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宋乞丐王》作者:草稿   千古词霸李煜,萧瑟落寞:“他就一乞丐,哪点比朕好?”   小周后,眼冒星星,满脸崇拜:“他会降龙十八掌。”   大辽皇帝耶律贤,咬牙切齿:“他就一乞丐,哪点比朕强?”   萧燕燕,媚眼含羞:“他的棍子很长~~~哦~~~是打狗棒。”   ……   “帮主,醒醒……醒醒……”,“唉……帮主留了一嘴的哈喇子,又在做白日梦了。”   韩大帮主,睡眼惺忪:“咋了,咋了,都鬼叫个啥?”   “大官家来了啦~~~啦~~~”   赵匡胤,气势汹汹:“韩旭呢?给朕滚出来,把老子女儿给我交出来。”   韩大帮主:“我勒了个去……关门……放狗……你们顶住……我走先!”   作品标签: 穿越、轻小说、争霸      第一卷 谁家江山   第1章 汴梁小乞丐      汴梁城。   夕阳西下,古老的街道,行人络绎不绝,挑着货物的小贩沿街叫卖,牵着骡马的商人匆匆而过。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也都乘着天未尽黑,凉风习习,摇着小蒲扇,出来透透气,纳纳凉。街边的商店鳞次栉比,一派繁华昌盛,热热闹闹的景象。   汴河码头,商船云集,货物堆积如山。从南边过来的船队,带来了大量的粮食,布匹,丝绸,手工艺品。船主们正大声吆喝着,指挥着那些**上身,露出黝黑的肌肤,肩扛手提的搬运工,忙着卸货装货。   河岸边的杨柳,经过一天的炙烤,那细长的叶子尽显萎靡卷曲,蔫了般的低垂着身姿,随着微风轻摆。   杨柳树下正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不时传来嬉笑怒骂之声。   “啄它,啄它……”   “站起来啊,啄它……”   “大将军,大将军,啄死小霸王!”   “小霸王……忒不中啊……”   人群中间,一方之地,原来是两只大公鸡,正互相啄冠而斗。   一只体型高大魁梧的斗鸡,形似缩小版的鸵鸟,全身羽毛纯青碧绿,威风凛凛犹如三军之主,正是被唤为大将军者。   而另一只被唤为小霸王者,体型略小,但腿部直挺,鸡距发达,除尾部外浑身通红,正乃鸡中之霸,俗称:“鸡霸”。   两只斗鸡脖颈部位羽毛,早已张开直立,处于争斗发飙之状。大将军步步为营,紧逼着小霸王,而小霸王且占且退,鸡来鸡往,相斗正酣,好不热闹。   此时,只听啰声一响,各自归位,暂停休息时间已到。   两位鸡主人赶紧各自抱回自己的斗鸡,又是喷水,又是擦身。忙着给斗鸡清醒头脑,降低体温。不时还用手,摇晃鸡脖子,给斗鸡放松放松身体。恢复体力,以便后续更加精彩的搏杀。这皇家老爷般的服务又称:“马杀鸡”。   一番马杀鸡后,鸣金再战,双鸡斗志昂扬。   场中斗鸡互不相让,场外的赌徒们那也是脸红脖子粗,大声叫嚷助威。   在这声嘶力竭的叫嚷之中,有一少年声音格外响亮,只见此少年正挤蹲在最里面一圈,位置极佳的观众席位。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衣服破破烂烂,披头散发,遮住了大半脸庞,偶尔露出的一对明亮大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大将军。紧紧而握的双拳,足见此时少年内心的紧张。   大将军鸡貌不凡,趾高气昂,步步紧逼小霸王。   在这即将胜利之际,却不曾想小霸王**丝逆袭,绝地反击,凭借着发达的双腿,高高跃起,扑闪着翅膀,狠狠一口啄在了大将军的脑袋上。   鸡罩门被破,大将军摇头晃脑,双腿一软,眨眼功夫,怂了下去。   场中少年完全不可置信,一声大叫道:“你妹的,太假了吧!老子唯一的一个铜板也输掉了?”   胜负已定,赌徒们有的数着铜板眉开眼笑,有的惊呼不可思议,但更多的却是破口大骂。   少年站了起来,拍着大腿,好一番长吁短叹,指着大将军骂道:“你这瘟鸡,还叫毛“大将军”,不如早点下锅得了。”   鸡主人输了比赛,正自憋屈,一听这话,上前一把推开少年,教训道:“娘勒个脚。你个小叫化,你懂个啥?瞧你那湖性。”   吼罢,抱着大将军挤出人群而去。   小叫化对着离去之人的后背,“呸”的一声吐出口口水,骂道:“不就是只斗鸡嘛,想当年老子吃的肯德基,吐出来的鸡骨头,都够你堆成山了,得瑟个毛。”   人群渐渐散去,小叫化一屁股坐在了柳树下,乌溜溜的大眼,一下子变得空洞,迷茫了起来。原来小叫化并非此间之人,实乃后世之人韩旭,无房无车无软妹子,纯得不能再纯的一千二百毫克555一族。晚上喝了点小酒,一觉醒来竟然来到了这千年之前的汴梁城。本以为这只是场梦,但这两天的事实,实实在在的打击了韩旭一把,残酷的现实显示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这副身体的原来主人叫刘旭,乃扬州人士。老父颇有家产,老来得子,但不幸的是老妻产后虚弱,没几天就归西而去。刘父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独子身上,而他从小苦读诗书,再加上老父多方活动,终于被举荐为“乡贡”,以便来年进京赶考。   老父自然老怀宽慰,一时多喝了几杯,搂着年轻的小妾回房办事,不曾想年老体衰,竟然因那事,来了个马上风,一命呜呼。   而刘旭本就是个书呆子,但为人正值,早就看不惯这老父的风骚小妾。于是击鼓鸣冤,将这小妾告上了衙门。县太爷收过老刘家的银子,对刘旭是一口一个贤侄,拍着胸脯保证秉公办理。却没想一见被告,竟然是位年轻貌美,丰满欲滴的小寡妇,公堂审问自然而然变成了私房搏斗。于是乎,这一来二去,暗通款曲,早已将刘旭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事实上乡里乡外均已知晓县太爷和这年轻小寡妇的风流之事,只有刘旭这呆头鹅,还被蒙在鼓里,三天两头的往衙门里跑,一心要告倒这小妾,让她进个猪笼什么的。   而这小寡妇出身青楼,当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不做二不休,伙同知县霸占了老刘家的财产,一脚将刘旭踢出了大门。为防意外,更是撸掉了他的“乡贡”名额。   刘旭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一心苦读圣贤之书,弄了个体弱多病。气急攻心之下,吐血而晕,醒来之后,早已孑然一身。于是,徒步进京告御状而去。   身无分文的他,一路乞讨,跋山涉水的终于到了京城,也就是汴梁。老天爷再一次的玩了他一把,大周的明主周世宗柴荣在他到达京城的当天,驾崩了。七岁的小皇帝柴宗训继了位,举国戴孝,而京城更是乱成了一团,根本无人去理会他的状纸。   此时的刘旭早已是状如乞丐,骨瘦如柴,硬靠着乞讨挺了两个月之后,再也支持不住,就在这汴河码头,一命呜呼。而苦逼的韩旭重生在了这个更苦逼的刘旭身上。   “当……当……”两块铜板扔在了韩旭的面前,打断了韩旭的回忆。   好在韩旭天性乐观,思想觉悟不是一般的高。   整理下思绪,甩了甩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站起身来,拍了拍露出半个屁股的时尚装。既来之则安之,捡起铜板向大街对面的馒头铺走去。   老子就不信了,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对面的馒头铺前,早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卖馒头的是位年轻的小娘子,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是馒头铺陈老汉的女儿,人称陈小娘。陈老汉早年丧偶,辛辛苦苦靠着个馒头铺养大了一对儿女,却没想儿子被拉去当了壮丁,战死了。   陈老汉承受不了打击,整日愁眉苦脸,长吁短叹,也无心经营这小小的馒头铺了。再加上陈老汉年纪也大了,原本就不多的生意,变得更加惨淡,也可以说是濒临破产,快要关门大吉了。   陈小娘倒是相当孝顺,见陈老汉整日眉头不展,于是抛头露面,帮着陈老汉卖起了馒头。这一抛头可不得了,一传十,十传百,汴河码头附近的人,都知道了陈老汉有个相当漂亮的女儿,而且这女儿长得那是个俊啊,称为“馒头西施”也不为过。   自此以后,陈老汉的馒头铺,那是生意兴隆,每日人满为患。   人死不能复生,况且还有个能干又孝顺的女儿,陈老汉也渐渐的看开了,不久病愈。大手一挥,不仅盘下了旁边两家的大店面,还招了好几个伙计。   陈老汉变成了真正的陈掌柜,整日乐呵呵的,笑得闭不上嘴。   媒婆踏破了陈家的门槛,单身的也好,结了婚而欲纳陈家女儿为妾的有钱人也好,没有百数,也有数十之数。陈掌柜也有心给女儿相个婆家,但陈家的这女儿心疼自己的老父,借口自己还小,全部推脱了出去,只想着好好尽孝。   陈掌柜几次三番后,明白了女儿的苦心,心中十分的宽慰,也就不再勉强了。   有句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见媒婆不行,于是那些老狼,小狼们,亲自出动,每日来陈家的铺子买上几个馒头,见一见梦中情人,那是风雨无阻。只盼陈家的小娘什么时候能注意到自己,这事就好办了。   韩旭来到陈家铺子,只见铺子前围满了人。那些遵守秩序排队的对着插队之人又叫又骂,但是无济于事。想保持风度的自然排队,色急而脸皮厚的,自然钻到了前面。   韩旭扭了扭小身板,使出浑身解数向前挤去,但最终还是没挤不进去。于是,大骂道:“你大爷的,都是些什么人,吃饱了撑的,小爷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呐。”   无人理会,该干嘛干嘛。摇摇头,感叹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老老实实排队去。   买到馒头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手里均是一堆馒头,也不怕吃撑了。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激动的谈论着陈小娘。   “刚陈小娘看了我两眼。”   “俺呸,就你?长得更猴似的,俺看也是白眼吧?”   “老实说,小娘刚对我笑了三次呢。”   “你们都不中,那小娘对俺可是说了三句话了。”   众人一阵惊奇,齐问:“哪三句?”   “给你馒头”,“找你两文钱”,“谢谢”。   “哈哈哈!”   听着这样的对话,韩旭实在是受不了了,转过头,刚想咒骂两声。却见一白发苍苍的枯瘦老头,撑得白眼直翻,不时还往外呕出来点,但嘴巴嚼一嚼又吞了下去。   见此状,韩旭脸颊抽动:“我去,忒恶心了。”   胃里不由一阵翻滚,一捂嘴巴,也呕了起来。   “呕……呕……”   呕了半天,也没呕出半点东西,肚子早已空空无也。   这队伍即使等到天黑也不一定能买到馒头呢。   韩旭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站在人群外涅着嗓子,大喊道:“你个死没良心的,又背着老娘出来买馒头,家里的两个大白馒头还不够你吃啊。”   人群一阵惊慌,大半的人四散而去。剩下的不多之人,估计不是单身汉,就是家中雄主,虽未散去,但也被这一阵闹腾转移了注意力。   韩旭眼神一亮,没想到,还真有效,看样子无论哪个时代都不缺妻管严。   于是,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众人见一个乞丐挤了过来,全都自动让开,避免碰到韩旭破破烂烂的吉祥装,顺便也可以在陈家小娘面前展示下自己的风度。   将两个铜板放在桌上,笑道:“陈家姐姐,快来两个馒头,已经饿得不行了。”这两日,韩旭有钱没钱都来陈家馒头铺这里,陈小娘每次卖不完的馒头总会留几个给这可怜的小乞丐。   陈小娘一见韩旭,水汪汪的大眼睛笑成了月芽儿,打趣道:“就知道是你,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呵呵……”说罢,涅起两个铜板,又道:“今日买馒头还付钱了哩。”   韩旭站在铺子前,满脸的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自己还没有完全当乞丐的觉悟。   陈小娘弯腰包馒头,不经意间露出了胸前挡不住的那一片白皙,高耸。炎热的天气,衣服本来就是薄薄一片纱,此时大唐遗留的开放,远不是后世明清那种穿着的保守。   陈小娘顺手多包了几个馒头,递给韩旭,却见韩旭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胸前,一动不动。不由大羞,满脸通红,一把将馒头塞进韩旭的怀里。   韩旭胸前被烫了一下,回过神来,不由大窘,道谢转身离开。   陈小娘却一把拉住韩旭的胳膊,将两个铜板还给韩旭。   韩旭呆了呆,看着陈小娘那羞涩的小脸蛋,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但仍然将那两个铜板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多谢。”有钱当然付钱,没钱那就不客气了。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做人的高尚原则。   当然,韩旭不会傻到认为陈小娘不收自己的钱,是看上自己这个小乞丐,这一切只能说明那是个心地十分善良的大姑娘。抱着馒头来到对面的汴河边,蹲了下来,看着水中的自己,不由摇了摇头。掬了把水洗脸,再洗干净双手,从手腕上解下根绳子将头发随意一扎,才拿起白白的馒头啃了起来。   自己以前从来不吃馒头,没想到现在连馒头也感觉美味无比。   然而,对面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韩旭的举动,当韩旭转过头来啃馒头的时候,陈小娘远远的看到韩旭,还真的呆了呆,没想到这小乞丐长得倒还是眉清目秀的,若是将身上那身破烂的衣服换掉,估计也是个翩翩公子哥。   第一次看到韩旭就觉得这个小乞丐很特别,别的乞丐都是脏兮兮的,而他只是衣服破破烂烂,洗得却是干干净净。脸蛋和双手也是白皙干净,但身子确实瘦弱。每次吃馒头前,都要去汴河洗干净双手,这别说是乞丐,就是平常人吃饭前也不一定会去洗手啊。   陈小娘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对这小乞丐感兴趣,自我安慰道:“也许是他和别的乞丐不同吧。算是个“讲究的乞丐”。”   “呃,呃……”      第2章 这是找到组织了?      “呃。”   打了个饱嗝。   这人一吃饱就是犯困,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韩旭干脆就靠在河边的柳树上,打起了盹。期盼着也许这一觉醒来,就回到千年之后自己的床上了。   本想困了,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可是,初秋河边什么最多?蚊子啊。这嗡嗡的叫声,带来的是满身的叮咬,不一会,身上就被盯出了好几个大包。   韩旭火大了,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的空气,就是一阵狂挥乱舞,企图赶跑那嗡嗡的蚊子群。   “轰隆隆……”   一声巨响,他抬头望天,只见天空乌云密布,不一会,刮起了大风。   一阵骚动,街上行人奔跑了起来。打雷,下雨,回家收衣服去也。   “不会吧,老天爷,不带这样玩的啊。”韩旭真是欲哭无泪,仰天大吼。   对面的陈家馒头铺前,转眼间群狼消失得干干净净,馒头铺的伙计正忙着收拾铺子,准备关门休息,反正天也快黑了,这下起雨来,也就没几个人有心情跑出来买馒头了。   “喂,小家伙,快回去啊。”   不远处,一个拿着棍子的老乞丐正向韩旭这边挥着手。韩旭转头左右看了看,方圆一丈之内除了自己,并无他人。心里一阵嘀咕,自己又不认识这老头啊。   老乞丐见韩旭未动,急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骂道:“臭小子,都快下雨了,发什么呆,还不回去。”骂完,一把拉住韩旭的手,拖着就往前跑。   韩旭一头雾水,记忆中没这个老乞丐呢。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走就走吧,难道还能把自己卖了不成。   一老一少两个乞丐,迈着大步,一路奔跑起来。左转右转,穿街过巷。   这阵雨是说下就下。入了秋,白天天气还热点,但早晚天气就凉了。雨水打在身体上,钻进胸口里,使得韩旭连打激灵。没一会,身上那破烂的衣服就全湿透了。   馒头铺子关上了门,陈老板坐在店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还有这么多馒头没卖出去呢。”   陈小娘拿着一件袍子,对着油灯,正在缝合。听了此话,呵呵笑道:“爹爹,这天气已经转凉,放到明天也不会坏哩。”   “坏是不会坏,但是口味就不对了啊。再拿出去卖,那是咂自家的招牌。”   “那就留着自己吃也好。”   “还有百来个呢,就我们几人,这几天如何吃得完。我想,明天把这些剩下的馒头,送点给城里的那些乞丐。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都是可怜人呐。”陈老爹摇头叹气道。   一听此话,陈小娘心中一激,拿针的手一抖,手指已被扎破,不由大声叫了出来了:“啊。”   陈老爹被吓了一跳,说道:“你这孩子,就不能稳重点,一惊一乍的干啥。”   陈小娘急忙丢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跑去开门。打开店铺的小门,呼的一阵冷风袭来,浑身打了个颤抖。   雨下得很大,店铺对面的柳树下,并没有看到那个小乞丐的身影。而大街上也是空无一人。   之前一直忙着收拾馒头铺子,关店门,却忘了对面的那个小乞丐。这雨下下来,他能躲到哪里去呢?若是淋了雨,就他那瘦弱的身体,染个风寒更不得了。陈小娘关上了铺子小门,也没心思继续缝合袍子,对着油灯发呆。   陈老爹不解的问道:“我说闺女啊,你这开门关门的干啥呢?”   啪啪的踩着地上的积水,老乞丐领着韩旭进入了一所破旧的小屋子。   这一看,韩旭是泪流满面啊:“我靠啊,终于找到组织了。”   屋子四面透风,屋顶好几处漏雨,但毕竟还算个屋子,用来躲躲雨还是不错的。屋子的中间燃着一堆火,一只还算完好的铁锅架在上面,几件湿漉漉的破烂衣服挂在火堆边烤着。   围着火堆坐着十来个乞丐,正笑呵呵的聊着天。其中几个已经坦诚相待,估计是淋了雨,脱了衣服在烤。   “我说王秀才,你怎么才回来啊?大伙等你老半天了。”一位脱了衣服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嘎达肉的中年乞丐笑着问道。   说是中年乞丐,韩旭估摸着实际年岁还要小好几岁,毕竟做乞丐整日风吹日晒,胡子拉碴的,看上去会显老嘛。   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别的乞丐无论老少均是瘦不拉几的,只有这人不仅不瘦,还可以说是很壮,非常壮,那一身嘎达肉,令韩旭羡慕不已。   中年乞丐口中的王秀才,自然是领着韩旭回来的老乞丐。这乞丐窝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没想到一个年老的乞丐还是个秀才,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   老乞丐王秀才边脱衣服,边道:“倘若不是这臭小子,老夫会淋雨?不过,这天一黑,又下雨,老夫还真的迷路了,转了半天才回来。”言罢,将脱下的衣服裤子全都挂在了火堆旁,赤条条的坐在火堆前烤干身子。   王秀才见韩旭站着不动,笑道:“臭小子,别不好意思了,脱吧,这里都是大老爷们。将衣服和身子都烤干,不然染上了风寒,没钱治病,只有死路一条。”   韩旭被一群乞丐盯着,若是当众脱衣服,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尤其那中年乞丐的眼神,意思很明显,“小样,新来的吧。”   但转念一想,反正都是带把的,看就看吧,这身吉祥装穿在身上还真是凉飕飕的。脱了衣服挤了挤水,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挂。完了,光腚坐在火堆前。见这些乞丐还都在盯着自己,韩旭双腿一曲,用手抱住,下巴搁在膝盖上,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哈哈哈。”众乞丐一阵大笑。   一番互相介绍,韩旭算是认识了这些乞丐,老乞丐王秀才算是这里面岁数最大的。而那雄壮的中年乞丐叫刘三,更另韩旭惊讶的是,这刘三才三十岁出头,看样子这乞丐确实苦逼,整个比同龄人看上去老了十多岁。   老秀才乃前朝的秀才,不过因为某些事受到牵连,被革了功名,堕落了下来。   而刘三,家里排行老三,上面的两个哥哥都被抓去当兵,战死了。爹妈临死前,交代了一句话,就是好好活着,千万别去当兵,有钱了找个媳妇,生个娃,老老实实过一辈子。这刘三最大的心愿就是当兵,但他孝顺啊,不想爹妈死不瞑目,只能答应了下来。走南闯北,最后却当了乞丐。   一句话,都是苦命之人。   一群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天南海北的胡侃,倒也其乐融融。   火堆上架着的铁锅,飘出阵阵香气,刘三呵呵笑道:“今日运气不错,晚上请你们喝鸡汤。”说完,起身搓了搓手,将鼻子靠近铁锅,深深的吸了口香气,满脸陶醉之态。   揭开锅盖,香气扑鼻,韩旭目不转睛的盯着锅里的肥鸡,狂吞口水。几日不知肉味,顿顿馒头,虽说能混个饱,但肚子里早已没了油水。   老秀才奇道:“我说刘三,你今个又去偷人家的鸡了?”   刘三嘿嘿一笑,说道:“今个还真没偷。回来的路上,遇见个人,手里抱着个公鸡,哭哭啼啼的。我就奇怪了,偷偷跟了过去,没想到这人走到个大树下,将公鸡埋了下去。有这好事,老子当然不会错过。等这小子走了,我就把那公鸡挖了出来。整弄一番,炖上给大伙开开荤。”   韩旭大奇,只见锅里的那只鸡,脖子老长,显然不是一般的公鸡。转念一想,不会是今日那只大将军吧?真是世事难料,鸡主人与大将军有感情,舍不得吃,还埋葬了。却没想到这只鸡,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下锅的境遇。   乞丐们拿上自己的破碗,纷纷叫嚷:“刘三,给我来个鸡翅膀。”   “鸡头归我,归我。”   “我要鸡屁股,就喜欢这东西,又肥又嫩。”   刘三接过乞丐们递过来的破碗,一人一块,分了下去。韩旭这才悲催的发现自己连个破碗都没有,正自懊恼之际。一只破泥碗递到了自己面前,里面还装着个大大的鸡腿。   “新来的,来个鸡腿。”刘三呵呵笑道。   韩旭道谢,一把接过破碗,此时哪管光屁股的羞涩,大口啃了起来,吃得是满嘴油腻。   刘三分完之后,笑呵呵的拿起剩下的鸡脖子大啃起来。   人多肉少,也只能算是开了开荤。一只鸡,一大锅汤,没一会就见了底。众丐眼巴巴的望着空锅,意犹未尽。   刘三用手擦了擦嘴,打趣道:“我说旭哥儿,今日吃我一只鸡腿,来日要还我两只鸡腿呐?”   “哈哈哈……”群丐一阵大笑。   韩旭当然知道刘三是在开玩笑,一拍胸脯,豪气道:“放心,别说一只鸡腿,就是一整只鸡都成。等我将来发达了,顿顿请你吃鸡,就怕你吃腻。”   韩旭的话大伙当然都不会放在心上,也都是一笑置之。   然而众人都没想到,将来刘三还真是吃鸡都吃怕了,听到公鸡打鸣都想吐,吃鸡都能吃出鸡屎味,三里之外都能闻道鸡的味道,比狗鼻子还灵。惹了个外号叫“鸡跑跑”,当然这是后话……      第3章 乞丐的境界      翌日,天空放晴。   一层秋雨一层凉。乞丐们都是薄薄的一件吉祥装,穿在身上还露这露那,自然是凉嗖嗖的。老秀才双手环抱着,紧紧了胳膊,对韩旭说道:“走吧,一起出去找干活。”对乞丐来说,说是干活,也就是乞讨。   人来人往的御街,两边的商铺林立。盛唐时代的“市”和“坊”是明显分开的,而此时却已经初步的融合,临街开店也是常有之事。   老秀才半眯着眼靠在墙根上,面前放着个破碗,而韩旭则蹲在一边。大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看都没看这一老一小两个乞丐。这年头,要饭的太多了,整条御街,每隔几十丈,总会遇见那么一两个乞丐。   韩旭原本还对乞丐这一行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可是蹲了半天后,实在忍不住了,一会站起,一会蹲下。不仅没人行行好,扔下一两枚铜板。就是以韩旭这年轻人好动的性格,总是蹲着,那也忒无聊了啊。   于是,开口道:“老秀才,你看不如把刘三他们几个叫过来,大伙一起唠唠嗑也好啊。”   老秀才睁开那带着眼屎,毫无生气的双眼,鄙视道:“臭小子,倘若都过来,还行什么乞?那么多人在一起,人家有多少钱施舍给你?”   “这倒也是,可是就这样蹲着也不是办法啊?”韩旭不耐道。   老秀才呵呵一笑,解释道:“耐心点,现在还不是乞讨的时候。这是节省体力,早饭都没吃,能不动就不动。”   “呦……这里面还有道道啊?”   “你以为乞丐好当啊……没错,乞丐这一行入门最低,是个人都能做,但要想做好了,呵呵,不容易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韩旭心里一惊,啥?就乞丐也算是一种职业?还三百六十行?   老秀才见韩旭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于是问道:“知道乞讨的五层境界吗?”   韩旭摇了摇头,奇道:“还有这说法……说来听听。”   老秀才笑道:“第一层,叫“懒丐”,就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往那一坐或者一趴,有人给就给,没人给就算,完全看运气。这么懒的乞丐,早晚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那第二层呢?”   老秀才嘴角一歪,示意道:“第二层叫“行丐”,你看左手边那个乞丐,跟着行人后面,主动找人乞讨,会说点好话,吉祥话,路人一发善心或者一高兴,说不定就会给点。这样至少一般不太容易饿死。”   韩旭来了兴趣,半蹲着的身子动了动脚步,靠近老秀才问道:“那第三层是?”   “至于第三层嘛,叫“盗丐”。就像刘三那样,不光乞讨,有的时候呢,还得干点偷鸡摸狗之事。这样不仅能混个温饱,说不定还能有点小积蓄,不然你以为刘三怎么长那么壮的。”   韩旭心道,这和小偷有什么区别?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心思,老秀才说道:“其实和偷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对我们来说,顺手牵羊也要牵恶富人家的,穷人家的是不能去的。劫富济贫嘛,也算是行规。但这一层还是要有点身手的。像你我这样的,想都别想了。”   “那第四层呢?”   老秀才呵呵一笑:“这第四层嘛叫“艺丐”,就是吹拉弹唱等等,靠自己本事吃饭,也有点像卖艺。和第三层差不多。但不害人啊,无论好人坏人。”   “第五层是?”   老秀才一脸的向往,说道:“这第五层嘛,叫“是丐非丐”,事实上已经不算是乞讨了,但那才是乞丐的最高境界。过些日子,就是重阳了,让刘三带你去城外的关二爷庙,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啥?去关帝庙干嘛?”韩旭好奇道。   “这过年过节的,当然要去拜关二爷,顺便把我们的月例钱交给团头。”   “什么团头?”   “就是我跟你说的“是丐非丐”的境界,团头就是其中的一种,给下面的乞丐提供保护,所以每个月都要交利钱给团头。”   “我靠……这是道上交保护费啊?”   “啥是保护费?”   “就是我们交给那个团头,然后团头给我们保护?”   “算是吧。”   “凭什么啊?我们辛辛苦苦的乞讨,团头什么都不干,直接拿钱。”   老秀才嘿嘿一笑,解释道:“臭小子,你懂啥。你以为团头什么都不干?呵呵,你知道这年头有多少乞丐吗?老夫告诉你,多了去了。可是汴梁城,就这么大,官府是控制进入汴梁城的乞丐数量的。但是乞丐有那么多,不可能都进城啊。所以团头就会安排轮流进城,当然进城的人,都要省下点钱粮,以便供给外面的弟兄们,外面的乞讨更难,这是就是义气。而团头们就是负责安排的,照顾更多的老少,不能乞讨或者生病之人。你说,这要钱吗?”   我靠了,还有这破事,真TMD行有行规。想了想也是,到时候还真想见见那场面。   韩旭好奇道:“那您老是第几层境界?看样子我们都是第一层的懒丐啊。”   老秀才淡淡一笑,侃侃而谈,说道:“除了第一种,其他都要靠脑子吃饭的。什么时候行乞?该去哪行乞?像什么人行乞?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大早行乞,那是大忌,一大早出门遇乞丐这和出门遇鬼一样,谁都不爽。而大酒楼,青楼,庙宇,办喜事,过年过节,都是最好的地点和时辰。看人行乞,穿着富贵的,尤其那些富家千金,善心一发,赏你几个碎银子也是常见之事。就你和我而言,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做做第二层。”   韩旭暗道,我勒了个去,还真是受益非浅。看不出来,这老秀才行乞经验丰富,一套一套的。想了想,打趣道:“我说老秀才,就凭你这才,你该去著书立说了啊?”   老秀才皱了皱眉,疑惑道:“此话怎讲?”   韩旭嘿嘿一笑,掰着手指,一五一十的说道:“你看呐。第一,你读过书,还是前朝的秀才,只不过受连累被革了功名。第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看透世间百态,人生阅历丰富。第三,看你的样子,好像挺有才的,不去写书,浪费了吧。”   老秀才摇了摇头,叹道:“老夫年轻时也是心比天高,自负才情还是有点,可是要说到著书立说,写史论道,那也差了点。再说,行乞这些年,老夫也看透了名利。”   话虽这么说,但韩旭还是从老秀才那眼屎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精芒。老秀才还是心有不甘的,只不过对当前的乱世,无可奈何而已。若真是心如止水,就不会有那样哀怨的神情。   于是,韩旭决定继续忽悠这老头,大笑道:“又不是写正史,写点野史,趣事也行,再不行写点风月也好啊。谁说著书,就一定要写出庄重严肃。您老,可以写乞丐啊,你看啊,就我们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故事啊。”   老秀才眉头紧皱,目不转睛的盯着韩旭。   思索了半刻,双眼一亮,紧紧抓抓韩旭的双手,大喜道:“好……好……好……就写乞丐,这里面的事,十天半个月都说不完。我想想……想想……”说完,一拍脑袋道:“这书名就叫《论乞丐》,怎么样?”手舞足蹈,连比带划,仿佛这书马上就能写成一样。   韩旭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无聊建议,老秀才当了真,似乎人也来了精神,红光满面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名字不好听,干脆叫《乞丐是怎样炼成的》”。说完,自己都不禁“扑哧”一笑。   老秀才这一回味,还真是那么回事,嘟囔着:“大俗即大雅……”。   韩旭见老秀才低头,若有所思,就没有再去打扰。走了几步,来打大街边上,两腿张开,双手向两边伸直,成个“大”字站着,一动不动。   盏茶时间,身边已经围了好多人,均是一脸好奇的看着韩旭。   “叮……”的一声,终于有个小娘,向韩旭面前的破碗里扔了枚铜钱。紧接着,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围观之人纷纷掏钱扔进碗里,甚至还有几锭碎银子。   老秀才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变得精神矍铄,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去著书立说。此时,只见韩旭站在前面一动不动,而旁边却围了好多人,不由好奇的走上前去。当看到韩旭面前的破碗里,满满的一堆铜钱时,还真吓了一跳。   一拍韩旭的肩膀,疑惑道:“旭哥儿,你这一动不动的,是干啥?”   韩旭得意道:“这叫“行为艺术”,说了你也不懂。”话音刚落,“呀……麻了,麻了,抽了,抽了,老哥快扶住我。”   “切……”   人群中鄙视连连,接着又是一片哄笑。   老秀才扶着韩旭坐下,又是涅胳膊,又是捶腿,好一番摆弄,韩旭手脚才恢复过来。暗道,你妹的,看样子以后要好好锻炼下这破身体了。   端起破碗,搂住老秀才的脖子,兴奋道:“快走吧,一上午没吃饭,早就饿死了。中午我请你吃顿大的,喝点酒都行,嘿嘿。”   老秀才也算是阅历丰富,可却越来越看不清韩旭,直觉告诉自己,这小家伙真是老母鸡抱空窝……不简单呐。      第4章 当乞丐就是这么简单      行乞的日子总是伴随着无聊和白眼,但对韩旭来说却不一样,这家伙已经把这真正当成了一次社会底层的历练,每日都过得潇潇洒洒。   偶尔心情落寞,情绪低落的时候,总是自我安慰,汉高祖刘邦也不过就从一个地痞亭长开始的,明太祖朱元璋也做过乞丐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明显的是说俺韩大爷自己嘛。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不过十多日的功夫,韩旭已经成为这群乞丐里面最会乞讨之人了。若要评个每月最佳乞丐,每月乞讨王,那是非韩旭莫属。   每日回到破院,一清点,那总是韩旭讨得最多。搞得刘三,老秀才他们抓头骚耳,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小子够义气,也是个花钱的主。每晚回来,都带点大鱼大肉,又或小酒小菜,招呼着这帮穷哥们。最难得的是,省了点钱,还给老秀才买了点笔墨纸砚。搞得老秀才是痛哭流涕,暗暗发誓完成构思中的旷世大作。   刘三这小头目的地位也已经被韩旭给替代了。连刘三自己都带头,每日出门之前,一口一个“旭哥儿走好”。韩旭也总是大大咧咧,踮起脚尖,拍拍刘三的肩膀,回应一句:“三啊,回头哥给你买鸡吃。”   搞得刘三是整日擦着口水,想着晚上的鸡,是烤着吃呢?还是炖着吃?自然也没心思再乞讨。   自打韩旭来到的这段日子,除去最开始的几天。乞丐们吃的荤腥比之前几个月还多。刘三总是一边咬着鸡腿,一边暗自奇怪,难道说这小子被人包了?可是听说过养小白脸,养面首的,可没听说过养乞丐的啊?难道现在的调调变了?虽说这小子是白了点,也不难看,可是要说那些贵妇们,要养也应该养自己这样雄壮发达的啊。这母鸡不都是喜欢高大雄壮的公鸡吗?   韩旭在这群乞丐中,算是起得最早的,用句老话来说,就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这日一大早,见韩旭又端着个破碗出门了。刘三恭送完韩旭,赶紧把老秀才给拉了起来,远远的跟在韩旭的后面,决定一探究竟。   汴河边的勾栏妓院外。   穿着破烂的韩旭,端着个破碗,拦住一位打着哈欠,刚从青楼走出来的老兄,媚笑道:“哟……这位玉树临风,貌似潘安的郎君,想必昨晚一定是雄风大振,刚猛不凡,大战数千回合而不败……令楼里的青青姑娘一夜唱到天明呐……”   穿着华丽,但长得尖嘴猴腮的某男挺了挺胸,哈哈大笑,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铜钱放在韩旭的破碗里,说道:“说得好,赏你。”完了,附过身来又小声道:“不过昨晚非青青小娘,而是花魁莺莺呢。”说罢,大笑而去。   韩旭涅了涅铜钱,暗咐:“傻B,就你那挫样,也就一分钟的事吧。”但钱是好东西啊,将钱收好,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墙角边偷看的刘三,揉了揉眼睛,对着老秀才,疑惑道:“这是您老教他的?”   老秀才闷哼一声,怒道:“老夫才没这么无耻呢,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刘三一声叹息,拍了拍老秀才的肩膀,说道:“老哥,所以说,您老还只能混个温饱。想不到旭哥儿,无师自通,还真他妈的是个当乞丐的材料。脸皮够厚,够无耻,简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您老趴在沙滩上。”   醉仙居,汴梁城最大的酒楼。   韩旭上前,拦住一位挺着个大肚子,已经长成球形的老板,惊奇道:“哟……这位掌柜的,器宇轩昂,鼻头丰隆,高挺而修长,大富大贵,一看就是财运亨通之相啊……”一通马屁,从古到今,从头到脚拍了一边。   大胖掌柜开心得脸部的肉,都挤到了一起,得扒开面皮才能找到里面的眼睛。   一番哈哈大笑之后,却停不下来了,直笑得气喘吁吁,双手扶膝。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止住笑声,大声道:“小子,老子知道你在拍马屁,但老子喜欢听,听得高兴。从今个起,每日中午这个时候来这醉仙居门前,只要拍得老子高兴,老子就有赏。”说罢,肥嘟嘟的猪蹄竟然掏出一锭银子,差不多有二两,拍在韩旭的碗里。   韩旭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恭送胖掌柜进入酒楼。乐呵呵的哼着小曲,一边抛着银子,一边接住,向远处走去。   刘三更加疑惑了,扭头问老秀才:“旭哥儿会看相?”   老秀才没好气的道:“老夫怎么知道?”   大相国寺,占地百余亩,已经算是整个汴梁城最大的寺庙。若不是后周明主柴荣驱赶僧人还俗种地,此时的寺庙规模更大,僧人更多。自唐以来,寺庙道观繁荣一时,历经乱世,略显颓废。   但这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善男信女,故而大相国寺的香火依旧旺盛。   若说青楼前的乞丐不算多,酒楼前的乞丐一般多,那大相国寺前的乞丐就是多之又多。这里简直就是乞丐们的乞讨广场。无论是善男信女们,还是大相国寺那些“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们,都会不定时的开些施舍,办点放粥场所什么的。   韩旭端着破碗,转到了大相国寺,大相国寺门前已经丐满为患。只见一群乞丐围着一辆大马车前,伸出脏兮兮的手,等待着什么。   这时,一身材娇小的丫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长得那是玲珑可爱。如此可人的丫鬟,那可见马车里的小姐那就更加不用说了。为什么是小姐呢?废话,作为一个男人,谁希望出来的是个翩翩公子哥啊。   果不其然,小丫鬟扶着出来的,还真是位神仙姐姐,一袭黄色丝绸襦裙,明眸皓齿,约莫也就十六,七岁,莲步轻移,缓缓的从马车上下来。   乞丐们蜂拥着向前挤去,马车边的几个家丁壮汉立刻将马车保护了起来,大声呵斥着。小丫鬟提这个个竹篮,一一将里面的馒头发给伸手的乞丐们。   韩旭眼都看直了,陈小娘是典型的小家碧玉,而这黄衣女子却自是大家闺秀风范,另有一番风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看到已经无法靠近马车了。   挤了挤,又是挤不进去。看样子,美女到哪都有号召力,无论是之前的陈小娘,还是面前的这位黄衣女子。不用说,又得用计。   手指沾点口水,往两眼之下抹了抹,酝酿下情绪,往地上一跪,大哭起来。那哭声真是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边哭边嚷着:“行行好吧,观音小姐姐,给点吃的……”   这哭声实在是太突兀了,不想不注意都不行。只见乞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回头看向韩旭。黄衣女子带着小丫鬟向韩旭走来,家丁护卫们赶紧上前挤开一条通道。   两人行到面前,正要开口。只见韩旭一把抱住小丫鬟的腿,吓得小丫鬟丢掉了竹篮,大哭起来,急着想扯出来,可是却被韩旭抱得紧紧的。家丁上前,正欲起脚教训韩旭,却被黄衣女子阻止。   天籁般的声音,说道:“小弟弟,快放了我这丫鬟,你吓到她了。”   韩旭听到“小弟弟”三个字,心中一阵恶寒。本想抱黄衣女子的大腿,没想到却抱了个小丫鬟。美女发话,当然要听啦,放开抱着小丫鬟的手,抽着鼻子哭诉道:“我不叫小弟弟,姐姐要叫话,就叫大弟弟。”   小丫鬟缩回脚后,立刻哭着跑到黄衣女子身边,紧紧抱着黄衣女子的胳膊。   黄衣女子掩嘴轻笑,安慰了一番小丫鬟。而后说道:“绿儿,去拿几个馒头给这位大弟弟。”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没听说过“大弟弟”这种叫法。   小丫鬟回头把竹篮捡了起来,这才发现里面没馒头了。黄衣女子尴尬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韩旭一见这情形,心里更开心了,但表面上却大哭道:“姐姐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黄河发大水,老家被淹了,我是一路饿着来到这里的啊……”   黄衣女子和小丫鬟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又同情心泛滥,只知道三天没吃东西一定很饿。可是现在又没有馒头了,不知所措起来。   韩旭感觉嗓子都快哭哑了,暗道,这主仆是白痴啊,没馒头了可以给点钱啊。我靠,实在受不了了,不由哭着提醒道:“好心的姐姐给几个铜板买点吃的吧。”   一听这话,黄衣女子恍然大悟,对着小丫鬟说道:“绿儿,快,拿点钱给他。”   小丫鬟掏出荷包,竟然摸出几个银元宝,拿出其中一锭轻轻扔到韩旭面前,她可不敢走过去放到韩旭手里。   韩旭捡起银子,这重量,不用看,就知道是五两一个,心里是乐开了花啊。正待道谢,不经意间,却瞥到小丫鬟手里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元宝。于是呼,继续哭诉道:“家里八十岁的老母一病不起,无钱医治啊……”      第5章 一日九次      只要有点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五两银子足够去看大夫了,而且,一斗米不过十多文钱,五两银子就有五千文啊。此时,家丁护院本欲上前提醒小姐,但想想大户人家,自有规矩。主人不发话,下人不该多嘴。而且貌似几十辆银子对小姐这家来说,也是小意思。   黄衣女子叹了口气,实在没见过这么可怜又孝顺的小弟弟,于是对小丫鬟说道:“绿儿,都给他吧。”   这小丫鬟一思量,疑惑道:“可是等下我们还要进去给佛祖香油钱呢。”   黄衣女子淡淡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会明白的,再说下次,我们加倍给香油钱,把这次的补上就行了。”   “哦”,小丫鬟将荷包里的银子全都给了韩旭。   韩旭赶紧道谢:“多谢观音姐姐。”而心中,却乐开了花,一共四锭银子,五两一锭的,哈哈,那就是二十两啊,发财了。   黄衣女子呵呵一笑,也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于是问道:“大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韩旭正自高兴,开口就道:“一日九次。”   说罢,屁颠屁颠的走开了。   黄衣女子低头略一思考,笑道:“原来单名一个“旭”字啊,这小乞丐还真有点意思。”说罢,带着小丫鬟向大相国寺里面走去,突然开口问道:“绿儿,刚那个小乞丐说,黄河发大水了,你听说了吗?”   小丫鬟摇摇头。   黄衣女子嘟囔道:“哦,那今日回去要问问爹爹了。若是发大水,朝廷得要赈灾呀。这年头,天灾**的。等会,也要向佛祖多磕几个头,保佑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围观的乞丐都满脸羡慕的看着韩旭的背影,自己是一个馒头,人家是二十两银子,都是乞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此时,一老乞丐皱着眉头,喃喃道:“这小乞丐上次我好像见过啊,也是在这里,不过他上次说他是孤儿啊?今个怎么又有个八十岁的生病老娘呢……难道我老眼昏花了?”   刘三和老秀才互相对视着,两人无语了,就韩旭这表演天赋,鬼话连篇的功夫,不得不服啊。若说之前在青楼和酒楼的乞讨,还有点运气成分,那这次刘三是真的得心服口服了。   两人偷偷摸摸的跟在韩旭后面,穿街过巷。别的乞丐基本上半天不换地方,而韩旭倒是东一耙子,西一扫帚,一会这,一会那的。   朱红的大门,高高的门槛,显然是大户人家。门槛上坐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晃动着小腿,开心的舔着手里的糖人。   墙角处刘三露出半个头,眼见着韩旭走过这大户人家门口,并未停留,感到很奇怪。若是自己那肯定要讨上一讨。走过路过,不错过嘛。转而,再仔细一寻思,估计这小子今日是发财了,也懒得再行讨要。   于是,正准备出去,继续跟上。恰在此时,只见前面的韩旭停了下来,吓得刘三硬生生的缩回刚刚迈出去的一只脚。   老秀才的脑门被刘三那结实的后背一顶,正要开口大骂。却被刘三一把捂住嘴,“嘘”的一声,示意安静。   刘三心想,看样子韩旭这小子和自己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嘛,当然不会错过这大户人家。   只见韩旭摄手摄脚,小心意意的倒退着回到门前,伸出脖子,向门里的院子望了望。而小男孩却一脸好奇的看着韩旭。   韩旭露出个自认为明媚灿烂的笑容,对着小男孩说道:“小弟弟真可爱呐,哥哥给你讲个好听的故事可好?”   一听此话,刘三揉了揉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这旭哥儿还有这闲功夫讲故事?太扯淡了吧,这小子有这么好吗?   小男孩开心的拍了拍手,呵呵笑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韩旭蹲了下来,继续引导,歪着头说道:“这讲故事不能白讲是不是……一个故事换你手上的糖人儿,好不好啊?”   小男孩一听这话,气呼呼的说道:“不要,这糖人儿是姐姐买给我的,你是个坏蛋,专骗小孩的。”   刘三和老秀才满头冷汗,这厮也太无耻了?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幸好这小孩不是笨蛋,没上这小子的当。   韩旭一楞,没想到这小家伙不傻啊。于是,眼神一转,看向门里说道:“你姐姐出来了。”   小男孩扭过头,只见院里并没有出来之人。气鼓鼓的说道:“你又骗人,姐姐出去……”话没说完,手中一空,糖人儿已被韩旭抢了过去。   韩旭几步跑远,回头朝小男孩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糖人儿,大笑道:“臭小子,还跟我玩?大爷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小男孩被抢了糖人儿,坐在门槛上大哭起来。而韩旭却得意的舔着糖人儿,正待再调笑几句。只见一条黑色的大狼狗从门里跑了出来,“汪汪”叫着奔向韩旭。   “我操。”   韩旭大骂一声,转头就跑,真是特么的“蓦然回首,后面一只大狼狗。”   韩旭这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现,已经彻彻低低的让老秀才和刘三,心甘情愿的跪下唱“征服”了。极品啊,这是乞丐中的极品败类。”   在老秀才还在摇头感叹之际,刘三大叫一声“不好”,撒开丫子,赶紧向韩旭追去。   韩旭现在想死的心都有,干嘛无聊的去抢小男孩的糖人儿,搞得现在被狗追。这狗的速度企是韩旭可比的,转身拐进巷子,没跑几步就被追上了。   狗急跳墙听说过,人急也照样跳墙。幸好现在一般人家的围墙不高,韩旭有如鬼神附体,一跳之下,双手扒住围墙,腿脚连瞪,爬了上去。   而大狼狗也跟着起跳,撕拉一声,咬下半截裤腿。韩旭气喘吁吁的趴在围墙上,暗自庆幸,好在是裤子,若是咬到腿上,这年头可没狂犬疫苗,若是得个狂犬病什么的,哭都没地方去哭。   刘三赶了过来,却见韩旭趴在围墙上,而下面的大狼狗前肢也搭在墙上,站直了身体,正朝着上面的韩旭“汪汪”叫着。见此情形,刘三放下心来,哈哈大笑。   韩旭一见刘三,犹如久旱逢甘霖,大呼庆幸,吼道:“三哥,三爷爷啊,快把这疯狗给弄走……”   大狼狗咬不到韩旭,转头向刘三猛扑了过来。      第6章 吃狗肉,喝花雕      韩旭不由大呼小心。   却见刘三双腿分开,在大狼狗起跳扑上来的一刻,大喝一声,胳膊笔直伸开,双手紧紧掐住了狗脖子。   大狼狗四肢乱瞪,却无处借力。而刘三的双手,犹如铁钳一般紧紧卡住了它的脖子。不一会,狼狗吐出来的舌头再也缩不回去,双眼上翻,挂了。   刘三随手甩掉狼狗,走过去,将韩旭接了下来,打趣道:“看不出来啊,这么高的墙,你竟然爬上去了,这轻功跟随学的啊!”   韩旭惊魂未定,大张着嘴巴,没想到刘三竟然双手就能掐死条大狼狗。下意识的涅了涅刘三的胳膊,却如涅到铁板一般,你妹的,人比人气死人啊。   刘三拍了拍韩旭的肩膀,问道:“你手上的棍子呢?”   韩旭不明所以,回道:“早扔了,这狗一追,下意识扔了就跑。”   “有句话叫“狗眼看人低”,这狗一见到穿的破破烂烂的,特别是我们要饭的,就会追上来咬。给你棍子你以为是给你指路的啊?是拿来打狗的!”刘三没好气道。   韩旭这才明白,我勒了个去,原来那棍子是打狗棒啊。还以为左手端碗,右手棍子,就是乞丐的形象,职业装备,没什么特别呢。   刘三目光闪闪,一把提起大狼狗,嘿嘿一笑,说道:“走,回去让你看看我的手艺。晚上有口服了,想想都流口水呐。”   刘三一手提着酒坛和黑狗,一手扶着摇晃着的韩旭,终于回到了城东破小院内。   原来韩旭这小子在后世也算是个酒鬼级的人物,兜里有了钱,回来之时就拉着刘三去买酒。这刘三也是同道之人,一拍即合。找了个酒坊,买了坛陈年花雕。韩旭忍不住就想喝,但却被刘三抱得紧紧的,美其名曰:有福同享,得回去大家一起喝。   见刘三不给当场解馋,韩旭也不在乎,心想,哥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不差钱啊。于是,又买了一小壶上等高粱酒,自己先爽了起来。   刘三眼见嘴馋,可是又不能喝手里的这坛,喝了那不是打自己脸吗。只能死皮赖脸的求着韩旭赏两口。这一路回来,你一口,我一口的,早就将一小壶高粱酒喝得干干净净。不过,对这两酒鬼来说,那倒是意犹未尽。   韩旭虽说有点头晕,但心里却清楚得很,想想都郁闷啊,就这几两小酒竟然把自己给喝晕了,说出去也忒丢人了。这身体似乎之前就没喝过酒似的,完全适应不了酒精。没办法,反正有钱了,慢慢适应着吧,以后多喝点就行了。   回到了小院,韩旭摇晃着一屁股坐了下来,靠在破院子的台阶上。   而刘三却忙活开了,生火,架锅。这家伙动作熟练,一看就是老手。放血,剥皮,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三下五除二,丢进架起的大锅里煮了起来。不时的还放点作料,拿把勺子翻滚一下。   “这狗肉,可是好东西。狗肉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活血化瘀,滋阳补肾……尤其这黑狗肉,话说:一黑、二黄、三斑、四白……”刘三一边忙活,一边向韩旭不停的啰嗦着。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出去觅食的乞丐们也都嚷嚷着回到了窝。此时,正一个个伸着头,眼盯着大锅,口水直流。   整个小院肉香弥漫。   刘三瞧着这帮人的谗样,得意洋洋的说道:“还早着呢,这狗肉得多炖点时辰,看你们一个个猴急似的。得,先给你们点好东西尝尝。”说罢,拎出一坛陈年花雕酒,拍去封泥,每人倒上一碗。   乞丐们有得吃就算不错了,若说到喝酒,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呢。   刘三喝上一口,咂了砸嘴吧,无限回味之态,呼出一口气,吼道:“爽,果然是好酒。”   “刘三,我说,你小子今个发财了啊,又是狗肉,又是陈年花雕的。”一老乞丐打趣道。   刘三嘿嘿一笑,伸手一指韩旭,说道:“别看我啊,我可没那本事。这都是旭哥儿的功劳,要说发财,那也是旭哥儿发财,我只是个干苦力的。”   韩旭懒洋洋的端着破碗咪着小酒,见众人都向自己看来,摆摆手说道:“小意思,跟着小爷我混,保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众人一听,立刻一阵马屁拍来,什么天降福星,乞丐中的霸王,霸王中的王八……说得韩旭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还真别说,这帮人虽然都是乞丐,但是也都互相照应,可以说相处得倒也其乐融融。   几碗黄汤下肚,话就多了起来,吹牛打屁,不亦乐乎。   刘三一举酒碗,示意韩旭碰了下,一饮而尽,拿着衣袖抹干嘴巴,说道:“旭哥儿,三哥是真心的服了你了。你说你小子,无论男女老少,全都通吃。这乞讨的本事,三哥是拍马也赶不上。连几岁小孩的糖人儿也不放过,厉害,佩服佩服。”   韩旭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遇到大狼狗的时候,刘三能那么及时的赶到,感情这小子一直跟着自己啊。好在韩旭脸皮够厚,听到此处也不羞愧,懒洋洋的说道:“这叫公鸡不尿尿,各有各的渠道;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办法。”   众乞丐不明所以,老秀才此时发挥出自己的文采,解释了一番。并将韩旭如何马屁轰天,如何哭天喊地般的表演……添油加醋的娓娓道来。   说完,满屋子哄笑。   “废话,你们这是不知上进,本小爷不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最牛B的乞丐。”韩旭抖了抖胳膊上那小小的三头肌,豪气道。不过三头肌没见到,竟是皮包骨了。   “啥是最牛B的乞丐?”刘三疑惑道。   “那就是乞丐中的霸王,乞丐中的王者。”   刘三鄙视道:“娘了个脚,那还不是乞丐。”   “唉……鸡同鸭讲,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韩旭摇头叹气道。   “切……”嘘声四起。   但自此,众乞丐包括刘三,正式拜韩旭为这小团伙的乞丐头了。韩旭推脱再三,刘三依然坚持,无奈只能领了这个乞丐小头目的称号。   刘三放下了担子,心里一松,事实上,这小团队的头,并不好当。这里的十几个乞丐,绝大多数是老年人,要照顾他们的衣食,压力实际上是相当的大。自己每次有吃的喝的,都要想到这群老乞丐,年老体衰又色衰,万一他们今天没乞讨到食物呢?所以每次都要留点东西,晚上分配。   韩旭见刘三一幅不坏好意的眼神,暗道,难道上了这小子的当了?还别说,等韩旭后来真正明白乞丐这行,明白自己的责任,总是把刘三叫来暴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天空中月明星稀,小院内,吃狗肉,喝花雕,划拳罚酒,放声大笑。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玩法,穷人有穷人的乐子。   老秀才双目微湿,无限感慨,自从韩旭来了之后,这里总是欢声笑语,韩旭的乐观精神时时感动着这里的大小乞丐门。往日的忧愁,乞讨的白眼,总是在晚上一聚,消失得无影无踪。   酒足饭饱,众乞丐倒头便睡,刘三睡着了还抱着个空酒坛,嘴里嘟囔着:“来来来,再来一碗……”   韩旭睡着了,嘴上还露着微笑,估计做梦,在会周公的女儿呢。   老秀才微笑着摇了摇头,拿出这几日韩旭用乞讨的节省下来的钱给自己买的笔墨纸砚。当拿起笔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低声呜咽了起来。提笔写字,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眼泪滴到纸张上,略显生疏的手,颤抖着写下几个大字,“乞丐是怎样炼成的。”      第7章 腐败的一天      翌日,天色大亮,秋日的阳光洒进小院。   韩旭睁开双眼,刚好被透过破墙的阳光照在脸上,刺激得用手挡住,微咪着双眼巡视了一圈。却见众人还在呼呼大睡。   爬起来,没站稳,一手撑住墙壁,拍了拍头。一宿的宿醉,脑袋涨得厉害。缓过神来后,缓缓向小院里的井边走去,打上来桶井水,掬着微凉的水冲了把脸,才感觉好受些。还真别说,这群乞丐还真能找地方,这破旧的小院里,能有口井,挺难得的。   “哟,旭哥儿好早啊。”此时,刘三也醒了过来。在韩旭到来之前,刘三是这里起得最早的人,每天都是第一个出去乞讨。   一阵酸味扑鼻,韩旭用鼻子嗅了嗅,赶紧离刘三远远的。   刘三莫名其妙,看韩旭指着自己,也抬起胳膊,闻了闻,大笑道:“不就是有点味吗?这里面哪个不是这样,我们都是乞丐啊,还这么讲究,你小子,不也这样。”说罢,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洗漱起来。   刘三不说还好,一说韩旭赶紧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才发现也是一身酸味。也许平时自己习惯了自己的味道,没注意。但此时仔细一闻,却有一股要作呕的感觉。再一想,好像确实也有好几天没洗澡了。这哪行,得赶紧找个地方洗洗,可是这井水也太凉了点。   韩旭一拍脑门,拉着刘三就往外走。   “棍子,碗啊,吃饭的家伙还没带呢。”刘三不明所以,就要回去拿家伙。   韩旭一急,大声道:“别带了,今个不去乞讨,哥带你去**一会。”刘三不明白**的意思,但见韩旭说不用乞讨,那肯定是什么好事,赶紧跟上。   大街上,两个乞丐大摇大摆的晃着。韩旭左看看,右看看,总是没停下来。   刘三挠了挠脑袋,问道:“我说旭哥儿,你这是去哪啊?”   “找个成衣店,把这身衣服先换了。”   “换衣服干吗?”   “你不想换?给你买身新衣服。”   刘三听了这话,大喜道:“真的?”   “废话,当然真的,我骗你干嘛?可是怎么找了半天,就没看到个成衣店呢?”   “好好好,走,三哥带你去,这条街没成衣店。”   韩旭怒道:“没成衣店?你怎么不早说。”   这可冤枉刘三了,只听刘三委屈道:“你也没说是去哪啊?”   韩旭被噎住了,岔开话题,说道:“算了,算了,赶紧带我去。”   福记成衣铺。   伙计正在整理着衣服,掌柜的托着个下巴,无精打采的拨弄着算盘,一幅晚上没睡好的样子。眼神撇到有客人进来,赶紧摆出副喜迎贵客的笑脸,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乞丐。   这一大早的开门,就碰到乞丐,也忒倒霉了吧,看样子明天要叫夫人去拜拜财神了。想到这,掌柜的脸孔一板,赶鸭子似的挥手说道:“去去去,今个还没开张呢,没钱施舍。”   对于这副嘴脸韩旭这几天也早就习惯了,刘三就更不用说了。二话不说,韩旭掏出五两银子拍在柜台上,大声道:“别给老子墨迹,今个老子是来施舍你的。”   这年头银子并不多,主要还是铜钱。掌柜的见到五两的银子,立刻喜上眉梢,用见钱眼开,真是恰如其分。换上副讨好的表情,乐呵呵的说道:“两位郎君,需要点什么,尽管分咐。不是我自夸,这条街的衣服,就我这福记的最好。”   韩旭也不废话,和刘三一人找了一套。本想搞个丝质的衣服穿穿,但想想还是算了,没那必要,就算有钱也不是那样花的。只是两人各找了件普通的布衣裤子。   掌柜的呵呵笑道:“两位郎君,这两件衣服,刚好五两。不送了,请便。”   韩旭大怒:“你妹的,把老子当白痴啊,这两件普通的衣服值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说完,像刘三使眼色。   刘三也是个机灵之人,一见这眼色,就明白了。走上前,一掌拍在柜台上,直接把木质的柜台给深深的拍了个洞。紧跟着,嚣张道:“老实点,到底是多少?唬了你三爷,没好下场,拆了你的铺子都行。”   韩旭抽着嘴角,“啧啧”的摇头,这刘三竟然一巴掌把这柜台都拍了个洞。   掌柜的吓得躲到了伙计身后,那小伙计也吓得瑟瑟发抖。看着刘三那横眉竖眼的,颤抖着找了四两多银子给韩旭。   韩旭接过银子,叹了口气,教训道:“兄弟,做人要厚道。”说完,带着刘三向外走去。   掌柜的刚松了口气,却没想韩旭又走了回来,吓得赶紧问道:“客官,真的没骗你。都找给您了。”   韩旭嘿嘿一笑,拿出一枚铜板扔在柜台上,说道:“别说哥们欺负你,赔你钱,把柜台修修。”   这一个铜板修毛的柜台啊。掌柜正待开口,却听刘三一声冷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三不无感慨,当大爷就是爽啊。   转到隔壁鞋子铺,买了两双鞋子,韩旭大手一挥:“走,去客栈。”   刘三抱着新衣服闻了又闻,一脸的陶醉,一听韩旭这话,疑惑道:“去客栈干嘛?我们不是刚睡醒吗?”   韩旭嘿嘿一笑,说道:“洗澡。”   两人来到一座客栈。只见客人们有的刚下楼吃早点,有的大包小包的商人正从里面走出来。客栈掌柜见两个乞丐往里闯,正要上前驱赶。   韩旭也懒得废话了,直接扔出银子,说道:“两间上房,让伙计准备洗澡水。”   客栈掌柜的见了银子,同样乐呵呵的叫伙计赶紧去准备。只是奇怪,人家晚上住店,这两乞丐怎么一大早跑来住店呢,脑子坏掉了。但有客上门,哪有不安排的,况且人家又不是不付钱。   韩旭脱了衣服,往木桶里一坐,就两个字,“爽啊”。温水洗澡,毛孔舒张,飘飘欲仙。没泡一会,只见房间门被推开了,韩旭竟然没注意栓上门。却见刘三憋着气,双手提着大浴桶就走了进来,“嘭!”的一声,将浴桶放下,栓上门,脱了衣服,跳进浴桶,朝着韩旭嘿嘿笑着。   我倒,洗个澡还要在一起洗。   只听刘三笑道:“一个人洗没意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韩旭一直好奇刘三的力气到底有多大,这装了水的木桶好说也有好几百斤吧,这两只手就能提进来了?于是,也不在关注刘三跑到一间房来洗澡,反正是两个大男人。问道:“三啊,你到底能提起多重的东西?”   刘三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以前村里有个武师,听说很厉害。能提起两个石墩,整日到处炫耀。我去了,直接一手提起两个,感觉也没多重,直接把那武师吓傻了,他要收我为徒,但我娘不同意,结果那武师教了我几招就走了,我就自己一个人瞎琢磨着练。”   韩旭突然想到了水浒里的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不知道刘三能不能拔得出来,暗道:“得找个时间,让刘三试试。看这家伙的力气,说不定也能来个刘三儿倒拔垂杨柳。”   泡了好一会,搓了一遍又一遍,身上都搓红了。韩旭才抹上澡豆粉,再清洗干净,这年头可没香皂,只能用这代替,不过效果还不错,纯天然。   韩旭换上一身新布衣,扎起头发,彷佛有脱胎换骨的感觉。刘三见了韩旭,真是吓了一跳,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韩旭这一身一换,还差点没认出来。不由打趣道:“旭哥儿,你这样出去,还不把人家小娘子给迷住了头啊,小心小娘子拉你回去做上门女婿。”这年头,战争年年不断,人口急剧减少,尤其是女多男少。拉男配,也不是没有的事。   两人下了楼,掌柜的根本就没认出来,直到韩旭提醒小乞丐才缓过神来。美美的喝了几碗小粥,两人结了账出了客栈。   客栈掌柜嘟囔着:“进来两只蛤蟆,出去两只天鹅。”   韩旭见刘三将两人换下的衣服打了包背在肩上,不由奇怪道:“这衣服,你怎么还不扔了。留着干嘛?”   刘三没好气道:“我说旭哥儿,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穿着?穿成这样,你明天还要不要去要饭了?”   韩旭一想,这到也是,讨饭可是当前的正当职业,主要工作。虽说兜里有钱,但也不能不干活呐。于是,就由刘三背着,两人沿着汴河晃悠起来。   见刘三总是扭来扭去,挠这挠那。韩旭不由奇怪道:“咋了,三哥?”   刘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换了新衣服,好不习惯,总觉的身上痒痒。”   “你这是贱习惯了。”韩旭没好气道。   刘三用手捅了捅韩旭,眼神示意韩旭向右看去。韩旭扭头一看,只见右手边一处气派的大楼阁,二楼上窗户大开,帘纱飘飘,牌匾上书“牡丹楼”三个大字。   饭饱思淫欲,韩旭也不由一阵心动,但也只是那么一阵悸动。这样的地方,哪是这哥俩消费得起的,就是铁公鸡进去了,那也得掉层毛出来。不由教训道:“我说三啊,你丫的心痒痒了?像我这种正人君子,能去这样的地方吗?”   刘三一脸的猥琐,说道:“那是,那是。像旭哥儿这样的俏模样,只有小娘们送上来的份,哪有自己花钱的份呢。”   晌午找了个酒楼,两人又是一顿大鱼大肉。刘三这厮终于敞开肚皮吃了顿大饱,韩旭鉴于昨晚喝得头晕,今日就没喝酒,搞的刘三将全部的委屈都发泄在了鱼肉米饭上,光米饭就吃了十大碗,简直饿鬼投胎。   酒足饭饱,两人晃荡着进入了汴河边的茶楼,这年头的平民百姓可不像王公贵族,娱乐活动非常稀少,无非喝酒押妓,听书说戏,赌钱斗鸡。   茶楼里差不多已经坐满,只剩下最后面一张桌子,反正也是打发时间。   刘三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大声道:“伙计,上茶。”   茶是一般的茶,在韩旭闻起来,连点香气都没。刘三除了对酒感点兴趣,茶对他来说,和白开水没两样。   刚坐下没多久,只见门口进来一人。此人一身华服,摇着个纸扇,身材消瘦,长得是唇红齿白。      第8章 关于人的取向问题      韩旭若有所思,似乎在哪个地方见过这人,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华服男子四处看了看,茶馆地方不大,除了最远处的那桌,其他都已坐满。于是,径自向韩旭这桌走来。上前抱拳一礼,说道:“俩位仁兄可否行个方便,容在下一道。当然,这茶水钱我请。”   刘三见有人请客,那感情好,大大咧咧的说道:“好说,您请坐。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华服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向刘三道谢,笑道:“这位兄弟爽快,多谢。”   这一笑,犹如春风拂面,韩旭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刘三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自己一下,才醒悟过来,尴尬的抽了抽嘴巴,暗道:“难道穿越到这里,老子的口味都变了?”想到此,不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茶馆伙计端上茶水,华服男子喝了口,微笑道:“在下赵芸,还未请教二位贵姓。”   韩旭心道,难道这年头出来混的都报假名?于是抱拳,打趣道:“赵云?常山赵子龙?久仰,久仰。在下张飞,张翼德。”   赵芸呆了呆,笑道:“此“芸”非彼“云”,实乃草头芸。”   “草什么不好,非要草云?”韩旭嘿嘿笑道:“大男人家的咋起个这娘们的名字。”   赵芸微怒,正色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姓名乃父母所取。在下认为并无不妥。”   刘三嘿嘿一笑,说道:“俺叫刘三,兄弟们都叫俺三哥。”说罢,一指韩旭,介绍道:“这位是韩旭,旭哥儿。不是什么张翼德,他那张嘴就喜欢乱扯。”   赵芸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着韩旭,仔细的打量好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说书还没开始,三人天南地北瞎吹起来。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也就是韩旭和刘三俩人在讲,赵芸在听,似乎他对江湖之事颇感兴趣,偶尔兴奋的点头附和。   “在下看二位所知甚多,不知有一事可否请教?”赵芸见此二人似乎乃混江湖的,于是开口问道。   刘三一拍胸脯,爽快道:“赵兄尽管开口,这汴梁城就没有俺刘三不知道的事。”   赵芸问道:“不知道二位仁兄是否见过一个小乞丐?”   刘三一听此话,哈哈大笑:“赵兄这可是问对人了,这汴梁城的乞丐嘛,就没有俺不认识的。不知赵兄要找的乞丐长啥样啊?”   “哦,那真是太好了。”赵芸一高兴,随手比划道:“那乞丐,披头散发,一身破破烂烂,手里拿了个竹棍,端着破碗……”   说着说着,却见韩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不由,疑惑道:“韩兄,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韩旭摇了摇头,没好气道:“我说赵兄,您觉得这世上的乞丐除了您说的“披头散发”,“一身破破烂烂”……还有其他样子吗……这样的乞丐,随便在街上拉一个,都符合您的要求。”   “嗯,不错。”刘三点头附和道。   赵芸略一思索,还真是这么回事,若说样貌,自己能记住的也就这些,披头散发的根本不知道长啥样,今个找了一天,还真是白找了。   茶馆说书终于开始了,只见一位身穿长褂的白胡子老头上了台,一拍醒木,张口便讲。讲的是隋唐好汉,瓦岗寨的英雄故事。   这故事在韩旭听来不过是平铺直叙,说书的讲得也是连点抑扬顿挫都没有。不过,刘三却听得是津津有味。   转头看向赵芸,似乎这家伙对听书也不在意,白皙的双手端着茶碗喝着,右手小指微翘。每一口都是那么的优雅,不急不缓。   感觉到韩旭那呆呆的眼神,赵芸脸颊微红,皱了皱眉,放下茶碗,说道:“让韩兄见笑了,在下今日在外跑了一天,确实口渴,失礼了。”   韩旭回过神来,尴尬的摆摆手,赶紧转移话题,说道:“无妨。不知赵兄为何要找个乞丐呢?看赵兄的打扮,似乎家境和乞丐不搭噶啊。”   “这……”   “当然,这是赵兄的私事,若是有难言之隐,那就恕在下冒昧了。”   “这也并非不可告人之事。既然韩兄问起,那在下就说了。”赵芸想了想,恨恨道:“那小乞丐欺骗我家妹子,说黄河决了堤,一路乞讨来汴梁城,妹子看他可怜,将娘给的二十两香油钱全给了那小乞丐。爹爹一生节俭,将我娘和妹子好一顿臭骂。”   听到此,韩旭冷汗直冒,TMD苦主的哥哥竟然就坐在自己面前。   而刘三此时正捂着嘴,强忍着笑意,不断的在桌子底下用脚踢着韩旭,那意思很明显,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更可恨的是,有个小乞丐竟然连我那几岁的弟弟都骗,抢了他的糖人儿。而我那最喜欢大黑狗,也被骗走了。这年头,咋乞丐都这样呢。且据我猜测,这两个小乞丐肯定是同一人,无耻之极。”赵芸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刘三再也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大笑出来。韩旭赶紧向刘三使颜色,但这家伙全都无视了。   刘三这笑声太突兀了。只见全场的人都看向了这边,说书的老头也停了下来。   “对不住诸位,一时失态,打扰了各位的雅兴,在下向各位陪个不是。”刘三起身憋着笑意,抱拳向众人赔个不是。   “切……”   众人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抱怨了几句,嚷嚷着让说书老头继续开讲。该听书的听书,该讲书的讲书,一切恢复了正常。   刘三看着韩旭通红的老脸,差点忍不住又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笑什么笑,听你的书去。”韩旭小声训斥刘三。   刘三憋着笑,指了指韩旭,说道:“得,你们聊,我听书。”说罢,转过头去。   韩旭心思一转,我怕什么啊,我就在你对面,反正你也不认识我。糖人儿在老子肚子里,大黑狗嘛,也有大半只狗腿和一根狗鞭在老子肚子里。想到此,不由嘿嘿得意起来。   赵芸见韩旭低头抽笑,疑惑道:“韩兄为何如此开怀,这小乞丐难道不可恶吗?”   韩旭脸皮貌似城墙,不是一般的厚,岔开话题,说道:“算了,算了。这小乞丐嘛估计也有难言之隐,谁没有个落魄之时呢。虎落平阳嘛,被犬欺负了,当然就只能去欺负欺负小猫小鸡啦。”   “呵呵。虎落平阳被犬欺,怎么会去欺负小猫小鸡呢……”赵芸呵呵笑出声来。   “喂,怎么回事啊?听书就听书啊,瞎笑啥呢?”   “就是,一而再的被打断,刚听到起劲的地方。”   “要笑,回去笑个够,别妨碍老爷我听书。”   众人一再被打断,叽叽喳喳的不满声全都向这边抛来,整个茶馆变得乱哄哄的。   讲书的老头再也忍不住了,一拍醒木,怒道:“你们几个好是无礼,倘若嫌老夫讲得不好,可以明说。无端嘲笑老夫,成何体统。”   “朱先生你讲得太好了,怎个汴梁城谁不知道你讲的最好。您消消气,继续讲。待我将他们打发走便是了。”茶馆的掌柜也是白胡子老头的书迷,本来嘛,来者是客,怎能拒人于门外呢。但此时,这几人,明显影响了朱老头的心情,和其他客人的消遣,当然只能上来赶人了。   “就是,谁不知道朱先生讲得是最好的。”底下的人跟着附和。   掌柜的来到韩旭他们桌前,笑道:“客官,您也看到了。您看这……”见到这笑容,韩旭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皮笑肉不笑。   “对不住各位,在下失礼了,这就走。”赵芸红着脸尴尬的赔礼。   “快滚……快滚……”众人催促道。   赵芸刚起身,却被韩旭抓着手臂拉下来,一屁股坐回到板凳上。而赵芸红着脸,赶紧将手抽了出来。   “啪……”   刘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从来没被人赶出过门的,今个倒奇了,我倒要看看,谁敢?”   一时间,茶馆里沉寂了下来。众人皆被刘三给吓呆了,这气势一发,果然不同凡响。掌柜的呆立在旁,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韩旭嘿嘿一笑,怪声怪气的说道:“谁说这汴梁城就你说得最好,我看你这书,说得也不咋样。”   朱老头潦倒一身,考了大半辈子的功名都没考上。心灰意冷之下,当起个说书的,而自己唯一得意的恰恰就是自己的说书本事。此时,竟然被一个黄口小二鄙视,这还了得。眉头一扬,憋着满肚子怒火,说道:“哦?此话听来,似乎小兄弟对说书颇有一番见解喽?”   “见解不敢当,想法到是有一点而已。”韩旭点点头,故作谦虚的说道。   “哼,那就请小兄弟赐教,若是说得好,老夫自当认错;若是故弄玄虚,那就请诸位趁早离开,别妨碍老夫说书。”朱先生撸了把长须,自信满满的说道。   “赶紧走,别再这装模作样……”   “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口无遮拦……”   底下嘘声一片,刘三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将手指涅得“咔咔直响”,眼神横扫一片,威胁意味浓厚。   众人全都闭上了嘴巴,就刘三那身材,往那一站,就是个铁塔。若想反抗,那也得闲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赵芸此时倒好奇的看着韩旭,不知道这古怪的家伙又要玩出什么花样。   韩旭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向前一步,说道:“其一,您这隋唐故事讲得太老套。史书上怎么写,您老就怎么讲。说白了也只能讲给那些不识字,没读过书的人听。”   朱先生对此说法不以为然,这说书的都是这样讲,难道不按史书,还能瞎编不成。   韩旭再向前一步,刚好跨到了掌柜的面前,继续说道:“其二,说书嘛,您老带点感情好不好?别照本宣科似的,板着副老脸,无精打采之样。再不会,给点笑脸总行了吧。难道您老连笑都不会?”   “老夫是说书,又不是去唱戏,若要听戏,出门左拐,牡丹楼,门口两个大红灯笼,很好认。”朱夫子反驳道。   韩旭没理会,转而对掌柜的说道:“其三嘛,这茶馆的茶也太难喝了点吧。”   此言一说,底下呵呵大笑。   掌柜的老脸一红,没错,这家茶馆靠的就是朱夫子在说书这行的名声,吸引顾客。为了利润,茶嘛也就将就了。   朱先生气闷道:“不知所谓。若有本事,不妨上来说上一段,老夫倒要看看,小兄弟的本事。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   “就是,就是。”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听官,一阵起哄。   韩旭也不客气,不急不缓,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台,莞尔一笑,说道:“您老,这个让让……”   朱先生抬起屁股,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坐到了台下。   韩旭缓缓坐了下来,眼神扫了下台下,当瞥过赵芸的时候,还特意眨了眨眼睛。   “啪。”   一拍醒木,韩旭正襟危坐,大喝一声:“升堂……”   刘三立刻在底下配合道:“威武……”   “嘘……”底下嘘声四起。   吸引了台下的注意,韩旭张口大声道:“繁华消长似浮云,不朽还须建大勋;壮略欲扶天日坠,雄心岂入驾骀群……南后主荒淫无道,隋文帝顺天伐陈……”   一本隋唐演义缓缓展开,当说道陈国主荒淫无道,妃子张丽华,绝代芳华时,韩旭是连比带划,引得众人口水直流。而到陈国六军齐卸甲,大隋攻陷金陵城;唐国公李渊辣手摧花,挥剑斩张丽华时,又引得众人哀声叹气。   韩旭侃侃而谈,抑扬顿挫,说到精彩之处拍案而起,说道伤心处,摇头叹息。一口气,以演义的形势,从大隋伐陈,说到了秦琼卖马。   底下众人听得是兴奋异常,刘三扯着嗓子大声叫“好。”   醒木一拍,韩旭摇头晃脑道:“至于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啥,没了?继续啊。”   “秦琼如何了……”   “单雄信呢……”   沉寂在精彩演义中的各位底下看官,可不爽了,大声吆喝着韩旭继续……   隋唐的故事也才过去两百多年,对于大唐的盛世繁华,此时的人们依然思恋。遥想当年大唐剑指天下,不由感慨万分。   刘三冲到台上,搂着韩旭的肩膀,激动道:“旭哥儿,有你的。你怎么不早说呢,有这么精彩的本事,总比每天晚上吹牛打屁好啊。”   韩旭没好气道:“你又没问?”   刘三嘿嘿一笑道:“息怒,息怒。咱们回去再讲,俺要听义薄云天单雄信。”   朱先生也算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平心而论,韩旭无论从故事还是演说都比自己精彩得多。于是抱拳上前一礼,恭敬道:“今日听小哥儿一书,老朽惭愧至及。日后,只要是小哥说书,老朽自当洗耳恭听,受教了。”   茶馆掌柜眼冒星星,献媚道:“小哥这书说得,那是个没得说啊。不知小哥明日可否继续来此说书,在下一定好茶招待,极品庐山云雾茶。当然,这说书的报酬嘛,一定让小哥满意。”   掌柜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凭韩旭的精彩说书,往后这茶馆必定是天天客满,自己还不赚个盆体满钵。   韩旭却不置可否,懒懒道:“再说吧,小爷很忙的。一时辰上下好几两银子呢。”心中却暗道:爷还要忙着要饭呢,嘿嘿。   “别介,这价钱好说啊。这样,一天,三十个铜钱,如何?”掌柜的赶紧说出了自己的开价,他可不认为韩旭真的能一个时辰赚几量银子。   韩旭笑而不语。   难道这小子闲太少?掌柜的一咬牙,狠心道:“五十个铜钱,不能再多了。小店也是小本经营。”   韩旭摆摆手,领着刘三就往外走。老子要么不说,要说也要做汴梁城的大亨,区区五十个铜钱,打发叫花子呢。我靠,老子还真是叫花子。一想到此,不由洒然。   三人沿着汴河溜达。   韩旭看着赵芸,搓了搓手,笑道:“我说赵兄,咱们算是朋友吧。”   “嗯。”赵芸不置可否。   “你看啊,你说你有个妹子?”韩旭对那日大相国寺外的神仙姐姐还记忆犹新,于是,开口问道。   “嗯?怎么了?”赵芸疑惑道。   韩旭嘿嘿一笑,结巴道:“那个……那个……”   “扑哧。”看着韩旭的结巴样,赵芸憋不住笑了出来,说道:“有话就说嘛,刚在茶馆里不是很会说嘛。”   “死了,死了”韩旭小心肝扑扑直跳,看着赵芸可爱的样子不由慌了。完了,完了,得赶紧找个女人,老子怎么会对个男人心跳加速呢,难道憋太久了?   “我想说的是,不知赵兄的妹子叫啥名字?许了婆家没?”   赵芸一听这话,眉头紧皱,微怒道:“瞎想什么呢?我妹子的闺名?还有,许没许婆家怎能告诉你?”   韩旭拍了拍胸脯,说道:“赵兄放心,我对菩萨发誓,绝对不告诉别人。”心中却暗道,老子拜的可是关二爷。   “那也不行,你个死登徒子。”赵芸这回真来气了。   一见赵芸生气,韩旭赶紧摆手,慌忙道:“不是,不是。就是想赵兄帮忙约你妹子出来,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   虽说韩旭这人长得不赖,但是却如此无赖,赵芸不由低斥道:“死登徒子,想都别想。”   韩旭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慌乱的时候,暗骂自己太低能了,竟然被个兔儿爷乱了心神。于是,下定决心,晚上得找个青楼证明下自己的某个取向问题。      第9章 乞丐对地痞      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韩旭变得沉默起来,拖着步子无精打采的跟着刘三后面。   赵芸见韩旭低着头,一声不吭,心中不由暗爽。这家伙若是一出口,准没好话。   没走多远,只听前面嚷嚷之声传了过来。   刘三回头说道:“有点不对劲,过去看看。”说罢,就先向前跑去。   跑了没多远,竟然来到了陈家馒头铺前。此时馒头铺前围了很多人。赶上前一看,十多个地痞正将陈家父女二人围在中间。   领头的地痞是个光头的壮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是和尚,却是光头,这倒也奇怪。而此人脸上还有道疤痕,从左眼直到下巴。   只听地痞头目狠声道:“我说,陈老头,我们哥几个也不求别的,你就赔个五十两银子。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话一出,外面的人群骚动起来,纷纷攘攘着:“啥?不就是馒头里有个苍蝇嘛!捡掉不就得了。”   “陪五十两?也忒不地道了吧,这铺子卖了也没五十两啊。”   “俺买了这么多个馒头也没见个苍蝇,不会是你们自己放的吧?”   众人议论纷纷,指责着刀疤男。   刀疤男阴阴一笑,威胁道:“娘勒个脚,都给老子闭嘴。关你们屁事,再废话,老子弟兄们的拳头可不长眼。”   十几个地痞摩拳擦掌,配合着刀疤男的威胁。   陈老汉一生老实巴交,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此时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哭求道:“大爷,你就行个好。放了我们父女,从今个起你们要吃多少馒头,来拿就是,不要钱。”说罢,直接跪了下来磕头求饶。   陈小娘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躲在陈老汉的后面,双手紧紧的抓着陈老汉的衣服。   刀疤男色咪咪的看着陈小娘,猥琐道:“我说陈老头,这个事情嘛,也不是没得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这馒头铺呢,还是你的。不过这五十两呢,就当我的聘礼,你家的闺女陈小娘就嫁我得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您说咋样?岳父大人。嘿嘿。”   陈老汉急忙求饶,大呼:“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老大,这不对啊,这娶媳妇要媒婆的啊。”一个胖胖的地痞,认真的说道。   “娘勒个脚,你猪啊。老子是抢亲,要个屁的媒婆?”说罢,上来就要拉陈小娘走。   “等等。”韩旭上前,张口说道。   看到这,韩旭是明白了,这地痞就是来找茬的,明显就是冲着陈小娘来的。这五十两银子,也就是漫天要价,根本没指望陈老汉能拿得出来。若是真拿出来,那也没白闹,平白无故发了一笔。   小地痞们立刻上前将韩旭围了起来,就要动手。   “慢来,老子到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刀疤男上来将一地痞扒开。   赵芸没想到,韩旭竟然还敢出头,就他那小身板,上去还不是断胳膊断腿的,心中不由担心起来。这想法一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关心起这个无赖呢?咬咬牙,哼哼道:“打伤才好。”说归说,眼神却紧盯着韩旭。   “哟……那来的小白脸啊?敢管老子的事。”刀疤男看着明显和自己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韩旭,笑道:“不会是陈小娘的小相好吧。”   “是,是。”韩旭点头哈腰,笑嘻嘻的说道。   “啥?”刀疤男吼道。   “呃……不是,不是。那哪能啊。”韩旭赶紧摆手否认。   “娘勒个脚,您小子若是真给老子带了绿帽子,老子阉了你。”刀疤男笑骂道。   “哈哈哈”!一片地痞的附和声。   “熊包。”赵芸暗道,本以为韩旭还能正气凛然下,刚一罩面就做了缩头乌龟。   韩旭点头哈腰,媚笑道:“这陈小娘貌美如花,身姿丰韵,配上大哥您,那真是鲜花插牛粪,哦,不,不……是美女配英雄,天作之合啊。”   “哈哈哈,好,说得好。”刀疤男大笑道,上前一拍韩旭的肩膀,说道:“你小子会说话,以后就跟俺王大疤混,俺吃肉,兴许给你留口汤喝。”   “那是,那是。大哥不说还好,一说还真饿了。”说罢,韩旭将那胖地痞手中的馒头拿了过来,大口咬了起来。   胖子地痞见韩旭抢过自己手中的馒头就大口吃了起来,不由洒然,这孩子饿了好几天了吧。   “兄弟,你慢点吃,别噎着。这馒头有啥好吃的,等下喝老子的喜酒。”刀疤男说道。   韩旭几口吃完了馒头,一抹嘴巴,疑惑道:“啥喜酒?”   “废话,当然是老子和陈小娘的喜酒。”刀疤男骂道:“陈老汉给老子的馒头里放苍蝇,老子就让他陪闺女。哈哈。”   韩旭疑惑道:“什么苍蝇。”   “就是……”刀疤男一指胖地痞的手,却发现胖地痞手中空空如也,怒道:“馒头呢?”   胖地痞手指韩旭,委屈道:“这位兄弟饿得厉害,刚给吃了啊。”   刀疤男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得意洋洋的韩旭,不由大骂道:“娘勒个脚,你小子行啊。以为这样老子就会罢休?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老子告倒衙门里,这些人都是人证。”   韩旭笑道:“咱大周也算是朗朗乾坤,你说这开封府是相信你这个地痞呢?还是相信这老实的陈家父女呢?再说,没了物证,这里又会有几个人为你做人证呢?”   “哈哈哈。”见刀疤男吃瘪,围观之人发出大笑。   “示敌以弱,出其不意。没想到,这登徒子,还有点心计嘛!”赵芸点头暗道。   “娘勒个脚,给我打。”刀疤男发了狠心,大吼道:“给我打死这小畜生。”   韩旭早就猜到刀疤男会动手,眼神也早已示意刘三。而刘三也在旁边摩拳擦掌,见此情形,几步就踏了上来,挥拳拦住地痞。   好处自己得,有事兄弟上。韩旭一溜烟的跑到了赵芸的身后躲起来。   赵芸不由摇了摇头,暗咐:这无耻之徒也忒胆小了吧,刚刚还大义凛然,这时却躲到了自己身后。   “嘭……嘭……嘭……”之声不绝于耳。   刘三一拳一个,没几下就解决了地痞,只见躺了一地的地痞,大声哀嚎鬼叫着。   此时刘三正得意的抖着一身腱子肉,似乎还没打过瘾。一指刀疤男,大声道:“你这厮干啥还不过来?让你尝尝老子的拳头。”   刀疤男见刘三如此勇猛,心中也颇为害怕。没想到,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不由怒向韩旭,却见韩旭正躲在人后,露出个头,得意的向自己做鬼脸。   他暗道:“老子弄不过这眼前的壮汉,难道还弄不过你这臭小子?”于是,双手抱拳大声对刘三说道:“好汉子,果然好身手,在下倒要领教领教。”   “好说。放马……”   刘三话还没说完,却见刀疤男向韩旭冲了过去,暗道一身糟糕,没想到这厮如此狡猾。   刀疤男冲向韩旭这边,挥着拳头就向赵芸咂了过来。   韩旭本想掉头就跑,但一看赵芸站着不动,还以为吓傻了。没办法,自己再瘦,应该也比这兔儿爷强吧,连累无辜还是不太好。了不起重伤,要死那那么容易。于是,挺身而上,张开双臂,将赵芸护在了身后。眼见着刀疤男的拳头越来越大,不由闭上了眼睛。   “嘭!”的一声巨响。   韩旭等了半天却没见到刀疤男的拳头和自己的脸来个亲密接触。睁开双眼,却见刀疤男像死狗一样趴在远处。而赵芸却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刘三震惊无比,没想到这兔儿爷有如此的身手,一脚将王大疤踢出三丈远。凭王大疤这身材,就算自己也不见得能将其踢飞这么远。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韩旭本以为是刘三干的,但见刘三一脸震惊的看这赵芸,这才明白过来。若说刘三这身体也就算了,可人比人气死人呐,这兔儿爷也就和自己差不多的身体,却如此了得。看样子这家伙不能再惹了,这一脚若是踹在自己身上,估计就得见关二爷去了。   而赵芸却微笑着看着韩旭,这登徒子在关键时刻,竟然能够挺身而出。不由对韩旭的印象大为改观。   一阵微风吹来,后背一凉,韩旭才知道刚才早已吓得一身冷汗。大跨几步,来到王大疤身前,对着王大疤的胯下狠狠的踢了一脚,直接让王大疤从昏迷中痛醒了过来。下身传来的剧痛令王大疤痛不欲生,裤子底下不自禁的流出了黄色的液体。   “我靠,真恶心。”韩旭捂着鼻子向刘三跑了过来,却见刘三双手不自觉的捂着下半身,心中不由一阵得意。看了看赵芸,打趣道:“厉害吧,你一脚将他踢飞,我一脚却将他屎尿都踢了出来。嘿嘿。”   赵芸恶心得要死,捂着嘴巴骂道:“死无赖。”   刘三对着地痞一声大喝:“抬着你们的老大快滚,以后别让俺遇到。”胖地痞从地上爬起来,拉上几人抬起王大疤,赶紧闪人。   “多谢恩公相救。”陈老汉赶紧过来对刘三说道:“小娘快向恩公磕头。”   “咳咳……”韩旭轻咳几声。   “对对,还有这两位恩公。”陈老汉说道。   韩旭扶起陈小娘,看着这美貌丰腴的陈小娘。韩旭一时失了神,拉着陈小娘的双手却忘了松开,而陈小娘不由满脸通红,羞涩的低下了头。   赵芸在一旁低声道:“登徒子就是登徒子。”   韩旭才不管赵芸怎么说,看着陈小娘,低声道:“陈姐姐,还认得我吗?”   赵小娘抬头看了看韩旭,思索了一会,惊喜道:“是你?小乞丐?”   “呵呵,是啊。”   “果然是你。那天下大雨,后来找你,都没找到。本想让你进铺子躲雨的。”赵小娘一见韩旭换了衣服,还真是俊秀不凡,心底一阵娇羞,越说越小声。   “咳咳……”赵芸看不过去了,看这样子,还真如王大疤所说的,这两人还真是老相好。怪不得这胆小市侩的登徒子会去救人呢。   赵小娘红着脸抽出双手,韩旭正涅得舒爽呢,不由对着赵芸怒道:“你嗓子不舒服?不舒服就去看郎中。”   “你……好心没好报”赵芸大怒道:“死登徒子。”骂完,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这……”陈老汉不知赵芸跟韩旭,刘三的关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韩旭摆摆手,说道:“没事,这兔儿爷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   “小娘,快招呼两位恩公。”陈老汉说完,叹了口气,吩咐几个伙计开始整理被砸烂的铺子。   “三啊,站着干啥?快去帮忙。”韩旭懒洋洋的说道。   “你为啥不去?”刘三不爽道。   “废什么话啊。没看到哥正忙着呢?晚上还想不想听书呢?”韩旭不停的向刘三打眼色。   刘三见陈小娘那通红的小脸,总算明白了过来,韩旭这小子正忙着勾搭小妞呢。   “得,你忙你的。”说罢,转身进铺子帮忙去了,还别说,有了刘三的加入,这活干得就是快,一个顶几个呢。   铺子里忙翻了天。而韩旭却拉着陈小娘躲在一边,好一番深入了解,从头到尾陈小娘都红着个脸蛋,揉拧着衣角。   “喂……我说旭哥儿,这天都黑了,你们还要聊天啥时候?”刘三突然插了进来,大声道:“我馒头都吃了八个了。”   “我靠,我说你……”   韩旭抬头正待大骂几句,却发现已经月上柳梢头了,尼玛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吧。   “旭哥儿,你明天……那个……”陈小娘羞涩的,喃喃问道。   韩旭心里那个乐啊,爽快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不行。”刘三立刻否决。   “我靠,我说你烦不烦啊。”韩旭那个郁闷啊,竟破坏老子的好事,“我来不来,碍你啥事了?”   这瘪三真是TMD有女性,没人性。刘三嘿嘿一笑,正色道:“明天就是重阳了,你得跟我去城外关帝庙,这是大事。”   韩旭一想,还真有这么回事,蔫了般的说道:“陈姐姐,明日我就不来了。”   看着陈小娘失望的表情,赶紧又说道:“过了重阳,我再看你。呃,不对,是来买馒头。”   陈小娘羞涩的点了点头。      第10章 重阳日,丐帮?(上)      “出门别姑娘,依依话肉麻。   待到重阳日,再来弄菊花。”   天刚蒙蒙亮,韩旭就爬了起来,贱贱的淫了手湿,大吼道:““老婆娘,小媳妇,起床,回娘家喽。”   刘三睡眼惺忪的从破屋子里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东边微亮,西边月亮高挂。不满道:“我说,旭哥儿,这天才刚亮,你鬼叫个啥?”   众乞丐们认真的整理了下装束,衣服虽然破烂,但今日却一丝不苟。此时见刘三,韩旭一身新衣服,不由羡慕万分。   “好啦,别羡慕了,等俺有钱了,买个十件,八件的一起穿俺身上。”刘三扬着头,得意道:“高兴了,就脱下一件衬衣,亵裤什么的赏给你们,哈哈哈。”   刘三带头,韩旭紧跟其后,老秀才走在韩旭旁边,一路走一路说。这拜祭场面,行有行规,马虎不得。   乞丐每个月都要上交月利钱给乞丐团头,而这团头就是老秀才所说的第五层境界“是丐非丐”中的一种,因为团头不用行乞,干的是管理活。   每逢过年过节,团头都会带领着乞丐们祭拜关二爷,这也是乞丐们最看重的“义”字当先的由来。而汴梁城却有两位团头,人称大当家,二当家。   转过御街,出了南城门,一路上乞丐是越来越多,浩浩荡荡,向十里外的关帝庙行去。   “这不是刘三嘛。你小子最近发财了啊,这衣服新买的吧?呦……还是福记成衣铺的。”   “这鞋也不错啊。”   “喂,刘三,你最近似乎又壮实了啊。老实讲,又祸害了多少只鸡鸭狗羊?”   “哈哈哈……”围观的乞丐们,哄然大笑。   “见笑,见笑。”刘三这一路上是乐呵呵的,熟人多得数不胜数,看来这家伙在这汴梁城的乞丐中,倒是颇有名气。   韩旭一行终于到了关帝庙。只见庙前一块巨大的空地,聚集了上千的乞丐,周围已近竖起了众多的旌旗,正迎风招展,气势十足。   “这TMD不就是丐帮大聚会吗?”   韩旭径自来到庙前。   关帝庙不大,只见正中间坐落着一座一丈多高的关二爷石像。右手青龙偃月刀,左手虚抚及腰长髯,锦袍带甲,丹凤眼杀气腾腾,整座雕像,栩栩如生。   石像前面的几案上,一排边的陈放着猪头,鲤鱼,蔬果,糕点……几案前是一座巨大的香炉,两支半人高的蜡烛照得庙里通明一片。   看着这雄伟的关二爷像,韩旭不由感慨万分,从古自今,就因为关羽的“义”字,被人们深深纪念,香火不绝。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旭哥儿,快过来。”刘三的叫换打断了韩旭的思绪,远远的老秀才正朝着韩旭招手。   “咋了?”韩旭跑了过去,只见乞丐们已经自觉的排起的队伍,几人一列,整整齐齐。   “时间不早了,快开始了,当家的马上就来了,你站我前面。”刘三说道“哦。”韩旭站在了刘三的前面,后面是刘三,老秀才,依次排列。   这里的视角极佳,韩旭的前面根本没人,虽不是正对着上面的关帝庙,但也不算太偏,可见刘三这原来的一伙人,还是比较有地位的。   整齐的十几列队伍,只有中间部分空出一丈的距离,正是容人行走之处。没多时,从队伍后面走来两人,通过那空出来的通道,径自走到庙前,转身。   远远看去,两人皆是身材高大,差不多三十多岁。左边一人,面容儒雅,身穿儒服长褂,一身文士打扮。而右边一人,却壮如小牛,韩旭本以为刘三算壮的了,可是和他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更加奇特的是,此人面色极黑,犹如黑炭。   “左边那人是大当家,秦大哥;右边那厮,是二当家,尉迟二哥。”刘三咐耳对韩旭低声说道。   韩旭不由好笑,明显感觉到这家伙说到尉迟二哥的时候,咬牙切齿。可见刘三对这二当家,心中颇有不忿。   “在下见过诸位兄弟!”秦大当家抱拳,开口大声说道。大当家身材瘦弱,颇似书生,但说起话来,却如雷贯耳,中气十足。   “见过大当家,二当家。”底下乞丐们回应道,千人之势,震撼不已。   “今日诸位兄弟到此,在下感激不尽。自大唐亡国以来,战乱不断,天灾**,孤儿寡母者,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秦某多谢诸位平日的辛劳,受尽白眼,忍辱负重,养活了汴梁城数千老小们……在此,请受秦某三拜。”   秦大当家说着说着,语气哽咽起来,带着二当家,抱拳遥遥向底下的千余乞丐们三鞠躬。   一番发自内心的感慨,令底下的千余乞丐们,不时断续呜咽起来。韩旭转头看了看老秀才,不由吓了一跳,只见老秀才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领导的长篇大论后,祭拜开始。   “一敬天地。”秦大当家高举酒碗,说罢,将酒洒向地面。   “二敬关二爷。”   “三敬天下苍生。”   三敬完毕,礼成。   但是,韩旭却见秦大当家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酒碗,抬头目视西方,眼神之中满是哀伤。似乎喃喃的说着什么,然后又将手中的酒洒向了地面。   韩旭感到很奇怪,这大当家的说了三敬酒,却明明洒了四碗酒。于是,左右看了看,底下的众乞丐们似乎也并未在意,难道他们已经习惯了这奇怪的“三敬四洒”?还是说,这乞丐的规矩就是如此?别具一格,不走寻常路呢?   敬完酒。秦大当家带着二当家,转身来到关二爷像前,恭敬的三叩首。将手中那半人高的香,插入那巨大的香炉。   轮到底下的乞丐们了,只见众人排着队伍,依次上前跪拜。   当轮到韩旭的时候,韩旭一跪而下,却半天不起身。心中默默许了个愿望,若关二爷真的在天有灵,那就好好保佑自己千年之后的家人与朋友。   晌午已过,重阳日的仪式结束。   秦大当家一挥手,大声道:“抬上来。”   只见几十个大锅,一坛坛的老酒,被抬了过来。   刘三吞了吞口水,说道:“旭哥儿,今个可以放开肚子大吃一顿了,往年除了过年,可从来没有这种场面。”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诸位兄弟请尽情畅饮,今个管够啊!”黑炭头二当家终于发话了,看上去也是个吃货。   “哈哈哈……”   乞丐们立刻数十人一锅,围坐了起来。窝里的肉是生的,生上火,装上水,自己炖。喜欢烤的,自己拿几块出来,直接架上。   刘三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嘿嘿一笑,小声说道:“咱窝里的可是黑狗肉,我让老刘头,特意给我留的。”   几杯好酒下肚,哥几个其乐融融,爽快的大声呼和着。整个庙前广场,到处可见这样的情景,真是热闹非常。   “刘三,你娘的,老子看你小子往哪躲?”   一声雷鸣般的大吼从远处传来。只见二当家黑炭头,正领着秦大当家向这边走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   一听这声音,刘三吓得一哆嗦,转身就想跑。   “娘勒个脚,你今个要敢迈出一步,老子打断你的狗腿。”黑炭头吼道。   韩旭莫名其妙,这二当家都底是个什么人物?咋平时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刘三,一见这人,犹如废材遇到那干渴了几十年的怨妇,只有逃命的份。于是乎,扭头询问老秀才,却见这老家伙正低头偷乐着。   刘三那刚刚迈出去的左脚,未待落地,就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呦……这不是尉迟大哥嘛?好久不见呐!小的刘三,见过您老勒。”刘三满脸媚笑的说道,此时原本哭丧的脸,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大当家而二当家来到了面前,乞丐们赶紧起身拜见。   秦大当家点点头,挥手示意不用拘束,转而席地坐了下来。   黑炭头一掌拍在刘三的肩膀上,声如洪钟,大怒道:“老子没你说的那么老。你小子跑啊,怎么不跑了?”   “跑?谁说我要跑了?哪个混蛋说的?”刘三佯怒,转身对着众人叫道。随即换上一副笑脸,上前提起坛酒,拍去封泥,献媚道:“小的这不是给您老去拿酒了嘛。”   黑炭头单手抓在酒坛口,一把从刘三手中接过,仰起头,咕咚咕咚的大灌起来。溢出的酒水顺着下巴直入衣襟,瞬间染湿一大片。就这一砸眼的功夫,半坛酒就下去了,这种豪气,吓得韩旭直咂舌。   “尉迟大哥真是好酒量,小的对您的敬仰实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刘三献媚道。   “噗……”   黑炭头正喝得爽快,一听此话,满口的酒水喷了出来。更巧的是,刚好喷在了刘三的脸上。看着刘三的囧样,黑探头用衣袖一撸嘴巴,哈哈大笑道:“对不住了兄弟,一时没忍住。老子倒奇怪了,你这还是刘三吗?几天不见,学问渐长啊。你这话跟谁学的啊?”   刘三尴尬的笑了笑,抹了把脸,正色道:“您老这就小看人了吧,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的我正每日苦读,想着来年考个状元回来。”   “哇哈哈哈”一片哄笑。   黑炭头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多日不见,你小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就你那几斤几两,这里的人,谁不知道啊?你奶奶的就和老子我一样,半肚子酒,半肚子屁。”   “得,还是您老哥了解我。”刘三一拍屁股,指着韩旭,说道:“呶……韩旭,旭哥儿,我们现在的头儿。”   黑炭头扭头看向韩旭,眼睛立刻瞪得向铜铃,讶然道:“哟……这是哪家的小娘们,长得还真是细皮嫩肉的。”   “哈哈哈”!刘三带头一阵大笑。   韩旭满脸黑线,自己虽然白了点,瘦了点,但也不至于像娘们啊,都长得像您一样,那这世界,不都成动物园了。于是,低头,再抬头,立刻换上一副娇羞状,呢喃道:“二当家的,你真坏,昨晚咱们还见过,这么快就忘了奴家哩。”   那表情,那声音。      第11章 重阳日,丐帮?(下)      满场寂静,随后是强烈的爆发。   “受不了了。”刘三笑趴了下来,以手捶地,不能自抑。   “呕……”   黑炭头只感到肚中一阵翻滚,将刚喝下去的酒全部呕吐了出来,吐得惨烈而悲壮。最后,直接吐趴到了地上。   “小子,老子真是服了你了。”黑炭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秦大当家在瞬间的失神之后,立刻恢复了过来,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奇的打量着韩旭。刘三虽然有点莽撞,但大事并不糊涂,甚至颇有点精明。而能够让刘三甘愿让出小头目的角色,看样子这韩旭不简单,更难得的是年纪如此之轻。   “韩兄弟真乃妙人呐。”秦大当家拍着手,对身边的韩旭笑道。   “大当家,说笑了。小子只是配合下二当家的。”见大当家发话,韩旭赶紧恭敬道。   秦大当家摇摇手,端起酒碗,敬向韩旭,说道:“好了,别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叫了。大家都是兄弟,我乃秦雨山,二当家尉迟雄,若韩兄弟不嫌弃,叫我秦大哥就行了。”   “那就见过秦大哥,以及趴在地上的尉迟大哥了。”韩旭也不客气,端起酒碗一口干掉。这些人都是豪爽之人,扭捏反而不美。   趴在地上的尉迟雄,鼻子嗅了嗅,一骨碌爬起来,跑到炖着的大锅边,大叫道:“好嘛,我就说昨晚的昨晚我带回来的那整只黑狗哪去了呢?原来又被你刘三拿来了,真不知道你小子给了老刘头什么好处,每次老刘头都将这黑狗肉留给你小子。”   说完,也不怕烫,直接用手,从窝里扯下块狗肉塞到嘴里。嚼了嚼,说道:“嗯,香,真香。熟了,都来尝尝。”   刘三嘿嘿一笑,来到锅前,拿起小刀,给众人分发了起来。   “哎……刘三,狗鞭……留……给我啊……”尉迟雄大嚼着狗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行了,知道呢。”刘三打了个哈哈。   秦雨山慢条斯理的吃着狗肉,瞥见身边的韩旭一直在喝闷酒,似乎情绪不高。于是,疑惑道:“旭哥儿这是咋了?似乎颇有心事。”   韩旭摇了摇头,喃喃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些事。今日又到重阳,“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是啊,遥想当年繁花似锦,如今却往事如烟,空留余恨。”秦雨山附和道。   整个喧闹的广场,唯留此二人默然不语,双双对饮,一碗接一碗。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直从晌午时分吃到夕阳西下。乞丐们纷纷起身告辞。   刘三喝得是双腿打颤,醉眼朦胧。步履阑珊的来到韩旭面前,打着酒嗝说道:“旭哥儿,我们该回去了。”   韩旭刚要回话,却见尉迟雄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上来一把扯住刘三,大吼道:“你小子又想跑,没那么容易,酒足饭包,来来来,我们正好大战三百回合。”   一听这话,刘三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半分。哭丧着脸,求到:“尉迟大哥,尉迟爷爷,你就饶了小弟我吧,小弟已经喝高了,手脚不便呐。”   “别废话,老子好多天没和你切磋了,双手痒痒得很,今个总算逮到你了。”尉迟雄叫嚷道。   “别啊,你看俺还要扛俺家的小祖宗旭哥儿回去呢,他喝多了。”刘三假意虚扶韩旭,不断的向韩旭打眼色。   “谁要你抗,我又没醉。”韩旭不爽道。   韩旭和秦雨山,一直用酒碗喝酒,虽说也喝了不少,但脑袋还算清醒。哪像刘三和尉迟雄两人呢,一直提着酒坛对饮。   “你看,你看,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又说胡话了吧。”刘三不断的朝韩旭使眼色。   看着刘三的眼色,再看看尉迟雄的身材,韩旭似乎明白了过来,心中不由大乐。正了正身体,大声道:“尉迟大哥,我没醉。刘三这小子私底下总是在我耳边吹嘘他的身手,说什么整个汴梁城就他最厉害,若不是生不逢时,他到很想和大唐第一好汉……李元霸,切磋,切磋。还说……”   刘三傻了眼,一把捂住韩旭的嘴巴,说道:“尉迟二哥,别听他胡说,旭哥儿真的喝多了,你看,竟说胡话了。”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刘三满肚子抱怨。   “他还说什么?”尉迟雄阴着脸,大怒道:“刘三,快放了旭哥儿,不然老子今个叫你爬着回去。”   刘三惴惴不安的放开韩旭,祈祷着这兄弟别再吭自己。   韩旭得意的看了眼刘三,歪着头假意回想了会,天真的说道:“三哥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说他最恨长得黑的人,尤其是那种黑炭头。还说幸亏我长得白,不然一定要教训教训我。”   “完了,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旭哥儿整天没个正经,满嘴瞎编,刘三这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小子,有种啊,三日不揍你,你小子都上房揭瓦了。”尉迟雄恨得牙痒痒,上前一把拽过刘三,吼道:“汴梁城你最厉害?你小子就喜欢揍俺?我让你小子吹。”说罢,一拳向刘三挥了过来。   刘三一低头,赶紧闪过。   “呦呵……还敢跑。今个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刘三知道今日是跑不掉了,摆开架势,豪气道:“尉迟二哥,你就放马过来吧。今个我刘三若是求饶,我就跟你姓。”   “有意思,老子就喜欢你这狠劲,别整天婆婆妈妈的。”尉迟雄一见刘三摆开了架势,立刻兴奋起来。说罢,大喝一声,犹如一头发狂的公牛,向刘三冲了过去。   两人拳脚相向,你来我往。   “嘭……嘭……”之声不绝于耳。   韩旭两眼冒光,一直认为刘三很厉害,但没想到刘三身手如此之好。   秦雨山表面仍然是一幅云淡风轻之态,但内心却颇为震惊。韩旭暗地一招无中生有,造谣生事,东南西北瞎吹一通,将刘三逼上了绝境。又一招激将法,激怒了尉迟雄。虽说尉迟雄原本就要和刘三切磋,但这样一来,两人就更认真了几分。面含微笑的点了点头,这小家伙越来越有意思了。   场上两人已经大战了数百回合。   刘三两眼乌黑,宛如熊猫。而尉迟雄却单眼中拳,黑不黑的,到没看出来,因为这家伙脸色实在是太黑。   这时,刘三抓住尉迟雄转身稍慢的机会,一脚踢在了尉迟雄胸口。尉迟雄小腿半步,嘿嘿一笑,双手紧紧抱住刘三的小腿,大喝一声,将刘三甩了出去。   “嘭……”刘三摔了个七荤八素,甩了甩头,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   “爽快……我说刘三,你小子长进不少啊,今个竟然都能踢到老子胸口了。”尉迟雄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笑道:“不过,我知道你小子这一脚没出全力,来来来,我们再来。”   “好了,好了,今个就到这吧,都早点回去休息。若是晚了,城门一关,我们就得在这庙里呆一宿了。”秦雨山打断了两人的比试。   “进不去就进不去,呆庙里有什么不好?”尉迟雄嘟囔道,闷闷不乐的样子,显然还没打爽。   刘三却如获圣旨,屁颠屁颠的跑向尉迟雄,嘿嘿一笑,说道:“多谢尉迟大哥手下留情。”   “哼。”尉迟雄冷哼一声。   刘三顶着个熊猫眼,狠狠的瞪了韩旭一眼,转而苦笑道:“我说旭哥儿,今个三哥可被你害惨了。”   “没事,没事,拿个冰块敷一敷就好了。”韩旭安慰道,但心里却是那个乐啊。   “嗯,也是”刚说完,刘三一愣,转头说道:“不对啊,这大热天的,哪有冰块?”   “有啊。”韩旭笑道:“那皇宫里肯定有,你去偷点,顺便晚上我请吃你刨冰。”   去皇宫偷冰块,那不是找死嘛。   “好了,好了,回去用点井里的冷水擦一擦。大老爷们的,这点伤算什么。”秦雨山笑道。   “就是。”韩旭附和道。   趁着天未尽黑,城门未关。一行人进入了汴梁城。   “老秀才,您老带人先回去,这旭哥儿和刘三随我一起,我这尉迟兄弟多日不见刘三,想念得很。”秦雨山呵呵笑道。   刘三一听这话,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而原本闷闷不乐的尉迟雄,犹如久旱逢甘霖,哈哈大笑起来。   瞧着刘三那吃瘪样,老秀才心里暗乐,说道:“哦,那大当家,二当家的,老夫就告辞了。”说罢,带着几人先行而去。   尉迟雄一把搂过刘三的肩膀,笑道:“行了,别哭丧个脸,白天喝得不尽兴。晚上老哥请你喝西域葡萄酿,五十年的那种。”   刘三立刻眉开眼笑,流着哈喇子,大叫道:“我要一桶。”   “行,就一桶。咱哥俩谁跟谁啊。”   两人搂着肩膀快速向前走去。   秦雨山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对韩旭说道:“走吧,旭哥儿,我们也快点回去。尝尝尉迟老弟珍藏的葡萄酿,不然去晚了可就没了。这家伙平时都不给我喝的,也就刘三合他的胃口。”   韩旭很疑惑,这刘三跟他们去也就算了,为什么也要自己去呢。甩了甩头,想不通就不想了,冲着那五十年的葡萄娘,也得赶紧跟上。      第12章 大唐功勋之后      御街向北直通皇城,越往北住的越是官宦贵族,街道边的房屋也渐渐的越显高大气派。但几人在御街中部转向西行,往城西方向而去。   向西走了盏茶时间,进入了一座老旧的院落,高大的府邸大门,却连个牌匾都没有。院子虽说旧了点,但却很大。   庭院里遍植丹桂,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沁人肺脾。   门房旧院,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古朴,悠远。   “当家的,回来了啊。”一年老的仆人迎了出来,恭敬的向秦玉山行了一礼。   “行了,老刘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吧。”秦玉山微笑道:“你看看谁来了?”   老刘头眯着眼向后望去。   “老刘头,我来啦。”刘三直接从尉迟雄后面跳了出来,上前紧紧抱住老刘头。   “呵呵,快放手,都快把老夫勒死了。”老刘头开心的笑道,摸了摸刘三的脑袋,欣慰道:“你小子,又壮了。好,好,好……”   “好了,好了,老刘头,快去弄点小菜,晚上俺们几个还要再喝上几盅。”尉迟雄等不及的说道。   老刘头呵呵一笑,点头称是,下去忙活去了。   来道正厅,点上油灯,秦雨山带着韩旭坐了下来,而尉迟雄则带着刘三去地窖搬酒去也。   “旭哥儿,从入门到现在,你是一句话也没说呢。”秦雨山面带笑意,颇似玩味。   韩旭打了个哈哈,揉了揉脑袋,洒然道:“可能喝多了,头有点晕。”事实上,他一直在猜测这秦雨山到底是何人。按理来说,秦玉山也就是个乞丐头,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买到这样的院子。   典雅,大气,古朴,处处透露着沉重。似乎就像一座古董,淹埋在岁月的尘埃中。   秦雨山身上流露的那种带点文青范的气质简直和这院子一模一样。   可以说,这院子彷佛就是秦雨山,秦雨山就是这院子。   不一会,刘三抱着一小桶葡萄酿走了进来。“嗵……”的一声放到桌上。   尉迟雄打开木塞,每人倒上一碗。鲜红的葡萄酒从桶里流出,醉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秦雨山端起酒碗晃了晃又闻了闻,才缓缓的喝了口,品了起来。动作高雅,充满贵族之气。砸了砸嘴,遗憾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酒是好酒,可惜没有夜光杯。失了份雅趣。”   韩旭学不来秦雨山的优雅,只知道是好酒,至于好在哪?鬼才知道。对他来说,这样的酒放在后世,想都不要想。别说喝五十年的酒了,十年的都没喝过。   刘三和尉迟雄二人,更是夸张。这边秦雨山和韩旭一碗酒才刚喝了几口,那两人已经三碗下了肚。   老刘头端上来几个小菜,花生米,炒鸡蛋,葱花豆腐,红烧鲤鱼,外加一大碗羊杂汤。   尉迟雄使劲的嗅了嗅鼻子,瞥了眼刘三,憋屈道:“老刘头,这黄河大鲤鱼俺跟你嚷了几天了,你都没做。这刘三一来,你就做了,啥意思啊?”   老刘头摸了摸光光的下巴,正色道:“因为他姓刘。”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呃……这也行?”   尉迟雄一愣神,今个总算明白了老刘头为什么总是对刘三特别关照,可是这算理由吗?歪着头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刘三,吃味的冷哼一声,拿起筷子就夹了块鲤鱼,不屑道:“老子还不是照样有得吃。”   小酒配小菜。没一会,桌上已是杯盏狼藉,尉迟雄拉着刘三喝酒划拳,俩人争得是面红耳赤。   秦雨山摇了摇头,离开座位,示意韩旭跟来。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有个石桌,俩人落座后,老刘头奉上茶水,转身而去。   韩旭皱着眉头,望着老刘头的背影,若有所思。   秦雨山见韩旭的疑惑的神情,于是开口问道:“旭哥儿似乎心里有很多疑问呢?”   “今晚的月色不错呢。”韩旭答非所问,莫名其妙的感叹了句。   感觉到韩旭似乎看出了什么,秦雨山叹了口气,正色道:“韩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秦某自认虽非圣贤,但也绝非小肚鸡肠之人。”   韩旭缓缓道:“不是小弟不想问,只是,打听别人私事终究不好,不问也罢。”   秦雨山呵呵一笑,说道:“旭哥儿想问的是,凭什么秦某区区一个乞丐团头,能住这样的院子吧?”   韩旭也不再扭捏,既然人家猜到了,索性开口问道:“没错,秦大哥似乎不仅仅是乞丐团头这么简单吧?”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秦雨山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其实这也不难猜,其一呢:这院子有些年头了,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其二嘛:地窖里有五十年的陈年佳酿,刚刘三提上来的时候,那酒桶上竟然有个小小的“贡”字,能写上这字的,自然就只有御酒了。其三嘛:老刘头看上去已过花甲之年,头发全白,但却面白无须,嗓音怪异,似乎是……”说到此,韩旭停了下来,注视着秦雨山。   “是阉人。”秦雨山接口道。   韩旭点了点头。   秦雨山微笑着目视韩旭半响,高深莫测的样子,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转而起身背负双手,来回踱步。好一阵子,下了决定,才缓缓道:“这事要从五十多年前说起……尉迟家是我秦家的世交,两家也算是大唐忠烈之后。大唐历经多年,我们两家也渐渐落魄,甚至几乎到了不为世人所知的地步……直到天赋英才的家祖出现,一心欲振兴大唐和我秦家。但内有宦官当道,外有拥兵自重的各大节度使。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秘闻啊。   韩旭这回可是吓尿了,这大唐的秦家和尉迟家,那还有谁?这TMD不就是大唐开国功勋,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秦琼,尉迟敬德嘛。   看着韩旭目瞪口呆的表情,秦雨山淡淡一笑,坐下来,喝了口茶,继续道:“祖父文才武略,虽说不能出将入相,但我秦家毕竟是功勋之后,祖父为官,又恰好大唐人才凋零,自然颇得圣上信任,些许赏赐还是有的。直到出了朱全忠这逆贼,**大唐后宫,最后更是废了我大唐哀宗。祖父没能救出圣上,阴差阳错救了当时年仅十多岁的小太监刘公公。”   “朱全忠在这汴梁登基称帝,自称大梁皇帝。祖父卖了秦家在洛阳的房产,和尉迟家一起来到这汴梁,这座院子是我秦家的一处产业。自从来到汴梁后,俩家暗中训练家丁,召集大唐忠烈之士,准备为圣上报仇,为大唐尽忠。”   “但朱全忠这狗贼自知罪孽深重,防卫森严,足不出宫城,几次刺杀失败后,祖父气得吐血而亡。而朱全忠做了六年的皇帝,却被他儿子杀了,也算是报应吧……接着就是一轮接一轮的改朝换代,后梁,后唐、后晋、后汉,直到现在的后周。家父一心复我大唐,但老天不公,多年来我们秦家和尉迟家四处奔走,散尽家财,越来越落魄,家父也郁郁而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秦雨山说到最后眼角带泪,神情落寞。   “为何这院子里只有秦大哥,尉迟二哥,以及老刘头三人呢?秦大哥的家眷似乎不在此处?”韩旭疑惑道。   秦雨山摇头苦笑,说道:“我和尉迟从小是老刘头带大的。秦家和尉迟家历来以大唐的保护神自居,当年祖上为大唐天可汗守卫寝宫,是何等风光。民间更是将我们秦家和尉迟家的画像贴于大门之上,成为我大唐家家户户的守门神。自此,我们两家世代留下家训,“永做大唐守护神,若大唐没了,我们两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韩旭大骇,弱弱问道:“秦大哥的意思是?”   “没错。时过境迁,大唐复国越来越渺茫。这些年,我们将仅有的一些家臣送了出去,四处寻找大唐皇族后裔。我和尉迟发过誓,若不能复我大唐,那就到我们这一代结束吧。这条路太难了,绝不再将这包袱留给我们后人……”   韩旭很不理解这古人的想法,但也不得不佩服秦雨山的坚持。坚持心中的理念才是最纯粹的人。   过去的终究会过去,大唐的亡国,更是其自身的原因。此时,他突然想起现在不是五代十国时期吗,那南边不是有个骚包词人李煜的南唐吗?于是,疑惑道:“大江南边的南唐,不是也姓李吗?会不会是大唐皇族的后人。”   “一群假借大唐吴王后代之名,只不过是自抬身份,以昭示自己是皇族之后,名门之后而已。”秦雨山呲之以鼻,不屑道。   转而,深吸口气,秦雨山又洒脱的说道:“事实上这些年我们都看开了,尽人事,听天命。能做多少善事,就做多少善事,尽力帮助那些无家可归之人。”   “这么多年下来,难道连大唐皇族后裔的一点消息都没有?”韩旭问道。   秦雨山摇了摇头,缓缓道:“中原战乱,一部分贵族世家跑到了蜀地,一部分地位不高的官宦士族南下过江,跑到了江南。还有些就归隐山林了。”   “不可能啊,多少应该有点皇族的消息啊,传说中皇帝不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嘛!直系的,旁系的,不都是老李家的后代嘛。龙种应该遍布大江南北才对。说不定那天高兴外出,宠幸了个平民小娘,留下了那么一俩个私生子,又不能接回宫,就只能藏在深山老林里了。”韩旭打趣道。   说着说着,只见秦雨山目光闪亮,双拳握得嘎嘎响,紧紧的盯着韩旭。   韩旭吓了一跳,汗珠子顺着脸颊就滴了下来,真是酒壮怂人蛋,竟然敢在这大唐忠烈之后面前调戏他的主子。于是连忙解释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雨山刚才的动作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此时见韩旭支支吾吾的样子,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说道:“旭哥儿,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雨山基本上不露声色,偶尔表面上露出的表情,却不带表他内心的想法。此时,不经意间,竟然流露出了少有的激动之色。   “我真没说什么,就是瞎扯而已。”韩旭赶紧解释。   “不是,你说了,你再说一遍。”秦雨山一把抓住韩旭的手,急切道。   韩旭见秦雨山似乎并没有找自己冒犯皇帝老儿事情的意思,于是面带疑问的说道:“我说私生子?”   “不是这个。”   “到处播种?”   “不是,不是,还要前面。”   “传说中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对,传说中……传说中……传说中……”秦雨山兴奋的站了起来,手舞足蹈,之后一把抱住韩旭,更是狂笑起来。似乎压抑多年的内心,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咳咳……秦大哥快放我下来。我不好这一口。”韩旭大叫道。这秦雨山表面上斯斯文文,儒雅不凡,却没想到这力气竟然比刘三还大,双臂紧紧箍着韩旭。难道他是螃蟹型的,肉都长骨头里去了?   秦雨山放下韩旭,朗声大笑,抱歉道:“为兄一时失态,让韩兄弟受惊了。”   韩旭抱着胳膊,龇牙咧嘴,疑惑道:“到底何事令大哥如此兴奋?”   “兄弟刚才说的是传说中,令为兄想到了一件传说中的事。”秦雨山解释道。   “传说中的事你也信?”   “空穴来风,并非无因。传说都是有一定的事实根据的。”秦雨山笑道:“而且,这是一件自唐太宗李世民时期留传下来的传说……”      第13章 大唐最神秘的传说      “这是一件自唐太宗时代留传下来的传说,但也仅仅只有大唐的开国功勋,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家族知道些。这几百年下来,叛乱灭族,这传说也就慢慢的被遗忘了。而我也仅是在小时后,无意间听到家父和尉迟叔叔提起过此事。若是韩兄弟今日未提到,我也早忘了此事。”秦雨山眉飞色舞,简直如年轻了几十岁。   韩旭的好奇心被调了上来,开口问道:“什么传说?”   秦雨山不置可否,精光闪闪的双眸盯着韩旭的眼睛好一会,颇带玩味的说道:“之前的话,我本对大唐复国已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才对你明言。而我这些年也确实压抑,今个也许喝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才向你吐露。但下面的话,你确定要听?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这是啥意思?这TMD摊上大事了。   看着秦雨山意味深长的笑容,韩旭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直跳。没错,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心里权衡了很久,人家复辟大唐之事,关你屁事,你活得不耐烦了;而另一个声音却嘶吼着,怕个鸟啊,复辟啊,这事多带劲,人活着是干嘛的?不就是轰轰烈烈一场嘛。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怕毛啊。   韩旭心里清楚,自己只不过多了千年的历史经验。若说逞逞口舌之能,恶搞恶搞,痛打落水狗还行;若要自己提着脑袋打天下,风险太大。再说了,历史上也没提到大唐复辟这件事啊,更加没有复辟成功啊。   虽说风险越大,利益越大。但关键是你要有那命去花。   “哈哈哈,旭哥儿多虑了。为兄不过是和你开了个玩笑,我相信旭哥儿是言而有信之人,我秦某人是不会看错人的。”看着韩旭左右为难的样子,秦雨山笑道:“好了,只是个传说而已,也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真的。而且为兄只是孩时听说,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看着秦雨山不像在说假话,韩旭不由大松了口气,此时回过神来,才发现后背上早已湿了大片,哭丧着脸,说道:“秦大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小弟的心脏实在承受不起。”   有些人就是表面上嘻嘻哈哈,不着边际,但脑袋中却是天马行空,计谋百出。秦雨山的心中,已经将韩旭归位此类之人。从今日韩旭的表现来看,虽然这小子说话乱七八糟,但无论从观察力,还是用计来看,他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秦雨山很矛盾,一方面希望韩旭能帮自己,就算现在不行,那将来就不一定了。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事情和能力都是被逼出来的。而另一方面,却又不想韩旭也背上自己那份沉重包袱,因为从心底来说,他很欣赏,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望着韩旭那好奇的眼神,秦雨山端起茶润了润嗓子,淡淡道:“传说当年一代英主,天可汗唐太宗,请袁神仙推测大唐国运,写下著名的《推背图》。据祖上所说,当年袁天罡推测大唐会繁荣无比,但同时也会有数个劫难,若是躲不过去,那将大厦倾覆。唐太宗未雨绸缪,在凌烟阁功臣之后中,各选出二十四名天才少年男女,再加上自己的一个皇子,由袁天罡带着送出了长安城,去了一个叫护龙山的地方。唐太宗希望将来在大唐危难的时候,这护龙山的皇子带着那些功臣之后,能够如当年自己带着那些二十四功臣一样,出山力挽狂澜,延续大唐江山的辉煌,让大唐江山世代永固。”   听到此时,韩旭早已惊骇莫名,这唐太宗李世民也忒牛B了吧,这也想得到?但是仔细想想李世民的为人,说不定还真有这可能。不由喃喃道:“唐太宗一方面是想保护大唐的江山;而另一方面,却是在保护这些功臣之后,给那些功臣保留一丝香火。他在的时候自然能保护这些功臣家眷,若是他不在了,难保自己的后代不会对这些功臣之后行抄家灭族之事。唉……如此重情重义的帝王能有几人?”   秦雨山对韩旭真是越来越满意了,自己一开始也只是以为李世民在保大唐的江山,刚才在想了好一会后,才明白李世民的另一层含义。却没想到韩旭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那为什么在大唐将亡之际,没看到护龙山的人出山呢?”韩旭疑惑道。   “不知道”秦雨山遗憾的摇了摇头:“也许那真的……只是个传说。”   “那护龙山在何处?”   “不知道。”   “呃……”   “大唐的地图上并没有标出这个地方。我们的祖上也不知道,估计只有唐太宗和袁天罡知道。”秦雨山似乎下定了决心,坚定的说道:“不管怎么说,都要去找找看。无论那是不是传说。”   秦雨山返回屋子,将剩下的酒又拿了出来。而此时刘三和尉迟恭早已醉倒在桌子上,正呼呼大睡。   意气风发的秦雨山拉着韩旭继续喝酒,谈天说地。他感到今晚是自己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晚,倾吐了多年的内心,又找到了新的方向。   说到兴奋之处,遥想大唐峥嵘岁月,韩旭醉性大发,放声嘶吼:“遥远的东方,辽阔的边疆,还有远古的破墙,前世的沧桑,后世的风光,万里千山牢牢接壤,围着老去的国度,围着事实的真相,围着浩瀚的岁月,围着**与理想,迷信的村庄,神秘的中央,还有昨天的战场,皇帝的新衣,热血的樱枪,谁都甘心流连塞上,围着老去的国度,围着事实的真相,围着浩瀚的岁月,围着**与理想,朦着耳朵,那里那天不在听到在呼吼的人,朦着眼睛,再见往昔景仰的那样一道疤痕,留在地壳头上。”   院子里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给这古朴的秦家大院添加了勃勃生气。   韩旭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宿醉不好受,用手使劲拍了拍脑袋,才总算有点清醒。此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回想起昨晚在院子里喝到深夜,最后好像直接趴地上睡着了。看样子是秦雨山将自己弄到屋子里来的。   拉开房间大门,明亮的阳光刺得眼睛几乎都争不开来。   “哟……旭哥儿早啊。”老刘头见韩旭走了出来,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   “刘叔,早晨。”韩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一觉都睡得太阳晒屁股了,还早?   老刘头放下手中的扫帚,带着韩旭去洗漱一番,端上早点,说道:“昨个你们喝了那么多酒,喝点粟米粥清清肠胃,一直温着呢。”   韩旭道谢,一口气喝了大半,问道:“秦大哥他们呢?”   “在后院练武呢。一大早,尉迟家的那个浑球就非要拉着三儿去切磋。”老刘头笑道。   一听这话,韩旭立马来了精神,几口喝完,就向后院跑去。后院在哪呢?不管了,反正朝着前院相反的方向就对了。幸好这院子不是皇宫大院,没走多远,就听见尉迟雄传来的“喝哈”之声。   一进后院,韩旭傻了眼,院子的四周是品种诸多的菊花,此时正是秋菊绽放的时节,黄灿灿的一大片。菊花在大唐那是国花般的存在,就连那个造反的莽夫黄巢,都留下了那首著名的:“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后院中间是个巨大的演武场,青石地面,左右摆放着数个石墩子,整整齐齐的两排兵器架,立着各式刀枪剑戟,有些还特别的奇形怪状,韩旭是见都没见过。   见韩旭走了进来,坐在石桌边的秦雨山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倒上杯茶,俩人就看着尉迟雄和刘三的切磋。   “昨夜,你唱的什么?”秦雨山问道:“听上去有点怪,很沧桑。”   韩旭喝了口茶,淡淡道:“有一种浮华叫过眼云烟;有一种伤感叫沧海桑田。”   在秦雨山看来,韩旭的表情极其淡然,彷佛看透了人世间的沧桑。这话若是七老八十的说出来,他不觉得什么,但出自韩旭这十几岁的少年之口,倒是真怪异了,难道这小子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管怎么说,秦雨山对这话很是赞同,或者说很有感叹,似乎说的就是大唐。他看向韩旭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看不透。   今早的打斗,骚包的尉迟雄全副武装,穿着一幅唐倪甲,手提青龙偃月刀,极其威武不凡。韩旭咋舌不已,估计这一身就有百十斤重,真TMD不是人,不累啊?反观刘三就寒碜多了,一柄熟铜棍,再无他物。   青龙偃月刀在尉迟雄的手中发挥得淋漓尽致。撩、劈、砍、抛、削、抹、剁、挑、斩,一招接一招的向刘三攻去,大开大合,招威式猛。颇有勇往直前,刀出无悔之势。   而刘三,一把熟铜棍也舞得虎虎生威,但并不和尉迟雄力拼,走的是刚柔并济的路子。   从力量上来看,尉迟雄明显技高一筹,但悲催的是今个这挫人穿上了那么重的唐倪甲,原本就不如刘三灵活,此时大战几百回合后,早已气喘吁吁。   一连串的力劈华山后,尉迟雄跳出战圈,大怒道:“娘的,不打了,就知道躲,不爽快。”   刘三嘿嘿一笑,将熟铜棍往兵器架上一插,气喘吁吁道:“谁让你穿得跟王八似的,你以为这是在马上冲锋呢?”   两人来到桌前,提着茶壶就是一阵猛灌。   尉迟雄在秦雨山的帮助下,脱了那身走起来“哐啷,哐啷”响的盔甲,忿忿不平道:“等下再来,老子今个还不信教训不到你小子了?”   刘三满不在乎,打趣道:“尉迟二哥,依我看,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您怎么不去找秦大哥切磋呢?”   “无耻,就你还手无缚鸡之力?再说了,老子就愿意找你,你管的着嘛?”尉迟雄双眉倒竖,两眼圆睁。   “你不就是打不过秦大哥嘛,也只能在我身上找点自信。”刘三大笑道。   “哼……”   尉迟雄冷哼一声,但却没否认。   韩旭大奇,盯着秦雨山左看右看,还伸手涅了涅他的胳膊。但怎么都看不出这秦大哥在武力值上竟然比这壮如小牛的尉迟雄还高?   尉迟雄见韩旭奇怪的表情,洒然道:“旭哥儿,别看了。我的确不是秦大哥的对手,这没啥不好意思的。秦大哥天赋好,练的又是内家拳,我们练的是外家拳。”   “小三,走,我们再去练会。”尉迟雄将手指涅得咔咔直响。   “噗……”   韩旭将口中的茶喷了出来,尼玛叫什么不好,叫小三,不由一阵恶寒。   “不去。”刘三立刻否决。   “走啦,一只烧鸡。”尉迟雄直接去拉刘三。   “两只。”   “行,好说。”   “那三只?”   “娘的,还讨价还价。只有两只。”   “两只就两只吧。”   这哥俩搂着肩膀,向演武场中央走去,一路上讨价还价。      第14章 天下第一帮      秦雨山悠闲的端着茶杯,注视着场中两人的拳脚相斗,但眼光却留意着韩旭,自从这小子听到自己会内家拳后,就一直的盯着自己。心中已猜出几分这小子的想法,不由好笑。   此时韩旭的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一会喜形于色,一会却又暗自皱眉。这古人的家传武术一般都是什么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自己若开口向秦大哥学拳法,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呢?   既然遇到,那就不能错过。顺手牵羊,雁过拔毛,这才是自己作风。一番内心的纠结,最终,还是厚脸皮占了上风。于是,搓了搓手,媚笑道:“秦大哥,小弟有一事情相求?不知秦大哥……”   “哦?何事?只要秦大哥能办到的,一定替兄弟办到。”秦雨山装作不知,好奇的问道。   “就是……那个……”   “到底何事啊?这婆婆妈妈的可不是兄弟你的性格?”秦雨山呵呵笑道。   看着秦雨山那精明的眼神,略带笑意的脸庞,韩旭估计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于是道:“就是……那个……您知道的?”   “呵呵,我知道的?我知道什么?”秦雨山面带微笑,继续装糊涂。   “我想跟秦大哥学武。”韩旭咬咬牙,豁出去了。说罢,神色紧张的看着秦雨山,心中七上八下的。   秦雨山不置可否,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韩旭静待秦雨山的答复,两人眼神数次交流,直觉这段时间,似乎就是一个世纪,太漫长了。   “也不是不行。”秦雨山终于开了口,但皱着眉,说道:“不过……”   韩旭大喜,立刻接道:“不过要拜师是吧?这好说。”说完,就给秦雨山倒满茶,双手递上,正欲下拜却被秦雨山给阻止。一颗心瞬间跌道了低谷。   见韩旭一脸的失望,秦雨山哈哈大笑,感觉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于是,继续打趣道:“这拜师嘛就算了,我不收徒弟。传你些粗浅的把式,当然不是问题……不过……一呢我要看看你的身体,没有一定的天赋,是学不了内家拳的;这二呢,给我一个教你的理由。”   韩旭松了口气,立刻上前,拍着胸脯,自信的说道:“这身体虽然瘦了点,但肯定没问题。”   秦雨山抬手,从头到脚的涅了涅韩旭,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瘦了点,但骨骼还行。至于能练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的天赋了。”说完,还指了指韩旭的脑袋。   “那第二个,教你的理由呢?”秦雨山接着说道。   韩旭嘿嘿一笑:“身体强了,在这乱世才能更好的生存,只有我欺负别人,别人欺负不了我。”   “你小子就知道逞勇斗强……好吧,你也算是个老实人,算个理由,但是这还不够。”秦雨山大笑道。   “保护弱小,解救天下苦难之人。”韩旭换上一幅悲怜世人的圣贤之态。   “假了,我不信。”秦雨山没好气道。   “尼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韩旭暗道,于是低头继续冥思苦想。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大喜道:“这样吧,我给秦大哥出个主意,就当是个理由。来换秦大哥教我武艺,可否?”   秦雨山来了兴趣,好奇道:“哦?你说说看。”   “我若说出来,秦大哥又说不够怎么办?”   “呵呵,就算这样,那你也要说说看啊。不说可就没机会了。”秦雨山得意道。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韩旭无奈道。   “哈哈,谁让你小子太狡猾呢。”秦雨山笑道。   “护……龙……山。”韩旭一字一顿,正色道。   秦雨山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疑惑的问道:“难道你知道护龙山在哪……不可能啊。”   韩旭嘴角上翘,心中暗道:“怎么样?还怕你不上钩。”   “好,若是你知道,那我就当这是个理由。”秦雨山见韩旭不松口,暗道:这小子果然精明的厉害。   “不知道。”   “啥?不知道,那你说什么?”   “我说过是出一个主意,也就是有办法帮您老找到护龙山,当然前提是那传说中的护龙山要真的存在。”   “那你说说看。”   韩旭整理了下思绪,缓缓道:“凭秦大哥您那几十个家将,若要找到护龙山,不知道要何年马月。除非运气真的是好到爆,或者真的是老李家上天保佑了。”   “那怎么办?”秦雨山问道。   “多加派人手啊,没有别的办法,人多力量大嘛。”韩旭理直气壮道。   “这也算?我哪来的那么多人,若是有,我也早都派出去了。”秦雨山真是无语了,没想到韩旭说的是这个办法。   “汴梁城有多少乞丐?”韩旭提醒道。   “上次你不是见过了嘛?若是全算上的话,估计也有二千多人吧。”秦雨山若有所思,转而“嘶!”的一声大吸一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   韩旭点点头,正色道:“汴梁城有两千多乞丐,那洛阳城呢?长安城呢?全天下又有多少乞丐?”   秦雨山疑惑道:“秦某不才,受平日弟兄们的爱戴,虚居团头之位,这汴梁城的乞丐多少还听秦某之言。可是这和洛阳,长安的乞丐有何关系呢?再说,我若让汴梁城的乞丐去寻找护龙山,他们身无分文,离了汴梁城都不知如何活下去。”   “秦大哥此言差矣,既然您的抱负是复兴大唐天下,那就更当要以全天下去看,绝不能拘泥于一个小小的汴梁城。洛阳,长安的乞丐团头今日不是秦大哥,难道将来就一定不能是秦大哥了吗?”韩旭越说越激动,抛出了那巨大的诱惑,继续引导着秦雨山:“天下乞丐是一家。”   “秦大哥要做就要做汴梁,洛阳,长安,乃至全天下的乞丐团头,建立全天下乞丐们的帮会。天下那么大,又年年战乱,这乞丐至少也有数万之众。有哪个帮派有这样多的人?所以,这就是“天下第一帮”。”   韩旭的话如雷贯耳,醍醐灌顶。为秦雨山打开了一幅新的天地,此时的秦雨山也变得面红脖子粗,直喘着粗气,体内激情一下子被点燃了开来。   “啪……”   激动的秦雨山,不由自主的涅碎了手中的茶杯,双手抖动不已。   本来只是引导秦雨山,却没想到韩旭自己也被自己给带动了起来,平复下内心的波动,接着说道:“第一步,先从汴梁开始,建立汴梁城乞丐们的帮会,然后一举清除汴梁城内的其他帮派,最少要让他们不能以我们为敌,先在这里打下我们的根基。   第二步,既然成立帮派,那就要生存。码头车行,茶馆酒肆,青楼客栈,这些肥的流油的地方,全部要在我们的保护之下,让他们交保护费。虽说这样无耻了点,但就算不交给我们,他们也要交给别的帮派。我们可以少收点,权宜之计嘛。这样帮会就有了钱财,有钱好办事,不仅能养活更多的乞丐,还能去做一些我们想做的其他事。   第三步,从汴梁开始,洛阳,长安,然后整个中原,最后南下江南,北上辽国。将我们的帮派建立成全天下最大的帮会……丐帮。”   一个巨大的蛋糕摆在了秦雨山面前,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一个脱光了的绝色美女,摆在你面前,上还是不上?这就真不是问题了……   “嘭……”   “好一个丐帮。”秦雨山激动万分,一掌下去,厚厚的石桌被拍了个粉碎。吓得韩旭立马呆若木鸡,尼玛这力量也太恐怖了,怪不得尉迟雄那怪物都说不是秦雨山的对手。   “大哥,啥事?”尉迟雄,刘三听到巨响,停手赶了过来。   “啊……”秦雨山如打了鸡血般,双目通红,仰天大吼。   刘三见情况似乎不对,一把拉过韩旭,将其置于身后,紧张的看着秦雨山。   韩旭给了刘三一个安心的眼声,心中却十分欣慰。得,这哥们没得说了。   终于秦雨山平息了波澜起伏的内心,哈哈大笑,将韩旭刚才所说一一告知了尉迟雄和刘三。   刘三松了口气。   却没想,尉迟雄竟然比秦雨山还夸张,举起巴掌就要向桌面拍去,却发现桌子早已被秦雨山给拍塌了。无处发泄的尉迟雄嚎哭起来,直奔演武场中央,拿起青龙偃月刀,一个人发泄起来。   表面上恢复平静的秦雨山,从屋里搬出来张桌子,放上拿来的纸笔,亲自磨好墨。推给韩旭,正色道:“旭哥儿,秦某生平从未求过人,今日拉下这张老脸,请你将心中想法一一写下来。今生我秦某,绝不负你,必将生平所学倾囊相受。”   “秦大哥,您严重了,认识你们几个英雄豪杰,才是我韩旭的荣幸。”韩旭难得的谦虚道,说罢,拿起笔,文绉绉的写了起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孤儿寡母着,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今新立丐帮帮会,如下组织:“帮主一名副帮助一名传功长老,执法长老四大九袋护法长老仁、义、智、信、礼、勇六大分舵八袋弟子七袋弟子记名弟子“写完,似乎不过瘾似的,开始接着胡诌起来。   “订立帮规二十八条,以为丐帮行事法则:第一条。凡我丐帮弟子,不得以下犯上,背叛帮主。   第二条。凡我丐帮弟子,不得泄露本帮机密。   第三条。凡我丐帮弟子,不得**匪类,勾结妖邪。   第四条。凡我丐帮弟子,不得恃强欺弱,擅伤无辜。   第二十八条。凡我丐帮弟子,以上必须遵守,否则全帮共讨之。”   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全部写完,韩旭合起纸张,在封面上写下“丐帮”两个大字。幸亏这身体的记忆还在,手也没太生疏,繁体字还能写下去,不然可就糗大了。   将草稿递给秦雨山,笑道:“就算将来秦大哥不能实现心中所想,那这一个丐帮也足以让秦大哥名垂青史。”事实上韩旭从头到尾都没有写上一个关于大唐,或者忠于大唐的内容,更多的写的侠义,为国为民。至于为什么?也只有韩旭自己知道。   秦雨山双眼泛泪,双手郑重其事的从韩旭手中接过那一叠纸张,认真研读起来,从头到尾的翻了好几遍,不断的重复着:“好,好,太好了。”   “哈哈,丐帮竟然是出自老子之手。”韩旭大乐,转而却暗惊:“尼玛,这丐帮难道是TMD为复辟大唐而来的啊?”      第15章 大柔术      秦雨山一门心想的扑在了那一沓纸上,时而仰身大笑,时而皱眉苦思,完全将答应韩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兴奋异常的尉迟雄在发泄过后,又拉着刘三出去喝酒去了。嚷嚷着一定要一醉方休,在他的世界里,一半是武艺,一半是好酒,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咳咳……”韩旭假咳。   “咳咳……”   “嗯?旭哥儿,咋了?嗓子不舒服?”秦雨山终于抬起来头,关心道。   韩旭心里那个憋屈啊,这不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嘛?无奈提醒道:“秦大哥,自古有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喝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你懂的吧?”   秦雨山轻轻放下手中那被他视天书的“丐帮宝典”,疑惑道:“你说的这些秦某当然明白,可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阿希吧。”韩旭纠结的抓着头发,真是欲哭无泪:“秦大哥,你是我亲哥。内家拳啊,你答应的啊。你不能拔吊无情,提了裤子就不认账啊。”   秦雨山看着韩旭夸张的表演,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安慰道:“得,你秦大哥一时把这事给忘了。但这不能怪我,谁让你提的主意太吸引人了呢。”说罢,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本破书,随手甩给韩旭,说道:“呶,给你。我秦某人说话,从来说一不二。”   韩旭赶紧一把抓过那破书,这书有些年头了。只见封面上三个小纂写的大字……“大柔术”,继续翻开,一幅幅人物图像,有坐,有立,伸手,抬腿,扭曲婉转,有的画面竟然将人体扭成球形,夸张之极。   韩旭苦笑不已,将那“大柔术”直接拍在了桌子上,抱怨道:“秦大哥,你玩我呐……随便给点刀法,枪法也好啊,你就拿本破“瑜伽”给我啊,这玩意满大街都是啊。”   “什么瑜伽?这“大柔术”怎么可能满大街都是?难道你不想学这个?”秦雨山不明所以,好生奇怪,刚刚还一门心思想学内家拳的韩旭,怎么就突然间不感兴趣了呢。   “不学。”韩旭坚定道。   “那你要学什么?”   “降龙十八掌……”   “嗯?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挺霸气的。不过,这降龙二字可不能乱说啊,犯忌!”秦雨山茫然了。   “呃……丐帮帮主怎么能不会这个?难道是后来才有的?”韩旭转念一想,MD乱了乱了,只好退而求次,说道:“那学打狗棍法!”   “打狗棍法?这到是有。”秦雨山点点头。   “对,就这个,一招天下无狗,带劲啊。”韩旭连比带划,手舞足蹈,完了,眼巴巴的望着秦雨山。   “不过,这打狗棍法要学吗?这汴梁城的乞丐都会啊,你确定要学?”   “都会,怎么可能?诓我的吧。我当然要学这个打狗棍法。”   秦雨山满肚子疑问,拿棍子打狗,真的要学吗?但见韩旭那坚定的眼神,于是摇了摇头,起身在后院里找来根竹棍子,随手挥了几下,说道:“拿去吧,见到狗冲过来,直接去敲就行了。”   “嘭。”   韩旭一头栽倒在地上,吭爹啊!这丐帮怎么能没有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棍法呢?怎么可以没有呢?这不按规矩出牌啊!于是,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无力道:“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秦老哥,你到底练的什么呢?”   秦雨山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指着桌上的“大柔术”,笑道:“不就是给你的“大柔术”吗?”   “好吧,说白点,我就学你刚才那种能一掌拍碎石桌的武艺。”失去了对降龙十八掌的希望,韩旭只能来点直接的了。   秦雨山哈哈大笑,终于确定了韩旭所想,再次指向桌上的那本破书,说道:“那些都出自那本“大柔术”,这也怪我没说清楚。”   于是,秦雨山将这内家功法“大柔术”的来历一一道来。当年秦雨山祖上胡国公秦琼……秦叔宝,一生戎马生涯,历经二百余阵,屡中重疮,前后出血数斛,晚年身体病重僵硬,常常卧床不起,名医亦素手无策。李世民无意间听得少林寺有一套达摩祖师留下来的功法,能活血化瘀,延年益寿。于是,凭着当年少林十二棍僧救唐王时和少林寺建立的良好关系,求得少林方丈的同意,将此“大柔术”抄录下来,给秦叔宝练习。最终这本“大柔术”成了秦家世代相传的武学。   韩旭一把将“大柔术”拿到手中,流着哈喇子,认真研究了起来。   秦雨山解释道:““大柔术”上卷是吐纳之法,是为内家之基础。下卷乃身体柔韧,骨骼强健之法,是为长生之道。”   接下来,连着几天,秦雨山一直在研究“丐帮宝典”,不明白之处就拉着正打坐练气,或者一动不动柔韧身体的韩旭请教一番。搞得韩旭是无奈之极,总想着赶快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安安静静的去研究研究这神奇的“大柔术”。   于是借口要照顾老秀才几人,总想着溜回去。而秦雨山却总是不如他愿,以丐帮事大为由,硬把这小子给留了下来,并且让尉迟雄和刘三将老秀才也接了过来。其他几个乞丐则直接分到了别的小团伙。   这样韩旭也没辙了,和刘三,老秀才安安静静的住在了秦家大院。唯一的好处是,每天一早,秦雨山还算义气的给韩旭讲解点这吐纳之法。不过,几天下来,韩旭除了感觉身体轻松,柔韧性更好了些,什么吸气,吐气,全然毫无感觉。   韩旭静坐于前院,身前放着那本破旧的《大柔术》,心中默念:盘膝而坐,掌心向天,拇指食指并拢;体会一吸一吐,意随气动,感悟自身。   半个时辰后。   “噗嗤。”   “啊……老天你又玩我的吧?”韩旭烦躁的扯着头发,坐了半天,气是丁点没感觉到,倒是憋出了个轰天臭屁。恶狠狠的一把抓起那破书,揣入怀中。   “小三,小三,你个家伙死哪去了?”扯着嗓子,韩旭就在院里大吼了起来。   “旭哥儿,别叫了。刘三被二当家一大早就拉出去了。”老秀才听到韩旭的叫声,从书房里赶了过来。自从来到这秦家大院,老秀才早就换下了那身吉祥装,此时穿着一身儒服长褂,到也颇有点文士风范。秦雨山一甩手,直接把他当作了师爷,让他整天闷在书房里按照韩旭的宝典,起草着各类文书。   “那秦大哥呢?”   “老夫不知,是否要去问问老刘头。”   “算了,我出去下。”韩旭转头就走。   “你去哪?”老秀才急忙问道。   “西天……”      第16章 那一碗胡辣汤的风情(上)      “一大早的,都跑了出去,老子也出去转转,闷都闷死了。”韩旭忿忿不爽,自言自语道。   出了秦家大院,竟然有了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似乎那古老的大院把自己都憋成了老古董。一路向东,不一会就到了那宽阔的御街上。   街上的小贩早已摆开了架势,冒着热气的各式小摊前,三三两两的围坐着老少食客们,吃着豆花,面皮儿……   嗅嗅……   这是什么味儿?一股香中带辣的味道,直扑韩旭的鼻子。跟随着这辣味,韩旭来到了一个小摊前。   “这位小哥,来碗酸辣汤?俺这可是地道的羊骨熬出来的?”小摊贩一脸微笑,顺手接开锅盖,拿着大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热情的问道。   稀稀的粥里面,偶尔见到些肉末,深红色的样子似乎又加了醋,闻这味道还有点胡椒的辣味。   “尼玛,这不是胡辣汤嘛?”韩旭大叫道,虽然不如后世的材料丰富,但这典型是胡辣汤的原型啊。   留着口水,砸了砸嘴,韩旭爽快道:“掌柜的,来上一碗。”   “中……小哥稍后,一会就好。”小贩熟练的拿着大勺从窝里舀上一碗,撒上葱花。   “呃……”韩旭把手伸入衣襟摸了摸,除了那本破书,一个铜板都没有,一时兴起出门,竟然连几个铜板都没带。回归本色,乞讨一下?可这身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是乞丐啊?吃霸王餐?似乎这是个好主意。   “小哥,来啦,趁热吃,凉了就没味道了。”小贩将胡辣汤端到韩旭的面前。   “这个……”   “没事,吃完再给钱,看小哥这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呐。”小贩爽快道,说完,又去忙活去了。   “对老子不差钱,差的是没带钱。”   韩旭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真是出门遇贵人啊。下雨天,遇人送伞;上墙头,遇人递梯子。   “喂,赵兄,这里。”韩旭向远处的熟人挥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茶馆遇到的那位赵芸,赵兄弟。这回可有人付账了。   赵芸还是那副潇洒样儿,远远的见到,似乎有人向自己打招呼,于是走上前去。   “原来是韩兄,多日不见,韩兄可好。”赵芸抱拳,向韩旭打了个招呼。   “是啊,是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来我都和赵兄十多年未见了,甚是想念得紧。”   赵芸脸色立刻红了起来,低斥道:“韩兄再说笑,赵某就不客气了。”   听到此话,韩旭不由想起那日赵芸的身手,估计自己这小身板人家一脚下去,就算不是半身不遂,那也要在床上躺个十年半载。可是一见到赵芸,韩旭就想调笑几句,明知道这家伙是个伪娘,却不由自主的想亲近。   “赵兄,消消气,我就这挫样。”韩旭起身将赵芸拉到桌前坐下,说道:“今个,我请客。”   转而向小贩叫道:“老板,再来一碗。”   “好勒。”小贩虽然听不懂老板是啥,但韩旭的意思还是明白了,立刻端了碗胡辣汤上来。   韩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这味道不如后世的美味,但胜在纯天然,不含地沟油。   “别客气,吃啊。”韩旭喝了几口,却见赵芸看着胡辣汤发呆,于是问道:“不喜欢?”   “不是。”赵芸赶紧否认道:“只是好多年没吃这酸辣汤了,一时感慨罢了。”说罢,拿起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不时还拿出一块手绢擦一擦那小嘴巴。   赵芸吃了几口,却见韩旭一直盯着自己发呆。于是再也吃不下去了,放下勺子,红着脸微怒道:“你吃你的啊,盯着我干嘛?”   “呃……”韩旭赶紧低头几口喝完,笑道:“其实我猜你父亲一定是个大红脸。”   “嗯?你怎么知道?”赵芸疑惑道。   “这当然,本公子,上知天文日月星辰,下知地理山河百态;前知数万年风光,后知千年人间;微微掐指一算,自然知道您老爹的音容笑貌。”韩旭掐着指头示意道。   “什么音容笑貌?胡说八道。”赵芸气道:“骚蕊啊,用词不当,用词不当。”韩旭赶紧打了个哈哈,解释道:“其实嘛,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看你啊,动不动就脸红,所以你父亲一定是个大红脸。”   “哼……满口油腔滑调。”赵芸不满道。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别生气,快吃。小的给您赔不是啦。”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赵芸看都不看韩旭,随口说道。   “真不吃了?”   “不吃。”   “你不吃,我吃。”韩旭将赵芸的碗端了过来,两大口喝完,含糊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就是浪费,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呢……嗯,香,真香……这小贩子也不厚道,给帅哥的汤加的料都多点。”   “你……你……你……”赵芸本想阻止,但却晚了一步,自己的汤全被韩旭给喝完了。   “你什么你啊?没听过,节俭光荣,浪费可耻吗?赶紧付钱。”韩旭打岔道。   “你……”赵芸心里那个气啊,这人真是太无耻了,明明说的是他请客。这转眼间就要自己来掏钱。   韩旭俯身靠了过来,在赵芸的耳边轻声道:“小声点,我没带钱。”说完,还作贼似的左右看了看。   那热气直扑赵芸的耳垂,脸红到了耳根,一时呆立在了当场。   “喂……别发呆啊,赶紧给钱啊,我真没带。”韩旭低声急道。   “哦。”赵芸伸手摸了摸,摇了摇头,委屈道:“我也没带钱袋。”   “哦卖噶,你……你说你真是的,你上街怎么能不带钱呢?你又不是缺钱的主。”韩旭纠结道。   “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没带,还说请客呢。”赵芸大声道。   “啊呦喂,我说你小声点不行啊?”   感觉到这边似乎有什么问题,小贩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等下别说话,看我眼色行事。”韩旭急忙道。   “两位客官,这酸辣汤的味道中不中?”小贩一边拿着抹布擦着桌子,笑呵呵的问道。   “中啊,那个非常的中。”韩旭起身佯装在怀里摸了摸,不断的用眼神示意赵芸先走,却见赵芸无动于衷,呆呆的看着自己。   “真是笨得跟猪一样。”韩旭暗骂。于是,突然一把拉起赵芸,吼道:“跑啊。”   “喂,给钱啊,别跑,给老子站住。”小贩急忙追了出去。   韩旭拉着赵芸在人群中如泥鳅般穿来穿去,而小贩却似乎狠了心似的,一定要抓住这两个吃霸王餐的龟孙子,一路追了过来。眼看着小贩越来越近,而韩旭却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赵芸这时才回过神来,向前赶上几步,拖着韩旭跑了起来。俩人穿街过巷,没一会就将小贩甩得无影无踪了。   “停,停……老子不行了。”韩旭扭头见小贩已经没了踪影,喘着粗气道。      第17章 那一碗胡辣汤的风情(下)      赵芸停了下来,赶紧甩开韩旭的手。却见韩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舌头如死狗般伸在外面喘气,不由笑得前仰后合,说道:“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霸王餐呢。今个这事还真是有趣得紧。”   对于赵芸来说,从小就不缺吃穿,锦衣玉食。虽说古代人早熟,十几岁结个婚,生个娃是正常的事。但从心里来说,毕竟是年轻人,一点点好动,一点点叛逆,不然也不会有“人不轻狂枉少年”。   “你还真是大户人家,高楼里的小姐,平时嘛大门不出,二没不入。没见过世面,仅仅是在小摊上吃个霸王餐而已,瞧你乐的。”韩旭气喘吁吁道。   赵芸立刻羞红了脸,怒道:“你眼神有问题,谁是小姐?我从小习武,才没有那么娇气。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我现在怎么在街上?本公子最佩服的就是那些英雄好汉,流浪于江湖,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得,得,得,大侠,您别再说了。”韩旭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喋喋不休,打断道。   赵芸双眼闪着星星,正说得开心,却被打断,那种感觉就像拉屎拉了半截,又被憋了回去似的,真不痛快。于是,上前对着韩旭就是一脚,气道:“知不知道打断人讲话,是件很没礼貌的事情。”   “啊……大哥,你轻点,腿都被你踢断了。”韩旭咬牙大呼道。   赵芸见韩旭疼得满头大汗,不由蹲下来,查看起韩旭的小腿,慌乱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啊,轻点,涅断了。”   “哪里?”   “这。”   “到底哪里呀?”   “这,这。”   赵芸用手轻涅韩旭的小腿,但似乎却没有骨头断裂的痕迹,心中不由犯起嘀咕。一抬头却见这家伙一幅享受的表情,这才明白又上当了,两手狠狠的涅了下去。   “啊……”韩旭大叫起来。   “叫什么叫,没事就快点起来。”赵芸气道:“装得倒挺像的,连满头大汗都憋了出来。”   韩旭嘿嘿一笑,从地上爬了起来,实际上这汗水完全是刚才逃跑时出的。   出了巷子,俩人走上大街,却见远处一队骑兵缓缓向这边过来,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   赵芸一见这队骑兵,不由大惊,立刻将韩旭又拉回来巷子。将那手指放在嘴边,“嘘”的一声,示意韩旭不要说话。   “不会吧,不就吃了顿霸王餐嘛,难道连军队都出动来抓我们了?这也太奢侈啦,浪费纳税人的钱财。”韩旭夸张道。   “笨蛋,别说话,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以为你是谁啊?吃霸王餐,扰乱治安自然有衙役去管,和军队没关系。”赵芸低声呵斥。   “和我没关系,难道和你有关系?”韩旭打趣道:“哦,我明白了,难道你是江洋大盗?或者万里独行的采花大盗,田伯光哪种的?不过依你的条件来看,虽说个头小了点,但也算是玉树临风,一支梨花压海棠啊。自然会有小姑娘,小寡妇的贴上来,没必要去干那种强行的勾当吧?怎么说通J都比强J文雅点啊,真看不出来……啧啧……”   “喔……”   话还没说完。   赵芸抬起膝盖,直接命中了韩旭要害,低斥道:“闭嘴,再废话,将你废了扔进宫里去。脑子里尽是些脏东西。”   “我靠。”韩旭暗道,这小子太狠了,还好,只是那么轻轻一下,不然估计下半身性福就没了。   韩旭看着赵芸那近在咫尺的俊脸,本能的总觉得这家伙还会再来那么一下,于是,双手虚护要害,将脸转了过去,侧身对着赵芸。   “噗嗤。”见韩旭那委屈的样子,赵芸大乐。   韩旭呆了,赵芸那柳叶眉,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笑起来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两个小酒窝,似乎让他直接陷了进去。这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女人,真是要命。   骑兵们终于到了近处,为首之人,一张红脸,身穿锁子甲,腰跨长刀,气势不凡。后面的骑兵人手一支丈许长枪,身背弓箭,“赵”字大旗迎风招展。若说骄兵悍将,不外如是。   路上行人,纷纷向两边避让。这年头千万别惹当兵的,这乱了几十年的中原,那些人都是血里来,火里去的,手里都是带着人命,一身杀气。   “好了,都走了。”韩旭说道。   赵芸慢慢的转过头来,摸了摸胸口,“呼……”的一声,不由松了口气。   “真是耀武扬威啊!尤其那个带头的,一个大红脸,若是把那腰间的长刀,换成个青龙偃月刀,再贴上个长胡子,估计还真当自己是个关公了呢!”韩旭打趣道。   “喂,瞎说什么呢!不许侮辱当兵的,尤其那个带头的。再说了,大周的将士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平民百姓。”赵芸不爽道。   韩旭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带着戏谑的眼神看着赵芸,说道:“编,继续编。这些家伙那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富贵?当然,我不否认有些人确实为了平民百姓,或者是被拉了壮丁,不得以为之,但这些人看着不像。”   赵芸冷哼一声,反驳道:“就你是圣人?当兵的是用命去搏富贵,得些奖赏,傲气了些,也是人之常情。还有,不许说那带头将军的坏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又是不客气,你能不能有点别的创意?”韩旭笑道:“难道那个大红脸还真和你有关系?算了,不说了,走吧。”   “去哪?”   “走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远远的看到了汴河边的陈家馒头铺,陈小娘那靓丽的身影正在忙碌着。铺子前,一往如昔,仍然是那长长的队伍,嗷嗷叫的群狼。   “死登徒子,就知道这家伙要来这里。”赵芸嘀咕道。   “嗯?来这里怎么了?陈小娘不好看吗?”   “一般般。再说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赵芸无趣道。   韩旭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说教道:“赵兄,我把你当兄弟才和你说的。你看哦,陈家铺子前面,那是多少人?而且全是男人,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那个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逑啊,你懂不懂?当然,我不是否认你的取向问题,我这人是很开明的。但那东西,偶尔玩玩,就当消遣了,你千万别陷下去。”   “什么偶尔玩玩?”   韩旭一幅被你打败了的表情,摇头叹息道:“还在装,算了算了。走吧,也快晌午了,咱俩也没带钱,混点馒头先填填肚子。”   “原来,这家伙是想吃白食的呢?”赵芸恍然大悟,鄙视道。      第18章 又见陈小娘      “陈家姐姐,我来了。”韩旭远远的就打朝着陈小娘打了个招呼,摆出个自认为潇洒无比的拉风造型。   一听这声音,陈小娘丢下手中的馒头,赶了出来,美丽的容颜浮上一抹羞红。   “喂喂,小娘我的馒头。”买馒头老狼,立刻不满道。   陈小娘才不理会呢,直接奔向了韩旭。   陈老汉咪着眼,呵呵的傻笑了会,摇了摇头,这乖女儿看样子是想通了。接下陈小娘的活,吐了口吐沫在手中搓了搓,拿起两个馒头,递给等候之人,笑道:“俩个馒头,两文钱。”   看着陈老汉那满是皱纹的老脸,再看了看手中貌似还带着吐沫星子的馒头,买馒头的大叔傻了眼,怒道:“娘勒个脚,这馒头还能吃嘛?”丢下馒头,拍拍屁股走人。   陈老汉莫名其妙,多好的馒头,咋就不能吃呢?   “旭哥儿……”陈小娘羞涩道。   “嗯。”韩旭低着头,拿着脚在地上画着圈圈。   赵芸真是无语了,一巴掌拍在韩旭的肩膀上,不满道:“行了,发什么呆啊。不就是看到老相好了嘛,还站在这干嘛,让别人看笑话啊?”   “你懂个啥。这叫心有灵犀。”韩旭一把拽过陈小娘的手,另一支手却鬼使神差般的拉上了赵芸,直接就往馒头铺里走去。   群狼们顿时低声议论纷纷:“看到没?看到没?”   “啥啊?”   “陈小娘竟然被别人拉着手啊?我的观世音菩萨啊,这是啥情况,老子苦苦买了大半年的馒头,连陈小娘的手指都没摸过,还自以为买下这陈小娘递来的馒头,摸着馒头,就当是和陈小娘牵手了?”一名年轻书生满脸憋屈的失望道。   “我就不明白了?”   “不明白啥?”   “你看啊,那两个男的,长得是不是很俊俏?”一名尖嘴猴腮之人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小声说道。   “废话,当然俊俏,尤其是那个个子稍矮的,那皮肤看上去比陈小娘还白。你的意思是说,陈小娘喜欢俊俏的小哥儿?”   “废话,哪家姐儿,不喜欢俊俏的小哥儿。当年大唐武皇帝还养了那么多面首呢;勾栏里的姐儿,对特别俊的嫖客都打对折,甚至不用钱,比如像我这样的,你懂吗?”猴腮男教训道。   “那你到底明白,还是不明白啊?”   “娘的,我是明白也不明白啊。”猴腮男扯下根山羊胡,忿忿不平道:“我明白的是陈小娘喜欢俊俏的哥儿;我不明白的是那两小子还没老子我长得俊,凭什么啊?难道他们有特别的功能?”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啊,我终于明白了。”猴腮男又扯下一根山羊胡子,恍然大悟道。   “明白什么?”众人问道。   “原来陈小娘竟然有这个爱好,竟然喜欢两个一起来。”猴腮男猥琐道:“早知道如此,我就该再找个兄弟过来。三个人……嘿嘿……”   “再找个干嘛,这里不是有这么多人嘛!”一人嘿嘿附和的笑着,Y荡的说道。   “问题是……你TMD能在这里再找个和我一样俊的男人吗?”猴腮男一连扯下三根山羊胡子,鄙视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老学究摇了摇头,离开了买馒头的队伍。不知道是在说猴腮男,还是再说陈小娘他们。   “娘的,死穷酸,装什么装。都七老八十了,下面能不能起来都是个问题,还跑到这来吃馒头。”猴腮男吐了口吐沫,骂道。骂完,转身就走,估摸着找个地方泄愤去了。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确实来买馒头的人。   韩旭三人进入铺子坐下,铺子里摆着许多空桌子,真不知道陈老汉仅仅是个馒头铺,干嘛要这么大的地方,谁会没事,坐下来就为吃馒头呢。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心思,陈小娘解释道:“本来我让爹爹买下旁边的铺子是要开个小酒馆的,毕竟光卖馒头也不是个事。再说……”   “再说什么?”韩旭问道。   “再说若是将来我出嫁了,至少还能有个小酒馆给爹爹养老。”陈小娘红着脸,小声说道。   赵芸对这些才没兴趣,无聊的问道:“怎么我们一来,买馒头的人就走了大半?”   “这个……”陈小娘诺诺的,不知如何回答。   “嘿嘿,这是常事。习惯就好。”韩旭打了个哈哈:“陈姐姐啊,你看都晌午了。我这位赵兄弟早饭还没吃,你看能不能……”   陈小娘呵呵一笑,说道:“嗯,我去厨房做几个小菜,你们等着。”说完,乐呵呵的转身进了后面。   “别忙,馒头就行了。”韩旭叫道。   “恩人啊,怎么能给你们吃馒头呢。就让小娘去做吧。”陈老汉听到后,一边包着馒头,一边回道。   “我说你想混白食,别那我当借口好不好。”赵芸摇头叹息道:“唉……多好的一个姑娘啊。”   “咱俩谁跟谁啊,还计较这些。”韩旭一搂赵芸的肩膀,套近乎道。   “放手……”赵芸正色道:“我可和你这样的无赖没有关系。”   韩旭嘿嘿一笑,拿开手,静等陈小娘的饭菜。   没一会,一壶小酒,几个小菜就端了上来。   陈小娘给韩旭倒上一杯,这家伙直接一饮而尽,砸着嘴巴,说道:“好酒。”   眼见着陈小娘给赵芸倒酒,韩旭赶忙阻止,说道:“赵兄就不必了,其实他不会喝酒。”   “拿开你的臭手。”赵芸不爽道:“你有见过闯江湖的英雄不会喝酒的吗?”说罢,示意陈小娘倒满。拿起酒杯,也来了个一干而尽,喝完,伸了伸舌头,脸山立刻升起两朵红云,赶紧夹了口菜到嘴里。   “不能喝就别喝,就你这样还闯荡江湖?说出去被人笑掉大牙。”韩旭鄙视道。   “陈姐姐,你怎么不吃啊?”韩旭嚼着美味,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不饿,你们吃吧。还有别姐姐姐姐的叫了,叫我小娘吧。”陈小娘羞道。   “嗯,好吃。清淡新鲜,比宫里的厨子做得都好吃。”赵芸吃了两口说道。   “得了吧,还宫里的厨子,你还吃过御厨的东西?裤裆里拉二胡……瞎扯淡。”韩旭讽刺道。   赵芸那个气啊,微怒道:“你这人真是俗,满口脏话。再说,谁说我没吃过御厨的饭菜,你自己没见识而已。”   陈小娘白皙的小手脱着下巴,就看着这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斗嘴。   晌午时分,买馒头的人都散去了。铺子里的伙计和陈老汉也都吃过了午饭,陈小娘将就的吃了几口,就又带着陈老汉,来到了韩旭的桌子前。   没有客人,铺子里显得空当当的。陈老汉的到来,让韩旭终于不再瞎扯,总不能当着人家老头的面,调戏人家女儿吧。心里总在嘀咕着让陈老汉快走,年轻人聊天,你个老头在瞎掺和什么呢。而对陈老汉来说,恩人来了,主家的不陪着,那就太没礼貌了。于是,四人大眼瞪小眼的,就这样坐着。   赵芸无聊道:“旭哥儿,要不你再说一断书吧,老实说,上次你在茶馆说得不错啊。比那朱夫子说得好多了。”   陈老汉一听来劲了,说道:“小哥儿还会说书?我陈老汉最喜欢听说书了,那朱夫子的大名整个汴梁城都知道啊。想不到小哥儿说得比他还好。”   韩旭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说一说好了,点头答应了起来。说道:“干脆,反正这里也空着,不如直接改为茶馆,每天卖馒头的时间也就那么一会,多余的时间我来说书。”   “好的狠。”陈小娘立刻赞同,上次韩旭说重阳来看她,结果害得自己一等就是好多天。若是他来这说书,那岂不是天天都能看到他了。心到这,心里一阵羞涩,她才不管韩旭讲得好不好听呢。   “现在也没人,先做一番布置,过几天再好好弄下。”韩旭说道:“陈姐姐,哦不,小娘你拿点笔墨纸砚来。”   陈小娘也爱看书,平时也写写画画。不一会,就拿来纸笔,自己磨起墨来。   韩旭试试了,写下“茶馆”二字,得意的说道:“怎么样?这书法,老子……在下可是跟草圣张旭学的。”   “呸。不要脸,还知道草圣张旭,你这写的是行书。”赵芸嗤之以鼻。   “嗯?有区别吗?”   “我……”赵芸无语,抢过纸笔,一挥而就。草书的“茶馆”二字,龙飞凤舞的呈现在面前,得意道:“这才是草书。”   韩旭一看,好像还真有点区别,但也死不承认,说道:“我看差不多嘛,都挂出去好了,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有人用草书的牌子吗?”赵芸鄙视道。   “没人用?那是他们不识货,这草书多有面子啊,一看就是那个什么有品位的地方,再说看上去你这字写得还可以,不用不也是浪费嘛。”   “终于说了句人话。”赵芸没好气道。   于是韩旭又让赵芸写了《隋唐英雄传》几个大字,放在店外,美其名曰:广告。   陈老汉叫来伙计,将牌子挂了出去,又按照韩旭的吩咐,将桌子简单的布置了下。正前方再放张桌子和凳子,作为韩旭的讲台。   吃过午饭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来道汴河边散步消食,看到汴河边那陈家馒头铺变成了茶馆,不由奇怪的进来一探究竟,而陈老汉也早就让伙计准备了茶水,一一端了上来。   汴梁城著名的陈家茶馆,说书场所,就此诞生,更引领了说书界的一场变革。      第19章 我的?你的?      不一会,茶馆陆陆续续坐了些人,但毕竟第一次,韩旭的名声还没打出去,空位子还多。   此时韩旭一扫堂下,右手去摸醒木,却发现空空无也,倡促上场,没有准备。于是,提手一拍桌子,开讲起来。   “上回说到秦叔宝走投无路,欲卖黄骠马。今个继续……话说叔宝隔溪一望,见雄信身长伟岸,面若灵官,青脸红须,衣服齐整。觉得自己肉身不像个样,便躲在材后,雄信走过桥来,将马一看,高有八尺,遍体黄毛,如纯金细卷,并无半点杂色……予三十两将马买到……叔宝,雄信终究相聚于二贤庄,英雄相见,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咳咳……”   韩旭尴尬的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真是自古江湖多豪杰,英雄也有莫路时……”   底下的众人听得是津津有味,而最大的追星族竟然是陈老汉这厮,这老头听了一会,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到了最前面,差点没和韩旭坐一桌上。   赵芸听到韩旭口中的江湖英雄,露出一脸的向往之态,拿着陈小娘的笔在纸上不断的记录着,不时还催促陈小娘磨墨,拿纸。若说整个茶馆内唯一不感兴趣的,那就只有陈小娘了。除了被赵芸使唤两下,剩下的就是开开心心的看着韩旭,有时连砚干了,还在那空磨着。   不知何时,秦雨山,尉迟雄,刘三这三人走了进来。刘三这家伙一见是韩旭在说书,立刻直奔台前,没凳子?这不是个问题,直接席地而坐,和陈老汉来了个肩并肩。   秦雨山微微一笑,带着尉迟雄在最外面的桌子前坐下。   “秦叔宝到了幽州……只见一白袍小将,胯下闪电白龙驹,手中五钩神飞枪,呼啦啦的杀将来过,真是人靠衣装,马靠胺呢。众位看官,可知这人是谁?”韩旭说到此,和底下之人来个了互动,略一停顿。   “俺咋知道呢。”刘三大叫道,底下哄笑一片。   “此人,正是幽州守将罗艺之子罗成,人称帅罗成,乃隋唐十三条好汉,排名第七……罗成带着秦叔宝见到自家娘亲,原来这秦夫人和秦叔宝乃姑侄关系,罗成正是那秦叔宝之表弟……近亲相见,自是一番痛哭流涕,这乃后话。却说,大军军演,放炮开门,罗艺考校叔宝本事……恰好天边飞过两只大鸟,叔宝拈弓搭箭,仰天遥望飞鸟……扯开弓,发出箭,飕的一声响,好一个一箭双雕……”   “啪,今日已更,到此为此,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韩旭再次去拿醒木,又是个空,只能用一个巴掌拍桌子代替。   “好,好。”底下众人纷纷喝彩,个个慷慨解囊,不仅付了茶水,多数还有小打赏。唯一的不满就是,还没听够,在韩旭的一番解释下,看官们表示明日一定再来,如此才散去。   陈老汉吩咐伙计打扫店里,陈小娘照顾好恩人们,自己则赶着去后面准备晚上的馒头,卖馒头才是陈家的本行,一时还放不下。   韩旭径自来到秦雨山桌前坐下,端起茶水一口见底,说道:“太耗嗓子了,估计说不了几天就哑了。”   “每次都这么少,听得不过瘾,且你总是掉人胃口,说到一半就停下来,还说什么下回分解,忒不地道了。”刘三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韩旭旁边,一张桌子四人正好。   陈小娘忙着给几人端茶倒水,而赵芸则在不远处的桌子前,涅涅写得酸麻的手,整理整理录好的稿子。   韩旭嘿嘿一笑,对于刘三的抱怨,就当耳边风。但是,他却发现尉迟雄一张老脸,黑中带黑,狠狠的瞪着自己;而秦雨山却神情呆滞,估计早就云游天外去了。   憋不住的尉迟雄,终于发怒了,一拍桌子,叫道:“我说旭哥儿,你讲了半天,咋没讲到俺家的老祖尉迟敬德呢?”   “呃……这也算发怒的理由?”韩旭真是无语了,缓缓道:“尉迟二哥,这故事要一点点的说,你家的英雄还没到出场的时候呢。再说了,这隋唐英雄能一天说完吗?饭还要一口一口的吃呢。”   “那不行,我家的英雄就是要早点出来。”尉迟雄不依不饶道。   秀才遇到兵,是有理说不清;韩旭遇到尉迟雄,那也是横的遇到不要命的。脑子一转,诱导道:“这大主角都是后面才出场,大场面上哪个不是大人物后到,会议,宴席莫不如此。”   “嗯,有道理。”尉迟雄点点头,但又道:“不管什么时候出场,老子的祖上一定要是个大英雄,只能是好汉,不能说坏的。”   “那是,那是当然。”韩旭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   “噗嗤。”旁边不隔着几桌的赵芸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两个家伙太有意思了。   “哪个小混蛋敢笑老子?”尉迟雄不满的站了起来,怒视赵芸。   赵芸整理好书稿,卷起来拿在手上,慢慢向韩旭走了过来,自信满满的说道:“我。”   尉迟雄没想到竟然是个小白脸,但这家伙说怒就怒了,直接一拳打了过去。   赵芸面色一紧,右手伸掌一拂尉迟雄的拳头,立刻变掌为抓,轻轻向后一带,化解了尉迟雄这硬生生的一击。   尉迟雄一击不中,才发觉自己小看了这小白脸,左手一拳,正要补上。   韩旭立刻站了起来,隔开两人,急忙道:“尉迟二哥,行了,这是我赵兄弟,都是自己人。自己人,都是动口不动手滴。”说完,又欲一把搂过赵芸的肩膀,却被赵芸躲了开去。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好一个四两拨千斤。”秦雨山略带玩味的看了会赵芸,转而对韩旭道:“你说他是赵兄弟?”   韩旭点点称是。   秦雨山莫测高深的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韩旭是越来越搞不懂了,貌似这秦大哥到了关键时候,总是说话说一半,难道这就是高人?   “来来来,赵兄弟,你不是向往江湖吗?这秦大哥,尉迟大哥都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韩旭打着圆场说道。   赵芸不想让韩旭为难,于是抱拳说道:“见过两位大哥,在下刚才多有得罪。”   “哼。”尉迟雄不满的冷哼,事实上这家伙不是在生赵芸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没想到自己那一击,虽说只用了三分力,竟然没将面前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给击倒,真是生平奇耻大辱。   韩旭对着赵芸竖起个大拇指,意思是够兄弟,给面子。却引来赵芸一个大白眼。   “既然赵小哥是旭哥儿的兄弟,那也就是我们的兄弟。”秦雨山抱拳说道,转而对着尉迟雄斥道:“尉迟,给赵兄弟陪个不是。”   尉迟雄谁都不怕,就怕这秦雨山,没办法,只能对着赵芸遥遥一抱拳,但并不说话。   “对嘛,这样才和和气气,家和万事兴嘛。”韩旭乱扯一通。   赵芸说道:“旭哥儿,天色不早了,我先走,告辞。”说完还摇了摇,手中的隋唐草稿,说道:“你讲得确实不错,比你那油嘴滑舌好多了。”   看着远去的赵芸,韩旭竟然心中颇为失落,摇了摇头,赶紧赶走脑子里那龌龊的念头。   “怎么?依依不舍。”秦雨山见韩旭那样子,不由打趣道。   “什么依依不舍啊?这是英雄相惜。”韩旭回道。   秦雨山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旭哥儿,你这故事,说得很好,不过似乎……”   “对啊,我刚才正想问呢,就这那姓赵的小子给打了岔了。”尉迟雄一拍脑袋,醒悟过来似的,说道:“秦大哥你家祖上有那个叫罗成的亲戚吗?”   “没有”秦雨山坚定道:“而且似乎祖上的姑姑没有嫁给罗艺呢。”   “那旭哥儿不是瞎扯蛋嘛?”尉迟雄不满道。   韩旭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如此,于是问道:“两位哥哥,故事好听吗?”   秦雨山和尉迟雄不由点点头。   “那不就结了。”韩旭笑道:“有句话忒牛B,“艺术源于生活,却有高于生活”,能被大家接受的故事,就是个好故事。追根纠底的事,完全没必要嘛。”   尉迟雄这熊包当然不明白,但秦雨山立刻明白了过来,何必去追究那多年前的真假呢,说书而已,再说,又不是造谣陷害。   “对了,你们几个怎么这两天一大早就没了影子,忙什么呢?”韩旭疑惑道。   秦雨山笑道:“这个嘛,先不告诉你,过段日子你就知道。”   告别了陈小娘,几人出了门,向秦家大院行去。   “旭哥儿,等等。”陈小娘追了出来。   众人停下脚步。   秦雨山摇了摇头,叹道:“又一个被骗了小姑娘,多好的小姑娘,可惜了。”说罢,留下韩旭,几人继续前行,别打扰了人家好事。   “你的钱?刚听书的人给了好多,除去茶水钱,都是你的。”陈小娘说道。   “我的钱?”韩旭嘿嘿一笑,推了回去:“是你的钱。”说罢,向前赶上秦雨山几人。   “我的钱。”   “是你的钱。”   陈小娘一阵羞涩,捧着铜钱回到铺子。      第20章 书房内的唠嗑      秦家大院内。   晚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秦雨山和韩旭坐在书房里。至于尉迟雄和刘三这两个家伙,估计又跑到地窖里喝酒去了,自从刘三来了后,这两人不时的偷偷跑到地窖里拼酒,而且一喝,就必然喝醉。好几次都是秦雨山一手一个,直接从地窖里提出来的。   书房里灯火通明,韩旭静静的坐在旁边的矮榻上,练着那大柔术,吐纳之法。   “秦大哥,你这个大柔术有问题啊?”韩旭练了会,很不解的问道。   “什么问题?”秦雨山坐在书桌前,正拿着老秀才今个写的丐帮章程看着,头也不抬的问道。   韩旭摸了摸脑袋,郁闷道:“都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我这两天练气,什么是气?一点感觉都没有,练了一会,总是在不断的那个。放屁,臭都臭死了。”   “哦?”秦雨山放下书本,绕有兴趣的来到韩旭面前,一手搭在韩旭的脉搏上,查探起来。   而韩旭却满脸紧张的看着秦雨山,生怕这秦老哥冒出几句,你完了之类的丧气话。   一阵短暂的沉默,秦雨山放下手臂,呵呵笑道:“不错,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五脏六腑的功能已近越趋完美。原本我以为你练个几个月,才会有这最基本的通气。现在看来,你小子的身体很适合练着内家拳。慢慢来吧,放屁是正常的,等练到入了门,就不会再有这破事了。”秦雨山拍拍韩旭的肩膀,安慰道。   事实上秦雨山自己都不知道韩旭练这大柔术为什么会放屁?因为他自己练,就从来没有过这现象,而祖上那么多人练习,传下来的时候也没人提起过这“练内家拳或者大柔术会放屁的事”。但总的来说,至少目前韩旭的身体是好转了很多,心肺跳动有力,而且放屁未必是坏事,古有人体通气直说。只能再看看,反正是好事。   听秦雨山这么一说,韩旭心里是乐呵呵的。没想到老子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于是,再次静下心来练习吐纳之法,期望着自己也能向秦雨山那样,一掌拍碎碎石桌,到时候,那赵芸这臭小子,还敢踢自己?   秦雨山回到书桌前,将书拿起又放下,似乎心烦意乱起来,怎么也看不下去。于是,起身背负双手,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冷风扑面,顿时让人清醒了几分,桌上的几盏油灯,也变得摇曳起来。   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秦雨山抬头望向那无尽夜空,说道:“你说,这天到底有多高。”   “你的心有多大,这天就有多高。”韩旭莫名其妙的回来句。   “嗯?有意思,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一套,对这虚无的佛道说法,还有领悟。”秦雨山好奇道。   韩旭闭着眼睛,还真如老生坐定般,不过他对什么佛啊,道啊,知道个鬼啊!只不过随口废话了句而已。于是,闭口不在说话,再说下去,就露相了。   秦雨山没听到韩旭的回话,好奇的掉头看了看,却见这小子还真的在认真的打坐。认真的样子,和他那平时玩世不恭,完全是两样。至少,他看来,这样的韩旭才是真正的韩旭,奇怪的是,这小子为何表面上总是那样无所畏惧,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行我素,活得潇洒自在。   “今个那赵兄弟是你朋友?”秦雨山想到了今日在茶馆遇到的赵芸,于是若无其事的说道。   “嗯,这小子长的很俊吧。他人不错,还救过我。”韩旭想到赵芸对那王大疤,那匪夷所思的一脚,不由一阵恶寒。   想到今个见到的赵芸,秦雨山真的无语了,想了想,要不要提醒下韩旭。但最后还是放弃,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既然是朋友,早晚会坦白相告。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呢?”这个问题秦雨山之前也想过,但今晚才提了出来。   韩旭一本正经的回道:“韩某带着无上智慧,救度世人,自然从天上而来,欲往地狱而去。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别废话,问你正事呢。就知道插诨打科。”秦雨山没好气道。   韩旭能说什么呢?难道说从后世而来,这TMD鬼才相信呢。说自己是刘旭,就那个苦逼蛋子,说不出来不丢人才怪。你们都有个伟大的祖上,可是我有吗?有吗?别说,还真有。灵机一动,严肃道:“家祖乃大汉淮阴侯韩信是也。功成名就后,其实家祖早就看出了刘邦那狡兔死走狗烹的面貌,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躲是躲不过的,只有以全族大部分的死,来掩盖少数嫡亲的逃亡,于是乎,我们韩家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   “哦。”秦雨山点点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心里知道以韩旭这小子的性格,多半是假的,这些完全是胡扯,难道姓韩的就是韩信的后代了?   “噗嗤!”   又是一个臭屁,韩旭睁开了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下了榻。   韩旭绕着书房走了一圈,这才仔细的观察起来,缓缓道:“秦大哥也是个雅人呢,这书房不大,只有一琴,一剑,一书,并无多余之物。琴者自娱,剑者自励,书者自修。”   秦雨山转过头来,十分讶然,这话也能从韩旭这小子的口中说出来?于是,点头道:“不错,这书房就是我秦某的心安之所。”   “不过。似乎就是这样三件事物也嫌多呐。”   “哦?怎么说。”秦雨山来了兴趣。   “去掉剑,藏锋为人,锋芒更甚;再去掉琴,无声无息,大师境界;最后去掉书,尽兴书,不如无书。”韩旭面色自若,侃侃而谈,又道:“再去掉房子,抬头是天,脚下是地。