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后天天都在虐渣男 作者: 叶若雪 文案: 秦陌钰,将军府庶子,本是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在一次随父作战中被敌方所掳,从此人生乌云密布风雨交加。   他在敌营受尽酷刑一字未吐,落下一身病骨,却因侥幸逃脱而被疑通敌卖国。   前世他艰难续命,倾尽余力只为助四皇子白潇河登基为帝,白潇河最终却杀他父亲、与他人洞房花烛。   一朝重生,他化身厉鬼只为复仇。   ---   白沧岚,无权无势亦不受父皇喜爱的孤僻皇子。   生母因生他难产而亡,养母也年纪轻轻香消玉殒,从此背上“天降灾星”之名,令父皇与其他人皆对他如瘟神般避之不及。   前世他默默注视着心爱之人为他的四皇弟拼尽全力,最终血染立后大典。   一朝重生,他只愿护一人一世安乐。   ---   秦陌钰重生后为与白潇河势力抗衡,找上白沧岚合作。   白沧岚揽住他的腰,微微俯身,睥睨着他那双因震惊而蓦然睁大的美丽眼眸,“想跟本王合作可以,条件是,成为本王的人。”   说罢,他吻上秦陌钰的唇。   秦陌钰暗叹着此人的无耻,却发现他的动作极尽撩拨又不失温柔,那双星眸更有着某种莫名的熟悉……   依旧是前世的那个时间,秦陌钰再次经历新皇登基与立后。   这一次,新皇侧过头,对身着皇后服饰的他笑得温柔如水。   从此人生云开雾散,霁月清风。   【看似性情阴鹜古怪的深情王爷攻X外表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的腹黑受,主受双洁,双向救赎,苏爽治愈,攻受身世有虐但感情戏几乎无虐】 第一章 血染立后大典   “吉时已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扯起奸细的声音宣布,“立后大典开始!”   新皇白潇河,看向他身旁身着凤袍的娇俏男子,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好你个薄情郎!”   一个身影随着一个愤怒的声音飞身上前,将一把锐利的匕首向白潇河的脖子刺去,打碎了这幅英雄配佳人的完美景象。   皇帝的近侍忙一拥而上,制服了那太监装扮的男子。   众人皆惊愕地看向男子,只见他刚才刻意压低把脸遮了一半的太监帽掉落在地,原本五官精致的绝美容颜展露出来。   “秦陌钰?”白潇河叫出男子的名字,“你这是做什么?”   “我辛辛苦苦地混进这里,”秦陌钰虽刺杀失败却也面色从容,唇角勾起一个如刀尖般锐利的冷笑,“就是为了与你这狗贼同归于尽!”   “你们知道吗?”   秦陌钰环顾了一圈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洪亮清朗。   “你们眼中温和仁慈的新皇,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因我是大将军之子,他为了利用我秦家的兵权助他谋反,口口声声说我是他心中至爱,他定此生不离不弃……结果事情一成,他便立他人为后,将我弃之如敝屣!”   群臣和后宫众嫔妃下人闻听此言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一派胡言!”白潇河斥责道,“乱臣贼子,竟敢作乱犯上。”   “究竟谁是乱臣贼子?”   秦陌钰本就知道做此事是九死一生,早已看淡生死,索性将想说的话一并说出。   “我当初就不该瞒着爹助你谋反,让你这个乱臣贼子上位!感情之事也就罢了,你当日承诺我登基后必会善待我爹和白氏全族,转眼间便让我爹身首异处,实在阴狠毒辣至极!”   “你爹不愿为朕效力不说,还企图扶持其他皇族造朕的反,暗骂朕弑父杀兄,”白潇河一边与秦陌钰说话,一边暗暗给了城楼上的侍卫一个手势,“这些还不够朕处置他吗?”   “呵,爹说错了?”秦陌钰冷笑,“你可不就是个弑父杀兄的暴君吗?只怪我当初瞎了眼,才会拼尽全力地助你这般丧心病狂的暴君……”   秦陌钰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背心处的剧痛所打断。   他低下头,看到一滴滴殷红的血,滑落到地上,汇集成溪。   侍卫已经一箭射出,刺穿了秦陌钰的身体。   白潇河低语:“怪朕还不够丧心病狂,才会留下你这个祸患。”   秦陌钰再没办法跟他唇枪舌剑了。他已陷入弥留之际。   在一片混沌中,他看到父亲将小时候的他抱在怀中,乐呵呵地逗弄。   他也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温柔而坚定地说:“就算全世界都疑你,我信你!”   曾经给了他濒临绝望的人生无限动力的男人,为何今天会变成这幅模样?   秦陌钰无法再思考出答案,因为他终究,彻底失去了意识。   白潇河瞥了一眼倒在血溪之中的秦陌钰,淡淡地吩咐道:“来人,把这逆贼的尸体拖下去扔到乱葬岗。立后大典继续。”   “你才是逆贼!”   忽然间一股寒意袭来,一道白光乍现空中,让人心间发冷,一个身手敏捷的黑衣男子从天而降,他戴着黑色面罩跳下屋檐,剑锋迅速向白潇河的胸口指去。   白潇河面色微变,一个闪身堪堪避开,胸前被划出一道血痕。   黑衣男子立马掉转剑锋,另一手快速扔出几枚暗器,那暗器落在离白潇河心脏三寸之处。   侍卫们赶忙纷纷朝那黑衣男子拉弓射箭,其中一箭,正中了男子的背心。   男子倒在地上,一个侍卫拉下他的面罩。   “是你?”白潇河定了定心神,一边捂住胸口止血,一边打量着倒在秦陌钰不远处的二皇兄白沧岚,“朕正在四处寻你这漏网之鱼,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陌钰……”此刻气息奄奄的白沧岚已经顾不上白潇河,他艰难地一步步爬向秦陌钰,两只鲜血淋漓的手牵到了一起,“对不起,我来迟了……若有来世,我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白潇河冷笑:“朕倒不知你俩什么时候有了一腿。”   “白潇河,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白沧岚这时才抬头看向他的四皇弟,“你要杀我我不奇怪,但陌钰他对你一片痴心,你竟如此残忍,我便是下了地狱,也定要索你的命!”   “那朕就看看你如何索朕的命吧。”   ……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秦陌钰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自己卧室的床上。   ……自己怎么可能再醒来?   “陌钰你醒了!”一个男人满脸欣喜地凑过来。   当看清眼前的男人正是白潇河,秦陌钰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唰的一下从床上起身,“皇上,你还想怎样!”   “……你是不是还在发烧?”白潇河像是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去关好门窗,“所谓隔墙有耳,你明明向来都很谨慎的……这称呼你私下同我玩笑也就罢了,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你我可就都小命不保了。”   秦陌钰怔怔地看着如昔日一般并未穿龙袍的白潇河,又发现自己胸口一点疼痛感都没有,努力想摸清目前的状况:“我大约是病糊涂了,觉得头还晕乎乎的……今天是何年月?”   “乙卯年六月初六,你这次病来如山倒,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白潇河一脸的担心。   “乙卯年?!”   秦陌钰记得,自己这破身体时常生病,有一次的确昏睡了三天,那就是在乙卯年。白潇河自与他相识后就关系密切,听说他发病便常过来探望。   “你还真病傻了?”白潇河苦笑着去探秦陌钰的额头。   秦陌钰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自己摸了摸额头,“我已经退烧了,没事了。今日天色已晚,你还是先回去吧。”   “陌钰你……”白潇河意识到秦陌钰对自己莫名有些冷淡。   “潇河,你不要多心。”秦陌钰瞬间恢复了平常的神情,“我只是身体还有些不舒服,想独自休息一下。”   白潇河念及他大病初愈,大概是不愿和人过多交谈,也就没再多想,“那好,你早些休息。”   看着白潇河起身离开的背影,秦陌钰整理了一下思绪。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目前的状况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自己重生到了两年前。   很好。得要感激上苍给了自己重活一世的机会。   两年,这时间足够了。   ——足够让白潇河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也尝一尝自己尝过的痛!   一边继续与他虚以委蛇,一边默默筹划,前世是敌在暗我在明,如今是敌在明我在暗,还愁不能干掉他?   反正,自己最擅长的就是虚以委蛇的本事。   前世为了他和父亲虚以委蛇,尽量多地骗取对秦家军的统领权,然后助他谋反,却害得父亲死无全尸;这一次,轮到他了。   不过,要达成目标,光靠自己的力量恐怕还不够。   得找人合作。   至于合作人选……   一个叫白沧岚的名字,瞬间跃入秦陌钰的脑中。   白沧岚,当朝二皇子,白潇河的二皇兄。   看似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却暗中训练了一批人马,在前世白潇河起兵谋反时与之浴血奋战,成为他最大的威胁。   至于太子,软弱无能什么都听他母后的,既不是明君人选也无法与白潇河抗衡。   白沧岚能文能武颇有才干,只可惜,前世白潇河自家的军队和忠诚于自己的那部分秦家军合二为一,实力过于强大,白沧岚只能败下阵来。   这一世自己当然不可能再帮他的忙,但是白潇河的母亲是皇帝宠妃,他舅舅手上又有军队,在前朝后宫的势力都是不俗,所以单凭秦家军恐怕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打定主意后,秦陌钰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去沧王府的路。 第二章 “条件是,你成为本王的人”   白沧岚独自伫立在窗边,凝望着窗外。   他身着一袭黑色锦袍,沉暗的颜色更添他周身的肃杀气质。   沧王府新来的小厮,朝这个传闻中靠近的人都会不幸、性情又阴鹜古怪的灾星王爷,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白沧岚出生时母妃就因难产而亡,皇帝把他交给宠爱的萍妃抚养,谁知在他六岁那年萍妃也染病死了。钦天监给白沧岚算了一卦,说他是“天降灾星”,会牵连所有身边亲近的人。   皇帝吓得赶紧把他送到一座离皇宫很远的佛寺由住持养大,幸亏佛寺仙气浓,能克制他身上的灾厄之气,没人被他克死。   而如今的沧王府也地处偏僻,并且其他人仍对白沧岚如对瘟神般避之不及,就除了,沧王府这些不得不接触他的倒霉家丁。   小厮行了个礼,颤声开了口:“拜见王爷。”   “何事?”白沧岚微微转过他俊美不可方物却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用低沉的声音冷冷问道。   “有人求见王爷……”   白沧岚因此刻没心情见人而准备拒绝,但还是先淡漠地问了一句:“何人?”   “回王爷,来人是秦将军府的六公子秦陌钰。”   “什么?”白沧岚直到这时才将脸完全转正,终于有了些许神情变化,“让他进来。”   “是。”   须臾,秦陌钰盈盈迈步走了进来。   才只是微寒的初秋时节,他便已穿着一件厚重的狐皮大衣。那大衣乃是由罕见白狐的皮毛所制,纯白无暇,与他白皙如玉的面颊相得益彰,显出雍容华贵与超凡脱俗的气度。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如白沧岚初见秦陌钰时那样。   白沧岚此刻见到秦陌钰再次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心中不由得五味激荡,但不得不保持着平静神色,开口道:“秦公子与本王素无交情,不知今日为何忽然到访?”   “我来此拜访,是有些私密要事要与沧王殿下商量。”秦陌钰去关好了门窗。   “哦?”白沧岚微怔,“是什么要事?”   秦陌钰露出一个如春日暖阳般的浅笑,柔柔地说出一句颇有力度的话语:“我发现北疆有一支军队,那是王爷在暗中训练的,对吗?”   “……!”白沧岚眸中掠过一丝惊诧,“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秦陌钰心想,白沧岚行事极为谨慎隐秘,若非前世他发动这批人马与白潇河对抗,自己或者其他任何人都难以察觉其存在,也难怪他此刻会如此惊讶。   “王爷不必紧张。”秦陌钰依旧仿佛人畜无害地微笑着,“我说起此事,并非想要威胁王爷,更不会去向皇上检举王爷。我只是希望王爷能将心愿对我坦诚相告,你我共谋大事。”   “你想与本王,共谋大事?”白沧岚怔怔地注视了秦陌钰片刻,“据本王所知,你与四皇弟的关系很好。不知何时倒想和本王共同举事了?”   秦陌钰知道此人多疑,怕是会怀疑自己想联合白沧岚对他图谋不轨,“那,王爷如何才能信我?”   白沧岚细细打量着秦陌钰,久久不语。   “王爷这么看我,我实在惶恐。”   白沧岚淡淡地笑了一声,“这事不小,容本王思考三日。”   “您说得是,那我静候王爷佳音。”   于是,秦陌钰回到府上,给了白沧岚思考的时间。   三日后的一个晚上,白沧岚叫人传话叫秦陌钰过去,秦陌钰便再次造访沧王府。   “本王想好了。”白沧岚凝视着秦陌钰的眼神中,莫名地带着几分邪魅。   下一瞬,白沧岚就大步上前,一把揽住了秦陌钰的腰,微微俯身,睨视着他那双因震惊而蓦然睁大的漂亮眼眸,“成为本王的人,本王就跟你合作,如何?”   “……这三天你想的就是这些?”秦陌钰上一世和白沧岚鲜有交道,倒不知此人竟如此荒淫无耻!   他下意识地想把白沧岚推开,但又一个转念——   如今自己重活一世只为复仇,既然是从地狱归来,那便化身厉鬼,就算不择手段,也定要索他白潇河的命!至于贞操之类的东西,全都舍弃又有何妨?   但这沧王的举动实在让人料想不到。   “这三日本王想的当然不止这些,本王要好好调查调查你的身份有没有问题。今天,是来检查一下你……身体有没有问题。”   “王爷……您说笑了。”   “怎么,成为本王的人很为难你?需要考虑那么久?如若不然,我又如何能完全相信你。”白沧岚眼神逼人。   秦陌钰被他这样炙热的眼神看着,本能地有些退缩,但想了想又摇头,“没有为难,请王爷相信我。”   “既然没有,那就让本王看看你的诚意。”   说罢,白沧岚就俯身动作极慢地吻了下去。   唇瓣相触的一瞬间,秦陌钰整个人就好像被什么火热的东西烫了一下似的,然而不等他思考,白沧岚的吻就一下变得激烈起来。秦陌钰完全不是白沧岚的对手,被吻得整个人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白沧岚见他这般青涩,心中也起了一丝异样,暂时停下动作,“你是第一次做此事?”   “不然呢?”秦陌钰没好气地反问。他此刻颇为不悦,以至于已经暂时遗忘要伪饰温润公子。   纵然前世天真地以为和白潇河是两心相悦,但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莫说接吻,就连拥抱牵手之类的行为也从不曾有。   在秦陌钰那时的观念里,有些事是非得拜堂成亲之后才能做的。   “那本王将你据为己有,你讨厌本王吗?”   “我无所谓。能让王爷信任我,帮助王爷成就大业,我自己也有所功业,人生也就无悔了。”秦陌钰不假思索地回答。   白沧岚听秦陌钰都这么说了,再也管不得那三七二十一,再次吻了上去。   秦陌钰内心有些厌倦此事,身体却被撩拨得逐渐火热起来,索性也放纵自己沉沦于欲望之中……   良久,白沧岚才放开秦陌钰,眼神柔和了几分,“好,本王现在相信你了。”   “那王爷,”秦陌钰努力褪去脸上的红晕,开始说正事,“现在能否直接告知暗中训练军队的目的?是不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   “有想法又如何,没有想法又如何?”白沧岚不答反问。   秦陌钰淡淡笑了笑,“若王爷有想法,我定当倾秦家军之力助王爷实现心愿。”   “哦?”白沧岚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你如何帮本王?” 第三章 寿宴虐渣   “如今爹给了我一部分军队让我负责训练,这些人都对我忠心耿耿,适当的时候自能帮上王爷。并且,”秦陌钰的目光中添了一丝狡黠,“我觉得王爷你最大的阻碍并非太子,而是野心勃勃的潇王。”   “怎么?”白沧岚目光中锐利了几分,“潇王曾向你透露过他的野心?”   “是。”秦陌钰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不过沧王殿下不必担忧,我如今也算是潇王身边亲近的人,有的是机会趁其不备对他下手。”   白沧岚再次玩味地笑起来:“那么,本王就等着看陌钰你打算如何下手了。”   “此事还需静待时机……我不能在此多做逗留,今日便先告辞了。”   说罢,秦陌钰整理好衣着,踏上回将军府的路。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陌钰却冷不防地看到白潇河正在房中等他。   白潇河急切地朝他迎过来,“陌钰,你还病着,这是跑去了哪里?”   “我身体已经无碍,整日躺着也是憋闷,所以去附近散了散心。”秦陌钰淡淡一笑,坐到床边,“潇河你也坐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主要是看看你身体好些了没有,”白潇河依言坐下,“顺便有一事想与你商议。下个月是父皇的五十岁寿辰,此乃大寿,必将比往年隆重,你觉得我该送他什么贺礼才好?”   秦陌钰闻言心中不禁冷笑:你这不是“顺便”来与我商议,而是专程来利用我的聪明才智为你牟利吧。   他还记得上一世时,自己打探到皇帝前不久在赏梅园看上一个打扫宫女,封作梅贵人。既如此,皇帝最近想来对梅花兴趣浓厚,而他素日里又爱收藏名家字画,秦陌钰便拿出母亲生前留给他的银子,花大价钱买了一副出自大家手笔的腊梅图,叫白潇河献给皇帝。皇帝对这一礼物十分喜爱。   如今可不能再把这种好事留给白潇河了。   说来,上一世皇帝的五十岁大寿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刺客混进了戏班子,意图行刺皇帝。这戏班子是十二皇子请入宫中给皇帝献礼的,虽然经过大理寺审讯后查出刺客并非十二皇子指派,皇帝还是以失察之罪判了他杖刑八十,让他半条命都丢了。   此刻离皇帝寿辰还有一段时间,十二皇子多半还并没有开始筹备,那么,既然戏班子要找机会混进宫里,如果先发现了白潇河正在找人唱戏呢?   如果戏班子是白潇河带入宫里的,到时候戏班子出了问题,就成了白潇河的责任。   秦陌钰浅笑着开了口:“皇上大寿,大家定会争相奉上珍稀礼物,故而我认为礼物就算再昂贵也未必会出彩,还不如博皇上一笑。”   “此言很有道理。”白潇河点头表示赞同,“那么,如何才能博父皇一笑呢?”   “要令皇上开心就要投他所好。据我所知,皇上素日里喜欢听戏,不过皇家戏班演来演去就那几个人几出戏,他早该看腻了,不如潇河你精心去民间挑选一个戏班子,让他们入宫献艺。”   “陌钰你此计甚妙!”白潇河闻言十分欢喜,“那我现在就去筹备!”   “此事自然是早些备妥为好。”   秦陌钰知道白潇河是个凡事都爱早作打算的人,这并不是个缺点,却是个可以为自己所用的特性。   从那天起,白潇河就开始在民间四处寻访技艺精湛的戏班子。   秦陌钰和十二皇子的交情也不错,便故意设法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十二皇子,这样他也就不会再安排相似的贺礼。   至于那腊梅图,秦陌钰依然花大价钱买了来,然后叫贴身小厮送去给白沧岚,建议其当作贺礼。   他自己现在能不跟白沧岚见面就不见面,免得又被做些这样那样的事……   而再次与白沧岚相见,便是在皇帝的寿宴上。   作为大臣的家眷,秦陌钰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不过他只是安静地坐于角落,与白沧岚擦肩而过也装作不识,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他。   到了献礼之时,白沧岚果然献上了那副腊梅图,在皇帝面前将其展开。   “这是……”皇帝看到图的内容时微微有些惊讶,但并未像前世那般喜上眉梢,“沧王有心了。”   最终,皇帝只是淡淡夸了白沧岚一句,就命人把画收了起来。   秦陌钰心想,皇帝和白沧岚之间父子感情多年来都极为淡薄,也难怪他不会像前世对白潇河那样对白沧岚大加赞扬。   之后,就轮到白潇河找的戏班子上场了。   戏班子演的是一出三英战吕布,台上的武生们个个英勇魁梧,演技精湛,打得如火如荼,把皇帝看得眉开眼笑。   而秦陌钰一见到这出熟悉的戏目,就知道,真正的好戏快要上演了。   只见那饰演吕布的小生忽然掉转了手中方天画戟的方向,直直朝皇帝刺去!   “父皇小心!”白沧岚快速冲到皇帝面前挡住。   刺客手中并不是道具的方天画戟刺中了白沧岚的肩头,御前侍卫们此刻一拥而上,很快制服了刺客。   秦陌钰惊讶的倒不是刺客没有行刺成功,这个结果和前世一样;可是,前世的白沧岚并没有去替皇帝挡刀。他为什么能第一个冲过去?难道他早知道刺客要做什么吗?   “沧王你没事吧?”皇帝看着白沧岚血流如注的肩,有些惊魂未定。   “儿臣无碍。”白沧岚快速撕了一块衣角,按在肩上止住血。   “来人,快去请太医……潇王!”皇帝将愤怒的目光转向白潇河,“你找来的戏班子里怎会有刺客?!”   “儿臣不知!”此刻白潇河已面如土色,连忙跪下,“此事与儿臣无关,请父皇明鉴!”   “是啊皇上!”这时白潇河的母亲郑贵妃也跪到皇帝面前,抹着泪开了口,“皇上是我母子二人此生最重要最敬仰之人,臣妾和河儿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皇上的事?!”   “谅你们也没这个胆子。”皇帝看了哭得梨花带雨的郑贵妃一眼,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许,“但是,事情在查清之前,潇王你须在府中禁足,不可踏出潇王府半步。”   “儿臣遵旨,谢父皇给儿臣一个查清冤屈的机会!”白潇河重重扣了个头。   秦陌钰暗自啧了啧嘴——   前世皇帝发现戏班子有刺客的时候,可是直接把十二皇子送入了大理寺,着人和刺客一起严刑审问。   他对最宠爱的四儿子白潇河,果然还是留了情面。   不过没关系,凭白潇河和郑贵妃在前朝后宫中的势力,自己本来就没指望单凭这件事就能彻底搬倒他们。   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跟他们算账。   “沧王,”处置完了白潇河,皇帝再次看向白沧岚,“你护驾有功,赏黄金百两。”   “谢父皇。”白沧岚淡淡地谢恩。   秦陌钰暗叹,皇帝对白沧岚的奖赏跟赏一个下人似的,他们父子间的心结果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但事情也算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这时太医已经赶来,他给白沧岚一番诊治后,说白沧岚肩头只是皮外伤,定时敷药并且休息些时日就能痊愈,没有大碍。皇帝便叫白沧岚回去休息,并且免了他这几日的早朝。   于是,白沧岚自那日就开始在沧王府里养伤。   这时秦陌钰可不能再躲了,他于情于理都该去沧王府探望一下。 第四章 回忆里的人   “陌钰来了?”白沧岚见秦陌钰进门,笑眯眯地从床上坐起身。   秦陌钰一见着他那笑容就觉得没啥好事,这人该不会受了伤还惦记着做那种事吧??   “沧王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白沧岚哗啦一下脱了上衣,“你帮本王上药好吗?”   “……”最吸引秦陌钰注意力的并不是白沧岚肩头的伤,而是他周身完美的线条和紧实的肌肉。白沧岚倒像是要诱惑他似的。   “既然沧王殿下有命,在下自当遵从。”秦陌钰只得拿起药瓶,忍住杂念往白沧岚身上涂抹,“我来此是想问王爷一件事……当时王爷并非离皇上最近的人,为何能第一个冲到皇上面前?王爷倒像是,早知道刺客会行刺似的。”   “那陌钰你又是不是早知道呢?”白沧岚冷不防地一个反问,“你在看戏之时,本王却在看你,发现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吕布’,而且神情似有几分紧张。”   “……他是主角,戏又激烈,我紧张地盯着他又有什么奇怪?”秦陌钰没想到自己倒反过来被试探了,半真半假地说道,“不过,找戏班子当寿礼的确是我给潇王的提议。”   “哦?那你不怕潇王怀疑你?”   “他能怀疑我什么?”秦陌钰笑笑,“这戏班子是他自己找来的,又不是我向他举荐的。何况不管怎么查这刺客也与我毫无关系,并非我所安排。他若实在还要怀疑,我自有办法。”   “那么如果,”白沧岚用深邃的眼神直直凝视着秦陌钰,“刺客被查出真的是白潇河所派,那他恐怕就完了。你会不会心疼?”   “……什么?”秦陌钰一怔,“你莫非要设法让刺客承认他是白潇河所派?”   说真的,秦陌钰还并没做好心理准备能那么快就让白潇河彻底完蛋。   要说会不会心疼……   他不能不承认,他心底有个部分的确是疼痛的。   他心痛的是,当初一心待他的白潇河,究竟何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秦陌钰在家中虽只是个庶子,但他的母亲是父亲秦言鹏的挚爱,加之父亲怜他自幼丧母,对他非常疼爱,所以他也曾拥有过幸福的时光。   那时的秦陌钰文武双全,既能出谋划策,又常随父亲征战沙场,人人都称赞他秦家是虎父无犬子,满门皆英豪。   但就在秦陌钰十八岁那年,他在一次作战上不幸被敌军所俘。   从此,秦陌钰的人生宛若一瞬间从天堂坠入十八层地狱。   在敌营之中,秦陌钰受尽酷刑也未吐一言。   看着看似一个孱弱娇公子却一身傲骨的他,敌方将领拓跋洪渐渐流露出欣赏的神情,最后说了一句:“算了,把他放了。过几日正好要交换战俘,留着这种娇弱的俘虏也毫无作用。”   然而当秦陌钰跌跌撞撞地逃回秦家军的营地,父亲秦言鹏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没跟他们说什么吧?”   “……我没有。”这个问题如同一鞭子抽在了秦陌钰的心上,让他的心和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一齐一阵剧痛。   秦言鹏没再多说些什么,但是从此,人人都在偷偷议论,秦陌钰究竟是不是透露了什么情报,才能被放回来?   并且从此,秦陌钰落下一身伤病,再也无法动武,还动不动就发病卧床,只靠着各种名贵药物吊命。   再也没人说秦陌钰是少年英雄了。   这样的人生,令秦陌钰一度觉得生不如死,万念俱灰。   那日,他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子借酒浇愁。   “你是不是疯了!”忽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把夺过秦陌钰手中的酒杯,“你现在身体这般不好,怎能这样喝酒?”   “那就让我早点死了吧。”秦陌钰冷笑着看向那面具男,“这与阁下何干?”   “秦陌钰,”面具男喊出了他的名字,“你还是我一直欣赏的那个秦陌钰吗?”   “你……认识我?”   “当然。”面具男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你自幼聪慧过人,五岁能文,八岁习武,十多岁便跟随父亲征战沙场,英勇无畏,赤胆忠心……宛若是世间最完美耀眼的存在。”   “完美耀眼?”秦陌钰的冷笑中添上了几许自嘲,“如今我已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连长枪都拿不动了,还能做什么?”   “此言差矣,”面具男严肃地纠正他,“纵使你无法再习武,但也可以出谋划策当军师,或是当文臣,照样可以建功立业。秦公子你满腹才华,只要有一颗报国之心,又岂会没有施展之地?”   “报国之心?”现在对方说什么秦陌钰都只想给他呛回去,“我可是个出卖情报换取自身平安的卖国贼呢。”   “我不信!那只是些无知世人的流言,秦公子你又何必因他们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你,”直到这时秦陌钰醉意朦胧的眸子才终于清亮了几分,“相信我没有出卖过情报?”   “我当然相信。”面具男摩挲着下巴,面具之下的眼神迷离得让人难以捉摸。   顿了片刻,他低沉的喉咙里说出一句话:“就算全世界都疑你,我信你!”   “……!”这句炽热的话语,让秦陌钰心头有一股暖流掠过。   就算如今身边亲近的人全都不信任自己,可是原来,世间还有一个陌生人,能这般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   “但是太医说,”秦陌钰并没有就此完全停止自怨自艾,“我没有几年可活了。还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你别怕。”面具男柔声安慰了一句,然后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秦陌钰,“宫中御医未必就是医术最高明的,有的民间大夫见多识广,更胜过理论派。我这段时间为秦公子四处寻访民间名医,上面这些都是传闻中医术超群的,秦公子若是有时间便试试其中有没有合适的。”   秦陌钰将纸条展开一看,纸上写着好几个大夫的名字以及住址。   面具男又补充道:“若是这些都派不上用场,我再帮你找。”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秦陌钰怔怔地看着面具男,心中又是惊愕又是感动。   自从经历剧变,他便觉得原本一心敬爱倚赖的父亲也靠不住了,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孤单一人。   可是如今,他又发现原来还有个人,可以跟他携手走过这艰难的时刻。   刹那间,秦陌钰对眼前的陌生男子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情愫,忍不住说道:“公子既然这般关心我,何不让我知晓公子你的姓名和真实面目?”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听到这句话,面具男立马站起身来,“我该走了。若是这些大夫都没用我自会知晓消息,会派人再给你新的名单。”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再和我见面了?”秦陌钰一时间有些气恼——这个人怎么可以刚招惹了他,就要抛下他?“你就算是个丑八怪又有什么关系,我难道会嫌弃这个吗?你如果真那么懂我,就该了解我的为人。”   “我并不是怕被秦公子嫌弃,我不以真面目示人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公子体恤。”   面具男话音一落,冷不防地飞身跳出了窗户。   若换了从前的秦陌钰,也能飞身追上去。   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望着面具男的背影渐渐消失。   但他注意到,面具男的腰间挂着一块玉佩,那玉质像是极好的。   “哼,你以为你不让我找到我就找不到了?”秦陌钰赌气般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如此名贵的玉佩,拥有之人多半非富即贵。而且看他不凡的谈吐,也像是王公贵族。   自那天起,秦陌钰开始留意戴着那枚玉佩的人。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皇帝说要举办宫廷晚宴,宴请群臣及其家眷。   秦陌钰主动提出和父亲一起前往,父亲欣喜于他愿意振作起来了。   他若真的算振作起来的话,那也是因为生活有了新的目标——找到面具男。   在宫廷晚宴之上,他细心留意着每个参与的王公贵族,尤其是他们的配饰。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腰间挂着玉佩的男子。   那人就是当朝四皇子,白潇河。   那天那人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他一双如星海般深邃的凤眸,而那双眸子,和白潇河确有几分相像。   晚宴结束后,秦陌钰叫住白潇河,双颊微红地提出能否和他交个朋友。   白潇河一口答应了,并且对他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秦陌钰不由得大为喜悦,觉得自己终于寻到了心中之人。   从此,他和白潇河出双入对,也渐渐知晓了白潇河的真实心愿。   秦陌钰决定倾力支持白潇河。他再次有了新的人生目标——现在白潇河的目标,就是他的目标。   至于当初的事,秦陌钰琢磨着既然白潇河那么不想令他知道自己就是那面具男,兴许是觉得身为王爷却默默痴恋着一个臣子有失颜面,那便配合地装作不知道是他好了。   所以秦陌钰再没提过当时酒楼邂逅的事,但他依照那天的纸条去一个个寻访了那些民间名医,其中还真有一个让他的身体状况大幅好转,秦陌钰不禁对白潇河更加感念于心。   其实后来与白潇河相处的那么多时日,白潇河虽然也对他温柔关怀,但要说到怀念,秦陌钰唯一最怀念的就是初遇时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可是,白潇河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他那个伴读小妖精,以至于对自己的情谊早已荡然无存? 第五章 相互试探   “你果然还是心疼的。”白沧岚的声音打断了秦陌钰的思绪,“放心吧,刺客是他派的就是他派的,不是就不是,本王不会做什么诬陷他的事。”   “……你是在试探我?”聪慧如秦陌钰,立马就明白了白沧岚说刚才那些话的意图,“那你也放心,我既已决意站在你那边,就没有什么旧情是放不下的。我的确会怀念记忆中的人,但他已不是眼前之人了。”   “你不也一来就在试探本王吗?”白沧岚笑了笑,“本王现在倒是看不透你了。”   秦陌钰也同样看不透白沧岚,不知他为何有那些和前世不同的行为。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合作。   “何必把什么都看得那么透?只要殿下能相信我绝不会帮着潇王害你,那就足够了。”   “这点本王相信。你把倾尽资产购来的名画赠予了本王,本王怎么还会怀疑你的用心?好了,”白沧岚抓住秦陌钰正在涂药的手,“这同一个地方你都涂来涂去很多次了,本王的伤势怕是会更严重。”   “……”秦陌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之下根本没注意上药的动作,赶忙放下了药瓶,“我本就不擅长给人上药,是沧王你非要叫我上的。”   “那就做些你擅长的事吧。”   说罢,白沧岚一把拥过秦陌钰,深深吻上了他的唇。   “……”秦陌钰倒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擅长这种事了。算了……凡事有得必有失,随他吧。   何况,此人似乎并没有自己之前想象中那么讨厌。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他虽并不完全信任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   一番香艳之后,秦陌钰返回了将军府,等待着皇帝对白潇河的处置。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刺客行刺是为死在皇帝手上的家人报仇,此事与白潇河无关。   但白潇河犯有失察之罪,故令其在府中禁足三月。   这处罚说重倒也不重;但要说轻,禁足三个月就意味着远离朝堂与权力三个月,手中之事必然要由他人暂代。   得到消息的当天,秦陌钰就进宫求见皇帝。   皇帝诸事繁忙本不欲相见,但念在他是权臣之子,只好同意。“你找朕有什么事吗?”   “拜见皇上,”秦陌钰跪在地上扣了个头,“臣是想求皇上宽恕潇王殿下。”   “哦?”皇帝眉头微皱,“你为何要求朕宽恕他?”   “于公,潇王他实在是无心之失,他平日里对皇上您忠心一片,这番惩罚未免有些重了;于私,若是我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他……”秦陌钰双颊微红,“心中未免十分思念。”   “呵,”皇帝冷笑一声,“你们关系很好?”   秦陌钰明知皇帝很忌惮有皇子和权臣或是其家眷走得太近,但故意答道:“是,潇王殿下自与臣相识以来便互引为知己,来往密切。”   皇帝冷笑道:“于公,朕这番处置并不算重,至于你的私心,更与朕无关。朕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断然不能出尔反尔。你退下吧。”   “皇上!”秦陌钰再次重重磕头,“您若不同意臣的请求,臣就长跪不起!”   “别跟朕来这套。”皇帝眉头皱得更紧,“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   秦陌钰看到两个太监朝自己走过来,自己站起了身,“皇上放心,我不会在这里妨碍您,我去外面跪。”   说罢,秦陌钰就转身走到殿外,跪在了院子的地上。   其实他心如明镜——自己又不是皇帝什么人,就算跪死在这里皇帝又怎会心疼?   他不过是做给别人看而已。   今日秦陌钰衣着淡薄,这几日天气又渐渐转凉了,每当寒风吹过,全身都是刺骨般疼痛。   跪了一天一夜之后,秦陌钰终于成功晕倒了。   ——不是装晕,是真晕。做戏就要做全套。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房间。   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为何这般乱来?” 第六章 “你心中所想本王都懂”   “拜见沧王殿下。”秦陌钰想起身行礼。   “别乱动。”白沧岚把他按回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你刚大病初愈就这般折腾,是真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王爷你听我解释,我是想……”   “你不用解释。”白沧岚淡淡打断了秦陌钰的话,“你心中所想本王都懂。但无论因何缘由,你都不该如此作践自己。”   看着白沧岚仿佛带了些关切的眼神,听到他那句“你心中所想本王都懂”,秦陌钰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白沧岚续道:“以后有什么计划你都得先跟本王商量,经过本王同意方可行动,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虽然白沧岚语气强硬,但感觉得到他是出于好意,所以秦陌钰也就乖乖答了。   “现在是白天?”这时秦陌钰注意到了窗外的天色,“王爷你就这么来看我,不怕被人注意到?”   “白潇河已被禁足,他那母妃现在天天只顾着去父皇面前哭,都注意不到什么。不过虽是如此,本王也不能再多待了。”白沧岚起了身,“还得入宫拜见父皇。”   秦陌钰怔了怔,“王爷也要见皇上吗?”   白沧岚的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本王的目的,和你一样。”   这次进宫,白沧岚也是为了替白潇河求情。   同样是求情,皇帝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忌惮皇子和权臣走得太近,尤其是那种手中握有兵权的权臣,一旦双方联合起来就有可能心存不轨。   然而如果是皇子和皇子之间非但不相互争斗还兄友弟恭,他便会认为是件大好事。何况白沧岚和白潇河素无交情,郑贵妃还和白沧岚的养母不睦,他俩怎么看都不像有勾结作乱的可能性。   所以当听了白沧岚的求情,皇帝虽然依然没有应允改变对白潇河的责罚,但他把白潇河手中的事务都暂时交给了白沧岚。   三个月后,白潇河解除禁足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了。   不过他似乎还拥有秦陌钰的爱。   三个月期限刚刚一到,秦陌钰就第一个冲到了潇王府。   “对不起!”他一见到白潇河也是径直要跪,“都怪我提议你去找戏班子,才把你害成这样!”   “你别这样。”白潇河连忙拦住秦陌钰,“我都听说了,你为了替我求情,不吃不喝地跪了一天一夜,最后甚至晕倒……陌钰,你怎么那么傻?你也没料到事情会这般发展,此事怎能怪你?”   “潇河你不怪我就好!”秦陌钰做出长松一口气的模样,站了起来。   “哎……”白潇河叹了口气,“只可惜手中之事竟然落到了老二的手上。他最近在父皇面前倒是很积极,也不知是想干什么。”   秦陌钰抿唇浅浅一笑,故意说道:“他可是‘天降灾星’呢,皇上最多也就是想利用他的才能来办事,又怎会真想与他亲近?潇河你不必在意,放宽心吧。”   “你说得对。”白潇河点点头,“就算皇子都死完了,父皇也不会想立白沧岚当太子。我失去的,慢慢拿过来便是。”   二人又闲话了一阵子,秦陌钰便作别白潇河回了府。   说来,他也有近三个月没见到白沧岚了。   ……不知怎会想起这个来了。   秦陌钰刚不自觉地闪过这个念头,就见贴身小厮拿来一封信:   “公子,这是沧王殿下派亲信送来给你的。”   秦陌钰展开信一阅,只见上面写着:   “明日午时到芙蓉楼的芙蓉阁一聚。”   芙蓉楼是京城一家著名的酒楼,而芙蓉阁是其最大的一间包房。   比起在沧王府或是在秦将军府相见,去别的地方倒是相对安全一些,若被人看到,就说是在酒楼偶遇也未尝不可。   只是,不知这次白沧岚是有何要事? 第七章 第一次约会?   到了芙蓉阁,白沧岚已坐在满满一桌酒菜的旁边。   “陌钰你来了。”今日的白沧岚,似乎笑得格外温柔,“坐吧。”   “拜见沧王殿下。”秦陌钰并没有急着入座,而是先行了个礼。他向来是个彬彬有礼的翩翩君子。“不知王爷叫在下来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见见你?”白沧岚不假思索地微笑道。   “……王爷这是何意?”秦陌钰却顿时把脸上礼貌的笑容一收,“王爷明知,你我每次会面都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你是在教本王做事吗?”白沧岚也顿时脸色一沉,“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本王的人,本王当然可以对你随叫随到。”   “……”秦陌钰知道此人霸道又脾气古怪,冷冷笑了笑,语带嘲讽地问,“那么今日王爷是想我怎么服侍您呢?是给您倒酒,还是喂您吃菜?要不要嘴对嘴地喂?”   “那倒不必。”白沧岚摇头,“你自己坐下来吃便是。”   秦陌钰这才终于坐到桌边,这时才发现,桌上的所有菜竟都颇合自己的口味。   这是巧合吗?是白沧岚恰好也喜欢吃这些?   “进来。”   随着白沧岚一声令下,几个乐师打扮的人走进来,吹箫的吹箫,弹琴的弹琴,场面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本王知道陌钰你素喜音律,” 白沧岚用柔和了几分的眼神看向秦陌钰,“觉得这些人的水平可还能一听?伴着音乐进食,是否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客观来说,白沧岚找来的乐师乐技倒都是不错的。   但秦陌钰一见有人弹琴,心头就只觉得一阵刺痛——   他从前很喜欢弹琴,但自从被敌人用了拶刑,指骨俱断,虽然经过大夫治疗后勉强可以和常人一般进行拿筷子吃饭等活动,再要弹好琴却是很难了。   “王爷喜欢便好。”秦陌钰努力隐去自己的心绪,淡淡地说道。   “你不喜欢跟本王直说就是。”白沧岚却像是已经看透了他的情绪,一声令下,“停下。都下去。”   “是。”乐师们不知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无辜地面面相觑了一番,但也只好依言退下。   “我并没有不喜欢。”秦陌钰低头吃饭。   “陌钰,”白沧岚则只直直打量着秦陌钰,“你虽总是笑得温文尔雅,本王却觉得,你的内心总有几分郁郁寡欢,那笑容根本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和当年的你,是完全不同了。”   “哦?”秦陌钰愣了愣,下意识暂停吃饭的动作抬起头,“王爷觉得当年的我是怎样的?”   “当年京城附近的村落连逢暴雨庄稼颗粒无收,发生饥荒,皇上命秦将军主持赈灾事宜,本王曾见你给灾民们发放粮食……   那时你亲手舀了一碗碗的粥,亲自递到灾民们手上,对他们笑得如此温柔,全然不嫌弃他们的一身污渍。”   那时十六岁的秦陌钰,对白沧岚来说仿佛天仙下凡一般,是世间最耀眼的存在。   伪作慈善的人很多,但白沧岚可以区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世上能有几个人像这般,幸运却不骄纵,得到了许多宠爱却从不恃宠而骄,只愿把这些爱全都分给那些缺乏温情的人。   那时白沧岚宛若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但黑暗中的人并非就不渴望光明,恰好相反,他更容易被那道洁白无暇的光芒所吸引。如果不去注视光亮,在纯粹的漆黑中很难活得下去。   而秦陌钰自己也记得,那时的自己是真的一心爱着这个世界,爱着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因为那时世界对他也是温柔备至的,不像后来那般满是恶意。   “兴许,是我当年太傻吧。”秦陌钰忍不住喃喃低语了一句,“我早已不是那个天真的我,什么温柔,什么爱,都毫无意义。我如今只想达到我的目的。”   “你能这般对本王直抒胸臆便好。”白沧岚见自己用真心话逼出了秦陌钰的真心话来,倒是松了口气,“能不能告诉本王,你刚才究竟为何如此不开心?”   “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告诉王爷也无妨。”秦陌钰叹了口气,“我从前素喜弹琴,自手指受伤后便弹不了了,所以有些羡慕罢了。”   “怎么?”白沧岚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诧,“那个刘太医没能治好你?”   刘太医就是当年面具男推荐给秦陌钰的民间大夫,秦陌钰将他举荐成了御医,他这些年一直在负责调理秦陌钰的身体。   “他开的药方对我身体的总体状况的确助益颇多,但也不可能让我方方面面都没有毛病。”   “是本王疏忽了。”白沧岚似有些歉疚。   “这事与王爷有何关系?”   “……你现在已经是本王的人,本王当然要对你的健康负责。对了,”白沧岚飞快地话锋一转,“本王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第八章 礼物   白沧岚一个击掌,有小厮抱进来了一样东西。   秦陌钰定睛一看,那小厮怀中抱着的竟是一只猫咪。   这猫咪双眼碧蓝,白中带着褐色的毛发又长又卷,倒不像是产自中原。   “本王那日无意在街上看到一个外邦商人在卖猫,”白沧岚解释道,“见这小家伙可爱,便想买来送你。”   “……王爷你别开玩笑了。”秦陌钰将目光从猫咪身上移开,转而严肃地凝视着白沧岚,“我现在无心照顾一只猫,王爷还是为它另寻主人吧。我看宫里的娘娘们闲着的倒是很多。”   “所以,你是怕照顾不好它?”白沧岚玩味地一笑。   “是。”秦陌钰点了点头。   “你会考虑这种事,恰说明你的内心还是当年那个最温柔温柔的秦陌钰。”白沧岚把笑容一收,认真地说出一句话,“本王相信你定会给它最妥当的照顾。”   “……不要自以为是地剖析我。”秦陌钰站起身来,“我吃饱了,王爷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容我先告辞了。”   说罢,秦陌钰转身就想走。   “喵!”却有什么东西衔住了他的裤腿。   原来,是白沧岚命小厮将猫放到了地上,猫咪不假思索地跑到秦陌钰的腿边,让他难以脱身。   “瞧,”白沧岚道,“这小家伙这么喜欢你。听说猫是很有灵性的生物,很能区分好人和坏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好人?坏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词要如何界定。”   秦陌钰见猫咪不停地蹭着他的腿,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俯下身轻轻摸了摸猫头。   猫咪顿时发出愉悦的咕嘟声,并且伸出舌头舔着秦陌钰的手。   秦陌钰被舔了一手的口水,虽然有点脏,但是还怪可爱的?   不知怎的,他忽地联想到,当年有灾民感激涕零地握着他的手道谢,以至于他原本白净的手瞬间沾满了污秽,他心中却丝毫也不介意,反而觉得暖暖的。   这就是白沧岚所说的,他内心其实还和当年一样吗?   ……还是别被他给影响了。   秦陌钰终究放弃般地坐了回去,任由猫咪跳到他腿上趴着,咕嘟咕嘟。“我在家并非无事,之前已跟王爷说过,爹给了我一部分军队让我负责训练,我闲来还要研究兵书……”   “那也不妨碍你抽一部分时间养猫。何况还有下人可以帮着照顾。”白沧岚打断他,“你整日只做那些事,岂不无趣?”   秦陌钰也不能不承认,只忙于军中事务,生命是缺乏温情的。   可是,温情本就是他这一世想要彻底舍去的东西。   仿佛一只猫,就可以让他这种决心动摇似的。   “哎,罢了……”终于,秦陌钰长叹了一口气,“王爷定要我养那我带回去养便是。”   “这就对了。”白沧岚重新微笑起来,“那你给他取个名字?”   “这……”秦陌钰注视着猫咪两只不同寻常的又大又圆的蓝眼睛,“叫小蓝吧?”   “……本王以为,你会取更加文雅的名字。”   “何必文雅,事事都那么费心不累吗?”秦陌钰抱起猫咪起身,“我先带小蓝回去了,谢谢王爷的礼物。”   “你喜欢就好。”白沧岚温柔地注视着秦陌钰及他怀中的小蓝,目送他们渐渐远去。   秦陌钰抱着小蓝回了府,却迎面撞上他的五哥秦子琅。   “猫?”秦子琅被秦陌钰怀中的存在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倒有这种闲心了?”   “五哥好。”秦陌钰抱着小蓝向秦子琅躬身行礼,“这是沧王非要叫我养的。”   “沧王?”秦子琅顿时皱起了他那原本疏朗的眉头,“上次沧王来看你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不是和潇王要好吗,怎么又和沧王搞一起去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全当耳旁风?”   “……”   秦陌钰知道,他这个五哥一向就喜欢教育他。   上一世,秦子琅就总是叨念:“你明知道皇上最忌惮我们这些权臣的家眷和皇子走得太近,你偏要和潇王形影不离,莫不是想惹得皇上对我秦家不满?”   那时秦陌钰淡淡答道:“皇上不满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因为这种理由就处罚我们甚至杀掉我们吗?”   那时的秦陌钰已经没那么在意一举一动会不会给家族带来不好的影响了。   反正秦家也没有多么在意他。   当初他被掳敌营,敌人以此跟他父亲秦言鹏谈条件,秦言鹏却毫不犹豫地说绝不答应任何条件,以至于他在敌营中受尽折磨。   这也就罢了。当他好不容易侥幸逃脱,父亲居然也和其他人一样怀疑他出卖了情报。   秦子琅听了秦陌钰的答话不禁怒道:“爹对皇上一片忠心,皇上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就处罚秦家,但所谓伴君如伴虎,谨慎些总是好的……你素日里本是个谨慎人,怎么偏在这件事上要一意孤行?”   “你不会明白的。”   秦陌钰并不想再跟五哥多解释什么。   那时对他来说,白潇河已经是他生命中仅有的温存了。   可是秦子琅不同。他的生命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根本不会理解这种感受。   秦子琅是秦言鹏的宠妾之子,从小深受父母宠爱,相貌俊俏,武艺超群,性情骄傲张扬。   幼时的秦陌钰倒是很喜欢和五哥亲近,两人一刚一柔却都同样光彩夺目,堪称是秦言鹏的左膀右臂。   然而后来,秦陌钰一朝坠入地狱,他明知这与秦子琅并无关系,也不由得开始嫉恨,凭什么只有秦子琅一直留在光亮之中?   这一世,秦陌钰同样没指望五哥能理解他。   “五哥若是教训完了,我就回房去了。” 第九章 暗流涌动的将军府   “你!”秦子琅不由得气结,“你是不是非要爹来教训你才肯听?”   秦陌钰心中冷笑: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自己自有必须要做的事,谁教训都没用。   何况,自从十八岁那年的事情之后,父亲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就非常疏离,除了些场面话外别无其他,秦言鹏根本不可能来教训自己。   但秦子琅的话,大约也就是秦言鹏心底的话了。   “五哥言重了。我和沧王殿下只有数面之缘,谈不上交情,此事不值得爹来费心。”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秦子琅悻悻道。   秦陌钰如今体弱,一直抱着胖乎乎的小蓝不由得手臂有些酸痛,下意识地挪动着位置,小蓝也被搞得不太舒适,“喵”的一声从他身上蹦了下来,跑到秦子琅脚边好奇地嗅嗅。   “……不过吧,这小东西倒是挺可爱的。”秦子琅神情柔和了几分,摸了摸小蓝的头,“想养着就养着吧,府上也能添些生气。”   “多谢五哥。”   秦陌钰略微行礼,正想作别秦子琅,忽又想起一事:“若潇王殿下在府上看到这小猫,向五哥你问起,还望五哥不要令他知道这是沧王送的。”   秦子琅“哼”了一声,“我可不会帮着你在他们之间周旋。”   “……”一时间,秦陌钰倒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直言告知秦子琅小蓝的来历。   其实也正因为那个人是秦子琅,他才会这么做。他心底终究还是有个部分在渴望被理解被接纳,而他的其他亲人更加毫无理解他的可能性。   “五哥,那我先告辞了。”   “小钰,”秦子琅忽然放柔声音,叫住了已转身要走的秦陌钰,“我知道你现在也过得不容易,并不是故意总要教训你……只是,我总觉得你似乎有什么想法似的……如今爹给了你一部分军队让你管理,你就安安心心地办好自己的事不好吗?为何非要跟这个那个王爷牵扯不清?”   “我知道,你和爹都想我安分一些。”秦陌钰苦笑了一下,“觉得我已经是个病秧子了,就不要再折腾什么了,不如有一天就安安稳稳过一天。可我偏不想那样。”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秦子琅觉得被秦陌钰误解了,苦恼地抚了抚额头,“得了得了,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你先去安置这小东西吧。”   “好。”   秦陌钰便将小蓝抱回房间,递给他的贴身小厮阿云。   “阿云,这只猫你务必要妥善照顾。猫应是爱吃鱼的,你之后去叫厨房做些刺少的鱼来,不要放佐料。”   “是公子。”阿云从秦陌钰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小蓝,“奴才一定好好照顾它。”   “还有一事,”秦陌钰话锋一转,“以后潇王要找我让他先通传一声。”   “啊?”阿云愣了愣,“是公子你以前吩咐说,但凡他过来让他直接进来就行了啊。”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秦陌钰瞪了阿云一眼。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阿云打了个寒颤。他知道他这主子表面看上去温和,但违逆他可是会很惨的。   “六公子,”这时另一个小厮过来报告道,“王爷回府了。”   “……爹回来了?”   自秦陌钰重生之后,秦言鹏一直在外地办事,这时才终于回了京城。   现在一想起父亲,秦陌钰脑海中下意识浮现的就是,他上一世亲眼目睹的父亲身首异处的血腥画面。   而这种结果,都是他错信了白潇河造成的。   当这一世秦陌钰再次看到父亲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在欣慰之余,同时也不由得愧悔难当。   所以当秦陌钰在大殿中拜见过父亲后,便只想早些结束这父子会面:“爹,我这两日身体不太舒服,大夫说是因天气转凉我不能多出门吹风的缘故……那我就回去歇着了。”   若换了平时,秦言鹏定会一口应允,但此时他却叫住了秦陌钰:   “钰儿你稍等一下,爹有话要跟你说……来人,再添个火盆来。”   秦陌钰只好坐下,“爹,您想说什么?”   “我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身上发生了很多事……你也知道最近天气转凉你又体弱,却去跪一天一夜给潇王求情?真是胡闹。”秦言鹏眉头微皱,“我若是在,定要去把你给拖回来。”   “对不起,让爹担心了。”秦陌钰倒是庆幸幸亏父亲前段时间不在,自己这些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还有,”秦延鹏一脸严肃地续道,“听闻你晕倒后沧王立马过来看望……你何时又跟沧王有了交情?”   秦陌钰闻言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抱怨:白沧岚平日里也是个谨慎人,但这件事真是做得太冒失了,就算当时的白潇河无法注意到,秦府里那么多双眼睛却是瞒不过的。   不过,到底是谁父亲一回来就把这些事全都说了一遍?   秦陌钰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秦言鹏身旁的秦子琅。   “你不用猜了,就是我说的。”秦子琅直接开了口,“我自己实在不知道到底怎么说你才听得进去,只有让爹来劝你了。”   “五哥你真是这么想的吗?”秦陌钰忽然冷冷笑了笑,“你莫不是怕潇王和沧王都看重我,怕我今后抢了你的风头,所以才急着跟爹告状?”   从前说到秦家的后辈,人们能想到的是秦家长子秦如瑾、秦子琅和秦陌钰。   自从秦陌钰出了事,名声有了污点,人们就只能想到秦如瑾和秦子琅,所以这两个人的风头更盛了。这种东西分摊成越多份,每个人得到的自然就越少。   “你说什么?”秦子琅顿时面色一沉,冲上去一般揪住秦陌钰的衣领,“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住手!”秦言鹏一声厉喝,上前分开了二人,“啪”的一耳光打在了秦子琅脸上,“你明知你六弟体弱,怎能对他动手动脚?!”   “……爹,你也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难道都是我的错吗!”秦子琅既委屈又有些恼恨地摸着脸。   “行了,”秦言鹏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他虽有不对,但你也不该如此冲动。那么大人了,别跟个小孩子一样整天闹脾气。”   “好好,我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了!”秦子琅说罢,悻悻转身走了。   秦如瑾一直安静地旁观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哎……”秦言鹏望着秦子琅的背影匆匆远去,长叹了一口气,看向秦陌钰,“钰儿,你五哥他没有恶意,你不要多想。好了,你早些回房休息吧。”   “是的爹,也怪孩儿自己刚才说话未思虑周全……那孩儿先告退了。”   其实,事情这样的发展全在秦陌钰的预料之中——   秦子琅向来性情冲动,根本禁不起自己激。   而一旦他跟自己发生冲突,现在的秦延鹏至少在表面上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然后和秦子琅发生不愉快。   这样一来,秦言鹏就顾不上追问关于白沧岚的事了。   可叹自己虽算无遗策,却是已经把五哥和父亲的心都越推越远。   罢了,既然已经选择走一条血腥的复仇之路,就不要再在意这些了。 第十章 脑子里还有正事吗   白沧岚下一次约见秦陌钰是在几天之后,仍旧是在那家酒楼。   “本王今日见你是想问问,”白沧岚开门见山,“你的猫养得如何了?”   “……”秦陌钰有些无语——上次是为送礼物,这次是为了监督礼物的后续情况??这个王爷脑子里能不能有点正事?   “沧王殿下,你可知道上次你到秦府探望我,爹已经对此起了疑心!你再要为些小事频繁与我相见,被发现了我也不知该如何跟爹找说辞了!”   “你爹起了疑心?”白沧岚怔了怔,眉间现出些许担心,“他没为难你吧?”   “他又能怎么为难我?”秦陌钰苦涩地一笑,摇了摇头,“自打我从敌营归来,爹对我便再没一句重话了……但其实,他早已视我为陌路之人。”   白沧岚柔声安慰道:“你爹对你好是因为心疼你为国为民受了那么多苦,又怎会是视你为陌路之人?”   “你不明白……爹生性严厉,从前就算是对我和五哥这种相对宠爱的孩子,也总有板起脸来教训甚至动手的时候。就像他那天还为我打了五哥一巴掌。   可其实爹现在真正疼爱的就只有五哥。要换了别的兄弟用那么冲的语气跟爹说话,他早就命人拖下去打一顿板子了。   父母爱子,便是像这般,该教育的时候教育,该纵着的时候纵着。像和我这般疏离,不是陌路人又是什么?”   白沧岚笑笑,“听起来你挺嫉妒你五哥的。”   “……王爷说笑了。”   “陌钰,你倒也不必太在意这个,世上自有人会爱你。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小蓝他如何了?”   “它很好,能吃能睡能玩的。”一说到小蓝,秦陌钰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温柔的笑意,“似乎胖了一些。”   “那它现在什么样,你画给本王看看。”   “……”秦陌钰从前倒是很爱画画的,画画对手指的要遖峯篜里求相对没弹琴那么高,所以他前一世闲来无事也会画画,现在却是没了这种闲情逸致。   白沧岚说完,就命人拿来了纸笔。   秦陌钰被他逼得没办法,只好铺纸执笔,寥寥几下勾勒出猫咪的形象。   一想到小蓝时而优雅时而活泼的可爱模样,秦陌钰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意,手中笔尖灵敏地悦动,很快地出现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小蓝。   “很好。”白沧岚看着画满意地点点头,“以后隔一段时间你就画一幅小蓝给本王。”   “我知道了。”   秦陌钰倒也没多么反感这个命令,因为他发现,刚才绘画的过程,他很快乐。   难道,白沧岚只是想方设法要让自己快乐而已?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念头。   “王爷,你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告辞了。”觉察到自己的心绪被白沧岚扰乱,秦陌钰就想火速告辞。   “哎。”白沧岚叹了口气,“每次见你一面皆是匆匆离别,不知何时我们才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现在还不到我和白潇河撕破脸皮的时候。”   秦陌钰内心并没有那么在意能不能和白沧岚正大光明在一起,作别了白沧岚,便回到将军府上,却在府门口见到正与守门侍卫争执的白潇河。   “潇王殿下,这都是六公子的吩咐,”可怜的小侍卫哭丧着脸,“还望您不要再为难奴才了。”   “这怎么可能?”白潇河皱眉凝视着那侍卫,“本王从前每次来都是直接进去的。” 第十一章 再施妙计   “潇河,你别为难他,”秦陌钰微笑着走上去,“这确是我的吩咐。”   “……什么?”白潇河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受伤。   “潇河你听我解释,”秦陌钰柔声道,“上次我为了替你求情晕倒的事引起了爹的注意,他勒令我不要过于亲近你……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是这样。”白潇河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那么以后,我莫非不能再来此处找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来都来了,便进来吧。”   秦陌钰将白潇河请到了房中。   “潇河,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了。”   白潇河唇角扬起一个温柔中带着魅惑的笑,这是前世的秦陌钰难以抵挡的,如今他却只觉得恶心。   “顺便也确有一事想跟你商量……最近前五城兵马司指挥因病去世,这位置便空了出来……虽不是什么高位,但若能将它握于手中,有助于我成事。陌钰你觉得呢?”   “确是如此。我一定尽力助你达成心愿。”   在前世,秦陌钰就在这件事上帮助过白潇河。   皇帝原本考虑接任这一职的人选是秦业,秦言鹏的副将。   这个秦业虽是秦家军的人,却一直十分怀疑秦陌钰出卖了情报、力主秦言鹏对他严查,因而秦陌钰向来十分厌恶他。但不能否认,他在其他方面也算得上对秦家忠心耿耿。   就为了帮白潇河达成心愿,秦陌钰不惜买通了一个身患绝症之人,给了他大笔银子赡养家人,令他冒充敌国细作混入秦业的军中,再让白潇河去把此人揪出来。   如此一来,秦业就有了治军不严的重大过失,而白潇河则立了功露了脸,得到皇帝的褒奖,也顺利得到了这个职位。   “我已经有计划了。”秦陌钰在白潇河耳边耳语了几句。   白潇河觉得此计甚妙,又与秦陌钰寒暄了一阵,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白潇河刚一离开,却见秦言鹏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你刚才去哪儿了?”秦言鹏开门见山地说道,“是不是去见了沧王?”   “……!”秦陌钰被这问话吓了一跳,立马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爹你在派人跟踪我?”   “我上次就发现你独自去了那家酒楼的包间,待了好些时间才出来,你平日明明不会轻易去这种奢侈之地。这次我才发现,原来是沧王先一步进去了。”   秦陌钰苦涩地笑了笑,“所以爹你已经派人跟踪我很久了。”   “钰儿,不是爹想跟踪你,是你最近的行迹实在太可疑了!”秦言鹏肃然道,“你和沧王潇王都牵扯不清,到底想做什么!爹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爹,对不起,没有提前跟您说清楚。”秦陌钰委屈地低下了头,眼圈一红,“其实,孩儿只是内心孤寂憋闷,想跟他们交交朋友而已。前些时日沧王主动找上我,说他从前就注意过我帮爹给灾民发放粮食,我这才与他攀谈起来……”   “他接近你,只怕是别有所图!”秦言鹏没有怀疑秦陌钰的说法,但神情仍旧凝重,“钰儿,你若寂寞大可以和兄弟们多相交,何必去亲近这种居心叵测之人?此人性情向来古怪,令人捉摸不透,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十二章 兄弟俩都是骗子?   秦陌钰听了父亲的话,不由得在心中冷笑:秦家的人个个都怀疑我出卖了情报,就连你和五哥也天天都在防范我,我还能与谁相交?   “孩儿知道了,孩儿以后不会再和沧王有所牵扯。”   “那就好。”秦言鹏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秦陌钰本就打算不再轻易和白沧岚会面。   他还是按上一世做的一样,在秦业军中安排了假细作。   但不同的是,这次他找人向秦业传递了消息,告诉了秦业有奸细的事,并且还说这奸细就是白潇河所安排,白潇河是想演一出贼喊捉贼的大戏。   秦业对此本来还将信将疑,但就在收到这封告密信的不久后,白潇河就来到了他的军营。   “本王听说这里有细作。此事不可等闲视之,故而还望秦将军能允许本王查探一番。”   “这里确实有细作。”秦业冷冷笑了笑,“但臣昨天已经把他给揪出来了,就不劳潇王殿下费心了。”   “……你已经把他揪出来了?”白潇河怔了怔。对方和他设想中的反应不一样。   秦业冷笑道:“不仅揪出来了,而且还已经将他好好审问了一番,发现他不像是敌国的细作,倒像是我朝有人故意派来的。只可惜他不肯交代背后主谋是谁,不过臣瞧着积极关注此事的人都很可疑。”   “你不会是怀疑本王吧?”白潇河顿时脸色一沉,“本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是与不是,王爷心中有数,臣也不敢妄加揣测。王爷,臣军中诸事还很繁忙,王爷若没别的吩咐,就恕臣不奉陪了。”   “秦将军忙你的吧。”   白潇河只好铁青着脸离开。   之后,一个说法就传开了——   白潇河为了赚表现,故意安插了细作在秦家军中。   虽然谣言只是谣言,没人能因为这个给白潇河定罪,但他的声望大受影响。   于是秦业成了接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一职的人,而白潇河则是偷鸡不成蚀一把米。   这件事后,白沧岚三番五次地给秦陌钰送信,说想见他一面。   秦陌钰连着推脱了好几次,所以终于耐不住这番死缠烂打,借着去寺庙拜佛的名义,跟白沧岚约在寺庙的一个角落相见。   “沧王殿下,我信中已经把情况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一见到白沧岚,秦陌钰就气呼呼地开口。   “你为何总是要见我?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非见面不可?”   “如果本王说,”白沧岚用深邃的眼神直直凝视着秦陌钰,“本王就是单纯想见你呢?”   秦陌钰闻言先是一怔,但随即不自觉地联想到,白潇河的那句“我想你了”。   呵呵,他俩不愧是兄弟,连撩拨人的手段都一样。都是为了利用他人就什么话都可以说的骗子。   思绪至此,秦陌钰的唇角勾起一个冷笑,“沧王殿下想的怕是那档子事吧?”   “……是又如何?”白沧岚脸色一沉,将秦陌钰揽入怀中,“你既然非要这般想我,我就如你所愿。”   说罢,白沧岚有些粗暴地吻上去。   这是头一次,白沧岚的动作并没有太顾及秦陌钰的感受,秦陌钰被他搞得简直快要窒息,一时恼怒,狠狠在白沧岚的唇上咬了一口,一把将他推开。   “这并不是适合做这种事的时机和地点!我还在随时提防着又被爹派的人跟踪,若是被他发现我俩的情状,我这回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了!你是不是真的满脑子只有这些淫邪之事而丝毫不顾大局?!”   “你这小猫咪还会咬人。”白沧岚摸了摸唇上的血珠,倒并未十分生气,只是玩味地打量着秦陌钰,“阿钰,倒是难得见你这么凶。”   “……”秦陌钰也陡然间意识到,不知为何,他在白沧岚的面前总是要忘记伪饰,要原形毕露。   ……还有,白沧岚怎么忽然叫得那么亲热?   “王爷,刚才就算是我失言了,总而言之,我真的不能再轻易和你见面了,还望你能体谅我的处境!”   “阿钰,本王今日约你确有要事。”白沧岚的神情认真了几分,“这次的事你虽然干得很漂亮,但白潇河不是傻子,恐怕很难再不怀疑到你头上了。他和他那母妃都不是易与的,你最近千万要小心。”   “我明白了。”秦陌钰这才知道他的约见事出有因,点了点头,“我定会多加小心,但我刚才说的话,也希望王爷能放在心上。”   “本王明白了。”白沧岚也点点头,“那你早些走吧,以免被人发现。”   这还是白沧岚第一次主动让秦陌钰离开。   看着白沧岚眼神中那抹温柔与关切,秦陌钰反倒有了些许莫名的留念,但为了安全着想,还是依言立马离开了。   至于白沧岚提醒的事,他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他觉得就凭他从前对白潇河这般掏心掏肺,白潇河不至于马上就彻底打消对他的信任,应该会给他个解释的机会。   秦陌钰对白潇河的了解还是正确的,此刻白潇河便正跟母亲郑贵妃谈起此事。   “你的意思是,这个计划是秦陌钰提供给你的?”郑贵妃一脸凝重地看着儿子,“所以,他是除你之外唯一的知情人……一定是他故意要害你!”   “可是,”白潇河眉头紧皱,“秦陌钰自与我结识,多年来都对我极好,怎会忽然要害我?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从中作梗?”   “河儿,你就是太信任他了!”郑贵妃语气严厉起来,“上次的事加上这次的事,难道还不够让你警醒?!不行,此人绝不能再留!”   “母妃你想做什么?”白潇河闻言一惊,“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让我再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真想害我。”   “就依你之言吧。”   郑贵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叹着白潇河过于心软。   很快,她就采取了行动——   她派了个刺客去将军府刺杀秦陌钰。   那日秦陌钰正在睡梦之中,便有一个黑衣人从他窗户跳入房间,一刀向他胸口刺去。   秦陌钰顿时惊醒,赶紧一个翻身堪堪躲过。   但他虽然已经醒来,面对武功高强的刺客却依旧没有招架之力,只能大声呼救:“来……”   他的“人”字还没出口,嘴就被刺客用左手捂住,而刺客的右手则仍握着刚才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眼看就要刺入秦陌钰的心窝!   秦陌钰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却听得刺客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睁眼一看,只见刺客的手腕已被暗器击中,鲜血淋漓,匕首掉落在床上。 第十三章 被“英雄救美”之后   下一瞬间,另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破窗而入,一把狠狠拧住刺客的胳膊,制服了他。   “你是?”秦陌钰有些惊魂未定地看向另一个黑衣蒙面人,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是我。”那人一手抓着刺客没放,另一手拉下了面罩,原来,此人竟是白沧岚!   “王爷你怎会深夜来此?”秦陌钰不禁更是愕然。   “本王……忽然觉得心有不安,所以便来了。”   其实白沧岚是觉得短时间内无法再约见秦陌钰,心中十分挂念,所以不惜偷偷潜入将军府,只为看看秦陌钰。   “幸亏本王来了,不然你就要被此人所害!”   白沧岚说罢用森然的目光看向那刺客,掐住他的脖子一个用力,“说。是何人所指使?”   却见刺客陡然间闭上了双目,嘴角溢血。   “……不好。”白沧岚连忙掰开他的嘴,“他口中含了毒囊,咬破自尽了。”   “嗯……看来此人是个职业杀手,训练有素。”   秦陌钰还没从惊愕中完全回过神来。而比起被人刺杀的事实,白沧岚居然会深夜出现才是更令他惊愕的一件事。   “你如何?”白沧岚将关切的目光转向秦陌钰,“有没有受伤?”   “不曾。”秦陌钰摇摇头。   “发生了何事?!”忽有另一人破门而入。   那人是秦子琅,当他看清白沧岚的面目时,脸上又是惊诧又是恼怒:“沧王你为何会在这里?!”   “现在该是你审问本王的时候?”白沧岚冷冷笑了笑,“你们的守卫是如何部署的,竟能让刺客混进来刺杀阿钰!若不是本王及时赶到,他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啊?”秦子琅闻言又是一惊,有些担心地看向秦陌钰,“小钰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五哥关心。”秦陌钰朝着秦子琅礼貌地一笑。   “……虽然如此,”秦子琅再次把目光转向白沧岚,“这也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陌钰心中暗自有些好笑:自己这五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管白沧岚在传闻中性情是如何阴沉古怪,想呛他就呛他,就不怕对方记恨上并且报复他吗?   幸亏,白沧岚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   “这与你无关。”白沧岚沉着脸道,“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阿钰说。”   秦子琅闻言更是恼怒:“这是我家的地盘,你凭什么命令我!”   “五哥,”秦陌钰忍无可忍地插嘴,“沧王殿下是王爷,我们自该听从他的命令。”   “……”一时间,秦子琅倒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话。   “哼,出去就出去!”说罢,秦子琅就怒气冲冲地掉头出门去了。   “王爷,”秦陌钰苦笑着看向白沧岚,“五哥一向就这脾气,你不要与他计较。”   “你果然是个温柔的人。”白沧岚看着秦陌钰时,目光顿时柔和下来,“他处处找你麻烦,你却还要向着他。”   “……他并没有故意要找我麻烦。”   对于秦子琅,秦陌钰的确有嫉恨,但他知道秦子琅的行为都是为了秦家着想,自己倒也不至于要动用白沧岚的力量去找他报仇。   “可是王爷,”秦陌钰话锋一转,“你也确实有行为欠妥之处,还是早些离开吧。”   “每次都急着与本王分别。”白沧岚把脸一板,“好,本王走就是。”   转身走到门口,听秦子琅没出声,白沧岚忽又回过头:“阿钰,本王不是故意要给你添麻烦,原本当真是想看你一眼便走的。以本王的身手,本来潜入潜出都不会被发现,孰料却遇到了刺客。”   “……对不起王爷。”听对方这么说,秦陌钰倒又有些歉疚,“是你救了我,我不该只是指责你。谢谢你。”   “你已是本王的人,本王当然要救你,无需言谢。”这次,白沧岚扛起了地上刺客的尸体,然后掉头快步走远了。   转眼间,房中就只留下秦陌钰一人。   但很快秦陌钰的房间又热闹起来——   脸色铁青的秦言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秦子琅和秦如谨。   “跪下。”秦言鹏一改往日对秦陌钰的和颜悦色,径直对他下达了一个命令。   “是的爹。”秦陌钰只能乖乖跪下去。   “你口口声声跟为父说,你与沧王之间已经了断……然而他不仅深夜潜南风知我意入你的房间,还十分亲昵地称呼你,你作何解释?”   “……”秦陌钰心道,原来都是白沧岚那声“阿钰”惹了祸。可这事自己实在冤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白沧岚会忽然叫那么亲热啊!   “此事的确是孩儿做错了,孩儿不敢再申辩。爹要打要罚,孩儿都没有怨言。”   “哎……”秦言鹏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换了你别的兄弟敢这样与我阳奉阴违,我定要狠狠打一顿板子!但你体弱,为父就只好罚你将秦家的家规给抄写十遍。抄不完不可踏出将军府一步。”   “是,谢谢爹轻罚。”   秦陌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那么冗长的规矩抄十遍手都得抄断,还不如痛快打自己一顿呢!   但他也知道,父亲叫自己抄规矩,就是为了让自己记住那条:不得与皇子等皇亲国戚交往过于密切。   “可是爹,”这时默默跟在秦言鹏身后进来的秦家世子秦如瑾忽然出声,“小钰的手指受过伤,要抄那么多遍规矩对他来说未免过于辛苦,还望爹能对他多一些体恤。”   “……罢了,”秦言鹏觉得他这话也有道理,只得再退让了一步,“那就五遍吧。”   “就算五遍也……”   “住口。”秦言鹏沉着脸打断秦如瑾,“这惩罚已经足够轻了,任何人都不许再替他求情。”   “是。”秦如瑾不敢再多说。   “谢谢爹开恩,也谢谢大哥替我求情。”秦陌钰向父亲和兄长分别行了礼。   “今夜你也受惊了。”秦言鹏的语气柔和下来,“早些休息吧,你的身子睡眠时间不能不足,明日不必早起了。”   “孩儿明白了。”   话是这么说,但秦陌钰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所以第二天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而从这个早上开始,他过上了天天抄书的生活。   这日,秦陌钰正一如既往地百无聊里地抄着规矩,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是哪位?”秦陌钰暂时放下笔。   “我是秦如瑾。”门外传来大哥的声音,“可以进来吗?”   “当然。”秦陌钰走过去打开门,将秦如瑾迎进来,“大哥坐吧,有什么事吗?”   “确是有些事。”秦如瑾在桌边坐下,“子琅他最近总是向爹告你的状,我有些担心你是否会记恨于他,所以想找你聊聊……他这个人的确向来口无遮拦甚至添油加醋,不考虑后果,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还望你体谅。”   “……”   秦陌钰本来对大哥的求情还是有几分感激,听了这话倒反而起了疑——   秦子琅的确向来直言不讳,但要说添油加醋,却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第十四章 谁是真正的敌人   “小钰你在想什么?”   秦如瑾看出秦陌钰若有所思。   “我来找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是你们的长兄,爹军务繁忙,我于情于理都该帮着爹调和你们之间的关系,让秦家兄弟和睦家宅安宁。”   秦陌钰听了这话,却在心底冷笑了一句:也许你自己才是最不想秦家家宅安宁的人呢。   因为这时他已经发现了另一个疑点——   当时秦如瑾是跟父亲一起过来的,可是,那时已经是深夜,如果秦子琅直接去叫了父亲起床并且告状,父亲在找自己算账之前,会刻意去把秦如瑾也叫起来吗?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   虽然已经满腹狐疑,但秦陌钰还是对大哥温文尔雅地一笑:“大哥的心情我都理解,请大哥放心,我绝不会记恨五哥的。”   “那就好。”秦如瑾像是松了口气,话锋一转,“小钰你抄完几遍了?”   “这是最后一遍了呢,就快解脱了。”   “那就好,那你快些抄完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秦如瑾说罢,便退出了房间。   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秦陌钰却并没有急着继续抄书,而是去了秦子琅的房间。   “小钰?”秦子琅见到他时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房中抄书吗?”   “我还不能休息一下了?”秦陌钰白了秦子琅一眼,径直坐下,“五哥,我知道你是个直爽的人,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来是想问你,那天是你跟爹告的状吗?”   “我就知道你是来兴师问罪的。”秦子琅苦笑了一下,“的确是我一次又一次出卖了你,你要恨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如果重来一次,我一样会这么做。”   “……”秦陌钰被秦子琅这番话给噎住,涌起一股打他一顿的冲动。   但幸亏他是秦陌钰,而不是性情冲动的秦子琅。   “五哥,请你听清楚我的问题是什么。我再问你一遍,是你亲口跟爹告的状,还是别的什么人向爹转述的?”   “……你还是那么聪明。是我先跟大哥说的。”秦子琅这才明白秦陌钰的意思,“小钰,说实话,我并不想跟你之间越搞越僵,也不想每次都叫爹来骂你罚你,所以才想先跟大哥讲讲,看看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是大哥说,兹事体大,非让爹知道不可,他也不敢擅自处理。”   “原来如此。”   一时间,秦陌钰的神情愈发凝重了。   “但是小钰,你要恨的话就恨我一个人吧,千万不要怪大哥!他也是为这个家着想啊!”   “为这个家着想?”秦陌钰冷冷笑了笑,“五哥,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蠢。”   “……你说什么?”秦子琅顿时把脸一沉,“我知道这事我的确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所以才低声下气跟你解释,但我好歹是你五哥,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看来五哥你还是喜欢我矫作温顺的模样。那就算我刚才说错了,我向五哥你赔礼道歉。其他的话我也不必再多说了,不打扰五哥了。”秦陌钰转身要走。   “小钰!”秦子琅拉住他的衣角,“好了好了你知道的,我这人说话直,又不是真要怪你。其实我觉得你这样有话直说也挺好的,你还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五哥,我是想提醒你,”秦陌钰转回了头,“你一心把秦如瑾当成值得敬爱的好大哥,他却在背后说你口无遮拦还添油加醋!他这到底是劝我不要记恨你,还是就为了让我记恨你,让我们兄弟相残起来?”   “什么??”秦子琅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哥他真的这么说我?可是,他为什么要让我们兄弟相残?他是嫡长子,也是秦家世子,我们这些庶子根本就碍不着他啊!”   “说是这么说,谁又知道人心是如何贪婪不足的呢?从前我们是秦家最优秀的三个孩子,现在就剩你和他最被世人称道,你和你娘又都很受爹的宠爱,万一哪天爹动了改立世子的心思也未必不可能。”   “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秦子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爹天天骂我不够稳重,他心里最看重的人还是大哥啊,只是表面对他更严厉一些而已。”   “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他秦如瑾会怎么想,你我又如何能知?哎……”   秦陌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但这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十足把握。我也不想总恶意揣测自己的兄弟,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想提醒你以后不要全然相信大哥。”   其实从表面上看,秦如瑾为人成熟稳重,对上恭谨守礼,御下有原则又不失温情。由于秦言鹏教子向来严苛,秦如瑾便对弟弟们多了几分体恤,在他们要被父亲责罚时常常出言求情,所以深得弟妹和手下们的信赖。   “我明白了小钰。”秦子琅握住弟弟的手,“那你是不是终于愿意跟我讲和了?”   “谁说的?”秦陌钰却猛地一下把手抽出去,神情一冷,“只是我们也许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我才跟你说一声。总归也是你先事无巨细跟大哥汇报了一遍,连人家叫一声‘阿钰’也能被你们拿来当把柄。”   “……我只是很少听到有人这么叫你,更很少看到沧王对谁那么亲昵,所以才印象深刻。我的好六弟,你就别生五哥的气了呗?”秦子琅好脾气地赔笑起来,“我知道你肯这样对我真情流露,就是不打算再和我生分下去了。”   “……”   秦陌钰发现,最近自己的确经常原形毕露——不管是之前面对白沧岚,还是现在面对秦子琅。仿佛自己一直包裹得很紧的内心,最近莫名地松了几分。而前一世,自己就连对白潇河也总是温柔体贴,很少暴露有棱角的一面。   “你我之间的心结不是一下两下就能解开的,你让我再想想吧。五哥,我先告辞了。”   作别了秦子琅,秦陌钰便回到房间继续抄规矩。   两天后,他终于上交了抄完的规矩,秦言鹏也就解了他的禁足令。   当天,他就收到白潇河的邀请,说是宫中的梅花都开了,叫他到御花园去一起赏花。   秦陌钰心头知道,白潇河是打算向他清算上次的事了。 第十五章 险些被渣男欺负   刺客是郑贵妃派去刺杀秦陌钰的,这事秦陌钰不知道,白潇河也不知道。   所以这次,白潇河是打定了主意以自己的方式来试探秦陌钰。   当天晚上,秦陌钰依言前往了宫中的梅园。   “陌钰你来了。”白潇河像是不经意地要去握他的手,“这个时间出来,是不是很冷?”   秦陌钰退后一步躲开了,“的确有些冷,不过为了避人耳目,这个时间倒也好,毕竟我就是因为沧王深夜潜入我房间才会被禁足。可是潇河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和他素无交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到我房间。”   “我可以相信你,但,”白潇河不再像往日那般彬彬有礼,向秦陌钰靠近了一大步,散发出具有压迫感的气势,“陌钰,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说你心悦于我,却一直不肯让我碰你一下,这是为什么?喜欢一个人,难道不会渴望与他触碰?”   “……”   秦陌钰心道:我前世确实是真心喜欢你,只是想对自己更珍惜一些,这并没有过错。至于现在,被你触碰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所以陌钰,”白潇河用双手钳制住秦陌钰的肩,“只要你现在肯与我融为一体,我就相信你的真心。”   说罢,白潇河就要朝着秦陌钰的唇吻下去。   “别这样!”秦陌钰用力想把白潇河推开,奈何他现在力气太小,使尽全力推了一把却也未能如愿。   “你在做什么!”忽有一个人从背后一把狠狠捏在白潇河的肩胛骨处,“放开他!”   “……!”白潇河瞬间既疼痛又惊愕,下意识地放开了秦陌钰,回头看去。   而秦陌钰已经先他一步看清,来人正是白沧岚!   自己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又被白沧岚救了一次!   为什么像是自己在哪里他就会出现在哪里似的?   “二皇兄,你怎会在这里?”   白沧岚冷笑道:“我只是失眠想到御花园散散步,不想倒撞破了老四你这般无耻的行径!”   “……二皇兄请慎言。”白潇河神情一滞,“我和陌钰是两情相悦,何来无耻一说?你说是吧,陌钰?”   “……是。”秦陌钰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毕竟,现在就和白潇河彻底撕破脸皮并不是最好的结果。“沧王殿下,我们的确是因为一些个人情感纠纷才会在此拉扯,谢谢你的关心。”   “本王知道了。”白沧岚看了秦陌钰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简短地这么回答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我也该回府了。”秦陌钰不想再多看白潇河一眼,也跟在白沧岚的身后向宫外走去。   直到两人已经远离了白潇河的视线,白沧岚才停下脚步回头,黑着脸说了一句话:“你不能再和白潇河这样纠缠下去了,太危险了。不如与他彻底撕破脸皮。”   “你别管我。”秦陌钰倔强地摇摇头,“我自己有分寸。”   “你有分寸??”白沧岚下意识地抬高了音量,“先是被郑贵妃派刺客刺杀,然后又是差点被白潇河欺辱……要不是本王都及时出现,你现在还有命跟本王在这里嘴硬吗?”   “郑贵妃?”秦陌钰注意到了白沧岚话中的信息,“你说,上次那刺客是她派的?”   “是。本王带走刺客的尸体就是为了探查他的身份,本王的探子已带回消息,那刺客是个杀手组织的,而有人见过郑贵妃宫里的太监出入那杀手组织的基地,虽无确切证据,但八九不离十。”   “好她个郑贵妃。”秦陌钰冷冷笑了笑,“你放心,我会收拾她的。”   “郑贵妃不是易与之辈,你不要轻举妄动!”白沧岚沉声警告道,“还有本王刚才说的你到底听明白没有?你是本王的人,便该乖乖照本王的话去做。”   “所以,王爷认为我现在是你的附庸品,或是你的玩物?”不知为何,秦陌钰面对白沧岚时总是有些冲动,一句话脱口而出,“就算我真是你的人,我也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   说完这话,秦陌钰转身快步走远了。   白沧岚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寒气。   “王爷,”白沧岚身边的侍卫影昀忽从暗处走了出来,“属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都这么说了,本王能不让你讲吗?”白沧岚白了影昀一眼。   “呃,那属下就冒犯了……属下认为,王爷对秦公子一片真心,可用语未免过于强硬……加之秦公子原本也是个骄傲的人,便易发生冲突。王爷何不试着用柔和一些的方式?”   “……”白沧岚沉默地注视了影昀片刻。   影昀是他所建立的影卫队的统领,跟随他多年,对他忠心耿耿,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人。   两人既是主仆,有时又能像朋友一般谈心。   所以面对影昀的斗胆直言,白沧岚终究也决定与他推心置腹:“阿昀,你知道的,本王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人好。没人教过本王这个。”   “王爷……”影昀抬头凝视着白沧岚,眼神中添了几分心疼。他只恨自己其实也是个少言寡语笨嘴拙舌的人,在这方面帮不了白沧岚多少。   “何况,”白沧岚再次望向方才秦陌钰离开的方向,“他不顾自己的险境非要和白潇河纠缠不清,真是全然出于对大计的考虑?还是他根本就对白潇河余情未了?在此情形下本王贸然表明心意,岂不会自取其辱?”   影昀顿时心中了然——秦陌钰是骄傲,但白沧岚又何尝没有自己的骄傲?两人间的这种处境,并不是自己的几句话就能干预的。“是属下自以为是,太多嘴了。”   “无妨。”白沧岚的神情柔和了几分,“你也是为本王着想才会出言相劝。夜深了,回去吧。”   此刻的确已是深夜。   秦陌钰躺在床上,时而想起白潇河的事,时而想起白沧岚的事,烦躁不已,辗转反侧。   和白潇河之间已经闹到这个地步,难道真的只有像白沧岚说的那样与他撕破脸皮?   然而第二天早上,他却听到下人来报:“六公子,潇王殿下求见。”   “……我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第十六章 被要求公开关系   白潇河一见了秦陌钰的面,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陌钰!昨晚是我太冲动了,你能原谅我这回吗?!我下次再也不会对你那样了!”   “……”秦陌钰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舍不得不利用和白潇河的亲近身份来算计他,而白潇河也同样舍不得放弃和自己的亲近身份,来谋算自己手中的兵权。   既然如此,那就两厢情愿地把这出大戏继续演下去吧。   “潇河你别这样,你快起来。我知道你也是因为爱我才想与我触碰,可我在这方面实在很谨慎,只愿把一切留到与你洞房花烛之日……你能理解我吗?”   “好,我会理解你,并且尊重你!”白潇河从地上站起,郑重地许下一个承诺。   “可是,”秦陌钰却又话锋一转,“你大白天地就这样来找我,未免有些不妥。”   “陌钰,这是我今天想跟你聊的另一件事。”   白潇河认真地凝视着秦陌钰。   “说实话,之前的事就算我相信你,我也得想个法子打消母妃对你的疑虑……   其实秦将军之前本就知道我俩是好友,只是不知我们亲密到了何种地步……而如今我在宫里与你见面要防着父皇的眼线,在你府邸之中又要防你父亲,实在不方便。   倒不如,你直接跟秦将军坦白你对我的心意。你若肯这么做,我们这边自然是再无怀疑了。”   “这……”   秦陌钰沉思了片刻。   如今自己和白沧岚见面要被父亲骂,和白潇河见面也要被父亲骂,确实很不方便。   如果真能按白潇河所说的做,倒也不失为一箭双雕之计。   “那就依你之言吧。我一会儿就去跟爹说。”   “太好了!”白潇河顿时喜上眉梢,“陌钰,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爱我的!”   秦陌钰心头飘过两个字:爱过。   “对了,你刚才提到贵妃娘娘,”秦陌钰话锋一转,“我倒是觉得,其实只要你与她能心意相通,你相信的人她自然会相信。贵妃娘娘的生辰快到了吧,我前几日恰好得了些珍稀的西域香料,你拿去送给她可好?”   说罢,秦陌钰去柜中拿出一包香料。其实这不是他前几日得的,是他刚刚才为郑贵妃精心准备的。   “难为你还记得母妃的生辰。”白潇河惊喜地接过去,“连我都差点忘了。恰好这几日诸事繁忙,不得空为她准备礼物,这倒是刚刚好。”   “不过贵妃娘娘目前对我有些成见,潇河你还是不要提起这是我给你的。”   “你放心,我明白。”白潇河点了点头。   “那么,我这便去跟爹说我俩的事。”秦陌钰转回刚才的话题。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必。”秦陌钰摇头,“我想跟爹单独谈谈。”   随即,秦陌钰就去父亲的书房求见。“爹,能耽误你一小会儿吗?孩儿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聊聊。”   “好,你尽管说。”这些年和秦陌钰间父子关系疏远,秦言鹏已很久未见他主动亲近,不由得有几分惊喜。   但秦陌钰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让他喜不起来了:   “孩儿是想跟爹坦白……其实我和潇王早已情义相投。   只是当朝虽不是没有娶男妻之事,但这毕竟并非正统,我们怕贸然公开此事会对他前途不利,所以想先瞒着皇上……但我们早晚是要在一起的。”   “你说什么??”秦言鹏一时间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爹,请你放心,此事必不会影响到秦家。因为孩儿已经打定主意,倘若皇上有朝一日能同意为我们赐婚,我便以王妃身份嫁入潇王府,并宣布与秦家断绝关系。只要我接触不到秦家军,皇上不会因此忌惮秦家和潇王的。”   “……钰儿,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秦言鹏闻言更是呆若木鸡,“你要为了一个男人,断绝和家族的关系?!”   “那爹知道孩儿为何这么喜欢他吗?”秦陌钰一个反问,“我十八岁那年发生的事,爹该还记得吧?那时我伤病缠身,夜夜从疼痛中惊醒,可谓生不如死……后来寻到刘大夫,情况才有所好转。可那刘大夫本远在洛阳,爹有想过孩儿是如何找到他的吗?”   “难道……”秦言鹏也是个聪明人,陡然间猜到了儿子的意思,“人是潇王帮你找的?”   “不错。孩儿当时弱不禁风,难道还能拖着一身病骨在中原四处奔走找大夫吗?但是潇王可以。是他把所有有可能治好我的民间名医都推荐给我,然后鼓励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钰儿,对不起。”说到这个话题,秦言鹏不由得红了眼圈,“为你找大夫,好好鼓励你,这些事本该都是爹来做的。只是那时前线战事吃紧,爹实在顾及不过来……”   “爹不必歉疚,孩儿都理解的。”   从理智上,秦陌钰的确是理解。那时两国还在交战,他受了伤便先行被送回了将军府,在府中养伤。大一些的兄弟都还留在军营随父作战,而他又无生母看顾,府上的嫡母庶母们个个都在为他们的丈夫或是儿子担忧,谁能顾得上一个病秧子?   可是从情感上,那种极端的孤寂感,更加加重了秦陌钰的万念俱灰。   幸亏遇到了戴着面具的白潇河。那宛若成了他生命中的救赎。   那时的白潇河,和现在的白潇河,简直判若两人。   “你们既然已经有六年的感情,”秦言鹏的声音打断了秦陌钰的思绪,“爹也不能再阻拦你们。但只要你不再接触军务,想来皇上也不会多心,是否要与秦家断绝关系,希望你再思量清楚。”   “孩儿明白了。”   其实,在秦陌钰的感觉里,他和面具男的相识何止六年,而是已经整整八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算作二十四岁,还是重生后的二十六岁。   总而言之,他就这样向父亲宣布了和白潇河的关系。   他也派人把这一消息传递给了白沧岚。   白沧岚知道后,差点没被活活气死。 第十七章 “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气归气,白沧岚也只能收拾好心情进宫与皇帝议事。   自从他手中有了权力,他和皇帝父子间也更多了些接触的机会。只是他们说话的时候全都是在说公事,并没有过一丝温情。   白沧岚原本也不需要温情这种东西。   这日他和皇帝议完事,正准备出宫,却迎面遇上了白潇河。   “二皇兄好。”白潇河略微行了个礼,然后就打算与白沧岚擦肩而过。   “四皇弟留步。”白沧岚却叫住他,“四皇弟今日身上好香,气味似乎有些特别。”   “……被二皇兄你发现了。”   白潇河倒不知他为何突然对自己那么感兴趣了,将那包香料从怀中拿出来的时候,忽然心念一动——   上次白沧岚制止了自己强吻秦陌钰,而且似乎还很生气,莫非他对秦陌钰也有什么想法吗?   那正好炫耀一下自己和秦陌钰之间的关系,让他趁早停止痴心妄想。   “二皇兄有所不知,这是秦家六公子秦陌钰特意寻来送给我的西域香料,让我转赠给母妃的。”   “哦?那本王能看看吗?”白沧岚向白潇河伸出手。   “二皇兄请看。”白潇河只好把香料递了过去。   “这香料果真十分独特。”白沧岚打开香料又是看又是嗅,“我也十分喜爱,不知四皇弟能否忍痛割爱?”   “……什么?”白潇河脸上的笑容顿时有点僵。   “不过是一点香料,四皇弟你不会如此吝惜吧?想当初四皇弟你喜爱我的什么东西,我可都是慷慨相赠的。”   “……”   当年白潇河意气风发而白沧岚默默无闻之时,他的确以巧妙的理由强占过白沧岚的东西。   而如今,他接连经历了寿宴上惹恼皇帝和秦家军中的事,名声已经大受影响,白沧岚反倒是正春风得意,他又如何敢轻易拒绝?   罢了,看来这白沧岚当真是喜爱秦陌钰得很,所以想把秦陌钰的东西据为己有。然而强要来的又如何算是礼物,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喜欢自欺欺人就随他吧,自己再找秦陌钰讨要别的物件便是。   “既然二皇兄喜欢,这香料就赠予二皇兄了。”   “多谢。”白沧岚似乎是心满意足地一笑,拿着香囊离开了。   没了礼物送,白潇河也就不必急着去看郑贵妃,索性掉头去了将军府。   他将事情经过简略地跟秦陌钰讲了一遍。   “这个沧王如何如此霸道?!”   秦陌钰说这句话倒并非矫饰,而是真的很生气——   白沧岚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蓄意破坏自己的计划!   是因为自己向父亲公开了和白潇河的关系,所以他恼恨于自己?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能这么任性地为了个人情绪而干扰两人的大计吧!   “哎,二皇兄性情向来古怪,你就不要与他计较了。”白潇河见白沧岚此举果真让秦陌钰更加讨厌他,心中暗自欢喜,表面上却反倒在为白沧岚说话。   “还是潇河你宽容大度,我可真要被他气死了。这一时间,我也准备不了什么别的好礼物……”秦陌钰是真没想到有这出,所以再没有第二样可以暗害郑贵妃的东西了,只好随意拿出一个玉坠,“我素喜美玉,因而收藏了各式玉器,你看看这东西送给贵妃娘娘可好?”   “这玉质像是上好的。”白潇河满意地接过玉坠,“我这就拿去送给母妃。”   因着怕母亲生辰当日去迟了母亲会不高兴,所以白潇河匆匆离开了。   而秦陌钰是真被白沧岚气了个够呛,什么心情都没了。   他索性主动遣小厮去给沧王府送信,约他在城郊的破庙见面。   就算这次又被父亲发现,他也可以推说是要跟白沧岚做个了断。   说不定就真的就此了断了吧,这人要合作不下去了!   当怒气冲冲的秦陌钰见到白沧岚之时,白沧岚却是笑容满面:“难得你主动约我。”   “你是不知道我主动约你是为了什么吗?!”秦陌钰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抢走我给郑贵妃准备的香料!难道你就为了故意气我就不顾大局?”   “那你又到底想干什么?”白沧岚面对他毫不客气的质问也不恼怒,只是玩味地笑笑,将那包香料在手中摊开,“这东西无毒,但当中有分量很重的檀香,对吗?”   “檀香怎么了?”秦陌钰没好气地道,“香料中有檀香不是很正常吗?”   “的确正常。但郑贵妃本身的体质属阴虚火盛,如果长期使用檀香,就会加重病症。你料想着这是她儿子所赠,她必定十分喜爱,会不仔细查探就天天使用,对吗?”   “……好,你既然都猜到了,”话已至此,秦陌钰也不想再隐瞒什么,“那你到底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计划?你很喜欢郑贵妃是吗,很希望她长命百岁是吗?”   “不,恰相反。”   白沧岚没有被秦陌钰语气中的嘲讽所影响,仍旧平静地说道。   “郑贵妃也是我的敌人,并且我把她当成敌人的时间比你更长,所以兴许比你对她了解得更透彻一些——   她曾经真的爱过父皇,但后来发现父皇对她好仅仅是为了拉拢她哥哥,所以如今的她不相信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包括她自己的亲儿子。   所以即使香料是白潇河所赠,她若要使用也会拿给太医详加检查,不光是看它有毒无毒,还包括对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别的影响。那么一旦她发现香料有问题,去质问白潇河,你觉得白潇河还会相信你吗?”   “……!”听了白沧岚的这番解释,秦陌钰才明白,原来白沧岚的蓄意破坏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局!   白沧岚续道:“你不惜跟你父亲公开你和白潇河的关系,如此煞费苦心才取得了他的信任,本王虽然心中不悦,又怎会不与你商量就擅自搞破坏?本王总得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下一步行动。”   “……你刚才说,你长久以来都把郑贵妃当成敌人?”秦陌钰话锋一转,“这是为何?仅仅因为她是白潇河的母亲吗?”   “不是。”白沧岚摇摇头,面色凝重了几分,“我幼时由萍母妃抚养,与她感情极好。但萍母妃却忽然染病死了……当时的后宫中最忌惮萍母妃的就是和她同为父皇宠妃的郑贵妃,所以我怀疑此事和郑贵妃有关。” 第十八章 头一次对他感到心疼   “所以,这事你只是怀疑,”秦陌钰听明白了白沧岚的意思,“而并无实证?”   “莫说这些年我确实没有查出证据,就算,”白沧岚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自嘲般的笑,“我真的找到了证据并把它交给父皇,又能如何?一直以来我不过是个不收父皇重视的无权无势的皇子,而她郑家却在前朝后宫大权在握。父皇会为了我轻易动她吗?”   “……”这是第一次,秦陌钰对眼前这个看似强大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但即使如此,”白沧岚忽苡橋又神情一冷,“若郑贵妃当真是害死萍母妃的凶手,我早晚要将她挫骨扬灰!没有权势便自己争取权势,我绝不再做待宰的羔羊!”   “所以你才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想要谋取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如果我说其实对皇位我根本无所谓,你信吗?”白沧岚注视着秦陌钰,神情柔和了几分,“我只想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为在意的人讨回公道。萍母妃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绝不会让她枉死!”   听到那句“萍母妃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秦陌钰的心再次疼痛了一下。   “听闻你六岁后是在寺庙中成长,住持对你不好吗?”   “住持?”白沧岚苦笑,“他听闻父皇是因我是灾星才把我送到庙里,他表面虽不能拒绝,心里可怕死也恨死了。他能好好给我吃喝让我养大不苛待我就不错了。何况如今他也已经圆寂。”   “……”   秦陌钰恍然间觉得,自己是比白沧岚幸运的。   虽然自己也同样自幼丧母,但身边还有父亲,有五哥,至少他们都曾经真心关爱过自己,现在虽与自己有了芥蒂,但也还好好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还有白沧岚……   他总为自己着想得如此周到,莫非,他对自己也是有几分真情的吗?   可惜自己的心早已经死了,什么都回报不了他。   “阿钰……”白沧岚忽然将秦陌钰轻轻拥入怀中,“让我抱你一会儿,可以吗?就抱一会儿,不会干别的。”   “可以。”   这是秦陌钰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同意了和白沧岚进行身体接触。   如果仅仅是自己的体温就能给他增加一些温暖,那就如他所愿吧。   白沧岚贪恋着这个拥抱,良久,才犹有不舍地放开,“那你早些回去吧,别又被你爹发现了。说实话,我很羡慕白潇河,现在能与你正大光明地在将军府见面。”   “你放心,我这么大费周章地公开与他的关系,自然是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对了,”白沧岚忽又想起一事,“你在秦家公开了此事,你家里的其他兄弟有什么反应?他们都和你爹一样认可了此事吗?”   “那当然不是。”说到这个话题秦陌钰忍不住笑了笑,摇摇头,“五哥见劝不动我,就直接去跟爹吵了一架,指责他的家规是不是写着玩儿的,以至于被爹痛骂了一顿……还有大哥,他也是很不赞成此事的,只是碍于性情,不便那么激烈罢了。所以他只好暗中筹划……”   “他如何暗中筹划?”白沧岚追问。   秦陌钰瞬间把笑容一收,严肃地回答:“他去找了皇后。”   “什么?”白沧岚也顿时脸色一变。   就在前几日,秦如瑾的确进宫拜见了皇后。   虽然秦言鹏已经嘱咐诸子暂时不要把秦陌钰和白潇河的关系对外宣扬,但秦如瑾却如实地向皇后汇报了一遍。   “娘娘,兹事体大,臣实在不敢依家父之言瞒着您!舍弟与潇王沆瀣一气,也不知在筹谋些什么,只怕会对太子殿下的地位不利,娘娘您不得不防啊!”   “所以,”皇后的脸上保持着她素来的端庄笑容,“你是想借本宫的手来对付秦陌钰?你知道白潇河这人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的,本宫只能先除掉秦陌钰。而除掉了他,就没人威胁你的世子之位了,是吗?”   “……”秦如瑾心中感叹着,皇后不愧是皇后,轻易就猜中了他的心思。如今秦陌钰和白潇河关系那么好,如果白潇河有朝一日真能登基为帝,那么秦陌钰一定也会大权在握,秦家哪里还有他秦如瑾的位置?   “不说话,本宫就当你是默认了。你愿意将这些事向本宫如实相告,对本宫倒也算忠心。你放心,本宫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今后也要密切监视秦陌钰和白潇河在你们将军府中的一举一动。”   “臣明白!”秦如瑾闻言不禁一喜——皇后这么说,就是同意跟他合作了。   但秦如瑾万万没想到的是,自从上次对他起了疑,秦陌钰就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所以眼线如实将秦如瑾秘密入宫见皇后的事告诉了秦陌钰。   “这个秦如瑾可真是愚蠢!”白沧岚听了秦陌钰的讲述后冷笑道,“就算你真的能助新皇登基,你想要的也不是他秦如瑾的秦家世子之位。你是想当皇后的,对吗?”   “……”前一世,秦陌钰的确想当皇后。而如今白沧岚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人,想来将来打算将他纳入后宫。“那你能让我当皇后吗?”   “当然。”白沧岚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不怕立个男后惹人非议吗,还不如封我当个贵妃什么的就算了吧。”   其实前世白潇河想封他的伴读阿青当皇后的时候,也遭受过很多阻碍。他硬是顶住阻力执意为之,倒像是对阿青有几分真心。   自己的真心曾经全给了他,可他的真心却全给了别人,想想也真是可笑。   “不。”面对秦陌钰故作贤良的试探,白沧岚坚定地摇头,“本王若登基,后宫只需要一个皇后,那就是你。”   “收起你的情圣形象吧。”秦陌钰不以为意地笑道,“要论说情话的本事,白潇河可比你高明多了。他当初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谁知当他真的登基……”   秦陌钰说到这里忽然一个警醒,连忙闭了嘴——没办法跟白沧岚解释重生之事,还是换个说法吧。   “我是说如果他真的登基,谁知道他会把我如何?”   “……”白沧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秦陌钰。 第十九章 潇王的小伴读   秦陌钰感到白沧岚此刻目光如炬,像是要洞穿他一般,有几分慌乱,连忙转回了原本的话题:   “既然皇后要和秦如瑾狼狈为奸,我便将计就计,让白潇河和皇后来个狗咬狗。”   “那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你先说给本王听,不要又擅自胡来。”   “你是觉得我没你还成功不了了?”   秦陌钰瞪了白沧岚一眼,但还是依言把自己的计划跟他讲述了一遍。   白沧岚听后,觉得此计倒还是可行的。   过几天就是冬至了,所有官员都会享有三天假期,不必上朝,皇子也不例外。   秦陌钰正好趁此机会邀请白潇河在将军府中小住几天。   “这……”白潇河有些犹豫,“此事父皇若是知晓,会不会不高兴?”   秦陌钰笑道:“自我上次跪了一天一夜替你求情,皇上早已知晓我们是挚友,要不高兴早就不高兴了,我们又何必再遮遮掩掩?在朋友家中小住也不是大事。何况如今爹好不容易同意了我俩的事,我们若不多亲近亲近,岂不白费了我那番唇舌?”   “也好。”白潇河露出了他那标志般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我这就回府收拾东西,然后搬来与你一起小住。”   白潇河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是叫伴读阿青帮他收拾的。   阿青是白潇河乳母的儿子,如今父母已经去世,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就是白潇河。   白潇河早已过了要读书的年龄,所以阿青如今的身份与其说是伴读,不如说是白潇河身边的奴仆,总是替他打点好一切。   纵使他知道白潇河宠他爱他,也从来不敢对白潇河说一个“不”字。   正如此刻,阿青听完白潇河的话,只是低头默默开始收拾。   但他忧伤的眼眸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的好阿青,”白潇河从背后抱住正在整理衣物的他,“你不要生气。你知道的,我跟秦陌钰之间只不过是虚以委蛇,我心头爱的就只有你一个。”   “我明白了。”阿青手上的动作不停,淡淡地回答。   当初白潇河跟他提出,既然秦陌钰主动来亲近自己而且似乎还对自己颇有情义,不如就假意与他接近,有朝一日好利用他手上的兵权来成事。   那时白潇河也跟阿青强调了一遍心里真正爱的人只有他一个人,阿青也只是淡淡答了一句:“我明白了。”   “阿青,你随我一起去将军府好不好?”白潇河搂着阿青说道。   “……王爷,”阿青这时才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看向白潇河,“您是要让我去亲眼目睹您和秦公子的亲密相处吗?您这样未免对我过于残忍!”   “我哪儿有这个意思?”白潇河连忙解释,“我是一天也不舍得离开你啊!只要我们暂时不做什么,秦陌钰不会发现异样的。”   “……要是王爷觉得这样好那便这样吧。”阿青不敢再反对。   于是当天下午,白潇河就带着阿青一起到了将军府。   秦陌钰见到他身后的阿青时,既是恼怒又是佩服——   恼怒的是此人竟如此厚颜无耻,竟然还想左拥右抱;而佩服的是,他居然胆敢制造出这种三人相处的场面,那就不要怪自己让他们的感情破裂得再快一点了。   其实秦陌钰的这个计划,既是为了教训白潇河、离间他和皇后,同时也是为了让白潇河和阿青之间完蛋。   一看到阿青此刻那满腹幽怨却又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他就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位是你的伴读吧?”秦陌钰佯装对阿青并不熟悉且毫无敌意。   “是,不过如今他多数时候只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你便把他当小厮好了。”   白潇河这么说,是为了向秦陌钰解释,他为什么长大后还总是和他的伴读待在一起。   而秦陌钰看了一眼阿青更加暗淡的脸色,心中却暗暗好笑:   伴读一职可大可小,有的皇子伴读由朝中官员的儿子担任,不再当伴读之后也可以平步青云升官发财;而阿青的生母是从民间被选作乳母的,阿青的父亲又并无官职,所以他在母亲死后便再也没了依靠。   低微的身份与这皇家的富贵氛围格格不入,这一直是阿青心头的一根刺,白潇河倒以为他当真能温柔体贴到不计较自己的任何言论。   “既如此,我给他安排个下人的房间吧。”   “我晚上睡觉时习惯了由他在外间伺候,”白潇河却道,“你安排个套房为好。”   秦陌钰心底冷笑:恐怕他平时并不是在外间伺候,而是和你同床共枕吧!