他汇报工作一样。   ……服了!乔桓气得想打人,这样的人怎么找到男朋友的?还这么优质一个?乔桓看着仪器上江珩的数据,除了精神领域那一小团阴影,剩下的指标标准得和参考数据一样。   “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这数据就跟造假的一样,你自己看。”乔桓对着顾云川没好气地说。   “你不分析所有的数据,仅凭这些就妄下结论,乔桓,这是一个专业医生该有的态度吗?”顾云川还质问起他来了。   虽然顾云川说的没错,严谨来说,体检报告还要等分析。但是江珩每半年就会做一次体检,旧伤发作又要来一次,乔桓这堆得全是江珩的体检报告,上次见面不过是一个半月以前。   “烦死了顾云川,你快滚吧,后天来拿报告。”乔桓赶客,随后又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顾云川,“你端午回家过吗?”   “看他的情况。”   乔桓还要说什么,看见江珩走出来也就闭了嘴。   “你怎么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得绝症了吗?”江珩被顾云川拉过去修补精神屏障,随口开玩笑。   乔桓还没接话,顾云川端起江珩的脸,一脸严肃:“呸呸呸。”   乔桓:……看不出来顾云川还挺迷信。   江珩愣了一下,然后乖乖照做,吐吐舌头:“呸呸呸。”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一幕,乔桓突然想到顾云川刚说自己是被猫咬的……草,秀恩爱呢!   “你没得绝症,但你俩在我这再多待一秒,我就要得绝症了,能不能请您们快点滚?”   最终江珩还是请了一周的假。   晚饭过后,江珩接到了方培之的视频电话,画面中少年似乎在训练场旁边的休息区,宋珈仪坐在他旁边,热情地向江珩打招呼:“江老师晚上好。”   江珩这边正把小猪当靠枕,听见声响后,小猪的大脑袋也凑近画面,于是还没等江珩回答,又听见宋珈仪的声音:“大猫猫好可爱!”   江珩:……什么可爱?   江珩转头看了眼自己的精神体,西伯利亚虎的身形巨大,一只爪子就能拍碎一个人脑袋。现在的小姑娘口味可真特别。   “晚上好,有什么事吗?”江珩问道。   “江老师。”方培之开口,“听说您请了病假,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惜你们顾老师非要把我按在家里发霉。”江珩揪着小猪的胡子,小猪抬起爪子推他。   “您多休息。”   “那下周江老师就没法带我们了,好可惜哦。”   方培之和宋珈仪的声音同时响起。   “下周换谁带你们?”江珩问。   “殷老师和王老师,听说都是美女姐姐,是吗江老师?”宋珈仪抢答,眼里闪着好奇。   “荷姐和冬姐啊……”江珩露出个笑容,“确实是美女姐姐,不过美女姐姐非常严厉。”   女性哨兵极为稀少,且常遭受歧视,而殷荷是从偏见和生理劣势中杀出的佼佼者。她的向导王又冬出身名门,本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却不顾家人反对前来参了军。   “啊……真的吗?”宋珈仪泄了气。   “严厉的老师有助于我们进步。”方培之小小年纪说话老气横秋。   “别怕,比你们顾老师温柔一点。”江珩趁顾云川不在,讲起了他的坏话。   宋珈仪是个小话痨,叽叽喳喳地和江珩聊了半天,方培之在一旁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宋珈仪说累了,问她:“你不是约了同学晚上出去玩么?”   宋珈仪看了看时间,和江珩说了再见。   江珩对她摆摆手,见她走远,问还没有挂掉视频的方培之:“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单独问我?”   方培之眼睛不自然地瞟向别处,踌躇着开口:“江老师,我想说关于……深度结合的事。”   江珩托着下巴看他:“嗯,说说吧。”   “一定要……深度结合吗?我是说——”方培之有点语无伦次。   江珩歪了歪头,打量他:“你不喜欢小宋?”虽然男孩说不出口,但是他看懂了方培之的意思。   “我很喜欢她。”方培之的眼睛直视江珩,回答得很坚定,“但是我不确定,这份喜欢是……是什么样的。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练习,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了。”   方培之说着眼神又飘走了:“但是,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可能并不是……爱情。虽然珈仪并不排斥深度结合,那是因为她习惯了,一直都习惯了什么事都和我做,这对她,对我,都不公平。”   “即使是经常并肩作战的哨兵和向导也并非都要深度结合,也有很多人之间的关系止步于战友。”江珩听他说完后开口,“但是你知道顾老师为什么建议你们深度结合吗?”   方培之停了一会儿,回答:“因为我俩是被重点培养的对象,深度结合可以提高我们的实力。”   “噗。”江珩笑了,“好恐怖,顾云川在你们眼里居然是这样的形象。”   “?”方培之惊讶地看向江珩。   “其实你说的并没有错,要知道在我上学那会,我们学校我、荷姐还有顾云川一共三个s级,A+级则有5个人。而你们这届,你和宋珈仪是唯二两个A+,s级一个都没出现,确实有人很急,想要揠苗助长。不过这些人可不包括你们顾老师。”   毕竟一届学生能出几个s级,能不能出ss,和顾云川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方培之脸有点红:“对不起,但是那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宋珈仪是真的喜欢你。”江珩注视他,“你问过她吗?还是你单方面觉得小宋还没有成熟到能分辨自己的感情?”   “没有,可……可是,如果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哨兵向导,不是应该见到彼此就脸红心跳吗?我们相处起来就……非常自然。”   “方培之。”江珩喊他的大名。   “在。”方培之下意识答到。   “少看点言情小说。”   “啊……?我我……”少年臊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江珩怕笑得太过火,少年会羞晕过去,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掩饰笑意:“你不会以为所有的哨向情侣都是一见钟情然后干柴烈火吧?”   “您和顾老师……也不是吗?”   江珩想了想:“我们刚认识彼此的时候,应该都非常讨厌对方吧。” 第5章 05   江珩第一次见到顾云川的时候大概是他活了16年来最狼狈的一次。   那一天他本来应该在家。学校一个月才放一次假,他计划如往常一样在家睡到自然醒,然后打上半天游戏,晚饭后去河边公园散散步,度过一个普通快乐的假期。   如果他没有看见母亲的孕检报告的话。   三个月,江珩想了想,三个月前他刚突破s级,风风火火地跑回家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父母带着他出去庆祝了一天。过了多久之后他们决定再要一个孩子的呢?江妈妈刚刚四十,已经算得上高龄产妇。   原来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因为孩子是天才哨兵而感到开心,接受一个一生已经被写好了的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江珩七岁开始在专业学校寄宿学习,接着应该入伍、作战,然后也许便是死亡了。   众所周知,越高等级的哨兵活到退休年龄的几率就越低。而江珩是在“天才”的赞誉声中长大的,惊人的天赋让他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年仅12岁就突破了A级,16岁又成为这一届第一个突破S级的哨兵。   江珩一声不吭地回到了学校。隔壁宿舍的哨兵同学来串门,几个年轻气盛的中二少年正在合计偷偷跑到训练场看看真刀实枪的演练是什么样。他们说得兴致勃勃,但要实施,谁也不敢带头,互相指责起对方胆小如鼠,又吵得不可开交。江珩听得脑仁疼。   他说:“我带头,谁要一起?”   被发现的时候江珩是来得及跑的,但他看见摔了一跤的室友时折回去扶了他一下。这种情况下,即使对方开枪也不为过,所以江珩没做一点反抗,再加上幸运女神buff,避免了英年早逝。   不过他脖子上还是挨了麻醉枪,这针麻醉药性极强,室友当场不省人事,江珩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晕不过去。   即使已经无法动作,江珩的大脑却越发清醒。他的身体自发地开始和外来物搏斗,不消一会就感觉肌肉酸胀,因为全身所有的能量都在急速燃烧,要和敌人不死不休,同归于尽。   江珩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冷汗簌簌下落,一会就在身下积了一摊。他隐约听见有人在打电话,有人问他感觉如何,让他保持清醒。江珩想说我就是太清醒了,我真想晕过去,但他说不出话来。   彼时是江珩发育最快的时期,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身上覆着一层极具爆发力的薄薄的肌肉,但是脸蛋漂亮得让人惊叹,还有几分稚气,压制住江珩的士兵看到他身上的校服,猜到他是学院的学生,正要和长官汇报,发现少年不大对劲。   赶来救场的是乔桓。作为一个A级向导,他能对大部分哨兵进行精神领域的梳理,但是眼前这个少年的精神领域像是铜墙铁壁,有极强的警惕性和排外性,他束手无策。   “这位同学什么级别?”乔桓急得大吼。   有人手忙脚乱地根据江珩口袋里的学生卡查他的信息:“……查到了,s!草,他就是咱学院这届第一个s。”   “怪不得。”乔桓爆了句粗口,“算他走运……快点把顾云川给我追回来,他应该还没走远!”   顾云川来到医务室的时候看见一片兵荒马乱,还没问出口就被乔桓拉到面前:“情况紧急,进入他的精神领域,把他的防御机制给关了,你知道怎么做。必要情况下可以采用暴力手段,救命要紧。”   顾云川这才看见江珩。   少年半卧在病床上,汗水几乎浸湿了床单,他的短发成绺黏在脸颊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眉眼,睫毛颤抖得厉害。   即使他们是同届,顾云川和江珩并没有见过面,毕竟偌大的校园里有几千名学生,向导和哨兵的课程也不重合。但是学校里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天才哨兵,哪怕他逃课,不听指令,我行我素,看上去是个问题学生,但他依然是最优秀的,是公认的未来之星。   顾云川和他完全相反。顾云川并非天赋异禀之人,他从小就生活在高压之下,用多三倍甚至多五倍的努力,用异于常人的自制力逼迫自己,他没有时间社交,没有时间娱乐,没有时间笑也没有时间哭。即使这样,他还是慢江珩一步,第二个s也很优秀,但是人们通常只能记住第一。   所有的思绪只在须臾之间,顾云川尝试和江珩进行精神链接。   顺利得让顾云川生疑。不过顾不得多想,顾云川进入了江珩的精神领域。守门的是一只西伯利亚虎,作为陆地上最优秀的物种,它兼具力量性和敏捷度,但是顾云川并不是要和它进行战斗。这扇门在A级向导看起来密不透风,但是在s级向导顾云川的眼里,它依然存在微小的、转瞬即逝的漏洞。   仙鹤展翅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啄开一道裂缝。面对江珩愤怒的反扑,顾云川不顾疼痛,死死撑住,生硬地将其撕裂。   入眼是一个巨大的魔方,六面上都立着鳞次栉比的大厦,车辆和行人在六面上穿梭。顾云川抬脚只走了一步,便进入到了魔方内部,他看见了被折叠起来的空间,看见空中倒立行驶的汽车,垂直下指的房屋。他沿着道路行走,走到了墙面上,走上了天上的那层地面。   顾云川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精神领域。   另一边,江珩也看见了顾云川的精神领域,这个地方全都是规规整整的方块和线条,颜色只有白色和黑色,对比强烈。但是它们并非整齐排列,而是都略微错位。这就好像一不小心碰到了强迫症患者搭的积木,微微晃动之下,每个线条都探出了一点脑袋,却让人感到窒息般的难受。   江珩从没见过这么变态的精神领域。   第一次见面的顾云川和江珩在同一时间给对方下了一个定论:   他有病。 第6章 06   江珩的精神领域如同镜面反射出的对称迷宫,顾云川走了两圈回到了原地。不,说迷宫也不准确,迷宫还有出口,这里就是莫比乌斯环,是彭罗斯楼梯,看似在前进,实际上一直在绕圈。   在这样一个地方,向前即是向后,向上即是向下,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这里才是江珩的防御机制,那扇门不过是个伪装罢了。   一道无解的命题。顾云川在原地踱了两步,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手心,按下心中的焦躁情绪。   顾云川,冷静一点,你的目的是什么?   “关掉他的防御机制!”乔桓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响起来。   没错,他并不需要突破江珩的防御机制。若是A级以下哨兵,顾云川还可以考虑采用暴力手段,但是只在这里待了片刻,顾云川便知道自己做不到。力量是这个少年最不值得提起的一项能力,他和他的精神体一样,有着猫科动物的耐心,擅长蛰伏在暗处,甚至有时做出一些伪装,只求一击毙命。   贸然行动怕是会和江珩同归于尽。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关掉哨兵的防御机制?顾云川的大脑飞速运转。   另一边,江珩坐在顾云川的精神领域里备受折磨。不管大猫小猫,骨子里都有手贱基因,他看着眼前这堆挤在一起的方块,脑子里反复播放着一句话:“打散它们打散它们……”   若是这些方块整齐排列也就罢了,偏生它们一副即使被奴役压榨还奋力想要逃脱命运的可怜模样,江珩真的很想帮助它们获得自由。不过他也只能想想,顾云川的精神领域没有对他开放权限,他现在无法对这里的一切施加任何影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珩想:让我死了算了,不必这样给我施加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脑子里的想法刚出现,他就感觉眼前画面突然消失,再睁眼,是乔桓的脸。   乔桓问他:“还好吗?”   江珩疲惫地点点头,他现在感觉很晕,想来是还有麻醉药剂残留,发挥作用了。   乔桓确认他没事了以后,转身看着面色苍白的顾云川:“辛苦你了,你在这留一下,我观察观察,有什么不对要和我说。”   顾云川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毛茸茸的触感,他又抬眸看江珩。江珩挣扎着坐起来,随手撩起沾湿的刘海,完全露出了他每一处都长得锋利吸睛的五官,微微晃了晃脑袋,可能是太晕,立刻停住了,委委屈屈地不敢再动。觉察到顾云川的视线,江珩回望,目光不算特别友好,像把湿漉漉的刀。   猫。顾云川脑子里蹦出来这个字。很凶,但是挠挠下巴就会呼噜叫。   他不知道刚刚江珩的精神体为什么又焦虑又心不在焉,但是从那只大老虎入手,总算有惊无险地关掉了江珩的防御机制。   “你不热吗?”江珩突然开口问他。   彼时正值盛夏,顾云川还穿着长袖长裤。顾云川看了看自己的衬衫,还未回答,又听见江珩说:“你好变态。”   饶是顾云川也没保持住表情:“什么?”   “你是不是奴役你们方块国的居民了?”   奴役谁?什么国?   “我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顾云川皱起眉头:是哪里出问题所以傻了吗?   乔桓这边又进来了,递给顾云川一片可以缓解精神力疲劳的药片和一杯水:“怎么样,还好吧?”   顾云川接过喝下,指了指江珩:“他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我也想吃糖。”江珩眼巴巴看着乔桓。   “这不是糖……”   “你水平是不是有问题,连在校学生都比不过?”乔桓还没说完,江珩又打断他。   乔桓:……   乔桓观察了一下他晕乎乎的状态,决定不和他计较,转身对顾云川说:“没问题,这是麻醉后遗症,会讲胡话……你这什么表情,他刚骂你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云川冷漠地打断他:“我可以走了吗?”   “走什么走,你再待会。”乔桓把顾云川按在椅子上,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别给我溜啊!”   “你好听话。”麻醉或许还有让人变话痨的作用,江珩说个不停,“我要是能走,我就跑了。”   “为什么要跑?”   “因为你变态,我害怕。”江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像盯着猎物,冷冷静静地说着“害怕”。   顾云川:……   顾云川决定不再搭理他。   “父母是不是都喜欢乖的小孩。”江珩不在乎顾云川是不是理他。   听到父母,顾云川神色微动,他的手指摩挲着杯壁。   “我妈妈很胆小,所以她准备再生一个小孩,以免我死了以后她太难过。”江珩的声音很稳,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不怪她,我确实很容易死,今天没有你我就死了。”   顾云川看着他,心中情绪剧烈翻涌。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一刻他脑海里闪过了羡慕的想法。江珩因为被放弃而难过,他却羡慕他可以被放弃。   “哨兵食堂好难吃,你吃过吗?”江珩没有伤感一会,又转移了话题。   “我喜欢吃甜的,还有辣的,好久没吃过了。上次出去吃了次水煮肉片,太好吃了,虽然生了一礼拜病,但下次有机会我还想吃。”   ……什么啊。顾云川一口憋闷的情绪突然被打散。   那边江珩还在絮絮叨叨,顾云川只能无奈地听他事无巨细地讲自己的身高体重兴趣爱好。   等江珩讲到自己五岁掏鸟蛋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乔桓终于又回来了。   “江珩同学,你清醒些了吗?”乔桓凑近江珩,准备友好地拍拍他肩膀,手还没搭上去就被一把攥住了手腕,反手被压倒在床上,疼得瞬间眼泪都冒出来了。   江珩眨了眨眼,有点迷惑地看了看被自己制住的人,立刻放开:“不好意思,条件反射。”   顾云川冷笑一声:“活该。乔医生比不过在校学生也就罢了,连基本常识都忘了。”   乔桓站起来活动胳膊,对江珩说了句“没关系”,咬着牙对顾云川说:“你小时候掉泳池里我就不该喊人救你,看以后谁能治得了你这破嘴。”   顾云川的脑子里下意识浮现了就在几分钟前还哑口无言的自己。   “过来过来,给你俩测下匹配度。”乔桓招呼顾云川和江珩去另一件屋子。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就刚刚云川进入小江精神领域的顺利程度,你俩匹配度没有80也有70,快点。”   顾云川看了乔桓一会,站起身来,没走两步,他感觉江珩跟了上来。江珩刚刚折腾过一波,浑身散发着少年朝气的热度。   目的地离医疗室还有段距离,乔桓走得很快,不一会就落了一段距离。走到一条路灯坏了的小路时,江珩突然低声问顾云川:“溜吗?”   顾云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树叶沙沙声,回头人已经不见了。   乔桓走了半天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只看见顾云川站在原地:“人呢?”   顾云川回答:“跑了。”   “跑哪了?”乔桓走回来问他。   顾云川没去看江珩离开的方向:“不知道。”   “……搞什么,现在小孩都这么有个性吗?这人跑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还有,你也不拦一下?”   你怎么能拦住一只在黑夜里逃跑的猫呢?顾云川想。 第7章 07   不仅向导和哨兵课程不同,不同级别的同学也要接受程度不同的训练,因此哨向学校都采用和大学类似的选课制。   江珩坐在百人阶梯教室里玩着训练敏捷度的小游戏,等待历史课老师。他这学期逃了太多历史课,点名几乎一次都没到,再不来上课铁定要挂科了。   江珩的室友坐在他旁边,和前面同学聊天:“你听说了吗,咱们这届第三个s是个女哨兵。”   同学瞄了瞄江珩,发现他在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哦哦,听说了,咱们这届真牛逼。”   “哎。”室友叹了口气,“可惜是个女生。”   “可惜什么?”江珩头也没抬,开口问他。   “女生肯定比不上同级别的男生啊,什么体力啊,耐力之类的,这名额怎么给她占了。”   江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手上居然没停,既然准确无误地操作着:“你在讲什么屁话?你当s级每年有固定名额分配吗?分也轮不上你。”   室友给他看得心里发毛,嗫嚅道:“我知道轮不上我,就是觉得浪费了s这么……”   “坐那边去。”江珩打断他的话,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空位。   “啊?”   “嫌你烦,快点。”江珩不再看他。   前排同学见气氛不对早就转回身了,室友在座位上磨蹭一会,还是拿着书过去了,他也不知道哪得罪这祖宗了,但终究不敢对江珩的命令发表反对意见。   顾云川自从突破了s级,天天被乔桓压榨做免费劳动力,在医疗室度过了整个午休后,他看了看表,发现历史课要迟到了,喊了声乔桓:“我去上课了。”   “你还上啥课,不是门门都满分吗?”   “我要是不去上课还满分岂不是很过分。”顾云川收拾好书,走向教室。   临近期末,老师要给大家画考试重点,教室里座无虚席,顾云川寻找着空位,看见了江珩。极强的记忆力让顾云川想起来,点名时老师确实有点过江珩,但是他从来没答过到。   预备铃已经响起来,顾云川走过去在江珩身边坐下。   江珩沉浸在游戏里,压根没有注意到他。顾云川看了眼江珩的手机屏幕,这是一款训练敏捷度的小游戏,江珩玩的明显是变态加速版,屏幕上的各种目标道具快成了虚影,即使如此,他依然游刃有余。   历史老师走进来宣布上课,江珩把手机收起来,打开书,才看见身边坐着顾云川。虽然教室里开了空调,但是气温炎热,男孩子更是火气旺,一个个都穿着短袖背心,唯有顾云川还是和昨天一样穿着白衬衫,袖口扣紧,只露出半截手腕。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翻开书,书上满满都是笔记,字体遒劲有力,漂亮得像印刷体。   江珩模糊记得昨晚和顾云川说了很多话,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却记不太清了。既然顾云川也没有开口打招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江珩决定当没看见他。   夏日午后令人昏昏欲睡,历史老师的声音催眠效果也很好,江珩撑不住干脆趴下开始睡觉。   教室里都是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窗外蝉鸣时有时无,夏日阳光很毒,大家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光就被滤成了温柔的橘色,落在江珩的发梢上。   顾云川上课很少分心,他用记号笔标注了老师讲的每一句重点。但是他的余光一直可以看见江珩脑袋上的头发被空调风吹得微微晃动。   顾云川放下了笔,终于放过自己,把目光放在江珩身上,他摊开的书上一个字没有,后脑勺对着他,睡得正香。   顾云川的眼睛追随江珩微微晃动的发梢,看了半晌,伸出手挡住了空调风,原本生机勃勃的发梢芽芽顿时倒了下去。   顾云川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很浅的笑。   “江珩!”历史老师突然拔高声音。   原因无他,整个教室的人都在埋头写字,顾云川突然把手抬起来,老师一下就看见了,顺带着也看见了睡得正香的江珩。   江珩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叫到名字,他好像有丰富的上课睡觉经验,条件反射地就站了起来。他个子本来就高,站起来非常惹人注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老师本来只是想把江珩喊醒,没想到他噌一下站了起来,尴尬地开口:“……呃,你说我刚说哪了?”   江珩有点起床气,眉头皱着,面上一片不耐之色,不过因为长得好看,倒让人脸红心跳,身边同学又想看他又不敢看他。   顾云川把书推到江珩面前,指了指中间的一段话。江珩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地念了一遍。   “嗯……别睡了啊。”老师也没想为难江珩,就让他坐下了。   坐下的江珩也没有完全清醒,盯了自己空白的书半天,一动没动,他看着像在生气,可是脑袋上的发梢芽芽还是在欢快地抖动。顾云川已经不太听得进去老师说什么,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我有一颗糖就好了。   不过没过多久,江珩就缓过来了,他从笔袋里拿出笔,对着崭新的书有点无从下手,想了想,又把笔放回去了。这时他才发现顾云川一直在看他。   江珩和他对视,眨眨眼表示自己的疑惑。顾云川把书推给他,江珩看看书,又看看顾云川,轻声说:“谢了。”   昨天顾云川把他从死神手里救回来,江珩骂他变态,今天只是借给他笔记,却得到了一句感谢。   猫真令人捉摸不透。   下课铃响起,江珩准备把书还给顾云川,顾云川没接:“可以借给你。”   江珩沉默了一下。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抄笔记,顾云川的书上实在记了太多东西,而他准备回去借一份精简版资料背背,考个及格就行了。向导在记忆力方面的天赋本就远超常人,江珩不觉得他俩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不用了,我可以抄我室友的。”江珩把书放在他桌子上,“拜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江珩出门撞上周钧豪,周钧豪大他一届,拉住他:“哎哎,小江你等下。”   江珩停住了,周钧豪和身边朋友说了句话,拉着他问:“马上就到国际YS-G比赛了,老师让我问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YS-G是一项针对全球18岁以下的哨兵向导的比赛,模拟各种极端环境,旨在考察哨兵和向导的各项素质,分为团体赛和个人赛。团体赛一般都以学校为单位参加,个人赛虽然是每个人单独计分,但是一般都由哨兵和向导两两组合参赛,因为哨兵和向导并不在一个赛道。   “我还要准备什么?”江珩抱臂看他。   周钧豪看他这个拽样,想给他一拳,不过考虑到打不过,还是作罢:“你有向导了吗?”   “没有。”江珩回答。   “……”周钧豪看他回答得如此干净利落,一时语塞,“团体赛没事,队里肯定有向导,个人赛你怎么办?没向导吃大亏啊,咱学校没你对手,人其他国家可不一定,我听说T国今年有个17岁的ss级哨兵。”   “但是没有……”江珩准备说没有向导能顺利进入自己的精神领域进行精神链接,想到顾云川又停了下来。   “还没向导能攻破你那铜墙铁壁呢?你知道顾云川不?前两天刚突破s的一个向导,你和他试试?”   江珩看着周钧豪:“你认识他?”   周钧豪想了想:“算是吧,打过一些交道。”   “你有没有觉得他……哪里不对劲?”江珩把“变态”两个字咽下去。他不记得和顾云川说了什么,但是顾云川的精神领域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通常一个人的精神领域能够反映这个人的心性,这是潜意识的手笔,不存在任何造假的可能。   “你是想说他变态吗?”周钧豪反问。   江珩:……   顾云川下了课又被乔桓一个电话喊到了医疗室里,他进门就对着乔桓说:“你要是能力不足就别干了。”   乔桓忙得焦头烂额:“我能力太足了,一拳能打飞十个你,你要不要来试试?”   顾云川走过去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字,乔桓本来还有点欣慰,凑过去一看:   「历史期末考试要点总结」   “你写这玩意干啥,你不是过目不忘吗?”乔桓惊奇地问他。   “你管我。”   “我怎么不能管你,你快点把江珩找来,把你俩那匹配度测试做了。”   顾云川停了一下:“他不愿意做。”   “你找他问过了?你俩这么熟了?”   顾云川把到了喉咙边的嘲讽——“你晃晃脑袋听听有没有水声,他要是愿意他昨晚跑什么”——给咽了下去,没承认也没否认。   “不是,比赛马上就开始了,你不找哨兵了?我听说他也没向导呢,不能你俩都不参加吧?”乔桓实在头疼现在小孩都在想什么。   听到“比赛”,顾云川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真不愿意啊?你俩这么看不对眼?”乔桓见他面色不虞,内心疑惑。   顾云川下意识出口否认:“没有。”但是焦虑爬满了他的心头,让他觉得手臂上的伤口发痒。   “顾云川?”乔桓看他不对劲,内心起疑,瞥见顾云川一身长袖长裤,警觉起来,声音也变得严肃,“袖子撩开我看看。”   顾云川站起来,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抓起书包走了出去。 第8章 08   夏日傍晚六点,夕阳都晃眼,江珩和朋友正坐在篮球场边等张辛把篮球带过来。   张辛彼时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一路跑来脸色红润:“不好意思,我把篮球落射击馆了,你们等我一下。”   张辛小江珩一届,两个人经常一起打球,关系很好。江珩笑道:“你怎么没把脑子也落射击馆?”   “哎,江哥,我这不是想着射击课下课了,吃完饭,然后不用回寝室,直接就能来打球吗?”   “行了,快滚吧。”江珩挥挥手,“一会关门了。”   张辛把包放下,往射击馆跑去。场馆大门半掩着,隐约传来枪声。这时候怎么还有人在这?张辛疑惑地往里面看了看。   最里面的靶位处开了灯,光从头顶落下,在顾云川的脸上落下大片阴影,他伸直手臂握着枪,袖口解开了,长袖松垮下滑了一些,露出他满是划痕的小臂。   张辛咽了口口水:“……学长,我东西丢这了……我来拿一下。”   顾云川看了他一眼——准确地说,是审视了他一眼。张辛莫名有种自己要被灭口的感觉。但是顾云川又转回了目光,没再理他。   张辛迅速进去抱起球就往外跑。   今天二年级A级哨兵晚上都有加练,江珩不用去,闲得无聊来找学弟打球。学弟们对江珩都很好奇,跟记者采访似的在江珩身边围了一圈,一个接一个问他问题,最关心的就是YS-G比赛,问他向导是谁。   江珩觉得莫名其妙,好像认识顾云川以后,人人都在关心他找向导的问题,他正准备搪塞过去,看见张辛带着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跑这么快,有狗追你?”江珩接过张辛手上的球,不禁问到。   剩下的同学们也围过来,张辛一脸我有八卦的表情,喘匀了气,说:“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谁啊?”   “顾云川。”张辛神神秘秘地说,“就是江哥他们年级次次考第一那个向导。”   “然后呢?”有人接着问。   “哎,你们别乱说啊,我看见他手上——”   “磨蹭什么,还打不打了?”江珩打断张辛。   学弟们除了张辛即将突破到A,其他几个都是B级哨兵,江珩和他们玩了会,汗都没出一滴,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   江珩走到场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问张辛:“你刚在射击馆看见顾云川了?”   “是啊。”   江珩拿起包单肩挎上:“你们玩吧,我找他有点事。”   “哦哦,江哥再见。”   江珩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但是天空靛蓝,暮色明朗,耳边响起希希虫鸣,鼻尖环绕着花露水的香气。   射击馆的门关上了,江珩拧了下手把,没有锁。他走进去,一片黑暗。   江珩走了两步,在墙上摸到灯的开关,正准备打开,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腕。   “顾云川,要不是我可以看得见,你现在就趴下了。”江珩的夜视能力很优秀,不过几秒钟已经可以完全适应黑暗。   顾云川的手指很凉,触及江珩温热的手腕,有些贪恋地不愿放开。他听到江珩的话,把手松开,他忘了猫可以夜视,接着干脆按下开关,把灯打开了。   江珩看了看他满是伤口的胳膊,视线顺着还在往下滴的血看到地上铺着一层纸,已经被晕红了,纸上压着一把小巧的刀。   “你在召唤恶魔吗?”   彼时顾云川觉得这句话可爱,像是朵棉花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后来他想,也不无道理,他召唤出了一只恶魔猫,即将心甘情愿地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顾云川看见江珩的手腕上沾了点血色,递给他一张纸:“抱歉。”随后便拿出药品熟练地为自己处理起伤口来。   “你找我?”顾云川放下袖子,仔细扣好袖口,如果忽略零星血迹,他看起来如往常一样平静优雅。顾云川看见江珩盯着自己,心想自己是否失血过多产生幻觉,好像能看见他身后有条摇来晃去不耐烦的尾巴。   江珩开门见山地说:“我需要一个向导,我想你也需要哨兵。”   顾云川的心脏忽然跳动得很快。   “可是我不是很想和你组队。”猫一爪子拍散了他的期待。   顾云川没有意识到他握紧的手中,指甲已经嵌进肉里:“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他看着江珩的眼睛,他才发现猫的瞳孔颜色非常漂亮,在灯火通明的场馆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江珩微微皱了眉:“我昨天才认识你。我是说在很多人眼里,即使我们并不认识也无所谓,因为你是s级向导我是s级哨兵,所以我们好像理所应当要组队。”   “这还是在我们没有测试匹配度的情况下,如果我们的匹配度很高,所有人会默认我们即将组队,也许老师都不会问过我们的意愿,就将报名表交上去。”   “顾云川,有人问过你,你愿意吗?”   没有。顾云川立刻在心里答到。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必须承认,他和江珩口中的很多人是一个想法,他甚至在庆幸,因为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只漂亮又自由的猫。   而且,他的意愿向来无足轻重。   可是猫最讨厌规矩,最讨厌束缚,最讨厌理所应当。   “你喜欢吃甜食,也喜欢吃辣的,最喜欢水煮肉片。你最喜欢的游戏是《勇者小伊利》,即使9岁就已经打通关了,现在还是会时不时拿出来玩一玩,截止到昨天,你已经通关了472次。”   “你5岁爬树掏鸟蛋摔下来一次,12岁玩攀岩摔下来一次,去年急滩漂流和不认识的人竞速翻船过一次,再加上昨天,迄今为止你从死神手里逃走至少四次。”   “你几乎没有上过历史课和射击课,前者是因为不喜欢,后者是因为太简单。同理可得你应该也不喜欢政治课。你可能逃过搏击课,也可能没有,因为搏击课有互动,不会那么无聊。你的爆发力很优秀,忍耐力和敏捷度也远超常人,但是你缺乏一些毅力,所以在考验耐力的项目中表现略微逊色。”   江珩的眼睛微微睁圆了。   “我们并非那么不熟,至少目前我和你单方面很熟。”顾云川一口气说完,看着江珩惊讶的样子,忍住笑意,“我没有调查你,这些都是你昨天自己和我说的。”   “最重要的一点,江珩。”顾云川严肃地说,“你如此热爱冒险,如果有一个优秀的固定向导,你可以做到更多以前不曾做过的事。”   “等一下。”江珩眨眨眼睛,“你是在劝我和你组队吗?”   “我是在告诉你……”顾云川停顿了一下,“我很愿意。”   江珩缓了缓,问他:“我还和你说什么了?”   顾云川脑子里闪过他谈及自己家庭的事,开口却说:“你还说我奴役方块国居民,总有一天你要……”   “好了可以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江珩迅速打断他复述自己中二的胡言乱语。   江珩又沉默了一会,开口:“这不公平,我只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却知道我几乎所有事情。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好。”顾云川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感到细密的麻痒从伤口里不断钻出。他轻出一口气,把负面情绪强行压下,脑子里飞速思考怎么说才不会显得自己很糟糕。   “你为什么——”江珩严肃地盯着他,“会有射击馆钥匙?”   “我——嗯?”顾云川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问杨老师要了很多次,他不给我,说不安全。他为什么给你,你很安全吗?”江珩怨念地看着他,语气挺委屈。   顾云川失笑:“你下次想来可以找我。”   江珩看上去仍然不开心。   顾云川继续说:“因为你太优秀太珍贵了,杨老师对你格外小心也很正常。”   江珩勉强被哄好了。他拿出手机:“把你联系方式给我。”   他视线来到地面:“以及那把刀,也给我。” 第9章 09   江珩揣着平板敲了敲对面409宿舍的门。   白景屹似乎刚从浴室出来,边擦湿漉漉的头发边给他开了门,眼镜上挂着点水珠。   江珩还没说话,屋内的人看见他突然开始爆笑。许澹边笑边拍床板,力道大得哐哐作响,屈同方原本趴在床上,回头看了眼江珩,生无可恋地把脸埋进枕头里,黄政乐笑着把他扒拉出来,对江珩喊:“你来得正好!”   江珩看了眼身边憋笑憋不住拿毛巾捂脸的白景屹,原路退出了这个房间。   当然,又被这四个人拉了回去。   409是个“4A级风景区”,里面四个人都是A级哨兵,其中白景屹和屈同方是A+,即有潜力突破S的预备军。这四个人算是江珩最好的朋友,他和自己的室友反而相处得一般,有事没事就会来409串门。   “你们终于疯了?”江珩警惕地站在门口。   “宝,站那干什么,快来爸爸这里坐。”许澹一个箭步跳下床,把江珩拉到身边坐下,又对着快把自己憋死的屈同方喊,“狗儿子,快跟我宝说说。”   屈同方这才把脸抬起来,怨念地盯着江珩:“珩宝,你伤透了哥的心。”   江珩:……?   后来这四个人七嘴八舌地终于把事情拼凑完整了。原来今晚他们加练的时候,隔壁向导班一个美女向导一直站在旁边看,把一群气血方刚的大小伙子看得春心萌动,结束之后纷纷留在原地看热闹,想知道美女向导是在看谁。接着,众目睽睽之下,美女走向了屈同方。当时场面异常混乱,所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哨兵们吹口哨的吹口哨,鼓掌的鼓掌,就跟求婚现场似的,屈同方被围在中间,一时晕晕乎乎,话都讲不利索了:“你……你好,你找我什么事?”   美女倒是比他淡定得多:“你是屈同方是吗?你和江珩关系很好吧,他今晚怎么不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噫——!”人群中同时爆发出了笑声和嘘声。   屈同方还在懵着,只见美女继续说:“麻烦你帮我传达给江珩一句话,如果他还没有找到向导,可以考虑一下我,我叫王又冬,A级向导。”接着,王又冬白了一眼周围的人,“一个个干啥啥不行,看热闹第一名,姐姐我站着观察一晚上了,没一个能打的,不然我还找什么江珩。”   这下人群安静了,王又冬不提江珩还好,可能有人会不服气,她提了江珩,个个都哑口无言了。   “就是这么回事。”白景屹擦了擦眼镜上的水雾。   “哥,这是那位向导姐姐的微信,当时屈哥人傻了,我帮你要的微信。”黄政乐凑到江珩身边,一副“我很机灵吧”的表情。   屈同方的脸又闷进枕头里了,有气无力地说:“崽,你不用管我的死活,祝你们幸福。”   许澹开口:“屈狗子,能给我宝牵线搭桥是你的荣幸,工具人你现在已经没有价值了。”看了看身边一脸无语的江珩,突然想起来,“哎,宝,你来干啥的?”   “我来找个清净的地方写作业,结果你们这比我那还吵,告辞。”江珩有份数学作业要完成,题目不多,他懒得跑图书馆,但是自己宿舍实在太闹,就敲了409的门。   “别走,不吵了不吵了。”许澹赶紧拉住他,并警告剩下三个人,“都不许发出声音了啊。”黄政乐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白景屹腾出了自己的桌子给江珩。   许澹不让别人说话,自己倒是跑到江珩身边又开始絮叨:“宝啊,你干脆换来我们宿舍算了。”   江珩打开平板:“那你搬出去?”   “当然是屈狗子搬出去!我们这是猫猫宿舍,不要小狗。”   “老子是狼!”屈同方从床上爬起来,“还有你这个臭狐狸也是犬科,装什么小猫咪呢!”   白景屹的精神体是雪豹,黄政乐的精神体则是云豹,他俩和江珩有个小群叫“喵喵喵”,许澹数次试图混入其中都被白景屹无情拒绝。   许澹就要站起来和屈同方拼个你死我活,被江珩一巴掌拍在肩上:“吵。”   许澹立刻乖乖坐在他身边,瞅了眼江珩的屏幕,一惊:“宝,这作业哪天交?”   “明天。”   “完了我也没写!”许澹赶紧跑回自己的桌子旁,开始写作业。   江珩终于清净了五秒钟,许澹又来了:“乖宝,爸爸不会写。”   江珩瞥了一眼:“你上课梦游呢?第一题就不会写。”   “爸老年痴呆了。”许澹使劲往他屏幕上凑,想要抄个答案,江珩则用力要把他的脸推开。   “叮”一声,江珩收到一条消息。   “宝,有变态给你发消息……草,这谁啊,你怎么给他备注变态?”   江珩收回手,点开消息。   「二年级上学期历史期末考试要点总结(满分版).docx」   “这什么好东西!”许澹很激动,“是好兄弟就要分享,听见没有?”   江珩还没说话,第二条信息又来了。   「二年级上学期历史期末考试要点总结(60分版).docx」   变态:满分版内容太多没时间背的话,可以选这个。   变态:嫌60分太低还可以背下面这个。   「二年级上学期历史期末考试要点总结(75分版).docx」   “卧槽,这哪的服务这么好,还分这么细?崽,给我发个60分的。”许澹拍拍江珩的肩膀,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对劲,“崽,你老实交代,这到底是谁,你是不是背着爸爸偷偷谈恋爱了?”   听到“谈恋爱”这个关键词,剩下三个人立刻跑来围观,一时间五个脑袋挤在一起。   “这个头像我有点眼熟。”白景屹思索了一下,“是顾云川吗?”白景屹和顾云川同在学生会,他经常能在学生会的大群里看见顾云川发布消息。   “顾云川是谁?”许澹警惕地问。   “咱这届唯一一个S级向导啊,爸你真是老年人2G冲浪啊。”黄政乐回答。   “唯一一个了不起哦,我们珩宝也是唯一一个S级哨兵。”屈同方不满意。   “你也老年痴呆?还有殷荷呢。”江珩接到。   “……那,你是第一个。”屈同方顿了下,补充道。   “你们不热?我这要缺氧了。”江珩把挤在他身边的人扒拉开。   许澹挥挥手:“都散开都散开。”四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回自己床上坐下了。   江珩看着微信消息,自己存了个75分版本的,给把三个版本给剩下四个人都发了过去。然后在自己的表情包里挑了挑,回了顾云川一个「猫猫抱拳.JPG」。   没一会江珩把就作业写完了,递给低头打字聊天的许澹:“快点抄,抄完我回去了。”   许澹被他吓了一跳,心虚地迅速关掉手机,接过平板:“哦,谢谢,乖宝真好。”   白景屹推推眼镜,开口:“小珩,真是顾云川?”   江珩挑了下眉:“是,怎么了?”   黄政乐急忙问:“哥,你俩怎么认识的?”   江珩简单说了下他俩的相识过程。   屈同方继续在「409猫狗一家亲」宿舍群里大呼小叫:完蛋,这个顾云川不仅实力强劲,还对我们珩宝有救命之恩,咱白菜是不是要被拱了!!!   白景屹继续问:“所以,你是要和他组队吗?”   “不一定,再说吧。”江珩有些郁闷,怎么全天下都突然开始关心他的向导问题,他看看眼前这四个哨兵,“你们呢?向导找好了吗?”   “找个屁向导,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向导。”屈同方还沉浸在今晚的心理阴影里。   剩下三个人则是一齐摇头。   “操心操心你们自己吧。”江珩抽走许澹手里的平板,摆了摆手,回去了。   而另一边的顾云川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只白色雪豹,来自学生会群。   「你好,我是江珩的朋友白景屹。」   顾云川迟疑了一下,点了同意。   顾云川:有事?   白景屹立刻招呼三人过来:“他同意了。”   “听说顾云川很高冷,从来不加不认识的人好友,居然同意了,不会真对珩哥有意思吧?”黄政乐说。   “这人长什么样啊,给我看看他朋友圈。”许澹抢过白景屹的手机,点开朋友圈,一片空白。   “太闷骚了吧,一条朋友圈也没有。”屈同方啧啧嘴。   这边许澹已经开始打字:“你对我们家江珩到底……”   白景屹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抢回手机:“哪有你这么直白的?”   白景屹:你好,江珩给我们分享了你整理的考试要点,很有用,谢谢。   顾云川:你应该谢谢他。   白景屹沉默了一下,看向周围三个人:“然后应该说点啥……”   顾云川没等到回复,给江珩发消息:你朋友来找我了。   顾云川:「截图」   猫:……   猫:「无语猫猫头.JPG」   猫:神经病啊。   顾云川又把这张表情包存下,确认了他的确是江珩的好朋友,又看见白景屹给他发来了消息:听说你和我们家江珩组队了啊。   顾云川:没有。他拒绝了我。   围在白景屹身边的三个人看见这句话,表情缓和了一些。   白景屹:小珩脾气很直,你别生他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白你好茶哦,我吐了。”许澹看见这句话笑得喘不上气。   顾云川也觉察到对面的意思了,敲下四个字:他很可爱。   !409全员警戒线再次拉响。   白景屹:小珩不喜欢别人说他可爱。   顾云川:嗯……抱歉,那他喜欢什么?   白景屹一上头,立刻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以展示他们和江珩关系亲密:他喜欢别人夸他帅,这小孩可臭屁了。反正可爱不能提,漂亮也不能提,但他不是生气,是害羞。   顾云川:知道了,他很喜欢听到夸奖是吗?   白景屹:那是。我们江珩平时看起来不好惹,其实夸两句就能哄好,乖得不行。   四位“娘家人”聊起江珩如同泄洪般滔滔不绝,顾云川都暗暗记下。黄政乐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阻止了兴致勃勃的三个人:“哥啊,爹啊,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咱不是来打探顾云川的吗,怎么顾云川的信息一句没套着,反而把我珩哥的家底都交代出去了?”   这边顾云川还要继续问,却得不到回复了,他又敲开江珩的聊天窗口:明天有空吗?   猫:没空,期末了要复习。   猫:「一杯茶一套题,从早到晚搞学习.JPG」   顾云川空白的表情包栏里有了第三个表情包。 第10章 10   第二天早上有二年级哨兵的常规训练课,按规定,所有哨兵们六点就得在操场集合,先负重跑热身。年轻小伙子们怨声载道,一个个打着哈欠背上负重。负重按照哨兵等级不同,重量也不同,许澹想去掂掂江珩的负重,差点没举起来,他咂咂舌:“这么重,别把我宝压矮了,正长个呢。”   江珩单手背起挎在肩上:“爸你太虚了。”   离他们不远处,殷荷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之外,已经背好了负重,帽子把她的短发全部扣住,如果不仔细看,会觉得是个娇小的男生。女性哨兵数量稀少,这届一共就两个女生哨兵,另一个还因伤休学了。   热身跑圈不算平时成绩,大家能划水就划水,许澹就差停下来走了,被老师一脚踹在屁股上,好在只是踉跄了一下,没当场栽个跟头。他听见身边有人笑,正准备骂人,一转头看见是江珩。   “宝,你怎么还在我后面?”许澹非常惊讶。   “我都比你多跑一圈了。”他说这话时看见了右前方的殷荷,他们俩都已经超过这群划水吊车尾一整圈了。   跑完既定圈数,江珩只是微微气喘,他放下负重,走到一边喝水,等待其他人跑完。殷荷几乎和他同时完成,也退到了场外,站在他一米远处。   她看见江珩喝完水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微曲一双大长腿,俯身揪了根草拨蚂蚁玩。殷荷犹豫了一下,走到江珩身边喊他:“江珩。”   江珩闻声站起来。殷荷不算太矮,大概175左右,但是江珩今年体检的时候就已经181了,最近好像又长高了不少,两个人离得近,近十厘米的身高差非常明显。殷荷退开几步。   “怎么?”江珩问她。   “一会搏击课,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江珩想了想,还没人和他约这节课的搭档,于是点点头:“可以。”   殷荷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你不用把我当女生。”   江珩歪了歪脑袋问她:“怎么样算把你当女生?”   殷荷没想到他这么问,想了想:“就是觉得我实力不行……”她看着江珩真实疑惑的样子,斟酌用词,“毕竟男生和女生不一样。”   “人和人都不一样吧。”江珩不太能理解,“男生之间也有完全不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就不行?”   “呃……”殷荷居然被他问住了,“女生的生理结构和男生不太一样,力量方面可能会差一些。”   “那你一定在其他什么方面极其优秀,毕竟S代表super,不是吗?”   江珩想了想,试图理解殷荷这番话的含义:“你是想让我轻敌吗?”   ……感觉他完全没有明白自己想说什么,殷荷觉得有些好笑,转过身掩饰自己的笑意。   这时黄政乐也完成了,向江珩跑过来,看见了殷荷,笑呵呵地打招呼:“荷姐!”   殷荷向他微微点头示意。   “哥,下节课我和你一组吧。”黄政乐打完招呼就去黏江珩。   “去去去,轮到我和崽一组了。”屈同方紧跟其后,扯着黄政乐的领子把他拽离江珩。   “我想和哥练练嘛!大屈你都A+了,就不能发挥室友爱帮我进步进步吗?”   江珩打断他俩的争吵:“我和殷荷一组。”   “啊?”屈同方有些惊讶。   一边殷荷听到了,开口:“如果不方便,没关系的。”   “啊你个大头鬼,天天和你们几个练,也不长进,我要找旗鼓相当的对手,听见没?”江珩想到昨天顾云川推测他是否逃过搏击课,答案是他一节课也没逃过,已经给409当了一年的免费陪练。   “什么旗鼓相当?你要去找顾云川吗?”那边听话听了一半的许澹跑过来,问江珩。   说到顾云川,江珩想起来了,他问眼前三个人:“昨晚你们找顾云川干什么?”   “我——”许澹刚开口就被黄政乐捂住了嘴,他一脸无辜,“谁找顾云川了,屈哥你找的吗?”   屈同方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摇头:“没,谁是顾云川啊,我都不认识。”   “……”正巧集合的哨音响了,江珩懒得理装傻的这俩人,转身就走。   热身之后就是计入平时分的项目考核了,包括障碍跑、单双杠练习和限时俯卧撑。   根据哨兵等级不同,分数的评定也设有不同标准,因此就算S级哨兵完成障碍跑和单双杠的时间比B级哨兵少了一半,他们也只能得到相同的分数。   黄政乐的优势是速度,虽然障碍跑也同时考察力量,但他依然能保持领先——指紧跟在江珩身后,领先剩下所有人。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殷荷甚至快了江珩些许。黄政乐生怕他珩哥常年第一不保,忍不住喊了声:“哥,加油啊!”   江珩还有心思回头看他,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闭嘴。江珩当然也注意到了殷荷领先于他,他并未使出全力,但是显然殷荷也没有,他俩都在自己最舒服的状态。这也就是个平时小考,完全没必要为第一争得要死要活——   老师看看计时表上的数字,又看看平时跑完脸不红心不跳的江珩正大口灌水,水滴和汗液划过他的喉结,浸湿衣襟,他撩了一把湿漉漉的刘海,眼睛亮得惊人。江珩感到心率比往常更快,这种挑战极限的感觉让他隐隐兴奋。   “破纪录了。”老师拍拍他肩膀,感觉到衣服下有力的肌肉散发着热量,“干嘛,准备参加奥运会啊?”   “……”江珩绷直了嘴角没说话,在心里骂自己幼稚。   “很厉害。”殷荷跟上来对着江珩说,她只是面颊微红。   “还行吧。”江珩垂下眼帘,没垂下嘴角的弧度。   S代表super,二年级的哨兵们觉得直到今天才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江珩在破纪录完成了障碍跑之后,接连破掉了单双杠和俯卧撑的校园记录,这和殷荷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后面两项考核中,殷荷从开始就落后于江珩。   “宝今儿怎么了?”许澹完成最后一项后走到白景屹身边问他。   “他好像过于兴奋了。”白景屹有些担心,“上周精神疏导他是不是没去?”   屈同方正在手舞足蹈地夸江珩牛逼,突然脑袋上挨了一巴掌,回头一看:“臭狐狸你神经病啊?”   “崽,你没事吧?”许澹没理他,问江珩。   “我能有什么事?”江珩往脑袋上倒了一瓶矿泉水,耀眼的阳光下每一滴水珠都闪闪发光,他的外套已经脱掉了,白色t恤被浸湿,变成半透明贴合在他线条好看的肌肉上。江珩甩甩头发,甩了许澹一脸水。许澹往后躲,又感到后颈被溅到水,回头一看,黄政乐在以同款姿势甩头。   搞不懂你们猫咪!   “你上次精神疏导去了吗?”白景屹也走过来。   江珩想了想:“没有。”   “去一下。”白景屹看着他,语气不容置喙。   江珩又拧开一瓶水喝,含含糊糊地说:“好。”   白景屹皱眉还要说什么,黄政乐凑过来:“哥,我陪你去。”   “不要。”江珩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肯定是骗我们的。”   “对,骗你的。”江珩理直气壮。他无视掉黄政乐控诉的眼神,转身去收拾好书包,转回来却发现路被409四个人堵死了。   “……”江珩干脆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们,“我不想去。”   屈同方坐到他身边:“为什么?”   给哨兵做精神疏导的是学校里的向导老师们,大多数是女老师,个个都把江珩当自己儿子,调解完还要拉上他进行不少于两小时的苦口婆心和谆谆教导。因此江珩向来是不到濒临崩溃的临界值是不会跑调解室的,他宁愿亢奋到连续失眠。   江珩感到烦躁:“不为什么。”   白景屹拦住要说话的许澹:“去学生调解室吧,我帮你查查预约,行不行?”   学生调解室,顾名思义是由学生向导进行一定的培训以后义务给哨兵进行调解,也可以锻炼自己,效果或许没有老师的好,但是聊胜于无,总好过江珩自己强撑着。   “唔……今天下午就有空位,是个A级向导,我帮你约了啊。”白景屹冲江珩晃晃手机。   好不容易有个相对清闲的下午,乔桓正在椅子上打瞌睡,医务室电话突然响起,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见离电话更近的顾云川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乔桓揉了揉脸去接电话。   “喂?……你慢点说,怎么了?……S级?江珩吗?有人受伤吗?……你们在学生调解室是吧,好,马上过来。”乔桓放下电话转身招呼顾云川,“云川,又来活——”   哪还有顾云川的影子。   一个秀气的男生向导站在调解室门口着急地张望,看见顾云川有点发愣,问道:“顾云川,你怎么——”   “他在里面?”顾云川打断他。男生的眼睛看起来像哭过一样,这让顾云川莫名烦躁。   “啊,对……哎!你等下——”男生看见顾云川两步走进调解室,急忙跟了上去。   室内空无一人。   接受到顾云川质问的目光,男生指指里间上锁的屋子。顾云川目及他手上的红痕,觉得刺眼。   “唔!”男生捂住了脑袋,眼泪又往下掉,“你干什么!不是我锁的,是他自己把自己锁里面的。”   「出去。」霸道的精神指令直接入脑,男生说不出话来,只能晃晃悠悠地跑出去了。   “江珩?”顾云川试图转动门把,“我是顾云川,没有其他人了,可以让我进去吗?”   “顾云川。”江珩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我现在很危险。”   顾云川攥紧了门把,凹凸的纹路挤压掌心带来的疼痛让他勉强保持冷静:“所以你需要我。”   门打开了。   江珩看起来并不危险,他的刘海微微有些长了,搭在额前,甚至显得乖巧。但是从他慌乱颤抖的睫毛可以看出他并不平静。   紧张、愤怒、慌乱……江珩不知道如何描述这样的感觉,空气的流动都会让他警惕,更别提窗外射进的那束过分炽热的阳光,震耳欲聋的嘒嘒蝉鸣以及灰尘、木头和皮革混合的浓烈气味。   这间屋子是用来应对哨兵失控的紧急情况的,里面有一些应急物品。江珩抛给顾云川一副手铐,尝试平静地看着顾云川。但是在顾云川看来,很凶,也很委屈。   顾云川打开手铐,将自己拷在了椅子上:“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所以,不要害怕。” 第11章 11   男生蹲在调解室门前的树下,看见乔桓立刻迎上前去:“乔医生!刚刚顾云川进去了。”   “那就行。”乔桓停下了。   “可是……”男生有些疑惑。   “到底怎么回事?”乔桓打断他,抱起双臂质问,“你干什么了?”   “我……”男生低下头,小声说,“我跟他告白了。”   “……我看你是想告别这个世界。”乔桓看见他手腕上的红痕,“就单纯告白?手腕上怎么回事?”   听见乔桓语气不好,男生有些害怕,老实交代:“他不让我碰他,但我没听……”他看看自己的手腕,“然后他就把自己锁起来了。”   “你是怎么通过考核的?”乔桓真的生气了,“哨兵失控有多危险你不知道?”   “对不起,我是替我室友来的,他知道我喜欢江珩。”   乔桓给气得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只通知了我,你们老师会不知道?”   男生脸色煞白。   “可以不要让我进入你的精神领域吗?”江珩还能回想起顾云川精神领域里的场景,像一间充满了压抑和绝望的监狱,想必方块国是个被暴君统治的国家。   “好。”顾云川点头。   精神链接的建立比第一次还要顺利。   一扇紧闭的大门旁,橘色大老虎弓起了脊背,目光锁定顾云川。它全身紧绷,块块分明的肌肉显示出绝对的力量感,随着顾云川的接近,老虎目露凶光,喉咙里发出引擎般的声音,又像滚滚厉雷,隐约可见它尖利的牙齿。   顾云川确信,自己再走一步,这只猛兽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好凶。”顾云川小声地说。   “我听见了。”身边的江珩非常不满。   老虎看见江珩也没有放松多少警惕,反而变得更加焦躁不安,身后黄黑相间的大尾巴左右来回摇摆,将地面击打得啪啪作响。   顾云川看看江珩,哨兵双手抱臂,嘴角抿直,精神高度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精神体。   好像。顾云川心里想。   无法前进顾云川也并不着急,空中盘旋的仙鹤正在寻找这扇门的缝隙。   “江珩。”顾云川开口,“现在有两种方法可以进去。”   “嗯。”江珩回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一种是找到门的缝隙后强行闯入,上一次我就是用这种方法打开了这扇门,但是你会痛。”顾云川摇摇头,“所以不考虑。”   “还有一种方法,安抚你的精神体使它平静下来……”   “这个就更不用考虑了,它会把你脑袋咬下来。”江珩打断他,“你可以强行闯入……嗯,也不是很痛。”   “我们俩现在都不是实体,所以你的精神体并不会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要不伤到我的仙鹤就可以。”   江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顾云川,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他很早就想问了。   顾云川并没有回答他,他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任何尖锐物品,又将眼镜摘下,看向江珩:“麻烦帮我拿一下。”   江珩注视了他半秒,接过眼镜,镜框冰凉,镜架带有顾云川的体温。   顾云川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小心且缓慢地向老虎走去。比上次顺利不少,想来是因为江珩本人在的缘故。   顾云川试图伸手摸一摸大老虎的脑袋,但是就在一瞬间,老虎冲上来咬住了顾云川的胳膊。   江珩捏了捏手中的眼镜。这样会痛吗?江珩想了想,后来烦躁地放弃思索,他怎么知道,他又没有在精神领域被别人的精神体咬过!   仙鹤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但是顾云川看起来非常平静,他保持着被咬的姿势没有动。老虎也有些愣神,大概是受到了江珩的影响。   顾云川试图挠了挠老虎的下巴。老虎松开顾云川的胳膊,非常生气地冲他吼叫了一声,终究没有再攻击顾云川。   好乖,比上次乖好多。顾云川继续挠挠它的下巴,表示威胁的引擎声逐渐变成了舒服的呼噜声。   仙鹤下落,站在趴着的大老虎身边,低头轻轻啄了一下它圆圆的耳朵。大老虎的尾巴横扫过来,仙鹤轻巧地躲过,然后给它梳起毛来。   顾云川见老虎已经平静下来,慢慢离开了它,将剩下的工作交给了自己的精神体。   “很乖。”顾云川接过眼镜,对江珩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   江珩不知道该把这个评价当夸赞还是调笑,他低头看了眼顾云川被咬的那只手,顾云川觉察到他的视线,大方地伸到江珩面前,撩开长袖。   除了已经结痂的错杂划痕外并没有新伤。   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江珩先抬脚走了进去。   未见画面,先闻其声。欢快的交响乐声传来,入眼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草坪,鲜花盛开绿草茵茵。无数个红色头发,穿着白色衬衣,蓝色短裤的小男孩正在忘我地演奏着乐器。他们在钢琴上起舞,拿小提琴的弓击剑,在鼓上蹦床,把巨型长号当滑梯。   “……”江珩好想把门关上。   “小伊利?”顾云川看见这幅场景,不禁脱口而出。这些小男孩的形象正是江珩最喜欢的游戏《勇者小伊利》中的主角小伊利。   江珩没回答,他当自己聋了。   顾云川向前走了两步,小伊利们看见了他,欢欢喜喜地跑过来,在他耳边吹小号,拉着他进去一起跳舞。   江珩一个晃神,顾云川就被人群淹没了。   搞什么东西,他的防御机制为什么这么弱智……江珩尴尬得想逃走。   就在他已经抬脚转身时,听见了一段与众不同的乐声,虽然被其他乐器所掩盖,但是江珩听力极好,没有错过。   渐渐地,快乐喧闹的乐声变小了,小伊利们一个个停下了演奏和舞步,都向一个方向望去。江珩看见众人视线所指的顾云川,他坐在一架钢琴旁,修长十指飞舞,弹奏着《月光奏鸣曲》。   舒缓的乐声流淌出来,小伊利们挨个坐下,依偎着彼此,困倦地慢慢闭上眼睛。乐器们和小男孩们逐渐消失,花朵和绿草也失去颜色,顾云川身前的钢琴颜色变得透明,最后和音乐一起消散。   顾云川发现他和江珩身处一段高耸入云的悬崖中段,下不见底,上望不到顶,他们脚下仅有一小块可供站立的凸起。   上一次顾云川关掉江珩的防御机制之后就离开了他的精神领域,此刻是他第一次窥见江珩精神领域真正的样子。   “有多久没睡觉了?”顾云川问身边的江珩。   江珩看起来已经放松了很多,他想了想:“三天吧。”   “睡一会?”顾云川语气轻柔地说。   江珩看了眼脚下深渊,张开双臂,抬脚跳了下去。   江珩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卧在沙发椅上,他很久没有睡得如此沉了,眨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后,发觉精神不仅变轻松了,还明朗了不少,仿佛拨开了一层迷雾,一切都清爽了很多。   这是江珩从不曾有过的体验,不知是因为顾云川的级别太高,还是因为他们之间契合度太高,又或者,二者兼有之。   想到顾云川,江珩转身去找顾云川,发现他还还保持着被铐住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醒了?”顾云川神态自若。   江珩看了看墙上的钟,他起码睡了两个小时,所以顾云川就被拷在这里……看了他俩小时?   江珩找到钥匙,又拿了条毛巾用温水浸湿。他走到顾云川面前,给他解开手铐,顾云川下意识地要动,江珩按住他的手腕:“别动。”   继而顾云川的手腕接触到了温软的毛巾。   麻和痛被热包裹,顾云川觉得自己的神经在突突跳动,似乎要透过薄薄的一层皮肤,从那些伤口中钻出来,指甲在椅子木质扶手上划下一点划痕,直到江珩离开他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大概五秒钟,顾云川却觉得他好像花费了难以想象的力气去控制自己不做点什么。   “谢谢。”江珩和顾云川异口同声地说。   顾云川轻笑了一下,江珩似乎很不满,顾云川立刻收敛了笑容。   “江珩。”顾云川喊他   “嗯?”   “发生了什么?”顾云川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很认真,“那个向导对你做了什么?”   江珩移开目光,这让他怎么说。   “没有什么。”见顾云川还要追问,他转移话题,“顾云川,你上次说要和我组队是吗?”   听到这个问题,顾云川下意识坐直了一些:“对。”   顾云川是个自残和被老虎咬都不会动一下眉毛的人,但是江珩感觉到此刻他在紧张。   “你想好了吗,做我的向导要操很多心。”   “比哄一千个小伊利睡觉还操心?”顾云川问。   “忘掉这个!”江珩的耳朵红了。   顾云川没忍住笑起来。   猫生气了,猫跑了。   顾云川立刻不笑了,转身追出去。   “抱歉。忘掉了。”顾云川追上已经出门的江珩。   江珩没理他,一边走一边手机上点了点:“你明天下午有课吗?”   有。顾云川想。   “没有。”顾云川说。   “预约好了,时间地点发给你了。”江珩冲他晃了晃手机。   顾云川打开手机,看见江珩给他发了明天下午模拟实战演练室的预约。   接触到顾云川询问的目光,江珩面无表情,深沉地说:“考核你一下。” 第12章 12   江珩睡了一觉才想起来他好像放了殷荷鸽子,昨天下午他缺席了和殷荷约好的搏击课。又因为难得睡了个好觉,江珩去上了八百年没有上过的理论课。   江珩走到屈同方身边坐下,问他:“看见殷荷了吗?”   屈同方没说话,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   殷荷背对着他们,面前站着一个瘦高的男生。他们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见男生的表情突然变得不好,伸手要去拉殷荷的手腕,被殷荷躲过。   “好像是个向导,想和殷荷组队。”屈同方用手肘捣了捣江珩,“崽,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英雄救美?”   江珩皱起眉头嫌弃地看他:“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殷荷擒住男生的手腕,男生便动弹不得,表情扭曲,引得路过的人全部侧目。又不知说了句什么,殷荷放过了他,男生理了理衣襟,生气地走了。   殷荷顶着全班同学的注目礼,沉默地走到江珩前面的空位坐下。   江珩轻戳一下殷荷的肩膀,在她转过身来之后说:“抱歉,昨天失约了。”   殷荷笑了笑:“没关系,我听说了你的情况。”殷荷皮肤偏黑,但是五官很耐看,笑起来也显得甜美,“你看起来状态非常好。”   江珩转了转手中的笔:“是吗?”   “嗯。”殷荷点点头,“是遇到了契合度非常高的向导?”   江珩想了想,没有否认:“对。”   “那……恭喜你?”   屈同方觉得有点不对劲,想要问问江珩昨天的具体情况,但是铃声已经响了,老师走了进来,他只好作罢。   心里的疑问憋到下课,屈同方抓住江珩:“昨天给你做疏导的向导是谁啊,崽?”   江珩还没回答,突然有人大声喊:“江珩,有人找!”   两人抬头向门口看去,一个极其漂亮明艳的女生站在门口。   “草!王又冬,她怎么又来了?”屈同方惊讶地说。   江珩看了眼屈同方,把屈同方看得面红耳赤,他推了把江珩:“快去啊!”   