这才是真正的心有多大,这天地就有多大。”   “走了,回去睡觉。尽说些废话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练大柔术练的,都TMD有出家为僧的念头了。”韩旭甩了甩头,随后向秦雨山道了声安了,就出了书房。   这回秦雨山是真的震惊了,韩旭这小子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这是悟了?事实上,这大柔术乃出自少林寺,多少会令人有些改变,但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改变韩旭的性格,貌似这家伙就是个混蛋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秦雨山摇了摇头,跟着出了书房,去酒窖将那两个酒鬼提出来才行。      第21章 朱夫子拜师      一夜的秋雨,前院的桂花已经开始凋零,落了一地。   “雨打桂花,片片香。梦中媳妇,夜夜春。”韩旭起身来到小院,呼吸着那格外清新的空气,吐出句废话。   “啪啪啪。”老秀才大早的也爬了起来,笑道:“旭哥儿这是诗呢?还是词呢?”   “诗也好,词也好,那都是学问。您老觉得,我会吗?”韩旭嘿嘿一笑,说道:“其实啊,你说他是诗,那就是诗;你说他是词,那就是词。”   老秀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明白?”韩旭一指桂花树,说道:“在你眼里它是颗桂花树,在我眼里它就是堆好木头。”   “还不明白?那你还是没悟啊。”韩旭打趣道,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把斧子,对着桂花树比划起来。   “别别别,我悟了,悟了。”老秀才赶紧阻拦道,这小子是不是疯了,这么好的桂花树就要砍掉。   “喂喂,我说老秀才你放手啊,别耽误我正是。”   “不放,你这是败家。秦大当家快来啊,旭哥儿疯了。”老秀才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啥事,啥事啊?”刘三和尉迟雄跑了出来。   韩旭一见刘三,立刻叫道:“小三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树给砍了。”说罢,将斧子递给刘三。   “好勒。”刘三吐了口吐沫,搓了搓手,提起斧子就要砍下去。尉迟雄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这家伙早就看这桂花树不顺眼了,若是依他的性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部扔掉,这样还能腾出些地方,前后院就都能打架了。   “等等。”秦雨山终于出来了,立刻制止了刘三,对着老秀才问道:“啥事?”   老秀才将刚才之事一一说给秦雨山。   秦雨山呵呵一笑,说道:“你小子说的悟了,就是要将树砍掉?”   韩旭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叹息道:“这老秀才没悟,我得教教他。没办法,得给老人家一个深刻的印象,不然他记不住。为人师表,难啊……”说罢,还摇了摇头。   “行了,到底啥事?”秦雨山正色道。   韩旭用手拍着桂花树,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个在陈家铺子说书,手里没有个顺手的醒木。我看这桂花树不错,有些年头了,应该结实,砍了做醒木挺好。”。   秦雨山真不知道这小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若是斧子劈开脑袋人还能活,估计这会他早提起斧子把韩旭的脑袋给劈开了,看看里面的构造了。转身入书房,出来后,将一块巴掌大的木块递给韩旭,说道:“这是我拿来镇纸的,给你用,拿好,黄花梨的。”   黄花梨木啊,这在后世可是好东西。韩旭拿在手上掂了掂,木质坚硬且成红色,纹理自然,给人以文静、柔和的感觉。暗道:“就是没雕刻,若是雕上个裸女,摸着也舒服啊。改天得找个木匠,雕一下,嘿嘿……”   胡乱扒了几口早饭,秦雨山带着尉迟雄和刘三,匆匆往往行去。   “喂喂,你们又去哪啊?”韩旭咬着馒头追了出来。   秦雨山神神秘秘的样子,说道:“你快回去,若闲的慌,就去找你那老相好玩去。再不行,就躲到个没人的角落,尿把尿,和泥巴玩去。”说完,他不由摇了摇头,和韩旭相处了几天,连似乎连自己都被这小子带坏了,满嘴胡话。   “呃……这还是老子认识的秦大哥吗?”韩旭暗道,呆立当场。   刘三嘿嘿一笑,说道:“好了,旭哥儿。我们有事,晚上见。”   说罢,几人哈哈大笑着离去,留下呆若木鸡的韩旭。   “你妹的。”韩旭暗骂道。   老刘头带着老秀才整理着桌子,韩旭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媚笑道:“老秀才,他们整天都在忙些啥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呵呵,汴梁城大大小小的帮会有多少个?都在哪?有多少人?这些都要查清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老秀才小声道:“若想成为汴梁城最大的帮派,有些事是绕不过去的……”   “啥事?”韩旭顺口问道。   老秀才撸着胡子,笑了笑,并未回答。   “我靠,玩大发了啊。看样子要动手了啊,这事咋能不带我玩呢?”韩旭气愤道:“不行,我得找他们去。”   老刘三一把拉住韩旭,笑道:“行了,别给他们添乱,现在他们只是去查探,你去了拖后腿。若实在没事,陪我们两个老头子聊聊天。”   “我有事,忙着呢。”韩旭气道,说完就出了秦家大院。我勒了个去,没事我陪你们两个老头聊天?老子还要陪陈小娘呢。一想起陈小娘,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   远远的,只见汴河边陈家茶馆里满满坐满了人,就连门口都几乎快挤满了。而原先买馒头的队伍,到没了多少。   这什么情况,出事了?韩旭赶紧跑了过去。   刚一挤进门。   “来了,来了……”众人立刻上去,拽住韩旭,将其推到前面的说书台上。   “你怎么才来啊?都等你半天了。”赵芸坐在陈家茶馆里向韩旭抱怨道。   “别啊,被你惦记,我会起鸡皮疙瘩的。”韩旭打趣道:“这是咋了?怎么这么多人?还有你怎么又来了?”   “我凭什么不能来。”赵芸气道:“算了,赶紧开讲,都是来听你说书的。”   “呃……”韩旭笑着朝下面挥了挥手,笑道:“大家早晨,早饭都吃了没?”   “啊呀,快说书吧。都没吃呢,买了几个陈家馒头将就着呢。”   “听旭哥儿说书,饿着肚子也开心呐。”   “哈哈哈”!,底下一阵哄笑。   陈小娘一身绿衣,似乎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下,真是巧笑嫣兮,可人之极。给韩旭端来杯茶,说道:“旭哥儿,给你。”   “哦哦”韩旭从痴呆中清醒过来,接过茶杯,顺手在陈小娘那白皙的手心中,挠了挠。惹得陈小娘红着脸,跑了赵芸那里,磨起墨来。   赵芸拿起笔,准备记录,暗骂道:“死登徒子。”   韩旭稳稳的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口,润了润嗓子。这茶真不错,甜甜的似乎还有点薄荷味。   “啪……”   韩旭拿出梨花醒木,重重的拍了下去。   底下看官吓了一跳。   赵芸更是一惊,毛笔直接戳到了纸上,留下黑黑的一大坨。只能换张纸,这死无赖,每次都搞怎么大的动静。   台上韩旭正式开讲,台下的看官们目不转睛,神情关注。陈家茶馆的伙计们也没时间卖馒头了,忙着里里外外增茶倒水。陈老汉是什么都不管,直接拿着凳子坐在了最前面,成为了韩旭最忠实的听众。今个和陈老汉并排而坐的,却是之前韩旭遇到的说书先生……朱夫子,朱夫子自从昨天韩旭在陈家铺子坐堂的消息传出来后,今个可是最早到的一个人,此时恰如学生般的认真听课。   赵芸的手就没停下来过,不断的挥洒着,沉寂在那多年前的隋末乱世中。陈小娘手中机械般的磨着墨,静静的看着韩旭,当被韩旭看到的时候,立刻又底下头,那娇羞的模样,惹得韩旭荷尔蒙急速上升。   一上午的时间,在韩旭那充满激情的说书中,很快就过去了。当醒木再次落下的时候,底下的看官们叹着气,起身回去觅食去了。但却有少许看官,直接留下来,在茶馆用饭,陈老汉笑呵呵的让伙计们赶紧去安排,这生意可比卖馒头赚多了,看样子这小酒馆的梦想,就快实现了。   韩旭正准备离去,享受陈小娘亲手准备的美食,却被朱夫子拦住。   “旭哥儿,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朱夫子抱拳一礼,一脸正色道。   “嗯?朱夫子有话就说,这是折煞晚辈了。”韩旭赶紧扶住弯腰的朱夫子,对他来说,这朱夫子并非顽固不化的腐儒。且从朱夫子上次说书的情况来看,引经据典,满腹经纶不敢说,至少学问还是相当不错的,只不过直了点而已。   “老夫,想请旭哥儿收我为徒。”   “啥?”韩旭大惊,连一旁甩着手的赵芸都震惊的看了过来。   “不不不,这不行。您老年纪如此……”韩旭推迟到,这么大个老家伙要拜他为师,这不是折他的寿嘛。   “哎……老夫一生蹉跎,唯有对这说书一道痴迷无悔。”朱夫子叹息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本以为旭哥儿是个洒脱之人,却没想必老夫还迂腐。”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说自己迂腐。韩旭洒然道:“得,您老若是想学我教你就是,但这拜师就算了,哥们年纪还小,真的是受不起。若您有空,我就给你在这最前面留个位子,一直给您留着,您老说可否?”   “不敝帚自珍,旭哥儿果然没让老夫失望。自今个起,老夫这行将就木的半条命,就交给您了,只要旭哥儿吩咐,老夫一定尽力办到。”朱夫子感激道。   “咕咕……”早饭没吃,一大早赶来,朱夫子的肚子不争气起来,不由感到羞愧万分。   “得勒,您老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下午咱继续。”韩旭打趣道。心中却想,吩咐这老家伙办事,就这年纪,估计还要随时给他准备口棺材呢。   “对了,赵兄弟,你没事录我的说书干嘛?”韩旭转头对赵芸问道。      第22章 鸡是这样吃滴      赵芸给了韩旭个大白眼,说道:“你管得着吗?”   “啥?你这叫未经作者本人同意,侵占版权,知道不?这是犯罪。”韩旭气道。   “犯罪?呵呵,旭哥儿,你就别逗了哦。”赵芸惊讶道,想了想,又说道:“实话和你说吧,我觉得这故事,挺有意思的。所以就想记录下来,等完了,就找人去印刷成册,赚点零花钱。”   “那你这是更加的不对了,你很缺钱吗?”   赵芸叹了口气,委屈道:“爹爹小气得很,给别人都是大手大脚,给家里人却没多少。没办法,兄弟从小命苦,只能出来自己赚点花花。”   原来这家伙的老爹还是个铁公鸡啊,真没看出来。不过韩旭见赵芸狡邪的眨了眨眼睛,恍然醒悟过来,差点上了这小子的当。你说你一个白白净净的,多漂亮的一个人,竟然还欺负我这穷鬼。于是,不满道:“那我不管,这书的版权是我的,版权,你懂不懂?”   赵芸看着韩旭那急切的样子,那着小手在韩旭头上拍了拍,笑道:“安啦,你不就是想分一杯羮嘛!没问题,谁让大家都是兄弟呢。这样吧,一人一半。”   “那不行,三七分,你三,我七。”韩旭不满道。   “你太无耻了吧。”赵芸委屈道,那模样有多假就有多假。   “二八分?”   “。”赵芸脸渐渐黑了起来。   “难道一九分,你一,我九,那多不好意思啊?”韩旭嘿嘿笑道。   “。”眼见着赵芸就要发火。   “好好好,五五分就五五分。”韩旭憋屈道,但看着赵芸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明白又上了这小子的当了。有句话说得好啊:漂亮女人的话不能信,现在是漂亮男人的话就更不能信了。   “但是我有个条件?”韩旭补充道:“哪个,你能不能先预支点花花。”   “借钱?”赵芸大怒道:“还没赚钱,你就跟我借钱?没有。”   “别那么小气嘛。我又不是为我自己,你看啊,今个那么多人是吧,这里的茶馆得装修一下吧,不然以后人越来越过,怎么坐得下呢?我这是替陈老汉借的,放心我的信用绝对是顶尖的。”   “给陈掌柜借的?我看是给小娘借的吧?”赵芸不满道:“不给,你自己想办法去。”   韩旭嘿嘿一笑,才不管这么多呢,伸出手就像赵芸的衣襟里掏去,这古代人嘛,钱袋都放在衣襟里嘛。   “啊。”赵芸的反应不是吹的,一手打掉韩旭的爪子,怒道:“你个死登徒子。”说罢,一脚踢向韩旭的胯下。   韩旭赶忙捂着下身,向后一跳,忙道:“别,别,别,我就想看看你带钱袋了没?”这人也真是的,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叫,这男人摸男人,很正常嘛!嘿嘿。   赵芸掏出钱袋,一把砸向韩旭,红着脸向后奔去。   原来被钱砸的感觉是这么的美妙。   韩旭接过来,数了数,竟然有二十多两,加上自己带了的十多两,再让陈小娘自己掏点,不过似乎还是不够啊。   陈小娘特意为韩旭在里间准备了张桌子,韩旭赶进去的时候,只见赵芸气鼓鼓的瞪着自己。而陈小娘却在一边给他夹菜。这咋回事啊,实在是搞不明白,难道这家伙也和他老爹一样,舍不得,这二十多两银子?   韩旭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拿出赵芸的钱袋,递给他,说道:“得,还给你,看你抠门的。我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赵芸一听这话,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罢,又将钱袋砸向韩旭。   韩旭接住,解释道:“行了,赵兄弟,我把你当兄弟我才跟你借钱的,若是别人,请我去借,我都不去。咱哥俩怎么说来着,那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的绝配啊,那个绝代双骄。将来等咱有了孩子,那我们就来个指腹为婚,你的女儿就嫁给我儿子,你看怎么样?”   “噗嗤。”赵芸憋不住,笑了出来,转而又呵斥道:“整天没个正经,就知道瞎说。我才不要和你成为亲家呢,就算我生个女儿也不会嫁给你儿子,你儿子一定跟你一样,无赖的很。再说,凭什么你就生儿子,我就生女儿呀?”   “哦,那没事,我这人一向男女平等。我生个女儿嫁你儿子也一样,小事一桩。”韩旭拿起筷子,笑道:“小娘,快吃。吃完让这赵小子,没得吃。”   赵芸拿起筷子也跟着吃了起来。韩旭总觉得这小子不对劲,可是就是一时想不到哪里不对。   “小娘啊,今天的茶水好喝多了,多谢了。”韩旭咬着骨头,边啃边说。   “那是小娘用枇杷和薄荷,加上蜂蜜炖的,她是怕你连着说嗓子受不了。”赵芸哼哼的说道:“不过,我倒觉得你这家伙嗓子哑了才好,这样才吧会乱说话。最好是哑巴了就更好。”   “啥?难道是“蜂蜜哈啥哟”?”韩旭笑道,看着赵小娘那红着的小脸蛋,忽然感觉这才是人生哇。果真是吃了蜂蜜屎的人,都特么的甜蜜。   过了晌午,韩旭继续开讲。   依然是人满为患,朱夫子也拿着个比记录起来,那认真的模样,正合一句名言“活到老,学到老。”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一下午就过了。韩旭走出陈家茶馆,拉住赵芸,神秘的说道:“今晚请你吃饭,绝对你没吃过的。”   无视献殷勤,非奸则盗。赵芸皱了皱眉,心中提防起来,暗道:“这家伙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看着赵芸那小心翼翼的神态,韩旭郁闷无比,自嘲道:“难道做好人真的那么难吗?”   “对别人也许不难,但对你就不一定了!”赵芸鄙视道:“你那花花肠子,七拐八拐的,谁知道你想干啥?”   “难道你还怕我?”摊开双手,韩旭看了看自己,郁闷道:“就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是您这大侠的对手吗?”   “这倒也是。”赵芸点头同意。   韩旭找了个农家,见家里没人。直接从人家鸡屋里,抓了两只芦花大公鸡,随手留下百十个铜钱,闪人。   “有你这么干的吗?你这是偷。”赵芸在后面嚷道。   “这是偷吗?没看见我把钱搁人家屋门口了。”韩旭笑道:“走啦,等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运气真是好到爆,芦花大公鸡额,这可不是灌饲料的家伙,啧啧……想想都留口水。   推开秦家大院的门,赵芸跟着韩旭进入秦家大院。   “你住这?”赵芸疑惑道,前院里那几乎一地的雨打桂花落,此时依然香气扑鼻,桂花的香气是淡淡而悠远。对于从小就喜欢桂花的赵芸来说,这还真是个好地方。   “不错吧?”韩旭得瑟道。   “不错,但这院子应该不是你的。”赵芸点头肯定的说道。   “你咋知道呢?”韩旭满是惊奇之状。   “因为你是个大……俗……人……”赵芸一字一顿的说道:“这院子大气而不失雅趣。但苍蝇始终喜欢的茅房,而不是花房。”   “呦……看不出来啊,兄弟进步了啊。连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道理都明白啦。不错,我就是那苍蝇,俗在外表,坚在心,面对着茅坑的巨大诱惑,依然义无反顾,就算带着一身的屎也要往花上扑。”韩旭也不生气,嘿嘿笑道。   “……”赵芸实在无语,对这满脑子粪坑的家伙,真没办法。   请来老刘头帮忙烧水,韩旭杀鸡拔毛,利索的清理干净,本来这叫花鸡呢,是连着鸡毛一起烤的,但韩旭想了想还是算了。   抖了抖树枝,桂花纷纷掉落,那衣服兜住掉落的桂花,然后和着姜,酒,葱花一大堆调料,全都塞到鸡肚子里。再用荷叶将其层层包好,表面再用泥巴抹上。   直接在前院角落,挖了两个浅坑,埋入芦花鸡。最后再架上枯树枝,烧了起来。   从韩旭抹泥巴开始,赵芸就一脸的恶心状,此时不由的问道:“你这是啥名堂?”   “等会就知道了。”韩旭神秘一笑。   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韩旭踢开那表面上烧着的小篝火。小心翼翼的将那两坨东西给挖出来。   “哦……呼呼……烫烫”韩旭将那韩版叫花鸡放到石桌上,低声道:“幸亏那几个酒囊饭袋的家伙不在,不然就这两只鸡,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赵芸却不以为然,撇撇嘴,暗道:“这破东西能吃吗?”   敲开外面的泥巴,剥开那层层荷叶,露出了那色泽棕红,油润光亮,看上去新嫩无比的叫花鸡。   韩旭深深的吸了口香气,闭着眼睛,满脸的陶醉之态。而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赵芸也不由的吞了吞口水,荷叶的清香,桂花的绵软香气,鸡肉的芳香,全都集中着散发了出来。   扯下个鸡腿,递给赵芸,两人吃将开来。   “这做法,有何来历?我为何从未听说过。”赵芸吸着油腻腻的手指嘟囔道。   “你当然没听说过。这是俺独家配方,传男不传女的,韩式荷叶桂花鸡。”韩旭含糊道。这大名鼎鼎的叫花鸡,被这小子私自改了个荷叶桂花鸡,真是俗不可耐。   “啥味道,啥味道……”   真是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尉迟雄那狗鼻子刚进门,就闻出了不对劲,大声嚷嚷起来。扑到韩旭面前,将那还剩下大半的鸡一把抢过,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大叫“真他娘的好吃。”   等刘三反应过来的时候,尉迟雄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好不容易从尉迟雄手中抢下一节鸡脖子,啃了起来。   秦雨山笑眯眯的看着韩旭,这好家伙,人都带家里来了。   “见过几位英雄。”赵芸抱拳道。   尉迟雄和刘三随便挥了挥手手,意思意思,这两人正忙着呢。   “不必客气,赵兄弟也算是自己人。有空多来坐坐。”秦雨山随口说道,但眼神却是看着韩旭。   尉迟雄和刘三,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大半的桂花鸡,搓着手,那张黑炭似的脸直接顶到韩旭的面前,露出相对异常雪白的牙齿,媚笑道:“旭哥儿,如此美味的烤鸡,还有没有?连牙缝还没塞满,就没了。”   反正是遇上了,躲是躲不过的。一指桌上那剩下的一只桂花鸡,无奈道:“还有一只。”   尉迟雄看着桌上那嘿嘿的一坨干泥巴,郁闷道:“我说,旭哥儿,不带这么玩得啊。哥哥虽然知道你这些天没事在尿尿和泥巴玩,这是哥哥们的不对。但你也不能将和完,烤干的泥巴给哥哥吃啊。”   赵芸看着满脸憋屈的韩旭,心里真是乐开了花,尿尿和泥巴玩,真是……   秦雨山看看了桌上那坨黑泥巴,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坚硬而温热。五指一张,直接捏碎,劲力却恰到好处,外面的泥巴纷纷剥落,露出了包着的荷叶。解开荷叶,香气飘散。   赵芸震惊了,看样子这秦雨山才是真正的高手。这一手震碎泥巴的功夫,自己就办不到。   尉迟雄,刘三急不可耐,一人一腿,抓了就咬。   秦雨山浅尝辄止,点了点头,笑道:“好东西,美味鲜嫩……赵兄弟别怪我这两个兄弟,我们都是大老粗,让您见笑了。”   赵芸摇了摇头,淡淡道:“你们都是真性情,小弟羡慕得紧才是。”   聊了几句,赵芸起身告辞,韩旭送到门外。   “没让赵兄吃饱,兄弟我有愧啊。”韩旭尴尬不已,转而保证道:“下次哥哥我一定做个绝世无双的东西,让你尝尝。”   赵芸拍着韩旭的肩膀,认真的看了看韩旭,说道:“记住你说的话哦。”说完,头也不回的潇洒而去。   转身回到院子,只见桌上只剩下一堆鸡骨头。   “旭哥儿你真不够义气,有这么好吃的东西都不等哥哥们。哎……真是人不在,茶就凉啊。”尉迟雄摇头叹息,刘三一脸的附和像,唯有秦雨山笑得很高深。   “行了,行了,有空再做桂花鸡给你吃,吃撑死你。”韩旭不耐道,没想到尉迟雄这没学问的家伙,竟然连人走茶凉都出来了。   “桂花鸡?”秦雨山略一思索,摇头道:“虽然有桂花的香味,但这名字太俗,没深意。既然是韩兄弟做的,又是咱丐帮的人,不如叫“叫花鸡”来得好。”   得,命中注定,搞了半天,这伟大的韩式桂花鸡,还是回到了它原本来那响彻千年的名字……叫花鸡。      第23章 第一次丐帮代表大会      夜晚,大厅内,众人都在,难得的是尉迟雄和刘三竟然都没去喝酒。   秦雨山拿着那把祖传的鎏金双锏,一遍一遍的擦拭着;尉迟雄也有样学样,拿出根三丈长的钢鞭,擦得光亮无比,远远看去竟然如条银蛇似的;更搞笑的是,刘三这小子从后院的武器架子上拿来把单手钢刀,也学着秦雨山一遍一遍的擦拭,不时还哈口气在上面。   人家秦雨山的双锏和尉迟雄的钢鞭是祖上胡国公秦琼和鄂国公尉迟敬德传下来的,这刘三也忒装B了吧。   韩旭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些一个个都不说话的家伙,难道在比耐心?   沉默了很久。   在韩旭快要受不了时候,秦雨山开口了,他摸着金锏,缓缓道:“这把金锏是大唐高祖赐给家祖的,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从今个起,我就要用他来打出咱丐帮的天下。”   “啥意思?”韩旭不明所以。   秦雨山正色道:“今个起,我丐帮就算正色成立了。我们这几人就是这丐帮的开帮元老,秦某不才,现暂居帮主之职。其他的,就请老秀才宣布。”   搞大了,真的搞大了,韩旭有点激动的看着众人,没想到自己见识到了这天下第一帮创立的历史时刻。正了正身体,端坐起来。   不过似乎小了点,这天下第一帮的创立,不是应该纠集个万把千人的,呼风唤雨般,来个声势浩大的,再来个什么斩鸡头,烧黄纸,喝血酒之类的嘛!   老秀才喝了口茶,拿起这几天一直忙着整理的记录,对着油灯,眯着眼睛,读了起来:“丐帮第一任帮主,秦雨山;副帮主,暂缺。”   呃,还是缺乏人才啊。   “丐帮传功长老:尉迟雄;丐帮护法长老:刘三;丐帮执法长老:王公然。”   “等等,这王公然是谁啊?”韩旭疑惑道。   一阵哄笑,连秦雨山都忍俊不禁。   老秀才狠狠的瞪了韩旭一眼,怒道:“老夫就是王公然。”   “我勒了个去。”韩旭暗道,这家伙还不如直接报执法长老:老秀才得了。   老秀才接着道:“此外争得老刘头自己的意见,他不愿在这丐帮里面有位子,只愿做秦家的管家,所以不设其位。至于旭哥儿。”   韩旭一脸严肃的看着老秀才,期待着这老家伙的宣布。刘三和尉迟雄也是一脸期盼之色,唯有秦雨山面色自若,嘴角微微扬起,一幅成足在胸的样子。   顿了顿,老秀才才宣布道:“韩旭,丐帮军师。”   “啪啪啪啪。”刘三带头拍起桌子来。其余众人也跟着拍得啪啪响。   “等等。”韩旭就奇怪了,这丐帮里哪有什么军师啊,老子没写啊。于是,问道:“这军师是干啥的?不是没有吗?”   老秀才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是帮主特意加的,至于军师是干啥的?你小子,不能多读点书啊?当然是出谋划策的,难道你以为呢?”   老子读了很多书好不好,数学,地理,历史,语文。你们见都没见过,韩旭暗自不爽,竟然说老子是文盲,算了不跟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人计较。点了点头,无奈道:“军师就军师吧,反正就是背后出主意,专门打暗棍,有事你们帮忙上的意思,我明白滴。”   老秀才讲完,秦雨山皱眉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我们定时通告一下。这几日,我们几人查探了整个汴梁城的帮派势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算得上名号的有十多个。至于暗地里是否还有其他的势力,目前还没查探清楚。但是,整个汴梁的乞丐都调动了起来,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汴梁城的风吹草动,我们都会一清二楚。”   秦雨山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一一说明着汴梁帮派的状况。   “按照秦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先对那些势力较小的帮会动手,同意加入我们的最好。不同意的,那就只有来硬的了?”韩旭问道。   “没错,我们丐帮在汴梁附近,虽说有两千人,但多数是老幼妇孺,真正的青壮只有数百人,即使是这些人,都因为长期吃不饱,瘦弱无比,若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大多数都没有任何武艺,更没有上过战场,虽说这是帮派斗争,但在我看来,这和上战场没有区别。所以,我已经安排之前派出去的几十个秦家和尉迟家的家臣陆续返回。我和尉迟会带着那数百青壮先去城外秘密操练,短期内不期望他们武艺突飞猛进,至少也要能和那些地痞流氓对上,而不落下风。”秦雨山吩咐道。   老秀才神色自若,点头应道。   秦雨山看了看韩旭,满脸关怀之色。半响,缓缓说道:“刘三就不用去了,留下来照应韩旭以及老秀才,在我们没动手之前,应该没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我干啥?”韩旭疑惑道,怎么说,老子现在也是个军师了,虽然是狗头的那种。   秦雨山笑道:“你小子该干啥还是干啥!听说你在陈家茶馆的说书生意不错啊,那就先为丐帮赚点零花钱,没钱没粮,不好办事呢。”   “呃。这也行。”韩旭起身走到秦雨山面前,笑道:“秦大哥,有句话说得好“这皇帝不差饿兵”嘛,这陈家茶馆太小了,坐不了几个人,我想扩大扩大,要不,你赞助点先?你看你这金锏就不错,不如让我当了去,先换点小钱花花。”   这小子真是没好处的事情,绝对不干啊!秦雨山无奈,吩咐老刘头拿了几十贯先给韩旭,就当是入股陈家茶馆了。   韩旭喜滋滋的收过,这几十贯,拎在手里哗哗直响。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秦大哥,你这几十贯绝对的稳赚不配,到时候,我连本带利,还你个千而百贯的。”   这丐帮核心的第一次会议就此结束。   一夜无话。   天刚蒙蒙亮,秦雨山就带着尉迟雄离开了秦家大院。   秦雨山拍着韩旭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旭哥儿,好好的练练我留给你的大柔术。这东西,没坏处,你练多少,就得到多少。记住了,千万别出事。”   “放心吧秦大哥。”韩旭第一次感觉自己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闷气,抹了抹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湿了。   “得了,旭哥儿,小三儿,又不是不回来。没事等老子回来再找你们喝酒。”黑炭头大声道:“不就几十里的路嘛。就是城外和城内而已,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行了,行了,你快走,快走,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似的。”刘三不爽道。心中却乐无边了,等尉迟雄走了,他那地窖里的美酒,还不随便喝。   少了秦雨山和尉迟雄,这院子突然一下子仿佛失去了几分生气。   “小三儿,不许偷老子地窖里的酒喝。”远远的,尉迟雄的大叫声传来:“否则等老子回来天天找你麻烦。”   “哐当。”幸福的刘三一头栽倒在地。      第24章 姑娘,借你菊花一用      自从秦雨山走了后,最初几天还带着尉迟雄经常回来,但最近这连续几天,却连人影都没见到,看样子正式的操练已经开始了,忙得无法脱身。   韩旭对于练功依然是三天打鱼,两天筛网。不是不想练,但他实在是坐不住的。有时候老秀才说他几句,他却回道,该悟的时候,自然会悟滴;若是悟不出来,练了也白练,咱练功讲究的就是个悟字。气得老秀才是吹胡子瞪眼。   今个一大早,韩旭静坐在后院,闭着眼睛,练了会大柔术。而结果却依然如故,接二连三的练出几个大屁,他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这练功就像找对象,缘分不到,一切都是个屁。”   不过,这几天,这屁倒是不臭了,但却是就是越来越多了,而且越来越响了。有的时候甚至如打雷般的,似乎连这裤子都能打穿。他现在是真的怀疑这大柔术是逃跑的武艺,就像黄鼠狼似的,遇到险情,放个臭屁,立刻闪人。   “小三,干活去了。”练完收功,韩旭起身,扯着嗓子大声吼叫道。   刘三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这几日,这家伙都是醉倒在酒窖里的。秦雨山不在,这从地窖里将人拖出来的任务自然交到了韩旭手上,但他根本就拖不动啊,每回都是拉着老秀才和老刘头,三人合力,费尽力气,才能将刘三给拖到床上。   “醒醒,醒醒。”韩旭垫着着脚,给了刘三两巴掌,目前为止这手段最有效,那家伙就是欠揍。   刘三受了两巴掌,这才回过神来,跟着韩旭向茶馆走去。   一路上两人对着行人指指点点,大姑娘,小媳妇,一个都不放过。研究着男女之间的学术话题,讨论着某些部位的大小问题。有时,更是神棍般的从背后推测人家的面相问题,当然这面相不是年龄和性格,不是富贵和姻缘,仅仅只是简单的长相问题。   刘三很简单,唯屁股而论。屁股大,好生养,这是他老娘从小就给他灌输的思想。   对于此点,韩旭是呲之以鼻,若是那样还不如去娶头老母猪更好。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刘三灌输新的审美观念,但每每在一番争论后,无疾而终。看样子,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句话一点没错。   “哟……旭哥儿,前面那个不错,是你好的那口。”刘三拍了拍韩旭的肩膀提醒道。   韩旭随着刘三指的方向看去,在买布料的小摊前,确实有一穿着绿色褙衣的女子,长发及腰,只是在背后简单的用一根蓝色不带扎着。以韩旭推测,从那曼妙的身姿来看,绝对不差。   看到那姑娘左手上的东西,韩旭嘴角微翘,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赶了上去,猥琐的用手在那姑娘的肩膀上轻轻一拍,用那自以为温柔无比的声音,说道:“姑娘,借你菊花一用。”   绿衣女子缓缓的回过头,惊讶道:“是你?”   “不是我。”韩旭一愣,赶紧捂着脸说道。   “咯咯……”绿衣女子掩嘴轻笑,娇声道:“旭哥儿,你挡着脸干嘛?”   韩旭放下手,尴尬道:“早啊,小娘。”   陈小娘看着傻傻的韩旭,红着脸,将手中拿着的东西递给韩旭,说道:“给你,你要我菊花干嘛?”   “这个,这个,好看啊……你看呐,这黄色的菊花多漂亮啊。当然人更漂亮。”韩旭厚着脸皮接过菊花,拿在手上摇了摇,嘿嘿一笑,道:“对了,你今个头发怎么……”   “哦,在店里忙的时候不方便,我都是打个发髻,今个早上出来买东西,还没来得急弄。”陈小娘小声道:“不好看吗?”   “好看,非常好看。”韩旭恭维道。心中松了口气,没事你搞这么大的变化干嘛?幸亏老子反应快。   “咳咳……”刘三这家伙实在看不过去了,上来和陈小娘打了个招呼。事实上,这家伙明显是来捣乱的。   韩旭将手中的菊花扔给刘三,转而问道:“对了,小娘,你一大早来买什么啊?要不要我帮你选选,我的眼光绝对的伶俐,审美观绝对的正常,不像某些人。”说完,还拿眼神瞟了瞟刘三。   “嗯……”陈小娘羞得抬不起头。   “嗯?来买嗯?这是什么东西?”韩旭打趣道。   陈小娘脸色绯红,终于下了决心,鼓起勇气说道:“其实,我看你的衣服穿了好久了,之前一直没空。今天出来想买块布,给你做个衣裳。”   “哇。”刘三和韩旭异口同声,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小声点。”陈小娘赶紧提醒道:“这些天你一直忙着茶馆的事,扩建,装扮。而且茶馆现在也赚了不少钱。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你来挑挑。”   韩旭感动万分,长这么大除了后世那老娘,还从来没有女的给自己做过衣服,当然后世那些“女强人们”估计缝个衣服都吃力,别说做了。   想到此,韩旭压着内心的感动,缓缓道:“选什么我都喜欢。”   “啧啧……”刘三不断的摇头,太假了,不由打趣道:“我看你还是穿吉祥装,最顺眼。”   “去去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韩旭敢苍蝇般的将刘三推走,顺手丢了几个铜板给他,说道:“找个地毯,去吃个面片去。”   赶走了刘三,两人开始认真的研究起了布料来。   陈小娘拿着布料,一一对着韩旭比划起来,拿起又放下,几乎将整个小摊上的面料都试了个遍,似乎每一种颜色都满意,但又不满意。一时拿不定主意。   地摊主从头到尾一直的保持着职业的微笑,推荐这个,推荐那个。连买布料的韩旭都不由的佩服起这个家伙,不过还是担心这小子会不会笑得肌肉僵硬,而面瘫呢。   “旭个儿,这个绿色的好不好?”陈小娘小声道。   “啥?绿色?不行。”韩旭立刻一口否决。虽然穿绿色和陈小娘倒是来了个情女装,但TMD男人最恨的就是绿色,这一点完全一票否决了其他所有理由。   最后,陈小娘选了快青色布料,喜滋滋的抱在手里,已经开始幻想韩旭穿上自己做的衣服的样子。   韩旭掏出几贯铜钱递给了那笑呵呵的小贩。为嘛是韩旭给钱?不是陈小娘买吗?这真是废话了,大男人,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那还不得赶紧掏钱。在这家伙看来,对陈小娘别说掏钱,掏命都行。   走了几步,韩旭又回头,拍了拍小贩的手臂,正色道:“小伙子,不错。你是个掌柜的料,我看好你。”   说罢,叫上刘三,向陈家茶馆走去。   陈家茶馆在韩旭的指点下,经过一番精心装修和扩建,如今已然成了汴河边一道热闹的风景,远远的就能看见陈家茶馆那拉风的草书招牌。   陈老汉拿出了多年的积蓄全部砸了进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将自己的棺材本和陈小娘的嫁妆钱都砸了进去。加上秦雨山和赵芸的赞助,这装修也算是基本完成了。   此时的陈家茶馆,在打通了连着的三家铺子后,早已宽阔了许多。几十张桌子,重新漆得是光彩照人,犹如铜镜般。茶水,小吃,点心,一应俱全,都是上了档次的。   最里面是座高大的木质屏风,雄壮的山水图案,大气而不失典雅。屏风前是一张三尺长的说书台。对于说书台,韩旭本想奢侈的用个黄花梨,再配上个黄花梨的太师椅,那就太气派了,但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对于现在的这张普通说书台,倒还有个小插曲。苦于囊中羞涩的韩旭,自然又想到了秦家大院的桂花树,提着斧子准备动手的那天,却又撞到了多日不见的秦雨山,自然这小偷也没做成。秦雨山实在无奈,吩咐老刘头又拿了几十贯铜钱给韩旭,让他自己想办法去。在韩旭屁颠屁颠乐不可支的时候,秦雨山却又丢下一句“加上之前的一共一百多贯,去掉零头,就算一百贯。当作丐帮合伙,将来的收益连同保护费一起算。”   韩旭无奈,这就被预订了保护费了?再说了,有TMD自己收自己保护费的吗?太欺负人了。   陈家茶馆打出了名气,早上一场,下午一场,晚上有时加更一场,场场爆满。吃饭时间,茶馆又变成了小酒馆,看客们喝酒吹牛打屁,聊的都是些书中人物。隋唐十八好汉啦,瓦岗五虎将啦……有时为了几个排名,更是争吵半天。李元霸排行第一,众人一致同意;但有人认为裴元庆应该第二,而又有人认为宇文成都才是第二。   争论不下之时,就拉来韩旭这个始作俑者评理。每每这时,韩旭总是尿遁。这玩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得清吗。   韩旭生活过得是有滋有味,平时说说书,闲暇之时调戏调戏陈小娘,每每惹得陈小娘红着脸逃跑。陈老汉见了,也只当没见,乐呵呵的数着那一串串的铜钱,这么大的年纪,也不怕数抽筋了。   至于赵芸,这点子扎手啊。韩旭手头上打不过,那就口头上欺负欺负人家,倒也其乐无穷。      第25章 父女      花园假山,小桥流水,一座精致的小院。小院内有一坐精致的小屋。   屋内一个小丫鬟正托着下巴,伏在桌上打盹,一点一点的脑袋,好似那小鸡啄米图。   “吱!”   屋门被轻轻推了开来,一位锦衣大汉走了进来,此人约莫三十多岁,红脸短须,身材微胖,眼睛不大,但却极其炯炯有神。   小丫鬟,听到推门声,还如往常一般眯着那惺忪的眼睛抬头向门口看去,慵懒的样子,正欲开口。但当看清来人的时候,顿时吓了一个激灵,那睡意立刻消失得无隐无踪,赶紧起身,跑到来人面前,低着头,弯腰一礼,恭敬道:“老爷。”   “嗯。”红脸男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迈开步子就向屋里走去,巡视一圈,开口问道:“芸儿呢?”   “这个。”小丫鬟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不必紧张。看样子这芸儿是还没回来。”红脸男子微微一笑,摇了摇手,说道:“这孩子还是这样,都这么大了,一点没变。小的时候就像个男孩子,整天的舞刀弄枪。这也难怪,他娘死的早,从小就跟着我在军营里,见到的都是些大老粗。现在,安顿下来了,我特意安排建了这个这小院,就是想她能安安静静的,学点女孩子的矜持。却没想我回来这么多天,一共都没见到她几次。一大早的就跑了出去,整天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红脸大汉好似在说给小丫鬟听,又似乎在自言自语。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反而似乎倒是对这个女儿颇为骄傲。   “老爷,您喝茶。”小丫鬟看到老爷笑了出来,心里一松,走到桌前,倒上杯茶,恭敬的端给红脸大汉。其实,这丫鬟心里明白,这老爷表面上挺严肃,其实人可随意了,而且心里疼着这小姐呢。于是,缓缓道:“其实,小姐一直想着老爷呢,只不过,最近比较忙。”说完,退到一边。   红脸大汉端着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缓缓的向那书桌走去,笑道:“她忙,她能忙什么啊!军国大事?还是烧香拜佛?呵呵!”   “绿儿,我回来了。”   一声娇笑,一位年轻的男子跑进了小屋,一把抱住小丫鬟,更夸张的是,还伸出食指轻轻抬起小丫鬟的下巴,调笑道:“怎么了?见到哥哥也不笑个。愁眉苦脸的干啥?”   小丫鬟绿儿此时真是无奈急了,嫩嫩的小脸,红得快滴出水来,不断的朝着面前的男子挤眉弄眼。   “嗯,你不说话,努着嘴巴干嘛?”年轻男子不明所以,疑惑道。   “咳咳。”红脸大汉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轻起来。似乎提醒道,这里还有我在呢。   “啊!”年轻男子吓了一跳,带看清来人,赶紧松开小丫鬟。直接羞到了脖子,扭捏道:“爹爹,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出一声。”   “我怎么来了?难道我不能来?”红脸大汉怒道:“你看看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大姑娘家家的,整天穿着个男人的衣服,到处乱跑。竟然,还学会了勾搭女子那一套,我看你以后怎么嫁出去,都把我的老脸丢尽了。”   男扮女装的赵芸,此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不断的诽谤着韩旭,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相处时间长了,自己竟然变得和韩旭一样的荒唐,学着他调戏小丫鬟起来。调戏也就算了,却还是在自己老爹的面前,这下算是彻底的形象全毁了。   红脸大汉盯着赵芸好一阵,叹了口气,似乎终于从刚才那极其猥琐的一幕中回过神了,开口道:“爹爹知道你的性子,你就喜欢那些江湖草莽,绿林好汉之事,以你的本事,估计爹爹都难赢你。但你毕竟是女孩子,还是要嫁人的,不能整天的舞刀弄枪。”   “大唐朝的平阳公主李秀宁不一样是女子嘛?照样带兵打仗,不比男儿差。”赵芸嘟囔道:“再说了,不还有个则天皇帝呢。”   “呃。”红脸汉子被自己的女儿给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哈哈大笑道:“难不成你还想做武则天。”   见自己的父亲开了怀,赵芸赶紧上去抱住红脸大汉的胳膊,撒娇道:“我才不想当那武则天呢,我只想当个女将军。”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道:“唉。有爹爹在,估计女将军也当不了了。”   “哦?”红脸大汉问道:“为什么?”   赵芸立刻拍马道:“爹爹百战百胜,这仗都快被你打完了,没机会喽。”   “哈哈哈。”红脸大汉大笑道:“怎么现在都会拍马屁了?跟谁学的?”   赵芸的脑子里立刻跳出了韩旭那恶心的身影,于是,咬牙切齿道:“一个大无赖。”   红脸大汉看着女儿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却若有所思起来。   赵芸拿起桌子上的锈帕,献宝似的说道:“爹爹,你看芸儿锈的这个鸳鸯好不好看?芸儿锈的时候,手都被搓破好多次呢。”   红脸大汉瞥了眼绣帕,笑道:“就你?。你那手拿长枪还差不多,还拿绣花针?这不用看,就知道是绿儿锈的。”   “嘻嘻。”小丫鬟绿儿站在一边捂住偷笑。   赵芸立刻给了她一个白眼,对着老爹不依不饶的撒娇起来。   “好了,爹爹知道你鬼灵精,从小也算是文武双全,这点很像我。”   赵芸突然感觉爹爹这说话的样子很像韩旭,自负,得瑟,还有那厚脸皮。   “但是嘛,武则天就别想了,这个犯忌,也就在家里,出去了千万别说。再说了,一个女孩子,要做将军什么的,付出的要比男人多得多,太辛苦。”红脸大汉摸着赵芸的头,叹息道:“爹爹只想你好好的,嫁个人,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这比什么都强。剩下的事情,自有男人去做。”   赵芸从小没了亲娘,虽说现在的后母对她不错,但毕竟是后母,此时抱着父亲的胳膊,感受着那浓浓的父爱,不自觉的眼里湿润起来。   红脸大汉随手将桌子上的书稿拿了起来,看了几页,竟然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一页又一页,深深的陷了进去。   赵芸没有再去打扰,转身亲自换了壶热茶,放在书桌上,托着下巴,看着父亲。   父亲那认真的样子,令赵芸着迷,彷佛回到了小时候在军营里。那时候年轻的父亲也是这样看着公文,而自己则安坐在一边,一直静静的看着他,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啪……”红脸大汉看了半天,突然起身一拍桌子,大笑道:“好,好,写得真好。”   沉寂在回忆中的赵芸,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摸了摸胸口,撒娇道:“爹爹,这书稿不错吧?这个,真是我写的。”说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红脸大汉,似乎就等着他的赞赏。   “嗯,确实不错。”红脸大汉赞道:“隋末纷乱,大唐初兴;草莽英雄,将门之后;儿女情长,江山豪情。这书稿不比严肃的正史,亦非晃荡不羁的野史,倒是另有一番品味。颇为引人入胜呐。”   “嗯嗯。”赵芸赶紧点头赞同,转而,说道:“爹爹,女儿写这书可是费尽心力,可否赏赐一点?”   红脸大汉见赵芸那满脸的期许,知女莫如父,不由莞尔一笑,低头继续看书,随口说道:“这字嘛的确是你的字,清秀不失飘逸。但这书嘛,绝非出自你的脑袋瓜子。天马行空的想象,英雄豪杰的点评,不是你能想得出来的。所以,应该是别人口述,你执笔而已。所以呢,赏钱自然就没有了。”   “爹爹真是英明呢。芸儿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嘶……”红脸大汉深吸口气,满脸疑惑的看着赵芸,问道:“你啥时候学会这些阿谀奉承之词了?这可不像我之前那眼里揉不的沙子的女儿呐。”   “有吗?”赵芸不解,转而一想,咬牙道:“还不是那韩旭,满口花花,乱七八糟……”   说着说着,只见父亲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低下了头,越说越小声。   红脸大汉见女儿的神色不对,想了想,问道:“韩旭是谁?”   赵芸见父亲严肃的样子,不由喏喏的说道:“一个朋友。”   “男子?”   “嗯。”赵芸点了点头。   “你要赏赐是为了他?”红脸大汉怒了,想不到竟然有人骗财骗色,骗到老子女儿的头上了。声色俱厉的又道:“若我记得没错,前些日子,账房应该刚刚发过月利钱,若我猜得没错,你娘应该又会多给你十几俩。”他知道,虽然现在的妻子是自己的续弦,但她对芸儿很好,比她亲生的还亲,每次都会背着自己偷偷的多给些给芸儿,而他也假装看不见。实际上,他十分欣慰,一个懂事的女儿,一个明理的妻子。   赵芸见自己的父亲似乎真的生了气,赶紧解释道:“女儿只是看他缺钱,借给他罢了。再说,他虽然平时不着边际,但做的事,都很讲义气。认真起来的样子和爹爹还挺像的。爹爹平时不是教导我们,朋友有难,自当应慷慨解囊吗?”   红脸大汉见自己似乎吓到了自己女儿,转而叹了口气,安慰道:“哎……好了,好了。爹爹信你,这二十俩赏你。”说完,掏出两锭银子,放到桌上。又道:“早点歇息,明早爹爹来找你切磋一下,看看你的武艺是否又进步了。这几天就别往外跑了,爹爹难得这几日有空,好好在家陪陪爹爹。”红脸大汉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服软不服硬,若真要给她禁足,反而倒逼她偷跑。   赵芸虽然心里不愿,但看爹爹那期盼的眼神,不由心里一软,点头笑道:“好啊,好久没和爹爹切磋了。”   红脸大汉起身往外了几步,又回头将桌上的书稿全都拿走,笑道:“借爹爹先看看。”   眼见着红脸大汉出了门,小丫鬟绿儿偷笑道:“小姐,老爷虽说让你陪陪他,实际上是你被禁足了哦!”   “就你聪明!”赵芸瞪了绿儿一眼,得意道:“谁让本小姐是孝女呢。”   “不害羞。”小丫鬟绿儿对着赵芸做了个鬼脸。   “哼,你还说?爹爹在屋子里,你怎么不提醒我?”赵芸佯怒道。   “我对你使眼色了,是你自己没看见。”绿儿委屈道。   “唉……我真是苦命的人呀。”赵芸叹道。   书房内,红脸大汉津津有味的看着赵芸记录的《隋唐演义》,不时大笑,拍案叫绝。   “将军,您找卑职?”一人来道书房,拱了拱手,恭敬道。   红脸大汉放下手中书稿,略一思索,正色道:“去查一下,这汴梁城里是否有一个叫韩旭的人。”      第26章 秋日里的一抹春光      陈老汉叹了口气,倒提着棒子,佝偻着身子,转身出了门,嘴里不断的嘟囔着:“真是家门不幸。”   刘三猥琐的对着韩旭指指点点,抽着嘴巴,硬憋着笑意,说道:“旭哥儿,俺三哥是真的服了你了,对您的敬仰如。”   “滚,滚,滚。”韩旭一脚踢向刘三,大叫道。   刘三闪身避过,笑道:“好好好,俺滚,俺滚,您老别生气。不过,不是三哥说你。旭哥儿,你也悠着点,这大白天的,还是在人家屋子里,强来可不行。”说完,不待韩旭冲过来,大笑着跑了出去,末了,还“呀呀的”鬼叫了两声。   韩旭那张老脸算是丢尽了,穿好衣服,摇头叹气的走出了陈小娘的闺房。   他一上午,无精打采的说着隋唐,不时引来底下看官们的阵阵不满,嘘声四起。而这时,刘三总是躲在下面,偷笑不已。   终于挨过了上午,韩旭连自己讲了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就是满口乱编,有的时候连唐僧取经都冒了出来,还什么真精,假精的。   中午吃饭,对面坐着的刘三一如往日,吃得是无比欢快。但吃两口,就会看看韩旭,憋着满脸的笑意,只要是人都会感觉得到。左手边没了陈小娘,不能调笑几句;右手边没了赵芸,不能再斗上两句。   放下筷子,韩旭唉声叹气:“这日子是咋了,怎么今日就事事不顺呢,真是流连不利。”   “好了,旭哥儿,你就吃饭吧。吃个饭的时间,你都长吁短叹十几次了。”刘三说道:“再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和陈小娘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娶了她不就结了,依我看呐,这都是早晚的事。”   说着说这,刘三似乎又想起了韩旭今早的糗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咳咳。”这回笑得是连嘴里的饭都吐了出来,真是越憋越受不了。   胡乱扒了几口,韩旭就坐在那发起呆来。   “旭哥儿,旭哥儿。”朱夫子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下午场该开始了。”   “哦。”韩旭无精打采的站了起来,看着朱夫子摇头叹息的样子,不由说道:“朱夫子,我求你个事。”   “不不不,旭哥儿千万别这么说。”朱夫子正色道:“在下蒙旭哥儿不弃,能够聆听您教诲,是在下的荣幸,本该叫声师傅才对。若旭哥儿有何吩咐,尽管示下即可,在下自然全力办到。”   “朱夫子你一定办得到。”韩旭说道:“这个,下午的说书,由您来,今日我身体实在不舒服,您看行不。”这说书的事,自然不能断更,但韩旭这小子无耻的明目张胆的找枪手了。   “这个在下恐怕不行吧。在下的本事可远远不及旭哥儿您那,若是说砸了可就不好了。”朱夫子推脱道。   “您老一定行的。这些日子您都跟着认真的记录着,还有自己的体会心得,我都看过了。”韩旭确实挺佩服这老小子的,而且这家伙对说书确实有悟性,又刻苦。   “这。”   “行了,就这样吧。”说完,韩旭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朱夫子摇了摇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小三,小三。”韩旭急匆匆的去找刘三,问道:“有没有看见小娘?”   刘三左右看了看,挠了挠头,说道:“好一会没看到了,可能在里面的屋子里。那个……”   韩旭没等刘三说完,直接转身,向后院跑去。   见门没拴,他悄悄的推开,而陈小娘正拿着绣花针,一针一线的锈着什么。摄手摄脚的来到小桌前,低声道:“小娘。”   “呀。”   陈小娘吓得浑身一抖,手上的绣花针也直接戳到了手指。   韩旭赶忙过去,一把抓住陈小娘那仅仅冒了一滴血的手指,直接放到嘴里,吸住。   陈小娘娇羞欲滴,扯了几下,没扯开,也只能由着韩旭。指间上传来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了心里,有点麻麻的,有点甜甜的。羞涩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韩旭。   “好了,不会有疤痕的。”韩旭拿出陈小娘的手指。   陈小娘赶紧缩了回去,却仿佛不知道该将手放在何处似的,手足无措起来。   “小娘。”   “嗯。”蚊子般的应答声。   “其实,今早我是……”韩旭纠结的解释起来。   “我晓得。”陈小娘低声打断道。   “你晓得?”   “嗯。”   “嗯是什么啊?”韩旭急忙道。这话得说清楚啊,不然这登徒子的名声是彻底的做实了,当然,自己本来就非君子。问题是,这TMD是未遂啊,未遂啊!说出去,多丢人啊!   陈小娘鼓起勇气,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韩旭,说道:“是我话没说清楚,不能怪你。”   “对嘛!这就对啦!都是误会!”韩旭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想到自己的美好形象并没有在陈小娘心里大打折口,不由松了口气,接着又随口道:“就算我心里这样想的……不对,其实我心里真的没想……假了……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乱了套,不知如何表达,真是越说越说不清。   陈小娘看着韩旭结巴的样子,不由心里一阵甜蜜。只有把自己放在心里的人,才会有如此的慌乱表现,越是亲近之人,越是关心则乱。   解释清楚之后,韩旭就拉着陈小娘,东拉西扯起来。凭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将陈小娘逗得是咯咯娇笑不止。坦诚相见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一步。   “不过啊,说真的,貌似是我吃亏了,你看啊,你都把我给看光了……”韩旭又开始口花花起来,调笑起陈小娘。   “不许说。”陈小娘羞道,想想韩旭也真不害臊,又小声嘟囔道:“还不知道我晚上会不会长针眼……”   “不好啦。”一声大叫,扰乱了两人的温馨气氛。   只见一名伙计急冲冲的跑来,慌乱大嚷道:“旭哥儿,王大疤带着人来砸馆啦……”      第27章 青帮(上)      韩旭拉过陈小娘,急忙道:“小娘,从后门走,去街上随便找个乞丐,就说我和刘三在陈家茶馆,让他们速找人来帮忙。”   陈小娘急忙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转身跑了出去。她虽然不知道找乞丐会有什么用,但韩旭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走,去前面看看。”韩旭叫上伙计一起赶到外面的茶馆。   此时,茶馆里的看客们全都被赶了出去,远远的在外面向茶馆内张望。两个伙计,以及朱夫子和陈老汉,却被几个地痞抓着,逼到了说书台上。而刘三被王大疤带来的人包围在茶馆中间。   王大疤面色苍白,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阴鹜的双眼紧紧盯着刘三,狠声道:“小子,你有种。将之前踢我的两人交出来,其他之事,我们一笔勾销。今天我放你一马。”   虽然被人扶着,但王大疤不改其嚣张本色,语带威胁。   刘三双手抱在胸前,对于王大疤的威胁一点都不在乎,满脸的嘲讽之意。但实际上,心里也在权衡,似乎没有把握将这些人全部干掉。因为这次王大疤带来的三十多人,和上次那批有很大的不同,完全不似上次那十多个歪瓜裂枣。   这些人中有几个身高马大,似乎身手不错,而且这些人有很多将手缩在袖子中,看样子是带着家伙来的。最关键的是,陈老汉和朱夫子在他们的手上,投鼠忌器。   想到此,刘三却也庆幸韩旭在后院,不在这里,不然还真麻烦了。祈祷着,王大疤别找到后院去。   韩旭掀开帘子的一角,偷偷伸出半个头,见到这架势,双脚不由打颤。好家伙,这么多人,心里打鼓,不知道刘三能不能搞定。   从后门开溜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但这似乎太不讲义气,出来混,最主要的就是个“义”字。可是自己这小胳膊,小腿,似乎也帮不上忙。算了,还是等丐帮的人过来帮忙才是,老子还是静观其变。   一道游离的目光似乎看了过来,韩旭向正前方看去,大惊失色。只见上次那胖子地痞正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向自己看来,那嘴巴张得碗口大,似乎要喊出声来。   韩旭赶紧将手指放到嘴巴前,做出一个嘘的姿势。却见那胖子地痞,点了点头,也将手指放到嘴巴前。韩旭大喜,没想到这胖子还真是够二的,遇到傻子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啊。   “嘘。”   一声从胖子地痞的口中发了出来。由于此时满屋子的寂静,这一声反而显得特别怪异。   你妹啊,老子只是示意你别出声,你TMD的嘘出来干嘛?尿尿啊!刚刚还在庆幸遇到白痴的韩旭,此时不由得佩服起这家伙,白痴得太彻底,正应了那句智商无下限。   “娘了个脚,你嘘什么嘘?”王大疤一拍桌子,对着手下那胖子地痞吼道:“老子讲话,你小子竟然叫老子闭嘴?”   胖子地痞傻傻一笑,说道:“老大,我没嘘你啊,我嘘。”   “你娘的,还嘘?”王大疤火大了,大怒道。   这胖子地痞被王大疤一阵大骂,一手指向韩旭的方向,委屈道:“是那人让我嘘的。”   我靠啊,韩旭真是无语了。眼见着众地痞的目光全都向自己看来,躲是没办法躲了,跑那也是肯定不行的。因为刘三和陈老汉也都看了过来,若是自己跑了,那丢人就丢大了,男人嘛,要的就是个面子。   掀开帘子,韩旭拍了拍衣服,走了出来,遥遥朝着王大疤拱了拱手,笑道:“多日不见,王大哥真是风采依旧,小弟这里见过大哥了。”   韩旭朝着刘三走了过去,王大疤没发话,外围的地痞也没有阻拦。   “旭哥儿,你怎么出来了?这时候你还不跑,若你有个事,我怎么向秦大哥交代啊?”刘三一把扯过韩旭,满脸关怀之色。   “放心吧,没事的。若实在不行,小三你先走,以你的身手,他们也拦不住你。”韩旭小声道。他心里明白,刘三确实是出自内心的关心自己。上次在秦家后院,秦雨山拍碎桌子的时候,刘三以为自己得罪了秦雨山,竟然直接站到了自己的前面,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但却实实在在的看出了刘三对自己的义气。   刘三叹了口气,笑道:“好,三哥果然没看错你。等下我无论如何,也一定保你周全。”   听刘三如此一说,韩旭脸色红了红,不由点小羞愧。   “呵呵,好啊。你小子倒是舍得出来了。”王大疤眼神紧盯韩旭,想到自己的伤势,强压着内心的愤怒,怒极发笑道:“两个了。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韩旭奇怪了,似乎这茶馆里没有其他人了,难道是陈小娘。想到此,不由赞叹自己的先见之明,让陈小娘先跑了。   “娘了个脚,上次踢我一脚,断我三根肋骨的那个娘娘腔呢?咳咳。”王大疤见韩旭装傻,再也忍不住了,大神尖叫道。   韩旭见王大疤不断的咳嗽,原来是牵扯到了上次被踢断的肋骨,不由暗赞赵芸的脚力。虽然这小子有点娘娘腔,但那身手绝对是一流的。一想到赵芸,他又不由得抱怨起来,尼玛的这小子天天来茶馆,偏偏今天不来。若是他来了,加上刘三,两人搞定这些人,绝对没问题啊。   王大疤见韩旭不说话,皱了皱眉,吩咐胖子地痞带着几人向韩旭出来的帘子后面搜去。   不一会,胖子地痞抖着浑身的肥肉,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老大,后面没人了。”   “娘了个脚。行啊,既然那个娘娘腔不在,那我这三根肋骨的仗就先算到你小子身上,再加上你上次踢我那一脚,老子今天就一起收回来。”   “喂喂,王大哥,这大丈夫做事,一人做一人当。别人踢你的那脚,你怎么能算到我的头上呢?”韩旭继续打着哈哈,心中却想着尽力拖延时间,能拖到丐帮的人来最好。   “你小子别给老子废话,那娘娘腔老子自会找他算账。但那三根肋骨,就先在你身上找点利息,因为你那一脚。”王大疤狠声的说道,但却并没有说完。   “我那一脚?”韩旭见王大疤提到上次自己踢的那一脚的时候,满脸的怨毒,脸上那条从眼角到嘴角下巴的刀疤似乎都要纠结到了一起,更加的阴深恐怖。难道说,自己上次那一脚,让王大疤不能人道了?怪不得,今个听这家伙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原本以为是他受了伤还没好,却没想到变成了不是太监的太监。心中不由得意起自己那一脚撩阴腿。但这梁子貌似是真的结大了,断子绝孙之仇额。   “王大疤,有仇冲我刘三来,老子今日一个人接下。先放了不相干的人。”刘三说道。   “啧啧。不相干?这里就没有不相干的人。”王大疤一指韩旭,陈老汉等人。缓了口气,又道:“刘三,我看你小子是个人物,英雄识英雄,不如入伙如何?只要你入了伙,你就是老子的二当家,吃香的喝辣的,银子,女人,随你选。而且这几十个手下,随你使唤。”   韩旭一听,暗自诽谤:“王大疤倒也有点眼光,竟然这时候招揽起刘三来了。但怎么不招揽我呢?老子我难道就不是好汉?”   “哈哈哈。”刘三大笑不已,直笑得眼里都快留出来,抬起手,摸了把眼角,正色道:“你也算英雄?你娘的也就会欺行霸市,强抢民女,这汴河一带,谁人不知?”   接着扭头问道:“旭哥儿,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就是那个道什么,不什么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韩旭配合道。   “对,就是这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刘三点头笑道:“娘的,还是旭哥儿有学问。老子就喜欢跟有文学的人混。若是跟你们混,那真是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了。”   “大哥,别和他们废话了,直接拿下得了。”王大疤身边的一名手下不耐烦的说道。   “娘了个脚,你给老子闭嘴,这里是你老大,还是我老大?”王大疤骂道。事实上,他心里清楚刘三的身手,若是来硬的,虽然也有把握将他们带走,但自己这边的损失肯定不会小。于是,再次说道:“刘三,既然你不愿意加入我们,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但今日之事,我希望你别插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回头老子在“百花楼”请你喝酒。”   “百花楼?好地方啊,整个汴梁城最大的青楼啊。”刘三留着哈喇子说道。   “好说,只要你刘三让开。老子找百花楼最大的头牌柳青青姑娘陪你三天,一切花费,老子全包了。”王大疤一听有戏,脸色略缓,接着说道。   “三天?太少了,加点。我就是一个穷要饭的,有这样的机会,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吧。”刘三笑道。   “好,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一个月。”王大疤说道。暗地里却呸了一口,什么英雄好汉,还不是跟老子一样,都是TMD一个货色,不过这一个月花费,想想都肉疼。   “一个月?你想叫老子精尽人亡啊?那地方能呆一个月吗?你小子也太狠了点吧。”刘三打趣道。   王大疤这回是真的怒了,原来这小子是在耍自己,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阴深深的威胁道:“刘三,不怕告诉你,老子现在已经投靠了青帮,这些弟兄有一大半是青帮的打手,个个身手了得。只要你再说个“不”字,那你也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   刘三皱起来眉头:“青帮?”      第28章 青帮(下)      “什么青帮,蓝帮的?”韩旭疑惑道。   “青帮是整个汴梁城最大的帮派,占据了汴梁最繁华的城北和城东。车船码头,酒馆茶肆,赌场青楼,没有一个不涉及,但最主要还是青楼,刚才说的百花楼就是汴梁城最大的青楼,而且就是这青帮开的。”刘三眉头紧皱,小声道:“而且这个青帮的估计不下上千人。”   “哈哈哈,刘三想不到你的消息倒挺灵通的。不怕告诉你,咱青帮可远远不止这些,就算到了衙门,我们一样有人。”王大疤得意道,这小子自从上次被韩旭几人揍了以后,为了报仇,竟然摇身一变,投靠了青帮,宁做凤尾,不**头起来。   “妈的,竟然还有靠山,官匪勾结啊。”韩旭郁闷无比。但此时,已无退路,先解决当前之事,躲不躲得过这一劫还难说。得罪了青帮,了不起带着陈小娘跑路罢了,天下这么大,还怕没地方容身。   王大疤见刘三没说话,知道这小子是死了心要顽抗到底了。于是,不在有其他想法,手一挥,吼道:“给我上,死活不论。”   等在一旁的几十个地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拥而上。   刘三将韩旭护在身后,大喝一身,挥拳抵挡。可是,地痞们人多,早已将两人围住了,根本没有前后之分。   “给我先将那个小子拿下。”王大疤一指韩旭怒道。地痞们打架都是野路子出身,实际上精明得很。王大疤眼见着刘三几拳就放倒了好几个,于是命令面对刘三的多名地痞只做牵制,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骚扰,无需拼命。而数七八个地痞全都冲向韩旭。   韩旭左闪右躲,不由得暗呼庆幸,没想到练了这么多天的大柔术,身体竟然灵活了许多,气息也没那么喘了。几轮下来,竟然没挨到拳头。   事实上,韩旭虽然能躲过些拳头,但也是刘三不时的回身,对攻击韩旭的地痞拳脚向相,才能保住这小子一时无恙。地痞们担心刘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头一拳,不由提防着,也自然尽不了全力攻击韩旭了。   王大疤可不爽了,就这样还拿不下这两人,忒丢人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地痞不尽力,而是茶馆的空间毕竟有限,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都能同一时间上去。   “抄家伙。”   王大疤怒道。   只见原先将手缩在里面的地痞,一个个的掏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家伙,短棍,匕首,还好没有大家伙。   手中有家伙,地痞们胆子更壮了,刘三一时没那么轻松了,韩旭在不经意间已经被伦了好几棍子,大呼小叫的。   “旭哥儿,挺住。”刘三见这样下去必死无疑,于是放开手脚,大喝一声攻了出去,心想着尽快解决自己面前的地痞,回身再帮韩旭。也只能祈祷这小子,能坚持那么一会会。   地痞们哪是放开手脚的刘三对手,几个罩面,又倒下了四,五个。   韩旭终于挨了一刀,左臂上一道深深的刀口,鲜血瞬间将染红了袖子。但这时候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保命要紧。   刘三再次撂倒几人,抢过一张长凳子,上下翻飞,将靠近韩旭的地痞全都打飞出去。   此时,地痞已经被刘三撂倒了一半,剩下的十多个地痞还是将刘三和韩旭围在中间。刘三基本没事,而韩旭就惨了,脸色苍白,胳膊上,腿上,已经挨了好几刀了,挨的棍子更是不计其数,好在没伤到关键部位。   一时,地痞也没有急着进攻。   “还行不?兄弟”刘三背靠着韩旭问道。此时刘三也不敢在放开手去主动功击了,保住韩旭才是最重要的。   “没事,死不了。”韩旭咬牙答道:“不行的话,你先走。逃一个是一个。”   “别废话,老子是那种人嘛。你想让老子内疚一辈子。”刘三骂道。   果然够兄弟。   王大疤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哼哼的地痞,也不由得心惊,这刘三的实力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可是毕竟有人拖累他,自己还是赢了。   “上。”王大疤再次命令道。   “嘭。嘭。嘭。”   只见一大帮穿着花花绿绿,破破烂烂的吉祥装的叫花子,冲了进来,举着棍子,对着地痞们就打了过去。   “娘的,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叫花子。”王大疤呆了。   “我靠,终于来了。”韩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小命算是抱住了。   这些乞丐虽然不是青壮,但是人太多了,几乎快挤满了茶馆,外面还站着众多挤不进来的男女老少。   地痞们一开始就被打蒙了,双拳拿敌四手,围着刘三,韩旭的地痞,全都被打趴了下来。   “哈哈哈”!刘三大笑道:“王大疤,你小子,这回死定了。”   本已近吓傻了的王大疤,一听这话回过神来,大叫道:“都住手,老子手上还有两个人呢。再不住手,大不了鱼死网破。”   此时刘三才注意到,王大疤的身后还有几人正抓着朱夫子和陈老汉,以及几个茶馆伙计。   “爹。”陈小娘哭着就要往上冲去,却被韩旭一把拉住。   “放了朱夫子他们,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刘三叫道。   “娘的,放了,你以为我傻啊?我放了他们,你们会让我走?”王大疤阴笑道。   “旭哥儿,快救救我爹。”陈小娘哭道,这时,能让她安心的也就是韩旭了。   拉住陈小娘的手紧了紧,忍着浑身的酸痛,韩旭上前说道:“地上的这些人,你带走,放了陈掌柜他们。”   “不可能。”王大疤大叫道,似乎有点撕心裂肺。   韩旭摇了摇头,说道:“这地方应该有不少是青帮的,你若是没将这些人带回去,恐怕不好向青帮交代吧。”   “嗯?”王大疤低头略一思索,自己刚加入青帮没多久,这次带人出来,是公报私仇。若都搁这了,还真不好交代。于是,点头道:“好,我同意换人。”   “那好,你们先放了陈掌柜他们。”韩旭说道。   “不行,为什么不是你们先放人。”   “不知道是你傻还是我傻?你们有二十多个在我们手上。你不会算账啊?”韩旭说道。   “好,我们先放人。但你们要对天起誓,绝不为难我们。”王大疤没得选择,只能这样办。   韩旭见王大疤同意了,真是够傻的,发誓就是放屁,看样子又要欺骗下佛祖了,阿弥陀佛。于是,嘿嘿一笑,说道:“欧了,我韩旭对佛祖发誓。”   “不行,我不要你发誓,我要刘三发誓。你说的,我不信。”王大疤说道,他一见韩旭那直溜溜转的黑眼珠子,就是感觉不对劲,于是立刻否决。   “你妹的,太欺负人了。你这是歧视,歧视知道不?”韩旭大怒,就欲和王大疤好好理论一番:“你凭什么不相信老子?难道老子说话是放屁吗?”   “别废话,要么刘三发誓,要么大家同归于尽。”王大疤不理韩旭,直接对着刘三说道。   “我操,你。”韩旭还要争辩,只见陈小娘红着眼睛拉了拉自己。得了,老子这身伤看样子,是一时半会报不了仇了。   “你上吧,这年头连地痞都敢说不相信人了。”韩旭无奈对刘三说道。   刘三拿关二爷起来誓,随后两边放人。   陈小娘急忙上去抱着陈老汉,大哭起来。   “娘了个脚,没死的都给老子爬起来。”王大疤叫道。躺在地上的地痞,哼哼的爬了起来,起不来的,自然由别人抬着。   “等等。”韩旭叫道,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放王大疤他们走,手上的刀伤,棍伤,让他恨得牙痒痒。   “怎么?你想反悔。”王大疤怒道。   “旭哥儿,出来混的讲的就是信用。”刘三小心提醒道。   和流氓谈信用?这不是韩旭的风格,但既然刘三说了,那也没办法。走到那胖子地痞面前,韩旭抬了抬脚,最后又放了下去。本想对这胖子地痞来个撩阴腿,但看他那傻傻的样子,又放了下来。   “走吧。”韩旭无奈道。   在韩旭抬腿的那一闪那,王大疤不自觉的用手去捂住自己的下身,但似乎上次受了太深的刺激,下身一阵涌动,一股液体不受控制般的流了出来,湿了一大片。   “哈哈哈。”   韩旭大爽,叫花子们哄然大笑。   后院内,陈小娘抽泣着给韩旭包扎着刀伤,腿上,胳膊上,有四五处之多。   “好了,没事。”韩旭安慰道。   “都是我们不好,连累了你们。”陈小娘双眼通红,内疚道。   “谁说的,那赵芸小子不是常说路见不平拔刀不相助嘛。”韩旭笑道:“奶奶的,一想到赵芸,老子就憋屈,今个这小子死哪去了?下回看到,我要好好的教训下他,什么才是兄弟义气。”   赵芸又躺着中枪了。   “哟。轻点,轻点。”韩旭叫道,此时他已经疼得满头大汗。   “疼吗?我小心点。”陈小娘急忙道。   刘三在一边咬着鸡腿,打哈哈道:“你看他那样子是疼的吗?装的,他啊,恨不得天天挨一刀呢。”   “三哥,别瞎说。”陈小娘说道。   韩旭想了想,说道:“对了,小三,找些兄弟,平时就在茶馆周围乞讨吧,将陈家茶馆保护起来。反正我们这茶馆也养得起十几,二十人。”   “嗯。”刘三认真的点了点头,又道:“这几天我们就住在茶馆里,也好友个照应。我让人通知下老秀才就行。”说完,刘三转身安排去了。   城北的一所屋子,王大疤坐在太师椅上,身边是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正在给他捶腿。   “胖子,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多叫花子出现在陈家茶馆呢?”王大疤疑惑道。   “呵呵,他们去茶馆要饭的吧!”胖子地痞嘿嘿一笑,答道。   “娘了个脚,都他娘的猪脑子。”王大疤大怒道:“给老子派人去查,没查出来之前都不许轻举妄动。还有,今个之事都给老子嘴巴严实点,青老大刚给了我十多个打手,今个全废了,娘的,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呐。”   “还站在这干啥?快去查啊,滚,滚,滚,全都给我滚。”王大疤大发雷霆,对着胖子就是好一顿臭骂。吓得胖子和小丫鬟们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乞丐?那么多乞丐?”王大疤陷入了迷茫。      第29章 你就是那说书的?      “旭哥儿,给你煨了汤,趁热喝。”陈小娘一大早就端着汤进了韩旭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只是原来一个空着放杂货的地方。这几天,韩旭和刘三担心王大疤再带人对陈小娘不利,于是干脆就住在了这里,而且有陈小娘照顾韩旭,倒也方便。   “啊!”韩旭伸了个懒腰,胳膊上的伤口已近结痂了,痒痒的有点难受,估计也差不多快好了。   “怎么又是鸡汤?”韩旭换上一副苦瓜脸,这几天天天鸡汤,喝得这小子已近反胃。   “嗯?不好喝吗?”陈小娘嗔道。   “好喝,好喝。”韩旭赶紧点头,但就是端在碗,却喝不下去。   “快喝呀,你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补一补。”陈小娘皱眉道。   这流了点血,和喝鸡汤有什么关系啊?若说以形补形,那也该喝点猪血,或者打点鸡血才是呢。   “好香啊。”   刘三咬着馒头从外面走了进来,朝韩旭碗里一看,摇头晃脑的,羡慕道:“又是美人,又是鸡汤,这日子就算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呐不知道啥时候,我老刘才有这样的好日子。”说完,狠狠的咬了口馒头,大嚼起来。   “小三,外面的状况怎么样了?”韩旭问道。   “第二天就来了些陌生人,看样子是青帮过来打探的,王大疤这小子倒也精明,还知道知己知彼。不过被我们外围的兄弟拦住了,这两天来的人少了,也离得更远的在看了。”刘三正色道。   “嗯。小三,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本大爷赏你一碗鸡汤。”韩旭端着鸡汤就欲给刘三。   “哼。”陈小娘娇哼了一声,说道:“小三,锅里是给你留的鸡,你去全吃了。这碗旭哥儿一定要喝掉。”   “早说啊。”刘三吱溜一声,跑得没影了。   没办法,看着陈小娘气鼓鼓的样子,韩旭捏着鼻子,喝中药般的,将一碗鸡汤喝了个干净,但看着碗里的两只鸡腿,实在是没了胃口。最后,在韩旭的坚持下,陈小娘的妥协中,一人一只,分儿食之。   “你去哪呀?你的伤还没好呢。”陈小娘见韩旭欲开门出去,忙问道。   韩旭笑道:“早好了,不信你看看。手上,腿上,都好了,都能走俩步了。”憋在后院里,都快憋死了。   说完,闪人。   留下陈小娘一个人在屋子里跺脚。   厨房里,刘三揭开锅盖,也不怕烫,用手就捞起了炖在窝里的整鸡,大咬起来,奇怪的是这只鸡怎么没长腿呢。   “哟旭哥儿起来啦。”朱夫子见韩旭出来,赶紧给他搬来个凳子。   韩旭可不客气,谁让咱伤了呢。大大咧咧的坐下,说道:“这些日子,多谢朱夫子了。不知道今天讲到那了?”   朱夫子笑了笑,说道:“昨个刚讲完隋唐。今个我正发愁该讲什么呢?没想到旭哥儿就出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哦,都讲完了啊?”韩旭惊道,皱了皱眉头,貌似这请的枪手太合格了啊,这就完本了。   “是不是讲太快了?我按照您的思路,加上了自己的见解。当然这样肯定没您讲的好。”朱夫子见韩旭皱眉,还以为他怪自己讲得太快,慌忙解释道。   见朱夫子会错了意,韩旭摆摆手,沉思起来。看样子,得再来个新的了,讲什么好呢?   半响后,韩旭点头笑道:“好,就这个。朱夫子,等会今天我来讲,你先听。至于后续的故事,到时候可能还要您帮忙,当然工钱我会请陈掌柜付给您。”他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还会断更,不如直接就拉个替补才行。再说,论学识,自己拍马也赶不上朱夫子,朱夫子现在也有点感觉了,说起来也不比自己差多少。   “旭哥儿开讲,这故事一定精彩纷呈,老朽自当洗耳恭听。”朱夫子摸着胡须呵呵笑道。说完,准备纸笔记录去了。待记回去,慢慢研究。   那日青帮来捣乱之后,依然阻挡不了看客们的热情,若是故事没完,这些人是不死心的,总觉得心里面少了什么似的。所以,基本上对生意没什么影响,就算是朱夫子来说,那也是顶顶的汴梁第二说书人。   馆子里的看客们现在基本上都已近熟悉了,而且不少还是有钱的商人,这些商人用韩旭话来说,就是儒商。他们对那些烟花之地兴趣不大,或者是家里有个母老虎。没事做的时候,他们就只能出来听听书,喝喝茶。对于这些人,韩旭当然是欢迎之极,因为他们打赏那时相当的大方。   看客们一见说书台上坐的是韩旭,自是大为开心。   “哟,旭哥儿来了?”   “俺们都等你好几天了。”   “现在是一天不听你说书,连吃个饭都没味啊。”   “昨个在床上,正在关键时候,老子竟然叫了声“秀宁”,被家里的母老虎一脚给踢到了地上,差点那小兄弟再也起不来。”这是个李秀宁的粉丝。   “哈哈哈。”一片哄笑。   韩旭不由莞尔。   茶馆里纷纷扰扰,有的讨论说书,有的家事国事,有的说媒打趣,有的闺房密事这就是茶馆,缓慢,单纯,悠闲的生活节奏。   此时从门外忽然走进来两人,左边一人,一身华服,约莫三十多岁,红脸短须,身材微胖,气度不凡,似乎在哪见过。   右边一人,年纪稍大,但也应该不到四十,身材消瘦,留着个山羊胡子,文士打扮,一双小眼精光闪闪,彷佛能看穿人的心思。看上去是个师爷的样子。   这两人一进来,就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没办法,有些人说好听点是金子总会发光;说不好听那就是坨屎,是人都要避让。所以,要想出名,要么好到极致,要么一坏到底。但显然,这两人属于前者。   韩旭此时终于想起了那红脸汉子是谁?似乎正是那日和赵芸在路上见过的骑兵将军,这红脸有点难忘。可是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两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最外面的那桌。   在韩旭打量这两人的时候,这两人也同时在打量韩旭,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因为那红脸汉子竟然向韩旭点了点头。   时间已到,韩旭理了下思绪,一拍醒木,开口道:“昨日隋唐已完,今日开讲新篇……三国演义。”这故事,韩旭刚才稍微一考虑就想到了,这三国千百年来,在说书界,那就是《论语》之于儒家,《道德经》之于道家的地位啊。   底下议论开来,这三国大多数人都是熟悉的,于是都在期盼韩旭能讲出什么新的东西来。   韩旭骚包的一甩头,站了起来,左手放在背后,右手放在胸前,抬头望天。不对。是望屋子的横梁,一幅忧国忧民的模样。开口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深沉的歌喉,杰出的演艺,一曲《临江仙》把底下的看客们带入了那数百年前的纷乱时代。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古老的三国演义在韩旭的说评下,如一幅古朴的画卷,慢慢展示了开来。   “有意思,原来说书还带唱的。”中年文士笑道。   红脸大汉却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醒木一拍,韩旭说道:“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第一回合到此为此,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退堂哦,不对退馆子。”又摇了摇头,自嘲道:“几日不讲,竟然连话都跑偏了。”   哄“这比隋唐带劲啊。”   “旭哥儿,接着讲啊。”   “娘的,中午不回去了。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本老爷忙于生意,脱不了身,中午就不回去吃饭了”一位富商招来跟班的,说道。   另一位富商招来跟班小声道:“去给王小娘说,今个中午我得陪家里的母老虎就不过去了。”尼玛,这是个包二奶的,也许是N奶。   “啊呀,我不行啊,家里的太厉害了,我得赶快回去。吃完了就来,快去快回了。”先前被踢下床的那位说道,走到门口又叫道:“旭哥儿,等我来再开讲哟,我很快的。”说完,就跑了起来。   “抄下来了,抄下来了。”朱夫子激动得手都在发抖,那最后的字写的是歪歪扭扭,大失水准。一把拉过来韩旭说道:“临江仙,再说一遍,老夫听得失神了,忘了记录了。”   刘三张口“打住,打住,别说,我明白的。”韩旭对刘三示意道,这小三,又入戏太深了。   给朱夫子又背了遍临江仙,韩旭就往后院,准备吃饭而去。抬起头,却见门口那中年文士正对着自己这边招手。   韩旭左右看了看,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答:“找我?”   中年文士微笑着,点了点头。   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韩旭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往板凳上一坐。而原本正欲离去的刘三,也赶紧跟了过来。   此时韩旭才发现,刚才远远的看不清楚,走到近处一看,才感到这红脸汉子的气场无比巨大,浑身上下充满杀气,那盯着自己的眼睛,如同看猎物般。   “咳咳……”刘三狠狠的盯着红脸汉子,不满的咳了两声。   红脸汉子收回自己的气势,对着韩旭淡淡道:“你就是那个说书的?”      第30章 万事俱备,只差个曹操(上)      “说书嘛,可以算是吧。”韩旭点点头,说道:“但至于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说书的,那就天知道了。”   “你难道不是韩旭?”红脸韩旭问道,这语气中已带肯定之意,似乎多此一举。   “正是在下,不知大叔找在下有何事?”   “大叔?”红脸汉子微微一笑,问道:“我有那么老吗?”   “无所谓,一个称呼而已,兄台着相了。那这位大哥找在下到底何事?直言便是,在下时间不多,一息时间几俩银子上下。”韩旭不奈道。   红脸大汉微怒,随手掏出五两银子拍在桌子上,气道:“够了吗?”   韩旭嘿嘿一笑,也不客气,直接拿了过来,掂了掂,不置可否。   “啪!”   红脸大汉再次拍出五两银子,胸口上下起伏,显然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而坐在一边的中年文士却一言不发,露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差不多了,小爷今个心情好,收你们八折。”韩旭收起银子,搓了搓手,笑道:“所谓无功不受禄,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里人多,跟我出来。”红脸大汉起身向外走去。好一个市侩的小子,真是见钱眼开。   嗯?韩旭一直在猜测这两个人的来意,难道是为了抓赵芸?上次在大街上,赵芸可是见了这个带兵的将军就躲啊。莫非这小子给他带了个绿色的帽子?怪不得这小子几天没见了,估计跑路了。   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离十。心中不由诽谤起赵芸的重口味。   韩旭来到汴河边,刘三不放心跟了出来。守在河边的乞丐纷纷向这两位大佬问安。   韩旭将这十两银子直接扔给了乞丐们,笑道:“拿去喝酒吧。”这也算是犒劳他们这几天的辛苦,而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乞丐们拿着银子,兴高采烈的而去。   红脸汉子见到这一幕,却迷糊了起来。最先跟自己要钱的时候,市侩,小人之极;转眼间,却又将要来的钱,全都给了乞丐,似乎他的形象又变得高大起来。一时间,竟然有点看不透这年轻人。于是不解的问道:“小兄弟此举何意?”   “看你们两的穿着,虽说不上奢华,但也是富贵之人,肯定不在乎那一点小钱。”韩旭笑道:“在你们身上,能赚一点是一点,因为这世上多的是连饭都吃不饱的人。”   “呵呵,小兄弟这是劫富济贫啊。”中年文士笑道:“可是世上吃不饱的人多不胜数,小兄弟你能救得过来嘛?再说了,他们今日有你赏,那明日呢?后天?”   “这话虽这样说。但是能给多少给多少,尽力就行,何必想那么多呢。不是有句话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嘛。”韩旭摆出一副悲悯天人之像。心中却暗道,我靠,这些都是老子的手下,一个锅里吃饭的,看不出来吧,嘿嘿。   红脸汉子此时对韩旭的形象已经改观了过来,看样子这小子应该没欺骗芸儿。而实际上,他原本是想给韩旭点教训,来到汴河边,就是想直接把韩旭给扔到河里,让这小子好好清醒清醒。   韩旭没想到的事,自己无意中,瞎吹乱侃一通,竟然让自己躲过了一劫。   见红脸汉子一直看着自己,韩旭也不示弱,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就算你身高马大又如何。于是,反过来,盯着红脸汉子,两人大眼对小眼。   “有意思。”红脸汉子见韩旭那小斗鸡的样子,不由莞尔,说道:“韩兄弟一直对着在下看,难道在下脸上有花吗?”   韩旭又胜一回合,得意洋洋起来,又开始胡侃道:“非也,在下只是在猜测两位的身份而已。”   旁边的中年文士听此一说,立刻来了兴趣:“哦?呵呵,那小兄弟猜的什么?在下洗耳恭听呢。”   韩旭对着红脸大汉,说道:“这位大哥,依我看嘛,一定是个将军。”   中年文士精光一闪,却假装不动声色。   红脸大汉倒是面露奇色,疑惑道:“为何?”   “在下,略通相术。我观阁下日角龙庭,奇骨贯顶,河目海口,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自然是一幅贵不可言之相。”韩旭高深莫测,牛B吹上了天,笑道:“且您身材健硕,英武不凡,更难得的是身上似乎还带有战场的杀伐之气,所以我才猜您是位将军。”而心中却暗笑:废话,老子那天都已经看到您这家伙骑着大马,带着一群骑兵了,不是将军是什么。   听到上半句,红脸汉子不自然的手握双拳紧了紧,但听到韩旭的后半句,总算将紧握的双拳松来开来。   转而,韩旭面向中年文士,笑道:“至于您嘛,那就更好说了,既然旁边这位是将军,那您嘛也就是个师爷喽,最多也就是个狗头军师。”   “不知再下猜得可对否?”韩旭暗自发笑。   俩人均未发话,中年文士摸着山羊胡子笑的非常猥琐,而红脸大汉只是满脸好奇的看着韩旭。但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韩旭肯定自己是猜对了,于是伸出一直手笑道:“不说话,就当你们默认了,拿钱来吧。”   “怎么又是钱?我可没和你打赌?”红脸大汉气道。这小子怎么掉钱眼里了呢。   “陪聊啊,没点钱怎么接下去,至少得激励下吧。再说了,我这是替你们行善积德。”韩旭理直气壮的说道。   从刚才的情况下来看,虽然知道这小子十有八九会将钱拿去行善,但红脸汉子心里就是不舒服。冷哼一声,再次掏一锭银子扔给韩旭。   中年文士欣赏道:“小兄弟刚才的说书,很有意思啊。”   “嗯?你喜欢看书?”韩旭将银子塞入怀里,问道。   “不,不,在下一点都不喜欢看书,但对野史或者听书倒是颇为爱好。”   “看不出来呢,原来是个假书生。”韩旭笑道。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啊。   红脸汉子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我说让你有空多看点书,今日被取笑了吧。”   中年文士莞尔一笑,并不感到羞愧,洒然道:“韩兄弟,今日讲的三国很有意思,尤其是那开篇的“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知韩兄弟如何看待如今的天下局势的呢?”   “天下大势,关我屁事。”韩旭随口答道。这些人也忒无聊了,吃饱了撑的,整天动不动就天下大势。   “你。”红脸汉子正要发怒,却被中年文士一把拉住。   韩旭瞥了眼中年文士,深吸了口气,叹道:““兴,百姓苦;忘,百姓亦苦。”千百年来,这朝代换了一个又一个,这老百姓是苦了一轮又一轮。就连泱泱大唐,不也分崩离析里吗!就说这几十年,中原换了多少皇帝?你方唱罢,我登场。这面有几个将百姓放在眼里的。哦,对了,也许这大周的周世宗算一个,可惜啊,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韩兄弟真是高见,天下战乱,受苦的总是百姓。”中年文士赞同道:“可是就算如此,也只有尽快统一这天下,不是才能让百姓修身养息吗?不知韩兄弟对此怎么看呢?”   “你这是请教我?”韩旭笑道。   “呃。”中年文士一愣,点头道:“算是吧。”   韩旭将手一伸,看这中年文士,没有说话。   红脸汉子大怒,但看着韩旭坚持的表情,也只能无奈的在衣襟里摸了摸,但却发现没钱了。带出来的二十两全都给了这小子了。   中年文士在身上摸出一锭银子笑眯眯的交给韩旭,做出一幅洗耳恭听之相。   “其实以现在大周的实力,一统天下也就这十多年的事情。周世忠不是说过,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吗?可惜的是,现在的圣上只有七岁,能知道什么是天下吗?”韩旭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水里。   “扑通。”水面荡起层层波浪。   接着韩旭继续道:“北统南易,南统北难。石头掉到水里,只能荡起一时的波澜,这水面始终还是会平静下来。所以啊,这天下早晚一统,大势已定,只是还差一点而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呐。”   韩旭扯了半天的废话,看上去说了不少,似乎也对,但屁用没有,都是空的。   “哦,差什么?”中年文士问道。而旁边的红脸大汉表面上装作漠不关心,事实上却也竖起了耳朵在听。   韩旭再次将手一伸,没有说话。   这次连中年文士都无奈了,伸手入怀,摸了摸。再次拿出来的时候,却空空无也,不由哑然失笑,说道:“看样子,在下是无福倾听韩兄弟的高见了。”   这就没了?韩旭摇了摇头,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一会就把人家两个人给掏空了。   远处陈小娘站在门口,似乎在召唤韩旭快点去吃饭。   韩旭向这二人抱了抱拳,转身向茶馆走去。   走到半路,转头看见红脸大汉似乎憋屈不已,而中年文士却摇头苦笑。于是,他想了想,总觉得似乎自己忒不厚道了点。   再次来到俩人面前,考虑了一会,笑道:“你们就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好了,别太往心里去。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总是吃坏肚子,忒喜欢放屁。当然了,今日赚了你们几十俩,最后一个问题免费送给你们。以后有空,多多光临我们这个小茶馆。”   伸出一根手指,韩旭正色道:“就差一点,那就是。”   “什么?”中年文士也如红脸汉子般,不淡定了,略带期盼的看着韩旭。   韩旭一字一顿道:“差……个……曹……操!”      第31章 万事俱备,只差个曹操(下)      此时外面天色已暗,书房内早早的点上了灯火,几盏如小灯笼般的烛火,将屋子内照得通亮。一排排的书架,存书纵多,其中竟然许多都还是竹简,古朴之极。   红脸汉子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的却不是书,而是一把宝刀。他一遍一遍的擦拭着手中的刀,这把刀已近跟了他南征北战多年了,带给了他无数的荣誉,以及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万事俱备,只差曹操!”红脸汉子喃喃道,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了整整一个下午。   突然,他眉头紧皱,大喝一声,起身一刀劈向桌角,手起刀落,坚硬的黄花梨书桌,瞬间被切落一角。   不远处一直埋着头,闭目养神的中年文士,终于松了口气。此时他抬起了头,一幅释然的表情,他知道面前的这位红脸汉子终于下定决心了。   原本在他们心中纠结了好几个月的问题,竟然在今天下午无意间的一次散心中,得到了解决。虽然他自己早已下了定论,但却一直说服不了眼前的这位红脸大汉。   “爹爹,你大叫什么呢?”一娇笑传来,只见赵芸提着食盒走进了书房,笑道:“你和赵叔叔从外面一回来就钻进了书房,整整一个下午都没出来,连晌午的饭都还没吃呢。”