可叹我上一世真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下人,没觉察到你的龌龊心思。   “好,那我立刻着人安排。”   秦陌钰此刻表现得十分温柔体贴。   然而当晚,他把白潇河约到了四下无人的小花园里,噘着嘴开了口:“我觉得那个阿青看你的眼神充满爱意而且对我充满嫉妒,他根本就是喜欢你!”   “……怎么会?”白潇河想不到秦陌钰竟如此敏锐,不免有些心虚,“陌钰,你别胡思乱想,他只是我一个普通的下人而已。”   “那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呢?”秦陌钰不依不饶,“你会选择我还是他?”   “当然是你了。”白潇河软语哄着秦陌钰。   “为什么是我?他看起来姿色也不错,还是天天照顾你的贴心人,不比我好吗?”   秦陌钰平时虽然温文尔雅,但陷入爱情的人偶尔任性吃醋也是正常的,所以他也就放心地撒点小泼。   “他怎么能跟你比?”白潇河忙道,“他身份低微,母亲不过是个贱奴……”   “母亲身份低怎么了?”秦陌钰不悦地打断白潇河,“我娘的身份也不高,否则就不会嫁作人妾了。”   “……当然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本人。你自幼冰雪聪明文武双全,而他表面说是我伴读,其实也不过就认得几个字,写不好诗作不好文更不懂政治和兵法,连你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我跟他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这还差不多。”秦陌钰觉得话说到这地步也差不多了,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白潇河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些话尽数被藏在暗处的阿青听了去。 第二十章 果断离开   深夜,秦陌钰在睡梦中被人摇醒。   “做什么?”秦陌钰从床上坐起,睡意朦胧地问。   “公子,”唤醒他的人是他的贴身小厮,“阿青公子在门外求见。”   “让他进来。”   听到“阿青”这个名字,秦陌钰一瞬间就无比清醒。他知道,到他的计策起效的时候了。   “拜见秦六公子。”阿青恭敬地行了个礼,“趁王爷睡着了,我偷溜出来,是因为有话想跟您聊聊。”   “你说。”   “我也就不兜圈子了,”阿青开门见山,“今天傍晚贵府上有个下人说王爷在花园叫我过去一趟,这都是您安排的,对吗?您就是故意要让我听到那些话。”   “……”秦陌钰本以为阿青听到那些话就会直接气昏头,想不到他倒比自己想象中的聪明。   “您就是想让我离开王爷。那么恭喜您,虽然我已经识破了这是您的计谋,我还是会离开的。”   “哦?”阿青接下来的这句话,又是令秦陌钰一惊。   “倘若是作伪,王爷无论跟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在乎。可是我感觉出来了,他那些话有真心的部分——   自从与你相识,王爷便觉得单单一个我已经无法令他满足了,因为我现在能操心的只有他的日常琐事,在另一些更重要的方面根本帮不到他。帮得到他的只有你。   兴许王爷是希望今后你我能如娥皇女英一般共事一夫,但,我阿青虽然身份卑贱,却也只想被一个人情有独钟。”   “……!”   阿青这番话中的信息量很大,秦陌钰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   从前想不通的一些事忽然能明白过来了,譬如前世登基后白潇河为什么要放自己离开。   那时他曾跟自己说:“陌钰,你爹公然反朕,朕不能不处置他,并将你秦氏全族贬斥为奴。但你为奴也未必要去边境,你若愿意,便留在朕的身边服侍吧。”   “哈哈哈哈哈!”那时的秦陌钰听了这番话,癫狂地大笑起来,“你杀了我爹,竟然还想让我为奴服侍你!白潇河,你把我也一并杀了吧!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走吧。朕放你走。”最终,白潇河如此说道。   如果不是秦陌钰后来去登基大典上刺杀白潇河,他或许可以苟延残喘般过完一生。   这就是因为,白潇河对他居然是有几分真心的。   可就算有这所谓的真心,他依然可以毫不留情地命人一箭刺穿自己的胸膛!   “阿青,你知道白潇河最残忍的地方在哪里吗?”秦陌钰忽然说道,“在于他并非彻头彻尾的虚情假意,而是将一些若有似无的真心混杂其中。他真的喜欢你,可他更喜欢这片江山,所以他可以为了后者把你的母亲说成贱奴,而即使如此,你也容易贪恋那几分真情。”   他这话是在说阿青,也是在说自己。   幸运的是,他自己已经不会再去贪恋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您的意思我都懂。”阿青此刻倒是和秦陌钰心有戚戚焉,“您可以设计令我前去,但您无法设计王爷他自己说什么做什么。这就是我决定今夜就离开的原因。”   “你是个有智慧的人。”如今秦陌钰已经不再把阿青视为情敌,也就对他友善地笑了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不必被这种人耽误一生。”   “自己的幸福……”阿青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我的人和我的心早都已经属于王爷,离开了他,我也不敢指望自己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只是我这一生总是被宫里的人看不起,尤其贵妃娘娘总是叫我看清自己的卑贱身份,不要痴心妄想……所以我最想要的,大约便是‘尊严’二字吧。我这一走,也算是成全了自己一回。”   “你说你的人和你的心早已属于潇王,”秦陌钰注意到一个信息点,“你们是何时在一起的?”   “不敢欺瞒秦公子,我们八年前便有了第一次。”   “……”   自己第一次遭遇戴着面具的白潇河是在六年前,他却居然八年前就跟阿青在一起了??难道那时他的心就已经可以分成两半?   秦陌钰觉得白潇河这个人他还是无法完全理解,他也放弃去理解了。   如今他的几分真情,只能让他这一世更加饱尝被抛弃的滋味,结局更加凄惨而已。   “秦公子,告辞了。感谢你让我认清了现实,替自己作了回主。”阿青向秦陌钰行了个告辞礼,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白潇河发现了阿青的留书,得知了他已经离开的事实。   “阿青!!”白潇河心急火燎地就要去追。   “潇河,”秦陌钰宛若懵懂无知般地迎上去,还伸出衣袖擦了擦白潇河额角急出的汗,“你怎么了?”   “……阿青,阿青他不见了……我要去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秦陌钰把脸一板,“他走了你为什么那么着急?你昨天还说你一点都不在乎他,看来你全是骗我的!”   “不不,不是这样……”平时总是风度翩翩的白潇河少有地乱了阵脚,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他在我身边多年,将我的饮食起居伺候得体贴周到,他走了,我当然会难过……”   “我不管。”秦陌钰噘着嘴,“你不许去找他。否则你便不要再来找我了。你缺体贴周到的下人,我府上多的是,你再随便挑一个去便是。”   “……”一时间,白潇河陷入了深沉的纠结之中。   一边是他爱的人,另一边是可以助他得到那个梦寐以求位置的人。   何况对于秦陌钰这个人,其实他现在也有某种程度的喜欢。   最终,白潇河无奈地做出了决定:“好好,我不去找他。陌钰,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可一定不要负我!”   “我那么爱你,怎么会负你呀?”秦陌钰佯装露出喜悦的笑容。   他听着白潇河的央求,倒是觉得此刻的他有点可怜了。   不过,心软是绝不可能心软的。   不负白潇河?自己可还有一份大礼在等着他呢。 第二十一章 暴打渣男   当夜,秦陌钰再次约了白潇河在花园的小池塘边见面。   这次白潇河却并没有等到秦陌钰出现。   他等到的是一群蒙面黑衣人朝他扑了过去,将他按在地上抡拳就打。   “你们是什么人?!”   白潇河不由得又惊又怒,想要反抗,却发现对方个个身强力壮武艺高强,再加上双拳难敌四手,因而终究落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有挨打的份儿。   黑衣人们将白潇河一顿暴打以后,猛地一推,令白潇河“噗通”一声掉进了池塘。   “救命!救命啊!我不会游泳!”白潇河惊惶地在池塘中挣扎扑腾着。   秦陌钰躲在暗处抿嘴偷笑,默默欣赏了一会儿白潇河的窘态,直到白潇河已经挣扎不动即将沉底,他才终于走过去。   “啊,潇河?!来人!快来人!”   此刻蒙面人们已经离开,秦陌钰唤来将军府的家丁,救起了已经快要窒息的白潇河。   “潇河你没事吧!”秦陌钰做出一脸焦急的模样。   “咳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潇河吐了几口水,瑟瑟发抖地将自己裹成一团,又是心有余悸又是恼怒不已,“你家为什么会有人暗算我!”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秦陌钰红着眼圈道,“总之潇河你先回去换身衣服,我马上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大夫不久后就来了。   白潇河受的都是皮外伤,掉进冰冷的池塘里染了点风寒,倒也没有大碍。   可是,他此刻已经鼻青脸肿,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   “明天就要恢复早朝了……”白潇河从铜镜里看着自己的脸,神情凝重,“这事看来是没法瞒住父皇了。我这就连夜进宫向父皇说明情况。”   “此事的确应禀明皇上。”   对于白潇河的反应,秦陌钰并不意外——他知道这事白潇河一定会向皇帝告将军府一状。   所以等白潇河一走,秦陌钰就去找了父亲,告诉他应该如何应对皇帝的诘问。   “这一切,”秦言鹏严肃地凝视着儿子,“都是你设计好的,对吗?”   “孩儿不敢!”秦陌钰忙重重摇了摇头,“孩儿也不知潇河他为何会遭受袭击,孩儿又有什么动机设计这样的事?”   “是啊,你到底有什么动机呢?”   秦言鹏用想要洞穿秦陌钰的目光直直打量着他。   “钰儿,现在爹真的已经完全不懂你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是真的喜欢白潇河,还是想利用跟他的关系来做什么?爹上次听你说起对他的感情时情真意切,所以才信你,如今看来,倒是错信了!”   “……”   每当秦陌钰回想起与面具男相识时的情形,确实是情真意切。   有时候他情愿相信那个人根本不是后来的白潇河。   只是如今,要如何面对父亲的诘问?   秦陌钰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下人进来通传:“老爷,皇上叫您进宫一趟。”   “爹,您的疑问孩儿以后再回答,现在还是先去应对皇上吧。”   “……哎,罢了。”   秦言鹏长叹了一口气,终究也只好踏上进宫的路。   见到皇帝时,皇帝神情十分肃穆:“秦爱卿,朕一向信赖于你,但你竟让朕的儿子在你府上被伤成这样!你要作何解释?”   “皇上,罪臣该死!”秦言鹏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臣实在不知啊!臣一家深受皇恩,又和潇王殿下无冤无仇,为何要谋害他?只是,有一件事臣不太明白……”   “你说。”皇帝听他刚才的话也有道理,神情稍微缓和了些。   “臣不解的便是,潇王殿下为何执意要在臣府上逗留两三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遭遇这样的事。”   “……”皇帝觉得秦言鹏说得很对,白潇河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明明已经三令五申皇子不可与权臣过于亲近,白潇河却居然敢堂而皇之地住在一个权臣的府上。   “潇王行事确有不妥之处,但是秦言鹏,你的府上守卫不力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难辞其咎。现就将你罚俸三月,你可心服?”   “臣心服。”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秦言鹏当然不会有异议。   只是所谓守卫不力……将军府平日里每个角落都会随时有侍卫巡视,不可能发生白潇河被长时间暴打都没人发现这种情况。除非,那里的守卫被人给故意撤走了。   秦言鹏依然对秦陌钰充满了怀疑,而同样疑窦丛生的是白潇河。   第二天一早,秦陌钰主动到潇王府上探望被准在府中养伤的白潇河。   “你告诉我,”白潇河这会儿也没心思跟他虚情假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我当真不知是谁干的,不过我心中对此有所猜测……”   “那你快说,是何猜测?”白潇河急不可耐地问。   “是大哥派人暗害你的。大哥与我向来有些嫌隙,如今你在我这里做客却出了事,自然会与你心生间隙。”   “你大哥有那么大胆子?”白潇河有些难以置信,“就为了这种理由,他胆敢暗害我这皇子?”   “如果单凭大哥自己,或许是没有这种胆子。可他现在身后的人……”秦陌钰顿了顿,“是皇后。”   “什么??”白潇河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秦如谨和皇后勾结在一起了?”   “不错。”秦陌钰点头,“我曾派了眼线到大哥身边,这人亲眼所见,大哥秘密入宫拜见皇后。你若不信,我叫此人把详细情形告知于你。”   “不必了,我信你……原来是皇后想害我!”白潇河顿时作咬牙切齿状,“她看似温婉贤惠,不想心思竟这般阴毒!”   见已经成功让白潇河恨上了皇后,秦陌钰暗暗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潇河,那你好好休息,我这几日就不来打扰你养伤了。”   刚干了件大事,秦陌钰便决定姑且先放过白潇河一段时间,暂时不去找他麻烦了。   “好。”白潇河点头,“对了,下月初父皇会举办一场宫廷晚宴,你随我一起参加吧。那时我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我当然是要随你去的。”   秦陌钰温婉地笑着,心中却不自觉地想起,当初认定白潇河是当初的面具男,就是在一场宫廷晚宴上。   说来那个时候白沧岚也在席上,自己却根本没有注意他。   这次的晚宴,白沧岚也是会去的。   自己却只能作为坐在白潇河身边的人。 第二十二章 晚宴   告别白潇河后,秦陌钰回到了将军府。   他刚一踏进门,就有一个小厮迎上来通知他:“六公子,老爷叫您去他房里一趟。”   “我知道了。”   秦陌钰猜得到,父亲是打算要继续跟他清算昨天未能算清的账了。   到了秦言鹏的书房,却见秦言鹏此刻神情柔和,“坐吧。爹想好好跟你聊聊。”   “是的爹。”秦陌钰心想,不管来软的还是硬的,自己不想说的事就不会说。   “我们父子有多久没好好聊天了呢?”秦言鹏用有些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儿子,“爹还记得你小时候,新学了什么武功,新写了什么诗词,今日有什么开心的事,难过的事……统统都会跟爹分享。”   “……”那样与父亲亲密无间的童年时光,其实秦陌钰也时常会感到怀念。   “但究竟从何时开始,我们父子已经走到了如此疏远的地步?是因为你在敌营受伤的那件事,对吗?”   “……”秦陌钰依旧沉默不语。他觉得父亲在明知故问。   “爹知道,爹问那句话伤了你的心……”秦言鹏不必提是哪句话,这是他们父子二人都从未忘却的一句话,“可是钰儿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确是你爹,可我同样也是秦家军的统帅,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一品大将军!为国为民,我不能不问你那句话,你说你什么都没说,我可曾疑你?”   父亲的话,秦陌钰一个字都没办法否认。   其实那些道理他都懂,他理智的一面也很强大。   可他同样是个有情感的人。   “往事不必再提了……”最终,秦陌钰只能如此说道,“好了爹,那我也就不瞒你了。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局。我已经看透,白潇河早已变心,他一直都在利用我,欺骗我的感情,是我对他错付了痴心。所以现在,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原来是这样……”   秦言鹏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   “是爹疏忽了,这些年竟一直对你的种种情感变化浑然不觉。   这次的事已经发生,我也已经被皇上责罚,便也不想再责怪你什么。可是钰儿,你要报仇也已经报了,爹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   “只怕现在已经没办法到此为止了。”秦陌钰笑了笑,“不过接下来倒未必需要我再去做什么,我已经把事情都栽到了皇后的头上,下面就等着看白潇河和郑贵妃如何跟皇后一党狗咬狗了。”   秦陌钰暂时没有提起秦如瑾也被卷入其中,他知道秦如瑾是父亲一向器重的长子,如果他没有充足的证据,反而容易被反咬一口,成了构陷兄长。   “皇后?”光是这个人也足以令秦言鹏眉头一皱,“皇后娘娘又怎么得罪你了,你为何要把她牵扯进来?”   “说实话,皇后暂时并没有得罪我,然而我早就觉得这个女人虚伪狡诈,意图让她儿子成为傀儡把持朝政,否则为何会把太子培养得如此懦弱无能?爹,你难道就不觉得太子和白潇河都并非明君人选?”   “那你觉得谁才是明君人选?”秦言鹏的眉头皱得更紧,“你不会其实是和沧王一党的吧?”   秦陌钰再次沉默下来。他还并没有打算要把所有事都向父亲和盘托出。   “钰儿,太子的性情虽确有几分软弱,但并无重大过失,他是嫡长子,理应由他继承大统。你若从中作梗,便成了乱臣贼子!别怪爹没警告你,若到了那一天,秦氏全族都会被你给连累,我也绝不会容忍自己有这样的儿子!”   “孩儿明白了。”秦陌钰知道父亲的思想十分正统,这种事一时半会儿是跟他说不通的,也就不再多言。   “今日能与你推心置腹到这个地步,爹已经很满足了。”秦言鹏的语气重新柔和下来,“那么今后,希望我们父子能恢复从前的关系。”   “……”   已经破裂的东西要修补得完好如初,又谈何容易?   但秦陌钰终究对父子情也是有渴望的,他脑海里忽然起了一个赌气般的念头——   前不久刚有人献了一匹汗血宝马给秦言鹏,在前世,秦言鹏见那是匹日行千里的良驹,又恰逢秦子琅生辰将至,便把宝马送给他当礼物。   而这一世秦子琅也见过那匹马了,可以说是第一眼就相中了,就等着父亲在生日时送给自己呢。   “孩儿知道爹前几日刚得了匹良驹,不知爹可愿送给孩儿?”   “这……如今钰儿你很少去跑马,怕是用不到吧?”   秦言鹏所说的是事实。自从秦陌钰受伤,虽然他有时也会骑马外出,但并不会再去宽敞的地方策马奔腾,因为那对体力消耗较大。说白了,千里马如果送给他只是一种浪费。   “爹不愿相赠就算了。”秦陌钰说完起身就要走。   “并没有不愿!”秦言鹏连忙叫住他,“爹一会儿就命人把那马牵到你那里。”   “那就谢谢爹了。”秦陌钰回过头冲父亲嫣然一笑。   不过他对这事回过神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么做像是在跟秦子琅争风吃醋似的。   而在一段时间后的晚宴上,他自己也成了被争风吃醋的对象。   如今他和白潇河的亲密关系已经近乎人尽皆知了,白潇河索性便直接邀他坐在自己身旁。   秦陌钰不得不与他有说有笑,却忍不住暗暗瞟了白沧岚一眼,只见白沧岚果真是黑着一张脸。   白潇河也注意到了白沧岚的神情,更加确定他对秦陌钰也有想法,心中不由得一阵得意。   不过他犹嫌对白沧岚刺激得不够,凑到秦陌钰耳边轻声道:“你喂我喝杯酒好不好?”   “……这不太好吧?”秦陌钰不由得苦笑,“这里那么多人,皇上和贵妃娘娘他们可都看着呢。”   白潇河轻笑道:“我为了和你在一起已经不知道被母妃臭骂了多少顿,父皇他虽然表面没说什么却也暗自不满,所以我已经为你付出了那么多,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那好。”秦陌钰一时倒不知如何反驳他这话,只好斟满一杯酒,递到了白潇河嘴边。   白潇河笑得满脸幸福地喝了下去。   此刻,白沧岚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不能再阴沉了。 第二十三章 渣男找到替身   晚宴结束得虽晚,但第二天还是要一切照常进行。   下了早朝,白潇河被郑贵妃叫到了后宫中。   “本宫看你最近真是疯了!”郑贵妃指着白潇河的鼻子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你居然当着晚宴那么多人的面和秦陌钰亲亲我我!你是真的已经破罐子破摔,已经一点都不在乎你父皇对你怎么想了?!”   “……”白潇河不得不承认,自己昨天的行为确实有点任性。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最近确实有点不正常。   连逢坏事,而且连阿青也离开了他的身边,他仿佛觉得生命中能抓住的已经只有一个秦陌钰了。   “抱歉母妃,儿臣最近情绪不大好,精神也有些恍惚……儿臣一定尽快恢复过来。”   “但愿你说到做到,不然本宫不介意再去刺杀秦陌钰一次!”郑贵妃一句话脱口而出。   “什么!”白潇河闻言不禁大惊,“陌钰他上次遇到的刺客,是你派去的?!”   “是又如何?”郑贵妃冷笑道,“就凭他把你搞成现在这样,他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   “母妃你怎能这么做?”白潇河怒道,“儿臣是真心喜欢秦陌钰的!你绝不能伤害他!”   “你不是早就说过只是想利用他吗,怎么又成真心喜欢了?!”郑贵妃闻言也甚为恼怒,“本宫看你真的精神很不正常,本宫得找个太医好好帮你看看心病!”   “……儿臣没有病,母妃不必麻烦了。儿臣累了,想回去休息,请容儿臣先告退了。”   白潇河说罢转身就走。他是真的不想继续这令他身心俱疲的对话了。   即使已经走出那座令人窒息的皇宫,他仍旧烦躁不已,并不想回府处理事务。   他索性便决定放自己一天假,去郊外散散心。   他找了一处人迹少风景佳的地方,正在闲庭漫步之际,冷不防地有个乞丐从路边跑出来,往他腿变一跪,“公子,我好饿,求求你给我点吃的!”   “……”白潇河对他有点不耐烦,但顾忌到自己素日里仁厚王爷的形象,也只好掏了点碎银子来打发他,“你自己拿去买吃的吧。”   就在白潇河向那乞丐看去的一瞬间,他忽然惊愕地发现,那乞丐的脸上虽然沾着些许污秽,但还是能一眼看出他的长相竟和阿青有八九分相似!   “多谢公子!”乞丐感激涕零地接过银子,就要转身离开。   “你等等!”白潇河不顾他身上的污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本王是当今四皇子,你若是无家可归……愿不愿意到本王府上当个小厮?”   “草民愿意!”乞丐闻言不由得喜上眉梢,这种美差凡是正常人都不会拒绝的。   “你不必自称‘草民’或者‘奴才’。”   从前白潇河嘱咐过阿青,在自己面前正常地自称就可以了,两人是一对平等的恋人。   正是白潇河的这份尊重深深打动了阿青,只可惜这种尊重终究只存在于两人单独相处时。   “是,我知道了。”乞丐乖巧地答道,“对了公子,还未告知你我的姓名,我叫闫青,青色的青。”   “你的名字里也有‘青’字?”白潇河更加觉得这是天意,“那么从今天起,本王就叫你阿青了。”   “好的王爷。”   “阿青,随本王回去吧。”白潇河温柔地一笑,牵起乞丐的手,带他上了马车。   闫青回到府上后,进行了一番梳妆打扮。   当他再次回到白潇河面前时,白潇河不由得看得呆了——   只见他一身青色纱衣,正是阿青当年最爱穿的那种款式;相貌美艳绝伦,一双凤眸仿佛会勾人一般,比阿青更添了几分妩媚。   白潇河居然就忍不住径直扑上去将他搂在怀中,朝他的唇吻下去。   闫青不但没有反抗,反倒立马热切回应,而且极尽撩拨,惹得白潇河竟大白天地就把他抱到了床上……   这一幕,就连服侍白潇河的丫环琳儿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闫青不像个乞丐,倒像是出身青楼。   可是自从阿青离开后,琳儿已经很久没见过白潇河那么开心了,何况她去说这种话就显得像嫉妒闫青得了宠爱似的,费力不讨好。   所以终究,琳儿只是默默帮白潇河和闫青关上了房门。   从那天开始,白潇河日日沉迷于和闫青厮混。   这个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秦陌钰的耳中。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对劲,整个事情都非常不对劲——   阿青刚刚离开白潇河不久,白潇河就偶遇到一个长得很像阿青的人,世间哪儿有这般凑巧的事?   除非,这个闫青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再联想到那天白沧岚阴沉的表情……除了他怕是不会有别人了。   这男人什么毛病,怎么又在擅自做些令人搞不懂的事!   秦陌钰当即再次把白沧岚约到了破庙。   白沧岚依旧准时服了约,依旧笑眯眯地打量着秦陌钰:   “你每次想质问本王事情,就会把本王来这里。”   “是啊,我就是想看看你敢不敢当着神佛撒谎!”秦陌钰直截了当地说道,“说吧,闫青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就是本王安排的。”白沧岚也直截了当地回答,“他原本不是乞丐,而是个青楼小倌,只要给他足够多的钱,他什么都可以干。”   秦陌钰冷笑道:“真难为你煞费苦心地那么快就找到个和阿青相像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你又到底在生什么气?”白沧岚直直凝视着秦陌钰的眼眸,“这闫青擅长使用迷情香粉,能勾得男人沉沦于床事无法自拔……然而纵欲太多总是会伤身的,想来白潇河很快就要不行了,你不高兴?还是说,你吃醋了?”   “……”   这段时间,秦陌钰的确接二连三地接收到了太多信息——   先是发现白潇河对自己原来也有几分真心;但是很快却又发现,他心头真正最爱的人还是阿青,否则光凭迷情香粉,他断不至于对那与阿青相像的人如此痴迷。   要说有没有吃醋……兴许的确是有的吧。   秦陌钰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年听到面具男的那句“就算全世界都疑你,我信你”,以及看到他递上那份大夫名单的那一瞬间,他的那种怦然心动。   纵使白潇河前世的行为早已令他寒透了心,他对那个初见瞬间的美好感觉却依旧是怀念的。   “看来你真的吃醋了。”见了秦陌钰的迟疑与纠结,白沧岚瞬间也冷笑起来,“你如此摇摆不定,本王是真要怀疑你合作的诚意了!” 第二十四章 最后的警告   “我是觉得你这事做得太过冒进了。”   秦陌钰很快恢复了冷静的神情。   “如果白潇河真的彻底废了,此事皇上一定会过问,到时候他就会严查闫青……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人,你觉得不会把你供出来?”   白沧岚依旧冷笑着,“你以为此事本王没有考虑过?如此私密之事,若非万不得已白潇河不会蠢到去惊动父皇。”   此刻,郑贵妃已经叫了个太医到白潇河跟前,“胡太医,你务必要好好治治本宫这傻儿子的心病以及身体的病症!”   “母妃你这是做什么?”白潇河见郑贵妃忽然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有些不悦,“儿臣已经说了,儿臣什么病都没有!”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多少有些心虚,因为最近他开始觉得在某些事上力不从心,便伸出了胳膊,“行了胡太医,既然你已经来了,就好好看清楚吧。”   “是,微臣这就为殿下把脉。”   胡太医细细为白潇河把了一阵脉,发现他在那方面果真已经岌岌可危,但只是说道:“殿下这些日子操劳过度,但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一下,便可恢复。”   “那就好。”白潇河和郑贵妃都松了口气。   然而,这郑贵妃素日里最信任的胡太医,实际上早已经被白沧岚买通了。   “只要有那个闫青在,”白沧岚对秦陌钰说道,“本王看白潇河想要休息也难。”   “所以你还真铁了心这次要把他搞废?我刚才说过了,这样动静太大了,你会引火烧身的……我现在就去叫他撵走闫青。”   秦陌钰说完转身就要走。   “秦陌钰!”白沧岚一把狠狠抓住了他的胳膊,过大的力道弄得秦陌钰一阵生疼,“本王早已经说过,希望你不要再和白潇河纠缠不清了!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再不照做,就不要怪本王采取强制措施了!”   “你想怎样?”秦陌钰冷笑着回头,“你莫不是想去找白潇河,告诉他我一直以来是多么的居心叵测?那他定会质疑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事,你岂不是把自己也一并给卖了?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奉劝你不要把船给凿沉了,淹死自己!”   “本王没那么蠢。罢了……”白沧岚放开了秦陌钰,“总之本王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若要执迷不悟,就尽管试试后果吧。”   “我倒要看看你要把我如何!”   这次,秦陌钰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了。   他匆匆去往沧王府。   “秦六公子好。”门口的侍卫向他行礼,“奴才这就去通传王爷……”   “不必,我直接进去。”秦陌钰径直往里面闯。   “这……!”侍卫想要拦他,却又知道他和白潇河的关系素来很好,不敢贸然伤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冲了进去。   秦陌钰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冲到白潇河的房间,一把推开房门。   “又是谁?!”正在床上的白潇河在一天之内被两个人这般粗暴地侵入私人领域,就算脾气再好也不由得怒火中烧,不由得恼怒地回头看去。   “是我。”秦陌钰冲过去一把拉开白潇河,然后朝着床上的闫青狠狠扇了个耳光,“你们在做什么!”   “你是何人?”闫青摸着脸委屈兮兮地哭起来,“王爷,这个人是谁呀!怎么胡乱打人!”   “……陌钰,陌钰你听我解释!”此刻的白潇河却已经顾不得闫青了,“我……我刚才有些冷, 就叫他帮我暖一下身子……”   秦陌钰冷笑:“你这说辞不觉得也过分牵强了吗?”   “你看我二人衣衫整齐,怎会是在行不轨之事?”   实际上刚才白潇河正摁着闫青亲吻,还没来得及脱衣服,所以才衣衫整齐。   “这样呀,那他可真贴心呀,服侍主子都服侍到床上去了,还帮你暖床呢。”秦陌钰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你这下人这般好用,你送给我好不好?我恰好也缺一个可心的下人呢。”   “这……这……”白潇河纠结了片刻,心想事情已被秦陌钰撞破,若不同意是没法善了了,只好勉强点了头,“这闫青你喜欢就带走吧。”   “呵,那就谢谢你了潇河……我们走吧。”   白潇河拉起闫青就走。   直到出了潇王府的门,闫青才把白潇河给甩开,“你做什么呀,对我那么凶!你要打怎么不打白潇河呢,你明知道我是沧王殿下派去的。”   “原来你知道我是他那边的人?”秦陌钰对这话听明白了,白沧岚是什么都跟闫青说过了。他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我欠白潇河的恩情,现在已经彻底还清了。从今以后,我与他不死不休。”   “我还以为你们早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呢。”闫青啧了啧嘴。   “……你到底知道多少事?”秦陌钰皱眉,“你和白沧岚是什么关系?”   “我只不过是个小倌,和沧王能有什么关系?”闫青笑笑,“那日沧王去青楼找人,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不过他那般器宇轩昂,见一眼就是很难忘的。”   “你难道对他……?”秦陌钰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身为皇子自是仪表不凡,而外表的出众还不是最难能可贵的……那日他说想跟我谈个合作,只要事情办成,我要多少银子就可以给我多少。可是,他也有言在先,这件事很危险,如果被白潇河觉出异样我可能立马就会身首异处……就算没有,郑贵妃,皇上,还有你,都有可能会为难我。不过他又说对你我倒是不必太担心,你是我们这方的人,不会伤害我。”   “……”秦陌钰闻言倒有些心虚了。他刚才打闫青的那巴掌又算不算伤害呢?   “你说,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跟我说就利用我的,对不对?”闫青的笑容中添了几分甜蜜与憧憬,“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看似冷冰冰的沧王殿下,竟对我们这些卑贱之人会如此体恤。所以不管你信不信,我最终答应去做此事,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帮王爷的忙。”   “你对他倒真是情深意重。”秦陌钰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白沧岚,兴许还比不上一个小倌。   难怪白沧岚会说他快要失去耐心了。   不知他到底打算把自己怎么样? 第二十五章 求皇帝赐婚   其实白沧岚根本没想过要伤害秦陌钰分毫。   他只是入宫去求见了皇帝,“拜见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平身吧。倒是难得见你有事专程来求朕。说吧,所为何事?”   白沧岚直截了当地说道:“儿臣想求父皇将秦家六公子秦陌钰赐婚给儿臣。儿臣想迎娶他为沧王妃。”   “什么?”皇帝不禁一愣,“朕只知道秦陌钰与老四的关系不错,倒不见你二人有何交情,你为什么想娶他?”   “没错,秦陌钰喜欢的人是老四,我对他只不过是一厢情愿……但是父皇,”白沧岚用深邃的目光凝视着皇帝,“您真的想让他一直和老四走得那么近吗?郑大人手中已是重兵在握,如果老四和秦家军也有关系,您真的不担心他的势力将会太过强盛?”   郑贵妃的哥哥郑显手上的军队再加上秦家军,是真的很难有力量可以与之抗衡。这就是上一世曾经发生过的事。   “……”皇帝沉默地注视了白沧岚半晌。“沧王,你最近说话做事倒是愈发大胆了。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朕贸然赐婚,可能会遭致秦陌钰和老四的激烈反对。此事要容朕想想。”   “谢父皇愿意考虑此事!”   白沧岚并未指望过皇帝能一口答应下来,见他同意考虑,对这个结果就已经很满意了。   而秦陌钰在府上怀着多少有些忐忑的心情等了几天,却无事发生,于是他便认定白沧岚只是放放狠话而已,放松了下来,继续过他自己的日子。   如今秦陌钰除了有时去操练军士,大多数时候就是在房中看看兵书或是写点诗文,他现在最喜欢右手拿着书卷或笔,左手抚着坐在他膝上的小蓝柔顺的毛发,感到温暖又惬意。   但是今天当他坐下来的时候,小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过来跳到他身上。   “小蓝?”秦陌钰试着唤了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公子!”小厮阿云在下一瞬间哭丧着脸冲进来,“小蓝不见了!”   “什么??”秦陌钰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赶忙起身,“那我们一起去找找它!”   “好,那奴才再多叫点人手一起找。”   接下来,秦陌钰和他房中的下人几乎把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他们终于在一个地方发现了小蓝的踪影,那就是秦子琅的房间。   此刻的秦子琅对外面的骚乱浑然不觉,一边摸着膝上的小蓝一边看兵书,如同往日秦陌钰所做的一样。   “小蓝!”早已经心急如焚的秦陌钰,这时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喵?”小蓝听到主人的呼唤,立马从秦子琅的身上跳下来,哒哒哒地跑到秦陌钰脚边。   秦陌钰一把将它抱起来,宛若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紧紧搂住,然后愤怒地看向秦子琅:   “原来小蓝是你抱走了!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的生辰,你觉得我抢了你的宝马,所以便要抢我的小蓝是吗?我告诉你,任何动它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哪怕你是我五哥!”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秦子琅一脸无辜,“小蓝是自己忽然跑到我这儿来的,我本来想陪它玩一会儿就给你送回去。”   秦陌钰冷笑道:“猫是谨慎的动物,只会在熟悉的范围内活动,养它那么久从未限制过它的活动,但它也从未跑出过我的院子……你这里离我那里那么远,它会自己跑来,你是当我好糊弄?”   “你不信就算了!”秦子琅顿时也有些不悦,“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你不祝我生辰快乐也就算了,还跑来胡乱将我指责一通!那你去告诉爹吧我抢了你的小蓝,让他在我生辰打我一顿来给你出气吧!”   “……”秦陌钰终究已不是孩童,并不想动不动向父亲告状。何况他是了解秦子琅为人的,秦子琅向来直率,做过的事不至于坚决不认。“真是小蓝自己跑来的?”   秦子琅没好气地道:“我说了你又不信,还问我做什么?”   “……小蓝,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秦陌钰将瞬间变得爱怜的目光转向小蓝。   “喵……”小蓝当然没法用言语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它似乎真的有点不舒服,用舌头舔着它双腿之间的某个部位。   “呃,我带你去找兽医。”说罢,秦陌钰抱起小蓝就走。   “我也一起去。”秦子琅跟上秦陌钰,“得找个人证明我的清白!”   秦陌钰一时间倒觉得对五哥有些歉疚,但转念一想,现在他到底清不清白还未可知,还是先别急着道歉吧。   两人便一路上相对无言,直到秦陌钰将小蓝交给兽医查看。   “这是一只小公猫,”兽医看过小蓝的情况后如此解释道,“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想去找小母猫,所以才会乱跑。”   “啊,原来是这样。”秦陌钰这才明白过来,真的是自己冤枉了秦子琅,“那,我是不是该去找只小母猫来陪它?”   “可以是可以,但这样一来它们就会生育很多小猫,而且年年都会生育,不知秦公子能否照顾得过来?不如我帮这只猫去势,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去势吗?”秦陌钰想了想,“那它会不会很痛苦很难受?会不会对它将来的身体有损害?”   “痛苦只是一时的,而去势的公猫通常还能少一些毛病,活得更久。”   “那就拜托你了。”秦陌钰做出了决定,将怀中的小蓝小心翼翼地交给兽医。   “好的,我这就带它进去做去势。请秦公子稍候。”兽医将小蓝抱进了里屋。   秦陌钰目送着小蓝渐渐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脸上写满了担心。   “你这么在意小蓝?”秦子琅出了声,“是因为在意沧王吗?”   “……你胡说什么?”秦陌钰连忙矢口否认,脸上下意识地掠过一抹微红,“我在意的是小蓝本身,我养了它那么久,就像养自己的孩子一样,怎么可能不在意?”   秦子琅道:“那你脸红什么啊?” 第二十六章 兄弟冰释前嫌   “哪儿有!”秦陌钰嘴上这么说,但就连他自己也觉察到刚才,包括此刻,自己双颊有些发烫,可叹没办法用意识控制这热度散去。   秦陌钰只能赶紧改变话题:“五哥,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我想说没关系,不过,”秦子琅啧了啧嘴,“真没想到原来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样的人……这些年你也难得开口向爹要什么东西,你喜欢那宝马,我让给你就是了,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就要报复你?”   秦陌钰听了这番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感动,“其实我并没有多么喜欢那马,我等一下就叫人牵到五哥你那里去,就当是我给你赔礼道歉,也当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秦子琅笑起来:“你要是与我客气我可就当真了,你知道我这人从来不喜欢客气来客气去的。说来,你到底喜欢潇王还是沧王?”   说到这个话题时,秦子琅的神情又严肃了几分,“我觉得吧,沧王这个人虽然冷冰冰的有点讨人厌,也总比潇王要好些。”   “哦?”秦陌钰愣了愣,“五哥你为何有这种看法?”   他听秦子琅的语气,就知道秦言鹏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已经识破了白潇河的真面目,秦言鹏应该是想帮自己保守这个秘密,以免知道的人太多,传到了白潇河的耳中。   “哎呀,其实我也说不清,”秦子琅揉了揉眉心,“就是直觉吧?总感觉潇王有点虚伪。以前看你喜欢他得很,这些话我也不敢跟你说,不过如今你的兴趣兴许已经转移了些许到沧王那里?”   秦陌钰忽然明白过来——前世秦子琅再三阻拦自己和白潇河相交,不光因为白潇河的王爷身份,更因为他凭直觉就不喜欢这个人!可叹那时的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就算他说了这种话也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还记恨于他。   “五哥,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也早就发现白潇河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是在跟他虚以委蛇。不过这些话我只跟爹还有你说过,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尤其是大哥。”   “这么说,我和爹是你目前最信任的人?”这个信息让秦子琅有些惊喜,“小钰,我们终于可以冰释前嫌了是不是?”   “是是是。”秦陌钰笑着点头,“其实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天大的仇怨,作为兄弟,又何必再互相仇恨下去?”   “什么互相仇恨,”秦子琅纠正秦陌钰,“一直都是你在单方面仇恨我而已!我可是一直都很心疼你的,就像小时候一样,从来没改变过。”   “……我那也不是仇恨。”只是嫉妒而已。这句话秦陌钰没有说出口。   这时,兽医将小蓝抱了出来。   “它如何了?!”秦陌钰赶忙迎上去,见小蓝似乎还在昏睡,心更是再次提了起来。   “秦公子放心,它如今动弹不得是因为我给它用了麻药,它很快就会苏醒了。”   “原来如此。”秦陌钰这才稍稍宽心了些。   秦子琅笑道:“它一定会吉人天相……哦不,吉猫天相,你和沧王就都可以放心了。”   “……你别以为我跟沧王之间怎么样了似的。”秦陌钰一边抱着小蓝跟秦子琅一起上了回府的马车,一边说道,“明明见面总是不欢而散。他上次还说,希望我不要再跟白潇河纠缠下去。他为何要干涉我的行动?”   “其实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秦子琅对此倒是站在了白沧岚这边,“白潇河也不是傻瓜,你一直这样在他身边算计他,他总有一天会怀疑你的,到时候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秦陌钰沉默了片刻,“罢了,那我就再送他最后一份大礼吧。在此之后,就算与他撕破脸皮也就罢了。”   秦陌钰琢磨着白沧岚对他和白潇河继续纠缠已经怨气很大了,如此下去的确不是长久之计,那就再干一票就收手。   不过要干这件事,还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也许是老天都想要帮秦陌钰,第二天下午他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个人选。   在一条小巷中,秦陌钰迎面撞上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   “对不起公子!”女子在匆忙间撞在了秦陌钰身上,连忙道歉。   “无妨,倒是姑娘你有孕在身,不该如此行色匆匆……啊,”秦陌钰忽然注意到女子的右手上有血迹,“姑娘这是受伤了吗?”   “这不是我的血……”女子摇了摇头,神情中有惊惶也有苦涩,“是我相公的,我刚把他给杀了。”   “什么?”秦陌钰不禁愕然。   “我也是没办法啊!”女子顿时眼圈一红,“我那相公天天喝醉了酒就对我拳打脚踢,甚至不顾我有孕在身!再这样下去,我那未出世的可怜孩儿就要被他活活打死了!所以我只好趁他午睡时,将他给杀了。”   “姑娘,你也太糊涂了!”秦陌钰闻言,不由得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逃离他也就是了,何以要到杀人的地步?这样一来,你也会被官府追捕啊。”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女子往眼角抹了一把泪,“但我相公是个商人,有点小钱,我要是逃了,他一定会派人把我抓回来……倒不如我杀了他然后去自首,这样即使我会死,官老爷也会等我先把孩子生下来。”   “……”按照当朝的律令,若要处斩怀有身孕的妇人,的确会先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如此想来,这女子竟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孩子的平安,不免令人动容。“所以,姑娘这是正打算去自首?”   “是。”女子点了点头。   “但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这么做真能保住孩子的命,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爹娘,此生岂非也只能受人欺凌?倒不如……姑娘你帮我一个忙,我定会尽力保你们母子周全。”   “公子此言当真?”女子顿时眼前一亮——她看得出来眼前之人非富即贵,定是能够帮得上自己母子的人。   “我当然不会骗你。我叫秦陌钰,是……”   “啊,你是秦家六公子!”女子惊喜地打断秦陌钰,“我听说过你们秦家,人人都说你们满门忠烈,你是秦将军府的人,还曾为国受伤,我自然相信你!”   “多谢姑娘的信任。”   秦陌钰见此人竟是始终相信自己的,不由得心中一暖,更加下定决心,要保住这对可怜的母子。   “那你先随我回秦府吧,我找地方安置你,以免你被官府追捕。”   “谢谢秦公子!”女子不顾自己行动不便,朝着秦陌钰深深鞠了个躬。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大礼   以秦家的权势,要藏匿一个人不算难。   何况那女子的丈夫虽然有点小钱,但那时的商人地位不高,官府见这无头公案找不到凶手,也就搁置下了。   秦言鹏见秦陌钰带回一个有孕的女子,秦陌钰向他解释了女子的身世,秦言鹏虽然觉得藏匿钦犯有些不妥,但也觉得这女子实在可怜,若将她交出去她只有死路一条,也就尽力给他们提供了方便。   一个月后,叫作陈淮婧的女子在将军府的偏院生下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又过了一个月,陈淮婧出了月子,秦陌钰便把她和孩子一起带到了白潇河的跟前。   “潇河,你还记得那个秦业吗?”   “我当然记得!”提起此人时,白潇河有些咬牙切齿,“他抢了我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一职,我却还要天天在朝堂上看到他,甚至觉得他总是用嘲讽的眼神看着我……想忘记他都难!”   “那我们报仇的机会来啦。你看这女人,”秦陌钰指了指陈淮婧,“秦业这人作风不正,曾经强占民女,这就是被他欺凌过的女子。那日她哭哭滴滴跑到将军府上想找人替她做主,恰巧被我看见,便收留了身怀六甲的她,并保她平安生下孩子……如今这个孩子,就是秦业的罪证!”   “你是说这孩子是秦业的?”   白潇河立刻明白了秦陌钰的意思,这件事的确堪称秦业的把柄,但已经在秦业的事情上吃过一次亏的他,保持着几分谨慎,“可如果秦业一口否认呢?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孩子是他的?”   “这还不简单吗,可以滴血验亲呀。潇河,你真的觉得我会害你?”秦陌钰的神情有几分楚楚可怜,“这么多年来我待你有多好,难道你都看不到?我敢对天发誓,如果这孩子的血的和秦业的血不能相融,就让我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你别说了,”白潇河连忙打断秦陌钰,“我信你就是。”   于是一出好戏,即将在朝堂上上演。   只可惜秦陌钰在朝廷并无正式的官职,所以无法参与早朝,无法亲眼目睹这场好戏。   第二天早朝之前,秦陌钰派去的人把一张纸条递到了白沧岚的手上。   白沧岚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等下就等着看好戏吧。我只需你帮我一个忙,就是尽力保那对母子的平安,别让白潇河或任何人伤害他们。”   白沧岚不由得苦笑,不知道秦陌钰又在背着自己谋划什么了。   但如此临近的时间才知晓此事,他也来不及阻止。   白沧岚终究只好继续踏进了大殿,等待早朝开始。   “众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皇帝说着每天都会说的一句话。   “儿臣有事要奏。”白潇河上前一步。   “你说。”   “父皇,儿臣是想参秦大人一本。”白潇河瞟了秦业一眼,“此人表面仿佛很正直,但背地里私生活混乱,还无视法纪强抢民女,还请父皇能对他做出处置。”   “胡说八道!”秦业闻言顿时大怒,“潇王,臣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三番五次地意欲陷害臣,究竟居心何在?!”   白潇河冷冷笑了笑,“是不是陷害,很快就知道了。父皇,请允许儿臣传证人上殿。”   “准。”皇帝点点头。   然后,白潇河就示意手下带上了陈淮婧,以及她怀中的婴儿。   立于朝堂之上的秦言鹏见臣淮婧就是前些日子住在秦府偏院的女子,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未发一言。   “民女陈淮婧参见皇上。”陈淮婧抱着孩子跪下来,“求皇上为民女做主!民女被这秦业所欺,但他有权有势,民女就算把他告到衙门只怕他也会受到包庇……幸亏潇王殿下怜悯我们母子,愿为我们仗义执言。”   “我根本就没见过你!”秦业对陈淮婧愤怒地一瞪,然后老脸一红,看向皇帝,音量轻了几分,“皇上,其实臣至今仍未成亲生子,就是因为有隐疾在身,根本不可能欺辱什么女子……皇上若不信,大可以当场找太医替臣诊治。”   “哦?你有隐疾?”皇帝怔了怔,“来人,传太医。”   白潇河一听秦业这么说,顿时也愣住了。   白沧岚则有些暗暗好笑——秦陌钰定是已经早就掌握了这一情报,才能安排这么一出。   随后有好几个太医接连为秦业诊治,个个都证实了,他确实患有隐疾。   白潇河的脸色阵阵发白。   “你这刁妇!”皇帝暂时没有对白潇河发难,而是看向陈淮婧一声厉喝,“说,你是受何人指使,为何要蓄意诬陷朕的秦爱卿?你最好赶紧从实招来,否则朕就大刑伺候了!”   “民女该死!”陈淮婧连忙重重磕了个头,“此事都是潇王指使民女做的,其实,这孩子根本就是潇王的,玷辱民女的人也是他!”   “你说什么??”白潇河闻言差点没当场被气吐血,“我昨天才是第一次见到你!你休要为了自己脱罪而胡乱攀咬!”   “你就仗着我爱你,就逼我做这种昧良心的事!”陈淮婧往眼角抹泪,“还非把自己的孩子说成是别人的孩子,如今看着我即将受刑也不管不顾……皇上,民女可以让孩子当场跟潇王滴血验亲,证实孩子是他的。”   “验就验!”   白潇河还不信这个邪了。   然而验亲的结果却是,两滴血融在了一起。   “不……不可能!”白潇河的脸色一时间更是苍白入纸。   在场的人皆面面相觑,唯有白沧岚曾经从一个民间大夫那里听说,滴血验亲这种事根本就毫无道理,任何两个人的血都能融合。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白潇河跪到皇帝的脚下抓住他的裤腿,“是秦陌钰……对,这女子就是秦陌钰安排来诬陷儿臣的!昨天秦陌钰带儿臣见到这女子,让儿臣带她上朝来指证秦业……所有的事根本就是他安排的!”   白沧岚心中一紧,想不到白潇河居然直接把秦陌钰给供了出来,连忙开口:   “你说你昨天见过秦陌钰,是什么时辰见的?”   “昨天午时,他带这女子到潇王府找我,潇王府上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白沧岚冷笑道:“潇王府上全都是你的人,当然会跟你口风一致。昨天午时阿钰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见你?父皇,如今这孩子的血已经和老四的血相融,可谓铁证如山,还望父皇不要听信老四诬陷他人之言。” 第二十八章 渣男自食恶果   “不错。”   皇帝铁青着脸看向白潇河开了口:“孩子的事,你作何解释?”   “儿臣……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潇河磕头如捣蒜,“请父皇明鉴,正如秦业将军所说,儿臣与他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处心积虑地诬陷他!”   皇帝看了一眼那滴了血的水,又看了一眼陈淮婧,再次看向白潇河,“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父皇,陈淮婧是诬陷儿臣的,她绝对是诬陷儿臣的!就算二皇兄要护着秦陌钰,父皇你不想动他,还求父皇能对陈淮婧严刑拷问!她定会说出事情的真相!”   “这……”皇帝倒真有些犹豫了。毕竟,比起他自己的亲儿子,陈淮婧只是个陌生女子,就算打死了他都不会心疼。   “潇王你真是好狠的心。”白沧岚冷笑着再次开口,“你竟不惜令自己孩子的母亲受刑,也要为自己脱罪!”   白潇河看向白沧岚,也冷笑起来:“不知二皇兄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难道二皇兄也参与了这番诬陷我的行动吗?”   “你把我的阿钰也牵扯其中,我当然要上心!我早已对父皇明言,我已对阿钰情根深种,想娶他作王妃。”   “……什么?”白潇河倒真是料想不到,白沧岚居然已经对皇帝提出过这种事了。   秦言鹏闻言也是暗自一惊。   忽然,所有人都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闻声望去,才发现竟是陈淮婧,已经一头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白沧岚不由得心中一颤——秦陌钰嘱托他要保护好这对母子,但刚才他正和白潇河唇枪舌剑,一时没有留意,竟由着陈淮婧撞得头破血流!   “你这是做什么?”白沧岚连忙上前几步,扶起陈淮婧,想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此刻的陈淮婧已是气若游丝,“白潇河这个畜生竟说要对我用刑……与其受那些苦楚,还不如让我早些解脱吧……只求你们,帮我照顾好我这可怜的儿子生儿……”   陈淮婧最后看了自己刚才放在地上的孩子一眼,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潇王!”皇帝看向白潇河一声怒吼,“你口口声声说这女子是想诬陷你,谁会用自己的性命来诬陷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儿臣……儿臣……”白潇河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一时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潇王,朕一向宠爱你,但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朕失望了!来人,将潇王拖下去重责八十大板,然后带回潇王府禁足,没有朕的命令不可踏出王府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真的冤枉啊!”   白潇河连声喊冤,但这挽救不了他被拖出去大板加身的命运。   “秦爱卿,都怪朕教子无方,”皇帝有些尴尬地看向秦业,“朕的这番处置,秦爱卿可还满意?”   “皇上言重了,臣惶恐!”秦业忙道,“皇上已经对潇王做出了严厉的处罚,臣当然没有异议。”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蓄意诬陷朝廷重臣这种事,如果按重了处置就算处死也不为过。皇帝终究还是对他疼爱了多年的四儿子留了情。   “父皇,”白沧岚忽然抱起孩子开口道,“敢问父皇对这孩子打算如何处置?”   “这……”皇帝略一沉思,“他既然是潇王的骨肉,自需送到潇王府抚养。”   “儿臣认为此事不妥……潇王因这个孩子而受到父皇的重责,一定会对孩子怀恨在心,哪怕是他自己的骨肉,也难保他将来不会肆意打骂虐待这个孩子……儿臣恰好也膝下无子,还望父皇将他交予儿臣抚养。”   “如此也好。”皇帝点头,“你既然喜欢男子,将来是难有子嗣了,便把这个孩子过继到你那里吧。”   “多谢父皇!”白沧岚扣头谢恩,“那么父皇可是愿意答应儿臣和阿钰的婚事了?”   “……秦爱卿,”皇帝这时看向了秦言鹏,“此事你意下如何?”   “这……”秦言鹏目前只知道秦陌钰已经不再喜爱且恨透了白潇河,此事多半就是他设计出来陷害白潇河的,但至于秦陌钰对白沧岚究竟是何种态度,他并不知晓,“回皇上,犬子看似柔弱却向来很有自己的主见,此事臣不敢替他做主,还需问过他的意思。”   “如此也是应该的。”皇帝没有反对。   “既然如此,”白沧岚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剩下要做的就唯有继续积极主动地推进此事,“我下朝后就随秦大人回府去问阿钰的意思,秦大人觉得如何?”   “……沧王殿下觉得好便好吧。”秦言鹏只有这么回答。   这下,白沧岚终于不用偷偷摸摸地和秦陌钰见面了。   一下朝,他就正大光明地抱着婴儿到了将军府。   此刻的秦陌钰已经听到了朝堂上传来的消息。   他见到白沧岚时第一反应是要质问他为何要擅自求娶自己,但白沧岚的第一句话却是:   “抱歉,辜负了你的嘱托,没能保住陈姑娘的性命。”   “……这不怪你。”秦陌钰只好先回答了他这话,“陈姑娘本就有命案在身,我想她这么做也是为了顾全大局吧……她也怕她受不住刑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只有她死,真相才能成为永远的秘密。其实我这么做之前已经算到了一切的可能性,说到底,我就是个为了自己的目的草菅人命的人。”   “你不要妄自菲薄。”白沧岚搂过秦陌钰,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我虽不知事情的始末,但也感觉得出你已经尽力想保陈姑娘的性命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谁让你随便碰我的?”秦陌钰后退了一步。   “本王不能碰你吗?”白沧岚戏谑地笑了笑,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婴儿,“你已经即将成为本王儿子的母亲,和本王之间还那么生分做什么?”   “谁要成为你孩子的母亲!”秦陌钰狠狠瞪了白沧岚一眼,“你是不是有毛病,还要找个孩子来养?随便嘱托个可靠的人养着也就是了。其实他,并不是皇家血脉。”   “本王知道。”白沧岚的神色平静,“所谓滴血验亲根本就靠不住。” 第二十九章 拒婚   “你也知道这个?”秦陌钰愣了愣。   “是。本王曾听一个民间大夫说起过,其实任何两个人的血液都能相融。”   “你也和民间大夫接触过吗?”   滴血验亲的事,秦陌钰是听来自民间的刘大夫说起,他当时颇为惊异,甚至还因为好奇找了小厮跟自己试了试,两人的血还真的相融了。   “说来我那时就在想,宫中那么多御医从未对滴血验亲提出质疑,难道真是民间大夫的医术更高吗?不过后来我想通了,历来后宫多秽乱之事,御医需要有个方法来验证皇室血脉,但他们却根本找不出这个办法,便只能这样糊弄了。刘太医已经当了多年御医也没跟别的太医提起此事,也是默认了这种规则吧。”   “你说得不错。”白沧岚微笑着点点头,“其实本王一向认为血脉这东西没那么重要。就像这孩子,大家都以为他是皇室血脉,那他就是皇室血脉。本王已经说过,本王将来登基后只会有你一个皇后,到时候,这个孩子就是太子。”   “……你为什么已经想那么远去了?”秦陌钰不由得扶了一下额头,“我告诉你,我现在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向白潇河复仇,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我不想当谁的王妃,不想当谁的皇后,也不想养什么孩子。”   “呵,听闻你上个月带小蓝找兽医去势,之后日夜对它悉心照料,如今它已经全然恢复了。你明明这么会照顾小生命。”   “我可以照顾小蓝,但我没有兴趣照顾你的孩子!”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白沧岚见秦陌钰态度强硬,把笑容一收,“你已经不可能再和白潇河作伪下去了,而且他今后必定恨你入骨。本王必须把你留在身边保护你,否则他和郑贵妃定会向你寻仇。”   秦陌钰冷笑道:“你当我将军府是吃素的,当我秦陌钰身边的守卫都是吃素的,我还非得要你沧王殿下出马才能周全了?”   “秦陌钰,”白沧岚瞬间更是脸色一沉,“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不愿意嫁给本王?”   “我不讨厌你。”秦陌钰说完这句话,白沧岚的神情还没来得及缓和,他又补充了一句,“但也不喜欢你。我是男子,不愿嫁给任何人作妻子。”   白沧岚闻言也冷笑起来:“你当初明明一心想当他白潇河的皇后,如今倒在意起自己的男子身份来。说到底,你只是不想嫁给我。”   “……”   秦陌钰也实在不知要怎么跟白沧岚解释清楚这个问题。   上一世,他在十八岁之后只为白潇河一人而活。   而这一世,他的确如刚才所说只为复仇而活,已经根本不想再考虑感情问题。   “你如果想这么理解,那就这么理解吧。”   “你莫不是还想着等白潇河好起来被解除禁足,再去跟他解释事情跟你没关系,再继续跟他又爱又恨地纠缠下去吧!但愿你不要后悔!”   白沧岚说罢,就转身拂袖而去。   “……”秦陌钰立于原地沉默不语。   “公子,”对刚才那一幕有点看不下去的阿云忍不住出声,“奴才想斗胆说一句,其实沧王他对你也不错,你不用总是这么强硬地拒绝他吧?如今你已经算是和潇王撕破了脸皮,要是连沧王也得罪了,将来在朝堂上如何立足?”   “他对我不错?不错在哪儿?”秦陌钰没好气地道,“先是非要让我跟他这样那样,然后又是不经我同意就直接向皇上求赐婚,想直接强硬地让我成为他的王妃……他如果真的喜欢我,就不能好好追求我一下?”   “呃,这……”阿云一时有些语塞,但随即又想恍然大悟似的,“那就是说如果沧王能好好追求公子,公子还是愿意接受他的吧?”   “……不要瞎总结。”秦陌钰白了阿云一眼,“下去吧,我还很忙。”   “是。”阿云只得退了出去。   秦陌钰坐回书桌边心不在焉地打开一本书,其实心中也很烦乱——   他知道阿云说得对,以如今的状况如果连白沧岚也得罪了,自己的处境的确很堪忧,而且还可能会对秦家带来麻烦。   白潇河,郑贵妃,郑显,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之前郑贵妃还看在白潇河的面子上多少留了点情,如今她只怕也打算跟自己不死不休了。   而此刻的郑贵妃,正跪在御书房外求见。   “皇上,”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开口,“贵妃娘娘她还一直在外面跪着磕头,您真的不见吗?”   “朕已经说过不见了!”皇帝不耐烦地衣袖一挥,“让她滚回去!教出了这样的好儿子,朕不罚她也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来求情!”   “皇上,臣妾不是来替河儿求情的!”门外传来郑贵妃的呼喊声,“臣妾只求能去看他一眼!他如今有重伤在身,又心中郁结,臣妾真的怕他会想不开啊!”   “要是那么容易想不开,他就没资格做朕的儿子!”   “是,臣妾知道他罪孽深重,臣妾也教子无方,实在羞见天颜……可是皇上您还记得河儿当初是如何的懂事孝顺、宽厚仁慈?作为父母,孩子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样的,您就不会和臣妾一样去考虑这个问题吗?”   “……你进来吧。”听到这里,皇帝终于有了些许和郑贵妃交谈的欲望。   郑贵妃跪着移了进来,“皇上,臣妾认为原因就只有一个,就是他误交了秦陌钰这样的朋友!从万寿节的事情开始河儿就连连犯错触怒天颜,可是让戏班给皇上贺寿本就是秦陌钰的主意……皇上,不管您信不信臣妾都必须尽到提醒的指责,此人实在居心叵测,不得不防啊!”   “……”皇帝陷入沉思。   郑贵妃见皇帝没出声,续道:“臣妾和河儿本与秦家还有秦陌钰都无冤无仇,为何要蓄意诬陷他?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冷笑着开了口:“难道不是因为白潇河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想找只替罪羊?加上秦陌钰又是沧王喜欢的人。”   “那只能说秦陌钰就更可疑了!是什么样的人会游走于两个王爷之间?” 第三十章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皇帝听郑贵妃那么说,顿时脸色更冷,但如今少了个可用的皇子,势必要更加依赖白沧岚,秦陌钰又是白沧岚喜爱的人,没有证据不能贸然去动他。   “你放心,朕过几日就赐婚给秦陌钰和沧王,不会再让秦陌钰有机会游走于任何人之间。并且朕也会勒令秦陌钰和秦家断绝关系,远离军权,安心做好他的沧王妃便是。”   “皇上分明也已经对秦陌钰起了疑,却不去伤他,可见是出于对沧王的舐犊之情……”郑贵妃有些苦涩地一笑,“但恕臣妾之言,沧王与皇上间生疏多年,父子情岂是轻易能修补得了的?而河儿从小到现在一心敬爱于皇上,皇上难道真的忍心与他父子情绝?”   “朕并没有这么说过。”皇帝知道郑贵妃说的都是事实,“只要白潇河这段时间能在府中安心思过,痛改前非,来日朕兴许会给他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那么,就请皇上允许臣妾去见见河儿,转达皇上的这番心意吧!”郑贵妃再次提起此事,“这样河儿一定能振作起来,好好重新做人!”   “……”皇帝沉默了片刻,“朕已经说过任何人不许探视,朕说过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岂有随意收回之理?”   “可是,臣妾听说河儿他回府后便高烧不退,大夫说他是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意念……他若真的活生生被烧死了,皇上于心何忍?!臣妾说句僭越的话,若真如此,皇上与臣妾间的情谊只怕也只能绝了!   皇上,臣妾自与您初遇便对您一见倾心,多年来尽心尽力服侍于您,难道这份情谊您真的全然不顾了吗?!”   “……”皇帝也还记得和郑贵妃初遇时的情形。   那时他去民间微服出游,偶遇了正在湖边赏花的郑氏,见她人比花娇美艳不可方物,而郑氏也被器宇不凡的皇帝所吸引,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郑氏出身高贵,并不愿嫁作人妾,只为了她心仪的男子,才甘愿入宫选妃,屈居于皇后之下。   郑氏的这份情谊皇帝也一直铭记在心,所以自她入宫以来便盛宠于她,在她生育后更是将她晋到了后宫中唯一的贵妃的位份。   可以说郑贵妃在后宫的实际地位几乎算是可以和皇后平起平坐,加上她自幼性情骄纵直率,面对皇后也从不畏惧,甚至在很多人的眼中,她才是皇帝真正的最爱。   “哎,罢了……”皇帝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做出妥协,“你想去看河儿就去看吧。务必让他振作起来。”   “多谢皇上恩典!”郑贵妃重重扣了个头,“臣妾必不负皇上所托!”   当下,郑贵妃就急匆匆赶往了潇王府。   此刻,白潇河正迷迷糊糊地侧卧在床上。   他的确发着高烧,额头上搭着一条湿毛巾,侧卧的姿势让他的毛巾很容易滑落,但他臀上有伤,实在是躺不下去。   服侍的丫环不断地帮他重新搭好毛巾,这活儿做多了不免有些不耐烦,见着换水的小厮端着盆子进来,忍不住侧头抱怨了一句:“你说咱们王爷还能东山再起吗?我们这些下人今后是不是也没出路了?”   “好大胆的丫环!”忽有一个人冲进来狠狠给了她一耳光,那人正是怒气冲冲的郑贵妃,“还轮不到你们这些贱婢来妄议这些事!来人,拖出去杖……杖五十!”   郑贵妃本想说“杖毙”,但念着白潇河如今还状况堪忧,还是为他积点德吧。   “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啊!”   郑贵妃没耐心听丫环的连声求饶,示意小厮堵住她的嘴,把她给拖下去打了。   “河儿……”郑贵妃既爱怜又担忧地看向双目紧闭的白潇河,“母妃来看你了!你能听到吗?”   “母妃?”白潇河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看向母亲的眼神中却并无惊喜,而是充满惶恐不安,“母妃对不起!孩儿让你失望了!”   白潇河一直都很害怕让母亲失望。   他并不是生来就想争夺皇位,曾经他只想安静地做父母最宠爱的孩子,承欢膝下,他也想过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可是在他五岁时的某一天,母亲忽然跟他说:“河儿,你一定要足够优秀,要干掉太子,干掉其他所有皇子,成为你父皇最重要的那个儿子,才不辜负母妃疼爱你一场!”   “为什么母妃?”白潇河惊愕且懵懂地看着母亲,“为什么儿臣一定要当太子?”   “你不当太子,我们母子就今生今世都会被人踩在脚下!对,你父皇现在是宠你,可你想过他百年之后会如何吗?这个皇宫会成为太子和皇后的天下,到时候我们母子只有任人欺凌的份儿!”   “可是儿臣觉得,”白潇河依然迷惑,“母后和大皇兄都是很和善的人,不会为难我们。”   “你这傻子!”郑贵妃用食指在白潇河额头上戳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吗?你知道前两天皇后在私底下跟本宫是什么嘴脸吗?总之你记住本宫的话,一定要当太子,否则我可就不疼你了。”   “儿臣记住了。”幼小的白潇河面对母亲这么可怕的威胁,只能乖巧地答应。   从此,他就努力往这条路上走,哪怕变得虚伪卑鄙,哪怕委屈了真正爱的人,也再难回头。   “你也知道你现在这样对不起我?”郑贵妃的神情冷了几分,“我辛苦养你到这么大,不是为了看你动不动就崩溃!不过就被你父皇打了一顿,禁了下足,这有多大的事?你还真认定自己不会东山再起了?”   “可是……”白潇河一脸怅惘,“儿臣真的还有机会吗?父皇他已经对儿臣失望了。”   “那你以为你父皇为什么要允许本宫来看你?他刚才亲口跟本宫说了,只要你能改过自新,他会给你机会的!”   “当真?”白潇河黯淡的眼眸中终于添了几分光芒,“那……父皇既允许母妃来看望儿臣,能不能让我也见见秦陌钰?”   “什么??”郑贵妃差点没被这句话活活气死,“你怎么直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贱人?!”   “母妃放心,我已经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只想跟他做个了断……求母妃成全!”白潇河说着就要挣扎起来下跪。   “你别动。”郑贵妃拦住他,没好气地道,“本宫来看你这恩典可是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怎么帮你再求一个?他秦陌钰武功不行了,轻功还是能施展几分的,我安排他偷溜进来见你吧。”   “多谢母妃!”   事到如今,白潇河只想问清楚秦陌钰一句话。 第三十一章 了断   有内部人员松懈了潇王府的守卫,刻意安排一个人偷偷进来,这还是不难的。   秦陌钰应允了。他也觉得有些话到了跟白潇河说清楚的时候。   当然了,这事要是被白沧岚知道,他又得坚决反对,到白潇河的地盘上无论如何也不能保证完全没有危险。   但秦陌钰认为现在郑贵妃母子不敢再公然动自己,因为如今白沧岚势头正盛,而在众人眼中自己已经是白沧岚的人了。何况白潇河已是戴罪之身,绝不敢再做什么雪上加霜的事,否则皇帝再轻轻动下指头就能捏死他。   “陌钰,你来了。”见到秦陌钰的时候,白潇河的烧倒是退了,但依旧显得虚弱。   “你想跟我说什么?”秦陌钰站在远离他床的地方,淡淡地问。   “沧王他求娶了你,你是不是就快成为沧王妃了?”   “这和你无关。”秦陌钰冷淡回答,“你让我辛苦溜进来,就是想说这个?”   “不是。”白潇河摇头,“我只想问清楚一件事——最近的林林总总,是不是都是你设计陷害我的?”   秦陌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藏不了什么人偷听,不会有皇帝之类的忽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终究点了点头。   “是。从戏班到敌国细作,再到那怀孕女子的事,全是我安排的。”   “为什么?!”白潇河一时间又是悲愤又是难以置信,“你我多年情谊,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竟要这样待我!”   “……”秦陌钰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严格说来,他这一世倒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不过……   “就凭你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个,心头真正在意的人却是阿青!你这般三心二意,还虚伪狡诈地欺骗我的感情,也好意思说没有对不起我??”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跟阿青之间没有什么!”白潇河的第一反应还是抵赖。   秦陌钰冷笑道:“你只见着个长得跟他像的人,就可以日日笙歌到搞垮自己身体的地步,还敢跟我说对他没什么?是啊你我多年情谊,所以我在他把你彻底搞废之前将他带走了,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   哦对了,再告诉你件事……阿青会离开你,那也是我设计他听到了你那番话。”   “你!!”白潇河瞬间气得想吐血。   “但话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是你自己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你怪得了谁?总之阿青已经对你伤心绝望,不可能再喜欢你了。”   “……那孩子呢?”白潇河忽然又想起一事,“你是如何设计出一个我的孩子?莫非是你某次迷晕了我,然后让那个女人跟我发生了些什么?”   “……”秦陌钰发现白潇河直到现在还相信那孩子是他的,不由得暗暗好笑,也索性就不去拆穿,“这我不想解释,你觉得是那便是。”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不能让他留在白沧岚手上!”   见白潇河对孩子竟也有几分舐犊之情,秦陌钰心念微动,“你就安心让孩子待在沧王府吧,沧王会善待他的。白潇河,你若从今以后安分待在这府上当你自己的王爷,我可以考虑你我之间两清,不再找你麻烦。你若还敢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所以是他白沧岚也想要那个位置对吗?你现在心头已经只有一个白沧岚了!”白潇河神情悲凉。   “我心头有谁没谁与你无关。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告辞。”扔下这句话,秦陌钰转身就要走。   “陌钰!”白潇河猛地从床上扑腾下来,一把抓住秦陌钰的衣角,“算我错了好不好?我已经彻底失去阿青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以后他也不可能再横在我们中间了!”   “所以你认为这样我就满足了?”   秦陌钰回过头,脸上的神情依旧冷冽如冰霜。   “你心里最爱的人是他,仅仅因为现在只有我能待在你身边,我就能对你过往的欺骗全然不顾?抱歉,我的爱没有那么卑微。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说罢,秦陌钰狠狠撩开白潇河抓着他衣角的手,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白潇河的房间,不顾受伤的白潇河是如何摔倒在地,惨叫声声。   秦陌钰走出潇王府,心头多少有些惆怅。   好歹,对方是他曾经爱了八年、付出了八年的人。人生一共也没有几个八年。   但是,秦陌钰对他的决定非常坚定,绝不会后悔。   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回到将军府,却发现白沧岚正在那里等他。   现在的白沧岚既然已经向皇帝求过赐婚,是终于可以天天大摇大摆进来了。   “你去哪里了?”白沧岚迎上来问。   “你是在审问我吗沧王殿下?”秦陌钰语带嘲讽,“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如你所愿,我已经和白潇河彻底了断清楚了。”   “你去了潇王府?”白沧岚微微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又想跟我说太危险了之类的?你觉得这些事我自己不会考虑吗?”   “……先不说这个,你看起来,”白沧岚直直凝视着秦陌钰的眼睛,“很不开心。”   “我开心不开心跟你有什么关系?”秦陌钰发现自己现在面对对这两个男人,一个都不想再温文尔雅了,“我已经拒绝当你的王妃了,你为何还要来纠缠?”   “本王偏要纠缠。”白沧岚一把搂过秦陌钰,将他禁锢在怀中,“本王方才和你爹谈过了,他已经认可了我们的婚事。”   “那又怎么样?我要不要嫁你是我的事,爹要是喜欢你他自己嫁你好了!”   “你现在可真是口无遮拦。”白沧岚哑然失笑,“不过,本王就喜欢你在本王面前这样。”   “……”秦陌钰也蓦然间发现,原来他内心是个部分很羡慕能像五哥一样,整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指责白潇河虚伪,但他自己有时候又何尝不虚伪呢?   只愿从今以后,再也不需要矫饰什么。 第三十二章 你是不是真一点都不在意我   “罢了,本王好话歹话都已经说尽了,暂时也拿你没办法。”白沧岚放开秦陌钰,“你爹方才说,等你回来了要跟你谈谈。去见他吧,让本王的老丈人帮着本王劝劝你。”   “去你的老丈人。”秦陌钰白了白沧岚一眼,便转身去往父亲的房间。   “爹,”秦陌钰敲了敲房门,“听说您找孩儿有事?”   “钰儿,进来坐吧。”秦言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座位,“爹是想找你谈谈你和沧王的婚事。”   “我记得爹以前还叫我远离他呢。”秦陌钰没好气地道,“他到底给爹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竟倒戈一心向着他?”   “哎……”秦言鹏叹了口气,“听了他刚才那番话,爹觉得,以前是爹不了解他,其实,他当真是对你情深一片。”   “哦?”秦陌钰一时间倒是更好奇了,“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不让我告诉你。钰儿,你有没有想过,”秦言鹏话锋一转,“以现在的局势,秦家和潇王还有郑贵妃他们已经注定势同水火,如果你还要坚决拒绝沧王,那……”   “我明白了。”秦陌钰陡然间神情一冷,打断了父亲,“刚才沧王是说了什么威胁你的话,对吗?他说如果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他就要对付秦家?而你觉得,为了整个秦家,牺牲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钰儿!”秦言鹏的神情也顿时严肃起来,“难道在你心里,爹就是这样的人?!”   “你可不就一向是这么个顾全大局的人吗?”明明说着一个褒义词,秦陌钰的语气却有些冷嘲热讽,“六年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六年前,要不是秦言鹏拒绝答应敌人任何条件,秦陌钰也不会在敌营中受尽折磨,终至于落下一身病骨。   秦陌钰在理智上一直都理解父亲的忠君爱国之心,但从情感上也一直都难以原谅父亲。   如今虽然和父亲间关系缓和,但这件事仍像一根刺一般一直插在他心上,稍微一被碰到,那个地方仍旧会隐隐作痛。   “钰儿,爹不是这样的人,沧王也不是!”   “好了你放心吧爹,”秦陌钰冷冷道,“我绝不会让他白沧岚动我秦家人的一根头发,倘若真的到了必须献出自己才能保全秦家的那一天,我会顾全大局的。毕竟,我可是爹你悉心教导出来的好儿子呢。爹要是没别的吩咐,那孩儿告退了。”   说完这番话,秦陌钰不等父亲回答,就转身快步离开了父亲的房间。   “跟你爹谈得如何了?”白沧岚迎了上来,却发现秦陌钰的神情比刚才更冷了。   “我已经说过,你别指望我自己不愿意的事爹就能让我点头。沧王殿下请回吧。”秦陌钰下了逐客令。   “……”白沧岚一瞬间有种冲动,想强硬地直接把他抱到房里去,彻底收服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但他知道,以秦陌钰的骄傲,这样做只能让他的心离得更远。   “你该不会事到如今还对白潇河余情未了吧?!你知道如果你执意跟他在一起会有怎样的下场吗?一旦他登基, 不仅你和你爹性命不保,连你秦氏全族都会跟着遭殃!”   “……?!”秦陌钰惊愕地抬头看着白沧岚——他最惊愕的点在于,白沧岚所说的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可是,他怎么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你……为何这么说?”   “这是……”白沧岚迟疑了片刻,“是本王根据白潇河的为人做出的猜测。”   “这种事怎能妄加猜测?你有什么凭据?”秦陌钰追问。   “……婚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本王先走了。”   白沧岚有些心虚地转身逃离。   既有几分说漏嘴的慌乱,又有再次被秦陌钰拒绝的不悦,他今天已经一点心情都没有,但还是不得不处理了一些属于他的事务,然后入宫向皇帝做了一番汇报。   他离开皇帝宫殿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忽然间,一阵棍棒打人声和女人的哭喊声传来。   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丫环正在被按在地上责打,她已经全身血肉模糊,情状惨不忍睹。   白沧岚脑中一个激灵——   这一幕不是很眼熟吗?   上一世分明就发生过。这丫环是郑贵妃故意安排在自己会经过的路上,也是故意让她这么凄惨,好激得自己去救她。   想不到现在白潇河都这样了,郑贵妃依然有心情安排这出好戏。   那这次还要救她吗?   罢了,她也是个被郑贵妃安排的可怜人。   “住手。”白沧岚出了声,“她犯了什么事?”   “拜见沧王殿下。”行刑的太监停手向白沧岚行了个礼,“回沧王殿下,这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丫环,她偷了娘娘最爱的珠钗还不承认,娘娘很生气,命奴才们将她杖毙。”   “奴婢是冤枉的!”被责打的丫环桂儿泪流满面地喊了起来,“奴婢从来没有拿过娘娘的珠钗,奴婢真的是冤枉的,求沧王殿下救救奴婢!   白沧岚看着那太监淡淡道:“你们说她偷了珠钗,可有真凭实据?”   “这……当时只有这丫头在打扫房间,然后娘娘的珠钗就不见了,除了她岂会有旁人?”   桂儿泣道:“定是有旁人趁守卫松懈时溜进去过!”   白沧岚道:“你们光凭这点就认定她偷了东西,实属证据不足。贵妃娘娘权势虽大,也不可在宫中草菅人命。告诉贵妃娘娘,不许再伤害她,否则本王便去将此事禀明母后,让她处置。”   “是是,奴才们这就放了他。”太监不敢违逆白沧岚,忙把桂儿扶了起来。   “多谢沧王殿下的救命大恩!”桂儿刚站起来又跌跌撞撞地跪下,向白沧岚行了个大礼,“请让奴婢小小回报殿下一番,否则奴婢心中实在难安。”   前世白沧岚推辞了一番却见她执意坚持,也就允了,这次他索性直接点头:“你要如何回报?”   “奴婢别无所长,只是厨艺还尚可……奴婢现在去为殿下做两样小菜,殿下就当作夜宵,可好?”   “好。”   白沧岚明知桂儿准备在酒菜里动手脚,但还是同意了。   前世是自己硬生生地熬过去了,没有和任何人发生什么。   宫女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女人,这种事传出去白沧岚一定会受到重惩,这就是郑贵妃的计划。   而白沧岚这一次是自己选择了中计。   一来,桂儿若做不成此事定会受到郑贵妃的惩罚。   二来,更重要的是,白沧岚就偏想看看,他在秦陌钰心中是不是真就一点分量都没有。   于是,中了药的白沧岚,咬牙坚持着,快马加鞭地往秦陌钰府上赶去。 第三十三章 同意婚事   当秦陌钰知道白沧岚的来意,第一反应是生气:   “你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逼我就范是不是?!”   “你可以不就范。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碰你一根头发。我就在你面前熬过去。”   此刻的白沧岚,手中握拳,指甲已生生嵌入了皮肉之中,甚至将自己生生掐出了血迹。   “本王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点都不在意本王的死活!”   “……”秦陌钰当然知道,中了这种药,要靠自己生生熬过去会极其痛苦,甚至有性命之忧。   白沧岚见秦陌钰仍在犹豫,但身上实在难受,只能用头狠狠撞了一下柜子,顿时头破血流。   秦陌钰连忙帮他止血,“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你身边有那么多侍卫小厮,我看那个影昀长得也挺好看,他们难道不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吗?为什么非要大老远地来找我?”   “因为本王在这世上就只想触碰你一个人!”白沧岚一句话脱口而出。   “……”注视着白沧岚炽热的眼神,感受到他这句话并非作伪,而是出自一腔真情,秦陌钰在万般纠结之中,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微不可查的动作并没有瞒过白沧岚的眼睛,他顿时大喜,扑上去与秦陌钰相拥相吻。   ……   一番云雨之后,白沧岚心满意足地将秦陌钰拥在怀中,柔声道:“阿钰,我们都这样了,你该不会还不肯答应我们的婚事吧?”   “我简直要怀疑这件事是你自己安排的苦肉计!”秦陌钰狠狠瞪了白沧岚一眼,“你想娶我就娶吧, 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就等着下场比白潇河更加凄惨吧!”   “我不敢我不敢。”白沧岚幸福地笑起来,“阿钰你放心,本王这一世定会好好待你,绝不负你。”   秦陌钰“哼”了一声,“我累了,睡觉了。”   “好。”此刻的白沧岚对秦陌钰言听计从,“本王知道你今日累了,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随本王进宫觐见父皇,告诉父皇你同意婚事了。”   “知道了。”   第二天,两人便一起进了宫。   皇帝听了白沧岚的汇报,并未说出祝福之语,却一脸严肃地凝视着秦陌钰:“朕赐婚给你们,你今后就是沧王妃了,须得交出手中的兵权,从此与秦家军再无牵扯。”   “儿臣明白。”皇帝的这个要求并不出乎秦陌钰的意料,“儿臣会把兵权全都交给家父或家兄。”   “如此甚好。”皇帝点点头,接下来却又说道:“还有,你要和秦家从此一刀两断,再不往来。”   “父皇!”白沧岚抢在秦陌钰之前开了口,“你这要求未免太过残忍!”   “残忍?”皇帝看向白沧岚,神情一冷,“你是在指责朕吗?”   白沧岚也神情肃然,“若是父皇非要这么做,这个亲儿臣便不成了。”   “混账!”皇帝气得一拍桌子,“赐婚是你求着朕赐的,亲你不成也是你自己的损失,现在你是在拿这个威胁朕吗?!”   就连秦陌钰闻言也十分惊愕——白沧岚一直心心念念要将自己据为己有,他这突然又是闹哪出?   秦陌钰忍不住在白沧岚耳边轻声道:“反正我跟爹之间现在也没什么父子情深,这要求答应也就答应了吧。”   “不行。”白沧岚轻轻答了一句,然后抬高音量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并非威胁您,而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若是换作儿臣,要儿臣与父皇断绝关系才能成亲,那这亲成来又有什么意义?”   “……”皇帝听白沧岚这么说,脸色缓和了些许,“这么说,沧王你是在意和朕的父子亲情,这才推此及彼?”   “正是。”白沧岚认真地点点头,“爱情固然令人沉醉,但并不是人生唯一重要的东西。儿臣与父皇生疏多年,近来才终于亲近了些,这种感觉令儿臣倍感温暖。而阿钰他其实也有类似的处境……还求父皇不要令一对父子形同陌路,这实在是世间最残忍之事。”   “……”皇帝沉默了半晌。   其实要说刚才白沧岚的威胁没用,实则还是有几分用的。白沧岚和不和谁成亲虽然是他自己的事,但若他真的因为皇帝的命令而失去这桩姻缘,父子间必然又会生出间隙来,他就不会再那般忠心不二地效力于皇帝。   所以白沧岚都这样软硬皆施了,皇帝最终只好点了头,“罢了,秦陌钰,兵权你是不能再碰了,但你和秦家之间还可以往来。”   “多谢皇上!”秦陌钰闻言一喜,忙扣头谢恩。   “如果没别的事,你们就下去吧。”毕竟刚才和白沧岚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皇帝现在没多想再看到他们。   “是,儿臣告退。”   白沧岚牵着秦陌钰的手,走出了皇帝的宫殿。   “刚才……谢谢你。”   秦陌钰朝着白沧岚道了句谢,却发现他侧脸的神情有些落寞。   “哎。”白沧岚叹了口气,“你以为我刚才说那些是真心话吗?其实那都是在玩弄心计罢了。我已经不可能再指望和那个男人之间有什么父子亲情了。”   “……我明白。”   当初皇帝毫不犹豫地相信了钦天监的话,认定白沧岚是“天降灾星”,像送瘟神一样地送走了他。   那时白沧岚没有生母又失去了养母,正是最伤心最无助的时候,而皇帝的举动,无异于给他添了致命一击。   世间再也没了一个对自己真心相待的人,秦陌钰有些难以想象,幼小的白沧岚在那样处境下是如何熬过来的。   白沧岚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以为,他在对我讨厌恐惧的时候就远离我,在发现我尚且有几分用之后又来靠近我,那我就该忘记前事对他感激涕零……其实我早就过了需要父爱的时候,有些他嘘寒问暖几句,我只觉得恶心。”   “好了王爷,”秦陌钰不得不打断他,“宫里不是能畅所欲言的地方,小心隔墙有耳。先回府吧。”   “嗯不说这些了……但是阿钰,你和我不同。”白沧岚注视着秦陌钰的眼神柔和了些许,“我上次与你爹交谈,便知他是真心疼爱于你。我不希望你们也走上我和父皇同样的路。”   “……就因为我爹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你们就互相看对眼了吗?”秦陌钰想起上次白沧岚可能和父亲对什么交易达成过一致,心中还是有些不悦,“行了我们各回各府,你不用整天跟着我。”   “那好。”白沧岚暂时停下脚步,在秦陌钰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阿钰,那你就回去等着良辰吉日一到,本王就用八抬大轿来迎娶你。”   如今秦陌钰是没法拒绝白沧岚的亲近了,但还是没好气地道:“男子与男子成亲要什么花轿?简单些吧,省得让人指指点点。”   “好好,你说了算。”白沧岚宠溺地笑笑,便暂时作别了秦陌钰。   秦陌钰回家后,径直去找了秦子琅。   “五哥,以后我手中的军队就都交给你了。”   “为什么……是给我?”秦子琅有些诧异,“你直接交还给爹让他来分配比较好吧?”   秦陌钰笑了笑,“因为我觉得现在比起爹,我更信任五哥你。五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太子为人如何?”   “太子啊,”秦子琅提起这人时有些不屑,“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才能平庸,耳根子又软,倒不知皇上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怎么就培养出了这样的长子。”   “哈,这个家里果然就只有五哥你最敢直言不讳。”秦陌钰笑着说完这句话,随即神情又严肃了几分,“所以五哥,如果有一天太子和沧王之间有冲突,你会向着谁?”   “沧王该不会是想起兵夺位吧!”秦子琅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这事……这事我看你们还是慎重,我这一时……也不知道该帮谁才好……爹向来教导我们不能做乱臣贼子,可是于公,沧王他像是更合适的君王人选;于私,你现在又成了沧王妃……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秦陌钰见五哥对这个问题并不像父亲那般坚定,就知道今天自己这决定是对的,“五哥你放心吧,如今皇后和太子的地位还很稳固,我们怎么可能贸然行事?就连那白潇河,也说不定哪天就死灰复燃了。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你这随便问问,是要吓死我!”秦子琅闻言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好了小钰,你没事就别想这些了,安心地当你的沧王妃呗。”   “我知道了五哥。”   如今秦陌钰暂时不必再想计策对付谁,从这一天起,唯一的事情还真就是看看书逗逗猫,等着白沧岚来迎娶他。   一个月后,终于到了钦天监择定的良辰吉日。   白沧岚身披红袍骑着红马翩翩而来,身后迎亲的队伍是少不了的,但他听了秦陌钰的话,并没有过于铺张。   秦陌钰也骑在马上,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抱着小蓝,到了白沧岚身旁,与他溏淉篜里并肩向沧王府的方向行去。 第三十四章 大婚之日   白沧岚看了小蓝一眼,在秦陌钰的耳边轻笑道:“你这怎么有点奉子成婚的架势?”   “奉你个头。”秦陌钰双颊微红地瞪了白沧岚一眼。   不过等经过种种繁琐的礼仪,到了洞房花烛之时,秦陌钰倒是很温柔贤惠。   他老老实实地跟白沧岚喝了合欢酒,待白沧岚命喜婆都下去之后,就将手伸到白沧岚的腰带上,“我给你更衣吧。”   白沧岚双眼满含幸福的笑意,凝视着秦陌钰因烛光的映照而更添暖意的绝美脸庞,“阿钰,本王终于娶到你了。”   “王爷你放心,我既已嫁你为妻,自会努力尽到妻子的义务。”秦陌钰平素也没伺候过旁人,解那繁复的衣带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但他努力研究着,终于把该解的地方都解开了,替白沧岚脱下喜袍。   “这些事都不重要,让下人来做也无妨……你还是多尽一尽更重要的义务吧。”白沧岚有些邪恶地一笑,抬起秦陌钰的脸,就要朝他的唇吻下去。   秦陌钰闭上双眼等待着。   白沧岚却陡然间发现,他的神情真就像只是在尽义务而已,没有喜悦,没有期待,什么都没有。   “……阿钰,”白沧岚停下动作,放开了抬着秦陌钰下巴的手,“你实话回答本王一个问题——你爱本王吗?”   “……”秦陌钰睁开眼注视着白沧岚认真的神情,沉默了片刻,“王爷真想听实话?其实我早已说过,我对感情之事已经心累,恐怕暂时没办法再去爱任何人了。”   秦陌钰此生唯一心动过的,只有当年那戴着面具的男子。   后来在和白潇河多年的爱恨纠葛中,这份对爱情的美好憧憬早已被消磨殆尽。   “王爷,对不起,也许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没关系。”   白沧岚并未露出秦陌钰想象中的恼怒神情,反而温柔地一笑,柔声打断了秦陌钰的话,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只要能这样与你待在一起,抱着你,我已心满意足。其实之前做那些我也是出于无奈,我必须让你尽快彻底远离白潇河。如今,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睡吧。”   于是两人的新婚之夜,白沧岚竟只是搂着秦陌钰入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曾经,秦陌钰有几分反感白沧岚的触碰,但此刻感受着白沧岚的体温,他只觉得很安心,很温暖,同时也感动得鼻子发酸——   原来这个男人强硬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这么温柔的心,原来他真的爱自己爱到了可以为自己做出足够妥协的地步。   自从十八岁那年的事情之后,秦陌钰便落下了失眠的毛病,有时甚至整夜都睡不着。   但这个晚上,秦陌钰睡得很沉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按照规矩,新婚的二人要一起入宫像皇帝和皇后请安。   皇帝只是说了一些场面话,皇后也仍旧那副温柔端庄的模样,请安过程实在不值一提。   而令白沧岚和秦陌钰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在准备出宫时,被一个丫环给拦住了。   那丫环正是那天给白沧岚下过药的桂儿,“拜见沧王殿下,拜见沧王妃……沧王殿下,奴婢有些话想跟您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白沧岚挑了挑眉,“你倒还敢和本王说话?罢了,倒也算是你成全了本王和阿钰的好事……走吧。”   秦陌钰好奇地跟上去:“我也想听听你们要说什么。”   于是,三人当下便一起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   “奴婢有事想斗胆请教沧王殿下。”桂儿直入主题,“那日沧王殿下的举动,奴婢实在很疑惑——殿下像是早知道酒菜有问题似的,吃了两口药效尚未发作就匆匆走了……这难道是奴婢的错觉?”   “原来被你看出来了。”白沧岚笑了笑,“没错,那天本王就是明明觉察到酒菜有问题,还故意吃了下去。只因本王知道你和本王无冤无仇,定是受人指使,如果让你自己选择,你断不会愿意让自己被打得血肉模糊来成就此事……本王怕你行事不成功被人责罚,所以故意中计。虽然并没有那人想象中的结果,至少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想来能平安无虞。”   白沧岚解释的理由确实是真的,但他只是选择性地说出了一部分理由。   “王爷竟如此一心为奴婢着想?!”桂儿顿时感动得红了眼圈,跪在地上重重向白沧岚磕了个头,“奴婢对王爷您居心叵测,王爷却能以德报怨,奴婢实在羞愧难当!”   “你若真的羞愧,不妨告诉本王一些实话……你是郑贵妃身边的宫女,所以是受郑贵妃指使的,对吗?”   “不是的!”桂儿听白沧岚这样问显得有些恐惧,连忙重重摇头。   “本王知道你怕她伤害你,但你若真的想报本王救你之恩,这就是你唯一能对本王派上的用场。那么本王换一个问题问你吧——知道郑贵妃现在有什么弱点吗?未必是要一击致命的弱点,只要算弱点都可以。”   “弱点?”桂儿想了想,“娘娘最近爱盯着相貌清秀的侍卫或是太监看,有时也故意跟他们多说上几句话,但绝无任何越矩的行为……这算弱点吗?”   “甚好。”白沧岚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目前以桂儿对郑贵妃的惧怕,不可能真的说出她什么重大的过错。能帮自己掌握到这一情报就已经很不错了。多谢桂儿姑娘直言相告……阿钰,我们走吧。”   “好。”   秦陌钰跟着白沧岚走出皇宫,抿嘴一笑,“咱们这贵妃娘娘看来最近是深闺寂寞了呢。”   “是啊。”白沧岚也狡黠地笑了笑,“她既然喜欢美貌青年,咱们就专程为她准备一个姿色绝佳的。”   “你想诱惑她和人私通?”秦陌钰想了想,“可郑贵妃也不会轻易不谨慎到这种地步吧?”   “就算不私通,能问出点什么也是好的。总之,我们需要在她身边安插一个我们的人。走吧,咱们在这宫里逛一圈,看看有没有现成合适的;若是没有,就去宫外挑一个来培养。”   “去哪里挑人?”   “南风馆。”白沧岚笑道,“说到挑貌美的青年,可不就是那里最合适吗?”   “呵呵!”秦陌钰冷笑了一声,“你对那种地方还真熟悉。”   “阿钰,你是不是吃醋了?”白沧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秦陌钰的表情。   “……哪儿有。”秦陌钰脸略微一红,目光从白沧岚那里移开,四处打量起来,“你瞧,那边那个侍卫是不是就不错?”   白沧岚循着秦陌钰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人吧,美则美矣,但本王总觉得缺些什么……一个人要能牢牢抓住郑贵妃的心,必须要有一些不同于他人的特质,而且也唯有这样,他才能死心塌地为我们所用。”   “那就再找找吧。”   两人在宫中四处逛着,逛了好一阵都没发现什么合适的人选,最终,他们连安置恭桶的地方也没放过。   就是在这最脏最臭的地方,两人却意外地发现,有个相貌极标致的侍卫,正在认真地刷着恭桶。   “还没干完?”一个侍卫统领模样的人走过来,一鞭子重重甩在他背上,“真是没用的东西!”   “……”那侍卫头也没回地继续刷恭桶,虽然无法反抗,但脸上写满了倔强与不甘,倒像是傲骨铮铮。   待侍卫统领离开后,白沧岚走上前去,“你,叫什么名字?”   “……沧王殿下?!”侍卫看清白沧岚的相貌后大吃了一惊,想不到这种贵人竟会到这种下贱地方来,赶忙跪下行礼,“拜见沧王殿下,拜见沧王妃。奴才卫志杰,贱名不值一提。”   “卫志杰?是不是志向的志,豪杰的杰?”   “回殿下,正是。”卫志杰恭敬地回答。   白沧岚淡淡一笑,“这个名字还真不是不值一提,而是蕴含着远大志向。你父母期望你做英雄豪杰,是吗?”   “……是奴才无用,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卫志杰不由得苦笑,“如今做着这最低贱的活,人生已经没了指望。”   “你不该如此轻易地绝望。”白沧岚把笑容一收,“这活儿一般都是小太监干的,说说看,你身为侍卫为何会被发配来做这个?”   “回殿下,奴才是个直性子,从不懂得讨好他人,不小心便得罪了李统领……李统领故意打发奴才来做这个,是巴望着奴才受不住苦能向他软语求饶,但奴才偏不想服这个软。”   “那我们没看错,”秦陌钰微笑着开了口,“你果然是个有傲骨的人。我最欣赏这样的人,如果,我们能给你机会扶摇直上建功立业,以后地位甚至能超越那李统领,你愿意为我们做事吗?”   “当真?”卫志杰闻言不由得有些惊喜,他原本认为前途已是一片灰暗,却忽然遭逢改变命运的机遇。然而,他并未贸然答应,“但奴才可否先听一听要为您做何事?奴才虽想成就功名,但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奴才不愿干违背自己原则的事。”   “你有这种想法,这很好。”秦陌钰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如果卫志杰会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他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处境了,“我们想把你安插在郑贵妃身边,此人心思狠毒……”   “奴才知道。”卫志杰忍不住不顾礼仪地打断了秦陌钰,“奴才经常听闻她常为一点小事就痛打宫女太监,甚至将其杖毙……若是要除掉此人,奴才愿意效劳!”   “你先别同意得那么快,”白沧岚道,“你要考虑清楚,此事颇有风险,若是一个不慎,甚至会掉脑袋。”   “奴才不怕!”卫志杰毫不犹豫地回答,“所谓富贵险中求,与其让奴才一生无风无浪地在此做脏活累活,不如就为自己的将来搏一把,若真能改变自己的境遇,也好对父母多一些报答。”   “那就这么定了。”秦陌钰见此人还是个孝子,心中更添欣赏。   于是,白沧岚和秦陌钰,就开始策划如何让卫志杰跟郑贵妃相遇了。 第三十五章 郑贵妃的第二春   那天之后,白沧岚又叫桂儿帮了他个小忙。   上次郑贵妃说她珠钗丢了是假的,而这次桂儿是真的趁她午睡,拿走了她最爱的那支珠钗。   这珠钗郑贵妃上午出门时还戴过,桂儿故意说在她回自己宫殿时便没有看到,郑贵妃就以为是自遖鳯獨傢己落在了什么地方,派人满后宫地找起来。   此时已到了盛夏,郑贵妃自己倒是在房中被人打着扇吃着西瓜,可怜一群宫女太监却都在夏日炎炎下四处搜索一支珠钗。   “娘娘,”桂儿进门禀报,“有个侍卫求见娘娘,说他找到了娘娘的珠钗,想亲手交到娘娘手上。”   “找到了吗?”郑贵妃顿时大喜,“找到了就好,让他进来吧。”   随后,卫志杰走进郑贵妃的宫殿,双手捧着珠钗跪在地上,“奴才拜见娘娘……娘娘遗失的珠钗,可是这一支?”   郑贵妃看了一眼卫志杰手中的珠钗,更多的注意力却在他的相貌上——   今日的卫志杰已洗净了身上的污秽,虽然穿的也只是简单的侍卫服,但干净整齐,衬出他俊美的脸庞和出众的气质。   “正是这支。”郑贵妃接过珠钗,“你帮本宫找到了珠钗,想要什么赏赐?”   “奴才……”卫志杰抬头看向郑贵妃,忽然“啊”的一声轻呼。   “怎么了?”郑贵妃怔了怔。   “奴才该死!”卫志杰忙重重磕了个头,“奴才听闻潇王殿下已经成年,却万想不到身为他生母的贵妃娘娘您竟如此年轻美貌,这才一时在娘娘面前失了仪,请娘娘责罚!”   “无妨。”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赞自己的相貌,何况是此刻已经被卫志杰美色所迷的郑贵妃?她非但没怪罪卫志杰,还笑得愈发温和了,“你平身吧。说说你想要的赏赐,只要本宫能给的,一定给你。”   “那奴才斗胆请求娘娘,让奴才留在娘娘宫中为娘娘效劳!”   “哦?”这个要求让郑贵妃有些欢喜,“你想在本宫身边服侍?”   “是。奴才不敢隐瞒娘娘,奴才现在做着刷恭桶的低贱活计,脏些累些奴才倒不怕,就是心情难免苦闷……若在娘娘宫中尽到侍卫之职,奴才整日干起活来便能愉快些。”卫志杰不提他是为了更多的俸禄,却只强调了心情愉快。   “好。”郑贵妃当即点了头,“本宫成全你。本宫这就叫人吩咐下去,今后将你调到本宫这里。”   “多谢娘娘!”卫志杰感激涕零般地再次重重扣头。   “你起来吧。把这珠钗给本宫插上。”   “……这?!”卫志杰被郑贵妃这道命令吓了一跳,“奴才乃卑贱之身,怎敢触碰娘娘贵体?”   “头发罢了,算什么触碰身体?本宫叫你插你就插。”   “是。”   卫志杰只得站起身来,重新把那珠钗拿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往郑贵妃头上插去。   这珠钗郑贵妃之所以如此喜爱,是因为这是皇帝十多年前送给她的。   当年皇帝也亲手将珠钗插在了她的头上,那时的皇帝正年轻英俊,和美艳娇俏的郑贵妃如胶似漆,堪称一对佳偶。   而现在皇帝人到中年,看起来难免少了许多风采。   如今则又有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对郑贵妃做了同样的举动,令郑贵妃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几分。   当然,郑贵妃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该春心荡漾的时候。   当务之急,还是令皇帝尽快解了白潇河的禁足,恢复他手中的权力。   于是这段时间郑贵妃每次被临幸,都在皇帝耳边猛吹枕头风。   过了几个月,同样的话题皇帝是早就听腻了。   于是在这日的早朝上,他提起了这件事:“诸位爱卿,潇王禁足已有半年之久,想来对自己的过失已有了深刻的反省……朕意欲解了他的禁足,诸位意下如何?”   “儿臣觉得这是应该的。”首先出声的是太子白泽乾,“早些放三皇兄出来,他也好早些为父皇分忧。”   白沧岚听了这话倒是吃了一惊——   白泽乾这个人很少有他自己的主张,他的一言一行基本都是皇后唆使的。   所以,皇后是忌惮自己的势力现在越来越大,想让白潇河来制衡自己?   岂能让她如愿。   “父皇,”白沧岚上前一步,“儿臣认为此事不妥。潇王当初犯下了弥天大罪,父皇你打他一顿板子关他半年就想了结此事,岂不是伤了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老臣们的心?”   白沧岚看了秦业一眼,续道:“若父皇开了这样的先河,以后皇子们就都不会把这些肱股之臣放在眼中,仗着自己的身份和父皇的爱子之心便对他们肆意伤害!还望父皇三思!”   “这……”皇帝沉思了半晌,“罢了,那此事再议吧。”   下了早朝后,白沧岚回到沧王府的书房。   “王爷回来了。”秦陌钰迎上来帮他脱下外套,挂在墙上。   这半年过得相对风平浪静,秦陌钰已经逐渐习惯了沧王妃这个身份,将沧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闲暇时便自己看看兵书写写诗文、逗逗猫养养娃之类,安分守己,怡然自得。   而白沧岚对他也相当安分,每天晚上抱着他一起入眠就已经心满意足,从未提出过其他要求。   人人都说,沧王和沧王妃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白沧岚在书房处理公务时,很喜欢让秦陌钰也在旁边干他自己的,秦陌钰主动提出可以帮他磨墨。   今日秦陌钰也拿过了砚台,并且拿起墨锭。   “父皇今天说,”白沧岚提起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想解了白潇河的禁足。”   “……!”秦陌钰神情一滞,拿着墨锭的手也随之一抖,“然后呢?你们怎么说?”   “我当然是反对此事,但太子居然表示了赞成。”   “这……”秦陌钰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当初想让白潇河郑贵妃一党和皇后狗咬狗,然而后来白潇河倒台得太快,所以他们没能咬起来。如今,他们反倒要联合一气对付我们了?”   “我看这事也难。郑贵妃向来对皇后深恶痛绝,就算皇后单方面有拉拢之意,他们也不大可能真能联合得起来。现在最需要忌惮的还是,白潇河有死灰复燃的迹象。父皇既然已经起了这念头,我拦得住一时也拦不住一世。”   “哎,”秦陌钰叹了口气,“我当初说他若从此安分地待在他的潇王府,我们之间便两清……如今看来,总归是不可能。”   “你还是会为他的事有情绪波动。”白沧岚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醋意。   “白潇河这段时间根本没有接触父皇的机会,”秦陌钰没有接那句话,“说到底还是郑贵妃在兴风作浪。要根除他们,就要彻底让郑贵妃失宠。”   “是。”白沧岚也没有再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我们那枚棋子在郑贵妃身边放了那么久,也差不多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这个晚上,皇帝翻了郑贵妃的牌子。   郑贵妃的消息灵通得很,早就已经听说了今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   所以皇帝一见到她,她的小嘴就噘得能挂油瓶了,“皇上,你怎么耳根子那么软呐!你想做的事,难道一个区区沧王就能拦得住?沧王也真是的,总是跟你对着干……”   “行了。”皇帝神情一冷,打断了郑贵妃,“这件事朕已经试着去做了,但沧王如此坚决地阻拦,朕难道要为了一个犯错的儿子,而得罪一个正担当大任的儿子?”   “难道皇子们对皇上你来说只有利用价值高低的区别吗?!”郑贵妃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疼爱过我们的河儿!”   “放肆!”皇帝闻言更是大怒,“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郑氏,你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朕看是朕把你宠坏了!摆驾回乾清殿!”   “是,皇上。”太监立刻去准备了。   “……”于是郑贵妃只有眼睁睁看着刚刚过来不久的皇帝,又从她这里离开了。   其实她素日里虽性情泼辣,但还是知道在皇帝面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只是自从卫志杰到她身边服侍,两人之间关系日益亲近,她发现她还能被一个小她那么多的男子视若珍宝,又何必总要在那老男人身边唯唯诺诺?   “阿杰。”郑贵妃在烦躁之际,把卫志杰叫了过来,“你说本宫该怎么办?还是该去向皇上服个软认个错吧?”   “奴才认为娘娘不必这么做!”卫志杰毫不犹豫地回答,“娘娘质问皇上的话,奴才认为一点错都没有,又为何要认错?错的人是皇上!”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皇上错了。”   “奴才该死!”卫志杰跪下来,“身为一个奴才,说这种话自然是大不敬,娘娘大可以处死奴才;但这些都是奴才私心里的真心话!”   “你起来吧。”其实郑贵妃心里本来就非但不对卫志杰刚才那番话生气,反而觉得很舒爽,此刻更是和颜悦色,“本宫知道你总是一心为本宫着想,本宫不会怪你的。罢了,皇上不知道珍惜本宫,那是他自己的损失。今晚你就陪本宫说说话吧。”   “是。”   这个晚上,卫志杰就留在郑贵妃宫里和她促膝长谈。   郑贵妃对卫志杰这段时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敢真的做什么。   可是今晚谈着谈着,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第三十六章 回娘家   当从卫志杰那里得知他和郑贵妃终于突破了那道防线,白沧岚和秦陌钰的心情都很愉悦。   秦陌钰依旧在白沧岚的书房里,他把那张卫志杰传来的纸条放到火中烧毁,“王爷,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让皇上抓个现行?”   “这样不妥。”白沧岚摇头,“若是如此卫志杰也是死罪难逃。倒不如,利用他们的亲密关系,套出郑贵妃犯下的其他罪行。比如当年,她是如何害死萍母妃的。”   “我明白了。”秦陌钰知道这件事一直是白沧岚的一块心病,这当然是他最迫切想要解决的问题,“但我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得找适当的时机,否则郑贵妃可能会起疑。”   “这是自然。”白沧岚也赞同秦陌钰的谨慎。   “对了,”秦陌钰话锋一转,“明日是爹的生辰,你陪我回家一趟好吗?”   “这当然要陪。”白沧岚温柔地一笑,“明日正好是假日,不必早朝,我们一早便过去吧。你许久没见家人了,想来思念得很。”   虽然当初白沧岚在皇帝面前力争秦陌钰不用和秦家断绝关系,但秦陌钰自己已经知道皇帝的意思,所以自成亲后和家中走动很少,只偶尔有些书信联络。   “也没有多思念。”   秦陌钰嘴硬着,第二天却起了个一大早。   白沧岚正准备和秦陌钰动身回秦府,却听到一个下人来报:“王爷,皇上说有紧急军情,请您速进宫一趟。”   “这……”白沧岚不由得一怔,“可本王今天已有别的安排……”   “没事的王爷。”秦陌钰微笑着打断白沧岚,“国事要紧,你就先进宫和父皇商议军务,我自己先回去便是。”   “那好。”白沧岚歉疚地点点头,“我一定尽快赶过去。”   “好,我等你。”   秦陌钰当即便独自先回到了将军府。   “小钰!”秦子琅率先冲过来抱了抱秦陌钰,“我好想你啊!”   秦陌钰笑道:“我也很是挂念五哥,不知五哥一切可好?”   秦子琅笑道:“除了很想你,其他倒是还好。”   “哎哟,”忽听得一个男子阴阳怪气的声音,“这不是咱们伟大的沧王妃嘛。