江珩两步跳下台阶,走到门口:“你好,你找我?”   王又冬看见他,掏出一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江珩随意看了眼,好像是王又冬的成绩单。   “这是我的基本信息,所有向导课程考试成绩都是优秀,这学期突破了A级。”王又冬郑重地说,“听说你还没有向导,如果可以,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   江珩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他有点尴尬:“可是……”   “抱歉,可能我有些唐突……”王又冬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比赛对我非常非常重要,这决定了我能不能继续在这里学习。我会拼劲全力去取得胜利,我相信我不会拖你的后腿,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你需要一个高阶哨兵,是吗?”江珩听出了她的意思。   个人赛中,向导和哨兵的配合非常关键,单打独斗是不可能取得好名次的。   “对。”王又冬干脆地回答。   “你知道殷荷吗?”   “殷荷……?”王又冬愣了愣,“我知道,她是s级哨兵,但我以为她会倾向于选择男向导。”   “恐怕不是。”江珩想了想,正好他还欠殷荷一次约定,“你下午有空吗?”   顾云川没想到两人独处变成了四人同行。   王又冬看见顾云川时愣了一下,对着江珩问:“你有向导了你怎么不说?”   “没有,考核中。”顾云川接话。   江珩没忍住笑了下,然后严肃地点点头:“对,考核中。”   “……神经病,这是什么情趣吗?”王又冬不可置信地小声问殷荷。   殷荷有些哭笑不得:“呃…我们也算是在考核中吧?”   “才没有,姐姐。”王又冬拉着她的手臂,“要是早知道你看不上男向导,我早来找你了。”   “选什么图?”江珩打开房间中央平台上的的屏幕,问殷荷。   殷荷走过来看了看:“你决定吧。”   “那……这个?”   殷荷笑起来,她就知道,男孩子都喜欢这张图。这是一张僵尸图,模拟了一座被僵尸侵占的未来城镇,演练目标是在满是僵尸的医药大厦里找到并且带出解药。   其实这张图对实战帮助不大,毕竟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遇到和僵尸特性相似的敌人,但是那可是僵尸诶,谁不喜欢打僵尸呢?   装备好武器,江珩按下开始按钮,这间黑漆漆的屋子变成了明亮的医药大厦。他们选择了对抗模式,所以两组将进入两个镜像大楼,最终用时更少的一方获胜。   在很多人的认知里,向导给予哨兵的帮助更多的是在战后,但如今,向导已经不再仅仅只作为“医疗兵”发挥作用。   滴答。   江珩和顾云川背靠着背,举着枪,注视着自己面前的那扇门。   滴答。   僵尸口水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除此之外,江珩就只能听见他和顾云川的呼吸声。   这是最后一层,解药就藏在此处,但他们还将面临一波无法避开的僵尸潮。   即使僵尸图是一张这学期刚建立的新图,江珩已经演练过多次,一到四层的僵尸藏匿处他都倒背如流,在今天之前,江珩觉得除非自己突破到ss,否则不可能再有速度上的提升了。   但是此刻,在这间静谧的房间里,江珩明显感觉到他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这不单单是有向导辅助的原因。要知道这个实战模拟系统是可以连向导也一起模拟的,江珩曾经和AI向导一起打过这张图,AI向导设定为A级,既能打僵尸也能用精神力探知敌人,但是他的成绩并没有明显提升。   是因为这个向导是顾云川。   顾云川对事物的感知能力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度。通过精准的时间把控和对僵尸视线的敏锐觉察,他们击杀了理论上最少数量的僵尸来到了最后一层。   江珩同样有优秀的五感,但是他明白做到这种程度不是靠感觉,是靠计算。时间、光线、声音、距离,顾云川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计算出所有的可能性。   因此,现在他们还有很多弹药和很多精力。   江珩转了转脑袋,活动了一下肩膀,顾云川看不到,但是能想象到江珩眼睛里亮晶晶的光,他听见兴奋的哨兵问他:“ready?”   子弹击落门锁,响声引来几十只僵尸,它们似乎被激怒了,行动变快了不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好像几百只老鼠在呻吟。   火舌从江珩的枪口冒出,狰狞的僵尸接连被爆头倒下,身后的同伴便踩着他们的尸体愤怒地前扑,很快弹药已经不能阻止僵尸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顾云川有几个方案,比如他看见房间里有汽油,如果点起火,能更快地消灭这些僵尸,但是猫喜欢抓老鼠玩,就让他玩吧。   弹药耗尽,江珩用枪身砸碎消防窗,取出消防斧,他的动作快且精准有力,腐烂的脑袋滚落在地,堆成一堆。有僵尸绕到江珩身后,就要下口,顾云川的精神力扎入僵尸的脑袋,虽然无法像对活人一样让它脑袋剧痛,但是片刻延缓对于江珩来说已经足够。他矮身躲过后,抬腿把身前的僵尸像足球一样踢入剩下十多个僵尸群中,顺势转身将斧子插进偷袭他的僵尸的脑袋里,而身后的僵尸群因为那个“足球”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倒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发生在眨眼之间。   江珩回头看见顾云川正用匕首插入僵尸的眼睛,他从墙上借力,轻巧地跳到僵尸的肩膀上,用大腿锁住他的咽喉,把他眼球中卡着这匕首拔出,割下脑袋。   大腿杀,这个僵尸好福利。顾云川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多米诺僵尸们呻吟着缓慢爬起,剩下七个还能够行动。   “顾云川。”江珩微微喘息,“你能让它们停滞最多几秒?”   “0.5秒。”顾云川不问他意图,迅速回答。   “嗯……试试。”江珩露出一个笑容,如同看见了猎物的猎食者。   江珩将匕首置于指尖,像转笔一样转了一圈,黏糊的液体被甩落。他屏息凝神观察最后七个僵尸,抬手对顾云川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电光火石之间,僵尸们陷入了一瞬间的停滞,一道劲风划过——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七颗脑袋落在地上。   太快了,江珩觉得自己的肌肉在颤抖,这显然有些超过他的身体负荷……不对,江珩看着眼前滚落到他脚边的脑袋,他做到了,这意味着,还没有达到他的身体极限。   顾云川两步走到江珩身边,捧起他的脸,看着汗水划过他的眉骨,滴在睫毛上。缕缕精神力安抚住江珩亢奋的情绪,过了半晌,江珩终于能听到一些声音,比如自己过于激烈的心跳声。   他背靠着墙壁滑落,坐在地上,抬头看顾云川,笑道:“没骗你,我真的很令人操心吧。”   顾云川蹲下来,更多精神力像温柔的怀抱拥住江珩,让他舒服得想要眯起眼睛。   “确实。”顾云川看着他,隔着镜片,顾云川的情绪也好像隔着一层雾,把暗流涌动都隐藏起来,“所以,我有资格为你操心吗?”   “恭喜你,考核通过了。”   顾云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江珩。   江珩没接,抬眼看了看他,顾云川点点头。   江珩剥开糖纸,把糖果塞进嘴巴里:“我要是不同意,糖是不是就不给我了?”他含含糊糊地问。   顾云川又掏出一颗糖果:“不同意会有两颗。”   “为什么?”   “因为另一颗用来贿赂你同意。”   猫睁大了双眼表示不满,顾云川笑了,把糖放进他的手心,“逗你的。”   江珩收起糖果,不满地嘟囔:“你逗小孩吗?”   小孩有什么好逗的,顾云川心想,逗猫。   “演练结束,获胜者,殷荷 王又冬组。”   广播音响起。   江珩和顾云川对视一眼。   “顾云川。”   “嗯?”   “橘子味好吃。”   “嗯,记住了。” 第13章 13   “32分19秒。”顾云川的声音和系统提示音一齐响起。   江珩的耳畔还是自己猛烈的心跳,他反应了一会:“比昨天快了六分钟?”   自从确定组队,江珩和顾云川已经连续三天利用课余时间来模拟室练习。因为服务的对象主体还是学生,所有演练图的难度上限并不高,对于他们俩来说,如果想要练有所成,最好的方法是追求速度极限。   “对。”顾云川点点头,他略一思索,“这是我们目前理论上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了……唯一的变数是第一个据点三点钟方向是否会随机刷新出那条蛇。”   江珩的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顾云川单手将匕首插入那条毒蛇的七寸,将其钉死在木桩上的画面。   “你确定是随机的,而不是我们触发了什么机制?”   “确定。”顾云川回答得很肯定,“我昨天重新构建过这张图的框架和节点。”   “昨天。”江珩用运动过后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昨天你说你是第一次接触这张图。”   “对。”顾云川坦荡地回视。   “而且——你在哪里重构?”江珩不觉得学校里有可供学生重构这张图的设备,虽然他并不知道如何重构。   “脑子里。”   “……”江珩停顿了一下,“顾云川,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昨天我们出去的时候我接了一个电话,当时我们走到了这栋楼门口那条路的第几个路灯下?”   顾云川思索了一秒钟:“第三个。”   江珩问完觉得这个问题价值不大,因为他自己并不记得,也没法求证。   “嗯……”江珩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糖纸,昨天他在路上吃了糖,因为附近没有垃圾桶,就顺手把糖纸放在了口袋里,“昨天你给我的糖生产日期是哪一天?”   顾云川想得稍微久了一些,大概五秒之后他回答:“今年三月二十三号。”   江珩看了看手上的糖纸,完全正确。   “顾云川,这是你的主动技能还是被动技能?”   顾云川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回答:“被动的。”   “也就是说,你会记住任何你见过的东西。”   “任何我看见过的画面、听见过的声音、闻到过的味道和触碰过的感觉。”顾云川点点头。   “哪怕当时你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上面,但是只要进入过你的感官范围之内,事后都可以回忆起来?”   “没错,至今我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十年前的这一天,我在路上见到过的所有车牌号,甚至——”顾云川眨了一下眼睛,“哪一辆车按了喇叭。”   江珩下意识地去看顾云川的手臂,很快又移开目光,说:“那很辛苦。”   顾云川抬眼看他,神色微怔。   “不过,你有机会去充分利用它所带来的好处。”江珩轻轻歪了歪头,“算是一件欣慰的事吗?”   顾云川从未有哪一刻如此肯定过这个答案:“算。”   收拾好关掉设备,顾云川发现江珩正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   “怎么了?”顾云川问他。   “抢图书馆座位。”江珩的眼睛牢牢盯住屏幕。   进入考试周,图书馆一座难求,每天下午五点会统一开放晚间七点到十点的座位。现在是四点五十六分,江珩已经严阵以待,可见竞争有多激烈。   江珩严肃起来有很强的生人勿近气场,颇有几分他的精神体的神韵,像个专注的猎手。   好唬人。顾云川想。他掏出两颗糖,问:“今天还吃橘子味吗?”顾云川每天都会带一颗橘子味和一颗其他口味的糖,防止江珩某一天吃腻了。   “嗯。”江珩点点头,并没有看他。   顾云川剥开糖纸,将半透明的橘黄色糖果递到江珩嘴边。江珩的余光瞥见了,终于舍得看一眼顾云川,然后半垂眼睫,微微低头咬走了那颗糖。   微热的鼻息喷洒在顾云川指尖,他收回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你不用——”江珩的视线又回到手机上,问了一半想起来什么似的,“哦你不用复习。”别人想记记不住,顾云川则是想忘忘不掉。   “用。”顾云川有点后悔刚刚全盘托出,“有些科目只靠记忆是不行的。”他说着也拿出手机,打开便见一条来自「顾永峰」的消息跳了出来。顾云川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看见时间已经跳到了四点五十九分,才划走消息,迅速进入图书馆抢座界面。   顺利抢到座位之后,江珩听见顾云川问他:“你喜欢坐在哪里?”   抢座系统实际上只提供座位数量,并不提供具体座位,抢到座位后通过扫码核验进入图书馆,是可以随意落座的。   “窗边吧。”江珩想了想。   “好,七点见。”   江珩背着包晃悠到了食堂,撞上晚间用餐高峰,哨兵食堂里也座无虚席,他正思索要不要打包带回寝室,就听见有人喊他。   “江哥!”张辛端着饭盘穿越人群向他走了过来,“我们那有空位,你要不要过来坐?”   一张可以坐四人的桌子上除了江珩和张辛还有两个脸熟的学弟,看见江珩都礼貌地打了招呼。   “江哥,那个……”张辛塞了两口饭,就忍不住开口,“比赛好像快开始了哦。”他先没话找话。   江珩“嗯”了一声,抬眼看他。   顶着江珩注视的压力,八卦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张辛忍不住问:“江哥你找好向导了吧,是顾云川学长吗?”   江珩没回答,扫了一眼另外两个学弟,两个哨兵立刻收敛了好奇的目光,埋头吃饭。   虽然完全理解不了其他人对于自己找向导这件事的关心,但是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毕竟正式报名之后还会公示组合名单,于是点点头:“对。”   “哇!”张辛夸张地叫了一声,然后迅速压低音量,鬼鬼祟祟地问,“顾云川学长是和王又冬学姐决斗之后获得了江哥你的芳心吗?”   ……?   江珩在张辛脑袋上敲了个毛栗子:“你写武侠小说呢,都用的什么词?”   他不知道这些谣言是从哪道听途说来的,干脆把事实都告诉了张辛,或许这个八卦的大喇叭能给他澄清一下。   “哦。”张辛很失望的样子,“就这样啊。”   “……你还想怎么样,吃你的饭吧都要凉了。”   “嗯嗯。”张辛立刻低下头吃饭,没扒拉两口又抬起头来,“太好了江哥,你们俩算是强强联手吧,今年一定要拿冠军啊,我们东道主可不能输。”   “那当然。”江珩语气淡淡,自信到有点欠揍。   张辛还想说什么,看着身边都是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继续吃饭。   吃完江珩准备沿着学校走两圈消消食,张辛从后面追上来:“江哥。”   “还有什么事?”江珩停下来等他。   “是关于顾学长的。”张辛看了看周围,小声说。   “说。”   “就是我那天去射击馆拿球不是碰上顾学长了吗,然后不小心看见顾学长手臂上……都是伤痕。”张辛说完看了看江珩,发现他并不惊讶,接着说,“然后我就去,那个,刺探了一下情报。”   是去打听了一下八卦吧。江珩在心里说。   “听说顾学长和家里关系比较紧张,他们说顾云川的家长从来没来开过家长会,所以我有个猜测,他不会被家人家暴吧?”张辛神神秘秘地说。   那是他自己划的。江珩继续在心里说,但是嘴上却问:“你都从哪听来的?”   “哎,江哥,其实真不是谣传,顾云川和同学也不怎么来往,根本打探不到啥情报,和家人关系不好不开家长会什么的,是向导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张辛似乎为没有挖到什么料而有些沮丧,“就是,江哥你注意一点,毕竟你们要做搭档了,彼此了解一点也好,万一出什么问题呢。”   虽然这个学弟过于八卦和热心,但是出发点总归是关心他,江珩还是领了他的好意:“知道了,谢谢。”   张辛连忙摆手,笑起来:“不用谢,江哥,下次你有什么想要打探的情报一定来找我啊,小弟肯定知无不言。”他说完还抱了个拳。   果然是最近在看武侠小说。江珩在心中下了定论。   图书馆灯光明亮,年轻的向导哨兵们面对实操课都兴致勃勃,面对文化课就和霜打的茄子似的,个个咬着笔愁眉苦脸。   江珩看见顾云川冲他招了招手,两步走上前去。这个位置光线好,离空调也近,还在内侧,不会被走动的人打扰。   江珩落座之后觉得有很多目光在打量自己,他来自习也有几天了,并没有获得过这么高的关注度,想来是因为今天和顾云川一起出现。   有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江珩耳力实在太好,被迫听了他们的谈话。除了谈论他俩是否组队,还提到顾云川居然也需要来图书馆学习,难道这学期的内容居然难到了这种程度。   江珩没忍住笑了一下。顾云川转头看他,江珩在草稿纸上写:「你说你来干什么,看把人家吓的」   顾云川看向纸上这行字,他没想到江珩的字体是这样的。端端正正,拐角圆润,一点连笔也没有,每个字都看起来像小学生的一样虎头虎脑。   顾云川忍不住看了一眼江珩,他的五官在明亮的灯光下更加吸睛,每一根线条都像狂放艺术家的笔触,大开大合,但是又精心布局,张扬且英俊。哨兵气血旺盛,江珩只穿一件短袖t恤,能看见有力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图书馆的桌子不算太高,江珩的一双长腿有些无处安放,前面空位还没有人坐,他就把一条腿搭在了前位椅子腿处的横梁上,坐没坐相,非常不羁。   这样一个人,写出来的字怎么会如此可爱?顾云川盯了许久,就在江珩不耐烦之际,拿出笔,在那行字下方写道:「别人关我什么事」   顾云川的字如出鞘的剑锋,潇洒有力,和上方的字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珩也注意到了,顺势明白了刚刚顾云川走神的原因,他抢过草稿纸,抿直了嘴角做题,不再理顾云川。   糟糕,顾云川心想,猫的心眼都很小。   但是没过一会,江珩用笔捣了捣顾云川的胳膊,推过来试卷上的一道题,标注着:「怎么写。要过程。」   顾云川接过,认认真真地写下解题过程,特意收敛了笔锋,让他的字看起来也端端正正。江珩没看他,拿回去看了一会,又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个大字:「谢谢。」   顾云川看了这两个字一会,拿笔在下面画了只气鼓鼓的小猫,猫猫头上还有个“王”字。   江珩瞥了一眼,皱着眉抢过纸条,在猫旁边画了只大老虎,江珩画技竟然不错,几笔就勾勒出一只气势汹汹,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而后他停笔想了想,又在老虎的爪子下添了只无助的小鸟。   顾云川失笑,给小鸟加了个对话框,说着:「对不起,大王。」   江珩满意了,让大老虎说:「爱卿平身。」   铃声打响,江珩发觉自己度过了效率最低的一个晚上,而草稿纸上已经画满了简笔画。   但是……挺好玩的,他没有想到顾云川会这么配合,毕竟他看起来像个进入学习状态后,哪怕地震了也不会分心的人。   夜色的静谧被陆续走出图书馆的学生们打破。江珩走到自动售货机前买饮料,顾云川站在两步之外,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和江珩的影子融为一体。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顾云川打开,看见顾永峰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   顾云川点开了回复栏,手指却久久落不下去,溺入深海般的窒息包裹住他,他很想划一刀让疼痛掩盖掉焦虑。   突然有冰凉的物体贴上顾云川的面颊,他下意识接过,发现是一瓶冰可乐。   江珩面对他,单手插进口袋,倒着走了两步,微微扬起下巴:“明天见,顾云川。”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走进光里,又走进夜里,直至消失在顾云川的视线中。   顾云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紧攥着冰可乐,手掌被冰久了竟有了灼烧一般的错觉。他试图去回忆几秒前发生的一切,除了江珩,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没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一点痕迹。   在顾云川17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几秒钟的喘息。 第14章 14   「假期不要回来了,留在学校学习,你已经17岁了,准备就这样止步于s级吗?」   「怎么不回消息?」   手机屏幕上是两条来自顾永峰的消息。顾云川沉默着看了一会,打下三个字:「知道了」   顾云川突破s级是半个月前的事情,当时顾永峰的回复是:「听说你们学校已经有一个s级哨兵了?」   顾云川并没有寄希望于从顾永峰口中听到任何肯定,但他也没有想到他的父亲更关心另一个陌生人。   江珩,顾云川总是听到这个名字。江珩是一个天才,不需要被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不吃不喝直到解开一道精神领域测试题,也不需要缺席生日会只为补上一节精神训练课,就可以在16岁突破s级。   遇见江珩之前,顾云川手臂上有一道歪歪曲曲的划痕,像条蛇,像根麻绳,也像字母S,人人都说S代表super,但是对于顾云川来说,S代表suffer。   顾云川能清晰地回忆起刀刃割破皮肤的触感,血液会把他积烂在身体里的腐液一起带出来,他的右手按住左手,寻找那把小刀,他想起刀在江珩那里。   他想起江珩。   他反复按下播放键,观察记忆里的江珩。江珩并不经常笑,猫总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对周围日复一日的一切兴致缺缺。但是他笑起来很好看,虽然他总是有意要收敛笑容,似乎是因为大笑会显得不酷,但是那双漂亮眼睛弯弯的弧度和睫毛轻颤的频率都昭示着他的好心情。刚刚分别的时候,江珩没有笑,不过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眼睛里的一点笑意,他特意扬了扬下巴,显得有点倨傲的样子,有一种幼稚的酷。夜晚路灯从他身后打下,清晰勾勒出他的身形,少年已经有可靠宽阔的肩膀,白t被晚风拂起一角,露出精瘦的腰以及一小截人鱼线,他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黑色牛仔裤包裹住了一双笔直的腿。   他说:“明天见,顾云川。”   顾云川逐渐放松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结痂的伤口,新生的嫩肉正在发痒。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二年级的学生们没有急于收拾行李回家,他们陆陆续续地敲响年级主任办公室的大门,提交Y-SG报名表。   江珩和顾云川坐在草坪中央的亭子里,填完自己的报名表之后互相交换,在对方的那份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路过的同学总忍不住往他俩身上看一眼,但是两人都已经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   “顾云川,你有推荐的其他向导吗?”江珩填完表之后问道。屈同方和白景屹虽然也没确定下向导,但是本身是A+所以有相当多的向导向他们抛来橄榄枝。而许澹和黄政乐即使自身资质不差,但是一个过于吊儿郎当,一个看起来稚气未脱,到现在也没个着落。   他们四个倒不着急,还有空劝江珩好好考虑,别被顾云川给骗了,搞得江珩甚至怀疑这四个人是不是其实看上了顾云川,因为他是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骗的。   “要看是什么样的哨兵。”顾云川回答,“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那算了。”江珩懒得为四个身心健全的哨兵操心,没再继续问。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办公室,提交报名表的队伍排到了门口,也不知道年级主任是不是在里面给每个人都念了段演讲稿。   江珩放下笔,拿出手机搜索车票。二年级所有准备参加比赛的同学只有一个三天的短假,随后就要回到学校参加为期一个暑假的集训。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江珩翻了翻列车时刻表,有点烦躁,随口问顾云川:“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回家。”顾云川回答,停顿了一下后问江珩,“你呢?”   “今天下午吧。”江珩选了张下午四点的车票,“我家就在清泉镇,半小时就到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江珩确认提交,“也许明天就回来了。”他说得很含糊。   顾云川看向他,江珩垂着眼帘,情绪有些低落。顾云川想起他们初见时江珩说的话,没等他说什么,江珩拿起报名表站起来:“走吧。”   考完试的校园里到处都能听见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江珩在路上碰见了王又冬和殷荷,她们俩挽着胳膊向江珩打招呼,说快赶不上车了,就风风火火地跑了,殷荷笑着喊王又冬跑慢点,高跟鞋不要崴到了脚。   看来她们相处得很好。江珩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觉得自己搭了一条好线。   江珩没有提前通知父母,母亲打开门时愣了半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珩,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她说完有些紧张似的,转身躲进厨房,“桌子上有水果,吃一点,我做饭呢啊。”   四个月的身孕已经明显显怀了,江母第一反应是躲。江珩坐在椅子上,塞了一颗圣女果在嘴巴里,看见墙边几道模糊的痕迹。那是几条身高线,他八岁之前几乎每年都会画上一条,之后就剩下一条十岁的线。七岁离开家去哨向学校上学后,江珩在学校的时间就逐渐多过了在家的时间。   江父下班回来,看见江珩开心地给了儿子一个拥抱:“好小子,悄悄就回来了。”他在家里找了一圈,没看见江珩的行李箱,“没带行李回来?”   “就回来待……两天,今年不放暑假,在学校集训。”   “哦哦。”江父点点头。   房间里沉默下来。   不知道江珩回来,父母只准备了普通晚餐,江珩吃不了,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他们好像都在等对方开口。江母放下筷子:“小珩。”   “嗯。”江珩轻轻应了一声。   母亲打量他,在她的印象里,儿子好像还是那个只到她腰的小男孩,之后的岁月就像被偷走了一般,等回过神来,她已经需要仰头看他。   “妈妈……怀孕了。”   “……嗯。”江珩看见母亲的眼圈发红,然后哭了起来。   “哭什么?”江父给她擦眼泪,“咱家要添一个新成员了,是喜事不是么?”   江母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对。”   江珩在房间里打着游戏,父亲敲开了门,端进来一份特制的无盐无油的晚餐:“饿了没?你妈妈孕期比较敏感,没什么事。”   江珩乖乖地吃起饭,点点头。   江父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问道:“在学校怎么样?”   江珩想说,很好,实操课都是第一,他是这届最优秀的哨兵。但他想了想,说:“还行。”   江父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夏日的暮色很晚才降临,江珩打开窗户,熟练地钻了出去,他家住二楼,这点高度在他十二岁时就已经不成问题。   清泉镇很小,晚上街上已经没什么人,江珩沿着熟悉的小路,爬上小镇里唯一一座山头。山腰上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到了山顶反而因为视野开阔,月色明朗。   江珩坐在山顶一条石凳上,看了会闪烁的星星,山顶的晚风宜人,耳边都是希希虫鸣,他有些难过。   他小时候很喜欢晚上偷偷来这里看星星,偶尔会幻想有一天长出翅膀在星空里翱翔,他从小就总是仰望天空,想着飞翔。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算不算离天空越来越近,但是他发现他忘记给自己准备一块降落的地方。   江珩打开手机,划过一个个联系人,首先跳过409四个人,他们对他过于关心,经常小题大做,再跳过一众老师,略过几位学长和学弟……他的手指停在顾云川的名字上。   也许这时候应该找个最聪明的聊一聊。   没等他点下去,顾云川的消息跳出来了。   顾云川:「星空图片」   顾云川:有没有看见一只小猫。   江珩点开图片看了看,只能看见闪烁的星星,他发了个「?」过去。   顾云川:「用橘色线条连起了几颗星星,组成一个猫猫头」   江珩:……   江珩抬手也拍了一张,他这里离星空更近。   猫:「星空图片」   猫:有没有看见一只小鸟。   顾云川点开图片努力辨认了一下。   顾云川:没有。   猫:嗯,我也没有。   顾云川笑了,他再次点开江珩发给他的那张图片,仔细端详了一会,抬头寻找,看见不远处的一座小山。   江珩等了一会,又看见一条来自顾云川的消息。   顾云川:霍元甲减肥之后变成了什么?   江珩:?   顾云川:售货员甲(瘦霍元甲)。   顾云川:小明女朋友对小明说:“我昨晚做梦梦到你成了一名水手,你会离开我吗,我好害怕。”小明说:“不会的,梦是反的。”于是小明变成了火腿。   江珩看了半天,没忍住笑出声。除了冷笑话好笑以外,顾云川讲冷笑话这件事本身更好笑。   猫:顾云川,你有病啊?   猫:还是你被盗号了?   顾云川:猫在晚上笑得太大声会有什么后果?   猫:什么后果?   顾云川:会觉察不到身后有人靠近。   江珩愣了一下,回头看见顾云川。他站在阴影里,如果不是江珩夜视能力好,可能发现不了。   顾云川一步步走进星光里,走到江珩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江珩问他。   “嗯……来旅游的。”   “不是来找我的。”猫不高兴。   “是。”顾云川立刻顺毛哄,“是来找你的。”   “来找我干什么?”江珩的睫毛上盛了一湾月光,认真地问他。   顾云川打开掌心,里面躺着一颗糖:“来给你今天份的糖。” 第15章 15   “顾云川。”江珩看着夜空闪烁的星星,开口。   “嗯?”顾云川在看他被月光镶了银边的睫毛。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妈妈的事?”否则解释不了顾云川怎么会跟着他回家。   “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和我说了。”顾云川点点头,“你说你不怪她。”   “嗯,我确实不怪她,我能感觉到她爱我,她知道我是关不住的,总有一天要离开。”小镇山顶上没有一丝来自城市的喧嚣,只能听见虫鸣嘈嘈,江珩的声音轻轻缓缓的,要融化在夏夜的风里,“我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如果能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其实也挺好的。”   顾云川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倾听着,他知道江珩不需要过分的关心和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   “我是不是很乖?”江珩笑了一下。   “很乖。”顾云川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觉得心脏酸酸软软的,“太乖了,可以不用这么乖。”   “嗯?”   “你可以难过。”   “刚刚正难过呢,被你的冷笑话打断了,好冷的笑话。”江珩露出嫌弃的表情。   “抱歉。”顾云川笑了一下,“那……你可以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做一些很想做但是平时做不了的事情。”   江珩说他想吃辣。顾云川听了依然觉得猫好乖好乖,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后悔。   夏天是夜宵的季节,街上虽然鲜少看见行人,但是转过一条小巷,灯火通明的烧烤摊处人声鼎沸。   辣是一种触觉而不是味觉,但烧烤又重盐重油,因此顾云川在试探江珩对触觉的感知程度的同时还需要兼顾他的味觉。这边顾云川还在小心翼翼地调节江珩感官的阈值,那边猫已经迫不及待地吃了两串洒满辣椒粉的牛肉串了。   “你要吃吗?”江珩递给顾云川两串。   顾云川接过咬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立刻充斥了整个口腔。   “江珩。”顾云川有些担心。   江珩看出了他的意思,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色泽诱人的肉串:“最后一串。”   顾云川说不出“不可以”来。   两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只吃了五串牛肉串,结账时烧烤摊老板都忍不住打量了他们好几眼。   江珩看了一眼顾云川,他不吵也不闹,但是委屈都要溢出来了,顾云川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罪无可赦的坏事。因此他们又买了一袋麻辣鸭脖,猫总算开心起来,把它啃完了。   江珩是真的很久没有吃过辣味的食物了,久到他早就忘了胃疼是什么感觉。实际上他不能吃辣和是不是哨兵没有什么关系,从小他只要吃多了辣椒必然会胃疼。   顾云川并不知道。他和江珩约好了明天去逛一逛镇上的集市,在路口分别,一个准备回家,一个准备回宾馆。江珩摆摆手,说了句“再见”就要转身离开,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顾云川看着他,问:“哪儿疼?”   江珩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破绽,头顶的路灯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打下一小片阴影,表情甚至显得冷淡。   得不到回答的顾云川放出试探的精神力,只能察觉到江珩轻微的情绪波动,他们没有互相标记,他还没办法完全感知江珩的感觉。   “胃疼?”顾云川没有放开江珩的手腕,夏夜气温仍旧不低,他的手心因为焦急有些汗津津的。   江珩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什么都瞒不过顾云川,他垂下眼帘:“有一点点。”   那一瞬间顾云川有点生气,但很快又变为庆幸,他不知道江珩在忍痛这件事上的表现也是s级的,竟然连他都差点发现不了。   “附近有药店吗?”顾云川的语速有些快。   江珩点点头,指了个方向:“往前拐个弯就有。”   “在这等……”顾云川准备让江珩在原地等,又觉得有些不放心。   江珩摇摇头:“一起,我知道要买什么药。”   江珩的步伐很稳,灯光落在他面无表情的侧脸上,最多只会让人觉得他心情不好而已。进入药店,江珩熟练地找到一盒胃药,熟练地问店员姐姐借了一杯热水。   走出药店,江珩对一直紧跟在身边的顾云川说:“吃过药了。”   “还在疼对不对?”顾云川看着江珩的眼睛,虽然是问句,但他语气笃定。环顾四周,自己住的宾馆就在马路对面,顾云川拉住江珩:“先和我回去。”   江珩蔫蔫地靠在床头,难得显出几分脆弱。顾云川蹲在他面前柔声问:“想吐吗?”   江珩摇了摇头。   “逞什么能?”顾云川说。   “……丢人。”江珩低头盯着地上看,小声说。   “你丢人的样子我也见过好几次了。”顾云川笑道。   江珩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他。   “抱歉,不丢人。”顾云川补救道。   江珩并没有动,不想理顾云川。他的头发很软,服帖极了,露出一小截后颈。   顾云川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猫很警惕,但是顾云川指尖微凉,夏日里显得很熨帖,他很快被摸得放松下来。   听到江珩呼吸放缓,顾云川也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他收回手,小指尖擦过一点凸起。花了半秒钟意识到那是江珩的腺体,顾云川的指尖开始发麻。从小指顺着爬到小臂,到手肘处的某条敏感的神经,让他整条手臂都变得僵硬,血液艰难地流动着,麻逐渐变成了热,顾云川的思绪难得有些混乱。   床上的年轻哨兵身高腿长,弯腰蜷成一团,身上的t恤被绷紧了,裹出了背肌线条,低腰牛仔裤露出了一截后腰。顾云川的脑子里出现了江珩演练时战斗的英姿,他有绝对的力量、速度和精度,有造物主能够给予人类最优秀的身体。而这样一件造物主最满意的作品现在正安静地卧着,以一种猫猫抱尾的姿势,露出毫无防备的后背。   顾云川的人生被设置了很多目标,他一直在因为别人的推力而前进,自身的渴望被忽视久了似乎也就消失了。   但是这一刻,顾云川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渴望正在侵占他的理智——他想要拥有眼前的这个人,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地拥有他。   他的心脏是这么告诉他的,剧烈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夏夜中难以忽视。他的欲望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顾云川闻到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第16章 16   窗外驶过一辆汽车,一束橘色车灯照亮了这间只开了床头小灯的房间,光从顾云川脸上掠过,他鼻梁上的镜片反射出一点刺眼的光。   顾云川捏了捏手心,回过神来。颈后的腺体正在发热,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钻心的热痒蔓延开来。   哨兵和向导在15岁之后就基本发育完全了,如果遇上心仪的对象,出现结合热的症状不足为奇。顾云川取下因为体温升高而泛起雾气的眼镜,他的近视度数不算很高,但是离开眼镜后眼前的一切也朦胧起来,连带着思维迷糊不清。他尝试离江珩近一些,坐在了江珩身边。   但他甚至还没有坐实,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的防御机制下意识地要反抗,精神攻击甚至已经探出了一半,但是在反应过来钳制住自己的是谁以后强行拉住了这些自发的攻击。   咔哒一声,顾云川感到肩膀剧痛,江珩的速度太快,他知道即使自己当机立断攻击了江珩精神领域,这条胳膊还是会被卸下来。   一小块晕黄的光落在江珩脸上,他的眼睛闪着无机质的光,像浸了寒冰的剑锋,冷静极了。他眨了两下眼睛,眼里致命的锋芒变得湿润了些,面上却仍没有什么表情:“你也没有常识,顾云川?”   江珩钳制住顾云川的手腕,将他牢牢钉在床上,全身肌肉紧绷,显示出不容忽视的爆发力,他正处于一种应激状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精神触手犹如利剑指向他的大脑,却在咫尺之遥停下,像悬崖边被勒住而跃起的骏马。   像是一种角力,在长达几秒的沉默中,谁也没有先动,空气中好像紧绷着几根弦,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平衡。他们贴得太近,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热度和剧烈心跳,宾馆隔音效果意外很好,方寸之间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顾云川松开握紧成拳的双手,指甲里带着点点血迹。生生止住精神领域自发的保护机制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损伤,犹如摩擦金属的耳鸣声在他脑子里回荡着。   “抱歉。”顾云川甚至听不太清自己的声音,他收回精神触手,感到身上紧张的猫略微放松了一些,还没说出第二句话,脱臼的手臂突然被接上,好在剧痛碾过,耳鸣戛然而止。   江珩盘腿坐在床上,刚刚一系列的反应都是条件反射,即使是低阶哨兵的警惕性都不亚于野兽,何况是江珩。他嗅了嗅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看向眼前的向导。   顾云川坐起来,汗湿的鬓发黏在额角,灯光只能照亮他的半张脸。江珩开口问:“结合热?”   “对。”顾云川坦诚地点了点头,他面上看着冷静,手指却下意识地蜷起,他想要观察他的猫,可是此时的状态太糟糕,脑袋像被放在火上炙烤,滚热的疼痛时有时无,所以他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来确认江珩的情绪。   猫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江珩有尾巴,此刻一定炸了毛,焦躁地敲打着地板。   “你没有带抑制剂。”江珩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如果带了,顾云川断然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嗯。”顾云川应了一声,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理解江珩在说什么,他在想猫的锁骨也非常好看,平直地盛着一湾灯光,好像一对张开的翅膀。江珩身上的每一处都像被精心计算过一样令人赏心悦目,因为太过完美,所以每当他收敛起随意的姿态,如现在这般认真时,竟有种疏远的非人感。   “看在你救了我好几次的份上。”江珩嘀咕了一句,“勉强帮一下你。”   顾云川愣了一下,他的脑子现在转得比较慢:“江珩。”他喊猫。   “干什么?不要就算了。”   “要。”顾云川话音刚落,江珩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他感觉一道鼻息落在自己后颈处的腺体处,一股电流炸开,酥酥麻麻的。   “不是我咬你吗?”江珩下意识要推开顾云川,但是顾云川好像蛇一样缠得更紧。   “不咬你,别害怕。”顾云川贪恋地收紧手臂,说。   顾云川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得像来自童话里的一个梦,钻进江珩的耳朵里。江珩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如此敏感,顷刻就变得通红,他气呼呼地说:“谁害怕了?”   顾云川轻轻笑了一声。   “不许笑。”   “对不起。”顾云川伸手摸了摸炸毛猫的后颈,第二次撸猫他的手法已经很熟练,猫勉强被哄住了。   江珩离顾云川的腺体近,鼻尖都是他的信息素味,他问:“就是咬这里吗?”   “嗯。”   顾云川屏息等了半晌,什么也没有等到。   “顾云川,你是不是在紧张?”江珩突然问。顾云川向来处惊不变,因此当他紧张时,其实非常明显。   顾云川的心脏都有点紧缩,猫未免太磨人,他回答:“是。”   “哼。”江珩莫名其妙地有点得意,终于大发慈悲地下了口。   一瞬间江珩感知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浓烈的渴望、欣喜以及令人窒息的占有,砸得江珩晕晕乎乎,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四周都是黑白方块的精神领域里。   “……顾云川,你这叫恩将仇报。”江珩看见那些错位的方块,幽怨地看向身边的顾云川。   “我不知道……”顾云川看起来比他还要恍惚,但是很快调整好,冷静下来,“是我情绪波动太大,把你带进来了。”   江珩没再看他,他凑近了研究那些错了位的白色方块:“你的精神领域一直都这样吗?”   顾云川走到他身边,念头一动,只听咯哒一声,这些错位方块归了位。这下这片空间里只剩下整齐又死寂的线条。   顾云川的精神领域并不一直都是这样,在他刚刚打开精神领域时,这里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草原。但是很快鲜草和花朵开始枯萎,12岁突破A级时,这里已经变成了整整齐齐的方格线。他并未注意过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方块错了位,也许是从他第一次用刀划破手臂开始。   “你果然是暴君。”江珩说。   “暴君?”顾云川没跟上江珩的脑回路。   “你的方块国居民们正在努力逃脱这里。”江珩戳了戳一块方块,“你镇压得越狠,下次他们就会逃得越远。”   顾云川感觉心尖被戳了一下,他终于理解了江珩口中的“方块国”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放他们自由?”江珩问,“这样还不如刚才那样呢,你不难受吗顾云川?”   猫很讨厌这里。于是顾云川问:“如何放他们自由?”   江珩看着他,顾云川立刻会意:“你拥有这里的全部权限。”   “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如果我动了这些方块?”江珩已经摩拳擦掌,但是嘴上还是问道。   “不会。”   江珩伸手摘下一块方块,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整面方块墙都有些摇摇欲坠。顾云川看见江珩笑了一下,这个笑容有些孩子气,充满了自信,然后他伸出双手轻轻一推,所有的方块分崩离析,一块接着一块堆落在地上。   然后是第二面墙,这项活动让江珩兴致勃勃,他很快拆掉了一排方块,如法炮制地推到第二面墙。   轰隆。轰隆。接着第三面墙、第四面墙应声而倒。   江珩站在四堆方块堆中间,像个国王一样巡视了一圈,张开双臂十分中二地说:“方块国的居民们,你们自由了。”   他回头看着顾云川,然后弯弯眼睛笑道:“顾云川,你也自由了。”   顾云川在十三岁前的一个月突破了A级,难得地得到了一次生日休息的机会,然而在气球蛋糕和客人全部到位后,宴会主人却因为临时收到补课通知缺席了。顾云川在那时已经不太容易失望,在十二点之前,他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了“HB”(Happy Birthday)。   那道伤疤早已经混杂在他斑驳的手臂上无法分辨,顾云川摩挲了一下手臂上陆续长出的新肉,对着彼时十三岁的自己说:   再坚持久一点,坚持到十七岁,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17章 17   江珩睁开眼看见斑驳树影印在车窗上,他恍惚了一下,听见顾云川问他:“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江珩接过水杯:“怎么不喊我?”   “刚到。”顾云川回答。   清晨街道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阵阵鸟鸣。打开后备箱,江珩和顾云川拿出带回来的礼物,向江珩父母家走去。   老小区好像被时光遗忘,除了树木增添了几圈年轮,一切都和记忆中没有差异。江珩轻声说:“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顾云川问。   “梦见我们上学的时候。”阳光落在江珩的睫毛上,“是个噩梦。”   顾云川想亲亲他的睫毛,碍于路上有人,只能作罢:“怎么了?”   “因为第二天就要考试了,我还没有开始背书。”   顾云川笑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江珩同学居然害怕考试。”   “哥!”江珩还没说话,听见一声惊喜的呼喊,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人。   “我在这!”江圆骑在一棵小树上冲他们招手,“接住我嗷!”她边喊边冲着江珩的方向跳下来。   也就是接她的人是江珩,否则即使树并不高,一个八岁女孩跳下来也能把人砸个半死了。   “江圆你是猴吗?”江珩结结实实地把人接住了,问。   看见江圆,江珩深信不疑他们家就是流传着作死基因,女孩比起他当年的胆大程度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圆从他身下跳下来:“我是猴那你也是猴。”然后冲顾云川打招呼,“云川哥好!”又两三步跑回家,“爸妈,哥哥回来了!”   “回来这么早。”江母打开门,这些年她长胖了些许,虽然眼角皱纹变多,面相上却更有福气了。   “不然路上堵车,节假日特别堵。”江珩回答。   顾云川露出微笑:“伯母好。”   江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云川又买这么多礼物,有心了。”   “还有你儿子给你买的呢。”江珩在一边插话。   “知道了。”江母明知江珩想得句夸奖,偏偏不说,憋着笑逗他。   江珩难过地往顾云川身上一靠:“顾先生,你说我妈妈是不是不爱我了?”   顾云川和江母对视一眼,眼里流露出同样的笑意。江母赶忙说:“爱你爱你,多大人了,小姑娘一样会撒娇呢。”   江圆坐在沙发上伸出手指在脸蛋上划了两下,做出羞死人了的动作嘲笑江珩。江珩两步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小姑娘哪会撒娇,跟只猴似的。”   江父还在刷牙,听见声音叼着牙刷从厕所里走出来,含含糊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被江母嫌弃地推了回去。没一会,刷完牙的江父走出来,亲切地拉上顾云川:“小顾,走,咱下棋去。”   江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下围棋。江珩记得顾云川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还不会下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第二次来的时候已经能和自己的父亲下上一整天了。   江母出了门去买菜。闲的无聊的江珩开始折磨江圆,他仗着自己身高手长,把江圆的手机举高,女孩跳起来也够不着,气得大喊:“你别想动我的游戏记录,上次你打那么高,我一年都破不了!”   “我帮你破。”江珩站着不动,点开女孩常玩的游戏。   “不要你帮!你烦死了!”江圆气鼓鼓地叉腰看他。   “好好好。”江珩很无奈的样子,“那我教你,想不想知道怎么打的?”   江圆心动了,点点头。   “过去,坐好。”江珩扬起下巴指了指沙发,女孩走过去乖乖坐好。   江珩坐在她身边,想了想说:“有点渴。”江圆殷勤地给他倒了杯可乐。   “江小圆,我不能喝可乐。”江珩无辜地看着她。江圆深吸一口气,转身去倒了杯白开水。   江珩接过水笑了笑,打开了一款拼手速的小游戏。一分钟后,江圆瞪大了眼睛看着又翻了一倍的最高记录,眼前还有江珩手指的残影。   “学会了吗?”江珩问她。   “学……这怎么学?”江圆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么简单都学不会?那我再给你演示一遍。”江珩准备再开一局。   “江珩!”江圆扑到他身上,遮住手机屏幕,“你是不是耍我?”   江珩没忍住笑出声:“你怎么才发现?”   这边顾云川和江父刚摆好棋盘,突然听见隔壁房间女孩大喊:“江珩我要咬死你,你别跑!”   午饭时间到了,顾云川提前为江珩设下精神屏障,让他能和大家一起享受午餐。江圆垮着脸盛了一碗饭,又夹了几道菜,径直往房间走去:“我不要和这个烦人鬼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烦人鬼本鬼江珩在面对母亲询问的目光时歪了歪头,甚至做出迷惑的样子。江母皱着眉:“你不在家,圆圆天天念着哥哥怎么不回来,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早上六点钟就醒了睡不着,要下去接你,怎么这会都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小孩子就是这么阴晴不定的,我也不懂。”江珩还叹了口气。   连顾云川都差点绷不住笑意,被江珩警告了一眼,低头吃饭当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吃完饭,江珩推开江圆的房门,小姑娘看见是他,转过身去把后脑勺对着自家哥哥。   “江圆。”江珩喊她。   江圆动了一下,但是没转过身来,突然感到一个凉凉的东西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她伸手去拿,摸到一个硬硬的徽章。徽章只有硬币大小,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海东青,下方有两个字母“YH”。   江圆眼睛一亮,看看江珩,又看看手里的徽章:“哥,这是……”   “殷荷姐姐的队员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徽章。”   江圆欣喜地给了江珩一个拥抱:“谢谢哥!”她有仔细看了看这枚徽章,欣喜的表情逐渐淡去,小声说,“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觉醒成为向导或者哨兵,应该不会有机会成为殷荷姐姐的队员了。”   江珩点点头:“确实。但是就算你是向导或者哨兵,等你长大,你殷荷姐姐早退伍了,做什么梦呢?”   江圆抬头咬牙切齿地看他:“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江珩不理解地说:“我在帮你认清现实,免得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江圆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免得自己被气死,转而问:“你的呢?”   “我的什么?”   “哥……你们小队没有这种徽章吗?”江圆问出来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渐弱。   “没有,我们只有统一的军队徽章。”江珩摇摇头。   “为什么?”   “你云川哥不让。”江珩和自己妹妹说顾云川的坏话,“他心眼太小了。”把印有江珩名字缩写和精神体的徽章发给别人?为了队员的人身安全,还是算了。   “也是,你要是有,早就在我面前臭美了。”江圆皱皱鼻子说。   江珩伸手把江圆的短发揉乱,没等她发脾气,说:“我走了啊。”   江圆脸上的表情立刻没有了,嘴巴一撇:“现在就走吗?”   “嗯。”江珩点点头,“下午有事。”   江圆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这下江珩真的手足无措起来,他扯了张餐巾纸给江圆擦眼泪:“哭什么?”   江圆却越哭越凶,扑上去死死搂住江珩的脖子:“我不想你走。”   江珩摸摸她的脑袋:“不许哭了,好丑。好好学习,要听话,嗯?”   “嗯!”江圆没放开他,“我暑假能不能找你玩?”   “暑假啊……”江珩想了想,“我不一定在哪呢。”   江圆嚎啕大哭:“那我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嘛!上次见你都是大半年之前了。”   江珩捧起小姑娘哭得乱七八糟的脸,用纸巾把她的眼泪擦掉:“下次见面,就这周日吧。”   江圆愣了愣:“这周日?”   “嗯。”江珩捏了捏她的鼻子,轻笑一声,“我请了一周的假,你过来,我去车站接你。”   江圆破涕为笑:“好!”   江珩拎着一大包粽子以及各种腌好的咸菜包好的馄饨,费力地塞进后备箱:“我妈给多少你就拿多少,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可是你喜欢吃。”顾云川说。   “再喜欢一口气也吃不完这么多,放坏了不是浪费了。”   顾云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没错,决定以后有空和江母学一学手艺,就不用每次回来再带这么多,自己可以做给江珩吃。   从清泉镇回城车程不到两个小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江珩看了会窗外,问:“你不去医院吗?”   顾云川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一下:“先送你回去?”   “不用。”江珩调整了一下坐姿,“不是正好顺路吗,我在车里等你。”   医院里飘着粽子的香气,顾云川来到了病房。床上的男人身上插满了管子,像一张白纸般平铺着,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顾云川将手里的一串粽子放在床头,对着盯着他看的母亲说:“如果缺钱,记得打电话给我。”说完他没有一丝留恋就要离开。   “顾云川!”母亲喊他,“我们之间能谈论的只有钱了吗?”   “那您想聊些什么?”顾云川转过身来,平静地问她。   “你爸爸已经这样了,你……你们就不能放过彼此吗?”   顾云川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我早就放过自己了,是他不肯放过。”   顾云川打开车门,看见江珩把座椅放倒,靠在上面打游戏,腿上放着一袋子樱桃。顾云川刚落座,嘴巴里就被塞了一颗东西,他下意识地咬了一口,酸味充斥了整个口腔,甚至让眼前的色彩都鲜艳起来,胸口淡淡的窒闷情绪也给酸没了。   “我能吃吗?”江珩看着他问。   顾云川把樱桃核吐在餐巾纸上,揽过江珩的脖子亲了上去。即使他口腔里的酸味比起樱桃本身已经很淡了,但是对江珩来说依然是不小的刺激。吻毕,两人额头相抵,江珩还没有缓过来,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生理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严格来说,江珩纯粹是被酸哭的,因此他的表情处于一种被戏弄的生气和震惊之中,加上长相英气,本该和脆弱毫无关系。但是眼泪坠弯了他细密的睫毛,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像是雨落山岩,又像是柔软的夹心从坚硬外壳中流出。   车的封闭性很好,空间很大,座椅已经被放倒了。   顾云川的喉结动了一下。 第18章 18   “顾云川……你谋杀啊。”江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皱眉怒视顾云川,可惜眼里还有水雾,震慑力小了一半,“舌头都酸掉了。”   “真的吗?我看看。”顾云川轻松跨到江珩那边,撑在江珩上方,要帮他检查猫舌头还在不在。   江珩捏住顾云川的下巴不让他亲:“顾云川,你想都别想。”   顾云川笑了一下:“想什么?”   江珩抬起膝盖顶了一下顾云川的胯下,坚硬滚烫的触感隔着裤子也不容忽视。虽然这辆车封闭性极佳,减震和隔音效果也很好,车窗上还贴有防窥膜,但是他们现在停在闹市区,时间是下午四点,街上人来人往。   顾云川俯下身亲江珩的耳朵,轻声道:“……猫猫。”   江珩还绷着面无表情的样子,耳朵根却都红透了。他们做爱的时候顾云川总喊他猫猫,屡禁不止。   熟悉的信息素味在车内蔓延开来,顾云川能觉察到江珩的情绪并不十分抗拒,他勾了勾嘴角,凑到江珩的腺体处:“可以吗,猫猫?”   顾云川的声音很平稳,钻进江珩的耳朵里,让他睫毛轻颤。但是顾云川就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从容吗?江珩能感觉到他的信息素不要钱似的地往外倾泻。顾云川明明常年体温偏低,此刻倒是热得烫人,他撑在江珩耳侧两旁的手臂肌肉因忍耐而紧绷,青色的血管看得分明。   “咔哒”一声轻响传来,是皮带解开的声音,顾云川的鼻息又热了两分,他被略显粗暴地按下去,鼻梁上的镜架磕到了皮带扣。   “搞得像我说不可以你会听一样。”猫嘀嘀咕咕。   顾云川摘下眼镜,把猫唧唧释放出来。江珩还未完全硬起来,尺寸已经相当可观,上帝给了他完美的身体,当然没有忘记这里。顾云川亲了亲猫唧唧,又摸了摸猫蛋蛋,这根利器就完全出鞘了,笔直修长。   江珩呼吸乱了几分,视线和顾云川对上。   “快点。”虽是命令的口吻,江珩的目光却飘走了,他转头看向窗外,光落在他的鼻尖上。   性器落入到了熟悉的温度中,柔软的口腔挤压着敏感的头部,江珩的喉结滚动一下,两声喘息没被他压下去,还是钻出来,在封闭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又低又沉,教人头皮发麻。   顾云川硬得发疼,口干舌燥,将口中事物吞得更深,试图缓解喉中冒火般的干渴。他抬眼看情欲中的猫,江珩被他一个深喉逼出呻吟,眼角还有未干的湿润,而光落在他立体的面容上,切割出片片阴影。江珩的身材是极好的,有着太平洋宽肩,背肌和胸肌并不夸张但是饱满有力,随着他情欲上涌而撑起白色衬衫,薄薄的衬衣变得略显透明,包裹住有弹性的肌肉。而到了腰腹处,衬衫便有些空荡荡,显得腰很细,但露出的漂亮整齐的腹肌和性感的腰线又展示出不容小觑的力量。   顾云川急于榨出猫看似坚硬外壳下的香甜夹心,卖力吸吮挑弄着开关。耳边只能听见令人脸红心跳的舔弄水声,江珩有种要被吃掉的危机感,他感到热度从心脏蔓延开来,烧得他眼前朦胧,难以言喻的感觉升起,既酸又痒,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想要缓解这份折磨,却将自己的命门送进了更紧致的地方挤压。顾云川猝不及防地被挺进喉咙,却听见江珩委屈地闷哼一声,顾不及自己的感受,摸摸猫蛋蛋安抚他。   车内气温越来越高,顾云川的鼻尖渗出点点汗珠,他没有办法将江珩全部吞下,舌头却灵巧地在铃口打转,把猫猫渗出的汁液一滴不漏地咽下。他有先天作弊工具,能够随时随地观察记忆里江珩每一次的反应,早就将他所有的敏感点摸透。因此猫只能任由饲主掌控节奏,最多小幅度地挺腰表示不满。   突然,两人皆是紧张地动作一滞,他们敏锐觉察到有人靠近,脚步和谈话声清晰入耳,是……贴罚单的。交警绕到车前记下车牌号,然后掏出一张罚单压在车玻璃上写了起来。   虽然知道从车外完全看不见车内的情况,但是当交警的眼神似有若无地瞥过来时,江珩依然紧张得头皮发麻,他的性器更是涨大了一圈,然而顾云川竟还紧了紧口腔,惹得江珩张开嘴巴,隐忍的喘息声跑出来。不知是错觉还是交警真的朝里面看了一眼,江珩连忙用手背捂住嘴巴,头向里侧偏去,露出微微泛红的眼角,胸腔剧烈地起伏着,一滴汗珠顺着锋利的下颌线,落在锁骨处,隐忍又性感。   顾云川心口发热,却实在不忍心把猫逼得太狠,吐出口中性器,改用双手握住,对着江珩做了个口型:别怕。   顾云川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非常适合在钢琴琴键上飞舞,此时握住江珩蓄势待发的性器,两相对比,淫靡不已。江珩埋在顾云川的颈窝里,委屈坏了,挺腰在他手中小幅度抽插,在交警将罚单“啪”地拍上车窗的一刹那,终于喷薄而出。   顾云川用纸巾擦去手上的精液,不好亲亲猫,只能捏捏江珩的耳垂:“乖,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他声音哑得厉害,正是渴求最旺的时刻,但是见江珩真的委屈了,哪里还舍得逼他。   江珩像柄浸在水里的剑,依然英俊且锋芒四射,他没有再落泪,却比刚刚哭过更加雾蒙蒙湿漉漉的。   “嗯。”江珩的声音低低的,很有磁性,带着事后的餍足,他扯了扯顾云川的领带,“上来一点,跪好。”   顾云川可能根本没坚持到三十秒,就在江珩的手下缴械投降了。   “顾先生,你是不是早泄?”江珩笑着问。   顾云川给他擦干净手指,觉察到猫的心情好多了,道:“不知道,我们再试一次帮我检查检查?”   “做梦。”江珩故作冷脸,“罚单都贴上了,还不回去?”   “反正都贴上了……”顾云川话没说完,江珩从他身下跨到了驾驶座,干净利落地启动了车子。 第19章 19   江珩没有拒绝顾云川和他一起洗的要求。花洒打开,水流落下,光被折射成令人目眩迷离的光点。顾云川的身高和江珩相仿,四肢修长,皮肤白皙,覆盖着一层不夸张但有力的肌肉,如大理石雕塑般紧实漂亮。这样的身材并非如健身房中练出的那样华而不实,而是每一处核心力量肌群都能在实战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比起顾云川匀称的身形,江珩的肩更宽,腰却更细。在夏天,爱晒太阳的猫肤色逐渐向小麦色靠拢,背上和左腰处各有一道勋章般的伤疤,在线条好看的肌肉上分外明显,轻轻碰一下,好像能嗅到弹药和血液的味道。   此外,江珩的腿极其好看,首先是长。江珩的身高186,在哨兵中间只算正常,算不上最高挑的那一拨,但是因他比例奇好,标准九头身,腿长惊人,总给人一种超过一米九的错觉,任谁和他站在一起,都像是五五分。其次是直,他的腿非常有力,踢爆一个人的脑袋也不在话下,但是却完全没有因为肌肉过壮而显得无法合拢,虽然他时常站没站相,但是只要站好了,一双腿就像把直尺似的笔直修长。最后是骨节,这种福利很少出现,江珩常年穿长裤军靴,别人只能看到他被裹得严实好看的小腿线条,而此刻顾云川可以清楚看见江珩的脚踝,骨节突出,跟腱线条明显,此处难得晒到阳光,被青色血管衬得白皙撩人。   猫是极坏的动物。   江珩乖乖地让顾云川亲了,眉毛、睫毛、鼻尖和下巴上的水珠都让恋人吞进肚子里,他的手放在顾云川的腰上,掌心和指腹都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随意摩挲就能带起阵阵战栗,他还在箭在弦上的顾云川耳边哼唧,边喘边在恋人的耳侧拱来拱去,把湿漉漉的头发拱得乱七八糟。   就在顾云川准备把猫吃掉的时候,江珩捉住他受伤的手,抬高钉在墙上:“顾先生,不行,你的手腕不能沾水。”   “没关系……”顾云川忍不住了,按了按猫的后颈,但是猫要是真的不愿意,谁也奈何不了他,江珩摇摇头:“有关系的,你还是忍着吧。”   这简直毫无道理,他们都洗了这么久了,早就有水珠溅到顾云川的手腕上,再说一会关掉花洒就是了,反正是夏天,没有受凉的风险。   但是猫就是不讲道理,他走出淋浴间,拿起毛巾擦头发,回头看看欲求不满的饲主,勾起一个笑来,理直气壮地说:“让你自残,活该。”   猫是极坏的动物,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不爱他。   顾云川轻叹一口气,只能自给自足,期间还记着猫不让他的手腕沾水,艰难地洗完了一个漫长的澡。   晚饭过后江珩把小猪放出来,小猪甩甩脑袋,蹭蹭江珩,因为身形太大转不开身子,象征性地走了两步就懒懒地趴下了。江珩揉搓了一下硕大的虎头:“好懒,名字没给你起错。”   顾云川过来挠了挠小猪的下巴,小猪乖乖抬起脑袋呼噜呼噜,他又亲亲江珩:“带它去我那跑一跑?”   顾云川的精神领域里是一派生机盎然的山林,郁郁葱葱,怪石林立,涓涓细流从山上流下,淅淅沥沥。小猪来到熟悉的栖息地,快乐地甩甩尾巴,钻进林子里去了,它虽身形巨大,但是格外轻巧,竟听不见什么声响,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里风景宜人,空气清新,江珩双手垫在脑后,靠在一块巨石上,打算在这打个盹,早上起来太早,这会确实有些昏昏欲睡。顾云川坐在江珩身边,看了会他的侧脸,今天一连被撩两次还没吃到,饶是顾云川也心痒得难受,可是猫是不能被强迫的,因此顾云川只是亲了亲江珩的鼻尖,起身离开,找个清净的地方冷静去了。   毕竟是在别人的精神领域,江珩又给了顾云川足够的信任,因此直到手腕和脚腕都被树藤缠上,他才醒来。他皱眉看着这些似乎有自主意识的树藤,反手扯住一条——扯不动。江珩不是实体,这些树藤也并非现实世界里的普通树藤,它们本质是一个ss级向导的精神触手,其韧性和强度都极高。   “什么……”江珩还没有意识到这些树藤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他也不担心,顾云川是绝对不可能伤害他的,“嗯?”随着这声疑问的发出,树藤钻进他的衣服里,触感竟是冰冰凉凉的,在他的腰上带起一阵鸡皮疙瘩,更有一条绕到他的脖子后面,轻轻戳了戳江珩的腺体。   