说着,从食盒里端出几个小菜,以及几个大白馒头,再加上一壶酒,摆在圆桌上。   “呵呵,原来是芸儿啊,都长真么大了,知道疼人了。”中年文士笑着走到圆桌边,说道:“哟。这是芸儿做的?香,真香。”接着又尝了口,打趣道:“嗯,好,好。也不知道哪家的郎君能娶到芸儿这样的好小娘啊。”   “赵叔叔。”赵芸羞红了脸,扭捏道。   “就她啊,只会舞刀弄枪的。你看看,还一身男装。至于这菜,不用看,一定是她那小丫鬟绿儿做的。”红脸汉子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此时便放松了起来,边吃边笑道:“若有人肯娶她,老子我就烧高香喽。”   “哈哈哈。”中年文士放声大笑。   赵芸拽着红脸汉子的衣服,不依道:“爹爹,赵叔叔还在这呢。”   兴许是真的饿了,这俩人没一会功夫,就将桌上的饭菜消灭干净。吃完后,红脸大汉提着酒壶就在漱口,豪爽之极。   赵芸想了想,小声道:“爹爹,芸儿求你件事。”   “咳咳。”   红脸大汉直接被酒给呛到了,连声咳嗽。拍着胸口,好容易平息下来,才笑道:“啊呀,我就知道这是个鸿门宴呐。无视献殷勤,非奸则盗。说吧,什么事?”   “这不还都怪你。”赵芸佯装生气道。   “怪我?”   “嗯。”赵芸认真的点点头,说道:“你让人家在家里陪你,可是你呢?自从前几天陪我切磋了会,这几天每天都不见你人影,今天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呵呵,原来是这个啊。这个嘛。是爹爹不对。”红脸汉子为难道:“但爹爹确实有事啊。”   “既然你忙,那你也要准许我出门才是呀,这几天瘪在家里,闷都闷死了。”赵芸求道,说完,眼巴巴的看着红脸大汉。   红脸大汉摇头叹气了好一阵,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留那嘴角偷偷的笑意。   赵芸看着父亲摇头叹气,不由得将心慢慢的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后,红脸大汉笑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答应爹爹一见事。”   “什么事?我全都答应了。”赵芸兴奋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近日听说那个陈家茶馆的韩旭在讲三国。听说不错,你把那个给我记录一份,每天交给我。”   “什么?那混蛋开新书啦?”赵芸粗话刚一开口,就发现不对,赶紧答应道:“好。一定记录得只字不差。”说完,就向外跑去。   “等等。”红脸大汉叫道:“这么晚了,往哪去啊?要去也是明天的事。还有,把桌子收拾收拾。我和你赵叔叔还有事要谈。再送壶好茶来,要拿那个上次圣上赏我的极品云雾茶。”   赵芸呵呵一笑,屁颠屁颠的干起活来。收拾完,转身就跑。   红脸大汉端着茶杯喝了口,淡淡道:“你觉得,那个韩旭怎么样?”   中年文士缓缓道:“表面上嘻嘻哈哈,一身铜臭;但实际上世事洞明,颇有谋略;而且似乎对皇权一点都不在乎,大加贬低,但又体恤平民百姓,就连乞丐也是。有点看不透,不过,这小子很有意思。”   红脸汉子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我只是想看看,欺骗芸儿的人,到底长什么样,所以心里一直认为他是个江湖骗子。而现在看来这小子倒有点意思,看样子并没有骗芸儿,这也是我同意芸儿,放她出去的原因。”   “等有时间,我再去那陈家茶馆看看。老实说,我倒觉得他和我倒是很像。”   红脸汉子一愣,转而戏谑道:“我看,你是想去听他的说书吧?”   “嘿嘿。”中年文士尴尬的笑了笑。   红脸汉子摇头叹息,一幅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说道:“今个被那小子给嘲笑了吧?我让你多看点书,你就是不看。我知道你灵活多变,鬼计百出,也不屑于那些儒家经典,但奇正相合才是王道。”   中年文士在红脸汉子的喋喋不休下,终于败退,拱了拱手,就往外跑。   “等等。”红脸汉子叫道:“这里的书很多,你随便挑一本回去看看。”   中年文士哭丧着脸,慢吞吞的来到书架边,随手抽了本,撒丫子就跑。跑到外面,拿出来一看,竟然是TMD的一本《论语》。   看着中年文士的背影,红脸汉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回到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第32章 秦雨山归来      自从韩旭受伤后,他意识到身体是在这时代立足的本钱。这日,身体刚好转,就来到了茶馆后院的小天井中。席地而坐,一直脚上抬到脑后,双手合十,练起了大柔术中的身体篇。   这姿势,在韩旭看来,怎么看都是标准的瑜伽姿势,心中一直在诽谤这所谓的大柔术。但那天在好几个地痞的围攻下,身体灵活闪躲令他受益匪浅,若是还是之前的身体,估计早被地痞砍死了。   保持这姿势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期间陈小娘看到先是一阵莫名其妙,然后咯咯笑着离开;刘三看到,直接端了碗井水放在韩旭头上,再朝他做了两个鬼脸,大笑而去。   “韩旭,你这是在干啥呢?”   韩旭争开眼,见到一个近在咫尺的笑容,犹如拿着放大镜放大了百倍一样。   “啊,鬼啊。”   韩旭大叫,本能的向后而倒,那一碗井水直接翻到了脸上。   “你鬼叫什么啊?谁是鬼啊?”赵芸气鼓鼓的嗔道。   韩旭一抹脸上的水,看清来人正是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气死潘安,压倒海棠的赵芸这小子。二话不说,直接上前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赵芸大羞,正欲直接摔翻韩旭。却听韩旭说道:“你小子这几天死哪去了?老子还以为你这小子出事了呢。你知不知道,上次那个红脸将军都找到这来了,那家伙一定是来抓你的。对。你得快走。”   韩旭放开赵芸,却见赵芸呆呆的站着不动,脸色通红,两眼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断定,这小子一定是吓傻了,虽然这小子身手不错,但毕竟来抓他的是个将军,民不与官斗嘛。   赵芸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只感觉自己双颊如火烧般。没想到韩旭他竟然还知道关心人,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爹妈以外的人抱过,一时怔在了当场。   “发什么呆啊,赶紧跑路。你小子搞了人家将军的老婆,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出来。”韩旭急道。   “嘭。”   一听这话,赵芸直接一脚将韩旭踢飞,嗔道:“登徒子,瞎说什么呢。满脑子花花肠子,我什么时候那个。了。”   韩旭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大怒道:“那红脸将军都来这找你了,你还说没有?不然他找你干嘛?”   “你是说,他来过这里?”   “废话,当然是。”   “那他都说什么?”赵芸问道。   “他能说什么。难道说我夫人被一个臭小子给XX了?老子被带了绿帽子?你知不知道哪臭小子在哪?”韩旭摆出一副带了绿帽子的苦逼像。   叹了口气,韩旭又道:“放心,我不会出卖兄弟的。我胡天海地的乱吹一番,将那老小子给忽悠走了,顺便还弄了几十俩花花。”   赵芸无奈啊,自己怎么会认识这个整天异想天开,满脑子肮脏想法的韩旭呢?   看着韩旭一本正经的样子,赵芸说道:“行了。没那回事,只是家里有点事,这几天给耽搁了。还有,以后不许再说那老小子。不对,是那将军的坏话。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几天没见,一时兴起,直接坐在地上聊了起来。韩旭将这几天的事一一说给赵芸听,但说到他自己的时候,就变成了单挑几十个地痞,在地痞的包围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韩旭本身就是靠嘴巴吃饭的,那场面在他的描绘下,精彩纷呈。若给他匹马,就仿佛成了长坂坡的赵子龙了。   赵芸一直微笑着静静的听着,当听到韩旭受伤的时候,慌忙起身,撸起韩旭的衣袖,检查起来。看到他伤口已经结疤,这才放下心来,微怒道:“下次见到那王大疤,我要打断他的腿。”   “没事,一点点小伤而已,你没看到我刚才都能练功了吗!”韩旭笑嘻嘻的说道。   “练功?”赵芸疑惑道:“你刚才那姿势是在练功?”   “对啊,这玩意厉害着呢。”韩旭拍着胸脯说道。   赵芸摇了摇头,颇为费解,但心里却明白,这武艺本身就千奇百怪。学猴子,学老虎。的多着呢。于是,起身好奇道:“来,让我看看你的怪招。”   韩旭练了这么久,也有点心痒痒,上次完全是被围着打,这次却是一对一。但想到赵芸身手那不是一般的家伙,于是笑道:“你小子不许尽全力,我这神功还未大成呢。”   “别磨蹭,来啊,我就用一只手,原地不动。”赵芸将一只手负在身后,笑眯眯的说道。   你妹的,真是欺负老实人啊。韩旭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一拳直接赵芸胸口。   赵芸脸色一红,暗道:这个死登徒子。伸出的一只手,直接将韩旭的拳头打飞。   韩旭知道自己肯定一击不中,在出拳的时候,早已准备好了下一招。此时,跟着一脚就踢向了赵芸的裆部。   赵芸大怒,这小子太流氓了,尽出阴招。后发先至,抬起一只脚将韩旭的撩阴腿给挡了回去。   两人拳脚相向,韩旭是越打越顺手,越打越爽。   而赵芸却暗暗心惊,虽然韩旭无论力量和速度都很差,且毫无招式可言,根本就是打野拳,犹如流氓斗殴。但奇怪的是,他出手的角度和方向都很奇特,往往在想不到的角度,竟然能出招,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直到这时,赵芸才明白韩旭刚刚练的那个奇怪功法的效用。   切磋了好一会,直到韩旭上气不接下气,举手投降。   赵芸收手,点点头,说道:“不错,你那功法很有作用。但你似乎没学过招式啊,简直如小孩子打架。”   “招式?还有招式?”韩旭奇道,心中却诽谤起秦雨山藏私。   不过,这还是真冤枉秦雨山了,人家老秦只是想先让这小子打好基础再说,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遇上青帮地痞了。   “其实,招式能让人身体的力量集中到一点,这样无论打出去拳,还是踢出去的脚,都更加的有力,强健。”赵芸笑道:“好吧,看你也不是朽木,老夫教你几招。看仔细了哦。”   赵芸摆开架势,出拳如风,大开大合;身体和步伐密切配合,气势磅礴,整个一套拳法行云流水般的施展开来。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赵芸得意道:“这可是最简单的拳法呐。”   “这拳法我似乎见过啊。在哪呢?”韩旭冥思苦想起来。不一会,双眼一亮,一拍脑袋,大叫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乔帮主的《太祖长拳》嘛。”   “什么太祖长拳啊?瞎编。”赵芸不爽道:“这是少林长拳。”   韩旭一想,尼玛的,这还是后周时期呢,赵老头那家伙估计还在想着办法造反呢,哪来的宋太祖啊。但是,这个怎么是少林长拳了?于是,疑惑道:“难道少林寺收女弟子?”   “啪。”   赵芸给了韩旭一个脑瓜子,气道:“你真是恶心,什么时候少林寺收过女弟子了?我是跟我爹爹学的。”   “哦,原来你爹是和尚啊?行啊,你老爹厉害啊。”韩旭恍然大悟。   “我”赵芸气得想骂人,但眼前这家伙骂了也没用啊,那脑子就不是一般正常人的想法。接着大怒道:“非要是和尚才能学少林长拳吗?”   “不是和尚?”韩旭疑惑了,随即脑子一转,哈哈笑道:“老子明白了,原来你爹是少林俗家弟子。佩服,佩服。”   赵芸彻底被打败了,不再解释,随这家伙怎么想吧。   于是,韩旭在赵芸的指导下,兴致勃勃的学起了少林长拳,直到茶馆开讲。   练功,打拳,说书,成了韩旭每日的必修课。不知不觉间,两个月转瞬即逝。   《隋唐英雄传》在赵芸的帮助下,已经刊印成册,整个汴梁城是一扫而空,这书已经到了一本难求的地步。陈家茶馆和韩先生的大名,整个汴梁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赵芸和韩旭自然也是赚了个盆满体钵。   黑心的韩乞丐将三国分成上下册,上册的价钱就是整个隋唐英雄传的价钱。自从三国上册出版后,汴梁城的老少们,几乎将韩旭奉为了韩大师。陈家茶馆和韩旭的名声那自然是更上一层楼了。   听说,南至南唐,北到辽国,无论是贵族上层,还是底层百姓,只要是识字的,买得起的,都是人手一本。至于那些不识字的,倒是便宜了满天下的说书先生,因为这些人全都因韩旭而生意兴隆。韩旭在说书界,已经被称为了“韩子”,立了长生碑。   汴梁城的花魁,百花楼的柳青青姑娘宣称最仰慕的竟然是韩旭,韩大才子,她更是“隔空约炮”,只要韩旭去百花楼,必定扫榻相迎,全套服务,费用全免。   而令人烦恼的是,陈家茶馆天天被人挤爆,听书的,看热闹的,更多的是催更的,催着韩旭赶紧将三国下册给刊印出来。   茶馆里所有的人都喜笑常开。唯一的遗憾是,陈老汉的牙齿少了很多,据韩旭的说法是笑掉的;而赵芸却争辩是咬银子咬多了,磕掉的。但不管怎么说,反正是掉了。   陈家茶馆,由于看官们今日实在太兴奋,韩旭晚上不得不加更一场。   此时,韩旭刚刚讲完。   “旭哥儿,旭哥儿。”   “哟。老秀才。哈哈。”韩旭上前一把抱住老秀才,笑道。   “好了,好了,快放手。”老秀才气喘吁吁的说道:“秦大当家和尉迟二当家的回来了……”      第33章 那一年,我们拜过的码头(上)      “秦大哥。”韩旭一进秦家大院,立刻叫唤道。   秦雨山微笑着拍了拍韩旭的肩膀,满脸欣慰之色。两个多月没见,这小子似乎壮实了不少,虽然看上去还是略显瘦弱,但也远远比之前那弱柳扶风的样子好了很多。   韩旭环顾四周,屋子里除了秦雨山,尉迟雄,竟然还多了两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左边的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穿着道袍,其貌不扬,尖嘴猴腮,却非要装出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猥琐之极。而右边那位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把破剑双手环抱胸前;神情肃穆,面色苍白,仿佛就是张死人脸,每个人都欠他万儿八千的。   “不知,这两位大哥是?”韩旭张口问道。   “哦”秦雨山介绍起来。   韩旭这才知道,这两位是秦家和尉迟家的家将,一个多月前被秦雨山招回,一直在城外训练着那五百多个丐帮青壮。   猥琐的道士名叫吴师道,自称算无遗策。死人脸名叫裴忠,人如其名,对秦家是忠心耿耿。   这短短的两个多月,城外的丐帮训练已初具成效,虽不能如战场士卒,但斗斗地痞,打打群架那是不在话下;而留在城里的丐帮兄弟,也已经打探清楚了整个汴梁城的帮派具体形势。   汴梁城最大的帮派是青帮,占据着城北和城东;然后是瓦帮,占据着城南一带;剩下的一些小帮小派主要集中在城西。   “这些日子还多亏韩旭,对城外的训练支持良多。将他那点私房钱差不多都给兄弟们改善了伙食。不然,整日的高强度训练,那些体质本来就不行的兄弟,早就垮了。”秦雨山郑重其事的说道。转而面向韩旭抱拳,弯腰一礼:“雨山在此,多谢旭哥儿。”   韩旭大惊,赶忙上前扶住秦雨山,急道:“秦大哥太见外了啊,怎么说我也是咱丐帮的人呐,这些小事都是应该的。再说,没您和丐帮兄弟的支持,这茶馆也开不下去上次就差点被王大疤那小子给砸了。”   “娘的,又是王大疤。这厮以前没事经常欺负城里的丐帮老少。”尉迟雄一拍桌子叫道:“现在我们实力也不差,先拿他们青帮开刀,老子都憋了好几个月了。”   老秀才此时站了出来,说道:“先拿青帮,能起到杀鸡敬猴的作用,这样对以后控制整个汴梁的所有帮派都有效果。”   韩旭此时对老秀才倒要刮目相看了,角色转变如此之快,转眼间就从一个老乞丐,融入了帮派的管理角色。原本他只以为这老小子是个老腐儒呢。   此时坐在老秀才旁边的吴师道,摇着把破扇子,起身说道:“青帮实力最大,若是和他们斗,我们并没有绝对的把握,短期内能不能拿下,这是最大的问题。依我看来,不如先将城西的小帮小派先行拿下,一来立足城西,二来壮大我们的实力。没有万全的把握,就别动青帮,以免打草惊蛇。”   除了尉迟雄和刘三这两个打酱油的,躲在一边满脸Y荡的窃窃私语,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   秦雨山见韩旭在旁边咬着指甲,不吭声,心思一转,笑道:“旭哥儿,你可是咱丐帮的军师啊,这时,该你发话了。你可别站着茅坑不拉屎啊。”   “哈哈哈。”众人大笑。   而吴师道却两眼望天,一幅嚣张的样子,似乎对韩旭不以为然。   这是装B,典型的装B,韩旭见不得吴师道那鸟样。想了想,说道:“老秀才的想法,是擒贼先擒王,但不失冒进了点;吴道长的意见颇为稳妥。”   吴师道得意洋洋的看了韩旭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子也就这水平,说了等于没说,这军师还不如让我来当呢。   秦雨山早就察觉到了吴师道对韩旭有意见,但他知道韩旭这小子一定不会服输,这家伙牙尖嘴利,肯定还有后话。于是,也不急着下定论,只是微笑着看着韩旭,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   果然,韩旭接下来,说道:“但是,若以吴道长的办法,真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一统这汴梁帮派呢。吴道长别忘了还有个瓦帮在旁边虎视眈眈呢。青帮和瓦帮不是泥涅的,就算他们不出手,到时候我们一统城西,对整个汴梁而言,我们就是三分天下。青帮,瓦帮,还有我们丐帮,三足鼎立,再要想统一就难了。”   “另外,别忘了,已经快要入冬了。这大冬天的,可是我们乞丐们的天敌。缺衣缺食,缺房子缺药物,所以无论如何都拖不得,必须尽快一统汴梁城。”韩旭接着又道。   吴师道暗自点头,韩旭这小子说得没错,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韩旭考虑的周全,于是放下身段,谦虚的问道:“那军师的想法是?”   “嘿嘿。”韩旭也学着吴师道摸了摸下吧,却是光秃秃一片,嘿嘿一笑,说道:“我们现在处于暗地,无论青帮还是瓦帮,都不清楚我们的实力。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盯住青帮,拉住瓦帮,干掉城西其他帮派。”   “最初的三分天下是一定的。但在这之前,我们就要兵分两路,一路人投靠瓦帮,瓦帮和青帮斗了很多年,有我们的加入,定然可以打垮青帮,剩下的一小部分人打着丐帮的旗号直接干掉城西那些杂牌小帮,绰绰有余。打垮了青帮,再回头干掉瓦帮,到时候整个汴梁就是丐帮的天下。”韩旭接续解释道。   吴师道略一思索,赞同道:“有道理,以我们的实力干掉青帮不够,但干掉瓦帮却是搓搓有余。盯一个,拉一个,干掉一个,好。”   “可是,这样对瓦帮来说,我们是不是太不讲信用。”老秀才担心道。   “切,兵不厌诈,有什么信用不信用的。”吴师道鄙视道。   韩旭颇有意味的看了吴师道一眼,没想到这老道士倒挺奸诈的,对自己口味。   吴师道倒也对韩旭另眼相看了,收起了先前的不快,请教道:“那我们如何实施这盯一个,拉一个,干掉一个呢。”   韩旭摇了摇头,说道:“战略上是我的事,战术上是你的事,至于怎么去实施,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这是典型的撂担子,他才不管那些细节的东西呢。军师都是怎么死的?累死的,连诸葛亮那种牛B人物,都TMD累死了。   韩旭当了甩手掌柜,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吴师道和老秀才的事情了,俩人围着秦雨山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讨论了半天,终于定了下来。   正和刘三,尉迟雄喝着小酒的韩旭,开口问道:“咋样?如何进行?”   吴师道鄙视的看了韩旭一眼,淡淡道:“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就连老秀才和秦雨山也是一幅打死不说的样子,那表情很明显,谁让你小子不出力呢。   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韩旭也无所谓。几个月不见,自然是一番大吃大喝,热热闹闹的闹到了大半夜。   然而,不聊不知道,这一聊开了,反而他和吴师道是越聊越兴奋,两人真是相见恨晚,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翌日。   他照样带着刘三去茶馆说书,却没想到吴师道这家伙,死皮赖脸的也要跟着。这时,韩旭才明白,自己竟然还是这老道士的偶像。因为这家伙竟然是个三国迷,而且是绝对疯狂的那种。自语为当代卧龙,搞不到鹤羽大氅,只能整天穿着道士服聊以自慰。   更夸张的是,这家伙一见到赵芸,立刻来了精神,竟然对赵芸动手动脚。真是另韩旭大跌眼镜。   赵芸当然不会客气,给了吴师道两巴掌,将其直接扇成了猪头,但吴师道却似乎死性不改,依然对赵芸垂涎三尺,只是怕那赵芸的身手,这才不敢靠得太近。   韩旭实在不能理解,于是悄悄拉住吴师道,好意道:“赵芸这小子是男的。”   然而,吴师道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眼韩旭,鄙视道:“男的?你懂个屁。”说完,也不管韩旭,用手擦了擦嘴边留下的口水。不知道是因为被打成了猪头,控制不住口水,还是因为赵芸见两人嘀嘀咕咕的样子,气上心头,扯过韩旭的耳朵,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怒道:“你说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简直是牛鬼蛇神,蛇鼠一窝。”   韩旭满肚子委屈,这吴师道确实很合自己口味,唯一的遗憾是,貌似这老道士有点特殊爱好,但这是人家**,老子也得尊重人家啊。   见赵芸对韩旭大吼大骂,而韩旭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吴师道仿佛明白了什么,由之前的兴奋,顿时蔫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晚了啊。看样子是韩兄弟抢先一步了啊唉!”   吴师道沉迷在韩旭的说书当中,一上午的时间,眨眼而过。当韩旭来拉他吃饭的时候,吴师道才回过神来。   赵芸一见吴师道,就气不打一处来,拖着韩旭就要走。   吴师道无奈的笑了笑,但那猪头样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说道:“旭哥儿,走吧,晌午还有事。”   “啥事?”韩旭疑惑道。   “能有啥事?吃了饭还要说书呢。要走你走。”赵芸立刻打岔道。   吴师道郁闷了,竟然被赵芸当场赶人。但正事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了,正色道:“今日我们给瓦帮下了拜帖,晌午得去得月楼拜访瓦帮头子。”   “这就是你们昨日定好的办法?”韩旭问道。   吴师道点点头。   韩旭兴奋道:“我靠,拜码头了。”   说完,将下午的说书任务丢给朱夫子,叫上刘三就走。   “我也去。”赵芸兴奋的跟了上来。   “快回去,我们有正事。”韩旭笑道:“我们是去拜码头啊,你去干嘛?”   “我自然去见识见识,反正腿长我身上,你拦不住我。”赵芸耍起了赖皮。   “好,好,好。跟我走。”韩旭无奈,拉起赵芸就向前面的吴师道赶去。      第34章 那一年,我们拜过的码头(下)      得月楼,位于城南,是汴梁城第二大酒楼。韩旭一行四人会和了在汴河边等待的秦雨山几人,向得月楼走去。   远远看见,得月楼楼高三层,飞檐反宇,青瓦朱栏。大门牌匾上书“得月楼”三个大字。瓦帮就是靠着得月楼的日进斗金,坐稳了汴梁城第二大帮的交椅。   门口几位瓦帮的打手见到秦雨山,立刻上前带路。   迈过高高的门槛,只见楼中摆放着十多张桌子,此时早已坐满了人。背剑提刀的游侠,大包小包的商人。四周墙壁漆得粉白,挂着各式人物图谱,不过没一个是韩旭认识的。   踏着木质的阶梯,直接上到了得月楼三楼。此时,整整三楼一层都被瓦帮包了下来,四周站满了魁梧壮汉,中间三张桌子成品字行摆放,上面早已摆上了酒席。正中间那张桌子上,安坐着一位胖乎乎的老头,此人头发花白,眯着一对鼠眼。见到秦雨山,笑呵呵的起身,迎了过来。   “这是瓦帮头子,陈有德。”刘三在韩旭耳边小声说道。   “秦大当家,多日不见,风采更甚往昔啊。”陈有德抱拳说道。   秦雨山拱了拱手,笑道:“陈帮主见笑了,秦某只是区区一个团头,带着的就是那些老少叫花子们,哪有陈帮主英雄风光呐。”   “好说,好说,都是出来混的。”陈有德将秦雨山迎到座位。   此时秦雨山,尉迟雄二人端坐主桌;而韩旭,赵芸,吴师道,刘三等人坐在一边;剩下的那张桌上,坐着的是瓦帮精英。   秦雨山看了看吴师道,吴师道立刻会意,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陈帮主效纳。”秦雨山将木盒子递给陈有德。   “秦老大,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陈有德嘴上说着,但并未推脱,笑嘻嘻的接过。胖乎乎的大手将木质盒子打开,只见盒内金光闪闪,竟然是一座纯金的弥勒佛像。   此时四周的瓦帮帮众都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满脸的贪婪之色。   赵芸附耳,小声道:“你们还挺大方的啊。”   韩旭那是大吃一惊,尼玛这得多少花多少金子啊,看那样子也不是这几天才打造的,那一定是秦家或者尉迟家的传家宝啊,怎么着也是大唐的古董哦。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心思,吴师道嘿嘿笑了笑,小声说道:“不就是个破金子嘛,这东西只是放他们那保管几天,早晚还不得还给我们。”   韩旭一阵肉痛,小声道:“你们随便买点什么不就成了,用得着这么大方嘛。这瓦帮也恨不得我们加入他们才是,这主意肯定是你出的。真是个败家子。”说完,对着吴师道一阵怒目。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吴师道不已为然。   陈有德那胖胖的大手在弥勒佛上抚摸良久,还真别说,这家伙长的和这弥勒佛倒是挺像的,尤其那笑起来的样子。依依不舍的将金佛像放入盒子,陈有德笑道:“秦大当家,真是太客气,兄弟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一尊佛像而已,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秦雨山笑道。   一番表面寒暄,两帮人马觥杯交错起来。   韩旭,刘三,吴师道这三人,是放开肚子海吃海喝,吃得是满嘴流油。这得月楼果然不亏是汴梁第二大酒楼,食物精致美味之极。赵芸浅尝几口,就放下来筷子,好笑的看着韩旭和刘三争抢。   “你个死道士,怎么能吃荤腥呢?”韩旭怒视吴师道,嘴里咬着大块的羊肉,含糊不清的说道。   “谁说道士不吃荤的,老子修的是自然大道,想干嘛干嘛。”吴师道回敬道。   赵芸无奈,暗道:难道这几人还想把那尊金佛给吃回来不成?   不知是不是陈有德收了人家好礼,此时,他乐呵呵的一杯又一杯的敬着秦雨山,而秦雨山当然是来者不惧,杯杯见底。   “好,秦大当家爽快。”陈有德也颇为豪气。   秦雨山定了定神,缓缓道:“不知陈帮主对秦某提出的事怎么看?”   秦雨山话音刚落,只听坐在主桌上的一年轻人,冷哼道:“哼,区区乞丐今日竟然成了瓦帮的坐上宾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尉迟雄若不是秦雨山拉着,早就上去揍着小子了。   “彦儿,不得无礼。秦大当家是我们瓦帮的客人。”陈有德一拍桌子,大怒道。   能坐在主桌上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陈大信唯一的宝贝儿子陈文彦,只听陈文彦指着韩旭那桌,嚣张的笑道:“本来就是,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就像几十年没进过酒楼似的。但这也不怪他们,毕竟是乞丐嘛!我们瓦帮不缺这几个钱,就当是施舍了要饭的。”   “哈哈哈”!瓦帮的人尽皆大笑。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韩旭大怒,站起来一指陈文彦吼道,尉迟雄正欲起身,却被秦雨山拉着。   此时包括赵芸在内,所有的丐帮人员都满脸惊讶的看着韩旭,什么时候这小子如此勇猛了。   陈文彦笑道:“这是事实而已,你们本来就是乞丐嘛。”   “啪。”   陈有德甩了陈文彦一巴掌,大怒道:“够了。”   陈文彦不服气,大吼道:“爹,他们凭什么跟我们合伙,一帮乞丐而已。”   “凭的是老子的拳头。”韩旭一把掀掉桌子,发狂道。   完了完了,这小子疯了。不过,赵芸此时却发现韩旭似乎还有点英雄气概。而其他人全都一幅见鬼了的表情。只有秦雨山和吴师道两人似乎若有所思。   “干什么干什么”瓦帮的人不干了,纷纷起身欲教训韩旭。   “娘的,都干什么,都给老子坐下。”陈有德骂道,胖胖的身躯气得直颤。原本一幅乐呵呵,人畜无害的样子,此时已变成龇牙咧嘴的老虎。   “爹,他们欺负我们瓦帮无人。”陈文彦话音刚落,底下的瓦帮众人立刻附和。   陈有德抱了抱拳,一幅实在不好意思,为难的样子,对秦雨山说道:“秦大当家,您看这……”   秦雨山笑了笑,说道:“客随主便,一切听从陈帮主的。”此时,秦雨山终于弄明白了韩旭的意思。   “咳咳……”陈有德佯装咳嗽,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这样,都是出来混的,自然讲究个以武会友。我看不如切磋一下,我们各出三个人,三局两胜。”   “当然,一切听陈帮主的意思。”秦雨山点了点头。   尉迟雄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时正欲起身,却又被秦雨山拉住,不得不咬牙切齿的坐了回去。   陈文彦得意洋洋的来到场中间,随手一指瓦帮那桌的人,笑道:“我们瓦帮精英数不胜数,随便叫一个来和你们切磋切磋。”   赵芸附耳道:“这人怎么看上去和你挺像的,都是一幅自以为是的讨厌样子。”   “他有我帅吗?”韩旭笑道。   “……”赵芸无语。   瓦帮出来一人,此人正是被陈文彦点名之人。这人丐帮的人并不知道底细,但瓦帮的人都知道,他是瓦帮内排行第三的打手。这人一出,瓦帮众人已经开始想着等下如何庆祝胜利了。   韩旭朝刘三点了点头,刘三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场中央。   “在下”瓦帮打手话还没说完,刘三就出手了。   “嘭。”   刘三飞身一脚直接将那打手踢飞,而那打手此时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似乎是晕了过去。   瓦帮的人震惊无比,场中一时寂静无声。   “你这是偷袭,非大丈夫所为。”陈文彦指着刘三,怒道。   “彦儿,不得无礼。泼皮打架,难道还给你讲什么偷袭不偷袭?输就是输了。”陈有德不动声色的说道。   陈文彦一听这话,赶紧闭嘴。他知道父亲若是怒气冲冲的说话,那说明没事,就像自己之前挑斗秦雨山他们一样。但若是父亲冷冷静静的说话,那就说明他真的怒了,所以陈文彦乖乖的立刻闭上了嘴巴。   “好,这一局算我们输了。那就下一局。”陈文彦再次指出一人。   只见此人身高体壮,几乎和尉迟雄差不多了,比刘三还壮,站在场中,如同个铁塔似的。   韩旭转头看向赵芸,努了努嘴嘴。   “我?”赵芸见韩旭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上,满脸疑惑的问道:“我又不是你们的人?”   “废话,他们又不知道。”韩旭小声道:“你不想上去试试。”   赵芸呵呵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个条件?”   “行。没问题。咱俩的关系,别说一个,十个都行。”韩旭笑道。   “行,那就十个。”赵芸说道。   “别,别,别,一个,一个。”韩旭赶紧悔过:“说吧,什么条件?”   赵芸想了想,笑道:“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说完,赵芸走到了场中。   韩旭呆坐在位子上,感觉自己似乎是上当了。   瓦帮的人见出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子,不由哈哈大笑。就连陈有德都不由摇了摇头,看样子秦雨山手下,真的是没什么人才,幸亏还没答应和他结盟。   瓦帮的铁塔男,虽然小瞧赵芸,但也不得不提高警惕,前面的那人教训还历历在目。先下手为强,冲过去,抬起一脚就向赵芸踢去。   赵芸灵巧的侧身避过,后发先至,在铁塔男的腿还在半空中的时候,一脚踢向铁塔男的裆部。   “嗷。”一连串的嚎叫,其中叫得最惨的是铁塔男,而剩下的却是一大帮瓦帮和丐帮的大男人们。   韩旭是一脸的苦笑,吴师道却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裆部,彻底的放弃了心中对赵芸的龌蹉念头。   惨叫的铁塔男被瓦帮的人拖了回去。   两个人,一人挨了一招,全都被打趴了。陈有德无比震惊,这两人可都是瓦帮数一数二的好手。   “你怎么用我的撩阴腿了呢?”韩旭拉着回来的赵芸,笑嘻嘻的问道。   赵芸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幅余不得已也的样子,说道:“那情况下,这一招是最好的办法,至少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一击必胜的办法。”不知道是不是和韩旭呆多了,现在这无赖的招数,自己都用得这么顺手。   陈文彦输红了脸,一指瓦帮的打手,叫道:“还有一局,你上。”   韩旭站了起来,笑道:“三局两胜,我们已经赢了,第三局毫无意义。”   “不行,三局就三局,一定要打完。”陈文彦气得满脸通红,怒道。   “那第三局我们认输好了。”韩旭无奈的苦笑,这边若是秦雨山和尉迟雄不出手,还真是没人了,因为今天就来了这么几个人。难道非要自己上去被他们痛殴一顿,他们瓦帮才开心吗?   “我说不行就不行”陈文彦耍无赖了。   “咳咳……”陈有德打断了陈文彦,气道:“好了,输就是输了,我们瓦帮又不是输不起,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争的。”陈有德下了定论,那瓦帮的人自然不敢再废话。   他深深的看了韩旭一眼,猜测这第三局是韩旭给他们瓦帮留面子,自动认输而已。他当然不会知道丐帮那边是没人了。既然人家给自己面子,那自己在死皮赖脸下去,就太不知好歹了。   从新上了酒席,此时瓦帮的人再也不敢小看这些乞丐了,吃饭的气氛倒也欢快了起来。陈有德明显对秦雨山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估计唯一不快的人就是陈文彦这小子了,但在老爹的强势压力下,也只得服软。   最后,陈有德同意了秦雨山带领的丐帮的加入,并商讨好了,共同对付青帮之事。   抬上案几,摆上猪头,贡品。   两人歃血为盟,立誓为证。      第35章 那一年,我们踢过的馆子(上)      出了得月楼,秦雨山对着赵芸就是一礼,正色道:“多谢赵兄弟今日援手。”   尉迟雄也跟着拱手道谢,说道:“多谢赵兄弟,往日之事是我尉迟雄不对,还请赵兄弟多多包含。”他性格直接,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此时,已经真正心甘情愿的向赵芸道歉了。   赵芸赶紧还礼,摆了摆手,笑道:“秦大哥,尉迟二哥不必客气。大家都是兄弟嘛。”   “爹,你真的就这样答应和他们结盟了?”陈文彦疑惑的问道。   “嗯。”陈有德点点头,叹气道:“这些年和青帮一直在斗,而青帮后面有官场的人撑着,我们瓦帮是越来越吃力。这次有他们乞丐的加入,力争一棒子打死青帮,让他们再也翻不了身。”   “可是那些乞丐行吗?”   “呵呵,秦雨山和尉迟雄都是英雄人物,现在他们又多了这些手下。无论行不行,青帮这次麻烦了。”陈有德淡淡道:“不管怎样,我们瓦帮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陈文彦还想争取。   “文彦,爹老了。我们和青帮是不死不休,若有一天我去了,青帮一定会向我们瓦帮下死手。爹想在有生之年将你的后患给除掉。而他们那些乞丐和我们并没有解不开的结,所以就算他们将来势大,凭着结盟的关系,退一万步来讲,至少会保留我们陈家的一丝血脉。”陈有德抚摸着陈文彦的头说道:“还有尽量别和乞丐结怨,他们那些人,不简单。”   “哦。”陈文彦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只不过不想再让老爹费心而已。   看着儿子不以为然的表情,陈有德无奈的摇了摇头。   韩旭一行人向陈家茶馆走去。   “对了,韩旭,今日你怎么如此勇猛呢?说掀桌子,就掀桌子了。”回去的路上,赵芸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问道。   刘三和尉迟雄也一幅好奇的样子。   韩旭抖了抖手臂,正色道:“这话咋说的,什么今个才勇猛?哥一向如此精猛的好不好,只不过之前比较低调,低调懂不懂?”   “切”赵芸知道这家伙又开始乱放炮了。   吴师道小眼一转,来到赵芸边,献媚道:“其实,我一进门就看出这陈有德其实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别看他教训他儿子的时候又是打又是骂,那都是做给我们看的。这老家伙只不过是想看看我们的实力?”   “为何要看我们的实力?”赵芸疑惑道。   吴师道一见赵芸答话,立刻兴奋了起来,说道:“这两个帮结盟的话,自然要先看看对方的实力,值不值得结盟的。”   “那你怎么没掀桌子?”   “我是刚想掀桌子,就被韩旭给抢先了啊。”   “哦,那看样子还是旭哥儿先站出来的。你这是马后炮呀,得瑟个屁”赵芸小声骂道。   众人一阵嬉笑。   吴师道也不尴尬,似乎被赵芸骂,他也甘心。   刘三扰了扰头,疑惑道:“其实,我还是没搞明白。为什么旭哥儿你小子就敢站出来呢?”   吴师道再次举手,说道:“这是因为你们都在啊。他旭哥儿怕什么,动手的事自然会有你们。”   “你怎么知道?”赵芸奇怪道。   “因为他和我是一类人死道友,不死贫道。”吴师道得意洋洋道:“别看我和旭哥儿才认识一天,事实上我们已经心有灵犀也。”   “呕!”   韩旭大呕,这个死玻璃道士。   赵芸拉住韩旭,好奇的问道:“如果在秦大哥和尉迟大哥不能上去的情况下,他们非要打第三场呢,怎么办?”   此问题一出,众人都热切的看着韩旭和吴师道。   因为这样能上场的只有韩旭和吴师道了,虽然最后一定是两胜一负,但无论是韩旭还是吴师道上去,必然是瓦帮的报复对象,也许身受重伤,也许直接挂了。   吴师道一瞥韩旭的眼神,心中一紧,立刻拍着胸脯抢答道:“当然是吴某先上,了不起重伤,要死哪那么容易。”说完,得意洋洋的看着韩旭。   众人的目光再次转向韩旭。   韩旭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天,面露沧桑,缓缓道:“人生没有如果。”   秦雨山一怔,随后暗道:“这小子难道又悟了?”   “切”吴师道一脸的鄙夷,没想到这小子竟然逃避问题。   赵芸死不甘心,拉着韩旭,非要他回答。   韩旭被搞得毫无办法,只能笑道:“当然是吴老道上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吴师道摇了摇头,看样子自己还是没韩旭这小子脸皮厚啊,不由感慨道:“既生瑜何生亮啊。”   翌日。   一大早,赵芸就来到了秦家大院。   “韩旭,今日还去拜码头?”见秦家大院里集合了众多的乞丐,赵芸兴奋的问道。   “拜啥码头啊,当然是去踢场子。”韩旭嚣张道。   秦雨山召集了丐帮的数百个精英乞丐,兵分数路,向城西的各大赌场,酒肆,青楼,码头出发。   秦雨山,带队一路。   尉迟雄,带队一路。   令韩旭没想到的是,那死人脸,裴忠竟然也是一人带队。   韩旭,刘三,赵芸,以及死皮赖脸非要过来的吴师道一路。   每路人马各分得一百名乞丐精英,再加上数个秦家和尉迟家的家将高手。   这些人马每一路,都够城西那些小帮,小派喝一壶的了。   城西一大早起来的商贩们,都奇怪的看着这一路路成群结队而过的要饭花子。   “今个什么日子?”   “好像不是逢连过节啊。”   “咋这么多乞丐。”   “难道全城的乞丐都集中到这城西来了?”   “鬼才知道呢干活,干活。”   “韩旭,我们这是去哪?”赵芸问道。   “青楼。”吴师道抢答:“我们的任务就是青楼,狂扫青楼一条街,这任务还是我抢来的。”   “你离我远点,你个死色胚。”赵芸骂道。   “我色?”吴师道奇道:“韩旭这小子比我还色,你没看到他看那陈家茶馆的陈小娘的眼神?”   “你滚。”赵芸一脚踢开吴师道,不爽道:“他比你好。”   “他哪有我好?”吴师道悲愤道。   韩旭嘿嘿一笑,爽道:“老子比你年轻,比你帅。”   “这是理由吗?”吴师道不满道。      第36章 那一年,我们踢过的馆子(中)      城西杏春楼。   早起的龟公肩上搭着条白毛巾,左手提着壶刚刚烧好的开水,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去开门。   这龟公名叫王二,好吃懒做,手中无钱,但却整日想去楼子尝尝姑娘的滋味。于是,想尽办法,托关系才拜到了这条街老大黑皮的门下,谋了个龟公的崇高职位。   昨个是他当班的第一天,兴奋的王二从中午一直忙到半夜,本想能有个免费的姑娘哈皮下,就算是人老色衰的也将就。却没想整个楼子里的姑娘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就连那退休了干杂活的大妈都没给他面子。   更苦逼的是,整个楼子一晚上的地动山摇,哼哼唧唧,搞得他是一夜没睡好。这听得到,却看不到,吃不到的滋味对王二这个新入行的龟公来说,真是最痛苦的折磨。没办法,只能靠着自己那五姑娘的帮忙,才在鸡鸣之时,昏昏入睡。   “哈欠”顶着个熊猫眼。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王二正待开门,准备送客。   “嘭!”   韩旭一脚踢开大门,连带着王二也被撞倒在地。   “啊!”王二手上提着的开水被打翻,烫得他鬼哭狼嚎,人也清醒了过来。   一见这情形,韩旭一愣,转而大笑道:“sorry,sorry,哥们不是故意的。”   王二一咕噜爬起来,大叫道:“娘的,你们谁啊?有这么一大早来找姑娘的吗?”   刘三上前一脚直接将王二踢翻,教训道:“找姑娘?我找你妹。”这家伙跟着韩旭,脏话那是学了不少。   杏春楼建造的是个正方形,中间是个大大的天井,韩旭站在天井中,嘿嘿一笑,大吼道:“姑娘们,都娘的给老子出来接客啦。”   “哈哈哈。”丐帮众人一阵哄笑。   “啪!”第一次进青楼,一脸好奇的赵芸,听到此话,立刻给韩旭脑袋上来了个毛栗子。   吴师道满脸猥琐,流着哈喇子,笑道:“旭哥儿,该干正事了。”   韩旭点点头,大吼一声:“兄弟们给老子砸。”   哗啦乞丐们举着打狗棒,呼喝着向四周冲去,吴师道是一马当先。   韩旭兴奋无比,大叫道:“扫黄啊,男左,女右,双手抱头,都他娘的不许穿衣服。”吼罢,却见吴师道跑得比谁都快,不由提脚准备跟上。   “你不许去。”赵芸一把拽住韩旭,怒道。   “为啥?”   “不许就是不许。”赵芸撇嘴,但坚定之色不容置疑。   韩旭郁闷啊,这无限春光,自己竟然无法欣赏到啊。但看着赵芸那气鼓鼓的样子,自己打又打不过,只能呆在天井中,真是便宜吴师道那小子了。   “嘭嘭嘭”踢门之声不绝于耳。   “啊啊啊!”   “干啥啊?”   “我的衣服!”   “我的裤子!”   楼上,楼下,惊叫声,怒骂声,顿时响起一片,整栋楼鸡飞狗跳,吵闹不堪。   有抱着衣服,光着屁股的;有抱着被子裹在身上的;更有直接坦荡荡跑出来的。男男女女,春光无限啊。   “大早老子入青楼,惊起一片鸡鸭吼。”   韩旭得意洋洋的说道:“真特么的好诗啊。”   不一会,男男女女全都被赶到了天井中。一个个也不顾自己的身体,全都用衣服遮住了脸,没衣服的只能用手挡住。用些敢反抗的,直接用棒子招呼下去。   吴师道两眼冒光,口水流了一地,搓着手,笑道:“旭哥儿,都在这了。”说完,还将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估计这老小子刚才没少占便宜。   韩旭表面上如老僧入定,但目光却在那些波涛汹涌上流流连忘返。   用手捂着眼睛的赵芸,一脚踩在韩旭的脚背上,提醒道:“快点。”   “咳咳……”韩旭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看看你们这些蛀虫,家里的婆娘独守空房,而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却喝酒押妓,风流快活啊?你们对得起她们吗?”   赵芸没想到往日嘻嘻哈哈的登徒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感觉还真是怪怪的。   “就你们这样的,我看也就那十息的事,咋了,看上什么?就说你呢。”韩旭怒瞪一个胖胖的嫖客。   “我能一炷香的时间呢。”胖子嫖客委屈道。   “我操。”韩旭大怒,上前就是一脚,骂道:“都他娘的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能陪你们一辈子的,只有你们家里那些糟糠之妻。穿上衣服,赶紧给老子滚蛋。看到你们那些小蚯蚓,老子下次都不敢钓鱼了。”   嫖客们如获大赦,眨眼功夫就将衣服套好,简直比那些上战场的士兵还快,一个个对着韩旭拱了拱手,撒腿就溜。   “你,等等。”韩旭一把叫过那胖子,感慨道:“回去好好对你的婆娘,别再来这种地方了。”   不曾想,那胖子却大哭起来。   “咋了?”韩旭奇怪道。   “想好也好不起来了。”胖子哭道:“一大早,本想连个庄,你们的人一踢门,我的小兄弟立刻趴下了。以后能不能抬头,都是个问题。呜呜”说完,胖子委屈的跑了出去。   “这。”韩旭无奈的挠了挠头。   “旭哥儿,那这些娘们?”吴师道猥琐道。   “赶紧给人家穿衣服啊。”韩旭骂道。   “就是他们,就是这帮臭要饭的,都踢到老娘的头上来了。”徐娘半老的老鸨,披头散发的领来一帮地痞。   不用猜,韩旭也知道这地痞头子一定是这条街的老大,黑皮哥。   黑皮一见这么多乞丐,顿时也傻了眼,小声对着老鸨骂道:“你惹的事?”   “没有啊,老娘从来不和要饭的打交道,他们哪有钱啊?”老鸨委屈道。   黑皮哥哈哈一笑,说道:“各位兄弟,不知是混哪里的,在下黑皮,道上的兄弟给面子,人称黑皮哥。”   “好说,小弟就是人称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丐帮一小挫男。”韩旭甩了甩头发,打趣道。   “丐帮?”黑皮转头看向后面的小弟,而他们也是一脸的茫然。   黑皮暗自疑惑,这汴梁城哪里来的丐帮?看这群人,数量不少,而且似乎也有点身手,但却又穿得十分寒碜,看样子倒是乞丐无疑。难道是来打秋风的?若是这样,不如先给他们点,回头查探清楚了在收拾他们,让他们吃多少,吐多少。   想到此,黑皮用眼神示意老鸨。   老鸨无奈,转身入房,没一会端来一大盘银子。   黑皮笑道:“看样子,兄弟是手头上有点困难。这也是,出来混,谁没有个一时之急呢。我黑皮最喜欢交朋友,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说罢,命老鸨将银子交给韩旭。   吴师道也不客气,两眼放光,笑嘻嘻的从老鸨手上接过银子。不过,嘴上却道:“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韩旭一听,暗赞这老小子上道。   黑皮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暗道你们本来就是叫花子。但此时对方人多势重,忍着愤怒,转而对老鸨示意再去拿。   当吴师道笑咪咪的从满脸苦相的老鸨手中再次接过一百俩的时候,却道:“这银子的成色不太对啊。”说罢,还拿了块咬了咬,接着直摇头。   黑皮再也忍不住了,自从出道以来,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何时像今日这么委屈过。不由怒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韩旭还以为这黑皮会继续当缩头乌龟,此时见他已经忍不住了。于是,决定再调戏他一把,笑道:“也不想怎样,将这楼子的地契交出来就行了。”   “哈哈哈。”黑皮怒极反笑道:“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倒不小。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既然撕破脸,韩旭也不客气,一挥手,丐帮的众人就冲了过去。   双方直接斗了起来。   擒贼先擒王,刘三直接对上了黑皮。   一接触,黑皮就后悔了,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如此强劲,暗道今日要栽了。   果然没几下,刘三就将黑皮给擒了下来。其他的几十个黑皮手下,也被丐帮的一百多个兄弟,干翻在地。   韩旭走到黑皮面前蹲下身,拍着黑皮的脸蛋,笑道:“地契交出来,这些姑娘的卖身契交出来。”   黑皮一咬牙,狠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道士不耐烦了,直接掏出一把匕首,阴笑道:“一,交出地契,二,下半辈子当太监。”说完,拿着匕首就向黑皮的胯下割去。   “交我交”黑皮软了下来,没了那东西,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老鸨一听黑皮这话,脸色顿时煞白,无奈的去房里拿出了楼子的地契和姑娘们的卖身契。   “将他们两个带回秦家大院,其他的人都扔出去。”韩旭将地契和卖身契揣入怀中,命令道。没了黑皮和老鸨,这些手下也翻不起大浪。   “拿来。”赵芸对着韩旭伸了手。   “什么?”   “卖身契啊。”   “你要这个干嘛?难道你想当这青楼的老鸨?”韩旭笑道。   “别废话,将卖身契还给她们。难道你还要她们在这受苦?”赵芸善心大发。   韩旭摇了摇头,解释道:“就算卖身契给了他们,这楼子将来还会有别的姑娘进来,这不是一样吗?你救不了那么多。”   “我不管这些,既然被我遇上了,那就看到多少救多少。”赵芸说道:“是不是兄弟?是的话就交给我。”   “你是认真的?”韩旭正色道。   赵芸点点头。   韩旭转身就走。   “韩旭,你要不给我,就别再想当我是兄弟。”赵芸跺了跺脚,大声道。   韩旭回头,却见赵芸已经双眼朦胧,抽泣起来。      第37章 那一年,我们踢过的馆子(下)      韩旭皱了皱眉头,踱着步子缓缓来到赵芸面前。往日那个打打闹闹,身手不凡的赵芸不见了,面前的只是个眼泪汪汪,抽泣不已的伤心人。   韩旭心中莫名一紧,叹了口气,伸手入怀,掏出那些姑娘的卖身契,小声道:“呶给你,别说我欺负你啊,你也真够娘炮的,老子最见不得大男人掉眼泪。”   “呜呜……”   赵芸上前一把抱住韩旭,哭得更大声了,呜咽道:“我以为你真会走呢。”   韩旭一楞,呆立当场,怀里一个大男人,他张开的双手却不知道放哪里才好。   虽然感到尴尬,但最后还是将手放在了赵芸的背上,拍了拍,轻笑道:“好了,好了,你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丢人不丢人?再哭,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赵芸一听,这才回过神来,双手立即推开韩旭,红着脸,不讲理的说道:“我就哭,就哭,谁说男人不能哭了?”说完,抢过韩旭手中的卖身契,转身跑到哪些沦落风尘的女子们面前,交给了他们。   韩旭神情恍惚,也不知道为什么见赵芸一哭,自己竟然心中一紧。暗道:“难道老子真的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摇了摇头,赶跑脑中的怪念头,高吼道:“男人男人哭吧,不是罪!”   吴师道此时似乎很受伤,不由也附和着韩旭吼了起来。   赵芸笑着拉着韩旭出了杏春楼,背后留下哪些相拥而泣,磕头感恩的女子们。   “我似乎做了件好事。”韩旭苦笑道。   “当然是好事,你没看到那些苦命的女子自由了吗?”赵芸笑道。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好人一般都没好报啊。”韩旭憋屈道。   “啊。”韩旭的腰上的肉直接被赵芸拧成了麻花。   踢了杏花楼,韩旭带着乞丐们以同样的方式再次踢了迎春阁。两座青楼的老鸨和保护神都被丐帮的兄弟绑回了秦家大院,受伤的丐帮众人,也自然被人抬了一起回去。   “下一个是哪个青楼?”赵芸兴高采烈,一路上蹦蹦跳跳,心情舒畅,概因为自己救了很多苦命的风尘女子。   “没了。”刘三摇头道。   “啥?没了?”韩旭,赵芸异口同声问道。   刘三点点头,解释道:“这城西就两家青楼,这里不是城东的汴河边,哪里才是青楼一条街,著名的烟花之地。”   “那我们去城东?”赵芸想也不想,立刻建议道。   “去城东?和青帮斗,找死啊。”韩旭反问道,看样子赵芸这家伙是救人救晕头了。   赵芸一听,不乐意了,生气道:“你们这些胆小鬼,不去就不去。等我回去,叫爹爹带兵直接封了那些青楼。”   “嗯?你爹爹带兵?你当你老子是将军还是皇帝啊?”韩旭打趣道。   赵芸见说露了嘴,赶紧笑道:“想想而已嘛。”   “净做白日梦。”韩旭鄙视道:“时辰尚早,去瞧瞧别的兄弟们。”   刘三略一思索,建议道:“这附近有个武馆,也是一个地痞头子开的,要不去看看?”   赵芸似乎又来了兴趣,大叫道:“踢馆子,踢馆子。”   城西孙家武馆。   这回,不待韩旭出脚,吴师道抢先一步,一脚将大门踹开。   风头被抢,韩旭已经抬起的大腿,却还停留在半空中,不由得眼睛直瞪吴师道。   吴师道嘿嘿一笑,摸了摸山羊胡子,说道:“没想到踹大门,这么爽啊。”   武馆大院,一帮人正蹲着马步,伸拳踢脚,口中嘿嘿哈哈。   馆主孙大砲见有人踢开了大门,不由大怒,攥起袖子,上前就欲揍人。走了几步,却见一大群乞丐急冲进来,迅速将孙家弟子们围在了中间。   “娘了个脚,这年头真是啥怪事都有啊?连要饭的都敢出来踢馆子了。”孙大砲一见这架势,大笑不已。   “哈哈哈”!   韩旭紧跟着大笑起来,笑得是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挤了出来。   吴师道横退两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韩旭,似乎靠他近点,都会被传染成白痴。   “好笑吗?”赵芸疑惑道。   韩旭擦了擦眼角笑出了的眼泪,认真的说道:“我看他笑,我就要比他笑得更大声,咱在气势上首先不能输给他。”   “……”赵芸无语。   韩旭抱拳,拱了拱手,笑道:“久仰孙大哥威名,小弟今日特来拜见,略带薄礼不成敬意。”   孙大砲一听,原来是送礼的,顿时喜上眉梢,笑道:“好说,好说,不知兄弟是?”   吴师道,赵芸,刘三等一帮丐帮兄弟莫名其妙的看着韩旭,这小子又在瞎扯淡了。   “区区小弟的贱名不足道也,但这汴梁城谁不知道孙大哥的臭名昭著啊。”韩旭戏谑道:“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下到几岁孩童,上到八十岁老奶奶,一个都不放过。小弟真是佩服之至,老哥真是口味甚重啊。”   “哈哈哈。”丐帮兄弟,立刻起哄。   “噗嗤!”赵芸真是受不了这小子了。   “娘的,你小子瞎说啥呢,老子啥时候抢过八十岁老大娘。”孙大砲大怒。   韩旭怔一怔,喃喃道:“哦,难道是我听错了?”想了想,又道:“可能真是小弟我听错了,但不论怎么说,小弟对孙大哥的敬仰之情,那是日月可见呐这不小弟就来给孙大哥送礼来了。”   “哦?那礼呢?”孙大砲阴笑道。   韩旭一转头,对着吴师道,问道:“礼物呢?”   吴师道怔了怔,这哪有什么礼物啊,韩旭这小子又搞什么怪呢?抬头见韩旭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又不似在说谎。   心中一动,随即将手中的竹棒子递给韩旭,笑道:“旭哥儿,这就是礼物。”   韩旭点点头,暗道,这吴师道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简直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老子明显的无聊瞎掰,这老小子竟然能配合得如此默契,不亏为老神棍。   “娘的,你这厮竟然敢取笑老子。”孙大砲终于明白了过来。   “还站着干嘛啊?送礼去啊,都将棍子送出去。”韩旭笑道。   “上啊!”   丐帮的弟兄,冲了过去,仗着人多势众,几个围殴一个。   刘三不用韩旭提醒,直接对上了孙大砲。   但令人吃惊的是,孙大砲这老小子,还真有几下子,和刘三竟然斗了个不分上下,一时难解难分。   刘三暗自心惊,没想到在这竟然遇到对手了。但他虽然表面上吃惊,内心的斗志却被激了起来。之前与尉迟雄都是切磋性质,从来没有真正的以命相搏。这一次,才是对他的真正考验。   而孙大砲的内心却更加的波涛汹涌。他原先乃后汉的一名禁军校尉,战场上九死一生,拼杀过来的。只不过之前犯了军规,被踢了出来。仗着一身本领,在这汴梁城也算混出了头,而且在城西这一带从来没遇到过对手,打下了一片基业。   不知不觉,两人已斗了上百回合,依然不分上下。   此时,孙大砲瞥见自己的徒弟们都已被拿下,但他却无力回身救援。灵机一动,看样子只有先拿下这刘三才能有机会反败为胜。于是,虚晃一招,且占且退。   刘三步步紧逼。   韩旭一见这孙大砲的架势,就知道有诈。眼见孙大砲退到了不远处的兵器架子边,才恍然大悟,大叫道:“小三,当心。”   刘三一愣神,却见孙大砲从身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刀,直接劈了过来。他赶紧后退,但左手还是被锋利的刀身划过,顿时鲜血直流。   孙大砲一招得手,欺身而上,刀身上下翻飞。而刘三却一退再退,只有躲闪之份,全无还手之力。   赵芸见状,抢过吴师道手上的打狗棒,加入了战圈。手中打狗棒挥洒自如,却并不与孙大砲的钢刀直接接触,而是招招打在孙大砲拿刀的手上。   孙大砲大惊,自己的每一招赵芸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这小子似乎还知道自己下一招的招式,每一棍子都在等自己的手臂送上去一样。难道这小子知道禁军的刀法?想到此,不由得心神一晃,手中的刀也慢了几分。   刘三跳出战圈,也不管左手的伤势,气势汹汹的跑到兵器架上,抽出一根熟铁棍。大喝道:“赵兄弟你让开,我来。娘的,老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砍过。”   熟铁棍架住孙大砲的单刀,刘三再次对上了孙大砲。手中熟铁棍舞得虎虎生威,密不透风,守中有功,功中有守,不似先前般毫无还手之力。   “叮叮当当。”火星四贱。   刘三奋力一击,当头一棒打掉孙大砲手中招架的钢刀,论力气,显然刘三更胜一筹。紧接着,一招直捣黄龙,熟铁棍狠狠的顶在了孙大砲的胸口。   “噗!”   孙大砲顿时口吐鲜血,面如死灰。   “绑了。”刘三大喝道,随后从衣服上扯下一块破布,咬牙将自己的左手伤口包好。   “没事吧。”韩旭急忙上前问道。   刘三摇了摇头,笑道:“小意思,老子只是不服气而已。娘的,竟然下黑手。”   “咋了,咋了。”   正在查看刘三伤势的时候,又一群丐帮兄弟闯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死人脸……裴忠。   裴忠深深的看了眼韩旭,转头就走,搞得韩旭是莫名其妙。   吴师道赶紧上前打了个哈哈,笑道:“没事,没事,这小子就那鸟样,看谁都这样。”   出了门,韩旭抬头看了看门口的牌匾,“孙家武馆”四个大字,倒也写的龙飞凤舞。   “将这个给我拿下来。”韩旭说道。   赵芸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一跳,将那牌匾摘了下来,交给韩旭。   韩旭大喝一声,一脚踹在牌匾上,但却未将牌匾踹断。他老脸不由一红,尼玛的,原来是整块的木头雕刻的,不是纸糊的。   咬了咬牙,再次踹了几脚。   “咔”的一声,这才将牌匾踹成两半。   赵芸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韩旭嘿嘿一笑,得意道:“砸了牌匾,才是真正的踢馆子。”      第38章 天下三分,各有各的谋划      善后之事自然由秦雨山他们负责,而其中最忙的却是吴师道这老小子。前前后后,伤者安置,账本清点,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说实在的,韩旭到现在才知道这家伙竟然对这些琐事还有一套,倒是颇有处理内务的才能。   原本城西各大青楼,码头,赌馆的掌柜们,愿服从丐帮领导的,自然留下,签下契约,产业归还,该干嘛干嘛。从今往后,收入自然上缴丐帮一分子。对他们来说,保护费交给谁都是交,而且丐帮要的比原先那些地痞团伙少多了,而且似乎在保护这方面,更加积极,自然也乐得高兴。   而不愿意的,死扛到底的,大部分都是地痞头子。对于他们,秦雨山也不阻拦,一番威逼后,以低廉的价格买下他们的产业,再发点路费意思意思,让他们滚出汴梁。秦雨山再安排原本秦家的亲信,去接收这些产业。   有的愿意**头,有的愿意做凤尾。地痞头目王二等愿**头的人,在秦雨山的威压下,接受了那少得可怜的赔偿,被赶出了汴梁城。而令韩旭大跌眼镜的是,孙大砲竟然加入了丐帮,且和刘三成了兄弟,两人极其投缘。   秦雨山在韩旭的建议下,这些黑色产业,丐帮并不亲自参与。因为一旦深入,再想脱身就难了,而且这和将丐帮打造成天下第一帮的侠义宗旨有点违和,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城西的地下势力在一天之内被丐帮清除。老百姓们倒是欢声庆幸,因为这些乞丐并不会对他们欺压,反而会将街道上那些流连的小青皮赶跑。治安倒是一下子安稳了下来,衙门的寻街衙役一个个感到莫名其妙。   丐帮的消息传到了青帮和瓦帮的耳中。   陈有德胖呼呼的身材,陷坐在自己得月楼的包房内,引入了丐帮这个强力的盟友,对瓦帮来说,在对付青帮方面自然是件好事。可是他的心理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汴梁城最有名的青楼,百花楼。   “蹬……蹬……蹬……”一名师爷打扮的人蹬着楼梯,匆匆直上三楼,三楼是一处宽敞的宴客大厅。这百花楼的三楼,外人一般是上不去的,除非有青帮帮主的点头。   这三楼大厅的正对面有一幅巨大的山水屏风,如一面墙壁一般将这里隔成了两处所。外面的宴会厅,以及里面的后台。   转入屏风后面,果然就是不一样的天地,这里是到处都是红色,所有用具全部漆成红色,满屋子更是红纱飘飘。每次来到这里,这师爷心里都有种怪怪的感觉,大红是喜庆,用在青楼无可厚非。可是,这里却偏偏给他很心惊,压抑的感觉。   来不及多想,师爷对着红纱后面的一坐人影,气喘吁吁的躬身道:“老爷,大事不妙。”   帘纱后的人影依然安坐如故。   盏茶时间后,一声叹息:“莫师爷,慌什么,有何大事不妙?”帘后人,终于开口道,语气竟然说不出的婉转扭捏。   “今日城中的乞丐突然全都集中到了城西,将城西大大小小的青皮势力一网打尽。”   “嗯?有这事?”帘子后人一怔,咯咯笑道:“不就是一般臭要饭的嘛,有何稀奇?”   “问题是原本杂乱的城西,现在被他们丐帮给统一了。这样的话,汴梁城就再也不是青帮和瓦帮的对立,而是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多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莫师爷解释道。   “咯咯。这是好事呀。这些年总是和瓦帮在斗,老爷我也忒无趣了。陈有德那老家伙,越来越没意思了,整日里就缩在那得月楼,难道他还想带着他那宝贝得月楼到棺材里去不成?”   莫师爷缓缓了,道:“老爷,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为什么当年我们不一鼓作气拿下瓦帮,反而放了他们一马。这些年来,他们也一直在和我们作对。”   “莫师爷,你是小事明白,大事糊涂啊。我当年放了瓦帮一马,这些年虽然表面斗得凶,但我暗地里甚至帮他们瓦帮一把。从未将他们一棍打死。”帘后人摇了摇头,轻笑道:“没了瓦帮,我们青帮自然会是汴梁第一大帮。但你要知道,我们干的是哪一行?朝廷此时还需要我们,但若是整个汴梁就只有我们青帮,那你说朝廷会怎么对我们呢?”   莫师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献媚道:“老爷高明,深思熟虑,小的拍马也赶不上呐。可是,上次我们监视得月楼的人,回来说乞丐团头秦雨山几日前拜会了陈有德那老家伙,当时我还不确定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我怕他们暗地里已经有了勾当。”   “哈哈哈。”帘后人阴阴的说道:“既然陈老头活得不耐烦了,那我们就送他一程。”   “至于那个丐帮?”他略一思索,缓缓道:“你给我下个帖子,定个日子。我要会一会这秦雨山,看看这汴梁的乞丐团头值不值得成为我们青帮的对手。”   赵芸哼着小曲,兴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小院。这几日是她最快乐的日子,拜码头,踢场子,顺便还救了那么多的苦命女子,想想心中都得意万分。   “芸儿,何事如此高兴?”红脸大汉坐在小院的石桌上,旁边自然是那位几乎和他形影不离的中年文士。两人手中翻看着赵芸抄录的三国。   “爹,赵叔叔,你们怎么来了?”赵芸一惊。   “什么我们怎么来了?难道我们不能来?”红脸大汉笑道,转而脸色一变,又教训起来:“不给你禁足,你就天天跑得连影子都没了,这几日的稿子呢?”   赵芸撒娇的跑到红脸大汉面前,晃着他的胳膊,求道:“爹爹,这几日芸儿有事。没时间记录稿子,等明日我将朱夫子的稿子拿来,孝敬您。”   “有事?什么事?”红脸大汉问道。   赵芸心中一紧,支支吾吾起来:“爹啊,不是芸儿瞒您。但这事不能说,江湖中人要讲义气。”   “呸,不就是茶馆那帮人跟着秦雨山这个乞丐头子,还弄出个什么丐帮嘛。”红脸大汉嗤之以鼻,又道:“一群乞丐,竟然把城西的大小地痞都收拾了,霸占别人财产,这是抢劫,还自以为讲义气。”   赵芸一听,立刻反驳道:“那些本来就是不义之财,再说了,他们将东西都还给那些掌柜的了。而且还救了那么多女子。”   “哼,若不是看他们没对老百姓下手,而且颇为侠义。否则我早把他们一个个抓进衙门了。”红脸大汉怒道。   “哼。”   赵芸憋着小嘴巴,气鼓鼓的往旁边一坐,说道:“那些青帮,瓦帮什么的,都不是好东西。欺压百姓,你们朝廷不出力,反而怪人家丐帮的,依我看就得丐帮将他们全都打败才好。这样整个汴梁城的老百姓都会举手叫好。”   红脸大汉缓了缓口气,说道:“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没有帮派,灭了一个,又出一个,灭是灭不完的。只要他们干的不出格,朝廷的办法都是控制。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等等。”一直看着这父女俩争辩的中年文士,突然皱眉问道:“你说那丐帮还想灭了青帮和瓦帮?”   赵芸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一手捂住嘴巴,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摇头否认。   但这表情早就出卖了她,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嗬这帮要饭的口气倒不小啊。也不怕话大,闪了舌头。”红脸汉子笑道。   “谁说他们不行,我看就行。不说了,爹爹,赵叔叔,女儿先回房了,告辞。”赵芸赶紧跑开,她怕自己越说越多。   红脸汉子眉头紧皱,和中年文士对了一眼。   “现在汴梁城暗潮涌动,各方都在积蓄实力,而朝廷上也是人心浮动,正像是大战前的寂静啊。”红脸汉子叹道。   “人有万算,天只一算。”中年文士自信满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做好准备就是。”   “那对这丐帮,你怎么看?”   “呵呵,颇有实力,而且别忘了那个姓韩的臭小子。我对他,可是很期待呢。”中年文士笑道。   “嗯,那小子看上去时有点意思。但是瓦帮就算了,青帮的后面可是和那位有关系呢,搞不好,那小子会有麻烦。”红脸汉子说着,用手指了指天。   中年文士抚了把山羊胡子,皱眉道:“这丐帮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个机会。若是他们灭了青帮,那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事,我们更能掌握这汴梁城底下的一举一动。”   红脸汉子想了想,似乎也是如此。青帮可以说是朝廷那位在民间的眼线,若是断了这个眼线,对自己肯定是极为有利。   于是,说道:“是不是将青帮的消息透露点给他们。我怕到时,他们会有麻烦。”   中年文士想了想,摇了摇头,笑道:“暂时不用。我很想看看他们丐帮能到什么程度?若是真能将青帮拿下,对我们来说不失为一个助力。”   “你对丐帮如此有信心?”红脸汉子疑惑道。   “我不是对丐帮有信息,我是对他有信心。”中年文士指了指手中的三国上卷,缓缓道:“此书已不是简单的历史演义,里面的朝堂政策,战场谋略,当真是所以斐思。就拿那火烧赤壁来说,虽显夸张,但从头到尾,一计接一计,环环相扣,那夜我读了一边又一边。已然当成兵书来读了。呵呵。”   “不错,此话我赞同。”红脸汉子笑道:“不如,你收他为徒得了。”   “我收他为徒?”中年文士哈哈大笑,道:“不如我拜他为师更好。”      第39章 大相国寺      秦家大院成了丐帮的总舵,人员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拿下城西,丐帮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需要处理的事务每日都有厚厚的一叠。吴师道兴致勃勃的干了两天,实在受不了,当了个甩手掌柜,全都扔给了老秀才。现在整个院子,最清闲的也就是韩旭和吴师道了。   今年的冬季似乎来得特别早,一夜的北风吹过,气温瞬间降了下来。幸好陈小娘,赶在天气变凉之前,又给韩旭做了几身衣服。现在陈家茶馆不差钱,锦衣绸缎,直接上。   这不,韩旭这小子穿着陈小娘亲手做的爱心棉衣,正靠在墙头,磕着瓜子,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吐”韩旭吐出一个瓜子壳,鄙视道:“我说老道士,你小子就是个蛀虫,整天的吃饭不干活,丐帮真是白养你了。”   吴师道穿着那一年四季几乎没洗过的道袍,将手缩在那脏兮兮的袖子里,环抱在胸前,骂道:“就你小子,从头到尾就没干过具体的事务,好歹人老子也干了两天了呢。你呢,这两天连茶馆都没去,全交给朱老头了。”   “我是没去,但我把书都写好了。送给朱夫子就行,反正他现在说书的本事也上来了,悟性不错,有没有我都一样。”   吴师道干脆将眼睛给闭上,懒得理韩旭这小子。   见吴师道不说道,韩旭也没了兴致,总不能自己找自己说话吧。想了想,反正也几天没见陈小娘了,干脆去茶馆转转。于是,抬腿走人。   “喂喂你去哪啊?”吴师道一直在假寐,此时见韩旭跑了,赶紧起身,拍了拍屁股跟上。   韩旭见吴师道贴了上来,一把推开这老小子,骂道:“这破道袍也不洗洗,脏兮兮的,连那太极图都分不清哪个是黑的,哪个是白的了?理我远点,别弄脏了老子的新衣服。”   “娘的,看你那得瑟样。老子又没人做新衣服。”吴师道憋屈道:“再说,本来就是乞丐嘛。这才是本色。”   俩人一路斗嘴,互不相让。   此时的陈家茶馆,周围依然分布了众多的乞丐,现在这里可是丐帮重要的钱财来源,重点保护单位。   刚到门口,却见陈小娘提着个竹篮,从里面走了出来。依然是一身绿色袄子,只不过厚实了很多,遮住了那美妙的身段。   “咦小娘你这是要去哪?”韩旭立刻上前问道。   陈小娘一见韩旭,喜上眉梢,美丽的笑容,仿佛冬日里的阳光,和煦迷人。   伸手两根如葱手指,拈掉韩旭胸前粘着的一粒瓜子壳,轻声道:“我要去大相国寺还愿哩。”说罢,还掀开竹篮上盖着的花布,露出里面的香烛。   “也好,反正我也无事,不如一起去吧。”韩旭笑道。   “嗯。”陈小娘羞涩的点了点头。   “嘶我说吴老道,你真不知趣啊,你跟着我们干嘛?”韩旭将陈小娘拉到自己的面前,保护起来,似乎就怕吴师道这不地道的老道士动手动脚。   吴师道一脸谗样的看了看陈小娘,笑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贫道走自己的路而已。”   韩旭心里暗骂,对这老流氓还真没办法。只能将陈小娘拉得靠近自己,得意的朝吴老道示威。弄得陈小娘一脸的娇羞。   而吴老道只能干瞪眼,嘴里含含糊糊,不断的诅咒着韩旭。   大相国寺前的广场上,乞丐已没有往日繁多,而且都是端端正正的在行乞。自从丐帮成立以来,他们彷佛找到了尊严,一个个乞讨之时,均是站得笔直,抬头挺胸。   韩旭大奇,连这些乞丐都学会装B了,就他们这样能乞讨得到吗?   一些认识韩旭他们的乞丐,自动上前打招呼。陈小娘羞涩的从钱带里拿出些铜板赏给他们。   看着这些围着陈小娘的乞丐,韩旭又想到了那日的黄衣女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陈小娘问道。   韩旭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就是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听赵芸这小子说过,那黄衣女子似乎是他的妹子。这倒是了,有时间得让这小子把他妹子带出来啊,他那妹子长得那真是一个漂亮。若和陈小娘站一起,那绝对是,嘿嘿。   从外貌上来说,陈小娘是小家碧玉,秀外慧中。而那黄衣女子是大家闺秀,时而美丽端庄,时而玲珑可人。想着想着,韩旭脑中的黄衣女子形象竟然和赵芸慢慢的重叠了起来。   尼玛,韩旭赶紧摇了摇头,抛开刚才脑中那赵芸的形象。   “施主,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韩旭刚刚跨入大相国寺的门槛,却见旁边的僧人拦住吴师道问道。   “这里不是大相国寺吗?”吴师道疑惑道。   “阿弥陀佛,正是。”年轻的僧人双手合十。   “那就没错了。”   吴师道说罢,继续想要进去,却被年轻僧人阻止。不由一指韩旭,怒道:“为什么他们能进,贫道不能进?难道你们和尚也以貌取人?看贫道的衣服破旧是不是?”   韩旭见吴师道吹胡子瞪眼,不由好笑道:“人家就是看你不爽,你能咋样?嘿嘿。”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误会了。小僧的意思是这位道友是否走错了们,隔壁不远才是道观。”小和尚解释道。   吴师道一听,笑道:“没错,贫道就是来大相国寺的。”   “哦,那道友既然是来拜访的,且容小僧禀报方丈。”   “不必如此麻烦吧?贫道只是看看而已,等会就走。”   “非也,方丈对下面吩咐过,若有他门修者来访,必须通报他老人家,他会亲自接待。”   “哦,有这事?那好,你赶快去吧,贫道自然等候便是。”吴师道回道,心想这大相国寺的老和尚对其他门派的修行着倒是挺尊重的啊。说罢,弹了弹道袍,得意的看了眼韩旭。   “大师,你们这常常有非佛门修行者拜访吗?”韩旭疑惑道。   “那倒不是。已经好久没有别门弟子来拜访了哎”小和尚说罢,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禀报方丈而去。   “哈哈哈。”   韩旭笑道:“原来这方丈老和尚是闲着无事啊,要和你这个假道门,谈谈理想,谈谈人生呐。吴老道你就在这等他吧。小娘,我们走。”   “喂你们等等我啊。”吴师道叫道,但刚走几步,又被守门的另一个和尚拦来下来。   走进大相国寺,干爽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檀香,佛门的禅音飘荡在耳边。   一路上,恢弘的殿宇略显老旧,青砖的地面几处斑驳,只是偶尔遇到几个“南无阿弥陀佛”的僧人,这一切均是后周的皇帝精简僧侣,控制寺庙的政策带来的。在这个时代,这明显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正前方是雄伟的大雄宝殿,殿前有一个巨大的香炉,以及一个巨大的香烛架子,这架子如一面墙一般,矗立在旁。   香烛架是空心铁架,韩旭数了数格子,估摸着能同时燃起百多根蜡烛。但此时,上面却只有区区十多根燃烧的蜡烛。   陈小娘拿出所带的香烛,在已经燃着蜡烛上面过火,点燃。小心翼翼的将手上的两个香烛插在架子上。然后双手合十,对了蜡烛墙拜了拜。   点完了蜡烛,陈小娘从竹篮中拿出两把香,交给韩旭一把。两人将手中的香在蜡烛上点燃,来到那巨大的香炉前,对着香炉再次拜了拜。才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中。   做完这一切,陈小娘带着韩旭跨入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的正中间自然是一座巨大的如来佛像,同样虽然老旧,金身几处剥落,但倒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四周是著名的四大天王。   东方持国天,名多罗咜,穿着盔甲,手持琵琶,听说是主乐神;南方增长天,名毗琉璃,手握宝剑,护的是法神;西方广目天,名毗留博叉,手持蜃;北方多闻天,名毗沙门,身绿色,穿盔甲,右手持宝伞,左手握银鼠,降魔施财之神。   四大天王便各居一峰,护一方天下。名间又传说四人主持“风调雨顺”,自然被广大平民百姓跪拜。   陈小娘直接跪在了左边的蒲团上,双手合十。等了半天,却见韩旭眼望着如来佛祖发呆。于是,小声提醒道:“韩旭,快跪下来呀。”   韩旭摇了摇头,附耳过去,说道:“我拜的是关二爷,不拜这和尚界的大老板。”   陈小娘一听,用手拉了拉韩旭,就想把他拉跪下来。但韩旭微笑着看着陈小娘,双腿站得笔直,一幅老神在在,就是不跪的样子。   陈小娘这下可真急了,双眼一红,就要下雨了。   韩旭看到,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别哭,别哭,我跪还不行吗?”说完,双腿一曲,跪在了中间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心中暗道:“哥不是情愿的,关老爷可别怪我,当然也别怪陈小娘。要怪就怪面前的这个大老板好了。”   陈小娘见韩旭跪了下来,终于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对着如来佛祖恭敬的拜了三拜,虔诚无比。   韩旭心想,跪都跪了,也不差这三个头了,于是,对着如来佛祖也磕了三个头。   当韩旭抬起头来的一刻,近在咫尺的右手边的蒲团上也跪下来一人。   韩旭转头看去,心中大惊,顿时呆住了。      第40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黄衣长裙,白皙如玉的脸庞,淡淡自若的神情,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这正是韩旭那日大相国寺遇见的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对着佛像三拜之后,发觉似乎身边的男子盯着自己,心中微怒。于是,转头看了过去。   “啊!”   两人同时尖声大叫。   四目相对。   韩旭率先反应了过来,尴尬道:“对不起,对不起,吓到姑娘了。”   “是你?你怎么在这?”黄衣女子拍了拍胸口,笑道。   韩旭怔了怔,问道:“姑娘认识我?”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上下打鼓,暗道:怎么可能啊?那日我只是个乞丐形象,没道理她会认出现在的自己。   一听韩旭这话,黄衣女子怔了怔,但脸色瞬间恢复到了波澜不惊。以礼貌的口吻,缓缓道:“不认识,小女子认错人了。”   语气平稳,笑容礼貌,却隐隐有拒人千里之意。   韩旭感受到黄衣女子口气的变化,心中一凉,无精打采的爬了起来。   陈小娘看了眼黄衣女子,顿觉惊艳,好一个清水出芙蓉般的女子。再转头看看韩旭,似乎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下意识的伸手上前拉了拉韩旭的手臂,说道:“旭哥儿,我们走吧。”   “小姐,怎么了?”   小丫鬟绿儿此时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问道:“刚刚我听到你的叫声了,出了什么事?”说完,警惕的看看了韩旭。   黄衣女子笑了笑,说道:“没事,刚刚认错人了。”   一笑倾城,古人诚不欺我。韩旭呆立当场,口中喃喃道:“像,真是太像了。”   “什么像?”陈小娘疑惑道。   韩旭笑了笑,道:“小娘,这姑娘是不是很像赵芸这小子,尤其那两个小酒窝,简直一模一样。不亏为赵芸的妹妹。”   陈小娘这才恍然大悟,轻笑道:“是啊,她真是赵芸的妹妹吗?”   “什么赵芸”小丫鬟绿儿刚要开口。就被黄衣女子用手给捂住了嘴巴。   “你们认识我哥哥?”黄衣女子轻笑道。   韩旭来了精神,赶紧回道:“是啊,是啊,赵芸这小子可是我的好哥们。不过就是太小气了点,婆婆妈妈了点,有时候还哭哭啼啼的。”   韩旭自顾自己的说着,喋喋不休,越说越兴奋。却没注意到对面的黄衣女子脸色越听越黑,双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哼!”   黄衣女子打断了韩旭的滔滔不绝,拉着小丫鬟绿儿就往门口走去。   “呃什么情况?”韩旭暗道:“老子说错话了?”   陈小娘摇了摇头,拉着韩旭跟了上去。   大雄宝殿的门口,放着个功德箱,箱子后面坐着个身穿红色镶金袈裟的和尚。右手敲着木鱼,左手捏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小丫鬟绿儿掏出几锭银子缓缓放入功德箱。   韩旭听着银子入箱的声音,心里一阵肉痛。丫的,真是太大方了,不要给我也行啊。给这些整天阿弥陀佛的和尚们,有屁用啊。   老和尚笑眯眯的睁开了眼睛,缓缓道:“阿弥陀佛,赵施主功德无量,贫僧在此谢过。”说罢,笑呵呵的看着黄衣女子。   “大师过奖了,小女子只是替母亲大人礼佛而已。”   “阿弥陀佛,令堂身体不便,在家礼佛即可,不必每月都遣施主来鄙寺,这太麻烦施主了。”   黄衣女子缓缓道:“家母觉得只有在寺庙里,才更接近佛祖,小女子也只是按家母意思行事。”   老和尚面含微笑,说道:“善哉,善哉。”   这笑容在一般人看来,是慈目含笑,但在韩旭看来却是色咪咪的诡笑。于是,不咸不淡的说道:“小娘啊,大师看样子是得道高僧呐。”   陈小娘一愣,随口便问道:“为何如此说?”   “你看啊,眉毛一片白,弯到眼底下;额头高凸,光光亮;印堂饱满,光明如镜;耳大如扇,福乐无边;唇红齿白,笑口常开。”韩旭瞎扯道:“见到姑娘,如见红粉骷髅,脸不红,心不跳。”   “噗嗤!”三女同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和尚看了看韩旭,面色依然如常,也不生气,呵呵笑道:“从这位施主一进门,贫僧就知道施主慧根深种,悟性极佳,与我佛有缘呐。”   “瞎扯吧。”韩旭大笑道:“从我进来,就没见过您老睁开过眼睛,直到刚才那小丫鬟扔了几个银子,您才睁开了眼。我们刚刚在里面尖叫,没见您起身,这几个银子掉进功德箱的声音,您倒是听见了。果然厉害啊。”   “呵呵,施主果然有悟性,连贫僧见钱眼开都瞧出来了。”老和尚也不否认,呵呵笑道。   呃,韩旭无语了,这可没则了,人家都这么说了,还能怎样。不过,这老家伙的脸皮还真够厚的。   陈小娘将韩旭拉了回来,自己上前,掏出几个碎银子,就要放入功德箱里。   “喂小娘,放一个铜板就好,意思意思就行了。”韩旭赶紧上前抢银子。   三女怒瞪韩旭,唯有老和尚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   “呃sorry,sorry,你们随意。”   见引起了公愤,韩旭不得不,举手投降,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老和尚见今日收获不错,高兴的拿出一个抽签竹筒,笑道:“女施主抽根签吧,贫僧对解签还是颇有研究的。”   “可以吗?”陈小娘看上去很有兴趣。   老和尚点了点头。   于是,陈小娘拿起竹筒,闭上眼睛,抽了起来。   “哗啦……”   掉出一根,陈小娘捡起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笑眯眯接过,问道:“施主问什么?”   陈小娘想了想,看了眼韩旭,娇羞道:“姻缘。”   韩旭一听,嘿嘿一笑,立刻凑了过来。小丫鬟绿儿也似乎颇有兴趣,拉着黄衣女子靠了过来。   “这签说得很明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无须解释。”老和尚笑道。   陈小娘一听,心里一喜,就要掏银子。   韩旭一把拉住陈小娘那散财手,嘿嘿笑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拿起竹筒,摇得噼里啪啦直响。   “嗒!”   老和尚接过韩旭抽的签,一愣神,笑道:“缘分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解释。”   韩旭怔了怔,我操,还特么的“不解释”。   但这签和陈小娘的一模一样,俩人都颇为高兴。韩旭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铜板,扔进功德箱,大方的说道:“赏你的。”   小丫鬟绿儿颇为兴奋,眼睛一直看着韩旭抽签。等他抽完了,拉着黄衣女子,说道:“小姐,抽一个吧。”   “不抽。”黄衣女子对此似乎没有兴趣。   “抽一个嘛?求求你了?”小丫鬟绿儿拉着黄衣女子撒娇。   “好吧,好吧,你去抽吧。”黄衣女子无奈。   “不行,这个要小姐抽,我不能抽。”绿儿坚定的说道。   “为什么?”黄衣女子奇怪道。   “小姐,你别问了,去抽吧。”绿儿扭捏道。   黄衣女子摇了摇头,拿起竹签捅,摇了起来。   “哗啦,哗啦。”   “嗒!”   老和尚接过黄衣女子的竹签,再次愣了愣,问道:“女施主问什么?”   “姻缘。”绿儿抢先答道。   “嗯?你个死丫头。问姻缘你怎么不自己去抽?”黄衣女子娇羞道:“不问姻缘。”   “小姐,我是丫鬟唉,反正我只有陪嫁的份,小姐抽的姻缘,自然也就是我的姻缘呀。”绿儿认真的说道。   黄衣女子大羞,低斥道:“真不害臊,小小年纪就思春了。”   韩旭一听,原本正要挪动的身子,又拉了回来,笑嘻嘻的盯着黄衣女子。   “咳咳……”老和尚清了清嗓子,惊讶道:“又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三女同时扭头看向韩旭。   韩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虽然不认为这是真的,但听起来似乎很带劲啊。摊了摊双手,不好意思道:“你抽的,不是我抽的哦。”   黄衣女子呆呆的看着韩旭,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突然转身,拉着小丫鬟绿儿就跑。   “小姐小姐你慢点!”   韩旭望着黄衣女子的消失的背影,嘿嘿一笑。   陈小娘看着韩旭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阵失落,但想到刚才自己的签,又甜蜜了起来,拉了拉韩旭,俩人也出了门。   刚刚跨出门槛,韩旭此时突然觉得似乎不太对劲,于是回头问道:“老和尚,刚才的签。”   “方丈大师,方丈大师。”   门口见过的那位小和尚,跑了进来,双手合十,对着老和尚一礼,说道:“阿弥陀佛,方丈大师,总算找到您了。”   没想到这臭和尚竟然还是这里的方丈,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陈小娘见老和尚有事,赶紧拉着韩旭就走了。   “呼……”   老和尚眼瞅着韩旭他们走远,不由大松口气,提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叹道:“好险,差点就被这小子识破了。”   说罢拿出竹筒里的竹签,倒了出来,只见里面几十根竹签全是一模一样的,用梵文写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阿弥陀佛,方丈大师,您咋又干这事了呢?佛主会怪罪的。”小和尚口宣佛号,双手忏悔。   “啪!”   老和尚给了小和尚一个脑瓜子,说道:“你以为贫僧愿意啊?不把这些贵人伺候开心了,哪来的香油钱修葺这么大的寺庙,养你们这些饭桶。再说,只要来庙里的人,不都求个安心,开心嘛你看,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是这样佛祖会怪罪的啊。”小和尚坚持道。   老和尚神色肃穆,合十道:“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切罪过就由贫僧承担吧。”   小和尚听老和尚这样一说,立刻眼冒星星,变得无比崇拜。   “对了,你找我何事?”老和尚说道。   小和尚摸了摸光头,忙道:“门口来了个道人,方丈去见见,论佛说道一番?”   “不见了,刚刚吓了贫僧一跳,这就回禅房休息,你找你大师兄去见见吧。”老和尚随口推脱。说完,呵呵笑着拿钥匙打开功德香,取出韩旭他们刚刚放进去的银子。   “可是,这里本来不是大师兄在吗?他人呢?”   老和尚摆摆手,回道:“你大师兄上茅房去了,老衲这才带了他的班。”说完,转身就走,消失在了大雄宝殿。      第41章 没缺点的男人      韩旭拖着脚步,慢慢吞吞的跟着陈小娘,一路走到大相国寺门口。回头看了看那远处的“大雄宝殿”牌匾,突然一怕脑门,大叫道:“狗日的,上了那老和尚的当了。”   “怎么了,韩旭?”陈小娘急忙问道。   韩旭哭丧着脸,憋屈道:“刚刚我们不是三个人抽签了吗?而且那签都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嗯”陈小娘点点头。   “这一路回来,我就一直在想,天下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回想起老和尚那得意的样子,越想越是怪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老和尚一定耍诈,出老千了。那竹筒里的签,肯定全都是一模一样的。”韩旭咬牙切齿道。   说完,转身就要回去找那老和尚理论理论,好好的大和尚,大方丈,竟然干这种缺德事,还是个出家人嘛?   陈小娘想了想,这倒也是。但还是拉住了韩旭,劝道:“算了,还是回去吧。”   吴师道哈哈大笑,走上前几步,来到韩旭面前,说道:“这老和尚有一手啊,这样的签,无论别人问什么都没关系。姻缘,功名,愿望…全都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都是上上签,有意思,有意思…”   “你怎么还在这?”韩旭疑惑道。   吴师道一听这话,大怒道:“娘的,本道爷在这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个方丈的鬼影子出来。这大相国寺的出家人,简直都是大骗子。都是出来混的,和尚骗道士,天理不容啊…”   韩旭点点头,赞同道:“不错,道士骗和尚可以,和尚骗确实道士不行。”   “这是什么话?”吴师道生气道。   “见过算命的道士,游方道士,捉鬼道士,肯蒙拐骗,都是高手。可你除了见过化缘的和尚,还有苦行僧外,有见过哪些和尚骗子嘛?”韩旭鄙视道,但想了想,又道:“也许也有,但是毕竟很少。只能说你入错行了,不如剃个光头,改做和尚得了。”   说完,抬腿走人,也懒得去找那大和尚算账去了。   吴师道叹了口气,悲愤道:   “做道士真难呐。”   “对了,韩旭,刚在门口看到个黄衣女子,长得真是个水灵啊,那脸蛋,那小蛮腰…啧啧…”吴师道追上韩旭,满脸色样,说道:“不过,似乎长得很像个人。”   “赵芸”韩旭答道。   吴师道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总觉得像一个我见过的人,可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还。不错,确实很像。”   “她是赵芸的妹子。”陈小娘笑道。   吴师道嘿嘿一笑,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喃喃道:“她还有妹子?…妹子好,妹子好…”说罢,搓着手,哈喇子直流。   “绿儿,绿儿。”   “嗯?小姐你叫我。”小丫鬟绿儿一惊,回过神来,疑惑道。   赵芸搁下手中的毛笔,甩了甩手腕,气道:“你发什么呆呢?回来以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两眼无神的,一会傻笑,一会发呆。”   “哪有啊。”绿儿脸色变得通红,立刻否认。   “还没有?小丫头果然思春了。让我猜猜是哪家的小郎君呢?”赵芸一见绿儿那娇羞样子,戏谑道:“不会是今天在大相国寺遇到的那个小子吧?咯咯。”   “不是,不是。”绿儿急忙否认。   赵芸一把将绿儿拽到面前,伸手到绿儿的腰间,就挠了起来,笑道:“说,快说,是不是?”   “咯咯…咯咯…”   小丫鬟,大小姐嘻嘻闹闹,满屋子娇笑之声。   绿儿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求饶道:“小姐,停啦。别挠了,别挠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就是今日遇到的那小郎君。”   绿儿满脸羞涩,小脑袋低了下去,下巴都快抵到了胸口。