身为男子却当了王妃,不知是何感受?”   秦陌钰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他九弟,秦言鹏最小的嫡子秦龙琼。   “你闭嘴!”秦子琅闻言不禁大怒,厉声呵斥道,“谁教你这样跟你六哥说话的?”   “我说错了吗?”秦龙琼丝毫也不惧怕秦子琅,“我秦家男儿世世代代都征战沙场为国立功,却忽然冒出个王妃来,搞得我去跟朋友们玩都要被人耻笑!”   “呵,”秦陌钰不生动色地淡淡笑了笑,“说到战场,我倒是去过的,不知道九弟你去过没有?”   “……这些年都国泰民安,我想去也没机会去啊!”   秦龙琼今年才十六岁,六七年前那场大战他才不满十岁,当然是没法去的,后来也确实很多年都国泰民安,边境并无战事。   “总而言之,”秦子琅对秦龙琼怒道,“秦家没有弟弟这样跟哥哥说话的规矩!还不快向你六哥道歉?”   “你跟我讲规矩,”秦龙琼仍旧一脸不屑,“所谓嫡庶有别,你们这些庶子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这嫡子这般叫嚣?”   “你!!”秦子琅不禁气结。   “钰儿,”秦言鹏直到这时才匆匆赶了过来,“你回来了!刚才爹在应付一个来贺寿的人,没顾上过来迎你。”   “爹这是哪里的话?理应我去拜见爹才是,岂有爹来迎我的道理?”秦陌钰说着,就要向父亲行礼。   “不必不必,”秦言鹏拦住他,“你现在是沧王妃,按说还该我们向你跪拜。”   “对啊!”秦子琅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向秦龙琼,“你一个秦家的嫡子又有多么了不起,还能越得过王妃吗?”   “怎么了?”秦言鹏眉头微微一皱,“琼儿,你是不是又在惹是生非?”   “我哪儿有?”秦龙琼吐了吐舌头,“本来就是府里府外很多人都在议论此事啊,难道秦家男儿中有人去当王妃不奇怪吗?我也只是好奇男人当王妃是什么体验,所以才向六哥问起啊。”   秦子琅冷笑道:“你倒会只挑轻的说,你刚才那些嫡子庶子云云的言论敢再跟爹说一遍吗?哦对不起,我这个庶子好像不该告你的状。”   秦子琅知道秦言鹏治家向来是重长幼胜于嫡庶,何况自己和秦陌钰这两个庶子在他心中分量都是很重的,未必会输给秦龙琼。   “好了好了,没有什么大事。”秦陌钰适时插嘴打圆场。他知道父亲和嫡母对这小儿子向来娇宠,他才会这般无法无天。自己难得回来一趟,也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搞得家宅不宁。   “爹,那箱是我和王爷送来的寿礼。”秦陌钰转移了话题,指了指下人抬来的一个大箱子。   “你们也太客气了。我这寿辰本来就是想和家里人一起简单聚一聚,不想大动干戈。所以其他人我全都打发走了。”   秦陌钰笑道:“我知道爹一向不喜奢靡的作风,那我们这便去屋内说说话吧。”   “好。”秦言鹏微笑着点头,迈开步子,“我们父子许久没见,爹正有许多体己话想跟你说……沧王他对你可好?他没有跟你一起来?”   “王爷他对我很好,本是要一起来的,但忽然因紧急军情被皇上召进宫去了。”   “什么紧急军情?”秦龙琼插嘴,“有紧急军情怎么不召爹去商议?不知是沧王哄骗了你,还是你在哄骗我们?”   “……那你便自己去问问皇上有没有这事吧。”秦陌钰冷冷笑了笑,“这种事情我若拿来哄骗你们,岂不成了假传圣意?”   不过秦陌钰嘴上在跟秦龙琼唇枪舌剑,心中却在琢磨——还真是,难道现在皇帝没那么信任父亲了吗?不过他若更信任白沧岚,也没什么不好。   “琼儿你不要胡说。”秦言鹏也把脸一板,“皇上定是体恤今日是我生辰,才没有传我进宫,你别整日胡说八道。”   “知道了知道了。”秦龙琼只得悻悻应道。   随后,秦言鹏便和儿子们围坐在一起畅谈了一番,详细询问了秦陌钰最近过得如何。然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顿饭。   除了秦龙琼,别的兄弟姊妹倒是对秦陌钰态度都很友好,秦龙琼被父亲训斥过后也只好乖乖闭上了嘴,一时间倒也没了什么不和谐的声音。   至于对秦家的姊妹和下人平时是如何偷偷议论自己,秦陌钰懒得去多想。比起当年为自保卖国的传言,现在这些流言蜚语对他根本没有杀伤力。   白沧岚说他会尽快赶来,结果直到众人吃完晚饭,他都没有出现。   “钰儿,不如你今晚就留在家中过夜吧?”秦言鹏相邀道。   秦陌钰心想,如果白沧岚已经得了空一定会立刻赶过来,他没出现就代表他还在宫中,那自己回了沧王府也是孤独一人,还不如就留在将军府住一晚。“也好。”   “那太好了,”秦子琅笑道,“小钰你被爹霸占了那么久,我正好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聊聊,我去叫下人准备点小酒小菜,我们来个秉烛夜谈好不好?”   “什么霸占?”秦言鹏笑瞪了秦陌钰一眼,“你六弟身体弱,不能熬夜,你不要跟他聊得太晚了。”   “我知道了爹,你别啰嗦了,六弟的身体我还能不比你放在心上吗?”   秦言鹏笑骂道:“你说话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还敢嫌我啰嗦?我看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有点皮痒。”   秦子琅“哼”了一声,“你对我有好过九弟?我看他才是被你宠坏了……好了小钰,我们走吧。”   秦子琅将秦陌钰带到花园的凉亭中,叫丫环准备好了两壶酒,一碟牛肉和一碟花生米。   “哎小钰,其实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你……”秦子琅一改在众人面前的轻松,拿起酒壶就灌了自己一大口,“你当王妃,确实会引来人们对秦家的议论,可因为那个人是你,爹从来就没责怪你什么……”   “五哥你这是哪里的话?”秦陌钰这时才发现,原来从前他羡慕五哥,五哥居然在某个方面也是羡慕他的,“王妃也不是我主动想当的呀,再说爹对你的疼爱从来不逊于我。”   “你当王妃的确是沧王提出的,但要不是你先主动接近沧王,他又怎会和你越走越近?要换了我跟王爷走得近,爹不把我骂得狗血喷头才怪呢。”   “你跟王爷……?”秦陌钰听出了秦子琅的弦外之音,“你想跟哪个王爷走近?”   “哎,”秦子琅再次叹了口气,“你知道当今的七王爷,瀚王吗?”   “有所耳闻。”   在秦陌钰的印象中,瀚王白瀚朗为人风流成性,不受皇帝重视也手中无权,可谓是个闲散王爷,而且名声也不太好。   “小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子琅苦笑了一下,“起初我也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面对他贴上来也不想理他……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他兴许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其实他也很有才干,只是故意扮作荒唐,这样才好不引起皇上注意,和他母妃一起远离皇室纷争。”   “原来如此。”身为皇子会有这种想法,秦子琅可以理解。又听闻白瀚朗的母妃也从不争宠,母子二人几乎处于被皇帝遗忘的角落,这也算是一种皇家生存之道吧。   “你说,咱们家出了一个沧王妃,已经被人指指点点了,要是再来个瀚王妃,爹臭骂我一顿都算好的了,怕是要打断我的腿!”   “这,不至于吧?……唔??”秦陌钰忽然只觉得身体一阵燥热。   “五哥!这酒菜里有什么东西?!”秦陌钰立马警觉起来。 第三十七章 联手抓内贼   “什么??”秦子琅也被秦陌钰突然间变得绯红的脸颊吓了一大跳,“这酒菜里怎么可能有问题!这是我让佩儿准备的啊!”   佩儿服侍了秦陌钰多年,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丫环。   “我不管这是谁准备的……”秦陌钰的指尖已在桌上抠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抓痕,“一定是有问题!现在要怎么办!”   此刻秦陌钰才能深刻体会到白沧岚当初的痛苦,他的体内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只想随便抓个人来解了这煎熬。   但是他不能。他知道那个设计害他的人,就是想让他和别人搞在一起,然后再让白沧岚来抓现行!   白沧岚是何等霸道的人,又岂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投入他人的怀抱?   然而,白沧岚身体强健,所以对那苦痛还能熬过一时半会儿,以秦陌钰的体弱,如果非要这么做将会性命堪忧!   “五哥,你打桶凉水来浇我头上!”   “这……?!可是这样你会着凉啊!”   “快!”秦陌钰忍无可忍地催促着,“快去!”   “……好。”   两害相权取其轻,秦子琅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打了一桶水来。   他正要往秦陌钰头上浇,忽有一个人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阿钰!!”白沧岚将秦陌钰搂在怀中,“你怎样了?!”   “你来了!”秦陌钰见到这熟悉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不顾秦子琅还在场,主动去吻他的唇。   白沧岚一把将他横抱起来,进屋去了。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药效总算是过去了。   秦陌钰喘着粗气,精疲力竭地瘫在白沧岚的臂弯之中。   “阿钰,你没事吧?”白沧岚担心地注视着他。   “没事……你让我躺一下就好……”   之后白沧岚没有再说话,秦陌钰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每次和白沧岚做这种事竟然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他早就觉得身为夫妻行房事也很正常,奈何白沧岚这么久以来都这么能忍,他又怎好主动开这个口?   歇了好一阵,秦陌钰才终于完全缓过来,可以开始清算一个问题:   “这次不知是谁又要算计我们!也怪我太大意了,想着酒菜是五哥准备的,便没有设防……”   “王爷,”这时影昀敲了敲房门,“秦家五公子在门外跪着,说要负荆请罪。”   “他还敢来!”白沧岚立马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冲出去便一个耳光重重甩到秦子琅的脸上,“都是你干的好事!”   “王爷!”这时秦陌钰也连忙起来,“你冷静点,这绝不是五哥干的!”   “小钰……”秦子琅见弟弟直到这时也丝毫没有怀疑自己,不由得既感动又愧悔,“虽然事情不是我做的,但我的确有失察之处,对不起!你不要紧了吧?”   “我没有大碍了……五哥,我曾经误会你抢走我的小蓝,但后来我二人已心意相通,从那时起我便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胡乱揣测你了。如今这歹人通过你的手来设这毒计,无非就是想让我们兄弟生出嫌隙,我又岂能令他如愿!五哥你快起来吧。”秦陌钰将秦子琅扶起。   “好好,”白沧岚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你们兄弟情深,倒是本王枉做小人了。不过秦子琅,事情的确因你而起,你告诉本王,酒菜是何人替你准备的?”   “是我的贴身丫鬟佩儿……但她尽心尽力服侍我多年,我不相信她是这种人!背后会不会另有隐情?”   “有没有隐情问了就知道。来人。”白沧岚一声令下,“把佩儿带过来。”   “是。”   很快,佩儿就被两个家丁押了过来。   “说吧。”白沧岚用寒冷阴森的目光打量着佩儿,“酒菜可是你亲手准备?在你回答之前本王先警告你,即使你曾假手于他人,照样有错当罚。你若肯老实交代,也许还能被罚得轻些。最好不要在本王面前玩花样。”   “酒菜的确是奴婢亲手准备的。”佩儿回答得很干脆,“至于药,那是五公子指使奴婢下的。”   “你胡说!”秦子琅顿时大怒,“我有什么动机做这种事?!”   “王爷,王妃,奴婢不敢隐瞒你们!”佩儿忽略了秦子琅愤怒的目光,“五公子近日和瀚王交好,此事被老爷知晓后曾经严厉斥责了他,让他不要把规矩当耳旁风。当时五公子顶撞道‘那为什么六弟可以当沧王妃’,老爷愤怒地说了一句‘你怎可和你六弟相提并论!’后来五公子还私下跟我抱怨,老爷就是偏心。”   “可有此事?”白沧岚冷冷看向秦子琅。   “……确有此事。”秦子琅没有否认。   秦陌钰这才知道,五哥和他谈心时并没有说出全部事实。然而,他已经坦率表达了对自己的几分嫉妒,又怎么可能会因此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自己?   “五哥,我当时和沧王交往也是被爹斥责甚至责罚过的,难道你都忘了吗?何况,爹对我只是愧疚,并非偏爱,这你也该明白才是。”   “王爷,”秦陌钰安慰了五哥几句,又看向白沧岚,“就算五哥对我有嫉妒,我也不相信他会因此伤害我。这个佩儿满口胡言,看来只能对她大刑伺候了。”   “好,就依你之言。”白沧岚点点头。   “可是……!”事到如今秦子琅依然不想让佩儿受到伤害,“阿钰你信我,我虽然确实搞不懂佩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这些年也确实能感受到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本王不管她是大恶还是小恶,”白沧岚冷冷一笑,“伤害了本王的王妃,本王就绝不会让她好过!影昀,把她带下去吧!”   “是。”影昀应后,就将佩儿拖了出去。   随后,屋外传来佩儿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秦子琅听得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秦陌钰知道他心有不忍,出言安慰道:“五哥,你倒是念着和这丫头的多年情谊,但她呢?她竟听了别人的唆使来诬陷你,实在罪不可恕,你还是不要太心软了。”   “……嗯,我知道了。”秦子琅应道。   佩儿的惨叫声逐渐变得微弱,终至于止息。   影昀进门跪地请罪:“属下无能,无法令她开口,请王爷责罚!属下见她已气息奄奄,实在不能再用刑了。”   此刻的佩儿已经浑身没了一团好肉,连手指缝里也在流血,确实已经情状惨不忍睹,若要再承受更多刑罚恐怕便会一命呜呼。   “罢了,你起来吧。”白沧岚眉心微蹙,看向秦陌钰,“本王这手下还是很擅长逼供的,这丫头倒是个硬骨头……看来,她有什么必定不能供出主使者的理由。”   秦陌钰也陷入一番沉思——   如果她是怕自己丢了性命,这说不过去,因为此刻她已经生不如死,而且如果她不供出主谋到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但佩儿是将军府从小收留的孤女,在世上孑然一身,没有亲人,所以也不存在对方用她家人来威胁她的可能性。   那么,或许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   “难道你心仪于指使你的人,所以才拼死也要替他隐瞒?”   “……!”佩儿面对秦陌钰像要洞穿一切的目光,脸上掠过一丝异样。但她仍只是摇了摇头,一口咬定:“是五公子指使奴婢的,再无他人。”   秦陌钰见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冷冷笑了笑,“你对他甘愿付出一切,但有没有想过当你现在受尽折磨之时,他在哪里?他指使你做这种事,根本就是想舍弃你。”   “……”佩儿沉默了片刻,“奴婢已经说过,并没有六公子口中所说这个人。”   秦陌钰见她这样依旧还是不肯开口,再次沉思了片刻,附到白沧岚耳边低语了几句。   “原来最可疑的是秦龙琼!”白沧岚听后立马气势汹汹地起身出门,“本王这就好好审问他一番!”   “啊??”秦子琅不知道他们低语了什么,只是对白沧岚的结论十分惊愕,“小钰,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秦龙琼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对你用这种手段?”   “有没有搞错,要审过才知道。”秦陌钰淡淡应了一句,就跟上了白沧岚。   然后,已经睡觉的秦龙琼,被人粗暴地从床上揪了起来,拖到白沧岚的面前。   这么大的动静也惊动了秦家的其他人,包括秦言鹏、秦如瑾和秦夫人。   “什么?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秦言鹏听说事情始末后大为震惊,既心疼秦陌钰,又为秦龙琼现在的处境担心,“沧王殿下,请您听老臣一言,琼儿的确是臣给宠得骄纵任性,但他绝不可能有这么卑劣又缜密的心思,来设下这种毒计害他的兄长!”   “还没审过怎么知道不可能?”白沧岚冷笑着看向已经被他带来的手下按在地上的秦龙琼,“给本王打。”   粗重的木板顿时往秦龙琼的臀上重重打去。   “啊!!”秦龙琼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苦,叫得比杀猪还要惨,“爹!娘!大哥!救命啊!!” 第三十八章 改立世子   “琼儿!”秦夫人立时心疼得眼泪直掉,就要往白沧岚的脚下跪,“沧王殿下,求您饶了琼儿……”   “岳母大人请不要为难本王。”白沧岚拦住她的动作,冷冷道,“佩儿现在什么模样你们也看到了,本王就是看在你们二老的份儿上才只是打他板子,你再要胡搅蛮缠,本王不介意用点别的手段。”   “……”这威胁可谓是强有力的,秦夫人只好乖乖闭了嘴。   秦言鹏虽然心急如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秦陌钰注意到,秦龙琼刚才叫的人当中包括“大哥”,可见他素日里也很信任这个嫡亲的兄长。   而此刻的秦如瑾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秦龙琼被棍棒加身。   “你看,”秦陌钰走到佩儿的身边,轻声道,“这就是你爱的人。他可以眼睁睁看着信赖自己的弟弟被无辜打死,也不肯承认事情是他做的。”   佩儿眼见秦龙琼臀上已经血肉模糊,只怕真的快要被活活打死,心中惊惧,终于忍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   “别打了!事情是大公子指使奴婢做的,和九公子无关!”   “什么?!”秦言鹏闻言不禁大惊。   “停手。”白沧岚却是毫不意外,他一个示意,板子终于停下了。   “大公子,对不起!”佩儿看着秦如瑾磕了个头,“奴婢的确已暗自爱慕您许久,也很渴望您说的,事成之后,若奴婢还能有幸活命,您便能纳奴婢为妾……但是,奴婢实在不能看着无辜的人为了奴婢的私心而殒命啊!”   “殒命?”秦陌钰淡淡笑了笑,去扶起还在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的秦龙琼,“你放心吧,我和王爷可不是秦如瑾那种丧心病狂的人。这板子只是打的效果看起来恐怖一点而已,不会伤筋动骨,更不会取人性命。”   “……”佩儿这才知道自己上了秦陌钰的当。   “说吧,”白沧岚冷眼看向佩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交代清楚。”   “是……”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佩儿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   “的确是大公子指使奴婢在六公子的饮食里下了药,想令六公子与其他人交合,再被沧王发现……想不到六公子能忍耐那么长的时间,竟能等到沧王过来……   大公子还叫奴婢咬定是受五公子指使,他说,老爷一向疼爱五公子,就算信了这件事是他做的也一定会力保他的性命,他最多不过挨顿打罢了……所以奴婢真的没想过要害死谁,更不知大公子怎能眼睁睁看着九公子命悬一线也不吭声!”   “混账!”秦言鹏一声怒斥,然后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秦如瑾的脸上,“秦如瑾,我一向器重于你,你为何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器重我?”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8_0_8_0_t_x_t_._c_o_m   事已至此,秦如瑾也没有再虚伪做作的必要了。   “爹,你只是想利用我嫡长子的身份来当好这个世子吧?从小到大,你对我动辄打骂严厉至极,却对五弟六弟他们宛若捧在手掌心上……   这些我认了,就算这是我要当世子必须承受的,但他秦陌钰把秦家规矩抛诸脑后,伙同白沧岚玩弄权术,他们分明就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而爹你也置之不理!   如果有朝一日白沧岚真的上位,他秦陌钰会不想把秦家军全都操控在自己手上吗?我从小承受了这么多,难道到头来全是一场空!凭什么秦陌钰什么苦都没受过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什么苦都没受过??”   白沧岚忍无可忍地一个箭步冲到秦如瑾的面前,一把狠狠揪住他的衣领。   “你身为他的大哥到底是怎么说出这种冷血无情的话!   他十八岁那年发生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时他不仅日日受尽伤痛折磨,深夜难眠,还要面对他从此无法习武、甚至无法弹琴的事实……   你从小受点打骂相比起他的痛苦也值得一提?   这也就罢了,你们秦家竟然还一个个都在传言他通敌卖国!想必你在其中也起了很多推波助澜的作用吧?   纵使面对这一切,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们,从来没想过要伤害秦家任何一个人,包括你这个大哥!他更加从来没稀罕过你的世子之位!   如果说你到头来真的是一场空,那全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这番话令秦陌钰一时间听得呆了——   那时的白沧岚和他的人生毫无交集,到底是如何对他的痛苦如此感同身受?!   原来,他竟然才是这世间最理解自己的人!   “沧王他说得对。”这时秦言鹏也沉声开了口,“秦如瑾,你自己坏事做尽,却居然还理直气壮,真是怪我教子无方,白疼了你一场……来人!把秦如瑾拖下去,杖一百,废其秦家世子之位!”   “老爷!”秦夫人惊呼出声,“瑾儿确实犯了大错,你要打他罚他,我都没有怨言……但世子废立之事,只怕还需从长计议!”   “我偏要现在就决定。”   秦言鹏冷冷看了秦夫人一眼,然后看向秦子琅,“琅儿,从今天起你就是秦家世子了。”   “啊?!”秦子琅呆住。   “老爷!此事实在不妥!”秦夫人在秦言鹏面前跪下来,“我知道琅儿他很优秀,但秦家的祖制不可违,如今老爷您有两个嫡子,岂有立庶子为世子之理?就算你真要废了瑾儿,不是还有琼儿在吗?”   “秦龙琼?”秦言鹏看了一眼还疼得哭爹喊娘的小儿子,“就他这模样,你指望他当世子?”   “琼儿他从前的确被我宠坏了,但他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啊!他年龄还小,只要我们从现在开始对他悉心教导,想来是可以纠正过来的。”   “娘你……”秦如瑾见母亲居然已经那么快放弃自己、想去培养弟弟了,不由得心中一阵刺痛,“果然,你们都从没有真正在意过我。”   秦陌钰忍不住冷笑着插口道:“你有这样心如铁石的母亲,难怪会教导得如此六亲不认。”   “他六亲不认?那你呢?”秦夫人看向秦陌钰怒道,“你明知道你九弟是无辜的,却为了逼佩儿认罪和沧王串通设下这一计谋……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人人都说你是贤公子……我呸!”   “那确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秦陌钰淡淡道,“什么贤公子不过是虚名罢了,其实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得罪了我,那就别想好过。”   “阿钰你瞧瞧你,又自己给自己抹黑。”白沧岚啧啧嘴,“你刚才还刻意叮嘱我千万要叫他们注意下手的分寸,你一回家秦龙琼就对你肆意羞辱,我们身为他的兄长教训他一顿有什么不可以?”   秦陌钰闻言不禁心中一暖,注意力竟然放在了,白沧岚也和自己一样把秦龙琼当作了弟弟。   “岳母,本王劝你还是趁早闭上嘴。”白沧岚看向秦夫人时,目光顿时一冷,“你教出的两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你身为秦家主母也该当受罚,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秦夫人不敢得罪白沧岚,是真的只有闭嘴了。   “爹,你先不要急着责打大哥,我还有件事要问他……”   秦陌钰对秦如瑾道:“大哥,你是如何知道王爷何时结束谈话过来寻我?宫中是不是有你的眼线?或者我再问得直白点,这件事是皇后娘娘授意你做的,是吗?”   “是。”秦如瑾和皇后本来就只是利益合作关系,可不想帮她隐瞒什么,“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恶毒,我也是受到爹的正统教育长大的……要不是皇后再三劝说,我也不想这么做。”   “真的是皇后娘娘?!”秦言鹏一时间大受震撼。   “爹,我早就跟你说了,”秦陌钰对这个真相却毫不意外,“皇后她并非善类。你真的还要一味守着所谓的正统,站在她和太子这边吗?”   “……”秦言鹏沉思了片刻,“但皇后是皇后,太子是太子,太子向来仁厚,想来和皇后并非一丘之貉。”   “……”秦陌钰一时间也拿自己这顽固的父亲没办法,只得看向那些拿着木杖准备行刑的家丁,“我的话问完了,人你们可以带下去了。”   “是。”   秦子琅看着秦如瑾被带下去杖打,默了片刻后开口道:“爹,立我当世子的事还望您真的能认真考虑一下。你知道的,有时候我和九弟一样性情冲动,做事也不谨慎不稳妥,你真觉得我适合当世子?”   秦子琅打从心里是真的没有多想当这世子,一来他眼见秦家兄弟间的勾心斗角,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为别人的靶子;二来,如果要当世子就不可能当王妃,他和瀚王之间就更没有可能性了。   “你是不是傻??”秦子琅的生母邓姨娘忍不住开了口,“哪儿有人把世子之位往外推的?”   “娘,这与你无关,你不要插嘴。”   “……”以邓姨娘的身份本来也不敢在这种场合多说话,也就只好闭了嘴。   “罢了,那此事我再考虑一下。说到你做事不谨慎不稳妥,倒也的确如此,”秦言鹏忽然对秦子琅眼睛一瞪,“若非你御下无方让人有机会借你的手来对付你六弟,他不可能受此无妄之灾。世子归世子,罚归罚,现将你杖二十,你可心服?”   “孩儿心服。”秦子琅没有表示异议。   “爹!”秦陌钰忍不住道,“这事不能怪五哥,你不要罚他!要说不谨慎我自己也不够谨慎,那你连我一起打……”   “好了小钰,”秦子琅笑着打断秦陌钰,“咱们都是上过战场受过伤流过血的人,区区二十杖算什么?你现在可是沧王妃,爹要是罚你岂不成了大不敬?”   说到这里,秦子琅联想到若自己真的坚决要当瀚王妃,皇帝多半要令他跟秦家断绝关系,这次怎么也不可能再有人能扭转这件事了,到时候就是想被父亲打骂也是不能。   所以,难道真要为了爱情舍弃父母,舍弃家族?   秦子琅怀着烦乱的心绪,领杖去了。   “阿钰,爹,我跟你们说一件事,”白沧岚见秦陌钰正满眼担忧地看着五哥,却不得不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父皇说,鲜卑汗国近日又在边境作乱,命我出兵征讨。”   “什么?!”   秦子琅和秦言鹏闻言俱是一惊——   鲜卑汗国,就是六年前与中原交战时秦陌钰被掳受伤的国家! 第三十九章 出征   “爹,关于皇上这次为什么不让您领兵,”白沧岚看向岳父秦言鹏解释道,“您已年过六旬,最近又患了咳疾,东北边境之地气候恶劣而且战事险恶,不适合由您前往……”   “如今你我都是一家人,我又怎会跟你计较这个?”秦言鹏打断白沧岚,“你是皇子,当主帅也是应当的,但皇上是真的不想让我参与了?”   “爹,皇上不让你参与你就乐得自在好了。”   秦陌钰心中琢磨着,只怕真正的理由没那么简单——   秦家军在六年前大败鲜卑汗国,已经立下了很大的军功,如果再来一次,就会开始功高震主。皇帝现在肯那么信任白沧岚倒也是好的,只是……   “王爷,我随你一起去。”   “阿钰你别胡闹。”白沧岚把脸一板,“你在京中乖乖等我回来便是,也可以从今天起就住在娘家,免得那么孤单。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所以在你眼中我就是个累赘吗?”秦陌钰嘴一噘,“就算如今我不能再上战场与敌人厮杀,也可以坐镇后方当个军师……唔!”说到这里,秦陌钰忽然感到头一阵晕眩。   “阿钰?!”白沧岚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秦陌钰的晕眩片刻就缓过去了。但是,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当年身体受损后就经常会有头晕心悸的症状,但吃了那么多年的药,已经差不多调理过来了。   “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刘太医过来给你看看。”白沧岚对秦陌钰的身体情况也很了解,觉得事有不对,不敢怠慢。   于是,他连夜去请了刘太医到将军府。   刘太医细细给秦陌钰把了一阵脉,神情有些凝重,“秦公子可是刚中过什么药?”   “的确中过,”白沧岚抢着答道,“但药效应该已经过去了,难道还有影响吗?”   “回沧王殿下,普通人中了这种药的确解过就没事了……但秦公子身体本就孱弱,禁不起这种虎狼之药,只怕……本已缓解的病症会全被激发出来。”   “什么!”白沧岚一时间更是又是惊诧又是焦急,“那你务必要治好他!”   “刘大夫,拜托你了,”秦言鹏也十分担忧秦陌钰的状况,“还望能尽力医治犬子,诊金必然不会少你的。”   “哎,老夫这官职都是令郎举荐的,又怎么可能不尽力医治他?只是事到如今,老夫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什么尽人事听天命!”白沧岚怒道,“你若不能治好他,本王定要重重治你的罪!”   “王爷,你别这样,”秦陌钰出声劝道,“这都是我的命……罢了,既然我目前是这种状况,倒真不能去战场拖累你了。那我就住在家中,等你回来。”   “……那好。”白沧岚心痛如刀搅,却不得不在这种时候离开自己爱入骨髓之人,奉命出征,“阿钰,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沧岚,你也保重。”秦陌钰伸手摸了摸白沧岚的脸,心中霎时间充盈着一阵不舍,“一定要平安回来。”   “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叫我!”白沧岚面露喜色,“你再多叫几次?”   “我不叫了。”秦陌钰莞尔一笑,“你若再要听就早些回来,否则你便再也听不到了。”   “好……”白沧岚满心眷恋地将秦陌钰拥入怀中,“我一定早些回来。”   “嗯。去吧。”   秦陌钰也是个心存报国之心的堂堂男儿,绝不会阻拦白沧岚去为国效力。   他只恨自己没办法和他同生共死,只能和父亲一起将他送到城门口,眼睁睁地目送着他带兵远去。   当看着白沧岚的背影一点点地从视线中消失,他感到自己的心也像是缺了一大块,空捞捞的。   “钰儿,”秦言鹏拍了拍儿子的肩,出了声,“其实,你早已经爱上沧王了吧?”   “……”   原来是这样的吗?   这半年的朝夕相处……不,或许是更早,自己早就已经对白沧岚动了心。   只是因为这一世对爱情二字的怀疑,自己不敢承认不敢直面这种心动而已。   现在发现自己有可能失去他,才头一次意识到与他并肩的岁月有多么美好。   秦言鹏柔声道:“你别担心,沧王一定会平安归来。这里风大,先回去吧。”   “谢谢爹。   罢了,白沧岚有他的使命,自己也有自己的任务。   现在的任务,就是让父亲意识到,太子也比皇后没好到哪儿去,绝非明君人选。   过了几天,秦陌钰就开始安排此事。   这日是假日,太子白泽乾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去游湖。   在湖边他却看到一副不和谐的景象——   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子正站在湖边,就要纵身往湖中跳去!   “姑娘!”白泽乾大惊,连忙飞身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为何要做这轻生之事?”   “你不要拦我!”粉衣女子泣道,“如今我已家破人亡,独自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与其让我来日饿死冻死甚至受人凌辱而死,还不如现在便一了百了的好!”   白泽乾这时才注意到,女子虽已哭花了一张脸,却也看得出相貌极为秀美清丽,身形也窈窕姣好,加之此刻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得让他怜爱之心顿起。   “不知姑娘为何会家破人亡?姑娘若没地方安置,也许我……可以带你回太子府。”   “你是太子?!”粉衣女子听了这话,却更加一把重重甩开了白泽乾的手,“你的父皇即将处斩我的父亲,你我之间不共戴天!”   “什么?”白泽乾愕然,“敢问令尊是哪位?”   “家父萧沛荣。”   “……原来是萧大人。”   白泽乾知道,萧沛容是前户部尚书,因被检举并查证大量收受贿赂,皇帝判了他抄家斩首,三日后就要执行。   不过皇帝虽然没收了他家的全部财产,但并没有处置他的家人,难怪这萧姑娘会流落在外。   “萧姑娘,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萧沛荣之女萧馨摇头,“没有了。我娘早逝,爹就只有我这个独女,所以我刚才说过了,我在天地间已孑然一身,又怎么活得下去?你别拦我!”   萧馨说着又要跳湖。   “萧姑娘别这样!”白泽乾索性从背后抱住了她,“我可以向父皇为你爹求情啊!”   “当真?!”萧馨回头看向白泽乾,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君无戏言,我是未来的国君,当然也没有戏言。我明日早朝便向父皇提出此事。”   “多谢太子殿下!”虽然萧馨是被秦陌钰买通了来做此事,她早就已经不缺后半生要用的银子了,但此刻她见白泽乾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对此当真报了一丝期望。   又见白泽乾生得也算是仪表堂堂,待自己又温和体贴,心中还真生出些悸动来。   “那姑娘你今晚准备去哪里,不如我帮你找家客栈安置吧?”   “这……殿下方才不是说要带我回太子府?”   “这……这个……”白泽乾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刚才的意思是可以带姑娘回去做个奴婢,但姑娘既然身份尊贵,我也不好再开这个口了。”   “……我以为殿下愿意纳我为妾。”   “姑娘你有所不知,”白泽乾苦笑起来,“我自己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奈何家中有悍妻,把我管得太严了……要不这样吧,萧姑娘若不嫌弃便假意去做个丫环,我们若共处一府,总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萧馨刚才的那丝悸动瞬间就破灭了。她早已听说过太子为人怯懦畏妻如虎,如今看来实在千真万确。   “那还是算了。就依殿下方才之言,我今晚住客栈便是。”   “好,我这就带萧姑娘去附近最好的客栈。”   安置好萧馨后,白泽乾在第二天的早朝上果真提起了此事:   “启禀父皇,前户部尚书萧大人在位期间也算是为我朝做出了许多贡献,不知父皇可否免他死罪?”   “什么?”皇帝脸上顿时寒气升腾,“你要朕免萧沛容的罪?你知不知道他私自收了多少两黄金,又做了多少徇私渎职的事!这样严重危害朝廷危害社稷的人,你想免他的死罪?!”   “父皇息怒!”白泽乾吓得顿时往地上一跪。   “你说他做了贡献,朕倒想问问你,他到底做了哪些贡献?难道还能功大于过?”   “这……这……”白泽乾冷汗涔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儿臣只是见萧家孤女实在可怜,才想让父皇饶萧大人一命……”   “你说什么?!”皇帝闻言却是益怒,“你就为了一个女人,让朕赦免一个大贪官?!你是当朝太子,行事到底知不知道轻重!”   “儿臣知错了!”白泽乾连忙重重磕了个头,“儿臣不再为萧沛容求情就是!”   他的确是为了女人。他对萧馨一见倾心,既想卖个人情给她,也不想和她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以后再难发展。   皇帝的神情这才稍微缓和了几分,“那就将你罚俸三月,好好思过吧。”   皇帝本来也想让白泽乾闭门思过,但现在白潇河还在禁足,白沧岚又去了边境作战,朝中竟似快要没有可用的皇子。   “谢父皇轻罚。”白泽乾稍微松了口气。   “瀚王,”皇帝忽然看向白瀚朗,“这三月你要在太子身边辅佐他,替他分担一些事务。”   “……是,父皇。”白瀚朗倒不知皇帝怎么忽然把自己这隐形人给想起来,也只好应了。   白泽乾虽有些不悦要被人分权,但同时也在庆幸没什么更大的灾祸。   结果当这件事传开之后,他一回太子府,就得面对太子妃的大吵大闹。   太子妃想不到他居然为了一个陌生女子得罪了皇帝,气得对白泽乾大打出手。这要不是顾忌着皇后的存在,她就能把白泽乾打断腿了。   太子妃是皇后的远亲,家族势力很大,皇后选中这门亲事也是想利用她家的权势,何况此事确实是白泽乾做得离谱,太子妃稍微打他几下,皇后也不好干预。   当白泽乾第二天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朝堂上,很多官员都在努力憋笑。 第四十章 再次和潇王会面   至此白泽乾便成了整个朝堂的笑柄,皇帝也动了改立太子的心思,只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而秦陌钰则找到萧馨,给了她承诺中的银两。   “秦公子,其实我有些对不起你。”萧馨有几分苦涩地笑了笑,“这事明明是你我事先讲好的,我倒真有那么一瞬间,指望着太子能帮爹得到赦免,然后嫁他为妾。”   “无妨,你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事实上,这些早就都在秦陌钰的算计之内。   “但我早已料定,太子绝不敢冒着得罪他那悍妻的风险,纳你为妾;并且他向父皇求肯此事也绝不可能成功。   不过你若真的喜欢他,愿意去太子府上当个丫环,那也是你的自由。”   “我才不去!”萧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个太子妃有多可怕我已经看到了,我去了还不得被她活活折磨死?我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为了他为奴为婢,何况我已经看清楚,太子根本不是值得我托付终生的男人。”   “呵,萧姑娘倒是通透。”秦陌钰微笑着夸赞了她一句,“不过你一个弱女子就算身上有银子,流落在外也有些危险,不如随我去秦府暂住吧。就算将来我回了沧王府,爹和五哥都会保护你的。”   如今在秦陌钰看来,秦子琅当世子也是早晚的事,只是还需要些时间接受罢了。   “可,”萧馨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我身为罪臣之女,秦家若收容我只怕会惹上麻烦。”   秦陌钰微笑道:“皇上并没有说过令尊的罪是要殃及家人的……这样吧,你若不放心,我再去问问爹和五哥的意思。”   现在秦陌钰并没有完全住在将军府,因为沧王府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所以他就两边跑,也不会认为自己还是秦府的主人,凡事都会遵循父兄的意见。   结果,秦言鹏和秦子琅都没有表示反对。   其实秦子琅根本就不想以世子自居,他最近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日,秦子琅收到白瀚朗叫他去酒楼一聚的要求。   秦子琅杖伤未愈并不想喝酒,但又不忍拒绝,所以还是去了。   好在二十杖的伤不算重,秦子琅放缓了动作走进酒楼的雅间,令白瀚朗看不出他的一瘸一拐。“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白瀚朗脸上扬起那招牌般的玩世不恭的笑,“就是想我的小美人儿了,约你一起喝酒聊天。”   秦子琅“呸”了一声,看了一眼那硬邦邦的木椅,小心翼翼地坐下来,“今天我不想喝酒,以茶代酒陪陪你就是。”   “你怎么了?”白瀚朗觉出异样来,顿时把笑容一收。   “没事。”秦子琅想敷衍过去,“就是忽然不想喝酒而已……小二!来壶茉莉花茶!”   “好勒客官,一会儿就来。”酒楼小二高声答道。   “子琅,你到底怎么了?”白瀚朗却并没有就此放过秦子琅,“我以为我们已经关系很亲密了,你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谁和你亲密。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你也无妨。”   秦子琅当下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白瀚朗简略地说了一遍。   “什么,你受伤了!”当白瀚朗听到了这个故事中属于秦子琅的结局,也就是那二十杖的时候,顿时紧张起来,“快让我看看伤得如何!”   “有什么好看的?”秦子琅想到伤在私密之处,脸瞬间一红,“你放心,一点小伤罢了,你看我还能行动自如地来见你。”   “子琅,你听话,”白瀚朗用上了哄小孩子的语气,看了一眼包间中的床,“你便趴上去让我看上一眼,我也好真的放心。”   “……要看就看吧。”   秦子琅被他逼得没奈何,只能褪下裤子往那床上一趴,为了掩饰他的害羞说了一句:“说来,为什么酒楼的雅间里会放张床?”   白瀚朗顾不上答他那句话,注意力全在他的伤势上。确实伤得不算太严重,但那红肿了一大片的臀还是让白瀚朗心疼不已,“你爹也真是的,怎么这般心狠?”   “不许你随便评判我爹。”秦子琅想回头瞪白瀚朗一眼,又怕出卖了自己的脸此刻恐怕比臀上还红,“确实是我做错了事,罚是应当的……你看够了吗,看够我就起来了。”   “好。现在我没带伤药在身上,晚些去你府上给你上药。”   “你还去我府上??”秦子琅从床上起身,瞪着白瀚朗,“你是没听明白这事因何而起吗?要不是我为了你跟爹发生冲突,别人能把事情栽到我头上?”   “……确是如此。”白瀚朗的神情愧悔起来,“子琅,都是我害你受伤的。你也打我一顿吧。”   “哎呀我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怪你。”秦子琅见他认真愧疚起来,又连忙改了说法,“他们要害人怎样都会害的,无非是找谁当替罪羊的问题……而我现在对这件事最头痛的是,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世子!瀚朗,说实话,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想法有点傻?”   “不会。”白瀚朗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其实,我现在想法跟你一样——我根本不想父皇忽然开始重视我,这不知会给我和母妃惹来多少麻烦。”   “你我果然是知己!”秦子琅闻言不禁一喜,“就连小钰都不懂我为什么那么不想当世子,这世上只有你能理解我。”   “呵,”白瀚朗玩味地笑笑,“我可不满足于只当你的知己。”   “……别的事再从长计议吧,”秦子琅双颊再次发烫,移开了目光,“现在麻烦还一大堆!”   “不过话说回来,”白瀚朗话锋一转,“如今二皇兄出征了,由我把权力握在手上也是好的。总归我是你们那边的人,省得父皇又想起扶植什么别的皇子。”   “你怎么就是我们那边的人了?”秦子琅白了白瀚朗一眼,神情中却不自觉地掠过一丝幸福的笑意,“我们又不造谁的反……不过吧那个白潇河就是个混蛋,你千万不能让父皇把他放出来,你在朝堂上只帮我们做这件事就够了。”   “只可惜,”白瀚朗闻言不由得苦笑,“我的话父皇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白瀚朗的猜测是对的。   恰好第二天的早朝上,皇帝就再次提起要解了白潇河禁足的事。   白瀚朗和秦言鹏虽然都表示了反对,奈何他们在皇帝眼里一个是从不重视的隐形皇子,另一个则是廉颇老矣,所以皇帝没有理会他们,执意而为。   当秦陌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涩——   白沧岚是为国出征的,皇帝却趁着他不在就肆意妄为。   而白潇河一被解了禁足,第一个去的地方居然的地方居然是沧王府。   “王妃,”沧王府的下人像秦陌钰报告道,“潇王殿下在门口求见。”   “让他进来。”   秦陌钰倒想看看,白潇河事到如今还想玩什么花样。   “陌钰,”须臾,白潇河便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请潇王殿下慎言。”秦陌钰冷冷笑了笑,“我如今已是沧王妃了,请不要胡乱称呼。”   “……看来,你这沧王妃当得很滋润。”白潇河也神情冷了一下。   “托你的福,我和沧岚之间恩爱和睦,相敬如宾。”   “陌钰,其实我知道,”白潇河还是执意如此称呼秦陌钰,脸上忽又添了几分深情,“你与他在一起不过只有半年多,但你我多年情谊,你又岂能真正割舍得下?”   秦陌钰冷笑道:“感情深浅不是以时间来算的。有的感情维持得再久也全是欺骗,毫无意义!”   “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啊,就是因为我信……”秦陌钰用冷若冰霜的目光打量着白潇河,“所以我才觉得,即使这样你也可以为了权势而轻易舍弃我,是多么可怕。就如同你当初可以为了利用我,轻易舍弃阿青一样。在你眼中,感情根本一文不值。”   “我不会舍弃你的!权势我要,你我也要!而且以如今的形势,”白潇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只有我彻底干掉白沧岚,我才能重新得到你!陌钰你放心,到时候我不会嫌弃你嫁过人。”   “哈哈哈!”秦陌钰觉得这话可真是好笑极了,“白潇河,你是多么的自以为是!你自己也不干净,居然还好意思说你不嫌弃我?对不起,是我嫌你脏。”   “……就因为我跟阿青的事吗?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这有什么可介意的?”   “是啊,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可又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伴侣勾搭别的男人或女人?很不巧,我也是男人呢。”   “陌钰,”白潇河忍无可忍地脸色一沉,“我今日是来与你推心置腹,你既然始终这种态度,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只能用行动来夺回你。”   “我跟你也无话可说。来人,送客。”秦陌钰下了逐客令。   “等一下,”白潇河却还站着不肯走,“孩子呢?让我见见我的孩子。” 番外·成长的契机(秦龙琼X萧馨)   秦龙琼最近很郁闷。   他自认为是无辜地挨了一顿打,整天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没办法去外面风流快活了。   不过某天他试着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忽然发现,府里多了一个漂亮姑娘。   那时萧馨正站在花园的小池塘边喂鱼,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恬静美好。   “这位姐姐,”秦龙琼好奇地走过去,“你是谁呀?怎么在我们这里?”   “……是九公子。”萧馨见到秦龙琼的时候,却下意识地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既然决定在秦府长住,她就已经了解清楚了秦府的每个重要成员,也知道眼前之人是个纨绔公子。“我是萧家孤女萧馨,今后便要在此叨扰了。”   “哦!”秦龙琼听她以后都要住在这里,很高兴,“原来是个官家小姐,我就说呢,气质和府上那些下人完全不一样……萧姐姐,以后我俩交个朋友吧?”   “身为罪臣之女,如今有个容身之处我已感激涕零,不敢奢求和谁交朋友。”萧馨委婉拒绝了。   “你是不是看不上我?”秦龙琼顿时把脸一板。   “……”萧馨心里飘过一句:你说对了,我确实不太看得上你。   秦龙琼见她默认,心中有些恼怒,瞬间改变了态度:“你难道以后就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什么活儿也不干?”   “并非如此。”萧馨倒是被秦龙琼的这句话戳中了痛处,“我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也提出过要去厨房帮忙洗碗做饭一类,但秦家的人都待我太好了,全都不肯把我当丫环使唤。”   “这么说你正愁没活干?那好,你来当本少爷的丫环伺候本少爷吧?”   “……九公子大约并不会缺丫环。”   “本少爷说缺就缺!正好本少爷最近受伤了,那些丫环小厮都笨手笨脚的把我弄得好痛,你来给我上药吧。”   “我也并不擅长此事。”萧馨心道:我只怕会把你弄得更痛。   “废话少说,本少爷命令你做你就做!”秦龙琼说罢,不由分说地抓起萧馨的手,把她往自己房里拖。   “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萧馨用力抽出了手,“我跟着你去便是。”   萧馨只得跟着秦龙琼到了房里,秦龙琼也不跟她避讳什么,径直褪了裤子往床上一趴,叫她上药。   萧馨总归还是个心善之人,见秦龙琼屁股肿得老高,不免起了些怜悯之心,也就想认真干好这活。   但是……   “哎哟!!”秦龙琼很快就鬼哭狼嚎起来,“你是要痛死我!!”   “我已经尽量轻了。身为男子,不该如此娇气。”萧馨没好气地道,“你若实在受不了,我还是去换别人来吧。”   “不许走!”   秦龙琼虽然痛得眼泪直掉,还是不肯放过萧馨。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看不起我,都觉得六哥是好人,我是活该……可是,事情本来就和我无关,就算我对六哥不敬,按照家规处置最多也就是二十大板,他们那日却打了我五六十板子,为什么就没一个人替我鸣不平?这个家里,根本就没一个真心对我的人!”   “……”萧馨听到这里,倒是有些对秦龙琼生出了几分同情,“你娘呢?她不疼你吗?”   “娘……”秦龙琼提起母亲只有苦笑的份儿,“她那日当着众人说那些,只是为了跟六哥过不去,过后还不是只知道骂我没用,骂我争取不到世子之位?可她从前眼睛里从来都只有大哥,我随便怎么花天酒地她都不管我……现在忽然想起让我当世子了?”   “虽如此,也是你自己要选择花天酒地的。你不能都怪旁人。”   “那我不花天酒地又能怎么样?”秦龙琼一个反问,“小时候人人都跟我说,我也是秦家的嫡子,一定要和大哥一样优秀,不能让秦家丢脸……我试过努力去做,但我比大哥小那么多,怎么可能比得上他啊!就算我真的优秀了,不也只能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吗?那我还不如怎么轻松怎么来呢。”   萧馨闻言,霎时间开始理解秦龙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他内心居然也有某个部分是很通透的。   “还有啊,”秦龙琼续道,“我要是也乖巧懂事那我就更没存在感,我只有捣乱,爹至少还能来骂我一顿,有时他想打我,娘却拦着,他只好不管我了……娘这是疼我吗,她是怕我被打伤了又给她添麻烦吧。”   “你不该把你母亲想得如此无情。”萧馨安慰道,“就算她是个功利之人,也总有几分舐犊之心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秦龙琼忽然回过头看向萧馨,“因为我觉得你跟府里其他人都不一样。那些丫环人人对我恭敬或是讨好,心里还不知道多么鄙视我呢。你不一样,你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萧馨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看似温婉守礼,内心是有一份傲骨在的。假意逢迎这件事,自己做不出来。   “九公子,你喜欢我这样的女子吗?”萧馨忽地说了一句话。   “……啊?”秦龙琼闻言倒是下意识地脸红起来,“你……你这人也太直白了……我那是被你美色所迷,有点肤浅的喜欢罢了。”   “你也挺直白的。”   萧馨嫣然一笑,艳若桃李。   “就算是有点肤浅的喜欢也好,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尝试做些改变?小时候的举动是为了引起父母注意,这可以理解;可是人长大之后,总是要去经营自己的人生,不能一生都活在童年阴影下吧?   你如今这模样,我是不会喜欢的,不过如果你有朝一日能成熟一些,那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和你交个朋友。”   “……”曾经有很多人对秦龙琼各种规劝,他都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但是,他觉得今天萧馨的方式是不一样的。这个方式对他来说还当真具有吸引力。   沉默半晌后,秦龙琼终于说了一句:“那我就试试看呗。”   萧馨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觉得这孩子聪明还是聪明的,如果把聪明用在正途上,那么,未来可期。 第四十一章 去战场找他   秦陌钰每次听白潇河对生儿是他的儿子深信不疑就觉得好笑,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道:   “他现在是我和沧王的孩子,与你无关。”   “沧王妃,拜托你了!”白潇河直到这时才终于改了称呼,“你就让我看他一眼吧!”   “……”秦陌钰见白潇河有一颗爱子之心,倒有几分心软,“罢了……来人,把小少爷抱过来。”   “是。”   片刻后,奶娘就抱着生儿过来了。   半岁多的生儿被养得白白胖胖,并且和秦陌钰很是亲近,一见到秦陌钰就伸出小胳膊求抱抱。   秦陌钰把他抱过去,却发现现在他太沉了,自己抱起来居然已经有些吃力。   “他真可爱。”白潇河含笑打量着生儿,“我相信你会善待他的,就暂时把他放在你身边吧。总有一日,我们一家三口会团聚的。”   “……白潇河,你怎么就不能听我的劝安稳一些呢?”秦陌钰有些心累,“说实话,好歹当初是你帮了我,我并不想对你赶尽杀绝。但我已经说过,你再要兴风作浪,我绝不会手软!”   白潇河心中有些疑惑,不知秦陌钰所指的自己帮了他所为何事。但他没有多问。“能让我抱抱孩子,跟他说说话吗?”   “不能。”秦陌钰一口回绝了,“请你马上离开,不要再耽误我的时间。”   “陌钰,”白潇河又把称呼改了回去,“你当真对我如此绝情吗?”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滚!”秦陌钰对他已经有些忍无可忍。   “好好,那我今天就先走……不过如今沧王不在京中,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陌钰冷笑道:“我爹和兄弟们都在京中,我会有什么事需要潇王殿下你帮忙?难道你以为我夫君不在我便要跟你红杏出墙?你还是今晚早些睡,做梦去吧。”   “你知不知道如今边关战事很紧张?”白潇河这次倒并没有被秦陌钰的冷嘲热讽给打击到,“我看你父兄迟早也得过去支援。”   “……”   其实边关的军情,秦陌钰又岂能不知?他只怕关注得比白潇河更加频繁得多。   如今双方各有胜负,僵持不下,可谓是战况惨烈,令人心忧不已。   “潇王殿下,那我倒想问问你,你有想过你自己去带兵支援吗?想过叫你舅舅去吗?”   “这……”白潇河顿时语塞。   “你瞧瞧你,把自己保护得多么好,就等着别人死在战场上你好坐收渔利,你以为我还会喜欢你这种人?我告诉你,若是我爹和哥哥们前去支援,京中绝不会只留下你我二人,因为,我也一定会去!”   秦陌钰说到这里,却忽然又感到一阵头疼,但他尽量不在白潇河面前表现出来。   “来人,送潇王出去!他要是再不出去就把他给拖出去!”   “谁敢!”白潇河瞪了一拥而上的两个侍卫一眼,“本王自己会走。”   白潇河终于转身离开了,秦陌钰目送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烦乱——   不再是为白潇河这个人而烦乱,而是为他刚才提到的事。   希望战局能早日缓和。   事实上,这件事不只是令秦陌钰烦乱,现在除了白潇河这种巴不得白沧岚全军覆没战死沙场的小人,朝廷上上下下的其他人都很烦乱。   又过了一段时间,战事依旧胶着。   皇帝忍无可忍地在早朝上提起:“秦言鹏,沧王出兵久未取胜,他来报说敌军抵抗十分激烈……朕现在命你带精兵五万前去支援。”   “臣领命!”秦言鹏早就主动请战了很多次,如今见皇帝终于同意,连忙郑重地答应下来。   当秦陌钰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坚决要随父亲出征:“爹,算孩儿求你了,就让孩儿一起去吧!孩儿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你们的!”   “这……”秦言鹏很犹豫,“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爹以为孩儿在家日日为你们牵肠挂肚身体就能好些吗?!”秦陌钰忍不住打断了父亲,“医书上说心绪是很影响整个身体状况的,没错我最近的病情每况愈下,但也许只是因为我见不到沧岚罢了!现在连你们也要走,就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那我恐怕都熬不到你们回来了!”   “……罢了,你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我带你去便是。”   “谢谢爹!”   “爹,那我们,”这时秦子琅走过来,“明早就出发?”   “琅儿,你不能去。”秦言鹏却摇摇头,“将军府诸事不能没人打理,你就在京中留守吧。”   “什么!”秦子琅愕然,“你让我留守?我不!”   “这是命令。”秦言鹏把脸一板,“如今你大哥还在卧床养伤,战场是不可能去的,何况他已与我们不同心,我也不想让他去……但若留他一人在将军府,你就不怕他又趁机滋事?”   “可是,大哥和九弟他们确实去不了也就算了,我那点伤早就好了,凭什么只留下我啊!”秦子琅还是一脸不服气。   “琅儿,”秦言鹏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你就当是为了满足我的愿望吧。于公,将军府的确需要有人打理;于私……其实自从你六弟当年出事,我就一直在想,那时若我不带上他该有多好!事到如今,我至少想让自己有一个儿子是平安的。”   “……!”这话中包含的信息让秦子琅心中一颤,“爹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至少有一个儿子平安,你希望那个儿子,是我?”   “是。”   秦言鹏没有迟疑地点了头。   “你抱怨爹偏心,也许我的心的确是偏的,但也从来只是偏向了你和钰儿罢了。你若非要问我爱你们哪个多一些,这我没法回答,只是,我知道我平时对你更严厉些,那是因为你六弟现在体弱,我不可能时常对他打骂。   我那日说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你不配和钰儿相提并论,而是你们的情况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   是,对于他当年和潇王以及沧王的交往,我没有制止得特别坚决,那是因为我心中对他有愧,与他之间又有了隔阂,便想着,若他们当中真有谁对他是真心的,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秦陌钰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原来父亲真的一直都在为自己着想。   秦言鹏续道:“但现在形势不同。如今钰儿已经成了沧王妃,你再和瀚王有所牵扯,皇上对我们秦家的拉帮结派只怕会忍无可忍。不过这些事我暂时也管不了了,但愿我能去战场上立个功,为你向皇上讨个恩典,他要是能同意让你当瀚王妃,那我不会有二话。”   “爹,对不起!”秦子琅忽然往地上一跪,朝着秦言鹏重重扣了个头,“之前孩儿说您偏心云云,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必如此。”秦言鹏将秦子琅扶起来,“你爹我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你们对我若有误会,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今日我这番真情流露,只是怕今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秦子琅连忙打断父亲,“你和小钰还有其他兄弟们,一定都会平安回来的!”   “哎,但愿如此。”   随后,秦言鹏就领着一批人马,带着几个儿子一起向东北边境出发。   秦陌钰终于见到了令他日日牵肠挂肚的白沧岚。   “阿钰?!”白沧岚见到秦陌钰时又是惊喜又是震惊,同时又带着几分担忧,“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乖乖等我回去吗?”   “你还说呢?”秦陌钰嘴一噘,“我对你是一等不回来二等也不回来,这不只好自己来找你了吗?不然谁知道你回来的时候是猴年马月,还记不记得我?”   “我怎会不记得你!”   白沧岚很少见秦陌钰冲自己撒娇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地将他一把搂入怀中。   “阿钰,我也日夜都在思念你啊!只是这战况实在太胶着了……唔……”白沧岚忽然下意识地眉头一皱。   “怎么了?!你身上有伤?”秦陌钰立刻意识到事有不对。   “……无妨,小伤罢了。”   “你快脱了衣服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小伤!”   “好好,我让你看。”白沧岚笑了笑,由着秦陌钰替自己宽衣解带。   帮白沧岚褪下上衣解开绷带后,秦陌钰才发现,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口从他左肩开始,经胸前一直蔓延到右腰处。   秦陌钰心疼地轻轻摸了摸那道令他触目惊心的恐怖伤痕,“是不是还会疼?”   “不疼了。”白沧岚微笑着摇摇头。   “你说谎!刚才你抱我的时候分明就是因为碰到它感觉到痛了……沧岚,是谁伤了你!”秦陌钰愤恨地问道。   “是拓跋洪。”白沧岚说出一个两人都很熟悉的名字。   “又是他!”这个名字更是令秦陌钰一时间咬牙切齿,“他伤我还不够,还要伤你!”   “我这点小伤比起你又算得上什么?正因为他当年将你伤成那样,我才想在战场上亲自斩下他的人头!谁知此人倒真是武功不弱,我们几番交手,都是难解难分……”   当年的拓跋洪才不到二十岁,如今正值壮年,身手倒是愈发不容小觑。   白沧岚歉疚地凝视着秦陌钰,“阿钰,都怪我没用,没法替你报仇。”   “沧岚,这怎能怪你?”秦陌钰摇了摇头,“你放心,爹带了增援军队过来,一定能让他们好看!”   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双方再次展开了一番浴血奋战。   白沧岚这边固然有增援,但鲜卑汗国同时也派了援军过来,双方仍旧胶着。   皇帝也想尽快结束战斗,所以派人给白沧岚传了消息,让他可以对鲜卑汗国做出适当让步。   白沧岚自认为给鲜卑汗国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优待对方了,谁知对方居然还是一口回绝。 第四十二章 要求单独见沧王妃   “这个拓跋洪!”   面对鲜卑使者传来的拒绝议和的消息,白沧岚有些恼怒。   “条件已经如此优厚,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是啊……”秦陌钰陷入一番凝思,“我们在战事上并未落下风,却答应减少他们的供银,他们为何还不知足?莫非他们是想要彻底取消藩属国的地位?”   自从在六年前的战役中鲜卑汗国被秦家军大败,他们就成了中原的藩属国,每年要向中原皇帝上贡。   此番他们再次开战,也是不满于这种地位。   但是,白沧岚的军队和秦家军实际上稍占上风,只是为了避免战争旷日持久伤亡愈发惨重,这才同意让步。按理说,鲜卑汗国对开出的条件应该谢天谢地了。   “沧王殿下,沧王妃,”鲜卑使者忽有几分战战兢兢地开口,“拓跋将军说,想单独见沧王妃一面,和他谈谈。”   “……什么?”秦陌钰闻言,如同凝固在了原地。   “他可真是厚颜无耻!”白沧岚则不由得勃然大怒,“当初他伤了本王的王妃,本王每每思及此事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他居然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沧岚,你先不要激动,”终究还是秦陌钰先冷静了下来,“既然如今情况胶着,我去听听他到底想怎么样也是好的。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次他不可能再伤害我。”   “不行!”白沧岚断然拒绝,“我决不能再让你靠近此人一步!”   “可是……”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白沧岚语气强硬地打断了还想说什么的秦陌钰,“就算是我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尽,也绝不可能把你交给他!”   秦陌钰见白沧岚对此事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只得闭了嘴,不再多言。   但其实,秦陌钰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趁晚上白沧岚还在和将士们商讨战略计划,他往自己的营帐外走去——   虽然去见拓跋洪的确有危险,但如今的僵持局面也许需要他的力量来缓解。纵然他这辈子已经不能再上战场杀敌,但是于公,他仍想为国为民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而于私,他不想让白沧岚再浴血厮杀下去了。   所以他必须去见拓跋洪。   “王妃,”一个卫兵拦住他,“您要去哪里?”   “怎么着,我是他白沧岚的囚犯不成?”秦陌钰神情一冷,“你们敢控制我的行动?”   “属下不敢!”卫兵连忙行礼,“只是王妃要去哪里,还请允许属下们随行。”   “我只是去处理一些私事,很快就回来,不需要任何人跟着。”   “这……”两个卫兵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我会尽快赶回,不让沧王发现;但如果你们今日得罪了我……”秦陌钰不得不出言威胁,“可要考虑清楚下场!”   “属下们不敢!”谁不知秦陌钰现在是白沧岚的心肝宝贝,又有谁敢得罪得,两人不得不分别向左右一移,给秦陌钰让出路来。   军营中现在有一半都是秦家军的人,同样不敢或不愿违逆秦陌钰,所以秦陌钰一路上都很顺利。   他骑着自己的小红马,在夜色中赶到了拓跋洪的军营之前。   “我是沧王妃,你们拓跋将军不是要见我吗?现在我来了。”   “原来是沧王妃!”军营守卫面露喜色,“快进去吧,拓跋将军已经对您恭候多时了。”   秦陌钰便在一名士兵的带领下,走进了敌军军营中,来到拓跋洪的帐前。   “秦公子来了!”拓跋洪见到秦陌钰时神情似有几分激动,并且并没有以“沧王妃”相称,“你们都下去吧。”   “是。”   转眼,军帐中就只剩秦陌钰和拓跋洪二人。   “秦公子,”拓跋洪上下打量着秦陌钰,“你现在身体可好?”   “……”一见到这个当年把自己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秦陌钰那些痛苦的记忆一瞬间全被唤醒,仿佛全身从内到外都疼痛起来,并且一阵头晕目眩。   “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快些坐下吧。”拓跋洪发现秦陌钰没必要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了,率先入座,并邀请秦陌钰在他对面坐下。   秦陌钰坐下定了定心神,冷冷问:“你说要单独见我,所为何事?”   “哎,我知道你恨我。”拓跋洪叹了口气,“但以我当时的立场,不得不对你用刑。若换作你是我,也只有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不会就想跟我说这些吧?”秦陌钰还是根本搞不懂这个人想做什么,“你我立场敌对,我恨你与否,有什么重要?”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当时为什么会放了你?”   “……”这个问题让秦陌钰心中顿时一颤——没错,正因为当时拓跋洪解释的理由根本不充分,才让自己被那么多人疑了那么多年!   “就是因为,”拓跋洪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虽然我们立场敌对,但我当年就很欣赏你的骨气和坚毅!我已经喜欢上了你,所以才放了你,所以才不想让你恨我,这下你懂了吗?”   “……?!”   秦陌钰宛若在听一个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个让自己遍体鳞伤、无法习武无法弹琴、受尽怀疑与嘲讽、并且现在恐怕已寿数无几的男人,说他喜欢自己!   秦陌钰恨不得朝他咆哮一声“你闭嘴!”,但是他不能。他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使命。   “拓跋将军,我问你,我方开出的条件已经很优越,你为何不肯接受?”   “看来你只想跟我谈公事。”拓跋洪也脸上冷了冷,“好,那我们就来谈公事。如果你这个沧王妃肯从此跟着我,当我拓跋洪的将军夫人,我就同意议和,如何?”   “我呸!”秦陌钰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口啐在地上,“拓跋洪我告诉你,你若想取我的性命,我现在没有反抗之力;但士可杀不可辱,你若要碰我一根头发,我立刻咬舌自尽!”   “我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这确实是我很认真的想法……你难道真就那么讨厌我吗?”拓跋洪的神情中有些受伤。   秦陌钰见他确实问得认真,情绪这才稍平复了几分,“于公,我绝不可能和你一个敌军的将领在一起;于私,就算你的确是在立场下不得不为,但你让我忘记你对我的伤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拓跋洪凝视着秦陌钰,“你恨我吗?就算你不肯当我的夫人,至少,你要原谅我。”   “……”   恨拓跋洪吗?这个问题其实秦陌钰自己也不能确定。   要说恨,只有对用心爱过的人才会产生刻骨的恨,比如自己对白潇河。   但要说不恨,的确是眼前的男人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让它从一帆风顺变得满布荆棘。   只是此刻若不遂了拓跋洪的愿,他便不会重新考虑议和的事。   最终,秦陌钰只能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来:“我原谅你了。”   “好!”拓跋洪瞬间露出明媚的笑容,“那我一桩心事也就了了。将来他白沧岚如若负你,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另外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也尽快开口。”   “……”秦陌钰沉默不语。   “明日一早我再派人去重谈议和之事,现在我派人把你送回你们的军营。”   “不必,我自己走。”   秦陌钰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拓跋洪的军营。   当他往自己的营帐走时,却远远地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秦陌钰心中暗叫不妙,连忙加快了脚步。   果然,是白沧岚正在命人狠狠责打放走秦陌钰的卫兵,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森恐怖。   “住手!”秦陌钰一声厉喝,“沧岚,你别打他们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阿钰你回来了!”白沧岚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示意那些人停手。   “谢王爷不杀之恩!”两个卫兵犹如从鬼门关上爬了回来,连忙跌跌撞撞地扣头谢恩。   “沧岚,我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秦陌钰朝白沧岚嫣然一笑,“拓跋洪同意议和了。”   “……什么?”白沧岚的神情却重新凝重起来,“你跟他谈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同意?”   “……你在疑我??”一瞬间,秦陌钰如同心上被人重重抽了一鞭子。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在这种熟悉的委屈与愤怒之下,秦陌钰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还不如白潇河呢!至少他当年是信我的!”   而且,他还说了那句让秦陌钰铭刻于心的话:就算全世界就算全世界都疑你,我信你。   “你终于说出实话来了!”白沧岚闻言顿时也是大怒,“你知道这半年多以来我为什么不碰你吗?就因为我知道你根本还没打从心里放下白潇河!我不想碰一个心里还有别人的男人!”   “哈哈哈!我还没放下白潇河??”秦陌钰不顾仪态地大笑起来,“你知不知道在他被解除禁足之后来找过我,说要干掉你把我据为己有,我却叫他滚!早知道你如此想我,我还不如叫他好好努力呢!”   “……真有此事?”听了这话,白沧岚的情绪倒是缓和了几分,“对不起阿钰,我刚才声音太大了,你不要激动,小心伤了身体……我刚才只是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并没有疑你的意思。”   “好,那我就全都告诉你。”秦陌钰也缓了缓心绪,“拓跋洪说他喜欢我,希望我说一句原谅他了。我说了。”   “他喜欢你??”白沧岚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那他真的只是让你说这句话吗?没有对你做别的?”   “那你检查啊!”秦陌钰忽然一把狠狠撕裂了自己的上衣,“看看我还干不干净!” 第四十三章 原来他的爱早已入骨   “阿钰,你别这样。”   白沧岚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秦陌钰的身上,“我只是因为担心你受到伤害,所以才问一问……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睡吧。”   “睡什么睡!”秦陌钰一把狠狠撩开了白沧岚的胳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话音一落,他掉头就往军帐外跑。   “阿钰!”白沧岚唤了一声,见他并没有停住脚步,略一沉思,决定尊重他现在的感觉,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秦陌钰独自走到练兵场的旁边,看着此刻空无一人的练兵场,回想起当年自己也能在这里练武,心绪起伏着。   也许,错的人并不是白沧岚,而是对拓跋洪相关的事情格外敏感的自己。   可是那段经历实在太痛了。   以至于即使相隔那么多年,一被触碰到仍旧痛入骨髓。   “钰儿,”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秦陌钰的思绪,“怎么那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爹。”秦陌钰转过身,“即使休息,我也睡不着。”   “和沧王闹别扭了?”秦言鹏看起来已经听到了消息。   “你不是要怪我小气吧?”秦陌钰没好气地道,“他一会儿怀疑我跟白潇河,一会儿怀疑我跟拓跋洪,他心里到底有没有相信过我?”   “他当然是相信你的。”秦言鹏不假思索地道,“钰儿,我觉得他不是不信你,他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才会担心失去。”   秦陌钰“哼”了一声,“自从你们当年不知道密谈了些什么之后,就开始串通一气地对付我。”   “我们串通一气对付你?”秦言鹏笑起来,“好,爹现在就告诉你我们当年谈了什么。”   “……爹你不是说他不让你告诉我吗?”   “的确是不让,不过如今你在怀疑他对你的爱,我是不得不说了——其实他当年跟我的对话只是想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有多么在乎你!   他说,他已经默默爱了你很多年,你的所有爱好与习惯他都了若指掌,我若不信可以随意问他。我试着问了问你对食物的喜好,他答得分毫不差。而且他还能一字不错地背出你写过的诗文。”   “……什么?”这番话语中的信息,让秦陌钰不由得愣住了,“你说他已经爱我很多年了?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应该就是从第一次见到你吧?见你给灾民们发放粮食的时候。”   “……!”秦陌钰再次呆住——也就是说,白沧岚爱上自己更早于自己和白潇河在一起?!   若是如此,白沧岚看着自己多年来与白潇河出双入对,心中该有多么酸涩!而他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继续默默地爱自己!   “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秦陌钰说完转身就跑,径直跑回了白沧岚的营帐。   白沧岚还呆呆地坐在那里,并没有就寝。   “沧岚,对不起!我不该跟你闹别扭的!”   “不,阿钰你没错,是我的错!”   白沧岚眼圈红红的,用格外大的力度一把将秦陌钰箍入怀中,像是生怕自己一放手他就会无影无踪似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自己能被你爱!你那么好,那么多优秀的人都喜欢着你,好比那个拓跋洪,他也算得上是年轻英俊英武不凡,万一……我是怕万一你也有点心动怎么办?   阿钰,我怕失去你,我真的很怕失去你……”   白沧岚说着,声音竟然已经有些哽咽。   这个平日里冷酷霸道的沧王,头一次在秦陌钰面前如同一个孩童般脆弱,直接展露出了他骄傲外表下深藏着的自卑的一面。   “我一直很努力地想要抓住你,可是抓得太紧,也许反而伤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沧岚,你不要再说对不起了!该是我抱歉自己以前辜负了你的一腔真情!”秦陌钰也紧紧回抱住了白沧岚,“要不是刚才听爹说起,我都不知道你对我的爱这般深沉……”   “爹跟你说什么了?”白沧岚却顿时脸一红,放开秦陌钰别过脸去,“我都已经叮嘱过他不要跟你说那些。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比你爱我多了那么多,显得我很卑微似的。”   “你怎么会卑微?”秦陌钰笑起来,“你可是高高在上的沧王殿下。你若是早些跟我说清楚,我兴许就不去找白潇河了。”   “……哎,现在假设这些也没了意义。”白沧岚转过眼重新凝视着秦陌钰,“阿钰,我只愿现在能和你之间好好的,不要再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影响。”   “不会的。”秦陌钰嫣然笑道,“也许现在的确是你爱我比我爱你更多,但我敢保证,现在除了你,我心中已经没有旁人了。你是我的夫君,又如此爱我,我如果还去想东想西,那我还有良心吗?”   “你总算是明白了。”白沧岚终于也露出笑容,“看来,我们得去好好感谢一下岳父大人的撮合之恩。”   “……”听白沧岚提起秦言鹏,秦陌钰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凝固,“其实这段时间身在军营,我晚上常常做噩梦梦到以前的事,醒来后,有时甚至不想见到爹……我明知当年的事并非他的过错,却还是忍不住要耿耿于怀……我是不是很任性?”   “怎么会?”白沧岚摇头,“你受过切肤之痛,耿耿于怀又有什么奇怪?好,那便不去找爹了,今晚就让我二人一起好好度过吧。”   说到这里,白沧岚的神情忽然邪恶了几分,“阿钰,既然你说你心中已经没有旁人了,我可不想再忍了。”   “谁让你忍了?”秦陌钰双颊一红,瞪白沧岚一眼,娇嗔道。   白沧岚见了秦陌钰这番娇羞无限的情状,更觉得心旌荡漾,当下便把他一把横抱起来,往帐内走去……   当晚,两人终于完全融为了一体。   哪怕明知第二天还要早起忙碌,压抑已久的白沧岚也忍不住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后半夜才稍微合了会儿眼。   秦陌钰相对并没有什么繁忙的事务,但他平时都很自律,这天早上却实在是起不来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而就在他呼呼大睡的时候,白沧岚和拓跋洪已经谈妥了议和事宜。   也就是说,白沧岚的大军终于可以班师回朝了。   傍晚白沧岚回到秦陌钰身边的时候,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顺便还把秦业带了过来。   “阿钰,我从秦副将那里打听到了一件事,让他来亲口告诉你。”   “……?何事?”秦陌钰愣了愣。   “拜见六公子。”秦业向秦陌钰行了个礼。虽然如今秦陌钰已经是沧王妃,但秦家军中很多人都叫惯了他“六公子”,也就没有改称呼。   这次秦业也被派来和秦言鹏一起作战,仍旧做他的副将,毕竟这是他当年就很习惯的位置。   “六公子,你看看这个吧。”   秦业交给秦陌钰一张泛黄的纸。   秦陌钰展开一看,发现这原来是父亲的一封亲笔信。   再一看信上的内容,秦陌钰更是吓了一跳——   信中竟然是在交代后事,包括今后秦家军今后如何安排、秦家家眷如何照顾等等,秦言鹏将其都托付给了秦业。末了还写了一句“秦言鹏绝笔”。   “这是秦将军在六公子你被抓入敌营的时候写给我的。他当时已经决定好,若你不幸遇害,他便随你而去,秦家的事以后由我辅佐大公子料理。”   “……!”秦陌钰一时间不由得惊呆了。   “六公子,我知道你一直在恨将军,可是你知道他当时有多么痛苦吗!于公,他不能为了你背叛家国;但于私,你在敌营中受尽折磨时,他又何尝不是彻夜难眠痛彻心扉!最终他只能想出这个,他自认为能全了忠义和他私心的法子,在九泉之下去向你和你娘忏悔。”   “……爹他……”秦陌钰霎时间已是泪水盈眶,“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是在你平安归来后,将军他嘱咐我说,这些事没有必要让你知道。他确实是对不起你,你恨他是应该的,你的恨必须找个出口,不该被另一些东西给堵上。”   “……”秦陌钰最恨的人,当然是直接对他造成伤害的拓跋洪,但他也确实恨过父亲,甚至恨过无辜的五哥,他没有办法去报复拓跋洪,但他可以对家人冷漠相待。秦言鹏说得都对,是这些发泄方式让他的恨有了出口,让自己终究不至于被恨吞没。   秦业又续道:“只因沧王专程找我打探昔日之事,我这才告诉了他。”   “阿钰,”这时白沧岚插口,“我和父皇之间的心结是不可能解得开了,但我不希望你们父子之间也跟我们一样。何况,我觉得你爹和我父皇从根本上就不是同一种人,我希望你终有一日能发自内心地理解他。”   “是啊,秦将军他是多么爱你啊!”秦业也忍不住附和道,“六公子,我承认我以前在私下说过你的坏话,那是因为我为秦将军不平——为什么他一门心思去爱的儿子,却要一门心思地去恨他?”   “是我错了。以前种种都是我错了。”秦陌钰愧悔地低头凝思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白沧岚,“沧岚,我如今才明白,你也好,爹也好,对我的爱都深沉而纯粹,没有利益算计,没有一丝杂质。我曾经自认为对人心已经失望,却原来,处处设防的只有我自己!” 第四十四章 班师回朝   “阿钰,我已经说过了,你没有错。”   即使还当着秦业的面,白沧岚也忍不住将秦陌钰拥入了怀中。   “当初你对白潇河付出一腔真心,他却处处算计于你,你当然会对人心失望,当然会处处设防才能保护自己。   只是从今以后,在我们这些最亲近的人面前,你再也不需要那么累了。”   “嗯!”秦陌钰安心地靠在白沧岚的怀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甜蜜。   秦业觉得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应该和这两个人再身处同一个场景……于是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大军就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   虽然就结果而言算不上凯旋,但皇帝还是龙颜大悦,夸赞了白沧岚和秦言鹏,好歹他们顺利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劳民伤财的战斗,让鲜卑汗国再不敢在边境作乱。   “岚儿,”皇帝含笑打量着白沧岚,“你这次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儿臣最想要的,恐怕父皇给不了。”白沧岚瞟了白潇河一眼,“放都放出来的人,儿臣总不可能叫父皇再把他给关回去。”   “……”白潇河差点没被这句话给活活气死。   “咳,沧王说笑了。”皇帝的笑容中顿时添了些许尴尬,“朕便赏你黄金五百两吧。”   “谢父皇。”面对这么多钱的赏赐,白沧岚只是内心毫无波澜地淡淡应道。   而此刻,秦陌钰则回到将军府去看望五哥。   “阿钰你们可回来了!”秦子琅还是一见到弟弟就一把抱住,“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死了!”   “哪儿有这般夸张?”秦陌钰笑起来,“五哥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是好好的,但是……哎,算了。”性情直率的秦子琅难得地欲言又止,“这些内宅之事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处理吧,你如今已经是沧王妃,哪里能让你总是操心我们家的事?”   “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秦家不难道也是我家?”秦陌钰把笑容一收,“五哥,你再跟我这样见外我可生气了。”   “……我不是跟你见外,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所以羞于跟你说这些。好了好了,告诉你还不行吗?前几天的一个傍晚我娘去湖边散心,却忽然被人推进了湖里!娘不会游泳,还好高声呼救被人及时发现,这才幸免于难。”   “什么?”秦陌钰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五哥你有查过是什么人干的吗?”   “内宅之事理应主要由大娘查探,但她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出来,还说可能就是娘自己不小心坠湖的,我也去试着查过,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看来,”秦陌钰冷冷笑了笑,“是她把一切都部署得很周密了。家中有内贼,难怪不好查。”   “你也怀疑就是大娘干的?”秦子琅皱了皱眉,“小钰,说实话,我现在是真的更不想当什么世子了。虽然娘一直受爹宠爱,但妾毕竟是妾,这些年她和大娘之间都相安无事……我娘这个人你是知道的,没多少心机,如果现在大娘要算计我们母子,我们哪里能算计得过她!”   “五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次大娘本来就不是要想置你娘于死地,她就是给你个下马威,好让你主动放弃世子之位!   你想想看,哪怕邓姨娘身份不高,但她是你娘,你又是爹准备立的世子,大娘若真的害死了你娘,爹能善罢甘休吗,我和沧岚也会帮着你查出真凶。   但若事情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你就可能像刚才打算的那样,什么都不跟我们说,然后坚决不肯当世子。”   “……”秦子琅沉默了片刻,苦笑着开了口,“你看你看,我能算计过你们这么有心机的人吗?就算事情真如你所说,我没有如大娘所愿放弃世子之位,那我的生命里恐怕从此都有无穷无尽的算计!”   “那就彻底搞垮颜灵。”秦陌钰已经连“大娘”都懒得叫了,“只要没了她和秦如瑾兴风作浪,我看家里其他兄弟和姨娘都成不了气候。到时候把你娘扶正,你这个世子就当得更名正言顺了。”   “……若真能如此,倒也算是圆了娘一直以来的心愿。”   秦子琅知道母亲一直都深爱着父亲,只是她出身不高又是个简单的人,论聪明论才华都远不如秦夫人颜灵,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指望过能当秦言鹏的正妻。   “但大娘多年来和爹相敬如宾,明面上也挑不出她多大错来,要搞垮她又谈何容易?”   “这个嘛……”   秦陌钰正想回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一回京也不先回沧王府看看,这么恋你的娘家和兄弟们,本王可要吃醋了。”   “你能不要没事就瞎吃醋吗?”秦陌钰回头白了白沧岚一眼,“我只是先过来看看五哥,看完就准备回去的。倒是你,下了早朝就跑这里来了?沧王府还有很多事务等着你过问呢。”   “我是想跟你一起去探听一下宫里最近的情况。尤其是郑贵妃那里。”   “好。”这倒确是要紧事,秦陌钰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了,“那我们这便去吧……五哥,改天再来看你。”   “嗯,你们去吧。”秦子琅的神情有几分愁苦,“就知道你们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怎么顾得上秦家这堆破事儿?”   “这……”秦陌钰有些语塞,“我的确是分身乏术,但若抽出空来,一定会来帮五哥你的忙。对了五哥,最近对朝中的状况,你知道多少?”   “我虽没有需要上朝的官职,但好歹身在京里,便把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吧。近来太子的权力被削了一部分,潇王也不复当年风光,皇上倒似乎对瀚王多了些许重视。”   “那可不是大好的消息吗?”秦陌钰笑起来,“如今皇上最重视的都是我们的人,那我就放心了。”   “……瀚王怎么就成我们的人了。”秦子琅的脸微微一红,“你说话怎么跟他一个样。”   秦陌钰笑道:“他要不是我们的人,怎么会跟你说这个,你又怎么会脸红?”   “我不和你说了!”秦子琅双颊愈发绯红,瞪了弟弟一眼,“行了行了,你们快去忙吧!”   “好好,改日空了再来好好审问五哥你和瀚王之间最近怎么样了。”   秦陌钰又调侃了秦子琅一句,就和白沧岚一起离开了。   两人果真去打探了一番宫中的动向,发现一切还算风平浪静,就除了,郑贵妃和卫志杰之间已愈发亲密。   郑贵妃现在去哪里都堂而皇之地把卫志杰这个侍卫带在身边,卫志杰年轻英俊,甚至连皇后都露出过钦羡的眼神。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太子妃两个月前有喜了。   对于后一件事,秦陌钰和白沧岚倒是没太放在心上,郑贵妃却开始着急。   她急的原因是,对于储君人选,家庭是否和睦、是否育有子嗣也会是考虑因素之一,而白潇河目前的感情还一片空白,就更谈不上子嗣。   于是郑贵妃开始急着给白潇河寻觅潇王妃的人选。   她找了好些自己满意的人选,拿了画像给白潇河看,并且详细给白潇河推荐了一番对方如何家世好才情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云云,但白潇河一个都没看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最后郑贵妃终于动怒了,“你该不会还念着那个秦陌钰吧!”   “……母妃,我实话告诉你吧……”白潇河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尴尬,“我那方面已经不太行了,你就算急着给我找女人也没用,我们生不出孩子的。”   “什么?!”郑贵妃闻言大为震惊,“上次胡太医不是说,你休息一阵子就好了?你在府上禁足了那么久,应该休息得足够好了吧?难道你天天都在府上跟人胡搞不成?”   “我能跟谁胡搞?”白潇河闻言不由得苦笑,“恰恰相反,我最近已经连那种欲望都没有了。”   “……那本宫请个别的太医来给你看看!”郑贵妃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后她接连请了好几个太医,每个太医的说法都如出一辙——   白潇河的毛病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加上他最近心绪不佳让身体受到了进一步影响,只怕以后很难成事了。   郑贵妃整个人如坠冰窖。   想去找胡太医算账,却发现胡太医已经告老还乡。他早就拿着白沧岚送的银子回家乡安度晚年去了。   这下郑贵妃是真急了。   自己没有孙子,她也不能让皇后有孙子。   “本宫要做掉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   这天,她跟正把她搂在怀里的卫志杰提起了这件事。   “……!”卫志杰心头不禁一惊——那么久了,郑贵妃终于肯跟自己提起她干的坏事了!   但卫志杰表现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那娘娘打算怎么做?”   “我会从她喝的安胎药中下手。”   “可是太子妃的饮食药物都要经过严格验毒,娘娘打算如何下手?”   郑贵妃冷笑道:“本宫当然没有蠢到直接下毒,或是把安胎药换成打胎药……钱太医是本宫的人,他多年来都对本宫忠心耿耿,绝不会像胡太医那般背叛本宫。只要让钱太医在安胎药中加大补药的剂量就行了。”   卫志杰若有所思——孕妇需要适当进补,但过分进补有害无益。   “本宫要让她的胎儿越长越大,到时候她就会难产。难产这种事谁能怪到本宫头上来?何况,这事本宫和钱太医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什么?”卫志杰闻言又是赫然一惊,“娘娘之前还做过类似的事?” 第四十五章 揭穿郑贵妃的真面目   “是啊。”郑贵妃点了点头,“当年本宫就是这样送沧王他母妃归西的。”   “……!”一时间,卫志杰不由得冷汗涔涔,恨不得将这件事立刻告知白沧岚。   但他不得不和郑贵妃继续虚以委蛇了一阵。   郑贵妃还浑然不觉地续道:“当初那女人非要保孩子,不然现在就没白沧岚这个祸害了。不过白泽乾这人本宫是了解的,他绝对只能保大不敢保小。再说了,搞不好到时候是一尸两命呢?”   卫志杰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他先哄得郑贵妃入睡,然后再出去跟白沧岚传递了这个消息。   当白沧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确怀疑养母萍妃是郑贵妃害死的,但他没有想到过,连他的亲生母亲也是郑贵妃害死的!   他知道母亲当初是难产而死,也知道母亲在面对太医问保大保小的问题时,坚决要求太医保住孩子。   皇帝听到了她的意愿,加上本来就对这个妃子不上心、当时子嗣又稀薄,也就点了头。   白沧岚一直都铭记着,自己的命是母亲用命唤来的。   可是原来,夺走母亲性命的不是上天,而是郑贵妃!   白沧岚当即就要冲进宫去揭穿郑贵妃的真面目,但秦陌钰拦住了他:   “沧岚你冷静一点!现在直接去逼问郑贵妃她是不会承认,而且还会连累出卖她的卫志杰……所以我们要抓,就要抓现行。”   “……你说得对。”白沧岚冷静了些许,但情绪激荡的他此刻已经难以思考,“但如何抓现行?”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是很难找证据了;但既然郑贵妃敢故技重施,我们就不愁不能捉贼捉赃。”   “好。”白沧岚点了点头,“本王现在脑中还嗡嗡作响,此事便由你去安排吧,陌钰,我相信你。”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秦陌钰莞尔一笑。   于是从这天起,秦陌钰开始密切关注郑贵妃和太子妃之间的动向。   至于秦府那边的事,他暂时是管不了了。   因而这几天秦子琅很郁闷。   白瀚朗到秦府找他的时候,也看出了这种郁闷。   “哎呀子琅,难得现在我能把活儿都扔给二皇兄跑来偷懒,但你怎么不想理我似的?”   “我没有不想理你。”秦子琅悻悻地朝府中花园的小池塘扔了颗石头,“只是自己的烦心事太多了。”   “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给我听呀。”   “算了吧。”秦子琅不由得苦笑,“我说给小钰听,他能懂我,但他没时间管我;我要是说给爹听……那不就是无端质疑他的正妻吗?他不痛骂我一顿就不错了。我已经悟了,这世间各人都有各人的烦恼,谁又管得了谁?”   “胡说。”白瀚朗的神情忽然变得少有地认真,他直直凝视着秦子琅的眼睛,“就算其他人都顾不上管你,我一定会把你的事放在第一位。”   “……你少说漂亮话了。”秦子琅口中仍没个好声气,心中却因这句话微微有些触动,“你是王爷,而且也不是过去的闲散王爷了,就没点自己的活儿要干吗?不过如果你一定要听,我就说给你听吧。”   于是,秦子琅把他那天讲给秦陌钰听的事,再次跟白瀚朗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天呐我可怜的子琅!”白瀚朗听后一脸心疼,忍不住将秦子琅揽在了怀中,“你要当世子管家,还要防着家里心术不正的嫡母,时刻谨防你的母亲受害,该是多么辛苦!”   “可不是嘛!”秦子琅发现世界上终于有个人可以理解他了,鼻子一酸,也就没顾上挣开白瀚朗,“军营从前的活儿一样没少,却多了很多事,更有操不完的心……要是说给别人听,别人只会说这不就是你要当世子该承受的吗?可是,我根本没想当世子啊!”   “子琅,你别怕,”白瀚朗柔声道,“我很快就来陪你,让你再也不用独自烦心这些。”   “陪我?怎么陪我?”秦子琅不解其意。   白瀚朗有些神秘地一笑,“你很快就懂了。”   第二天的早朝上,白瀚朗提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受到了惊吓的事——   “父皇,儿臣希望能脱离王爷的身份,嫁入秦府当世子夫人。”   “……什么??”皇帝怀疑自己这儿子是疯了。   “……”秦言鹏和白沧岚也面面相觑。这事,他们也没听过一点风声啊。   “父皇,既然二皇兄他可以娶男妃,儿臣为什么不能嫁给男人?”   “荒谬!”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身为王爷,可以娶男人,但又怎能嫁男人?你让我皇家颜面何存!”   “所以儿臣才说先和皇家脱离关系。”白瀚朗理直气壮,“请求父皇将我去除皇室宗籍。”   “你!”皇帝一时间更是想吐血,“就为了一个男人,你要脱离皇室?!”   “是。”白瀚朗毫不犹豫地点了头,“秦家五公子秦子琅他对我来说,重于世间的一切。”   “又是秦家的人!”皇帝瞪向秦言鹏,“秦将军,你是怎么教儿子的?!为什么你的儿子一个二个都成了惑人的妖精!”   “……”秦言鹏闻言有些尴尬,一时不知改如何答话。   “父皇此言差矣,”白瀚朗神情严肃地插口道,“子琅他为人自爱自重,非但没有引诱我,而且我当初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追到手的……请父皇不要对他妄加评判。”   “算了算了!”皇帝衣袖一挥,“你要嫁就嫁吧,朕不管你了!其他人可还有事启奏?没事就退朝吧!”   “父皇,儿臣有事要奏。”白沧岚虽然看出了皇帝急迫想要结束今天的早朝的心,但不得不上前一步。   “你说。”皇帝希望他可不要再说什么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居然成了两妯娌,太要命了……   “儿臣要参钱太医一本。”白沧岚看了钱太医一眼,递上一张纸,“这是儿臣从太子妃的下人手中拿到的药方,请父皇过目。钱太医胡乱给太子妃开安胎药,分明图谋不轨,还妄父皇明鉴!”   “你胡说!”钱太医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辩着,“这药方中全是安胎和滋补的药,何来图谋不轨?”   “父皇,这药方表面上看的确没有问题,”白沧岚知道钱太医一定会狡辩,“但补药的分量是多是少,必须根据每个人身体的具体情况而定。还望父皇多找几个人去给太子妃把脉,看看这药方到底是否妥当。”   “准奏。”皇帝发现白沧岚所说的事情更加糟心,但事涉皇家子嗣的安危,他不得不谨慎处置。   随后,就有一大群太医浩浩荡荡地赶往了太子府。   个个太医给太子妃把脉后都说,这药方的补药分量的确太重了,而且虽然太子妃还没吃几天药,身体已经受到了影响,幸亏现在停下还能调理过来。   “钱进!”皇帝不由得大怒,“你竟敢谋害朕的儿媳和孙儿!说,是谁指使你的?!”   “罪臣该死!”钱太医见罪证确凿,也没法再抵赖了,只能跪下来,“但此事乃罪臣一人所为,和他人无关!”   “你还嘴硬!来人,拉下去大刑伺候!”   然后钱太医就被用尽了各种酷刑。   但他一口咬定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白沧岚和秦陌钰猜测,他可能是怕郑贵妃伤害他的家人。   于是白沧岚去狱中探望钱太医,并且带给他一份礼物——   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认得这是谁的吗?”白沧岚淡淡地问。   “这……!”钱太医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看来你认出来了,这是你独生爱子的。你再要替人隐瞒,本王就把他的十根手指一根一根地砍下来送你。”   “你好大的胆子!”钱太医又惊又怒,“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你还好意思跟本王说这种话?”白沧岚冷冷一笑,“究竟是谁在天子脚下三番五次地行凶?你怜惜自己的孩子,却视别人的孩子命如草芥?你现在干过什么,当年干过什么,都是受谁指使,本王奉劝你最好一五一十地招出来。否则,本王可不是什么好人。”   白沧岚说罢,转身离开了牢房。   第二天,牢里传来钱太医供出了郑贵妃的消息。   白沧岚和秦陌钰相视一笑。   其实他们并没有去动钱太医的儿子,而是在乱葬岗找了个手指形状与其相近的尸体,斩下手指交给钱太医。他们料定钱太医在惊惧之下根本不会仔细看。   而让白沧岚没想到的是,钱太医还把另一件事也一并招了——   当年萍妃体弱,钱太医一直负责为她调理身体。而过分虚弱之人往往虚不受补,稍微在药方动动手脚,萍妃就病情加重香消玉殒了。   并且,也是郑贵妃买通了钦天监,让他给白沧岚捏造了一个“天降灾星”的名头。   说到底,白沧岚身边的人全是郑贵妃害死的,跟他是不是灾星根本就无关!   皇帝得知这些事实后大为震怒,意欲处死郑贵妃。   白潇河长跪不起为母亲求情,一个接一个地磕头。   皇帝念及他若真的处死郑贵妃只怕就和白潇河父子情绝了,开始感到犹豫,但郑贵妃害死了他的两个女人,害得他和白沧岚之间多年父子淡薄,还差点害死他的皇长孙,他又岂肯轻易饶恕?   最后竟是白沧岚求皇帝饶郑贵妃一命,皇帝才决定把她打入冷宫。   而白沧岚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郑贵妃现在还有利用价值。还要用她来拌倒皇后呢。 第四十六章 幕后黑手   破天荒地,秦陌钰主动去潇王府找了白潇河。   “阿钰,你是不是来安慰我的?”白潇河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冲上去就想抱住秦陌钰,“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秦陌钰向旁边一躲,让白潇河扑了个空。他看着白潇河额头上的血迹,神情淡漠。“我只是想让你去找你母妃问清楚一件事——她和我夫君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害他到这个地步?”   “……”白潇河一听到“我夫君”这个说法,如同心上被重重抽了一鞭子。   但终究,他点了点头,“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我会帮你问清楚。”   于是当天下午,白潇河去看望冷宫中的母亲,问了她一个问题:   “母妃,你到底为何要做那些事?”   “你以为,我是个天性歹毒之人吗?”郑贵妃凄凉地笑了笑,“我的确从小骄纵任性,但我本来从没有想过要去害谁性命……可是河儿,是有人害我们母子在先啊!”   白潇河心头一惊,“是何人?”   “是你父皇。”   “……什么??”白潇河一时间不由得呆住。   “当初我自以为和你父皇之间两心相悦浓情蜜意,我并没有想害死白沧岚的生母,她在皇上心中也没有地位,只是那时我还没有孩子,凭什么别人先有?   我明明是想孩子死的,谁知那女人偏要保孩子,皇上竟然也依了……那时其实我便隐隐有种感觉,你父皇是不是把我们这些女人都当成生育工具了?但我没敢细想。   我也善良过,做完那件事我常常从噩梦中惊醒,加上后来有了你,便决定再也不做坏事了,跟你和你父皇安安稳稳过日子……直到白沧岚六岁那年,我的美梦被皇后打碎。”   “皇后?”白潇河再次一愣,“你刚才不是说是父皇要害我们?”   “他们夫妻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郑贵妃恨恨说了一句。   “那时我根本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常常在她面前炫耀皇上对我多么宠爱……有一天,皇后忍无可忍了……”   那时皇后所说的每一个字,郑贵妃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真的以为皇上爱你吗?”皇后冷笑着,“他爱的只不过是你们郑家的权势。”   “是吗?”郑贵妃对这句话起初是不信的,“你不过是嫉妒皇上对我好罢了。”   “对你好,他可对你真好呢。郑贵妃,你还记不记得,你怀上白潇河之前被盛宠了很多年都没有身孕,皇上还命太医给你开了帮助有孕的药……不过你嫌药苦,偷偷停了,后来倒反而有孕了,对吧。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不会想说那药有问题吧?!”郑贵妃心头顿时颤了颤,“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好,那你今晚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躲着,我让皇上亲口说给你听。你敢去吗?”   “去就去!”郑贵妃可禁不起她激,“我倒想看看你想玩什么花样!”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所以晚上皇帝一定会去陪皇后过夜。   皇后以想要皇帝陪他散心为由,带着皇帝来到御花园。   “哎……”皇后忽然叹了口气,“又是避孕药又是堕/胎药的,郑贵妃却终究还是生下了白潇河,皇上,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孩子已经都生下来了,又有什么法子?”皇帝的神情有些苦恼,“河儿生得聪明可爱,朕瞧着喜欢,他是朕的亲生儿子,总不能再去给他喂碗毒药吧?”   “……!!”这番对话,早已听得郑贵妃心惊胆寒,正在七月的天里却如同置身冰窟!   她从小娇气惯了,不爱喝苦药,所以不管是怀孕之前的“助孕药”,还是怀孕后的“安胎药”,她总是偷偷倒掉,之前还担心过这样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想不到,竟然是这一举动救了白潇河的命!   皇后道:“臣妾当然知道皇上的怜子心肠,可贵妃的哥哥手握重兵,她若还有个讨皇上喜欢的皇子,皇上不会担心郑家生出反意来吗?”   “皇后放心,”皇帝将皇后一把搂入怀中,“只有我们的乾儿才是嫡长子,朕永不会让其他人对皇位生出觊觎之心。若真有这样的人,朕定斩不饶!”   “臣妾当然知道皇上疼爱臣妾,信任臣妾。”皇后在皇帝怀中笑得娇羞幸福,“所以皇上才会把这些隐秘之事全都告诉臣妾,让臣妾替皇后分忧。请皇上也放心,臣妾一定会为了前朝稳定和后宫安宁而鞠躬尽瘁,绝不会有一丝私心。”   “朕一向都是最相信皇后你的。”   之后郑贵妃再也没有心情听他们之间的甜言蜜语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寝宫。   其实,那时的郑家根本没有反意,郑贵妃也没想过要让白潇河当太子,只想他们母子能一世受皇帝宠爱。   如今想来,这所谓的“宠爱”真是太可笑了!   所以郑贵妃连夜把白潇河叫到跟前,告诉他:“你一定要当太子!”   白潇河听到这里时,如同郑贵妃当年刚听到皇帝皇后的那番对话时一样,整个人都傻掉了。   因为他信奉了多年的东西,在一瞬间全部崩塌。   “不可能……不可能……!父皇想杀我?!父皇根本就不想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他……他明明是那么疼爱我啊!那些难道都是假的?!”   “是啊,那些都是假的。”郑贵妃这会儿倒是早就已经对此平静了,只是有些心疼眼前的儿子,“河儿,母妃知道告诉你这些对你很残忍,所以母妃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今日才告诉你,是不是太迟了些?”   “……不。”   白潇河稍微平静了些许,疲惫地摇了摇头。   “母妃,我要感谢你让我过了那么多年幸福的生活,让我以为自己是比太子更加受宠的皇子,是意气风发的潇王……如果你让我在五岁时就知道这件事,那我从那以后的人生就只有一团灰暗。母妃,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当太子了。”   “是啊,我就是要干倒那个助纣为虐的恶毒女人,就是不想让这对恶毒的夫妻称心如意!你知道吗?第二天,皇后还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   “你昨天都听到了吧?”那时的皇后,含着一如既往仿佛很温婉的笑容,注视着双目中已失去往日神采的郑贵妃。   “你想我怎么样?”郑贵妃冷冷打量着皇后,“和皇上大吵一架,彻底撕破脸皮?”   “本宫知道你不会这么蠢的。”皇后仍旧笑吟吟的,“你想不想知道,皇上真正爱的女人是谁?”   郑贵妃冷笑道:“你不就想说是你吗?可他每个月只例行公事般地去你那里一两天,倒能来我这里十天……他可以放心和你勾结干坏事,只不过是觉得你好用罢了。你如果管这样的感情叫爱,那你自己好好享受吧。”   “你觉得你说这些可以刺激到本宫吗?”皇后面不改色,“这些事本宫早就已经看透了,皇上信任本宫,但并不爱本宫。皇上真正爱的人,唯有一个萍妃罢了。”   “……萍妃?”郑贵妃心中颤了颤。   “你有没有想过,萍妃身体弱无法生育子嗣,皇上为何却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宠爱?甚至,皇上还要送个没生母的皇子给她养。这不叫爱,这又叫什么?”   “……”郑贵妃顿时哑口无言。她终究还是真心爱过皇帝的,而她付出了全部真情的男人,心中却只有另一个女子。一时间,她心头对萍妃充满了嫉恨。   “所以,以后皇上、萍妃和白沧岚一家三口会其乐融融,没有你我什么事。至于你的河儿,皇上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这是他想要亲手杀死的儿子,心中只有愧疚,只会想逃避,又怎么可能有真正的父爱?”   “我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   郑贵妃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话,然后暗暗做出一个决定——   皇帝爱萍妃?那就让萍妃死!   皇帝对白沧岚才有真正的父爱?那就让他以后一看到白沧岚就膈应!   于是,郑贵妃便策划了后来萍妃身死,以及白沧岚背上了“天降灾星”名号的全部事件。   这就是今日郑贵妃告诉白潇河的全部真相。   白潇河听完后低头沉默了良久,然后猛地抬头说出一句话来:   “母妃,皇后根本就是在借刀杀人!   还有一件事儿臣一直没告诉您,当年唆使秦如瑾叫人暴打儿臣一顿,这事也是她干的!就算如今你我不好过,也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我也这么想。”郑贵妃露出一个无比阴冷的笑容,“河儿,你帮我把皇后叫来,我要求她一件事。”   “好。儿臣这就去办。”   白潇河失魂落魄般地走出冷宫,只觉得每一步都有千斤重。   他叫人给皇后传了话,然后去了沧王府,把所有从母妃那里听来的事都转告了秦陌钰。   秦陌钰听完后,倒是和白潇河有一样的感想——   皇后一直是个玩借刀杀人的高手。   当年她借郑贵妃的手干掉了萍妃,后来又唆使秦如瑾对自己下手。   她皇后的手,居然从始至终都是干净的。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没办法制裁她。 第四十七章 “原来我可以放心靠近你”   “陌钰……”白潇河忽然凝视着秦陌钰说道,“其实我知道的,白沧岚自从被送往佛寺之后就一直在嫉妒我,嫉妒我占尽了父皇的宠爱……但到了今天,我倒是有些嫉妒他了——至少父皇没有想过要杀他。”   “……”秦陌钰觉得白潇河终究也有可怜之处,心中倒是酸涩了一下,但语气淡漠:“不用跟我说这些了。你在沧王府不适宜久留,请吧。”   “我知道你不想理会我,”白潇河苦笑了一下,“也知道你找我,不过是想利用我帮你问清楚真相。那么久了,我已经没办法再欺骗自己,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还甘愿被你利用吗?”   “为什么?”秦陌钰冷冷地问道,琢磨着他不过又是想作一番看似真挚的表白罢了。   但白潇河所说的话却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了。曾经我身边有父皇,有母后,有阿青,还有你。但现在只有你,至少还能坐在这里听我说完这些话。”   秦陌钰恍然间觉得,白潇河倒是活得比以前更真实了些。“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去这一切吗?这都是因为,你招惹上了我。”   “……”白潇河仍是一脸苦笑,“也许只是这些本就不属于我吧。父皇的爱是假的,母妃只是想把我作为她向父皇复仇的工具……至于阿青……我怎么也找不到他去了哪里……他大概真的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了。”   秦陌钰这才知道,原来白潇河这段时间派人去找过阿青。   要说当年听到白潇河对阿青那么情深一片,他情绪还多少有些波动的话,现在他已经内心毫无波澜了。“所以这些人你都没法理会了,就来找我?抱歉,我也早就不属于你了。来人,送客。”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白潇河说罢便转身离开。   秦陌钰也起身离开了那个会客间,然后去找了白沧岚。   “沧岚,我已经把郑贵妃的动机都了解清楚了……”   “你坐我腿上说好不好?”白沧岚冷不防地来了一句。   “……”秦陌钰脸微微一红,瞪他一眼。这人不知怎么倒愈发荒淫无耻起来。   “我只是想抱着你。”白沧岚见秦陌钰没吭声,不由分说地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阿钰你知道吗?自从我知道我不是灾星,可以放心地触碰你,我很开心……”   秦陌钰心头一惊,这才知道白沧岚为何会一反常态,“真是的,你怎么还在意这个?”   “这种事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我又怎敢拿你做赌注?”   白沧岚将他怀中的秦陌钰抱得紧紧的。   “原本你最近并没遭受什么灾祸,我觉得兴许是我多虑了……但那次你忽然中了别人的药,身体状况一落千丈……你知道那时我为何要坚持独自出征吗?”   秦陌钰不由得轻轻“啊”了一声,“原来你不只是担心我的安危?”   “我固然担心敌人会伤害你,但我更担心是我的存在给你带来了灾难!自那以后,我跟你在一起更是时时胆战心惊,舍不得远离你,又不敢对你靠得太近……直到现在,我终于是彻底放心了。”   “你这傻瓜!”秦陌钰不由得眼圈一红,也紧紧靠在白沧岚的身上,并且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你早不该担心这个的。我们在一起,只会两个人都变得更好。”   “是啊。”白沧岚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这样便好。”   “好啦,你到底还想不想听我说正事?”   秦陌钰这才把刚才从白潇河那里听来的话,都向白沧岚转告了一遍。   “你说,郑贵妃要见皇后,是想跟她说什么呢?”   “不管说什么吧,”白沧岚笑了笑,“现在终于到了观赏她们狗咬狗的时候。”   此刻,皇后已经到了冷宫。   “说吧。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本宫说?”   “皇后娘娘就算只是来看看我的笑话,不也挺好?”郑贵妃冷冷一笑,“你放心,我不是想把你也拖下水,我找你来,只是为了我身边的一个人。”   “一个人?”皇后怔了怔,这话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身边有个叫卫志杰的侍卫,你也是见过的。我承认,我见他生得好看,所以才把他留在身边,想着每日多看几眼赏心悦目也是好的。   不过我这人的脾气你也知道,对下人总是非打即骂……”   实际上郑贵妃从未苛待过卫志杰,但这种细节皇后想来并不会知道。   “所以以前卫志杰就跟我宫中的人流露出过想跟着你的愿望……你是人人皆知的贤后,跟着你自然是极好的。”   “他想跟着我?”皇后的神情中闪过几分惊喜。   郑贵妃一见这神色,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概率更高了——   自己深宫寂寞,而皇后和皇帝本质上也不同心,又何尝不是深宫寂寞呢?   哪个女子能不喜欢上卫志杰这种年轻英俊性情又乖巧的男子。   “是。”郑贵妃点头,“说实话,我对他也算是真心喜欢的,如今我自己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就为他谋条好的出路……恳请皇后娘娘能收留他。”   “好,本宫准了。”皇后点了头。   “只是此人性情正直,如今我落了难他却要另投他主,只怕他心里会过意不去……还望娘娘能恩准我先见他一面,说服说服他。”   “看来他倒是个忠诚之人。这本宫也准了。”   冷宫是不能随意探视的,但以白潇河和皇后的身份,要进来都不算太难,而在皇后的安排下,卫志杰很快就顺利过来了。   “志杰,你我相爱一场,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忙?”   事到如今,郑贵妃依然情愿相信卫志杰是真心待她的。就算卫志杰真的和白沧岚串通了来害她,皇后也一样是白沧岚的敌人,现在要对付皇后,卫志杰也同样应该求之不得。   “贵妃娘娘你说!”卫志杰也做出情真意切的模样,“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做。”   “替我潜伏到皇后身边,找机会替我报仇。”   郑贵妃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次的事虽然是白沧岚害我,但终究当年是我害他在先,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皇后。   你有何消息只管递给白沧岚吧,他一定也恨不得除皇后而后快。”   直到如今,郑贵妃已经指望不上自己的儿子白潇河了。   比起儿子,家里倒有别的人相对可靠一些。   “皇后以为我在这里没法翻身了……”郑贵妃忽然冷笑着话锋一转,“她忘了,我还有个手握兵权的哥哥。”   第二天的早朝上,郑显恰好就向皇帝提起了关于郑贵妃的事:   “皇上,臣知道舍妹犯下了弥天大罪,但请皇上念在她多年尽心服侍皇上的份儿上,从冷宫放她出来吧!给她个才人之类的位份,让她在后宫颐养天年也就是了。”   “这……”皇帝倒是犹豫起来。   “荒谬!”白沧岚忽然一声厉喝,“郑氏先后害死本王的生母和养母,父皇未将她赐死已是念在她尽力服侍多年的份儿上了!要将她从冷宫放出来,除非本王死了,让她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   “沧王,你未免也太过嚣张了!”郑显也神情一冷,“皇上还未发话,大殿上岂容你放肆?”   “放肆的是你!”皇帝此刻也厉喝道,“沧王说得对,郑氏罪不容诛,朕赦她死罪已是法外开恩。朕的后宫之事朕如何处置,还轮得到郑大人你来插嘴吗?!”   “……”郑显铁青着脸闭了嘴。   之后他暂时没有什么行动,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一个月后,是白瀚朗和秦子琅的大婚之日,也就是白瀚朗嫁入秦府的日子。   自从听说这个朝堂上传来的消息,秦子琅一直都处于傻掉的状态。   直到看到披着红袍跟他入洞房的白瀚朗,他还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秦子琅睁大眼睛瞪着白瀚朗,“你一个堂堂王爷,要嫁过来当世子夫人??”   白瀚朗牵起嘴角一笑:“皇上都下旨赐婚了,我还能是开玩笑?不过呀夫君,娘子我能在上面吗?”   “……我呸!”秦子琅脸一红,眼睛瞪得更圆,“我是夫你是妻你还能在上面?这样岂不是抗旨不遵?”   “夫君你要是舍得,就去叫皇上治我的罪吧!”   说罢,白瀚朗将秦子琅扑倒在床上……   这边是喜气洋洋,那边却有血光之灾。   不久后,郑显起兵谋反。   但白沧岚根本不怕他——   他敢公然和郑显撕破脸,就是因为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又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巴不得逼着郑显早日走上这条路。   自从白沧岚上次带兵出征击退鲜卑汗国的进犯,有很多皇家军士都对他忠心耿耿。   加上秦家军,以及白沧岚原本自己秘密训练的军队,这些力量团结起来,与郑显的力量抗衡绰绰有余。   所以白沧岚便率领着军队和郑显浴血奋战,很快郑显就溃不成军。   谋逆大罪是不可能赦免的,皇帝愤怒地对郑显除以斩首之刑,并且将郑家满门抄斩。   现在和郑家有关的就只有两个活人了——   郑贵妃和白潇河。   郑贵妃如今在冷宫中生不如死,白沧岚倒也不急着取她的狗命。   至于白潇河……   “白潇河现在没了郑家作倚靠,”白沧岚跟秦陌钰提起此人,“本王再轻轻一动手指,就可以把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得粉碎。”   “……你故意说这个的吧?”秦陌钰白了白沧岚一眼,“想试探我的反应罢了。你要捏死就捏死呗。” 第四十八章 “儿臣想要太子之位”   “你真的不心疼?”白沧岚直直凝视着秦陌钰的眼睛。   “如果你问我想不想他现在死,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不想,但并不是因为心疼。”事到如今秦陌钰不想再欺瞒白沧岚什么,“他毕竟曾经对我有恩,并且他解除禁足后也还算安分。”   “他对你有什么恩?”白沧岚怔了怔。   “哎……”秦陌钰叹了口气,“往事就不必再提了。严格说来,他那么点恩情比起他欠我的,根本不值一提。只是我这人总归还是爱念旧情罢了。”   白沧岚听他直率地说起“念旧情”三个字,反而放了心——很显然秦陌钰念的不是爱情,只是恩情。   “阿钰,善良是你的优点。我会按你的意思做,只要他自己从此安分,我就不会去动他。”   “谢谢你沧岚。”秦陌钰对白沧岚嫣然一笑,“说到底,白潇河现在对太子之位已经毫无竞争力,我觉得他也没有可不安分的了。我觉得你现在要想的,应该是如何拉白泽乾下马。”   “我又立了一次军功,”白沧岚狡黠地笑了笑,“父皇会想要赏我的。”   果然,在处置完郑家的第二天,皇帝就召了白沧岚入宫。   “岚儿,你最近辛苦了。”皇帝对白沧岚似乎笑得很慈爱,“若是想要什么赏赐尽快开口,父皇都会满足你的。”   “父皇当真什么都会满足儿臣吗?”   这次,白沧岚没有说他不需要赏赐之类的,而是用有几分玩味的目光凝视着皇帝。   “如果儿臣说,儿臣想要太子之位呢?”   “这……!”皇帝被这直白的话语一惊。   “父皇,如今儿臣和您感情亲密,应该可以推心置腹了吧?”   白沧岚所说的“感情亲密”他自己都不信,但他最近是把表面工作给做足了,想来皇帝是信的。   太子对父皇向来只有畏惧,而自从白潇河知道真相后也对父皇很疏远,白瀚朗又嫁去了秦府,现在皇帝倒是只能跟白沧岚这个儿子亲近了。   “父皇难道不觉得,大皇兄他根本就不具备当一国之君的才能?”   “哎……”皇帝叹了口气,“说实话,从上次的事朕早就已经看出他不具备这才能了。只是,他是嫡长子,又没有犯什么足以废储的重大过错,朕若贸然废了他,岂不会惹朝臣不满?”   “就算大皇兄没有犯下重大过错,那他立功了吗?”白沧岚一个反问,“难道当一个国君无功无过就可以吗?反倒是儿臣屡次为国立功,就算立儿臣为储君,想来朝堂上也会有许多人支持。”   “这个……这个……”皇帝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这话。   “父皇,您有没有想过皇后是怎样的为人?当大皇兄登基之后,她是否还会容许儿臣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甚至是否会允许儿臣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儿臣可以向您保证,若是儿臣登基,绝不会贸然伤害任何一个兄弟。”   白沧岚这会儿说的倒是实话。   他已经答应秦陌钰饶白潇河一命,至于白泽乾,确实是个无功无过之人,也没他母后那样的歹毒心思,让他安安稳稳当个皇亲国戚锦衣玉食一辈子也就罢了。   “父皇相信你。”   皇帝相信白沧岚,是因为白沧岚甚至可以为杀母仇人郑贵妃求情。所以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白沧岚的仁厚之心。   只不过皇帝没想到的是,白沧岚做出这个决定纯粹是因为,该消灭的人还没消灭完。   “然而兹事体大……”皇帝仍旧在犹豫,“朕还不敢贸然决定。”   “父皇既然这般为难,儿臣也就不再痴心妄想了。”白沧岚作失落状,以退为进,“儿臣知道,父皇一直不喜爱儿臣。”   “岚儿你这是哪里的话?”皇帝连忙摇头,“父皇知道从前让你受了许多委屈……这都怪父皇不好,不该听信妖人之言。是父皇对不起你。”   “父皇别这么说,这都怪郑氏那些奸邪小人蛊惑父皇。父皇,您早些休息吧,儿臣先行告退了。”   白沧岚已经成功达到唤起皇帝愧疚之心的目的,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   其实,他根本就没指望过,他今天的请求皇帝能一口答应。   他只是为了扰乱一些东西。   果然如白沧岚所料,皇帝当晚召幸了皇后,并且就此事试探了一下她的口风:   “皇后,你觉得如果朕改立岚儿为太子如何?”   皇后的家族虽然没像郑显那样手握兵权,但势力也是很强大的。皇帝不能不忌惮其在朝中的影响力。   “皇上?!”皇后闻言顿时又惊又怒,“乾儿最近并未犯错,皇上为何忽然要废他的太子之位!”   “皇后你先别激动,”皇帝赶忙安抚,“朕这不只是跟你商量一下而已吗?是因为岚儿忽然提起他想要太子之位……朕是怕,他若生了这心思朕却不满足他,他会生事。最近朝廷已经几番动荡,朕不想再看到什么风波了。你是皇后,也该为朕和朕的江山着想。”   “……”   皇后已经受够了皇帝说这种话——   因为她是皇后,她是国母,所以她应该处处为皇帝着想,为江山稳固着想,而不能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皇帝从前就是这样,可以坦白地跟她说对郑贵妃只是贪图美色和她哥哥的才能,同样也可以坦白跟她说最喜爱的人是萍妃,却丝毫也不考虑她身为自己正妻的心情。   曾经皇后觉得皇帝什么都能对她直说是一种信任。   但后来她懂了,那只是一种仗着被自己偏爱的肆无忌惮。他从来就没有回报过同等的爱给自己。   “皇后,看来你不愿意。”   皇帝打量着皇后,神情中有些不悦,这或许是因为皇后对他的任何要求从来都是一口答应。   “岚儿已经跟朕说了,他登基以后一定会善待你们母子。”   “既然你们都商量臣妾和乾儿以后的归宿了,那皇上觉得好就好吧。”皇后冷冷笑了笑,淡淡答道。   “皇后你放心,此事事关重大,朕会再经过多方思量,并且和重臣们都秘密商议一下,争取能尽量降低引起动荡的程度。”   “是,一切由皇上决定便是。”   皇后已经彻底对眼前之人绝望了,不想再和他谈这个话题。   但这并不代表,皇后会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   这对夫妻之间是已经走到了末路,而白瀚朗和秦子琅这对夫妻则刚刚新婚燕尔,还正是浓情蜜意之时。   浓情蜜意归浓情蜜意,但白瀚朗没有忘记过,他答应过要帮秦子琅解决秦夫人。   不过这秦夫人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白瀚朗嫁过来一两个月,用心留意,也没揪出她的什么错处来。   而且秦言鹏上次在战场上受了伤,身体是愈发不好了,白瀚朗也不敢搞出太大动静来,导致他病情加重。   在这种情况之下,白瀚朗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条出路——   叫秦言鹏把秦家家主之位早些交给秦子琅这个世子,他自己就可以诸事不理安享晚年。而这样一来,秦夫人在家中也就没了位置。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秦子琅乍一听到白瀚朗的主张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不就跟逼爹退位一样吗?爹会生气会伤心的!”   “那你试试看会不会?”白瀚朗却轻松地笑着,“这样吧,一会儿我去跟你爹谈,你就在门外听着,你要是觉得我有什么不妥的言语,随时可以冲进来打断我。”   “……那……你可一定要注意分寸。”秦子琅同意了。   就这样,秦子琅偷偷躲在门外,看着白瀚朗进到秦言鹏的房中。   “爹,我可以跟您谈谈吗?”   “是朗儿啊,”秦言鹏现在对白瀚朗的态度很和蔼,“坐吧。有话你尽管说。”   “爹,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我想问问您,觉得大娘是怎样的人?”   “……哎。”提到这个话题时,秦言鹏叹了口气,“其实我心底知道,你大娘她恐怕有许多不妥之处……可是我年龄大了,若非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我不想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那么,现在正好有个和平解决这件事的法子。”白瀚朗笑了笑,“那就是您早日把家主之位交给子琅,让我早日成为新的家主夫人。”   “我明白了。”秦言鹏居然毫不犹豫就点了头,“把事情全都交给你和琅儿,我是放心的。”   “爹??”虽然父亲并没有生气,秦子琅还是忍不住诧异地出声,推开门走了进去,“你真的那么相信我们?”   “你是我悉心培养长大的好儿子,品行兼优,我还能不相信你吗?”秦言鹏看着秦子琅慈爱地一笑。   “……爹你现在怎么那么肉麻。”秦子琅脸微微一红,还是不太习惯被向来严厉的父亲直白地夸赞。   “至于朗儿,”秦言鹏看了一眼白瀚朗,续道,“他可以甘愿为你放弃他的王爷身份,可见对你一片赤诚之心,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子琅和白瀚朗相视一笑,事情就这样成为了定局。   第二天的早朝,秦言鹏上奏给皇帝,请求皇帝同意他将大将军之位移交给秦子琅。   那时的将军之家基本都是子承父业,皇帝没有表示异议,对他的身体情况慰问了一番,叫他好好颐养天年。   当天下午,秦言鹏也当着秦府众人宣布了移交家主给秦子琅的事。   于是,白瀚朗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向秦夫人开口了:   “大娘,麻烦您把手中的账簿等物都交给我处理吧,以后您在爹的身边好好照顾便是。”   “……”秦夫人的脸色很难看。 第四十九章 秦家易主   “老爷的病自有下人会照顾。”   沉默片刻后,秦夫人铁青着脸开了口。   “朗儿你毕竟是男子,有些琐碎的家务事不太擅长,这方面我可以替你分忧。”   “大娘此言差矣,”白瀚朗笑了笑,“我既然已经嫁到秦府,那就是世子夫人……哦,现在是家主夫人了。我这人吧从小就和别的兄弟不大一样,对政治之类的东西不太感兴趣,脑子里还偏就只有家务事。”   “……”秦夫人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好了,”这时秦言鹏开了口,“夫人,你为秦家操持了那么多年也辛苦了,如今也到了该享享清福的时候。”   连秦言鹏都这么说了,秦夫人本来想要答应,却忽听一个声音高声喊道:   “这不公平!”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说话之人居然是秦龙琼。   “就是皇帝驾崩了现在的皇后还是皇太后呢,那也是要管理后宫的啊,凭什么要架空我娘?”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秦言鹏一巴掌重重扇在了小儿子的脸上,“皇帝驾崩这种话也是可以胡乱说的吗?再说这里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伤才刚好利索了些,是不是又想挨一顿板子?””   “这里又没有外人,所以我才放心说话的啊!”秦龙琼委屈地摸着脸,“你就知道暴力镇压,你能反驳我刚才那话吗?”   “你还不知悔改!我还真就要暴力镇压又如何!”秦言鹏举起手又想再打。   “爹,”秦子琅却上前拦住了他,“算了算了,小琼说得也对,这里只有我们一家人,没人会把话传到外面去。再说小琼也是为了他娘着想才说那些,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其实这段时间,秦龙琼安分得出乎了秦子琅的意料。   秦言鹏带着其他儿子出征的那段时间,家里剩下的人当中,秦子琅最担心的是秦夫人、秦如瑾和秦龙琼三个人。   结果秦如瑾陷入抑郁整日闭门不出,秦龙琼也很安分,甚至有时还在破天荒地认真念书习武,唯有秦夫人在孜孜不倦地兴风作浪。   所以这段时间秦子琅对秦龙琼是有改观的。   秦夫人现在的势力已经岌岌可危,秦如瑾都懒得再为她说话了,秦龙琼却还肯替母亲出头。他虽然骄纵纨绔,却并没有学到她母亲的虚伪势利,反倒对人好坏只随心而为。   “行了。”秦言鹏放下了手,“秦龙琼,这些事不是你能管的,回自己的房间好好念书去。”   “知道了知道了。”秦龙琼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秦夫人见事情再难转寰,只能接受了这一结果。   白瀚朗对秦子琅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秦子琅却怔怔地望着秦龙琼的背影,并没有几分胜利的喜悦——这家里现在还是有一种一团糟的感觉。   固然,现在有白瀚朗跟自己站在一起帮自己处理秦家的家事,可是难道自己真的什么都要依靠白瀚朗来解决?   白瀚朗和秦家人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一起成长的感情,也许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只有靠自己。   “瀚琅,”众人都散去后,秦子琅对白瀚朗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去找大哥谈谈……我总觉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至于要到这样水深火热的地步。你说,我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天真?”   “是有点天真,不过,”白瀚朗宠溺地笑笑,“这就是你的可爱之处呀。”   “什么可爱?”秦子琅瞪了白瀚朗一眼,“是像小蓝那样的可爱吗?我可是个大男人!”   “呵,我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当然不是像对猫猫狗狗那样呀,”白瀚朗在秦子琅耳边吹了一口气,轻笑道,“比如,我就不会想对猫猫狗狗做这样那样的事。”   “大白天的有病吧你!”秦子琅一把推开了白瀚朗。   白瀚朗笑道:“好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支持你。我也得去研究账簿了,晚上再跟你这样那样。”   “谁要跟你这样那样!”   秦子琅再次眼睛一瞪。   “说真的,”白瀚朗的神情忽然认真了几分,“皇家的父子兄弟之间经常都为了权力争得头破血流,毫无温情可言……或许归根到底,是因为父皇是个无情之人,我们也就不敢抱什么奢望。可是你们兄弟却个个都是渴望亲情的,我觉得,也许事情真有转圜余地。”   “嗯。我会尽力一试。”   然后,秦子琅就往秦如瑾的房间走去。   和往日一样,秦如瑾仍旧在房中喝得烂醉如泥。   “大哥你别喝了。”秦子琅走过去夺过他的酒杯,“我们聊聊好吗?”   “聊?”秦如瑾抬起醉眼看着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秦子琅,用手抹了一把嘴边的酒,手背被脸上的胡渣给刺痛,“你是来看我笑话,还是来炫耀你现在已经是秦家家主了?”   “那又什么样呢,我总归还是个庶子。”秦子琅笑笑,“大哥你还是秦家嫡长子,还有很多人在背后议论我名不正言不顺呢,我只是装没听到罢了。大哥,家主之位并不是一切,你只要振作起来,还是可以为秦家军效力的。”   “你倒是个圣人。”秦如瑾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连爹都不想管我了,你还来做慈善。”   “你以为爹真的不想管你了?”秦子琅把笑容一收,“大哥,说实话,我从小便与你关系并不亲密,我知道嫡庶有别,我也嫉妒过你的身份,更愿意和小钰这样同等身份的兄弟玩在一起……我为什么要来管你,就是因为我知道爹现在每次想起你都很难受!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一时间,秦如瑾沉默不语。   “大哥,你说一个从来没吃过糖的小孩子,”秦子琅宛若很突兀地话锋一转,“在觉得很苦的时候,会很想吃糖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瀚朗刚才的话把我给点醒了——你总觉得爹不够爱你,是因为你分明得到过,所以你才会渴望更多。”   “……!”秦如瑾的神色陡然间一变。   “难道我就觉得爹足够爱我了吗,我也不满足,我也嫌爹偏心过。小钰也是,他不是和爹心存芥蒂了很长时间吗?也许爹真的不是个完美的父亲,他没办法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受到足够的被爱……那又怎样呢?我们就要一辈子受困于这种感受,为了得到更多而无所不为?或者因为得不到就自暴自弃?”   “你说够了吗?”秦如瑾恢复了冷淡的神情,但眼神依稀清亮了几分,“你当你是说书先生,我是乖乖听课的小孩?以前在学堂,我记先生的话可比你记得清楚。”   “可不是嘛,”秦子琅重新笑起来,“你可是我们兄弟人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优秀的大哥啊,你要是振作起来,改明儿准有更多人偷偷议论,还是你适合当秦家家主。”   “……所以你真的不担心那一天?还来劝我振作?”   秦子琅笑道:“我一早就跟爹说了我无意于当什么世子什么家主,如果大哥你有一天真的成为配得上这个位置的人,我还给你又有何不可?”   “真是的。”秦如瑾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坛,“你一言一行都这么无懈可击,像是我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秦子琅笑道:“那这人情你慢慢找机会还吧。说真的兄弟中我看得上的就只有你和小钰,小钰如今又成了沧王妃……秦家军人数众多,总不可能全都我一个人管,我还指望着大哥你来分忧呢。”   “哎,”秦如瑾叹气,“我对你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只知道跟爹吵嘴的小男孩儿,现在你都已经这么会收买人心了。”   “哪儿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秦如瑾心头默默说了一句:就因为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才让人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对你心悦诚服。   “五哥,”忽然有个人端着盘什么东西推门进来,竟是秦龙琼,“原来你在大哥这里啊,我还到处找你呢。”   “你找我做什么?”秦子琅愣了愣。   “就是……”秦龙琼脸微微一红,“想感谢你今天在爹面前为我说话,所以亲手为你做了些小点心。尝尝呗?”   “……啊?你还会做点心?”秦子琅震惊。   “那我也尝尝?”秦如瑾笑着凑过去。   “哼!我才不想理你这个大坏蛋呢!”秦龙琼还没忘记当初大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却不开口营救的事,“五哥,咱们出去找个地方说话吧。”   说罢,秦龙琼端着点心掉头快步往外走。   秦子琅苦笑了一下,“大哥你别急,小琼他性子直率,我会劝劝他的。”   “不要紧……其实当初我是料定了六弟不会把小琼活活打死,所以才迟疑着没有开口。不过这确是我的过错,小琼恨我也是应该的,你快跟上他去吧。”   秦子琅便跟上秦龙琼,来到花园的凉亭中。   “五哥,喏。”秦龙琼拿起一块点心递给秦子琅,“这是糯米糕,我也是第一次试着做。”   “哦哦。”秦子琅接过来放到口中,然后发现……咬不动。   但秦子琅还是努力咬下一小块吞了下去。“嗯……还好。”   秦龙琼撇撇嘴,“我知道不好吃,我下次会更努力的。”   “子琅,”这时白瀚朗走过来,“原来你在这里,该吃晚饭了。”   秦子琅笑道:“难得小琼亲手做点心给我,吃完再去吃饭吧。”   “点心?”白瀚朗的目光移向糯米糕,含上了几分狐疑,“子琅,你试过毒吗?”   “你说什么!”秦龙琼闻言顿时怒气冲冲,“我怎么可能给五哥下毒!”   “过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你们忘了上次二皇嫂的事?”白瀚朗说着,拿起一枚银针插进糯米糕。   银针瞬间变黑了。   “……!”就在同一时间,秦子琅开始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秦龙琼呆若木鸡。 第五十章 恶有恶报   “来人!”白瀚朗一边扶住秦子琅,一边高喝一声,“快去请大夫!”   然后,秦府又忙乱成了一团。   还好秦子琅因为实在咬不动那糯米糕只吃了一小块,中毒不严重,很快就脱离了危险。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揪出下毒的人。   秦子琅觉得这一幕简直太熟悉了。   当初秦陌钰能坚信他没有下毒,现在他也就能坚信秦龙琼没有下毒。   所以当秦子琅看向面色惨白的秦龙琼时,态度十分温和:   “小琼你别怕。你告诉我,这糯米糕真是你亲手做的吗?中间有没有其他人经手过?”   秦龙琼瑟瑟发抖地哽咽道:“确实是我自己做好自己拿给五哥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毒啊!”   “那,”白瀚朗插嘴,“是你自己想到要做点心来感谢你五哥?还是什么其他人给你提了这个建议?”   “……!”秦龙琼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他迟疑了片刻后,说了一句:“好了我招了,毒就是我下的。”   “小琼你不要糊涂!”秦子琅顿时猜到了他是想替谁遮掩,肃然道,“你快把主使者招出来,不然按照秦家家规,毒害兄弟,至少要打一百大板!”   “……”秦龙琼的脸色愈发苍白了。上次他才挨了一半就已经死去活来,一百大板,他又不是秦如瑾那种身体底子好的人,怕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但静默半晌之后,秦龙琼还是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毒就是我下的。我本来就不喜欢五哥你,你以为你假惺惺一下我就要感激涕零了吗?”   “混账!”秦言鹏出声怒骂道,“你五哥一心为你着想,何来假惺惺一说!”   “爹你冷静点。”秦子琅根本就不相信那是秦龙琼的心里话,“小琼,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要无辜承受这一百大板?”   “行了我承认了,”秦如瑾忽然出声,“其实,毒是我怂恿他下的。你们要打就打我。”   “……??”这事态发展让秦子琅不由得呆住。   “秦如瑾?!你!”秦言鹏瞬间也是又惊又怒,“我上次饶你一命,你竟还要无事生非!来人,拉下去,杖毙!”   “不要!!”秦龙琼听到“杖毙”两个字,不由得一声惊呼,“爹,你别打大哥,是娘!是她建议我做吃的去感谢五哥,也是她给我提供的糯米!”   秦子琅顿时恍然大悟——秦龙琼在做的过程中确实没下毒,有毒的是原料本身。   “我就知道,”秦如瑾看着秦龙琼笑了笑,“只有这样才能逼你说出真相。九弟,你知不知道,连你的袒护也在娘的预料之中……你又何苦为她如此牺牲自己?”   “可是,爹和五哥一定舍不得真的打死我的,但对娘不一样啊!”秦龙琼忽然往秦子琅面前一跪,“五哥,求求你们饶娘一命吧!”   “……”秦子琅这才知道,原来看似没心没肺的秦龙琼,居然也有心如明镜的一面——他就算再做了什么也是自己的兄弟,自己不可能置他于死地,但是秦夫人不同。秦夫人对自己而言就是纯粹的敌人。   “别再为你娘说话了。”秦言鹏知道就算秦子琅是家主也不好处置自己的嫡母,所以肃然开了口,“琅儿,这件事由爹来处置,好吗?”   “当然。”秦子琅巴不得自己甩掉这烫手山芋。   “颜灵,”秦言鹏看向已经一脸心如死灰的秦夫人颜氏,“你我夫妻多年,我不欲置你于死地,但你接二连三地生事,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心寒!现便将你杖责一百,至于你能不能熬得过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同样是一百杖,但秦如瑾是练过功夫的壮年男子,颜灵则是个孱弱妇女,一个不小心就会没命。   秦言鹏续道:“你若有幸捡回一条命,我秦家也不能再留你了,你想去哪儿去哪儿吧!”   “随你的便。”颜灵终于冷冷开了口,“秦言鹏,我已经受够了。我尽心尽力当了那么久的秦夫人,你却从来没真心爱过我!”   “那你又真心爱过我吗?”秦言鹏冷笑着一个反问,“你眼中只有权势,我让你当了那么多年秦家女主人,已经给够了你权势,可你却还不知足,也不能教导好你的儿子。”   “罢了。多说无益。”颜灵转身领罚去了。   两人的结合本就是所谓门当户对的婚姻,是没有感情基础的。   秦言鹏对秦子琅的母亲倒是有过真正的喜爱,可惜身份相差太远,终究只能纳作小妾。   秦子琅看着这一幕,只能庆幸自己的婚姻并非如此。   秦如瑾则用有些复杂的眼神注视着父亲,虽说这是他自己的计策,想到刚才那句杖毙,未免有些心寒。   “就你会演戏吗?”秦言鹏忽然笑看向大儿子,“如果真是你做的,就是料准了让琼儿替你顶罪,又怎会轻易承认?你这戏没我配合也演不成。”   “……!”秦如瑾这才知道自己的心思都被父亲看透了,一瞬间觉得这些日子隔在他们父子之间的冰川仿佛消融了几分。   秦龙琼无心听他们的对话,只是一直担心地注视着受刑的母亲。   “她不会有事的。”忽然有个女子走到他身边柔声安慰了一句,那女子正是萧馨。“据我所知,大户人家的下人都很知道主子的心意,若是你爹有心留你娘一命,他们不会打死人的。”   “嗯……”秦龙琼转过头看向萧馨,“谢谢你萧姐姐。”   “你呀,真是个傻瓜。”萧馨笑了笑,“明明身体那么娇弱还非要逞强,这一百大板要是打在你身上,我看你会比你娘更惨。”   秦龙琼撇撇嘴,“你还是看不起我。”   “不。”萧馨的神情认真了几分,“你有这份孝心,我很欣赏。只是我觉得,还是该为值得付出的人付出。”   “就算你们都觉得娘不是好人,”秦龙琼苦笑了一下,“那她也是这个世界上相对对我最好的人啊。其他人根本就懒得看我一眼。”   “小琼你别胡说,”秦子琅听到这话忍不住走过去,“我和爹都是很疼你的,只是你以前老闯祸胡闹,大娘又拦着我们不让教训,我们对你有些头痛而已……这段时间你可乖多了,五哥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子琅,你有没有点眼力劲儿?”白瀚朗笑着把秦子琅拉回自己身边,“这种时候你把话都说完了,让人家姑娘说什么?”   “啊?”秦子琅茫然。   “……嗯……”萧馨却因被白瀚朗猜中了心思而脸微微一红,“阿琼,我以后也会尽量待你好的。”   “真的吗?!”秦龙琼觉出她话中的含义,顿时喜上眉梢。   秦子琅啧啧嘴:“我懂了我懂了。我刚才说一样的话也没见你那么高兴,得,你有了媳妇忘了哥哥,我是多余的。”   “哪儿有?”秦龙琼连忙看向五哥解释,“媳妇和哥哥我都要啊。”   萧馨红着脸娇嗔道:“谁就成你媳妇了?”   秦言鹏含笑看着他们的互动,很高兴自己的小儿子也有了归宿。   虽然两人的身份严格说来并不匹配,但他现在知道,只有两心相悦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秦府的消息也传到了秦陌钰耳中。   秦陌钰对白沧岚笑道:“太好了,一切都尘埃落定,坏人也得到了惩罚,秦家的事用不着我操心了,五哥已经能独当一面。”   白沧岚笑道:“还不都靠我那七弟帮忙?”   秦陌钰笑道:“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还分什么彼此。接下来秦家应该有一段安宁日子可以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果真很安宁。   不仅是秦府,朝堂上暂时也没发生什么事。   但两个月后,皇帝忽然病倒了。   见着白沧岚既不惊诧也不担忧的表情,秦陌钰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卫志杰已经给白沧岚传递过消息,说皇后派人开始给皇帝服用有损身体的药方。   白沧岚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秦陌钰不由得有些惊讶:“他毕竟是你的亲爹,你真的由着其他人害他?”   “亲爹?”白沧岚淡漠地一笑,“他有把我当成过亲儿子吗?最近对我好些,不过是看我有用罢了;考虑答应我的请求,也是为了他的江山稳固……你说,他身边的人一个个不惜铤而走险,这一切悲剧的根源究竟是谁?他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萍母妃,他保护好她了吗?反倒是他对其他人造成的伤害,全都要萍母妃来承受后果!”   “这……唔!”秦陌钰正要答些什么,忽然感到头一阵剧烈的眩晕,甚至就要站不住。   “阿钰!”白沧岚连忙伸手将他扶住,“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秦陌钰全身瘫软地倒在白沧岚的怀里,“最近头疼得愈发频繁了,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大约是我大限将至了吧。”   “不许胡说!”白沧岚顿时神情一凛,“我一定会为你找到最好的大夫!”   这下,白沧岚更加暂时管不了皇帝那边的事了。   这段时间皇后趁皇帝病重叫太子监国,太子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她居然还垂帘听政,此举惹得朝臣们议论纷纷。   白沧岚也正好需要一段时间,让那些支持正统的老臣,都彻底看清皇后的真面目。   所以白沧岚这段时间向太子告了假,皇后和太子当然是求之不得地同意了。他就开始再次踏上四处寻访民间名医的路。   上次接触过那些便不必再找了,而白沧岚打探到,最近有个新出名的年轻大夫,听说医术十分卓越,甚至被有的病人奉为“华佗再世”。   于是白沧岚经过一番跋山涉水,在一片深山老林中找到了此人。   屋外环境险恶遍布虫蛇,他所住的小木屋却修得精致典雅。   远远地,白沧岚便听到屋内有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秦陌钰虽然手伤一直未痊愈,偶尔实在技痒时也会小弹几下,白沧岚很喜欢听他弹琴。   而此人的琴技竟不逊于秦陌钰,只是琴音显得格外清冷,比秦陌钰的琴声中少了许多暖意。   白沧岚推开小屋的门,只见一个身着一身纯白衣衫、相貌出挑的男子,正低头抚着一把杉木琴。   “请问你就是纪瑜华纪大夫?”白沧岚出声问道。   “是。”纪瑜华仍在低头抚琴,头也不抬地淡淡道,“你是来看病?”   “是拙荆想要看病,还望纪大夫能移步到本王的府上。”   “本王?”纪瑜华听出他身份尊贵,但却依然没有起身行礼,“看来你是个王爷。但不管你是谁,我这里从没有主动去给谁看病的规矩。”   “……”白沧岚已经听说过此人性情古怪,愿不愿收治一个病人不凭诊金高低,全凭心情。 第五十一章 神医竟是家人?   因为有求于纪瑜华,白沧岚只好尽量耐着性子解释:“你这里太过偏僻,阿钰他有病在身,实在不方便过来。”   “阿钰?”直到这时,纪瑜华才终于停下弹琴,抬头看向白沧岚,“你是沧王?你说的病人是沧王妃?”   “是。”   “那很抱歉,”纪瑜华本就清冷的目光瞬间更是如冰似霜,“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姓秦的人。我绝不可能给他看病。”   “……纪瑜华,”白沧岚终于忍无可忍了,“唰”的一声拔出佩剑指向纪瑜华,“本王告诉你,本王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本王不是在求你,是命令你,马上随本王去给阿钰看病!”   纪瑜华面对那寒光闪闪的剑尖,脸上却毫无惧色,只是高声叫了一个名字:“言凛。把这人给撵出去。”   “是!”立即有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提剑冲进来。   “就凭你?”   白沧岚冷冷一笑,举剑与那叫作言凛的黑衣男子缠斗在了一起。   这两人打得激烈,纪瑜华却神情悠闲,端起桌上的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小口,一举一动不像个乡野大夫,倒像个贵公子。   而白沧岚惊讶地发现,言凛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自己一时半会儿还制服不了他。   忽然,纪瑜华猛地一个抬头,一枚银针向白沧岚嗖的一下飞去!   “……!”白沧岚正忙着应付那黑衣男子,万料不到纪瑜华会忽然动手,忙向旁一个闪身,但银针还是刺入他的胳膊之中。   “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动手了。”纪瑜华冷声开了口,“针在表皮,找大夫取出即可,但若再擅动内力,把针逼进了脏腑,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好,本王今日便姑且先放过你。”白沧岚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过你听清楚,本王想请的大夫,从没有请不到的!”   冷声说完这句话,白沧岚便面若寒霜地转身离开。   “公子,”言凛面带忧色地看向纪瑜华,“如今沧王已权势滔天,您得罪了他,恐怕……”   “我知道。”纪瑜华冷冷打断了言凛,“你是秦言鹏派来护我的,但秦言鹏也大不过沧王。你若害怕,尽管离开。”   “属下并非此意!”言凛下意识提高了音量,一句话脱口而出:“属下是担心您!”   “……”纪瑜华见言凛神情真挚不似作伪,心头微微一动。   言凛又道:“公子,属下猜测沧王不久后会带着大批人马来找我们,我们是否换个地方居住?”   “有什么可躲的?”纪瑜华摇头,“他沧王想找的人,躲到天涯海角又有何用?他们若来复仇,你只管说出你是他岳父的人,他必不会动你。”   “公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属下担心的是……”   “我饿了。”纪瑜华淡淡打断他,“去做饭。”   “……是。”   纪瑜华向来喜欢清净,如今身边就只有言凛一个下人,所以他又要护卫又要做家事,整日十分忙碌。   所以当下,他没法再多说关于白沧岚会如何找他们麻烦的话题。   而白沧岚回京找大夫帮自己取出银针之后,是真的很想带一大群人去把这两个人给痛打一顿,再把纪瑜华五花大绑到沧王府来给秦陌钰看病。   不过当他跟秦陌钰说起这件事,秦陌钰及时阻止了他的想法:   “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你就没发现这件事里有很不对劲的地方?”   “当然不对劲,”白沧岚没好气地道,“纪瑜华整个人就很不对劲!区区一个山野大夫,拒绝给你治病不说,还敢跟本王动手,甚至威胁本王!”   “我不是说这个,”秦陌钰发现难得吃瘪的白沧岚犯起了小孩子脾气,不禁苦笑,“他说他最讨厌姓秦的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谁知道他以前是不是跟哪个姓秦的结了什么仇?”白沧岚现在丝毫没有去深入了解纪瑜华的兴趣,他一提起这个人就是一肚子气。   “可是,你一叫‘阿钰’他就知道你是沧王,说明什么,说明他对我们家的事很了解呀!”   “……!”白沧岚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所恨的人并不是恰好姓秦,而就是你们秦家的人?”   “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怀疑的。我想回家一趟,问问爹知不知道这件事。”秦陌钰说着就要从床上起身。   “你现在不方便走动,还是躺着吧。”白沧岚把他按了回去,“我叫爹过来看你。”   “可是……”   “别可是了。”白沧岚有些强硬地打断他,“你爹现在都退位让贤了,怕是天天闲得发慌,跑一趟来看看你又有什么关系?”   “……真是的,你都不知道要尊老爱幼吗。”秦陌钰嘴上抱怨着,但心里知道白沧岚只是一心为他着想,不禁又有几分甜蜜。   当天下午,白沧岚真把秦言鹏请过来了。   “钰儿,你最近身体如何了?”秦言鹏关切地凝视着秦陌钰,“爹本就是想着最近来看看你。”   “我没有大碍,爹不必挂心。”秦陌钰微微一笑,“都是沧岚他不知分寸,硬要把爹你请过来。”   “爹都听他说了,你是为了问爹华儿的事对吗?”   “……华儿?”这个称呼吓了秦陌钰一跳。   “哎,事到如今爹也不再能瞒你们了,”秦言鹏尴尬地苦笑了一下,“你爹我自问一生忠君爱国,但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过于风流。当初我认识了华儿他娘,与她情难自已,本想娶她进门,谁知她得知我已有妻室后十分生气,坚决不愿当我的妾,还叫我滚……”   白沧岚忍不住插嘴道:“你本就不该瞒着她你已有妻室,认定她能接受当妾的结果。”   “你说得对,都是我的过错。”秦言鹏一时间既是尴尬又是懊悔,“我当初也是没想到,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会心气那么高……我选择了尊重她的决定,离开她的生命,但我万万没料到,她当时居然已经有身孕了,而且还决定独自把这孩子抚养长大!”   秦陌钰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忍不住问:“那爹你是何时得知纪瑜华的存在?”   “两年前。”秦言鹏苦笑着回答,“华儿他是你三哥,他已经长到了二十好几岁,我竟才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那时他娘已身患重病,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告诉我这件事,把华儿今后托付给我照顾。”   “那爹你为何不接三哥回府,让他认祖归宗?”   “爹也想啊!可你三哥从一开始对我态度就十分冷淡,说他根本不需要爹,也绝不可能跟着我姓。   我只好同意他继续留在他自己的地方当大夫,但我不放心他孑然一身,就从秦家军中挑选了一个人品身手俱佳的人留在他身边照料,并且留下了好些银子。”   “我明白了,”白沧岚再次插嘴,“你留下的那个人,就是言凛?”   “是。”秦言鹏点点头,“一晃就过去了两年,这两年中我也去看过他,但他每次都是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从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哎,这不怪他,都是我的过错。”   “是啊,连我也不想帮爹你说话了。”秦陌钰撇了撇嘴,“这件事真是你对不起三哥和他娘。”   “一码归一码,”白沧岚话锋一转,“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本王可没有对不起他。顶多看在他是你们秦家人的份儿上饶了他那顿打便是,本王还是要把他抓回来给阿钰你治病。”   “不行不行!”秦陌钰连连摇头,“你也应该听出来了,三哥和他娘一样是性情倔强不畏强权之人,你用这种方法他定会宁死不屈,根本不可能同意给我治病!这样吧,我主动去拜会一下三哥。”   “这怎么行?”白沧岚皱眉,“他所居住之处十分荒僻,要跋山涉水,还有野兽出没……”   “和你在一起我还怕野兽吗?”秦陌钰嫣然一笑,打断白沧岚道,“要跋山涉水,你可以背我呀。”   “……”秦陌钰都这么说了,白沧岚哪里还能把持得住?他只有点头的份儿了:“罢了,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可是钰儿,”秦言鹏却仍旧一脸担心,“你三哥性情当真十分古怪,我怕他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   “爹你放心吧,”秦陌钰微笑着打断父亲,“就当是父债子偿好了,我受他点白眼也没什么关系,我可没那么脆弱。何况三哥在你们的情感纠葛中本是无辜,我同情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他计较?”   秦言鹏见秦陌钰对这个自己素未谋面的三哥十分能体谅,不由得甚是欣慰,也就放下心来。“钰儿,你果真是个心善的孩子。”   白沧岚则没好气地插嘴:“什么父债子偿?阿钰,我绝不会让那个纪瑜华欺负你。”   秦陌钰笑道:“你这威风凛凛的沧王不欺负别人也就不错了,谁还敢欺负咱们?”   第二天一大早,白沧岚果然威风凛凛地带上了一大帮人,和秦陌钰一起踏上去寻纪瑜华的路。   纪瑜华并不意外白沧岚会带着人闯进来找自己麻烦,他意外的是,这次居然秦陌钰也来了。   “三哥好。”秦陌钰冲着纪瑜华友善地一笑。   “原来你都知道了。”纪瑜华的神情则仍是冷若冰霜,“你既然知道了,就也该明白,我绝对不可能给你们秦家人治病。” 第五十二章 气死人的神医   “三哥,我们是不是打扰你吃饭了?”   秦陌钰忽然话锋一转,且将目光转向纪瑜华一桌丰盛的午餐,“三哥,我看你这吃穿用度都挺豪华的呀,听爹说他给你送了很多银子,你是不是用过?”   纪瑜华冷笑道:“他非要送银子,我为什么不能用?不过谁也不稀罕他那点银子,我就算只用诊金也不会缺钱。”   “是呀,三哥你又不缺钱,为什么银子也用了,人也留下用了呢?”秦陌钰说着看了站在纪瑜华餐桌边伺候的言凛一眼,“三哥你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跟爹撇清关系吧?”   “……秦陌钰,”纪瑜华的目光锐利起来,“不要以为你很擅长琢磨人心。他秦言鹏欠了我们母子那么多,我就是用光他所有的银子又如何?但我只是想让他付出代价,绝不是想跟他谈什么父子亲情。我根本就是个不懂感情的人。”   秦陌钰听三哥那么说,心中有些酸涩,“你娘待你不好吗?”   “好?”纪瑜华冷笑着一个反问,“天天看着个长得像她仇人的人,能有多好?”   “可是,在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了爹,可见她终究还是牵挂你的。她对爹想来也是又爱又恨,不是‘仇人’那么简单吧?”   “……”纪瑜华沉默了片刻,“娘好歹教了我医术,把我养到那么大,我总是该感激她的。不像那个男人,”说到这里,纪瑜华刚才柔和了几分的神情重又一冷,“什么都没做过,还敢以我爹自居……你们也一样,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们这些秦家人在我眼中都如同蝼蚁。”   “住口!”白沧岚忍无可忍地开了口,“阿钰重视亲情故而才对你好言相劝,今天你对他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你想逼我治他?”纪瑜华的冷笑中带上几分玩味,“你不怕我故意把他给治死了?”   “你敢!”白沧岚真想立刻拔剑把他砍成十块八块的。   “好了沧岚你冷静点……”秦陌钰拉了拉白沧岚的衣袖,再次看向纪瑜华,“三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治我?”   “那倒也未必。”纪瑜华的神情忽然显得有些诡异,“你先让我把把脉。”   “三哥请。”秦陌钰见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惊喜地伸出手去。   纪瑜华细细把了一阵脉,然后用仍旧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看你这病世间除了我也没人能治得了了,我若不治你,你最多只有一年可活。”   “胡说八道!”白沧岚闻言不禁又是惊惧担忧又是恼怒,“你年纪轻轻竟敢夸下如此海口,难道这世上除了你还没有大夫了不成?”   “我的确年轻,但论医术,我若自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纪瑜华说起话来一点不谦虚,“寻常大夫受生计所迫,大病小病都得治,而我向来只治自己感兴趣的病。更别说你们宫里那些御医还得忙着参与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何曾有时间用心钻研医术?”   “……”秦陌钰觉得他的话也很有道理——这世上的大夫中恐怕也就只有他,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读医书。   纪瑜华淡淡道:“你们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考虑给秦陌钰治病。”   “什么条件?别卖关子,快说。”白沧岚忙问。   “你不是自诩对秦陌钰情深似海吗?我一直想知道世间情为何物,你若肯死在我面前,一命换一命,我就治他。”   “什么??”秦陌钰第一次对自己这所谓的三哥产生了厌恶的情绪,拉起白沧岚的手,“算了沧岚,跟这人说不通,我们走吧。你说得对,世上还多的是大夫。”   “可是你刚才,分明已经信了他的话。”白沧岚却停在原地没有被拉动,只是直直凝视着秦陌钰。   “……”秦陌钰的确是信了。所谓久病成良医,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最近的确每况愈下,而且看遍了大夫,都只能开些延缓时日的药而已。而纪瑜华虽然性情古怪,却不像是个乱夸海口的人。   “也罢。”白沧岚右手握着秦陌钰,用左手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心窝刺去,“若我这条命能换你的命,值了。”   “不许胡来!”秦陌钰连忙去抢他的匕首。   “倒也不必搞得如此血淋淋。”纪瑜华再次冷淡地开口,“白沧岚,你知不知道那枚银针是有毒的,你以为把它取出来就没事了?只要它碰过你的肌肤你就会中毒,毒液早晚会渗透你的全身。这世上只有我有解药。现在你只需要选,是给你解药,还是给他治病。”   “……纪瑜华!”秦陌钰忍无可忍地一声厉喝,“你身为医者竟如此恶毒,我不屑被你这样的所谓大夫治病!把解药交出来,然后我们立马就走!”   “不!”白沧岚却看着纪瑜华道,“你给他治病,不必给我解药!”   纪瑜华看着两人都抢着为对方去死,若有所思。   “公子,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一直沉默的言凛忽然忍不住开口道,“那银针上根本没有毒,你也根本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对不对?”   纪瑜华“哼”了一声,“不要以为你很懂我。”   白沧岚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恐吓自己,可恨自己竟三番五次地着了他的道!   “来人!”白沧岚黑着脸一声令下,“给本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纪瑜华!”   “别别,”秦陌钰这会儿也被言凛那句话给点醒了,“我就说,三哥不该是那样的人才对……算了,治病之事强求不来,沧岚你别伤害三哥,我们走吧。”   “罢了罢了。”白沧岚揽过秦陌钰的肩,“我们走。大不了,我与你同生共死。”   “不许走。”纪瑜华却忽然出声,“你们不要我治,我还偏要治了。我现在就开药方。”   “……”白沧岚和秦陌钰面面相觑,都有些哭笑不得。   纪瑜华坐回桌边,提起笔就唰唰写下一个药方,递到秦陌钰手上,“一日三次,连续服用半个月,至少可以延续五年的性命。”   白沧岚皱眉:“就五年?”   纪瑜华白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半个月后再来找我看病,我开新的方子。”   白沧岚松了口气,“那么,你可以保他长命百岁吗?”   “我又不是神仙。如果他出门路上被马车撞死了呢?”   “……陌钰,我真的很想砍他。”白沧岚快要被这个人给活活气死了。   秦陌钰却“噗嗤”一声笑起来,“三哥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谢谢三哥!”   “不过,这里也太偏远了,”白沧岚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从京城来一趟就要花费两三天,半个月一次,我们哪儿有这般清闲?”   秦陌钰道:“下次你不必陪我了,我自己来就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白沧岚看向纪瑜华,“搬到京城去住吧。”   纪瑜华冷笑道:“我答应给你们看病,你们倒还得寸进尺起来。”   “三哥,你这里确实也太冷清了,”秦陌钰看了一眼除了关键时候绝不说话的言凛,“我猜你俩平时互相都不聊天的?”   “有什么可聊的?”纪瑜华毫不犹豫地回答。   “活着都不与人交流,那有什么趣味呀。我看你不如回秦府住一段时间吧,你若怕吵,我叫五哥给你准备一间偏远些的别院就是。”   纪瑜华断然拒绝:“让我回你们秦家,绝不可能。”   “三哥你不是知道想知道世间情为何物吗?那你不能只研究爱情呀,”秦陌钰抿唇一笑,“兄弟姊妹间的亲情不也很宝贵吗?你恨的只是爹,和我们并不相干,我们也不想爹妻妾成群呀,你若连我们一起讨厌,我们多冤。”   “……”饶是纪瑜华跟人唇枪舌剑惯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话,“言凛,送客!”   “好啦,我们也只是提个建议,没有强迫三哥你的意思。我们这便走了……沧岚,走吧。”   “嗯。”白沧岚搂着秦陌钰走出了纪瑜华的小屋,言凛也跟着他们走出去。   “谢谢你们。”言凛冷不防地说了一句话。   “啊?”秦陌钰一时愕然,“三哥同意给我治病,应该是我谢他才对。”   “我伴在他身边两年,从未见过他有那么多情绪起伏。而且他似乎……有点开心。”   “你管那叫开心??”白沧岚忍不住道,“他连表情变化都几乎没有。”   “呵,我倒觉得言公子说的可能是事实呢。”秦陌钰此刻却理解了言凛为何要道谢,“要是真能令三哥开心些,我也是欣慰的。”   “哎。”言凛叹了口气,“也怪我笨嘴拙舌,甚是无用,不知如何令他开心起来。”   “不不,”秦陌钰笑道,“你要是像我今天的话那么多,他早就赶你走了。偶尔热闹一下无妨,但他恰是喜欢你这样的特质,才能与你相伴两年吧?”   “喜欢……?”言凛的脸上顿时掠过一抹微红。   秦陌钰已经看穿一切:“你也喜欢他吧?两个相似的人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呢,我觉得你可以勇敢一些。”   白沧岚笑着插嘴:“阿钰你怎么还当起月老来了?”   秦陌钰正要答话,忽听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等一下。”   “公子?”言凛率先识出了这个声音正是他思慕之人。   “我改变主意了。”纪瑜华仍旧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跟你们去京城。”   “……你是三岁小孩子吗,一会儿变一下脸?”白沧岚总看这个人不顺眼,一跟他说话就想挖苦。   “我高兴。”纪瑜华提着行李大踏步地走在了前面。   “甚好甚好。”秦陌钰笑道,“沧岚,那我送三哥回家一趟吧,正好我也回家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   朝堂上的事这几天白沧岚暂时不想管。正好多陪着秦陌钰逍遥快活一番。 第五十三章 揭穿皇后   秦陌钰带着纪瑜华回到秦家后,秦子琅等人这时才第一次知道,他们居然又多了一个兄弟。   “三哥喜欢安静是吗?”起初秦子琅对纪瑜华态度很友好,“那我给你安排在东面的别院吧,那里环境清幽地方也大,你可以在那里给人看诊。”   纪瑜华淡淡道:“我想看诊便看诊,不想看诊便不看,用不着你安排。”   “……”秦子琅一番好心地提建议,却莫名被对方给呛了一下,要换了以前他一定能当场吵起来,但现在是当家主的人了,他不得不稳重一些,只能保持沉默。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却有个人帮他吵起来了,那人就是也在围观新哥哥的秦龙琼,“五哥又没得罪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行了小琼,”秦子琅制止道,“就算他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该这般指责兄长。”   “好好,听你的就是了。”秦龙琼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闭了嘴。   “你们……”秦陌钰惊讶地发现自己一段时间没回来,家里已经变样了,“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哈,还有更让你惊讶的呢。”秦子琅走到秦如瑾身边搭上他的肩,“我们跟大哥也和好了。”   “……!”秦陌钰惊愕而又欣赏地注视着秦子琅,“五哥,想不到你现在居然变得这般厉害,不愧是秦家的新家主。以后我便再也不必担心秦家兄弟间的和睦了。”   “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秦子琅倒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秦龙琼却忽然看着秦陌钰重重“哼”了一声,“你害我挨打,我才不会原谅你呢!”   “你那是活该。”白沧岚插嘴道,“倒还怪起阿钰来了。”   “好了好了,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你别管。”秦陌钰笑道,“我看小琼也就是嘴硬心软罢了。”   “……倒是本王多管闲事了。”   其实,看着秦家兄弟之间如今和睦的景象,白沧岚心底隐隐有些羡慕。   他跟自己的兄弟,是永远不可能有那一天了。   “二皇兄你在想什么呢?”白瀚朗忽然走过来搭他的肩膀,“还有咱们可以哥俩好呢,至于白潇河之流,有什么可亲近的?”   “呵,”白沧岚看着白瀚朗笑了笑,“你说得是。”   他们这一团和谐的场面,却让纪瑜华觉得格格不入。   所以他提着行李默默往别院去了。   “秦龙琼说我有毛病,”纪瑜华忽然对跟在他身后的言凛说道,“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可能真有点毛病。大约是生活当真有些无趣,我才会同意来这里,然而来了,却是一样无趣罢了。”   “你的心情我都懂!”言凛一句话脱口而出,“其实我曾经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纪瑜华怔了怔。   “公子,你愿意听我讲讲我的身世吗?”   纪瑜华点了点头。   “我是个小官家的庶子,从小少言寡语,在家中可谓毫无存在感……后来我自愿加入秦家军,想为国效力。   在军中我仍是只顾自己练武,不与他人交际,但我发现,秦将军是个很爱才惜才之人,甚至给了我从未感受过的父亲般的温暖,我便更甘愿为了他肝脑涂地。   起初他让我来护卫公子你,说实话,我有点不情愿,我更想在战场上杀敌,而不是当谁的下人……可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便觉得,也许我们是一样的人。   后来,我更是渐渐被你吸引。如今伴着你,我心甘……”   “你别说了。”纪瑜华罕有地觉得有些窘迫,赶忙打断了言凛。“这别院环境倒确算清幽,你帮我把东西都安置好。”   “好。”言凛心头有些失落,但也只好闭了嘴,默默帮纪瑜华整理行李。   其实纪瑜华带的行李很简单,其中最宝贝的就是他那把弹了多年的杉木琴。   将东西都安放好后,纪瑜华便忍不住抚琴一曲。   正在这时,他的房门被人敲响:“三哥,我是秦陌钰,你都安顿好了吗?”   “好了。”纪瑜华仍旧只是低头抚琴。   “弹什么弹?”白沧岚冲到他的面前摁住琴弦,“以后不许在阿钰面前弹琴。”   “……沧岚,”秦陌钰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不必如此,我现在已经看开了,三哥能帮我保住性命已是我天大的造化,其他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你现在不能弹琴?”   纪瑜华听明白了这番对话,拿起秦陌钰的手指查看。“这有何妨,我再开一副外敷的药,你涂抹一两个月就可以了。”   “……!当真?!”秦陌钰霎时间惊喜得难以置信。   “你不早说!”白沧岚也是又惊又喜。   纪瑜华白他一眼,“我有义务把什么都跟你们事无巨细地说一遍吗?”   秦陌钰笑道:“你俩真是不打不相识,怎么跟打情骂俏似的,再这样我就吃醋了。”   秦陌钰只是随口玩笑一句,却未曾注意到,静静立于一旁的言凛面色有些发黑。   秦陌钰和白沧岚离开后,纪瑜华本想继续弹琴,言凛却忽然说道:   “你和他们在一起总是很开心,却似乎不想跟我说话。”   “……什么很开心,你是有多大的误解?我又何曾不想跟你说话了?”   “我方才难得与你推心置腹,你却打断了我。”言凛想起秦陌钰鼓励他要勇敢一点,索性便直抒胸臆,“你若这般讨厌我,何不换个伶俐的人在你身边?”   “你这人!”纪瑜华闻言有些恼怒,“怎么忽然胡思乱想起来?你提这个大约是你自己想走吧,要走便走!”   “谁说我讨厌你!”   言凛冷不防地一把抱住纪瑜华,朝他唇上重重落下一个吻。   “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你……你!”纪瑜华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瞠目结舌,但却并未感到厌恶,“我刚才打断你是因为我听你说那些心里很乱!我还没来得及理出个思绪,你居然就这般……这般行径卑劣!”   “对不起。”言凛放开了纪瑜华,“属下以下犯上,的确罪该万死。你尽可以去禀明秦将军,治属下死罪。”   “……”纪瑜华头一次发现,眼前这个人居然那么气人,还那么令人没办法!“你就仗着我舍不得你死是不是!好,你只管把我气死吧,你自己倒不必死了!”   “公子说……你舍不得我死?”言凛注意到了纪瑜华刚才那番话中的信息,“公子在为我生气?想不到,我也能令公子你有情绪起伏!”   “你真以为我是木头不成?!”纪瑜华第一次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   后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大约便是他第一次,动了凡心。   一段时间后,秦陌钰听到了言凛和纪瑜华之间的好消息,只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了。   他的身体在纪瑜华的调理下也果真越来越好。   然而这时,皇帝的病却已经越来越重,快要不行了。   白沧岚觉得已经到了跟皇后算账的时候,便在皇帝的病榻之前,拆穿了皇后一直都在下毒害他的事实。   “什……什么?!”皇帝难以置信地瞪着皇后,“你这妇人竟如此歹毒!”   “所以父皇,”白沧岚淡淡地问,“你确定要让这样的女人成为皇太后?”   “什么皇太后!咳咳!”皇帝咳出了两口血,“她连皇后都当不了!朕现在就要废后!废太子!”   “你凭什么废太子!”皇后不服气地怒道,“就算是我想杀你,这跟乾儿也没关系!”   “白泽乾有你这样恶毒的母亲却浑然不觉,甚至还对你言听计从,这样的人还当什么太子!岚儿,”皇帝握住白沧岚的手,“朕的江山,以后便要嘱托给你了。”   “多谢父皇信任。儿臣必不负所托。”白沧浪郑重地答道。   “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来人!”皇后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自己的人马。   “你是说你埋伏的那些叛军吗?”白沧岚冷冷一笑,“本王和秦家军早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这些日子你的垂帘听政已经尽失人心,就算是那些顽固迂腐天天叫嚣着正统的老臣,也不会再向着你。”   “……可恶!我杀了你们!”   皇后忽然发疯一般地向白沧岚冲过去,掏出匕首就要捅。   白沧岚径直拔剑刺入了她的心窝。   所谓的一代贤后,就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咳咳咳!”此刻的皇帝被气了个够呛,更加气息奄奄。   “皇上,”一个太监进来报告道,“潇王殿下求见。”   “……他终于来了……”皇帝勉强止住咳,发出虚弱的声音,“快让他进来。”   自从白潇河知道皇帝曾经想毒杀自己的事实,就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所以皇帝在病榻缠绵多时,他竟然一次都没来过。   但是今天,他听说皇帝快要不行了。   “儿臣拜见父皇。”白潇河心情复杂地注视着已在弥留之际的皇帝。   “河儿,郑氏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近日为何对朕如此疏远?”   “不重要了。”白潇河苦笑着摇摇头,“父皇,儿臣只想问一苡橋句,你对儿臣可曾有过半分真情?”   “当然有!”皇帝用颤抖的手握住白潇河的手,“河儿,你是朕一直用心抚养长大,是朕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儿子啊!”   “……”白潇河默然不语。   白沧岚注视着这一幕,心中也五味俱全。   皇帝的确曾经真心疼爱过白潇河,白潇河也曾真心敬重过他的父皇,直到不久之前。   而这一切对自己来说,却在六岁时便已戛然而止。   “岚儿,”皇帝忽然用另一只手牵起白沧岚,“朕知道你和河儿之间曾有很多过节,但你答应朕一件事好吗?——在朕走后,不要伤他性命。”   “……”   白沧岚霎时间更是被一阵刻骨的悲哀侵袭——   自己这父皇临走前留给自己仅有的话,就是不要伤害白潇河。   他又何尝有想起过,他这一生对自己造成过多少伤害,他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是想跟自己说的?   罢了。本就不该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岚儿,朕已经把最在意的江山都给你了,”皇帝看出白沧岚的犹豫,“你当然是朕最在意的儿子啊!但是河儿他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很可怜……”   “父皇,”白潇河忽然打断皇帝,“儿臣不需要你觉得儿臣可怜,儿臣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你真觉得白沧岚配得起你最在意的儿子几个字?我猜,他早就知道皇后的阴谋,却故意直到现在才拆穿,他就是故意要害死你!”   “……!”皇帝顿时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白沧岚,“他说的,是真的吗?!” 第五十四章 新帝登基   “父皇,儿臣没有故意要害死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白沧岚不想再隐瞒什么。   “刚得知此事之时,儿臣也考虑过是否要阻止,可是恰逢阿钰病重,所以儿臣前段时间都在忙着替他四处找大夫,顾不上了……待他病情稳定之后,我问过大夫,父皇的病已经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   “你真的早就知道?!”皇帝极其败坏地打断了白沧岚,“你居然真的由着皇后害朕?!”   “儿臣不过是没有把父皇放在第一位,父皇就这般生气。”白沧岚苦涩地一笑,“那么从小到大,父皇又何时把儿臣放在第一位过?一次也好!你扪心自问,有没有过哪怕一次?!”   “……你这逆子!咳咳咳!”皇帝气得连连吐血,“朕不让你当太子了!”   “那恐怕不行吧?”白沧岚的神情一冷,“父皇知道儿臣手上现在有多少军队,也知道秦家军已经完全和儿臣一条心了。父皇你向来这般以社稷为重,什么亲情爱情私人情感全都可以抛在一边,这最后一回,也理应如此。”   “你!!”皇帝又吐出了一大口血,怒目圆睁,伸手指向白沧岚。   但他终于全身再也动弹不得,手指也渐渐垂了下来。   “父皇!!”白潇河一声悲鸣,“白沧岚!你把父皇给活活气死了!!”   “怪我吗?”白沧岚却仍旧神情淡漠,“是你非要提那件事,父皇才会气死。你以为现在说这个还能改变什么吗?是能改变我太子的位置,还是能让父皇临死前记住你才是他最乖的儿子?要是后者,那好,你如愿了。你觉得,我现在还稀罕跟你抢这个?”   “……父皇!!”白潇河不想再跟白沧岚唇枪舌剑,扑到皇帝的尸体上呜咽起来。   白沧岚想起白潇河前世篡位时,本来是想留皇帝一命的,是郑显擅自一剑结果了皇帝,为此白潇河和他舅舅之间还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他对父皇终究还是有真情的,那自己呢?   自己此刻,到底该不该流泪?   此时皇帝的大太监扯起尖细的嗓子宣布道:“皇帝驾崩!”   宫里上上下下顿时哭声一片。   “父皇,儿臣来迟了!”一个人泪流满面地冲进来,正是刚被废掉的太子白泽乾。   “二皇弟……不,皇上!”白泽乾见到一脸肃穆的白沧岚,立马战战兢兢地往地上一跪,“臣以后一定誓死效忠皇上!求您饶了臣一条贱命吧!”   “大皇兄这又是何苦?”白潇河见状不由得苦笑,“他想饶的人自然会饶,不想饶的人求也没用。生死有命,看开些吧。”   “大皇兄你起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白沧岚扶起了白泽乾,然后将瞬间锐利如刀锋的目光转向白潇河。   “至于你,说实话,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但我此生只在意过两个男人,却两个男人却都希望我,留你一命……”   言及此,白沧岚的心中不由得掠过几分酸涩。   “陌钰也叫你留我一命吗?!”白潇河黯淡的目光顿时一亮,“我就知道!他对我还是念旧情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白沧岚冷笑着一声令下,“来人!传朕旨意,白泽乾因不称太子之位被先帝废黜,但念其为人仁厚忠诚,着封为乾王,太子府改为乾王府,一干人等不必改动……而白潇河,伙同他生母郑氏作恶多端,废潇王封号,贬为庶民,永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白潇河本来就知道白沧岚必不会让他善终,对于这个结果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哦还有,”白沧岚又想起一事,“父皇既已驾崩,让冷宫中的妃子都随他殉葬去吧。”   事实上现在冷宫中只有一个妃子,就是前贵妃郑氏。   “白沧岚!!”白潇河这时才勃然大怒,“母妃在冷宫中已是生不如死,你居然还不肯放过她?!”   “她生不如死,朕让她早些解脱,不好吗?”   白沧岚森然一笑。   “现在,该你也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了——你活着,天地间却再也没有一个人在意你的死活,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白潇河,你好好尝尝朕曾经尝过的滋味吧!这都是拜你母妃所赐!   来人,把白潇河拖下去撵出京城。再要发现他踏入京城一步,就打断他的腿!”   “……不用拉我,我自己走!”   白潇河最后看了一眼父皇的尸体,一咬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他从小长大的宫殿。   在那一瞬间,白沧岚心头居然还有一丝羡慕一闪而过——   只剩下自己,还会与这座宫殿纠缠到底。   不过今日,白沧岚还是暂且先回了沧王府。   他虽然已经一口一个“朕”,但毕竟还没经过登基典礼,算不得正式的皇帝。   所以这个晚上,白沧岚仍旧住在沧王府,在他和秦陌钰曾经成过亲的房间中,与秦陌钰紧紧相拥。   “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了。今晚也是我最后一晚当沧王,你最后一晚当沧王妃……”   “沧岚,你在难过,也在害怕,是不是?”   秦陌钰也用力回抱住了白沧岚。   他懂,他都懂。   白沧岚看似是最后的赢家,可其实,他失去了幸福的童年,失去了生母和最爱他的萍母妃,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并终究失去了他的父皇,连同那份真正被父皇爱一回的期待,也永远成为了泡影。   在这吃人的皇家,其实所有人都是牺牲者。   “别怕。还有我陪着你。”秦陌钰的声音温柔似水。   “阿钰……!”白沧岚的声音则带上了哽咽。   幸运的是,纵然已经失去一切,他却终究还是拥有了一个曾经默默仰望了很多年的人。   这个晚上,白沧岚像个小孩子似的,在秦陌钰怀中呜咽了很久。   而第二天,就是举行登基和立后大典的日子。   秦陌钰惊愕地发现,它竟然恰好和前世白潇河登基的日子是同一天!   依旧是晴朗的天气,依旧是相似的流程。   不同的是,这次黄袍加身的白沧岚身边站着的,是身着凤服的秦陌钰。   这一幕当真是,恍若隔世。   白沧岚侧过头对秦陌钰温柔一笑。   秦陌钰也回以一个最幸福的笑容。   就这样,从这一天开始,白沧岚和秦陌钰成了新皇和新后。   甫一登基的白沧岚自然是诸事繁忙,但秦陌钰这个皇后却当得格外清闲——   他上无太后需要供养,下无嫔妃需要管理,这后宫可谓是历朝历代最冷清的后宫了。   白沧岚为防止秦陌钰无聊,特地为他废了皇后不许无故出宫的规矩,让他可以想出去就出去,想回家就回家,想游玩就游玩。   白沧岚这么做当然引发了一批反对之声,但白沧岚从来就不是会妥协于反对之声的人。   于是秦陌钰就成了个悠闲自在的皇后。   这日,秦陌钰带着小厮阿云在一个风景佳处游山玩水。   阿云却哭丧着个脸,“皇后娘娘,奴才有件事……”   “跟你说多少次了?”秦陌钰回头瞪他一眼,打断他道,“以后私底下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一个大男人被叫成‘娘娘’多别扭。”   “好吧公子……奴才是想说,昨天奴才又被人骂了!说是奴才仗着跟随公子你多年就恃宠而骄,不肯净身,坏了宫里的规矩!”   “……哎。”秦陌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按照宫规,能贴身服侍皇后起居的男子都得是太监,但是,他又怎么忍心因为自己当了皇后,就让阿云去净身呢?“下次谁再说你,你只管告诉我,我会好好教训他们。”   “哎呀算了吧,这事奴才自己也理亏,怨不得别人说。”   “陌钰!”两人正说话间,忽有一个男子一脸激动地朝秦陌钰跑了过去。   “白潇河?!”   看清来人是谁时秦陌钰心中一惊,同时神情一冷。   “皇上已有明令,不许你再踏入京城一步。”   “是,他说我再踏入京城就要打断我的腿,”白潇河停住脚步,直直凝视着秦陌钰,“你只管去向他告状吧。”   “你觉得我会不忍心?”秦陌钰冷笑着转身要走,“我现在就去。”   “陌钰!”白潇河的语气顿时又软了下来,“我只是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就几句!”   “我跟你没什么可单独说的。”   “公子,奴才恰好想小解,”阿云倒是主动开了口,“奴才便去那边的树下了。公子放心,距离不远,公子若有危险奴才会及时赶来。”   “……那你去吧。”   秦陌钰还没来得及思索阿云为什么要成全白潇河,就听白潇河道:“陌钰,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指望能对白沧岚怎样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生事……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以后常常见见我好不好?我知道这个阿云跟随你多年对你很忠心,他不会让白沧岚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背着沧岚偷偷跟你幽会??”   秦陌钰此刻看着白潇河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难道以为,我还喜欢你?” 第五十五章 “面具男原来是你!”   “陌钰,你就当是可怜我好不好?!”   白潇河的眼圈一红。   “白沧岚杀了母妃,害死了父皇,抢了我的儿子,他说要天地间没一个人在乎我的死活,他做到了。   陌钰,你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的感觉有多难受吗?!就只有你!我就只剩你是人生最后的希望了!”   “……”   人本质上都是孤独的,但绝对的孤独的确很可怕。   一时间,秦陌钰默然不语。他并不是对白潇河还抱有什么情谊,只是天地间任何一个人向他诉说这样的痛苦,都能唤起他的悲悯之心。   “陌钰,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的!”白潇河却误会了这种沉默,走过去就想抱住秦陌钰。   “滚开!”秦陌钰却一把重重拧住了白潇河的胳膊,“别碰我!”   “……!”白潇河一时间又是疼痛又是惊愕。   “惊讶我现在为什么有这样的力气吗?”秦陌钰冷冷一笑,“因为沧岚最近帮我找到个神医,他的药对我十分有效,我差不多已经可以恢复练武了。比你找那个刘太医管用多了。”   “……刘太医?”白潇河不知秦陌钰为何要说刘太医是他找来的,不过他当下暂时顾不得这个,“陌钰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觉察到如今消瘦憔悴了许多的白潇河居然已经没了反抗自己的力气,秦陌钰默默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开了他。   下一瞬间,却有另一个人冲上来,一拳打在白潇河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   “你还敢来招惹阿钰!”白沧岚冲着地上的白潇河狠狠踢了两脚,“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你……”秦陌钰看向跟在白潇河身后的阿云,面若寒霜,“是你跟他通风报信?”   “公子对不起!”阿云连忙往地上一跪,“的确是皇上吩咐奴才,如果有什么关于白潇河的事,一定要及时向他禀报。”   “所以他是吩咐你监视我??吩咐我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你??”   “……阿钰,朕没有这个意思。来人,”白沧岚不想当着白潇河的面跟秦陌钰起冲突,便一声令下,“把这人给扔进大牢,择日再处置。”   “是。”侍卫们把被白沧岚踢中了胸口受伤吐血的白潇河给拖走了。   “好了阿钰,我们先回去。”白沧岚去揽秦陌钰的肩,“不要在外面吵闹。”   “我自己知道回去。”秦陌钰却撩开了他的手,自己走在了前面。   白沧岚没奈何,只能默默骑上了自己骑来的马。   秦陌钰则是坐马车回去的。   他心中郁结,一方面现在有点不想看见白沧岚,但另一方面,当他发现白沧岚没来主动找他的时候,却更郁闷了。   他决定画画转移一下注意力,却不自觉地寥寥几笔勾勒出了白沧岚的形象。   “公子,奴才知道错了!”阿云一直跪在他面前,“你要打要罚都可以,但不要不理奴才了好吗?奴才之所以答应沧王,是因为奴才知道他是世上待你最好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绝不会伤害你的!”   “滚出去。”秦陌钰画着画,头也不抬地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听你说这些。”   “那奴才去外面跪着,不碍公子的眼。”阿云哭丧着脸,出了门继续跪。   秦陌钰心情愈发烦躁,把画好的白沧岚肖像撕碎成一片一片的。   当白沧岚进来的时候,秦陌钰正在恶狠狠地撕纸。   “这纸得罪你了?”白沧岚不禁苦笑。   秦陌钰心里说了一句“你还知道来!”,但只是默默地将手中剩下的纸拧成一团用力扔出窗外。   “阿钰,你听朕解释好吗?”白沧岚放柔了声音,“你做别的事见别的人,朕何曾干涉过你?唯独这个白潇河,朕知道你待他是不同的……你要说朕心胸狭窄也好,小肚鸡肠也好,朕都认了,但朕就是没办法忍受你们偷偷会面!”   “所以他相信我会偷偷见他,你也相信??”   秦陌钰看着白沧岚冷笑着。   “你口口声声说我待他不同,不同在哪儿?他是对我有恩,但我三番五次地放过他,这恩情我早就已经还清了!我现在看他跟看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那你能不能告诉朕,他对你到底有什么恩?”   “他……啊!”   秦陌钰的目光忽然落在了白沧岚的腰间。   “这玉佩,怎么在你那儿?!”   “你还记得白潇河戴过它?”白沧岚一瞬间心中又有些刺痛,将玉佩拿在手中,“但你知不知道,这玉佩原本就是我的!只是白潇河当初非要据为己有而已!”   “这玉佩原本是你的??”秦陌钰一时间更是大为震撼。   “当然。这是萍母妃生前送给我的。   白潇河正是知道我对这玉佩视若珍宝,那时才故意跟我说,钦天监给他算了一卦说他最近有血光之灾,必须佩戴庚寅年二月间出产的玉器方能化解,所以想借我的玉佩一用。   他那时风头正盛,我却无权无势,明知他是故意为难,却也只好将玉佩‘借’给他。这一‘借’就是好多年。   直到那日成了九五之尊,我终于可以找他索要任何东西了。只是父皇刚一驾崩我心情也很复杂,一时将这事给忘了,便直到刚刚才将其要回。”   “所以……所以……”秦陌钰在心头疑惑了很久的那个问题,就是那个白潇河为何和后来判若两人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当初戴着面具接近我的人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白沧岚莫名地反问了一句。   “……你是白痴吗?!”秦陌钰冷不防地重重往白沧岚胸口砸了一拳,“是你你不早告诉我?!就由着我以为那个人是白潇河,傻乎乎爱了他那么多年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年?!”   “你的意思是……”   白沧岚也直到此刻才猛然明白一个事实——   “你当初爱白潇河是因为你爱上了戴着面具的我?!”   “不然呢!要不是以为他对我有恩,那个男人有什么值得我爱的!”秦陌钰真是又气又想哭,将头靠在了他刚才用力砸了一下的地方,“你这人真是要气死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   白沧岚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将秦陌钰紧紧拥住。   “那时我以为我是‘天降灾星’,所以我越是重视你,就越不敢靠近你,只能默默注视着你。   直到你发生了那件事,我发现你已经快要崩溃了,我心急如焚,才只好戴着面具出现在你面前,鼓励你振作起来。   后来你真的振作起来了,却很快就和白潇河在一起了……   我仍旧只好继续默默爱着你,直到看到白潇河害死了你……我才誓要改变你的结局!”   秦陌钰听到这里不由得“啊”了一声,“你难道,也经历过上一世的事?”   “你说‘也’……果然如此……”其实从秦陌钰从前所说的内容之中,白沧岚早已经有所怀疑了,“我一直觉得奇怪,上一世你为何那么坚定地爱着白潇河,这一世却又那么坚定地恨着他。若非你也重活过一回,任何解释都不够合理。”   “原来居然是这样!”直到此刻,秦陌钰心头的所有迷雾才终于全部消散。   “阿钰,真的对不起……你一开始找上我合作时候我提出的条件,就是为了让你早些成为我的人,远离白潇河;若早知道你爱的人其实就是我,我当然会早点告诉你!”   “不,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其实这不是你的错。”   秦陌钰一想起白沧岚为了不给自己带去灾祸,不惜默默地爱自己那么多年,心头全是酸涩与感动,哪里还会怪他?   “是白潇河!这一切全是白潇河霸占了你的东西造成的!沧岚,你尽管去把他千刀万剐吧,我再也不拦你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白沧岚拥着秦陌钰,嘴角扬起一个有些诡异的笑。   当晚,白沧岚来到关押白潇河的大牢。   “你很想能待在阿钰身边,是吗?”白沧岚玩味地笑着,打量着白潇河。   “你想怎么样?”白潇河知道他这次再不会放过自己了,淡淡地问。   “阿钰现在是皇后了,你知道除了皇帝,还有什么男人能待在皇后身边吗?”白沧岚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步步向白潇河逼近。   “……!”纵使白潇河已经设想过自己的一千种下场,但他万没料到竟会是这一种。   就算他那方面本就已经不行了,但总还指望着有一天能恢复雄风,哪里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白沧岚!你好狠毒!你要杀就杀,何必这样羞辱我!”   “呵,那可不行呢,朕已经跟你说过了,朕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希望我能饶你一命……那朕只好用点别的方法来伺候你了。”   白沧岚话音一落,上前两步扬起匕首就刺了下去。   “啊!!”伴随着刀光一闪,一声震天彻地的惨叫声在大牢之中回荡。   白潇河的两只裤腿顿时血红了一片,而他昏死在了血泊之中。   “来人,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别让他死了。”   白沧岚点了白潇河的穴道给他止血,吩咐了一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大牢。   第二天早上,大牢里传来消息说,白潇河已经疯了。   “疯了?”秦陌钰喃喃重复了一句,“也不知是怎么个疯法。”   “你想去看看?”白沧岚看着他温柔地一笑,“朕要去早朝了,你想去看看便去吧,朕再也不会计较这些了。因为朕终于明白,原来你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朕。而他对你来说,毕竟是个纠缠过那么多年的人,总有些特殊意味的。”   秦陌钰发现白沧岚终于已经完全懂他了,也回以一笑,“我就当去看个笑话。” 第五十六章 故人归来   当秦陌钰走到关押白潇河的牢门口的时候,白潇河“啊”的一声惊叫,蜷缩成了一团,把头埋在手臂间。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是我。”秦陌钰见着昔日高高在上风度翩翩的四皇子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心头多少有些感慨,“我是秦陌钰。”   “管你是谁!反正你不要过来!”白潇河蜷缩着连连后退,“求你了,你不要伤害我好吗?”   “……好,我不过去。我不伤害你。”   秦陌钰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心善。   昔日的白潇河已经死了,所有的爱恨情仇终于可以画下一个句点。   眼前的只是个疯癫的可怜人罢了。   “你自己待着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这句话,秦陌钰便转身走了。   当天傍晚,他跟白沧岚说起了在牢中的见闻。   “可惜他是没福分跟你在一起了。”白沧岚笑道,“他要是真能熬得过去,还坚持要在你身边服侍你的话,朕说不定会考虑考虑成全他。只可惜他没那么痴情。”   “他对我哪儿有什么痴情可言?”秦陌钰闻言不禁苦笑,“他都已经说清楚了,他找我是因为天地间实在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跟他说话了。”   “公子,”阿云忽然进来报告道,“外面有个人说想求见您。”   “什么人?”白沧岚微微皱眉,“朕好不容易才得空过来陪皇后,怎么非挑这个时间来?”   秦陌钰也道:“若不是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就打发他改天来吧。”   “那人说他叫阿青。”   “什么??”秦陌钰顿时怔住,“让他进来。”   “是。”   “他怎么会来?”秦陌钰惊愕地看向白沧岚,“我以为这个人早就已经远离京城过他自己的生活去了。”   “朕也有些惊讶。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须臾,阿青走了进来。他仍是一身青色纱衣,模样看起来倒是和当年差不多,只是添了几分憔悴。   “草民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秦陌钰道,“阿青,你莫非是听说了白潇河的什么消息,所以才来?”   “是。”阿青眼圈一红,点了点头。   “你是想求我们放过他?”秦陌钰猜测着阿青的来意,“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放他走也无妨。只是如今他人已疯癫,在外面一个人没人照顾容易饿死冻死,我觉得他留在牢里反倒好些。”   “草民不是想求这个……草民是想求皇上和娘娘答应草民,让草民一生留在牢中照顾他!”   “……!”秦陌钰和白沧岚闻言皆是一惊。“阿青,你这些年莫非一直是一个人?你莫非仍旧无法对他忘情?”   “是。”阿青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草民当初便已明言,草民此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只是我与他之间已再无可能,所以之前一直躲着他,不让他找到……但事到如今,他要活下去实在太艰难,草民才斗胆想留在他的身边。”   “你想清楚了吗?他已经疯了,谁也不认识了,也不会认识你。你真要为了他一辈子留在牢里?”   “草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阿青回答得非常坚定,“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成全!”   “哎,罢了。”白沧岚叹了口气,“也是个痴心人。朕这边是没什么意见,阿钰你觉得呢?”   “皇上都赞同了,我当然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我现在想一起过去看看。”   “你又看笑话?”白沧岚淡淡一笑,“你可别再骗朕了,你还是希望他们之间相对圆满一些。”   “是呀。”秦陌钰没有隐瞒地点了头,“其实我从前就很欣赏阿青的拿得起放得下,他既然已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的确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些。但白潇河现在不许任何人靠近,我有些担心阿青如何才能留下照顾他。”   “这简单,”白沧岚笑道,“白潇河现在最怕的人一定是朕,朕随你们一起去,威胁他如果不接纳阿青在身边照顾,就再砍他些手啊脚的。”   秦陌钰也笑起来,“那好吧,我们一起去。”   “……”阿青听他们拿这种事说笑,心头一痛。   三人便一起来到牢中。   白潇河听到有脚步声接近,再次蜷缩到了墙边,“谁!别过来!”   “潇河……”阿青轻轻出声,“你不记得我了吗?”   “阿青?!”白潇河猛地一下抬起了头,在三人之中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阿青的存在,然后不顾白沧岚也在旁边,起身飞奔到了牢门边,“我是不是在做梦!”   “……!”秦陌钰心头颤了一下,“你不认得我,却认得他?”   “阿青!”白潇河已经无视了白沧岚和秦陌钰的存在,隔着牢门紧紧握住阿青的手,“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了!”   白潇河对其他人的请求都是“不要过来”。   唯独对阿青的请求,是“不要离开我”。   “来人。”白沧岚吩咐了一声,“把牢门打开。”   牢门一开,白潇河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用尽他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气,将阿青死死地拥在了怀里,“阿青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为什么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对不起……”阿青瞬间在白潇河的怀中泪流满面,“当初既已决定离开你,我便不想轻易再回去……可是你如今已经疯了,我想是否可以把你当作另一个人,和你重新开始一次?”   “我这回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白潇河感受着阿青的体温,兴奋得像个捡到糖的孩子,“阿青,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对不对!”   “对。”阿青露出一个还挂着泪痕的浅笑,“潇河,我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阿青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虽然这个场面有些感人,秦陌钰还是忍不住插了句嘴,“就算他还认得你,他已经不是个男人了,没法给你应有的幸福。”   “不重要,这些根本不重要。”阿青幸福地笑着,“能日日跟他在一起,而且还是正大光明地在一起,这便是我梦寐以求了很多年的事。”   “阿青,我好痛……”白潇河确信眼前之人已经失而复得,开始对他撒娇,“这些人都欺负我!为什么从小到大世上总有那么多人欺负我!”   “没事的潇河。”阿青柔声哄着,“我一会儿给你上些药,很快就不痛了。”   “他为什么说从小到大世上总有人欺负他?”白沧岚忽然插嘴,“他从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谁又欺负过他?”   “他说的兴许是他母妃吧。”   阿青苦笑了一下,像抱一个孩子一样地回抱住白潇河。   “你们知道吗,其实他从前真的对我很好……他母妃一直反对他喜欢我,总想着要为难我,他向来对他母妃千依百顺,却为了护着我,留我在身边,三番五次地跟他母妃发生冲突。   潇河他总是跟我说,他觉得如果他不去争皇位,他母妃就不会爱他……   其实我从前就不赞同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所以我说:‘有我爱着你,不够吗?’他很苦恼地思索了半天,然后说:‘可她是我母妃,我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吧。’   我只好说:‘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支持你。’   然后他说‘那我就算有时候委屈你一下,你也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其实我不想原谅他的。可是我觉得他也很纠结很痛苦,他没办法在亲情和爱情中做出一个妥善的选择,所以我只好点了头。”   “……”听到这里,白沧岚的心中不禁有些酸涩——   事实上他可以理解为了得到父母的爱什么都可以做的感觉。他对他父皇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   可到头来他懂了,真正懂得爱孩子的父母不需要去争取,如果需要去努力争取的东西,那终究是强求不来的。   “沧岚,你别难过。”秦陌钰握住白沧岚的手,“你还有我。”   “真好。”白沧岚看向秦陌钰浅浅一笑,“你现在总是那么懂我。”   “阿青,这里好可怕,”白潇河如今心智如同一个孩童,还在旁若无人地继续撒娇,“又黑又冷,睡的地方冷冰冰硬邦邦的,有老鼠还有蟑螂……”   “潇河别怕,”阿青仍旧是软语哄着,“我把老鼠蟑螂都赶走,再帮你暖一暖睡觉的地方,好不好?”   “阿青,”秦陌钰忍不住插嘴,“我看你还是带他离开这里吧。我之前是考虑到他疯疯癫癫独自在外反而要吃苦,如今有你在他身边照顾,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真的吗?”阿青惊喜地看向白沧岚,“皇上,草民真的可以带他离开吗?”   “阿钰说可以就是可以。”白沧岚笑笑,“朕没有意见。”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阿青朝着白沧岚和秦陌钰重重磕了个头,然后满眼幸福地看向白潇河,“潇河,我们可以走了。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的心愿便是和你一起云游四海……”   “我记得的。”白潇河打断他,“你说我们春天去草原策马奔腾,夏天去海边看海,秋天去看枫叶飘落,冬天一起去爬雪山……现在是什么季节来着?”   白潇河已经连四季都分不清了,竟然还记得阿青曾经说过的话。   “现在是深秋了。”阿青甜美地笑着,和白潇河十指相扣,“我听说出京城往西北一直走,可以到一个叫红叶谷的地方,那里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枫叶,很漂亮……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好。”白潇河懵懵懂懂地点头。   阿青终于可以实现当年的心愿,却不知道眼前之人,还能不能算是当年与他约定之人。 第五十七章 大结局   “对了!”   白潇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阿青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有个儿子,他会是未来的皇帝!哈哈白沧岚抢了皇位有什么用,以后的皇位还不是我儿子吗?”   “……”白沧岚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还真以为那是你儿子?”   “你是谁?”白潇河瞟了白沧岚一眼,下意识往阿青身后躲了躲,“我不想跟陌生人说话。”   “算了吧沧岚,”秦陌钰笑道,“他都这样了,你还跟他解释什么?”   “我是陌生人吗?”白沧岚忽也笑了笑,从身上掏出一颗石子,递到白潇河面前,“你看,这是我捡到的石头,漂亮吗?送给你。”   “……!”   白潇河的脑中飞速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他四岁的时候,他五岁多的二哥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块漂亮的鹅卵石,说要送给他。   “真好看,谢谢二皇兄!”白潇河高兴地接过石头,奶声奶气地回答,“我们一起去玩儿好不好?”   “玩什么玩!”郑贵妃忽然冲过来,抢过白潇河手中的石头扔到了白沧岚脚下,然后“啪”的一巴掌打在白潇河脸上,“人家给你送毒药你还傻乎乎吃下去呢!人家可是你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你有什么资格跟人家玩儿!”   白潇河被那一巴掌打懵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白沧岚也懵了——他只是觉得自己这弟弟聪明可爱,想接近他所以向他示好一下而已,怎么就成送毒药了?   那时的郑贵妃还没受到皇后的挑拨,但也隐隐觉得皇帝更喜欢萍妃和白沧岚,所以一看到白沧岚就是气。她还不似后来那般阴毒,把这种不喜欢全摆在了脸上,不敢动白沧岚,只有打自己的儿子出气。   “哭什么哭,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郑贵妃粗暴地扯着白潇河的胳膊离开了。   白沧岚把脚下的鹅卵石捡了起来。   算了,送不掉就自己留着吧。   于是那颗石头,他居然一留就留了二十多年。   直到刚才说要来看白潇河,他下意识地就把石头带在了身上。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这多半是他们兄弟此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不要!”这一次,白潇河拒绝了白沧岚的礼物,“我不能收你的东西,不然母妃会不高兴的……母妃她……”   现在白潇河的思维非常跳跃,纯粹想一出是一出,脑子里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阿青,母妃要是知道了我儿子能当皇帝,会高兴的吧?”   “……”阿青怕贸然点头会得罪白沧岚,只能去看他的脸色。   “会的。”白沧岚却替阿青把这句话答了,“你已经实现了你母亲的心愿,不必再想这个了。余生便只管想怎么好好去陪伴你心爱的人。”   “太好了阿青,”白潇河根本就不想跟白沧岚多说话,“我们走吧!”   “好。”阿青还不忘向白沧岚承诺:“请皇上放心,我会带他远离京城,绝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嗯,朕相信你。”   其实到了此刻,白沧岚已经不担心白潇河以后还会不会和秦陌钰见面了。   “这些银票你拿着。”白沧岚递了几张银票给阿青,“跟他好好过吧。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通知朕。”   “……多谢皇上。”阿青的眼神中有些狐疑——明明是白沧岚一手造成了白潇河这样的结局,他今天的态度怎么忽然那么好了?   但秦陌钰却是懂白沧岚的。   那一刀下去,白沧岚恨透了白潇河的那个部分,就已经彻底了结了。   现在在他心里剩下的,也许只有当年那个奶声奶气叫着“二皇兄”的小弟弟。   他们都同样聪明伶俐文武双全,如果他们之间不是隔着那些人那些事,也许会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吧。   但他们终究,已经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结局。   阿青终于牵着白潇河的手离开了大牢,离开了京城。   白沧岚一手紧紧捏着那颗鹅卵石,另一手紧紧牵着秦陌钰。   “你说,他怎么把想记住的事记得那么清楚?”沉默良久后,白沧岚才苦笑着开了口,“还记得他儿子能当皇帝呢……朕都搞不懂他是真疯还是装疯。”   “有什么关系呢?”秦陌钰笑笑,“如果不记住想记住的,忘掉想忘掉的,他会活不下去吧。有的人就是想余生都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哎,罢了,”白沧岚叹了口气,“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   “是呀,皇上明天还得早起早朝呢。”   “说到早朝朕就头疼,”白沧岚揉了揉太阳穴,“几乎每天都有人上谏劝朕广选嫔妃繁衍子嗣……朕真是头疼,生那么多孩子做什么,让他们又兄弟相残吗?”   秦陌钰在白沧岚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事情是因他而起,他却帮不了白沧岚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他一些安慰。   “沧岚,我知道这条路不容易……但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我们只能并肩将它走下去。”   是的,最终当皇帝的人未必就是胜利者,兴许反而是选择了去过更加艰难的人生。   “是啊。”白沧岚揽着秦陌钰的肩往寝宫走去,“阿钰,有你在,朕什么都不怕。”   有的人选择了活在美梦中,可以从此没有任何烦恼。   而有的人则选择了面对现实。   人生之路布满荆棘,但有了相伴同行之人,便一定能艰辛且幸福地走下去。 番外(一) 艰难岁月   白潇河懵懵懂懂地跟着阿青离开皇宫大牢后不久,忽然说:“阿青我想小解。”   “好,我们去找个地方小解。”   那时天还黑着,又恰好经过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阿青便把白潇河带到树林中。   “我帮你好不好?”阿青去解白潇河的裤带。   “不要你帮!!”白潇河却立马变了脸色高吼了一声,并且重重地一把将阿青推开了。   阿青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两人曾经亲密无间,这种动作他早已做过不止一次两次了,但白潇河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应。   阿青心中立时明白过来这是因为什么。   “好啦那你试着自己来,”阿青温言道,“我转过身去不会偷看的,不过你如果做不好的话随时可以叫我帮忙,好吗?”   “你快转过去吧!”白潇河涨红着一张脸。   阿青转了过去。身后和稀里哗啦的流水声同时响起的,是白潇河“哇”的一声哭出来的声音。   “潇河你怎么了!”阿青下意识地想去查看情况。   “不准转过来!!”白潇河却依旧如此大吼着。   “……好,我不转过来。”阿青只能停在原地干着急,“你裤子穿好了跟我说,然后我再转过来,好不好?”   白潇河“嗯”了一声。   过了好一阵,白潇河的抽泣声渐渐减小,终于,他说道:“好了。”   阿青转过去的时候,只见白潇河倒是拉好了裤子,但是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   “潇河你这样湿着不行,”阿青又心忧起来,牵起白潇河的手,“走,我们去找个地方我给你买新衣裤。”   “……”白潇河的表情很痛苦。   阿青心中也是一阵刺痛,但他不得不微笑着出言安慰白潇河:“没事的潇河。会好的。”   “会好吗?你骗我。”   那里当然不会再好了。阿青的意思只是,当白潇河习惯了自己的身体,小解时的状况也许会好些。   “快走吧潇河,不然你该着凉了。”阿青无法再纠缠于那个问题。   白潇河终究还是配合地跟上了阿青。   阿青便开始连夜到处找地方,找布庄现做衣服肯定是来不及,阿青只好找了家估衣铺,执拗地敲开门。   “那么晚了干什么啊?”估衣铺老板很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是明早再买东西会死吗?”   “对不起对不起,”阿青连声道歉,“我这位朋友尿湿了裤子,如果不及时换会着凉的。”   “……我就说,怎么还臭烘烘的。”估衣铺老板轻蔑而嫌弃地瞟了一眼白潇河。   “要你觉得香!”白潇河一时间不禁又是窘迫又是气恼。   “好啦潇河。”阿青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心中对老板的态度也有些不悦,但不得不转向老板解释道,“我朋友他精神有些失常,您不要介意。”   “原来是脑子有问题。”估衣铺老板也懒得跟一个疯子计较,拿了两套粗布旧衣裤出来,“拿去吧,一共十两银子。”   “谢谢老板。”阿青递了一张银票,拿起旧衣裤,“抱歉,能再借一下您的地方让我这朋友换下衣服吗?您可以先进去休息。”   “行,那你们换好了走吧。”   老板准备进里屋睡觉,却忽然听到白潇河嚷了一句:“让我穿这个!他还嫌我臭烘烘,这衣服才是有味道呢!”   老板闻言不由得很是恼怒,转回身来冷笑道:“你要是个显赫人还买我这些旧衣服做什么?瞧你身上这衣料倒是不错,但既然已经落魄到了这般地步,还有什么可拽的?”   “……对不起,您不要跟他计较。潇河,”阿青很心累,第一次对白潇河把脸一板,“你听话。不然我不管你了。”   “好好,我听话我听话!”白潇河立马很是惊惶,“阿青,你别丢下我不管好不好!我马上就换衣服!”   “乖,我不丢下你。”阿青听他声音已经瞬间带上了哭腔,心中一酸,再次放柔了语气,“是我说错话了,我不会丢下你的。永远不会。”   见此情景,估衣铺老板倒是对阿青有些同情起来:“我说公子,你对你这位朋友也太好了吧。”   “……其实,”阿青脸微微一红,“他不是我朋友,是我相公。”   “啊?”老板一时间愣住,“……哎,那你可真惨。行了,我进屋睡觉去了。”   “潇河,你知道怎么换衣服吗?”阿青再次看向白潇河,“需要我帮忙吗?不需要我就转过去。”   “我自己会换。”   “好。”阿青转过了身,“还是那样,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叫我。”   “你觉得我连换衣服都不会?”白潇河一时又有点不悦,这回动作倒是很快,两三下换好了衣裤,“好了。”   阿青转回身子,见这回他倒是把衣裤都整整齐齐穿好了,没出什么差错,“潇河真棒。”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这种事还需要表扬??”白潇河忍无可忍地说道。   “……对不起。”因为白潇河现在一言一行真的太像孩子了,而且他自己又一会儿把自己当孩子一会儿当大人,阿青也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对他才好。   “潇河,等明天天亮,”阿青转移了话题,“我们去布庄买点材质好些的新衣服吧。不过钱得省着用,也不能太华贵了。”   “衣服……”白潇河喃喃低语着,“我想穿母妃给我做的那身衣服。”   “呃……那衣服是还放在潇王府吧?”   “嗯。”   阿青发现白潇河又给自己出了道新的难题。   “那这样,我明早去试试看能不能给你拿回来。”现在他们刚离开京城的地界不远,而白沧岚只是说白潇河不能回京,又没说阿青也不能回京,“你乖乖待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还有,我要是拿不回来你也不许吵闹。”   “好。”白潇河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阿青只好嘱托估衣铺老板先帮他照看一下白潇河。   “我是很同情你没错,但这,”老板一脸苦笑,“我还得做生意呢。看得过来就看,看不过来我也没法子。”   “你保证他不要离开这里就行了。”阿青塞了一锭银子给老板,“如果他要去找我,你就告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千万别乱走。”   “好吧。”老板拿人手短不好再拒绝了。   “潇河,来,”阿青拿了纸和笔给白潇河,“你可以在这儿画画玩。给我画张像好不好?你画好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好。”白潇河听话地拿过了笔。   老板心里本来想着“就一个疯子还画像呢”,但他惊讶地发现,白潇河居然真的寥寥几笔就让阿青的形象跃然纸上,然后他开始有模有样地细致刻画出来。   老板忽然意识到,这从前应该也是个青年才俊吧。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可怜。   画完了画阿青却还是没回来,白潇河喃喃低语着“那我再题首诗”。   估衣铺老板这会儿已经生意繁忙起来,顾不上他是画画还是写诗了,只要他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就行。   而此刻阿青已经赶到了潇王府。   他最怕的结果是潇王府已经被毁成一片废墟,不过还好它还好端端地在那儿,只是被白沧岚封禁了,并且派了个守卫把守。   “这位大哥,”阿青上前一步,试图给那守卫塞银子,“我是潇王的妻子,我进去拿一点他的旧东西可以吗?”   “这我不能要。”这守卫是对白沧岚忠心耿耿的人,可不吃这一套,“皇上有令,旧物可以拿,但你拿的所有东西都必须经我过目。”   阿青这才发现,白沧岚居然早料到了自己可能会有这样的行为,而且事到如今他依然对白潇河很防范。   “你放心,我只是拿些旧衣服罢了。”   “那公子请进。”   阿青便走进了潇王府。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他一两年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但他顾不上感慨,只能赶紧找到白潇河放衣服的地方,匆匆收拾了些他素日比较喜欢的衣服和配饰。   无意中,阿青注意到白潇河在一个柜子里放着一些小物件。   草编的蚂蚱,还有草编的指环等物,都是曾经白潇河亲手做来逗阿青开心的,他有时候倒也挺有小情趣。   阿青当年离开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留在了潇王府,是归还之意。想不到白潇河还一直保存着这些。阿青不由得鼻子一酸,将这些物件和衣服配饰都打包到了一起。   到了门口,阿青主动将包裹摊开让守卫一一检查。   “有些东西太值钱了,贸然穿戴会惹人眼目,不过你们留着作为不时之需吧……这是皇上吩咐我转告的。”   “我知道了。”阿青发现白沧岚考虑得还挺周到。   然后阿青就提着包裹匆匆返回到估衣铺。   然而这时,估衣铺中已经发生了一场风波——   白潇河正把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按在地上一阵暴打,对方已被打得七孔流血,连连讨饶。白潇河就像没听到似的只顾轮拳。   “白潇河!你在做什么!!”阿青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冲过去制止白潇河。   “……阿青。”白潇河见阿青生气的样子,这才住了手,“他……是他先骂我的!”   “他骂你你也不能这样打人啊!”   阿青忙把白潇河从那公子身上拉开,“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公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带你去看大夫?该多少银子我们会赔你的。”   那锦衣公子哎哟哟地叫着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还好看起来没有伤筋动骨。他看着阿青想要发作,又想起刚才被白潇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恐惧,终究不敢再多说什么。   “老子又不缺银子。”说罢锦衣公子就冷着脸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他到底骂你什么了你要把人打成这样?”阿青余怒未消地问白潇河。   “……”白潇河捂着头蹲下,神情似乎很痛苦。   “刚才真是吓死人了。”   估衣铺老板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凑到阿青耳边轻声道。   “那人刚才就只是说了一句:‘哎呀这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潇王吗?现在成了个阉人不知有何感想?’你这相公一听到‘阉人’两个字立马就发作了……你以后可不要再给我找这种活儿了,多少银子我都不干了!要是出人命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阿青回到白潇河身边这短短一段时间内,已经说了好多好多个“对不起”,包括跟白潇河本人。   虽然他已经可以理解白潇河为什么那么激动,还是不由得一阵身心俱疲。   离开估衣铺后,阿青提着包裹默默走在前面。   白潇河像个做错了事惹了父母生气的孩子一般,垂着头乖乖地跟在阿青身后。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