虽然现在江珩不是实体,但是其感官甚至比现实世界还要敏锐,尖尖凉凉的触手碰到了他最脆弱敏感的地方,痛痒麻一齐迸发出来,他挣扎着想要扯开那根要命的树藤,谁料身上的树藤竟捆得更紧,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又从他胸前交叉,勒出饱满的胸肌弧度,让他半跪着俯趴在巨石上。   江珩当然不会轻易束手就擒,他精通解绳技巧,此时不再强行挣脱,而是尝试专心解开手腕上的树藤。树藤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意图,顶端生出一朵小花,急忙对着江珩的腺体咬了下去。   “唔……”江珩双膝一软,眼睛猛地睁大,瞳孔微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树藤哪里知道下手轻重,这一咬又深又狠,几乎是扎进了江珩的腺体里。江珩身体紧绷着,轻微颤抖,他低下头去,紧咬牙关,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眼眶发红。   太刺激了。顾云川哪舍得这样对他,每次都是轻轻一咬,江珩随便哼唧一下便不动了。   好热,好痒,好酸。江珩的脑子里盘旋着这三个词,眼前雾气朦胧。   可是树藤根本不给他缓解的机会,齐齐钻进江珩的裤子里,缠住已经被刺激得昂首的性器,绕在饱满的睾丸上,缓慢但是坚定地收紧。   “呃……好紧……”江珩无意识地呻吟出声,他的声音低低磁磁的,不仔细听或许听不出说了什么。他想要弓起身体尝试缓解一下这恼人的情欲,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飞,却突然收紧,背肌紧绷起来。   “嘶……不行……拿开!”江珩从迷茫中被刺激清醒,想要躲开那朵吸附在他胸口的小花,却正好把更敏感的耳朵送到了另一朵花口中。花儿汁水丰满,紧紧吸附着他敏感的耳垂,汁液顺着江珩的脖子,划过不停滚动的喉结,坠入锁骨里,又流到起伏着的胸肌上。江珩的皮肤很好,那滴汁水毫无阻碍地和另一朵花儿汇合了,这朵花正在埋头吸吮着江珩圆润的乳尖。   顾云川知道猫这里也敏感,但是猫平时不给他碰,说是有损猛1形象。   猛1还有什么形象。江珩失神地大口喘息着,脸上泛起情欲的红色,他不知该如何躲避,下意识地挺胸,却不知是更方便了树藤的动作。浑身汗水淋漓,划过蜜色肌肉,落入土里,竟有更多树藤发芽,蠢蠢欲动。   “唔……呃……”江珩无意识挺了挺腰,他感到鼠蹊处一阵酸胀,被树藤不住抚慰的精关就要失守,可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细小的树藤竟插入了他的铃口,生生堵住了即将喷薄的精液,逆流的痛苦直冲大脑。   “呜……”江珩的声音微颤,带有一丝哭腔,他倔强地咬住下唇,把抽噎咽下,他的眼窝很深,盛满了泪水也不下落,额角青筋暴起,好不可怜。   ……   顾云川当然是冷静不下来的,超级记忆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便利,往日所有的甜蜜纠缠都清晰可见。逐渐,思维就不受控地发散开来,过于活跃的大脑和丰富的想象力正在让这个精神领域悄悄发生变化。   他被一声虎啸打断了越发大胆的绮念。   江珩的衣服还算完整,只是衬衫被撩了上去,裤子被解开了而已。胸肌和腹肌上到处都是透明粘稠的不明液体,胸前两颗红樱鲜艳欲滴,胯下曾耀武扬威的凶器此时萎靡地耷拉着脑袋,似乎一滴也没有了。   江珩的睫毛很长,坠着水珠,微微颤动着,眼角绯红。他不说话,顾云川耳边只能听见小猪呼噜呼噜委屈的呜咽。   顾云川有一个堪比计算机速度的大脑,此时结结实实地空白了一瞬。 第20章 20   宋珈仪:   “刚回国就马不停蹄地赶来集训,还得准备开幕式QAQ累瘫了QAQ   「半夜1:27的时钟照片」”   江珩:今年又轮到我们是东道主了吧?加油。   宋珈仪回复江珩:是的江老师!求江老师传授经验!   江珩回复宋珈仪:我只有失败经验「哭哭」找你们殷老师去吧。   宋珈仪敲开江珩的窗口私聊:江老师江老师!   江珩:怎么了?   宋珈仪:老师当年开幕式太帅了!今天和我们班女生又一起重温了一遍!   江珩:「拽.JPG」   宋珈仪:我请教过殷老师了,殷老师说当年江老师和顾老师也是所向披靡惊艳四座呢!可惜那时候没有实时转播录播,现在只能看到集锦QAQ   江珩:我这倒是有几场当年的视频录像,不过你们现在比赛场地和规则都变了,参考价值其实不是很大。   宋珈仪:江老师,求一份资源「可怜」你们那届实力太强劲了,是这么多年以来最好看的一届!   江珩:我可能得找找。   宋珈仪:没事没事,不急。谢谢老师。   江珩放下手机,走进书房,坐到顾云川身边的扶手上:“我们那届的比赛录像我记得当年拷了一份,还存着吗?宋珈仪想要一份。”   顾云川点点头:“我一会给她发。”   “行。”江珩说完起身要走,被顾云川按住手腕。   昨天从精神领域出来之后,江珩没有当面生气,更没有不搭理顾云川,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和往常一样,除了——   江珩看了一眼顾云川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然后又看看顾云川。顾云川略微收紧了一下掌心,短暂地感受了一下猫的温度之后火速移开。   除了江珩不给他摸,更不给他亲了,这导致顾云川已经超过24个小时没有撸猫了。   江珩昨天出来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冷静了一个小时。勉强值得庆幸的是,在精神领域里发生的一切对现实中的身体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这使得江珩的羞耻感略微消退了一点。他认真想了想,觉得如果此刻生气就是标准的恼羞成怒,而且他一生气顾云川就会上来亲亲他,捏捏他的后颈,一会就把他摸得舒舒服服忘记刚刚在计较什么了。   江珩推开门的时候,顾云川就站在门口,差点被撞到鼻子。看见顾云川难得慌张的样子,江珩的心情又好上几分,于是非常好心地告诉了顾云川猫猫法庭的审判结果:一周之内禁止摸他。这一周可不是普通的一周,是江珩休假的一周。这就意味着从早上开始,顾云川只能眼睁睁看着睡迷糊的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和一张低气压的小猫批脸慢吞吞地吃完早餐,而不能帮他把毛摸顺。也意味着午后闲暇时间猫窝在大老虎怀里打游戏的时候,顾云川没有办法一边撸毛茸茸,一边趁江珩专心打游戏落下很多个吻。   江珩还很认真地对顾云川说,他们并没有在吵架或是冷战,因此任何美食的诱惑都将被视为日常加餐,不会对“减刑”有任何帮助。   最后,江珩红着耳朵对顾云川喊:“把你的精神触手收回去,这个也不行,这个尤其不行!”   宋珈仪:江老师,我收到了。谢谢。   宋珈仪:现在有点紧张了啊啊啊老师,怎么缓解紧张啊?   江珩:「别慌,小场面.JPG」   江珩:离比赛还有这么久你就开始紧张了?好好训练,别受伤,也别打架。   宋珈仪:好的。   宋珈仪:诶?打架?怎么会打架?   江珩轻笑出声,回复道:培之比较沉稳,大概不会打架。   江珩:别想那么多,输赢就那么回事。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能学到很多东西。   对于江珩来说,八年前的比赛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是经宋珈仪一提,那些流血流汗流泪的日子又立刻鲜活起来。   ……起码,当年的顾云川还是个规规矩矩的纯情少年。   集训接近尾声,比赛开幕在即,各国代表团陆续抵达并且住进了学校安排的酒店,和z国学生共享训练室,熟悉场地。   Y-SG比赛目前为止仅举办过五届,其中前两届还因赛制不完善只举办了团队赛,但是依然吸引了很多关注的目光。一是因为地图相当有意思,比起正式比赛,它更加注重创新性和趣味性;二是悬念丛生,虽然选手的水平比不上有经验的成年哨兵向导,但是个个潜力无穷,不少甚至会在比赛中发生等级上的突破,所以不到最后一秒根本无法预测结果。   此次参赛队伍一共有16支,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比赛分为团队赛和个人赛,其中团队赛采用5v5对抗形式,每支队伍一共可编入8名选手,5名首发,3名替补。16支队伍分为四个小组,每组四支队伍,组内两两循环比赛,每组前两名可以出线,之后再进行淘汰赛。   “从目前团队赛递交的名单来看,我们的优势是均衡。江珩和殷荷身为S级哨兵,一个有极强的爆发能力,一个耐力极佳,完美互补。顾云川是大家比赛的大脑,他对场面的解读能力是数一数二的,王又冬心思缜密,能够顾及所有人的情绪波动。”周钧豪指着屏幕上的PPT,为队员们分析局势,“更重要的是,你们已经两两组合,对彼此非常了解。我不想给大家施加太大压力,但是希望你们知道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夺得冠军,必须要全力以赴。”   “学长,那我们呢,是不是负责给他们扣666就行了?”屈同方举手笑着问。   “想得美,再牛也不能四打五啊。”周钧豪喝了口水,“屈同方和白景屹身为A+哨兵,同时和江珩关系不错,想必也很有默契,所以我建议你们采用3哨兵+2向导的队伍模式,我相信顾云川和王又冬是完全能够胜任这个任务的。”   “会不会太保守……”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   “你是林屿是吧。”周钧豪看了看他,翻到下一页,“林屿和宋辉洋——”他又指了指角落里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你们俩当然不是毫无用处。你们看,这是t国的名单。”   屏幕上显示着一长串人名。   “斯科特,SS级哨兵。”周钧豪念出这个名字后停顿了一下,目光瞥向江珩和殷荷,殷荷正在认真地记着笔记,江珩原先单手撑着脑袋,看起来快要睡着了,听见“SS级哨兵”几个字,抬起头看了一眼。   “接下来,路易、安妮、简、约翰、李,一共五个人,都是向导,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很可能是3向导+2哨兵的模式,全力保护斯科特这个重要战力,甚至4向导+1哨兵也不是没有可能。”王又冬沉着脸回答。   “没错,所以如果我们遇上了他们,就要做出相应的调整。多向导的队伍续航能力很强,按照常理来说会打消耗战,但是他们又有一个相当强大的战力,因此会是十分难缠的对手。”周钧豪看大家神色都有些凝重,连江珩都坐直了,又拍拍手,“不过别担心,我们并没有分在一个小组。t国所在的「丙」组可是死亡之组,他们先要面对实力同样强劲的a国和k国,出不出得了线还不一定。”   他说完之后没人接话,便开口问:“怎么没人说话,没什么问题吗?”   顾云川开口:“这些信息人尽皆知,我以为学长会告诉我们更多值得讨论的内容。”   江珩看着周钧豪想打人又不敢的神色没忍住笑出声,他手肘支在后桌上,撑着脑袋,眼含笑意看着周钧豪。   周钧豪:……要不是看你长得帅我一定揍你。   “……嗯,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周钧豪努力无视掉顾云川质疑的目光,“此外,即使我们抽到了一个好签,组内对手实力不算太强,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z国被分到了「甲」组,组内其他三个对手所有成员加起来24个人,只有15个A级,一个S级都没有。所以大家普遍认为z国已经锁定了一个出线名额。   “行吧,先散会,你们有人还要去准备开幕式吧,快去吧。”周钧豪生怕一会顾云川再给他找几个漏洞出来,赶紧赶人。   “珩宝,一起吃饭吗?”屈同方戳戳江珩的肩膀。   “吃。”江珩点点头,然后转头看了顾云川一眼。   “我有点事,晚饭过后见。”顾云川回答。   江珩眨眨眼睛。   顾云川继续说:“好,给你带糖,还是橘子味?”   江珩点点头,但是依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辣条不行。”顾云川坚决地拒绝。   屈同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进行了一番神奇的交流,推推江珩:“宝,你是学会意念交流了吗?”   江珩看弱智一样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神神秘秘地说:“你不知道可以通过训练用精神力交流吗?”   “啊?”屈同方惊讶地说,“老师没教过啊,真的假的?”   白景屹翻了个白眼,为室友的智商感到忧虑。   “真的,要我再给你示范一下吗?”江珩看了看顾云川,顾云川比他还能装,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屈同方真的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珩。   江珩实在憋不住笑,转过头去,握拳抵在唇上,但是眼睛里亮晶晶的笑意根本藏不住。顾云川没忍住上手轻轻捏了捏江珩的后颈,江珩立刻警告地看了顾云川一眼,但是眼里的笑意还没有退干净,威慑力减半。顾云川收回了手,表示自己不摸了。   屈同方摸摸下巴,煞有介事地说:“你们刚刚又交流了对不对,嗯,我听不见,但是能感觉到。”   白景屹拎起他的领子,把人拽了出去。   “小白你干什么?”屈同方不明所以。   “你度数太高了。”   “什么度数?我又不戴眼镜!”   “灯泡度数。” 第21章 21   初秋时节,南方的天气依然炎热,王又冬打开教室空调,转身点了点人:“人来齐了啊……诶,顾云川呢?”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向江珩,江珩耸耸肩:“他有点事,一会到,不用等他。”   “那我们先开始吧,反正他看一遍就记住了,这些东西对他帮助不大。”王又冬打开投屏,屏幕上播放着每支参赛队伍的选手简介,其中每个人都剪取了几段实战片段,“这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有关对手的所有有用信息了,大家先看,有没有什么想法……江珩,你干什么!?”   王又冬讲到一半突然拔高了嗓音,怒视江珩。原来是刚刚一把小刀从她身后窜过,墙上挂着一个装饰用的靶子,小刀正中靶心。靶子离王又冬有少说五步距离,但是砰的一声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江珩被她吼得愣了一下,他眨眨眼,看看墙上的小刀,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把刀掷了出去。他从进来就盯着墙上的靶心好久了,心痒难耐,恰好笔袋里又装着顾云川的小刀,他发誓他只是把小刀拿出来在手里转了两圈,不知道怎么就飞墙上去了。   江珩站起来,两步走到讲台上,取下那把小刀,做了个双手投降的动作:“对不起,手痒。”   王又冬看了他一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就是关了三天训练室吗,把你憋成这样?再关久一点你是不是要上街揍人去了。”为了保证比赛时不出纰漏,学校最近关闭了所有训练室进行最后一次的全面检查。   “……研究这些有用吗,说不定这些片段都是人家放出来的烟雾弹呢。”关了三天演练室事小,上了整整三天理论分析课才是把江珩逼疯了的罪魁祸首。   “江珩,你不要太轻敌,整天只关心斯科特,小心阴沟里翻船……”   江珩坐回自己的位置,把脸埋在桌子上,捂住耳朵:“荷姐。”   殷荷笑出来,她拉拉王又冬的手腕:“临近比赛,难免焦虑,我也有点手痒。”   “真的吗?姐你让我看看?”王又冬说着就要伸出精神触手查看殷荷的精神领域。   殷荷摇摇头:“没必要,别让我对你产生依赖。”   王又冬还没接话,顾云川敲敲门,走进来:“抱歉,我来晚了。”   “正好,你的哨兵刚准备谋杀我。”王又冬说。   顾云川走到江珩身边坐下:“她欺负你了?”   王又冬:……   “哈哈哈哈哈哈哈。”屈同方笑得很大声。   “你笑什么?”王又冬没好气地说。   “笑也不能笑,姑奶奶你未免管太宽。”屈同方面上一派无奈之色。   江珩把小刀推到顾云川面前:“都怪你。”   顾云川看见这把熟悉的小刀,微怔一下,嘴巴却条件反射地说:“对不起?”   “还给你,不过我把恶魔封印在刀里了,如果它沾了血,恶魔就会突破封印毁灭世界。”江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顾云川接过这把小刀,刀柄还带着江珩的体温,他轻笑一下:“好,那我每天需要投喂几颗糖保证魔力充沛呢?”   “一颗就够了。”   王又冬:“姐,男人的脑子是不是多少都有点问题?”   殷荷眼含笑意地耸耸肩,不置可否。   江珩撑着下巴瞥了眼写满字的黑板,立刻痛苦地移开视线,嘟囔道:“好想打架。”   屈同方事后怀疑江珩不仅学会了意念交流,还掌握了言灵技能,因为仅仅过了半小时,黄政乐敲开这间教室的门,喘着气大喊:“哥,快点,打起来了!”   他脸上挂着汗珠,身上还冒着热气,把室外的夏日余温都带了进来。众人愣住,齐齐地看向他。黄政乐却撑着膝盖喘气,半天没说出第二句话来。   江珩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膝弯:“站直了。”   黄政乐下意识地站了个军姿。   “气喘匀。”   黄政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喝口水。”江珩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黄政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说吧。”   黄政乐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说来话长,反正就是一开始是许澹和别的国家的人打赌,然后吵起来了,最后上手了,现在人家喊人去了,我们也不能输!”   “什么玩意,还喊人,古惑仔吗?”江珩皱了皱眉,“吵什么能打起来?”   “说我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居然连女生哨兵都拉上来凑数了。”   他说完,王又冬先变了脸色:“草,哪来的神经病,在哪呢?”   殷拉住她,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江珩站起来,对黄政乐抬抬下巴:“带路。”   发生争执的地方就在操场上,此时聚集了一圈人看热闹,还没看见当事人,先听见带着点北方口音的少年喊道:“草泥马你们干什么?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吗,敢不敢单挑?他妈的你们那个叫江珩的呢,让他出来见爷爷我!”   许澹气得头顶冒烟,顾不得刚刚被揍了一拳,肋骨都在疼,就要冲上去和这个傻逼决一死战。但他还没动就看见少年向前一趔趄,是被人踢了一脚,但他反应还算快,勉强稳住了,嘴里骂骂咧咧:“哪个偷袭老子……”   许澹停住了。江珩单手绞住少年的两只手,少年的拼命挣扎竟撼动不了他分毫,同时又再次踢向他的膝弯,让他结结实实地摔到在地,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脸压在湿漉漉的草地里。   少年摔得眼冒金星,一嘴青草味,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吃什么长大的,嘴巴这么臭?”   “日!偷袭算个屁本事,你他妈谁啊,正大光明跟老子干一……唔唔唔!”他话还没说完,感到一阵剧痛,居然被直接卸掉了下巴。   “我是你爷爷。”江珩干脆坐在少年身上,“孙子你好吵。”   “宝!”许澹欢欢喜喜地就要扑上来,江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老老实实地停住了。   “怎么回事?”   “嗐,没什么,就是这家伙嘴太贱。”许澹避重就轻地说,“宝,你真帅。”他又低下头,对着口水眼泪一起流的少年说,“这就是你江珩爷爷,还单挑,十个你都打不过好吧。”   江珩没理睬他,敏锐地感到一丝敌意,就听见一声痛吟,一个高挑的女生捂住额角,脸色发白:“放开我弟弟。”她身后从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形极为高大壮硕的哨兵,金发碧眼,给人压迫感十足。   斯科特。江珩眯了眯眼睛。   “我不会再攻击了,麻烦……放过我。”女生神色越发痛苦,斯科特皱着眉头扶住她,对着江珩的方向,也说了句流利的z国语言:“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江珩和站在人群之外的顾云川对上视线,他点了点头,顾云川垂下了眼帘。   女生终于放松下来,没想着缓一缓,冲到江珩面前:“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少年唔唔唔地说不出话,扭动着身体剧烈挣扎起来。   江珩站起身,把少年拎起来,“咔哒”复原了他的下巴,少年就要开口大骂,对上江珩警告的眼神,感到整张脸都在疼,又悻悻地闭了嘴。   “你弟弟打了我的朋友,辱骂我在先。”江珩说。   女生看向少年:“史蒂夫?”   史蒂夫睁大了眼睛,眼眶发红,鼻子翕动几下,脸上还沾着的泥土和青草,看起来竟然可怜又委屈。   江珩还想给他一拳。   “如果是史蒂夫犯错在先,我们向你们道歉。”斯科特走上前来,他一下遮住了路灯,带来大片阴影。   江珩此时身高已经有185左右,却不得不仰视看他,目测斯科特的身高至少已经超过了190。他相貌普通,略显凶狠,绿色的眼睛在夜晚格外摄人。   史蒂夫急得嘀嘀咕咕说了一段t国语言,女生瞪了他一眼。   “安妮,你先带史蒂夫回去,别让他再出来生事。”斯科特转身对女生说。   “等一下。”江珩拦住安妮,“可不能让你们这么委屈地就回去了,搞得像我们人多欺负你们一样。”他转身招呼许澹过来。   许澹站到路灯下,嘴角的伤口清晰可见,他领会了江珩的意思,撩起衬衫,露出肋骨处的青紫。   “他打了我的朋友,我回击了,这算扯平。”江珩看着斯科特,“但是,他骂了我和我的另一个朋友,他需要道歉,你不能代替他。”   斯科特没说话,他看向了安妮。   安妮拉着史蒂夫上前,史蒂夫咬牙切齿地说:“对不起。”   “嗯,错哪了?”江珩问他。   史蒂夫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江珩,还没开口,被姐姐拍了下脑袋,小声地说:“不该骂你。”   “还有呢?”   “你不要欺人太甚,还有什么?”史蒂夫怒目圆睁。   “什么叫拉女生上来凑数?”   “这也算骂人?”   “这算不尊重人。”江珩抱臂看着他。   王又冬拉着殷荷站出来:“道歉。”   “我——”史蒂夫还没说完,殷荷打断他:“不用道歉,明天训练室,下午三点,1v1。”   “行啊!”史蒂夫看着殷荷,有几分欣赏,“你还挺爽快,我先跟你道歉了,对不起。然后,明天见。”   安妮松了一口气,她弟弟嘴巴太快,惹过不少祸,在人家的地盘上居然也不知道收敛,还好今天遇到的是讲道理的。她就要带着弟弟和斯科特离开,听见江珩喊道:“斯科特。”   斯科特转身看他:“还有什么事?”   “你有空约一场吗?”江珩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不好意思,斯科特的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安妮挡在斯科特身前,“他需要全力准备比赛,你们也不希望到时候被说胜之不武吧?”   “行吧。”江珩失望地瞥了一下嘴巴,随后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决赛见。”   「甲」组和「丙」组的出线队伍不会遇上,如果他们想要在比赛中碰面,只能有一种情况,就是双双进入决赛,争夺冠军。   斯科特严肃了面容,认真地回道:“决赛见。”   回去的路上,顾云川的话比平时少了些许,只听见江珩在问:“……对了,为什么他们都会说我国语言?”   “安妮和史蒂夫是混血,从小在z国长大的。”顾云川回答。   “那为什么斯科特也说得这么流利?”   “江珩。”顾云川突然停住步伐。   “嗯?”   “你今晚一共提了13次斯科特。”   江珩疑惑地歪了歪头:“所以?”   顾云川觉得生气,也觉得烦闷,他看着路灯下的江珩,觉得心头开了一个窟窿,想要把猫吞进去,藏起来。 第22章 22   “您先生是不是以前受过伤?”   顾云川推开病房的房门,听见护士这么问自己的母亲。   “是。”宋兰坐在椅子上吃苹果,“他以前是个向导,怪厉害的,后来遭遇了一次意外,命勉强保住了,但是向导做不成了。”   看见顾云川进来,宋兰示意他坐在她旁边,递给他一个橘子,顾云川没接。病床上的男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手术刚结束,挺顺利的。”宋兰把橘子放回去,对顾云川说,“你之后不用来了,你爸也不想让你来,来了你俩相看两厌,何必呢。”   “嗯。”顾云川应了一声。   “顾先生现在还年轻,是个小手术,回去还是要注意,年纪大了再复发可就有点危险了。”护士提醒道。   宋兰吃完苹果,又抓了把瓜子,拿过床头的小垃圾桶放在腿上,嗑了起来,看看顾云川,递给他一把。   顾云川依然没接。宋兰也不在意,在零食盒里翻了翻,问:“糖吃吗?”   顾云川伸手拿了一颗,放进口袋。   “最近是不是挺忙的,手术之前你爸还念叨什么什么比赛的,我听不懂。”   “有点。”顾云川看着宋兰,女人姿态放松,面容姣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若是凡事都不关心、不操心,自然会显得年轻。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你爸醒了看见你又得念叨。”   顾云川才坐了五分钟,又站起来,离开了病房。医院走廊里还加了几个病床,有人在沉沉呻吟,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长长的通道里。   回去的车上,顾云川看见自己的右手小指控制不住地轻微颤动,落在上面的夕阳余晖被抖得七零八落。他把手放进口袋,摸到那颗糖,用力地攥紧了。   训练室重新开放,被申请用来做开幕式最后的彩排,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东道主的开幕表演赛。   说是表演赛,其实基本上只有“表演”没有“赛”了,其主题和情节都由同学们自由发挥,今年是武侠主题,参与的两支队伍分别是东道主z国和邻国j国。   故事情节有些老套,主要讲述了j国武学爱好者们来到z国,因为语言不通产生了一些误会,于是不打不相识,最终大家成为朋友的故事。   顾云川赶到的时候,大家正在讨论一段英雄救美的情节。   “好俗,我奶奶都不喜欢看这种戏码了。”江珩首先提出反对。   “经典永不过时,咱又不是拍电影,要那么新颖的情节干什么,只要能有冲突,带动气氛不就行了。”编剧是三年级的一个女生向导,极力向大家推销这个情节。   “那谁是英雄,救谁?”王又冬问。   “救你,或者救殷荷都可以,英雄的话,江珩?”   “……我不干。”江珩一口回绝。   顾云川走过来,编剧想要抓住他:“你家哨兵太叛逆了,管管。”   顾云川躲了一下,没让女生碰到,看着江珩一脸嫌弃的表情,走过去问:“怎么了?”   “我想演大反派。”江珩跃跃欲试。   “不行,这个反派是给屈同方量身定做的。”   “啊?”屈同方倒是没想到。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心思并不坏,最后会被大家感动。”编剧解释。   “笑死,那好吧。”江珩看着屈同方一脸不服的表情,笑道。   “那我来演英雄,救江珩,是不是没有那么俗了?”殷荷开口。   “这个好!”王又冬激动地拍了下手。   “是挺好。”编剧点点头,“江珩?”   江珩睁大眼睛,还没说话,编剧继续说:“这个可不俗了,你不演就只能演……我看看啊,还剩下病弱教书先生和腹黑贵公子,我是照着白景屹和顾云川写的。”   “什么,我看起来很病弱吗?”白景屹也不是很满意。   “不,病弱就是个没什么用的时髦形容词,到时候你还是会为了心上人一打十的。”   “那你给我安排的是什么人设?”江珩问。   “肆意轻狂的剑客。”   草,好喜欢。这个设定正中江珩红心,他面上佯装思考了五秒:“也不是不行。”   说是人设剧本,其实也没有太固定的剧情和台词,主要都是旁白叙述情节,大家到时候上去打架就行了,只是为了符合古风题材,武器都换成了刀剑一类,需要提前适应。   确定好了角色,大家先试起了衣服。殷荷一身黑色劲装,凸显出高挑好看的身材,黑纱遮面,十分飒爽。王又冬本就明艳动人,身着红衣更显得绝世无双。白景屹青衫灰帽,是最朴实无华的一个造型。屈同方穿着短衫,露出肌肉,嘴巴上还黏了一圈胡子,拎着把刀走了出来。   江珩人还没出来,笑声先到:“哈哈哈哈大屈,今儿猪肉多少钱一斤?”   屈同方举着刀回头就要去砍他,却只看见一点白色衣角从眼前掠过,人已经跳到他身后了,还没转身感觉脖子一凉,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屈屠户,你还有什么遗言?”江珩手执长剑,沉声问道。   “我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挂念,只养了几只公猫,希望公子春天的时候能带他们去配种,把我们屈家的香火延续下去。”屈同方回答。   “滚。”江珩把剑收回来,笑骂道。   另一只“公猫”走近打量一番江珩:“好帅。”   江珩轻抖手腕,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谬赞。”他突然又把剑转了个方向,白景屹下意识一躲,剑尖指向了顾云川。   同样是白衣,江珩穿起来潇洒肆意,顾云川却显得端庄贵气,他手上的折扇“哗”地一声抖开,竟有刀光闪过。原来是扇骨中藏有利刃,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哇。”江珩凑近了看他的扇子,眼睛亮晶晶的。   顾云川把扇子合上,递给江珩。   江珩接过掂量一下,看起来精巧有趣,实际上很重。他将扇面打开,将其上抛,扇子在空中转了一圈,折射出刺眼的刀光,又稳稳地回到江珩手里。   “华而不实。”江珩给了四个字的评价,把它还给了顾云川。   “帅!”另一边传来一声语调奇怪的z国语,大家闻声望去,一个j国男生向导对着江珩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他们也在试穿本国古装,一时间倒真像回到了千年前那个繁华的朝代,街上随处可见慕大国之风而来的外国人。   那个向导整理好了衣服,还跑到了江珩面前,磕磕绊绊地说:“好看,帅。”   江珩笑了笑:“谢谢。”   男生犹嫌不够,还比了个心:“喜欢!”然后拿出手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珩,“咔嚓咔嚓!”   江珩被他的热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抱着剑柄微微低头。男生激动地说了两句外语,举起拇指示意江珩保持住这个姿势,赶紧拍了两张,然后举给江珩看,嘴里还在重复:“帅!”   照片上的剑客站在窗前,阳光被窗外的树木分割,落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他优秀的侧颜更加好看立体,有风拂过,他的白衣微动,看上去是个有酒也有故事的忧郁剑客。   江珩非常满意,男生更兴奋,指导江珩再摆几个姿势,自己要好好拍一拍。   “顾云川!”王又冬突然出声喊道,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很严肃。   顾云川神色微动,松开手里攥紧的扇子,利刃般的精神触手在男生半米外停下。   “你干什么?”王又冬皱着眉头问他。   顾云川没有回答,他下意识地去掏口袋,却发现自己穿着戏服,只能握紧拳头,让指甲嵌入掌心。   江珩这时走了回来,问大家:“你们拍照吗?”   顾云川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屈同方拉着白景屹一起去拍照,王又冬不安地看了眼顾云川,还是和殷荷走了过去。   他们站在阳光下,挤在一起自拍,顾云川落在几步之外的阴影中。   “顾云川!”江珩转头喊他。   顾云川走了过去,他张开手掌,虚虚地握住了江珩的手腕。   有人大笑,有人做着鬼脸,还有人在同伴脑袋上举耶,江珩直视镜头,没有表情,酷得要死。   顾云川偏头看向江珩。   快门按下,画面定格。 第23章 23   「“……此时气氛紧张起来,蒙面女侠坚称她的同伴被那外国武者所擒,沟通无果后,屠户首先抄起大刀往外国武者的头上砍去。”」   旁白话音刚落,屈同方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举刀往一个黑衣哨兵头上就要劈下,对方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格挡,哗啦一声,酒壶碎裂,酒水四溢,他也已经疾步退开,抽出长剑。   一个女生向导掏出暗器,就要向屈同方身上扎去,王又冬手腕一抖,长鞭飞来,缠住了她的手臂。另一个哨兵盯住了对方看似孱弱的一位书生,执剑刺去,却见白景屹沉着与他对视,转身轻巧躲过,随后强劲的掌风袭来,这人急忙向后跳去,堪堪躲过。   殷荷趁乱跃到房屋二层,一间间打开房门,急切地寻找她的朋友,就在她的手搭上最后一扇门时,突然感到危险袭来,顺势侧翻躲开,一个小巧灵活的少年挥舞着两个巨大的铁锤,虎虎生风。   “等下等下,我喊你你再上场。”导演姐姐按住蠢蠢欲动的江珩。   “再等都打完了。”江珩不满。   “主角都是在关键时刻天降正义知不知道?你得等到我方处于弱势了,再唰地一下从天而降,多帅。”   江珩冷着脸抱剑坐在椅子上,嘴角下拉。他突然觉得后颈一热,动了动,又感到温暖的精神力包裹上来。没过几秒,江珩虽然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紧锁的眉头却舒展开了。   顾云川收回手和精神力。   殷荷被巨锤少年缠住,下方战场失去了重要战斗力,那屠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局势急转直下。这边王又冬猛地偏过脸去,一支短箭擦着她的侧脸飞过,殷荷余光瞥见,心中着急,就要前去助她,一个巨锤从天而降,砸塌了柱子,房梁落下,殷荷只得跳开躲避。白景屹手无寸铁对阵两位剑客,逐渐招架不住,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利剑向他的面门刺来,眼看已经闪躲不及。   “快!就是现在!”导演大喊,回头江珩和顾云川已经不见了。   忽而一把扇子旋转飞来,将那柄剑绞住,白景屹得了空档立刻矮身躲过。“叮叮当当”一阵轻响,空中似乎还残留着几道剑影,暗器已经被全部挡下,掉落在地。   江珩人落在敌方剑客身后,竟没有一丝声响,就要执剑刺向他的脖颈,天降巨锤,他立刻跳开,巨锤在地面砸下一个大坑。殷荷飞身而下,扶起虚脱的王又冬。   对方没有耽搁,巨锤和暗器一齐向江珩飞去,江珩后仰几乎和地面平行躲过大锤,而后轻巧起身,一把扇子飞来,快速旋转着把暗器打落。江珩左手接住扇子,右手推出长剑,将敌方刺向顾云川的剑打偏,顾云川精准地握住飞至身边的剑,反手一挑,刺向敌人。   江珩抖开扇面,利刃从扇骨里伸出,他脚尖轻点桌沿,直直刺向敌方的暗器向导,巨锤少年的武器笨重,来不及助同伴一臂之力,顺手抄起桌子,打向江珩,江珩迅速把扇子换到右手,对着身后的桌子劈下,木桌四分五裂。他堪堪站稳,感到身后落下熟悉的气息,并未回头,往后退了半步。两人背靠着背。   “顾云川。”江珩喊他。   “嗯。”顾云川应了一声。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江珩将扇子掷出,顾云川用剑一挑,旋转的扇子改变轨道,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擦着敌人的衣襟,把他们的衣服划破,他们惊吓之余,起跳退开,回过神来,江珩已经重新拿起了剑,扇子也回到了顾云川的手里。殷荷此时飞身而来,加入战场。   “慢着。”白景屹出声阻止。   「“书生发现屠户失踪,劝说大家不要冲动,众人坐下,仔细分析起当前事态来……”」   故事虽然老套,但是逼真的场景和华丽的服装武器让各国代表团目不转睛,江珩和顾云川刚刚一套配合默契行云流水的组合技更是让人直呼叫好。   “江珩和顾云川,他们的组合有1+1>2的效果。”安妮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   “是挺厉害……不过,表演赛多少有演的成分吧。”史蒂夫接话。   安妮没理他,捏了捏斯科特的手心。   开幕表演赛在主题曲中结束。王又冬从换衣间里出来,挽住殷荷的胳膊:“姐,突然好紧张,这是已经开始了吗?”   “是,不过我们的第一场比赛在后天。”殷荷拍拍她的手,柔声说。   “王又冬。”江珩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喊她。   “干什么?”王又冬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走过去问。   江珩手里有一枚硬币,他虚握住拳头竖起,把硬币放在食指上,大拇指轻挑,硬币垂直起飞,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在江珩的手背上,被他盖住:“猜正反。”   王又冬皱着眉疑惑地看看江珩,看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勉强说:“……呃,正面?”   “错了。”江珩摊开手,没等王又冬说话,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继续猜。”   王又冬想了想:“正面。”   “不对。继续。”   “反面。”   “不对。”   ……   连猜五次,王又冬竟然一次也没猜对,第六次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江珩的手,甚至分出一缕精神力探知,突然大喊:“你出老千!你把它换了一个面!”   江珩完全没有被戳破把戏的窘态,大大方方地打开双手。   “神经病啊你。”王又冬被耍了,生气地看着他。   “你不是紧张吗?让你体会一下失败是什么感觉,习惯了就不怕了。”江珩理直气壮地说。   “……”王又冬向来成绩优秀,非常聪明,可她从来没搞懂过十几岁的男生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但是看着江珩含笑的眼睛,她居然真的感觉不到紧张了。   王又冬拉着殷荷转身,掩饰嘴角的笑意:“走了姐,离神经病远一点。”   顾云川走出来,还没说话,江珩抬头看着他:“猜正反。”   顾云川看着硬币在空中划过:“我能看得出来。”   “快点猜。”江珩催他。   “反面。”顾云川说。   “你好自信。”江珩盖着手背上的硬币,“你从来没出过错吗?”   顾云川想了想,点点头:“从来没有。”   江珩打开手,硬币花面朝上,确实是反面,他说:“你猜错了。”   江珩拿起这枚硬币,给他展示有数字的一面:“在我这,这面是反面。”又翻到有花的一面,“这面才是正面。”   猫国有猫国的法规。顾云川想着,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设定。   “叮”,硬币再次在空中飞舞,落到江珩的手背上。   “正面。”顾云川能清楚地看见一切,他稍微反应了一下江珩的新规定,回答道。   “不对。”江珩摇摇头,“规则变了,这面现在又是反面了。”   顾云川眨眨眼睛,抬眸看着江珩。身边到处都是走动的人群,嘈杂的声音,阳光被窗户框成方块,落在他们在的这小片区域。   “猜正反。”江珩又说。   顾云川还是看到了,他不知道猫国的法规到底是几秒一变,如实说出了自己看到的:“反面。”   “不对。”江珩勾起嘴角笑了笑,“顾云川,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猜不对我明天就不吃你的糖了。”   没给顾云川反应的机会,硬币起飞,在阳光下反射着略刺眼的光。只要顾云川想,在他眼里,一切都可以是慢动作,于是在硬币落下之前,他移开了目光。   他看向江珩,江珩坐着,因此从上往下可以看见他的发旋,江珩有三个发旋,怪不得从小就那么调皮。就在这片刻之间,硬币落下了。   顾云川没有再看到硬币的花色。   “猜吧。”江珩说。   顾云川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正面?”说出这个不确定的词后,他心头竟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落在了空中,失去控制。这是他第一次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猜测”。   “嗯——”江珩拉长了音调。   顾云川盯着他的手,如果猜错了,江珩明天不会再问他要一颗糖。这件事让顾云川很紧张。   是有花的一面。   顾云川看向江珩,等待他的审判。   江珩想了想,说:“恭喜你,猜对了。”   猫国法规真是瞬息万变。顾云川松了一口气。   “猜对了没有奖励吗?”顾云川开始得寸进尺。   江珩已经站起来了,听见他的话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看也不看就把硬币朝后扔给顾云川:“奖励你一块钱。”   顾云川接住,硬币是热的,他把硬币在手心按了一下,放进口袋。   “江珩。”顾云川喊他,“吃烧烤吗?”   江珩的后脚跟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走回来问顾云川:“你不去医院了?”   “不去了。”   江珩的眼睛里亮起光来。   “不可以加辣。”   江珩的睫毛耷拉下来。   “……最多一串辣的。” 第24章 24   “小组赛第三轮,东道主z国将对阵s国,我们看到在已经确定出线的情况下,殷荷选手没有首发,看来是轮休了。”   “我看到论坛上有同学讨论,在前两场小组赛中,殷荷发挥的作用似乎不大啊,杨老师,您怎么看?”   “这事它不能怪殷荷,得怪江珩。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前两场江珩完全没给对手一点面子,把比赛变成了个人秀,拿到了两次最高分的MVP,在他身边,谁能发挥得了作用?”   “杨老师,听您的口气,您是觉得江珩需要收敛一些?”   “倒也不必。首先,他这样横冲直撞的强势打法有顾云川做后盾,续航不成问题。其次,他可以吸引对手的仇恨和火力,等到淘汰赛,就能为殷荷创造输出空间,不失为一种不错的战术。”   “好!我们看到两队选手已经入场了,正在热身。今天这场比赛随机抽到的地图是——荒漠图!啊,这是s国的主力输出李南星最擅长的地图,他的精神体是阿拉伯狼,这种狼虽然体型较小,但是灵活凶猛,沙漠是它的栖息地,看来在地图上,s国占优啊。”   “s国已经确定无缘淘汰赛,此役单为荣誉而战,说不定能没有顾虑地超常发挥。z国这边,江珩连续两场都打满全场,一直保持着一个高兴奋度的状态,这场其实应该轮休一下,否则也许会影响淘汰赛的发挥。”   “杨老师,您不是说有顾云川在,江珩的续航不成问题吗?”   “凡事都有双面性,也正因为顾云川,导致江珩更加无所忌惮……”   李南星戴上护具,装备好武器,忍不住偏过头去打量自己的对手。这场殷荷和王又冬都轮休,z国首发是江珩、顾云川、屈同方、白景屹和林屿,2向导+3哨兵,z国一直都是这样的3+2组合。按理来说,多哨兵的队伍大多会让火力分散,多点开花,但是在前两场比赛中,哨兵也成了江珩的辅助,其风格竟然和t国相像。   而t国虽被分在了死亡之组,同样两战全胜,也已经锁定了出线名额。   李南星转过脸去,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信息已经和他关系不大,最后一场比赛,他只要做到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就好。   随着电子钟的倒计时声响起,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炎热沙漠在选手眼前铺陈开来。   温度和沙砾的质感都被模拟得如此逼真,李南星恍惚了一下,他的精神体回到了老家,兴致勃勃,状态正佳。在几乎没有遮挡物的地图中,正面战是免不了的,李南星和屈同方迎面撞上。   屈同方竟有闲情和他打招呼,说了句极其蹩脚的s国语,李南星差点没有听懂,不过这并没有对他造成干扰,他当机立断,正面迎上。同样是狼,屈同方的精神体是生活在雪原上的灰狼,此时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李南星握紧手中匕首,对准屈同方胸前的生命牌刺去。   每场比赛每人有三条生命,如果被对手撕下贴在身前的一张生命牌即视为失去一条生命,三条生命耗尽后会强制下场,由替补上场。   就在李南星以为自己要得手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危险袭来,可惜要躲已经来不及,他的精神体立刻飞扑而上要来助他,中途却被窜出的一只老虎一掌拍倒。   比赛刚刚开始六分钟,李南星失去了一张生命牌。   老虎走来,肉垫在沙子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如同江珩的到来,悄无声息,犹如鬼魅。   李南星惊得一滴冷汗落下,三两步退开,寻找自己的向导。   “漂亮!顾云川的视野仿佛比我们的摄像头还要全面,他的计算能力恐怕也和电脑不相上下,江珩犹入无人之境,六分钟就轻取对方主要战力的第一条命,占领了第一个敌方据点。”   “不过z国这边只留白景屹单守自己家,好像有点吃力啊。”   “杨老师,我怎么觉得这是z国在赌,赌江珩能先占领对方全部据点。”   “是的,这是非常冒进的一种打法,全部仰仗江珩的个人能力……”   “天!白景屹竟然也放弃了守家,前去协助江珩!好家伙,现在z国的大门大开无人看守,好像在对s国选手说,你来呀,你敢来吗?”   李南星和四位队友站到一起,他们知道要赢下这场比赛已经非常艰难,但至少不能输得太难看,最后两个据点要死死守住。   汗水从江珩的发梢上滴落。太热了。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但是神经却兴奋得突突直跳。   “江珩。”顾云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似乎能让燥热的空气清凉几分,“李南星。”   他话音刚落,江珩已经领会,只听一声虎啸,老虎扑向阿拉伯狼,江珩的目标也一目了然。李南星的队友立刻向江珩扑去,掩护李南星。   江珩居然没有躲,他的两条生命迅速被对方拿下,而同时他也将李南星送出了比赛战场。就在s国剩下的队友想要取得江珩最后一条生命之时,他却不再恋战,轻巧地挣脱开来,明明是个活人,却像条鱼一样从四人包围圈中溜走了。   “李南星失去三条生命,自动退出战场,替补……”   这条广播还未播报完,屈同方和白景屹占据了最后两个敌方据点,比赛已经结束了。   “恭喜z国,小组赛三战全胜,以小组头名出线!他们下一场将对阵「乙」组第二名,争夺前四名的资格。”   ……   “那个,顾云川……”林屿头上还滴着汗,顾不及擦,向顾云川走过来,“我能请教一下你几个问题吗?不会占你太多时间的……”   “带我一个,我也有话和你说。”王又冬凑上来。   顾云川看了眼正在灌水喝的江珩,水沿着他的下巴滑落,爬过滚动的喉结,最后没入背心里。黑色背心贴合着胸肌,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整个人热气腾腾的,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似乎注意到了顾云川的视线,他放下水杯:“你是不是没有汗腺,顾云川?”   顾云川看着他笑了一下:“我没有什么运动量。”连屈同方和白景屹两个哨兵都担任了掩护和辅助的作用,顾云川当然不会贸然行动,抢了江珩的风头。   可是同为向导的林屿却满头大汗,林屿注意到江珩打量的目光,看着他,脸有些发红:“我是紧张的。”   顾云川向前一步,挡住了林屿的视线:“走吧,去休息室。”却又转身,拿出一颗糖塞给江珩,才跟着殷荷和林屿离开。   下一场比赛一小时后开始,江珩正巧看见了备赛的t国选手,因为身高优势,人群中的斯科特十分显眼。两人的目光接触了一下,斯科特微微点头示意,算是问好。   江珩笑了一下,说了句:“加油。”便转身向休息室旁的淋浴间走去。哨兵洗个战斗澡最多只花十分钟,江珩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剥开顾云川刚刚给他的那颗糖。这款糖果味道清新,甜而不腻,橘子味吃了两个月也没有厌。江珩就要把糖果咬碎,突然瞳孔一缩,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倾,双手抓住了盥洗台边缘,力道大得青筋暴起。   好疼。   江珩的脑子里划过这两个字,再也思考不了其他,像是有数十柄利刃在脑子里搅动,眼前黑了一瞬。   短暂的空白之后,他回过神来,头晕带来一阵剧烈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江珩俯在盥洗台上方,把午餐吐了个干净,糖果砸在盥洗盆里,叮当作响。   水声哗啦,江珩冲净秽物,洗了把脸。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他的脸庞滑落,面色发白,他眨了两下眼睛,睫毛上坠着的水珠滴落。试着晃动了一下脑袋后,江珩感觉一切正常,刚刚那一瞬的剧痛仿佛是个幻觉。   江珩心不在焉地走出淋浴间,听到有人对他说:“你看起来不太好。”   江珩抬头看见斯科特。   “神经痛?”斯科特问。   神经痛是什么?想到他们是潜在竞争对手,江珩在心里默默地问。   斯科特想了想,还是开口:“你拼得太猛了。”但同样考虑到他们是竞争关系,他不好说出建议江珩休息的话来,也就闭了嘴。   “谢谢。”江珩能感觉到对方单纯的关心,“我会注意。”   走之前,他又说了一遍:“决赛见。”   乔桓正上班摸鱼打着游戏,突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吓得把手机一扔,看见是江珩之后又把手机捡回来:“吓我一跳。”   “你又上班摸鱼。”江珩坐在沙发上。   “什么叫又!”乔桓退出游戏,打量江珩,“你怎么一个人来了,顾云川呢?”   江珩没回答这个问题,他问:“神经痛是什么?”   “神经痛?就是和肌肉酸胀差不多的症状。是身体提醒你要休息的一种信号,一般只发生在高阶哨兵身上,因为只有他们的身体素质可能引发这种警报。”乔桓语气轻松地说,“是不是特别疼,该!让你浪。”   江珩很不满地皱起眉,嘴角下拉:“为什么都说我很浪?”   乔桓居然听出一丝委屈来,他问:“所以你觉得你是正常发挥罢了?”   “对。”江珩神色坦然地点点头。   “……”乔桓给他噎了一下,“顾云川是不是跟你说,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你怎么知道?”   “看把你惯得这个样。”乔桓嫌弃地皱皱眉,“不过神经痛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们下场比赛哪天?”   “后天。”江珩回答。   “虽然知道你肯定不会听,但我建议你下场最好别首发了。”   “不要。”江珩摇头。   “行,疼死你得了。”乔桓看了看他,又说,“我是不是不能告诉顾云川这事?”   “……”江珩似乎不愿意承认,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如果顾云川知道了一定会同意乔桓的建议,虽然他依然不会听,但是顾云川脑子太灵活,方法太多,指不定就用什么办法把他摁住了。   下一场开始可是淘汰赛,不管对手实力如何,江珩不想错过任何一场比赛。他享受比赛的感觉,更享受胜利。   “不让我告诉顾云川可以,过来帮我把这关打过了,我卡了两天了。”乔桓坐到他身边,打开游戏。   “江珩说不想轮休就不给他轮休?江珩要上天你也让他上天?”另一边,王又冬抱着手臂非常不满地问。他们复盘完了这场比赛后,讨论起江珩来。   “呃,我觉得江珩的状态很好,他可能就是越战越勇的类型,中途休息可能会打乱他的节奏吧。”林屿小声说。   “你也帮他说话?”   “你很了解他?”   王又冬和顾云川的声音一起响起。林屿举手求饶:“当我什么也没说。”   王又冬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油盐不进的顾云川:“你对自己太自信了顾云川,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第25章 25   四分之一决赛,z国对阵h国。   h国是此次比赛中杀出的一匹黑马,小组赛和八分之一决赛中都赢下赛前大热队伍,在无人看好的情况下闯入了半决赛。   而现在,他们看上去很有希望能把东道主斩落马下,去争夺冠军。h国还剩下四个据点未被占领,而z国只剩下两个,更糟糕的是,z国主力之一殷荷已经失去了三条生命,由白景屹替补上场。   “上一场赛后采访时,斯科特和江珩都互相喊话决赛见,现在t国已经顺利闯进了决赛,z国看来有些危……哇,顾云川的战斗力很强啊!”解说说到一半突然高呼。   向导的精神触手可以伤人,但是在比赛中,明文规定不可使用精神力对任何人造成任何形式的损伤,否则将视为严重犯规。因此向导们的主要作用就是侦查和干扰。在之前所有的比赛中,顾云川将其发挥到了极致,学校论坛中,大家戏称他为“上帝之眼”。但也仅限于此了,顾云川几乎没有和对手正面交手过。   直到此刻。   h国两个A级哨兵目标明确,在已经解决了z国主要战力之一后,他们决定直取z国“大脑”顾云川,令他们惊讶的是,z国并没有对这个发挥关键作用的向导进行任何保护,江珩远在地图另一侧守着另一个据点,没有看到其他支援。   顾云川的战斗风格并不像殷荷一般追求稳妥,也不和江珩一般招式华丽,观赏性极佳。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计算出最佳行动路线后绝不多走一步,敌方两位哨兵在因为轻敌骤然失去了一条生命后,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找不到顾云川的身影。他们的脑子里还回放着刚刚顾云川的眼神,说冷漠似乎并不恰当,他好像在看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一般,虽胜券在握但也并无多余的感情,写下答案之后就翻了页。   明明处于劣势的是z国,顾云川却依然冷静。   “江珩可能向你们那里去支援了!”两人还在因为没有拿下顾云川而气愤,突然听到队友在频道里大喊。   他们立刻作出备战姿态,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江珩似乎没有往这里来,他不是守着二号据点吗?”一个哨兵问。   “二号据点已经被我们拿下了,现在只剩最后的一号据点了,江珩去哪了?”   “一号据点现在由白景屹、顾云川、林屿和屈同方死守,没有发现江珩。”此时前去攻击一号据点的一位向导向他们发来消息。   “这……”   “全体队员前去一号据点集合,把它拿下我们就赢了,暂时不要管江珩!”就在他们犹豫时,向导给出了作战指示。   他们看不见江珩在哪,解说和观众拥有上帝视角,可以清楚地看见江珩正只身一人前往敌方四号据点。   在比赛中,每个据点处都有相应的防护措施,仅凭一人之力很难将其在短时间内攻破占领,更不要说,h国还剩下四个完好的据点。   “天呐,z国是……是我想的那样吗,留下四人死守最后一个据点,江珩一个人去攻破敌方四个据点?”解说都有些结巴了,“杨老师,您,您觉得这……”   “江珩选手是越战越勇越兴奋的类型,高压之下表现更好,如果这届比赛有一个人可以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奇迹,也只能是他了。我们现在只能祝他好运。”   “啊……也是。我们可以看到z国一号据点处出现了混战,h国现在全员攻击敌方最后一个据点,形成了四打五的局面,但是z国的抵抗非常顽强,加上此处地势易守难攻,两队僵持住了。”   「h国 四号据点已被占领」   “哇!江珩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h国似乎还是坚持全力攻击,他们坚信自己一定比江珩快啊!……诶,h国内部好像出现了一点小争论,我们看到卢攻击了他的队友派,看来他们对于要不要回防意见不统一啊。”   「h国 三号据点已被占领」   “江珩有点到极限了,这场比赛前期他的压力也不小,在殷荷下场后他一个人守自家二号据点守了很久,顶过了好几波高压。”   “h国再次发起了一波猛攻!白景屹生命值归零,屈同方即将替补上场,但在这个空档中,h国还在攻击,五打三啊!z国能坚持多久呢?顾云川好像也很担心,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顾云川选手脸上看到了担忧的表情。”   “他不是在担心这里,刚刚白景屹是主动下场,决定替换上状态还是满分的屈同方,因此顾云川一定有足够的信心守过这波三打五。我觉得他是看到江珩占领两个据点之间间隔太短,担心江珩的状态是否到了临界值。”   「h国 二号据点已被占领」   和广播播报响起的同一时刻,h国终于改变策略,主动下场了一名哨兵,替补哨兵直奔自家最后一个据点。   “h国这个时候了还不全员回防?看来z国据点最后这一点生命值对他们诱惑太大了,我现在怀疑顾云川是不是故意把据点生命值控在了15%,给对方一种马上就要成功的错觉,才能把他们留住。”   “江珩占领h国一号据点的速度慢了不少,此时h国的替补哨兵兰已经上场了,直扑江珩而去。哦,另一边h国也终于放弃了进攻,开始全员撤退回防了!”   “江珩还能撑多久呢?其实他完全可以先撤退,等队友前来支援……啊他没有撤退。”   “他要是撤退了他就不是江珩了。”   “顾云川和h国其他队员一起赶到了,但是——不需要了!江珩占领了最后一个据点!”解说激动地大喊,“二十分钟内一穿四!这是Y-SG史上史无前例的一个奇迹,江珩做到了!他才刚刚过了17岁生日!未来可期!”   「比赛结束 胜者:z国」   赛后z国的支持者如何疯狂庆祝,h国的选手如何沮丧,外界的报道如何夸大赞美这场逆袭奇迹,都和江珩没有太大关系了。   他现在正在调解室里接受顾云川的调节。   江珩半靠在沙发上,像只从水里捞出来的猫,浑身湿哒哒黏糊糊,肌肉上的汗水被房间里暖色灯光渡成了金色,好像一层蜂蜜。他的眼眶和鼻尖都发着红,眼睛亮得像水里燃烧的火焰,下睫毛上都挂着小滴水珠。   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放着刚刚占领最后一个据点的画面,像个卡壳的老式放映机,欢呼声和过于炽热的灯光反复袭击着他所有的感官。   顾云川的精神力把他包裹起来,像海底的珊瑚丛,像刚摘的棉花,也像天空中团团云朵。顾云川双手撑在江珩身侧的沙发扶手上,缓慢地、轻轻地抱住了他。   起先,这样的动作让江珩非常不安,顾云川的体温和气味都来势汹汹地往江珩身体里钻,随着顾云川收紧手臂,江珩似乎感到自己和外界彻底隔绝了,他好像被顾云川宽大的翅膀包裹住。   这让他很有安全感。   江珩鼻尖的汗水蹭在顾云川的颈侧,他说:“夸夸我。”他的声音透露着疲倦,语气却很雀跃。   顾云川脑子里有很多赞美之词,但是被江珩这样依顺的、狡黠的语气击中,打翻了满腹学识,零落一地,心口咕噜咕噜地滚着热气,叫他喉头哽住,不敢开口,怕关不住的爱意怜意一股脑地迸出来,把他的猫淹没了。   “很厉害。”连顾云川也变得笨嘴拙舌。   江珩笑了一下,似乎是笑他的词穷,但是不管怎么样,顾云川难得的笨拙让他很开心,他说:“顾云川,咬一下我。”   江珩的腺体就在顾云川的眼前,小小圆圆的一个凸起,形状规整。顾云川的嘴唇先蹭到了它,像落了个吻,而后轻轻地咬了下去。   “唔。”江珩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好像是身处在云端,被柔软的白云包裹,酥酥麻麻的痒意蔓延开来,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于是紧张地紧绷起身体来,却不知如何抵御,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顾云川放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他们毫无缝隙地贴合着,像两个契合的半圆融为一体。他也缓慢却坚定地继续咬下去,尖尖的牙齿扎在脆弱的软肉上,有点疼,但更加难以忽视的是蔓延开来的热和痒。   江珩本就汗水淋漓,此时更不停地往外析着水分,他的神智飘在云端,晕晕乎乎,身体微微颤抖,身上的衣物几乎没有什么遮挡作用了,完全贴合在肌肉上,勾勒出了漂亮的线条。   顾云川终于松开了江珩的腺体。江珩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被抖落下来,落在顾云川的肩上。顾云川的衬衫原本没有一丝褶皱,现在沾了江珩的汗水,显得乱糟糟皱巴巴的。   见顾云川没有起身的意思,江珩问他:“好了吗?”   “嗯。”顾云川还是没有起身,他说,“到你的精神领域里去吧,帮你把它理顺。”   “不要。”江珩拒绝,“我现在的状态正好。”   顾云川还要说什么,江珩打断了他:“我今天要两颗糖。”他还记着小组赛结束那天被他吐掉的那颗糖,为了不让顾云川起疑,他一直没提,今天一场逆袭后,总算有正当理由多要一颗糖了。   “好。”顾云川自然是什么都会依他。 第26章 26   决赛。   观众席上坐满了来自z国的粉丝,他们举着横幅,挥舞着旗帜,形成了一片流动着的红色海洋。每个人的脸上都画上了小国旗,洋溢着兴奋期待的笑容。镜头扫过的地方,就会有人带头喊起加油的口号,声音响彻云霄。   这就是东道主在主场能获得的极大优势,台下坐着的都是支持自己的粉丝,士气自然比对手高出了一大截。   “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了本届的最后一场比赛了,对阵双方是t国和z国,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双方选手正在候场通道做最后的准备。杨老师,您对这场比赛有什么看法?”   “t国一路高歌猛进,无论对手实力强弱,都能以绝对优势轻松赢下,可以说是本届比赛实力最强的一支队伍。z国在小组赛面对的都是实力稍弱的对手,未能看出他们的实际水平,到了淘汰赛,上一场遭遇黑马h国时几度落后,却贡献了本届比赛最精彩的一次逆转奇迹,有惊无险地闯入了决赛。可以说双方实力旗鼓相当,我想这会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林屿在候场通道里反复做着深呼吸,然后握紧了拳头,小声给自己打气。这场比赛他们采用3向导+2哨兵的阵容,所以他将首发出场,心理压力不可谓不大。   王又冬看到他这副模样,笑起来:“这么紧张啊?你看看那边那个大爷,在那讨论如果我们赢了之后要去吃什么呢。”她努努下巴,指向江珩的方向。   江珩靠在候场通道的墙壁上,笑着和身边的顾云川说话,神态轻松自若。   “江珩真的很有自信,好羡慕他啊。”林屿小声说。   王又冬挑了挑眉:“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分钟,双方选手入场。   江珩收敛起了漫不经心的姿态,站直走进了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身上,尤其是江珩和斯科特。这场比赛结束之后,除了将诞生本届大赛的冠军,也会选出整届比赛的MVP,大家普遍认为这项殊荣要么属于江珩,要么属于斯科特,显然,答案就写在这场直接交锋中。   灯光亮起,喧嚣和欢呼都像潮水一般慢慢褪去,雨林图铺陈开来,空气变得黏糊潮湿,气温闷热。   「比赛正式开始」   雨林图的遮挡物众多,还有暴雨降临的可能性,因此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江珩的感官从未像现在这般灵敏过,他可以听到虫子在哪片树叶下飞舞。   “江珩从接近三米高的树上跳下来,居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史蒂夫在他前面不到五米处,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   “这是猫科动物的基本功,你看他的精神体在林间走动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杨老师解释道。   史蒂夫是A级哨兵,警惕性非常强,江珩走了两步,在他身后停下了。但是他的心跳和神经停不下来,理智告诉他应该谨慎行事,但是肾上腺激素却催他向前。   江珩从上场比赛结束后就一直保持着这样高兴奋度的状态,顾云川在身边才能勉强平静一下,睡个安稳觉。但是按照他们的战术,本场比赛要打“游击战”,分散行动,骚扰完就走,务必扰乱对手的心态,让保护在斯科特身边的铜墙铁壁松动。   所以顾云川并不在江珩身边。   西伯利亚虎在湿热的环境中也略显焦躁,虽然一动不动地俯趴潜伏着,尾巴尖却在空中不安地晃动着。   太闷了,扎破一个口子呼吸一下吧。   史蒂夫反应已经极快,转身跳开,却被西伯利亚虎挡住了去路。他的精神体是一只棕熊,咆哮一声赶来,抡起熊掌要往老虎身上拍去,两只猛兽缠斗在一起。   单打独斗史蒂夫是绝对打不过江珩的,但他竟没有撤退,而是亮出短刀,向江珩刺来,江珩稳稳扣住了他的手,突然感到一阵压力袭来,动作微微停滞了一瞬,史蒂夫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就要抬腿踢向江珩下盘。   江珩的余光瞥见了赶来的安妮,她居然没有留在斯科特身边。   江珩松开史蒂夫的手,轻巧后跳躲开,看着眼前这对姐弟,他的神色认真起来。   “……我们看到江珩这边已经开打了,一打二,江珩看起来不是很轻松。”   “t国的史蒂夫选手年龄很小,级别也只是A级,被很多人忽视了,其实在之前的几场比赛里,他发挥的作用也不小,尤其是八分之一决赛单杀y国的s级哨兵,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安妮和史蒂夫是亲姐弟,想必配合会相当默契,看看江珩如何化解——哦,江珩轻松化解了。”   解说几句话的时间,江珩已经顶着安妮不断施加的压力钳制住了史蒂夫,是和比赛前他们初遇时相同的姿势。史蒂夫的脸被埋在湿漉漉的泥土和树叶中,气得咬牙切齿:“你真是疯得可以,撤退一下要你命?我姐的精神施压也强顶。”   江珩面无表情地死死压住他,抬眸看向几步之外的安妮。   安妮仿佛来到了真正的雨林之中,被藏在林子里的野兽盯上,一时汗毛四起,一滴冷汗落下。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江珩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虽然看上去游刃有余,但她是不是能赌一把,他在强撑。   安妮和斯科特合作很久了,她再清楚不过高阶哨兵的临界点在哪里。安妮的心定了一些。   “江珩会对史蒂夫完成本场的首杀吗?啊,在安妮的施压下,江珩迟迟没有撕下史蒂夫的生命牌,三个人僵持住了。另一边,z国和t国也陷入了混战,殷荷对上斯科特非常沉着冷静啊。”   “这就是殷荷选手的优点,不会因为对手的强弱而心态失衡,她非常稳健。”   “z国的四名选手对阵斯科特加上两位向导也有些分身乏术啊,没人有空支援江珩……”   「史蒂夫生命值-1」   「安妮生命值-1」   「江珩生命值-1」   广播接连响起。   江珩在此之前已经火速跳开,钻进丛林里,只见树叶轻微颤动,安妮和史蒂夫再想找人已经无从下手。   安妮惊疑地抬头望去,捕捉到一点白色羽毛掠过的痕迹。是顾云川。   “比赛开始仅十分钟,江珩一换二,不算太亏,得手之后他也迅速撤退,不再恋战了。我们看另一边啊,t国在失去两条生命值之后似乎不打算再和z国纠缠了,斯科特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嗯?顾云川发现什么了?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江珩好像不太对劲。”   看台上的观众欢呼声也停了一下,他们惊讶地看着转播屏幕,上面是江珩的身影。   疼。   人在剧烈疼痛中是没有办法思考的,可是江珩还能第一时间找好隐匿地点,没留下一点可供追踪的痕迹,连摄像头追到他都花了一点时间。   比起上次的大脑剧痛,这次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每一条神经似乎都在被无形的手大力撕扯着。他半弓着身子卧在树下,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伤痕深可见骨,血水滴落在泥泞里,泥水混着汗水很快将江珩整个人浸湿。   比赛被叫停了。   仙鹤焦躁地在空中盘旋,凄厉的叫声让人心惊,它终于找到了躲在林间的老虎,下降后用翅膀拥住它,老虎安静地卧着,似乎失去了意识。   顾云川跪在江珩身前,衣襟上沾满了泥泞的泥点,抢救出江珩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背,把他按在自己的颈窝里,感受到怀中的人浑身发烫,微微颤抖。   “疼成这样居然没晕过去?”赶来的医护人员一边为他检查,一边忍不住惊讶。   乔桓来回踱步,说不出话来,一面气得火冒三丈,一面看见江珩疼成这样还睁着眼睛,睫毛乱颤的倔强模样,又难受得鼻头发酸。   顾云川背对着乔桓,乔桓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同为向导,他看得见顾云川控制不住四溢了一地的精神力,它们将江珩紧紧地包裹住,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几次想要进入江珩的精神领域帮他止痛,似乎都被挡了出来,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顾云川是第一个赶到江珩身边的,在众人还发懵的时候就迅速地叫停了比赛,喊来医护人员,阻止了江珩继续伤害自己,没有耽搁一秒钟,似乎冷静理智到了极点。   但是,乔桓还看见了顾云川拥抱着江珩的左手轻微颤抖。   他在害怕。   白景屹按住上蹿下跳的屈同方,忍不住怒吼道:“别乱动!”   “我他妈急死了!”屈同方也冲他喊,“怎么回事啊!”   “神经痛。”乔桓对着他们说。   “神经痛是什么东西?严重吗?”   乔桓把两人拉到另一边,给他们简单地讲解了一下神经痛。两个人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点。   江珩似乎堪堪缓过来一些,没有起初颤抖得那么厉害了,医护人员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正要问他感觉如何,江珩却先开了口:“换人吧。”   他的声音有点哑,但是很平静。   众人都愣了一下,屈同方先反应过来:“换!宝没关系,我上场,你别担心!”   “嗯。”江珩轻轻应了一声,把头埋进顾云川的颈窝里。   “江珩……”顾云川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怔愣住,继而眼里流露出慌乱,睫毛轻轻颤抖着。   温热的液体滴在顾云川的颈窝里,顺着他的锁骨,流向他心脏的位置,好像一片羽毛落下,却有千钧重,刚刚搭建好的城池轰然倒塌。   江珩在哭。   他哭得没有声音,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全场所有人除了顾云川没人发现他的眼泪。刚刚经历剧痛时江珩把牙齿咬出了血也没流一滴泪,然而此刻,在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完成接下的比赛后,眼泪便关不住了。   这片泥泞潮湿的雨林终于下起淅淅沥沥的大雨来。 第27章 27   许澹和黄政乐在观众席看到江珩因伤下场后,第一时间就冲向了比赛现场,可是当时人多杂乱,没有能见到江珩,只能一路跟到医院来。好不容易得到允许凑到江珩面前,还没说话先被江珩制止了,他正在用手机看决赛直播。   两人凑上去看了一眼,比赛刚好结束,屏幕上用金光闪闪的字体打出了「冠军 t国」。   江珩在那一刻并没有感到明显的失望。t国打法成熟,纸面实力最强,心态更是稳健,赛前预测中,t国夺冠的几率高达70%,即使江珩以最佳状态打满了全场,结果也不一定会改变。   z国也虽败犹荣。在失去了江珩之后,他们火速调整了战术,每个人都发挥出了最佳水准,殷荷和屈同方配合打掉斯科特一条生命值后火速占领了地方一个据点,还将比赛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在这场比赛中,最拼的无疑是顾云川。如果说哨兵是水手,那么向导就是舵手,他们要掌握航行的方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使不和敌人正面交手,也相当费心费力。而顾云川在此场比赛中的角色已经不仅仅是个向导了,他几乎承担了一个哨兵的职责,直接将安妮杀穿,导致她提前下场。   安妮有苦说不出,江珩并非因她受伤下场,然而鉴于在江珩下场之前,安妮曾对他进行了精神方面的压制,她就成了顾云川的靶子。   z国的轮换名额全部用完后,全场只剩顾云川一人和最后两个据点,竟硬抗了t国四人整整十二分钟,可惜奇迹不会降临一支队伍两次,最终t国还是赢得了比赛。决赛的最后一个镜头没有给到新科冠军,还是对准了那只精神体仙鹤,它仰起修长的脖颈向着天空啼叫了一声,随后消失。   在学校论坛上,半决赛江珩的二十分钟和决赛顾云川的十二分钟共同评为本届赛事最让人揪心的精彩片段。   “哥,没关系,不就是一场比赛吗?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黄政乐倒不在乎谁拿冠军,一心只想安慰江珩。   手机里冠军队伍被鲜花簇拥登上领奖台,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在安静的病房中突兀地回荡着。   江珩身上一直有一股属于少年人的朝气,永远自信,永远无畏。决赛前一天晚上许澹担心他紧张,还和黄政乐偷偷跑去训练基地要给他加油打气,结果不过才晚上十点钟,江珩已经毫无压力地睡着了。这样一个人,理所当然地要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发光,没有人会质疑为什么。   但此刻他垂眸不语,平静地看着颁奖典礼的直播。许澹难受得要死,他宁愿看到江珩生气也好,哭泣也罢,就是看不得他这样冷静的模样,于是开口安慰:“宝!你别伤心……呜呜……”自己却忍不住哭了出来。   江珩听见许澹的哭声,嫌弃地挑挑眉,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滑稽模样,抽了几张纸糊在他脸上:“干什么,搞得跟我要死了一样。”   “呸呸呸!”许澹抹了把眼泪,“长命百岁!什么破比赛,咱不稀罕,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江珩勾了勾嘴角:“用你们说,我本来就是最好的。”他拿起手机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上面赫然写着「本届MVP 江珩」。   黄政乐眼圈红红的,眼泪要掉不掉,凑上去看了看,高兴得一拍大腿:“太好了!实至名归!”   江珩看了眼这两个大小伙子又哭又笑的样子,偏过头去轻笑一声:“不太实至名归吧,多少有点同情因素。”   “胡说!”许澹不哭了,生气地撩起袖子开始和江珩讲道理,分析他比赛期间创造了多少机会,输出有多高。要知道在比赛期间,许澹除了跑前跑后给自家队伍做后勤工作,剩余时间都在网上大战黑子,虽然江珩的表现无可挑剔,但是网上鱼龙混杂,总有酸鸡跳脚。许澹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各大平台上四处巡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江珩的黑粉。哪怕是江珩本人也不能黑江珩!   江珩听许澹头头是道地给他列出一二三点分析,本来觉得好笑,但是听他眉飞色舞地夸自己,又忍不住有一点小得意。黄政乐观察到江珩的眉眼舒展开来,挂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偷偷给许澹比了个大拇指。   乔桓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在许澹喝水的间隙走进来:“没什么事,就是身体超负荷了。估计你这几天还得疼个几次,但是止痛药对你也没有用。你看你是要住医院,还是回——”   “住医院!”黄政乐和许澹异口同声地说。随后他们回头看着江珩,眼里都是劝说的意味。   江珩可不想住医院,但是看着眼前站在同一阵线的三个人,到了嘴边的“不要”两个字又吞了下去。   “他们都想来看你,但是刚比完赛怪辛苦的,我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可能晚上会过来。”乔桓顿了一下,“不过顾云川我拦不住,他一会就到。”   “顾云川才是最该休息的那一个吧。”黄政乐没忍住说了一句。   “休息?他不见到江珩能休息才怪了。”乔桓往门外走,“有事按铃叫我。”   许澹和黄政乐出去给江珩买晚饭,病房里终于清净了下来。江珩放下手机,躺了下来,半蜷在病床里。他其实还在疼,虽然没有刚发作那会疼得叫人大脑空白了,但是总觉得哪里在隐隐作痛,似乎是骨头,又似乎是神经。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没睡着,江珩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听脚步声就知道是顾云川,他走路跟拿了尺子丈量过似的,每一步都间隔相等。   江珩没动,感觉到顾云川在床边坐下,然后往自己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江珩把手心打开一看,是MVP的奖牌,金灿灿的,正面雕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虎头,下方刻着他的名字:江珩。   “怎么老虎脑袋都雕好了,是内定吗?”江珩还是没转身,他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闷闷地笑道。   “冠亚军奖杯和MVP奖牌事先都做好了好几份,最后根据结果刻一个名字上去就好了。”顾云川解释道。   “哦。”江珩应了一声。他感到被熟悉的温暖包裹,浑身放松下来,疲倦上涌,明明刚刚怎么也睡不着,可是这会却瞬间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天色已暗,江珩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想起来自己是在医院里。他坐起身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先看见簇拥在自己身边的精神触手,它们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顾云川咬了他的腺体之后,他就能暂时看见这些小玩意了。   江珩准备开灯,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眼睛上,然后“啪”地一下,灯光亮起。   “医院的灯太亮了,适应一下。”顾云川的手心被江珩的睫毛蹭得有些痒,但还是稳稳地盖在江珩的眼睛上。   江珩乖乖地一动没动。过了半分钟,顾云川才移开了手掌,看见光落在江珩的眼睛里,把他的眸子衬得明亮好看。   外卖堆满了整张桌子,炸鸡烧烤寿司蛋糕,甚至还有小龙虾,丰盛诱人。江珩的鼻子动了动。   顾云川轻轻笑了一下:“想吃什么?”   “都想吃。”江珩说。   顾云川想了想,把炸鸡递给他:“先吃这个。”然后戴上手套剥起小龙虾来。   酥香软嫩的鸡块让江珩开心地眯了眯眼,刚啃完鸡腿,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块剥好的虾肉。江珩嚼了嚼,咽下去:“不辣。”   “那不吃了?”   “吃。”   窗外传来钟声,江珩往墙上看去,时钟显示七点整。比赛结束后顾云川赶到这里最多下午四点,在他睡着的接近三个小时里,顾云川一直在用精神力给他缓解疼痛,现在又帮着他调节味觉。这些都发生在他竭尽全力打了一场艰难的比赛之后。   江珩开口喊他:“顾云川。”   顾云川转头看他。即使是在剥虾,顾云川也像在操作什么精密仪器似的,每只虾的虾肉都被干净利落地完整剥出,堆在外卖盒里,而虾壳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像只纪律严明的军队。   江珩看着好笑:“好威风的虾壳大军。”   猫的思维总是跳脱又可爱。   顾云川随意调换了几个虾壳的位置,用他们摆出了一个“1”:“补给你的冠军奖杯。”   江珩忍不住笑起来:“你好幼稚。”   顾云川看见他的笑容,心里酸酸胀胀,又听见江珩问他:“你要不要休息?”   顾云川看着他:“要,但不是现在。”   江珩挑了挑眉表示疑问。   顾云川摘下手套,擦干净手指,坐到江珩身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精神触手:“我现在……控制不住它们。”   顾云川很少,不,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倾诉过自己的情绪,此刻他看着江珩的眼睛,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出去:“因为我处在非常焦虑的状态中。”   江珩轻轻叹了口气,不留情面地说:“活该。”然后指指自己,“我也活该。顾云川,这次我俩闯了个大祸。”   “他们今晚会来吗?”没等顾云川说话,江珩又问。   “他们来过了,你在睡觉,乔桓劝他们让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顾云川回答。   “很好,趁这个时间,我们做一份检讨。”江珩握着拳头,假装举着个话筒对着顾云川,“顾云川同学,请问你这次错哪了?”   顾云川想了想:“错在……不够强。”   江珩愣了一下,笑道:“你完全不知悔改。”   但是顾云川知道他很喜欢这个回答,所以他继续说:“如果我足够强大,不会发现不了你会疼。”他顿了一下,“后悔不能解决问题。”   顾云川提出要留下来陪江珩,乔桓抱臂看他:“你……你真的不休息休息?”   顾云川回答:“不在他身边我没有办法休息。”   “……行吧。”乔桓想了想,“止痛药对他没用,你在他身边也好。”   顾云川回到病房时,江珩已经吃完了饭后甜点小蛋糕。他走过去收拾桌子,江珩突然说:“等一下。”   顾云川停住手上的动作。   “我想留着这个虾壳奖杯。” 第28章 28   江珩是半夜烧起来的。   哨兵的体质都极好,至少从江珩记事起,他从来没有感冒发烧过,所以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发烧是什么感觉。   呼出的气息灼人,脑袋晕晕乎乎,然而这些都不是最磨人的,他本来就感觉骨头疼,再一发烧,仿佛全身的骨头神经都在火炉里炙烤,变得酸软无力,稍一动弹就扯得生疼。   顾云川即使睡着了,注意力依然吊在江珩身上,虽然江珩再难受也一声不吭,他还是第一时间发现猫要烧糊了。   值夜班的小护士赶来给江珩吊水,虽然江珩身体的抗药性很强,但是总归聊胜于无,比他自己挨着好受些。刚毕业没多久的小护士看向病床上,生病的少年坐了起来,身边坐着一个同龄的戴眼镜的少年,正轻轻摸了摸他的后颈,温声说着什么,小护士听不太清,觉得像哄小猫似的。而他微微低了头,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沉默着,他的五官精致,线条分明,棱角锋利,好看得不像真人,又肩宽腿长,就有种摄人的压迫感。   小护士赶紧移开了打量的目光,拿起针头试了试,接着用酒精给江珩消毒,冰冰凉凉的消毒棉接触到江珩的手背,他抬头抬眸看了小护士一眼。细密的睫毛上抬,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这双肖似老虎金眸的眼睛里没有包含任何情绪,落在小护士身上让她有点紧张,下意识地要说些什么:“别怕,不要看针头,一会就好了哦。”   她刚给一个小朋友打完针,用的还是哄孩子的语气,说完有些尴尬,更不敢抬头看江珩,却听见少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江珩的声音低沉好听,已经没有几分少年人的稚嫩了,但是却真的像小朋友一样把脸埋进身边顾云川的颈窝里,等着护士给他打针。   小护士微微一愣,没忍住扬了扬唇角,放松下来,给江珩扎针。少年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血管非常好找,简直可以用来当教科书学习,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忽然感到脑袋一闷,抬头对上一双镜片后面的眼睛,明白过来了,连忙放开江珩的手,眼里带着点促狭的意味笑了笑。啧,现在的小情侣。   “帮你男朋友盯着点,吊完了按铃喊我来拔针。”小护士笑着对顾云川说道。   顾云川下意识地看向江珩,病猫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晕晕乎乎的估计根本没有听见小护士说什么。于是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江珩身上温度高,无意识地往身边体温更低的顾云川怀里贴,火热的鼻息都喷洒在他的锁骨上。顾云川一只手摸着江珩的后脑勺安抚他,另一只手的手指难耐地蜷缩起来。   猫把顾云川贴得热乎乎,镜片上都有些雾气,他就不满地坐直了,额前的发被蹭得乱糟糟的,眼眶烧得通红看着顾云川,说:“你不凉快了。”   顾云川怀里失去了一只热气腾腾的猫,空荡荡的难受,转身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回来把晕乎的猫又捞进怀里。   顾云川身上的味道清新好闻,江珩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梦见自己身处火海之中,被一只大鸟叼住后颈肉带离了这片灼热。   早上江珩的温度下去一些,但依然有些低热。乔桓瞧见平日里朝气蓬勃的江珩此刻唇色苍白,眼尾发红的样子,轻轻叹口气:“我们大帅哥怎么这么可怜?”   江珩有气无力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劲和他斗嘴。顾云川从门外进来,拎了两个外卖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香气四溢,是两碗粥。   “哇!这家店每天早上都排队,你怎么买到的?”乔桓凑上去嗅了嗅。   “排队买的,难道抢吗?”顾云川一只手把他按在椅子上不得动弹,语气很不耐烦。   乔桓认识他多年,早就习惯了这人的臭脾气,转而面向江珩:“江珩,我帮你试试这粥烫不烫。”   “滚。”顾云川拦住乔桓要偷袭那碗粥的爪子。转身把粥端到江珩面前,帮他吹凉。   乔桓在顾云川身后对他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顾云川,对江珩做口型:小气。   江珩别过眼笑了下,对顾云川说:“他骂你。”   “一会收拾他。”顾云川头也不回,把粥递给江珩,“没胃口也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江珩接过,乖乖地喝起粥来。   江珩生病了特别乖,不吵不闹不喊疼,让吃药就吃药,让吃饭就吃饭,一会就喝完了一碗粥。顾云川剥开一颗糖,塞进江珩的嘴巴里。江珩把糖放在舌下,感觉自己的味蕾仿佛也被烧干了,尝到一点苦来。   乔桓问他:“还疼吗?”   “疼。”江珩回答。   “哪儿疼?骨头?神经?”   “都疼。”   “怎么疼?刺痛还是什么?持续的还是阵痛?”   “酸疼。持续的。”   江珩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语气平淡,言简意赅,好像在讨论别人的事情。顾云川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摩挲着江珩的腕心,试图安抚自己紧缩难受的心。   “……你还真挺能忍。”乔桓看着他,“是不是以前没有生过病?”   “没有。”   “估计得把你前十七年的病一起生了,继续在医院躺着吧。”乔桓耸耸肩。   江珩轻轻皱了眉,嘴角耷拉下来。   “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还想着个人赛呢,就算你能参加,也只能当旅游去玩玩。”乔桓看了眼顾云川,对他说,“你不许惯着他,这是害他。”   乔桓走后,江珩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低着头生闷气。顾云川蹲在床边,抬头看他:“江珩。”   江珩偏过脑袋看向窗外,清晨的阳光被他的侧颜切割下来:“……可是我想去。”他说完觉得心烦意乱,想了想,加上一句,“哪怕是去旅游。”   “好。”顾云川回答。   “好什么好。”江珩转过头看他,“乔桓说你不许惯着我。”   “他说了不算。”   江珩被他逗笑,他往后靠在枕头上,双手叠在脑后,看着雪白的墙壁:“生病真烦,我都这么乖了,怎么还不好?”   顾云川一时哑然,心尖像被抓了一把,酸着疼。   “……太乖了才会好得慢。”顾云川找回自己的声音,“别这么乖。”   江珩侧过身子面向顾云川,蜷起来:“真的吗?”   “真的。”顾云川捏捏他的手腕,“哪里疼,说出来。”   “哪都疼,骨头好像被泡成了酸菜,又软又酸。”江珩蹭蹭顾云川的精神触手,轻声抱怨,“头晕,但是不想睡觉了,睡得太多了。想吃甜的,但是尝不出甜味。”   不说没什么,越说越觉得委屈,江珩垂下睫毛:“……我不想在医院待着了。”   “好。”顾云川点点头。   江珩有些吃惊地看他。   “药物对你都没有用,医生还要抢你的粥喝,待在这干什么?”顾云川语气里已经有了些怨气,把心中的难受心疼发泄在了不相干的地方,“跟我回家。”   “回家?”江珩有点懵。 第29章 29   中午时江珩烧退了,殷荷一行人也来了医院看他,409四个人给他带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堆满了整张病床。   江珩扫了眼这四个人:“你们是打算让我在这住上一个月?”   “胡说,宝你肯定马上就好了,还等你个人赛拿冠军回来呢!”许澹接话。   江珩垂了一下眼睫,白景屹重重地给了许澹一肘子,许澹疼得跳脚要骂白景屹,看见江珩情绪不高转而担心地问道:“咋了……”   “我今天下午就出院,你们这些怎么带来的怎么带回去。”江珩打断他的话。   “今天下午?直接回学校吗,可是乔医生不是说哥之后可能还会疼吗?”黄政乐问。   “不回学校。”江珩看着盯着他的八只眼睛,想了想,还是说,“去顾云川那。”   “什么?”屈同方怪叫起来,“我不同意!”   江珩还没说话,王又冬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拉开他们:“你们在这演家有儿女呢?”她指挥白景屹和许澹,“你俩帮江珩收拾一下床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又指指屈同方和黄政乐,“你俩去帮他把衣服什么的收好了。”   江珩不乐意了:“不要动我的——”还没说完被王又冬拉走到一边,她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江珩看着那四个人的魔爪伸向了他的衣物,心不在焉地问王又冬:“什么事?”   王又冬身高一米六五,比江珩矮了二十厘米,仰着头和他说话非常不爽,把人又拉远了,坐到走廊里的座椅上。   “个人赛你会参加吗?”王又冬问。   听到她提起比赛,江珩回答:“会。”   “冠军有把握吗?”   江珩沉默了一下。   王又冬却笑了:“不错,有进步,没有那么盲目自信了。”   江珩不高兴地抬眸看她,他生病刚好,整个人显得憔悴又可怜,王又冬招架不住,忍不住哄了他两句:“你要是全盛状态,冠军没问题。”   “这次全力保荷姐争冠吧,我就——”江珩停了一下,“去玩玩。”   另一边的乔桓忍不住戳了戳给江珩办出院手续的顾云川:“你就这么把人带家里去了?”   顾云川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然呢,需要和你报备一声?”   “不是。”乔桓非常八卦地低声问道,“你俩确定关系了吗?”   顾云川把头转回来:“……没有。”   “好家伙,还没追到?”乔桓看顾云川难得吃瘪的样子不禁有点幸灾乐祸,“干嘛呢,还不表白?”   顾云川回答:“我不想让他为难。”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们现在是搭档。”   “啧。”乔桓老成地摇摇头,“行不行啊你,合着江珩还有挺大拒绝你的可能呗。”   “我不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乔桓倒不是在阴阳怪气,虽然顾云川才17岁,但拜他的超强记忆力和那个变态老爸的福,他有一个比很多人都好使的脑子。   顾云川摸了摸口袋,那里有一枚硬币,他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乔桓还没说话,听见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王又冬的声音:“行了,带着我的祝福滚吧!”向那边看去,王又冬做出一副向空气挥舞拳头的姿势,江珩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乔桓乐了:“这是在干什么,我要叫保安了。”   江珩向他们走过来,自然地把下巴搭在顾云川的肩膀上凑过来看了眼,他俩身高相仿,这个动作江珩做来相当亲昵。顾云川偏过头和他说话,乔桓就站在旁边也听不清这两个人说了什么,黏黏糊糊的。   江珩转身走了,乔桓翻了个白眼:“你俩这和谈了也没区别啊。”   “有。”顾云川说,“我们没有接过吻,也没有上过床。”   乔桓睁大了眼睛看他:“你脑子里都……”却被顾云川的手机铃声打断。   顾云川打开手机,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   乔桓忍不住瞟了一眼,看见了「顾永峰」三个字,他面色沉下来,看向顾云川。   顾云川按下了红色的拒听键。   最后江珩只从409的零食大礼包里面挑了两包薯片,剩下的让他们全部带回去。临走时殷荷给了江珩一个拥抱:“个人赛见?”   江珩没说什么,点点头应了。   顾云川要带江珩回的家离医院有段距离,离学校倒是很近。他们学校在郊区,这里除了学校就只有一片别墅区。   蔷薇爬满了一扇镂空西式大门,顾云川按下指纹,门便打开了,一栋精致小巧的两层别墅掩在树木后面。江珩问道:“顾云川,你是富二代吗?”   顾云川想了想:“嗯……富三代?”   “你平时不住校?”江珩发现屋子虽然很大,装修风格简约,但显然是有人气的。   “偶尔,这学期住过几次。”顾云川示意他在门口稍等,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江珩想到好几个由顾云川陪伴的晚自习,又听到他后半句,挑了一下眉:“嗯?”   “别人,不包括你。”顾云川知道他在问什么。   江珩勾了下嘴角,没说话,走进房间。顾云领他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他观察了一下,这里显然只生活着顾云川一个人。江珩没多问。   “吃外卖,还是随便吃点?”时间已经不早了,顾云川问。   “随便吃点吧。”江珩还是没有什么胃口。   顾云川给他倒了杯水,告诉他WiFi密码,转身向厨房走去,刚打了两个鸡蛋,江珩就凑上来:“要帮忙吗?”   顾云川笑道:“你会做饭?”   江珩很不服气:“什么意思?我不能会做饭吗?”   不知是顾云川奇妙的滤镜还是真的如此,猫生气像在撒娇。   厨房的使用权被江珩无理取闹地要来了,他熟练地把西红柿洗净切好,和鸡蛋混在一起翻炒。看得出江珩绝不是第一次做饭,动作有条不紊,没一会一份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盖浇饭就出炉了。   江珩不说话,看着顾云川,顾云川尝了一口。江珩假装不在意地偏过头去,听见顾云川说“好吃”的时候嘴角扬了扬。   顾云川想起来哨兵也是要学烹饪的,这是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之一。这份盖浇饭除了西红柿的酸味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但是考虑到哨兵味觉的灵敏度,不能用世俗的评判标准去评价这份盖浇饭。   所以,顾云川不觉得那句“好吃”是违心之语。   顾云川给自己下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两人迅速解决了晚饭后,顾云川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不想接,但他更不希望这个夜晚再被铃声破坏。   顾云川示意江珩自己去接个电话,走上了二楼。   顾永峰术后变得偏执疯癫,可能是因为苏兰无意提到了他曾为向导的事。男人依旧愤怒地、不甘地指责他丢失冠军一事。顾云川举着手机,打量二楼这间客房里的被褥,想到一会要给猫换一床新的。后来,他的思绪逐渐飘远,他在想,其实主卧的床很大。   回到楼下,江珩窝在沙发里刷着手机,顾云川往餐厅看去,桌子已经被收拾好了,走进厨房,洗碗机里整齐码放着他们刚刚使用的碗筷。   好有礼貌的猫。猫本不需要这么乖巧就可以得到很多人无条件的爱了。顾云川忽然想到乔桓问他为什么还不表白,除了不想让江珩为难,他想他似乎依然不知道如何才能更好地去爱江珩,他总是觉得还不够。   最终江珩还是睡在了客房,主卧和客卧只有一墙之隔,顾云川的精神触手贴在墙脚,时刻关注江珩的状态以免他半夜痛起来。   顾云川一夜无眠。   江珩并不排斥他的存在,习惯于他的亲近,这看上去像是一个利好的信号。可是江珩不是一道数学题,没有公式,也不可以由条件就理所应当地推导出答案。顾云川拥有很多优秀品质——从容、理智、冷静和精于计算,但是遇见了法规瞬自万变且不讲道理的猫国法官,就变得一文不值。   顾云川从未像现在这般一次又一次地推翻自己的论点,在“如何对猫好”这张试卷上写满了算式方程,画满了辅助线,洋洋洒洒铺了万字论文,如今临近考试截止时间,他仍然不满意。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矛盾的情绪,想要占有却不舍得他失去自由,想要亲近却担心过犹不及,最精密的仪器在计算爱的时候也会因为超负荷而烧毁。   江珩睡了个好觉。日晒三竿,他还沉浸在梦乡里,顾云川打开房门也只是惹得猫把脑袋埋进了枕头。   顾云川不知道江珩有严重的起床气,他不过把手搭在被角上拉了拉,喊了声“江珩”,就被江珩用一只手扯住袖子拉倒在他身边。   江珩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动作却迅速有力又精准,顾云川被他按住动弹不得,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感到猫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便不动了。   顾云川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比如早餐和晨练,如果推迟,他接下来的计划也会被打乱。同样,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通。   但是顾云川转头看近在咫尺的江珩,他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尖尖上落了些晨光,金灿灿的。江珩的头发软,睡乱了翘起来几根呆毛。顾云川凑近了,用鼻尖蹭了蹭呆毛,收紧手臂,拥住江珩,感受他的体温。又担心过快的心跳声扰了猫的好梦,只能依依不舍地退开一些,对微微皱眉动了动的江珩轻声说:“再睡会吧。”感受到怀里的人在他颈窝里面拱了拱便安静下来,顾云川放松了神经,合上眼睛。   他想,管他呢。 第30章 30   江珩睁开眼,花了整整一分钟去回想他现在在哪——他在顾云川家里,所以身边睡着顾云川好像也不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我怎么睡在这……不对,你怎么睡在这……”他把脑袋偏向顾云川,还有点迷糊,声音低沉黏糊。   “你不让我走。”顾云川帮江珩把额前掉落的碎发撩上去,露出额头和眼睛来。   “几点了?”江珩又把眼睛闭上了,睫毛落下了一小片阴影。   “十点半。”   “你几点来喊我的?”   顾云川想了想:“八点半。”   江珩笑了一下,睁开眼睛:“连顾云川也抵挡不了回笼觉的诱惑。”   顾云川到底抵挡不了什么诱惑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珩直到在洗手间里刷完了牙才清醒一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少年面无表情,但脑袋上竖着几根睡乱了的头发,发梢微垂,像成熟的稻穗。他试了几次,都没法把这几根顽强的头发按下去,索性不管了,拿过毛巾准备洗脸。   他可能和盥洗台八字不合,熟悉的疼痛毫无预兆地袭击了他。江珩死死抓住盥洗盆边缘,手臂上青筋暴起,咬着牙沉默地等着这阵剧痛过去。   随着一滴汗珠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江珩喉咙里发出一阵轻喘。这次的疼痛很短暂,谢天谢地,应该快结束了。江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汗湿的头发服帖地贴在额头上,那几根呆毛也总算倒了下去。   江珩觉得有点好笑,他想,他的头发和主人一样,要疼过才能服软。   顾云川在楼下准备早午餐。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鸡蛋汤和西红柿鸡蛋盖浇饭的江珩欣赏了一下滋滋冒油的培根、香气四溢的牛排和清新的水果沙拉:“你居然会做西餐。”   “中餐也会。”顾云川关掉灶火,把面包从烤面包机里取出,他转身看向江珩,“饿了就先……”说到一半停下了。江珩的唇色在阳光下显得苍白,他先前睡乱了而张牙舞爪的头发此刻柔顺地贴在脑袋上,发梢被光渲染得黄茸茸。他的鼻梁很高,线条平直,光影被整齐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份,整个人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惊的脆弱感。   江珩侧过身来,把光挡在身后,好像把阳光簌簌地抖落了,接触到顾云川的目光后在他开口前说:“没来得及喊你就疼完了。”   他们的对话旁人常常听不懂,是因为很多交流在眼神接触中就已经完成了。   顾云川握住江珩的手腕把他带到餐桌前坐好,递给他一杯热牛奶,用精神力仔细地探查了一遍后塞给他一颗糖:“一会吃完饭再吃。”。   香甜的热气模糊了江珩的视线,顾云川沉默的背影融化在雾气里。顾云川在自己和自己生气,他想。   他和顾云川是两种人,他向来不计后果,执拗向前,是巢穴里第一只跳崖翱翔的小鹰,即使撞了南墙也要在回头前把墙推倒。而顾云川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缜密心思,凡事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他是最后一个飞下悬崖的鹰,因为观察了所有同伴而百分百不会失败,他不会撞上任何一面墙,在此之前他会找到拆掉墙的方法。   但他们又是一种人,一样的永不后悔。无论是失败还是成功,永远不会成为他们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一样的无所畏惧,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也不知道什么叫取舍,总有办法可以两全,如果没有,只不过是不够强。   他们何其相似又互补,纵使认识的时间不长,却能轻易理解对方隐藏的情绪。   王又冬昨天问他的是:顾云川为什么还不对你表白?   江珩回答的是:他舍不得我为难。   王又冬接着问:那你为难吗?   江珩说:在顾云川面前,我应该永远不会被为难。   然后王又冬就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让他带着她的祝福滚。江珩不是很理解女生的脑回路。   顾云川转过身来看见空了的牛奶杯和江珩嘴巴上一圈奶胡子,他从阴影处走到阳光里,嘴角勾起:“这位白胡子老爷爷先生,准备吃饭了。”   江珩愣了一下,然后不满地舔了舔嘴角,问他:“还有吗?”   顾云川看着江珩恢复血色的双唇,呼吸顿了一下,移开目光,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江珩,捏了捏炽热的指心,把眼底的情绪压下。   午饭过后,江珩闲得发慌,窝在沙发上打了会游戏觉得无趣,抬头一看,顾云川不知所踪。他站起来寻找,发现书房门没有关,推门而入,顾云川正在专心致志地——   粘虾壳奖杯。   顾云川在医院把虾壳洗干净后用袋子装了回来,在家里找到胶水,准备帮猫拼好他的奖杯。   江珩走过去,低头在顾云川耳边问:“这个是不是歪了?”   顾云川的手微微一抖。猫走路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点。”顾云川把拼好的部分举远了一点看了看,点点头。他转头看见江珩跃跃欲试的样子,递给他胶水:“要自己拼吗?”   江珩接过。虾壳形状崎岖,又轻又脆,江珩想要把它们整齐拼接,一不小心一用力就掰碎了一个。   顾云川立刻捉住他的手指查看,发现他没有受伤后说:“没关系,还有很多。”   “算了。”江珩本就没有多少耐心,“有多少都给我嚯嚯完了。”他绕到顾云川身后,笑着说:“你做,我帮你看着。”   悠长午后被拼虾壳活动填充,光影越拉越长,这个荒唐的虾壳奖杯竟真的被顾云川拼出来了。红色虾壳被镀上一层金边,江珩满意地点点头:“比那个奖杯好看多了。”   顾云川取出一只金色马克笔,在奖杯底端写下“江珩”两个字,在虾壳上写字他的手也一点不抖,写出来的字和印刷体没有什么区别。江珩看他写完自己的名字停了下来,挑了挑眉,拿过他手里的笔,在旁边补上“顾云川”“殷荷”“王又冬”“林屿”“白景屹”“宋辉洋”。他的字体比顾云川的大,勉强写下这几个名字,已经没有了空位。   “怎么办,大屈的名字写不下了。”江珩举笔不定。   “往上写?”顾云川指了指上方的空位。   “这样显得他好特别哦。”江珩很不满意,但还是在上面写下了“屈同方”。   写完后顾云川让江珩把笔迹晾干,自己去找透明胶,准备贴上一层保护膜。顾云川出去翻找了一圈,发现家里没有透明胶,打算一会出门去学校里买一卷,便回到了书房。   他先看见江珩坐在地上的背影,有点不安又有点沮丧的样子,如果他有耳朵,此刻一定耷拉成了飞机耳,如果有尾巴,此刻一定不安地左右敲打着。   顾云川走到他的面前,刚成型不过五分钟的虾壳奖杯被摔成了两半。   江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刚刚他只是准备给奖杯拍个照,于是把它立在书桌上,谁知道刚打开手机,就听见“啪”地一声,奖杯已经摔了下来。   顾云川蹲在江珩面前,还没说话,听见猫闷闷地说:“对不起。”   顾云川觉得江珩好可爱。这种情绪来得有点突然,有点莫名其妙,像膨胀的棉花糖一样蛮不讲理地占据了他的心脏。   “奖杯说它原谅你。”顾云川说。   江珩看了他一眼,笑起来。他拿起摔成两半的虾壳奖杯,把其中一个给了顾云川:“正好,我一个,你一个。” 第31章 31   团体赛结束后第四天,江珩终于回到了学校。食堂里照例座无虚席,许澹从座位上站起来冲江珩招手,江珩端着盘子坐了过去。   原本嘈杂的人群中有人看见他,伸手捣了捣身边的人,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脑袋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   江珩迷惑地看了看四周,问白景屹:“他们看什么?”   白景屹推了推眼镜:“看你。”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宝长这么帅,被多看两眼不是很正常。”许澹说。   江珩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缠,又问:“看见荷姐了吗?”   “好久没见她了,她是住训练室里了吧。”屈同方吃着饭含含糊糊地说。   “怎么了?”   “崽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屈同方把嘴巴里的饭咽下去了。   “知道什么?”江珩觉得自己在顾云川家待了几天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   “宝从来不看学校论坛,当然不知道。”许澹接话,“宝连朋友圈都不刷。”江珩也是个社交媒体零存在感的人,不过比起朋友圈干干净净的顾云川,他的朋友圈里好歹还有几条集赞优惠。   江珩皱了皱眉:“论坛怎么了?”   “没什么的,哥,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看也好。”黄政乐阻止他。   江珩看了黄政乐一眼,没说话,黄政乐立刻拿出自己手机:“我给你发网址,哥。”   一进论坛,江珩就看见首页一个飘红的hot贴:「理性讨论,这次丢了冠军是谁的锅?[投票]」   投票还未截止,江珩选了底部的吃瓜选项,才看到最新的投票结果,殷荷的票数占了37%,其次是江珩的16%。   热评第一:“骂江珩的就搞笑,没有他连决赛的门都摸不着,合着你们就看了决赛一场比赛是吧?”这条评论有五百多个赞。   紧接着的下一条评论只有几十个赞,却有近百条楼中楼回复,内容是:“殷荷有发挥什么作用吗?”回复里似乎有人出言不逊,吵成了一团。   江珩往下翻了翻,看到一条评论写着:“搞不懂为什么让殷荷做主力,不管她能力怎么样吧,女生的求胜心就是弱一些,她决赛要是能有江珩半决赛那魄力,咱的冠军不是拿不下。”这条评论有近两百个赞。   接着江珩终于翻到一条骂自己的评论:“江珩独成那样还有这么多人吹?这是团体赛还是他个人秀啊?决赛秀不了了就跑路了,还博同情拿个MVP,高明。”这条评论只有三个赞,被顶上来是因为有十几条回复,回复里指出层主是游客账号,显然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叫他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江珩退了出去,看到第二个hot贴:「气得我睡不着觉!」   楼主决赛当天去了现场观赛,正巧身边坐着一小撮t国学生。t国夺冠后,这些t国学生欢呼庆祝也就罢了,还不怕死地挑衅起z国学生来,他们吹着口哨,发出嘘声,嘲笑东道主在家门口丢了冠军。楼主当场气血上涌,就要撩起袖子教训他们,结果刚站起来被保安按下了。   气血方刚的年轻小伙子们本就容易发生冲突,更不要说是在观看了一场竞技比赛之后了,因此赛场的有很严格的安保措施,能在第一时间阻止打架斗殴。   而t国学生们发现自己处境安全后变本加厉,用生硬的z国话齐声高呼:“t国,牛逼!z国,不行!”   江珩没看评论就关上了手机。   黄政乐小心翼翼地观察江珩,看见他垂下眼睫,半掩双眸,嘴角抿直,叫人摸不透情绪。黄政乐使了个眼神给白景屹,白景屹用口型说:生着气呢。   屈同方边用手比划边无声地问:咋整啊?   他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周围的议论声倒是越来越大,突然有个二年级的哨兵站了起来,朝着江珩大喊:“江珩学长!”   江珩抬眸看去。   “那个……”他喊完看见江珩投来审视的目光,勇气一下泄了个干净。身边同学立刻拉拉他的袖子,让他继续说。周围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他的身上。   “就是……”这个同学咽了咽口水,把目光移向别处,“这几天学长你不在,不仅是t国,a国还有h国的同学都在嘲笑我们,他们每个人都学会了用z国语说z国不行,闲得没事干就跑来咱们训练基地喊两句,喊完就跑,贱得不行!”他说到这又来气了,声音大了些,“我们咽不下这口气,学长,你得带我们讨回公道!”   “对!”二年级的哨兵们出声附和。   三年级的哨兵显然更熟悉江珩一些,他们偷偷瞟了眼江珩,发现他面色不虞,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江珩轻笑一声,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怎么讨回公道?”   “就是去教训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一顿去!”   “然后呢?”江珩问。   “然后……然后……”   “丢了冠军又丢人,再被冠上输不起的帽子,给他们提供素材创作更多顺口溜嘲笑我们?”   这个哨兵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坐了下去。   “饭吃完了就走,看不见还有那么多人没位置坐?”江珩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看热闹的三年级哨兵们。   收盘子收筷子的声音响起,餐桌瞬间空了一大片。   江珩面色沉下来,转身离开了食堂,许澹要追,被白景屹按住:“有人哄,你就别去添乱了。”   许澹睁大了眼睛:“小白,你丫什么时候被顾云川收买了?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哎呀,爹你歇歇吧,等你把哥哄好了,个人赛也结束了。”黄政乐插话。   许澹一脸受伤地看向屈同方,屈同方还在吃饭,抽空回了他一句:“我觉得他俩说得对。”   顾云川被王又冬喊到了精神训练室问问题,王又冬正往笔记上圈圈画画,低着头问:“你觉得我和荷姐需要互相标记吗?”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复的王又冬抬头,看见顾云川在专心致志回着消息。   猫:你有空吗?   顾云川:有。   猫:「表情不爽猫猫头.JPG」   顾云川:怎么了?   猫:……生气。   顾云川:你在哪?   江珩:实验楼天台。   王又冬看见顾云川嘴角微微勾起,又垂了下去,他的神情有些担忧,起身对王又冬说了句:“江珩找我。”就出去了。   王又冬:……这些男的脑子里只有谈恋爱,吃我两拳。   江珩正在天台上撸虎。他蹲在大老虎面前粗暴地揉搓它的虎头,把老虎漂亮的毛发揉得乱七八糟。老虎发出不满的呼噜声,张大嘴巴故作凶狠地要咬他,牙齿接触到江珩的手后又改为用舌头舔了舔。   老虎觉察到有人靠近,立刻竖起耳朵,警惕地弓起身子。江珩知道是顾云川,没有回头,只是挠了挠老虎的下巴,让它安静下来:“好了猪,熟人。”   老虎晃晃脑袋,乖巧地趴下了。   顾云川走到江珩身前,张开掌心,里面躺着一个塑料小人,小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露出一点红色的头发,手执长剑,眼神坚毅。   这是《勇者小伊利》发行十周年纪念盲盒中的隐藏款,在最终章里,和大boss决斗的小伊利正是身着黑斗篷。   江珩接过,抬头看了看顾云川:“你好欧。”   顾云川想,从这套盲盒发行到现在,他持之以恒地买了半个月,在猫不开心这天开出了隐藏款,确实很欧。   所以他点点头。   老虎凑上来看他手里的小伊利,江珩拿起小人假装向自己的精神体刺去,嘴巴里冒出小伊利的经典台词:“努力,永不放弃。”   顾云川接道:“小伊利的前途一片光明。”这句台词本该慷慨激昂,表明小伊利一往直前的勇气和决心,但是顾云川语气平淡,声音冷静。   江珩被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中二台词逗笑,转头看他:“你怎么知……哦,你只要见过就不会忘。”   顾云川见他心情不错,放下一些心来,问:“怎么了?”   江珩把小伊利放回口袋,把大老虎收回精神领域,手肘搭在栏杆上。天台上风大,撩起了他额前的碎发,显得眉眼锋利。   “顾云川,你会拿到个人赛冠军吗?”江珩问。   在这届所有国家的向导里,没有人比顾云川更优秀。   顾云川沉默了一下。   “你想要冠军吗?”江珩换了种问法。   “不想。”顾云川这次回答得很快。   顾云川走到江珩身边,江珩在看远处的云,他在看楼下的人:“这是我父亲的愿望,不是我的。”   江珩转过身来看着顾云川。   顾云川继续说:“但如果……”   “如果什么?”江珩打断他,“如果我也希望你拿冠军,你会是吗?”   顾云川的眼神和江珩接触到,点了点头。   “那我告诉你,我希望你——”江珩停了一下,“听你自己的。”   殷荷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颊边的汗水,觉察到有人进来,转过身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江珩两步上前,不多废话:“1v1?”   江珩始终欠殷荷一次搏击课的约定,只是升到三年级后,搏击课已经结业了。他们在比赛中是搭档,非常了解彼此的强项和弱点,比拼起来不分上下。   和往常那个温柔可靠的殷荷不同,她认真起来非常强势,江珩好歹刚从病中恢复,此时处于下风,只能接连后跳闪躲,没想到殷荷丝毫不留情面,穷追不舍。   塑胶地板上晕湿了数滴汗水。江珩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荷姐,我认输。”   殷荷的迅猛攻势在他面前止住,大颗汗珠落下,她吐出一口浊气,向后躺倒在地上,胸脯剧烈起伏着。   江珩躺在她身边。   “不用安慰我,我没事。”缓了一会儿,殷荷先开口。   江珩看了她一眼,汗水把她的发梢沾湿,黏在颊边,光掉进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江珩说:“姐,我躺了四天,骨头好像生锈了。”   殷荷笑起来:“之后每天都来,我帮你的骨头去去锈。”   天色渐暗,窗外夕阳射进来,房间里光暗分明。喘息声减弱,江珩准备坐起来,突然听见殷荷说:“我们会有冠军的。” 第32章 32   大巴车穿梭在林间小路上,车窗上树影斑驳,漏下细碎闪动的光点,好像游动在粼粼水池之中。车内的学生们昏昏欲睡。   所有参加YS-G个人赛的选手们正在去往个人赛比赛场地的路上。   “哎,小白,你说为什么团体赛是室内模拟的,个人赛是真实场地?”屈同方昨晚睡得早,此时精神正好,问邻座的白景屹。   白景屹看了他一眼:“个人赛的前身是结业考核,内容就是让学生携带少量补给在无人区生存五天。”   “那是怎么变成比赛的?”后座的许澹把脑袋搭在他们座椅上方,凑过来问。   “这个我知道。好像是因为每次结业考都会发生恶意争夺同伴资源的事件,屡次阻止依然没有办法杜绝,堵不如疏,索性就改了考核规则,不再禁止大家抢夺同伴资源,不过恶意伤人依然是严重的犯规行为。”黄政乐插话道。   “对。”白景屹点点头,“这样一来,很多人中途就会因为丢失补给而不得不退出,根本没有办法完成五天的考核,学校便按照他们退出的顺序排定名次,于是考核逐渐演变成了比赛。”   “有点意思,起初禁止争抢资源,后来演变成可以合规争抢资源,现在变成了赠送资源。”屈同方晃晃脑袋。   “那是因为比赛选手的范围扩大了嘛。”黄政乐说,“虽然明面上是个人赛,每个人单独计分,但是大家肯定会因为国籍产生归属感,坚持不下去的,或者觉得自己夺冠无望的选手把补给送给本国种子选手,也是希望他能带着自己的这份努力一起登顶吧。”   “咱今年这届是都保珩宝不?”许澹问。   “那当然,不然保你?”屈同方嫌弃地看他。   “我这不是怕宝压力太大吗?他病还没好全呢!”许澹很不满,“团体赛我们丢了冠军,大家都期望咱个人赛能拿双冠扬眉吐气,要是没有,宝不得给骂死?”   许澹说完看了一眼前方江珩的座位,又瞪了一眼屈同方:“你们只关心宝飞多高,只有我关心他累不累,唉。”   白景屹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你到底认不认识江珩,他是会被压力压垮的人?矫情的你。”   许澹还要说话,突然感觉有东西砸在脑袋上,下意识一接,是个小橘子。   “爸你吵死了,吃点东西把嘴堵上。”前方传来江珩的声音。   “哥,我也想吃橘子。”黄政乐站起来。   江珩扔给他一颗牛奶糖:“橘子吃完了,吃这个吧。”黄政乐刚接住了,又有两颗糖被扔到了屈同方和白景屹怀里。   “荷姐,冬姐,吃糖吗?”江珩问。   王又冬说:“吃,有没有水果味?”   江珩扒拉着顾云川口袋里的糖,数了一下水果糖的数量,正好够自己一天吃一颗。他想了想,拿出两颗巧克力口味的:“没有,只有巧克力味。”   顾云川笑了一下,江珩正低着头,听见了就抬眼看他,有点警告的意味,但是从顾云川的角度看去,这样仰视抬眸的姿势实在显得无辜。顾云川收敛了笑意,移开目光。   王又冬好心给409四个无向导可依的哨兵调节了敏感度阈值,零食堵住了他们的嘴巴,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个人赛的比赛时间一共两天,第一天大家都会去寻找物资点,较少发生正面冲突。食物补给是最没有价值的,无论是向导还是哨兵都学习过野外生存技巧,也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两天时间内总不可能饿死。武器补给次之,每个人身上只有脑袋算要害部位,所以当且仅当选手被空包弹击中头部,激光交战系统才会反馈“死亡”信息。   最珍贵的补给其实是通讯设备和导航设备。个人赛的规则是在比赛结束前12个小时才会公布终点,也就是说,在前一天半的时间里,大家只能互相争抢资源,尽可能多地淘汰自己的竞争对手,然后祈祷自己的驻点离终点很近。终点的只会通过补给中的通讯设备发布,向导和哨兵的终点并不相同。导航和通讯设备一共只有20台,而参赛选手往往超过了150人。   金秋九月,这片常绿阔叶林依然郁郁葱葱如翡翠,阳光透过树枝的罅隙,像细碎的金子洒在铺满苍苔的岩石上,鸟声虫鸣和着涓涓流水声,衬得这片林子更加幽静深远。温度适宜,空气湿润清新,鼻间充斥着潮湿泥土的气息,身体里的污浊随着每一次吐息排出,仿佛做了个有氧spa。   江珩在半人高的木制补给箱里翻了翻,拿出两管营养剂。这种大型补给箱内不会有导航或者通讯器,这个显然已经被人抢先发现过了,箱内没有留下一件武器,只剩一些食物,以及一顶未组装的帐篷。   如果硬要说帐篷有什么作用的话,可能是支架勉强可以被当做武器,力度够大的话,也许能把人敲晕。几乎没有正常人会真的浪费时间组装出一顶颜色鲜艳的帐篷,成为林子里的活靶子。   不过顾云川不在正常人的范畴内。江珩蹲在这顶红色帐篷前打量了一下:“你真的是来旅游的?”   “乔桓难得说了句有道理的话,这里很适合旅游。”顾云川拉开拉链,帐篷内还有睡袋和一些食物。   “……认真的吗?”江珩抬起头看他。   顾云川移开目光,掩饰眼底笑意。树叶发出沙沙声,雪白的仙鹤落下,顾云川说:“有通讯器被找到了,不过——”他停顿一下,“人似乎有点多。”   中田明的精神体是梅花鹿,非常擅长在林间穿梭,他灵巧地跳过巨石,抓住树枝,轻盈一荡,落在树枝上,屏息观察。   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差,他发现的第一个补给箱内就有通讯器,然而还没等他妥善收好,精神体就觉察到危险靠近,他当机立断往丛林深处逃去。   越跑他的心越凉,追他的至少有六个人,虽然短时间内他无法判断他们的级别,但是瞥见那只凶猛的巨鳄和空中盘旋的鹰,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善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似乎不擅长在林间奔跑,有人举起枪企图射击中田明,也只是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中田明紧紧抓住树干,全神贯注地盯着不远处寻找他踪迹的人,他们应该来自a国或者b国,个个身形高大。中田明在脑子里思索该如何联系上自己的哨兵,突然瞳孔一缩,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命门被扣住,中田明连口水都不敢咽,目及自己的梅花鹿全身战栗,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个方向。中田明看过去,只看见茂密树叶下露出的一点虎纹。   身后的人伸出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用国际通用的b国语问他:“通讯器呢?”   中田明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江珩?”他的声音颤抖。   “我这么有名,听声音就能认出来?”江珩没有否认。   中田明伸出右手,摊开掌心,里面有个小巧的通讯器,但他立刻又握紧了拳头:“我们……我们做个交易。我可以把通讯器给你,但你要放了我,不要淘汰我,否则——”他咽了咽口水,“我会出声告诉那些追我的人我在这,他们有六个人,其中至少有一个s级哨兵。”   江珩沉默了一下。   眼前向导的提议非常合理,向导哨兵本就不在一个赛道,放了他对江珩最终成绩影响不大。而在第一天就和高阶哨兵正面冲突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会消耗大量体力,拖慢进度,何况他现在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中田明感觉到身后的桎梏松了,舒了口气,把通讯器递给江珩。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颈间微痛,立刻意识到是江珩袭击了他,在被判定出局之前,他气愤地大喊道:“我在这!”   江珩从树上跳下来,处于四把黑漆漆的枪口包围之中。   他神色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四个哨兵和两个向导。他想到那条评论——“个人秀”。   那算什么个人秀,见识见识什么才叫个人秀。 第33章 33   屈同方背着两把枪在林间潜伏,忽然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味,顺着味道的来源望去,一顶红色帐篷的尖尖映入眼帘。怎么会有人真的搭起了帐篷?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藏身于一棵一人粗的树后观察,看见顾云川正坐在帐篷前一块石头上,面前燃着一小堆篝火。他的外套搭在一旁的树枝上,只穿一件白色衬衫,袖子卷起了,手中拿着一根粗树枝,上面串了一只扒了皮的兔子,兔子滋滋滴油,相当诱人。   屈同方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他就要往顾云川身边走,刚抬脚却感到利刃入脑般的疼痛,立刻从树后出来,放下武器,后退两步。   顾云川看见是他,收起精神触手。   屈同方捡起武器凑到他身边:“……你在干什么?”   “旅游。”顾云川回答。   “哈?”屈同方以为自己听错了,“旅游?”   顾云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哦!珩宝呢?”   顾云川想了一下,说:“在虐菜。”   江珩举起右手,向眼前四个哨兵展示他手心里的通讯器。他在挑衅。   第一声枪响。江珩矮身躲过,以惊人的速度掠至他身前,那人只感觉脚腕剧痛,单膝跪地后,脸撞上了手肘,眼前一黑,手腕被抓住,耳边响起第二声枪响,是从自己手里发出的。回过神来,队友已经被江珩逼得散开。   巨鳄不过是大只的鱼,而老虎是大只的猫,江珩的精神体准确地咬住巨鳄的咽喉,鳄鱼奋力抵抗,几乎腾空跃起,也没将老虎甩开。   两个A级。江珩心下思索。   巨鳄的主人手里的枪被江珩踢落,立刻挥舞拳头而来,江珩身后也有敌人,他无处可躲,便扣住对方手腕,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他砸在了自己的队友身上。   这也不是s级。江珩想。   第四人攻他下盘,一旁的向导也放出精神干扰,江珩躲避不及,后仰倒地,但未耽搁半秒,双腿绞住对方的脖子,将其狠狠贯后摔倒,腰腹用力,轻巧起身。   他将被摔得晕乎的哨兵按在树上,心下疑惑,哪有s级,刚刚那个j国向导是不是在唬他?就要把手伸向这人的脖子将他淘汰,突然感到思维停滞了一瞬,再回神时,尖锐的疼痛入脑。   身后响起扣动扳机的声音。   “放开他。”一个冷静的女声说道。   没有s级哨兵,但是这里有一个s级向导。江珩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松开了手。   “把通讯器放在地上。”   江珩照做。   身后的人举着枪慢慢靠近,小心地拿起地上的通讯器。江珩注意到身前靠在树上的哨兵眼神动了一下。   枪声再次响起。千钧一发之时,江珩猛地拎起哨兵的领子,将他们的位置掉了个个。个人赛没有队友免伤机制,哨兵被一枪爆头,退出了比赛。   江珩看见了这个s级向导的样子,她有一头火红的头发,眼睛里也燃起了怒火,精神触手犹如一张大网向江珩扑来,却在接触到他时无法再前进分毫。   女孩惊疑地向空中望去,一只仙鹤俯冲下来,自己的精神体白色雪貂慌乱逃开。这样的破绽当然不会被江珩放过,他夺过向导的枪,反剪了她的双手,把她压在树上,夺过她手中的通讯器。   女孩没再挣扎,只是在被淘汰之前,不可置信地问:“你有一个ss级向导?”   “什么?”江珩迷茫地反问。   但是被淘汰的选手不可以再发出声音,否则将视为严重犯规,因此江珩没有得到回答。   屈同方听见动静,转身先看见一只大老虎从林子里钻出,接着才看见江珩。江珩腰间别了两支手枪,身上背着两支步枪,两步走来坐在石头上,两手一松,哗啦啦落下一堆东西。   屈同方好奇地上前翻看,一个通讯器,七个被击杀者的铭牌。   “草,崽你开挂了吗?”   江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这干什么?摸鱼?”他的手腕被顾云川捉住,温和熟悉的精神力将他环绕。   “我……”屈同方的本意是要分给江珩一把枪,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想了想,说,“我刚刚看见有个补给箱挂在悬崖上了,箱子很小,我怀疑里面有导航或者通讯器。”   “悬崖?”江珩问。   “对,不知道是投放失误还是有意为之。反正和我无关,徒手攀岩太危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保护措施,失败了得不偿失。”   江珩的眼神微动,终究还是把跃跃欲试的情绪压下,转移话题:“对了,你要枪吗?”   “不用了。”屈同方摆摆手,他又看了看身后扎眼的帐篷,“你俩未免太高调。”   江珩跟着他回头,后脑勺暴露在顾云川的视线里,顾云川看见他的发梢上沾了片树叶,伸手摘下了。   “挺好。”江珩挑了一下眉,“能吸引源源不断的物资自己送上门。”   屈同方皱起眉:“……你俩好装逼啊。”   江珩捡起地上的七个铭牌晃了晃,发出哗哗的声响。   屈同方:可恶,还真的给他装到了。   顾云川目及江珩背后的泥泞,微微拧眉,却没有说什么,仔细翻看了手中的烤兔子,把它递给江珩:“可以吃了。”   江珩接过,张口就要咬,顾云川赶紧阻止:“烫。”   肉香直往江珩的鼻子里扑,他不舍地停下,改为给兔子吹气,希望它凉得快一些。刚刚还一身Bking气质的酷哥此刻鼓着腮帮子吹烤兔子,屈同方看着没忍住笑出声。   江珩听见了,停下动作瞥了他一眼。虽然他不知道屈同方为什么笑,但是敏锐地觉察到他在笑自己。   屈同方连忙收起笑意,说:“我可没有你们的闲情逸致,不能在这摸鱼了,我走了。”   江珩轻轻咬了一点兔肉,觉得温度适宜,冲屈同方摆摆手:“再见。”   吃完兔子,江珩想起来刚刚那个女向导的话,他问顾云川:“你突破ss了吗?”   顾云川面露迷惑:“没有,怎么了?”   “刚刚那个向导,s级那个,她说的。”   顾云川仔细探查了一番,确定地摇摇头:“没有。”他想了一下,“即使同为s级,也会有能力上的差距,这种差距并不只体现在精神力的强度上,更体现在对精神力的运用和控制上。”   江珩笑道:“所以你比其他s级向导要厉害。”   顾云川心想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但他不愿纠正,从江珩口中说出的夸奖让他心尖发软。   江珩向后靠在岩石上,双手垫在脑后,透过林间树叶织的网欣赏蔚蓝的天空:“这里环境真好。”他瞥了眼卧在树下用爪子洗脸的老虎,“猪特别喜欢。”   顾云川也看向那只大老虎,它洗完了脸,翻出毛茸茸的肚皮,仙鹤熟练地给它梳起毛来。猫科动物都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仙鹤的技术很好,苛刻的老虎也很满意。   明明是紧张的比赛,顾云川却觉得心安。   他空白的精神领域中发了芽。 第34章 34   江珩和顾云川两人守株待兔,居然还真的捡到了不少肥美的兔子。大多数选手都是向导和哨兵两两组合,像江珩先前遇上的六人组合才是例外,因此几乎没有人能见到了这顶红色帐篷后还能“活着”离开。到了最后,帐篷前堆放了大量的武器和食物。天色渐暗,江珩发泄完了精力,窝进帐篷里躺着休息去了,放心地把帐篷外的一切交给了顾云川。   顾云川认真地把这次比赛当做旅游来对待,在这顶红色帐篷前开起了“小卖部”,如果来者携带了有价值的物资,他们便以物易物来避免伤亡。当然,顾云川是个黑心商家,物资的价值他一人说了算,而冤大头们面对s级哨向组合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保命要紧。山林面积广阔,但是红色帐篷的美名还是在第二天黎明到来之前就在选手之间传遍了,此次比赛之后,这种以逸待劳的新打法还被选手们争相模仿,但因其对哨向组合的实力和默契度要求很高,几乎无人复刻成功便是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刻收获颇丰的顾云川钻进帐篷,浅眠的江珩立刻睁开眼睛,还未说话,嘴里被塞了一颗糖。清甜的橘子味在口腔中蔓延,江珩愉悦地眯了眯眼睛,帐篷内只有一盏光芒微弱的照明小灯,他的眉眼在朦胧的光下褪去几分张扬锋利,显得温柔。   “睡吧,上半夜我守。”顾云川轻声说,怕惊扰了这份静谧。   “唔。”江珩含糊地应了一声,“有钓到大鱼吗?”   顾云川摇摇头。   “想来大鱼也不会咬直钩。”江珩放任自己陷入绵软的睡袋里,“明天我要出去转转。”   他转转就转到了悬崖边。   这座山是z国著名的山岳之一,他们比赛的这一片区域未被开发,是无人区,而另一面是旅游景区,不过现在属于淡季,游客较少。江珩向上望去,这堵石壁像被巨斧劈开似的,笔直陡峭,高耸入云,仅能看见几块延伸出来的平台,给人一种将倾未倾的压迫感。   悬崖上确实挂着一个小巧的补给箱,位置不算太高。江珩站在原地盯了一会,仙鹤在他脑袋上盘旋,他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往回走,迎面撞上了斯科特。   斯科特的身后跟着安妮。   仙鹤立刻发出叫声,急切地扇动起翅膀。老虎从一旁的树后探出脑袋,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   江珩不动声色地给手枪上膛,扬起一个浅笑:“好巧。”他向斯科特打招呼,眼睛却盯着他身后的雄狮。   雄狮,不是西伯利亚虎的对手。   “你也是来拿那个补给的?”斯科特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语气温和地问。   江珩的目光落到对方两人身上,他们的武器精良,斯科特领子上别着通讯器,安妮手握导航。应该什么都不缺了才对,为什么要冒险来拿这个补给?   “想必你和我的判断一样,这个补给箱并不是投放失误,而是有意为之,它被放在了看似危险但实际上可以拿到的位置。”斯科特继续说。   他好像毫无防备一般。   江珩将手指搭在扳机上,回头看了看那个小小的补给箱,耸耸肩,语气轻松地说:“一个不知价值的补给箱不值得我和一个ss级的哨兵为敌。”他侧身让出道路。   斯科特和江珩擦肩而过时,枪声、虎啸、狮吼一齐响起来。   先动手的是斯科特,但他没有抓住处于警戒状态的江珩,而江珩的子弹也没有落到斯科特身上。   老虎身形巨大,却依然灵敏,躲开狮子的飞扑后当机立断来到江珩身边,吼叫着扑向斯科特。斯科特侧身躲过,目光和安妮对上,利刃般锋利的精神触手捆住了老虎的四肢。   “呃……”江珩痛吟出声。精神触手对精神体造成的伤害会成倍回馈给主人。   老虎愤怒地张开嘴巴,撕扯起精神触手,安妮正要再加固几分,突然被斯科特扑倒,一串子弹落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顾云川没有补枪,迅速来到江珩的身边,问道:“江珩?”他的注意力都落在江珩身上,然而安妮却面色苍白地站立不稳,她的精神触手全部被顾云川利落割断,老虎挣脱了开来。   “没事。”江珩简短地回答,安抚顾云川。他抬头看向斯科特,勾起一个笑,语调却冷淡没有起伏:“真贪心,你既想要补给箱,也想要我的命。”   “你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斯科特扶起安妮,平静地说,“而且,团体赛你爽约了,不是吗?”   江珩收敛起唇边的笑意,眼里露出兴奋的光:“那就圆你一个心愿。”   “安妮不会帮我,我们来一场单纯的1v1。”斯科特说,“胜者可以得到补给箱,但不可以杀掉对方,也不做纠缠。”   江珩看了眼顾云川,顾云川说:“好。”   这是对他们有利的解决方案,撞上斯科特能够全身而退就是最好的结果。   安妮坐在岩石之上,注视着这场高阶哨兵之间的战斗,面色平静:“江珩也许会赢。”   顾云川盯着江珩灵活的身影,斯科特的优势是力量,敏捷度相对较弱,此时还没有摸到江珩的衣角。顾云川没有搭话。   “是因为我……我不如你。”安妮继续说,“我已经没有办法给斯科特提供更好的帮助了。高阶哨兵的上限由他们的向导决定……呵,这句话非常正确。”   “你离突破ss不远了是不是?”安妮抬头问顾云川。   