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呢喃起来。   赵芸一愣,喃喃道:“那个死家伙有什么好的?又贪财,又小气,又滑头,又好色,又胆小,而且手无缚鸡之力。”   “小姐,你这是怎么知道的?我们今日才第一次见到他呀。”绿儿疑惑道:“他有这么多缺点吗?”   “对,很多缺点,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赵芸回忆起和韩旭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想了想,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很有意思。不像那些什么张公子啊,李公子啊什么的。”赵芸笑道。   绿儿想了想,认真道:“其实那些奴婢也不认为一定是缺点呀:贪财说明他很会赚钱,至少也有赚钱的决心,这样以后应该不缺钱,不愁吃穿。   小气嘛,只要对奴婢不小气就行了。   滑头,那就是有趣呀。   好色,这个倒是缺点,不过哪个男人不好色呢?   胆小,这个好。至少不会闯大祸,以后说不定事事都听他妻子的呢。   手无缚鸡之力之力,书生不都手无缚鸡之力嘛。有钱招点下人就行。”   绿儿说得头头是道。   赵芸却是目瞪口呆,越听越惊讶,小嘴巴张开就没合上。   “小姐你怎么了?”绿儿看着愣神的赵芸,弱弱道。   “呼…”   赵芸长舒口气,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呀?”   “我娘啊。”绿儿说起她娘,一脸崇拜的样子,又道:“我娘说我爹就是这个样子,不过爹爹去世得早,我们家人又多,我娘才把我送到小姐这来的。不过,每次我娘说道我爹爹的时候,都是一脸幸福的回忆。”   赵芸无奈,这教育真是没得说了,但绿儿娘的心里一定是深深的爱着绿儿那去世的爹爹的。缺点有时看来,倒还真是优点了。   可是,若真是按绿儿娘这样说的话:   “这天下的男人就都没缺点了?”   韩旭似乎也是这样的人呢,浑身都是缺点,但有时候却又似乎没那么坏,或者说是坏得很有意思。   赵芸脑中不自主的冒出了韩旭那坏坏的样子。   “噗嗤。”   想到此,赵芸不由笑了出来。      第42章 青帮的请柬      “死和尚!”   “臭和尚!”   “大骗子连老子这么个有理想,有道德,有纪律,有文化的大好四有青年,你丫的都骗简直是丧尽天良。”   “我镖,我镖,我镖死你。”   秦家大院的桂花树上贴着一张白纸,远远的看去,上面似乎画着副人物图像。   一位俊俏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大把飞镖,正对着不远处的桂花树,一枚一枚的甩过去。偶尔几枚命中桂花上贴着的白纸,但大多数的飞镖均散落一地。   韩旭昨晚是越想越不爽,竟然被一个老和尚给骗了。这不,一大早的起床,画了幅老和尚的图像,直接贴在树上,发泄起来。   “旭哥儿,你这是在做啥?”   秦雨山伸着懒腰,来到院子里,却见韩旭又是飞镖,又是大骂,不由奇怪的问道。这些天,他精力旺盛之极,天天忙到深夜,丐帮在他的带领下,已经初具峥嵘。   “没啥,看那老和尚不爽罢了。”韩旭随口道。说完,瞄了瞄,再次射出飞镖,正中那画像上老和尚的眉心。   “哦,Yes。”韩旭大叫道。   秦雨山摇了摇头,面含笑意,看着兴奋的韩旭,颇为羡慕,暗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拔下飞镖,将树上的白纸拿下,只见上面一个夸张的光头和尚,头顶九个戒疤,长长的眉毛直接弯到下巴,呵呵的笑容如同弥勒佛般。   这头部画像虽说夸大了点,几乎占了整个身体的一半,但总的来说画得确实很有意思,给人很大的喜感。秦雨山也忍不住莞尔。   但除了头像以外,身体却是一个王八盖子,伸出来四个乌龟抓子,还有一根翘翘的乌龟尾巴。   “呵呵。”秦雨山摇头问道:“这是哪家的画法?”   韩旭嘿嘿一笑,道:“这叫漫画!俺自创的,怎么样?不错吧。”   随后,韩旭将昨日那大相国寺的老和尚,如何如何骗人,如何如何耍诈,一一说道给秦雨山。   听完秦雨山哈哈大笑,说道:“我倒觉得那老和尚和你挺像的,半斤八两。”   韩旭无语。转头四周看了看,岔开话题道:“小三呢?”   “昨晚和尉迟又醉在地窖里了,还多了个吴师道。这几人,现在是天天醉在地窖里。现在估计还没醒呢。”秦雨山无奈道。   韩旭一听,低骂道:“真特么的,2B青年,欢乐多。”   “你这飞镖是哪来的?”秦雨山问道。   韩旭看了看手中的飞镖,淡淡道:“一大早起来,就看到大厅的桌上放着,随手就拿来试试了。”   想了想又道:“秦大哥你还真别说,这丐帮里高人真多啊,兵器五花八门,这几天看到有拿铁链的,有拿大棒子的,竟然还有拿菜刀的。”   “行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拿什么都一样。”秦雨山点头道:“来,几个月没见,让我看看你的大柔术练得怎么样了。”说罢,退后几步站稳,双手背负身后,微笑着看着韩旭。   韩旭也不客气,随手将飞镖扔到地上,吐了口吐沫在手里搓了搓,笑道:“秦大哥,我来了哦。”   秦雨山含笑点头。   韩旭自然知道秦雨山本事,出手肯定有分寸,伤不到自己。于是,毫无保留,直接冲了过去。   出拳,踢腿,一招一式,倒是颇有些身手了。   秦雨山只是闪避,并不还手。   韩旭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去连秦雨山的衣角都没碰到。打了半天,眼看着秦雨山面带微笑,淡定自若,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韩旭不由得丧气无比,收了手,退后几步,憋屈道:“不打了,这也忒打击人了,伤人自尊。”   秦雨山认真的想了想,笑道:“已经不错了,你现在的身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刚才若是再快点,我就不得不出手抵挡了。”   “切那还不是一样,你都没出手。”   “也不全是,至少对一个刚刚才习武几个月的人来说,你已经很不错了。若是你打到我,那对我这个练了四十多年的人来说,那也太不公平了。”秦雨山笑道。   “真的?”韩旭兴奋道:“难道我是传说中的,习武天才?”   秦雨山点点头,淡淡道:“从出手速度来看,是这样。”   “那我现在能不能干得过小三?”韩旭问道,这小子一心想给点颜色给刘三看看。   “不可能,就算你打到刘三一百拳也没用,刘三只要一拳你就躺下了。你现在的力气太小了。”秦雨山摇头道。   韩旭顿时泄了气。   “你刚才的招式,破有些少林拳脚的影子,大开大合的。”秦雨山疑惑道。   “哦,是赵芸这小子教的。”   “以大柔术的出手速度和诡异的出招方向,融合其他的招式,这点确实没错。”秦雨山笑道。   但韩旭却突然道:“那秦大哥你怎么不教我招式呢,你的招式一定比赵芸那小子厉害。”   秦雨山摇了摇头,叹道:“没那种说法,天下招式都各有特点,没有绝对。原本我是想等你的大柔术练到小成,再和你讲讲我秦家的锏法。可是你力量还是不够啊。”   “锏法?就是那个双锏?”韩旭摇头道:“不学,那玩意拿着跟螃蟹似的。”   秦雨山无语了,这家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螃蟹?   “那学尉迟的鞭法,他们家的那套鞭法,也算是很不错?”   韩旭再次摇了摇头,道:“不学,那玩意就像是耍蛇的。”   “好吧,这以后再说,你还是先练好赵芸的那套拳脚功夫,这个确实不错。”秦雨山无奈:“还有,你的吐纳之术练得怎么样了?这可是内家拳的根本,练到极致,你的力气至少不比尉迟差。”   “嗯?原来那玩意可以提高力量难道是气功?”韩旭随口道,但转而哭丧着脸,憋屈道:“一练就放屁,最开始是臭屁;上个月是不臭了,但却越来越多;这段时间倒好像是少了点,而且也不臭了。”   秦雨山也不知道韩旭到底练成了什么样。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而且也盯着韩旭练了段时间,似乎也没有什么错误。看样子,只能靠他自己了。   “喂。韩旭!”   赵芸兴冲冲地的来到了秦家大院。   韩旭一见赵芸,奇怪道:“你怎么又跑到这来了?”   “我不能来吗?再说,我跑到陈家茶馆,但小娘却说你好几天没去那了,只是天天叫刘三将书稿丢给朱夫子。”赵芸鄙视道。转而对着秦雨山,抱了抱拳,道:“秦大哥,早啊。”   “赵兄弟早。”秦雨山颇有意味的看了看赵芸,又看了看韩旭,笑道:“你们聊,我去找尉迟。”   赵芸在秦雨山的盯视下,脸红到了脖子,直感觉秦雨山那双眼睛也太厉害了,似乎将自己都看穿了般。   直到秦雨山消失不见,赵芸才缓过神来,一把抢过韩旭手上的白纸,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不是大相国寺的方丈吗?”   “你认识?”韩旭奇怪道。   赵芸一愣,低斥道:“废话,当然认识。我跟妹妹去过几次。”   “哦。”   “你画的?背着乌龟壳的和尚?”赵芸笑道。   “什么乌龟壳?那是王八壳。”韩旭鄙视道。   赵芸不爽道:“不一样吗?反正都是那个样子。”   韩旭摆摆手,不耐烦道:“这是艺术,抽象派。说了你也不懂。”直到这时,他还在想着刚才秦雨山的话,似乎只有吐纳之术小成了,自己能算是真正的触摸到内家拳的边缘。   “碰!”   赵芸一脚将韩旭踢翻在地,得意道:“你这乱七八糟的的画法,我还懒得懂呢怎么?不服气呀?那起来啊,咱俩较量较量。”   “我……”   韩旭憋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指赵芸,便欲开口大骂。但话道嘴边,却又吞了下去。就算骂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自己倒霉,打又打不过。身手硬,才是真的硬。   “呵呵。”赵芸轻笑。犹如斗鸡般,得寸进尺的上前几步,直接将脸几乎顶到韩旭鼻子前,笑道:“来啊,来啊,打我啊。”   面对着那似嗔似笑的面容,吐气如兰的小口,韩旭恍然失神,不由呆住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四周一时安静了下来。唯有桂花树上的两只嬉闹的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你们这是干啥呢?”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俩人耳边响起。   “啊!”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咋了,咋了?”吴师道吓得后撤一步,大惊道。   “你个死道士,走路不带声的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韩旭骂道。   “就是,这个死色鬼。”赵芸红着脸,赞同道。   吴师道暗奇,这俩人咋回事?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不服气道:“咋了?两个欺负贫道我一个是吧?”   韩旭给了赵芸一个眼神,同时道:“就欺负你。”   说罢,俩人同时动手,直接将吴师道摁在地上,一顿暴揍。   “别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不吴师道大声求饶:“不。要。打。脸。”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韩旭和赵芸极其默契的,将拳头都对准了吴老道那尖嘴猴腮的老脸蛋儿。   听到吴师道的叫声,秦雨山,尉迟雄,刘三等人径直跑了出来。一见眼前的景象,秦雨山不由无奈的摇头叹息。   而尉迟雄和刘三却哈哈大笑,似乎还想冲上来也爽上几拳头。   此时,却见门外急冲冲的跑进来一个乞丐,来到秦雨山面前,将一个金色的帖子交到秦雨山手上,恭敬道:“帮主,青帮下了个帖子给您。”      第43章 去还是不去?      秦雨山皱了皱眉头,接过请柬,打开看了眼,转手递给吴师道。   “这青帮的老大,请咱么帮主赴宴。”吴师道摸着小胡子,看着看着,眼睛一亮,笑道:“哟……还是在百花楼,这小子倒是阔气的很。”   “咳咳……我说老道士,你别倚老卖老哦,你咋就知道那个青帮老大是个小子呢?难道你去过百花楼?见过那青帮的老大?”韩旭随口鄙视道:“也许人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呢?依我看,说不定就是陈有德那样的大胖子。”   “你……”吴师道被韩旭一阵抢白,顿时给噎住了,没好气道:“本道爷是没见过,难道你小子就见过?还大胖子?我呸。”   “呸什么呸,没见识,这叫相似推测。青帮和瓦帮斗了这么多年,难道这两个头子的年纪会相差很大?至少那也该是差不多的年纪,青帮有钱有势,难道他们的老大会比陈有德那家伙还瘦?”韩旭踱着步子来到吴师道面前,拍了拍吴老道的肩膀,摇头叹息道:“唉……跟你讲你也不懂,真是对牛弹琴呐。”   “你小子竟然骂我是牛?”吴师道大怒。   “你本来就是牛鼻子嘛。”韩旭故作委屈道。他现在是一天不和这吴老道斗上几句,心里就不舒服,总感觉似乎少了什么似的。而更另他爽快的是,这几个人当中,吴师道的武力值是最低的,他还真能从吴师道身上找点武力值倒数第二的安慰。   “哈哈哈……”刘三,赵芸,尉迟雄顿时起哄。   吴师道一脸无奈,憋屈道:“本道爷懒得跟你小子一般见识。”每次斗嘴,输的总是他,也幸好他的脸皮和韩旭是一个等级的,不然,估计得气得吐血半斗。   “好了,好了,都别耍嘴皮子了。”秦雨山打断了这俩人的斗嘴,这两人总是能为这院子带来了不少笑料。   秦雨山一番思索,缓缓道:“青帮的帮主长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可以说,见过的人,还真没几个……之前陈有德有提到过此人。当时,陈有德的评价就八个字:“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但最另我奇怪的是,陈有德却说过,他也没有见过这青帮的老大……”   “啥?这青帮老大竟然这么神秘?”   众人一时都恍惚了起来。   “行了,暂且先不论青帮的头子长啥样?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对方的请柬送到了,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吴师道想了想,又道:“若是去,那这个会不会就是个鸿门宴?若是不去,倒显得我们丐帮怕了他,这势气自然丢了。”   丐帮众人围绕着这莫名其妙的请柬争辩了起来。   以尉迟雄,刘三为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一幅头可断,血可流,气势不能丢的样子,都是赞同去赴宴。理直气壮的就一句话,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   而吴师道,老秀才则是经过一番讨论,最后以稳妥为由,坚决不同意冒险赴宴。   尉迟雄张牙舞爪,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黑不溜秋的体毛,挥着拳头,威胁吴老道。而吴师道则一幅云淡风轻,视死如归的样子,坚决反抗暴力压迫,死活不同意。   “芸哥儿,你在想啥呢?”韩旭完全无视这些争吵,歪过头去,将下巴几乎搁在了赵芸的肩膀上,附耳说道。   “滚开,你个死无赖。”赵芸肩膀一抬,直接撞向韩旭的下巴。   “疙疤……”一声。   “嘶!”   韩旭深吸口气,牙齿咬到了舌头,疼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赵芸一见韩旭这样,也知道自己似乎做过来,满怀歉意道:“对不住,一时下手重了,来给我看看。”说罢,伸出手指捏住韩旭的两颊,又道:“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韩旭只感到两根滑嫩,清凉的手指触碰到面颊,面前一张白皙绝美,白里透红,吹弹可破,比女人还娇嫩的面容,脸色一红,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伸出了舌头。   “伸出来点,看不到,再出来点。”赵芸看到韩旭那被牙齿磕破的舌头,随口又到:“谁让你牙尖嘴利的呢?咬了舌头是活该不过,你这牙齿倒是挺白的,呵呵。”   “行了,没事,就是破了一点点”赵芸笑道:“大男人磕破点舌头,看你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丢人。”   “啊呀,你个死登徒子。”   一声尖叫。   赵芸赶紧缩手,红着脸,将手背在韩旭的衣服上擦了又擦,骂道:“太恶心了,你这混蛋。”   “这哪能怪我呢?都是你涅的时间太长,情不自禁。”韩旭嘿嘿笑道。心中暗咐:你小子让我磕破舌头,本大爷流点口水在你手上,算是便宜你了。   原是赵芸涅着韩旭的面颊,时间长了点,韩旭的口不能闭,精亮亮的口水不由自主流到了赵芸的小手上。   “闻一闻,本大爷口水的味道很香的。”韩旭一见赵芸那恶心的样子,就是想逗一逗,不由打趣道。   “滚蛋,无耻之徒。”   韩旭笑呵呵的看着赵芸跑了出去,似乎找水洗手去了。不过,自己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脸色,却突然一下子夸了下来:“我勒了个去,老子是不是有病啊,怎么现在就特么的天天想逗逗赵芸这个大男人呢?”   “对,一定是将赵芸这家伙当成他妹妹了。”韩旭坚定的点点头,自我安慰道。   尉迟雄和刘三俩人都是大嗓门: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什么是男人,必然要坚挺一句一句的说得吴师道不甚其烦,渐入下风。也不知道这两人在哪学的。干脆转过头去,将屁股对着这俩夯货,眼不见为净。   在吴师道转过头的一闪那,他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脸惊奇,暗道:“我怎么把这小子给忘了呢,这家伙胆小如鼠,肯定是和我占一边的呀。”于是,他面带笑意,来道韩旭面前,拱了拱手,拍马道:“旭哥儿,韩大才子,不知您老人家有何高见呐?”   韩旭正自烦恼,一听吴师道的声音,抬起头,又见到这老小子那尖嘴猴腮的面孔,大怒道:“什么高见,低见的,瞎扯什么呢?”   吴师道被震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脸憋了个通红,原来这小子根本就是在走神,还以为这家伙低着头,一直在想办法呢。暗道:算了,为了大事,本道爷让你一回。   于是,他只能解释道:“对于这请柬的事,丐帮是去赴宴,还是不去赴宴,大家想听听您老的意思?”   秦雨山摇了摇手,示意大家安静。众人停下争论,全都目视韩旭,期待着他的高见。   “就这破事?我当你老人家能问出什么事来呢?”韩旭想了想,又道:“当然要去,你这老道就是前怕狼,后怕虎的。非要想个完全之策才去做。青帮也是堂堂汴梁城的第一大帮,会下暗绊子?依我看,之前我们在暗,他们在明,现在我们冒了出来,他们无非想见识见识我们这个丐帮的实力。所以,这第一次,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韩旭这样一说,尉迟雄,刘三犹如打了胜仗般,大声吆喝着。   秦雨山点了点头,也颇为赞同韩旭的看法。   吴师道埋头苦思了一阵,说道:“那万一,他们真的对我们不利呢?那百花楼在城北,可是他们的地盘,到时候我们可是上不天,入不地了。”   “秦大哥带几个人进去,其他人在外面接应,但不能太明显,至少不能让青帮的人看出来我们还有别的人在外面。”   “那谁进去?谁不进去?还有外面接应的人如何安排呢?”吴师道显然已经同意了韩旭的说法,只是他要把整个过程全都想好,万无一失才行。   韩旭无奈,不爽道:“那是你吴老道的事情,怎么安排你看着办吧?”说完,起身就欲找赵芸去也。   韩旭这小子就是偷懒,一到关键的时刻就当撒手掌柜,吴师道没则,只能涅着鼻子找老秀才好好谋划一番去了。   “等等这事,找个人通知下瓦帮的陈有德,毕竟我们和他们是烧过黄纸的,不能背着他们去会青帮。”韩旭走了两步,回头又道:“我猜,我们收到青帮请柬这事瓦帮的人一定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们没必要瞒着,瞒着反而不好。”   “这个自然。”吴师道回道。   果然,事情刚刚下了定论。门口就传来了瓦帮老大陈有德拜见的消息。   秦雨山带着众人到门口迎接。   陈有德笑呵呵的,抖着满身的肥肉滚了进来,说走还真不适用于他,就他那体重,估摸也得有三百多斤,只能用滚来形容。   “看样子,这汴梁城的人放个屁,都瞒不过这青帮和瓦帮的人呢。”韩旭随口对吴师道说道。   吴师道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陈有德的到来,为了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于是,敞开天窗说亮话,直接进入正题。一番探讨后,陈有德也赞同了秦雨山去赴青帮的宴,而且会派人手在外围接应。   送走了高高兴兴的陈有德。秦雨山安排了人手,尉迟雄,刘三,韩旭一起去赴宴。   吴师道以及死人脸裴忠带人在外围接应。   原本韩旭根本就不想去,这玩意万一真是个鸿门宴,那不就惨了。但吴师道,却死皮赖脸的也要将韩旭给推过去。原因很简单,这赴宴的场合,口才最重要。将韩旭天花乱坠的吹捧一番后,再次摆明自己要安排接应事宜,只能委屈韩旭这小子了。   韩旭无奈,只能点头同意。   秦雨山有心想叫赵芸也去,人家那身手摆在那呢。但赵芸毕竟不是丐帮的人,于是将这个选择丢给了韩旭。   后院演武场。   赵芸坐在新打造的石桌前,双手托着下巴发呆。见韩旭缓缓走了进来,开口问道:“决定了?”   “嗯。”韩旭点点头,在赵芸身边坐了下来,叹道:“那死老道非要把我也推出去,这不,明天晚上,我也要去了。”   “哦。”赵芸随口应了声。   韩旭一愣,本以为这样说,以自己对赵芸这小子的了解,他可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有这热闹,竟然没有嚷着要去,这也太奇怪了点。于是,心怀忐忑的,问道:“你不想去?”   “我去干嘛?”赵芸无精打采的回道,随后起身离开,道:“好了,我先走了。”   赵芸走了几步,回头又道:“你自己小心点。”说完,闪身而去。   韩旭张了张口,却没说出声,暗道:“难道这小子今个真生气了?不就是那个一点点口水嘛?”      第44章 男人的天堂与地狱      自赵芸离开,韩旭总是心神恍惚的,这几个月,他早已经将赵芸当成了真正的朋友,兄弟。   无论是平时的斗嘴,还是打架时赵芸的帮忙,都点点滴滴,铭记在心。   一晚上,翻来覆去,他都没睡好。干脆穿上衣服,坐在床上,练起了大柔术。直到鸡鸣三遍,才昏昏入睡。   翌日起床,本想等赵芸来了,再好好聊聊。对昨日的事情,认认真真的道个歉,甚至准备了只芦花大公鸡,再做个叫花鸡什么的,好好陪个罪。但却整整一天赵芸都没有出现。   韩旭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赵芸没来,那就决定自己去找他。可是刚出门又不得不退了回来,原来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赵芸这小子住哪?不由暗叹:“自己确实做得不够兄弟,同在汴梁城,自己竟然连兄弟住哪都不知道。”   整个院里都在忙忙碌碌,只有韩旭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   天色渐暗,秦家大院门口。   吴师道抬头望天,食指拇指并拢,嘴里念念有词,一阵风吹过,长长的道袍随风飘起。若是从后面看,配合消瘦的身材,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吴老道,你站这门口大半天了,这是干啥呢?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好狗不挡道。”韩旭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鬼天气,真是真是一日比一日渐冷。   吴师道未加理会,继续着他的嘟囔。   “嗯?”韩旭大奇,这吴老道竟然没回嘴。原本他郁闷了一天,正特意来找茬,想跟这老小子斗会嘴,连下一句话都已经准备好了。却没想到这老道竟然没理自己,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拉屎拉了半截的感觉。   “得,你忙你的。”韩旭但觉无趣,转身走开。   此时,吴师道却张口了。   “昨日贫道夜观天象……”   “等等……”韩旭立刻打断,鄙视道:“昨个晚上似乎是个大阴天呐,漆黑一片,别说星星,连月亮都看不见,还夜观天象?你骗鬼呐?”   吴师道一听韩旭这话,怒眉倒竖,恨恨道:“道爷话还没说完,你小子急个什么劲?”   “得,得,得。”韩旭举手投降:“你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道道。”   “哼。”   吴师道冷哼一声,缓缓道:“昨日道爷夜观天象,但见乌云一片,自然未有所得,所以倒是颇为担心今日百花楼之行。”   韩旭正要张嘴,却见吴师道怒瞪自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示意他继续。   “然而,刚刚贫道掐指一算,今日赴宴,恰似刘邦见项羽,鸿门夜宴……凶多吉少。”吴师道摇头叹道。   韩旭一惊,虽说他不信些这糊弄人的猜测,什么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可是今日这一去,确实心里没底,理论上初次拜访,至多被人家来个下马威,如上次拜访瓦帮似的。但这青帮的老大到底是个性格,没人知道,若突然发个神经什么的,还真不好说。   送人远行,那一定来句“一路顺风”这样的吉利话,然这吴老道到是个丧门星,竟是风凉话。   吴师道见韩旭暗自低头不语,不由嘿嘿一笑,拍了拍韩旭肩膀,安慰道:“放心,放心。老道目前的水平,是十卦九不准,说不定此行是诸葛亮大摆空城计……有惊无险,也说不定。”   “我靠。”韩旭一怔,立刻拍掉肩膀上吴师道的爪子,给了这家伙一个中指,骂道:“你妹的,死神棍,你算不准你算个屁啊。”   “知道什么是万试万灵吗?”吴师道笑道。   “你说呢?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韩旭反问道。   吴师道摸了摸山羊胡子,韩旭知道这老神棍又要侃侃而谈了。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每当要吹嘘一番,大演神棍角色之前的必不可少动作。   果不其然,只听吴师道缓缓道:“师傅传授推测之术给贫道的时候,留下一句揭语……万试万灵。贫道本以为我的推测术,已经到了次次灵验的地步,很是高兴然而事实上,后来经历多次十卦九不准的推算,贫道这才明白什么是万试万灵。原来师父的意思是,以贫道当时的能力,必须还要推算万次以后,才能真正的进入推测之术的门道。”   尼玛,万试万灵竟然可以这样解释?韩旭抽着嘴角,无奈道:“那你到现在算了多长次了?”   “九千九百九十七次。”   “还差三次。”韩旭哭笑不得,道:“那你赶紧再算三次呐。”   “呸,你懂啥?这推测算卦,讲究的是天人合一,那是靠感悟的,你以为说算就算呢?”吴师道没好气道。   “得,说了等于没说。”韩旭一幅被打败的样子。   “行了,别听吴师道瞎扯蛋,这老小子就一个假神棍。”尉迟雄走了出来笑道,给了吴师道一个鄙视的眼神,完全不理会这老道士的吹胡子瞪眼。   秦雨山,尉迟雄,刘三,韩旭四人一路沿着御街,前往那城北青帮的窝点,整个汴梁城最大的青楼百花楼。   百花楼的门口左右各站着两个壮汉,双手环抱在胸前,看门狗的气势十足。   眼见秦雨山几人的到来,其中一人立刻上前抱拳道:“诸位可是丐帮的好汉?”   秦雨山点了点头。   “那请诸位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报。”说罢,这人转身进入楼内。   此时,韩旭这才好奇的打量起这座汴梁城最大的青楼。   此楼高三层,黑柱红拱,飞檐凌空,气势恢宏壮观。门口“百花楼”三个金字牌匾,两边各一串筐大的大红灯笼直垂到地。   一幅对联:“风月常新,时复登楼聊纵目;烟花无际,须知有岸可回头。”倒也有趣。事实上这时候的古代青楼一般也没有对联,至少在大门处是不被礼法允许的。有些所谓的青楼才女附庸风雅,为迎合所谓的风流才子,在自家内部的门房上倒是会贴上一副。而这百花楼竟然敢公然贴在大门上,很是不简单呐。   不多时,只见一位约莫五十多岁,师爷打扮的人,提着长褂从门内,急走而出。来到几人面前,抱拳一礼,笑道:“老朽恭迎丐帮诸位好汉,我家帮主正在楼上恭候。”   秦雨山拱了拱手,回礼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呵呵,秦帮主的大名,在下早有所闻。至于老朽,秦帮主若看得起在下,唤声莫师爷即可。”莫师爷恭敬的笑道,但那两只直溜溜转的小眼睛,却精光闪闪。   韩旭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莫师爷,看样子这老头是青帮的智囊,青帮帮主的亲信呢。不过这老家伙的神态怎么看,怎么像吴师道那老道士,若是给他穿上个道袍,简直就是吴老道的翻版。难道干师爷这一行的,长相和气质都特么的一个德性?   几人跟着莫师爷相继进入百花楼。而正待韩旭进入的时候,远处却传来赵芸那熟悉的声音。   “韩旭,等等我!”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赵芸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几步跑到了韩旭的面前。   “幸好赶上了。”赵芸气喘吁吁的说道。   赵芸红扑扑的小脸蛋,大冷天的,额头竟然还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可见这小子是一路跑过来的,韩旭满脸感动,暗道:“果然赵芸这小子够义气,没有抛下老子。”   但一想到昨晚到现在,都是因为赵芸这小子,害得自己精神恍惚的。于是故作一脸平静的样子,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赵芸可没韩旭那花花肠子,转头看了看四周,附耳道:“还不是担心你这家伙,这青帮不好惹。”事实上,赵芸本来确实没想来,今个安安静静的呆在屋子发呆。旁晚时分去拜见爹爹,才聊起了青帮的请柬之事,而从他爹爹处得知了青帮的实力和背景,心中不由担心起韩旭。所以一路急急忙忙的从家里跑到了百花楼。   秦雨山见赵芸赶了过来,点头微笑,转身带头走了进去。   韩旭一扫整日的颓势,笑呵呵的拉着赵芸的手臂进入了百花楼。   这一楼倒是宽敞无比,横梁上张灯结彩,数十个大红灯笼,照得整个大厅灯火通明。正中间最里面是一座巨大的表演台子,几十张圆桌井然有序的排列在周围。可以想象平时高朋满座,莺莺燕燕的情景,真乃天上人间也。   “怎么整个百花楼里面都空无一人呢?”韩旭左右看了看,疑惑道。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青楼最繁忙的时间,而这里却空空当当的。   莫师爷呵呵笑道:“今日丐帮的诸位好汉到此,整个青帮上下自然尽心安排。帮主吩咐百花楼今日修业一天,只待诸位英雄。”   众人大骇,这青帮的老大果然够豪气。这日进斗金的汴梁第一楼,竟然为了区区丐帮的几人,停业一天,这损失可够大的。与之相比,瓦帮就太小家子气了,而丐帮简直不入流了。虽未谋面,韩旭也不由佩服起这位青帮老大。   “诸位随我直接上三楼即可,我们帮主已经安排妥当了。”莫师爷径自走向那宽阔的木质楼梯。   “蹬蹬蹬……”   “这里太奢侈了,和皇宫都有得一比。”赵芸嘀咕道。   韩旭一听,笑道:“你又来了,难道你还去过皇宫?搞得皇宫就像你家一样,进出自如似的。再说,我可不认为这里皇宫能比得了,这里可是男人的天堂。”说着,说着他还擦了擦嘴角边亮晶晶的液体。   “你太恶心了。”赵芸一见韩旭的动作,不由想起了昨日之事,嗔道:“这里不如说是男人的地狱才更合适。”   青楼,男人的天堂与地狱,一念之间而已。   上了宽大的木质楼梯,每隔几阶都站着一个目不斜视的青帮打手。   直到三楼,众人眼前一亮,顿时傻了眼。      第45章 百花楼,潮人帮主      若说一楼是华丽的豪宅装扮,那这三楼就是真正的宫廷宴会装扮。   灯笼,丝带一个不少,但最大的特色却是宴会的桌子,这些并非时下颇为流行的大圆桌,而是清一色的几案,极具古朴典雅。   韩旭数了数,左右各一排,共十二张。每张几案的后面,各站着两名服侍丫头,估计也就十多岁,娇小可人。   莫师爷将众人引入席位。   秦雨山坐在了右手第一张几案前,依次类推,尉迟雄,刘三,韩旭,赵芸,每人一张单独的席位。原本秦雨山示意韩旭坐在他的下首,但韩旭怕赵芸无聊,摇了摇头,坐到其旁边去也。   见此情形,秦雨山点了点头,颇为赞赏韩旭的行为。   莫师爷拱了拱手,略带歉意道:“请诸位丐帮兄弟稍后,老朽这就去请鄙帮帮主。”说罢,转身向里而去。   此时,除了上首主位空着以外,对面那一排已经跪坐着一帮青帮人士,对于秦雨山几人他们表现得似乎并不友好,一言不发,满脸轻蔑之色。   韩旭学着赵芸的样子,跪坐下来,挺直身体,双手自然摆放在大腿上。这时他不由得庆幸幸亏之前坚持在练大柔术,这一点小小的脚背韧带拉伸,也就是小菜一碟而已。   等待是无聊的,韩旭扭头打量起后面那两位娇嫩的小侍女,一会咋咋眼睛,一会而歪歪嘴巴,直把那两个小丫头逗得满脸通红。拍了拍身边的波斯毯子,打趣道:“站着多累啊,来,到哥身边坐坐反正这位子大着呢。”   两小丫头一怔,摇了摇头,抬起榛首,目不斜视,不再理会韩旭的调戏。   “哼……”   对面一声冷哼传来。   韩旭回头一看,我靠,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正对面的,竟然是王大疤那孙子,穿的人模狗样的,一身青衣长袍,头顶光光亮,此时他正眼盯韩旭,一脸的怒色。   “Hi。”韩旭嘿嘿一笑,对着王大疤摇了摇手。   王大疤原本被青帮老大安排来参加三楼的宴会,这几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人一兴奋,这伤都感觉好了大半。不曾想,青帮这次宴请的竟然是自己的死对头,而且一次三个死对头都到齐了。看着韩旭的挑衅,他终于还是忍住了,毕竟这不是在自己家,他可不敢去得罪青帮的老大的客人。   韩旭见无论怎么挑逗,王大疤却如缩头乌龟一样,就是坐着不动,一句话也不发,颇觉无趣。但没办法的是,自己却只能对着王大疤那张恶心的脸,因为这家伙恰好就坐在自己的正对面。于是,不再耍宝,打量起对面的青帮汉子们,从外面上推测他们的身手和脑子。   赵芸见韩旭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歪过身体,压底声音,问道:“上次瓦帮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但被我们给回了一个当头棒喝难道这一言不发,就是他们青帮的下马威?”   韩旭看了看对面那正眯着眼睛,翘着嘴角的青帮汉子,小声道:“他们不说话,关我们屁事。别太当回事,就当来混顿饭,认真你就输了。”   赵芸掩嘴轻笑,挪了挪屁股靠近点韩旭,道:“我怎么觉得他们那样子忒像你呢?”   “有吗?我那是世事洞明,笑看红尘。”韩旭不屑道:“他们那是装B,早晚被雷劈。”   正当韩旭和赵芸你一句我一句的窃窃私语的时候。   莫师爷的身子从主坐后面的大屏风处,转了出来,大声道:“帮主驾到。”   原本端坐的青帮众人,全都起身,抱拳,恭敬道:“恭迎帮主。”   丐帮几人互相看了看,也只能苦笑着站了起来。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主人都站起来了,他们这些客人还端坐着,也就太失礼了。   韩旭不由暗骂:“搞得跟皇帝老儿临朝似的,忒特么的装B了,怪不得下面的一群人也是一个个装B高手。”   “哈哈哈。”   人未到,笑声先至。   只见一男子跟着莫师爷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一见此人,韩旭顿时当机。   这人身材高大而消瘦,长相文雅,面白无须,两眼精光闪闪。但却身穿大红长裤,披大红薄纱,露出胸前大片平坦的雪白,长发未束,随意散落在脑后。   诡异,极其诡异。   这哪像是堂堂青帮的一帮之主,更像是魏晋狂士。红衣赤足,袒胸露乳,放荡不羁。儒雅委婉和粗旷豪放,两种完全不搭的气质,却在此人身上融合在了一起。   不过韩旭却还是感觉恶心无比:“尼玛的,美女赤足性感十足,赏心悦目;你个大叔却赤着那估计被扣了N遍的大脚丫子,忒特么的恶心了。”   “久仰诸位丐帮英雄好汉,在下青帮帮主刘思汉在此见过各位。”刘思汉抖了抖宽大的衣袖,露出两只手,抱拳一礼。   秦雨山抱拳还礼,道:“刘兄大名,雨山亦仰慕已久。”   一番虚礼之后,各自入座。   刘思汉眼神从丐帮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对于秦雨山,尉迟雄,刘三,他含笑点头,似乎很是欣赏。但当目光看到韩旭的时候,却双眼精光闪闪,笑意甚浓,但又高深莫测。而到赵芸的时候,更是眼中惊艳一闪而逝,转而却变成疑惑之色,最后却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丐帮众人莫名其妙,而韩旭更是不解。刚刚刘思汉的眼神似乎很令他费解,直到他注意到对面青帮众人纷纷向自己抛来的戏谑的眼神,他才顿时明白过来。   “我操啊,难道那鸟人竟然是个死玻璃,东方不败?”韩旭似乎恍然大悟,心里大骂。刚刚那眼神倒是很像一个饥渴的男人对女子的**裸的诱惑啊。   想到此,韩旭菊花一紧,不由一阵恶心。转头看了看赵芸,却又疑惑起来。按理说,赵芸这小子比自己更加小白脸啊,又白又帅的。可是这家伙却似乎对赵芸没什么兴趣。   赵芸见韩旭对着自己发呆,脸色不由红了红,伸手推了推韩旭。   韩旭回过神来,却发现所有人都举着酒杯在看着自己。原来刚刚自己想得太入神,刘思远向丐帮众人的敬酒竟然没发觉。   端起酒杯,遥遥示意,却发现刘思远正举着酒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自己。他赶紧把头一低,眼神躲开那变态,一饮而尽。   一杯好酒下肚,韩旭稳了稳心态。刚才那乱七八糟的念头,扰乱了他的心神。此时才发觉自己似乎想多了,暗骂道:“人家怎么想是人家的事,老子怕个屁啊。就算那鸟人是个玻璃,关我毛事。”   想到此,韩旭脑袋回归清明,放开手脚。示意后面站着的小丫头给自己倒酒,顺手还摸了摸人家的娇嫩小手,惹得小侍女一阵慌乱。   韩旭嘿嘿一笑,见赵芸怒瞪自己,心中不由大块,一杯接一杯,却忙得后面的侍女干脆站在了他身边倒酒。   刘思汉嘴上和秦雨山欢快的聊着,眼神却留意着韩旭,见韩旭开怀大饮,不由暗自点头。笑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韩旭起身大笑道:“在下,姓韩,单名一个旭字,丐帮一名小乞丐,人称一日九次郎。”   “哈哈哈。”   满场都被韩旭给逗乐了。   就连后面的那些几十个小侍女都满脸通红,掩嘴轻笑。唯独赵芸一人,感到莫名其妙。   刘思远低头一番思索,疑惑道:“莫非是汴梁第一说书人,写出《隋唐英雄传》和《三国演义》的韩旭,韩大才子?”   “正是在下,至于是不是才子?那就要国子监发个才子证明才算了。”韩旭厚着脸皮道。   刘思远点点头,笑道:“没想到小兄弟,竟然如此年轻,思汉很是欣赏小兄弟的《三国演义》呢。就连思汉的干女儿,柳青青都对小兄弟都赞赏有佳呐。”   “不敢不敢。”韩旭回道,心里却暗自诽谤:“老子才不要被东方不败给惦记啊。”   “今日初见丐帮各位英雄,令思汉顿时明白了何为“长江后浪推前浪”。虽感相见恨晚,但各位的英姿令思汉不觉此生。”刘思汉缓缓道。   秦雨山抱拳回道:“刘帮主英雄了得,领导青帮数十年一时无两。论年岁,似乎也就和在下不相上下,直让在下汗颜。”   此话一出,秦雨山顿见青帮众人顿时人人紧张,似乎这刘思远很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年龄问题。   果然刘思远皱了皱眉,转而却轻笑道:“不知韩兄弟,如何看待思远呢?”   众人将目光转向韩旭,秦雨山更是紧锁眉头,担心韩旭满口胡扯。   “尼玛,你们聊你们的,问我干啥?”韩旭暗骂。   但青帮的老大点明要你回答,韩旭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略一思索,缓缓道:“论身形样貌,刘帮主那自然是没话说。论谋略,青帮数十年的引领风骚,足以说明一切。”   刘思汉点点头,不置可否。   见刘思汉没什么反应,可见这样的话,别人是说多了。于是,韩旭继续拍马道:“但最令在下的佩服的是刘帮主的不具一格。”   “哦?此话怎讲?”刘思汉似乎来了兴趣。   “刘帮主散发披肩,红衣大袍,赤足漫步。无一不显示您的别具一格,风流不羁。魏晋之风飘然若仙,在下自然羡慕之极。”韩旭心里恶心,但却也不由得拍马一番:“用在下的话说,那就是当今“潮人”啊,这打扮引领汴梁一时之风骚。”能不潮嘛?似乎都特么的潮到玩玻璃艺术去了。   “哈哈哈。知我者,韩旭也。”刘思远放声大笑。   秦雨山见刘思远开心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暗暗的朝韩旭点了点头。   “我勒,这马屁拍到人家的G点上去了。”韩旭自嘲,心中暗道。   赵芸歪过身子,鄙视道:“你若是个当官的,那一定是个大佞臣。”   “佞臣有什么不好?有钱,有权,除了拍得皇帝老儿高兴,谁人都不需要放在眼里,嘿嘿”韩旭很是得意。   “啪啪啪。”   刘思远拍了拍手,对着莫师爷点了点头。      第46章 百花楼,男人汤      掌音刚落,三楼的楼梯口处,两行排着整齐队伍的侍女,鱼贯而入。   人手托着一个木质托盘,依次来到众人面前。先是精美的骨瓷碗,象牙筷等吃食用具。而后接着就是一碟碟的珍奇美味,看上去小巧精致之极。满满的摆了一桌。   事实上,这些盘子里装的美食,韩旭大部分见都没见过,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取过老婆,难道还不知道女人长啥样子?所以仅以那香味,品像来看,他猜测这些绝对是极品货色。   眼盯桌面,嘴巴微张,韩熙一脸的痴呆壮。直到口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他才清醒过来。赶紧用衣袖擦了擦。   眼神微抬,偷偷的观察了下。对面的青帮众人还好,也许是见多识广。而自己这边呢,除了始终一脸淡淡笑意的秦雨山,其他包括赵芸在内的四人,全都目瞪口呆的。尉迟雄和刘三更加不堪,差点把下巴都放到几案上去了。   见此状,王大疤是一脸的轻蔑之态,虽然对他来说,这也是首次参加这样的青帮宴会,这些东西,他也没吃过几样,也许见都没见过几样。但此时,他就是觉得忒自豪,高人一等似的,对丐帮那些泥腿子,叫花子,自然鄙视之极。   “诸位丐帮兄弟,一点粗茶淡饭,请随意。”刘思汉谦虚道。   “尼玛,若这也算粗茶淡饭,老子以前吃的不都特么的是狗屎了吗?”韩旭暗道。   刘思远的话音刚落。尉迟雄,刘三就毫不客气的甩开膀子大吃起来,两人几乎动作一致。将象牙筷直接扔到一边,拿手就去抓。碟子较小的,直接端起来往嘴里倒。砸吧砸吧的,吃得是摇头晃脑。   秦雨山不淡定了,再也保持不住那云淡风轻的笑容,眼神直瞪这无耻的两人。但尉迟雄和刘三根本就无视秦雨山的暗示,事实上也不能说是无视,因为压根这两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桌上的碟子,自然是不会见到秦雨山的怒目。   秦雨山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气,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对面的青帮众人由开始的鄙视,个个变得目瞪口呆,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莫师爷心中暗道,真不亏是丐帮,可怜的娃啊,穷得估计都没吃过饱饭。唯有上首的刘思汉依然脸带淡淡的笑意,不时的还点点头,颇为满意这样的效果。   韩旭的吃相也不比刘三,尉迟雄好多少,腮帮子鼓得老高,满嘴塞满食物,唯一的差别就是他是拿筷子的,还没退化到用手抓的地步。   “怎么样?没白来了吧,跟着哥混,就是吃香的喝辣的。”韩旭囫囵吞下嘴里的食物,却又再次塞满,扭头对赵芸含糊不清的说道:“而且都是吃白食,不给钱的那种。”   “不错,的确没白来。这鹿脯做得不嫩不老,有嚼头。”赵芸吃相斯斯文文,不急不慢,小口微张,边吃边道:“这似乎是鱼翅羹,做得也是鲜美无比。”   “这燕窝鸡丝汤,也不错。”   “这个蒸驼峰,倒是淡了点。”   “这个鲫鱼脑,很是嫩滑,就是这一小瓷钵下来,估摸着也要上白条鲫鱼,倒是很浪费了。”   “啥?那是鲫鱼的脑子炖的,老子还特么的以为是豆腐呢,碰都没碰。”韩旭大讶,端起鲫鱼脑的瓷钵,几口给扒完。   “这熊掌炖得也很够火候,不油腻。可是这大小,一看就是个小幼熊的,虽然很嫩,但始终有点不忍。”赵芸拿筷子尝了口,小声道。   “啥?熊掌?我勒了个去,我还以为是小猪蹄膀呢,几口就吃完,连味道都没在意。”韩旭大惊,嘿嘿一笑,一把抢过赵芸手中还剩大半个熊掌的碟子,手抓着就吃了起来。   “你。”赵芸脸色瞬间通红,嘀咕道:“死登徒子。”但没办法,抢是抢不回来了,韩旭这家伙已经吃了好几口了。   这熊掌在后世,对于韩旭这**丝来说,可是想都不敢想的,虽说这猎杀野生动物不对,但毕竟时代不同,这年头,估计老熊多得是。所以他当然也不会在乎,入乡随俗嘛。   “还有什么?说来听听,别老子倒是候吃饱了,却没吃到最牛B的。”韩旭吃完熊掌,舔了舔手指,一脸期待。   “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对了,这西施乳倒是好东西,鲜极了。”   “啥?西施的咪咪水?真的假的?那美女早挂了啊,难道是找人现挤的那个?”韩旭惊呆了,这也太那个了吧,不过,似乎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见韩旭一脸荡漾的样子,赵芸就知道这家伙又想歪了,这人的脑子里全是脏东西,羞红着脸,斥道:“流氓胚子,这西施。那个。是大江里的河豚炖的,你没看到里面的河豚嘛。”   “啥?河豚?难道他们想毒死我们?”韩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真是胆小鬼,汴梁城里吃河豚的多了,几乎每个大酒楼都有,酒楼的大厨都会做的。”赵芸鄙视道。   韩旭一听,端起河豚,皱眉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忍住诱惑,放下了。他实在怀疑这时代人的手艺,若是吃嗝屁了,就太冤枉了。   赵芸见他那纠结的样子,真是又气有好笑。   赵芸一一介绍她所知的美食,韩旭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介绍完一个,他就大口开吃,仔细品尝。之前吃完没注意的,就在赵芸那再抢一份。   他没想到这赵芸小子竟然吃过这么多好东西。暗思:是不是以后得跟到这家伙的家里,不时的混点饭吃啥的。事实上以赵芸的身份,这样的美食大多数也都品尝过,只不过不可能经常食用而已。   “呃。”   又噎着了,这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韩旭端起小瓷钵,揭开盖子,大喝一口,终于缓了过来。咂了砸嘴,回味起来,这汤实在美妙,浓烈异常。   于是,他指了指小瓷钵,轻声道:“这汤不错,香极了。”   赵芸依言端起几案上的瓷钵,喝了口,顿时双眸大亮:“真好喝。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以前也没喝过呢。”   “嘿嘿,没想到你也不是度娘嘛。”韩旭嘿嘿一笑,转身对着后面站着的小侍女,招了招手,问道:“这是什么汤?如此美味?”   一听这话,小侍女脸色顿时通红,支支吾吾起来。   见这情形,韩旭不爽道:“说就说啊,难道这里面有毒啊?”   “不是,不是。”小侍女赶紧否认,小声道:“这是虎。鞭。汤。”   这声音虽小,但也被近在咫尺的赵芸给听到了。   “噗。”   赵芸立刻将口中的虎鞭汤吐了出来,苦着脸,恶心至极。但即使这样,一碗汤,业已喝下了大半。   见此,盯着韩旭和赵芸嘀嘀咕咕半天的王大疤,立刻站了起来,怒指赵芸,喝道:“你们这是啥意思?”紧接着,对面的青帮众人也一个个站了起来,怒目圆瞪。   真是笑话了,丐帮可不是吓大的。尉迟雄,刘三虽说吃得正欢,但也跟着站了起来,怒眉倒竖,回瞪青帮。   一时之间,两帮对峙,气氛紧张了起来。   刘思汉皱了皱眉,眼光落在了端坐的秦雨山身上,似乎在等秦雨山的解释。   “哈哈哈。”   韩旭起身大笑道:“只不过是这汤的滋味太美妙了,我这赵兄弟一时喝得急了点,呛到了而已,有必要这么怒气冲冲的吗?。王兄弟,这难道就是青帮的待客之道?”   “哼。”   王大疤一怔,韩旭这解释似乎合情合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冷哼一声,表示心中的不满,但却似乎再也没有发作的理由。对于韩旭的话,他自然是完全不信,但王大疤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刘思汉双眼微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毯子上。   “好了,好了,误会而已。在下代表青帮向各位赔罪。”刘思远举起酒杯,遥敬秦雨山。但他眼神却在韩旭脸上一瞥而过,对于韩旭及时化解场面上的对立,他是非常满意的。而韩旭的灵机一动,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给你们添麻烦了。”赵芸小声表示歉意。   “屁大点事,那王大疤明显的对我们不爽而已,别管他。”韩旭撇撇嘴,拍着胸脯,笑道:“再说了,你可是我韩旭最好的兄弟,别说站起来说句话,就是给你挡刀子都行。”   赵芸双眼迷离,呆呆的看着韩旭,心中暗想,这人虽然油嘴滑舌的,似乎对自己也挺好哩。想到此,不由脸红耳热。   “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韩旭咬着骨头,疑惑道。   赵芸一怔,目光轻柔,缓缓伸出手,将韩旭嘴角的肉渣拿掉,轻声道:“没事。”   当赵芸的手触碰到韩旭脸颊的时候,韩旭浑身打了个颤抖,顿时傻了眼。   半响后,韩旭甩了甩头,抽出嘴里的骨头,急忙道:“啊呀,你小子,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忒娘炮了点。好了好了,来赶紧把这男人汤喝了,喝完了,你就是真正的男人了。”说完,将自己喝了大半的虎鞭汤递给赵芸,似乎那汤里还有一节似红似黑的玩意。   “你滚,死色胚。”   一见此物,赵芸就感恶心。刚刚才想到韩旭这小子似乎还不错,这一下,这想法就立刻抛到脑后了。   经过刚刚的对峙,除了韩旭和赵芸依然热热烈烈的说笑,刘三和尉迟雄依然吃得兴高采烈,其他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没了兴致。   刘思远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头对莫师爷道:“唤青青到此。”      第47章 百花楼,柳青青      百花楼,最出名的当然不是这些奢侈的美味佳肴,而是另外的一种肉色可餐。   正当韩旭吃干抹净,端着酒杯咪着小酒,享受着这餐后的舒爽的时候。几位抱着琵琶,古琴等诸多乐器的女子,走了出来。对着众人福了福,纷纷落座于上首刘思汉的两旁。调弦试音,不一会,音乐响了起来。   伴着节奏,一群女子从大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莲步轻移,衣带飘飘。顿时整个大厅红红绿绿,莺莺恰恰一片。   “这正餐后面,还有甜点呐。”韩旭一脸的痴呆状,嘴里喃喃自语:“难道这百花楼的美女,全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音乐一转,场中的女子歌舞而起,纤手条条,腰肢婉转。领头一人,身材高挑,一袭红纱,酥胸半露;一颦一笑之间,杏目顾盼,嘴角含春;檀口微启,声如天籁。   相比于之前来说,这群女子明显质量上高了不止一筹,穿着更是暴露。   青帮众人看得是瞠目结舌,哈喇子流了一片。反而此时的丐帮几人,倒是平静异常。秦雨山如老僧入定,虽也欣赏着歌舞,但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尉迟雄明显对酒食和武艺更感兴趣,此时换了大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头都不抬;刘三稍微正常点,眼神不时在场中女子身上流连一下,但美食和酒水对他的诱惑似乎更大些;对于韩旭来说,对着场中的歌舞,那自然是看得目不转睛,但眼神却颇为清明,因为后世的他早已被比这更精彩,激烈,开放的“舞蹈”熏陶过千万遍了;而赵芸就更不用说了,双颊微红,气鼓鼓的盯着韩旭,对于其他完全视而不见。   底下众人的表现全都被刘思汉一一看在眼里。对于丐帮几人,他表面上平淡,但心里却波澜起伏,一个新进崛起的帮派主脑几人,竟然面对美色,淡定自若,不由暗自赞叹不已。   “好看吗?”赵芸终于忍不住了,对着韩旭斥道。   “还不错。”韩旭头也不回的随口说道:“就是太保守了点,若是穿得再少点,比如将外面的纱衣都去掉,估计就更精彩了。”嘿嘿一笑,对于那些咿咿呀呀的音乐,他完全不感兴趣;对于领头那位美女的歌声,也只是觉得声音不错,至于唱的什么,那是完全听不懂的;最感兴趣的肉戏,却又鄙视她们穿得太多。   “死色胚。”赵芸心里暗骂,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热热闹闹的又跳又唱了好一会。   刘思汉挥了挥手手,场中女子三三两两,嬉笑着,纷纷坐陪到丐帮和青帮的席位旁。   “客官,奴家给你倒酒。”来到韩旭身边的女子,掩嘴轻笑道,说完,还特意向韩旭怀中挤了挤。   “我靠,还有陪酒的啊。”韩旭笑嘻嘻的看着身旁女子,顺手还在她的小蛮腰上涅了涅。   “小郎君,你好坏哦。”女子吃吃笑道,将酒杯递到韩旭嘴边。   韩旭张口喝完,色咪咪道:“美女,贵姓。”   “咯咯。”女子娇笑:“奴家小小。”   “小小?这名字好啊。”韩旭调笑道:“可是,我看你一点都不小啊,似乎还满大的呢。”说完,眼神在小小那半露的酥胸上流连不已。这小小,长得倒是挺可人的,尤其那身材很正。   “小郎君,你太坏了。”小小咯咯笑道,说完还特意挺了挺酥胸。事实上之前她被安排陪韩旭这位小帅哥,还是挺满意的。哥儿爱娇,姐儿爱俏嘛。   “哼。”   赵芸冷哼一声,一把推开身边陪自己的女子,满脸怒色。话说,这女子,原本被安排来陪赵芸,心里那是个开心啊,此时却被人家如弃敝屣,只能默默的呆坐一边,杏目含泪,颇觉委屈。   看着韩旭和青楼女子卿卿我我,赵芸将手指涅得咔咔直响,恨不得上去一拳将韩旭这色鬼打趴。   “我说芸哥儿,逢场作戏而已。不是哥说你,你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你身边的那位都被你吓傻了。”韩旭见赵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打趣道。   “就你是个色鬼。”赵芸低声骂道:“什么逢场作戏?你自己看看秦大哥他们,有哪个像你这样的。”   韩旭扭头望去,顿时无语。只见陪着尉迟雄和刘三的女子,被这两人呼来呼去,不停的给他们倒酒,完全被这两人当下人来用,累得那两女子气喘吁吁,敢怒不敢言的。秦雨山正眼都没瞧自己身边的女子,自斟自饮,风度翩翩。   尼玛,都是一个帮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你这色样,更应该去对面坐,真是丢人。”赵芸鄙视道。   韩旭一听,向对面看去。对嘛,这才应该是男人本色啊。只见对面青帮众人,果然都是老手,一个个抱着怀中的女子,打情骂俏,饮酒嬉戏。王大疤那不知道还能不能人道的色鬼,更是已经将手伸到女子的纱衣里,惹得人家是娇喘吁吁。   “啪啪啪。”   刘思汉拍了拍手掌,这回是真的佩服起丐帮这几人了,坐怀不乱,君子风度。手指韩旭,笑道:“青青啊,那位小郎君正是你日思夜想的汴梁大才子……韩旭。”   “你就是韩旭?”小小大讶,双眼冒光,双手捂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激动神色。   看着众女子将目光投向自己,韩旭这回倒是脸色红了红,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混口饭吃而已。”心中却是那个爽啊,第一才子,这名头杠杠滴。   柳青青眼神一亮,没想到韩旭如此年轻。而心中又突然想到自己原本对三国演义一书的几句赞叹,不知被哪个女子竟然传了出去,成为汴梁城著名的“隔空约炮”。不由双颊一红,缓缓起身,举起酒杯,遥敬道:“韩先生大才,真人不露相哩。奴家敬汴梁第一才子一杯。”说罢,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呵呵,柳大家谬赞了,最多第二而已。”韩旭嘿嘿一笑,仰头喝掉。   柳青青只当韩旭谦虚,心中倒是很是欢喜,眼神不住的在韩旭身上停顿。   赵芸拽了拽韩旭的衣袖,问道:“你说你是第二,那谁是第一呀?”   韩旭莞尔一笑,低声道:“我第二,没有第一。”   “没有第一?”赵芸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还真不谦虚呢。   柳青青放下酒杯,媚眼如丝,青帮的汉子看得两眼直冒光,哈喇子流了一大片。她朱唇微张,缓缓道:“奴家对韩公子的大才仰慕已久,一曲《临江仙》壮丽豪气,但似乎又太看透世间名利,奴家实在唱不出其中的真味。不知韩公子可否为奴家作一曲呢?”   “咳咳……”   韩旭虚咳两声,这青楼出来混的,唱什么小曲啊?卖身不卖艺,直接点,多好。还真以为人家上青楼就是来谈谈情,听听曲的?都忒装了。   但此时,场中一片寂静,都将目光看向了自己。既然都被人家称为第一了,怎么着也得捍卫下这第一的脸面吧。可是从小到大除了上课学的,什么唐诗宋词的翻都没翻过。这身体原本的记忆到是有点唐诗,可人家都已经流传出来了,不顶用啊。   努力的回想着老师们凄切的目光,好一番收肠刮肚,终于想到了个。于是,韩旭缓缓站起身来,摸了摸光光的下巴,吟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尉迟雄捅了捅身边的刘三,问道:“旭哥儿这个词做得好还是不好?”   刘三用那油腻腻的大爪子,挠了挠头,不肯定的说道:“应该很好吧,之前那个《临江仙》,这小娘们不是说很好吗?那刚刚这首应该更好才是。”   “为啥?”尉迟雄疑惑道。   “刚刚这首,好像字更多啊。”刘三回道。   “哦。”尉迟雄点点头,似乎很是赞同。   秦雨山正自闭目,点头回味,却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不禁满头黑线。苦笑摇头,真是物以类聚。   “啪……啪……啪……”   场中掌声一片。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思汉带头鼓起了掌,眼看韩旭,神色之中,颇为耐人寻味,口里喃喃道:“杨柳岸,晓风残月……”   柳青青更是一片惊色,满脸通红,双眼直冒星星。   “韩旭,你真行啊。”赵芸红着脸,小手拍得很欢。   “那是,男人怎能不行呢。”韩旭得意道。这不是废话嘛,柳才子的这首《雨霖铃》,是什么?那就是青楼中的《圣经》,此曲一出,管你什么楼,只要是带色的,全都得跪下朝拜。   此时,赵芸没再去在意韩旭的流氓话,红着脸,一会痴呆,一会傻笑。   柳青青忍不住了,起身走到琴桌前,边谈边唱了起来。   还别说,这第一名妓真不是浪得虚名,声如黄莺,清脆婉转。之前唱的韩旭没听懂,这回是倒是听明白了。   一曲歌罢,掌声更加激烈,比之韩旭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青帮那些莽汉也就和尉迟雄,刘三一样,对于韩旭吟的什么根本就如听和尚念经,云里雾里的。但柳青青这一唱出来,懂不懂不知道,但特么的好听啊。看美女,听曲子,才不管你唱的是什么呢,过个眼瘾,过个耳瘾,无所谓脑子。   柳青青半天才缓过神来,一身叹息。抱着琴缓缓来到韩旭面前,双眼微红,怔怔的看着韩旭,似有千言万语,但却一言不发。福了福,就转身离开,直接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这是什么意思?”韩旭扭头对赵芸问道。   “我咋知道呢。”赵芸生气道:“有本事你追到屏风后面去问呗。”   韩旭碰了一鼻子灰,尴尬的耸了耸肩。   柳青青这莫名其妙的举动,顿时令场中活跃的气氛降了下来。对于柳青青的突然离开,刘思汉似乎猜到了几分,但他并没有怪罪之意。对于这个干女儿,有些时候还是想得多了些。   他将酒杯涅在手中,转了又转,随后挥了挥手。不相干之人,全都退了下去。此时场中就只有青帮和丐帮的人了。   韩旭明白吃了,喝了,该谈正事了。   场中的青帮众人全都坐直了身体,等待着刘思汉这位青帮帮主的发话。   至于秦雨山他们倒是依然如故,不过脸色似乎都凝重了起来。   半响后,刘思汉终于发话了:“其实在下一见到丐帮的诸位英雄,很是颇有知己之感。”说完,还特意看了看韩旭。接着又道:“遥想当年,在下的落魄似乎比诸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连乞丐都不如。”   见尉迟雄和刘三摇了摇头,似乎很是不信。   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面露痛苦之色,缓缓道:“你们见到我这一身大红纱?是不是感到很奇怪?”说完,顿了顿,不等其他人的反应,接着道:“在下虽出身富贵之家,但自小被人看不起,因为……思远从小只能看到黑白二色,在思远的眼里这个世界只有黑白。”   韩旭大惊,喃喃道:“八卦啊,这青帮帮主竟然是个严重的色盲。”   “什么是色盲?”赵芸问道。   “呃,就是……”韩旭刚想解释,但想了想,不奈道:“没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想不到这刘思远倒是挺倒霉的,不过这是天生的,没办法,也没什么奇怪。   “哼,小气鬼,不说就不说。”赵芸傲娇道。   “但是思远很不服,所以思远苦练武艺,最后加入了军中。这时,我才发现我竟然喜欢上了那里。杀……杀……杀……无尽的杀戮,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人的血竟然是红色的,我终于看到了红色,不一样的颜色。”刘思远的脸色竟然兴奋到了扭曲:“我很高兴,为了更多的看到这些红色血液,我就杀杀杀,从一个小小的禁军士卒,一直杀到了领兵的将军。”   秦雨山听到这面色凝重,青帮的汉子竟然个个瑟瑟发抖。而赵芸不直觉的捏住了韩旭手掌,此时的韩旭同样一脸的震惊,手心里全是汗。      第48章 关帝庙,大红纱      有人就有**,有**就有争斗。战争和杀戮从来就没有终止过,或长或短的休憩,也许只是为了下一场更宏伟的战争。也许你不想去争,但你不能阻止别人那争斗的念头,物竞天择,才是人类以至整个世界的天性。   天下大同,很美妙,但这特么的就是个虚伪的妄想。人类的存在和发展如同波浪,起起伏伏,有波峰,有波谷。有战争杀戮,也有和平发展,但无论怎样,历史还是在进步。   对于刘思汉的举止,韩旭不赞同,但也没有太大的反感,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娇滴滴的,满腔正气的说句:“我代表月亮消灭你。”那也是消灭啊,而不是“老子代表月亮放过你。”   至于刘思汉的天生色盲,那就更没啥好说的了。倒霉呗,而且这样倒霉的人,其实也不在少数。再说了,狗啊,牛啊,什么的,不都是这样嘛。虽然刘大帮主,杀人杀得变态了点,但那毕竟也是在战场上。杀一是为罪,屠万人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所以,无论周围其他人,鄙视的目光,或者害怕的目光,韩旭只是最初的脸色微变,略感震惊以外,迅速的恢复了正常,以平静的目光看着刘思远。   刘思远回忆起往事,也只是短暂的脸色扭曲了下。瞥见韩旭那淡淡的眼神,心里颇为惊奇。刚刚无意中陷入了那种弑杀的境界,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战场杀伐之气,几乎连自己差点都不出来。若说秦雨山的平静是他意料之内的话,那韩旭的淡定对他来说,倒是意料之外了。   青帮的这些人,基本上也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他们都能因自己的杀气而胆战心惊。难道丐帮的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砸眼的?   这刘思汉还真的想多了。秦雨山基本上是喜怒哀乐不行于色,况且这还是在青帮的地盘,自然事事小心。尉迟雄和刘三根本就是个粗线条,粗如大棒槌的那种,就算刘思汉杀了皇帝,关他们吊事,他们当然不会去关心。韩旭这家伙,也算是见多识广,那场面想想也就那么回事,电视电影恐怖片什么的演了无数遍了,当然若是真把他扔到战场上去见识下,估计这小子早就吓得屁股尿流了。   在刘思汉看来唯一正常的也许就是那个赵芸了,虽然并未露胆怯之色,但那一脸的反感,反而令他放下心来。   平复下内心的波澜,刘思汉继续淡淡道:“当有一天,一切都变了的时候。你不得不,脱下了盔甲,离开军队。我也再难以见到那令我兴奋的红色鲜血,体会那种鲜血迸发,喷了一脸的陶醉之感。我流落街头,彷徨,失落,愤怒,迷失,就像一坐大山,一直压得你透不过气来。”   “难道你就没有去杀人,或者杀什么其他的,狗,羊,鸡之类,这些不都也可以见到血吗?”韩旭疑惑道。他想到的是,若是喜欢上了战场杀戮,突然失去了那种感觉,一定是会找别的方式代替的。   “没有。”刘思汉摇了摇头:“没有反抗的杀戮,就没有那种酣畅淋漓的痛快。踩死一只蚂蚁,对我来说实在提不起兴致。”   这老家伙还真是有点变态,韩旭心中诽谤。   刘思汉一直在说着,语气平淡,直到。   “有一天,迷迷糊糊的我,感觉离死不远了,也许这样就是解脱吧。然而,就在那一天早上,汴梁外的关帝庙前,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女子,来到我面前。无惧我身上的肮脏,将她那件大红的披风盖在了我身上。”刘思汉抚摸着身上那红色的披纱,满脸的柔情。   “那女子长啥样?漂亮不?”韩旭嘿嘿的插话道。   此话一出,青帮众人一脸愤怒的看着韩旭。   刘思汉摇摇手,轻笑道:“长啥样,我没看清楚,那时我已是半昏迷的样子,当我勉强睁大双眼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但就是这件红色的披风,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其实说实在的,我也是够笨的,红色而已,一件红色的布足以让我心情平静。”   “慢慢的我建立了青帮,在这汴梁重新立足,这百花楼的三楼到处是红色。原来离开战场,回归平淡,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但我依然记得那个红色的身影,那坐汴梁城外的关帝庙。听说你们丐帮拜的是关二爷,呵呵。从那天开始,我也是。你们说,这是不是缘分呢?”刘思远笑道。   “当然,猿粪,必须滴。”韩旭回道。   “既然这样,那你们丐帮就归顺我青帮吧。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们,今天见到你们之前,我还在怀疑给你们下请柬这件事。要知道,青帮和瓦帮,斗了这么多年,陈有德那老家伙,可是连见都没见过我呢。”刘思远手里把玩着酒杯,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盯着秦雨山说道:“荣华富贵这些东西,我们青帮都有,但我想你们也不在乎。你们应该有你们自己的想法,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也猜不到,但我肯定,那一定不是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所以,我刘思远在这里可以像你们保证,你们丐帮即使归顺我们,你们依然可以做你们自己的事,甚至青帮也会鼎力相助。”   底下的众人全都一脸紧张的看着秦雨山。连原本一脸臭屁的韩旭,都知道此时已经不是他插嘴的时候了。   “丐帮归顺你,似乎我们占了很大的便宜。你这是为什么呢?”秦雨山终于开口了。   “我只要你们一个名义上的归顺,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无需多虑,这对你们来说,只有好处。”刘思远道。   秦雨山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丐帮几人这时倒是一脸紧张之态的看着秦雨山了。而对面的青帮众人,个个跃跃而试,似乎只要他说个“不”字,就会立刻扑上来的样子。   秦雨山想了半天,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青帮还是怕丐帮和瓦帮的联合,也就是他们青帮只是为了除掉瓦帮而已。但若是自己投靠了青帮,以后无论怎么发展,都会背上一辈子的卖友求荣的包袱,洗也洗不掉。况且,这也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   于是,他抱拳道:“雨山对于刘兄的邀请,颇为惶恐。丐帮只是个小小的帮派,底下也都是些无家可归,衣食无常之人,实在高攀不起。所以,在下对于青帮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哼。”“给脸不要脸。”   几声冷哼,对面的青帮众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全都注视刘思汉,等着他的一声令下。而尉迟雄,刘三自然是不甘示弱,斗鸡般的,也站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气氛沉默得可怕。   韩旭不自觉的拽住赵芸的小手,瑟瑟发抖。扭头看了看窗户,似乎是开着的。等下若是一个不对,大打出手,走楼梯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了,看样子只能从这三楼跳下去了,幸好这古代的房子还不算太高,但重伤总比要命强。心中暗下决心,直对赵芸使颜色。   而赵芸看了看韩旭,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下韩旭总算放下心来,也对赵芸的心有灵犀很是赞赏,不枉费自己调教他那么久。   刘思汉听到秦雨山的拒绝,眉头一皱,脸色阴沉,心中似乎举棋不定。   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谋划。   好一阵子的沉默,他终于抬起了头,挥手示意青帮众人坐下。开口道:“思汉明白秦兄的处境和原则,也知道既然秦兄做了决定,那是不会改变的。那也只能怪在下和青帮的福浅,不能交到秦兄和丐帮这样的朋友。”说完,眼神在丐帮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对着韩旭还特意的点了点头。   “嘘。”   看样子,青帮似乎并不会立即动手,韩旭暗嘘口气,放开拉着赵芸的手,打哈哈道:“刘帮主多虑了,虽然丐帮不能成为青帮的朋友,但私底下咱们依然可以成为朋友嘛。没事,一起出来呵呵茶,吃吃饭什么的。公私分明嘛,再说,对于喝茶,吃饭什么的,俺韩旭可是来着不拒呢。嘿嘿。”   秦雨山大寒,这旭哥儿还是真会胡乱插科。   “这可是你说的哦,到时候思汉请你来百花楼,你可别推脱哦。”刘思汉嘴角含笑,若有意味的看着韩旭。   “呃……”“呵呵……”   韩旭讶然,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没事自己跑这青帮老窝来,这不是找死嘛。当然,若是只是喝茶,吃饭,看看肉色美女,倒也不错。但似乎这刘思汉的爱好有点特别,想到这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思汉缓缓的起身,抱拳道:“夜已深,思汉恭送各位丐帮兄弟,来日,若有机会我们再聚。”   秦雨山带着丐帮几人拱了拱手,和刘思汉告了别,离开了这百花楼。   “帮主!”   看着丐帮几人离开,青帮众人急切的来到刘思汉面前叫嚷着。   刘思汉依然一脸的平淡,挥了挥手手,示意散了,转身进入了屏风后面。   “帮主,就这样放他们走了?”莫师爷跟着走了进来,做为刘思汉的心腹,这点自由出入的权力当然还是有的。   刘思汉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窗外的月明星稀,缓缓道:“若是秦雨山当时答应了,我反而对他们很失望。不过,幸好他没答应,这使我更加的欣赏他们。丐帮很不简单呢。”   “那我们还动不动手?”莫师爷兴奋道。   “当然,传令下去,等丐帮回到秦家大院,就动手。”刘思汉淡淡道。      第49章 先下手为强      丐帮几人出了百花楼。   一路上韩旭提醒吊胆,不时回头张望,是否有青帮的人追过来,直到转入御街道,会和了吴师道等接应之人,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样?青帮的啥意思?”吴师道一上来就急切的问道。   “本大爷出手,犹如关二爷附体,丹凤眼一扫,无论青帮,蓝帮,牛鬼蛇神一个个当然都是跪地参拜,你说会有啥事?你这老小子掐指一算也忒不灵光了。”韩旭大大咧咧的来到吴师道面前,拍着吴老道的肩膀笑道:“改天你还是拜我为师得了,摸骨算命,夜观天象什么的,老子不会,但身躯一抖,王霸之气的到是可以教教你。”   见韩旭说得轻松,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吴师道也懒得和他辩驳。   “快点离开这里,这些事回去再说。”秦雨山道。   众人点头,一起往秦家大院走去。   “等等。”   没走多远,当前的秦雨山停下脚步。   “咋了?”吴师道疑惑道。   秦雨山一脸凝重的望向前方,并未回答。   夜色中转出来数十人,身手敏捷,动作一致,左手提刀,右手虚按刀柄。远远的在前面停了下来。   “我靠啊,月黑风高,这青帮还真敢当街杀人啊?”韩旭大呼一声,转身跑到赵芸后面,死死的拉住赵芸的衣服。   赵芸无奈,这韩大才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无耻。   “呸,什么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的。今夜月明星稀,乾坤朗朗。”吴师道立刻鄙视道:“而且,应该不是青帮的。对面那些人的身手动作,齐整有力,人数不多,但气势冲天。青帮怎么说也就是个混江湖的,仗着的就是人多势众,若要拦截我们,不会区区只派这数十人。”   “那难道是瓦帮的?”韩旭问道。   “废话,瓦帮来接应我们的人,刚刚不是走了吗?”吴师道低骂道。   “哦,那你怎么知道瓦帮没有派人来拦我们呢?”韩旭不爽,强词夺理一番。   “你”吴师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韩旭还真是个不服输的主,至少口头上是。于是,继续道:“青帮没这样身手的人,瓦帮就更吧可能有。你看看他们左手上的长刀,若是我没看错,那应该是大周禁军的制式单刀。”   “军队?”韩旭大惊:“不就是摆个场子吗?有必要连军队都出来砸吗?”   正在丐帮众人猜测对方意图的时候,只见对面走来一人,傲然道:“不知对面可是丐帮之人?”语气极其嚣张,傲慢。   秦雨山皱了皱眉,回敬道:“在下秦雨山,不知兄台是?”说完,他仔细回忆,似乎丐帮和军队之前并无任何瓜葛。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王彦升。”王彦升大声道。   丐帮几人立刻嚷嚷起来,这鸟人也忒嚣张了。   韩旭不爽道:“老子管你王彦升,王彦降的。好狗不挡道,赶紧给老子让开。”   “唰!”   王彦升拔刀出鞘,大怒道:“好小子有种啊,出来比划比划。”   韩旭正待再大骂几句,却见赵芸走了出来,解释道:“好了,他是来找我的,我跟他们走就是了。”   “啥?他们是来抓你的?”韩旭奇怪道:“你还说你没得罪那红脸将军?不过,别怕,我们是不会把你交出去的。这也太没面子了。”   “对,绝不能交出去。”吴师道附和道。   “唉,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没事,我认识他们,都是自己人。”赵芸轻笑道。事实上,对于韩旭,吴老道的关心,赵芸心里还是颇为感动的。   说完,赵芸走了出来,来到王彦升面前,小声说着什么。而王彦升一改之前的嚣张样子,对着赵芸不住的点头,看上去很是恭敬的样子。   秦雨山暗自揣测着赵芸的身份,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转头看了看韩旭,这家伙也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感情他也不知道这赵芸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芸对着王彦升交代了几句,对面的军士均还刀入鞘。王彦升带头,对着丐帮众人遥遥抱了抱拳。   “韩旭,秦大哥,我先走了,回见。”赵芸转身笑道。说罢,随着王彦升等人,回头向北行去。   “啧啧真是气派啊。大摇大摆前面走,后面跟着一群狗。”   吴师道感慨道:“旭哥儿,这赵兄弟是什么人啊?看样子,很有身份呢。”   “我咋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韩旭正暗自揣测,但被吴老道给打断,很是不爽,没好气的回道。   “你和赵兄弟相处了那么长时日,你竟然不知道?”吴师道气道。   “我说吴老道,说什么你也读过几年书吧?“英雄莫问出处”,没听过?”韩旭调笑道:“虽然这芸哥儿娘炮了点,但说是英雄吧,也将就吧。再说了,人家是哪人关你鸟事,难不成你还想上门提亲去。菊花痒了不是?”   “滚。”   吴师道真是无语了,反正每次跟韩旭斗嘴,自己没一次占上风的。这家伙实在是太无耻,太不要脸了,出口成脏,思想龌龊,满脑子大粪。   回到秦家大院,韩旭正准备开溜见周公去,却被秦雨山硬来了下来。无奈只能打着哈欠,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尉迟雄拉这刘三又去了酒窖,这两人刚才明显没喝够。小杯子,小酒壶对他们来说还真是受罪。   老刘头端来茶水。吴师道,老秀才,秦雨山,再加个韩旭,开始琢磨起来。   秦雨山将百花楼之行,娓娓道来,讲给吴师道和老秀才听。   好一会,老秀才开口道:“这青帮帮主刘思汉,是个人物。有原则,有忍耐,这样的人不好对付。”   “不错,若是可能,贫道还真想和他们结盟,毕竟瓦帮和他们青帮一比,还真是野鸡土狗。可惜啊,一山不容二虎。”吴师道颇为赞同,点头道:“这刘思汉也是个重情之人,关帝庙前的大红纱,到现在还令他恋恋不忘。”   “嘿嘿。”   韩旭笑道:“我倒是有一招对付那刘思汉了。”   “哦?什么办法?”秦雨山忙问道。   老秀才,吴师道也正了正身子,竖起了耳朵。   “既然他喜欢红色,对那红衣女子恋恋不忘。不如我们找个漂亮大娘,穿上一身大红衣裳,去那个勾引一番。”韩旭打趣道:“说不定,刘思汉意乱情迷,春心荡漾。”   韩旭越说越兴奋,越说越下作,说得连自己都投入了进去,不断的擦着嘴角的亮晶晶液体。   而秦雨山几人是越听脸越黑,就算用美人计,那也没什么错,行不行得通倒是其次,但竟然被韩旭这小子说得如此直接,简直是当场听那床榻之事。   “咳咳。”   韩旭回过神来,尴尬的磕了磕,不好意思道:“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过,万一真行的话,嘿嘿。到时候,一声令下,青帮归顺丐帮,瞬间瓦解。再将刘思汉这老小子,戳圆捏扁,还不是随我们的意。”   “行了,行了。你就别乱出主意了,就你这美人计,肯定行不通。人家刘思汉是什么人,百花楼里的小娘多了去了。再说,刘思汉这样的,心思缜密得很,他说没看清那红衣女子的样貌,你就相信他没看清?”吴师道没好气道。   “呃,那你出个主意先?”韩旭不爽道:“依我看,我们在这讨论如何去对付青帮,不如讨论青帮会如何对付我们。”   “嗯?”   吴师道一拍桌子,大叫道:“没错,果然还是旭哥儿高明。我们在这冥思苦想,却掉入了一个死坑。一直是想着我们如何对付青帮,却没想到青帮会如何对付我们。”   高明?那是当然,韩旭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竟然引来了吴老道那奢侈的赞赏。不由得得意洋洋起来,笑道:“没什么,只是简单的换位思考罢了,我们在这议论青帮,那青帮一定也在这议论我们而已。”   “呵呵,换位思考?不错。”吴师道深以为然,道:“那你说说,若你是刘思汉,你会怎么对付我们丐帮呢?”   “孺子可教也。”韩旭笑眯眯的看了看吴师道,引来吴老道的一阵白眼。于是鄙视道:“这还用猜吗?若我是青帮,那一定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勒。”   “啪!”   韩旭此话一出,原本正端着茶杯,笑咪咪的等着看韩旭笑话的吴师道,竟然吓得连茶杯都没端住,直接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论人力,物力,青帮独领风骚。但若是瓦帮和丐帮联合起来,那青帮就处于下风。而若想短时间内扭转局势,那就必须先出手,速战速决。   想到此,吴师道拍案而起,对秦雨山道:“帮主,立刻吩咐下去,丐帮众兄弟,立刻戒备,以防青帮的随时动手。”   老秀才不待秦雨山发话,立刻跑了出去。   “希望还来的及。”吴师道喃喃道。   话刚说完,只见门口跑进来一小乞丐,抱拳道:“报告帮主,门口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说是瓦帮的。”   “糟了。”吴师道大骇。      第50章 混乱一夜,西门吹雪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青帮这么快就动手了。而且是刚刚和丐帮在百花楼谈笑风生完。更令丐帮众人惊讶的是,他们选择的出手对象不是丐帮,而是他们的死对头瓦帮。   瓦帮的报信人已经昏死在了秦家大院的门口,似乎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满身酒气的尉迟雄和,刘三被人从酒窖里拉了出来,两人磨拳擦掌,兴奋异常。只听尉迟雄嚷道:“还等什么啊,立刻召集人手去城南帮忙。”   “对,对。”   刘三附和道。   “估计来不急了。”吴师道叹了口气,摸着山羊胡子,道:“我们全力解决青帮城东地盘,趁此机会一举占领城东,加上我们原有的城西。就算瓦帮瓦解了,青帮也只是同时占有城南和城北,这样至少形成分庭抗礼的局面。”   围魏救赵,从吴师道的建议来看,这家伙完全是不顾瓦帮这个表面上的盟友死活。这老小子的出发点完全是以丐帮的利益为重,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而且这个想法,是完全可以实现的。青帮全力攻打瓦帮,那么城东的防守一定薄弱,瓦帮的实力也不是说灭就能灭的。占领城东,似乎是轻而易举之事。瓦帮能挺住最好,到时候,瓦帮占城南,丐帮占城西,城东,青帮占城北,这对丐帮的利益最大。即使退一万步来说,瓦帮被灭,最多也就是青帮和丐帮分庭抗礼。   想到此,韩旭不由说道:“青帮的城东,现在应该没多少人,所以我们完全没必要全部去城东。瓦帮无论如何也是要派人去就的,从表面上说,我们是盟友;但最好是能救到一个被打残了,打散了的瓦帮,也就是一个苟延残喘的瓦帮。”   吴师道一听,想了想,还是韩旭这小子够阴险。赞同道:“好,兵分两路,一路城东占地盘,一路城南救援瓦帮。”   “你们可别忘了青帮的背后还占着朝廷呢。”老秀才提醒道。   吴师道嘿嘿一笑,道:“今晚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朝廷有什么动作呢。刚回来的时候,经过御街我就奇怪,怎么这一路上连个寻街的都没有呢。现在看来青帮早就和朝廷勾结好了。”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青帮是不可能找朝廷出面的,至少,朝廷不可能直接出手,这是死规矩。任何江湖帮派都丢不起这个脸。”秦雨山开口道:“朝廷最多等闹大了的时候,来收个尾罢了。”   一番商定后,刘三,尉迟雄,韩旭,裴忠带两百多个丐帮精英,直杀城东。而秦雨山,吴师道带领剩下的三百多人,去城南解救瓦帮。   原本,韩旭是怎么也不想跟那死人脸裴忠一路。但秦雨山本着赵芸不在,坚持将裴忠留在韩旭身边保护。毕竟,他们只是推测城东的青帮打手不会多而已,万一这个推测错误,以韩旭的身手,没人保护自然死得很惨。   看了眼裴忠那死人脸,却没想到这小子也正朝自己看过来,面无血色的脸孔,盯得韩旭发毛。   吴师道嘿嘿一笑,拍了拍韩旭的肩膀以示安慰。   尉迟雄,刘三带头跑在前面,韩旭紧跟其后,后面是一大帮举着,拖着打狗棒的丐帮精英人士。而裴忠不急不慌,不快不慢,稳稳的跟在韩旭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韩旭感觉很是不舒服,于是快跑几步,想甩开裴忠。然而裴忠依然是那样不紧不慢的步伐,但却寸步不离韩旭,双手环抱着一把破铁剑。冷哼一声,酷酷的表情说道:“别想太多,你以为我愿意保护你?”   韩旭大惊,这家伙竟然说话了。不过,能说话就好办,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搞不定这死人脸?于是,开口逗道:“裴大哥,多大了?”   “娶妻了没?”   “看样子,裴大哥的身手不错啊,小弟实在是佩服得紧,不如有空教小弟一招半式的?”   “您这表情,是面瘫吗?”   无论韩旭是淡淡的请教,还是溜须拍马,甚至出口暗讽。裴忠始终都是那副死人脸,看都不再看一眼韩旭。   这回韩旭是彻底的没则了,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口才。之前以为他是聋子,是哑巴,还不以为意。但今日才知道这家伙竟然听得懂,还能开口说话。   “闭上你的嘴巴,没说几句就气喘吁吁。若是趴下了,可别指望我背你到城东。”裴忠依然酷酷的样子,鄙视道:“大柔术真是被你练到狗身上去了。”   我勒,韩旭本想反驳几句,但跑了这断时间,实在是嗓子生疼,感觉气都快跟不上了,不由得闭上了嘴巴。暗自回想起大柔术,依照其吐纳方式,呼吸起来。   别说,还真有效果,没一会就不再有吸不上气来的感觉,于是得意的看了眼裴忠。   裴忠刚才就已经察觉到韩旭的呼吸由紊乱,慢慢的变为顺畅,心中也赞叹起韩旭这小子确实是个学内家武学的料子。但转眼一看这小子的得意表情,不由冷哼一声,再次扭过头去。   夜深人静,从城西到城东,一路上无一人影。只有偶尔的犬吠声伴随着丐帮众人的呼气和脚步。   城东事实上是整个汴梁城最活跃,人口最多的地带。城北的繁华是建立在达官贵族的奢侈生活上面,但那里普通人,商贾,平民百姓,去得并不多。而汴河码头,青楼茶馆,酒肆赌场,确是城东的最大特色。   路过陈家茶馆,韩旭本想进去看看,似乎也有好几天没见到陈小娘了,不知道睡梦中的她是个什么样子,流口水了没?梦中有没有梦到自己呢?   但还是正事要紧,人家大禹治水,七过家门而不入。没想到今日韩大爷横扫城东,过丈人老头家而不入。想到此,韩旭心情不由大畅,脚本轻盈了几分。   寂静的夜晚,他大手一挥,丐帮的精英们纷纷抬脚向那些紧闭的赌场,青楼的大门踹去,前呼后拥。   闭着眼睛,等待着鸡叫狼吼的韩旭,静静的听了半天,却没有任何鸡飞狗跳的声音,不由暗自奇怪。   没多久,进去的丐帮众人纷纷出来汇报,空无一人。一听此话,韩旭心凉了半截,没青帮的人是自己已经猜到的;青楼不做生意,看样子青帮也有所准备,这点也无所谓;但最大的问题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掌柜的都不在,那那些地契,房产凭证在哪?拿不到这些,全都是屁,难不成丐帮还能一直霸占着人家的屋子?   事后,就算丐帮死皮赖脸不退。只要人家掌柜的一张状纸递道衙门,丐帮还不得乖乖的滚蛋,甚至牢狱之灾都有可能。   想到此,韩旭大吼道:“地契呢?快去找。”   “旭哥儿,都翻遍了,掌柜的不在,也没有一个人,地契什么的都没有。”刘三无奈道。   “砸,一家家的砸过去,老子就不信了,整个城东的青楼,酒馆,赌场,一个人都没有。”韩旭歇斯底里的叫道。话虽这样说,但韩旭的心里却一点点的下沉,既然人家青帮的做了准备,那很可能今晚要一无所获,大败而归了。   几百个人一间间的砸开门,一间间的闯进去,但却茫然的退了出来。直到“这里有人。”不知是谁一声大吼。   韩旭如听天籁般,兴奋的带着丐帮人马,赶了过去。   这里是整个城东最大的一所青楼。一进门,韩旭顿时哈哈大笑。原来整个城东所有的掌柜全都集中在这大厅里,一个个躲在四周瑟瑟发抖。大厅正中央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韩旭的老对头,光头痞子王大疤。原本以为会一无所获,但没想到天随人愿。看样子,明天要去拜拜关二爷了。   韩旭带着众人闯了进来,当然这大厅再大,也容不下丐帮这两百多人,大部分还是站在了门外。得瑟的他,拉过一把椅子,端坐下来。笑道:“今个这里是啥活动呢?这么多掌柜的都聚在了一起,密谋造反呢?”   “韩旭,你别血口喷人,这里可都是本分的商人。”王大疤怒道。   “本分的商人?本分的商人,我们自然不会去动。但看看这些一个个肥头大耳的掌柜,干的都是什么勾当?青楼,赌场,黑店,背后可都是你们青帮撑腰的。”韩旭笑道:“既然人都在,我也就不废话了。俺韩大爷是个厚实人,强买强卖,强拆房子的事情当然不会做。所以一句话,交出地契,房产,发给你们路费,补偿,你们走人。若是不交,那就不好说了,丐帮可都是一个个穷得发疯的人。”   “哈哈哈。”   王大疤大笑道:“韩旭啊,韩旭。没想到刚刚我们还在百花楼喝酒,这一转眼就对上了。你们那点花花肠子,我们帮主早就猜到了,我们这些人就在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青帮这次实在没有人手,只派了他,带着自己那几十个手下,来处理此事。这时候,他也不得不说几句狠话,为自己打气。   韩旭眉头紧皱,盯着王大疤。这些人死扛,一时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全部杀了吧。就算杀了,那找谁要地契去。   “哈哈哈娘了个脚,怎么着,来杀我啊?”王大疤见韩旭无从下手的样子,大为高兴,兴奋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大厅中央,伸了伸脖子,大笑道。   “唰!”   韩旭只见身旁人影一闪,裴忠就出现在了王大疤的身旁,再一闪,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当然,这夸张了,他只是看到裴忠的动作很快,比很多人都快而已。   大笑的王大疤,突然双眼大张,满脸不可思议之色。伸手摸了摸脖子,这不摸还好,一抹之下,原本看不出的剑痕,瞬间清晰起来,一道红色的狭长细线。而血就是从这细线般的伤口中,喷发而出。   拔剑,杀人,还剑入鞘。   裴忠似乎干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面色淡然的站在韩旭身旁。   而韩旭是真的吓呆了,面如土色。王大疤那血直接喷到了他的脚前面,只差一点点,就喷到了他的身上。他本能的想后退,却发现全身软了,根本就控制不住。当一个人真正在自己面前被杀,而且是如此震撼的死法,他不害怕才怪。电影和现实差距很大,很大。   王大疤倒了,死得那么的突然,那么的不甘心。也许他少去几次青楼,旺盛的血气能多喷一会,或者喷得更远,喷到韩旭的身上,至少也能恶心下这小子。然而不用他恶心,韩旭已经狂吐不止了。   “呕!”   地上吐了一大片白白的,丝丝连连的东西。   一只大手,放在了韩旭的肩膀上。裴忠抽了抽嘴巴,淡淡道:“第一次见杀人?”   吐完以后,韩旭擦了擦嘴巴,似乎身体也不软了,腿脚能动了,终于缓过神来,大骂道:“不行啊,老子是好人。”   “还真是第一次,放心吧。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裴忠扭曲着脸,说道。   “你要动手前,能不能说一声。”韩旭骂道:“你以为你谁啊,西门吹雪吗?剑出无痕,一剑无血。”嘴上这么说,但见裴忠双手环抱着剑,帖于胸前,酷酷的样子和杀人动作,别说还真有点西门吹雪的样子。   “西门吹雪是谁?剑出无痕,一剑无血,听上去,似乎身手不错。”裴忠双眼精光闪闪,开口问道。   “剑神啊,当然不错。”韩旭没好气道。暗自揣测,貌似裴忠这家伙好像还真的相信呢。   “剑神?”   裴忠脸露好奇之色,喃喃自语。      第51章 混乱一夜,梁上君子      “你认识西门吹雪?”   “当然。”   “那若是有机会,我倒想和他交交手。”   “好说,一句话而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裴忠倒是很认真的样子。而韩旭却暗自感叹,今个刚吃的那些山珍海味,还没来得及消化,变为某种东西再循环利用。反而都又吐了出来,真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去了,无福消受呢。   不过,这倒也算是自己陪给王大疤了。王大疤死了,就这样死了,虽说自己也很恨他,可是就这样一条命说没了就没了。   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剩下的青帮之人,早已下得胆战心惊。韩旭一眼望过去,却立刻大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一指对面那个和自己相当有缘的胖子地痞,勾了勾手指,轻笑道:“乖,你过来。”那样子,简直如猥琐大叔勾引无知少女似的。   傻傻的胖子地痞脑袋摇得像波浪鼓,害怕得直往后退。   “你若是不过来,我让他立刻杀了你。”韩旭见哄骗不行,一指裴忠,横眉冷眼的威胁道。   胖子地痞晃着肥肥的身体,拖着脚步,一步三摇,避开王大疤的尸体,慢慢走到韩旭面前。   “这才乖嘛。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韩旭继续引导道:“王大疤把他们的地契藏哪了?”   胖子地痞想了想,摇头问道:“什么是地契?”   我勒,这特么的鸟人连地契是什么都不知道。韩旭不由大怒。   一见韩旭这样子,胖子地痞哭丧着脸说道:“老大,我真不知道什么是地契啊。”转而抬手,拍了拍脑袋,又道:“你们来之前,他们那些人带了很多东西过来,但王老大哦不王大疤找人放到了个箱子里面,抬了出去。”   “抬哪去了?”韩旭忙问道。   “我不晓得不过,听王大疤好像提到百花楼。”   “旭哥儿,这可如何是好?”刘三急忙道。   韩旭撑着脑袋思索着,他没想到今晚真的失策了,竟然扑了个空。这刘思汉还真想得周全。   半响后。   “尉迟二哥,你说我们这两百多人若是直接杀到百花楼,你看怎么样?”   此话一出,众人大讶。   “啥?直接杀向百花楼?”尉迟雄惊讶道,这韩旭胆子也忒大了吧,百花楼那是青帮的老窝,防卫肯定深严,这貌然杀过去,万一全都栽在那里,就完蛋了?   但尉迟雄是什么人,好听点说那是勇猛无比,往坏点说,那是做事不经过大脑,完全用屁股思考的那种。此时,只见他和刘三两人对望一眼,立刻兴奋道:“好,这主意好,直接杀过去就事,将青帮的老窝也给端了。老子就不信,就青帮那帮杂碎,还有人能挡得了老子的拳头。”   “对,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刘三吊着书袋子,附和道。还真别说,和韩旭呆久了,他还现在总能时不时的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   见众人一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表情。原本也不太肯定,只是随便说说的韩旭,此时也不由心动了起来。但这个赌注下得忒大了,万一赌输了的话,不光自己小命完蛋,同样也会连累到整个汴梁城的丐帮,数千名老少乞丐也许今后在这汴梁再也混不下去了。   “别想了,青帮不是泥涅的,就凭我们这些人,是拿不下百花楼的,更别说是城北了。”死人脸裴忠突然插话道。   这话虽然难听,但韩旭明白他说得也有道理。叹了口气,说道:“唉,老子是真的不甘心呐,拿不到地契,今日算是败了,棋差一招啊。”   “不就是拿地契嘛。这有什么难的?”裴忠酷酷的说道。   “嗯?你有办法?”韩旭疑惑道,难道这小子除了身手,还有脑子不成?   裴忠面无表情,冷哼道:“不能抢,那就偷,将地契偷出来。”   “偷?”   韩旭想了想,也许这真是个好办法,也是当前唯一不算太冒险的办法,就算失败了,也就一两个人的事。但是,让谁去呢?   尉迟雄满脸的鄙夷,明显不屑于此事。刘三一幅无所谓的样子,但这家伙脑子还是差了点。细节决定成败,若是让他偷鸡摸狗,倒还行;但若说到头地契这种技术活,估计够呛。满眼看过去,似乎只剩下酷酷的裴大侠了。   见韩旭那猥琐的眼神,裴忠开口道:“要我去也不是不行,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啥?这时候你还谈条件?”韩旭大惊,没想到这死人脸竟然关键时候漫天要价,不过咱韩大爷是什么人?你狮子大开口,老子坐地还钱。于是,道:“说来听听,太复杂,就别提了,老子我不想动脑子;太昂贵的也别说了,老子就这二两肉,没钱。”   “第一个,回头你给我找那西门吹雪过来,我要和他比试个高低。”   嗯?这死人脸是个武痴呐,可是到哪去找特么的西门吹雪呢,牛皮吹大发了啊。不过,反正也没人认识什么西门吹雪,到时候随便找人顶替下不就行了。想到此,韩旭嘿嘿一笑,点头答应。   “第二,你要和我一起去。百花楼的情况我不熟悉,你今晚去过,至少知道点。”   韩旭一愣,这特么的也太为难老子了吧,就两个人,万一被抓了,那岂不是挨宰的份?小命要紧啊,于是,鉴定的摇了摇头。   “哼。”   裴忠冷哼道:“这条件你没得选,你去也得去,不去,我就抓你去。”   “我靠,你这也忒不讲理了吧。再说了,这算条件吗?”韩旭转头一想,这死人脸也是丐帮的人呐,原本就肯定已经决定去偷了,这两条件提不提都一样。自己竟然一不小心,上了他的当。   “去就去,谁怕谁呀。再说了,这年头,还有韩大爷我不敢去的地方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韩旭死撑着脸面说道。看样子这裴忠是非得拉自己下水了,不如打肿脸充胖子,壮烈点。   既然下了决定,韩旭对剩下的事情做了安排。   这里的青帮打手,各大青楼赌场的掌柜全部绑上,派些人押到秦家大院,看住再说。至于王大疤,找几人找个地方埋了当花肥去。   看着面前的一百多号人,韩旭想了想,拉过尉迟雄,正色道:“尉迟二哥,你带这里的丐帮兄弟,去城南帮忙。加上秦大哥他们的三百多人,保住瓦帮应该不是问题。”   原本蔫了吧唧的尉迟雄,一听说还是有架要打,摩拳擦掌兴奋道:“没问题,今晚老子让城南的青帮有来无回。”   “不是。”韩旭涅着下巴阴笑道:“你去了,先帮秦大哥他们,毕竟是自己人。至于瓦帮,你带句话给秦大哥,帮忙的时候,别太使力。瓦帮其他人死不死无所谓,但要保住陈有德,一个苟延残喘的瓦帮,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陈有德在,那明面上的瓦帮依然存在,但肯定被青帮打得元气大伤,那么凭着盟友关系,瓦帮到时候一定会向丐帮求助,丐帮名正言顺的进驻城南。形成事实上占领城南地盘。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帮呢,还是不帮?”尉迟雄摸着脑袋,苦着脸道。   “帮,当然帮。”韩旭坚定道,但看尉迟雄那笨笨的样子,知道这帮忙的程度他是很难理解了,于是,又道:“这些你别管,你把我的话带给秦大哥和吴老道就行了,他们自然会明白。”   尉迟雄咧着大嘴,嘿嘿一笑,道:“早说嘛,你说的那些太复杂,俺尉迟可听不懂。得勒,直接讲给秦大哥和吴老道是吧?这个简单。”说完,尉迟雄和刘三带着那百多个丐帮兄弟,杀个回马枪,直奔城南而去。   韩旭带着裴忠穿街过巷,没敢直接走御街,就怕万一碰到青帮的人。   两人来到百花楼后墙处,此时百花楼一楼,二楼依然灯火通明,里面不时传来说笑之声。而三楼的灯火却显得隐隐约约的样子。   “东西会放在哪?”裴忠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百花楼说大不大,和皇宫比起来,那就是个小宫殿。可是,说小,也不小,一个小小的箱子,能藏的地方,多了去了。那王大疤让人带回来的地契会放在哪呢?   “要不抓个舌头,问问。”韩旭提议道。   裴忠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转到百花楼侧面,探出头朝大门口望了望。退回来道:“不能从大门进去,门口就有十多个人,而且里面的情况不明,但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看,人数不少。”   没有落单的人,这不科学啊。这种情况,不都应该有一两个出来尿尿的吗?   “对了,你们江湖中有人不是有什么迷药,迷香之类的东东吗?拿出来,对着里面一吹,不就全倒了?”韩旭想了想,笑道。   “……”   裴忠完全无视韩旭,让这小子碰了一鼻子灰。人家堂堂正正的裴大侠,嘿嘿,会用哪种东西?   正待韩旭祈祷无效,抓破脑子之际,只听三楼飘来若有若无的琴声,似乎还有人在唱歌。   青楼就是青楼,大半夜的还真有这闲情逸致。韩旭不由莞尔,但仔细一听,这曲子和歌声似乎还挺熟悉的。呃这不正是晚宴上自己的那首盗版的《雨霖铃》,什么杨柳岸晓风残月嘛!难道那小娘们思春了?想老子了?   抬起头,正对上裴忠那张死人脸,不由尴尬的吞了吞口水,嘿嘿一笑道:“青帮男人抓不到,那就抓个女人来问问先。这娘们听说还是刘思汉的干女儿。”   “直接上三楼,你去将那弹琴的抓到手,问问地契藏在哪?”韩旭说道。   “你不去?”   “废话,当然你去,我给你把风呢。这把风这么重大的任务,当然只能由我韩大爷来完成了。”韩旭嘿嘿笑道:“当然,我也不是裴大侠你,轻轻一飞就上去了。”   裴忠虽然醉心剑术,但江湖闯荡这么不年,当然不是一个不通世事的人。见韩旭那胆小的样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开口道:“你去站在墙角边。”   “干嘛?”   “这世上会飞的人,我没见过。快去,借你肩膀一用。”   “好勒,这个小意思。”韩旭来到墙角,半蹲下来,眯着眼,咬牙憋住气,使出个自认为正宗无比,帅气异常的千斤坠。   裴忠往后退了几步,向着韩旭直冲过来,在距离三尺之地,猛地跳起,一脚踩在韩旭的肩膀上。   “我靠”韩旭感到右肩膀生疼,忍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第52章 混乱一夜,我要你      看不出这死人脸,竟然这么重。   不过,这家伙确实有一手,以前应该没少干过,这三人高的墙壁,踩着人的肩膀,就这么爬上去了。虽说只是上了二楼的走廊,但这也算是不简单了。   韩旭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准备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至于刚才说的替裴忠把风,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刚迈出半步,头顶上一根手指粗的绳子放了下来。裴忠那万年不变,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绑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啥?还要我上去?”韩旭脸都绿了。   从城东出来的时候,裴忠这死人脸,就从用来捆绑那些掌柜的绳子中抽了一根,原本韩旭以为他是准备用来爬墙的,没想到这小子是拿来给自己用的。   “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裴忠催促道。   “不去,我才不去。”韩旭将绳子甩开。   “你不上来,我也不干。”   “骗谁呢?老子才不上你的当呢,你小子对秦大哥忠心耿耿的,这事有没有我,你都会去做的。还想再诓老子。”韩旭得意洋洋的说道。说罢,笑着就走。   “我靠。”   还没走几步,韩旭只感觉绳子一紧,已然被绳子给圈住,绑了起来,不由小声低骂:“你干啥?”   原来裴忠见韩旭要开溜,收回绳子,简单几下,做了个套马圈,将韩旭当马一样套住,欲拉回墙角。   韩旭感觉脚底一空,却被裴忠提了起来。几个拉拽,双脚再次着地时,已然到了二楼走廊。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的?”韩旭气道。   “我只知道,你是胆小鬼。”   “谁说的,我是怕我连累你,你看我这身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我不在乎你连累。”裴忠收了绳子,道:“再说,到时候若是被困,把你推出去,我更能跑掉。”   尼玛,壮士断腕,这是被当壁虎尾巴的命呐,韩旭无奈。   两人四下一张望,这二楼走廊倒是上来了,可这三楼怎么上呢?二楼走廊顶上的飞檐是突出在外的,也就是悬在外面两尺多啊。   裴忠将扛在肩上的绳子再次退了下来,围着韩旭的腰困了两圈。   “哟喂,你轻点,勒死了。”韩旭骂道。   “别废话,等下我上去后。抖抖绳子,你就站到栏杆外面来,到时候我拉你上去。”   说完,只见裴忠将剑往背后一插,站到栏杆上,足尖一蹬,跃身而起,两手抱住屋檐上的横木,身子挂在了上面。接着双手交替,往外移去,没几下整个人就吊挂在了飞檐的最顶端。   韩旭心惊不已,那尖尖窄窄的飞檐,竟然能够承受住裴忠的身体。这特么的幸亏百花楼的建筑够结实,不是传说中的豆腐渣工程。   到了最顶端,裴忠深吸口气,一个反向鹞子翻身,人已站在了二楼飞檐上面,爬上几步,双手扒住三楼栏杆,一跃而过,稳稳的站在了三楼走廊。   腰间绳子动了动,韩旭知道裴忠成功了,于是抱住柱子,站到二楼栏杆上,往下一看,心中一阵慌乱,瞬间从头麻到了脚。还没来得急后退,腰间的绳子一紧,人已挂在了半空中。此时已无退路,只能向前,移动中,韩旭双手紧紧抓住绳子。当到了飞檐最顶端,扒住飞檐,往下一按,身体如狗爬般,爬了上去。   站到三楼走廊,解开腰间的绳子,韩旭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冷风吹过,背后一凉,浑身直打哆嗦。   “不错。”裴忠收起绳子,难得般的赞赏了句。   一听这话,韩旭赶紧四下张望,再三确认没有第三人后,才知道这是出自裴大侠之口。抽了抽嘴巴,嘿嘿笑道:“小意思。”   这百花楼的三楼走廊,对他们两人来说真是太幸运了,竟然是四周走廊相通,如同宝塔般。顺着柳青青柳大家的琴声,韩旭来到窗前,嘿嘿一笑,无耻的伸出中指,在舌头上舔了舔,插破那薄薄的一层窗户纸。将那灵动的大眼睛贴了上去,屋里的烛火摇曳,并不明亮,但还是能看清一位自弹自唱的红衣女子,正是今晚见过一面的百花楼柳大家。不远处站着的另一位女子,看装扮应该是个小丫鬟。   “小姐,你都弹了好多边了,这曲子真的有那么好听吗?”小丫鬟撇着嘴,委屈的打断道。看样子,这可爱的小丫鬟还真没音乐细胞,连韩大才子的大作都听得厌烦。   柳青青皱了皱眉,停了下来。娇媚的容颜,完全不同于晚宴时的那种风情万种,而是似乎饱含心思,柔柔弱弱的,令人怜惜。半响,她朱唇轻张,叹息道:“你还小,不懂。沦落风尘,一入青楼深似海。对于风华雪月,看得很重,因为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讲,今生也许就是个奢望,可遇不可求。”   “可是,小姐你是卖艺不卖身的啊?”小丫鬟歪着头,疑惑道:“将来依然可以赎身,找个俏郎君嫁了呢。”   “卖艺不卖身?呵呵,在那些男人眼里,都一样。青楼女子,始终是青楼女子。”柳青青呆呆注视着蜡烛。至于赎身,她想都不敢想,就算她自己愿意,那刘思汉会不会同意呢?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干女儿。   “这柳大家竟然是卖艺不卖身?”韩旭暗道,貌似老子更喜欢卖身不卖艺呢,真是可惜了,就算花钱都没机会了。   韩旭转过身,伸出两根手指,对着裴忠好一番连比带划。   裴忠脸色越来越黑,压低声音,小声道:“到底什么意思?”   呃看样子比划了半天是对牛弹琴了,这韩旭自以为精髓的暗语,死人脸竟然听不懂,换作赵芸在这,一定明白了。   无奈,他只能解释道:“里面两个人,都是女的,进去后,你上一个,我上一个,不许抢嗯?不对,是你抓一个,我抓一个,你滴明白?”   韩旭瞄了瞄左右,找到离里面两人最近的窗子,小声道:“这里不错,里面人的影子都清晰的印在窗户上。我数一,二,三,就……”   话还没说完,只见裴忠拉开窗户,飞身闯了进去。   “我靠,这死人脸见到女子竟然如此色急。”韩旭无奈的暗骂一声,赶紧爬了进去。   柳青青见有人闯了进来,冲向了自己的丫鬟,正欲开口惊叫,却见又一人爬了进来,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晚晚宴上遇到的韩大才子,不由两眼睁得老大,一幅惊讶的表情,顿时呆住,连叫喊都忘了。   韩旭可不管这些,直接冲向了柳青青,一把抱住,用手捂住了她了嘴。回头望去,却见裴忠直接一掌劈在了小丫鬟的脑后,小丫鬟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尼玛,你就不能怜香惜玉点啊,你真下得了手。”韩旭无奈道。   “省的麻烦。我已经够客气了,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女子,我早就一剑砍了。”裴忠酷酷道:“反正你也抓了一个,有一个活口就行了。”   “……”   柳青青这时才似乎明白了过来,刚才一瞬间,还以为韩旭历经万难,爬窗而来,是看自己的,心中还有点小激动。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自作多情了。于是,身体扭动起来,想睁开韩旭的束缚。然后,扭了几下,身体却软了下来,满面通红的。   韩旭刚开始还紧了紧胳膊,这时却发现柳青青软趴趴的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靠在了自己怀里,摊在了自己身上。正暗自奇怪之时,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掌正放在人家的一处高耸之上,虽然天气已凉,但柳青青穿的并不多,只是外面披了件厚厚的披风而已,此时隔着那薄薄的衣服,韩旭感觉似乎整个手掌都握不住。   韩大爷不由尴尬无比,将嘴巴附在柳青青那小巧,朱玉般的耳朵边,小声道:“柳姑娘,在下无意冒犯,但实在有难言之隐,这个男人的难言之隐,你懂的嘿嘿,跑偏了,我想说的是,若是柳姑娘你不大叫的话,我就放开你。同意的话,你就点点头。当然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这点你放心,俺韩某人,可是正人君子。”面对柳青青那近在嘴边的小耳朵,韩旭越看越是喜欢。说完,忍不住的对着那耳朵,吹了口气。   柳青青身子顿时更软了半分。虽说身在青楼,耳濡目染之下,对男女之事也已心里有数。但毕竟是卖艺不卖身,身子可从来没被男人抱过,尤其那胸前高耸之处被压,耳边又被如此近距离的调戏,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如火烧般。若韩旭这动作还算正人君子,那自己之前弹琴歌唱陪的那些人,简直是圣人了。但此时别无他法,只能委屈的点了点头。   “哦,这就对了。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韩旭放在柳青青高耸上的右手,还是忍不住的涅了涅,顿时引得她一阵抖动。遗憾的松开双手,向后退了半步。   失去依靠的柳青青身子一软,差点没站住。扭头看了看韩旭,眼泪竟然委屈得在眼里打起转来。   一见这情形,韩旭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求助的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裴大侠。却见这小子双手环抱胸前,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千万别哭出来。”韩旭心中一软,说道:“只要你别出声,我一定不难为你。”   柳青青依然眼泪汪汪的样子。   “这样吧,只要你告诉我些东西。过了今天,你让我干什么都行。”韩旭小声道。这小子又开始漫天承诺了。   “真的?”柳青青奇道。   “当然真的。我韩某人什么时候骗过人呢,我以如来佛祖的名义起誓。”韩旭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低头想了想,柳青青小声道:“我要你。”      第53章 混乱一夜,意外收获      “什么?你要我?”韩旭大惊,老脸一红,羞道:“这个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柳青青见韩旭那样子,顿时明白了过来,大窘道:“不是,奴家的意思是我要你。”   “这不还是你要我吗?”韩旭打趣道。   “哼,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赶紧问。”裴忠不奈道:“尉迟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到底怎样了?”   “对,你赶紧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韩旭不再开玩笑,催促道。   柳青青一时也没想好要韩旭干什么,所以才会断断续续讲不出来。此时见韩旭催促,不由说道:“奴家还没想好,反正你先答应奴家就行了,至于什么事,往后再说吧。”   “行。”韩旭不加思索,一口答应。这说完,才发现貌似这是自己第二次答应的条件了,之前瓦帮那次答应了赵芸一个条件,这里柳青青又一个。但柳青青这个以后做不做,完全是看心情了,反正是对着如来佛祖这个大老板发的誓言。   “那现在该我问你了。王大疤派人送来的地契放哪了?”   “嗯?什么地契?”柳青青疑惑道。   “哦,就是一个箱子,应该不是很大。”韩旭继续引导道。   柳青青摇了摇头,道:“奴家不清楚,晚宴后,我就一直在自己的小屋里。”   看着柳青青那茫然眼神,韩旭确定了她确实不知道,但若她不知道的话,岂不是白费了半天功夫。想了想,又道:“那你知不知道,刘老头呃,也就是你干爹刘思汉将珍贵的东西都放在哪里?”   “嗯?你们是来偷我干爹的东西的?”   柳青青终于明白了过来,皱了皱眉,低斥道。   “不是,不是。”韩旭赶紧摆摆手,笑道:“当然不是偷,是借,这读书人的事能说是偷吗?”   “你若是缺钱,奴家这还有点,可以给你。但干爹的东西,我不能告诉你们。”柳青青咬牙坚持道。   韩旭来回踱了几步,看样子这柳青青对刘思汉倒是挺坚持的,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换上一副凶狠的面孔,咬牙切齿的,威胁道:“若是你不说,我就将你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哼哼。”这会这小子是真的无节操了,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眼见韩大才子凶相毕露,柳青青顿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双手抱在前胸。但转而却咯咯笑道:“我不信,你不会的。”   “嗯?为什么?我不像坏人吗?”韩旭凶道。   柳青青摇了摇头,轻笑道:“不像。能写出“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人,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韩旭无语。   “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吧。为了那些地契,青帮已经和瓦帮大打出手了,几百个人的混战,今晚一过,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因此伤命。而且你应该知道刘思汉是干什么的吧?现在只有那些地契才能让青帮和瓦帮平息下来。不然死个百千个人是一定的。”   实在不行了,韩旭使出了绝招,三寸不烂之舌。堵一把柳青青还不太清楚青帮之事;堵一把,她的同情心;堵一把,这小妞是个无知少女,至少对青楼以外的事情是无知的。   还真别说,他堵对了。柳青青对于青帮之事,知道得并不是很多,刘思汉对这个干女儿没得说的,除了让她弹弹琴,唱唱歌以外,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没和她讲过。整日足不出户的她,对这世界认识并不深。   “那那些东西为什么要交给你呢?”柳青青想了想问道。   韩旭一听,有戏。于是,继续编道:“这事,本来应该是朝廷出面的。但朝廷太忙了,没空理会啊。于是,刘思汉和瓦帮的陈有德都找到了我们丐帮。你想啊,三个帮派之间,总有个要站出来调教的吧,那这事只能我们做了。”   没想到柳青青,摇了摇头,笑道:“你骗人。”   “嗯?”   “干爹和陈有德是不可能和解的。这事我知道。”   没办法了,裴忠直接走了上来,拔出剑架在柳青青的脖子上,对韩旭道:“我们自己去找。”   “那你抓着她干嘛?”韩旭奇怪道。   “废话,当然做人质。”说完,扯下身上一截衣服,塞到柳青青的嘴里。   韩旭嘴巴直抽,恶心之极。这裴大侠的衣服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了,不知道会不会把柳青青这小妞给熏晕过去。不得以,韩旭在前面带路,裴忠架着柳青青,出了房间,向前摸去。   三楼的房间是一个大通间,一间间都由竹帘相隔开,不用到走廊,依然可以往前寻找。这屋子倒是挺怪异,不知道这刘思汉是不是喜欢半夜偷偷摸摸到这干女儿的房间来,想到此,韩旭不由恶寒。   走过几个隔间,来到一处宽广的地方。这里到处红色,地毯,窗塌,书桌韩旭停下脚步,裴忠见状,将柳青青推给韩旭,自己开始摸索起来。他身手极其老练,看这样子,这小子没少干这种事。从床上,到床低;从书桌到书架;从柜子到角落;每一件物事,每一个角落都查探了个遍,甚至连地毯都翻了过来,最后却一无所获。   不甘心的裴忠一连翻了几遍,都是一样的结果。而韩旭倒也很是奇怪,能藏东西的地方似乎裴大侠都看过来,没有遗漏,不应该啊。   但察言观色,可是韩大爷的强项。手中抱着的柳青青,眼神好几次无意的看向书架那边。每当裴忠仔细的收寻书架的时候,柳青青似乎都身体僵硬,呼吸都屏住了。而当裴忠走后,又似乎松了口气。   于是,他旭拉着柳青青来到书架前面,仔细的摸着看着,当他的手触碰到书架上的一个花瓶的时候,顿时感到了柳青青的不对劲。书架就是书架,没事放个花瓶在上面干嘛。   韩旭嘿嘿一笑,提了提花瓶,却没提动,暗道,真是特么的机关都是傻逼做的,全都一个样。于是,开始转动花瓶,果然,只听,“咔咔咔”的声音,旁边的书架向一边移动开来,露出一个小房间。   裴忠见此,拿出打火石,点燃根小烛台,端着慢慢走了进去。韩旭自然是抱着面色僵硬的柳青青,跟了进去,刚走几步,他顿时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   密室不大,但里面却耀眼万分。   金光闪闪,银光亮亮。   到处都是金银珠宝,韩旭略一估计,怎么着也得有上万两的样子,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呐,不是那些一贯贯的铜钱,也许这就是青帮几十年收刮的全部财产了。   几个小箱子直接并排放在一个桌子上。裴忠拔出手中之剑,对着锁扣,直接砍了下去,火星四射,没几下,箱子全都被打开了。   韩旭上前掏出里面的纸张看过,没错,城东的地契全都放在一个盒子里,而另外的几个盒子装的却是城北的青帮地契,包括这所百花楼的地契。   “真是爽透了。”韩旭亲了亲手中的地契,又顺便在柳青青的嫩脸上亲了吧,兴奋道。   “呜呜呜。”柳青青扭动着身子,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可惜嘴巴被封,只能有哭无声。   将地契全部塞入怀中,可惜这里面的金银珠宝是拿不动了,不然以韩大爷的性格,入了宝山,岂能空手而回,雁过还要拔毛呢。   塞着塞着,韩旭突然停止了动作,拿到城东的地契还好说点,若是连城北的也拿了,那依刘思汉的性子,会不会狗急跳墙呢?这时候,似乎丐帮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而且城南现在的状况,并不明了。   “干,另做过不错过,管他娘的。”韩旭咬牙将所有地契一股脑的塞入怀中。   塞好地契,眼神无意间瞥到最后一个小箱子里,竟然放着一本破旧的书,难道是绝世武功,嘿嘿。整个暗室全部都是金银珠宝,而这个箱子里放的竟然是本书,似乎太奇怪了点。于是,韩旭也不客气,将那破旧的书取了出来,靠近裴忠蜡烛一看,大失所望。原本还以为是什么葵花宝典之类的骚包秘籍,却没想到是个族谱。   封面几个大字《刘氏族谱》,不用猜了,这应该是刘思远的东西了。怀揣着对人家祖宗十八代的好奇心,韩旭翻开了第一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大汉高祖刘邦。   “我勒了个去,这刘思远还真特么的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自己姓刘,难道就非得认个牛X的祖宗不成?”韩旭嘿嘿笑道。   接着往下翻,还有什么东汉显宗八子淮阳王刘昞之类,这里面十之**的历史人物,他听都没听过。于是,手中连翻,不耐烦的跳过中间,直接翻到最后几页,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傻了眼。      第54章 混乱一夜,瓦帮末日      城南得月楼,瓦帮的老巢。   数百人的厮杀,场面极其壮观。三方人马,个个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度,精英尽出,手持木棍,扁担,桌子,板凳齐上阵,能拿上手的全拿上了。地痞斗殴,打群架,讲究的就是个气势,不怕死的劲头。也正是,因为绝大部分的打手,并没有刀剑之类的利器,所以,更显得这群架热闹异常。   周围附近的平民百姓,吓得躲在各自的屋内,不敢出来,令他们奇怪的是,这热闹的场面竟然没有引来朝廷的军队,或者衙门捕快进行驱赶和抓捕。   刘思汉一身红衣劲装,双眼微眯,冷冷的打量着面前那数百人的厮杀。今晚的一切原本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和丐帮在百花楼的谈判之前,青帮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谈判不成,就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瓦帮。   当见到秦雨山几人的英姿,他已然将丐帮当成了自己今后的最大对手。谈判不成,更加坚定了他的内心想法,迅速的打击瓦帮,将其瓦解,占领城南。   而令他没想到是丐帮的反应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原本自己带来的三百多人,已经快要将瓦帮击垮,只剩下了这个得月楼了。再进一步,就可以抓住陈有德,彻底解决瓦帮这个十多年的老对手。但这个时候,秦雨山出现了。   秦雨山的出现,立即挽回了瓦帮的颓势。只剩下几十人的瓦帮,加上了丐帮三百多人。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青帮剩下的两百多人,都是混了好多年的老手,打起架来个个凶悍无比,配合默契。一时之间,双方竟然打了个平手。   虽然都是些木棍之类的武器,但这玩意也是伤人的,长时间的打下来,双方都倒下了一大片,躺地哀嚎着。   刘思汉对自己青帮手下那是相当的有信心,虽然双方的伤亡都不小,但依此情形下去,那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自己的青帮,看样子似乎今晚瓦帮一定完蛋,丐帮也会元气大伤。遥见对面的秦雨山负手而立,眉头紧皱;陈有德那胖胖的身子似乎浑身发抖,怒目圆瞪。刘思汉不由得嘴角上翘。   俗话说得好,不到最后,胜负还不一定呢。果然,没多久,刘思汉却见晚宴上的那两个夯货,尉迟雄,刘三又带着一百多个丐帮赶了过来。在双方都将筋疲力尽的时候,这新加入的一百多人,简直就是青帮的催命符。   “帮主,我们退吧,今晚无论如何,也是拿不下来了。”莫师爷在旁边小心的提醒道。   刘思汉很不死心,但他并不是个不知进退的莽夫,也明白此时已经事不可为,暗自叹了口气,正准备命令青帮撤退。却见尉迟雄带来的人并没有立即加入战斗,而是跑到秦雨山的身边,嘀咕了几句。   秦雨山原本已经松开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似乎在考虑什么。没多久,终于点了点头。   那一百多名丐帮弟子,在尉迟雄的带领下加入了战斗。但除了尉迟雄和刘三,其他的一百多人似乎只是去抢救受伤的丐帮弟兄似的,他们三三两两的接下青帮打手的攻击,掩护着之前受伤的之人,并未尽全力的回击对手。而青帮的那些打手,早已气喘吁吁,此时见丐帮新来的这批人,并没有对自己这边下死手,于是,一个个都放下了丐帮的对手,转而去对付那二十多个剩下的瓦帮之人。   “这是怎么回事?”莫师爷奇怪道。   刘思远点了点头,呵呵笑道:“看样子这丐帮也不是省油的灯,陈有德这回可能是驱虎吞狼,但结果也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好。丐帮这是想借此机会,让青帮和瓦帮力拼到底,最好是瓦帮被我们打残,他们坐收渔人之利。”   “哟真没看出来啊,秦雨山这人正正经经的,竟然会出这样的主意。”莫师爷担心道。   “这当然不是秦雨山的想法,秦雨山是个讲道义的人。刚才你没看见尉迟雄在他的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吗?依我看,这主意应该是丐帮的其他人出的。”刘思远说道。说完,他皱起了眉头,脑中竟然浮现出韩旭那张笑嘻嘻的脸孔,而这里打了半天,却并没有出现韩旭的身影。心里不由一紧,莫名的担心起来。   刘思远能看出来的东西,老狐狸陈有德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原本见丐帮来相救,心里很是感动,虽然加入了秦雨山带了的三百多人,只是和青帮打了场消耗战,但即使输了,他依然满意无比。当尉迟雄再次带领着一百多人的加入,他更是欣喜万分。然后,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后来的一百多人,并没有完全加入战斗,似乎只是在敷衍。脑子一转,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于是,陈有德跑到秦雨山面前,指着场中三三两两的丐帮弟兄,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平静道:“秦大帮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雨山依然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陈帮主,是这样的。反正场面已经控制住了,先救人要紧,丐帮的弟子,人命关天呐。”吴师道嘿嘿笑道。   “你们丐帮的弟子性命是命,难道我们瓦帮的人就不是人命吗?”陈有德再也压制不住了,肥肥的大脸肉都挤到了一起,怒气冲冲的吼道:“别忘了,我们还是盟友。”   “这个其实”吴师道还待解释几句。   秦雨山打断了吴师道的话,淡淡道:“师道,你去和尉迟说,尽快解决青帮。”   “帮主!”   “不必多说,按我说的去做。”秦雨山对着陈有德抱拳道:“陈帮主,这事是丐帮做得不厚道,秦某在此向你陪罪。你放心,丐帮必定全力以赴。”说罢,带头冲了出去,加入了战圈。   随着秦雨山,尉迟雄带头发力,丐帮那一百多名生力军,顿时如猛虎下山,打的青帮抱头乱窜。   “好,这才是响当当的汉子。”陈有德大笑道:“文彦,跟为父上,抓住刘思汉,为瓦帮的兄弟报仇。”   陈文彦一马当先,抽出一把钢刀,直冲向远处的刘思汉,大喝道:“刘思汉,拿命来。”   秦雨山一见这陈家父子几人冲向刘思汉,暗道一声不好。从晚宴上刘思汉的经历来看,这家伙绝对是个高手,于是,放下对手,赶了过去。   果不其然,陈文彦冲到刘思汉的面前,一刀劈了下去,而刘思汉冷笑一声,侧身避过,右手飞快伸出,捏住陈文彦的脖子。   “住手。”陈有德大骇。   “咔嚓。”   刘思汉右手一紧,直接拧断了陈文彦的脖子,随手一甩,像甩垃圾一样将陈文彦的尸体甩了出去。   “啊!”   短短几吸之间,独子丧命,陈有德发了疯一样的冲向刘思汉,完全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意气风发,身手灵敏的年轻人,而是一个身材肥胖,年过半百的老头了。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仅仅一个回合,刘思汉就擒住了陈有德。身边的两个青帮打手,拿出绳子直接将陈有德绑了起来,而身体被绑的陈有德顿时软了下来,两眼死死的盯着旁边独子的尸体,老泪纵横。   秦雨山赶了过来,一拳直接击向刘思汉。刘思汉面色凝重,同样的一拳挥了出去。   “嘭!”   双拳相接,两人各自后退三步。一招而过,棋逢对手。   “秦帮主,好身手。”刘思汉惊讶万分。从小到大,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随后的帮派争夺中,他从来没遇到过真正让自己满意的对手。   “彼此,彼此,刘帮主果然身手不凡。”秦雨山淡淡道。   此时,双方的群架也已结束,丐帮在尉迟雄的带领下,没几下就解决了战斗,青帮剩下的几十人全都被困了起来。而尉迟雄也带着丐帮弟子赶了过来。   于此同时青帮只剩下刘思汉等寥寥数人与丐帮形成对峙。   “别再过来,否则我们就杀了陈有德。”莫师爷将刀架在一脸死灰的陈有德脖子上,大声吼道。   “你杀啊,有种你就杀,杀了你们青帮一个也跑不了。”吴师道这老小子立刻回道,目前的情况对丐帮来说,陈有德死不死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今晚这一战,丐帮大获得全胜,若是再把青帮的刘思汉给拿下,那整个汴梁就成了丐帮的天下了。而陈有德是丐帮的盟友,借青帮的手除去,却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事实上,莫师爷心里也清楚这点,但现实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陈有德现在是他们手上唯一的,但却不算绝对的人质。关键时刻,他那狗头军师的本质,灵机一动。   “哼。”   莫师爷冷哼一声,道:“就算这样,你们丐帮却见死不救,陈有德即使死在我们手上,那也是被你们给逼死的。”瞬间他将责任推到了丐帮的身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吴师道才不管这么多,过了今晚,陈有德怎么死的,只有在场的丐帮知道,至于青帮和瓦帮其他人,自然有让他们闭口的方式。   于是,吴师道完全不理会莫师爷的逼迫,一挥手,示意丐帮压上。   “别过来,再过来,我真动手了。”莫师爷急道。说完,为了显示他不是在说笑,手中的刀轻轻一抖,顿时陈有德的脖子上显出一道血痕。   “住手。”秦雨山喝道。眼神紧盯着刘思汉,正色道:“刘兄,这就是你们青帮的处事方式?”   刘思汉面色平静,不置可否。对于莫师爷的行为,他完全不认为这是个错误,甚至还很是赞赏。毕竟这是目前情况下,对他们最有利的逃离方式。而且他坚信,秦雨山一定会为了陈有德,而放他们一条生路。   秦雨山拦住心急如焚的吴师道,理智上丐帮应该直接抓住刘思汉,不论陈有德的生死。而他内心却不然他怎么做,于是开口道:“放了陈帮主,我放你们走。”   “帮主,不能啊。”吴师道急切道。   “哈哈哈。”莫师爷放声大笑,自己押对了赌注,赌的就是秦雨山的为人,他太看重义气了。于是继续道:“将瓦帮的所有城南地契交出来,来换陈有德的一条命。”   “不可能,你这是得寸进尺。”吴师道立刻否决。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秦帮主你好好考虑下。”莫师爷果然不亏为青帮的首席智囊,短短时间内,立刻扭转了局势。   刘思汉笑咪咪的看着秦雨山,他心里不得不为莫师爷大声叫好。   秦雨山心中一紧,刚从尉迟雄那里已经得知,丐帮在城东已经一无所获,若是再将城南的地契交给刘思汉,那么今日对丐帮来说,就是最失败的结果。到时候,青帮一举占领汴梁三大块富甲之地,而丐帮就只剩下城西这唯一的一块贫瘠之所。然而丐帮以义气为立帮之本,这也是自己做人的原则。若是不保住陈有德,那自己就再也没脸在江湖中混了。   想到此,他转头对吴师道说道:“找瓦帮的人,将地契拿过来,换回陈有德。”   “帮主!”吴师道大吼道。   “去吧。”秦雨山坚持道,既然要救陈有德,不如干脆一做到底,以后事再想其他办法。   “唉。”吴师道在秦家大院这么多年,自然明白秦雨山的为人,此时见已无可挽回,只能转身去找瓦帮的人,拿地契去了。   “秦帮主果然够义气,刘某是自愧不如啊。”刘思汉轻笑道:“今日之后,我青帮愿于丐帮共享汴梁。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哈哈哈。”   没一会,吴师道拿着一叠地契来到秦雨山面前。   “拿过去吧。”秦雨山依然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吴师道摸了手中的地契,将它交给青帮,实在是心有不甘,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但秦雨山的命令又不得不遵从,于是只能拿着地契向莫师爷走去。   “等等。”   突地,远远的一声大喊,传了过来。   若是平时听到这个声音,吴师道自然是满肚子火气。而此时听来,却无比动听。他立刻拿着手中的地契退了回去,兴奋的眼神盯着声音来源的那黑暗之处。      第55章 混乱一夜,最终交易      两道身影并排着,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左边一人脸色苍白,毫无表情,双手抱剑于胸前,一派高手风范。右边一人,笑嘻嘻的表情,眼珠子直打转,走一步似乎都抖三抖,一幅欠扁的样子。   来人正是韩旭和死人脸裴忠。   “旭哥儿,你可来了,贫道已经顶不住啦。”吴师道一把拉过韩旭,急忙道。   韩旭鄙视了眼吴师道,朝着秦雨山抱了抱拳,小声道:“秦大哥,这里交给我来吧。”   秦雨山微笑着点了点头,韩旭虽然有点乱七八糟,东拉西扯的不着边际,但似乎只要他在场,不经意间总能化解掉那些看似复杂的东西。   韩旭一转身,甩了甩头,故作潇洒道:“那个,刘大帮主,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小的向您老请安了。”说罢,遥遥对着刘思汉抱拳一礼。   自打见到韩旭过来,刘思汉的心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按理来说,自己今晚的安排本来是天衣无缝的,但之前丐帮精英全都出现在了城南,却又打乱了他的布属。此时,他表面上依然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道:“韩小哥,似乎来得很巧呢。”   “韩旭,你别废话,交出瓦帮地契,不然老夫一刀杀了陈有德。”莫师爷叫道。   “别啊,莫师爷,你小心您老的手,千万别发抖,不然就不仅仅是瓦帮地契的问题了,还有青帮的地契喽。”韩旭得意洋洋道。   刘思汉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   “哈哈哈,就凭你们两个人也想拿到青帮的地契?别做梦了,你诓谁呢。”莫师爷大笑道:“老实说,城东王大疤他们本来就是我们的弃子,而百花楼的安全万无一失,那里有我们青帮的一百多高手护卫。若不是为了百花楼的安全,你以为就凭你们瓦帮和丐帮的人手,能在城南打败我们?笑话。”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老子就是虎口拔牙,胯下拔毛了,怎么样?”韩旭从怀里取出一叠地契,一个个的说道:“百花楼的地契,青帮赌场的地契,青帮码头仓库的地契真不少呢,想不到你们青帮还挺富裕的。”   每读一张,丐帮众人均大声叫好,其中叫得最欢的自然是吴老道了。而秦雨山则是满脸的笑意浓浓。   至于青帮这边。   莫师爷见韩旭一张张的读,脸色越来越黑,丐帮不仅拿到了城东的地契,就连城北青帮老窝的地契都拿了过去。   刘思汉的心思转动,百花楼防卫深严,韩旭两人强杀进去是不可能的。而地契的放置场所是自己的密室,知道这密室的就只有自己,莫师爷和柳青青。难道有人出卖了青帮?   莫师爷和自己一直在一起,那唯一有可能出卖自己的就只有柳青青了,但想到此,他又摇了摇头,柳青青的性子他非常清楚,那是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那韩旭他们又是怎么发现那个密室的呢?里面那最至关重要的东西,他是否又拿走了呢?   “帮主,这时候有没有陈有德都无关紧要了,反正我们一举拿下了青帮和瓦帮。”吴师道小声道。   “吴老道,你想得太简单了。”韩旭低声戏谑道:“再强大的江湖帮派,在朝廷面前都是跳梁小丑。我们丐帮绝对不能做出头鸟,一统汴梁,很爽,也很幼稚。若是,到时候,汴梁城真的只有我们丐帮一个帮派,你觉得朝廷会对我们怎么样?”   吴师道大惊,但依然弱弱的说道:“这个旭哥儿你是不是想多了?”   “你以为青帮这么多年都灭不了瓦帮是为什么?他们根本就是不想做那出头鸟。”韩旭苦笑道:“好了,我来和刘思汉做笔交易。”   说完,韩旭上前两步,大声道:“刘帮主,在下也不多说了,城北青帮的地契我们交给你,换回陈有德的一条命。”   莫师爷和刘思汉对视一眼,转而笑道:“韩旭,想不到我们青帮竟然看走了眼,算你狠。但是,你的建议我们不接受。拿城北和城东的地契来交换陈有德。”   “这不可能。”吴师道大叫道。   “不行,也得行,别忘了城东和城北本来就是我们青帮的地盘。”莫师爷轻蔑道。   韩旭嘿嘿一笑,道:“莫师爷,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事,没得谈。大不了,鱼死网破。”莫师爷狠声道。而他心里却没底,万一这丐帮真的是不计后果,倒是候,青帮这几人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   “刘帮主,其实呢。我手里除了这些地契以外,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哦,说说看。”刘思汉心中一紧,看样子韩旭还是发现了那个自己的东西。   “一本破书,也可以说是个族谱。”韩旭小声说道。他一直留意着刘思汉的眼神,当说道族谱的时候,尽管刘思汉依然努力的保持镇定,但那眼中的一丝慌乱仍然没有逃过韩旭的眼神。这更加确定了韩旭心中的想法。   “城北地契换陈有德的姓名,顺带那本破书,就当在下的一点点小意思。”韩旭自信道。   莫师爷和其他人全都一头雾水,但他依然能感觉到刘思汉似乎动了心思。   “成交。”刘思汉果断的下了定论:“莫师爷,放人。”   “呃帮主,这个城东的地契。”莫师爷疑惑道。   “放人。”刘思汉坚定道。   莫师爷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钢刀,道:“将东西送过来,我们再放人。”   “荒唐,你爱放不放,要东西的话,你先放人。”吴师道骂道。他心里实在不爽,但韩旭说的很有道理,今日并不是干掉青帮的时候,至少在丐帮没有足够的强大前,这些事还是不能做的。有时候明知是放虎归山,那也不得不去放。   “一手交钱才一手交货,你们先将地契拿过来。”莫师爷坚持道。   生意都谈妥了,却在双方的坚持下,完成不了最后的交易。说实话,此时双方似乎都不太相信对方。   “刘帮主,丐帮今日仁至义尽,青帮总要有点表示吧。”秦雨山开口了。   “呵呵。”   刘思汉笑道:“好说,秦帮主的为人,刘某当然信得过莫师爷,放人。”   莫师爷推了推陈有德,却发现他脸如死灰,动都不动,不得以,只能自己后退开来。而没了依靠的陈有德,瞬间跌坐了下去。   瓦帮的几个弟子跑了过去,将陈有德抬了回来。   韩旭将地契和族谱交给莫师爷,笑道:“今日之事,韩某多有得罪了。刘帮主多多担待,在下在这里给诸位陪个不是。另外这里瓦帮和丐帮的死伤帮众,由于丐帮穷困潦倒,就请青帮发点善心吧,也算替青帮积点阴德,给个三五千贯吧。”   见韩旭占了便宜还卖乖,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三千贯,莫师爷气得发抖,立刻骂道:“韩旭,你别欺人太甚,这事,没得商量,你休想。”   此时吴师道立刻跳了出来,笑道:“莫师爷,这事你们青帮还真得做,这里青帮的死伤帮众,我们丐帮先替你们照顾着,什么时候拿钱来,什么时候还人。你们若是拖着不给也行,那些受伤的,我们是不会给他们医治的,轻伤变重伤,重伤的去见阎王喽。”   韩旭对于刘思汉密室里的那些金子银子,不能拿走,一直耿耿于怀。此时见战事一定,怎么着也得让他们破费点。于是,安慰道:“刘帮主,青帮的实力在下可是清楚得很呢,这些钱财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就牛之一毛。您应该明白在下的意思吧。”   刘思汉此时恢复了淡定,面带笑意的看着韩旭,点了点头,说道:“此事,青帮自当出力。我们青帮人的性命我刘思汉自当解救,放心,不用明日天亮,这钱我自会送到。”   “还是刘帮主有魄力,果然爽快,不像某些人自已为事,连自己的弟兄性命都不管。”韩旭笑道,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莫师爷。   眼见被绑的那些青帮受伤弟子,一个个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莫师爷明白又上了韩旭这小子挑拨离间的当。再多说几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于是,赶紧和刘思汉说了几句,两人对这丐帮众人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哦,对了。在下刚才在百花楼下手重了点,刘帮主回去后,尽快去看看柳姑娘。”韩旭朝着离去的刘思汉叫道。   一想起离开百花楼之时,自己学着某种捆绑方式,猥琐的将柳青青绑成了那样,凹凸有致的,并且塞住小嘴巴,心里就不由一阵得意。不知道她干爹,刘思汉看到,会是个什么表情。嘿嘿,想想都带劲。   秦雨山指挥着丐帮弟子安排受伤人员的医治,并将人青帮的人员安排妥当,清洗城南街道的血迹,当一切忙完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一直抱着独子尸体的陈有德终于恢复了过来,带着剩下的瓦帮弟子来到秦雨山面前,直接跪下道:“秦帮主义薄云天,救瓦帮和老夫一命,在下感激不尽。但如今独子已逝,老夫心如止水。今日之后,再无瓦帮,这些兄弟跟随在下多年,还请秦帮主多多照顾。”      第56章 霸气侧漏四分之三      “陈帮主使不得。”秦雨山赶紧去扶陈有德。   陈有德哭求道:“若是秦帮主不答应,老夫就长跪不起。”   “帮主!”瓦帮剩下的人全都个个带伤,但此时已然也跟着陈有德跪了下来。这些人看样子都跟着陈有德很长时间了,似乎都忠心耿耿的。   秦雨山此时也颇为为难,以他的为人绝对不屑于去做落井下石之事,并且此时还是陈有德丧子之时。于是,他抬头向韩旭和吴师道望去。   韩旭将头扭到一边,并不说话。他知道这时候,吴老道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这坏人还是有吴老道去做吧。   果然,吴老道一见韩旭如此,心里顿时不爽,暗道这小子还真是个混蛋。但即使再不爽,他也得赞同的向秦雨山点了点头,毕竟他可没韩旭那么嚣张,想干嘛就干嘛的。   秦雨山其实心里也没白,瓦帮投靠丐帮,这是今晚最好的结局。只是,心里一直过不了那道坎罢了。此时,有了吴师道的点头,那也就不在推迟,诚心道:“既然陈帮主不嫌弃我丐帮庙小,那雨山也就不再推脱了。”   “多谢帮主”在陈有德的带领下,瓦帮众人一起拜服。   陈有德在秦雨山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平时几乎被胖胖的脸颊挡住的小眼睛,此时却张得老大,正色道:“帮主,属下别无他愿,只求帮主能为属下的独子报仇雪恨,从今往后,属下就是丐帮的马前卒,决不退缩。”   吴师道一听这话,赶紧上前道:“陈帮主。哦不,陈兄弟,这事来日方长,一时半会急不得。”   陈有德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太冒失了,不由叹口气,点了点头。   “帮主,外面来了一帮青帮的人,抬着箱子过来的。”一名丐帮弟子赶了进来,禀告道。   众人来到门口。   看着箱子里一贯贯的铜钱,韩旭暗道,刘思汉果然够气魄,原本对他赔偿银子事,自己也只是说说罢了,只是想恶心下莫师爷,但却没想到刘思汉还真的就做了,而且言而有信的是在天亮前。   “谁是韩旭,钱财我们已经送到?”   带头的青帮弟子语气极为不善,他们都是憋着一肚子火气来送银子的。之前百多人被安排在百花楼防范,却没想到仍然被那姓韩的丐帮小人给摸了进去,并且偷了青帮的地契。   原本以为天一亮,青帮将会再创辉煌,一个个的已经在百花楼喝酒庆祝了。最后等到的不是丐帮的砸场子,也不是青帮胜利的消息,而是刘思汉带着几人神情落寞的回到了百花楼。   刘思汉一言未发,直上三楼。而莫师爷对着他们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甚至拿鞭子直接抽了几个喝醉酒的青帮弟子。   当他们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只听到刘思汉在三楼哈哈大笑,不过那笑声在他们听来极其的刺耳。随后接到送钱的任务,这些青帮弟子一个个都站了出来,因为他们实在想见识见识这名叫韩旭的小子。   “我就是韩旭。”韩旭老神在在的走上前几步,得意道。   “今日之仇,来日必报。”带头的青帮弟子怒气冲冲的说道:“抬上人,我们走。”   对于青帮的威胁,韩旭满不在乎,打了人家一巴掌,难道还不能让人家说两句狠话?马后炮而已。   但秦雨山听了此话,却很不放心,吩咐刘三和裴忠今日之后寸步不离韩旭。   对于刘三还好,而裴忠,韩旭就郁闷了,推脱了几次,秦雨山都不放弃,依然坚持要裴忠跟着他。没办法,最后少去看裴忠的那副死人脸得了。   拿到钱财,安置妥当,丐帮留下一部分人在城南地盘,其他人立刻忙着回秦家大院处理城东之事,那些抓来的掌柜们,在吴老道的威胁下,要么低价卖了地契,要么老老实实的归顺。   一夜之间,汴梁四分,丐帮独占其三。   翌日。   早起的城南百姓,心惊胆战的打开自家的房屋大门,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似乎昨晚发生的一切彷佛就像做了场噩梦。一切和往常无异,唯一不同的是,街道上的要饭的,似乎更多了些。   赵芸懒洋洋的躲在自己的小屋内,手上捧着本三国,屋子里烧着火盆,哄得整个屋子暖洋洋的。原本一早想继续出去晃荡晃荡,找韩旭斗斗嘴。却在起身的时候,下腹一阵疼痛,这才明白亲戚朋友来找自己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嘛。不得已,吩咐着小丫鬟绿儿,准备些热水,安安静静的躲在屋子里看起了书。   “吱嘎……”   房间的门被推了开来,一股寒气袭来,赵芸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起身轻笑道:“爹爹,赵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红脸大汉身着紫色朝服,佩金鱼袋,一进门就关切道:“早上听说你身体不适,爹爹下了朝就赶过来了,当下如何?有没有找大夫来看看?”   一听此话,赵芸羞红了脸,小声道:“女儿没事,只是身体略微不适。”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很是感动,爹爹日理万机,下了朝就赶过来,可见他对自己的疼爱。   “不适就该看大夫,不应讳疾忌医啊。”红脸大汉正色道。   后面的中年文士见赵芸扭捏的样子,顿时猜到了几分,扯了扯红脸大汉的衣袖,笑道:“没事就好。”说完,对着红脸大汉连使颜色。   红脸大汉疑惑的看了看中年文士,转头见女儿红着脸,这才明白过来,呵呵一笑,掩饰了过去。端起茶杯喝了口,岔开话题道:“你那帮狐朋狗友真会惹事,今日早朝检校太尉韩通韩大人弹劾开封知府昝居润尸位素餐,汴梁城的乞丐成群结队,聚众为患,衙门捕快眼不见为净。”   “这哪能怪他们啊,乞丐多不多又不是丐帮能决定的。”赵芸一听,立刻气道:“皇帝英明决断,官员为国为民,天下太平,鬼才愿意做乞丐呢。”   “嗯?这话很有道理呢,芸儿的想法不简单。”中年文士略一思索,深深的点了点头。   “就她能说出这话,我才不信。”红脸大汉笑道。   赵芸嘟着小嘴,撒娇道:“我也没说是我说的呀,这是韩旭说的。”   又是韩旭?红脸大汉惊奇的看了看中年文士,皱眉道:“昨晚,听彦升说,青帮败在了他们丐帮手上,而瓦帮也被打残了。一夜之间,汴梁成了他们丐帮的天下了。”   “真的?”赵芸急切问道,另她想不到的是,昨晚回来之后,青帮还对丐帮动手了?自己竟然错过了一场好戏。   中年文士摸了着下巴,这个丐帮还真是不简单,之前只知道汴梁城的乞丐是有团头的,当然几乎每个城镇都有这样的团头。但没想到的是,韩旭那一帮人竟然将乞丐这个组织搞成了帮会形势,更加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还打垮了盘踞汴梁城的各大小帮派。江湖事江湖了,可是真的那么轻松吗?至少在汴梁这个大周的都城,江湖帮派多多少少都会和朝廷扯上点关系。而韩通就是利用青帮来监控着汴梁城的一举一动,为皇帝小儿出谋划策。   “怪不得,一向袒护江湖帮派的韩通竟然会当朝弹劾开封知府昝居润。”   红脸汉子点点头,笑道:“没错,在这件事上我们和昝居润是站在一起的,所以我当然会反对。早朝上当面争执起来,闹得乌烟瘴气的。”   “如果是这样,那范质和王溥定然是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中年文士猜测道。   “没错,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红脸汉子叹了口气,又道:“不过这韩旭和丐帮还真是会惹事呢,不过依我看他们倒是些人才,希望能为我所用才行。”若是有了丐帮这个目前汴梁城的地头蛇,那对于自己的大事,一定是个助力。   “芸儿,你对丐帮应该比较熟悉,你来说说他们到底怎么样?”中年文士正色道。   赵芸看了看父亲,不是很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他们开口问了,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就认识几个,韩旭就是一无赖,色胚。”   “等等,说实际的。”赵芸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红脸汉子打断了,这韩旭他也见过,和赵芸说的完全不一样。   赵芸红了红脸,老实道:“韩旭其实人比较鬼计多端。另外还有个吴老道,也是个心眼极多的人,和韩旭一样色胚,无赖。”说到吴师道,她还是忍不住的小声骂道。   “还有呢?”中年文士问道,看样子这两人是丐帮的智囊人物了。   “刘三和尉迟雄两人大大咧咧的,很直爽,讲义气,按刘三的身手,在禁军里面做个校尉搓搓有余。至于尉迟大哥,我看可能做个将军都不为过。”赵芸继续道:“至于秦大哥,也就是秦雨山,现在是丐帮的帮主。人很好,讲义气,儒雅,风度翩翩。”   “你这讲的是我吧?”中年文士打趣道。   “赵叔,你想多啦。你和他不能比,秦大哥的武功比我还高,依我看整个禁军里面就没人是他的对手。”赵芸鄙视道。   “嘶如此厉害?”红脸大汉皱眉道。   赵芸坚定的点了点头:“不过,依我看,还是旭哥儿厉害,秦大哥他们很多事都是旭哥儿和吴老道出的注意。”   红脸大汉和中年文士对视一眼,两人均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震惊的神情,这丐帮有谋士,有武将,还有一个元帅级的人物,不简单。   想到此,红脸大汉淡淡道:“芸儿,找个时间请那韩旭过来,就说我请他赴宴。”      第57章 我爹爹要见你      秦雨山现在帮着整合瓦帮和城东的青帮势力,所有的人都调动了起来,当然韩旭除外,这小子不仅没干事,而且想尽办法让秦雨山免了陈家茶馆的保护费,甚至连秦雨山的入股钱都不还了,全都变成了自己的份子,入了口袋。   对于韩旭的无耻行为,秦雨山也只是一笑了之。没办法,人家韩旭可是相当于将整个城东送给了自己呢。   江湖上的事,对平民百姓来说,影响并不大。至少在这大周的都城汴梁是这样的。对于那些码头,赌场,青楼,酒肆的掌柜来说,交的月利钱少了很多,甚至生意不佳的时候,都会自动延后,或者直接免掉。   丐帮的名声是彻底的打响了。而那些城北的生意人,竟然有人偷偷的卖掉了铺子,跑到丐帮的城东,或者城南来做生意。惹得刘思汉不得不降低他们的月利钱,青帮的收入在失去了城东后,更是一减再减。人为什么会讨厌霉运呢?因为这东西从来不是来了就走的,而是接二连三,连绵不断,此时的刘思汉对此是深有感触。   韩旭接连几日,天天带着两个跟班刘三和裴忠两点一线,往来于秦家大院和陈家茶馆,说说书,和陈小娘打情骂俏一番,日子过得是悠悠哉哉。三国已经被朱夫子说完了,汴梁城的书商们是天天蹲在陈家茶馆的门口,就等着这一天,朱夫子整理了韩旭的手稿,再加上自己的抄录部分,整合了三国下卷,卖给了书商,利润五五分成。韩旭又赚了个盆体满钵。   一口气,写完《西游记》,韩旭将这扔给了朱夫子去讲,自己就等着数银子了。   当第一场冬雪落下的时候,整个汴梁城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直没脚踝。丐帮的弟子们,终于第一次在大雪中没有死去一人,没有冻伤一人。不仅如此,棉衣,食物,住处,一样不缺,这在往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一大早,韩旭坐在后院,苦练起大柔术,自打见识了死人脸裴忠那西门吹雪似的一剑,他又对这剑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剑法够潇洒,够酷,可不是秦雨山那螃蟹似的锏法。于是,他厚着脸皮让裴忠教自己,而裴忠却只淡淡的说了句,什么时候练成了大柔术,什么时候教他。   大雪过后,是个晴天,坐在积雪中的韩旭,一吞一吐的呼吸之间,缓慢而悠长。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天空似乎变得格外的清晰。而最令他奇怪的事,今日练习的时候,他没有放屁,一个都没有。   座下的雪,以自己为中心,化了一大片,但衣服和裤子依然干干的。他站了起来,打了一遍赵芸所教的少林长拳。拳出如风,大开大合之下,一气呵成。   “爽啊。”   韩旭放声大叫,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小三,给我出来。”   叫声没有引来刘三,却引来了裴忠和秦雨山。估计刘三和尉迟雄还在床上呼哈呢。   “怎么了,旭哥儿?”秦雨山开口问道。   “秦大哥,我不放屁了。”韩旭兴奋道。   不放屁?啥意思?秦雨山转头一想,这才明白韩旭说的是大柔术的事情。呵呵一笑,认真打量起韩旭来,这才发现他似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眼神更加的灵动。   “喂,裴大哥,来我们切磋切磋。”韩旭抖了抖胳膊,挑战道。   裴忠面不改色,鼻孔出气,冷哼道:“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切磋的。”   我靠,装B,韩旭暗骂一声。   “我来吧。”秦雨山背负双手走了过去,笑道:“我还是用一只手,站着不动。”   韩旭嘿嘿一笑,也不废话,直接攻了过去,施展的自然是他目前唯一会的拳法……少林长拳。   秦雨山从容自若,右手将韩旭攻来的拳头,一一挡了回去。但此时,已经发觉,韩旭的拳法和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至少在力量方面,每一次的格挡,自己无论手掌还是手臂,均传来了他那比上次强得多的力量。   因为秦雨山只是防守,韩旭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少林长拳只攻不守,更加的犀利,而且是越打越快。   盏茶时间,秦雨山由最初的面带微笑,淡定自然的表情,变的认真了起来,眉头也已皱起。韩旭的拳法,越来越快,有的时候完全不按套路出招,在完全想不到角度和方位,竟然会奔出来个拳头,仿佛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出拳。   他明白韩旭这是融合了大柔术的柔身效果,使得少林长拳威力倍增,彷佛眼前,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拳影。   一旁观战的裴忠脸露不可思议之色,暗自疑惑大柔术竟然有此功效。自己也练习过大柔术上篇吐纳之法,至于下篇的柔体之术,其实也练习了,可是并不成功,或者说完全没有必要。对于他说来,出剑讲究的是一击必杀,无需那些虚幻的东西,而且快,准,狠的剑法,才是自己追求的目标,过分的讲究姿势,角度,反而不利于自己剑法的发挥。   秦雨山终于动用了一直负在自己身后的第二只手,他已经输了。但此时这些都已无关紧要,他想看看韩旭的身手到底到了何等程度。   韩旭嘴角含笑,逼出了秦雨山的第二只手,心中更加的兴奋,今日感觉无论怎么打,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呼吸暗吐,两手同时出招,而当秦雨山挡住的时候,自己的右脚也已踢了出去。   秦雨山同时抬起了右脚,两脚相对,韩旭脚底受力连退五步。大柔术本来就是秦雨山的家传武学,他自己也练过,在同样的条件下,刚学了几个月的韩旭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唉,还是不行呢。”韩旭摇头苦笑。   “行了,是我输了。你现在的身手,应该可以跟刘三较量一番了。”   “真的?”韩旭兴奋道。   秦雨山微笑着点了点头。   “旭哥儿,人呢?”赵芸一路小跑来到秦家大院。见到秦雨山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至于裴忠,赵芸当然不熟悉,两人只是互相点了点头。   一身白衣的赵芸,在这个冰雪覆盖的天气里,显得更加的帅气洒脱,笑起来露出的牙齿似乎比雪更白。   韩旭又失神了,直到赵芸的小手在他的面前晃了又晃,这才伸出手一把打开,佯怒道:“你这几天又跑哪去了?大雪天的,老子还以为你被冻死了呢?”   “瞎说什么呢,我这不好好的嘛!只不过,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而已,所以就没出来。”赵芸笑道。   “身体不舒服?大姨妈来了?难道你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韩旭笑咪咪的说道。   “你个死色胚。”赵芸抬起一脚就像韩旭踢去。   韩旭笑嘻嘻的闪了过去。   “哟几日不见,功夫见长啊。”说罢,赵芸又追了上去。两人围着后院一个追,一个躲,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韩旭被打的份。   秦雨山微笑着摇了摇头,对裴忠道:“走吧,去前面看看尉迟和刘三去。”   “这,那赵芸似乎”裴忠疑惑道。   “呵呵,这事,也许就韩旭这小子不清楚,真是当局者迷。不过,有时糊涂也不见得是见坏事。”秦雨山笑道。   闹了好一阵子的两人,在老刘头端来茶水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赵芸喝了口茶,说道:“我爹爹要见你。”   “噗!”      第58章 老子赵匡胤      “啥?你爹要见我?”韩旭大讶,摇摇头又道:“不去。”   “你不去?”赵芸见韩旭坚定的样子,疑惑道:“难道你害怕?”   “哈哈哈。”韩旭仰天大笑,道:“我怕?我怕什么?又不是要杀头,抄家,我怕个屁啊。你也不必激将,去就去。”事实上,刚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去赵芸府上,似乎就能见到他那小妹子了。想想大相国寺内外的两次偶遇,韩旭心里一阵荡漾,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见韩旭那猥琐的表情,赵芸一头雾水,这爹爹仅仅请他过府一叙而已,他的表现似乎忒恶心了点。   “那个,你妹子在家的吧?”韩旭搓了搓手,嘿嘿笑着,问道。   这话一出口,赵芸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脸色顿时红了起来。韩旭这话,在赵芸听来,心里确是颇为欣喜。但即使如此,她嘴上却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我爹要见你,又不是我妹子要见你。”   韩旭洒然,道:“这不一样嘛,见一个是见,见两个也是见,顺便而已。”拉了拉赵芸的手臂,将脸靠了过去,小声道:“说实话,你那妹子长得和你真像,那真是一个俊呐,看得俺这小心肝是扑通扑通的直跳,那身材,那样貌。不过……”   当着赵芸的面说她,她顿时娇羞无比,脸红到了脖子,见韩旭停了下来,羞道:“不过什么?”   韩旭嘿嘿傻笑道:“不过,那个胸前似乎小了点。”说着,他还拿两个手在赵芸的面前比划比划。   “啪。”   赵芸一巴掌直接拍在了韩旭的后脑勺上,给他来了个小鸡啄米,怒气冲冲道:“你个死色胚,满脑子脏东西。你以为人人都是陈小娘啊,长那么大,也不嫌累。”   韩旭揉了揉脑袋,满脸的委屈,暗道,说说而已,又不是说你,那么夸张干嘛。说到陈小娘,他顿时吞了吞口水,难道是从小吃馒头吃多了,胸前才能长那么大吗?   和秦雨山交代了几句,韩旭就跟着赵芸出了秦家大院,而秦雨山还是不放心,让裴忠和刘三跟了过去。   除了裴忠,一路上三人伴随着脚下“咔哧,咔哧”的踩雪声,有说有笑的向城北行去。   将韩旭送到,裴忠和刘三算是完成了任务,两人自是返回。   望着朱红大门,韩旭突然生出一种彷佛来过此地的感觉。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不是之前自己抢那个小孩糖人儿的地方吗?不远处的巷子里,自己还被狗追过。不同的是,大门上多了个牌匾,上书“赵府”两个金色大字,门口站了两位看门的青衣家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那小子被抢的事。想到此,他不由摇头莞尔。   两位家奴正要上前问安,赵芸急忙摆了摆手,领先一步走了进去。   进入府邸,韩旭这才发现和外面看到的完全是两样,大门口的门面看上去也就是一般的大户人家样子。而里面却是宽大异常,至少比秦家大院大多了。虽然没到奢侈的地步,但亭台楼宇,流水假山一个不少,也算是豪门大户了。   赵芸将韩旭领到自己的小院,鬼鬼祟祟的在小丫鬟绿儿耳边交代了几句,转身向爹爹复命去了。留下一脸呆滞状的绿儿和大大咧咧坐在小院石桌前的韩旭。   待赵芸走后,无聊的韩旭起身,摄手摄脚的来到绿儿面前,捏着嗓子小声道:“喂,丫头,你们家小姐呢?”   “哇。”绿儿从呆滞中恢复过来,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男人脸,顿时吓了一跳,但在看清是韩旭之后,脸色由白转红,扭捏道:“我们家小姐哦,她出去了。”话说了一半,想起赵芸临走之时的交代,赶紧改了口。说完,摸着胸口,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说漏嘴。   韩旭听得此话,顿觉遗憾不已。突发奇想,难道赵芸这小子怀疑自己的人品,一开始邀请自己之前,就将他妹子支走了吗?若是这样的话,这大舅哥也忒不厚道了。   “韩公子,你坐,我去准备茶水。”绿儿红着脸小声道。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子。   “韩公子?这称呼听起来,咋这么别扭呢?老子也能被叫公子?似乎叫母子更好。”韩旭嘿嘿笑着,再次回到石桌前懒洋洋的坐了下去。可是这一坐就是好半天,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有人过来,就连赵芸也是消失了大半天,不见人影。心中暗骂不已,这赵芸的老爹在干嘛?既然叫老子过来,却又半天不见人影。客人到了,主人不出现。难道很忙?忙得跟皇帝老儿似的,日理万鸡?就在他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昏昏欲睡的时候。走廊哪边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他眯着眼睛,抬起了头,当看清来人的时候,顿时呆坐当场。原本想要埋汰的话,全都忘了一干二净。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当日在陈家茶馆被自己黑了几十两银子红脸大汉,后面紧跟着的是那位中年文士和赵芸。   “哈哈哈。”   红脸大汉爽声大笑,道:“韩兄弟多日不见,愈发风采照人呐。”   “大叔多日不见,倒是清减了几分。”韩旭立刻笑嘻嘻的回到。   一听这话,红脸大汉就知道韩旭这小子话里有话,估计让他等了这么长时间,心里很不舒爽了。于是,解释道:“有点事处理,刚刚回来,这不,一回来就过来了嘛。韩兄弟还请谅解这个。”   “什么大叔,大叔的,这是我爹爹,旁边这位是我赵叔叔。”赵芸笑道。   “那不行,我若是叫你爹爹为大哥,那我已不是比你高一辈,你以后得叫我韩叔叔才行。”韩旭对着赵芸打趣道。   这一算,还真是这么回事。赵芸和韩旭称兄道弟,且认识在先,自然不能乱了辈分。   想到此,红脸大汉笑道:“好吧,就按旭哥儿说的办,叔叔就叔叔。对了,这大冷天的,绿儿怎么让旭哥儿还坐在这院子里呢?走,进屋,进屋。”   几人来到赵芸的屋子,围着圆桌坐了下来。绿儿燃起了木材取暖。   韩旭仔细的打量了下屋子,这屋子的装扮似乎显示这里应该是一处女子的住所,精美,雅致。当然屏风里面的地方是看不见的,而自己所坐之地更像是个小型的客厅。   见韩旭四处张望,赵芸红着脸斥道:“看什么看呢。”   “旭哥儿一定是奇怪这里的布置。”中年文士笑眯眯的说道:“这可是芸儿的房间哦。”无视赵芸那怒气冲冲的小脸蛋,中年文士笑得更加得意。   我勒了个去,看样子赵芸这小子是娘炮到家了,连房间都布置得跟女人家似的,韩旭不由恶寒。   “行了,原本我是想在书房见旭哥儿的,但旭哥儿反正也是芸儿的朋友,这就安排在芸儿的小院了,则平也别取笑芸儿了。”红脸大汉笑道。   一番寒暄,绿儿带着几个丫鬟将酒菜端了上来。韩旭原本还准备大吃大喝一顿,毕竟这赵芸家里怎么看都是大富人家,不差钱。没想到却都是些清淡蔬食,难道这赵大叔真如芸儿说的般,抠门到家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中年文士见韩旭的样子,已然明白了几分,笑嘻嘻的说道:“这里可不比得百花楼山珍海味的,旭哥儿就将就吧,但这酒菜可是芸儿特意准备的,绿儿的手艺,很是不错哦。”   韩旭疑惑的偿了口葱花豆腐,果然清爽可口。赵芸知道韩旭无荤不下饭,不时的夹几块鹿脯到韩旭碗里,仅有的几盘清新的小荤腥,倒是被韩旭吃了大半。   中年文士笑眯眯看着这两人的举动,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的。而红脸汉子倒是未见其色,颇为淡定,对于韩旭他其实并未完全看透。当隋唐,三国两书一出,韩旭的才气和谋略,天下皆知,毕竟三国一书里饱含计谋策略。然而那时他也只认为韩旭是纸上谈兵而已。直到上回听韩旭一席话,他才茅塞顿开,对韩旭有了新的认识。   而后原本他并不看好的丐帮,竟然统一了城西;又一夜之间占了城东;瓦解了瓦帮,占领城南;逼得青帮出不了城北。短短几月之内汴梁四占其三,不可谓不强势。   想到此,红脸汉子淡淡道:“现在的汴梁城风吹草动,你们丐帮都应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吧?”   这无意间的问话,在外人听来,也许淡淡无味,而在韩旭这几人听来,其中却意味深长。但是韩旭是什么人?插诨打科是他的特长,嘿嘿一笑,张口就到:“赵大叔此言差异,丐帮丐帮,就是一群要饭的,能有什么出息。汴梁大事,与我们无关呐,弟兄们哪有空去关系那个,他们更在意自己的一日三餐,吃饱肚子,不饿死,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回避了红脸汉子的问题,但也不能说韩旭说得完全不在点子上。只是他偷换了概念,将问题转移道了丐帮的本质上去了。   红脸汉子气势大涨,两眼紧盯着韩旭,而中年文士也不在笑嘻嘻的,紧皱着眉头,一时之间桌上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赵芸急的小脚在桌子底下直踢韩旭,又挤眉弄眼,意思很明显就是让韩旭老实回话就行。   但韩旭却无视这一切,端着酒杯悠哉悠哉的咪着小酒。   “也许旭哥儿对我们有所顾忌,当然这也是我们一直没有讲明身份的原因。”中年文士想了想,缓缓道:“在下赵普,字则平,归德军掌书记。至于这位乃是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   “老子赵匡胤。”   红脸大汉打断赵普的话,自报家门。   “扑通!”      第59章 赵匡胤的小算盘      韩旭直接被吓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凳子歪倒在一边。   尼玛,赵匡胤?大宋王朝的太祖;赵普?大宋宰相,“半部论语治天下”。   我勒了个去,老子竟然和他们坐在一桌。最牛B的是,自己还不给人家面子。完了,不行了。他这一紧张,顿时满头大汉,肚子里的压力也大了起来。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结结巴巴道:“茅房,茅房在哪?”   赵芸从未见韩旭如此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一时倒也颇为担心,起身带着韩旭走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赵匡胤和赵普二人。   一路上,韩旭小心翼翼,人家老爹是赵匡胤,那么赵芸怎么说将来也是个王爷,甚至太子什么的,这一想顿时更加拘谨起来。   赵芸很是奇怪,这还是那个嬉皮笑脸,没事总是嘴巴上欺负欺负自己的韩旭吗?倒像是个刚进门的小媳妇。   “到了,你自己进去。”赵芸笑道。   韩旭浑浑噩噩的一路跟着赵芸,此时听到,本能的赶紧拱了拱手,低头哈腰的,回道:“多谢王爷,哦不,殿下。”说完,一溜烟的跑进了茅房。   “啥,王爷?殿下?”   赵芸嘴巴张得老大,难道这小子得了失心疯了,说什么胡话呢?但视乎这小子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慌乱得狠,难道是被爹爹的名声吓坏了?这也到是有可能,毕竟他只是个平民百姓,突然见到爹爹,手足无措也正常。但若是这样的话,以后他还会不会再和自己无所不谈,称兄道弟的毫无顾忌呢?   想到此,赵芸顿时也变得茫然起来,她真的害怕韩旭从今往后避开自己,或者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想到韩旭之前的种种,似乎那样的他反而更加的真实,即使对自己又是欺负,又是讽刺的。   茅房里,脱了裤子的韩旭半天没憋出个屁来。此时一个人,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从前到后,仔细的思考了一番。当前的赵匡胤还只是个大将军,而赵普也只是个节度使的掌书记,自己害怕什么呢?就算将来他当了皇帝,那也是将来的事,历史上这赵老头似乎也没下过什么狠手,最多也就是杯酒释兵权而已。不过在陈家茶馆说的差个曹操,却没想到曹操就在自己面前“你快点呀。”赵芸在外面等了半天,催促道。   嘿嘿,没想到自己拉屎,外面还有个王爷在等,这倒是真有面子。嗯?大宋有个叫赵芸的王爷吗?事实上,韩旭对历史也是一知半解,当然有名的人还是记得住的,比如赵老板,以及那个半部论语的家伙。   “对,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管他老赵是不是皇帝,至少现在不是,若是凭老子和赵芸的关系,说不定将来还能混个宰相当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妻妾成群,儿孙满堂。”韩旭自我安慰道。   于是,提起裤子,也不拉了。整了整衣衫,昂着头,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无赖之样。   “嗯?上个茅房,出来就变回去了?”赵芸擦了擦眼睛,疑惑道。   “哈哈哈。我是谁?韩大才子啊。”韩旭大笑道:“刚刚仅是肚子不舒服而已。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在菜里下了泻药?”   “无耻,若是下了泻药,我们不都吃了吗?”赵芸怒道。   “也不是啊,至少那个鹿脯基本上都是你夹给我的,其他人好像都没吃吧。”韩旭摸着肚子打趣道。   “狗咬女洞宾,不识好人心。”赵芸气鼓鼓的说道。   韩旭嘿嘿一笑,一把搂过赵芸的肩膀,笑道:“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气得。我当然知道你够义气,对兄弟我是好心。”   赵芸甩开韩旭的乌龟爪子,暗道,这小子果然又变回去了。   回到屋子里,韩旭懒洋洋的往凳子上一坐,笑道:“那个赵老板,哦不,两位赵大人,在下屁民一个,对于国家大事,那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就不用在难为在下了吧。”   赵普习惯性的捋了把山羊胡子,笑道:“你小子耍滑头,你以为就凭你们丐帮占了汴梁四分之三的地盘,朝廷一无所知?若不是我们在上面替你们开脱,朝廷的衙门这时候早已将你们一网打尽了。”   “嘶!”   韩旭暗吸口气,青帮果然还是向朝廷上的人求助了,这帮家伙还真是不够江湖道义。事实上,他倒是冤枉了刘思汉,青帮根本没有去破坏江湖上的原则,只不过朝廷上的有些人原本是靠青帮提供消息,利益上有占了点。这时候丐帮将青帮打垮,也不由用刘思汉出头,朝廷上自然会有人跳出来。   对于赵普的话,韩旭还是能肯定的。于是,他强作镇定,笑咪咪的问道:“不知赵大人,有何指教?”   赵普莞尔一笑,道:“合作。丐帮遍布汴梁城的乞丐,是最好的消息来源,城里的一举一动,你们都是第一时间知道。很简单,若是有重大的消息,只要你们丐帮提供给我们就行了,其他之事,想来你们也办不了。”   尼玛,这是要逼着老子入伙啊,和你们一起造反呐,韩旭大惊。虽然历史上赵大咔终究取得了胜利,可是这里面的过程,死了多少人,没人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中间的都是渣渣,最多也就是个无名英雄,或者无名狗雄罢了。   想了想,还是推脱道:“这事,你们应该找秦大哥啊,他才是丐帮的帮主,我就一小混混而已。”   “你真当我们不知道丐帮的事?你可别忘了,芸儿和你的关系,这里面的事,我们一清二楚。秦雨山对你的话,那还是能听得进去的。”赵普继续道。   赵芸一幅委屈的样子,对着韩旭连连摆手,看样子这小子并没有玩无间道,也许只是无意间透露的而已。对于这点,以及赵芸的为人,韩旭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这事,确实不好办呐。   “这事,没得商量,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赵老板下了定论,一张红脸红的发黑,气势磅礴,又道:“你小子若是不办,那在朝廷上,我就不再说话,你们丐帮就等着衙门来封了你们的场子,进牢房吧。”说完,还很是得意的看着韩旭。   自古民不于官斗。   然而即使大师兄跳不出如来佛祖的手心,但却还是能在人家的手掌里蹦跶几下的。于是韩旭搓了搓手,笑道:“这个汴梁城的老少乞丐怎么着也得有个一两千的,不知道衙门里的牢房够不够啊。当然了,进了牢房,那也是有吃有住,还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这对乞丐们来说,是福利啊,大福利。”   赵匡胤顿时被噎住了,原本他只是想吓唬吓唬韩旭,但这小子却借坡下驴,说了个事实。没错,汴梁城的牢房怎么也不够关这两千多的乞丐的,再说了,衙门也养不起啊。韩旭这小子是在耍无赖了,可是这家伙还真耍到了点子上。   但赵匡胤是什么人,千军万马里面闯出来的,难道还会被韩旭这小子给吓倒不成。于是,他叹了口气,对赵普道:“则平啊,听说你挺喜欢听说书的。这汴梁城里面最好的茶馆是哪家啊?不如改天我们去听他一听。”   赵普一听,立刻反应了过来,笑眯眯的配合道:“那是,我就这一爱好。听说汴河边的陈家茶馆不错,我早就想过去看看了,对了之前说的还是韩旭,韩大才子的三国呢。”   说完,两人笑嘻嘻的望着韩旭。   威胁,**裸的的威胁。   韩旭无语了,尼玛的,这两人怎么说将来也是一个大老板,一个CEO啊,咋就能干出这样的事呢,和老子这个小屁民对着干,竟然还得意洋洋的样子。立刻换上一副苦瓜脸,哭求道:“不用这么狠吧,两位大人,这是将小的往粪坑里推啊。”   “为啥是往粪坑里推呢,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事呀。”赵芸奇怪道。   “这事,干不好惹的一身骚臭啊。”韩旭哭丧着脸,解释道。当然,他可不能直接说这是提着脑袋干的事,若说出来,老赵同志还不直接砍了自己的小脑袋,就算不砍,那也得抓着自己关起来再说,至于关到什么时候,那就难说了。   “那你是同意了呢,还是不同意?”赵匡胤手指弹着桌面,笑眯眯的问道。   “我有得选吗?”韩旭无奈道:“不过,小的能不能有个小小的要求。”说着,伸出一个小指头,比划了下。   “说来听听。”老赵同志很有同情味的点了点头。   韩旭坐正了身体,正色道:“我希望以后,朝廷不能为难丐帮。”想了想,又道:“丐帮大多数都是些乞丐,他们只是想让自己过得稍微有尊严点而已。”   赵匡胤看了眼自己的谋士赵普,思考了一阵,道:“我同意,但前提是丐帮不能做危害国家之事,否则这一切免谈。”   “芸儿说过一句话,听说还是你说的,丐帮人数的多少不是由丐帮决定的,而是由朝廷,皇上,官员决定的,这点我很赞同,所以,你放心,朝廷还没龌蹉到对那些已经是无家可归,沦落到要饭地步的人动手。”赵普正色道。   “成交。”韩旭终于点了点头。   赵匡胤和赵普相视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韩旭见这两大掌柜的样子,背后一阵发凉,总觉得自己似乎是上了当了。   然而若说这里谁最开心的话,那无疑是赵芸了。对于韩旭和老爹对这干,她很是尴尬,也不知道怎么的,现在见两人合作,相安无事,顿时轻松了起来。      第60章 叫春拳      秦家大院,韩旭将今日前往赵匡胤府上的事一一讲给了秦雨山。   “赵匡胤?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秦雨山皱着眉头,嘀咕道。   节度使最初只为军事统帅,主掌军事、防御外敌,而没有管理州县民政的职责,但后来渐渐总揽一区的军、民、财、政,所辖区内各州刺史均为其节制,并兼任所驻州之刺史。   这时期,节度使的权势达到了极点,皇帝的拥立与罢黜都取决于节度使,后梁、后唐、后晋、后汉的开国君主均为节度使。   殿前都点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及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三个职位,依次为禁军最高统帅。而殿前都点检,乃周世忠柴荣下诏招募天下勇士,送到都城汴梁,命殿前都虞候赵匡胤挑选其中更强壮者,成立殿前各路亲军。起初义成节度使,柴荣的姐夫张永德,为殿前都点检。而柴荣在驾崩之前却罢了张永德的官,命赵匡胤为都点检。   “想不到赵芸的家世背景如此之大。”吴师道摸着下巴,解释道:“赵匡胤出生于洛阳夹马营,祖籍河北涿州,其父赵弘殷。他最初投后汉枢密使郭威幕下,郭威称帝,建立大周,是时赵匡胤只是个禁军军官。直到周世宗即位,辽国扣边,高平一战,战功赫赫,官至禁军都虞候;此后南征北战,官至殿前都点检,宋州归德军节度使。而最关键的是,这些仅仅用了十年时间,若是贫道没记错的话,他年仅三十有二而已。”   “有这么厉害吗?”尉迟雄夸张道:“老子都快四十了,还一无所成啊。”不过这话是这样说,但这老小子根本就完全没有一点羞愧之色,大大咧咧的扯着个嗓子,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韩旭走过去,踮起脚尖拍了拍尉迟雄的肩膀,安慰道:“尉迟二哥,这事别太放心上。话说他们这些人地位越高,责任越大,想的东西当然就越多啦,说不定天天都担心受怕的。哪有你这样活得潇洒,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抱着酒坛过日子,神仙也不换呐。”   尉迟雄嘿嘿一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秦雨山见韩旭似乎有点不敢看自己,心中不由一阵好笑。对于韩旭答应赵匡胤之事,其实他仔细考虑了一番,最后也是同意的,毕竟此时的丐帮并没有选择的机会。而一旦丐帮的后面有归德军的撑腰,在这个谁拳头大,谁说话的年头,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在衙门面前,丐帮不会吃青帮的亏。于是,他微笑着看着韩旭,道:“好了,这件事就按旭哥儿的意思办。”   屋外风雪甚急,狂风夹着雪花,扑打着窗棂。   躺着床上的韩旭,辗转反侧,心情始终不能平静下来。加入了丐帮,认识了秦雨山,人家一心要搞复辟。结识了赵匡胤,结果,又是一个一心要造反的家伙。他苦着张脸,心中起伏不定:“怎么自己认识的人全都是些不安分的家伙呢,真特么的一个个闲的蛋疼。”   翌日,一宿没睡好的韩大才子,打着哈欠,精神恍惚的来到院子里。无精打采的伸伸胳膊,踢踢腿。   昨晚的大雪下来一宿。早晨天空依然灰蒙蒙的,此时雪已小了很多,点点白斑的,但却连绵不断,地上的积雪更加的厚实了。   “哟,旭哥儿这是咋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刘三将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笑嘻嘻的说道。   韩旭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刘三。接着来到他面前,围着他绕了一圈,皱着眉头,摸着下巴,满脸的疑惑。   刘三被韩旭盯得发毛,伸开手臂,仔细的打量了自己一番,又抬起袖子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终究也没察觉出一个一二三四,茫然的问道:“咋了?有啥不对劲的?”   “啧啧。”韩旭摇了摇头,嘴巴里啧啧有声。   “到底咋了?”刘三急道。   “唉,没事,就是无聊而已。”韩旭无趣道。说完,跑到对面那一人都抱不过来的,粗壮无比的条状物,呃也就是那长了几十年的桂花树前。照着树干,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哼哼哈嘿,哦,哼哼哈嘿。”   刘三傻了眼,难道韩旭这小子失心疯又发作了?这脑子复杂,心眼忒多的人,就是麻烦。于是上前劝解道:“旭哥儿,你这到底是咋了?”   “没事,练拳呢。”韩旭手脚不停,一本正经道。   这也叫练拳?对着树干乱打一气,毫无章法,刘三心里诽谤不已。忍住笑意,佯作姿态,抱拳请教道:“束在下眼拙,不知旭哥儿使的是啥拳法?”   “咏春。”韩旭头也不抬的回道:“说了你也不懂。”   “咏春?咏不就是唱啊,叫啊的意思嘛,不如叫“叫春”得了。”刘三摸着脑袋,嘿嘿笑道。   “叫春拳?我勒了个去。”韩旭一阵恶寒。这咏春拳叶老大可是他的偶像,竟然被刘三这小子给改成了叫春拳。虽然自己练的的确不咋样,可被这小子给侮辱,那哪成啊。   二话不说,挥拳向刘三攻去。三上路,下三路,黑虎掏心,撩阴腿,抓奶龙抓手,凡是会的,凡是能想到的,他全都用了出来,一边打,一边大骂:“老子让你叫春?老子让你欺负我。”   对于韩旭这些打流氓架的招式,刘三自然是不放在心上,内心一阵好笑。随手格挡,但也不得不步步退让,后退连连。   两人这一番打闹,自然吸引了秦雨山几人出来,裴忠抱着他那老婆剑,看得是连连摇头。   尉迟雄哈哈大笑,道:“旭哥儿,认真点,把刘三揍趴下。”他心里可不认为韩旭能干翻刘三,只不过起起哄而已,给点难堪给刘三瞧瞧。   韩旭退后两步,停了下来,呆呆的站在场中,眼神一片茫然。冷风吹过,衣摆飘荡,片片雪花落在他的衣服上,却顿时融化,消失不见。   刘三见韩旭停手,正想打趣几句,但却发现对面的韩旭整个人气势都变了,竟然让他产生了种面对的是秦雨山的感觉。   而此时的秦雨山,裴忠顿时骇然,这分明是大柔术已入门道的架势。   韩旭动了,融合了大柔术的少林长拳向刘三攻了过去。   刘三摆开架势,他已意识到韩旭的这一拳,似乎非同小可,不由面色一紧,浑身肌肉都膨胀了起来。   “嘭。”   爽拳相交,各自退后三步。刘三虽然只用了五分力,但内心却震惊无比。这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那个柔弱得不像样的韩大少爷嘛?   而韩旭接了刘三这一拳后,脑子反而清醒了过来,顿时自信心膨胀到爆,长啸一声,乘胜追击。少林长拳配合大柔术,得刚柔并济之妙,打得刘三左支右绌、后退不迭。   “这拳法看上去很不错啊,但韩旭毕竟刚学武没多久,虽然刘三现在看上去不堪,但论力气刘三还是高上一筹,估摸旭哥儿会输。”尉迟雄难得的认真了回。   然而裴忠却摇了摇头,淡淡道:“两人各有所长,韩旭速度快,出拳诡异,但力量小,即使打中刘三,非要害部位,刘三不会有事;而刘三的拳力量极大,韩旭挡不住,只能躲避。所以两人应该不相上下。”   韩旭的拳,仅力道而言,刘三应付起来搓搓有余。但打着打着,原本还显得轻松自如的刘三,竟然慢慢的手忙脚乱起来。因为韩旭的拳,越来越多的出现在那些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向和角度,当他看到,再想躲避或者用手去阻挡的时候,已然来不及。   所以没打一会,刘三已经挨了韩旭好几拳头,虽然仗着皮厚肉糙,身上没事。但打到脸上的拳,仍然让他好一阵肉疼。更令刘三憋屈的是,自己打出去的拳,没有一拳能击中韩旭。他总能巧妙的避开,而躲避的姿势简直和跳舞一样。身体柔软无比的韩旭,总能做出一些完全不合常规的躲避动作。   果然几十回合打下来,韩旭突起一拳,由下至上,直攻刘三下巴。刘三大惊,这一拳被打中,不磕到牙才怪,急忙仰首避过。然虽已避过韩旭拳头,但韩旭化拳为掌,反手一巴掌,指尖刮在了刘三的脸上。   刘三郁闷无比,连使一阵拳脚逼退韩旭,自己跳出战圈,转身就跑,大吼道:“不打了,太憋屈了。”   而韩旭却紧紧的追了上来,在刘三转身逃跑的那一刻,仍然对着他的屁股狠狠的踢了一脚,在他屁股上留下个深深的脚印。   “爽!”   韩旭仰天长啸,从昨晚到今早的郁闷之气发泄一空。而刘三却恰好,悲壮的成了他的出气筒。   委屈的刘三蹲在一边一手揉屁股,一手揉脸颊。   尉迟雄见状赶紧冲来过来,一把抱起韩旭,问道:“旭哥儿,刚才你那是什么拳法?”   韩旭恶心无比,挣脱开来,大笑道:“叫春拳。”   “叫春拳?”尉迟雄歪着个黑脑袋,想了想,嘿嘿笑道:“这个,这个,旭哥儿,你看呐,我们两的关系绝对够兄弟!”   “别,别,别。”韩旭明白这尉迟雄完全就是个武痴,自己可没兴趣慢慢陪他玩。于是,立刻打断道:“若想学叫春拳,您老先学会“叫春”再说。”   “叫春?啥意思?”尉迟雄一脸的迷惑。   “小三,死人哦,裴大侠,走了,出去转转先。”韩旭大手一挥,带上两大打手出门而去。   秦雨山看着几人离开,微笑着摇了摇头。裴忠说的话,他并不赞同。几十个回合下来,韩旭确实和刘三算是战成了平手。但若是继续打下去呢?上百回合,上千回合呢?韩旭的拳头不断的打在刘三的身上,而刘三却连韩旭的衣服边都摸不到。到了最后,败的终究还是刘三,蚂蚁也会啃死笨拙的大象。      第61章 杀鸡刀      陈家茶馆已近好些天没去了,韩大才子带着两位奢侈的武林高手级狗腿子,一步三摇的晃了过去。   