顾云川看了她一眼:“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安妮笑了一下,但是眼底并没有笑意:“我很了解ss级是什么样的概念,你可以相信我。”她垂下眼帘,“我很羡慕你,我早就已经赶不上他的脚步了。”   “当他越来越强大,我既开心又痛苦。我不止一次地想过,也许我应该离开他,他值得更好的。”安妮继续说,“但是……我真的很爱他。”   “他是因为你学的z国语吗?”顾云川问。   安妮愣了一下,点点头:“有我的原因,因为我父亲是z国人。”   “他想到了你们的未来。”顾云川说。   安妮的眼眶红了:“……我在各个方面都配不上他。”   “没错。”顾云川点点头,“如果你真的觉得离开他是为了他好,就应该当机立断地作出决定,你的犹豫除了能为你博得同情外只能继续拖累他。”   “如果你真的没有办法停止爱他,也没有办法忍受他和别人在一起——”顾云川继续说,“把你所有自怨自艾的时间用来努力,说不定早就突破到了ss级。”   安妮没有料到他说话如此不留情面,面色发白,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你……你说得对,我的时间都是自己浪费的。”   “砰。”   安妮震惊地抬起头,看见正对她的枪口。   “你甚至在浪费时间和我聊天,在比赛中,和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聊情感问题。”顾云川说。 第35章 35   “轰隆”一声巨响,一棵数十米高的树木倒下,惊得林鸟四起。   刚结束一场恶战的黄政乐抬头看去:“怎么回事,动静这么大?”   他身边是一个同届的b级哨兵叶杰,闻声望去:“打起来了吧。”   他们身前还有几个同伴和敌人的“尸体”,有人起身踮脚看了看,也不知道看见什么没有,但是此刻只能闭着嘴巴等待“死亡”信息被确认,之后才可以离开。   黄政乐靠在树干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结果糊了自己一脸泥。叶杰觉得好笑,但是已经没有力气笑了,费力地把补给箱搬到自己腿上:“我们要怎么找江珩?”   黄政乐吐出一口浊气:“别慌,先稳——”   “轰隆”又一棵树倒下。   “这得是多高级别的哨兵打架啊?”叶杰支起身子想要看个清楚,“是不是斯科特?他打谁呢,费这么大劲啊?”   黄政乐眉头一拧:“走,我们过去看看。”   许是也觉得动静太大,江珩转身向悬崖旁的空地上跑去,失去耐心的斯科特紧跟其后。江珩知道正面迎战他占不了多少便宜,因此一直有意和斯科特迂回,消耗他的耐心和体力,不过这份消耗当然是双向的,想要放一个ss级哨兵的风筝可不容易。   斯科特左手抓住了江珩的领子,右拳紧跟而上,江珩冷静地侧身躲过,提膝袭击斯科特的腹部,斯科特不得不松开他躲避。   江珩的右手立刻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向斯科特刺去,斯科特迅速闪避,抓住江珩的右手。江珩手腕一抖,匕首在空中转了一圈,被自己的左手接住,就要反手刺去,斯科特偏头堪堪闪过,他双手抓住江珩的右臂,好像铁钳一般让人无法挣脱,给了江珩一个过肩摔。   江珩刚落地,还未缓过这阵眩晕,斯科特的拳头就紧跟其后,他顺势翻滚躲开,利落起身后原地起跳,一跃抓住了树枝,借势荡向斯科特,要踢向斯科特的后脑。斯科特迅速转身躲避,江珩落下,在面前粗壮的树干上借力,转身腾空后蹬,重重地踢在斯科特的腰腹部。   斯科特堪堪退后两步便稳住了,眼中可见怒色,江珩手中的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又向斯科特刺来。江珩的攻势迅速且精准,虽然看起来并不占多少优势,但却牢牢掌控着节奏,斯科特被激怒了。他抓住江珩的手腕,让他顺着自己的力道前倾后抱住江珩的腰,给了一个重重的过胸摔。   一个什么东西似乎从江珩的口袋里飞了出去,直坠悬崖。   斯科特抬头便见江珩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他惊得双目睁大,立刻冲向崖边,见江珩右手捞住了掉下去的通讯器,左手将匕首插在石缝之间,把自己挂住了。   “你——”斯科特还未把话说出口,江珩已经握紧匕首,用力一跃,稳稳当当地跳了上来,落在斯科特的面前。   “差点得不偿失。”江珩看了眼手中的通讯器,把它塞进口袋里。   斯科特已经恢复了表情:“你比我还不要命。”   江珩挑了一下眉:“嗯……谢谢夸奖?”继而笑着问:“继续吗?”   斯科特注意到江珩的左手正在滴血,他剧烈的喘息平复下来,表情变得严肃,看着江珩说:“你在享受危险和超负荷。”   江珩微愣一下,收敛起漫不经心的笑容,他握紧滴血的手掌,回头看了眼陡峭的悬崖。   刚刚毫不犹豫跳下去的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有想,没有恐惧也没有担忧。江珩试图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才注意到他的心跳声犹如万马奔腾般声势浩大,连神经都兴奋得突突直跳。如果这些不是由恐惧引起的,那是什么呢?   “我不确定这个词是否也适用于你,自毁倾向。”斯科特继续说,“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这会让我英年早逝。”   “也让你变强了,是不是?”江珩反问。   “对。”斯科特没有否认,“你离突破ss级只差临门一脚了,但我不知道有些代价是否值得。”   “你觉得你值得吗?”   斯科特沉默了一下:“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可能更希望做一个普通人……但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我只能继续做到最好。”   江珩没有继续问,他摊开掌心,注视着血珠从伤口中溢出,滚落到泥土里。哨兵的感官本就比常人灵敏,在这样一番调动了全部精力的比拼过后,敏感度更是达到了一个巅峰。   疼。江珩最近和疼痛很熟,但是人永远没有办法适应它,天气晴朗,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但江珩的耳边好像再次响起了那场倾盆大雨的哗哗声。   “好吧,我认输。”   酒精消毒让江珩疼得咬紧了牙关,他靠在顾云川的肩膀上,汗水划过了他的面庞,他无意识地蹭动了一下,连睫毛也被沾湿。不过很快疼痛就消退了,清凉温柔的触感将江珩包围。顾云川温热的手心覆上江珩的后颈,轻柔地捏了捏,塞给他一颗糖:“还疼吗?”   江珩摇摇头。   “哥你手怎么受伤了?”黄政乐凭着敏锐的直觉找来,知道江珩撞上了斯科特吓得不轻,直到江珩顺利回来才松了一口气,问道。   “没什么。”江珩含糊过去,转移话题,“你们找我干什么?”   “我们抢到了一个补给箱,里面有攀岩绳索,我们猜这次的终点应该在那个悬崖上的某个地方。”林杰抢答。   “哥,这个装备应该很重要,对方护得可紧了,我们四打三结果还折了俩,你一定要好好收着。”黄政乐把补给箱递给江珩,上面沾满了泥土。   江珩接过箱子,说道:“知道了。”他的声调很轻,但是语气很认真。   “还有这些,不知道哪些有用……哦,精神力补给药剂应该挺有用的,毕竟最后一段向导和哨兵就要分开了,哥你拿着……还有我看看啊……”黄政乐和林杰打开两个大包,在里面翻找起来。   江珩看着他们一股脑地往外倒东西,问:“这都是你们俩的?”   “那当然不是啦。”林杰摆摆手,“这里是大概……八个哨兵的共同成果吧,都是我们学校的。他们把东西交给我们几个,说一定要带给你。我俩先筛选了一遍,没用的都丢下了,这些你应该能用得上。”   黄政乐点点头:“嗯嗯,还有人运气不太好,没来得及交付就牺牲了,不然更多,不过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就是了。”   江珩听了没说什么,长睫微垂,半遮住了双眸。   顾云川捏了捏江珩的手腕:“他们是主动交给你的,你不需要为他们的期许负责。”   黄政乐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哥你不要有压力!其实我们都是……都是比不下去了想赶紧淘汰了。”   “对啊,累死累活的又拿不到名次,还不如晚上去看流星雨呢?”林杰说。   “流星雨?”江珩有点好奇。   林杰解释道:“就是今晚,有八十多年才能一见的流星雨。这破比赛算什么,年年都有,哪比得上流星雨。”   “好像是有流星雨,我听大屈说过……怪不得他淘汰了也不难受,早想着去看流星雨了吧!”黄政乐笑道,“所以哥,麻烦快点把我俩淘汰了,我们得去山上占位置去了。”   江珩抬手举枪,利落地解决了他们。   等到死亡信息被确认后,两人欢欢喜喜地往景区跑去,真的去占位置看流星雨去了。   江珩把枪在手里转了一圈:“顾云川,你想看流星雨吗?”   顾云川笑了一下:“想。”   “要我送你吗?”江珩举起枪。   “江珩。”顾云川沉声喊他。   “嗯?”   “冠军对你很重要,是吗?”他问。   江珩收起枪:“对我也……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对我们,很重要。狠话都放出去了,拿不到双冠真的很丢人。”他撇了撇嘴巴。   “我明白了。”顾云川说,“向导这边不用担心,交给我。”   江珩的心安了一半。 第36章 36(增添初吻)   向导的目的地在林中的湖里。   确切地说,向导其实并没有目的地,他们最终要完成一幅拼图,而拼图碎片就散落在湖底。   王又冬再一次从水底钻出,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忍不住去打量身边的竞争对手。b国有一个A级向导的精神体是天鹅,他在水环境中如虎添翼,矫健的身影沉沉浮浮。   攥紧了手中的拼图,王又冬上岸来到自己的拼图区域,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轻微颤抖,滴下一串水珠。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无法在这次比赛中取得好成绩,她没有底气去和家人谈判。   你有殷实的家庭背景,漂亮的外形,有着普通人羡慕的一切,你生来就要做一个一辈子不愁吃穿的大小姐,那些苦你是吃不了的。   很多人都对她这么说过。   王又冬觉得眼睛酸涩,就伸手抹了抹,把冰冷的湖水揉进了眼睛里,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她急得朝四周看了一眼,朦胧中好像看见其他选手都已经拼了大半。她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眼前的迷雾却怎么也散不去,像是一层纱将她网住。   深呼吸,王又冬,冷静。她对自己说。她索性放下了手里的拼图,闭上眼睛反复吐息。她的脑海中闪过很多个彻夜练习的夜晚,闪过很多个和家人争吵后躲在被窝里痛哭的时刻。天色已暗,清风像一双冰凉的手拂过她的身体,让她平静下来。   “你的进度是最快的。”王又冬睁开眼,看见顾云川。   王又冬活动了一下肩膀,边拼图边说:“仅次于你?”   “不。”顾云川摇摇头,“比我快。你选的这幅图是最简单的。”   “那我运气真好。”王又冬重新站起来,准备再次入水。   “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   王又冬回头看他,笑着说:“那你要小心你的冠军被我拿走了。”   江珩左手抓住石块,密密麻麻的刺痛钻心,他看了看前方一块凸出的巨石,不顾疼痛用力握紧后翻身上去。   江珩背靠石壁坐在这块巨石上,单膝屈起,另一条腿搭在石头外沿晃荡。他仰头喝水,正巧看见夕阳落下去的瞬间,落日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浸入了水中,升腾起一片暗沉的水汽将世界笼罩。一切都如老电影里带着马赛克斑点的画面,远处的山脉和密林像一幅晕开了的水墨般模糊不清。但是对于江珩来说,这样温柔暧昧的时刻只存在了一瞬间,他立刻适应了变化的光线,视线又清晰明朗起来。   江珩的掌心潮湿黏腻,他用随身携带的水冲洗掉脏污和血渍,绷带已经破损,露出了翻开的伤口,江珩索性摘下了绷带,将它挂在一块岩石上。晚风拂过,这条暗红色的绷带随风飘荡起来。   他知道斯科特在他前面。江珩不太擅长攀岩,虽然他带着受伤的左手已经甩掉了绝大部分竞争对手,但是始终无法追赶上斯科特。他昨天确实消耗了斯科特的体力,代价是搭上了自己的左手。   怎么想都是亏本买卖。江珩懊恼地甩了甩脑袋,就要继续攀登,感觉有人接近,继而听见熟悉的声音:“江珩?”   殷荷一只手肘搭在这块石壁上,对江珩露出一个笑容来:“看来我没有落下很多。”   江珩看向她身上的装备,确切来说不能算是装备,这是简易的绳索罢了,除此之外她身上只挂着一个通讯器,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她的面色微红,发丝黏在额角,但是喘息均匀,眼里有光。   “荷姐,你的导航……?”江珩问。没有导航是如何定位最终目的地的?   “我没有。”殷荷耸了耸肩,“不过我的精神体可以充当导航。”   江珩注意到不远处,有只海东青落在了岩石上。猛禽精神体的优势此刻便体现出来了,它们此时可以陪伴主人,帮助主人探查前路。   “稍微绕了一点点弯路,不过看到你我就知道还好,我没耽搁太久。”殷荷继续说。   “荷姐,斯科特在我前面。”江珩说,他的声音好像被夜色渲染,变得低沉。   殷荷的笑容消失在脸上,她抿紧了双唇:“没关系,我们至少有两个……你干什么?”她突然拔高声音问。   江珩正在脱自己身上的攀岩器具。   “有两个人有什么用?拿二三名吗?”江珩动作利落地脱下器具,“荷姐,上来。”   殷荷皱眉摇了摇头:“不行,你比我更有机会——”   江珩把自己还在滴血的左手给她看。   “荷姐,时间宝贵,你先听我说。第一,我有伤。第二,昨天我和斯科特打了一架,我们俩互有消耗,但是你没有。第三,你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和我一样快,你的攀岩成绩以及耐力都比我好。”   “我……”殷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江珩把东西都推到殷荷面前,看她面露挣扎,轻声说:“姐。”   殷荷看着他,脑中不知浮现了什么,嘴唇微动,最终还是不再犹豫,抬头看了看,说:“等我好消息。”   江珩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地面的距离,松手跳了下去,他觉得有点冷,不知道是不是失血带来的症状,回头看了眼高耸的峭壁,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血手印。   在这里盘旋了一小会的仙鹤立刻落下来,蹭了蹭他的手臂,示意他跟着自己。江珩跟着它来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上前坐在顾云川身边。   人的一辈子很难见到几次流星雨,很多人对流星雨都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那是一场声势浩大夺人心魄的绚烂梦境。   江珩抬头紧盯璀璨星空,他惊觉自己毫无浪漫因子,看到这些闪烁的星星只能联想到手机呼吸灯,流星划过天空留下一瞬间的细小白痕,像电脑花了一下屏幕。它们并无秩序,自由地从四面八方而来,交替着、交叉着熠熠生辉。这片星空似乎变成了星际列车的中转站,这些穿梭在时光中的列车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就马不停蹄地驶向过去或者未来。   除了风和树叶交谈的沙沙声,四周安静得不可思议,好像这些光年之外的星体带来了来自宇宙深处的静谧。   很多事情的开始和结束也是这般悄无声息的。湖面反射着星光,好像被流星搅动,波光粼粼。王又冬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岩石之上,水滴落在她的大腿上,先是凉的,后来是热的,她抬起头把眼泪逼回眼眶,看着闪烁的流星雨笑道:“什么嘛,一点也不壮观,完全不够格庆祝我的冠军!”   殷荷的耳边只剩下风声,她把陡峭的岩石踩在脚下,把坚硬的石块握在手里,她不去看也不去想,只知道向上、向上。她登上平地,来不及喘匀一口气,就冲向红色的旗帜,将它拔下,牢牢地抱在怀里,终于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倒在草丛之中。她的眼里映出那些飞逝的流星,逐渐模糊成一团。她却笑起来,畅快极了,在无人的山顶放纵自己说了句脏话:“看不起我的傻逼们,我做到了。”   “……你能看出来哪张图是最简单的吧,为什么不选?”江珩问顾云川。   “因为王又冬先选了。”   “所以你放心地摸鱼了?”江珩看着他   “没有摸鱼。”顾云川摇摇头,“我费了很大劲才把它拼成一只猫。”   “猫?”江珩一头雾水。   “乖,别动。”顾云川正在帮他挑出伤口里的石屑,他用精神力温柔地包裹住这只惨兮兮的猫爪子,猫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乱动起来。   顾云川一只手握住江珩的手腕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开递给他。   江珩看着他赛后拍的照片,在一片整齐的正方形拼图中间,有一只用拼图碎片拼成的猫,正翘着尾巴低头舔毛。   江珩看了半天,有点无语又觉得好笑:“你好过分啊,别人都在紧张地比赛,你在那玩。”他正了正脸色,“万一冬姐不是第一呢?你不是和我保证了向导这边没问题?”   他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觉得顾云川和他保证过的事情必须要兑现。   “江珩。”顾云川喊他,“这种比赛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你忘了我有天然作弊器吗?和你保证过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江珩把睫毛上的星光抖落,嘴角勾起一点笑,小声说:“……这么酷吗?”   顾云川轻易地理解了江珩这半句话的意思,他因为足够强大所以凡事都不需要取舍,可以找到满足所有人心愿的方法。在江珩眼中,这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   “不许愿吗?”顾云川的心情很好,轻声问江珩,“见到流星雨好像都应该许愿。”   “唔……”江珩想了想,“许愿荷姐拿冠军。”   “已经拿了。”   江珩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顾云川指了指刚刚落下的仙鹤。   “那——”江珩想了半天,“我没有什么愿望。”   愿望这个词包含了一些因为不可控的因素而祈求神明的意味。十七岁的江珩没有愿望。   “你呢?”江珩问顾云川。   顾云川握紧了一些他的手腕,他说:“我有。”   “那快许愿吧,一会这流星雨就要没有了。”   “这场流星雨八十一年才有一次,很巧的是,”顾云川坐正了身体,认真地说,“上一次我国出现双方都是ss级的高匹配度哨向组合,也是八十一年前的事情。”   ss级稀有,双方都是ss级的哨向组合就更加稀有,即使同时出现了年龄相仿ss向导和ss哨兵,他们也不一定能够互相匹配。   江珩挑眉看他。   顾云川松开江珩的手腕,以免他发现自己手心的湿濡:“那位前辈向导晚年在回忆录中写道,她在一个月色明朗的夜晚向自己的哨兵告了白。”顾云川看着江珩的眼睛,“……今晚月色也很好。”   顾云川觉得自己说过很多次,但是每次注视他还是想要感叹,江珩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月色下如宝石一般让人目眩。   “嗯……”江珩沉思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冬姐今晚会向荷姐表白。”   “什……么?”顾云川难得露出错愕的表情。   “这场流星雨预示的不应该是今晚双冠组合的未来吗?”江珩眼里都是狡黠的笑意。   顾云川舔了舔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江珩站起来,看了看星空:“走了,流星雨都结束了,你还没把愿望说出来,让你废话那么多。”   他刚转身,手腕就被抓住了。   “江珩,我喜欢你。”   顾云川的初吻技巧也好不到哪里去,唇齿相依便没了下文,他们俩都有高挺的鼻梁,鼻尖蹭在一起微微发红,寂静的秋夜里,耳边只能听见彼此交缠的呼吸声。猫的不抗拒让顾云川欣喜,他搂紧了心上人的腰,很多个吐息滚烫的吻落在江珩的侧脸、鼻尖和下巴上。   温热的触感连绵不绝,江珩分不清顾云川此刻在亲他的哪里,只听见平日里向来冷静的声音裹着含糊的热气,变得像蜜糖一般粘稠,反复袭击着他的耳朵:“江珩,我喜欢你。”他又说了一遍。   “嗯。”江珩觉得耳朵发烫。   “我喜欢你……”顾云川继续说。   “嗯……”相依的肌肤渗出汗水来,好像是火热的心脏因为剧烈跳动溅出了汁水。   “……我好喜欢你。”   “……”江珩偏过头去,耳朵和脖子红成一片,全部暴露在了顾云川的视野里,“知——道——了!”   “我可以亲你吗?”顾云川用鼻尖蹭了蹭江珩的下巴。   江珩觉得有点痒,抬高了下巴躲避,目光不知道放在哪里,平直刀削般的下颌线被染上一层月亮的银色,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在亲吗?”   “对不起。”顾云川捧住江珩的脸,和他额头相抵,“可以再亲一下吗?”   江珩这才注意到顾云川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眼镜,没有了镜框的修饰,他好像也拿下了那张永远从容不迫的面具,睫毛轻颤,抖落了月光,不知几分是因为紧张,几分是因为欣喜。   江珩给了他一个吻。   顾云川有点失控。他缠住猫舌头,掠夺这片土地上的津液,城门落下咬了他一下,他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只觉得怎么也不够,空气中的泥土和树叶的清香逐渐被信息素驱逐,好像有无形的大网将他们包裹。   缺氧让江珩脑袋晕晕,好不容易结束这漫长的一吻,他睁开眼,才发现无形的大网并不是错觉,顾云川的精神触手紧紧地将他包裹,勒得人喘不上气。一个即将突破ss级的向导失控多可怕呢?总之江珩感觉自己被死死缠住,五感变得过分敏锐,汗水划过脊梁都痒得让他轻颤一下,风拂过脸庞都叫他忍不住要躲,更别提顾云川带着爱欲的呼吸和吻。   “……顾云川。”江珩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喊他,“不许亲了。”   “嗯?”顾云川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亲吻依然落在江珩的耳畔。   “别亲了。”江珩的声音有些难耐,含混低哑,他埋进顾云川的颈窝里,咬了一口他,下口不算太重,但是有点疼。   “……好。”顾云川停下了,却觉得骨髓里都渗出密密麻麻的渴望来,他说,“那——可以再咬我一口吗?重一点。”   江珩用虎牙磨了磨顾云川的肩膀:“确定吗?”   “嗯。”   江珩张开了嘴巴,他的牙齿很整齐,虎牙尖尖的,像初生的野兽,气势汹汹的,下口却很轻,倒像落了个吻。   顾云川觉得江珩在折磨他,他的声音哑得听不太清:“……再咬重一点。”   “变态吗你。”江珩小声抱怨了一句,看在能不挨亲的份上,他还是乖乖下口。   “唔……咬破了。”江珩尝到了血腥味,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要命。顾云川贴紧江珩的耳朵,喊道:“……猫猫。”   江珩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实际上顾云川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这个时候只剩下了本能驱使,他继续问:“可以……吗?”他说的很含糊,可惜江珩听力太好,想听不清都不行。   “不可以。”江珩当机立断地拒绝,这才反应过来那团灼人的热源是什么,他几乎恼羞成怒了,“荒郊野外的……我不干。”   别急。顾云川在心里对自己说。他长出一口气,闭眼把情绪压下,温柔地亲亲江珩的耳朵:“好。” 第37章 37   比赛结束后,校园生活回归平静。哨向学校是四年制,三年级课程最密集,周一到周五每一天都有早课。江珩只坚持了一个星期,之后的两周至今再也没有在早上九点之前清醒过。   猫:明天早上喊我起床,我不能再逃课了。   猫:[垮起个小猫批脸]   特殊提示音响起,顾云川立刻放下书去回江珩的消息。   顾云川:好,打电话叫你?   猫:叫不醒的,来我宿舍喊我。   猫:我超——难喊醒。   顾云川笑了一下,问:有多难?   猫:吾好梦中杀人。   总之,江珩的室友在目睹江珩从床帘里扔出一个被捏碎的闹钟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喊他起床了。   顾云川:好。   猫:[晚安]   顾云川的食指摩挲了一下手机侧面,指腹微微发热,他打下“晚安。”点击发送,聊天界面没有消息再弹出。床头一盏橘色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窗外传来虫声希希,衬得夜色静谧。顾云川毫无睡意。   他突然很想他。即使几个小时前他们刚刚分开。   确定关系后,爱欲的新芽顶破泥土,在热恋的灌溉下疯狂成长,藤蔓爬满了心房,一张口就会钻出充满爱意的花来。   顾云川关掉手机,摸上自己的手臂,这里很久没有添过新伤了,只剩下凹凸不平的疤痕,像盘结的树根。他用力按下这些凸起的伤痕,好像能把他那些过分的爱欲藏回阴影中。   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渴望江珩。每时每刻。   哨兵宿舍每一个床铺上都挂了黑色隔光床帘,以保证五感敏锐的哨兵能睡一个好觉。而s级的江珩不得不再戴上眼罩和耳塞隔绝外界的打扰。   不过即使如此,熟睡中的江珩依然能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床帘被人触碰掀开。领地被闯入使得江珩非常生气,他虽然还没清醒,却能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按住了来人的手腕,力度大到锢出了一圈红痕。   顾云川毫不在意,他分出几缕精神力安抚被扰了清梦的猫。熟悉温柔的感觉让江珩放松下来。   床帘和墙壁形成了狭小的封闭空间,声和光都被隔绝在外。暗沉的朦胧中,顾云川俯身去亲江珩。他握住江珩的手腕,轻轻吻了他的鼻尖,向下与他唇齿相依,描摹他的唇形。然后就被猫咬了。   江珩坐起身来,伸手掀开眼罩,额前的头发被撩了上去露出额头。他的眉头拧成了结,盯住眼前的人,嘴角耷拉着,半晌没有说话。江珩未睡醒时盯人下三白眼很明显,瞳孔靠上,显得冷峻又不耐烦。   “……几点了?”江珩的声音有点哑,每个字都咬得很轻,拖长了尾音,带着晨起的慵懒。   “六点四十五。”顾云川伸手揉了揉江珩的后颈。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嗯……再睡五分钟我就起来,你出去等我。”江珩嘴巴上这么说着,却把下巴搭在顾云川的肩膀上,闭起了眼睛。   “真的?”顾云川语气含笑。   江珩不高兴地在顾云川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真的,骗你是小狗。”   江珩的室友们正在轻手轻脚地收拾书包,看见顾云川钻出江珩的床帘,顿时有些尴尬,急忙都把书一股脑地装进书包里,推搡着走了。   五分钟后,顾云川掀开床帘,江珩背对着他睡得正香。顾云川轻轻捏了捏江珩的耳朵:“小狗起床了。”   江珩把脸埋进枕头里:“……汪汪汪。”   顾云川看了看时间,摘下眼镜放在桌子上,从床尾钻了进去。   江珩的睫毛颤了颤,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不知是怒还是羞,低声喝道:“顾云川!”然而这并未阻止顾云川的动作。江珩的面上浮上一层浅红,他还处于半睡半醒间的混沌状态,性器处于温暖湿润的包裹中非常舒服,也就顺从了欲望,断续低沉的喘息从舌尖溢出,在封闭的空间里格外性感撩人。   他睁开了眼睛,眼尾沾上了些刚醒的湿润,中和了凌厉的线条,显出几分脆弱。他抬起下巴,喉结滚动两下,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薄被滑下,睡乱了的睡衣敞开,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唔……!”一声低吟后,江珩泄在了顾云川嘴巴里,些许白浊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江珩移开目光,把微红的耳根暴露在顾云川的视线之中。   顾云川忍住了亲他的想法,轻声问:“清醒了?”   “我是猪吗这样还不清醒。”江珩嘀嘀咕咕地小声说。他看了看顾云川还未解决的欲望,又抬眸看顾云川的眼睛。除去镜片的遮掩,这双向来没有什么情绪的双眸里此刻满满当当地只盛着江珩一个人,以及藏不住的热切和渴望。   江珩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要迟到了,顾云川同学。”然后迅速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顾云川没来得及抓住溜走的猫。好坏的猫,他想,但是他好喜欢这只幼稚的、狡黠的、孩子气的坏猫。   哨兵洗漱的速度很快,江珩放下毛巾,专心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作斗争。他的发质太软,睡觉又不老实,还戴着眼罩,每天起床脑袋上都会顶着一个鸟窝。   顾云川走进来漱了口,身边的江珩一脸低气压,紧盯着镜子里自己脑袋上竖起来的一撮毛,试图用梳子将其压倒,但是一松手,它又顽强地站了起来。   顾云川一只手沾湿了水,另一只手捧住江珩的脸,如同变魔术一般捋顺了这些不听话的头发。   江珩注视着镜子里自己整齐的头发,甩了甩脑袋,皱眉道:“为什么它们听你的不听我的?”   顾云川把刚刚亲吻的想法付诸行动:“但是我听你的。”   江珩还是迟到了。   这节是公共课,哨兵和向导同上一节课。百人阶梯教室里,大家都优先选择后排座位,好摸鱼或是补觉,只剩下第一排的座位还空着。老师刚打开PPT,就看见后门被打开,从不迟到的顾云川和已经两周没来上课的江珩一起走了进来。可惜后排已经全部坐满,顶着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两人态度倒是很坦然,从最后一排走到第一排坐下。   王又冬一副被酸到的表情撇了撇嘴巴,殷荷笑着问她:“想恋爱了?”   王又冬挑了下眉:“啧,追我的人这么多,我想恋爱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姐,目前阶段要以学业为重,不要像男孩子一样,脑子里只有恋爱。”   殷荷瞥了一眼左前方,垂眸笑了笑,没有说话。   索性他们没有迟到太久,课还没开始上,老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敲了敲桌子示意同学们回神便开始上课。   江珩缺了两周的课,脑子和书一样一片空白。他咬了咬笔帽,转头看向顾云川。顾云川接收到注视的目光,嘴角勾了勾,把自己的书和笔记推给他。又在纸上写道:不懂的问我。   江珩接过,在纸上画了一个亲亲的颜文字:-3-。   这是一门偏理科的课程,刚开学学习的内容也不算难,顾云川的笔记更是条理清晰,江珩只花了半节课自学就已经可以跟得上了,轻松解开了老师布置的课堂习题。   放下笔的江珩看了看时间,离下课还有八分钟,他准备趴下补个觉,却感觉背后被轻轻戳了一下,转过身去。   “请问一下,这题怎么写啊?我没太听懂。”后座是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她不太敢看江珩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上的习题。   江珩凑过去看了眼,回头拿了只笔给她圈出几个重要条件,又写下一个公式:“代进去解一下。”   女生想要仔细看一看,却觉得压力倍增,眼前花成一片,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张了张嘴巴,喉咙干哑,发不出声音,只好匆匆点了点头。   江珩转了回去,女生才回神,她下意识地看向顾云川。同为向导,她清楚刚刚的压力是从何发出的。阳光洒在第一排的座位上,顾云川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反着光,掩住了眼底的情绪。他依然穿着白色衬衫,却没有再紧系袖口,露出一些骇人的疤痕来。女生收回了目光。   课后江珩被409的四个人大声喊了过去。他刚坐到四人的桌子上就被许澹一把握住了手腕,许澹问:“乖宝,你怎么来上课了,是不是顾云川强迫你?”   江珩挣脱了,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我为什么不能来上课,我好学不行?”   “好学个鬼。”王又冬从右后方走上前,“你们谈恋爱能不能低调一点?”   江珩疑惑地歪了下头。   “怎么,你酸啦?”屈同方凑过来问。   王又冬看了看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拉着殷荷走了。   顾云川收拾好书包,看向教室后方的江珩。他们今天只有一节课重合。   顾云川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对江珩的情绪觉察尤为敏锐,知道他们相处的方式最好和确定关系之前一样,这样猫会很放松,很舒适。江珩不排斥亲密接触,身为气血旺盛的年轻哨兵,他也有正常的欲望。他们像每一对年轻情侣一样,会在无人的林荫小道上接吻,在课桌下十指相扣,钻进同一个厕所隔间享受隐秘快感。   但是在江珩的世界里,爱情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有很多好朋友,有理想,有好奇,有对更强力量的追求。他的爱要分给身边所有人,以及这个充满挑战的世界。   这样很好,顾云川想,江珩应该如此,拥有完整而丰富的人生。可惜爱并不讲道理,也没有理性。他想要独占心上人的欲念疯长着,错杂的精神触手伏地延伸开来,如同一棵参天大树,环绕在江珩脚边。 第38章 38   放学后的哨兵食堂里依然人满为患,人声和碗筷碰撞声交杂在一起。屈同方扯着嗓子和许澹聊天,黄政乐凑到江珩身边嘀嘀咕咕。这四个人饭还没吃一半,白景屹已经放下了筷子,转身拿起书包准备走了。   “小白你怎么这么急,约会啊?”许澹按住白景屹。   “学生会开会!哪有会约?”白景屹白了他一眼。   江珩递给他一瓶水:“坐着,我一会和你一起去。”   白景屹愣了一下,皱眉看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露出恍然的神情来,把书包放下了。但他没忍住,又转头盯着江珩看了会,江珩神情自若地吃着晚饭。   “什么啊你俩,打什么哑谜呢?”屈同方忍不住问。   白景屹喝了口水,把囫囵吞枣吃的饭咽下去:“顾云川是学生会会长。”   学生会学期初的全部门会议会有老师参加,全程还要照相和记录,相对而言比较正式。白景屹在卫生间里脱掉外套换上正装,走进会议室里没看见江珩,出来找了一圈,发现他在隔壁空教室里坐着打手游。   “珩宝,你不进去吗?”白景屹走上前问。   “进去能打游戏吗?”江珩没抬头。   “不能。”白景屹回答。江珩打得正投入,没接他的话,白景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又说:“宝,你经常等顾云川吗?”   “第一次等。”屏幕上出现了[Victory],江珩心情不错地放下手机。   “嗯……”白景屹坐在他身边,语气严肃地说,“别总是等他,谈恋爱的时候要把自己的姿态放高一点。”   江珩扑哧一声乐了:“小白你这都从哪听说的?”   “网上。”白景屹皱了皱眉,“你别光乐,我认真的。”   江珩收敛起笑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一边打字一边念:“小白恋爱宝典第一条,恋爱时不能……”   “小白恋爱宝典”一语双关,白景屹露出无奈的表情。江珩放下手机笑着看他:“行了知道了,我是那种让自己吃亏的人吗?开你的会去吧要迟到了。”   学期初的会议主要内容是各部门展示自己的计划表,每个部门限时三分钟,不到二十分钟便汇报完毕了。顾云川走上讲台准备进行简单地总结陈词,却一眼看见了江珩。哨兵没骨头一样随意懒散地靠在后门门框上,他的目光和顾云川对上,弯弯眼睛,勾起一个笑来,用口型无声地问:还有多久啊?   顾云川只说了两个字:“散会。”   “顾会长。”学习部部长拦住了顾云川,递给他一叠纸,“这是第一个月的考勤表。”   顾云川随手接了,两步走到江珩身边,还没开口,听见江珩说:“顾会长晚上好,你都忙完了吗?”   人影攒动,顾云川举起手中的那叠纸,挡住了光和窥探的目光,迅速地在江珩唇角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而后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纸,神态自若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很可惜还没有。”   猫微微睁圆了眼睛,眼中夹杂着震惊和生气,耳根发红,愣神间被顾云川捉住了手腕带进隔壁办公室。   这间学生办公室面积并不大,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两把椅子。桌子上堆放了几打文件,摆放得井然有序。   江珩嘴角耷拉,似乎在为刚刚被偷亲的事情不开心,顾云川凑上前蹭了一下他的鼻尖:“让你亲回来?”   “想得美。”江珩后退半步坐在椅子上,抬抬下巴,“快点干你的活。”   顾云川打开电脑,把会议文件拷贝上去。江珩手肘搭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翻看文件。没一会文件就拷贝完成了,顾云川拔下u盘,发现江珩紧盯着一张纸,神情严肃。   顾云川走到江珩身后,双手撑在桌子上,凑近了看,只见考勤表上赫然记录着「江珩9月缺勤7次,迟到10次」。   “我哪有迟到这么多次。”江珩小声嘟囔。   顾云川轻笑了一下,从桌子上拿了一支笔,问他:“那是迟到了几次?”   江珩抬头看顾云川:“你可以随便改?”   “最终计算学分时参考的是录入到电脑里的电子版,而不是纸质版。”顾云川回答。他想到江珩刚刚喊他“会长”,心口微微发烫,拿起笔将“10”划掉,问:“江珩同学,你有一次走后门的机会,要不要使用?”   走廊上还有些许嘈杂,被唇齿相依时的啧啧水声掩去。狭小封闭空间里泛着潮湿的气息,被浓烈的信息素裹挟。南方的秋夜温度也不低,相贴的肌肤渗出汗水来。   江珩微微喘息,睫毛如翩飞的蝴蝶,一双眼睛如同浸了水的宝玉,泛着叫人目眩的光泽。他单手扯住顾云川的领带,把他从高位扯落,半跪在自己身前。   身处于此,顾云川也无半分窘态,低头在江珩露出的一截腰腹处落了一个鼻息滚烫的吻,惹得五感敏锐的哨兵双手扣紧了座椅扶手。他咬住江珩了低腰牛仔裤的扣子,灵巧地把它解开,和心上人兴致勃勃的性器打了个招呼。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中清晰可闻。顾云川抬眼看江珩,猫的目光似乎落在桌上,但并没有落到实处,透露着些无措。但他的欲望却很诚实,在顾云川的口腔里散发着属于少年人的朝气和热度。舌尖抚慰柱身,堵住湿润的马眼,双手揉搓饱满的小球,顾云川学什么都很快。江珩把身下人的领带缠在手上,无意识地往上扯动,有力的腰肢难耐地挺动一下,把自己敏感的性器送入了更紧致的包裹之中。柔软的挤压让他仰起下巴,喉结反复滚动,溢出一声低哑滚热的喘息:“呃啊……好紧……”   猛的深喉让顾云川咽喉发紧,他强行阻止了条件反射的送出动作,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这种感觉算不上好受,顾云川的眼角微红,内心却如同被填满了一半熨帖。拥有江珩的感觉安抚着那些藏匿在黑暗里的焦渴妄念。他渴望再深一些,再紧密一些,再给予他更多的疼痛。他像久旱的树,把根扎进了地心。   哨兵被向导的爱欲密密麻麻地包裹住,低喘断断续续,胸膛剧烈起伏着,饱满的肌肉贴在白色衬衫上显出几分透明的肉色来。他的目光落到桌上的文件上,瞥见熟悉的同学名字,好像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们在何处做着荒唐事。羞耻夹杂着隐秘的快感,让他鼠蹊跳动,自欺欺人地闭上双眼,泄了出来。   顾云川做了简单地清理,伸手捏捏江珩通红的耳垂,安抚的话没说出口便听见了敲门声。   “有人吗?……太好了没锁!”门口的人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就要推门进来。江珩吓了一跳,低头看见顾云川领带被扯掉了,领口松散,嘴角发红,显然不是在干什么正经事的模样。当机立断把椅子向前推了推,将顾云川挡在了桌子后面。   “咦,江珩……?”一个男生向导站在门口,面露讶异,“你怎么在这?”   江珩并不认识来人,但他在学校里名气太大,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江珩赶紧坐直了身体:“我怎么不……咳。”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不对劲,带着情欲后的慵懒,低沉喑哑,连忙清了清嗓子,“我怎么不能在这?”   男生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耳根发红:“啊,我是来……”他看着江珩,有点语不成调。江珩的外形无疑是相当英俊的,此刻因为紧张而抿直嘴角,眼睛紧盯来人显得压迫感十足。但是他的眼角还有些湿润,鬓角汗津津的,配上锋利张扬的五官,显露出一种原始的、野性的、赤裸裸的性感来。   男生鼻尖嗅到一点信息素的味道,只觉得腿软。他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站住。”江珩喝住他。   男生对上江珩的双眸,一个激灵,老实停住了,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我是那个……来拿东西的,顺便找一下顾会长。”   “他不在,东西没有,你可以走了。”江珩只想赶人。   “这样啊……”男生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没有要走的意思,“那,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呃!”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脸色发红,呼吸不畅起来。   江珩微愣,他可以看见粗壮的精神触手死死地缠住了男生的脖子,利刃般的精神利剑猛地向男生的大脑刺去。   “顾云川!”江珩回头看见站起身的顾云川。   顾云川的表情非常冷静,镜片后的睫毛都没有一丝颤动。   “你会杀了他,顾云川,住手。”男生已经快要失去意识,江珩按住顾云川的手腕,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   男生摔落在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着。   江珩感到手上被溅到的血液烫到灼人,他松开了顾云川的手腕。顾云川的左手握着桌上的裁纸刀,右手手臂上有一道鲜红的划痕,正往下滴着鲜血。疼痛勉强帮他找回理智。   江珩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没来得及阻止。   顾云川伸手抹掉了江珩手臂上被溅到的血液,轻声说:“对不起。”   江珩看了他一会,转身来到还伏在地上的男生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能自己起来吗?跟我去医务室。”   男生点点头,艰难地站了起来。   夜色中虫声希希,像从遥远故事里发出的回音。江珩路过那盏坏了的路灯时在想,都没有人报修这盏灯吗,从上学期坏到现在。他看见小路尽头的顾云川,大概是跟着自己来的。   江珩走上前,把手上的绷带和酒精递给顾云川。顾云川包扎伤口依然熟练。   “你有看医生吗?”江珩问他。   顾云川回答:“有。”再次出现自残的想法之后,顾云川立刻去看了心理医生。他害怕这份不正常的独占欲会伤害江珩。   “是为什么呢,太喜欢我了吗?”江珩继续问。   “是还不够喜欢你。”顾云川抬眸看向江珩的眼睛。他的猫比他想象得更加善解人意。“如果足够喜欢你,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江珩轻笑了一下:“怪不得。你今天忘了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他耷拉下嘴角,“给你十秒,想不起来我就生气了。”   顾云川把糖塞进江珩的手心里。   江珩没接,然后火速数完了“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耸了耸肩:“很遗憾,顾云川,你失去了一次送我糖果的机会。事不过三,否则你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第39章 39   江珩跟着顾云川回了家。   江珩很难拒绝顾云川的邀请,毕竟他家新买了游戏机,还有丰盛美味的三餐。指纹锁已经录入了江珩的指纹,备用钥匙也挂在他的书包上,他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   他们正撞上隔壁邻居回来,一辆银色的布加迪威龙驶入车库,伴随着轰鸣的引擎声,在夜色中仿佛一只矫健的野兽。江珩多看了两眼。   “喜欢?”顾云川问。   江珩每次路过甜品店同样会多看两眼,顾云川也是用这样的语气问他:“喜欢?”   江珩收回目光,问出了很早就想问的问题:“顾云川,你爸妈会给我五百万然后让我离开你吗?”   顾云川笑了:“不会。不过——”他打开门,给江珩拿出拖鞋,“如果他们这么做了,你要收下。”   江珩把书包放下,坐到沙发上,挑眉看他。   “这样等我再花一千万让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你就会有一千五百万了。”   江珩说:“听上去,你比你父母有钱。”   顾云川打开冰箱,拿出牛奶:“我父亲没有继承权,我母亲也没有。”   “但是你有。”江珩接话。   顾云川把牛奶倒在杯子里,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对。”   顾云川做好了继续回答的准备,却听见身后传来了游戏的声音。对江珩来说,游戏比豪门秘事更有吸引力。   顾云川把牛奶放在江珩面前的桌子上,低头亲了一口他的耳朵。猫耳朵很敏感,江珩下意识躲了一下,顾云川追上来,温热的鼻息落在江珩颈侧。江珩躲无可躲,从脖颈到耳根都泛着红色。身旁的向导已经挨得很近,鼻尖都蹭到了江珩的面颊上,那个吻却迟迟没有落下。猫的喉结动了一下,努力做出冷静的模样,屏幕上的角色小人依然稳健地躲避着障碍物,微颤的睫毛却早已出卖了他。   江珩也不想表现得这般纯情,可惜哨兵体质如此,他又是最优秀的那一茬,自然更加敏感。而且,他的向导还不是个省油的灯,几根透明的精神触手悄悄地缠上了江珩的手腕和脚腕。   顾云川说:“猫猫……我想亲一下你。”顾云川的声线是比较冷的,语调起伏不会太大,让人辨不清情绪。王又冬总说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个性冷淡。他喊江珩“猫猫”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压低嗓音显得黏糊,咬字依然很清晰,却让江珩耳朵一麻,红晕都蔓延到脸上了。   屏幕上的角色差点失足落崖,江珩捏紧游戏手柄,凭借非同常人的手速救了回来。他按下暂停键,扯过顾云川的衣领,把人带到自己面前,落了个随意的吻在他的唇角,不满地扯了扯手腕上的小触手:“行了吧。”   人群中,顾云川敢偷亲他,在没有人的家里,顾云川却要征求他的意见。   小触手眷恋地蹭了蹭江珩的手心,回到顾云川身边。江珩看着那些如茎叶般的精神触手,觉得顾云川像一棵树。他轻笑了一下,没有理会顾云川疑问的目光,继续打他的游戏。   给自己定下了早起计划的江珩十点半准时躺下,翻来覆去半天,被身边的顾云川捞进怀里扣住腰:“睡不着?”   江珩感觉手腕和脚腕又被缠上了,他反手扯住那条精神触手,对着透明的小家伙问:“你怎么回事?”   顾云川试图把它们收回去,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放弃了。安抚地亲亲江珩的鼻尖,他说:“没有办法,你是养料,它们一见你就发芽。”   “你骂我。”江珩盯着顾云川。   “……嗯?”在理解猫的思维方式这件事上,顾云川已经可以打100分了,可惜满分是一千分。   “能让植物发芽的养料不是便便吗?”   顾云川失笑,他说:“便便让植物发芽,猫猫让触手发芽。”   江珩感觉这些触手变得温热,熨帖地拥抱着他。思绪好像飘在云端,疲惫逐渐消散,睡意上涌,他迷迷糊糊地问:“用猫猫做养料种的触手会开花吗?”   顾云川回答了什么他没听清,梦里梦见了从花苞中钻出的猫猫头。   第二天江珩被顾云川亲醒,难得准时到了校。他这学期不幸选到了最严厉的老师的政治课,不仅每节课都点名,还会布置课堂作业,全部算在平时分里。   老师如往常一样念着书上的文字。像有人穿着雨靴踩在湿哒哒的泥土上走路,她的声音沉闷又黏糊。江珩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书上画画。他画了梦里梦见的从花苞里开出来的猫。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叶片的阴影正巧落在猫的脑袋上,江珩描着影子给猫画了顶小帽子。   周围的同学大多昏昏欲睡,偶尔响起翻动书页的声音。整间教室好像也被潮湿的泥土封印住了。江珩放下笔,捏捏绿叶尖尖,无聊地伸出食指轻轻推了推花盆。   花盆被推出窗台了一点点。   江珩直起脊背,出走漫游的思绪集中在眼前摇摇欲坠的花盆上。他当然做不出把花盆推下去的举动,像个傻子一样——江珩这么想着,又伸出食指戳了戳。花盆倾斜了,底座边沿卡在窗台伸出的直角上。   江珩注视着那盆绿萝,它的茎叶探出了窗台,水滴状的叶片奋力地支起身体,好像渴望着自由的土地。   你也被困在这里了吗?   江珩伸手把花盆推了下去。   当一个优秀的哨兵集中注意力的时候,高速运转的物体在他们眼中也可以如同动作慢放的电影画面。抖落阳光的叶片,摇晃溅出的泥土,飞离花盆的小虫,一切都清晰可见。江珩好像看见了泥瓦四溅的场景,重获自由的绿萝迅速长大蔓延,根茎和树干一样粗,叶片像地毯一样大。它撑破了房顶,向着天空而去。   然而回过神来,花盆正稳稳地落在自己手里。因为惯性,手掌大小的水滴状叶片轻轻晃动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江珩的耳边响起了叮铃哐当的骚乱声。   原来是江珩为了接住花盆,起身太急带倒了椅子,椅子砸到了后桌同学的水杯,水杯里的水浇醒了正在睡觉的同学,同学的惊呼响彻云霄。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整间教室都醒了。   老师抬起头的时候,江珩还捧着花盆。   向导班正在上室外训练课,这节课的内容是限时寻物。顾云川放出的精神触手本来正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突然齐齐立起来,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穿过操场,绕过一栋教学楼,顾云川看见江珩抱着一盆绿色植物,背靠墙壁低着脑袋,站在教室外。正值上课时间,教学区域十分安静,偶尔有麻雀落下,见有人走近,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你有养过这个吗?”江珩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开口问。   顾云川目及他抱着的那盆绿萝,摇了摇头:“没有。”   “你说,动物被关在笼子里失去了自由,那植物被关在花盆里算不算失去自由呢?”   顾云川认真地想了想,刚准备开口回答,江珩抬起头打断他:“你怎么不上课?”   “正在上课,室外课。”顾云川回答他。   “唔。”江珩应了一声。   顾云川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不开心?”   “谁被罚站会开心啊。”江珩放下花盆。   顾云川拉起江珩的手腕,把糖放在江珩的手心里。顾云川的袖子随着抬手而滑落,露出昨晚新添的狰狞伤口。   江珩接了,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巴里,对着顾云川说:“手给我。”他的声音因为吃糖黏黏糊糊的。   顾云川把手递给他。   江珩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把顾云川的袖子完全撩了上去,认认真真地在他的手臂上画画。   笔尖触碰肌肤酥酥痒痒,顾云川另一只手难耐的握拳又松开,紧盯着江珩低头而垂下的浓密睫毛。   顾云川手臂上错杂的疤痕变成了茎,底端长了根,顶端长出了叶片和花苞来。而那道新添的伤口顶端的叶子却垂了下来,看上去像是枯萎了。   江珩画完满意地看了看,又端起地上的花盆塞进顾云川的怀里:“老师让我把这盆……草带回去养,期末要检查它是不是还活着。”他理所应当地说,“我不会养,你帮我养。”   “还有你手上的。”江珩用笔点了点顾云川的胳膊,“你绝对想不到它们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第40章 40   许澹满头大汗地跑到操场上时还没开始上课。   “你怎么回来了?阿姨还好吗?”黄政乐给他递水,屈同方凑上前问。   早上许澹接到小姨一个电话,说他妈妈住院了,许澹立刻冲出了学校,书包还是江珩帮他拿回去的。   “没啥事,吃坏肚子了,吓死我了。”许澹喘匀了气之后摆摆手,“我妈把我赶回来上课了。”他是离异家庭,由妈妈一个人抚养长大。   “没事就好。”白景屹点点头。   “唉。”许澹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我毕业之后肯定不会去军队了,我真不放心我妈一个人。”   “做个人民公仆,守护城市也挺好嘛。”黄政乐笑嘻嘻地说。   许澹突然抱住了江珩,把他吓了一跳:“可是我舍不得我宝,谁替我照顾我宝。”   江珩略带嫌弃地把他推开:“没遇见你之前我也活得好好的。”   “可是遇见我之后活得更好了。”许澹理直气壮地说,“由奢入俭难啊!”他老妈子一般地叹着气。   江珩没忍住笑起来,又垂下眼帘遮住笑意,摸了摸下巴佯装思考:“嗯……确实。”   “听见没!宝说他爱我!”许澹开始胡说八道。   “去去去!以后你去扶老奶奶过马路,我替你爱我们珩宝。”屈同方打断许澹的自我陶醉。   “哥毕业以后肯定到处都抢着要他吧,我们还得考呢。”黄政乐耸耸肩。   “毕业还有一年多呢,你们都想这么远了?”白景屹抬头看看天,乌云密布,“我看你们还是操心一下即将到来的大雨吧。”   热身跑的时候下的还是毛毛雨,到了障碍跑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甚至可以溅起泥点,视线被水雾遮挡,耳边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   对哨兵们来说,正是极端环境训练的好时机。大雨里,年轻的哨兵们模糊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湿重的外衣加重了他们的步伐。老师低头看了看计时器,一双泥泞的军靴落在他面前,溅起一片水花。老师往后退了半步,抬起头。雨水从江珩发梢落下,顺着他的鼻尖和下巴汇成细流没入衣襟。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同资质的哨兵之间的距离被进一步拉大,即使是A+的哨兵也只完成了一半而已。   “不错,再来一趟?”老师看了看雨幕,转头笑着问江珩。   江珩抬起眼帘看着老师,长睫上的水珠滴落。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刘海撩上去,露出额头来,转身再次走进了大雨中。   大雨模糊了些许感官,不过常年训练留下的肌肉记忆让江珩依然能够轻松地辨清方向。他的思绪甚至有空飘散开来。   第一次室外训练遇上大雨的时候,江珩十二岁。那时他刚突破A级,是同龄人中资质最高的,天才的赞誉声不绝于耳。他湿哒哒地完成了训练去登记成绩,发现自己比平时慢了一些,但依然是第一名,刚要安下心来,老师却皱起眉头批评他:“江珩,你表现得不好,比平时慢了很多。”   “可是下了好大的雨。”小江珩回答。   “所以你应该比平时还要快。”老师把成绩表合上,严肃地说,“顶尖哨兵的作用就是在极端环境中作战,他们要深入普通人无法进入的地方,和非常态的敌人战斗。”   “因此,”老师拍拍江珩的肩膀,“你要做的不是在风和日丽的天气中成为第一名,而是在狂风暴雨中超越晴空下的自己。障碍应该成为你的动力,你的加速器,而极端环境才是你的主战场,明白吗?”   小江珩睁大了眼睛,眼里有光。他看见自己脱离了日常生活,来到了光怪陆离的奇幻大陆,手持长剑盾牌,和传说中的恶龙搏斗。   好酷哦。他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哨兵身份。   他小时候最喜欢打的游戏就是《勇者小伊利》。小伊利跨过恶魔岛的火焰,潜入过龙湖之地,翱翔在生命之森的上空。期间他遇到过许多奇人异兽,但当他离开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英雄嘛,都是一个人,因为很难有人能赶得上他的步伐。   江珩想,但是当小伊利杀死魔王,拿到了勇者王冠之后,他要和谁一起分享喜悦呢?所以江珩一遍又一遍地从头打着这个游戏,希望小伊利能永远在路上,不会被孤独侵扰。   此时的声光色都被倾盆大雨隔绝开来,好像离所有人都很远。江珩从同学身边走过,也没有人发现他跑了第二圈,大家都自顾不暇。   江珩再次来到终点,老师露出赞许的目光:“比起第一趟更快了。”而江珩只觉得自己像个漏了的水壶,淅淅沥沥地往外渗水。老师示意他可以下课了,赶紧去洗澡换身衣服。   拿起书包,打开手机,江珩看见短信跳出来。   妈妈:小珩,中秋节回来吗?妈妈想你了。   妈妈:妈妈还想和你道个歉。   江珩坐下来,用湿漉漉的手指打字,打了很多行又删掉了。有风吹过,凉丝丝的秋雨让江珩打了个喷嚏。   江珩抬头看看没有丝毫变小趋势的雨,就要把手机收好,只身走进雨里。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带伞了吗?”顾云川的声音传出来。   江珩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离下课还有九分钟,他乖乖回答:“没有。”   “等我一下。”顾云川说。   “可是我都已经湿透了。”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可是我都已经到了。”   江珩转身接过顾云川手里的伞:“为什么你总是能随时随地找到我?”   “因为我是顾云川。”顾云川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以为你要说,因为你在意我。”江珩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水珠从他的下巴上滴落。   “在意你的人很多,可是只有我能找到你。”这些水珠看起来像眼泪,顾云川好想亲亲他。   “只有你?”顾云川帮他擦掉脸上的水珠,江珩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掌心,笑着问。   “只有我。”顾云川回答得很笃定。   “每一次?”江珩接着问。   “每一次。”顾云川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又自信。   江珩垂下眼帘,说:“我现在是湿的。可是——”   他张开双臂:“你要不要抱抱我?”   顾云川把猫嵌进怀里,把他身上那些失意的雨水都挤出去。拥抱让两个人都湿漉漉的。   洗完澡吹干头发,江珩又打了一个喷嚏。顾云川把热牛奶递到江珩手里,看着猫微红的鼻尖,担心地问:“感冒了?”   “……没有吧。”江珩的声音哑哑的,“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感冒的。”   “喝点姜汤?”   “不要。”江珩想到生姜的味道就皱起了眉头。   “吃点药?”   “也不要。我有抗药性。”江珩盯着顾云川看,眼里都是控诉。   顾云川凑上去亲亲他的鼻尖,江珩躲开,又打了一个喷嚏。这个喷嚏打得他头疼,整个人晕乎乎的。   江珩把脑袋埋在顾云川的颈窝里,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像真的感冒了。”   顾云川抱住他,轻柔地问:“难受吗?”   “还好。”江珩在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有点晕。”   一个吻落在耳朵上,顾云川说:“去躺一会?”   江珩抬起脑袋来,他柔软的头发被蹭得有些乱,眼角也有点泛红:“我想吃辣条。”   顾云川给他整理刘海的手停了一下。   “辣条和生姜一样都是辣的,效果应该差不多。”江珩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猫猫。”顾云川失笑,“既然都是辣的,味道也差不多吧,所以喝点姜汤?”   江珩起身倒向沙发的另一边,他身高腿长,沙发里装不下,只能委委屈屈地蜷起身体:“……好难受。”   顾云川半蹲在江珩面前,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能吃一小袋。”   江珩眨了眨眼睛,说:“过来。”   顾云川凑近了一点,一个亲亲落在他的唇边。   亲完后,刚刚还蔫嗒嗒的猫立刻坐起来,拉开茶几下的抽屉,拿出了一小袋辣条,满足地吃了起来。   吃完辣条后,晕晕乎乎的猫倒头就睡,迷迷糊糊地再睁开眼睛时周围黑乎乎的,只有床头一盏小灯发着微弱的光芒。江珩坐起来,盯着床尾看了半分钟,才勉强清醒过来,他问:“几点了?”   “九点。还晕吗?”令人安心的声音传来。   “一点点晕。”江珩乖乖回答。   “饿不饿?吃点东西?”顾云川问。   江珩点了点头。   端着粥进来,顾云川看见江珩低头捣鼓着手机。“你中秋回家吗?”江珩问他。   “我不想回。”顾云川把粥放在床头。   “那和我回家吧。” 第41章 41   中秋节假期的车站非常拥挤,拖着行李箱的人们行色匆匆。因为敏锐的感知能力,江珩能明显觉察到一些打量的目光,可能是因为他个子高显眼,也可能是因为他和顾云川十指交握的手。   在哨兵向导的世界里,同性情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决定一段关系的通常是匹配度和默契度,而不是性别。江珩从小在哨向学校接受教育,所以将其当作最稀松平常的事情。而普通人的态度如何,他并不了解。   普通人,江珩想到这个词语的时候有种陌生的恍惚感。   通往出口的长廊两旁排列着许多店铺和餐厅。江珩的鼻子动了动,顾云川问他要不要吃关东煮。   选了甜不辣和鱼丸,江珩刚要再选一串海带,突然眉头微皱,转身看向人群中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男人的目光和他对上,警惕地低下脑袋,迅速转身钻进人群。江珩看了看刚刚男人站着的位置,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正低着头玩手机,她身后书包的拉链大开。   江珩回头看顾云川,两人目光一接触,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常人看不见的精神触手如肆意生长的藤蔓般蔓延开来。   “拉面店。”顾云川言简意赅地说道。   伴随着小小的骚动,拉面店门口迅速围了一圈人。人群中,江珩将那个中年男人反绞了脸朝下双手压在地上,伸手在男人身上搜了搜,摸出一个钱包。他抬起头,视线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锁定了刚刚的女孩,对她抬抬下巴:“你过来。”   眼前青年一只手轻松制住了挣扎的男人,明亮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被突出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切割落下一点阴影,显得冷淡桀骜。女孩下意识后退一步。   江珩冲她扬了扬手上的钱包:“是你的吗?”   女孩睁大了眼睛,卸下书包找了找,急忙两步上前接过:“啊,是我的!谢谢!”   警察闻讯赶来,疏散了看热闹的人群,一面将小偷拷上,一面询问江珩和女孩情况。   “小伙子身手不错啊?还在上学吧,哪个学校的?”警官亲切地拍了拍江珩的肩膀,笑着问道。   江珩报出了学校的名字。这位警官愣了一下,表情正经起来:“是哨兵?”   江珩点点头。   这位警官把笔帽合上,将纸张夹在腋下,绷直了身体,手臂干净利落地抬起,带起一阵风,向江珩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江珩条件反射地回了一个礼。   警官笑了笑,再次拍了拍江珩的肩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们有的因为好奇向这里张望两眼,但更多的只是步履匆匆地路过。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可以走了。”   另一边女孩见江珩要走,赶紧走上前拦住他:“太谢谢你了!我的包里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有很多非常非常重要的证件,不是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下次一个人出来不要玩手机了。”江珩说。   “记住了!”女孩举起手发誓,“我再也不这么干了!”她又露出笑容,打开自己的书包,“我是学设计的,刚做了一系列的小徽章,送你几个,希望你不要嫌弃。”   江珩看了看她包里的金属徽章。这是十二生肖系列的动物徽章,线条简约大方,笔触如水墨画一般,设计感十足。老虎徽章借用了猛虎下山的经典形象,虎虎生威,相当霸气。江珩拿了老虎之后,在女孩的热情劝说下想了想,又拿了一枚龙的徽章。   回头找了找,顾云川在人群里同样显眼。江珩两步走过去,把龙的徽章递给他:“十二生肖里只有这个会飞。”这次抓小偷行动,顾云川也有一半功劳。   金属徽章带着江珩的体温,顾云川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把它收进口袋里,问:“关东煮还吃吗?”   江珩本来都忘了这一茬,听他一提起,看向不远处的关东煮小推车,点点头:“嗯。”   秋日夜晚温度偏低,满满一杯关东煮热气腾腾。老板送了他两个鱼籽福袋,奖励他见义勇为。江珩以前没吃过这个东西,咬下去嘴巴里的鱼籽颗粒炸开,口中充斥着鲜甜的滋味,他愉快地弯了弯眼睛。   “嘴角沾了汤汁。”顾云川突然说。   江珩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然后抬眼看看顾云川,用眼神询问他还有没有了。顾云川凑近了落下一个吻在他唇边。   小区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树影绰绰。江珩拉直嘴角,微皱眉头盯着顾云川,问:“真的有吗?”   “没有。”偷亲成功的顾云川轻笑一下。   “你好幼稚。”江珩难得有评价别人幼稚的机会,“又不是不给你亲。”   可是被偷亲的猫会很可爱,顾云川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无时无刻都想和江珩亲近,想亲吻他的睫毛、鼻尖和喉结,想把朝气蓬勃热乎乎的猫嵌进怀里,想听他无理取闹的撒娇,想拥有他不设防备的亲昵。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踏足江珩的私人领域,按理来说,即使是顾云川也应该感到些许惶恐。但是此刻顾云川心下非常冷静,因为他没有设后路也没有第二个选择,无论如何,江珩是他的猫。   江珩发现顾云川实际上是所有父母都会喜欢的“别人家的小孩”。顾云川的样貌同样非常优秀,但是和张扬吸睛的江珩比起来,显得清淡内敛。他的眼型狭长,尾睫下压,因为身高较高,看人时也从不低头,只是微垂眼帘,自然有了些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鼻梁上的眼镜恰好压住了这双冷淡的双眼透露出的倨傲,中和出了温文尔雅的气质来。