天空依然还飘着雪,但陈家茶馆的人气爆棚依旧。几个火盆子,热气腾腾的茶水,店里的客堂高朋满座。朱老夫子已近尽得韩旭真传,每每讲完,总是悬念不断,惹得那些看官们个个欲求不满似的,无论刮风下雨,总是早早的敢到茶馆,就为那下一讲的痛快伶俐。   “哟这不是韩大才子吗?”   韩旭前脚刚刚迈入门槛,就被里面等候听书的看官给发现了。换上副笑嘻嘻的面孔,对着众人抱拳问候。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街坊邻居,多日不见,韩某向各位行礼啦。”   一番热闹寒暄,在看官们和朱夫子的强烈要求下,韩大才子不得不上台说上一段。   在韩旭进门的时候,早有乖巧的伙计通报给了后院的陈小娘。对着窗户,手拿针线,却正发着呆的她,一听此话,也顾不得女孩子家的矜持,提着下摆,蹬蹬蹬的赶了过去。   未到大厅,就已听到了韩旭那抑扬顿挫的说书声。内心一抹娇羞,脚下的步子又急了几分。这段日子,韩旭来陈家茶馆的时间是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一连几日不见人影。处于热恋中的女孩子,那个不想天天见到自己的小情人?   陈小娘亦是如此,但她心里也明白丐帮这些日子确实有事在做,而韩旭给朱夫子的说书稿中,也总会夹杂着给她的短短信件,有时几个字,有时几句话。虽然很少,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听声音虽已知道韩旭的到来,但心中依然带着一种期盼,在揭开帘子那刻,眼神还是顿时一亮,再次看到了那幅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容。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就这样看着也很幸福。   正在台上手舞足蹈,指点江山韩旭,眼光不时在大堂里流转,在陈小娘掀开帘子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心中的一抹绿色。依然一身绿衣的陈小娘柔柔弱弱的站在帘子前,面带淡淡羞涩的笑容。   两人眼神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了陈小娘的关注,韩旭自然是情绪高涨,将西游记讲得更加的绘声绘色。待完了,不顾各位看官的挽留,将朱夫子推了上去,自己直接走向了陈小娘。幸好看官们也已习惯了朱夫子的另外一种妙趣,不然怎么着也不会放过我们的韩大才子。   “走。”裴忠见韩旭离开,自然起身对刘三说道。   “走什么走啊,正听得起劲呢。”刘三倒是第一次听这西游记,这云里雾里的故事,完全超脱了他的想象,即使韩旭走了,这家伙依然端坐说书台前,不离不弃。   “跟上旭哥儿,别忘了你的职责。”裴忠皱眉道。   “哎呀,我说你这家伙到底懂不懂啊?你没看到人家小两口正聊得热火嘛,我们去算怎么回事?别耽误人家打情骂俏,这男女之事,你得听我的。”刘三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再说了,旭哥儿就在这茶馆里,不会有事的,外面那么多丐帮弟兄,放心吧。”   裴忠见韩旭跟着陈小娘进入了帘子,也不再和刘三墨迹,跟了上去。   进入后院,找了两张凳子,两人就坐在了走廊里聊了起来。聊着聊着,韩旭拉过陈小娘的小手,顿感细腻滑润。   陈小娘大羞,挣扎了几下,急欲缩回,却被韩旭握得紧紧的。顿时脸红到了脖子,娇羞道:“这里还有别人呢?”   “别人?”韩旭扭头看了看,原来尽责的裴大侠正站在不远处,两眼抬头看天,对于他们两人的勾当,完全视而不见。于是,笑道:“行了,别管他。再说我们又没干啥。就算干啥了,那也没什么啊。”   “不行啦,你快放开我呀。”陈小娘急道。   韩旭是什么人?这吃到嘴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松口呢。眼神一转,压低声音道:“没事,你别看裴老大一幅大侠的那种高人风范。其实,他是个阉人,你看他面色苍白,不苟言笑就知道啦。”   “阉人是什么?”陈小娘讶然道。   “呃就是太监。”韩旭想了想,解释道。   “太监?”   “太监就是皇宫里的,服侍皇帝老儿和他那成百上千个老婆的人,这回你放心了吧,他是裴公公。”韩旭小声道。而心里却暗道,裴大哥,裴大侠,为了小弟的双手幸福,你就行行好,别怪小弟了啊。这小子是完全有异性没人性,将裴大高手往太监这一伟大的行业里整了。   此时,陈小娘算是明白了,阉人,太监什么的她不知道,但这陪皇帝老儿的公公,她当然明白了。不由娇羞的低下了头,也不再挣扎着要韩旭放开自己的小手了。但善良的陈小娘,对于裴忠的遭遇,倒是心怀同情,于是,很是善意的看了眼裴忠。   抬头望天的裴忠,恰好转头看向韩旭,却发现那穿绿衣的姑娘正看着自己,眼神纯净,而其中似乎有点好奇,有点不解。   裴忠顿时呆了呆,感觉自己似乎重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清纯的姑娘。那清澈的眼神,不带一丝杂色,彷佛如一窝清泉,干净透明,一目见底。多年来波澜不惊的内心,竟然微微一动,不自觉的对着陈小娘点了点头。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嗯?小娘,你笑什么?”韩旭疑惑道。   “没有啊。”陈小娘忙道。   “哦。”韩旭邪恶的涅了涅陈小娘的小手,拿着手指在她的掌心里画圈圈。心里暗道,明明笑了,还说没有。   掌心一痒,陈小娘顿时心里一阵酥麻。   “走,跟我来。”韩旭见陈小娘的娇羞样,总是会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行为举止顿时放了开来。   “去哪?”陈小娘疑惑道。   “不去哪?就在这里。”韩旭一把拽过陈小娘,拉到了院子中。   雪花飘到陈小娘的脖子里,她顿时打了个寒颤。   韩旭兴奋的弄了个雪球滚了起来,越滚越大。当他再也滚不动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   “你这是干啥?”陈小娘见韩旭像个小孩子似的在玩,顿时笑道。   “你来,你也滚一个雪球。”韩旭拉着陈小娘,将一个小一点的雪球放到她的手里。   双手传来一阵冰凉,陈小娘一哆嗦,差点没接住。   “来,放到地上,滚起来。”   陈小娘不由莞尔,韩旭还真是小孩子心性,这玩意自己好多年没玩了。小的时候每每下雪,自己总是兴奋的又拍又跳,那时候总是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玩雪。玩的尽兴,就什么也顾不上,衣服裤子里全都是雪。而爹爹,娘亲总是怪哥哥将自己带坏,教训着自己女孩子家的矜持。   “快啊。”韩旭催促道。   陈小娘朝着韩旭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和天地见相应成色。顿时引得韩旭一阵鸡动。   放开了所谓的矜持,陈小娘也开心的滚起了雪球。手推,脚踢,玩的不亦乐乎。   “够了,够了,够大了。”韩旭见陈小娘的雪球也差不多大了,急忙叫停。赶过去,将那大大的雪球抱了起来,放到自己先前那个更大的雪球上面。   “这真像一个葫芦。”陈小娘搓着手,跺了跺脚笑道。   “什么葫芦,这是雪人。”韩旭回道。说完,四处看了看,跑到裴忠面前,笑道:“裴大侠,借你破剑,哦,不对,宝剑一用。”   裴忠冷哼一声,理都不理韩旭。   韩旭碰了一鼻子灰,转身无奈的朝陈小娘耸了耸肩,双手一摊。   裴忠见陈小娘向自己看来,心中顿时一软,但自己的剑只杀人,而且绝不会交给别人。一个剑客,对于自己的剑,看得是和自己的命同等重要的。   “给你。”裴忠无奈,摸出靴子里的匕首,抛给韩旭。   韩旭双手接过,拿到鼻子下嗅了嗅,装出一副恶心像,憋屈道:“我说,裴大高手,你这是多少天没洗脚了?连这匕首上都是一股酸味。”   “你不要就还我。”   对于韩旭的打趣,裴忠面色不变,淡淡的回到。   韩旭原本以为自己这样打趣,定会引来裴忠怒骂。真的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沉稳,心如磐石到如此地步。拿着匕首,姗姗然的来到陈小娘面前。   “唰。”   拔出匕首,顿时一阵寒光,这匕首充满寒气,大冷天的,似乎比这雪还寒。   “好东西啊。”韩旭惊讶无比,同时口水直流。若说裴忠的剑师古朴无痕,那这把匕首就是锋芒毕露了,他实在没想到裴老大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   拔下跟头发,朝着匕首放去。头发丝一触到匕首即断,吹毛断发,锋利无比。原本韩旭还只认为古时这样的匕首只是瞎吹的,此时真正见识到之后,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不得不赞叹古人的手艺。   小心翼翼的拿着匕首对着雪人,刻刻画画。不一会,原本只是上下叠加的两坨雪球,顿时变了样。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一个不少。   “咋样?”韩旭搞完,手工,得瑟道。   “挺像个人了。”陈小娘赞叹道。   “像人?不像你吗?”   陈小娘细细的看了看,摇了摇头,却又笑道:“这眼睛,鼻子,看上去是有点像。”她见韩旭玩得开心,不忍心扰了他的兴致,于是嘴上附和了韩大才子的想法。而心里却暗笑,我有那么,那么胖嘛?   “这是人吗?男女都分不清。”   裴忠淡淡的说道。   “我靠,你什么时候来的?”韩旭吓了一跳:“你别站在人后面说话好不好?会吓死人的。”   “可能你刚才太认真了,裴大哥来了好一会了。”陈小娘好心解释道。   “裴大哥?你们很熟吗?”韩旭打趣道,想不到这死人脸挺有女人缘嘛。说完,拿起匕首,对着雪人又动起手来。   当韩旭停下手的时候,陈小娘顿时羞得面红耳赤。这家伙竟然在雪人的胸前弄了两个高高的耸起。   “你不是说男女都分不出来吗?这回看出来了吧?”韩旭一手指向雪人胸前的凸起,嘿嘿一笑道:“带着Bra的雪人,你说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第62章 这信是啥意思?      飘飘长发,面色苍白,一脸酷酷帅哥样的裴忠,此时面颊竟然不自觉的抽了抽。他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无耻到如此地步,再坚定的心也不由得松动了起来。   无奈的摇了摇头,抽出手里的长剑,对着雪人就是唰唰的舞动起来。   没几下,长剑入怀,冷冷道:“这才是雕刻。”说完,头也不会的向走廊走去。   韩旭回头一看,愣在了当场。裴忠几剑下去,雪人的面部表情顿时丰富了起来,细细看去,无论眼睛,鼻子,嘴巴似乎都有了几分陈小娘的神情。而整体上的面部,简直就是陈小娘的翻版,虽不至于一模一样,但神似到了极致。   而此时的陈小娘,在短暂的惊讶过裴忠那用剑的手艺之后,大羞起来。原本就觉得韩旭搞的那两个凸起实在是有伤大雅,而此时却硬深深的配上了自己的面容,这岂不是堆了自己一幅**像?   想到此,羞涩的陈小娘赶忙上前,就欲将雪人推倒。在她伸脚的一刹那,韩旭急忙拉住,不解道:“小娘,你这是干啥?好不容易堆好的啊,你看这多像你啊,我还没看够呢。”   陈小娘又羞又急,指着雪人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推到这雪人的心思却很是坚定。   韩旭看看雪人,又看看陈小娘,摸着脑袋也想不出问题,这雪人确实很像,没问题啊。   “这就是么穿衣服哩。”陈小娘被韩旭拉着,急了。   “呃。”   韩旭顿时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陈小娘不说还好,一说,他更加的满意这副韩大才子的伟大雕塑作品了。鉴于陈小娘的羞涩,他解释道:“谁说没穿衣服的?这不是穿了Bra嘛,你看看,这是两个带子,看到没,肩膀上的。”   “这算什么衣服?”   韩旭嘿嘿一笑,解释道:“小娘啊,你看哦,这个女子的那个胸部嘛,很重的,再加上这个地球引力,时间长了就那个下垂了嘛。我给她带上这个,你看有那两个带子兜着,多坚挺呢。再说了,就是**,不穿衣服又怎么了,这是艺术。你要以艺术的眼光看待问题,艺术懂不懂?”说着,还朝着陈小娘的胸前比划了几下。   流氓之事穿上艺术的外衣,那就不再是下流不堪啦,而是艺术的最高境界,伟大的人体艺术。   陈小娘是越听越羞,下巴都快低到了胸前,韩旭讲的地球引力什么的,她是完全听不懂,不过他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啊。自己有的时候还真的为胸前的那两个硕大烦恼不已。拿着布带勒了又勒,勒太紧都觉得胸闷,疼痛,不勒又很是羞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雪人立在这里,实在是太羞人。陈小娘还是坚持要推倒。   正待两人为这伟大的人体艺术争论不修的时候,当然陈小娘更多的是娇羞恳求,而韩大才子则是啧啧有声的大谈艺术之道。   “哇咔咔,兀那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刘三闯进了后院,提着一根竹竿就朝着韩旭敲了过去。   韩旭大惊,连忙闪过。   刘三一劈不中,正色一看,眼前一个白晃晃的大大的雪人立在面前。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指雪人,大喝道:“妖怪,放了俺老孙师傅,否则让你尝尝俺老孙的金箍棒。”   说完,这小子也不等雪人回话,一棒直接敲了过去。当然,雪人特么的怎么可能回话呢。顿时,雪人的头部被刘三的一棍子打得粉碎,只身下了下盘那个圆圆的身子,以及两个高高的凸起。   陈小娘见此,不怒反喜,自己没破坏的东西,反而被小三给破坏了,这下也不用娇羞了,身下的虽然也挺羞人的,但是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我的小娘啊。”韩旭哭丧着脸,摸着那无头的雪人,大骂道:“小三,你他娘的到底在干啥?”   刘三将棍子往耳朵里放了放,显然放不进去。讪讪然的笑了笑,将棍子扛在肩膀上,正色道:“俺乃花果山千年神猴,齐天大圣是也,你这妖怪还不来受死,小心你孙爷爷的金箍棒。”   这小子完全入了迷了,听书听完就到处找棍子,正巧外面的乞丐们都有根打狗棒,直接借了过来,成为了他的金箍棒。   韩旭无语,抓起雪人胸前的两个高耸,砸向了刘三,边砸边骂道:“老子让你当猴子!”   “别,旭哥儿,别”刘三赶忙躲避。   但距离实在太近,韩旭手中的两个硕大的人体雪球,全都砸在了刘三的身上。   “妖怪,竟然敢暗算俺老孙,吃俺老孙一棒。”刘三见韩旭扔完了两个雪球,嘿嘿一笑,提着棍子就劈了过来。   “你特么的还来?”韩旭大怒。被刘三追着围着院子跑了起来。   陈小娘了解这两人,都是喜欢闹腾的主,也不可能真的打起来,此时笑呵呵的看着这两人撒欢。   但院子实在太小,没两下就被刘三给追上了,而刘三的棍子也砸了下来。若被这小子的一棍打中,最少也得疼上半天,于是,韩旭慌乱见抽出裴忠的匕首,挡了过去。   “咔嚓。”   棍子应声而断。   刘三傻了眼,喃喃自语道:“老子的金箍棒啊,怎么可能断了呢?这是啥兵器,这么厉害?”   “啥兵器?裴大老板的极品杀鸡刀,就算你是孙猴子,也逃不了俺如来佛祖的手心。”韩旭大笑道,拿这匕首就向刘三劈了过去。   刘三提棍招架,但每对上韩旭手中的杀鸡刀,竹棍节节断落,没一会,就剩下了手中那一尺的棍柄了。赶忙躲到陈小娘后面,大叫道:“妖怪,算你厉害,俺老孙不敌,这师傅,你就拿去吃肉吧。”说罢,轻轻推了推陈小娘。   院子里一片笑声,闹了好一阵子终于停了下来。裴忠摇了摇头,走了上去,将手朝韩旭一伸。   “干嘛?”韩旭将手中的匕首放到身后,装作无辜的问道。   “匕首。”裴忠说道,简单而直接的两个字。   “什么匕首?”韩旭疑惑道。他是真的喜欢上这把削铁如泥的好东西了,这简直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可比什么瑞士军刀牛B多了。对于裴忠的索取,准备来个死不认账,有借无还。   裴忠眉头一挑,淡淡道:“你想要,那就留着吧。”说完,再次转身离开。   韩旭原本还决定死皮赖脸番,收肠刮肚的准备了好些理由来搪塞这个裴大高手,而此时却反而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人家大大方方的直接送给了自己,这倒使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这把匕首,韩旭还是爱不释手,喜滋滋的把玩一番后,在刘三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悠悠然的收入怀中。   抬头见陈小娘在一边搓着小手,小脸冻得通红。韩旭赶忙拉过她的双手,将其放到嘴边,哈了口气,捂住。对于陈小娘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还陪他疯,心中顿时一阵感动。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外面的雪又大了几分。安安静静的陪了陈小娘一天,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陈家茶馆。   三人回到秦家大院,推开屋门,秦雨山等人正围在火盆旁说着什么。   “他妹的,这鬼天气,冻死人了。”韩旭拍掉身上的积雪,赶忙坐到火盆旁,将手靠了上去。烘了半天,身子见暖,抬起头却见秦雨山几人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眼神中透着好奇。   “这是咋了?出了什么事?”韩旭一脸疑惑。   秦雨山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递给韩旭,微笑道:“今日下午青帮派送人来的,是刘思汉的亲笔信。点名给你的。”   “我的?”   韩旭伸手接过,信件火漆未动,可见并未拆过。封面龙飞凤舞的“韩旭亲启”几个大字。对于这封信,丐帮中有人是建议秦雨山打开来先查看一番,但却被秦雨山一句“荒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的意思秦雨山心知肚明,但韩旭的为人,秦雨山几人是一清二楚的。吴师道甚至对提议之人,老拳相向,若拆了这封信,就太让人心寒了。   “劈啵!”   气氛压抑,火盆里燃烧的木材,偶尔发出声响。   在众人关切的眼神中,韩旭缓缓打开了信件。一目十行的看完,顿时呆立当场。   “啥事?刘思汉想干啥?”吴师道急切的问道。   韩旭愣了一阵,回过神,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来回又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顿时苦笑不已。   “到底啥事啊?”吴师道急不可耐。   韩旭将信件递给吴老道:“你自己看吧。”   吴师道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好奇心人人都有,他也不例外。若是韩旭实在不肯说,那他也没办法。此时,韩旭竟然将书信直接给了自己,那还客气什么。伸手半接半抢的夺了过来。展开信纸,皱着眉头,急忙看了起来。   “哈哈哈。”   吴老道看完书信,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到底是咋了?众人一头雾水。      第63章 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咳咳。”   吴师道清了清嗓子,看着众人满头雾水的样子,念到:“韩旭兄弟,多日不见,刘某甚为挂念。回想当日得月楼一战,韩兄弟的梁上君子,偷鸡摸狗之行为,力挽狂澜,助丐帮得汴梁三分。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阳谋也好,阴谋也罢,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虽有不甘,但刘某输得心服口服。丐帮和青帮对立,各为其主,刘某对韩兄弟亦无怨恨;若非立场不同,或许你我还能成为朋友。   但那晚韩兄弟在百花楼,对刘某干女儿青青姑娘所做之事,却非君子所为,刘某亦不敢苟同。青青虽出身青楼,但清白之身依旧。而韩兄弟的举动,叫青青往后如何见人呢?在此,刘某以青青干爹之身份,恭请韩兄弟明晚百花楼一聚,到时再商谈这青青嫁娶之事。”   韩旭见周围众人全都憋着笑意,尤其刘三和尉迟雄这两挫人,无奈道:“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   秦雨山亦不由莞尔。   “我说旭哥儿,你那晚到底对人家柳青青做了什么?难不成你将人家姑娘那个了?”吴师道八卦般的挤到韩旭身边,淫笑道。   “滚,老子是那种人嘛。那晚情况如此危急,老子哪来的那种心思,再说了,裴忠不是还在旁边嘛。你说我能把柳青青怎么样?”韩旭没好气道。   “那人家刘思汉干嘛写这样一封书信,都追到这里来了?”吴师道相信韩旭在大局上是不会出错的,但就是想恶心下韩旭,再说他也还是忍不住好奇啊,韩旭这家伙到底对那姑娘做了什么呢?   韩旭叹了口气,憋屈道:“其实也没啥,原本我们也不知道地契藏哪里?所以就绑了柳青青带路,可能这捆绑的手法有点那个,再加上老子当时好像亲了她一口。”   说完,韩旭捏着下巴,怎么也想不通。在青楼混大的,就算是卖艺不卖身,对这亲亲我我之事,耳濡目染之下,应该也不会太在意才对。再说了,亲的不过是脸蛋而已,又不是小嘴。有必要到这非君不嫁,非你不娶的地步吗?   别说韩旭,就连吴师道,秦雨山这些古人,对于刘思汉的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也觉得有些过了。但刘思汉这到底是为何要请韩旭去百花楼一聚呢?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去就去呗,怕个啥?”尉迟雄不奈道:“再说了,青帮的那些山珍海味,不去白不去,吃他娘的再说。”   对于这话,刘三很是赞同,两人一脸的奸笑,似乎想起来那日的晚宴,不时的擦擦嘴角亮晶晶的液体。   “这其中一定有诈,我看韩旭还是不去为好。”老秀才深思熟虑的说道。   一时之间尉迟雄,刘三和老秀才,吴师道争论了起来,好像每次这种时候,这几人都像斗牛似的,互不相让,争论不休。   青帮经上次一战,损失惨重,丢了城东,目前也只剩下数百人的规模。而丐帮时时刻刻监视着青帮的一举一动,要饭的叫花子几乎都蹲到了百花楼的门口。这段日子,刘思汉的青帮倒也安分,对于丐帮也是能避就避,而刘思汉本人更是在百花楼,走不出户,几乎成了宅男。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青帮多年积聚的财物,在此情况下依然能保证他们帮派的正常运作。虽然士气上低落了点,但绝对没到风崩离析的地步。这也是吴师道和老秀才担心的事实。   秦雨山摇了摇手,示意安静,然后微笑道:“旭哥儿,这事算是丐帮的事,但更多的还是你的私事,你自己怎么看?当然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就算百花楼是龙潭虎穴,你也别担心,我们整个丐帮都给你撑腰。”   韩旭托着下巴,眼神滴溜溜直转,一直在思索刘思汉的用意,但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婚嫁这个东西,实在是有点夸张了,还不至于。难不城这老东西嫉恨在心,想对老子下手?刘思汉出招了,自己接还是不接?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也懒得再费神了,管你刘思汉千招万招,老子以不变应万变。于是,他站了起来,拍拍手,嘿嘿笑道:“茹莽行事,不是老子的风格,敌情不明,老子不去。管他刘思汉怎么想,关我P事。你玩你的花样,我玩我的办法。”   吴师道是赞同韩旭不去的。但见韩旭这样说,心里却诽谤不已,这小子明明是胆小怕事,非要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谨慎之极的样子,忒无耻了。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办。我们该干啥干啥,无需理会青帮的挑唆,只要时刻监视好他们,而我们自己保持警惕就行。”秦雨山下了定论。   尉迟雄姗姗然,满脸不爽,一人嘀嘀咕咕不已。他是唯恐天下不乱,上次城东一战没打成,城南一战,去的时候又到了尾声,完全没打够本。原本还以为这次又有得打,却没想到韩旭做了缩头乌龟。   事已定,秦雨山留下老秀才,吴师道,韩旭,裴忠,尉迟雄,刘三几人,其他人自然散去。这几人算是丐帮的最核心人员。   “老秀才,丐帮和赵匡胤那边的联系如何了?”秦雨山慎重的问道。   老秀才坐直了身体,缓缓道:“联系已经建立起来了,赵匡胤的府上周围都有我们的人,随时可以联络。这几日,赵府上的人进进出出,很多看上去都是孔武有力的武夫。而我们也配合着他们的人,将整个赵府附近的陌生可疑之人都赶得远远的。”   “那他们有没有告知我们要做些什么?”秦雨山疑惑道。   “还是之前谈好的,监视好青帮,稳定好汴梁城的地下势力,一有风吹草动,随时通知他们。”老秀才说道:“但有一件事,我心中始终有点不安,总觉得赵匡胤他们似乎要做的事很大,我怕丐帮弄不好会被连累进去,毕竟和朝廷相比,我们还太弱小。”   废话,能不大吗?人家那是要造反哇,弄不好要灭九族的,韩旭心里暗自好笑。但对于老赵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是很担心。   秦雨山点点头,喃喃道:“这件合作之事,有利有弊,但也无需过分担忧。若一切正常,过了这个冬天,我们丐帮全力发力,大江南北,开枝散叶。”      第64章 逼婚?上门推销女儿(上)      刘思汉的信件扔进了茅坑,去了它最终该去的地方。天空朦朦胧胧,不时的飘上一阵雪花。韩旭带着刘三,裴忠一连两日窝在陈家茶馆,真正做了回听众。   大厅里被火盆烘烤得暖洋洋的,磕着瓜子,不时咪上一口好茶,和各位听官们吹吹牛,打打屁,再听听朱夫子说书。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悠闲而简单。   阴沉寒冷,雪花飘飘的天气,并没有阻挡热情的听官们,茶馆的生意依然热闹如昔。   靠门的位子坐着一个新来的伙计,不时起身给来听书的闲人开开小门。由于天气太冷的缘故,这茶馆的大门是闭上的,只在靠门处留一小窗口。来人在窗口露个头,自然伙计会去开门。   此时这伙计起身,小心翼翼的打开旁边的小门,一阵寒风吹来,门口进来两人。   听官们正自沉寂在朱夫子的西游记中,对于门外的来人并未在意,即使看到,那也是习以为常,不予理会。   而唯一对周围之事留意的只有韩旭和裴忠这两人了,他们坐在最外面的桌子上,至于刘三依然早早的跑到说书台前面去了,更恶寒的是,这家伙肩膀上还扛着根棍子,美其名曰金箍棒。当然这棍子也不再是简单的讨饭竹子,而是这小子用得贼顺手的熟铁棍,重量竟然有个几十斤。   当看清门口进来的两人时,韩旭半眯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   这两人均是一身大红衣袍。一个长身而立,瘦若书生。另一个身材娇小,面纱遮面,即使裹上厚厚的棉袄,依然挡不住那婀娜的身姿。   来人正是青帮老大刘思汉,汴梁城第一名妓柳青青。两人径自来到韩旭这桌,缓缓坐下。   刘思汉一如当日,面带微笑,举止优雅。若非当日听刘三说这家伙一只手掐死了陈文彦,且和秦雨山斗了个平手,韩旭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家伙的心狠手辣,身手不凡。与他那普通文人的外表判若两人。   而柳青青,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目含秋水,紧盯着韩旭,倒是那眼神颇为复杂。   他们不说话,韩旭和裴忠亦未开口。一桌四人,凝目以视,气氛冷然。   “呵呵。”   刘思汉莞尔一笑,伸手端起伙计倒上的茶水,尝了口,皱眉道:“这里的书说得不错,但这茶倒是太过平常了。刘某第一次来此,遗憾错过了韩兄弟站在这说书台上的风姿。”   “倘若韩某知道刘老大今个要来,怎么着也得站在台子上,卖好嗓子,恭候大驾呢。”韩旭淡淡一笑,打了个哈哈。   老狐狸对上了小狐狸,两人都在言不由衷,刘思汉随意说,韩旭附和着随意答。   “刘帮主不知为何今日有此雅兴,到这茶馆听说书来了?”韩旭心里清楚,刘思汉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丐帮的眼睛,估计此时早有丐帮兄弟去亲家大院通知秦雨山去了。而刘思汉心里一定也清楚这点,所以干脆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刘某的亲笔信,想必韩兄弟已经收到了吧?不知韩兄弟昨日为何未赴约呢?”刘思汉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幅明知故问的样子。   果然是为此事而来,没想到老子不赴约,这家伙竟然杀上门来了。就在刚才刘思汉进门之时,韩旭就已经想到了这点,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一个借口而已,随便整点什么也行。现在并不是翻脸的时候,刘思汉的身手裴忠能不能挡住,他可不敢确定。于是,嘿嘿一笑道:“昨个大雪飘飘,腊月飞雪,必有冤情,在下掐指一算,不宜出门。”   “噗嗤。”   柳青青忍俊不禁,给了韩旭一个大白眼,原本胸中堵气而来,却被他一句话,弄得烟消云散。   这一媚眼,搞得韩旭浑身酥麻,顿时呆在当场。柳青青见状,心中一喜,虽有轻纱遮面,但依然习惯性的掩口轻笑。   刘思汉倒是一愣神,本以为韩旭会说点什么身体不适,或者另有要事之类的借口,却没想到他竟然堂而皇之的说天气不适这样极其荒唐的理由。明知这小子是故意为之,但却无从反驳,于是只能笑道:“这事倒是刘某唐突了,回去定要教训莫师爷一番,这请人之事,竟然没看黄历。”   “这个就不必为难莫师爷啦,天气无常嘛。姑且算是韩某没这福分,不能再次享用刘帮主的山珍海味啦。说实话,那日百花楼夜宴,韩某是记忆犹新呐,直到今时今日,想起来都回味无穷。”韩旭没想到刘思汉会如此说,不由得继续配合着打哈哈。   “区区粗茶淡饭,何足挂齿。若是韩兄有这雅兴,百花楼的大门可是一直开着的,想必韩兄不会不认识路吧?”刘思汉说道,语气平淡,但明显是在暗讽韩旭那日的偷鸡摸狗行为。   韩旭瞟了眼柳青青,顿见她羞涩的低下了头,不由尴尬的摸了摸下巴,这动作跟吴师道在一起多日,倒是学了个有模有样,只是下巴上光秃秃一片,少了几分老奸巨猾的样貌。   “刘帮主您也知道,在下只是丐帮的一个小小弟子,也就混口饭吃,不比你们青帮个个腰缠万贯的呢。”韩旭掐着小指头,摇头遗憾道:“俺若是有钱,不用您老说,俺天天去你们那百花楼,对……包场。所有人的吃喝玩乐,俺全包了。山珍海味叫两桌,吃一桌,倒一桌;楼里姑娘叫她十几个,一个夹菜,一个倒酒,一个捶退,一个捏背。爽呐。”   说罢,故作一幅老爷样,满脸的享受。   柳青青低着头,娇背耸动,暗笑不已。就连一旁的裴忠都忍不住抽了抽嘴巴。   刘思汉手里转动着茶碗,眼神留意着韩旭的一举一动,但却完全没看出这小狐狸的异常。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韩旭这小子到低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呢?还是真的不知道,或者干脆在和自己打趣,斗着自己玩呢?于是,决定再试一试,道:“钱这东西,刘某不缺那一点,刘某只是想交韩兄弟这个朋友。至于百花楼的花费,只有韩兄弟光临,那一切的帐自然都是算在刘某的头上,韩兄弟只管享受便是。”   “有这好事?”   韩旭大讶,这刘思汉可真是财大气粗呐。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挖自己的墙角,自己还真特么的是个人才。想到此,心里颇是暗然自得。想想那些山珍海味,美女如云,但也只能想想而已,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这样的享受也不会舒爽。口腹之欲,身体享受,终究比不上精神上的自由。   “当然。只要韩兄弟愿意,一切都好说。这几日,刘某甚至想过让百花楼的大厨,将酒食送到秦家大院。只不过不太方便,这事最后也就罢了。然我百花楼的大厨,可是前朝宫中的御厨也。”刘思汉见韩旭似乎有点心动,于是乘热打铁道。   韩旭怔了怔,送饭给我?太假了吧,就您老有这好心?估计上次那事,恨不得杀了我才对。就算您老送来的饭,老子也不敢吃啊,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添加点什么神仙死,妖怪亡之类的东东呢。   想到此,他笑道:“刘帮主的好意,在下真是感激不尽呐,只是在下实在是无福消受勒。就拿上次来说吧,美美的大吃一顿,结果那晚全部吐了出来,上吐下泻一直闹了好几日。”   刘思汉听得此话,心里暗爽,这小子活该,那日坏事做得够绝,害得青帮一败涂地。但既然这小子这样说,那就是拒绝了自己的收买。难道开的条件还不够?想想也是,韩旭这陈家茶馆的生意听说兴隆的恨,再加上他那两本书,搞得汴梁城人人争相购买,用洛阳纸贵来形容也不为过,估计身家怎么着也得有个上千贯的。   若是韩旭知道刘思汉的想法,一定是鄙视之极。上千贯?太小看他了,秦雨山可是欲将城东那些原来青帮的产业全都交给他的,虽然他推脱了,但老秦依然分了他小部分的纯利,就这些也让他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了。   刘思汉低头思索,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他不发话,韩旭自然也懒得去说。   事实上,韩旭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刘思汉怎么就想到要找自己?论武力,尉迟雄,刘三,裴忠个个身手不凡,就算是丐帮的一些其他人,也比自己厉害的多。而论学识,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老秀才,吴师道。   然而,他却没想到。刘思汉自负才情无双,对于秦雨山他们这样的武艺高手,他完全不在乎。而吴师道那样的谋士,他也不缺少,莫师爷算一个,他本人也是这方面的高手。但无论是秦雨山,还是吴师道,他们的想法和做事风格,刘思汉自信不能猜到十分,**分倒是不会少。   唯一令刘思汉猜不透的就是眼前这个十七八岁岁的少年,这小子做事完全不照规矩,天马行空的。而且毫无顾忌,想到什么做什么,不理世俗的绊羁。无论从他的说书茶馆,还是那两本巨作,甚至百花楼的偷盗行为来看,这小子行事毫无章法,不可预知。   而不可预知的东西,才是最令人担心和害怕的东西。   刘思汉抬起了头,眼神紧盯韩旭,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   韩旭毫不示弱的反看回去,暗底下去用脚踢了踢裴忠。一旦刘思汉出手,随时准备逃命。   气氛压抑,这一桌与整个茶馆的悠闲格格不入,双方僵持当场。裴忠已由双手抱剑而改为单手提剑,整个人犹如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剑。   而柳青青小手紧紧的握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韩旭,神情复杂。   刘思汉面色一紧,一字一顿,道:“既然如此,那我家青青的事,你是娶还是不娶?”      第65章 逼婚?上门推销女儿(下)      韩旭大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刘思汉想了半天的结果,竟然是如此一句:“娶他的干女儿,柳青青。”   虽然此时他的内心波澜起伏,但表面上却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淡定样子。转过脸看了眼柳青青,却见她杏目圆张,同样一幅吃惊的表情。心中不由疑惑,看样子事先柳青青并不知道此事,而只是刘思汉的临时举动。   韩旭表面上的淡定如常,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色,依然没逃过刘思汉的眼睛。而正是如此,他对韩旭更加满意,对于自己提出的联姻一事,也更加的觉得是个明智之举。   “哈哈哈。”韩旭故作一副猪哥样,笑嘻嘻的问道:“您老,确定今个没喝多?”   刘思汉微笑着摇了摇头。   “您老,真的要将青青姑娘嫁给我?”韩旭又道。   刘思汉点了点头。   之前对于刘思汉的信件中所言,对柳青青负责之类的话,韩旭当然不会信以为真。但此时,刘思汉竟然当着柳青青的面,亲口说了出来,这老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柳青青虽说是青楼出身,但依然是清白之躯,才艺双绝,想娶回去做小妾的官家富豪多了去了。   此时,柳青青伸出芊芊玉指,端起白瓷茶杯,左手掀开面纱一角,朱唇微张,浅尝辄止。喝茶的动作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淡定,但那微微抖动的兰花指,出卖了她此刻内心的紧张。   从另一方面来说,柳青青的美艳绝伦,丰腴圆润,韩旭在那晚的挟持,拥抱之下是深有体会,她绝对是大多数男人的幻想对象。较之赵小娘的身材,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韩旭却微微一笑道:“这不是个好主意。”   “哦?为何?”   刘思汉看着韩旭那张青涩但却充满阳光的脸,一时难以理解他的想法。   裴忠此时松了松手中的剑,在感觉到刘思汉并无恶意后,自己的气势也恢复到了正常。但却颇为好奇的看了眼韩旭,按理说此时这好色的小子,应该挡不住对面那柳青青的诱惑才对,即时在他的眼中,这柳青青在外表上看,也算是绝色了。   韩旭轻轻捏起一枚瓜子,牙齿轻磕,舌尖微转,随后将瓜子壳随手搓到桌面上,此时他面前的瓜子壳已经聚成了一堆。轻笑道:“其一,丐帮和青帮之间的争斗,经过上一战,更是难以化解。其二,小子只是丐帮一小乞丐,这时不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嘛,小子自认配不上刘帮主的千金。其三,小子今年才十七,十七岁啊……”   听得此话,刘思汉莞尔一笑,道:“你是聪明人,那日得月楼,虽然最后你们拿城北的地契换回了陈有德。其实刘某心里明白,凭丐帮的实力,那日拿下我们青帮也不见得是多么困难之事。但你们却没有这么做,并不是你们不想,而是拿下我们青帮,汴梁城丐帮一家独大,这是朝廷绝对不会允许的,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这也是我能容忍瓦帮这么多年的原因。”   韩旭当然明白刘思汉的意思,丐帮和青帮之间必须得争斗,至少表面上要如此,而且谁也不能彻底瓦解另一方。   “我说过,秦雨山,以及丐帮没想象中那么简单,至少不是一般的江湖帮派,你们另有目的。”刘思汉盯着韩旭的眼睛小声道,这回他却没有从韩旭的眼中看出任何的东西,哪怕是一点点波动。   事实上,韩旭内心却纠了起来,只不过他竭力控制着,表面上依然一副淡然的表情磕着瓜子。   刘思汉皱了皱眉,眯着双眼,道:“可惜刘某拆不透你们的目的……但这并不是问题。刘某的族谱想必韩兄弟已经看过了吧?”   此话一出,韩旭顿时一愣。刘思汉的身份,确实是个天大的秘密。那日无意间从他族谱中,韩旭得知这老家伙竟然是后汉皇帝刘知远最小的弟弟,当今北汉皇帝刘钧的亲叔叔。可想而知,他留在这汴梁城里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此,韩旭嘿嘿一笑道:“刘帮主难道就不怕小子将您的身份传出去?”   刘思汉呵呵一笑,颇为自信,道:“说出去,谁信呢?你有证据吗?”   韩旭怔了怔,这老家伙说得没错,可惜那族谱还给这老家伙了,不然还可以继续威胁,威胁他。没了把柄,自然拿人家没办法。可是,韩旭不甘心被刘思远牵着鼻子走,于是,嘿嘿笑道:“这种事,无所谓证据不证据的,您说传出去,朝廷会查吗?”   办案讲究证据,两国攻伐都要发个檄文什么的,只为了让自己站在大义的一边。而唯一不需要证据的,也许就是威胁到皇家利益的造反。不讲理的皇帝,直接杀你全家,诛你九族;就算是讲理的,那也会给你扣上个造反的帽子,至于理由,那就多了去了,随便找找而已,画个画像,藏个龙袍什么的,太简单了。   想到此,刘思远不由苦笑连连,韩旭这小子真是什么都能不能吃亏,连个斗嘴亦是如此。于是,摇头道:“不谈这些,我的意思很简单,青帮和你们丐帮可以私下合作,当然这个意见,你可以帮刘某转交给秦帮主。至于地位问题,青帮甘愿次之,每年均有厚礼奉上。所以,你小子的第一条理由,不是问题。”   没想到,搞了半天这老小子竟然是来低头认输的。而且,想到了用柳青青来联姻这一烂招。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刘思远倒是挺明白这点的,韩旭不由佩服起这老家伙的能屈能伸。   “至于第二条,门当户对,这完全不是问题。刘某说行,那就是行。你我都不是那些腐儒,循规蹈矩之人。”刘思汉笑道:“至于第三条,那就更不是问题,十七岁别说婚嫁,即使有儿有女的都数不甚数。”   韩旭扯了扯嘴巴,暗道,这刘思汉看样子真是下了血本了,连干女儿都拿出来卖了。扭头看向柳青青,却刚好对上她那双桃花眼。乖乖隆地洞,这还了得,这一看,韩旭彷佛丢了魂似的。   暗自吞了吞口水,坐直身体,正色道:“这个小子不是什么圣人,但圣人的话,还是有点那个道理的,那个有个什么圣人?对,孟子说过“大丈夫理应,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很有道理呐……”   刘思汉见到韩旭一会色色的样子,一会却又故作清高,老僧入定般的大谈“富贵不能淫”,一时到也弄不清这小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刚要开口,却听韩旭又道:“但又有一位孔圣人说过“食色性也”,这回小子是真的迷糊了,都是圣人,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噗嗤……”   柳青青见韩旭的纠结,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个完全不同的情形下的句子,他非要拿到一起来比对,并且还连圣人都埋汰上了,倒是还真符合他那怪异不羁,与众不同的性格。   五代时期对圣人,以及儒家伦理刚常的看法,完全混乱不堪,甚至抛弃已久。不然也不会有皇帝几年换一个,大家轮流做,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诸侯争霸之乱局。儒家也远没达到后世朱程理学的辉煌境界。所以事实上,无论刘思汉也好,柳青青也罢,对于这些并没有太大的敬畏,更别说韩旭这个后世之人了。   “此事,韩某一时没想明白,最快的办法,当然是当面问问这两位圣人,但无奈有缘无份。若要真的当面请教,韩某也只能追随他们去阎王爷那请教一番了。”韩旭继续打着哈哈:“然这是显然不可能的。但凭韩某的才智,估计琢磨个一段时间也能悟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还请刘帮主给点时间,待韩某弄明白这两位圣人之言,到底是谁更有理,再给您老个答案。”   刘思汉当然明白韩旭是在拖延,但这事一时半会,确实给不了个结果,今天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自己想结交丐帮的想法透过韩旭定能传到秦雨山那边。至于柳青青的事,能成最好,拉住韩旭为青帮卖命。若是不成,那也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于是,他起身微笑道:“刘某今日冒昧拜访,韩兄多多担待。百花楼随时欢迎韩兄的到来,刘某这就告辞。”   说罢,转身就向门口行去。   韩旭起身相送,出了门口,冷打直达哆嗦,暗骂声该死的天气。   “韩旭,奴家沦落风尘,自知残花败柳。所以干爹说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柳青青突然说道。这话估计在她心里憋了很久,直到出了门,才将心声说了出来。   眼瞧着她一幅我见犹怜的样子,韩旭心中不禁一软,调笑道:“青楼女子又怎么了?前有歌姬红佛女,后有击鼓梁红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小子可从来没小看风尘女子。”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柳青青喃喃自语,顿时眼神一亮,容光焕发:“奴家知道了,多谢旭哥儿指教。”说罢,缓缓一福。当然对于击鼓的梁红玉,她也只当韩旭瞎扯了。   刘思汉带着柳青青登上停在陈家茶馆外面的那辆红色的马车,向城北而去。   韩旭回到茶馆,刚刚坐了下来,正准备好好听一听朱夫子讲的“三打白骨精”,却见陈老汉走了过来,在他的身边坐下,道:“旭哥儿,这茶馆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老汉以前从没想过有如此的好日子。这些可都是您的功劳。”   “陈老伯,客气了,客气了。”韩旭赶紧笑呵呵的回道。   “都不是外人,有些话老汉就直说了,老汉最大的心愿不是这茶馆,而是小女的归宿,老汉知道小娘的心思,所以您看咱不如早点把这事给办喽,也好了了老汉的心思。”   韩旭一听这话,心里那个乐啊,小娘这如花似玉的美眷,放在后世他这吊丝也就干流口水,白想的份。别说娶,就是说两句话,估计人家都没兴趣。但这身子,怎么说也才年方十七,太小了点,怎么着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呐。   “十七也不小了,再说小娘都十八了,女子十八还未嫁的可不多了。”似乎看出了韩旭的心思,陈老汉笑呵呵道:“若不行的话,过了今年旭哥儿也有十八了,年后先把亲事给定了……对,就这么办。”   陈老汉说着说着,是越来越满意自己的想法,而韩旭只是尴尬的不断点头。最后直接受不了了,带着裴忠夺门而逃,苦笑不已:“这年头到底咋了,一个个急着卖儿女似的。”      第66章 小酒馆,雪里梅      以一顿酒的代价,拉上听书入了迷,扛着金箍棒死活赖在陈家茶馆不肯走的刘三。   一上午的大雪停了下来,天空业已放晴,不过御街上连人影都没见到几个。毕竟,除了这几个无聊之人,谁有心思在大雪天里瞎逛呢。   韩旭三人晃荡在空荡荡的御街上,顿时倍感无聊。   “酒”字小旗斜斜的插在屋檐上,此时早已冻得硬邦邦的,风吹不动。屋檐下的冰凌,尺把长的倒垂下来,在阳光照射下,倒像是闪着寒光的枪尖。敲开面前这家古朴的小酒馆,三人走了进去。   “哟,稀客啊。三位客官光临小店,小老儿不甚荣幸呐。”一位笑呵呵的老头迎了过来,看起来似乎是这间小酒馆的掌柜。   韩旭四下打量了番,这小店果然如外面一样,古朴之极,桌凳上的斑驳,看上去都有了些年头。指头在桌上轻轻一抹,不油不腻,一尘不染。一家小酒馆能做到此点,倒是很不容易,更何况是在这下雪天的淡季,酒店里除了自己这边三人,再无其他客人。   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刘三瞥着嘴,小声道:“旭哥儿,你说请我吃顿好的,竟然是来这种小地方?这还不如我在陈家茶馆将就下,继续听书呢。”   一边是朱夫子的西游记,一边是韩旭的大餐,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刘三的口腹之欲还是战胜了精神食粮。原本他以为能有一顿大餐,即使达不到百花楼那样的标准,至少也应该是得月楼的水平,没想到却来了个连一位客人都没有的小酒馆。此时,顿时满肚子的委屈不满,不断的小声嘀咕着。   韩旭也不理会刘三的矫情,笑着朝掌柜的说道:“来一壶好酒,拿手的小菜随便来几个,您老看着办吧。”   “好勒,您几位稍等,马上就好。”掌柜的笑呵呵的说道:“您几位放心,咱这店虽小,好歹也是几十年的老字号,这街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只不过这几日下大雪,人嘛确实少了点。今个闲着也是闲着,老汉亲自下厨,保准给位吃的满意。”说罢,乐呵呵的转身入厨房去了。   此时,店里唯一的伙计端着茶水走了过来,给韩旭三人一人倒上一杯,笑道:“客官请慢用。”   韩旭端起茶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腊梅香入鼻,顿时神清气爽,细细一品,唇齿留香,不由赞道:“好茶。”   “呵呵,这茶是老爷子亲自摘的后院的腊梅,加上秘制的苏杭茶叶,再用这天上的雪水烧开冲泡而成。”年轻的伙计侃侃而谈:“也就是这几日,各位客官来的是时候,若是不下雪,还没有这“雪里梅”茶呢。”   小伙计说得头头是道,看上去还真的和别处的伙计大不一样,倒像是读书人。   韩旭对这家小酒馆很是好奇,这掌柜的和伙计似乎不是一般人。原本也只是想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就行,此时倒是颇为期待掌柜的手艺了。   一壶茶,没一会就见了底,裴忠和韩旭一样,是在细细的品,品这“雪里梅”,也是在品这大雪天的寂寥。而刘三却是大煞风景的牛饮,茶的味道在他的嘴里也就是白开水,只不过香甜了点而已。   “小四,赶紧去把厨房里温着的小酒端过来。”没一会,掌柜的就端着几盘小菜上来,吩咐着伙计道。   “唉这小四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有时候,老汉都不知道他是掌柜还是我是掌柜。”掌柜的摇头叹气。不过,看他的样子却一点也不似在喝骂,满脸的慈爱样子。   将小菜一一摆上,老掌柜介绍道:“清炖小羊肉,腌制小野鸡,外加几个爽口小菜,客官尝尝。”   韩旭见老掌柜笑呵呵的站在一边,捋着下巴的胡须,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于是,夹起一块小羊肉,放入口中。   “怎么样?”老掌柜满脸期待的问道。   “羊肉炖得很烂,而且膻味极淡,入口即化,有点清甜,不似放的糖,倒像是放蜂蜜。”韩旭点点头,微笑道。   “哈哈,不错。小哥果然是雅人,一猜就猜到。”老掌柜笑意盈盈,连连点头,不知道是赞赏韩旭的舌头,还是赞赏自己的手艺。   原本抱着双手,一幅坚决不动筷子的刘三,听得此话,顿时甩开膀子,顾不得羊肉的烫舌,吃了个满嘴油腻。   正当三人喝着老掌柜自制的小酒,大吃大嚼,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的时候,小酒馆的大门再次被推了开来。   却见一位锦衣华服,面白无须的老者,牵着一位同样衣着华丽,白白胖胖,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掌柜的见这老人,顿时乐呵呵的迎了上去,抱拳道:“老常,老朽可等您又一年了。”   “呵呵,老邢头,这话也是老夫想说的。一年不见,您老还是老样子呵。”面白无须的常老爷摆手笑道。   “不行喽,老喽,到是您老还是风采依旧。”老掌柜笑道。   老常听得此话,怔了怔,摇头叹息道:“不行了,这一年发生的事太多,老夫都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老咯!”   两人的寒暄并未特意的压低声音,瞒着他人。韩旭从这两老头的谈话中,知道两人是老相识。对于两人的谈话,他当然也没有刻意的去偷听,只不过在他向两人望去的时候,那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也正看向自己,竟然还对着自己做了个鬼脸。   韩旭玩心大起,夹起一大块羊肉,当着小胖子的面放入口中,大嚼几下,故作一脸的回味享受状。   小胖子眼冒星星,流着口水大叫道:“我肚子饿了。”   两位老头聊得兴起,这时才想起身边的小胖子。常老爷不由呵呵笑道:“好了,好了老邢,老规矩,先来一壶“雪里梅”,其他的照旧,但你要亲自下厨哟。”   “行勒,当然老朽亲自下厨。这两天下雪,我估摸着您也该来了,“雪里梅”早就准备好了。”老掌柜笑呵呵的转身忙活去了。   韩旭这一桌的速度显然是神速,有刘三这个饭桶在,几个精致小菜明显不够这家伙的食量,没几下就见了底。事实上对他来说,首要的任务还是吃饱,其次才是美食。不得以,他们只能又重新叫了一桌,幸好老掌柜的手艺不错,速度也够快,没一会功夫就全都搞定。但毕竟年老体衰,做完这三桌菜,气喘嘘嘘的坐到了常老爷的那桌上,陪着那一老一小,喝着“雪里梅”聊天休息去了。   小胖子吃饭也不闲着,鼓着个嘴巴,不时对着韩旭鄙视两眼,似乎在嘲笑他们的饭量。   韩旭真是无语了,小胖子的食量,吃相和刘三一比,真是王八笑乌龟……彼此彼此。   吃饱喝足,三人起身结账,韩旭一摸口袋才发现又没带钱。这才想起,这几日一直是混陈家茶馆的,管吃,管喝,到没在意钱的事。只是今日被刘思汉一番扰乱,再加上陈老汉的那番话,只能逃出了陈家茶馆。   扭头看了看刘三,却见这家伙摊了摊双手,身无分文的样子。韩旭憋屈了,明知道这家伙是个吃白食的,竟然起了问他带没带银子的念头,真是自找不自在。转向裴大高手,这家伙同样一幅看老子没用,老子没钱的样子。   难道又要吃霸王餐?此想法在韩旭脑中一闪而过,正准备付诸实施。   “呵呵,忘了带钱了?”老掌柜笑呵呵的说道:“没事,谁人没有个一时之急呢,看三位的样子,也是性情中人。来日方长,改日带来就行。”   老掌柜这么一说,韩旭老脸微红,倒是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和老掌柜一比,还真是无节操,吃饭不给钱,小人中的侏儒了。但这小酒馆生意也不算好,尤其这几日的天气,再加上桌上的这些菜,看起来简单,但材料却不一般,少说也得有个上百个铜钱。   “老邢,他们那一桌算在我身上吧。”常老爷看出了韩旭他们的为难,不由开口笑道。   “那哪行呢,改日还来就行了,这事老朽自己做主就行,也就那几个小钱。”老掌柜推脱道。   “行了,咱俩谁跟谁?小时候都穿一条裤子的,你那几个钱还是留着给小四娶媳妇吧。”常老爷笑着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直接放在了桌上。也不管老掌柜的推脱,道:“钱是小事,老夫留着也没用,你就拿着吧,将来给小四找个好媳妇,也算是咱哥哥的一点心意。我们都老了,这来一回就少一次,不知道明年,我还能不能再来呢。”   常老爷语气悲苦,面色落寞,而老掌柜同样双眼朦胧。   “多谢前辈相助,今日之情,韩旭铭记在心,还请前辈告知府邸,改日小子必定加倍归还。”韩旭感受到两位老人似乎都是有故事的人,英雄迟暮,顿时满心敬意。   却没想,常老爷双眼一亮,问道:“你就是韩旭?”   “呃前辈认识小子?”韩旭一脸疑惑,似乎自己印象中没有此人。   常老爷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认识。这钱别放在心上,不用还的,就算要还,你也找不到我,呵呵。”   韩旭正待感谢一番,这位伟大的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爷爷,却听到“不行,有借有还,男子汉大丈夫欠人的情,一定要还。”小胖子满脸得意状,大声道:“这不是常叔您一直教我的吗?”   “这个”常老爷憋着笑意,慈爱的看着小胖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于是,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韩旭心里很是莫名,原本以为这两人应该是爷孙俩,但看上去似乎这常老爷对小胖子说的,竟然并没有反驳。相反,反而有点恭敬,难道是主仆?而且,小胖子才是真正的主人。   “既然没钱还,那就要做事来还。”小胖子想了想,一指韩旭,嘿嘿笑道:“我要他今日陪我玩。”      第67章 老爷子带着个小胖子      “陪玩?”   韩旭讶然,这小胖子竟然要老子陪他玩,当老子三陪吗?这是要卖身的节奏,真是太欺负人了,好歹哥也是新时代大好青年。可没这闲功夫陪你这小屁孩闹腾。于是,立刻正气凌然的否决道:“不行,门都没有,哥忙得很。”   “那就还钱。”小胖子立马趾高气昂的回道。   “你!”   韩旭满肚子火气,憋屈不已,忿忿道:“不就是几十个铜钱嘛。哥明天就还你,还你一百个铜钱。”   “明天?这也不是不行。”小胖子笑咪咪的说道:“不过,到明天就不是一百个铜钱喽,是一千两银子。”   韩旭满头黑线,我勒了个去,这是谁家的小屁孩啊?竟然这么黑!就算是放高利贷,也不是这个玩法呐。一百个铜钱,一夜之间翻了一万倍,这不是要钱,这是要老子的命。于是,求助的目光望向身后的裴忠和刘三,却见这两人同时将头扭了过去。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气道:“交友不慎呐。”   顿觉自己比窦娥还冤,而此时小胖子那笑嘻嘻,胖乎乎的小脸蛋在韩旭的眼中彷佛成了头上长角的小恶魔。   常老爷笑呵呵的看着这两人斗嘴,对小胖子的表现似乎很是满意。也不插话,对于韩旭的求助同样无视。   “这个帅气可爱的小弟弟,不如哥哥和你打个商量?”韩旭见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换上副猥琐大叔的表情,笑嘻嘻的说道。   “没得商量,要么陪我玩,要么立马还钱,而或明天带一千两到这里来交给掌柜的。”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小胖子见韩旭吃瘪的样子,心中特爽。大笑道:“有那就是跟我去衙门,我要告你吃饭不付钱,欺骗小孩子。”   韩旭脸色一变,怒气冲冲道:“谁说我不给钱了?只不过先欠着而已,况且我又没让你们替我付钱?还有,什么时候骗小孩子了?”   话虽这样说,但他的心里却咯噔一下。看这小胖子的衣着打扮,定然是大富人家,而又有常老爷这样气质的家仆,显然又不仅仅是富贵这么简单,出口闭口就是衙门,似乎跟官府很熟悉。汴梁城,天子脚下,高官贵族遍地爬,掉下块砖头砸死的估计不是侍郎就是尚书。这小胖子肯定是个吃饱撑着,没事打屁的官二代。   小胖子完全不理会韩旭的大呼小叫,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吃定了韩旭似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王八看绿豆,对峙起来。   盏茶时间后,面对着软硬不吃的小胖子,韩旭终于退败下来,无奈道:“好吧,你想玩什么?哥很忙,只能陪你一个时辰。”   小胖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走吧。”说罢,带头走出了小酒馆。   常老爷对着韩旭笑呵呵的抱了抱拳,也紧跟了出去。   韩旭对着刘三就是一阵拳脚,将刚才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   韩旭低着头,脚底踢着积雪,无精打采的跟着小胖子走在路上。不知不觉之间,几人已经出了御街,来到了大相国寺的广场前。   事实上韩旭一直在想着小胖子和常老爷的身份,除了能知道这两人是富贵人家之外,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看样子此事只能找赵芸打听打听了,毕竟这家伙也算是豪门公子哥了,对汴梁的权贵应该比自己更清楚些。   “嘭!”   “我操。”正在低头暗想的韩旭,顿感鼻头一酸,脸上一凉,已被一枚雪球砸中。   “喂,让你赔我玩,别总是愁眉苦脸的好不好?尽心点不行啊?”小胖子站在远处,手里还涅着个雪球,得意的朝韩旭做着鬼脸。   韩旭伸手将脸色的积雪抹去,揉了揉酸疼的鼻子,两眼死死盯着小胖子,满肚子火气,暗骂不已。既然你要玩?老子就陪你玩个够。不打得你跪地求饶,老子就不叫韩旭,叫韩子。   想到此,迅速的弯腰,搓出一个雪球,狠狠的砸向了对面的小胖子。   “嘭!”   正中小胖子的肥脸。   “哈哈哈。”见小胖子中招,韩旭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一幅小人得志之态,似乎将满肚子的火气都发泄了出去。   “你竟然敢还手?”小胖子大怒。   “还手?我还要揍你呢?”   说吧,韩旭又搓了个雪球,砸了过去。小胖子,毫不示弱,立马回击。   双方你来我往,雪球一个接一个。两人均是身中数招。韩旭心思一转,运起大柔术,扔出的雪球,顿时多了好几倍,打得小胖子落荒而逃。   “小样的,我让跑。”韩旭拿着雪球就追。   刘三见两人玩得兴起,顿时也觉得手痒痒,眼见着小胖子落败,于是也加入了战圈,拿起雪球对着韩旭就砸了过去。这小子手劲大,砸得又准,顿时将韩旭的火力吸引了过去。   小胖子有了喘息的机会,回头再次加入战圈,与刘三两人一起向韩旭攻了过来。有了刘三的加入,战局陷入僵持,虽然韩旭的扔得多,但毕竟是以一敌二,双方均中招无数。   常老爷笑呵呵的看着这场面,似乎从来没见小胖子像今日这般玩的开心。   而裴忠却依然一副高手的态势,面无表情,对于刘三和韩旭的2B行为完全呲之以鼻。但他的眼神却不时在那负手而立的常老爷身上掠过,偶尔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韩旭进入了状态,由最开始的报复心态,变成了畅快的玩乐。三人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小胖子气喘嘘嘘的躺在了雪地上。   走进一看,韩旭和刘三两人的脸色均是鼻青脸肿,而小胖子只是眼角一点点青色的瘀痕,若不细看,还看不出来。这也难怪,韩旭和刘三两人玩到兴起,对将对方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对手。而这场雪战,几乎变成了这两人的战斗,小胖子只是在一边打打边鼓而已。   “好久没玩得如此开心了。”小胖子躺着雪地上,抬头望天,老气横秋的说道。   “你别装得跟个老头似的。这话我说说也就行了,你啊小屁孩一个。”韩旭瞧着小胖子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免心里哀叹,这大户人家的小子,还真是人小鬼大。   “少爷,天色不早,该回去了。”常老爷来到三人面前,对着韩旭一礼,道:“多谢韩小哥。”   韩旭一骨碌爬了起来,赶忙回礼:“常老爷,说笑了,小子还没感谢常老爷的援手呢。”   “韩小哥,也别常老爷,常老爷的了。不嫌弃的话,就叫老夫“老常”吧。”常老爷笑道。   “行那这个老常,今日的饭钱,您看什么时候有空,小子还你。”   常老爷对于韩旭有恩必报的想法似乎很是赞赏,看向他的目光也更加的柔和。于是摆摆手,摇头笑呵呵的说道:“不用,一顿饭而已,况且你这不是陪了少爷一下午了嘛。”   “韩旭是吧,我记住你了。”小胖子上前一把抱住韩旭。说完,跟着老常转身而去。   “记住我了?”韩旭摇头自嘲:“老子又不是妹子,记住我干嘛,这小胖子没事还是别再见到好。”   “嘶!”他伸手一摸嘴角,顿感一阵疼,大骂道:“小三,你给我滚过来。”   无聊的三人晃荡回秦家大院。   刚一进门,却见院子里站挤满了拿着棍棒的老少乞丐,个个叫嚷不已,义愤填膺似的。   “有点不对劲。”裴忠皱眉道。   几人立刻赶了进去。   大厅内,秦雨山,吴师道,老管家都在。一些丐帮的小头目也都聚集在内。一个个眉头紧锁,气氛压抑。   “秦大哥,发生了什么事?”韩旭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道。   “哦,旭哥儿回来了。”秦雨山抬起头,面色略显疲惫,语气沙哑。   嗯?韩旭从未见过如此无力的秦雨山,难道这一日不在,竟然发生了什么大事?转头看了看四周之人,疑惑道:“吴老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尉迟二哥呢?”   吴师道摇头叹气道:“尉迟雄被禁军抓了。”      第68章 尉迟雄入狱      “尉迟二哥被抓?”韩旭讶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师道淡淡道:“尉迟去城南得月楼喝酒,回来之时和人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而尉迟估计喝高了,将对方的几人打成重伤。”   “对方身份不简单?”韩旭皱眉道。   吴师道点点头,他没想到,韩旭就凭这一点信息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什么人?”韩旭双眉一挑。   “南唐郑王李从善。”吴师道叹气道。   韩旭内心一紧,没想到这尉迟雄还真够浑的,竟然惹出了国际纠纷。虽说此时的南唐已认后周为主,相当于只是后周的附属国,但廋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那也算是个国家。   “旭哥儿,这事还得请你帮忙?”秦雨山终于抬起头,正色道。   “我?”韩旭疑惑道。   “不错,你跟赵芸最熟,而她父亲赵匡胤却是禁军殿前都点检。这事只有请他出面,从中斡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吴师道朗声笑道。   众人神色均是一松,由赵匡胤出面,这事定然十拿九稳。   韩旭想想也是,正准备起身去找赵芸。却听到……   “尉迟大哥的事,难办……”锦衣华服的赵芸,推门而入,缓缓在韩旭身边坐下。   “哼,我看你们赵府是不愿意帮吧?”一人冷冷道。   韩旭转头,眼盯赵芸,以赵匡胤的身份,这点事根本就不算什么,完全应该能够搞定才对。而赵芸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做说谎。于是疑惑道:“为何?难道你爹向衙门要人,衙门会不放?”   “这事一早我爹就知道了,而且派了人去开封府查探。原本只是斗殴,也不是什么大事,开封府尹昝居润且是爹爹好友,但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事不是开封府衙门抓的人。”赵芸缓缓道:“而是禁军直接抓的,所以尉迟二哥根本不在开封府大牢,而在禁军牢房。”   “禁军?”韩旭一听此话,顿时笑道:“禁军不是你爹的地盘吗?你爹可是禁军大老板呐。”   赵芸无语,看样子韩旭对这大周禁军真是一无所知了,于是,将此事娓娓道来。   原来,禁军分殿前司和侍卫司。   殿前司负责皇宫内部安全护卫,也就是常说的大内,而赵匡胤就是殿前司的最高统帅殿前都点检。   而侍卫司掌管侍卫亲军,分侍卫亲军马军和侍卫亲军步军。马军负责内城护卫,步军负责外城护卫。   出手抓尉迟雄的,正是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韩通。这韩通又恰恰和赵匡胤是死对头,自然不会卖老赵的面子,一句“殴打大周贵客南唐王爷,此乃大罪,罪不可赦”将赵匡胤派去的人赶了出来。   但这事韩通也放在了心上,并未对尉迟雄大刑伺候。   “这李从善好好的南唐王爷,呆在南唐不好吗?跑大周来做什么?活该被尉迟二哥揍。”韩旭郁闷道。   “年关将近,李从善是和南唐礼部侍郎种馍一到来进贡的。”赵芸鄙视道。   “可这事,并不是尉迟雄的错,而是他们的马车撞到人,不仅不赔礼道歉。在尉迟雄上前理论的时候,他们竟然还先动手打人。”老秀才忿忿道。   “不错。这明显是他们的过错,怎么能赖在尉迟雄的身上。”众人开始嚷嚷起来。   韩旭摇头不已,这事明显已经无关对错的问题,既然韩通以此事为借口,出动的是禁军,那想要放出尉迟雄的话,难了。   “我们去开封府申冤。”老秀才长身而起,气势汹汹。   “开封府?刚赵兄弟不是说过,这事是禁军直接动的手吗?开封府管不了。”吴老道叹气道。   “开封府管不了,那就去皇城,击登闻鼓鸣冤。”老秀才一撸袖子,横眉竖眼。别看这老头平时温文尔雅,真到发起怒来,还真有一幅文人的傲骨。   “好主意。”吴师道双眼一亮,拍手叫道。   “嗯?登闻鼓?什么东东?”韩旭一副白痴状。   “登闻鼓,击鼓鸣冤。很早就有的东西,大唐高宗时代也有,则天皇帝更是建立了匦使院。登闻鼓一响,直通天听,任何人不得阻拦,皇帝无论何事都须上朝听案。”吴师道看了眼韩旭,鄙视道。转而一思索,却皱起了眉头:“可是没听说我大周有这登闻鼓啊?”   “有还是没有?”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都抓起了脑袋。   老秀才同样扯着胡子,刚刚只是一时气愤,顺口说出了书上记载的登闻鼓,可是这东西,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至少在这大周是没听说过的。   ……   正在众人苦思之际,赵芸开口道:“皇城那里好像确实有一个破旧的大鼓,有些年头了。但不知是不是登闻鼓?”   “皇城?”吴师道点头道:“若是皇城那里的话,应该就是登闻鼓无疑了。”   韩旭直到此时才想起了击鼓鸣冤这种事,于是弱弱问道:“听说这击鼓鸣冤无论对错,得先打几十大板,甚至即使申冤成功了,也得流放千里啊。”   吴师道眼瞪老大,骂道:“哪有这事?只要有冤情,无论何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均可击登闻鼓鸣冤。”   嗯?韩旭顿觉奇怪,难道这几十大板,是后来才有的事?这一想,还真有这可能,从宋代以后,封建皇权越来越完善,击登闻鼓也算是对统治阶层权威的一种挑战。   想到此,他不由担心道:“芸哥儿对于这登闻鼓也只是猜测,万一那鼓不是登闻鼓的话,这事就麻烦了。不仅救不出尉迟二哥,很可能其他人也给搭进去。”   “那如何是好?”老秀才急忙道:“这哪有什么万全之策。不试过,如何知道行不行?”   韩旭缓缓起身,皱着眉头,踱步到门口,打开门,只见外面院子里站满了乞丐,不够地方站的,一直站到了大门外面,从这情形看,似乎附近的街道上都站满了人。一个个在这冬日的黄昏,冻得瑟瑟发抖,但依然一脸期盼的望着大院的门口。老刘头带着几人,忙着将烧好的开水端给那些丐帮兄弟们,给他们暖暖身子。   回身返入大厅,韩旭立马开口道:“这事还有办法。登闻鼓要击,但我们也要另做打算。尉迟二哥打的是南唐人,而我们却是大周的子民。大周的禁军保护的就是大周子民,从这点看,我们还有胜算。而丐帮讲的就是义气,汴梁的乞丐上上下下数千之众,明日全部上街。”   “上街?为何?”吴师道奇怪道,心里虽然已经明白韩旭打算用人多势众来起势,但还是不明白这上街干啥?   韩旭嘿嘿一笑,一字一顿道:“上御街…游行示威…不对,应该叫请愿,大周的军队就应该保护大周的百姓,而不是南唐的王爷。”   “这事?可行?这说不好被污蔑成造反?”吴师道担心道。   “造反?你见过数千个乞丐造反的吗?再说了,就算衙门抓人,这数千人,他们怎么抓?牢房够吗?”韩旭戏谑道:“而且我们是请愿,请求皇上严惩恶凶。”说罢,双拳一抱,对着北面故作遥遥一拜。   在吴师道的带头下,一帮人围绕着这丐帮游行示威,和登闻鼓之事讨论起来。最后一致认为,目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于是决定冒险一试。   韩旭来道赵芸身边坐下,一脸嬉笑,眼盯着赵芸。   赵芸被韩旭看得双颊泛红,心中想到他的注意,笑道:“不过几日没见,你倒是越发胆大了。”   “这不是有你们在背后撑腰嘛?”韩旭打趣道,想起赵芸背后的赵匡胤,赵大老板,他顿时有了信心。又道:“这事还得你帮忙,请你爹爹照看着点,别那韩通一发神经,真的来个大开杀戒,就搞大发了。”   “呵呵,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赵芸掩口轻笑,见韩旭那呆呆的样子,不禁脸红道:“放心吧,我会告诉爹爹的。”   送走了赵芸,韩旭抬头望天,莞尔笑道:“乞丐大游行?嘿嘿。”转而又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赶忙去找老秀才去。      第69章 告汴梁乞丐书      翌日,连绵多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晴空万里,阳光高照。   “这真是个游行示威的好日子呐。”韩旭站在院内,看着来来往往的忙活着的丐帮弟子们,感慨万千道。   老秀才和刘三更是忙活了一晚上,将昨晚韩旭吩咐写在白布上的字用竹竿撑了起来,分发给丐帮的兄弟们。没分到的人,也人手一个小白旗,绑在各自的打狗棒上。   吴师道打着哈欠,来到院里一看,顿时傻了眼。那一大片白色,几乎盖满了整个院子。而上面的字,更是恶寒。诸如,“含冤待雪。”   “保家卫国,还我河山。”   “大周皇帝万岁。”   “大周军队护我大周百姓。”   “严惩南唐凶手。”   等等,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不管怎么说,这气势是上来了。   正在众人准备出发之际,只见赵芸一路小跑,双颊微红,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将一大张白纸拍在韩旭胸前。   “什么东西?”韩旭疑惑的道。不待赵芸回话,双手展开。   “告汴梁乞丐书:汴梁城乃大周之国都,龙兴之地。近日行乞之人云集于此,不守王法,滋事斗殴,甚对友邦人士行凶。年关将至,为护皇家之威严,国家之太平,百姓之安宁。敬告诸行乞之人,三日之内,自行离开汴梁。期限一过,未离开者,均以扰乱治安罪论处。禁军侍卫司,大周显德六年十二月五日。”   韩旭这一念完,院内的乞丐顿时呆立当场。秦雨山,吴师道,全都围了过来。吴师道更是不可置信的抢过告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边。   “完了,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意思。”老秀才目光失去了焦点,不断的喃喃自语。   众人一阵沉默,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秦雨山拖着步子,一言不发,转身进入房内,往日儒雅淡然的背影,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几分。这些日子,在韩旭的建议下,丐帮数月之间雄起于汴梁,数千之众,风头一时无两。而现在,朝廷只是一个小小的告示,就葬送了他数月的努力,往日的一切转眼间即将消失无迹。其中的苦涩,又有几人知。   而韩旭则无奈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他千方算计,算倒了瓦帮陈有德,算垮了青帮刘思汉,却敌不过朝廷的一只手指,一张告示。江湖帮派在朝廷的眼里,终究不过是一粒沙子,想怎么踩,就怎么踩。当他们看不上你的时候,你还能安安静静的呆着那里,甚至随风欢快的跳动几下,而当他们看不顺眼的时候,一脚就能把你踩进泥土里,成为烂泥的一份子,永世不得翻身。   赵芸双眼泛红,这些日子和丐帮的相处,是她最开心的时光。尤其是那坏坏的韩旭,让她想恨又恨不起来,每每生气准备不理会韩旭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来找这家伙。   此时,她似乎感觉到韩旭的悲伤,安静的坐到他的身边,第一次主动的拉起他的手,安慰道:“就算离开了汴梁城,到哪都一样。洛阳,长安,甚至扬州,那里还是大周的地方,到了那里丐帮一样能强大。哪里有乞丐,哪里就有丐帮。”   “哪里有乞丐,哪里就有丐帮!”韩旭喃喃道。这句话一点没错,这世界哪里都有乞丐,还怕丐帮不会壮大?难道还非得在汴梁城呆下去不成,也许山高皇帝远,才会更好不是?   他终于抬起了头,见赵芸一脸的关切样子,心中一动,立马起身向书房跑去。   轻轻推开书房那斑驳的大门。   此时,书房内静悄悄的,秦雨山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擦拭着那祖传的秦家双锏,眼神专注无比,就像是抚摸着自己的儿孙般。书桌上同时放着尉迟熊的钢鞭,那亮闪闪的一节节钢鞭似乎刚刚被擦拭过。   “你来了,外面的兄弟们都散了吗?”秦雨山头也不抬的问道,语气平缓,但声音沙哑。   韩旭心中一阵莫民的伤感,缓步来到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躬身说道:“秦大哥,刚刚芸哥儿点醒了我。丐帮原本就是汴梁的乞丐帮派,天下间哪里没有乞丐?就算出了汴梁城,我们照样可以在别的地方立足。大江南北,遍地开花,这原本就是我们丐帮的大计,放弃一颗树,也许能得到一片森林。”   秦雨山没有说话,依旧在擦拭着他那把金锏。但韩旭却发现他那有节奏的擦拭双锏的手,微微的抖动了下。   好一阵沉默后,秦雨山终于抬起了头,放下手中的金锏,嘴唇微动,缓缓道:“即使那样,结果依然,只要朝廷一声令下,丐帮还不是照样灰飞烟灭。”   韩旭怔了怔,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云淡风轻,对什么事几乎都自信满满的秦大哥吗?心中的伤感,顿时转为愤怒,全力举起右手,一巴掌狠狠的排在书桌上。   “啪……”   “秦大哥,你醒醒吧,你到底想怎样?外面那么多丐帮的兄弟都在等你的决定,你去看看他们那坚定的眼神,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他们依然会追随您。丐帮给了他们归宿,给了他们安全感,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难道就这样放弃?”韩旭大声咆哮:“您别忘了,我们当初建立丐帮是干什么的?原本就是要和他们对着干的。只不过,现在就当提前了而已。你当初的豪情到哪去了?你现在就像个丧家之犬。”   韩旭指着秦雨山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骂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仿佛用尽了力气,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胸口起伏不定,大声喘息着,但眼睛却依然死死的盯着秦雨山的面庞。   而秦雨山目瞪口呆,满脸呆滞状。从小到大就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他所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即使是他那苛刻的父亲,都没有这样大骂过他。好一会才在韩旭的怒骂中恢复过来,顿时感到脸红到了脖子,愤怒的拿起桌上的金锏,高高的举了起来,双眼怒火熊熊。   韩旭见秦雨山愤怒无比的样子,顿时傻了眼,刚才的确脑子一热,骂得痛快。此时,回想起来,似乎骂得过火了。望着秦雨山那高举的金锏,好一阵后怕,双腿微动,就欲逃跑。   秦雨山眼神不定,看着韩旭那青涩,似乎有点害怕的脸,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金锏,坐回到椅子上。转瞬间,呵呵笑道:“刚刚你害怕了?”   “废话,能不害怕吗?以您老的实力,这一下下来,老子还不得脑浆四射,当场壮烈。”韩旭暗自嘀咕不已。但见秦雨山说话的口气似乎变了过来,且双眼清明,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于是,他坐直了身体,昂头一脸傲娇,道:“怕?韩某人从来不知道这怕字怎么写?”   “呵呵。”   秦雨山淡淡笑道:“死鸭子嘴硬。”说罢,再次起身,双手抱拳,对着韩旭深深一鞠,正色道:“秦某多年了和尉迟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尉迟受难,我一时失了分寸。在此,秦某多谢韩兄弟的当头棒喝。没错,我丐帮就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帮,区区一个汴梁城而已,丢了它,也许困龙才能升天。”   韩旭明白秦雨山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豪情壮志,笑道:“没错,即时离开汴梁城。老子也要给韩通一个好好的回忆,咱丐帮不是泥捏的。”   “此话怎讲?”秦雨山疑惑道。   “告示上不是说三日内撤离汴梁吗?那就是还有三日的时间。这三日内,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原定计划不变,游行示威照旧,击鼓鸣冤照样去做,毕竟尉迟二哥怎么也要救出来。做完这一切,再离开汴梁城。”韩旭解释道。   “不错,怎么也要把尉迟给救出来。”秦雨山点头道。   韩旭捏着下巴,皱眉道:“有件事,我一直奇怪,这告示是以侍卫亲军司的名义发出来的。到底是韩通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呢?”   “这……秦某也不太明白。”秦雨山纠结道。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游行大事要紧。我这就去找吴老道继续安排。”说罢,韩旭转身出了书房。   秦雨山微笑着望着韩旭的背影,暗道,这小子还真够莽撞的。转而收拾起书桌上的金锏和尉迟雄的钢鞭,眼神不经意瞥到一处,顿时骇然。   书桌上一个浅浅的掌印,显示是韩旭刚刚愤怒一击留下来的。以稍有力气的人来说,在木桌上留下个掌印也没什么,但秦雨山的书桌,可是祖传的黄花梨木做的,坚硬无比。以他自己的实力即时是黄花梨,留下个掌印亦如反掌,且会更加深陷,但怎么也没想到韩旭的实力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想到此,他不由更加开怀,看着韩旭的成长,放佛就像是看到年轻的自己。而韩旭却有头脑,现在更是有了武力,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更喜欢的反而是刚才那义气十足,有点冲动莽撞的韩旭。   “尉迟,大哥来救你。”秦雨山对着钢鞭心中默念。   随后,转身出了书房。      第70章 乞丐大游行      韩旭刚出书房们,就被赵芸,吴师道等人给围住了。   “韩旭你没事吧?”赵芸迎了上来。刚刚书房里的争吵实在是太大声了,他们几个已经赶到了书房门口,但都被吴师道拦着不让进去。   “怎么回事?大当家怎么样了?”吴师道急切的问道。   一时之间,七嘴八舌,乱哄哄的。   韩旭无奈的摇摇手,示意大家安静。   顿时众人将目光全都放在了他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发话。   韩旭双手高举,吼叫道:“游行继续,按计划行事,决不放弃。”   “啊……啊……啊……啊……”   满院的乞丐嚎叫不已,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似的,又叫又跳。   此时秦雨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恢复了往日镇定的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又充满了自信。眼见这幅景象,顿觉韩旭所言不虚,有这些丐帮兄弟在,何愁大事不成。于是大手一挥,豪气道:“出发。”   “吼。”   秦雨山,吴师道,韩旭,老秀才,赵芸等人一马当先,一字排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紧跟后面的刘三和孙大咆,两人手举最大的横幅“含冤待雪,严惩南唐恶凶。”而后,就是举着各式横幅,或各式小气旗的丐帮数千子弟。   出了城西,转入御街。   韩旭聚起右拳,带头高吼:“含冤待雪,严惩南唐恶凶。”   随后数千丐帮弟子紧跟着高叫:“含冤待雪,严惩南唐恶凶。”   “保家卫国,还我河山。”   “大周皇帝万岁,万万岁。”   “大周军队护我大周百姓。”   数千人的游行示威,喊声震天。   此事,已过巳时,天色大晴,街道边的商家早已都开了门,附近的人家也都被这叫喊声给引了出来。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驻足而视,一个个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咋回事?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没见过如此多的乞丐聚集,他们这是在干啥?”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头疑惑道。   “你没看到吗?上面不是写着“含冤待雪”嘛?他们这是要伸冤?”旁边一人点头回到,但似乎他也不是很肯定的样子,毕竟乞丐伸冤这还是头一回听说,他们能有什么冤情。   “冤不冤老子倒是不知道,但今个早上满城都贴着告示,要将他们乞丐给赶出汴梁城。”   “这也太不合规矩了吧,自古以来还没听说过赶乞丐出城之事,这官家办的事,有点不地道。”   一时之间,路街边的行人议论纷纷,对朝廷的举动义愤填膺。这世道从来就不缺看热闹的人,以及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结果乞丐游行的队伍是越来越壮大,路上的行人,平民百姓纷纷跟随而上。   他们大多数其实也搞不清这些乞丐到底在干吗?但好奇心引导着他们跟随了上去,虽是伴随的样子,但咋一看上去,这已经不仅仅是乞丐的队伍了,同样夹杂着无数的平民百姓。   韩旭和吴师道转头一看,相视而笑。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他们心里偷乐,这游行当然是人越多越好,此时的队伍更加是气势冲天。   不明所以的平民百姓也渐渐加入了呼喊声中,雄壮的口号响遍半个汴梁城。   游行的队伍沿御一路向北,往朱雀门而去,进入朱雀门就到汴梁的内城了。   朱雀门是内城南面最大的一处入口,高约三丈,宽一丈八尺。此时,厚实的大门已经打开,门口进进出出的行人络绎不绝。左右各站着一队禁军,他们正是负责平时守卫此门的侍卫司的禁军。   老王头正是这对禁军的小头目,今早天色大晴,连绵了几日的大雪终于过去。天色微亮,他就如往常般在城门官手中领了钥匙,开了城门。好天气,自然带来了好心情,可是老王头的右眼皮总是在跳,总感觉今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喂,老王头。我说你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又在想老婶子了呢?”一位二十多岁的小兵边搜查入城的行人,边打趣道。   “行了,你赶紧做你的事。别整天瞎扯蛋。”老王头呵呵笑道。心中却暗道,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这里是朱雀门,内城的大门,又不是外城,能有什么事?即使有事,外城那边也会传消息过来。从十六岁开始当兵,今年已经四十又二了,当了几十年的兵,竟然在战场上活了下来。虽然这皇上倒是换了好几个,但老王头却无所谓,给谁当兵不是当呢,混口饭吃而已,早几年先皇整顿禁军,自己年老被淘汰了下来,但依然给自己分了个城门守卫干干,再也不用上战场。还有一个多月,过了今年,自己就可以去了兵籍,领上一笔饷银,回乡享福去了。   正当老头扶着长枪,教训着小兵的时候,却听到震天的叫嚷声从南面传来。   “全部拿家伙。”   “你去报告城门官,你去前面看看,你们几个看我手势,随时准备关门。”   一系列的命令发布出去,老王头迅速的抄起长枪,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快速的做出了反应。   而那些守门的禁军同样迅速的动了起来,看样子大周的禁军在这个时代果然是不同凡响,就连一般的城门值班卫,都如此反应迅速。   前方的叫喊声,脚本步声越来越大。老王头双眼紧盯前方,手中的长枪握得紧紧的,心中却满是疑惑。为什么外城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难道是辽国打了过来?可是辽国都是骑兵,这明显不是马蹄声。难道是南边?但南边的南唐,刚刚被大周打败,丢了整个淮南,也不太可能。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   突然,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瞬间后背一阵发麻。难道又有人造反了?这年头,这事太常发生了,就老王头自己都亲身经历了两次。   没多久,前方的人影终于现象了出来。   老王头抬眼望去,顿时呆住了。竟然是一大帮乞丐,举着横幅,向这边走了过来。而他们口中叫着的却是“含冤待雪,严惩凶手。”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住……”   老王头长枪一指,大喝道:“你们这事干啥?”   “军爷,我们这当然是进城呐。”吴师道抱拳,笑呵呵的说道,说完捏着两贯钱向老王头递去。   “别来这套?进城怎么这么多人?”老王头随手打掉吴师道递过来的铜钱,呵斥道。   吴师道讪讪的收回手,笑道:“自然是进城伸冤。”   “对,进城伸冤。”后面的乞丐们立刻附和着大嚷起来,手中的横幅更是向上举了举。   “伸冤?伸什么冤?要这么多人嘛?”老王头斥问道。   韩旭上前一步,搓了搓手,哈口气,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兵大叔,这个伸冤自然是向衙门,向皇上伸冤,这跟你讲也没用啊。”   “不管怎么说,你们人太多了,不许进城。”老王头长枪一挺,大喝道。回头向后望去,怎么城门官还没来。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老子有良民证……”韩旭嘿嘿笑道。   “对,我们都是大周的子民……”   “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双方互不相让,丐帮的帮众大声叫嚷进城,而老王头这一队城门卫,坚决不放。   “都堵着城门干什么?”   一声大喝,一位身穿盔甲的大汉大步从城门里走出来。老王头一见此人,暗自松了口气,来人正是朱雀门城门官。   “老王头,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人。”城门官喝问道。但一见后面一眼看不到头的乞丐,心中也颇为紧张,若是这些人硬冲进来,还真拦不住。   老王头附耳将事讲清楚后,自动退到了一边,这也算是他的自知之明,明哲保身之道。   “呵呵,老子当啥事呢?”城门官大笑道:“你们这帮乞丐,聚众生事,难道你们不之道我禁军侍卫司已经发了告示,命你们离开汴梁城吗?”   “是这张吗?”韩旭将怀中的告示拿了出来,笑道。   “不错,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为何还在这里闹事。”城门官得意道。   韩旭嘿嘿一笑,道:“看清楚哦,这上面写的什么……三日,三日之内离开汴梁,今个才是第一天。你说,凭什么我们不能再这里?”   城门官顿时一阵语噻,满脸涨得通红,但依然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刀柄上,坚决不让进。   韩旭几人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这情况若是真的闯进去,这事情就闹大了。   “驾,驾……”“驭……驭……”   正在此时,城门里又有几骑冲了过来,为首一人,约摸而立之年,一身明光铠,身材健硕,剑眉朗目,端得一副好长相。   见到此人,城门官赶紧参拜,道:“属下见过都指挥使大人。”   “嗯,怎么回事?”马上之人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韩旭双目贼尖,见此人来了之后,竟然不看城门官一眼,而是朝着自己身边的赵芸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样赵芸也遥遥抱了抱拳。他顿觉有戏,于是赶紧上前,在城门官出口之前,将事情告知一番。   “哦,原来如此。”马上之人见赵芸点头肯定了韩旭的话,大手一挥,道:“放人。都是大周子民,凭什么不让他们进城。”   “大人,他们人太多了,属下怕会闹事。”城门官赶紧回道。   “哼,人多?律法可没规定,人多就不让进城的。”马上之人冷哼道:“再说,内城不是有你们侍卫司的人吗?你们自己不会盯紧了点。”   “大人这侍卫司的事,似乎您殿前司都指挥使……”城门官咬牙坚持道。   “啪。”的一声,马上之人照着城门管就是一耳光。   “大胆,老子是殿前司又咋了?都是大周的禁军,老子难道还不能命令你?”马上之人大骂道:“都给我赶紧进城,别在这碍事。我看谁敢阻拦?”说完,双目冷冷的盯着城门官。   城门官捂着半边肿起的脸,嘴巴张了张,但一接触到马上之人的表情,顿时闭上了嘴巴。   “哦,进城伸冤。”吴师道高叫着,带头向朱雀门走去,后面长长的乞丐队伍缓缓通过了朱雀门,边走,还大声叫嚷着。   “多谢这位将军。”秦雨山着韩旭几人上前对马上之人抱拳道:“未请教将军大名?”   “无妨,在下石守信。”马上之人抱拳回道。说罢,看了眼赵芸勒马转身而去。      第71章 进奏院示威      “石守信?”   韩旭讶然,这不是赵匡胤,赵大老板的结拜兄弟嘛,大宋的顶尖名将啊。仪表堂堂,果然不同凡响。啥时候咱也能像这些牛人一样,说扇谁巴掌就扇谁巴掌。说罢,远远的对着那还捂着嘴巴的城门官,做了个扇巴掌的动作。顿时惹的那城门官吹胡子瞪眼。   “你干啥呢?”赵芸扯了把韩旭,奇怪道。   “没事。”韩旭一挥手,悻悻道:“就是先练练扇巴掌的功夫,等咱发达了,凡是看不顺眼的都狠狠的给他一巴掌。让那些牛哄哄的家伙,都特么的跪下来唱征服。”   “噗嗤就你?”赵芸掩口轻笑:“等你当了都指挥使再说吧。”   “嗯?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都指挥使到底是啥官?”韩旭附耳道。没办法,这周围游行的叫喊声实在太大了,闹哄哄的。   赵芸给了他个大白眼,解释道:“殿前司最大的是都点检,也就是我爹爹。”说罢,得意的昂起头,才又道:“下面自然是副都点检,然后是都指挥使,最后是都虞候。”   韩旭摸着脑子,尴尬的笑了笑,这些官职他哪里知道,一时也理解不了,但也知道赵匡胤算是殿前司的老大了,石守信自然也是老三级别。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不解,赵芸摇了摇头,鄙视道:“这样说吧,石叔叔,是从二品的官阶。”   “从二品?尼玛,这都二品大员了?放到后世那至少也是个中将级别啊。”韩旭一幅吃惊的表情,这石守信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啊。这世道,真特么的年轻无极限。   游行的队伍是越来越庞大,从头看不到尾。自从进了汴梁内城,加入的人是越来越多,一个个扯着嗓子高声嘶吼,兴奋无比。韩旭将手上的告示,攥起来,形成一个喇叭状,吼得是最大声。   