顾云川日常说话语速适中,语调清淡,言简意赅,周钧豪评价他拿腔拿调。然而面对长辈,顾云川自然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旦内容得体起来,这般腔调便让人觉得他不亢不卑,从容又有学识。   只是再优秀依然是别人家的。江母拉着江珩去厨房帮忙,她抬头看着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内心满溢着复杂的情绪,心脏酸酸软软的。江珩沉默着帮忙,一句话不说。他想到母亲短信里的那句“道歉”,有点赌气的意味。江珩能想明白很多道理,如果是旁人,他不会计较。可是她是他妈妈。   “宝宝。”江母喊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喊江珩了,江珩只在她身边做了六年的小宝宝,第七年就独自离开家走上了那条已知不能回头的路。   江珩还是没有说话,他拿起刨丝器和土豆。小江珩帮妈妈做饭的时候最喜欢刨丝,可是他也经常伤到手。每次把手划破,妈妈都会亲亲抱抱安慰他,再给他一颗糖。妈妈也担心江珩,但是江珩从小就不服输,越是做不好的事情越要去挑战。于是妈妈只能准备好创可贴和小糖果候在一旁。   江珩学习能力很强,没过几次就能熟练地操作刨丝器,再也没有伤到手了。   “妈妈刚发现怀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要告诉你,那时候你爸爸甚至还不知道。”江母说道,“但是就在要拨通你的电话时,我犹豫了。我突然想到,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年龄,在已经有了一个即将成年的优秀儿子之后,如此欣喜地迎接另一个生命。”   江珩稳稳地刨着丝。   “我意识到这可能源于一个很自私的想法,它会伤害到你,所以我退缩了。我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但是在医院门口,我毫无征兆地开始痛哭。”江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无法接受自己没有想象中爱你,可是它是一个如此显眼的事实,竖立在我的面前,我没法视而不见。”   “妈妈想要有另一个孩子。妈妈是一个自私又胆小的人,没法做到像那些无私的母亲一样,把自己完全地奉献给一个孩子,或者丈夫。”江母眼泛泪花,但她转身直视着江珩,目光温柔,“妈妈觉得你有权知道真相,而不是被虚假的谎言安慰片刻。”   “对不起宝宝。”江母轻声说,“对不起,宝宝。我更爱自己一点。”   很多年之后,江珩非常感谢母亲彼时在一间小小的厨房里的剖白。世间并不存在什么不求回报的爱,很多枷锁都是以爱的名义施加的,而言传身教地告诉他们爱自己才是第一位的,可能是父母可以给予孩子最好的东西之一。同时,江珩也从母亲身上继承了真正的勇气,所谓勇气并不只是不畏危险,而是能够直面一个不完美但是足够真实的自己,并且接受他/她。   但是此刻,江珩的眼前一片模糊。他迟钝地感觉到指尖有点疼,他放下刨丝器,说:“妈妈,我手破了。”   江母握住江珩的食指,轻轻地吹吹:“乖乖不疼啊。”她转身找到创可贴,轻柔地缠绕在他的指尖上,抬头看向江珩,“不哭啊宝宝,奖励你一颗糖。”   顾云川正在和江父下棋。实际上他根本不会下棋,然而仅凭搜索后扫了几眼规则,以及两盘棋后,江父已经眉头紧锁,找不到破局之处了。   江珩从厨房出来时正轮到顾云川落子,他眨了下眼,神色微变,白子从指尖落到了棋盘上。   “哎呀小顾啊,你这步走得有点臭啊哈哈……”江父喜笑颜开,抬起头却发现顾云川已经起身离开。   江父看见顾云川两步走到江珩身边,不由分说地强势地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用了很大的力气,江珩一开始也愣住了,但他没有挣扎。他把脑袋埋进顾云川的颈窝里。 第42章 42   江珩房间里是双人大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江珩仰躺着,并无睡意,顾云川和他十指相握。床头小灯颜色昏黄,映出这间卧室的一角,隐约能看见墙上贴着的卡通画和书桌上褪色的童话书。   “我还没和我爸妈说你是我男朋友。”江珩开口说。   顾云川注视着他:“但是很明显吧,我喜欢你。”   江珩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他牵过顾云川的手,无意识地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说开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江珩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是顾云川知道他在说什么。顾云川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他在认真聆听。   “我妈妈是老师,做事情很有条理,也很有主见,在我出生的时候就给我做好了直到十八岁的人生计划。如果我没有觉醒成哨兵,没有从小就离开家去寄宿学校读书,也许我会变成——”他捏捏顾云川的食指,“一个普通人版的顾云川。”   “我爸是那种只要不用他操心怎么样都行的人,他在我们家比较大的作用是偷偷给我塞零用钱,在我和我妈争执的时候劝架。我家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他停顿了一下,“除了我。”   顾云川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江珩接着说:“七岁就要上寄宿学校,几乎每个小朋友都在哭,拉着爸爸妈妈的衣角不让他们回去。只有我头也不回地冲进学校里,迫不及待就想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哨兵。所以老师特别喜欢我。”   在精疲力尽地安抚好哭成一团的小朋友后,看见一个不哭不闹,睁着大眼睛满怀期待的漂亮小男孩,谁都会喜欢吧。顾云川心想。   “老师喜欢我,我学得快,每次都是第一名,同学们也喜欢我。所以我非常非常享受学校的生活,每次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可能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期待开学的学生。”   “不一定。”顾云川说,“喜欢你的老师和同学也会期待见到你。”   江珩皱了一下鼻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当时有一个哨兵小男孩很讨厌我,他是班上第二名。我的好朋友告诉我他经常去老师那里告状说我上课开小差,他们问我应该怎么办。”   “我当时走到那个小男孩面前问他,你要和我一起玩吗,我们可以一起玩我的新游戏机。”他说到这忍不住笑起来,转头看向顾云川,“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觉得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没有邀请他一起玩过,只要和我一起玩的话——”   “就不可能不喜欢你。”顾云川看着他的眼睛,接话道。   江珩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把头转回去:“反正后来毕业的时候他给我写了一整张纸的同学录,还抱着我哭了半个小时。”   “后来我上了初中,爸爸妈妈都升职了,他们把房子换到了城里。可是我太久不回家,完全忘记了搬家的事情,傻乎乎地回到原来的家里,敲不开门,手机也没电关机了。我爸妈找不到我急到去报警,后来回这间老房子找我,也没找到,因为我跑到李叔叔的店里玩了。他是卖电影和游戏碟片的,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叔叔。”   “李叔叔要关门了才知道我原来是回不了家才在他那里玩,就打了电话给我爸爸妈妈。为了避免挨揍,我装哭和妈妈说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李叔叔。”江珩似乎也被回忆里的自己熊到,心虚地挑了一下眉,“后来他们就搬回来了。”   “不过我想我的谎言应该早就被拆穿了,因为初中时我回家的时间更少了。”   “因为夏令营?”顾云川问。   “对。”江珩点点头,“我一次夏令营都没有错过,除了喜欢去野外探险,还因为我的生日和夏令营时间重合。所以每次夏令营中,大家都会想点子给我庆祝生日。”   “第一年,老师假装让我顺着线索找道具,结果找到一个写着我名字的大蛋糕,同学们从树林里钻出来把拉花彩绳都喷在我身上。第二年,同学们cos成《勇者小伊利》里的人物,给我送了一台最新的游戏机。”江珩说到兴头上,直起身来,“第三年,他们一开始和我说,我生日那天正好撞上一个重要的活动,没法给我庆祝了。我当时有一点点伤心,但还是接受了。结果就在那天晚上,我爸爸妈妈都来了,我们一起吃了一个超大的蛋糕。”   “所以,我会觉得……被人喜欢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江珩的声音轻了下去,“连顾云川都很喜欢我不是吗?”他的语气又理直气壮起来。   “是。”顾云川回答。   江珩把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顾云川又一次短暂地感受到了江珩身上一种奇异的非人感,因为太多不可思议的奇妙特质全部都奇迹般地降临在了他的身上。他想到一些被溺爱而性格糟糕的孩子,忽然明白了他们那些无理取闹的行为是并不是因为得到的爱太多,而是因为得到的爱太偏激。一个被好好珍爱过的孩子应该成长成江珩这样。   “我妈妈知道我会因为别人没有最喜欢我而难过……”又说回妈妈,江珩停顿了一下,“算了。我今天不太喜欢她,不说了。”   顾云川勾了一下嘴角,从江珩赌气的话里听出他真的已经没有多难过了。   “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家里。”顾云川说。   江珩眨了下眼睛,他一次听顾云川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每天都要回家和我父亲汇报我的学习进度,他会额外给我布置任务。他一直告诉我,我有能力,也必须要比所有人都优秀。”顾云川眼睫微垂,面色平静,“我的母亲和我父亲是契约婚姻,他们之间没有爱也没有恨,是一对关系良好的合作伙伴。”   “我母亲有时候很有责任心,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坚持母乳喂养,亲力亲为照顾我。但是当我开始上学之后,她觉得她完全无法插手我父亲对我的管教,就带上相机环游世界去了。”   “我的父亲完全不理解我的母亲。有一次,我母亲终于回家,她看起来很兴奋,和我们分享了她的一次经历。她为了拍一次日落,在同一个地方等待了三个月。每一次都会一些微小的细节出错,有时是温度,有时是光影,有时是她的心情。”   “最后一天,她终于觉得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连风向都是她喜欢的,留守三个月即将等来一张满意的照片了。但是当到了精心计算的那一刹那时,她放下了相机。她说她意识到,如果她把此刻留在相机里,那么即使这张照片再完美,几个月后她也会慢慢淡忘。可是如果她任由这样可能再也遇不到的机会溜走,这幅美景就会因为这个遗憾留在她心里一辈子。”   “我父亲平静地听完后说她不可理喻。”   “你呢?”江珩问。   “我当时也觉得她不可理喻。”顾云川说,“在我看来,她浪费了大量时间,最后却没有任何收获。那个时候我被教导永远要做有用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你记到了现在。那轮落日有闯入过你的梦里吗?”   “没有过。我想,是因为我没有留下过遗憾。”   江珩看着他,没说话。   “但是后来,面对永远要做有用的事这个观点,我动摇了。”顾云川看向江珩,“因为我得知了你的存在。”   江珩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惊讶的样子,但他轻轻皱眉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因为所有人都说我天天逃课,什么也不学,却被上天青睐,是个人人艳羡的天才。”   顾云川笑了。   “我当然不是。”江珩不满,“因为我去演练室次数太多,整个学校才第一次有人知道,原来刷学生卡进演练室是有次数上限的。”   “但我当时并不了解你。”   “哦。”江珩看着他,“所以你当时应该很讨厌我。”   “不……”顾云川有点无奈的样子,“也许你会觉得我在哄你,但是真的不是。我当时在想,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活法。”   “总不至于我还给了你希望吧?”江珩笑着问他。他的眼睛里掉了些亮亮的灯光,狡黠又好看。   “我不知道。”顾云川说,他看着这双眼睛,觉得自己有点无法思考,或者说,他不愿意再进行思索记忆这个行为。   “你又不知道。”江珩笑意渐大,“你怎么有越来越多的事情不知道了。”他看向书桌,突然说,“你想看萤火虫吗?”   顾云川想了想:“现在是秋天,萤火虫只在夏天出现。”   江珩起身跳下床,在书桌抽屉里翻找起来。他很容易就在桌子里找到了用彩纸和小灯泡做的大号萤火虫。   大概是六岁,又或者是七岁的夏天,江父给还在学校里的江珩打电话,说在山脚那里看到了很多萤火虫,很漂亮。他问小江珩什么时候回家,他们可以去捉萤火虫。可是当江珩回到家,他们去山脚找了很久,却没有发现萤火虫。这些脆弱的小虫子寿命很短,胆子也很小。回去的路上,江父去文具店给江珩买了工具,两个人做了这些纸萤火虫。   江珩离开家之后,他的卧室里的陈设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书桌旁边甚至放着一个装玩具的箱子,好像这里还生活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所以江珩很轻松地找到了它们。   “我上次回家发现它们还能亮。”江珩站在床上,把它们挂到了灯上,他示意顾云川关掉床头灯,按下开关,彩纸里发出了非常微弱的光亮。   江珩躺回顾云川的身边。最微弱的那个小灯泡闪烁了一下,缓缓熄灭了,像消散在风里的烛火。它身边的伙伴们还在努力地散发最后一点余光,但是很快就撑不住了。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黑暗里。   还剩最后一个微弱的光源。   顾云川撑起身体,他好想亲亲江珩。   江珩躲过去了,他说:“不给你亲。”   顾云川微愣一下,凑近了江珩,呼吸落在他的鼻尖,无声地询问。   “给你留个遗憾。”   他说完,最后一盏小灯也熄灭了。 第43章 43   中秋之后紧接着国庆假期,顾云川带江珩来到了位于西城郊区的乡间别墅度假。这里有一个私人马场,江珩尝试过各种运动,但不曾包括骑马。   上身黑色马术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收紧的腰线,米色马裤与及膝马靴紧紧包裹住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马术套装既有西装的典雅,又不失运动装的灵动,搭配上优越的身材和英俊的样貌,让江珩如同从中世纪画里走出的骑士一般,光彩夺目。   顾云川身穿同款马术套装,不过颜色是白色系,气质高雅清冷。他平时走路、说话甚至抬手的幅度都像被尺子丈量过一样,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此刻在此情此景中,举手投足间便贵气十足。他上前帮江珩扣好头盔,落了一个吻在他唇边:“以前骑过马吗?”   “没有。”江珩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教你。”顾云川勾起一个笑,带他来到马厩,“喜欢哪一匹?”   外行看热闹,江珩根本分不清这些马有什么区别。他挑了一匹深棕色的,问顾云川:“它凶吗?”   “凶。”顾云川把它牵出来,马扬了扬脑袋,打了个响鼻,抬起蹄子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但是有我。”   “你怎么连骑马也会?”江珩跟着这匹马儿来到跑马场,试着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   “因为我学什么都很快。”顾云川勒紧缰绳,让马停住脚步,“为了我能一直有东西学,我父亲让我尝试了很多东西,不仅有马术,甚至还包括烹饪。”   江珩挑了挑眉:“我以前有对你父亲发表过看法吗?”   “你想说他是个变态。”顾云川让江珩伸出胳膊比对马镫的长度,看它是否适合。   江珩乖乖照做:“差不多吧。”   “他可以比你想象得还要变态。”顾云川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他只让教练给我叙述一遍骑马的要领,之后就让我自己摸索学习。”   仔细检查过一切无误之后,顾云川让江珩抓住马鞍前侧,一只脚放在左侧马镫上:“试试?”   江珩手臂和左腿一起用力,顺利地翻身上马落座,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初学者。“那不是很危险?你摔过几次?”江珩问。   “好几次。”顾云川把缰绳交到江珩手里,“牵紧一点,否则马儿会以为你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江珩收紧手里的绳子:“那你命挺大。”   顾云川抬起头:“因为我在摔骨折之前就很快学会了。”   江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笑出声:“多快?”   “三天。”顾云川一只手放在江珩的后背上,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肩、跨和脚后跟要在一条线上。”他的手下滑落在江珩的腰上,猫有着完美的肩腰比,腰很细但不失力量,他有点不愿放开。掌心变得灼热,隔着较厚的衣物也传递到江珩的腰上。   “脚尖向前,腿部放松。”马靴包裹住江珩的小腿,圆滑的线条收缩在脚踝处,被顾云川单手握住。黑色的靴面和顾云川白皙修长的手指形成了强烈对比。   “顾老师,你怎么走神了?”江珩不满地出声。   顾云川回过神来,他突然握住江珩的腰,翻身上马坐在了他身后。   “嗯?”江珩发出一个单音节询问他身后的人。   顾云川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缰绳,自然形成了环住他腰的姿势:“顾老师觉得要亲自带你跑一圈。”   江珩下意识偏了偏头,躲过顾云川贴着他耳朵的鼻息:“问题是,我和你一样高,你看得见路吗?”   顾云川沉默了一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亲了下破坏气氛的猫的耳垂,看他耳根微红,眼里流露出一点笑意:“看不看得见都不影响。”   毫无空隙的怀抱在颠簸中变得更加紧密,彼此的温度互相交换。耳边的风呼啸而过,顾云川回想起一些初学时的情景,拜超忆症所赐,彼时的慌乱和疼痛历历在目。收紧手臂,怀里的温度让顾云川心安下来。   “好厉害。”停下后,江珩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回头轻轻亲了一下顾云川的鼻尖。温热的触感落在鼻尖,剧烈的心跳在此刻似乎化成了一湾春水。   他永远有办法让自己重新喜欢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顾云川这么想着。他捉住江珩,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直到身下的马不耐烦向前走了几步,江珩重心不稳地要向后倒去,顾云川才搂住江珩的腰放开了他。   被亲得眼睛雾蒙蒙的猫喘匀气息:“快下去,我要自己骑。”   江珩运动能力很强,很快就可以顺利地进行快步练习。翻身下马,江珩解开头盔,甩了甩脑袋,汗津津的短发贴在面颊上。他走到场边顾云川的身边,压下嘴角的弧度,眼里的笑意却昭示着他的好心情:“顾老师,我会比你学得还快吗?”   “会。”顾云川点点头。他又问:“要回去休息吗?”   “我看到了游泳池。”江珩盯着他,意有所指。   “游泳池需要清理,可能明天才能用。”顾云川亲了亲江珩的鼻尖。   江珩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们回去看电影吧。”   江珩偏爱动作片。家庭影院的银幕上正在播放一段惊险刺激的追车戏份,枪声和引擎声不绝于耳。男主正用枪抵着他上司的脑袋,逼问他自己女儿的所在地。上司却在枪林弹雨中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地命令男主杀掉他的同伴,自己才会告诉他女儿的下落。   “男主好磨叽。”江珩一边吃饼干一边评价。   “上司在男主少年时期就虐待打压和控制他,每当男主试图反抗,他就会用电棍击晕男主。这件事在男主心里已经形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顾云川接话。   “习得性无助。”江珩把饼干咽下去,“心理课有学。马戏团用一根细绳就可以拴住从小被控制的大象,上司手无寸铁也可以击溃男主的心理防线。”   他刚说完,画面上传来一声枪响,上司痛苦地捂住了左臂,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溢出。女主放下枪,对着男主说:“这很容易,你打他的右臂。”   “看上去很容易。”江珩说,“实际上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他在桌子上的零食堆里翻到一颗糖,塞进嘴巴里,“是懦夫还是勇者就在此一举了。”   男主颤抖着按下了扳机,他闭上了眼。耳边传来痛呼声,一时间他竟以为是自己发出的,那个被虐待的少年在他的脑海里无助地捂住了伤口。然而当他睁开眼——   江珩和顾云川齐齐转过身。向导和哨兵的警觉性都很高,即使在嘈杂的电影背景音下,他们依然听见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电源被拔下,银幕上的画面戛然而止。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他们身后,他又高又瘦,眉头因常年皱起形成了深深的川字纹,面色苍白,泛着不健康的青色。他像一尊叙述苦难的雕像,被大雨侵蚀了多年。   “这个地方是给你度假的吗?”男人的声音很大,他俯视着沙发上的两人。   江珩能立刻猜到男人的身份,他比自己想象中的瘦弱不少。   “这是谁?”顾永峰紧接着问顾云川。   顾云川的情绪向来非常稳定,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扰乱他的心绪。但是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波动,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愤怒袭击了他。他右手的无名指不受控地轻微颤动起来。   顾云川强压下自己的负面情绪,没有回答他的父亲,而是转向江珩:“抱歉。”   江珩站起来,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弯腰凑到顾云川耳边:“我饿了,一会一起去吃意大利面。但是如果你花得时间太久,我就不等你了。”他用的是说悄悄话的姿势,但是声音并未压得太低,顾永峰听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顾永峰想要抬手指向江珩,却觉得手臂有千钧重,耳鸣头晕起来,连声音也发不出了。等他眼前恢复清明时,已经看不见那个年轻哨兵的身影。   “顾云川,你攻击你的父亲。”顾永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的消息你也视而不见,跑到这里来度假,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这间屋子里,顾永峰训斥过顾云川很多次。顾云川还记得学骑马的时候捉了只小鸟玩,顾永峰发现了,把他叫到这里来,当着他的面摔死了小鸟。顾云川不过才和那只鸟相处了半个小时,所以当时他似乎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悲伤,又或是愤怒。   粗壮的精神触手从顾云川身上钻出,蔓延开来,以攻击的姿态围绕在顾永峰的周围。已经失去向导能力的男人无法觉察它们,却本能感到一些威胁:“你疯了?”   顾云川依然一言不发,他在想,自己此刻的愤怒或许有一部分来源于那个失去小鸟的少年。当时的他并非不悲伤,只是习惯性地接受了一切。   他站起来。顾云川微愣了一下,许久没和父亲见面,他发现,自己已经比这个男人高上很多。他居高临下地打量顾永峰,看见他鬓边的白发,看见他凹陷青灰的眼窝。   当初顾永峰为什么要摔死一只无辜的鸟呢?人是不是在心虚的时候,才会用残害弱小这样的方式来虚张声势。   他是不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害怕我了。   想到这里,燃烧顾云川理智的愤怒消散了,他的眼神重新冷静下来。他忽然觉得不重要不值得了,他现在只想和猫共进晚餐。   “父亲。”顾云川说,“您未经允许就闯入私宅是违法的。”这间别墅和顾家所有的财产一样,都只属于顾云川。   顾永峰腰间的钥匙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瞬间化为齑粉。他死死地盯着顾云川,汗珠从他的额角落下。   “要我请您离开吗?”   江珩尝了一口意大利面,皱起眉头,吐了吐舌头。   “不喜欢?”顾云川落座在他旁边,凑上前吻住表情嫌弃的猫,在他唇间扫了一圈,然后给出结论,“太酸了。”   江珩刚要说话,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他挑眉,无声地询问。   “我父亲身体不太好。”顾云川轻描淡写地说。   紧接着,又响起了警车的声音。   “他也违背了一些法律。” 第44章 44   晴空万里,池水碧蓝,层层涟漪荡开朵朵柔软的白云。虽然小猫怕水,但大猫亲水,橙黑相交的花纹在水下若隐若现,一只老虎把脑袋浮在水面上,四只爪子悠然自得地踩着水游来。西虎身形庞大,如同一只大船驶过。   它的主人从水里钻出来,甩了甩脑袋,水珠溅到老虎脸上。老虎眯了眯眼睛,往江珩身上蹭去。江珩站在水里不大稳当,被它一撞就要往后倒,便顺手抱住了虎头,用力揉它的耳朵,把老虎的脸上弄得湿漉漉的。   老虎不太高兴,挣扎起来,张大了嘴巴假装威胁江珩。江珩当然不会被它唬住,拍了拍虎头,一个转身潜进水中,几乎没带起什么水花便消失不见了。老虎紧接着也扎入水里,闭上耳朵,有力的四肢蹬开,追着前面那道身影去了。   一人一虎的速度都很快,50米长的泳池一会就触到了边。没有退路的江珩被大老虎挤在角落里,老虎伸出舌头舔他。猛兽的舌头上都是倒刺,刮在皮肤上有轻微的刺痛感。哨兵的触觉比常人更敏锐,江珩偏头向后躲去,伸手夹住了它的舌头:“猪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江珩的体质很神奇,夏天很容易晒黑,晒过几个太阳过后,就会变成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但是他同样非常容易捂白,此时不过十月初,在教室里闷着上了一个多月的课后,便已经白了回来。猛兽鲜红的舌头,反射着阳光的水珠,衬得他肤色显露出健康的暖白来。   仙鹤站在池子边,低头轻啄了一下老虎圆圆的耳朵,试图引起它的注意。猫抓鸟是天性,老虎猛地转身,伸出爪子,激起的水花拍在池边。仙鹤抖抖翅膀,下意识躲开。一颗威严帅气的老虎脑袋浮在水面上,盯着仙鹤一动不动。这只百兽之王只是装得严肃,并没有进入捕猎状态,耳朵软趴趴的。仙鹤走近了,低头啄啄它圆圆的耳朵。   终于从虎口逃脱,江珩撑着池沿利落地起身上岸,带起一阵水花。顾云川正在池边的椅子上看书,他坐得笔直,神情专注。只是从江珩下水之后,书页便没再翻动过,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江珩从他身后凑过去,冰凉的水珠落在顾云川的书上,落在他的颈窝里。猫身上的朝气和水汽不容阻挡地袭来,这片静谧干燥的地方变得湿漉漉热乎乎的。   “啪”地一声合上书,顾云川转身,伸手搂住江珩的腰,把他按到自己的怀里。江珩下意识地撑住了椅子扶手上,低头看顾云川。他投下了一片阴影。   在这片阴影里,顾云川的轮廓比阳光下更加清晰。他的肤色同样很白,但是色调偏冷,如被雕刻的大理石,面部线条又硬又冷又无情。一滴水珠落在他的眼镜上,砸开一小点水花,隐去了他的一只眼睛。水珠顺着金边滑落,勾出他的下颌线条,落在白色衬衫上,晕开一片水渍。衬衫变得半透明,贴合在有爆发力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上。   江珩发梢上、下巴上的水珠接二连三地落在顾云川身上,他藏在衣襟之下有力的身躯便逐渐显露。按在腰上的掌心很热,熨得江珩腰心发软,他看见顾云川抬起头,露出凌厉的脖颈线条。   这个吻很热。江珩能感觉到高阶向导的轻微压迫感,他的五感正在逐渐提升,变得越发敏感。牙龈被舔过,江珩抓着扶手的手臂逐渐紧绷,喉中的喘息发出不来,只听见一点囫囵的呜咽。许是觉得发出这样的声音丢人,猫往后退,顾云川不放过他,扣住他的腰,向上追来。   镜片上都是雾气,镜架轻轻地磕了一下江珩的鼻梁,微凉的触感让他睫毛一抖。顾云川单手摘掉眼镜,随手丢了。轻巧的眼镜滚落到地上,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顾云川以前在接吻中途是不会摘眼镜的。无时无刻都游刃有余的向导,在这件事上经验不足。两个人的鼻子都很挺,接吻时鼻尖会蹭到发红,一副眼镜更是阻碍。可是顾云川没有空去理会,他从前没有过这么多的渴望,只要看见就会想占有,一秒的停歇也难以忍受。   撞在一起的鼻子,雾气朦胧的镜片,猫身边形形色色的爱慕者,无法时刻相拥的独处时光……年仅17岁的顾云川第一次面对即使是他也无法全部妥善处理的阻碍,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他突然有了很多个“不知道”,有了很多次不能自控,他知道也许这样不好、不对,但是只会毫无章法地去爱、去占有。   他们贴得越来越紧,湿透的衬衫无法阻止温度的传递,两个人的体温升高,水汽变得黏糊。江珩被亲得很舒服,哨兵总是暴露在过分嘈杂纷乱的世界里,大量的信息侵扰着他们的神经,然而单纯地把他们和外界隔断算不上很好的休整。只有像此刻,感官被无限放大后,近乎赤裸地去感受紧致的拥抱,柔软的亲吻,好像浸泡了在微烫的热水里。江珩感觉到安全。   向导把逐渐放松下来的哨兵掉了个个,自己撑在他的上方,从下巴亲到喉结、到锁骨,到他的胸膛。顾云川轻轻咬了一下唇下有弹性的肌肉,惹得猫挺了下腰要躲。向导的手移到江珩的后腰,摸到他的尾椎骨。他想,如果江珩有尾巴,就会从这里伸出来。顾云川的手指修长,摩挲着按了按,猫挺直的腰就陷了下来。没有尾巴也如此敏感。   江珩此刻哪里都敏感。他去咬顾云川的肩膀,尖尖的犬齿在他肩头磨了磨。未干的水珠混着汗水滑落,英挺的眉微微皱起,眼睛在水色下亮得惊人。又低又哑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溢出,他就抿直了嘴角,咬紧牙关。过一会觉得忍得委屈,就拿鼻尖去蹭顾云川的颈窝,鼻息滚热。   “……嗯?”顾云川的喉间发出一声疑问,带着些情欲的黏稠沙哑,落在江珩敏感的耳边。绯红色迅速爬上了猫的耳根。   江珩又咬他,这一次下口比较狠,牙齿磕在锁骨上,见了点血。   被猫挠了。顾云川的双手依然撑在江珩身侧,绷得笔直,占有性极强地把他的哨兵圈住。他低头,用额头去蹭猫的面颊,把他从自己的颈窝里拱出来。温柔的吻落在猫皱起的鼻子上,一触即分,顾云川又用鼻尖去蹭了一下他的鼻尖,轻轻地亲他的唇角。   江珩抬眼看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你什么时候突破ss的?”   处于此般完全无法反抗的控制下,敏锐的哨兵觉察到了明显的变化。   “一觉醒来之后。”顾云川回答。他看着猫漂亮的眼睛,他现在的感知能力较之前更加优秀,心上人轻微的情绪波动都一清二楚。他知道猫在不高兴什么。   哨兵和向导突破的契机很不一样,笼统来说,向导靠“悟”,哨兵靠“练”。没有实战机会,江珩的进度拉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懂这个道理,也不会真的介怀,但是在顾云川面前,他就是会变得任性又无理取闹。   另一层原因是,江珩发现顾云川变得有些不一样,并不明显,可是他有动物般的直觉。顾云川向来自律,他尽力克制住所有的情绪,试图做效率最高的事情。   但是现在,江珩说不太准,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在外泄。不过不是控制不住导致的外泄,更像是一种……放松和自信。   “顾云川。”江珩说,“去你的精神领域。”   顾云川的精神领域一直对江珩开放,但他在见过那里无聊的方块国之后,再也没有过什么兴趣去看一看。   映入眼帘的是遍地藤蔓,参天大树,溪水潺潺,鸟鸣阵阵。小猪喜欢得要命,蹭蹭树干,留下他的领地标记。   江珩走过之处,藤蔓动了动,轻轻摇晃着,好像在和他打招呼。顾云川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腕。江珩看见他的胳膊上钻出枝条,钻出茎叶,开出朵朵小花,又传来细微的“喵”声,花心里钻出一颗小猫头。   接着,一朵接着一朵绽放,整片郁葱的土地上都开出花来,咪咪喵喵的声音嘈杂起来,无数个猫猫头从花里钻出。   江珩想起和顾云川说“你绝对想不到它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时信誓旦旦的模样。他没有很高兴。   “顾云川,我讨厌猫。”江珩说。 第45章 45   十八岁生日是江珩印象最深的一个生日。七月中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日子,江珩随口提了句想要凉快一点,顾云川就带他去了南半球。那时他们尚未正式入编,还可以满世界乱跑,江珩第一次在冬天过了生日。   几乎是所有电影电视剧里演过的生日情形,顾云川都再现了一遍,江珩收到了整整十八份生日礼物和整个学校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视频祝福。烟花放了一整晚,最后甚至还有《勇者小伊利》的角色表演秀。   顾云川说:“我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所以全都准备了。”   江珩挑了一下眉:“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他边说边去品尝面前的生日蛋糕,一勺入口,眼睛睁圆了,露出惊喜的表情,“辣的?”   辣的生日蛋糕怎么想都是黑暗料理,但是对于嗜辣又不能吃辣的江珩来说,倒是意外之喜。顾云川同时精心测算了比例,确保猫再贪吃也不至于胃疼。   等到拆礼物时,江珩才发现那十八份礼物并非每个盒子里都有东西,里面放置的是一些迷题,解开了才能打开下一个盒子。江珩闲来无事的时候很喜欢打单机解谜游戏,这个礼物正中他下怀。   江珩想,顾云川怎么会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可能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最后一个盒子的谜面是小猪身上有多少条黑色条纹。江珩看着顾云川:“你不要告诉我你数过。”   顾云川并未刻意数过,他的精神体时常给小猪梳毛,加上他过目不忘的能力,久而久之就自然知道了。   江珩想了想,报出了一个数字。和正确答案当然相差甚远,但顾云川面不改色地说:“对了。”   江珩笑起来:“你就哄我。”   “嗯……”顾云川露出点笑意,“那错了?”   猫立刻收起笑容,面露不满。顾云川凑过去:“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江珩往后躲:“我又不想知道,不亲。”   “可是我想告诉你……”顾云川抓住江珩的手腕把猫固定了,去亲他的鼻尖。   江珩落了个吻在他唇边:“多少啊?”好奇心害死猫,猫科动物多少都有点刨根问底的劲。   顾云川突然想不起来了,当他满心满眼都是江珩的时候,那些清晰又繁琐的无用信息就会通通消失。他容量无限的大脑也装不下一只自由的猫。   顾云川重复了一遍刚刚江珩瞎猜的数字。   “顾云川你好烦。”江珩的好奇心真的被勾起来了,他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顾云川的侧脸,彼时还有点中二的少年鲜少做出这样撒娇的姿态,“告诉我。”   顾云川在努力思考,但是思绪全都被江珩占领。他们的吻黏黏糊糊的,混着奶油和巧克力。猫没有许诺成年了就把第一次交出去,结合热却懂事地提前来临。   他们的第一次乱七八糟。身为哨兵,江珩的骨子里多少带点掌控欲,他在众星捧月中长大,说话做事都喜欢用祈使语气的命令句,顾云川更是事事无条件迁就他。于是江珩做1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做1是很累的,前戏和润滑已经让江珩不耐烦,初次太紧疼得他猫唧唧都软了。顾云川安抚亲吻了好一会,把人又哄硬了,情事才得以继续。   猫是很能忍的,既能忍痛,又能忍情欲。高阶哨兵的敏感度相当高,和向导结合时更上一层楼。哨兵纤长睫毛上挂着的水珠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紧咬牙关,表情冷淡地绷着,发红的眼尾和喉中溢出的呻吟却更显色气。   顾云川喉头干热,掌心覆盖到他的腰上,哨兵的力量和身材都是顶级的,手下摸到流畅的肌肉线条,触感紧实细腻。顾云川回想起江珩打架时的模样,他的腰腹力量极佳,原地起身轻轻松松,拦腰抱杀也不在话下,此刻却因为上涌的情欲发软发热,下陷露出性感的腰窝,盛着湾明黄色的灯光。   好想把他欺负哭,顾云川想。他说:“猫猫,我们换个让你更舒服的姿势好不好?”   总之,除了第一次的上半场,猫之后再也没有逃脱被自家向导骑到软成一滩猫饼的命运。   初次开荤的少年不知节制,沙发阳台和餐厅酣战过后,浴室也没有阻止擦枪走火。虽然这样的运动量比起日常体能训练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高敏感度下的呻吟和射精还是让江珩有脱水般的疲惫感。   猫用虎牙磨着顾云川的锁骨,睫毛擦过他的肌肤,痒得顾云川心尖发软。“猫猫,”他说,“你还没有许愿。”   江珩说:“接下来五年我都不要过生日了。”   但他真正在心里许的并不是这个愿望。   顾云川不到十八岁就突破了ss,虽然向导和哨兵不能简单类比,江珩多多少少有了一点紧迫感。成年之后想要突阶越发困难,但是不管是江珩本身的身体素质,还是他个人的勤奋专注,又或是他身边契合度极高的向导,都无一例外地指明,江珩迟早会突破ss。所有人,包括江珩自己都深信不疑。   十八岁这一年他肯定能实现这个愿望吧。江珩吹灭蜡烛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初春时节,殷荷顺利地突破到了ss。她比江珩大了几个月,彼时已经十九岁。此时江珩也已经来到了十八岁的尾巴上,那一天还是没有到来。进入在校的最后一年,他们开始进行实战训练,有顾云川在场,江珩几乎所向披靡。太过顺利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情,江珩想,他是不是太依赖顾云川了。   哨兵依赖自家向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一对哨向组合并不是恋人,他们的关系也非寻常朋友可比。可以说,他们将互相捆绑直至死亡。如果这样的人不能够依赖,还要去依赖谁呢?   可是,人不是非要依赖点什么才能活下去吧。   于是此刻江珩被反绑了双手,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狭小屋子里。炽热明亮的聚光灯炙烤着江珩,房顶的喇叭不间歇地播放着巨大的刺耳噪音,屋内温度被稳定在38摄氏度,空气不流动导致屋子里充斥着难闻的腐败味。   江珩坐在一张木制椅子上,除了手上那根绳子,再无其他东西束缚着他。但是强光、噪音、高温和臭味对于高阶哨兵来说是可怕的酷刑,几乎封堵了他所有的感官。   这是一项卧底行动。这个地下制药的非法毒药组织非常狡猾,任何进入的人员都会被搜身蒙眼,而哨兵更是要待在酷刑室内超过8个小时,以免发生任何意外。哪怕江珩现在的身份是个出手阔绰的买家。   在此之前,已经有人潜伏进来,试图获取核心药品与解药。他的任务完成得非常顺利,只差成功脱离组织了。但是如果强行从外部突破,组织会启动自毁装置,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落到官方的手里。解药自然也会被一并销毁。   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偷偷安排人进入组织,保护先前的卧底逃离。   江珩是如何说服顾云川同意自己参与这项行动的?他没有说服,此次任务保密性达到了s级,知晓任务真相的人总共不超过五人。顾云川并不知道江珩参与其中。即使是江珩也只知道还有同伴会和他一起执行任务,却不知道是谁。   年轻的哨兵垂首坐在椅子上,过分明亮的灯光使得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它们随着主人缓慢无力的呼吸而轻微颤动。江珩的视野里是一片失真的白色,耳朵也因为长时间的噪音折磨而产生了耳鸣,他的五感飙升到了峰值,以至于进入了被迫关注细枝末节的状态里:他正在数着地板的裂缝。   哨兵在失控之后很容易进入这样一种状态,他们的注意力全被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吸引,而无法对其他事物做出正常反应。   在学校里,哨兵的课程中也包含这样的干扰训练。江珩可以坚持六个小时,虽然他觉得自己还能够继续挑战极限,但是顾云川不允许了。   八个小时终于过去。最先关闭的是那盏大灯,环境的骤然改变让高度警觉的哨兵本能要起身做出防备姿态。江珩狠狠咬住了牙关压制本能,舌尖感受到一点清凉之意。事先武装到牙齿里的安慰剂发挥了它的作用,江珩轻喘了两口气,眼前缓慢恢复清明。   “喂,还能听见我说话吗?”来人顶着头黄毛,他抬手想要拍拍江珩的脸,却见江珩抬起头来,琥珀色的双眸牢牢锁住了他。   此刻的哨兵是相当狼狈的,面无血色,汗水淋漓,嘴唇发白干裂,呼吸也不稳当。但是黄毛看见他的眼睛,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反应过来才稳住了身体:“草了,还有力气瞪我,要不要再给他关两个小时啊?”   “得了吧,这玩意怪费电的。”房间外的一个瘦小的男人回答道,他拿出一管蓝色药剂,“把这玩意给他打进去,除非他不要命了,否则不会反抗我们的。”   黄毛走过去接药剂。   江珩的眼前还有大片模糊,他眨了眨眼睛,指甲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部分感官。   黄毛很快就回来了,他站在江珩身前半米处停住了,晃了晃手里的药剂:“这玩意可是剧毒,五个小时之内没有解药必死无疑,你要是耍什么小心眼就等死吧,知道不?”   “我怎么知道……”江珩开口发现嗓子沙哑至极,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怎么知道事成之后你们会不会给我解药?万一你杀人灭口怎么办?”   “你要是死了,那钱我们也拿不到,图啥啊?”黄毛上前按住江珩的肩膀,“老实点,别动啊。”   “我反悔了!”江珩突然挣扎起来,“我怕死,不干了,我要带钱回去。”他的听力已经恢复大半,过分敏锐到了连虫蚁爬过的声音都像是火车轰隆驶过。没有向导的帮助,哨兵很难挑选出有用的信息。   “我他妈叫你老实点!”黄毛的脾气不怎么好,伸手就要打江珩,江珩条件反射地躲过了。   房外的瘦子听见声响,谨慎地问:“怎么了?”   “放我出去,我——”江珩喊到一半,声音哑住了。黑暗中钻出六七个黑衣人,举起枪对着江珩,上膛的声音整整齐齐。   “你丫把枪对着老子?”黄毛也吓了一跳。   “别磨蹭了,快点!”瘦子催促道。   “哼。”黄毛不情愿地再次拿起药剂和针管,对着江珩威胁,“再动老子让你脑袋开花,听见没?”   蚂蚁、老鼠、风、苍蝇……江珩努力地辨认着传来的声响……脚步声,他眼睛亮了一下,是慌乱的脚步声,发生了什么?   针头反射的光刺进了江珩的眼睛里,黄毛拿着针就要往江珩的胳膊里扎进去。   “砰!”一声枪响吓得黄毛一个激灵,猛地回头,才发现身后黑衣人也神情严肃地端枪指向门外。   枪声是从门外传来的。   “把他杀了!”瘦子当机立断地指着江珩喊道。   江珩毫不犹豫,用力后仰,脆弱的木椅当即被压烂分裂开来,子弹便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还没等在场的所有人反应过来,江珩原地挺腰起身,撞向身边的黄毛,黄毛重心不稳往后倒去,砸在一个黑衣人身上。   江珩的双手还被束缚在身后,却依然灵活,伸腿扫过身边两个黑衣人后,侧翻滚躲开一连串子弹。巨虎凭空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地向着剩下的人扑去。   挣扎爬起来的人抬枪射击,江珩闪躲不及,子弹擦着他的肩膀而过,火辣的痛感顷刻蔓延。那人信心大增,立刻端枪进行第二次射击。   疼痛把感官放大,江珩的双眸紧盯着黑漆漆的枪口。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似乎变慢了,子弹的轨迹清楚地展现在江珩面前。   江珩矮身抬手,子弹精准地从他两手手腕间穿过,绳子当场断开。双手得到解放的江珩上前狠狠地用手肘击打来人的下巴,反手夺过他手里的枪,转身不做停歇地连发四枪。   一枪正中眉心,一枪打穿心脏,一枪穿过太阳穴,一枪没入后颈。   手枪里没了子弹,江珩立刻丢在地上,抄起散落在脚边的椅子断腿,转身猛击身前人的脑袋,棍子应声而断。   老虎朝着江珩的方向大吼,江珩神色猛地一变,来不及回头,反手抓住朝自己袭来的物体,然后扎进来人的脖子里。   瘦子目眦欲裂,颤抖着双手要去拔自己脖子里插着的针管,江珩捡起地上另一把手枪,结束了他的生命。   一切都发生在几息之间,转眼地上已经都是尸体。江珩晃了晃轻微眩晕的脑袋,集中精神锁定刚刚发生枪响的地方。   付泓云牢牢地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和药剂,咬着牙在长廊里奔跑。子弹击碎玻璃,枪声混杂着咒骂,付泓云喉头微动,释放出精神力入侵身后追兵。   然而前方已经没有了路。付泓云站稳了脚步,深呼吸了一下,调整精神力,只听见扣动扳机的声音,突然被大力扑倒。来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几个翻滚,两人钻进黑暗的实验室里。   有力的手掌紧紧捂住了付泓云的口鼻,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窗外一束光照亮了眼前青年的双眸,像某种猫科动物,反射着一点冷峻的光。   “别动。别说话。”江珩说,他伸出手臂,稳稳地举起一把枪,朝向窗外。他的呼吸逐渐放缓,全神贯注地紧盯窗外。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吓人,付泓云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三声枪响,传来几声哀嚎,便没有了动静。   付泓云嗅到一点近在咫尺的血腥味,他看见哨兵手臂上的血迹,释放出精神力试图安抚缓解他的疼痛。   然而奇怪的是,眼前这个哨兵的精神领域看上去似乎防线脆弱,进去之后却好像误入迷宫,毫无头绪便又被送了出来。   “我有向导。”江珩觉察到他的意图,开口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踹开了实验室的大门。江珩立刻抬手射击,但来人敏捷地躲了过去,直冲江珩而来。   江珩没再反抗,只是皱起眉头,面露震惊之色:“你怎么会……”   顾云川看见江珩手臂上的伤,粗长的精神触手小心地缠住了他的哨兵,剩下一些化为利刃指向一边的付泓云。   “别杀他,他是这次的……”江珩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顾云川的精神利刃依然维持着刺向付泓云的姿态,回头问江珩:“他是谁?”   江珩没有立刻回答他,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一道被玻璃划伤的伤口,掌心的纹路和流出的血液都泛着不正常的蓝色。 第46章 46   “这是十方毒蜥的毒,十方毒蜥又叫蓝蜥蜴,毒液是罕见的蓝色。”付泓云目及江珩掌心泛蓝的伤口,开口说道,“这层的冷藏室内有解毒血清。”   真倒霉,江珩撇了下嘴角,心想。   “不出意外,这里的自毁装置已经被启动了……”付泓云顿了一下,“如果要去取血清,必须抓紧时间。”   江珩和顾云川对视了一眼,顾云川握住了他的手腕:“自毁装置交给我。”   付泓云皱了下眉:“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只有一个自……”他话说到一半没再继续,因为看见顾云川拉过江珩给了他一个吻。哨兵没有反抗,任由他亲了。   唇齿相依,江珩躁动的精神领域得到熟悉的安慰,他放松下来一些,弯了弯眼睛:“嗯……十分钟后见?”   顾云川不舍地又落下一个吻在他鼻尖,把心疼与惶恐压下,眼下最紧迫的是时间。他的精神触手化为实体,迅速四处延展开来,没有理会付泓云的提醒,转身离开了这里。   同为向导,付泓云自然知道要将精神触手化为实体就已经需要强大的精神力,更何况还要延展到如此广阔的区域。但即使见识到了顾云川恐怖的实力,他依然对于在自毁装置启动之前就把它们全部拆除表示怀疑。   “这里遮挡物比较多,你留在这更安全。”江珩起身,居高临下地问,“冷藏室方位?”   “我和你一起。”付泓云也站起来,“你不知道要用哪个血清。”   江珩没有阻止他,只是说:“我不会优先救你,你手上的资料比你重要。”   “当然。”付泓云沉声回答。   猫落地悄无声息,鬼魅一般地蹿到端枪守卫身后,单手扣住他的咽喉,扭转发力,那人便立刻软倒下去失去了意识,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江珩摸到他的钥匙,没有回头,举起右手示意付泓云跟上。   冷静、果断、一击致命,付泓云捏了捏指腹,眸色发暗,眼前这个年轻的哨兵比他见过的所有哨兵都要优秀。   打开冷藏室大门,一阵白色雾气飘散开来,一排排血清试剂管整齐地陈列着。付泓云踏出一步,突然听见一声枪响,当机立断侧身翻滚躲避。再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倒下,枪已经到了江珩手中。   但是枪声吸引了更多的守卫,密集的子弹如雨水一般袭来。付泓云躲在门后,探出精神力,江珩的精神领域一如既往地紧闭着,他没有浪费时间试探,转而攻击敌人。   他们正处于悬空的走廊之上。捕捉到敌人动作的滞涩,江珩抓住机会,扔掉空了的枪,抬膝狠狠撞击前人腰腹,将其拦腰制住,举起他手里的枪,把人当肉盾,转身扫射。   推开身前已经没有气息的守卫,老虎落在江珩身边,拱起脊背冲着对面一只黑熊低吼。黑熊精神体的主人肩部中弹,双眼通红,狰狞着面目朝江珩袭来。   如此冲动且缓慢的动作,江珩想要躲避再容易不过。然而突如其来的麻痹感在他的右臂蔓延开来,他轻微一晃神,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后背狠狠撞上护栏。脆弱的栏杆断裂开来,千钧一发之际,江珩迅速调整身形,左手牢牢抓住了延伸出来的走廊地面,避免了掉下去摔成肉泥。   右手的麻痹感迅速蔓延,江珩已经有些抬不起手来。这不是向导的精神攻击,在交手中,江珩并没有察觉到这里有高阶向导可以突破顾云川设下的精神屏障。看来是毒素扩散。   一片阴影落下,江珩暗道不妙,抬头看见敌人举枪就要射入他的眉心。做好了松手的准备,江珩迅速查看下落的着脚处,却发现那人的脖子上突然缠上来一条白蛇,当即窒息向后倒下。   “接着!”付泓云的声音响起。   江珩左手用力,返回走廊,条件反射地接住了朝他扔来的资料与试剂管。只见一颗子弹朝着付泓云的方向飞去。   时间退回两分钟前,付泓云趁着门外交火,立刻起身冲向冷藏柜。然而为了安全,这里摆放的血清和毒素每隔三天就会全部调换位置,面对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血清,付泓云深吐出一口气,凝神寻找起来。   “滴——滴——”枪声间隙,付泓云似乎听见了规律的“滴答”声。他瞳孔一缩,顺着声音看见了一块红色倒计时装置,上面的时间只剩下19秒。   18。17。16。该死。在低温环境中,付泓云手心还是出了汗,他离门口越来越远,即使立刻找到了还能来得及冲出这扇门吗?   10。9。8。倒计时无情地走着,付泓云的精神触手也四散开来,精神体一条白色的蛇在血清间迅速游走穿梭。   找到了,付泓云神色一震,匆匆瞥了一眼倒计时,鲜红的“5”几乎扼住了他的呼吸,他将手里的资料与血清牢牢护在怀里,拼命往门口处奔跑。   然而一秒过后,滴答的声音消失了,倒计时停在了00:03处。付泓云这才发现它被透明的粗壮精神触手缠绕住了,确认倒计时停下后,触手很快退开消失不见了。   付泓云按下心中震撼,正要往门外走去,突然一只鹰朝他袭来,利爪抓走了他手里的血清试剂管。   “付教授!你要去哪?”昔日相熟的同事调动自己的精神体阻拦他的去路。付泓云不欲与他废话,转身抢夺血清,白蛇缠住老鹰,血清便松动掉下。   来人怒火中烧,抬枪就朝着血清掉落的方向射击,付泓云来不及思考,飞身扑去护住血清,子弹没入他的大腿。他同时也目及了江珩掉下去的一幕,指挥精神体缠住敌人,自己却完全暴露在了昔日同事的枪下。   扔出血清和资料,付泓云闭上眼睛,等待子弹击穿他的头颅。   然而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鹤唳伴着虎鸣响起,付泓云被猛地扑开,温热的血液滴在他的脸上。付泓云睁开眼睛,看见哨兵苍白锋利的侧颜。没做半秒停留,哨兵抬手射击,老鹰坠落消散。   “我当然不会给他挡子弹……”哨兵脱力地半跪,手里的枪砸落在地,“是之前的伤口裂开了。你拆完了吗?”   他在和那只仙鹤精神体说话。付泓云不顾腿上的伤,撑起身体来到江珩:“你还好吗?”   “不太好。”江珩用尽全力支撑身体,却摇摇欲坠就要倒下,他几乎感觉不到左边的身体,痛麻感蔓延开来。眩晕让他的眼前逐渐模糊,双眼眨动的频率逐渐变慢:“好麻啊……”   付泓云接住江珩的身体,从他手里拿过血清,深吸了一口气,止住双手的颤抖,把血清给他打了进去。   “没事了。”付泓云的声音发哑。   江珩的意识好像也被麻痹了一点,不太能理解付泓云说的话,他问:“我会死吗?”   付泓云转头看向江珩。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突破到ss级。”江珩接着说。哨兵看起来不到二十岁,虽然面容轮廓冷硬锋利,有了几分成熟的气息,但是此刻睫毛微颤,声音放轻,又少年气十足。   付泓云轻笑了一下,激烈的心跳声突兀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上:“你不会死的。”   “我不该救你,如果不是我的向导还能有余力盯着我,我可能会死。”江珩说,“我都不认识你,要是因为你死了就太亏了。”   付泓云因为失血而觉得眼前的画面失真,只有哨兵漂亮的眼睛还拥有色彩:“……那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救了我,我不要欠一个陌生人一条命。”   实力如此强大的哨兵还是小孩心态,付泓云意识模糊地想,怪可爱的。   同时拆除五个自毁炸弹且千钧一发之际保护了自家哨兵即使对于ss级向导也是超负荷的运转,顾云川随意抹掉唇鼻处渗出的血迹,单手撑着窗沿翻出房间,连两步绕到门口的路都不愿意走。他要立刻见到他的猫。   眩晕一阵阵向江珩袭来,他勉强在抬起滴血的左手支撑在墙壁上站起身,咬着舌尖打起精神,身边这个向导已经不省人事,他不能也倒下。   好晕,也疼。江珩生出点委屈的情绪,他想,他给顾云川十秒,十秒之内他出现了,他就允许顾云川抱抱他。   十、九、八……江珩数了三下,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江珩于是放心地松懈了精神,倒在了顾云川的怀里。 第47章 47   子弹擦过手臂留下的伤痕不算太深,只是打斗过程中裂开,血流得吓人。江珩埋在顾云川的颈窝里,狂暴的精神领域正在被悉心安抚,毒素又麻痹了一些痛感,所以他在包扎的过程中呼吸平稳,除了疲惫和眩晕没有其他的不适。   顾云川的心脏因为刚刚江珩倒下的画面还在慌乱又酸疼地不安跳动着,他低头亲吻江珩的耳畔,灼热的呼吸落下,显得紊乱且焦躁。江珩没有说话,他轻轻地捏了一下顾云川的小指指尖,像捏住了他的心尖,轻声说:“想吃糖。”   唇齿相依,薄荷味的糖果被以口渡来,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因眩晕带来的作呕感,江珩垂下眼睫,享受着这个安抚意味极强的亲吻。顾云川一路吻下,瞥见他下巴上沾着的一点血迹,心中猛然生出些想把这只乱来的猫锁起来的阴暗欲念,搂着江珩腰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一些。   他没有忽略江珩一瞬间的肌肉紧绷,眉头微皱,问:“猫猫,还有哪里有伤?”   江珩嘴巴里还有糖,含糊不清地回答:“背上,撞到栏杆了。”他并不是很在乎的模样,这种伤即使是在日常训练中也不少见。不过他和顾云川搭档之后,就几乎没有在训练里受过伤了,哪怕他再浪再乱来,无所不能的向导先生都可以护他周全。   “我看看好不好?”顾云川看出了江珩的满不在乎,轻声哄他,“乖,一会毒素麻痹效果消失了会疼的。”   能有多疼,江珩想,他又不是没有受过这样的伤。可是顾云川注视他的认真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命不久矣。   江珩觉得有点好笑,于是他的眼睛弯起来,露出些笑意,说:“好吧。”   车内空间狭小,江珩只能跪坐起来,趴在椅背上。衣衫撩开,因为个子太高,哨兵只能低下头去,宽阔的肩膀便舒展开来,背肌绷紧了,并没有在健身房刻意锻炼出的夸张块头,而是线条流畅,极具爆发力。蝴蝶骨聚拢,像是振翅的鹰。接下来的线条便收紧了勾勒出精瘦的腰,因为姿势而完全下陷,凹进去些许弧度,中间挤压出一条紧致的腰线。两道明显的深红色淤痕像是惊雷劈开巍峨山峦留下的伤口,从左肩肩膀,斜斜地蜿蜒在蜜色的肌肉上,直到右边胯骨之上。窗外的光被林间密叶过滤,斑驳的影子时有时无,跳跃的金色斑点落在江珩的背上。   顾云川微愣了一瞬,但很快因为刺眼的淤痕皱起眉头,他揽住猫,凑近了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江珩的蝴蝶骨:“疼不疼,猫猫?”   这个吻太温柔,像是被阳光吻了一下,带来些难耐的痒意,振翅的肩胛骨轻轻颤动了一下。江珩转头看见顾云川目光中的小心翼翼,觉得自己成了什么易碎品。   碎掉的瓷片混在杂物堆里会被忽视,但如果捧在丝绒中就会叫人心生遗憾和破碎感。江珩先前不在乎的钝痛忽然就变得无法忍受了,想被亲亲,也想被抚摸。   他说:“有点疼。”   每被亲吻一下,江珩就放松一点。向导的掌心非常热,贴在他的背上,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暖意。液体做的猫像是要化了,舒展眉眼陷在顾云川的怀里。   “还疼吗?”顾云川问。   不怎么疼了,但是江珩说:“还疼你要怎么办?”   顾云川想了一下,然后说:“给你讲个冷笑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江珩笑起来,说:“什么冷笑话?”冷笑话并不好笑,顾云川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才好笑。   “小明去菜市场买菜,说,我要一把韭菜,老板听了,说……”   “喵。”江珩接到。   顾云川喉结动了一下。   江珩说:“我听过这个。老板说,喵,小明震惊了,很疑惑老板怎么学猫叫,原来老板卖的不是韭菜而是韭菜苗,所以老板纠正他说,苗(喵)。”   顾云川沉默了半晌,再开口声音有点哑:“对。”   “这个不好笑。”江珩点评道。   顾云川按住江珩的手腕,点了点头,凑近了,炽热的呼吸落在江珩面上,落了个吻在他嘴角:“所以下次不要和别人说这个笑话。”   车程并不很长,但进入市区后正赶上高峰期,车子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止住的眩晕感席卷而来,江珩只觉得胸间翻腾出呕意。   “哪里不舒服?”顾云川第一时间觉察到猫的不对劲,问道。   “想吐。”江珩眉峰微聚,面色发白,“……可以停车吗?”   车门打开,脚踩实地却像走在云端上,江珩双腿一软,被顾云川牢牢接住。他单手抓住路灯杆,指节用力到发白,俯身向绿化带里呕吐。   许久未进食,江珩吐不出来什么东西,虚汗顺着面颊滴落在路沿上。耳边尽是鸣笛声,江珩觉得烦躁,抬眼看向顾云川,睫毛上的汗珠抖落,像是落泪。听觉就立刻被熟悉的精神力覆盖,恼人的噪音远去变小。   “难受。”江珩抓着顾云川的手腕,轻声说。   一颗心像是被踩碎了七零八落,顾云川把他半抱在怀里,指尖微颤,语调却尽力保持平稳,轻声安慰:“喝点水?”   被喂下几口温水后,江珩勉强好受一点,站直了身体埋头进顾云川的颈窝中,含糊地抱怨:“为什么还难受啊?”   顾云川收紧手臂,在江珩柔软的发间轻蹭:“我检查过了,毒素还有些许残留,但已经无害了。可能还会难受一会,不舒服就和我说,别忍。”他的声音柔软得像云。   “中毒过后呕吐是正常现象,这是你体内在排毒。要去医院补液,而且你这两天还有可能会发烧。”后车也停下了,车窗摇下,已经止血的付泓云看见路边呕吐的江珩,忍不住出声道。   他还想问一问这个哨兵的名字,还没开口就感到了充满敌意的压力。付泓云很快发觉这是来自向导的精神施压,他皱眉看向抱着哨兵的向导,对上镜片后一双冷淡的眼睛。   付泓云作战经验很丰富,抵挡下了这道精神攻击,却没有松懈。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向导精神力强大到令人咂舌,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搜寻出几百平米内的五个小小炸弹,并且一心五用同时拆除。不对,应该是一心六用,最后还护住了哨兵。   江珩不知道这两个向导已经暗中交锋了一回,抬起头看向付泓云:“你没有给我打错血清吧?”   付泓云没想到哨兵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笑道:“我要是打错了,你现在可不止是呕吐这么简单了。”   “江珩。”哨兵报出自己的名字,“说我中毒不省人事了,我就不去汇报任务了。我救了你一命,你不可以不答应。”   然后他就钻进车里,付泓云甚至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有些哑然,随即笑了一下。   江珩,付泓云默念了这个名字,他便是那个刚成年的天才哨兵吗?就战术风格来说,他完全没有付泓云想象中那般轻狂傲慢,反而沉稳冷静得不像十几岁的少年。他又想起哨兵先前和他说的还未突破ss级的话来,语气里颇有几分苦恼。   付泓云很早之前就有一个组建特殊行动队的构想,如今合适的人选似乎终于出现了。他按下了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 第48章 48   因为呕吐而补液的点滴临近输完,江珩感到越来越冷,他坐直了一点,只觉得骨头酸软。   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被顾云川攥在掌心里,他一动,顾云川便察觉了,问道:“怎么了?”   江珩摇了摇头,又窝回椅子里,他不愿意住院,因此就坐在椅子上输液。   输液前顾云川给江珩喂了一点粥,但他吐得难受,没吃几口。顾云川便问:“想不想吃点什么?”   江珩依然没有什么胃口,想了想却点点头:“嗯。”   “想吃什么?”   “嗯……面包。”江珩随口说。   顾云川起身,看着江珩。青年的个子一直在长,彼时已经186,长手长脚地窝在小小的椅子里,像只大猫把自己团进小纸箱里。向导整颗心都在发软,俯身亲了下猫的额头:“我很快回来。”   江珩乖乖让他亲了,等顾云川转身离开,伸手调快了点滴的速度。   夜幕降临,面包店里的新鲜面包已经所剩无几。牛角面包和肉松面包各拿了一个,顾云川来到柜台结账。医院附近的店铺里哄小孩子的棒棒糖卖得很好,各种小动物形状的棒棒糖整齐地插在一起,放在柜台上。顾云川小时候并没有这种经历,少数几次生病都是私人医生来到家里给他看病,他并不知道其他小朋友在打完针以后能得到一个棒棒糖。   但是江珩一定会有棒棒糖。顾云川拿了一个小老虎。   顾云川离开没多久,江珩的点滴就打完了。他自己拔了针,找护士拿了一个棉球按好针眼,走到门口等顾云川。春季是流感高发的季节,医院里人满为患,病痛总是伴随着喧闹,来来往往的人影也叫人心烦。害怕打针的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凄厉声音穿透耳膜,江珩觉得太阳穴一阵阵地疼。   “别哭了。”江珩忍不住说。   医院里大多是孱弱的老人孩子,他站在其中非常突兀。带血的外套留在了车里,但是哨兵的白t上脏兮兮的,手臂上的绷带被渗出的血迹染红发黑。他不大舒服,脸色自然也不怎么好,下三白眼面无表情看人时本就显得凶,因为烦躁声音冷淡,还带了点恼怒。好在他五官英俊漂亮,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孩子的家长只是怔愣了一下,把小男孩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没开口喊保安。   小男孩被这位个子很高,居高临下盯着他的大哥哥吓了一下,不敢嚎啕大哭了,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嘴里还在含糊地喊着:“我不要打针嘛……”   江珩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蹲在小男孩面前:“给你变个魔术。”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看着他。   江珩摊开掌心,给他看手里的硬币。医院里灯光明亮,银色硬币看得分明。但他双手一合再摊开,那枚硬币居然凭空消失了。   小男孩睁大了眼睛,鼻涕和眼泪还在往下流,却不记得哭了,愣愣地看着江珩。江珩突然伸手到小男孩脑后做了个抓取的动作,再把掌心摊开在小孩面前时,硬币又神奇地回来了。   小男孩下意识伸手往脑袋后面摸,当然是什么也没摸到,连他妈妈都有点看呆了。   江珩朝小男孩身后的护士微抬了一下下巴,然后朝小男孩歪了一下脑袋,示意护士在他不注意地时候把针给他打了。然后他再次拿起硬币,修长的手指翻飞,硬币便在他的指尖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最后躺在掌心里。   小男孩要伸手去拿,江珩极快地翻转了一下手掌,硬币居然又消失了。此时护士已经顺利地把针打进了孩子的手背上,小孩这才察觉到疼,转头看了一眼,撇撇嘴还没哭出来,疼痛就消失了。他的心思依然在神奇硬币上,然而再转过头来,那个会魔法的哥哥已经消失不见了。   刚刚起身时江珩眼前一黑,缓过神来发觉自己呼吸越发灼人,摸摸额头,烫得惊心。   好烦,他想。猫讨厌住院,他支开顾云川,迅速吊完水,就是想在烧起来之前离开医院。可是现在在医院门口就烧起来了,顾云川对他的身体情绪如此敏感,不可能察觉不到。   顾云川回来时见到的就是一个低头皱眉,好像在生闷气的猫。   “谁惹你生气了?”顾云川伸手要去拉江珩的手腕,被他躲开了。   “你。”江珩回答。   顾云川站在原地想了半秒,实在没有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让猫不开心的事情。他拿出袋子里的小老虎棒棒糖,递到江珩面前,问:“因为打完针没有棒棒糖吗?”   江珩看了一眼,被他逗笑了:“这什么啊好丑。”他接过棒棒糖,“橘猫吗?”   “老虎。”   “我小时候打针从来不要吃糖,我不哭也不闹。”江珩的表情有点嫌弃,却把糖放进了口袋里。   “好乖。”顾云川笑了一下,看着江珩的眼睛,认真起来,又问,“怎么了?”   青年微微倾身,把脑袋凑到顾云川面前,抬眼看他:“我发烧了。”   顾云川皱起眉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烫得指尖微颤。猫干脆把脑袋搭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棒棒糖都拿了,我的针已经打完了吧。我想回家。”   江珩上次生病的时候还乖乖住院,这次却无理取闹地回了家。病猫窝在顾云川怀里晕乎乎地想,怪谁呢,肯定不怪他自己,谁让顾云川这么惯他。顾云川却和他想得正相反,他的猫乖得让他心脏发疼,什么要求也没法拒绝。   之后江珩有点迷糊,再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顾云川递给他退烧药和水,哄他把药吃了。衣服被拿走的时候,猫还从被窝里钻出来喊他:“棒棒糖!”顾云川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只丑丑的小老虎,放在床头柜上。再然后向导也钻了进来,躺在他身边,把他圈进怀里,吻落在江珩的后颈处。他体温太高,顾云川的吻倒有点微凉。   “顾云川。”江珩喊他。   “嗯?”   “你今天好厉害。”   顾云川晃了一下神,才明白他是说自己今天拆炸弹的举动。他收紧了一点手臂:“不厉害怎么做你的向导?”   “也是。”猫笑起来。   “江珩。”顾云川也喊他。   “干什么?”   “很厉害有没有奖励?”   “要什么奖励?”江珩问。   顾云川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老板,我要买一把韭菜……”   江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被逗笑了,他说:“你有病啊顾云川。”   顾云川不依不挠:“老板,我要买一把韭菜。”   床头橘黄色的小灯灯光昏暗,房间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过了半晌,一声不大情愿的“喵”传了出来。 第49章 49   临近毕业,大家都投入到了实战训练中,江珩和409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殷荷与王又冬恰巧在学校里,第二天一早王又冬的电话便打来了。   顾云川试了试江珩的额头,发觉烧已经退了,不过猫睡得正熟,他拿起手机走出房间。   “江珩还好吗?听说他中毒了,严重吗?”王又冬的声音传来。   看来付泓云一字不差地汇报了江珩的情况,大家都以为他真的因为中毒不省人事。   “没有什么大碍,还没醒。”顾云川回答。   “那就好。”王又冬松了口气。   哨兵对声音依然很敏感,摸着声音来到顾云川身边,整个人还有点迷糊,脑袋上的头发乱七八糟。顾云川急忙把睡懵了的猫揽进怀里,带他坐倒在沙发上。   “谁啊?”江珩眼睛还没睁开,嗓子有点哑。   “王又冬。”顾云川回答。   王又冬在电话那头听见了,就问:“江珩?”   江珩坐直了,胡乱揉了揉垂到额前的刘海,接过手机:“冬姐?怎么了?”   “以为你把自己浪没了,吓得我赶紧打电话来问。”   江珩笑了一下:“我命大着呢。”   王又冬难得没怼他,轻叹一口气:“江小珩同学,你也成年了,成熟点保护好自己行不行,怪吓人的。”   江珩垂下眼睫,笑容扩大:“知道了,王又冬小姐。”   顾云川拿走了他的手机,王又冬还在继续说:“我和荷姐马上就要走了,不过许澹在学校里。我还没敢告诉他你中毒这事,我怕他半夜哭着敲顾云川家大门去……”   “知道了。”顾云川打断了她。   “顾云川?我还没和江珩说完呢。”   “你和我的哨兵聊这么久,不太合适。”顾云川回答。   王又冬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你认真的吗顾云川?你丫醋坛子转世吧,心眼有没有针眼大啊,我你都防?”   “你当初带着一堆资料找到了他。”   “……”王又冬无语了,“我都快不记得了,你还记着。”   王又冬当初寻找江珩做搭档非常高调,整个学校几乎都知道,他们两个郎才女貌,最开始确实传出了不少谣言。   顾云川都记着。   江珩听着笑出声来:“你好小气啊,顾云川先生。”   顾云川挂了电话,凑过去亲他:“是,我很小气。”   江珩爱他吗?至少是喜欢的。猫这种自由的生物,绝对不会和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顾云川对江珩的了解和对自己的自信让他并不怀疑这一点。   但是,这样光芒四射的人,吸引了太多的仰慕者。顾云川从来不是个乐于分享的大度之人,他不知道他会对有心接近江珩的人做出什么来,在有关江珩的事情上连他也无法预料自己的行为。为了避免一些过激的事情发生,他尽量把一切苗头掐灭在摇篮里。   江珩让他亲了,然后站起身来去浴室洗漱。   手臂上的绷带脏兮兮的还染了血,江珩翻出新的绷带,用嘴巴叼住绷带的一头,熟练地给自己换上。刷牙洗脸之后,和自己顽强竖立的头发缠斗了半天,终于把它压下去,江珩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一切正常,或者说感觉很好,顾云川和他的契合度越来越高,精神梳理之后江珩也越发轻松明快。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想。   从s级突破到ss是什么样的感觉,江珩并不知道。但是如果发生了什么变化,顾云川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也会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他。   吃过早餐,江珩和顾云川回了学校。新一届的YS-G比赛落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次z国的成绩遭遇了滑铁卢,团队赛倒在了四分之一决赛,个人赛最好成绩也只有第六。   这么一对比,上一届团队赛第二、个人赛双冠的成绩就相当亮眼了。江珩虽然并没有拿到冠军,可他那个人风格极强的打法实在太漂亮,收获了大批粉丝。刚入学的新生撞上江珩最后一个学期,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外实战,很少出现在校园里,因此新生几乎没见过他。幻想总是能增添神秘色彩,江珩就在他们的口口相传中越发玄乎。   哪怕是把手机藏在袖口偷拍,对于敏锐度极高的哨兵来说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发现。江珩转身大步走到那个瘦小的女生面前,捉到她袖子里的手机。   女生白了一张脸,低下头道歉:“对……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似的。   “在拍我吗?”江珩问。   女生没有抬头看他,轻轻点点头。   江珩看着他手机里的画面,只捕捉到了自己模糊的背影。他调成自拍模式,弯下腰对女生说:“抬头。”   女生下意识抬头,正巧看见了屏幕里的自己和江珩。哨兵按下照相键,画面定格下来。   “想拍可以大大方方拍,偷拍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江珩把手机还给女生。   女生接过来,似乎还有点发懵。等江珩走出了两步,她突然脑袋一热,第一次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大声喊道:“学长,我叫岳清一!”   江珩脚步顿住了,转身对她笑了一下:“嗯……我叫江珩。”   许澹听说江珩中毒的事情以后,没有让王又冬失望,紧张兮兮地把江珩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抱住他不撒手:“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吓死爸爸了。”   “……”江珩知道他是真担心自己,无奈地让他抱了,“行了,活蹦乱跳呢我现在,可以了。”   “怎么回事啊,受这么重的伤,宝你不是有匹配度超——高的向导吗,怎么都护不住你?”许澹抓着江珩的手,看着他说。   “抱歉,是我的问题。”顾云川说。   许澹被他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对顾云川来说应该没有任何杀伤力,他本人的毒舌功力远比自己高得多。而且他已经得知这次还是江珩浪在前头,身为向导,顾云川已经比常人优秀很多,他都准备好和顾云川舌战三百回合了,没想到这人居然顺着他的话道了歉。   顾云川这么一说,许澹倒是心虚起来:“呃,那个,宝啊,你自己也要注意知道不,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爸就不说你了……”   江珩挑了下眉:“你要说我什么?”   小祖宗当然是说不得的,许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说——你一挑n全身而退,太帅了吧宝!”   江珩嘴角微扬了一下:“还行吧。”   “哦对了,乐乐和大屈在一块,刚说要和我们视频来着。”把猫哄好了,许澹赶紧转移话题。   许澹打开手机,拨打视频电话。   江珩坐到顾云川身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像猫用尾巴扫了一下,顾云川被他撩拨得心痒,捉住江珩的手腕:“嗯?”   江珩顺着他的手腕,撩开顾云川毛衣的衣袖,这里很久没有再增添新的伤痕,旧伤横七竖八地交错在一起。   “你只有一种情况需要道歉,”江珩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他的手臂,“就是这种情况。”   也许有一秒,也许有好几分钟,顾云川再一次体会到了记忆空白的感觉。他本来不害怕江珩不爱他,他付出爱所求的回报是希望猫能开心。毋庸置疑,江珩第一爱的是自己,这正是吸引顾云川的地方,但他终于发现,正因为爱自己,所以江珩知道如何去爱别人。人是多么贪婪的生物,从此,他便开始害怕江珩不爱他。   视频通话接通了,黄政乐和屈同方看见江珩激动得像是水壶烧开一通乱叫,教室房顶差点没给他俩掀翻。江珩抢过手机,啪一下挂了视频,打字过去:说人话,别猴叫。   再接通时,那边安静了不少。黄政乐笑嘻嘻地喊江珩:“哥!”他们在很南边的地方,烈日当空,黄政乐晒黑了很多。   而屈同方眼睛旁边肿了个大包,原本端正的五官被挤在了一起,看起来滑稽极了。许澹没来得及打招呼先笑了起来,江珩问:“你也中毒了?”   “他被马蜂蛰的!”黄政乐抢先回答,“笑死我了。”   “不亏啊崽。”屈同方被嘲笑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神采奕奕,“我突破到s级了!这马蜂是我的福星啊!”   江珩眼睛一亮,露出笑容:“恭喜。”   “牛啊大屈!”许澹挤过来,“是不是找到漂亮的向导小姐姐了啊?”   “哪有,我自己努力好不?”屈同方看着江珩,“崽,你有定下来去哪不,一定得和我说啊,我现在有信心和你考一地儿了。”   “还没。”江珩摇摇头,“我也s啊,咱俩一级别,考一个地方肯定很容易。”   “哥你肯定能升ss,早晚的事。”黄政乐插嘴。   许澹赶紧接着说:“升不升都一样,我宝的s和大屈那s能是一个级别吗,宝多优秀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   “那是。”屈同方点点头。   江珩没接话,但是笑容没减。   和他们聊完,江珩和许澹又给白景屹打去了电话。白景屹正在雪原里,狂风呼啸而过,视野里一片冰天雪地。可惜那里信号实在太差,刚打了招呼,白景屹就卡住了再没动弹。他们于是约了改天再聊。   “宝,听说小白谈恋爱了,和一个向导姐姐,挺漂亮的,我还想问问来着。”许澹八卦地和江珩说。   “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我怎么不知道?”江珩问。   “宝你太忙了嘛,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没事就和他们聊两句。”   “你想好了要留在这?”   许澹之前多次表达过就留在这里,做一个兢兢业业的人民公仆。他点点头:“我不能跑太远,我妈一个人,我哪放心。而且——”他露出一个有点甜蜜,有点害羞的笑容,“我喜欢的女生也在这个城市。”   江珩挑眉笑:“嗯……你的青梅竹马那个女生?”   “对。”许澹点点头,“宝你还记得啊。我前两天和她表白了,我们正式在一起了。”   江珩见过那个女孩一面,她是一个普通人。“真好,祝贺你。”他说。   朋友圈里王又冬发了一条收拾行李再次踏上征程的照片,江珩不知道她们这次的目的地是哪里,但他和殷荷聊过之后知道,她俩已经有了想去的地方。什齐边防连,那里的长官是一位女性哨兵。   校园里依然到处都是年轻的学生,有人脚步匆忙赶去上课,有人和同伴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有人在操场上默默加练,有人坐在树下念着英语。   还有几个月,江珩就会离开这里。他的好朋友们各个都非常优秀,像星星一样四散开来了。江珩还不明确他的下一步在哪里。   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江珩打开一看,一条陌生人的信息跳了出来:   身体好点了吗?有机会我们可以聊一聊关于你毕业之后的事情吗?   落款是“欠你一命的向导 付泓云”。 第50章 50   江珩转身去问他的人形搜索引擎:“你知道付泓云吗?”   顾云川略一思索:“s级向导,曾经任首都大学教授,脑科学方向的专家,他在记忆研究领域颇有建树。”他稍一停顿,问道,“是那天那个向导?”   “嗯。”江珩点点头,把手机递给顾云川看,“他问我有没有想好毕业之后去哪里。”   顾云川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复而抬眼看江珩:“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你呢?”   顾云川被他问得微一愣神:“我当然是……”   “你当然是和我一起。”江珩打断他,“反过来也适用,所以你有想法吗?”   顾云川心口有些发热,虽然在猫看来,“反过来也适用”只不过是随口一句寻常的话罢了,但是在顾云川这里,江珩几乎说了句情话。   顾云川垂眸,把情绪敛在眼底,校园里人来人往,猫被亲了会生气的。他说:“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毕业之后大概率会去江南军区。”   “为什么?”   “因为,”顾云川顿了一下,他还没有和猫具体地介绍过他家里的情况,“因为我爷爷曾是江南军区司令,我叔叔现任江南军区政委。”   “你去走后门。”江珩听了以后评价道。   顾云川笑起来:“对,我去走后门。”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个玩笑,19岁的ss级向导,别人走后门来要他还差不多。   “那现在呢?你应该收到了很多橄榄枝。”   确实有很多,然而顾云川没有仔细看过,更没有回复过。他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哨兵。   “猫猫。”顾云川凑近了轻声唤他,“还有很多时间,我陪你。”   捂了一个冬天加上生病刚好,江珩面色雪白,衬得浓密的睫毛如一湾墨,阳光下黑白分明。他看着顾云川,忽然肩膀一松,垂下的眼睫落下一小片阴影,半遮住了双眸:“我以为我可以在毕业之前突破ss,所以并没有考虑过尚在s级的我该去哪里。”   这句话说出口,江珩紧绷的情绪泄了个干净,像猫放下了高高竖起的尾巴。   顾云川把他按到了怀里。江珩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小小地叹了口气:“我不装了,我就是很在意。”   天才这个词从江珩七岁就伴随他至今了,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这样的形容,但是他已经习惯了。   江珩一定做得到,江珩迟早做得到,江珩做不到就没有人能做得到。   江珩是怎么做到的呢?演练室被他刷到了次数上限,所有演习咬着牙突破极限,和理论最快只差了一秒钟也会死磕上半个月。麻醉和止痛都对他无效,他就有意锻炼自己的忍痛能力,连向导的安抚都要拒绝,以免实战中被干扰。   不过因为江珩是天才,这一切便无足轻重,他的一切都由天赋决定。   没关系,不用急,你没问题。   每个人都和他这么说。   “猫猫。”顾云川揉了揉他的后颈,亲了一下他的耳朵,问,“要去游泳吗?”   扎入水中,光影被模糊,声音也被隔绝,像浮在空中,云朵托起了疲累的肌肉。旋转、翻身、跃起、沉底,人从水中来,来时是自由的。   钻出水面,哗啦水声将江珩带回现实世界。湿漉漉的猫趴在池边,大口喘息着,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像汗水也像泪水。   小猪随后也钻出水面,大老虎激起的水花溅了江珩一脸,他嫌弃地躲了躲,推开硕大的虎头:“猪你一边去。”   小猪却倔强地朝他身边靠,用大脑袋去蹭江珩的面颊。江珩只好圈住老虎,把它固定了,狠狠地撸了一把虎头:“好了吧。”   仙鹤扇了扇翅膀,苦恼于不便下水,啼叫两声呼唤水中的大猫。江珩推推小猪:“去吧,给你梳毛。”小猪便划着四肢来到岸边。   趴在池边的江珩抬起头看顾云川:“来比赛吗?一千米。”   哨兵与向导比体力和速度按理来说是有些不公平的,但是江珩知道他的向导在体能方面完全不输哨兵,何况游泳并非常规训练项目,他们俩都算是业余。   自由泳时全身都伸展开来,伸手带起阵阵水花,展示出流畅优美的身体线条,兼具力量与速度之美。江珩最喜欢的运动就是游泳。   一千米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相当耗费体力的项目,s级的哨兵却把它当做五十米来游,从一开始便全力以赴,如箭一样往前蹿去。他起初还注意着身边紧随的向导,但是在一次次触到池边,呼吸越发急促,每一块肌肉都发着热以后,江珩像沉入远洋深渊,逐渐忘记周遭的一切,他开始专注呼吸。   吸气,吐息,他忘记了圈数,也忘记了目标,眼前只有蔚蓝色的水,一直往前,往前,再多游一点。他无法停下。   江珩13岁的时候打破了第一项校记录,当时他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口腔里都是血腥味,五感超出了临界值,盯着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微粒,难以对外界的刺激做出适时的反应。   等他被安抚下来,老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就是你的实力,还有很多个记录等着你去破。”   大家打破纪录得到的是惊喜和夸赞,江珩得到的却是理所应当,是符合预期。没办法,是他太厉害了,江珩这么对自己说。   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厉害就可以轻松一点,但是他不愿意这样。他想要做到最好,而且他能做到,为什么不呢?   只是偶尔,很偶尔的,他会觉得疲惫,也会觉得焦虑。   手臂越来越酸,划动的频率慢了下来,江珩咬了下牙,感受到肺部发疼,氧气越来越难被他吸入。视线也逐渐模糊,水色晕成一团。   他不想停下,他永远不会停下。   就在最后一口氧气即将消耗殆尽之时,后颈被按住,唇齿相撞,一口新鲜的氧气渡了进来。   顾云川拥住力竭的猫,带他来到岸边。哨兵眼睛里湿漉漉的水色反射灯光显得异常明亮,喘息火热,喷洒在顾云川因在水中而微凉的颈边,烫得他颈动脉微跳。   像是一柄利剑出水。   江珩问:“我游完了吗?”   “嗯,你游完了一千五。”顾云川亲他,吻落了他鼻尖上的水珠。   水流让拥抱无法严丝合缝,猫往顾云川的怀里钻,剧烈的心跳分不清彼此。顾云川问:“乖猫猫,进你的精神领域看看,好不好?”   依然是那座悬崖峭壁,上不见顶,下不知底。江珩和顾云川分别站在两块小小的凸起石壁上,中间隔着深渊。   绿色的藤蔓从顾云川脚下钻出,爬上陡峭岩石,在石块之间铺成了路,织出一张大网。顾云川走过来,牵起江珩的手腕,笑道:“这里看起来不适合招待客人。”   江珩看了他一眼:“哪有客人?”   顾云川没忍住亲了亲江珩。刚刚的剧烈运动很解压,猫放松下来,乖乖让他亲了。   腰上被向导紧紧环住,亲吻越发深入和激烈,藤蔓肆意生长,缠着江珩的小腿慢慢上爬。江珩反手扯住一根,轻轻喘息,问:“干什么?”   耳边响起顾云川的声音:“猫猫,闭眼,交给我。”   江珩闭上了眼睛。他被顾云川拥住,纵身一跃,失重的感觉很快侵袭而来,但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落到了一张绿色的网上。   哨兵睁开眼睛,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精神领域里躺下过,这里没有甚至没有多少可供站立的地方,他总是在向上攀登,没有机会停歇。   “偶尔可以休息一下。”顾云川低头吻他的眼睛。   “你好像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一定会怎么样。”江珩把脸埋进顾云川的颈窝。   “嗯……”顾云川想了想,“你一定能迷倒我?”   江珩笑出声:“顾云川,你讲话越来越肉麻了。”   “抱歉,下次不说了。”顾云川听见猫的笑声,勾起唇角。他把猫从怀里挖出来,两人鼻尖相贴,眼中倒映着对方,他认真地回答江珩上一句话:“因为说别人一定会怎么样是很不负责的事情,会把压力带给他。”   “你也经历过?”   “对。”顾云川说,“我只会说,我一定会在你身边,不论你会怎么样,想要做什么。”   江珩7岁进入寄宿学校,十几年的时间中只做了一件事: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哨兵。他想,他做到了,他比大多数人都努力,也比大多数人都优秀。   那么在此之后呢?人人都说哨兵是天生的武器,而武器是为何而战呢?   这个问题18岁的江珩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但他还有很多时间去想,很多机会去试,很多错误要犯。 第51章 番外:日常小段子   1.清晨   清晨日光温柔,窗外鸟鸣啁啁啾啾。厨房里,面包机“叮”一声,弹出两片焦黄的面包。顾云川正在煎培根,肉片冒油,滋滋作响。他觉察到身后有猫靠近,关了火转身正好把人抱进怀里。   江珩的头发很软,睡一觉起来总是乱糟糟的,蹭在顾云川的脸侧和脖子里,细细密密地痒。   江珩的眼睛根本还没睁开,双手撑住灶台,把下巴搭在顾云川的肩上,完全凭本能低下头嗅来嗅去。   “怎么不再睡会?”顾云川搂住他的腰,亲亲他的耳朵问。   “香。”江珩躲了躲,不让他亲。   猫鼻子也这么灵。顾云川失笑,揪了一小块面包塞在江珩嘴里,江珩下意识地吃了,吃完了才想起来:“没刷牙。”   顾云川去亲江珩,捉住猫舌头。两个人的鼻子都太挺,接吻的时候反而碍事,蹭在一起鼻尖微红。   亲完江珩清醒了些许,盯着面前煎锅里的培根看,他微微皱了眉,睫毛半垂,遮住一半眸子,晨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分明的棱角,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顾云川知道他在回想自己是怎么到厨房来的。养猫多年,顾云川撸猫手法非常熟练,伸手轻轻挠江珩的下巴。江珩的眉眼慢慢舒展开,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好看的下颌线,睡意再次上涌,轻轻说了声:   “喵。”   2.游戏   最近有一款攻略向小游戏进行了小范围内测,研发者是哨向学校的学生。其中人气最高的角色是一个精神体为白虎的哨兵,从小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不服管教,同时热爱冒险。游戏开始是他只身闯入“你”所在的阵营,被擒住后由“你”审讯。   开场画面cg中,哨兵坐在明亮的审讯室里,他的双手被拷在身后,脸上挂着未干的血迹,微长的刘海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你”,明明处于劣势,却像捕猎状态中的野兽一般兴奋又凶猛。他身上的特警制服被鲜血浸红,有些来自于敌人,有些来自于他自己。一双长腿半曲,脚上的长靴勾勒出他流畅好看的小腿腿型。   “你看看,身高186,级别双s,喜欢的食物,甜品、辣椒。这就差在这角色脸上写俩字:江珩。”乔桓举着手机给江珩看,“这脸也是照着你画的吧?”   江珩看了眼:“这什么游戏?”   “乙女游戏。”乔桓看着他疑惑的样子,不怀好意地笑了,“就是要把这个角色好感度刷满,攻略下来。”   “哦。”江珩兴趣缺缺。   “你应该也玩不来这种游戏。”乔桓知道激将法对江珩最有用,“不过没事,毕竟人各有所长嘛。”   果然,江珩听了后从他手里抢过手机:“很难?”   “特别难,这是最难攻略的一个角色,我根本打不出来he。”   江珩将信将疑地进入游戏。   半个小时后,他猛地从游戏里抬起头来:“这角色有毛病吧,我照着他说的选,为什么会降好感度?”   乔桓笑得半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傲娇?”   “什么?”   “就是你要反着选。”   又过了会,江珩更加生气地问乔桓:“他为什么骂我?”   乔桓往他屏幕上一看:“好家伙,你不哄人就算了,你老怼人家干嘛?”   江珩把手机扔给乔桓:“谁爱哄谁哄。”   猫不喜欢猫。乔桓的出这个结论。他接过手机:“我就知道你玩这种游戏不大行。”   晚上乔桓收到了顾云川的消息。   顾云川:你干什么了?江珩回来气鼓鼓的。   乔桓:笑死。顾云川我告诉你,你家千万别养第二只猫,一山不容二虎,这句话我今天是深刻体会了。   顾云川:讲人话。   乔桓把内测版本的小游戏给顾云川发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顾云川给他发来了通关截图。   乔桓:草,大佬求攻略!   顾云川:滚。   最终这个游戏胎死内测,从未问世。 第52章 番外:角色扮演   每年江珩问乔桓,该给顾云川准备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乔桓都建议他把自己送给顾云川。   江珩每年都要翻上一个白眼:“神经病。”   在一起第七年,江珩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了。因为顾云川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喜好,无论是吃穿还是用,他确实是个讲究品质的人,但并不热衷于某种特定的口味、款式或者品牌。   顾云川最喜欢什么?顾云川最喜欢江珩。   乔桓两手一拍:“你早该听我的。”他神秘一笑,“看在咱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你介绍一个好玩的。”   江珩狐疑地看着他。   参观完乔桓介绍的好东西,江珩评价:“你好变态。”   “变态就对了,顾云川不变态?”乔桓问。   江珩的耳朵红了:“……变态。”   顾云川的生日在冬天,当天气温骤降到零下,他要给江珩发消息让他加衣服,接到乔桓的电话:“快,急事,关于江珩的,你快点去我给你发的那个地址的地方,刻不容缓!”   顾云川看了看他发的地址,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这是一家情趣会所。   阴暗的审讯室里,敌方战俘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锁在身后,黑色绸布蒙住了他的眼睛。身为敌方敢死队的一员,他异常凶恶,不得不戴上了止咬器,以防咬伤审判官。   战俘是混入拍卖会时被抓住的,因此他身着修身黑色西服,紧贴腰线,显得肩宽腰细。他刚刚杀了五个人,自己也受了伤,肩膀处暗红一片,白色衬衣上沾了零星血迹,九分西装裤露出他的脚踝和修长跟腱,黑色皮鞋上也溅到了些许血污。   战俘江珩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刚要说台词,就眼前一亮,黑色绸布被顾云川摘了下来,紧接着他打开止咬器开关,将其扔到一边,又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帮他打开手上的锁。   江珩:……?   顾云川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冷气,眉眼也显得冷峻:“待多久了?难不难受?”   这有什么难受的?看着顾云川一脸严肃的样子,要不是江珩看见他胯下那团硬起,都要被唬过去了。   “难受。”江珩笑着,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玩了,回家。”   顾云川按住江珩的手腕:“……回家?你永远回不了家了。”他的声音冷静,灯光落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密码是多少?”   什么密码?顾云川还挺会加戏。   江珩盯着他,答非所问:“审判官先生,您离我太近了,把动脉都暴露出来了,就这么不惜命吗?”他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显得有些可爱,可是下一秒就咬在了顾云川的腺体上。   顾云川摘下雾气升腾的眼镜:“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珩后悔了。此刻他的衬衫已经被揉得乱七八糟,衣襟大开,露出漂亮饱满的胸肌,上面布满了指印和牙印,随着主人的剧烈喘息而颤动着,乳尖在灯光下反射一点晶莹的光。   往下人鱼线收紧,整齐的腹肌上挂了奶白色的粘稠液体,顺着肌理沟壑滑落,又因主人突然难耐地挺腰而改变方向。笔直修长的阴茎直直向上竖起,顶端吐出一点淫液,沾湿了黑色丛林。两颗非常小巧的跳蛋被绑在性器两旁,剧烈震动着摩擦饱满的睾丸。   “唔……啊……”江珩咬着牙,但是低哑的呻吟还是时不时地跑出来。他一手撑着身下的椅子,一手挡在唇前,试图遮住自己因为情欲而泛红的面庞和湿润的眼角。   审判官从隔壁出来,走近了蹲下来握住战俘颤动的性器,轻声问:“还是不肯说么?”   江珩居高临下地看着顾云川,睫毛乱颤。跳蛋一直被控制在一个较低的频率,怕伤到他,但是同时也非常磨人,让江珩一直处于极度难耐却射不出的临界点。   “你们就只有……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吗……呜——有本事……杀了我……啊哈……”江珩倔脾气上来了,迟迟不肯开口求饶,他赌顾云川先心软。但是一句狠话被折磨得语不成调,他难耐地仰起头,性感的喉结滚动几下。   顾云川感觉有液体落下来,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他解开跳蛋,站起来俯下身去亲江珩,江珩偏过头去,留给他一个好看的侧脸。   “猫猫。”顾云川亲他的耳朵,轻轻咬了一下江珩的耳垂,江珩微闭一下双眼,再睁开时眼里水色更重,向上猛顶一下:“快点,我想射。”   顾云川已经做好了润滑,边顺着江珩的额头亲到下巴,边稳稳地坐了下去,将那根凶器吞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做爱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骑乘位,猫是只懒猫。所以即使在狭小的椅子上,也并不影响顾云川的发挥,他有力的腰上下起伏着,穴肉如紧致的蚌肉反复吞吃着江珩。   第一次时江珩还很凶,在顾云川落下时上顶,然后握住顾云川蓬勃待发的性器,堵住顶端,微喘着命令道:“不许先射。”   第三次江珩觉得腰酸起来,射空之后浑身大汗淋漓,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眼前泛着些白点,已然晕晕乎乎。   第五次江珩试图逃走,顾云川看着恋人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睛里只落了点头顶的光,透露出些许茫然,有些先前射出的精液变成精斑,在他的胸肌和腹肌上,斑斑驳驳,顾云川伸手揩去,手下的触感既滑又弹,却惹得江珩下意识轻抖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顾云川心口发热,胯下发热,后穴绞紧:“猫猫,今天我生日,最后一次好不好?” 第53章 番外:毛茸茸   “您放心,这次真的有好东西……唉!您别挂电话啊!……好好好,我发给您看。”   江珩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金属笼子中,金色的藤蔓花纹以螺旋状缠绕着笼子,一个镶着红色宝石的锁挂在门上。   好俗气的审美。江珩嫌弃地想道。而这个笼子似乎处于一间废弃的车库里,四周可见几辆落满灰尘的汽车。   他看见那个打电话的男人举起手机对着他就要拍照,江珩下意识地弓起脊背,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那人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江珩也被吓了一跳,他低头看见了一双毛茸茸的虎纹爪子。他试图抬起一只爪子,挠了挠笼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哎哟哟……”男人又退了几步,不敢再看这只猛兽,低头把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这不就是老虎吗?有什么稀奇?   男人立刻打字:这可不是一般的老虎,这是兽人!   糊弄谁啊,兽人兽人,人呢?消息又发来了。   这……男人缩在椅子里,为难地看了看笼子里的大老虎。他起身走近了笼子,江珩正本能地舔着自己的大爪子,闻声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立刻不敢动了,站在原地伸长了脖子打量他。   “呃……你变一下人行不?”他犹豫着说,说完又觉得自己滑稽,嘀嘀咕咕道,“能听懂吗?”   变人?江珩本能地抬起爪子洗脸,思考起这个问题。这人没问他能不能变人,说明自己不是只普通的老虎。但是——   江珩继续舔舔爪子。他怎么变人啊?   “哎呀!顾医生你终于回来了!”男人像找到了救星一样跑到门口。   顾医生?江珩的耳朵立起来,露出耳后白色的圆点。   “嗯。没出什么意外吧?”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江珩的耳朵悠然地落下去,有条不紊地舔顺了爪子上的毛之后才转过身来,金色虎眸锁定了身形修长的顾医生,他神色冷淡地和男人说了两句话,男人笑呵呵地点点头,如释重负地推开门出去了。阳光倾洒进来,细密的灰尘飞舞,很快又归于寂静。   江珩想,自己现在是只老虎,他应该认不出来的吧?于是他前爪扒地,弓起脊背,露出锋利的牙齿,对着走近的人发出引擎般的低吼。密闭空间中,持续不断的威胁咆哮震耳欲聋。   顾云川蹲下观察眼前这只猛兽,它的毛发油光水滑,肌肉线条流畅,看上去爆发力极强,露出的牙齿也锋利整齐。   很健康。顾云川放下心来。   江珩闭上嘴巴,把脑袋压在爪子上,耳朵耷拉成了飞机耳,身后的尾巴甩来甩去。好没意思,顾云川根本不会被吓到。   看着大老虎委屈巴巴的样子,顾云川失笑,他喊:“江珩?”   江珩的耳朵本能地竖起来。他怎么认出来的啊?   对上江珩那双金瞳,顾云川把手伸进笼子里摸了摸老虎毛茸茸的大爪子:“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   江珩把爪子收到肚子底下不给他摸,做了个揣手手的姿势。猫咪经常会揣手手,大只猫咪做起这个动作来显得更加憨态可掬。   好可爱。顾云川心痒难耐。他起身打开笼子上的锁,对江珩说:“出来吃点东西?”   江珩出来了才发现这间旧车库居然在荒郊野岭,四周杂草丛生,一条清澈的小溪穿过草地。   江珩用大脑袋拱了拱顾云川的手,抬起头看他。吃什么啊?   顾云川半蹲下来捧住他的脑袋:“想吃生的还是熟的?”   江珩的尾巴甩动一下。作为人他当然要吃熟的,可他现在是只老虎,也许会觉得生肉更好吃?江珩张开嘴巴轻轻咬了咬顾云川的手指。   “好。”顾云川转身走向车库旁停着的一辆越野车,从车上卸下两个大桶,里面装着干净新鲜的肉块。   江珩信步走来,把爪子搭在桶上,探头进去嗅了嗅。然后蹲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顾云川。   顾云川戴上从车里拿出的手套,取出肉块喂给江珩。成年老虎的食量很大,没一会,两大桶肉块就见了底。   江珩的脸上和胡子上都挂着血沫,黏黏糊糊的很难受,他用爪子蹭了蹭脸,看见爪子也弄脏了,生气地甩了下尾巴,就不再动了。顾云川找到一块干净的毛巾,捧起江珩的脑袋,江珩抬起脑袋,眯着眼睛一动不动。顾云川仔仔细细地帮他把脸擦干净,每根胡须都不放过。   擦完之后,江珩趴下来,低头舔着爪子,舔完一只之后抬起大爪子,歪着脑袋,在脸上蹭蹭洗脸。继而是第二只,猫科动物都很爱干净。   正值春日午后,阳光暖洋洋的,江珩走到溪边用爪子扒住岸沿,撅起屁股低头伸出舌头喝水。顾云川坐在他身边,轻轻地捏了捏老虎的后颈肉。   江珩瞥了他一眼,尾巴不安分地动了动,然后突然伸出爪子拍击水面,溅了顾云川一身水。顾云川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衬衫,眼疾手快地扑向身边要逃走的大猫。   江珩被顾云川按倒在草地上,也没反抗,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他怀里胡乱地蹭来蹭去,把顾云川的衣襟蹭得乱七八糟。顾云川撑在这只大老虎的身侧,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肚子,老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爪子搭在胸前,乖巧地不动了。   顾云川收回手,凑近了江珩说:“坏猫咪。”   江珩龇牙,对猫咪这个词很不满意。   顾云川捏了捏江珩圆圆的毛茸茸的耳朵,俯身亲亲他湿润的鼻头,声音低沉温柔,又重复了一遍:“坏猫咪。”   江珩午觉睡得很熟,侧躺在草地上,浑身的毛被风吹得微动,爪子自然弯曲叠在一起,露出厚实的肉垫。他仰着头,露出一小截粉色舌尖,鼻头有规律地一动一动的。   他的四肢突然小幅度地抽动了一下,和宠物猫梦中抽动一模一样。顾云川立刻俯身抱住大老虎,亲亲他的耳朵,撸撸他的下巴。老虎又安静下来。   一只蝴蝶绕着江珩飞了一圈,然后停在他的鼻尖上。江珩觉得鼻子痒痒的,皱了皱鼻头,大尾巴甩来甩去,蝴蝶受惊,立刻飞走了。他也迷糊地睁开眼睛,金色兽瞳盯了眼前的人类一会,又把大脑袋埋进顾云川的怀里蹭蹭。   顾云川抱住撒娇的猫,轻声问:“还睡吗?”   江珩摇摇头起身,他想问问怎么才能变成人,但又无法开口,一时有些烦恼,尾巴在身后急躁地甩来甩去。   “怎么了?”顾云川担心地问。   江珩想了想,把自己的大爪子抬起来放在顾云川面前,然后摇了摇头。又抬起顾云川的手,再点了点头。   “想变成人?”顾云川问。   江珩点头。   顾云川笑了一下:“想象自己是人的样子。”   江珩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他感到身下的草挠得身体很痒,是因为已经没有厚厚的毛发做阻挡了。他突然神色一凛——   也没有衣服!   顾云川呼吸重了几分。眼前青年浑身赤裸地坐在草地上,身形修长流畅,肌肉饱满却不夸张,头顶圆圆的虎耳,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虎纹尾巴竖着,尾巴尖尖向下勾起一个半圆。   没等他伸出手,青年消失了,一只大老虎再次出现。老虎生气地咬住顾云川的衣角,使劲一扯,扯下一小片布料来。   顾云川舔了舔唇,揉揉他的脑袋:“我帮你找衣服。” 第54章 番外:毛茸茸2   江珩和顾云川身量相仿,此前也经常衣服混穿,但现下却有个小问题。江珩转身看自己的尾巴,这条黄黑相间尾巴从他的尾椎骨处伸出,悠然自得地甩来甩去,对于自己阻碍主人穿裤子这件事毫无悔改之心。   顾云川听见脚步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他的目光好一会才挪开,发现江珩一手抓着自己不安分的尾巴,一手拿着裤子,皱着眉头不满地说:“穿不了。”   猫的尾巴和猫确实是两种生物,毛茸茸的尾巴在江珩手里剧烈挣扎着,趁江珩不注意就溜走了。江珩还没有适应自己有尾巴这件事,下意识就转身要去找,但是他一转身,尾巴自然也跟着转了身,只能扑了个空。   江珩站在原地尴尬了两秒,回头看见顾云川眼中的笑意,不高兴地说:“你笑我。”   顾云川转身掩去笑意,岔开话题:“我叫人帮你买些合适的衣服来。”他拿出手机,又回头看了一眼江珩,目光在他的脚踝处流连了一会,艰难地收回目光,“冷不冷……要不先变回老虎吧?”   等到大老虎真的出现在他面前,顾云川又后悔得想把舌头咬掉。江珩一尾巴甩在顾云川的手上,示意他快点,顾云川才打了附近商场的送货电话。   这个世界的效率比顾云川想象中高,不过两个小时,衣物就送到了这个偏僻的废旧车库。   解决这条麻烦的尾巴的方法似乎只有低腰牛仔裤。这条青色七分裤包裹住江珩笔直的双腿,露出了白皙的脚踝和跟腱。他随便一抬手,人鱼线和腹肌线条若隐若现。   顾云川忍不住亲了亲他,掌心紧贴着江珩的腰线,江珩只觉得腰腹被捂得发热,尾巴无意识地缠在了顾云川的手腕上。   毛茸茸的触感让顾云川分神看了一眼,他反手轻轻拽了一下这条尾巴,顺着摸到了尾巴根。他手上还没怎么样,舌尖先被咬了。江珩皱眉垂眸不看他,声音像掉进了蜂蜜里黏糊低哑:“……别摸。”他的尾巴软踏踏地垂在顾云川的手里,只有尾巴尖尖还在试图挣扎。   顾云川微微闭了一下眼,听话地松开了,他用鼻尖蹭了蹭江珩的鼻尖,问:“可以摸摸耳朵吗?”   江珩抬眸看他一眼,伸手往自己脑袋上摸去,摸到一只毛茸茸的耳朵。他完全没有这是自己耳朵的意识,用力地捏了捏,温热的触感倒是很新奇。他眨眨眼:“你摸吧。”   毛发比想象中硬一些,扎在手心里微微刺痛。顾云川捏住一只耳朵,把竖立着的耳朵微微折下,握在手里,指腹轻轻揉搓耳根,温热而有韧性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自己摸和别人摸的感觉当然完全不同,细小的电流从耳根蔓延到全身,江珩觉得浑身肌肉都放松下来,好像置身云端。他不安分地动了动,像是要躲,但又把耳朵往顾云川手里送。   “喜欢?”顾云川笑了一下,亲了亲江珩的耳朵尖。   “嗯……还行。”江珩的尾巴在身后愉悦地左右摇晃着。   “叮咚”的信息声不断响起,顾云川一只手依然摸着江珩的耳朵,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在江珩眼前打开。   江珩大大方方地凑上去看,看完对着顾云川说:“你要把我卖了。”   顾云川看着短信里的交易信息,舔了下唇:“不是我,是在我来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   江珩指了指屏幕上的一行字:“克劳西欧是什么地方?”   顾云川搜索了一下,跳出来「克劳西欧: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兽人竞技场」的条目。   “斗兽场?”江珩很感兴趣。   顾云川开口喊他:“江珩。”   江珩轻轻皱了一下鼻子,回看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才能回去?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顾云川垂了下眸,看向四周,眷恋地捏捏江珩的耳尖:“好。但是——”   “安全第一。”江珩笑了一下,“我保证。”   四个小时后,江珩开始后悔。   坐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买主,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男人面色苍白,身形瘦弱,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的表,宽大的表盘坠得他伶仃的手腕好像要折断。   但是男人的眼睛很亮,好像濒死者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狂热地紧盯江珩,脸上也浮现出病态的红晕来。他笑着,重复着见到江珩后说的唯一一句话:“太完美了。”   江珩身处一个笼子中,但是笼子里垫着暗红色丝绒,环境舒适得不亚于男人所坐的沙发。房间内的灯光暗沉,温度适宜,偶尔有风从半开的落地窗吹进来,轻纱似的窗帘飞舞。   这一切在江珩的眼里都模糊朦胧成了一团光影,吐出的气息灼热到生成了隐约的雾气。江珩沉静地坐着,但是拼命拍打地面的尾巴昭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他以为这是个冒险竞技类的RPG,谁能想到走向变成了R18G。   空气中香甜的气味似乎只对兽人有效果。江珩难耐地抬了一下下巴,喉结暴露在男人的视线里。暧昧的光勾勒出江珩流畅的下颌线和脖颈线条,他的喉结轻动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轻吟,低沉又性感。   男人眼里的光更亮了,他再也等不下去,翻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笼子上的锁。   江珩掐了下手心,让理智回笼,他抬眸盯住向他走来的人。男人双腿微微颤抖,呼吸放缓,这双琥珀色的眸子不是人类的眼睛,分明是一双盯上了猎物的兽瞳。男人面色越发红润,神色也越发痴迷,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江珩:“很难受吗?”   江珩分神看了一眼打开的笼门。   男人还在说话:“我可以帮你,让我帮——唔!”他话还没说完,只感到手臂剧痛,重心一下失衡,脸朝地摔在了地上。男人顾不得疼痛,立刻爬起来,只听“咔哒”一声,笼门已经关上。   笼子外的江珩把钥匙扔到窗外。   “你!”男人面上血色褪尽,“你怎么会有力气?”   江珩趔趄了一下,晃了晃脑袋,却晃不走眩晕和高热,他跌倒在先前男人坐着的沙发里,脸接触到沙发微凉的表面,轻轻蹭了蹭。他辨不太清男人说了什么,汹涌的欲望几乎将他淹没。   江珩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他17岁就和顾云川确定了关系,热衷性爱的恋人把他的欲望照顾得很好。   硬挺的性器憋在牛仔裤里有点疼,江珩睁开眼只看见巨大的光晕,他喘出好几口热气,勉强记起自己的处境。撑起身体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要耗费江珩所有的力气,他小臂上的肌肉紧绷。先前在沙发上乱蹭让江珩的t恤变得皱巴巴,随着他的动作,一截腰线也露了出来。   喋喋不休的男人住了嘴,眼睛黏在眼前兽人漂亮的肌肉线条上,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江珩摇摇晃晃地摸进浴室,带倒了水池上一片洗漱用具,叮铃哐当响成一片。他摔进浴缸里,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摸到开关,冷水倾泻而下。   情趣酒店中,从房间里可以清楚地看见浴室。江珩头顶毛茸茸的耳朵变得湿漉漉,发梢黏在他的颊边,水珠坠在他的睫毛上。白色衬衫已经完全湿透,贴合在他的身体上,饱满的胸肌和挺立的乳尖一览无余,整齐的八块腹肌和收紧腰肢的人鱼线逐渐掩在水下。   江珩解开裤子。   涓涓水流声都没有掩盖住男人咽口水的声音。   江珩的性器尺寸可观,笔直修长。他常年握枪的手上有茧,握住自己的性器,刺激得它微微跳动。江珩垂眸,水珠从他的脸庞滑落,他自慰的时候表情冷静,好像在完成一件什么严肃的事情,只是挂满水珠的睫毛、晕红的眼尾和关不住的喘息声让他看上去平添几分脆弱。   江珩很久没有做过自慰这件事了,此番药性凶猛,也很难靠简单的自慰发泄出来。江珩无意识地挺动了一下腰,尾巴从水下探出一截,焦躁地拍打水面。   好难受。江珩用一只手把刘海捋上去,露出额头,他微微张着嘴巴,轻轻喘息着,喉结不住地滚动。委屈变成了怒气,整个人显得锋利又危险。   男人紧紧地抓住笼子,想要凑得更近一些:“让我帮你!求求你,让我帮你!”   江珩转头看向男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男人心脏紧缩,直觉告诉他快逃,但他的胯下却一湿,双腿发软,想动也动不了了。   江珩从浴缸里起身,发出哗啦水声。他简单地穿好裤子,来到洗手池边上,一手撑住池边,另一只手抓住水龙头,手臂肌肉收紧用力,直接将整个水龙头掰了下来。   激烈的水柱喷出,把镜面打湿。江珩走到笼子前,在男人惊恐的眼光中,挥起水龙头,穿过笼子缝隙,狠狠地砸在了男人的太阳穴上。男人一点声音也没发出,倒了下去。   “吵死了。”江珩扔掉水龙头,嘟囔道。他翻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手机的防水性能极佳,居然还能打开。   另一边早就觉察到事情不对劲的顾云川放下手里的水果刀,扔掉身前的一具尸体,打开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湿漉漉的猫的照片,以及猫的信息:给你二十分钟。我好难受。 第55章 番外:毛茸茸3   江珩陷在柔软的大床中,眼前模糊一片。屋子里的甜香愈发浓郁,无情地从这只大猫的每一寸肌肤中渗透进去。他无助地重重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透明的衬衫紧贴身体,无意地磨蹭着被褥。被子的材质轻软,但是此刻江珩的身体已经过分敏感,乳尖充血站立,轻微的触碰也能带来要命的刺激。   “唔……”江珩发出难耐的呜咽声,勉力支起手臂,想要解救自己被折磨到微红的乳首。然而风从半开的窗吹入,江珩浑身湿透,冰凉的触感又带起一阵电流,惹得他弓腰轻颤,却无处可躲。   大猫脱力地靠在床头,头顶的耳朵向后紧绷,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斑。性器热得发烫,江珩松开手,掌心已经微红,可是无论如何就是射不出来。身后的尾巴软踏踏地落在床上,尾尖向上竖起,无助且焦虑地晃动着。   酒店长廊寂静无声,门口守着的几位黑衣保镖面无表情,明亮的灯光下一丝暧昧都荡然无存。   一位保镖身形动了一下,他转身看向电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油然升起。沉默着给手枪上了膛,他紧盯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电梯门打开,走出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保镖疑惑地皱了一下眉,看着这个年轻的英俊男人向这里走来。他伸手拦住了医生的去路。   “廖先生说这里发生了一些紧急状况。”医生停住了脚步,声音冷静地开口道。灯光落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无机质的光,“如果你们需要一些证明——”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口袋。   枪声响起。   江珩头顶的耳朵警惕地竖起,他睁开双眼,掐住手心,紧咬下唇,勉强获得片刻清醒。尚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江珩环顾四周,寻找任何可以上手的武器,他拉开床头的抽屉——   入眼是琳琅满目的情趣道具。   门外的顾云川翻身躲过一串子弹,举起身边尸体的一只手,扣动扳机,子弹正中来人眉心。所有敌人都倒下了。顾云川转身,向已经吓到瘫软在地的清洁工走去。   他蹲在清洁工面前,对她说:“317钥匙。”清洁工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金边眼镜上溅了几道血液,有一滴落在清洁工的衣襟上。清洁工泪流满面,她低头在口袋里翻找着钥匙,颤颤巍巍地递给顾云川。   顾云川拿着钥匙起身,清洁工再也不敢停留,转身爬起来就要往电梯口跑,但她只跑了两步,一声枪响后,无声倒地。   顾云川收起手枪,急忙来到317门前,迅速打开了门,还未看清门内情况,便被钳制住双手压在门上,锋利的镜片碎片抵在他的大动脉上。身后的人呼吸粗重。   顾云川控制住自己本能的反抗,轻声说:猫猫,是我。”   话音刚落,他感觉身上的力量消失,立刻转过身去,接住了向他倒来的江珩。   江珩身上的温度几乎将他灼伤,顾云川的呼吸窒了一瞬。他立刻把不清醒的猫抱回床上,接触到柔软的床铺后,他感到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伸手紧紧揽住自己的脖子,火热的呼吸喷洒在顾云川的耳边。   “……难受。”江珩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无力地在顾云川的颈窝里蹭了蹭,委屈地重复,“难受。”   顾云川的眼梢发红,他一手紧握成拳,抑制住内心浓重的暴戾,亲吻却温柔如羽毛一般落在江珩的耳侧和脸颊上:“……别急,猫猫。”他撬开恋人紧咬的牙关,缠住他的舌头,另一只手褪下他的裤子,熟练地抚慰起熟悉的性器来。   被熟悉温暖的气息包裹,江珩略微放松一些,却也觉得越发敏感和不满,每一寸肌肤都渴求抚摸,他无意识地往顾云川怀里钻,把身上的热度都传递给顾云川,潮湿的衬衫被蹭开,露出蜜色的肌肤,锁骨里盛着的一湾暖黄色的光左右晃动着溢出,落在胸肌上。难耐地挺了挺腰,精瘦的腰肢下陷,显出性感的腰窝。   顾云川心头发热,他按不住这只撩人的猫,握住江珩性器的手轻轻拨弄怒张的马眼,另一只手顺着腰线往上,探进衬衫里张开包住他饱满的胸肌,乳肉被挤压,从他的指缝中露出。水和汗液让江珩的肌肤黏腻湿滑,有弹性的肌肉如同记忆海绵一般手感极佳,顾云川反复揉弄爱不释手。   江珩平时绝对不允许顾云川如此玩弄自己,此刻却被欲望折磨得再无原则,只知道追逐本能的渴望,喉中发出舒服的呜咽声,挺胸把敏感的乳尖往顾云川的掌心里送,触电般的酥痒反复袭击这他,让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都炸起毛来,浑身不住地轻轻颤抖。   射精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江珩仰起头,将喉结暴露在顾云川的视线中。顾云川轻轻咬了一下江珩的下巴,把他的汗水卷进口中,顺着脖子含住不住滚动的喉结,吸吮了一下。   江珩的鼠蹊跳动一下,微微闭眼,等待着折磨他已久的欲望释放——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干性高潮。坚硬的性器跳动一下,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江珩只觉得致命的快感堆积在出口无法发泄,几乎要把他撑破。颈边青筋暴起,身体紧绷许久后无力倒下,一时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时刻关心恋人状况的顾云川心中发紧,搂紧软倒下来的江珩,心疼地亲吻他的额头,这才嗅到了房间内极淡的一点香气。顾云川神色一凛,他的记忆中确有这个世界的医学知识,分辨出这不是普通的助兴药物,而是专门针对雄性兽人所制的一种延迟射精的药物。吸入这份药剂后,雄性兽人在一定时间内将无法射精,只能体会到干性高潮,最后会在多次射精欲望累积之后一齐射出。是有钱人为了长时间不间断地享受雄性兽人的操弄研制出来的东西。   江珩靠在床头,睫毛上坠着水珠,偏过头失神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他抬起左手用手背捂住嘴巴,试图堵住自己停不下的低沉呻吟,汗水顺着他的面庞滑下,滴在顾云川的鼻尖上。顾云川伏在大猫身上,轻轻咬着他的锁骨,一只手揉搓江珩热得发软的胸肉,唇齿下移,叼住那颗已经被玩弄到血红但依然挺立的乳头,用舌头拨弄舔咬。   “唔……呃哈……”江珩放下手紧攥住床单,没一会难耐地松开,低哑的喘息回荡。他微弓起身子,又挺胸抬腰把乳尖送进顾云川的口里,性器也更深地钉入顾云川的后穴中。上下起伏的顾云川绞紧了穴肉,在江珩小腹上蹭动的性器一跳,他分神握住自己的,没一会乳白色的黏稠液体喷洒在江珩漂亮紧致的腹肌上。   紧致温热的感觉不留空隙地包裹住江珩,他的手臂上的肌肉突然绷起,握住顾云川撑在他身侧的手腕,瞬间压出深红的手印。顾云川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亲吻江珩的耳侧,心疼地轻声哄他:“猫猫,再忍一忍。”   江珩已经是第三次干性高潮。   身上水分蒸干了,他却又被汗水湿透,琥珀色的双眸浸在水色朦胧中,难得露出迷茫的神色。感受到唇上的湿润,江珩下意识地吞咽一下,微凉的水流入喉咙,顾云川在给他补充水分。   头顶的兽耳蔫嗒嗒地伏着,被亲吻后微微动了一下。顾云川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耳根,江珩神智回笼一些,他觉得性器发疼,心跳飞快,眼前只能看见光落在顾云川的鼻尖上,晕成一点昏黄的光晕。   觉察到江珩的目光,顾云川凑近了吻他。猫抱住他,语气里都是依赖和不安:“……快一点,给我。”   顾云川觉得自己好似被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毫无自制力,抵挡不住如此主动坦诚的恋人,呼吸一瞬粗重,射过的性器又硬了起来。另一半却被愤怒和担忧占据,他向来舍不得让江珩受一点点委屈,即使是在床事上也都以江珩的感觉优先,此时目睹猫被欲望折磨,感觉心尖发疼。   “乖猫猫,我不会伤害你,交给我好不好?”顾云川软声哄他,拉开了抽屉。温柔的性爱无法迅速累积快感让江珩解脱。   江珩的尾巴根处被绑了一颗小巧的跳蛋。尾根是兽人极其敏感的地方,只是被轻柔抚摸都叫他心口发热,热痒难耐。开关打开,剧烈的颤动让江珩如上岸的鱼一般猛地挺腰,张了张嘴巴好一会才发出破碎的喘息:“……不要……拿走……唔!”他的尾巴如同被电击一般在床上挣扎跳动,无意识抽在顾云川的手臂上,顿时有了一道红痕。   顾云川抓住这条四处无助窜逃的尾巴,把它缠绕在自己主人硬挺的性器上,脆弱的器官被毛发扎得微痛,又麻痒难耐。可是尾巴却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不顾主人的意愿拼命缠紧了。   “……呜……”江珩的呻吟带了轻微的哭腔,眼角有了湿润的痕迹。尾椎处已经震得似乎没有了知觉,但源源不断的快感却一波接着一波袭击他的大脑,好像灵魂都在震颤。   顾云川确认江珩不会受伤后,安抚地亲吻他的耳尖,缓慢且坚定地将被尾巴缠住的性器吞吃了进去。老虎的毛发是有些硬的,扎在柔软的穴肉上,刺激得顾云川额角微跳,不自觉地收紧了后穴。   江珩比他更加糟糕,他的尾巴被温热包裹,毛发刺激着敏感的性器。他微微张着嘴巴吐出喘息,语不成调:“……别……不要这样。”睫毛沾了眼角的泪珠,如濒死的蝴蝶一样乱颤。   顾云川的声音低哑:“……猫猫。”他的理智也所剩无几,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江珩,“猫猫……猫猫……”   完全吞进去之后,顾云川动了起来。江珩一只手扣住床沿,掐出了深深的指印,坚硬的毛发随着顾云川的动作,刺进了他最脆弱的尿道口,火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要逃开,却被顾云川紧紧按住手腕,掐住腰不得动弹。反复吞吐下,更多的短毛摩擦他的性器,不断地插入尿道,江珩无意识地抬起下巴,眼眶中蓄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江珩身后的跳蛋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嗡嗡响声混杂在肉体相撞的啪啪声和黏稠的水声里,逐渐被两人粗重的喘息和呻吟所掩盖。   顾云川的眼眶发红,性器突突直跳,他怜爱地吻着江珩的泪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向下,一路吻到锁骨处,种下一个个暧昧的吻痕。在又一次被刺人的尾巴顶到g点后,顾云川射出了今晚第二发,白浊甚至落在了江珩的胸口,溅在他红肿的乳尖上,如同雪落红梅。   江珩被顾云川绞紧,几乎窒息,面上浮现出红晕,恐怖的快感又一次带来了射精的欲望。积攒了一晚上的欲望洪水冲破了桎梏,轰隆一声决堤。   男性射精的快感是一瞬间的巅峰,但是此刻的江珩却感受到了绵长不断的、一波更强过一波的峰值快感。他的精液一股接着一股地射出,很快顺着交合处流出,顾云川不得不放开猫的性器。   江珩发不出声音,眼前空白一片,如果说平时的射精快感是一瞬的大雨,那么此刻他正经历着不间断的冰雹,致命的欢愉像石子一样击打在他的神经上,一块更比一块巨大。他的肌肉颤动着,浑身泛着红色。   射精几乎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期间江珩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但很快又被猛烈的刺激叫醒,甚至如此反复折磨了好几次。   最后,可怜的猫唧唧站了一晚上,终于无力地软倒下来,江珩也埋在顾云川的怀里,意识如在云端飘忽,身体依然止不住地轻颤,他说:“尾巴……”   搂住江珩,顾云川伸手去解那颗跳蛋。   顾云川发誓,他真的不舍得再折腾猫,可是跳蛋的调节按钮实在太灵敏,只是被轻轻碰到,就加大了一档。顾云川感到怀里的人猛地抬起身体,双眼失神,张开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软绵绵的性器还陷在尾巴的交缠里,跳动了一下,什么也射不出来。江珩感到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已经无法思考,更遑论控制自己的身体,任由性器射出了黄色的尿液。   顾云川立刻关掉了跳蛋,觉得怀里的人瘫软了下来,彻底晕了过去。他捧起江珩的脸,亲了亲猫的额头,心疼之余却又觉得一丝庆幸,如果让猫知道自己到了射尿的程度,怕是会羞耻得不能见人。 第56章 番外:一些正文不会提到的小事   一些正文可能不会提到的关于江珩的小事。   1.   起床对江珩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有严重的起床气。年少无知的室友曾经试图喊江珩起床,江珩眼皮都没撩一下,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把室友按进枕头里,力道极大让人动弹不得。等其他人把他解救出来时已经憋得满脸通红,神志不清。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喊江珩起床,这也是为什么江珩几乎从来没有上过上午第一节 课。   而顾云川有很多种方法喊懒猫起床,最常用的一种是把江珩亲醒,迷糊的猫被偷亲很生气,会咬人,从嘴巴咬到脖子,下口倒是不重,磨牙似的。如果当天没有工作,顾云川就选择把江珩口醒,顺理成章地会紧接一发晨炮。假期过了一半,江珩破天荒地早起了,俗话说得好,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早起的猫看见兴致勃勃的饲主,捂紧裤子表示一滴存粮都没有了。   2.   江珩中二时期喜欢逞英雄。他和409结缘始于刚开学时的一场群架,起因是409老幺黄政乐被高年级索要保护费,409彼时年少气盛一时冲动,全员出动就要找回场子,结果当然是被实力更强和经验更丰富的学长吊打。当时江珩只是路过,看见同班同学被欺负,想都没想就拔刀相助。屈同方初见江珩时可不觉得这是只猫,明明凶得和狼崽子一样,下手快准狠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后即使脸上都是伤,嘴角流着血,还要单手插着口袋耍着帅,留下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潇洒背影。白景屹爬起来去追他,差点错过了转弯处因为疼蹲在阴影里的江珩。   这事如今绝对不能在江珩面前提及,不过提了也没坏处,能立刻收获一只面对黑历史羞愤欲死恼羞成怒的猫。   3.   江珩小时候以为自己的精神体是只橘猫,所以一开始精神体的名字叫咪咪。后来他惊恐地发现橘猫越来越胖越来越胖,逐渐超出他的心理预期,遂一气之下给它改名成了小猪,后来小猪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顺利长到了300斤。   4.   江珩讨厌猫。   小时候江珩好心去喂野猫,结果被挠了一爪子,当晚就被带去医院打了针,饶是猛1江珩在仍是小屁孩的时候也非常害怕打针,于是和野猫就结下了梁子。谁料过了一个星期,江珩再遇那只野猫,气不过上前与之大战三百回合,带着一身伤回家,被先打了屁股再被打了针。   他觉醒成哨兵的第一天,精神体看上去像只可爱小橘猫,江珩做好了心理建设,决定和猫重修于好。谁知道这只“小橘猫”没几天就火速膨胀,越来越胖,导致江珩连做了好几晚噩梦,梦里他的精神体胖到撑破了他家房子,一脚踩塌一栋高楼,一口吞下一辆小汽车。   江珩再次单方面和猫决裂。   初中的时候江珩刚突破A级,五感都提升了一个敏感度,春天到来,宿舍外每晚都有野猫叫上一整晚,江珩也跟着失眠一整晚。失眠了一周以后,江珩终于再也忍不了,抄上家伙,抓住野猫,把它——   带去宠物医院绝了育。   绝育的花费不是笔小数目,但是考虑到失眠影响长个,江珩还是咬咬牙吃了一周馒头白粥。   从此之后,江珩最讨厌的动物就是猫。   不过后来,他发现顾云川好像喜欢猫。   顾云川的头像是只脑袋上画了“王”字的橘猫,顾云川给他的备注是“猫”,做爱的时候顾云川总喜欢喊他猫猫。江珩觉得顾云川恐怕是个猫奴,以至于每天都在猫塑男朋友。   所以顾云川二十岁生日时,江珩送了他一只猫。猫是布偶猫,非常漂亮可爱,任谁看了都会心动。   除了江珩,他真的很讨厌猫。   也除了顾云川。这个世界上,顾云川只喜欢一只猫。   所以没过几天,这只漂亮的布偶猫被王又冬领养走了,王又冬给它取名哼哼,很难说不是在影射某个人。   5.   顾云川尝试过和江珩说情话,他给江珩发:你累不累啊?   江珩:不累。   顾云川:可是你在我心里跑了一整天了。   江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头江珩来到「猫狗一家亲(禽类禁入)」群里分享:刚刚顾云川给我发了一个冷笑话,笑死我了!   6.   江珩最喜欢的电影是《搏击俱乐部》。   情人节江珩和顾云川去看《情书》重映的时候在电影院里睡着了。   7.   因为带着江圆一起看动画片《南方公园》,已经24岁的江珩被父母骂了半个小时。   后来江珩和江圆看了一下午《小马宝莉》,他最喜欢AppleJack。   8.   江珩很头疼别人问他想要什么礼物这件事,他想要的东西顾云川早就第一时间帮他买好了。   回复“直接打钱给我”会被拉黑吗?江珩的手指放在输入框上犹豫不决。   9.   填写“影响你价值观的名人”时,江珩填的是野原新之助。   10.   江珩的运动能力相当优秀,无论是长跑短跑跳高游泳射击还是球类运动都信手拈来。   乔桓花了好几年终于找到一个江珩不会的运动,他不会踢毽子。   11.   江珩玩什么游戏都很厉害,除了恐怖游戏,因为他有一点怕鬼。不过他并不承认这件事,所以在乔桓邀请他一起玩恐怖解谜游戏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乔桓收到了顾云川发的红包。   12.   江珩不喜欢猫,但他很喜欢狗,他也很受狗狗欢迎,从小就和小区里的流浪狗关系很好。每当江父找不到玩疯了忘记回家的小江珩时,他就会拿根香肠贿赂小区里的大黄,再让大黄带着他找到江珩,拎回家打屁股。   可惜江珩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狗狗,一直没有养狗,最近他正在给坚定的猫党江圆洗脑,说服她养狗。   江圆看着每天都给她发20+条萌狗小视频的江珩,考虑要不要把亲哥拉黑。 第57章 番外:教官咪1   夏天入伍的那茬兵都说,江教官是最好的教官。站军姿的时候江珩会带他们跟着大楼的影子跑,好让大家始终能够在阴影里乘凉。午休晚休永远会提前一分钟解散,避免大家为了抢一口肉挤得头破血流。闲暇休息时,江教官总是和新兵混坐在一起说笑打闹,倒是感觉不出来他们有什么年龄差。   隔壁二班的老张教官藏着不少好酒,新兵们互动撺掇偷酒来喝。老张打开酒瓶喝了一嘴白开水,气得抄上酒瓶来到三班要找江珩要个说法。江教官踹了一脚在班长的屁股上,罚他们半夜去做蛙跳,话没说完打了个小酒嗝。   酒量小得可怜的江教官当场醉倒碰瓷,把老张吓了一跳。好在不靠谱的年轻哨兵看起来有一个讲道理的向导,老张急忙向顾云川告状。顾云川或许讲道理,不过他的道理就是他的猫。向导说,张教官,你若想保住剩下的酒,最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新兵们想,江教官的向导人也不错。   然而顾云川揽住醉醺醺的猫,阻止了欢欢喜喜就要回宿舍的新兵们,说,跑到酒精跟着汗液一起蒸发干净为止。   新兵们想,只有江教官是好人。   不过江珩不喜欢冬天。   冬日里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江珩的情绪很糟糕。和哨兵精神力失控的症状并不相同,那是一种绵长的、没有理由的不安感,耐心也跟着变差。   平日里有起床气的大猫要哄上十分钟,而今天,顾云川从江珩起床一直哄到了下车来到操练场,猫身上依然笼罩着低气压。学生时代江珩会理所应当地逃课,但成长为一个可靠的成年人之后,他不只要对自己负责。   黏人的向导和他说,不舒服要立刻去找他。哨兵想,他又不是小朋友,相反,他还要照顾那群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小朋友。因为之前的教官出了事故,江珩刚刚接手这个班的年轻哨兵,他还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   临近春节,军区下了一场雪,南方冬天的雪存不住,冰水混合物踩上去黏糊作响,留下黑漆漆的脚印。即将放假,新兵们满脑子都是回家过年,午休铃声一响,没等江珩说解散,就已经冲向食堂了。   林至诚路过江珩身边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他步子迈大了些,踩进水坑里,污黑的雪水溅到身边人的靴子上。抬起头来,他对上江珩的眼睛。   和传闻中有所差异,江珩的脾气好像不怎么好,几天的相处下来,林至诚没有见他笑过。   年轻的小哨兵立刻站直了身体,低头紧盯着地面,喊道:“对不起,教官!”   周围的哨兵向导们来来往往。江珩余光瞥见不远处几个讥笑着的哨兵,回头看见林至诚依然站在原地,他双臂紧贴着身体,下巴抵着胸口,胸口上绣着他的序号,026。他个子不矮,站直了和江珩差不多高,此刻却好像整整矮了江珩一个头。   “你准备中午站这吃雪?”江珩问。   林至诚脸涨得通红:“对……对不起江教官,我去吃饭了。”他不敢直视江珩的眼睛,抬手僵硬地敬了个礼,小跑着走了。推林至诚的几个哨兵回头指着他笑,中间一个看见了江珩看过来的目光,扯了扯同伴,他们就赶紧散开了。   路过食堂旁伫立的绿色大垃圾桶时,江珩的脚步顿了一下。昨夜的新雪盖住了先前的垃圾,这些干净的物品显然是今早才扔的,书本、水杯、枕头……还有一个挎包散落在垃圾桶旁边的地上,它们看起来都很新。江珩走过去看了一眼,枕头上也绣着绿色的026。   食堂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几百新兵规规矩矩地吃着饭,没有人说话。因此一点动静都会被双s级哨兵敏锐地捕捉到,那几声压抑的笑声从江珩身后传来,他扭头去看,几个哨兵交头接耳地笑着,时不时瞟向对面一眼。他们的对面坐着026。   江珩站起来,向那一桌走去。那桌的几个哨兵瞥见了江珩,吓得赶紧收敛了笑容,低头老实吃饭。江珩没有绕过桌子走向他们的方位,他踩上半人高的餐桌,双手稍稍借力就轻松地站上了桌子。   餐桌比较宽,两人面对面吃饭还有些许空余,不过餐盘和碗筷摆放得很是杂乱。江珩并不低头看,大跨步往那几人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准确落在空处,什么也没打翻。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江珩,除了026林至诚。他低着头,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筷子,他的餐盘里被人放了脏污的雪,已经化成一滩黑水。江珩看了一眼,转身对着026对面的哨兵,他的衣服上绣着071。   “071。”江珩说。   “到!”071放下筷子,抬手敬了个礼。他的视线里是一双笔直的腿和包裹住小腿的军靴。   “抬头。”江珩继续说。   071抬起了一点头来。江珩本身就高,又站在他面前的桌子上,071只能看见江珩插着兜的双手。身边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071不敢和江珩对视。   江珩抬起腿,用靴子碾到了071的喉结,然后勾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高高地昂起头颅。071看见了江珩的表情,辨不出那双琥珀色眸子里的喜怒,他不住地吞咽口水,喉结被靴底的花纹磨得生疼。   “和长官说话要看着他的眼睛。”江珩说,“嗯,记住你长什么样了,071。”于是他放下了腿,正巧踩在071的餐盘里,哐当一声,盘子里的饭菜被打翻,溅了071一脸。   “不好意思,打翻了你的饭。”江珩说。   他转身弯了腰,问林至诚:“026,我看你不是很饿的样子,发挥一下战友爱,把你的饭给071吃怎么样?”   林至诚沉默了一下,推出自己的餐盘,回答道:“是,长官!”   江珩又站直了身体,看着脸上还挂着饭菜一动不动的071,说:“吃啊。”   071面部肌肉微微抽搐着,拿起筷子在餐盘里戳了一戳,却迟迟没有下口。他突然感到脑后一重,紧接着整张脸就被按进了污黑的饭菜里。   “唔——!”071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江珩又拎起他的领子,强迫他和自己对视:“要我喂你?”   071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塞饭。   江珩的脚尖转了个圈,半蹲在026面前,视线和他平齐:“你叫什么?”   “林……林至诚。”   “大声点。”   “林至诚!”林至诚挺直了身体,大喊道。   “他们叫什么?”江珩往身后轻扬了一下下巴。   “鲁子皓,方……”   “大声点!”江珩打断他。   “鲁子皓!方杰!欧阳齐!”林至诚闭上眼睛大吼出来,食堂里甚至有了回音。   “嗯。”江珩继续说,“他们还干什么了?”   “他们,他们扔掉了我的个人物品。”林至诚看着江珩的眼睛回答,“有,有水杯、枕头、我的包,还有,还有我的书。”   “为什么?”江珩问。   “我不知道。”   “为什么?”江珩直起身体,声音拔高了一些,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因为,因为他级别最低,好欺负……”   林至诚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一言不发,他是这届新兵里唯一一个B级。   “林至诚。”江珩喊他。   “到!”林至诚立刻回答。   “去071和他的好兄弟的宿舍里,把他们的枕头、水杯、包和书都扔掉。”   林至诚愣了一下。   “要我说第二遍?”江珩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   老张端着饭碗看小江教官训新兵正看得津津有味,肩膀被冷不丁地拍了一下,回头看见不中用的政委的脸,食欲消退了大半。   “这在干什么?快把他向导喊来!”   “没事……”   “这怎么没事呢?上桌子了都,干什么呢?哨兵失控那是小事吗!”政委喊道。   老张悻悻地耸肩,行,你说的把他向导喊来。   “把你的哨兵领走,这像什么样子……”   “您是哨兵?”顾云川打断他。他比政委高了一个头,垂眸看他。   老张看着他这幅不拿正眼看人的架势,在旁边幸灾乐祸。   “啊?我不是……”   “您知道怎么训练哨兵?”顾云川接着问。   “我……”   “您是他的向导?”   “你……”   “您知道怎么安抚我的哨兵?”   “什么……”   “您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干什么?”顾云川一连串的问话,根本不给政委说话的机会。   “要我请您回去吗?”顾云川问了最后一句话。   从食堂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门口的绿色大垃圾桶,所有哨兵都注视着林至诚抱着一堆物品,狠狠地扔进垃圾桶里。   071已经吃完了盘子里的饭,他大声喊道:“报告,吃完了!”   “好吃吗?”江珩问。   “不好吃!”   “下次还吃吗?”   “再也不吃了!”   江珩环顾四周:“吃完了走啊,都想尝尝雪水泡饭?”   食堂里很快走了个干净。午后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江珩站在桌子上,影子被拉得很长。他身形修长,气质冷峻,狼藉的餐桌在他脚下像是战场。   顾云川走过去,抬起头看他的猫。猫背着光,表情隐在阴影里。这是非常非常不高兴的一只猫。向导心里发软。   他对着江珩伸出手臂,作出拥抱的姿势。   猫盯着他半晌,终于松了肩膀,蹲下来落进他的怀抱里。他柔软的头发蹭在向导的颈间,声音模糊,藏了很多委屈。   他说:“他们都好不听话。” 第58章 番外:教官咪2   顾云川揽住江珩的腰,让这只大猫降落。他说:“嗯,也很笨很弱,负重十公里探查都完不成。”   江珩问:“你按哨兵的标准要求他们了是不是?”   顾云川摸了摸江珩的后颈:“不应该吗?”   江珩的脑袋搭在顾云川的颈窝里,他笑了一下:“你好变态啊,顾教官。”   觉察到猫的情绪稳定了一些,顾云川把他从怀里捞出来,额头相抵,望进他的眼睛里:“不生气了。”   江珩垂下眼帘:“……我也不想生气。”他转头看了眼餐桌,问,“我刚刚有很过分吗?”   顾云川被猫乖得心口发酸,他落了个吻在江珩的鼻尖上:“没有。”   江珩挑了一下眉:“我都看到政委在那手舞足蹈了,你跟人说什么了?”   顾云川勾了下唇角:“没说什么。”   江珩自然是不信,顾云川和除了他以外的人说话向来奉行噎死人不偿命的原则,他说:“快过年了,你别把人气死了。”   “我说,”顾云川顿了一下,放轻了声音,“我的哨兵想生气就生气,我来哄,关其他人什么事。”   今天午休时屋外比往常热闹一些,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打包行李,透过窗帘可以看到来往的绰绰人影。   屋里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休息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向导单膝分开了哨兵的双腿,手撑在床后墙壁上,低头去吻江珩。江珩被迫仰头,喉结难耐地滚动着,身下的床太窄,他找不到支撑点,攥紧了顾云川的手腕。   一吻余了,顾云川的手腕已经被猫挠红了。他弯腰去亲猫湿漉漉的双眸,对方滚热的呼吸落在脸颊上,耳边传来低沉好听的喘息,向导喉咙干涩,精神触手密密地缠上江珩的脚腕和手腕。   好热。江珩的思维有点迟钝,无意识地蹭了蹭身上的人,领口蹭开了,露出锁骨来。顾云川垂了眸,俯身咬了咬猫的喉结,引得敏感的哨兵发出一声低吟。他的手从衣摆处钻进去,摸到那截有力的腰肢,掌心炽热的触感很快让猫软了腰。   单手扣住江珩的手腕,顾云川的另一只手继续顺着腰线向下,落在皮带上。向导凑到哨兵耳边,含糊地问:“猫猫?”   猫沉默了一下。两个人的身体素质都太好,持久力自然也惊人,短短的午休时间完全不够他们来上一发。于是他摇头。   顾云川双眸微动,把欲望压下,心道可惜,又感觉到猫在咬他。江珩有一对虎牙,尖尖的牙齿轻轻嗑在顾云川的脖子上,疼倒是不疼,痒得厉害。   “嗯?”向导的声音已经哑了,他把做坏的猫捞出来,蹭了一下他的鼻尖。   江珩皱了眉,纤长的睫毛耷拉着,看起来很凶。他没由来地觉得不安,异常渴望拥抱和亲吻,但是他向来不是一只黏人的猫,他的向导也已经给了他很多很多爱。   他拽下顾云川的领带,两个人视线平齐了。他不说话,顾云川问他:“要亲亲?”   “嗯。”江珩不高兴地回答。   只要顾云川想,不管是什么他都可以做得很好。所以哨兵被亲得晕乎乎的,好像置身于海底,温柔的水流逐渐隔绝了周围的声光色,体温越来越高,耳边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猫唧唧最终还是没能守住,它被唇齿衔住,吞进温热的口腔中挑弄吸吮。江珩向左偏过头去,半阖眼睫,紧紧盯着洁白的墙壁,好像就能避开窗外嘈杂的人声,把自己藏进床帘下的一隅阴影之中。他咬住了牙关,握拳抵在唇间,把喘息咽下。   偏生顾云川还用舌抵住了他蓄势待发的精口,回流的恐怖快感让猫睁大了眼睛,喉咙里溢出一声滚热的呜咽。江珩下意识挺腰,经验丰富的向导照单全收,倒是把自己逼进深喉的境地里去。窒息般的挤压让江珩腰肢发酸,鼠蹊一跳,精关失守。   顾云川整齐的头发散落下几缕垂在额前,失去镜片遮挡的双眸锐利有侵略性,身处下位也不见半分窘迫。他太了解自家大猫的敏感点,如何让哨兵迅速丢盔卸甲,对这位脑子过分聪明的向导来说易如反掌。   顾云川准备起身,肩膀上一重,他瞥见锃亮漆黑的军靴压在他的肩上。两人进屋就亲上了,并没顾得上脱鞋,江珩一只腿撑在床尾栏杆上,另一只从地上抬起来踩在了顾云川肩上。   顾云川喉结动了一下,他抬头看猫。猫的刘海有点湿,眼睛浸了水色亮得惊人,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和训人时的冷淡状态相差无几。但是他此番刚从情欲中缓过来,整个人生动得热气腾腾,又湿漉漉的,顾云川硬得发疼。   但是首要任务是哄猫。猫心眼很小,最近脾气又很差。江珩微抬下巴,用了点力,鞋尖碾了碾顾云川的肩头:“我都说了不要。”他全然一副上位者的掌控状态,顾云川却觉得他在撒娇。   “猫猫。”顾云川不抵抗,鼻息热得几乎要透过衣物灼烧到江珩,他看着江珩的眼睛说,“可是你想要的。”   “嗯。”江珩没有反驳,但他又说,“可我说了不要。”   完全不讲道理。   顾云川完全没有办法。他一面被江珩的蛮不讲理可爱到,一面因为他不自知的撩拨而难以思考。无所不能的顾云川完全没有办法,他只能认输。   “抱歉。”顾云川说,“接受惩罚。”   “惩罚?”江珩松开脚,皱了下鼻子,“我干什么不都是在奖励你。”他扯了扯顾云川已经松散的领带,说:“起来。”   江珩的腿型非常好看,修长笔直,被长靴包裹,勾勒出有力却不夸张的流畅线条。他踩在顾云川尚未解决的欲望之上,隔着靴底和衣物,轻轻地碾了碾。   向来冷静自若的向导气息紊乱得一塌糊涂,缴械投降得比猫还要快。   江珩轻挑了一下眉,他说:“顾教官,没想到你好这口。”但他的眼睛里盛着狡黠和得意。   江珩的好心情持续了一段时间,晚休照例提前了一分钟解散。吃过晚饭,大家围坐操场上,最后一天训练,总得玩点什么,有仪式感地结束这一年。   哨兵们气血方刚,满脑子只有打架。江珩坐在台阶上,对着年轻的哨兵们说:“赢的那个班可以和向导班联谊。”   这下大家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个个摩拳擦掌。江珩看着看着嘴角耷拉,皱起了眉,他们班也太菜了。   班长觉察到身边有人靠近,回头看见江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哈哈,教官,给你丢脸了。”   “江教官,他们欺负人,咱班平均级别本来就低嘛,不公平。”   “对啊,而且我们人数也少一些!”   看见自家教官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哨兵向来不服输。   江珩环顾了一下四周,找出一根长绳。他随手递给身边站着的一个哨兵,然后双手背后对他说:“把我绑上。”   “啊?”身边的哨兵被他吓了一跳。   江珩转头看他,正巧是中午被他按进饭菜里的071。他笑了一下,说:“听不懂人话?快点。”   071颤颤巍巍地来到江珩身后,把绳子绕上他的手腕。   “绑紧点,不然再罚你吃两碗雪。”江珩的声音传来。   哨兵们盯着江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在我手下……嗯,现在没有手了。”江珩走到灯光下,“任何一个班只要有一个人在我这坚持十分钟以上的时间,他们班就算赢。”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   “喂——胆小鬼们,让你们两只手了诶。”江珩不满地说。   新兵们能力都不差,缺的是战斗经验。而江珩像是水里的鱼,他们抓都抓不住,稍有不慎,就会让江珩抓住机会,膝击致使倒地。双s级哨兵的速度、力度和精准度都是super级别,他们根本无法躲开。   单膝压住一个新兵,江珩随意地甩了一下刘海上的汗水,轻松起身:“下一个。”   这个哨兵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是一头犀牛。他兴奋地说:“江教官,我想看看您的精神体作战是什么样。”   江珩歪了一下脑袋,喊:“猪。”   一只威风凛凛的西伯利亚虎出现在操场上,它拱起脊背低吼一声。江珩疑惑地皱了下眉,老虎看起来很是焦躁不安。不过对面的哨兵攻势很快,江珩向后跳去躲开他的袭击,老虎也和犀牛缠斗起来。   好热。江珩的吐息变得火热,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不过这个稍纵即逝的破绽并没有被对面抓住,犀牛哨兵还是很快就落败了。   江珩看着自己那用爪子磨着地面的精神体,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让思绪清晰一些。   “江教官,轮到我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江珩回头看见026林至诚。   他是目前级别最低的哨兵,江珩点点头:“嗯。”   林至诚并不擅长攻击,不过他的速度很快,倒是很擅长逃跑。这次的规则是在江珩手下坚持十分钟不被制服,他甚至比一些A级哨兵坚持得还要久。不过即使如此,在江珩眼里他还是太慢了,浑身都是破绽。   江珩觉得越来越热,脑袋晕乎乎的,他胡思乱想,热血漫里面男主好像都是这么逆袭的,他要不要放个水。   然而就在下一刻,老虎突然发难,一口咬住了林至诚精神体花豹的脖子。江珩神色一凛,众人完全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林至诚已经倒下,后脑处被重重撞击了一下,失去了意识,精神体花豹也瞬间消失不见。   江珩单膝跪在林至诚身侧,他急促地呼吸着,汗水顺着面颊落下。   “江……江教官?您没事吧?”大家赶紧扶起林至诚,却不敢靠近江珩。他的精神体在他身旁,张开血盆大口,不住地发出警告的吼叫声。百兽之王的威胁和双s哨兵的威压让大家望而却步。   不太对劲,江珩想,这种感觉不是哨兵的精神力失控。他的双手还被绑着,难耐地轻轻挣动一下,声音发哑:“喊顾云川过来。”   有人立刻转身向向导班跑去。江珩转头看还在发狠的老虎,露出点无奈的表情:“猪,你是不是发情了?” 第59章 番外:教官咪3   高阶哨兵失控不是一件小事,大家都不敢贸然靠近江珩,何况他身边的精神体看起来相当暴躁,长而粗壮的牙齿在月色下反着刺眼的光。   江珩坐在老虎身边,脑袋靠在大老虎的颈边,整个人陷进老虎毛茸茸的毛发中,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刘海。实在是太热了。寒冬夜晚的冷气在一人一虎身边也被蒸腾成了热腾腾的水汽,江珩的眼前一片雾气朦胧。他呼出的滚热气息落在老虎的毛发里,还给他更热烘烘的反馈。   哨兵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后,他想要坐起来一点,只能借力身边的精神体,脸庞和脖颈蹭过大老虎的肩颈处,汗水沾湿了橘黑相间的虎纹。老虎的毛发有点硬,刺在江珩此刻敏感无比的皮肤处,他闭上双眼,睫毛上的水珠抖落了,喉结滚动,硬生生将喘息吞下。   这份不安和欲望在精神体与主人之间双向传递,以次方的程度扩大。江珩无意识地小幅度转动头颅,下巴被虎毛磨得微红,隔靴搔痒地撩动他的欲望。   “唔……”江珩忍不住发出一点委屈的喘息,烫化了晚间的冷风。路灯落了光在他的鼻尖,勾出哨兵轮廓锋利英俊的面部线条,附着一层汗水,像是子弹浸了蜜。   江珩感觉到身边小猪趴了下来,老虎对于这种情况显然也相当不知所措,它回头用巨大的脑袋拱了拱江珩。在成年西伯利亚虎面前,人类显得纤细渺小,江珩差点被它拱翻。哨兵几乎咬牙切齿地训自己的精神体:“别动。”   小猪低吼一声,或许它觉得自己在委屈撒娇,但是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江珩坐直了向前轻蹭了一下小猪湿漉漉的鼻头,轻声说:“乖,忍忍。”被主人安抚的大猫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响声,它伸出舌头去舔江珩的脖子。   猫科动物的舌头上都有倒刺,鲜红的舌头从哨兵敞开的衣领处,卷过饱满的胸肌和平直的锁骨,滑过脆弱的喉结和动脉,江珩被迫高高地仰起了下巴。轻微的刺痛对于极度敏感的哨兵来说是不小的刺激,江珩鼻腔中发出黏糊的呜咽声,腰软得没有了一丝力气,无力下陷,又因抬头胸膛往前送去,微微僵直了一瞬,跌落进身后的老虎毛发里。   陆地上最顶级的食肉动物张大了嘴巴,衔住人类看上去纤细脆弱的咽喉,这番景象危险得叫人心脏发慌,唤起了埋藏在基因里的原始恐惧。然而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也让神经兴奋得突突直跳,静谧的冬日夜晚只能听见风声,却让人好像跑完负重十公里一般心头狂跳,呼吸紊乱。   林至诚从昏迷中醒来,脑后剧痛让他一下回忆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然而看见这一幕本能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喊道:“江教官……”   老虎觉察到陌生人靠近,几乎立刻咧开嘴巴,露出獠牙,面部狰狞地怒吼着。它长而锋利的牙齿抵在江珩的咽喉处,薄而柔韧的皮肤甚至微微下陷。   林至诚止住了脚步,他好像也被扼住了喉咙,变得无法呼吸。精神体可以伤害主人吗?先前并没有这样的案例,但是在此情此景之下,本能的警戒刻在了DNA中。   江珩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哨兵,他现在很热也很烦躁,耐心更是所剩无几。他说:“你来送死吗?”他的声音并不高,在空荡的操场上听起来异常有力。   他又转头看身边惊得尾巴都高高竖起的猪。江珩吐了一口热气,说:“猪,牙收起来。”老虎听了,不满地冲主人龇了龇牙,然后才乖乖闭了嘴,用湿湿的鼻头去拱他。   先前去喊人的哨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他撑着膝盖喘了会,对着江珩说:“江教官,向导班今晚去野外侦查训练去了,我已经找人通知联系了顾教官,您再坚持一下。”   变态如顾云川,放假前最后一天也不让人休息。江珩想,有你后悔的。   “江教官……您还好吗?”林至诚不敢再向前,站在原地开口问。   江珩抬眸看他,说:“扔把刀过来。”   众人还在发愣,林至诚已经转身从腰带上卸下一把短匕首,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扔向了江珩所在的方向。   匕首落在江珩脚边,他长腿一捞,将匕首夹在两脚之间,轻巧用力,匕首被高高抛起。他微微前倾,背在身后的双手精准地接到了匕首,单手拇指褪去匕首鞘,熟练地割开了绳子。   双手得以解放,江珩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腕抖动,掷出了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锋利的匕首“铮”地插进林至诚脚边的塑胶地里,刀柄晃动了几下。   “别越过这个地方。”江珩说。   小猪显得越发不安,拼命地拱自己的主人,伸出舌头舔弄江珩的喉结。粗粝的刺痛带来要命的颤栗,江珩把脸藏进老虎的脑袋之后,全然没有了刚刚冷静自若的表情,眼睛微微睁大,眼尾发湿,湿热的闷哼埋进毛发里。他揪了下老虎圆圆的耳朵,没料到通感反馈给他更强烈的刺激,哨兵腰一软,陷进老虎的毛发里,凌乱的领口大开,硬硬的虎毛扎着他露出的柔软肌肉。江珩紧咬住牙关,一时屏住了呼吸,捱过一阵快感,面色发红。   他突然有点生气,他不想等顾云川了。哨兵凑近了自己的精神体,说:“回去,猪,听话,我和你一起。”   老虎终于消失在操场上。知道大家必然不可能放心让自己独处,眼下又说不出口真实情况,江珩站起身,坐到不远处阴影里的长椅上。他闭上眼睛,回到自己的精神领域。这里依然是悬崖峭壁,只是裸露的岩石全部被粗壮的绿色藤蔓包裹缠住,还有许多藤蔓编织的桥梁和大网横在峭壁之间,它们全都缓慢地,仿佛有呼吸一般悄然律动着。这是向导在自家哨兵领域内留下的标记。   觉察到江珩的靠近,藤蔓们立刻拥了上来,细小的缠上他的手腕和脚腕,粗壮的卷住他的腰。江珩没有阻止,他靠着岩壁坐下,屈起一只腿,解开了皮带上的纽扣。   “咔哒”一声,像是某种机关唤醒了沉睡的精神触手,它们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并且齐齐地指向江珩所在的方向。   江珩深知这些来自于自家向导的精神触手和向导本人一样,对他的身体异常渴望。他微微低了头,沾湿的留海滑落垂在额头上,遮了一点他的双眸,让原本冷峻的哨兵看起来显得乖巧。   握住自己的性器,江珩感到冰凉的触感从领口、袖口、衣摆里一起钻入,细细密密地缠绕在他敏感的身体上。哨兵的耳朵通红,羞耻感爬上心头,他偏过头去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地开始自慰。   江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连手腕都变得敏感,腕心被尖而柔软细小藤蔓骚动,痒意顺着神经蔓延到全身。哨兵眸色闪烁,睫毛乱颤,急促的呼吸带动胸膛剧烈起伏,但是胸口已经被触手缠绕绑紧了,饱满的肌肉被挤压出漂亮的形状,藤蔓顶端开出的小花试探性地吸吮了一下哨兵的乳尖,致命的酥麻快感让江珩仰起下巴,口中泄出呻吟:“呃哈……”   性器和卵蛋上也被藤蔓缠绕,它们缓慢地收紧、挤压,想要榨出鲜美的汁液。虽然知道绝对不会被伤害,江珩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可是他哪有地方躲。腰间粗壮的藤蔓牢牢地锁住了哨兵,哨兵被快感逼得眼眶发红,瞥见一条细小的藤蔓落在眼前,赌气泄愤似的张口咬住了它。   江珩的一对虎牙扎进藤蔓中,汁水四溅,落在他的面颊和鼻梁之上,哨兵凶得和龇牙的老虎不相上下,但是没一会轻轻颤抖了起来。这根被咬住的藤蔓迅速伸长,钻进江珩的口腔里,卷住他的舌头。   哨兵下意识地要推拒,松开了牙齿,舌头伸了出来,却因此被缠得更紧。“唔……”江珩从没有被如此玩弄过,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呻吟,涎水顺着下巴滑落,眼里逐渐聚起水雾,一副失神的状态。   ……   先是一只仙鹤拍打着翅膀急急地降落,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江珩所处的长椅处。紧接着,在场的哨兵们突然感到一股极为强大的精神威压袭来,像是千斤的重量凭空压在了头顶,级别较低的哨兵已经站不住当场跪下。   还没有来到操场,顾云川已经能够通过精神力感知到猫的状态。他身边的精神触手疯了一般地迅速粗壮伸长,势如破竹地飞速蔓延开来,很快盘踞了大半操场。没有人反应过来,就被扼住了喉咙,很快就呼吸困难起来。   顾云川的占有欲是病态的。当猫好好地、安全地待在他的身边,他可以做到如普通人一样,全凭亲吻、拥抱以及容纳他的猫,来安抚自己糟糕疯狂的阴郁占有。   但是此刻呢?顾云川对时间的感知比机器还要精密,但他却产生了时间被无限拉长的错觉。陷入情欲中的江珩被看到了什么,被看到了多少,被看了多久?他并非不相信自己的哨兵有能力不会被伤害,但是他所容忍的下限何止是被伤害。   等顾云川真正踏上操场之时,除了江珩,这里已经没有人还有意识了。虽然先前已经解散了一批哨兵,但是还是有十几个新兵留在这里,面对双S级向导暴怒下的精神力迸发,竟没有一个人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狭窄的长椅要容纳身高186的长腿哨兵相当局促,但是猫就是能把自己塞进任何狭小的容器里。江珩几乎是半蜷着,以一种极为不安的姿势窝在椅子里。   他被向导的精神力唤醒,从藤蔓的缠绕中挣脱出来,然而还没有喘上一口气,已经被顾云川堵住了唇舌。这个吻凶得要死,裹挟着向导失控的精神力,蛮不讲理地掠夺江珩口腔里所有的。津液。顾云川甚至连眼镜也没有摘,冰凉的镜架嗑在两人的鼻梁上,但是很快就被吐息烫得火热。   向导的掌心热得像是剧烈跳动的心脏,透过衣物灼烧着江珩敏感的肌肤。哨兵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他被向导抱着腰,身体却无力地下陷,轻轻颤动。   在一起这么多年,江珩自然知道顾云川的心眼还没有针眼大,醋了也不足为奇。可是这能怪谁,谁让他大半夜地迫害新兵,跑去野外训练。猫找准机会狠狠咬了一下向导的舌尖,鲜血的铁锈味很快蔓延开来。但是疼痛并没有阻止顾云川,他想要把猫吃掉,去填满因为焦虑嫉妒而心脏出逃的空荡胸腔。   向导吻到猫的下巴,带着些许红色血迹,又叼住了他的喉结。顾云川平日也会咬江珩的喉结,但都是轻轻的,牙齿都不舍得磕碰。然而此刻,江珩却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拆吃入腹,随着齿尖磨砺喉结,向导也已经解开了他的衣襟,修长的手指抚摸他敏感的腰线。   更要命的是,顾云川略微失控的精神力正横冲直撞地入侵江珩的精神领域,它们是无害的,也是没有章法的,肆意地略过哨兵所有的敏感点。像是乱弹的琴键,音符震颤引发的酥麻快感一波叠加一波四处乱撞。   “呜……”被握住的性器顶端溢出一些液体,却被向导堵住,江珩泄出了委屈的呜咽。顾云川去亲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单手解开自己规整的领带,让它松散的挂在颈间,恼人的眼镜也被取下,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做这些时,向导也没有放过亲吻他的猫。   猫此刻已经融化成了一滩猫饼,向导的精神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地包裹住他。挺立的乳尖摩擦着粗糙的衣物,让他难耐的挺腰,却把性器送进了向导带茧的掌心,后腰尾椎处被一遍遍按压抚摸。哨兵咬着牙红着眼睛不住轻喘,每个字节和吐息都正巧落进顾云川的耳朵里,让失去理智的向导愈发无法自拔。   “让我射……顾云川……”哨兵的尾音发着颤,汗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他的脑子里已经不甚清明,眼神也快无法聚焦。   顾云川吻他的下颌线:“猫猫……”他说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声线喑哑。向导紧紧拥住他的猫,亲吻他汗湿的鼻尖,他说:“乖猫猫,忍一下,我们一起。”   因为过分紧密贴合的拥抱,顾云川胸口的眼镜也硌在江珩的胸口,轻微的疼痛和摩擦只会带来快感。江珩眼前一片模糊,他咬在顾云川的肩膀上,不再压抑喘息,把低沉性感的呻吟都灌进向导的耳朵里,他哼哼唧唧地说:“难受,让我射。”顾云川根本招架不住,很快两人一起释放了。   但是这个夜晚远没有结束。房间内亮着一盏橘色小灯,江珩没有数这是第几次,他的眼角挂着湿润的痕迹,关不住喘息的唇齿被亲吻得鲜红,衬衫纽扣都已经消失不见,蜜色胸膛上布满牙印和指痕,乳尖红肿可怜,腹肌里盛着快干了的白色液体。他觉得自己一滴也没有了,性器却背叛他的意志,随意撩拨就站了起来,被向导反复吞吃进去。   哨兵的军裤和军靴却还整齐地穿着,顾云川的手掌按在猫的膝盖上,摸到他线条流畅的小腿。向导的发丝凌乱地落下,眼眶发红,失控外泄的精神力簇拥在周围,精神触手缠住了江珩的脚腕。而他另一只手按住了猫的手腕,凑上去轻轻地咬着他的腕心。   牙齿磨一下,猫就下意识地轻颤一下,眼眶里盛着倔强不肯落的眼泪也被抖落。江珩干脆闭上眼睛,深邃眼窝里的泪水沾湿了睫毛,顾云川注视着坠弯了睫毛尖尖的水珠滴落,心脏像被抓了一把似的。他出走的理智回笼,凑近了吻掉那些眼泪:“猫猫……”   猫不理他,等了半晌,睁开湿漉漉的双眼,挺动一下酸软的腰:“快点动。”他是命令的语气,但是随着双眼睁开,泪水又滑落了。他就这样,生气地,面无表情地盯着顾云川哭,却显得更加委屈。   向导照顾着猫的情绪动起来,他低头落下好很多个细密的吻,把猫的眼泪卷入舌中。   “你欺负我。”猫说。   顾云川的一颗心被碾碎了,他的呼吸落在猫的唇边,紊乱又滚烫:“对不起。”但他又说:“猫猫,遇到和你有关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他叹了一口气,“改不掉了。”   江珩轻轻笑了一下,他把脑袋埋进向导的颈窝里:“算了,挺爽的。”他咬了一口他的向导,“下次不允许了。” 第60章 番外:教官咪4   1.   林至诚出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身边的亲人朋友对于哨兵和向导都知之甚少,他们只知道这是一群保家卫国,值得尊敬的人。林至诚的父母逢人就会炫耀自己的孩子即将成为国家栋梁,即使家庭条件不算富裕,在学校读书期间,他们也会挑选最贵最好的生活用品给林至诚带上,每隔半月就要问问钱够不够花。   林至诚想,爸爸妈妈是想和他说说话,但是他们好像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了共同话题,所以只能反复询问他,钱花完了没有,还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呀。林至诚也不知如何与父母聊一聊关于自己的事情。他们眼里的骄傲,在哨兵的世界里,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吊车尾罢了,他没有资格成为父母所期待的英雄。   哨兵的精神体大多是食肉动物,他们之间似乎也遵循着自然界弱肉强食的法则,每个人生来上限已经被决定,十八岁依然没有突破A级的林至诚知道,他这辈子很难再有所精进。   哨兵的世界以实力说话。林至诚被欺负的时候没有想过反抗,很少有哨兵会同情弱者。不过在得知他们的新教官是江珩时,林至诚无望又无聊的生活中难得迸发出一点期待。   江珩是和他完全相反的人,他是天之骄子,是英雄,是所有哨兵究其一生的目标和梦想。林至诚并不清楚他在期待什么,他好像一个困在黑暗隧道里太久的人,忍不住要从那团最耀眼的光里汲取一点点力量。   那个春节之前下了好大一场雪,身为北方人,林至诚在大雪纷飞的下午找到了一点仿佛回家的熟悉感。不过,仅仅过了一个晚上,这场雪就已经化得差不多了,父母给他寄来的崭新的水杯、书本和包也全都不翼而飞。南方的冬天存不住雪,就好像哨兵的世界里容不下他。   在此之前,林至诚并没有被江珩注意到过,他不会对此感到失望,没人规定强者有义务拯救弱者。   但是那天他不仅被江珩注意到了,他还第一次在哨兵的世界里发出了声音。很大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江珩让他挺直背,抬起头,大声地喊出来。他才发现,其实雪并没有化完,正午阳光下,屋顶上堆积的皑皑白雪反射着刺眼的光,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那天之后,林至诚和江珩并没有更多交集。林至诚默默地咬着牙加练,虽然他知道这并不能带给他多大提升,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很多事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并不是努力了就一定会有结果。不过每次见到江珩,林至诚一定会挺直脊梁,抬起头,尽可能地大声问好,大声答到。而当他抬起头,当他大声说话,当他开始对不友善的行为说“不”,他逐渐交到了一些朋友。   新兵训练期很短,春天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分别。江珩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哨兵,是一个很好的前辈,不过他可能不是特别适合做教官。最后的综合素质评定时,他们班拿了个倒数第一。   不过并不出乎意料。江珩看上去冷淡,并不爱笑,但不是因为性格冷漠,林至诚想,更多时候,他看起来是漫不经心的,随意的,对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兴致缺缺,像是百无聊赖的大猫。如果有了什么好玩的,新奇的事情,他比这些刚成年的少年还会感兴趣,经常带着他们去山里打猎、游泳和野营。   小江教官在面对了几次考核成绩之后是这么说的:“算了,我们去玩吧。”   春天很快结束,小江教官也即将和这些新兵们分别。林至诚依然是B级,他对着江珩敬了一个标准的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江珩看着他,两人身高相当,视线平齐,小江教官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没有让我失望。”   林至诚咽了一下口水,心脏跳得很快。   江珩继续说:“你比之前进步了很多,也强大了很多,并不是只有实现级别上的突破才叫变强。”他弹起手里的徽章,金色的徽章在空中翻转,反射着灿烂的阳光,落回江珩掌心。江珩把它别在林至诚的领口:“恭喜你,026号林至诚,顺利从新兵训练营毕业,祝你前程似锦。”   他抬起头,又说:“哭什么,别人以为我临毕业了还训你。”   2.   江珩被自家向导再次按在休息室里亲了一中午以后,他咬了口顾云川的肩膀说:“我带的都是哨兵,你喝的哪门子醋?”   向导咬了下猫挺翘的鼻尖:“有个哨兵一直看你。”   猫躲开不让他继续亲,猫说:“我长这么帅,被多看几眼也很正常。”   顾云川注视着哨兵的脸,目光从眉骨落到眼睛,滑下鼻梁,注视着好亲的双唇,印了个轻轻的吻:“嗯,真的好帅。”   在这样专注而充满爱意的凝视下,江珩偏过头去,殊不知正好暴露了发烫的耳根,他转移话题:“顾先生,我好像不适合做教官。”   “嗯?”顾云川自然不赞同,但他很少会直接反驳江珩。他们再了解彼此也未曾24小时片刻不离,江珩的顾虑,江珩的苦恼,顾云川向来都会仔细聆听,只给建议,不做评判。   猫说:“我不适合做千篇一律的事情,更没有耐心顾及这么多年轻的小屁孩。”他顿了一下,“很多事情我想做就做了,但是我在想,也许我插手并不合适,或者我的一时兴起不太负责。”   江珩看着顾云川的眼睛:“我是不是该逼一逼他们,万一有什么有天赋的小孩被我埋没了怎么办?我天天带他们玩。”   顾云川勾了下嘴角,揽紧了猫的腰,凑上去亲他,他知道他的猫憋坏了:“这一届结束,我们就返工。”   双S级的哨兵向导来做新兵教官是一件暴殄天物的事情,如果不是江珩长时间高负荷后旧伤复发,被周围所有人,尤其是顾姓向导摁着强行休假半年,他也不会来干这么无聊的活。   江珩轻轻蹭了一下顾云川的鼻尖:“说话算话。”   “嗯。”顾云川点头。   猫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如果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尤其是需要对他人负责的时候。因为他从小就是最优秀的那个,老师和长辈总是会不自觉地要求他带一带落后的同学,为集体荣誉争光,大家的期待总是全部落在江珩身上。   顾云川全都知道。他说:“没有做到最好也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能完美地完成。”   江珩笑了一下:“听起来一点也不像顾云川说出的话。”   向导勾起嘴角:“顾云川也做不到事事完美。但是猫猫,善意不会出错,你付出了爱和关注,即使没有帮助他们在哨兵领域取得进步,也一定能收获什么。”   “收获什么?”猫问他。   “收获暗恋者。”   江珩从他怀里钻出来:“顾云川,他们也是哨兵。”   顾云川把逃走的猫捞回来:“可你是猫猫。”   “什么?”   “不管什么人,都会喜欢猫猫。”顾云川一本正经地说。   “……你有病顾云川。”   3.   江珩这辈子第一次拿倒数第一。虽然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江珩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当初被他按在餐盘里的071抱着他哭了半天,说江教官我舍不得你。江珩回来嫌弃地脱掉外套,翻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那是属于江珩特别精英突击小队队员的徽章,这些资历平平的新兵能够成为他队员的机会渺茫,但是每个人都向他表达了想和江教官并肩作战的美好愿望。   一个个亲手别上徽章,江珩向他们敬了一个礼。他在自己最讨厌的季节遇到了这群毛头小子,分别时正好进入他最喜欢的初夏。他做了一项完全不适合他的工作,得到了不怎么样的结果,但是那又如何呢?人总有做点没有用的事情,否则不是太累了吗?   江珩离开之后在自己的行李里发现了一封信,应该是哪个新兵偷偷塞进去的。这封信很长,笔迹清晰端正,并没有署名,但是江珩很快就知道了出自谁之手。   信的结尾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拼命地向前挖隧道,希望能找到一点光,可是他努力了很久都没有收获。遇到江珩以后,他突然发现没有关系了,因为抬头有光,四周也有光,不必执着于前方。   这就是一个普通春天的故事,很久之后去盘点江珩一生中的精彩时刻时,它必然不会占据任何席位。江珩也没有再和这个春天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重逢了。   但是没有关系,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惊心动魄。 第61章 番外:怕鬼   江圆放暑假了,新建的游乐园也开门了,特别举办了夏日游园活动,完成规定游乐项目打卡就可以获得礼品。   江圆一早就要拉着江珩去游乐园,这几天气温飙升,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似乎能把玻璃都融化。江珩一只手把小女孩提溜回书房:“写作业。”   “今天的作业我写完了!”江圆抗议。   “写明天的。”   “明天的也写完了。”   “写下学期的。”   “江珩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考到班级前五名带我去玩的!”江圆气得脸蛋通红。   “江小姐,现在出去你会变成碳烤小猴。太阳下山了再去玩,行不行?”江珩问。   “晚场的票好像会贵一些诶。”江圆眨眨眼睛。   “没事,你云川哥有钱。就这么定了,吃完饭带你去。”江珩转身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根雪糕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第三根了。”顾云川看着他手里的雪糕说,“会胃疼。”   江珩眨眨眼睛:“真的吗?我以为这是今天第二根。”然后把雪糕递到顾云川的手里,“我已经咬了一口,你吃掉,别浪费。”   顾云川接过了,顺势亲了下江珩的唇角:“沾到巧克力了。”   江珩让他亲了:“帮我定两张今天游乐园的晚场票,你去吗,你去就定三张。”   “去。”   晚场游乐园里依然人满为患,气温也不比白天凉快多少,江圆的头发都被汗水湿成一缕一缕的站在脸颊上了,还是精力无限,拉着江珩到处玩。期间很巧遇上了她的同学,终于放过了江珩,跟着人家跑来跑去。   “你离我远点,泥猴子女士。”江珩远远就看见脑袋上盯着发光鹿角头箍的女孩往他这里冲,赶紧后退两步。   “哥!就差鬼屋的徽章我就集齐了!”江圆举起手里攥着的一张纸,上面盖了五颜六色的印章,“但是这个鬼屋不给未成年人进,你可不可以和云川哥进去玩,帮我和琪琪拿两个徽章回来啊?哥你最好了。”有事求人时江圆倒是会撒娇。   江珩一时没作答。   江圆继续说:“琪琪爸爸会看着我俩的,你放心好啦。”   江珩接过那张纸:“就没有其他项目了吗,必须是鬼屋?”   “本来有的,可是晚上不开放。”   见江珩还是不答应,女孩使出对他哥屡试不爽的激将法:“哥,你不会怕鬼吧?”   江珩确实……怕鬼,尤其是幽灵和鬼魂,而这家鬼屋打的是中式恐怖的名号,从外面看上去像是一座年久失修的老宅,门口挂着破旧的红灯笼,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上一批游玩结束的游客陆续出来了,一个女孩腿软得走不了路,被两个朋友架着出来,脸色煞白。   江珩咽了咽口水。他的手腕被顾云川捉住了,对方的拇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腕心,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的脉搏,轻轻笑了笑。   江珩当场把手抽出来:“你笑我。”   顾云川连忙看向皱眉臭脸的猫:“没有。”   “一会你不许跟着我。”江珩往队伍里面钻了钻。   “猫猫。”顾云川唤他,“我错了,不笑你了。”   猫更生气了:“所以你刚刚真的是在笑我。”   鬼屋一次放进去将近二十名游客,江珩两步走到最前面,迎面就看见阴暗的角落处坐着一个眼睛硕大但眼神空洞的娃娃。他当场应激地抓住身边座椅的扶手,“咔嚓”一声,扶手应声而断。这一声又吓到了身边一个胖胖的男生,他“啊”地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骚乱起来。此时屋内的光也明明灭灭,阴风四起,一首旋律轻快的儿歌响起来,此情此景下却诡异到了极点。   一片混乱之中,屋顶突然掉下来一具白衣尸体道具,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当场就坐在了地上。而江珩比较幸运,他此刻正背对着那具尸体,什么也没有看见,不过他不敢回头,僵硬地试图把刚刚被自己掰下来的座椅扶手安回去。   猫想,他说不让顾云川跟着,他不会就真的不跟着吧。   顾云川当然不会忽略掉江珩,不过此刻气氛正是恐怖的时候,江珩整个人都太紧张了,他反而怕自己出现在他身边会把猫吓到。   猫都是不经吓的,而江珩不是普通的猫猫,他一紧张能直接把扶手掰断,真被吓到了伤到他自己就不好了。所以顾云川在他一步远的地方关注着他的动向。   似乎在飘动的鬼魂来到了江珩身后,顾云川伸手把他拦下,那鬼立刻反身扑来,他的眼球凸,满脸鲜血,相当渗人。不过面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毫无反应,他轻声道:“随便你去吓谁,别靠近他。”   场景忽换,又奏起了喜乐,身着暗红色喜服的新娘就要从棺材里爬出,突然一只手按住了她。NPC倒是被吓得一哆嗦,只听见一个好听的男声说:“等会。”   顾云川看见江珩移开了视线,才松了手:“出来吧,离那边那个黑t恤的男生远点。”   过了几分钟,江珩发现这鬼屋吓人的套路也就固定的几种,放阴间音乐,突然掉下来带血的道具,再飘来两只穿轮滑鞋的鬼。而他的运气似乎很好,每次冒鬼的地方都离他八丈远,先听见身边人的尖叫预警,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来到最后一个鬼婴的篇章,屋子里响起孩子的哭声,放松下来的江珩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你躲哪里去了?”江珩嘴硬地说,“也没有这么可怕。”   顾云川低头敛去笑意:“还是有点吓人的,比如刚刚那个鬼新娘。”   江珩压根没看见鬼新娘长什么样子,她把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吓哭了之后似乎很有成就感,提前下班了,江珩只听见一阵乱叫。   “还好吧,都是穿轮滑鞋的工作人员而已。”江珩现在完全放松下来了,他说着随意地把手肘搭在身后的柜子上。   ……怎么是软的?   还没有回头,江珩被顾云川抱进怀里,向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一下再回头。”   把被开肠破肚了的鬼婴道具从江珩的手臂下拿走,顾云川趁机亲了下炸毛猫猫的耳朵:“好了。”   “是什么?”江珩没抬头,问道。   “嗯……”   “你告诉我。”未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恐惧的东西。   “硅橡胶模型,上面涂有红色颜料。”顾云川答道。   江珩笑起来:“我看一眼。”他要转身,顾云川的一只手还是盖在他的眼睛上。   江珩被他蒙着眼睛,问道:“真的很可怕吗?”   被猫纤长的睫毛挠的手心发痒,顾云川说:“有一点。”   江珩伸手掰开一点点顾云川的指缝:“什么嘛,不可怕。”他把顾云川的手拿下来。他怕鬼,但是对血腥的东西早就免疫了,看过真实的尸体之后还能去吃烧烤。   走出鬼屋,江珩在手工区找到了江圆。江圆的脸上都是五颜六色的颜料,像只在泥地里打过滚的小狗似的。她看见江珩,兴奋地跑过去喊:“哥!”   江珩脸上却没有笑容,他看了一眼江圆说:“对不起,江小圆,我没有给你拿到徽章。”   江圆睁大了眼睛:“啊?”   “鬼屋太可怕了……”江珩轻皱眉头,好像还心有余悸,“我中途跑出来了。”   看着顾云川把印齐了徽章的纸片递给琪琪,江圆眨眨眼睛:“没……没关系。”但是失落还是从下垂的嘴角里溢出来。   “那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陶罐还会送给我吗?”江珩指指她做的小陶罐,上面写着「送给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几个字。   江圆点点头。   “怕鬼的哥哥算得上最好的哥哥吗?”江珩问他。   江圆又狠狠点点头,用力太猛,把眼泪都甩出来了。   江珩吓了一跳:“江小圆我骗你的!”他赶紧拿出盖好了印章的纸片放到她面前。   江圆却没接,她带着哭腔说:“你怕鬼还去干什么呀,那多可怕啊?这个就只能换棒棒糖而已。”   江珩把哭花了脸的小狗抱在怀里,女孩的眼泪落在他的颈窝中,在夏日的夜晚依然滚热。他说:“我逗你玩的,你哥怎么可能怕鬼啊?”   玩得太累江圆回家倒头就睡了,江珩却很精神,他对顾云川说:“我好像也没有很怕鬼,我们看恐怖片吧,我早就想看了。”   “真的要看吗?”顾云川把小陶罐摆好在床头,“世界上最怕鬼的哥哥?”   先前夜色太暗,此时江珩才看清楚小陶罐上的「好」字被划掉了,改成了大大的「怕鬼」两个字。 第62章 番外:夏日热恋   长达两个月的暑假时间,江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回一趟家。在车站上车前最后一秒顾姓向导还在索吻,猫让他亲了差点误了时间。   江珩说,两个星期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   而已,顾云川想,猫怎么说得出这么残忍的词语,两天他都觉得漫长。不对,两分钟他就开始想他了。   江圆那会还不到一岁,正是最让人操心的时候,江珩太怕和小朋友打交道,为了不带这个一碰就哇哇叫的幼崽,他主动承担了家里所有其他的家务。一天下来,好不容易晚饭过后有了空闲时间,江珩出去和朋友打了场酣畅淋漓的球,回来洗了澡准备躲在空调房间里打游戏。   游戏刚开局,他的向导来了电话。他们每晚都要煲上一整晚的电话粥。   “猫猫。”顾云川的声音被虫鸣稀释。   “你在外面。”听力敏锐的哨兵说。   “嗯。在做什么?”   “打游戏。”江珩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床上,“但愿今天不会遇上奇怪的队友。”   猫打游戏的时候很专注,是人狠话不多能carry的好队友。顾云川偶尔和他聊两句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多数时候两个人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手机烫得吓人,江珩退出了游戏,他听见电话那端传来的鸣笛声:“你怎么还在外面?”   顾云川沉默了一下,他说:“猫猫,开窗。”   江珩:……?   “你什么时候来的?”看着窗外路灯下的向导,江珩问。   “刚到没多久。”   客厅里江父江母在逗小江圆,小女孩开心得咯咯笑。顾云川问:“我可以进来吗?猫猫。”   “你怎么进……”江珩话还没有说完,向导已经踩着墙壁突出爬了上来。他家住在二层,这个高度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非常小儿科。   哨兵抱臂站在窗前:“我不给你开怎么办?”   窗外向导垂眸轻笑了一下,精神力钻进来缠绕在窗锁上,“咔哒”一声轻松地打开了窗户。   猫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干这种违法乱……”剩下的话被顾云川用唇堵住了。摔进床铺中,哨兵被向导按住了手腕,唇舌被紧紧绞住,空气所剩无几。江珩咬了口顾云川的舌头,试图找到一点空隙,却被精神触手戳了腰心,敏感的哨兵喉头滚动,动弹不得。   “换气,猫猫。”顾云川松开了一瞬,很快又亲了上去。总算找进节奏的江珩下巴被轻轻挠了挠,又因为亲得舒服,逐渐放松下来,被扫过上颚时发出舒服的闷哼声。   窗户忘记关,夏夜热浪钻进来,屋子里气温升高,汗水顺着江珩高挺的鼻梁滑落,居家背心汗湿了勾出他矫健好看的身形,顾云川眸色发暗,掌心贴在江珩的腰上,越摸越下。房间里充斥着暧昧的喘息声。   “小珩?你窗户怎么不关?”江妈妈去阳台的洗衣机里拿洗好的衣服,转头看见隔壁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便喊了一句。   猫当即挣脱开来,火速调转了位置,一边捂住了顾云川的嘴巴,一边回答道:“嗯,马上就关。”   顶级哨兵应激时的爆发力不容小觑,顾云川被死死按住了,没有反抗,精神触手却悄悄挠了挠江珩的耳后。被亲得意乱神迷的哨兵还没有完全缓过来,酥痒的电流蔓延开来,他皱了眉,很凶地威胁向导:“别乱动。”   别把猫惹生气了,顾云川想。他收回精神触手,直到江珩关了窗回来都老老实实没有再动。   猫坐在床上,看着顾云川:“你怎么办?”   顾云川好像能看见他向后背起的飞机耳和拍打着床铺的尾巴。顾云川说:“不知道。”   江珩睁大了眼睛,顾云川从来都是考虑万全了才会行动,他说:“你不知道你就跑来了。”   “我们有三天没有见面了,猫猫。”向导说得很理直气壮,仿佛说的不是三天而是三年。   江珩盯了他一会:“你今晚有地方住吗?”   其实是有的。顾云川摇摇头。   “……你明天早上再原路返回。”   顾云川凑近了去亲江珩,他想,猫好好骗好心软,他好喜欢。   江珩不让他亲:“听见没有?”   第二天江珩依旧被江圆嘹亮的哭声叫醒,小女孩嗓门实在太大,江珩觉得她很有做歌唱家的天赋。   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来到厨房,香喷喷的包子味让猫鼻子乱动,他下意识地凑到顾云川身边,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好香。”   “烫,一会再吃。”顾云川转头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江珩转身走出厨房,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终于清醒了。他看看在餐厅里摆放碗筷的母亲,又看看逗江圆玩的父亲,眨了眨眼睛,有点懵。   “太阳晒屁股了哥哥才起床,害不害臊?”江父揉着江圆的脸蛋说,小女孩咯咯大笑。   “睡懵了宝宝?”江母在江珩面前挥了挥手,“小顾半夜来的,一大早就起来帮我准备早餐了,你这只小猪怎么还没睡够。”   “半夜?”   “嗯,不是火车晚点所以半夜才到,不想打扰我们,你偷偷帮人开的门吗?”江母回答。   一直到吃完饭,江珩都没有什么表情,气压很低,他怎么会相信顾云川也有“不知道”的时刻,以至于担心了一晚上被爸妈发现。   向导小心地勾了一下猫的小指,江珩的目光冷淡地落在他的身上,他说:“暂时不想和你说话。”   “抱歉,猫猫,下次来找你之前一定和你说。”顾云川悄悄地把猫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下次不许来找我了。”   “……”顾云川沉默了一下,“我忍不住,猫猫。”   江珩没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收敛起表情,他问:“你什么时候走?”   顾云川显然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他说:“……下周?”   猫不说话。   顾云川叹了口气:“后天?”   猫还是不说话。   顾云川抬头看着猫漂亮的眼睛。   江珩说:“明天。”   他看着顾云川糟糕的表情,眼睛弯弯的没掩饰住笑意:“给我也买一张票,我实在受不了小姑娘的哭声了,头疼。” 第63章 通知   关于突然标完结这件事。   其实当初写下第一章的时候我以为它是个几章就会完结的小短篇,真的没想到越写越多,所以其实我一直都是没有大纲直接莽的。大家应该也能感觉出来,这篇时间线什么的都比较混乱,还有不少前后逻辑对不上的bug。最近二十章更一段停一段也是因为前期没有规划,导致我现在写得比较艰难。   其实我好多次都后悔应该在校园篇结束的时候标上完结了,或者写着写着想到这里要不就完结了吧。但是说实话我舍不得,感觉还有好多好多猫猫的故事没有和大家说,而且我画了很久的「五感尽失」的大饼也没有给圆上。   后来我就想,要不就不完结了,只要我有想法就写一点,一直到我再也不写了为止。所以暂时标记这一部分的故事结束了(目前做了一点细微的调整,后续可能还会修),之后我会规划一下接下来的剧情,等准备好了再开一部写猫毕业后的故事,写完之后等我又有了新的想法再开第三部 ……只要我一直写文,猫猫的故事可能真的会永远不完结。 第64章 番外:教官咪2.0   吃完午饭,新兵们有一小段休息时间,大家三两成群地或坐在树荫下聊天,或绕着操场散步消食。   宁英豪每天的开场白都是:“玲玲昨天和我说……”身边朋友翻了个白眼,纷纷把耳朵捂住,仰天喊道:“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别念了别念了。”   宁英豪黑黑瘦瘦,一双眼睛很亮,是个小帅哥,他的女朋友是隔壁向导班的班长沙玲。两人的资质都是A级,郎才女貌,让人好不羡慕。   宁英豪摆摆手:“哎呀,不是,是八卦,八卦听不听?”   周围几个哨兵听了才把脑袋凑过去。   “向导班的顾教官,你们见过吧?顾云川教官。”宁英豪问。   江珩正坐在长椅上晒太阳,春日暖洋洋的阳光洒下,他有点犯困,但绝佳的听力还是捕捉到了“顾云川”三个字。猫睁开眼睛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一眼。   “……玲玲说昨天又有向导被顾教官骂哭了,还是个男生,而且原因只是迟到了一分钟。”   “一分钟?也太严格了,我们迟到五分钟以上,江教官才会罚我们呢。”   “还有啊,玲玲他们昨天做精神训练,有个项目是限时解开精神屏障,玲玲花了三分二十一秒,已经是好几届新兵里最好的成绩了。结果顾教官说,所有人都把时间压缩进三分钟之内才能结束训练,然后他们就一直练到了天亮。”   江珩想,怪不得昨晚上大半夜顾云川还出门,原来是折磨新兵去了。   “太夸张了吧,这么一看我们江教官真好。”   “现在知道我好了。”江珩的声音突然冒出来,蹲在台阶上的哨兵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教教教官!”几个年轻哨兵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转身,笔直地站成一排,对着江珩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江珩站在最高一节的台阶上,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几个小伙子,他扬了扬下巴:“继续啊。”   没人敢动。   江珩轻笑一声,他坐下来,仰头看向几人,压人的上位者气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说真的,还有什么八卦,我也要听。”   江珩和顾云川的关系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正式公开过,加上接手这群新兵的时间不长,因此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宁英豪和身边的哨兵互相对视一眼,不确定地问:“真……真的吗?”   江珩收敛了笑意:“我骗你干嘛。”他看了看四周,严肃地说,“隔壁顾教官是吧,实话告诉你们,我和他有仇,想抓住点他的把柄。”   宁英豪一听,立刻坐到江珩身边,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顾姓魔鬼教官的事迹。   “……听说顾教官审讯犯人成功率是百分之百,折磨人的手段令人发指。”   江珩想,所言不虚。   “所以,千万不要在顾教官面前撒谎。上次玲玲班上有个向导没能按时完成精神训练课的作业,就谎称自己的模拟设备出故障了。顾教官就带着他去检查模拟设备,让他反反复复模拟了几十次,最后那人出来的时候胆汁都要吐出来了。然后顾教官问他,”宁英豪说到这里,推了一下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换了个冷淡的声线,“我已经检查了很多次,依然没有找到故障原因,你觉得还需要继续检查吗?”   “变态。”江珩说出了这几个小伙子不敢说的那个词。   宁英豪小声道:“我还听玲玲说,顾教官应该是有恋人的。”   “我靠,这脾气也有恋人啊。”有人惊呼。   猫皱了皱鼻子,没说话。   “会不会和顾教官一样恐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哨兵?”   江珩乐出了声。   “不一定,听没听过以柔克刚,说不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江珩眼含笑意地轻轻踢了下宁英豪:“让你说把柄呢,你管他恋人是谁。”   “哦哦。”宁英豪点点头,顿了两秒又说,“我觉得这就是顾教官的把柄。”   江珩挑挑眉:“嗯?”   “爱人是铠甲,也是软肋。”宁英豪深情地说。   “噫!”众人一哄而散。   下午的训练项目结束以后,宁英豪唉声叹气地说向导班又加训,没法和玲玲一起吃晚餐。猫听见了,好奇心浇灌的坏心眼生根发芽。   这节理论课本应在下午就完成,但是一整个下午向导班都在加训体能,以达到顾云川所要求的与哨兵同体能的目标。因此理论课只能延后到此时。   比起训练初期练一天路都走不稳的状态,这群年轻的向导现在体能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每个人的训练服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盐斑,却没人敢展现出一点疲惫的状态,都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等待上课。   顾云川走近教室打开投影,他的动作顿了半秒,轻轻勾起了一点唇角。   溜进来一只猫。   江珩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穿着浅蓝色的向导训练服,头上压着一顶蓝色军帽,刘海服服帖帖的,显得乖巧,完全看不出来比身边的年轻向导们大了好几岁。   顾云川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笔,还是没忍住看向江珩的方向。猫对上他的视线也不躲,做出口型:好好上课。   江珩第一次见顾云川上课。他撑着脑袋,盯着屏幕上看不懂的文字,听着顾云川冷淡的声线,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开始犯困。意识刚有点缥缈,江珩觉得手肘被人捣了一下,身边的女生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你敢打瞌睡,不要命啦?”   打个瞌睡而已,至于到了不要命的程度吗?江珩盯着讲台上的顾云川,他想,顾教官怎么比他想象中还要变态。   透明的精神触手贴着地面悄悄顺着江珩的腿爬上他的腰,又缠住了他的手腕。猫抓住小触手,把它拉长搓圆,只惹得更多触手缠了上来。江珩耐心地给每一根触手都打上了小蝴蝶结,顶着蝴蝶结的小触手们头重脚轻,摇摇晃晃地簇拥在江珩身边。   江珩伸出食指把触手们一个个弹倒。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向导,他们个个大气也不敢出,都埋着头认真学习,完全不知道讲台上那个看似严肃冷淡的顾教官正在用精神触手骚扰他。   想到这里,江珩揪住一个小触手,低头咬了一口。   讲台上顾云川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停顿,他放下了手里的笔,看向江珩的方向:“最后一排戴帽子的这位同学,麻烦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江珩抬头看向黑板,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完全看不懂什么意思。他们向导的大脑结构都是怎么长的,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江珩站了起来,他说:“顾老师,我不会。”   周围同学都不禁咽了咽口水,向江珩投去同情的目光。   顾云川注视着他的猫,好一会才把心中的热意和冲动压下去,他说:“这节课先上到这里,这位同学,麻烦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虽然非常惊讶顾云川居然会提前下课,向导们还是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教室。江珩想,宁英豪应该要感谢他。   叩了两下打开的门,江珩靠在门框上问:“顾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顾云川说:“把门带上。”   江珩被压在沙发上亲了鼻尖,吻落到他唇上时,猫躲开了,他笑道:“顾老师,你干什么,性骚扰你的学生。”   顾云川把他拥入怀里,精神触手也紧密缠绕在哨兵修长的身体上:“给你开小灶,收一点学费。”   温热的吻密密地落在哨兵的额上,面颊上,耳边,下巴上,喉结处。细密温柔的爱意像一湾温泉包裹住江珩,他放松下来,用鼻尖蹭了蹭顾云川的面颊:“那顾老师要教我什么?”   顾云川摘下微微泛起雾气的眼镜,狭长双眸里的冷静融化了,升腾起火热的欲色。江珩喊他第一声“顾老师”的时候,他就硬了。   “生理课。”向导的声音发哑,他向下摸到江珩的皮带。   “咔哒”轻响,皮带扣被打开。江珩微微仰起头,因为感官变得敏感而轻轻喘息,他的鼻尖渗出一点汗珠,喉结滚动,垂下纤长的睫毛看向顾云川:“……这里可是你的办公室。”   “隔音很好,猫猫。”顾云川回答。   沉吟被向导用舌卷入喉中,性器也被向导紧紧绞住吞吃,哨兵的睫毛根微微发湿,眼睛里盛着头顶白炽灯落下的光点,细碎的光摇晃着。浅蓝色的向导训练服为哨兵增添了一份沉稳的书卷气,但随着外衣的剥落,江珩骨子里的野性和攻击性和这幅漂亮矫健的躯体一起显露出来,伪装得温和无害的野兽露出了马脚。顾云川的动作越来越快,要把这只调皮坏心眼的猫榨得干干净净。   射进向导的身体里,江珩把脑袋搭在顾云川的肩膀上。哨兵无意识时的手劲很大,向导的背上是他挠出来的红痕,有几道甚至见了血。江珩在顾云川的颈窝里乱蹭,头发被蹭得乱糟糟的。他想,不怪他,谁让顾云川每次都一点空隙也不留给他,好像要把他吃掉一样。   简单清理之后,猫懒洋洋地不想动,顾云川把他揽进怀里亲他的眼睛和鼻子。江珩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学员都怎么评价你?”   顾云川完全不关心,想到课堂上猫低头咬的精神触手那一口,他甚至还有点食髓知味,边亲边随意回答:“不知道。”   江珩轻笑一声,他躲了一下没让顾云川亲到:“你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很恐怖,可止小儿夜啼。”   顾云川低头用鼻尖蹭猫的鼻子:“这样不好吗?”   猫说:“他们要是知道你私底下这么黏人会怎么想?”   顾云川想,他已经在尽力克制时时刻刻亲吻拥抱他的哨兵的欲望了,他已经足够不黏人了。   顾云川想起什么,他笑了一下:“猫猫,你知道你的学员如何评价你吗?”   江珩眨眨眼睛。   顾云川也曾听到过向导们的聊天,那个叫沙玲的向导就曾提过,她在哨兵班的男朋友总是和她说起江教官。   “强大、可靠、帅气、自信,很耀眼,好像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是并没有距离感。”顾云川复述道。   江珩嘴角扬起笑意。猫喜欢听夸奖,顾云川深知这一点,所以即使其他向导们在聆听这些对江珩的评价时都露出了憧憬沉迷的目光,让顾云川升起了所有物被觊觎的危机感,他也只会额外给他们加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而不是直接上前打断。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江教官私底下……”   江珩盯着他:“我私底下怎么?”   顾云川想了想:“私底下也一样帅气可靠。”但是可爱又会撒娇,他在心里补充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