内城的侍卫司早就接到了朱雀门城门官的消息,此时也派出了值班人马,赶了过来。但一见到如此的场面,个个都傻了眼,若是敌军来犯,不用多想,他们自然会冲上去拼命,但面对的却是手无寸铁的大周百姓,最多也就是一个个拿着要饭棍子的乞丐门。更有甚者,游行的队伍里面有不少都是这些禁军的家人。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一位禁军小卒子问着带头的校尉。   “娘了个脚,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叫花子,真是多事。”校尉暗自骂道,转而挥手命令道:“你去通知韩大人,这事咱做不了主。”   “韩大人上朝去了,不在侍卫司啊。”小卒子委屈道,人都不在,上哪去通知。难道要老子闯皇城,那里的殿前司还不把老子给剁了。   “娘的,这事都把老子给弄糊涂了。”校尉一拍脑袋,怒气冲冲道:“全都跟上,都给老子跟紧点。只要他们不冲皇城,就不要拦着,一切等韩大人回来再说。”   于是,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禁军们,一个个排着长队,在游行的队伍旁边跟着,看上去倒像是在帮丐帮维持着秩序。   队伍一路向北,御街边的房屋建筑也愈来愈雄伟,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皇城的屋顶,以及那恢弘的建筑群。   “这里的房子怎么都一个样啊?”韩旭指着一排宽大的房子,这些房子几乎都一模一样,朱门青瓦,门前一对石狮子,两边各一大灯笼。   赵芸随着韩旭的指向望去,不由莞尔,笑道:“这是进奏院?”   吴师道见韩旭一脸茫然的表情,不由嗤之以鼻。这小子似乎知道很多事,做事的想法谋略,也是一等一的,但却对一些常识,反而却一窍不通。于是,鄙视道:“进奏院是各州,各节度使在都城设立的联络机构。朝廷的文牒,诏令通过他们送达各节度使手中,同样各州的情况也通过进奏院,来向朝廷通报。”   “哦。”   韩旭恍然大悟,点头笑道:“这特么的不就是驻京办事处嘛,顺便拦截拦截上访之人罢了。”   “什么驻京办事处?”吴师道摸着山羊胡,点头道:“这样说,倒也算恰当。”   此时,秦雨山面露恨色,咬牙道:“千万别小看这些进奏院,大唐的灭亡,它们的功劳可不小。进奏院也可以算是那些野心勃勃的节度使安置在京城的探子机构,朝廷上的分吹草动,他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传给那些边镇的节度使。甚至那些节度使在进奏院里安排死士,暗杀那些反对他们的朝廷大臣。”   韩旭骇然,果然是牛B的地方。但转念一想,嘿嘿笑道:“不知那南唐是否在此处也有进奏院呢?”   “当然。显德五年,大周在战场上打败了南唐,尽站淮南之地。南唐军那是丢盔弃甲,全都跑到了江南一带。他们的皇帝老儿李璟,更是去了帝号,叫什么南唐国主,向大周称臣,还在这汴梁立了进奏院。”吴师道立马答道,转而一皱眉,暗吸口气:“嘶你的意思思,去南唐进奏院示威?”   韩旭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脸上一副老奸巨猾的表情。   队伍在赵芸的带领下,向着那一排中,漆得最新的房子走去。   原本还在门口张望的南唐进奏院小吏,见那些穿着破破烂烂,怒气冲冲的乞丐径直向这边走来,顿时吓得躲进了屋子。“嘭!”的一声,紧紧的关上了大门。   韩旭一把拉住正欲上前踹门的刘三,摇了摇头。刘三这一脚若是踹下去,旁边那些已近将手放在刀柄上虎视眈眈的侍卫司禁军,可就真的要动手了。   刘三憋着怒气,举起拳头大吼道:“沉冤待雪,严惩南唐凶手。”   “交出李从善。”   游行的乞丐们顿时立刻附和,摇旗呐喊起来,声势蔚为壮观。   隔壁几家不知何处的进奏院小吏,见不是朝着自己而来,都笑呵呵的聚到了一起,将手缩在衣袖里,环抱在胸前,热烈的讨论起来。彷佛如几个老汉在唠嗑似的。   “奶奶个熊,这南唐的李家,怎么又惹上咱大周勒?连“还俺河山”都叫出来了。”青州小吏笑道。   “辣块妈妈,我看是惹到搞花子哩。”扬州小吏接口道。   “瞧他们那胡性,叫他们晓得惹俺大周叫花子,也不好过。”宋州小吏豪气道。   韩旭一阵恶寒,这些各地进奏院的家伙真是忒无聊了。   外面闹上了天,南唐进奏院的小吏们一个个吓得躲在桌子底下直打攒。过去这几年他们早就被大周给打怕了,来到这汴梁进奏院,一个个也都夹着尾巴做人。不仅对大周的朝廷小心翼翼,即使面对周围这些同级别的老邻居,也都点头哈腰,不时的送上一些小礼。就怕一个弄不好,不小心得罪了哪个人物,大周的精锐又挥军南下。   此时他们不由在心中暗骂起自家那个年少无知的大王爷来。   乞丐们在外面抗议了半天,甚至最后一个个都大骂了起来,从李从善到李璟,南唐的皇帝老儿,后宫嫔妃全都没有放过。但南唐进奏院里面的小吏就是不开门。   韩旭是相当的惬意,不仅领略到了华夏自古的优良传统,更加享受了各地独特的方言文化,还真倒是不需此行。   而赵芸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暗自后悔跟着韩旭出来闹腾。   “旭哥儿,这可咋办?”吴师道带着沙哑的声音,问道。明显这老家伙吼得太兴奋,连嗓子都喊破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有种你去踹门。”韩旭大声骂道。享受了一番文化熏陶,此时却心烦意乱起来。这南唐的小吏不开门,李从善不出来,还真拿人家没办法。本想着,将李从善骂出来,逼着他去侍卫司撤个诉,说个好话,再加上赵匡胤,应该就能将此时摆平了,尉迟雄也自然能够放出来。但此时才发现,似乎没那么简单,至少人家李从善躲在里面不出来,到还真不好办,难道就这样一直叫下去?   正待韩旭苦思之际,耳边却响起一声。   “李从善不在这进奏院里,而是在四方馆。”   韩旭一怔,回头望去,却见后面人头一片,也不知是谁说的那句话。   “四方馆?”吴师道恰好站在韩旭身边,忙道:“四方馆是各国使节的住所,这南唐已是大周属国,李从善怎么会在哪里?”   “南唐的确是向大周称臣了,但先皇仁慈,南唐的使臣来到汴梁,依然会安排在四方馆,也算是给足了李璟的面子。”赵芸插话道。   “原来如此。”吴师道点头道:“李从善是李璟的第七个儿子,也算是南唐的王爷,这样看来,他还真有可能是在四方馆。”   韩旭一听此话,不急多想,留下一部分人看着南唐进奏院,防止李从善逃跑。其他人全部浩浩荡荡的向四方馆杀去。      第72章 围攻四方馆      四方馆与进奏院地处皇城外围,分处御街东西两面。丐帮的游行队伍跨过御街,没一会,就来到了四方馆前面。   隋炀帝时已在长安建国门外设四方馆。至唐代,唐太宗李世民时期,天可汗之威,四方来朝。四方馆又称四夷馆,一曰金陵(吴人),二曰燕然(北夷),三曰扶桑(东夷),四曰西戎(西夷)。   此时的大周四方馆坐落在汴梁城,而非隋唐的长安。中原几十年的战乱,此时的大周四方馆自然也无法与大唐鼎盛时期相比。虽有四馆,但实则并无四方之使臣。   四方馆的建筑远比御街对面的进奏院豪华,但似乎人气就远远不如进奏院那边热闹了。   “如此好看的房子,竟然都没人住啊?太浪费了。”刘三扯着嗓子,指着那高大紧闭的朱门大嚷道。   韩旭摇了摇头,感慨道:“太奢侈了,这房子空着也不给俺们丐帮用用,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鬼。”   “别不懂装懂?这四方馆是后汉皇帝刘知远建的。”赵芸一脸的不爽,鄙视道:“大周夺了后汉的天下,先皇本想将这四方馆赏赐给四位大周的开国功臣,但群臣一致反对。欲将这四方馆空置着,激励咱大周横扫四方,复大唐盛世。”   韩旭听得此话,顿感无趣。豪华的房子空着还有理由了?这特么的到像是那些待价而沽的奸商。先给人住上咋了?等平定四方再说呗。真是一群腐儒。   这边几人对着漂亮的大房子议论纷纷。而那些游行的数千乞丐也早已不用教了,一来到四方馆外面,就扯着嗓子喊起了口号,不用人带头,喊得还真是统一。   “李从善,滚出来。”   “李从善,我日你姥姥。”   事实上,李从善还真在四方馆内,早在游行队伍围攻进奏院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消息。此时,他正端坐在四方馆内,品着茶水。   对面而坐的,是一位俊朗的中年男子,此人面色和善,但双眼中不时闪过一道精光,正是南唐礼部侍郎钟谟。   钟谟涅着杯子,眼神留意着李从善的表现。对于面前这位弱冠之年的南唐郑王,他是打心眼里佩服。外面的叫骂声早已传了过来,对于习惯了南唐儒雅之风的他们来说,简直不堪入耳。   在最初的一刻,他几乎欲冲出去理论一番,而李从善却依然如故,淡定的在一边品茶。就这份从容和隐忍,绝对是做大事之人,他就不明白皇上在太子李弘冀死后,偏偏欲将皇位传给那个懦弱的六皇子李从嘉。   “钟叔,外面那些人应该是为了之前冲撞孤王的马车之人而来。”李从善皱眉道。   “一群莽夫而已。”钟谟嗤之以鼻。   李从善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叹气道:“莽夫?呵呵。文士致太平,莽夫夺天下。我们南唐缺少的就是这些有血性的莽夫。否则,也不会有几十万大军丢盔弃甲,尽丧淮南之地。守江必守淮,南唐举步维艰了。”   钟谟摇头叹气,仅仅一年之间,他往来南北数次,供奉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数不胜数。每每见到大周的精兵悍将,都不由低声下气,夹着尾巴做人。   “走,出去看看,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大周的血性汉子。”李从善抬步而出。   “王爷,不能啊”钟谟大喊道,赶紧追了出去。若是这年少气盛的王爷出了什么事?自己这脑袋也就不保了。   四方馆外的乞丐和平民百姓们在大骂了半天后,却始终不见人出来。原本就在进奏院吃了闭门羹,此时也不由得烦躁起来。   “娘的,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   不知是谁大喊了声。   人群顿时激愤,推攘起来,向着四方馆的大门挤去。   韩旭暗道一声不好,赶紧拉着赵芸,向一边闪去。心中不由大骂起闹事之人。人多势众,但人多也杂。虽然在秦雨山等人的极力维持下,但场面却渐渐控制不住了,人群已经开始冲击禁军的防线。   侍卫司的大胡子都校冷笑着抽出了手中的钢刀,高高举了起来,大吼道:“再往前一步着,杀!”   “杀,杀,杀。”跟随的禁军们,见此情形,条件反射般,一个个抽出了手中的钢刀,而那些原本将长枪平放的禁军,顿时枪尖向前。   “禁军杀人啦。”   又一声大叫,原本冷静下来的人群,再次推攘起来。   韩旭一直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此时这声音再次响起。他瞬间转头,只见人群之中一露头青衣大汉,喊完之后转眼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鼓动人群?   “怎么办?”赵芸急切道。   “别慌,有办法的。”韩旭随口安慰道。但此时场面根本不受控制,他不由得,内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急韩旭多想,眼见着大胡子都校的刀终于朝着最前面的人砍了下去。   完了,完了,韩旭面如死灰,这一刀下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丐帮也算是彻底的完了。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雨山挺身而出,单手握住了大胡子的钢刀。   大胡子都校满脸大骇,面前这位中年之人,竟然单手紧紧的抓在了他的刀刃上,从钢刀上传来的力量,竟然使得他不能前进半分。   鲜血顺着刀刃滴了下去。   “秦大哥。”韩旭急忙向前挤去。   “都给我住手。”秦雨山大喝而出,声如洪钟。满场的百姓和禁军顿时被这声音给震住了。   而当他们看到台阶上的那位单手握住钢刀的中年文士,顿时心中一怔,殷虹的鲜血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惊天一吼,长坂坡张翼德,莫不如是。   “这位将军,请听秦某一言。”秦雨山转头对着大胡子都校微笑道。   “您请说。”都校完全被秦雨山的气势给震住了,战场上出身入死多次,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单手将自己的钢刀给握住,心中也不由得佩服起面前这位的身手和勇气。   “丐帮只是想让李从善给个交待,并无他意。这里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大周百姓,难道你就如此心狠手辣。”秦雨山语气平缓,但这话威势惊人,似乎不容辩驳。   “不是我心狠,而是你们冲撞的可是四方馆,你们这是在示威。”大胡子都校忍不住道。   “示威?我们只是在请愿而已。”韩旭插话道,将秦雨山的手拉了下来,而后面的赵芸赶紧撕下衣角,帮其包扎起来。   “本将军敬你是条汉子,但不管怎么说,若是你们再次冲撞,别怪本将军职责所在。”大胡子都校收到入鞘,但依然硬气道。   正在此时。   “吱嘎……”   四方馆的大门,缓缓的打了开来。   韩旭抬眼,见几人从容的走了出来,站在了台阶的最上层。为首一人,年纪轻轻,唇红齿白,面容淡定,但一身贵气逼人。   “交出李从善。”刘三见有人出来,顿时带头高呼。   数千乞丐和百姓,也跟着附和起来。   “交出李从善。”   李从善看着面前数千个激愤的大周百姓,心中百感交集,这才是真正的大汉子民,这才是真正的血性男儿。于是,不管身后钟谟焦急的拉扯,对着大胡子校尉先是抱了抱拳,然后上前一步道:“孤王正是李从善。”   这声音并不大,但此话一出,满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韩旭与吴师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解之色。从这李从善的言行来看,似乎并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难道真是尉迟雄先动的手?喝高了误事?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来到了这里,怎么也得弄个清楚明白?于是,韩旭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韩旭,有一事请教。”   “韩旭?”李从善见出来的是一位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人,但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王爷,就是那写三国和隋唐的说书人。”钟谟上前提醒道。   “哦,本王想起来了。”李从善呵呵笑道:“原来你就是韩旭?你那三国本王可是喜欢得紧,本王的六哥,更是对你赞不绝口哩。”   韩旭心中莫名一阵得意,没想到老子的书都红到南唐去了。但还没来得及得意几下,就被身后的吴师道一推攘,于是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韩某想请教王爷前日城南百花楼之事?”   李从善心中一动,果然是为此事而来。原本他也只是以为几个叫花子,抓了就抓了,对于这事,也没去太多考虑。但他却没想到,这事竟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这门前的乞丐估计怎么着也有数千之众,一个个手里举着旗子,上面写的东西倒是让他不由莞尔。   “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不如几位随我进去,本王奉上好茶,诸位也好听本王细细道来。”李从善微笑道。   “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刘三大吼道:“我看你是心虚了吧?”   韩旭眉头微皱,暗道一声,难道这事还真有隐情?看样子这李从善也不像是在拖延时间。   李从善对于刘三的责问,不置可否,依然微笑着看着韩旭。   “难道你们不敢?”钟谟插话道。   听得此话,秦雨山看了看包扎好的右手,对着赵芸点头道谢,抬腿就向前走去。   韩旭点头示意吴师道留下来照看场面,带着赵芸也赶紧跟了上去,进入了四方馆。   而四方馆的大门再次被关了起来。      第73章 李从善的自我救赎      墨色山水画卷,各家书法真迹,景德镇的白瓷装饰。南唐的这处居所,处处透露着江南那种悠然,闲适的人文文化。若不是地处大周汴梁,韩旭还以为自己到了江南园林。   总的来说,大厅的摆设和装饰,细腻,柔美有余,而粗犷豪气不足。   “怎么样?这里的一切全都是江南的供奉。”李从善故作潇洒道。事实上,他心里却默默的悲哀,一个大周的四方馆,里面的陈设却全都来自自己国家的贡献,不得不说是一种耻辱。   “不错,这些东西若是拿出去卖,估计都挺值钱的。”韩旭淡淡笑道。   “哼,不知所谓。”钟谟立马没好气的回道。这些物件即使在南唐那也是皇家御用,竟然被这小子以金钱来侮辱,真是有辱斯文。   韩旭与秦雨山对视一眼,转而开口问道:“王爷请咱进来,不是简单的欣赏字画吧有些事,还请王爷明言。”   钟谟对于游行队伍的肆意谩骂,一直满肚子怨气,此时坐在一旁早已忍耐不住了,立刻说道:“那日在得月楼门前,雪天路滑,我们的马车不注意刮倒了一位路人。王爷命人查看伤势,并给了一锭银子作为医药费。那位路人,业已表示伤势不重,不再计较。但那叫尉迟雄的偏偏多管闲事,非要王爷赔礼道歉,我们王爷是何等身份,怎能向一个乞丐道歉!”   秦雨山一听这话,顿时冷哼一声,两眼死死的盯着钟谟。气势外漏,逼得钟谟硬生生的将下面的话给吞了下去。   韩旭嘿嘿一笑,秦雨山这大半辈子和乞丐作伴,最恨的就是那些狗眼看人低,道貌傲然的家伙,此时钟谟一时口快,自然撞到了他的逆鳞。   “钟大人,实话实说就行。语带讽刺,非君子所为。”李从善淡淡道。   钟谟暗自心惊,郑王和自己一直相处融洽,往日均尊称自己“钟叔”,虽然自己表面上表示反对,但心里却还是颇为得意的。而此时他却称呼自己钟大人,可见那脸色平静的郑王,心里已经很是不满了。于是,面色一怔,接着道:“尉迟雄的做法,自然引来王爷护卫的不满,双方均动起手来。接着,恰好被带队巡城的韩大人撞到,将尉迟雄抓了起来。”   “对于这事,本王首先向各位陪个不是。的确是本王的护卫先动的手,本王业已将动手之人赶回了南唐。”李从善起身,对着秦雨山等人拱了拱手,又道:“至于尉迟雄,本王原本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替他向韩通韩将军,求了情,但似乎韩大人一意孤行,仍然将尉迟雄抓了起来。”   “韩通为何一定要抓尉迟二哥呢?”韩旭见李从善不像是在说假话,况且,似乎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李从善皱了皱眉,道:“这事并不算大事,况且本王都已经替他向韩大人求情了。至于韩大人为何坚持如此,本王倒也很是纳闷。”   韩旭看了眼秦雨山,从对方的眼神也看出了深深的担忧之色。这样看来,韩通是在拿丐帮开刀,抓尉迟雄只是第一步,而紧接着就是侍卫司的告示,将丐帮赶出汴梁城。站在青帮背后的韩通,终于出手了。   既然如此,那找李从善倒是找错人了。   想到此,韩旭担心外面的吴师道镇不住场面,对着李从善抱拳道:“今日之事,韩某代表丐帮对王爷表示歉意,我们这就告辞。”   说罢,看了眼秦雨山,秦雨山同样点了点头。于是,几人立马向外行去。   “王爷,这就完了?外面的那些乞丐怎么办?”钟谟疑惑道。   李从善一言不发。望着韩旭几人的背影,面露担忧之色,大周犹如一座压在南唐头顶的大山,时时让他喘不过气来。就连这些乞丐,一个个都是如此的血性汉子,南唐真的能顶住吗?想到此,他的内心变得茫然起来。   “韩旭,你真相信那李从善的话?”赵芸跟在一边开口问道。   韩旭停下脚步,见秦雨山似乎也是面带疑惑。于是,解释道:“这李从善年少,而有城府,常居高位,不怒自威。对于他们来说,这事其实根本没必要向我们解释,扔给大周禁军去管就是了。而他并没有这么做,其一是不想得罪大周的任何人,包括我们,因为他们并不了解我们。对于任何未知的事情,他倒是很小心谨慎。其二,他和我一样,不像是说假话的人。”   “哼,和你一样?他比你诚实多了,哪有你那样满肚子怀水。而且也比你俊,我看你是妒忌,自感忏愧,想着赶紧离开吧?”看到韩旭那自鸣得意的表情,赵芸立刻反驳道,对于猜中韩旭的心思,她倒是很是得意。   “呵呵。”韩旭不加理会,抬腿就走。   嗯?这是承认了?赵芸一拳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感无力。   秦雨山对于韩旭的话,颇为赞同。南唐的人来大周自然处处小心谨慎,按理来说,确实不会主动惹事,即使碰上了,也会尽量化解。   但这样的话,就不能从他们那边想办法去救尉迟雄了。丐帮将直接面对,大周侍卫司的禁军,以及他们的头子,韩通韩副都指挥使。   四方馆的大门,再次打开,韩旭几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而外面的人群全都对着几人行注目礼,一脸期盼的样子,似乎都在等待韩旭他们的结果。   “怎么样?”吴师道赶紧冲了上来问道,但见几人的脸色,心下顿时凉了半截。   韩旭摊开双手,苦涩的摇了摇头,小声道:“这事和李从善的关系不大,全是韩通所为。”   一听此话,吴师道顿时明白了过来。可是,这该如何是好?转头看向一边的赵芸,就连赵芸的爹爹赵匡胤似乎都拿韩通没办法,那自己这帮乞丐兄弟,还能怎样?   韩旭抬头望天,天色大晴。而人情世故,官官相护,这世道向来如此,真的能拨开云雾,见到晴天吗?韩通是禁军的将军,为官几十年,在朝廷上定然是势力通天。而他们唯一的依靠是赵匡胤,但赵匡胤似乎也拿他没办法看样子,只有赌一次了。   想到此,他咬牙道:“登闻鼓。”      第74章 登闻鼓(上)      紫宸殿。   今日的朝会,群臣济济一堂,左右文武各自分列。正上方坐着位七八岁的孩童,身穿明黄龙袍,头带金丝翼善冠,正是大周恭帝柴宗训。此时,这位年少的帝王端坐龙椅,对于下面文武百官的争吵,毫不在意,若是细看,定然会发觉这位年少帝王的眼睛是半眯着的。   原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安安稳稳的坐上一两个时辰,等下面一帮老家伙啰啰嗦嗦完,他就可以回后宫掉王八去了。却没想,刚要宣布退朝,右手边站在第一位的红脸将军,拿出张白纸告示,状告起侍卫司亲军韩通。这一来,底下顿时乱成了一片,年轻的小皇帝只能打着哈欠,半闭上了眼睛。   “赵大人,你为何非要反对将那些乞丐赶出汴梁?”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对拿着告示的赵匡胤怒目而视。环顾大殿之内,另他最不服气的正是眼前的这位赵大人。他二十岁从军,身经百战,拥护周太祖郭威称帝,功升保义军节度使,而那时的赵匡胤只不过是个禁军小官。   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周世宗柴荣继位,更加信任的是那些常年在其身边的年轻将领,这其中最著名的当然就是赵匡胤。虽然,世宗对他这位老臣也是尊敬,不时加官进爵,但早已远远比不上那赵匡胤的升迁速度。数年时光,如今两人已经算是平起平坐了。而更另他恼火的是,原本侍卫亲军乃大周第一强军,强压殿前司一头,但世宗却派赵匡胤整顿禁军,选全国精壮入殿前司,不仅如此,还将侍卫司高手抽调一空。到目前为止,殿前司已成为大周第一,而侍卫亲军只能排老二了。   世宗驾崩,韩通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不时找机会在这年弱的小皇帝面前表现,以期望能成为这位小皇帝的亲信。出将入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他毕生追求的目标。   “不知韩大人,能否提点在下一二?”赵匡胤面色不变,脚步微动,转身面对满朝文武,缓缓道道:“赵某书读得不多。但自古以来,有哪朝哪代做过如此荒唐之事?告汴梁乞丐书?将乞丐都逐出汴梁城,你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我皇?”   此话一出,底下的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大周自周世宗柴荣以来,对外四处武力征服,扬国威于世;对内,大行仁政,百姓安居乐业;对那些流民,乞丐,也一直奉行开荒拓地,附送农具的安顿之策,只不过先皇刚刚过世没多久,朝廷一直忙于其后世,以及新皇的登基大典,对于其他之事倒是一时荒废了下来。   不过,这赶乞丐出城,倒确实是前所未有之事。   韩通见百官对于此事,似乎都心有惴惴,不由暗骂,一群老夫子,整日仁义挂在嘴边。然而赵匡胤的“亘古未有之事”,却又戳中了其要害。脸色不由黑,高声斥问道。“吾皇登基不久,年关将至,四方使者将来朝贺,而这些乞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对南唐使者动手。你让天下如何看待我大周,大周的威严,吾皇的威严何在?”   帝王的威严?赵匡胤不经意抬头看了眼皇位上那高高在上的七岁孩童,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开口道:“得明心者,得天下,这话诸位同僚想必心里都清楚。大周的威严非欺压百姓,亦非让他们有话无处说,让天下百姓害怕。而是对天下百姓的“仁”。民心所向,才是大周的无上威严。”   事实上,赵匡胤并不想和韩通为敌,韩通虽是侍卫司的副都指挥使,但侍卫司的那位都指挥使却远在扬州,所以韩通实际上控制着汴梁的半数禁军。但韩通却毫不领情,几次三番将赵匡胤的示好抛之脑后。赵匡胤其实再能忍,也受不了韩通的无动于衷,甚至指桑骂槐。而且,丐帮的这件事,他也不得不出面。   韩通将尉迟雄的举动,拉高到了皇帝的尊严,国家的面子问题。而赵匡胤拿大周对平明百姓的仁政,以及自古的为政之德来对抗。   一时之间两方各有支持,争执不下。   “嗯!范爱卿,此事依您之见该如何是好?”这声音不大,且柔柔弱弱,但此话一出,朝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声音从小皇帝的背后的那一张帘子中传出,说话之人正是垂帘听政的大周符太后。   左边,位列文官第一位的正是大周宰相,顾命大臣,肖国公……范质。   范质年少成名,才情出众。此时已年过半百,身形瘦弱,面色儒雅淡然,看上去一幅与世无争的样子。然而正是这份老好人心肠,却又颇有才华的气质,才使得他历经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为官而不倒,甚至位列大周宰相九年,晋肖国公。   赵匡胤和韩通两人的交恶,范质也略知一二,原本为维护大周的稳定,他还尽力游说了一番,想让两人放弃前嫌,一致对外。但似乎两人均不领情,几次之后,这位老宰相,也放弃了自己天真的想法。默许了两人的争,但决不允许两人的斗。   对于韩通未经朝廷许可,擅自以侍卫司的名义发出的告示,他一开始确实恼火。但韩通毕竟也是为维护皇上的威严,先皇驾崩没多久,此时维护当今小皇帝的威严,倒是很是必要。只是这办法,却过激了。   范质一直闭口不言,对于韩通和赵匡胤之事,他并不想过多的参与。而这事,也不能在朝堂上下定论,两边都是大周的高级将领,无论最后谁赢了,另一方的面子上都过不去。想到此,他微微抬头,看了眼那高高在上的帘子,暗叹,符太后聪明是聪明,可惜还是太年轻了。   但是太后的问话,范质不得不回。望着上面的年轻母子,想起先皇的临终嘱托,他双手抱着象牙笏,上前一步,答道:“国家形象是大,皇上威严不可不敬。然,韩大人此举激进有余,老臣建议将此时暂缓,发到中书省议一议,老臣定会拿出个妥善的处理办法。”   赵匡胤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一本正经的范质,心中暗道,果然是老狐狸,做事稳重得很。但此结果,倒让他很是满意。   老宰相的话,自然引得满朝文官的附和,纷纷点头附议。   “好一个议一议。”韩通暗道一声不好,这事放到中书省议一议?那中书省是什么地方?那本就是他范大人的地盘。这一议,还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议出个结果,这明显是范质想和稀泥,两边都不愿得罪。拖一拖,拖到不了了之。于是,张口就欲反驳“嗯,还是老大人深思熟虑,这事就按老大人说的办,发到中书省议一议。韩爱卿,你们侍卫司先将告示撤了,等中书省有了决议,再行定夺。”帘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韩通一听这话,顿时将欲出口的反驳之语,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只能跟着满朝文武附和:“吾皇圣明,太后圣明。”   “报!”   “启禀皇上,太后,侍卫司都校来报,汴梁的数千乞丐聚众闹事,挟持汴梁半数百姓,一路进入内城,围了南唐进奏院和四方馆,目前正朝皇城赶来,形同造反,请皇上定夺。”一位侍卫进门报告。   “造反?”   “哄!”朝堂顿时闹腾了起来,先皇驾崩,当今圣上刚登基不久,还真的有人造反了?   此时朝堂内真是人世百态,尽显其中。有的官员一脸呆滞,双腿直打颤,只能扶柱而立;有的官员左右摇头接耳,议论纷纷,似乎再考虑自己的下家。放得下心的,只有那些右列的武将们,一个个磨拳搽掌,跃跃欲试,这又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帘子后面一声惊叹,声音虽小,但前面的赵匡胤几人,还是听见了。龙椅上的小皇帝,此时倒是兴奋了起来,似乎造反在他心中倒还是个趣事。见此状况,赵匡胤不由摇头叹息,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正是韩通此时最贴切的描述。本以为暂时拿丐帮没了办法,却没想到他们自己送上了门,造反,那可是死罪。于是,他上前拱手道:“启禀圣上,太后,臣请旨,带侍卫亲军,亲自平叛乱。定斩贼人之首。”   “臣请旨。”   大周的武将们一个个请旨而出。   赵匡胤眉头紧皱,这丐帮到底想干什么?韩旭那些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凭他们那区区数千乞丐,怎么可能造反?略一思索,立刻上前道:“起奏圣上,太后。此事,有待查明真相,妄动禁军,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骚乱。”   “赵大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查什么查?聚众造反,就是死罪。”韩通大声责问道。   赵匡胤一甩手,指着进殿的侍卫,正色道:“乞丐造反,你是否亲眼所见?”   侍卫见赵匡胤的威势,立刻胆战心惊,结结巴巴的老实道:“此事并非小的亲眼所见,而是侍卫司的都校派人来报。”   “哈哈,既非亲眼所见,应当立刻查实。谎报军情者,杀无赦。”赵匡胤大声道:“你可知罪。”   “赵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侍卫赶紧跪拜,哭求道。   “赵匡胤,你”韩通怒指着赵匡胤。   “此事确有蹊跷,若是造反,皇城早该乱成一片。而此时,却平静得狠。”范质捋着胡须缓缓道:“赵大人,皇宫安危靠殿前司的护卫,此事还请赵大人立刻查明。”   “咚,咚,咚。”   朝堂内,正自议论纷纷。远处却传来阵阵鼓声。      第75章 登闻鼓(下)      咚,咚,咚……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这是哪里在敲鼓?难道是战鼓?那帮乞丐真的是在造反?   韩通双眼闪亮,兴奋得脸色通红,再次起奏道:”皇上,太后,这一定是反贼的战鼓声,臣请立刻发兵镇压。臣韩通愿领命前往,以报先皇知遇之恩。”   一个个胆颤心惊的群臣早已吓得没了主意,此时有韩通出头,顿时附和起来:”派军整压,有韩大人在,定可保皇城无忧。”   “且慢。”赵匡胤见胆小的文官们似乎倒向了韩通,立马开口道:”韩大人,您老也算是久经杀场的老将军了,这是不是战鼓的声音难道你听不出来?这鼓敲得毫无节奏,也无铿锵有力之感,再则,这分明是一只鼓的声音,何来战鼓一说?你这是妖言惑众了。”   “赵大人年轻有为,久经沙场,这话似乎言之有理啊。”群臣一听这话,再看到横眉竖眼的赵匡胤,纷纷改变了口吻。   韩通双眼如炬,扫过全场。那些胆小文官们眼神纷纷躲避,不敢与其对视。对于这些墙头草,韩通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虽然他一向看不起那些舞文弄墨的文官,但不得不说的是,没了那些文官这朝廷都没办法正常运转下去,连军令文书都发不出去。   “报……”   “起禀皇上,殿前司回报,数千名乞丐已及汴梁百姓聚集在皇宫外,殿前司和侍卫司已派禁军将其包围。”殿外侍卫回报。   韩通一听这话,得意的看了眼赵匡胤。   “他们可有不敬举动,可有发生冲突?”范质开口问道。   侍卫回道:“禀大人,这倒没有。禁军只是将其包围,且那些乞丐手无寸铁,并无过激举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韩通立刻抢问道。   侍卫抬头看了眼赵匡胤,见其微微点了点头,于是继续禀告:“只不过,他们在敲宣德门外的那面鼓?”   果然是他们在敲鼓。群臣交头接耳,那帮乞丐吃饱了撑的,没事来皇宫前敲鼓?   “宣德门外的鼓?”范质眉头微皱,转眼看向下手的右宰王溥,却见王溥刚好也正向自己看来。四眼对望,顿时双双心中一惊,异口同声道:“登闻鼓?”   此言一出,武将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老大人所言。而满朝的文官,却顿时明白了过来。   范质上前一步,说道:“禀皇上,太后。自尧舜之时,就有“敢谏之鼓”。凡欲直言谏诤或申诉冤枉者均可挝鼓上言。历朝历代大多设有登闻鼓,击鼓鸣冤就由此而来。而自我朝以来,并未有人敲过这登闻鼓,是以百官一时并未想到。”   “范爱卿,你说的是宣德门外的那面破鼓?”年轻的小皇帝顿时来了兴趣,开口问道。   “禀皇上,正是。”范质恭敬道:“我朝的登闻鼓实乃前朝设立,原本进攻后汉皇宫之时,军士想用起做为军鼓,但被太祖一句“此乃天下百姓,不可动”,方才作罢。随后这登闻鼓就一直立在了宣德门之外。”   赵匡胤听到此处,心中不紧动,暗道一声:好小子,这也能被你想到。   “好,击鼓鸣冤,看样子有天大的冤情。”小皇帝兴趣高涨,对于书中的冤情之事,他也只是听过罢了,此时却现实中遇到,顿时想做一回青天,断一回案,小嗓子大声道:“殿前都点检何在?”   赵匡胤赶紧上前一步,道:“臣在。”   “朕命你将鸣冤之人全都抓上来,朕要问话。”小皇帝得意洋洋道。   韩通听得这话,立刻喜上眉梢,两眼盯着赵匡胤,心中暗喜,看你怎么办?   赵匡胤暗道一声不好,难道这小皇帝不耐烦,想抓人?但皇帝的话又不能不做,心中微微一动,道:“起奏皇上,宣德门外有数千乞丐,全都抓起来?”   群臣摇头叹气,这小皇帝确实太年轻了,反倒被赵匡胤抓了语病。   小皇帝看到下面的反应,心中一阵尴尬,再次说道:“抓带头的,将其带上殿。书中不是说了嘛,这登闻鼓一响,要皇帝亲自上朝听案吗。”   赵匡胤并不想动手,但皇帝的旨意已下,不得不去做。于是,唤来门口的侍卫吩咐了几句。侍卫立刻向殿前司跑去。   宣德门外。   禁军将数千乞丐围在中间。在皇宫面前,乞丐们倒也老实得很,在秦雨山的命令下,也不再喊什么口号,此时,一个个交头接耳,似乎在聊着什么八卦。   这场面很怪异,看上去很壮观,但却很是安静。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小。   刘三敲了半天,引来大批的禁军,但奇怪的是禁军只是将他们围住,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一个个似乎在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于是,他是越敲越没趣。   终于,“不敲了,娘的,被人当猴耍啊。敲了半天,聋子也该听到了。”刘三将鼓锤放回鼓架上,将小指放入耳中扣了扣,一脸的憋屈,低骂道:“娘了个脚,老子耳朵都快敲聋了。”   “哈哈,我让你敲,你活该,早就叫你给我。”韩旭立马走了上来。看刘三敲了老半天,他手早就痒了,好话说尽,但兴奋的刘三就是不让,直到现在这家伙玩得没兴趣了,才轮到他上前爽一把。   这鼓倒是很大,放在外面日晒雨淋的,油漆早已斑驳,确实是有些年头了。韩旭从架子上拿起鼓锤,顺手掂了掂,得意的看向赵芸,顿时引来一阵白眼,那意思很明显,要玩你自己玩去吧。   “豪气面对万重浪……”韩旭心情大畅,开口就是一句,唱罢举锤就向登闻鼓砸去。   “住手……”一声大喝。   韩旭吓了一跳,高高举起的鼓锤,放了下去。转头看去,却见一位身穿明光铠的年轻将军带着一对侍卫走了过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朱雀门遇到的禁军都虞候石守信。   “原来是自己人。”韩旭一脸乐呵呵的望着石守信,拿着鼓锤示意道:“石将军也有兴趣?不如上来敲两下。”   石守信几步来到韩旭面前,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一挥手,命令道:“带走。”   身后几名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冲了过来。   秦雨山,赵芸,裴忠,刘三等人早在石守信出来之时就已经来到韩旭身边,此时,几人立刻将韩旭护在了身后。   大周的禁军在这个时代,百战百胜,以少胜多的战绩,数不胜数。一个个早已成了骄兵悍将,见有人挡道,立刻伸手向腰间摸去。   “住手。”石守信挥手制止了正欲拔刀的侍卫,眼看着赵芸,开口道:“公务在身,诸位还是先让让吧,石某只带那位兄弟走。”说罢,手指韩旭。   “老石,你这是啥意思?”韩旭惦着脚说道,这小子此时立刻拉起了关系。但他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忐忑不已,石守信是赵匡胤的人,没事来抓自己干啥?   石守信淡淡道:“圣上口谕,将击鼓之人带上殿。”   “啥,不是我敲的,我没敲啊。”韩旭双手一摊,立刻大呼冤枉。但见石守信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两个鼓锤。呆呆的看了眼刘三,却见这小子正在偷笑,这回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石叔叔,怎么回事?”赵芸小声问道。   石守信俊脸一抽,苦笑道:“你们不是击鼓鸣冤嘛?圣上当然要将击鼓之人带上去问话,不然如何申冤。”但看了眼那缩头缩脚的韩旭,他只能无奈道:“当然,你们换一个人也行,这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一听这话,秦雨山等人全都散了开来,将韩旭推上了前。韩旭顿时大骂起这群不讲义气的家伙。   “旭哥儿,秦大哥知道你讲义气,而且这里就你的嘴巴最厉害,这事还非得你去不可。”秦雨山语重心长道:“尉迟的事,就靠你了,秦大哥拜托了。”说罢,对着韩旭作起揖来。   韩旭赶紧虚扶秦雨山,这礼他可受不起。   “好了,好了,我去还不行吗。不就是见皇帝老儿嘛,这有啥可怕的,脑袋丢了,碗大个疤。”韩旭大声道,这话说得豪气非凡,然而事实上,他也只是暗自给自己打气而已。   石守信见韩旭缩头缩脚,原本以为他是个胆小之人,私自违背皇上的口谕,多给了丐帮一次机会,将抓击鼓之人,变成了丐帮随便一人。这是在让他们找一个聪明之人,能否成功的申冤,整个丐帮就靠那个上殿之人了。   然后没想到的事,丐帮一致的动作,竟然还是将那叫韩旭的小子给推了出来,可见整个丐帮都很信任和器重韩旭。想到此,他不由得对韩旭产生了兴趣,难道这家伙并非外表表现的那样不堪。   “走吧。”石守信开口道。   “等等……”韩旭立刻叫道。   石守信顿时皱起了眉头。   韩旭来到登闻鼓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鼓锤砸了下去。   石守信是莫名其妙,而丐帮几人和赵芸顿时摇了摇头,苦笑不已,明白韩旭替刘三受过,不去敲一下是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咚……”   呃,就一下,众人顿时傻了眼,登闻鼓鼓面被韩旭砸了个大洞。   韩旭顿感憋屈,刘三这家伙敲了半天没坏,而自己只是那么一下,竟然就把这破鼓给敲烂了。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跟我走。”石守信挥手道。   两名侍卫上来将韩旭夹在中间,护住。   “石叔叔,韩旭他不会有事吧?”赵芸上前一步,哽咽道。   “不会,有石叔叔在呢,而且大哥也在朝堂上呢。”石守信安慰道。但他看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赵芸,又看了看前面一步三回头,一脸笑嘻嘻的正向着广场上数千丐帮挥手致意的家伙。他倒是颇感不解起来。      第76章 金銮殿告御状      入右掖门,进入皇城。   一路向北,韩旭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什么都感觉新鲜。大周的皇城继承了后汉的原址,规模看上去并不大,远不如后世明清皇帝老儿的故宫,也比不上大唐皇朝的大明宫。但朱墙琉璃瓦,龙形雕塑与装饰,样样齐备,依然显得肃穆而巍峨。   看着左右张望,惊叹不已的韩旭,石守信饶有趣味道:“韩兄弟第一次进这皇宫?”   “哦,当然。”韩旭随口答道,眼光四处打量,好不容易来一回,怎么着也得看个够本,出去了也能和刘三这帮人炫耀一番。   石守信见韩旭心不在焉,于是也不在废话,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起来。   不一会,几人就来到了紫宸殿,殿外的侍卫转入前去汇报。而石守信抓紧时间,给韩旭交待了几句朝圣礼仪,毕竟这是皇宫。   韩旭眉头一挑,也明白石守信是好意,但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威武决断的将军,竟然如此婆婆妈妈,简直就是个奶妈。不就是见皇上吗?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这玩意电视上不知道演过多少遍了。   石守信说着说着,见韩旭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暗自点头。如此年轻的家伙,第一次入皇宫竟然能够淡定如此。想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太祖皇帝,那时真是胆战心惊,处处小心。想到此,他不由对韩旭又高看了几分。   “宣击鼓之人。”   “宣击鼓之人。”   刺耳的公鸭嗓子声响起。   韩旭一阵恶寒,原本还显得淡定如常的他,此时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脸色煞白,小腿打颤,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石守信见状,顿感大讶,摇头苦笑,原来这小子之前的淡定都是装的。但此时已无时间给其劝解安慰,于是上前一步,一脚踢向韩旭的屁股,将其踢了过去。   屁股上传来一阵大力,韩旭不由自主的迈出步子,向前冲出了几步,才稳定了身形。此时,回过头来,见石守信一脸戏谑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尴尬的笑了笑。转身,站直身体,挺起胸口,一幅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返的表情。   抬起脚步,迈入了那全世界最高的门槛。   韩旭一进大殿,眼神直视双脚,不敢四处乱瞟,但不经意间余光还是能瞥到左右众多的文武官员,以及正前方那一个黄色身影。   “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额头着地,大呼道:“草名韩旭,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中一片寂静,韩旭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等了半晌也没见皇帝老儿开口说话,一滴汗水不由自主的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哈哈。”小皇帝见韩旭的样子顿时开心的笑出了声,原本就想看看这击鼓鸣冤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当来看到来人之后,就在思索那身影彷佛在哪里见过,直到韩旭自报家门,这才想起了起来。   “咳咳。”帘后一声咳嗽。   小皇帝赶紧坐直了身子,摆出皇家的威严,开口道:“平身。”   “谢皇上。”   韩旭听到这话,赶紧爬了起来。   此时满朝的文武似乎回过了神,低声议论起来。   “这小子谁啊,竟然行这么大的跪拜之礼。”   “这小子会说话,那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得倒是很顺口啊。”   韩旭莫名其妙,这电视上见皇帝老儿不都这样的吗?于是微微扭头向右看去,只见右手边站在第一位的老头捋着胡子颇有兴趣的在打量自己,而其他的人的目光,有不解,有赞叹,也有鄙视。   左手边的赵匡胤朝着韩旭点了点头,韩旭微笑回应。但赵匡胤身旁的一位络腮胡子,两眼冷冷的盯着自己,看样子,这家伙应该就是韩通无疑了。   “韩旭,可是你击鼓?”小皇帝见韩旭眼神左右晃动,就是不看向自己这边,于是,开口问道,语气倒是颇为不满。   韩旭赶紧抱拳,恭敬到:“正是草民。”然而,他心中却诽谤不已,废话,不是我,我来这干啥?难道老子能说是刘三干的?这皇帝老儿也够白痴的。想到此,不由抬头向上望去,他倒是很想知道这白痴皇帝长啥样?   这时候皇帝的位子远没有明清那是和大臣那遥远的距离。这一抬头,韩旭看清了小皇帝的样貌,顿时嘴巴张得老大,呆立当场。   那胖乎乎的脸蛋,咪成缝的小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这不正是陈有德第二,那天在小酒馆碰到的小胖子嘛。   小皇帝朝着韩旭眨了眨眼睛,心中暗自得意,呵呵一笑,道:“韩旭,有何冤情,你如实说来。这里自有朕为你做主。”   韩旭一愣神,顿时明白了过来。暗自嘿嘿一笑,特么的,这还有啥好怕的,原来皇帝老儿,不,皇帝小儿是老子的老熟人啊。   老子上面有人呐。   于是,老老实实的将事情说了一番,从尉迟雄与李从善的冲突,到侍卫司抓人,发布告示。再到乞丐游行,敲登闻鼓鸣冤。一一说了出来。并且,口若悬河,添油加醋,说到南唐和侍卫司的举动,是慷慨激昂;说道乞丐的低三下四,委屈求全,是悲痛欲绝。   “韩爱卿,此时是否属实?”小皇帝开口问道。   韩通在韩旭说话之时,早已满头大汗,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可以说成这样,将侍卫司的举动放大了好几倍,但总的来说,又没有说错,甚至是滴水不漏。   于是,他只能回道:“回皇上,基本属实。但臣还是那句话,国家的面子,皇上的威严不可侵犯,在汴梁对南唐使者动手,就是大大的不敬。南唐千里迢迢的来进贡,而我们大周的百姓却对其拳脚相向,这不是一个大国应有的气度。”   “皇上,韩大人这话是大大的谬也,这是在蛊惑皇上,这是媚外,这是误国。请皇上治韩大人判国之罪。”韩旭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哄!”   此话一出,满朝顿时炸开了锅。   “韩旭,你这小儿血口喷人。”韩通气得脸色通红,胸口起伏不定。   赵匡胤傻了眼,韩旭这小子犯什么魂,老实说就罢了,自己再求求情,这事也就过去了。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咳咳。”老宰相范质轻轻一咳,示意全场安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韩旭,缓缓道:“韩通乃是大周禁军副都指挥使,小兄弟你说他叛国,呵呵,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是诬告,诬告大周官员,这可是死罪。”   “这位大人是?”韩旭见这老头一说话,全场就安静了下来,且站在自己右手第一位,看样子地位不凡呐。   “老夫范质。”范质笑道。   “韩旭,不得无礼,这位是我大周执宰,范大人。”赵匡胤见韩旭又在犯浑,赶紧提醒道。   我操,大宰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韩旭吓了一跳,赶紧抱拳道:“小子见过范大人。”   “无妨,你尽管实话实说。”范质摇摇手,笑道。   宰相肚里能撑船,古人诚不欺我。这肚量果然不同凡响。韩旭再次对范质拱了拱手,开口道:“大周的天下是在英明的太祖和先皇的带领下,用无数生命打出来的。而这些的背后,却是大周无数辛辛苦苦的百姓,节衣缩食默默支持着前方将士换来的。平民百姓才是大周基石,没有了他们,大周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南唐为什么向我大周称臣纳贡,那是大周在淮南将他们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他们怕了,他们胆怯了,他们怕大周的铁军打过大江去。大周的禁军天下无敌,但这些禁军的将士,却是出自大周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之家,他们不仅向大周贡献着自己的儿女,也向大周贡献着粮食物力。所以,谁是最可爱的人?是天下的百姓,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大周百姓,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   韩旭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动情:“对于这些百姓,他们不求什么?只求个安稳的日子,他们知道有了大周军队的保护,他们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外王内圣,对外我们就要用拳头却给那些不服的人已教训,对内我们就要对百姓一视同仁,要保护他们,而这些很简单,就是“公平”,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大周的乞丐,也是大周的百姓,他们很多人的子女战死沙场,老无所依,这才不得不沦为乞丐。”   “再次,韩旭恳求皇上,恳求诸位大人,给他们个安稳的日子,一个公平的机会。”   说罢,韩旭再次拱了拱手。这才感到,嘴角处咸咸的,不知是情不自禁,还是特意挤出来的鳄鱼的眼泪。   赵匡胤深深的点了点头,看向韩旭的眼光变得沉重。这放荡不羁的小子,在他的心目中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韩通见满朝文武都低着头不说话,老宰相范质不自禁的抹着眼眶,再朝上一看,小皇帝的眼神狠狠的盯着自己。顿感不妙,慌乱道:“可你们那些乞丐竟然游街,这是向皇上示威?”   “示威?这哪是什么示威,这是“请愿”,向皇上请愿呐。”韩旭一幅受了气的小媳妇样子,故作委屈道:“韩大人,你应该多读点书吧。虽然你我同信韩,也许五百年前还是同一家的,但出去可别说我认识你哦。”   “哈哈哈。”   百官哄笑,而其中笑的最大声的竟然是小皇帝。赵匡胤摇头苦笑,老宰相范质不由莞尔。   “韩旭,你好,就算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你污蔑本官叛国是何道理?”韩通气势凶凶,咆哮道。   百官这时均是暗自点头,这话没错啊,韩旭确实还没解释为何说韩通是在判国呐。   “这”韩旭摸着脑袋,一时没不出来。      第77章 御前带刀侍卫(上)      韩通怒极反笑,道:“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官就治你个污蔑之罪,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秋后问斩,听起来很咋呼呐。   “这个嘛,其实是一回事。只不过你韩大人一时没想明白罢了。”韩旭嘿嘿一笑,道:“自大唐以来,安禄山,杨国忠,李林甫那些个佞臣,糊弄皇上,愚弄百姓,导致大唐分崩离析,这些人事实上已经不能算是简单的佞臣了,他们就是在叛国。而韩大人赶乞丐出城,这就是行暴政,让汴梁城人人自危,让百姓对大周,对皇上失去信任。这是佞臣之举,是叛国。”   说罢,韩旭再次跪下,高呼道:“草民,请皇上治韩大人,叛国之罪。”   韩通一惊,六神无主,赶紧跟着跪了下来,大呼道:“皇上,老臣冤枉啊。”   这小皇帝见这架势倒是吓了一跳,这些文武将官平时上朝也不会对自己跪拜,只有在自己登基之时,貌似他们才跪拜过一次。虽然韩旭打击了一下韩通的嚣张气焰,自己心里也确实痛快,可这韩通直接如此跪拜,这可如何是好?于是,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宰相范质。   范质心里透亮,开口道:“韩大人忠心为国,这事也只是办得过激了点,说到判国,倒是严重了。至于告汴梁乞丐书这事,也不用中书省再议了,我看韩大人还是撤了吧!”   韩通一听这话,连连道是。赶紧抱了抱拳,向这个自己一向瞧不起的文人道谢。他知道老大人开口,自己算是保住了。   “和南唐王爷李从善起冲突的那位乞丐,也算是条汉子,况且他是在为大周的百姓出头。这事我看不如让他去道个歉,若是李从善不再计较,这事也就算了。”范质继续道。   韩旭点了点头,反正李从善已经不在计较,只要尉迟能放出来,估计也没人去管他道不道歉了。不过,这老宰相果然有一套,和和气气的就将事情给解决了,不简单。   说完,范质对着小皇帝拱手道:“皇上,太后,不知老臣这样处置可行?”   小皇帝点了点头,老气横秋的说道:“老大人,不亏为国之栋梁,这事就按老大人说的办。”   “等等!”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帘后响起。   韩旭讶然,竟然是垂帘听政,这“等等!”是什么意思?难道那里面的老太后有话说?可是听声音不向是老娘们啊,似乎也就二十多岁,和陈小娘的声音还挺像的。不过,这历史上垂帘听政的太后,似乎没一个是好东西啊,难道这娘们要反悔?想到此,他不由得冒起了冷汗。   “过些日子就是年关了,先皇驾崩不久,皇儿又刚刚登基,依哀家之意,不如大赦吧。这事,老大人你们中书省议一议,看着办吧。”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太后圣明,皇上圣明。”   满朝文武躬身呼喝。   好人啊。韩旭暗自摇了摇头,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娘们之腹了,看样子这太后倒是个好心肠。不过似乎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可惜了,嘿嘿。   未待韩旭多想,年轻的太后又道:“这大冬天的都不容易,尤其是乞丐。依哀家看,开封府给汴梁的乞丐发点粮食和衣物,帮他们过个冬。”   在世观音啊。韩旭呆呆的望着帘后,已经将这位年轻的太后从最初的那种最毒妇人心的猜想,换成了好人,最后上升到了菩萨心肠。虽然她不知道目前的汴梁乞丐,不愁吃穿,但就这份心肠,那也是难得的很。对于帘后的身影,他顿时好奇了起来。   “启禀太后,今年年前先皇讨伐契丹辽国,继而先皇驾崩,皇上登基大典。户部已无多余积蓄可用。”一位老臣上前拜道。   啥?没钱?韩旭转头看了眼这位老头,骨瘦如柴的样子,也不像是贪官,难道大周穷成这样了?不过,这家伙还真不会做事,没钱就想办法弄点钱,哄得小娘们开心点,还怕不升官发财?至于怎么弄钱,这方式多了去了,真是死脑筋。   帘后一声哀叹,道:“老大人,不如这笔钱就从南唐的贡奉中拿出一部分,宫中再拿出一部分,如何?”   “太后圣明,老臣有罪啊。”范质语带哽咽躬身道。   “太后圣明。”   一群歌功颂德之声,响彻殿中。   “有事上奏,无事退”小皇帝身后的公鸭嗓子响起。   “等等。”小皇帝立刻打断了那位太监期待已久的**。   又是等等?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今个这早朝上得够时辰啊,转眼间就快晌午了,这小皇帝又闹什么幺蛾子。   “皇儿?还有其他事?”年轻的太后小声问道。这皇上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先皇驾崩,自己无子,皇上无母,两人也算是相依为命。对于这小皇帝,太后可是看得相当重。   小皇帝扭头,看了眼帘后,说道:“启禀母后,韩旭是我大周朝第一个击鼓鸣冤之人,而且告的是大官,又为天下百姓鸣不平,忠勇可佳?朕认为应该封赏。”   哈哈,小胖子够义气啊,韩旭大喜。皇帝的封赏那可是可遇不可求啊,皇家的钱财能少吗?他们眼里的少,在平民百姓看来,那也是天文数字喽,吐口吐沫,都够自己吃半年的。呃,这说法恶心了点。   但这确实是事实,于是他吞着口水,眼巴巴的望着小皇帝。   “皇上不可,这个韩旭只是,只是申冤而已,既然范大人已经处理,何须再赏?”韩通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韩旭大声说道。今日这事,他的老脸都丢尽了,若是再给韩旭封赏,那不是当面打他的嘴巴吗。   “韩爱卿,皇上自登位以来,这是第一次自己说要封赏,这事还是交给皇上自己办吧?”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待韩通说话,又道:“皇儿,那你要赏赐这位韩旭什么呢?”   小皇帝瞪了眼韩通,转而看着韩旭,嘴角一歪,说道:“朕要让韩旭进宫?”   “进宫?”   进宫?一个少年进宫能干什么?宫里除了女子,还有什么?   韩通一听此话,顿时心里爽到爆,立马高呼道:“皇上圣明。”   韩旭一愣,这韩通啥意思?看他乐的跟吃了蜜蜂屎一样,不就是进宫吗?嗯?进宫?啊我操。怪不得满朝文武看自己都是,一脸憋着的猥琐笑容,原来是TMD进宫当太监啊。   刚刚心中还对小皇帝暗暗道赞的韩旭,顿时暗骂起来。转头面向赵匡胤,双手合十,哭丧着脸。   赵匡胤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小皇帝躬身道:“皇上此事……”   “赵爱卿,朕金口玉言,此事已定。”小皇帝打断赵匡胤的话,站起身,一指韩旭道:“朕封韩旭为从七品,御前带刀侍卫,择日进宫。”   呃,御前带刀侍卫?   不带这么玩的啊?韩旭吓了个半死,暗嘘口气,抬起头,正巧看见小皇帝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顿觉这小胖子,果然够义气,不过这话,能不能一次说完呐。   “发什么呆,赶紧谢恩。”赵匡胤松了口气,心情大畅,见韩旭还呆在原地,立刻上前催促道。   韩旭一跪到底:“谢皇上,太后,恩典。”   “退朝”小皇帝身后的太监这回终于**了。   韩旭手捧着太监端上来的官服,直到此刻,他还不敢相信自己这就当官了,而且一上来就是个从七品,这说小也不小了,也算得上是中级军官了。只不过这侍卫没什么手下,光杆一个。   “恭喜,恭喜。”一大帮群臣立刻上来,围着韩旭纷纷道喜。从七品侍卫,这官在他们眼里小得很,但问题是这官是皇上亲口封的,而且是皇帝的近侍,前途不可限量啊。   韩通恨得牙痒痒,见韩旭那小人得意的样子,满肚子火气,今个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而那些官员个个围着韩旭的样子,更是令他不爽。冷哼一声,甩手而去。   “韩大人,以后你我也算是同朝为官了,老夫先恭喜了。”范质走了过来,笑呵呵的拱手道。   面对这当朝执宰,韩旭哪敢放肆,规规矩矩弯腰作了个揖,小心翼翼的说道:“见过范大人,小子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哪能算什么官啊,范大人过奖了。小子实在惶恐。”   范质迷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见他虽面有喜色,但表现谨慎,不由点了点头,笑呵呵的告辞而去。   韩旭望着这老宰相的背影,感觉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浑身被看透了般,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走吧。”赵匡胤拍了拍韩旭的肩膀,这小子今日的表现虽然一波三折,但他还是很满意的,这岁数能有这样的镇定和脑子,不简单。回想起赵普的话,他不由觉得眼前的这家伙确实是个人才。   “呃……”韩旭赶紧跟上赵匡胤的脚步。   若说这世界韩旭最怕谁,自然非眼前这个“曹操”莫属了,但最关键的是,那是个比曹操还厉害得多的人物,其他姑且不论,至少他做到了曹操生前没做到的位子。      第78章 御前带刀侍卫(下)      韩旭一脸得瑟的跟着赵匡胤出了宫,回头看一眼正午那阳光下的一座座辉煌的宫殿,简直像做梦一般。不仅完成了数千丐帮的使命,竟然还被小皇帝莫名其妙的封了个御前带刀侍卫,混上了铁饭碗。不由感慨人生如戏,真特么的巧合。   宣德们外的广场,数千的乞丐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雪地中。   当韩旭出来的那一刻,秦雨山立刻带人冲了过来。对于韩旭进宫,这些人的心一直都提着,尉迟雄进了天牢,若是韩旭再有个三长两短,秦雨山估计自己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一把抱住韩旭,声音沙哑的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秦雨山简单的一句话,让韩旭心中一阵悸动,只因他说的第一句话“回来就好”,而不是先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望着一张张急切的面孔,韩旭扯着嗓子,大呼道:“尉迟二哥没事了,丐帮也不用离开汴梁,那告示作废。”   “哄……”   广场上顿时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人群疯狂了,打了鸡血般的欢呼着胜利。   这样的欢呼胜利的场面赵匡胤见了很多次,但那些都是大周的军队,士卒的欢呼,而此次他是第一次见到数千百姓的欢庆,第一次见识了丐帮的实力,对于和丐帮的合作,他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然而,他一转头却发现韩旭这小子正忘乎所以的抱着赵芸又蹦又跳,不由老脸扯动:“咳咳……”   赵芸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想起自己的老爹就站在一边,脸色大修羞,赶紧推开韩旭,低着脑袋,跑到了赵匡胤的身后。   韩旭嘿嘿一笑,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将赵大老板介绍给秦雨山等人。   两人见面,互相打量一番,英雄相惜,各自均在心中赞叹不已。   秦雨山面色一正,上前抱拳道:“秦某见过赵将军,今日之事,多谢赵将军援手。今后若有差遣,丐帮必尽全力相助,以报今日之恩。”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对于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赵匡胤,秦雨山倒不是倚老卖老,而是他真性情使然。只有让他牵挂的人,他才能表现出一丝情感波动,即使是皇帝老儿,站在面前,他依然会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赵匡胤眉头皱了皱,只从第一眼,他就已经看出这个秦雨山不简单,可以说是深不可测。在秦雨山的身上,他竟然看到了朝堂上那位老宰相范质的影子,但那沉稳的眼神中不仅有范质的精明,更加有一丝范质没有的坚定。   对,没错,就是坚定。   面对秦雨山的感谢,赵匡胤摇了摇手,微微笑道:“秦帮主见外了,丐帮之事自然也是我赵某之事,应当的。”说吧,拉着赵芸来道韩旭面前,冷哼一声,微怒道:“韩旭,晚上到府上一叙,我就不打扰你们的欢庆了。”   完了,带着赵芸转身而去。   “呃,这个。”韩旭尴尬的笑了笑。这赵大老板真是,说完就走也忒不给韩某人面子了。当然这话,他也只能想想而已,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来。   “赵匡胤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地位,果然名不虚传。”吴师道摸着山羊胡自言自语道:“不过……”   “不过什么?”秦雨山疑惑道,对于吴师道对赵匡胤的评价,他现在是深有同感。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才知人外人,山外山。   “撕……”吴师道皱着眉头,摇头道:“从这人的面相看贵不可言,而其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似乎……”   “似乎什么?吴老道,你给个痛快话啊。”韩旭插话道。   “似乎是帝王之像。”吴师道瞪大双眼,压低声音说道。   韩旭大惊,暗道:我操,老子知道历史是那么回事,难道吴老道还真的能猜出来?吴老道的算命推测之术,他也算是领教过,对于他这个无神论着者来说,那些都是一派胡言。但此时吴老道似乎让他又对这算命推测之术有了新的认识。于是,好奇道:“你确定?”   吴师道摸着胡子,摇头叹道:“贫道也说不准,这看相之术,贫道也只是略知一二。不过,这回应该不会看错,那赵匡胤身上隐隐显现淡淡的龙气。”   “我呸,还龙气,你咋不说是龙屎呢?”韩旭暗自埋汰道,当然这话他没说出口,毕竟吴师道的推测在历史上来看,是成了真实的。   “行了,吴师道,老管家,还有刘三,将人都带回去吧,注意不要闹事,中午庆贺。”秦雨山下了定论。   数千的乞丐安安静静的散了开去,乞丐们的第一次游行示威,取得了大胜。   秦家大院,尉迟雄和被抓的其他几个丐帮兄弟都被放了回来,皮肉之苦倒是没有,只不过一直饿到现在。从中午一直热闹到了傍晚,才最终散了席面。   秦雨山叫醒了早被尉迟雄以及丐帮兄弟干翻了的韩旭。不过这过程倒是艰难无比,再灌了几大碗醒酒汤,吐了个稀里哗啦后,韩旭才晃着脑袋悠悠的醒来。   “清醒下,等会还有去赵府,毕竟人家是人家帮了我们。”秦雨山看着瘟鸡般的韩旭,心中一阵叹息,韩旭小小的年纪就接连为丐帮做了好些大事,一连串的胜利几乎都与韩旭有关,出谋划策,身体力行,而没有韩旭,更加不会有现在团结一致的丐帮。丐帮似乎对他亏欠太多。   看着身边放着的御前侍卫官服,秦雨山苦笑不已。原本众人一致反对韩旭去当皇帝老儿的侍卫,但秦雨山却一力支持。第一,君命不可违。第二,对于近日之事,他深深的认识到了朝廷,军队的力量。一个在朝廷没有依靠的帮派是无法长久立足的。而韩旭竟然能被封赏成御前侍卫,那么在皇帝面前,自然能说上话,韩通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就不能再如此轻易的对丐帮下手。   韩旭带着裴忠和刘三来到赵匡胤的府邸。   赵芸直接带着韩旭进入了赵匡胤的书房,此时书房内依然坐着他的老熟人,一脸笑意吟吟的赵普。   韩旭懒洋洋的在赵普身边坐下,端起茶就一口见底,晌午的酒喝得太多,嗓子干得厉害,这一口到底,似乎才好受了点。   见韩旭将这里放佛当自家般,赵匡胤不由微微不爽,这小子明明精明得很,却偏偏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由冷哼道:“今日之事,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嗯?今日什么事?”韩旭故作无知道。   “游行示威”赵匡胤怒气冲冲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做,差点就要掉脑袋。说向皇上请愿,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示威。数千人围攻进奏院,四方官,冲击皇城,若是一旦出错,那侍卫司一动手,造成流血事件,那就说不清了,倒时候,死伤无数,就是我也救不了你们。”   赵匡胤不待韩旭反驳,越说越生气:“原本,这事在朝堂上已经有了定论,交给中书省范大人去处理,范大人性格平和,再加上我从中说话,这事拖一拖就过去了。你们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还有击鼓鸣冤,亏你们想得出来,不用猜,这一定是你小子的主意。”   韩旭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偏偏赵匡胤说得都在理,他倒是更加不敢反驳。只能哭丧着脸,求助般望着一边偷笑的赵芸。   “游行示威,击鼓鸣冤。我倒觉得是神来之笔呐。”未带赵芸说话,赵普笑呵呵的说道:“击鼓鸣冤,我朝第一人,必定名记史册,这倒是不用说了。至于游行示威,在没有冲突的情况下,倒也是个好办法。不过,你们怎么会围攻进奏院和四方馆呢?这个闹不好,倒是真会一发不可收拾。”   赵普的话,让韩旭突然想到,游行中似乎有人混在了队伍中,无论是进奏院门口,还是提醒他们李从善在四方馆,似乎无形中有只黑手,牵引着游行队伍。而且那人倒是确实想让丐帮和禁军起冲突。   想到此,韩旭大骇,自己竟然无意之中被人给利用了,差点坏了大事。可是这人是谁呢?   “韩旭你怎么了?”赵芸见韩旭眉头进皱,面色发白,额头竟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还以为他被老爹吓到了,气鼓鼓的瞪了眼爹爹,赶忙安慰韩旭。   韩旭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头绪,不由摇头道:“没事,这事确实是小子没想周全。”   赵匡胤并不知道韩旭此时的想法,眼见韩旭认错,欣慰的点了点头:“算了,过去就过去了,但往后不可如此胆大妄为。不过,皇上为何会封你为御前带刀侍卫?”   “这个,小子也不知道,也许小胖子,哦,不是,皇上认识小子吧。”韩旭摇头道,然而心中对于小胖子的义气,倒是很是满意。   “皇上认识你?”赵匡胤和赵普异口同声道。   韩旭点点头,将那日小酒馆之事一一告知。   “呵呵,这倒算你你小子的气运了。”赵普听后,笑道:“不过,你可知这御前侍卫是何职位?”   御前侍卫是何职位?不就是在保护小皇帝吗?   赵普见韩旭满不在乎的样子,顿时乐了,道:“大周的御前侍卫保护皇上肯定没错,但这御前侍卫实际上还是归殿前司管辖。”   “殿前司?你的意思是?”韩旭大讶,转头望向赵匡胤。   赵匡胤点头笑道:“没错,你小子从今往后就是老子我的兵。”   这笑容,够阴险。似乎在提醒韩旭,给老子老实点,否则有你受的。   “还有,明日卯时前往殿前司点卯,若是迟到,呵呵,你自己看着办。”赵匡胤阴阴的笑道。      第79章 点卯      翌日,天色未亮,韩旭被秦雨山给叫了起来。   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拖拖拉拉的穿上官服。等穿戴整齐,这才发觉这官服竟然是那么的眼熟。缎面红色官服,黑色镶玉腰带,白色底裤,头戴黑色硬璞头,而最风骚的就是璞头上那两根飘到胸前的红丝带。   这特么的,不就是潇洒倜傥,迷倒万千少妇;上至八十岁老奶奶,下至七八岁小鼻涕妹的大呕像……展大侠嘛!   韩旭伸开双手,左右看了看,似乎就冲着这身衣服,也得把这差事给办好,怎么着也不能给自己的偶像丢脸呐。原本懒散散的样子,顿时来了精神。可是似乎少了什么?   略一思索,这才发现原来是手中无剑,没剑叫什么带刀侍卫?秦家大院里谁有剑?若不借来用用?想来想去,似乎只有那死人脸裴忠,裴大侠手中的那把古朴宝剑还能看上眼,不如偷来用用?但转头就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抛到了脑后,那家伙把剑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若是偷了他的剑,估计那死人脸真的会翻脸,杀了自己都有可能。   想到此,不由摇了摇头,看样子,到了侍卫司,点个卯,应该能领把刀来用用。   韩旭磨磨蹭蹭了大半天,扶着璞头,对着铜镜左右看了又看,这才满意的走出了房门。和秦雨山道了个别,出了秦家大院,沿着御街向皇宫行去。   黑漆漆的夜空,镶着稀稀落落的星斗,空无一人的街道,偶尔几声鸡鸣犬吠。   做乞丐的时候,羡慕那些当差的。等真正做了差事,这才发觉这官差也不是那么好做。大冬天的,天未亮,就得起床进宫,倒是真符合了那句披星戴月。往日做乞丐,自由自在,每日睡觉睡到自然醒,天王老子也管不着。自由惯了的人,突然间有了规律的差事,放佛被戴上了枷锁般。   也许唯有这一身行头能让韩旭聊以自慰了,想到此,不由苦笑起来。   不急不缓的走了半天,天色也已微亮,越往北,路上也会偶尔遇见几个行人,不过那些人不是坐着马车,就是骑着高头大马,从身边飞驰而过。偶尔遇到一个坐轿的,轿夫同样是疾步如飞。快不过那些骑马的,没想到连抬轿的也将他抛下了一大截,转眼间连人家的尾灯都看不见了。   “八抬大轿,八个人,十六只脚,怎么着也比我这两只脚快吧。”韩旭摇头自嘲不已。   “哒,哒,哒……”马蹄声有节奏的拍打着青石地面,声音由远及近,估摸着又是那位急着投胎的家伙。   眨眼间,一骑从韩旭身边飞驰而过。   正当韩旭郁闷着改天是不是也弄匹马来练练的时候,前面那厮却突然一个急停,马身几乎直立,勒马转头,几步回到韩旭面前。   借着月色,透过朦朦胧胧的雾气,韩旭这才看清来人似乎三十来岁,长得倒是中规中矩,也就是那种丢到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不过,从这家伙熟练的控马技巧来看,应该是个吃皇粮的。其实也不用猜,包括之前那些骑马,坐轿的,估计都是赶着去皇宫等候上朝的家伙。   马上之人看了韩旭几眼,面带好奇之色,问道:“你是殿前司的?”   韩旭见此人语气淡然中带有几分疑惑,并非傲慢无礼。而从他骑马及那身似乎和赵匡胤差不多的朝服来看,这家伙应该是个武将,而且官位不小。自己身上这身行当,也许是他认出自己的原因。于是,老老实实的抱了抱拳,道:“正是。”   “你不认识我?”马上之人更加疑惑了。   韩旭眉头一挑,暗道,你这家伙算老几?凭什么老子就非得要认识你?   马上之人见韩旭面露不满,不由暗自好奇,没想到殿前司竟然有不认识自己的家伙,看样子自己离开这几个月来,殿前司倒是招了不少新人,不过,这新人似乎很不懂规矩。然而,不知者无罪,从这小子的眼中能看出来,他确实不认识自己。   抬头向天,看了看天色,自语道:“天色不早了,就快卯时了,这里离皇城估摸着还有两里地,呵呵,若不能按时到达,你就自求多福吧。”   “驾,驾……”   说罢,骑马快速离去。   “会骑马牛B啊?”韩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自憋屈:“什么玩意啊,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得瑟着来到自己面前,再说了些莫名其妙的废话。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第一天当差就遇到这事。”   走了几步,韩旭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想起刚才骑马之人的意思,再一想到昨晚赵匡胤那猥琐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撒开丫子,朝着皇宫飞奔起来。   “来人止步。”宣德门外的禁军侍卫横刀胸前,一声大喝:“擅闯皇城者,格杀勿论。”   韩旭急忙停下脚步,差点撞上那明晃晃的钢刀,赶忙抚了抚胸口,低头哈腰笑道:“兄弟,别紧张,自己人……自己人。”   侍卫这才看清来人,一身红色官服,但气喘吁吁的样子,似乎是一路跑着过来,于是笑道:“呵呵,兄弟这都啥时辰了?你怎么才来?”   “呵呵,哥哥见笑,小弟今个第一次当差,连个马都没准备,这不一时晚了点,还请哥哥多多担待。”说着,韩旭将手缩回袖子,摸出一锭银子,小心意义的塞给面前的这位侍卫,笑嘻嘻道:“小小意思,改日请哥哥喝酒。”   说罢,抬腿就往里闯。   “等等……”侍卫一把拽住韩旭,怒道:“你小子,第一天当差就干这种事?你把咱殿前司的人想成啥了?赶紧拿回去,都是自己人还客气啥?”说完,就欲将手中的银子递还给韩旭。   韩旭呵呵一笑,道:“大哥,小弟的一点心意,没别的意思,就当请兄弟们喝酒。”随后,又将头歪了过去,附耳道:“当然,过些日子,百花楼喝花酒,兄弟我请。”   两人均露出了那种心知肚明的猥琐笑容,侍卫见韩旭如此说,也就不再客气,左右看了看,将银子塞入怀中,拍着韩旭的肩膀,赞道:“你小子会做人,哥哥我既然收了你的好处,当然也不能白要。你今日第一当差,估摸着你进了宫里,连殿前司的大门在哪,都不知道吧?”   韩旭一愣神,似乎还真是怎么回事?皇宫这么大,他哪知道殿前司在哪?就算最后能找到,那也不知到何时呢。   宣德门的侍卫见韩旭的脸色,就知道他猜中了,于是,叫过身边另外一位年轻的侍卫,笑道:“小六子,带咱这位兄弟去殿前司点卯,走近路,快点,不然赶不上点卯。”   小六子领着韩旭穿门过堂,没一会,竟然走到了一处死胡同,前面高高的朱红围墙挡住了去路。   韩旭茫然的望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侍卫。这还叫带路,竟然被带到了无路可走。   小六子嘿嘿一笑,指着围墙的左下角,捂着嘴巴笑道:“钻过去。”   “啥?”   “钻狗洞?”韩旭指着围墙左下角那不大不小的洞。殿前司的大门,这么小?竟然要钻狗洞。   “行了,别磨蹭,从这里钻过去,就是殿前司的后院,否则还要走一大圈路,肯定赶不上点卯。若是你不想被赵大人责罚,那就钻吧。”小六子轻笑道:“这可是我们几个的秘密,一般人还不告诉他。若不是老大看你会做人,怎么着也不会带你来此。”   韩旭左右看了看,似乎这小六子确实没有说谎的必要。但钻狗洞这种事传出去,还不丢了韩大才子的诺大名声。然而一想到赵匡胤的奸笑,背后就不由一阵发凉。来到墙根,随手比划了下狗洞的大小,转身对着小六子抱了抱拳,道:“今个多谢小六哥了,这几个小钱拿去喝茶。”说罢,伸手抛出一锭银子。   死就死了,不就是钻个狗洞嘛。   趴到地上,手脚连爬,几下就钻了过去。韩旭站起身,这里看上去似乎确实是座后院。来不及多想,抬脚就向前院跑去。   此时,殿前司前院广场早已站满了禁军,一个个抬头挺胸,站得笔直,与后世那XXX阅兵也不逞多让。   韩旭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的站到了队伍的最后边。当站定后,不由摸着胸口,长舒口气。   数百人的队伍,正前方用木头搭着一台子,看上去像个小小的点将台。此时,上面正站着三人,第一位的自然是红脸大汉赵大老板,赵匡胤。身旁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风流帅气的殿前司都虞候石守信。   而当韩旭看清另外一人的样貌时,顿时傻了眼!      第80章 慕容延钊      此人正是在御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骑马之人。   正当韩旭打量那人之时,却见那人的目光也向这边看了过来。那凌厉的眼神,和他那原本平淡无奇的样貌,有着天壤之别。能够身居高位,不平凡之人,自有其不寻常之处。   “难道被那家伙给看到了?”韩旭暗自揣测。本以为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到队伍之后,自然不会被人发觉。然而在见识到那人的眼神,以及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他顿感一种干了坏事,被人抓到把柄似的。   但躲避眼神,却不是韩旭干的事。要死吊朝天,怕个球啊。想到此,韩旭眉头一挑,挑衅般的直视台上那人。   慕容延钊在世宗驾崩后,未防止北边辽国以及北汉乘机出兵,被朝廷派去北疆稳定局面,离京数月,在确定北边无事之后,这才赶回来述职,顺便过个年。   一大早,骑着他那头青葱宝马来殿前司点卯。却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个有趣的家伙,再一看原来还是殿前司的御前侍卫,然而正是年轻的侍卫,竟然不急不慢,晃荡着去皇城点卯。好奇之下,不由聊了几句。   入了殿前司,对赵匡胤汇报了北边的情况,完了,不由提到了殿前司的那位新人,而赵匡胤却含笑不答。这更加提起了他的兴趣。   来到广场,站在台上的慕容延钊就一直在寻找着韩旭的身影,暗自想着等下如何教训下这个迟到的家伙。然而,另他没想到的是,正在等着看韩旭笑话的他,竟然看到在点卯的最后时刻,这家伙赶来了。两里地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骑马也就一个冲刺,眨眼间的时间,但没想到这新来的家伙,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不由对韩旭更加感兴趣。   于是,慕容延钊对韩旭起了考验之心,用那充满战场杀气的眼神看了过去,在韩旭低头躲避他眼神的时候,他心里不由有点失望,暗叹也不过如此。然而,另他没想到的是,也就是那一瞬间的躲避后,韩旭竟然抬头反看了过来,眼神中似乎还带有一点挑衅的意味。   对于自己那充满杀气的眼神,慕容延钊自然了解,这是他多年战场生涯的练就出来的。别说见了他而胆寒的敌人,就是多年跟随他的亲卫侍从,见他的眼神,也会不由的打颤,进而躲避开。没想到今日竟然碰到一个敢挑衅的家伙。难道几个月没上战场,自己的眼神功力竟然退步如厮?还是说这小子就是个愣青头?   想到此,他不由对韩旭微笑着点了点头。   “禀报将军,除值守之人,殿前司集合完毕。不过”点卯官向赵匡胤汇报道。   “不过什么?难道人没到齐?”赵匡胤皱了皱眉。这在殿前司成立至今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殿前司的禁军本就是在全**队的高手中筛选出来的,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身手和纪律那是没得说的。   点卯官一见赵匡胤皱眉,顿时吓了一跳,赶忙回道:“不是少人,而是多了一人,似乎是御前侍卫处。”说完,还特地向韩旭的位置指了指。   “御前侍卫?”赵匡胤顺着点卯官的手指方向看去,当看到韩旭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由莞尔。   而韩旭见赵匡胤以及队伍数千人全都向这边看来,顿感奇怪,左右看了看,似乎也并无任何不妥,难道这里不是殿前司?可是赵匡胤明明就在上面呐。   终于前面之人受不了韩旭那呆瓜样,用手指了**离韩旭十多米的地方。韩旭这才发现,附近之人的禁军服饰全是身穿盔甲,和自己那布衣绸衫完全两样,而十多米外的那一对几十人,才是和自己穿得差不多的红色官服。不由习惯性的去挠脑袋,却又一下将那黑色硬璞头官帽给打了下来,赶忙慌乱的捡起,拍了拍雪花,从新带上,尴尬的笑了笑,跑向御前侍卫的队伍。   “哈哈哈。”满场哄笑。   “Hi……”韩旭嘿嘿笑着,对所有人摇手打了个招呼。终究是自己慌乱了,又偷偷摸摸,提醒吊胆的,连队伍都没看清,毕竟是自己站错了地方。   赵匡胤莞尔一笑,暗骂声:“臭小子。”随后,就正式的开口讲了起来。   至于讲了什么?韩旭可没心思去听,他打量着自己这几十人的队伍,又看看其他那些身穿盔甲的禁军,似乎在思考着,御前侍卫和殿前司有什么不同?   “各自就位,解散。”赵匡胤大喝一声。   广场上的人各自散去。而韩旭左右看了看,却不知该去哪?   正在此时,却见台上的赵匡胤向这边招了招手,于是,屁颠屁颠的赶了过去。   “这位是殿前司副都点检,我的老哥哥,慕容延钊。”赵匡胤指着身边的中年男子介绍道。   韩旭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之前在御街上,这家伙会问自己认不认识他?原来,这老家伙竟然是自己的上司,赵匡胤的助手。于是,赶紧上前对着三人拱了拱手,恭敬道:“小子韩旭,拜见各位将军。”   “行了,行了,就你小子,我还不知道,表面上恭恭敬敬,肚子里还不知道在范什么嘀咕呢?”赵匡胤摆了摆手,笑道。   韩旭一惊,这那行,未来的大老板说自己肚子里暗藏小九九,这还得了,赶紧正色道:“赵叔叔,小子真的是诚心向各位问安呐,小子对几位将军的敬仰犹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天崩地裂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三人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韩旭手舞足蹈的表演。   终于赵大老板受不了了,抽着嘴巴,不奈道:“行了,行了,再说下去,这天都塌下来了。”   “呃,这都是小子的真心话呐。”韩旭赶忙道:“若各位叔叔不相信,这就到小子的家里去看看,小子将三位叔叔的牌位都放在几案上了,每日焚香供奉,逢年过节,更是猪头,鲤鱼,瓜果,公鸡,样样不少。”说罢,“咚”的一声,双膝着地,跪趴着就欲上前抱赵匡胤的大腿。   三人被韩旭说得是脸色越来越黑,赵匡胤扯着嘴巴,赶紧退后几步,免得被韩旭的爪子给污染了。直到这时,他才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小皇帝会要韩旭进宫,还特地封了个从七品的御前侍卫,就这马屁功夫,就是如来佛祖那也得笑醒了,封他个马屁菩萨啊。   石守信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一张俊脸都扭曲了起来。   慕容延钊笑得是直打颤,眼看着赵匡胤,似乎在怀疑老赵的眼光,这人怎么被他给招进来的?   赵匡胤被慕容延钊瞧得老脸通红,对着韩旭的屁股就是一脚,斥骂道:“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骂完,不由“噗嗤!”一声,忍不住大笑起来。   韩旭见赵匡胤大笑,赶紧笑呵呵的爬了起来,在这位大老板面前,跪一下又何妨,反正以后还是要跪的,只不过先前投资了,说不定以后收回来利息,那就更加大大的有呢。   “行了,时辰不早了。守信你去巡视下殿前司各处的情况。”赵匡胤长吁口气,刚才差点就笑岔了气,开口又道:“韩旭,你跟着我和延钊过来,皇上昨个交代我,你要去文德殿当值。正好,我们也要去文德殿议政,这就带你去一次,今后每日点卯过后,你就自己直接过去。”   说罢朝慕容延钊点了点头,带头向文德殿走去。   一路上,韩旭紧跟赵匡胤身边,那二狗子的样子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弄得赵匡胤是哭笑不得。   而韩旭从赵匡胤那表面的训斥中,听出了其心中的一丝笑意,不由更加的卖力表现。   从赵匡胤的口中,他得知这文德殿实乃大周事实上的政治中心,大朝会也就十天半月的举办一次。而皇帝老儿或者小儿,却是在文德殿召见那些位高权重的心腹大臣,议政论政,大周的诏令可以说八成出自这文德殿。   原本慕容延钊也没到参加这文德殿的机会,副职没皇帝亲自召见,也是没机会进入。只不过他刚刚回京,地位也算是高的,要向皇帝述职,这才和赵匡胤一起去文德殿。   御前带刀侍卫是皇帝的亲随,保镖,根本不用向殿前司那样很多时候都要上战场,他们和殿前司实际上的关系不大。只不过,一直在殿前司挂个名号,点点卯之类,毕竟大内的护卫工作还是全部由殿前司负责。所以御前侍卫成了殿前司里面,最吃香的那一处,所有的殿前司禁军也都以进入御前侍卫为荣,非等闲高手,想都别想。   韩旭却被小皇帝一纸诏令直接进入了御前侍卫,可畏跨过了诸多等级,鸡犬升天。更加让别人骂娘的是,这小子还被分到了文德殿,那里可算是皇帝的御书房,接触皇帝的机会更是大大多过一般的侍卫。御前侍卫保护皇帝,也保护他的那些婆娘。然而,可想而知,保护皇帝才是最有前途的差事,至于那些分配到保护皇帝家眷的御前侍卫,那也只有长吁短叹了。   然而韩旭听到此,却暗道可惜不已,他倒是另愿去保护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至于为什么?那还用说吗?   刚到文德殿门口,韩旭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大声,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赵匡胤皱了皱眉头,道:“你在外面等着。”说罢,带着慕容延钊进入了文德殿。      第81章 偷听文德殿      韩旭眼瞅着赵匡胤带着慕容延钊进了文德殿,于是转头四处看了看。   文德殿坐北朝南,四周的朱墙围成了一个大大的院落,院落的正门是文德门,此时那里正站着一对穿盔带甲的殿前司禁军,不时催促着过往的闲杂人等,让他们赶紧离开,这场景在韩旭看来,似乎是那么的熟悉。   文德殿的院落和宫内其他的院落看上去区别并不大,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文德殿的院落里的那处钟楼,依稀可以见到一鼎黄口大钟悬挂在高处。也许是以前的皇帝喜欢像和尚,尼姑一般,没事敲几下铜钟,也许是想告诉他们自己警钟长鸣吧。但这些,跟韩旭的关系并不大。   斑驳的朱墙,古旧的院子,几处残雪,落尽了黄叶的古树,一口黄钟。若不是知道这是文德殿,大周的政治中心,韩旭还以为自己到了某处深山寺庙。内心不由对大周的先皇周世宗柴荣更加敬仰了几分,国家的皇帝勤俭如厮,大周的强盛也就不无道理了。   作为侍卫,“呆在这”的意思自然是守卫这里,随时等待皇帝老儿的召见。于是,韩旭不由自主的朝他那该站着的地方走去……文德殿的殿门口。矗立在那里的他,突然间似乎终于深深明白了看门狗的意思。   对于这御前侍卫,最初还有点兴趣的他,刚刚站了盏茶时间,就再也忍受不了了。不是说站得太累,练了几个月大柔术的他,这点定力还是有的。而是,实在是忒无聊了。   此时文德殿内的争吵似乎更大声了。   无聊的韩旭,露出半个脑袋,朝殿内望去。文德殿内的人并不多,也就十数人。但他一眼望去,认识的也就赵匡胤,慕容延钊,韩通,范质,以及坐在那明黄书桌后面的小皇帝柴忠训。   “启禀皇上,老臣以为此事,该当如此。李将军乃我朝太祖嫡亲侄儿,更与先皇手足之情,如今先皇驾崩,朝中需威望之人坐镇。”一人说道。   由于殿内之人背对着韩旭,看不出说话之人是谁。但这说话之人的声音,用句老话,那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正是韩通那老小子。   此话刚落,韩旭就朝那熟悉的背影赵匡胤望去。果不其然,只听赵匡胤立马反驳道:“重进乃大周栋梁,位居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实乃大周第一人也。当年先皇将其留在淮南之地,正是因为淮南刚归顺不久,人心不稳,需大将驻守,这才将李将军领淮南节度使,坐镇扬州。而先皇刚刚驾崩不久,李将军归朝,你韩通能保证那南唐没有重夺淮南之心?”   韩通一听这话,似乎早有准备,呵呵笑道:“赵大人,李将军归朝,朝廷自然会派人去坐镇扬州,至于南唐之事,我看他们早已被我大周吓破了胆,无须多虑。”   “哼。”   赵匡胤冷哼一声,道:“难道你韩大人去坐镇扬州?”   “韩某自认才疏学浅,比起李将军和赵大人您,在下是差太远啦。”韩通阴阴一笑,对着小皇帝抱拳道:“启奏皇上,老臣认为,李将军归朝乃当务之急之事。另,赵大人乃国之栋梁,当年领两千余骑,纵横淮南千余里,如入无人之境,听闻赵大人的威名,南唐人闻风丧胆。然,接替李将军坐镇扬州之人,老臣认为非赵大人莫属。”   赵匡胤听得此话,脸色微变,心中波澜起伏,这韩通是铁了心欲将自己赶出汴梁这个大周的中心。若是自己去了扬州,那一切的希望将全都化为泡影,不说那里人心不稳,就是兵马粮饷,和汴梁比起来,那也是天壤之别。然而此时,他却无从辩驳韩通的话。于是,深深的看了眼高坐上,那半眯着眼的小皇帝,转而又将目光投向了大周执宰范质范老大人。   对于赵匡胤和韩通的争论,范质这个老好人,谁都不愿得罪,但此时他们两人的眼神全都向自己这边看来,自己不由得不说话了。韩通欲将大周第一人李重进召回,听上去似乎并没有过错,然而先皇驾崩不久,如此调边将入京,是否妥当?更何况这大将还领着大周侍卫亲军的最高统帅。而赵匡胤显然是在维护先皇的遗命,暂时不动,似乎更加合情合理。   于是乎,他只能拿出天生和事老的本事,对着小皇帝拱了拱手,道:“起奏皇上,老臣以为,兵马调动之事,实乃枢密院之职责,中书省只有建议之权,所以此事,臣以为还是听听枢密使魏大人的意见。”   原本安安静静呆在一边的大周枢密院枢密使魏仁浦,一听这话,顿感头皮发麻。这大周的枢密使早已没了大唐时期的权位,大周的禁军以及其他军队,全都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枢密院实际上就是个后勤总管。而周世宗在驾崩之前,更是命范质,王溥这两位中书省左右宰相参与枢密院的事务,就是怕枢密院势力回暖,变大。   此时,老宰相既然发了话,魏仁浦这枢密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一脸苦笑的说道:“大周的兵马,全是皇上的亲军,皇上的旨意,就是大周诸将的使命,一切皆听皇上乾纲独断。”   韩旭一听这话,心中不由乐呵。暗道,这老家伙也是个官油子,一切听圣上的乾纲独断。这小皇帝才七岁,能独断个啥?估计只能管管自己的吃喝拉撒睡,若是柴荣在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殿内之人均朝着这位大周的枢密使投去鄙视的眼神,而魏仁浦却似乎视而不见,回答完老宰相的问话,笑眯眯的归位,躲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去了。   韩通满脸怒气,对于这帮婆婆妈妈的文人,他是打心底不舒服,暗骂一群尸位素餐的老家伙。   范质摇了摇头,本想把这差事推给枢密院,却没想到被魏仁浦又推给了皇上,这推给皇上不就是推给自己吗?看这小皇帝疑问的眼神,他不由得开口道:“此事,还是需中书省和枢密院再合议,需禀报太后,再行定夺。”   听到这话,赵匡胤暗舒口气。而韩通则两眼怒视范质,但想起昨个,范质在紫宸殿大朝会上为自己说的好坏,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到此,文德殿内的争论平息了下来,后面的声音也愈发小声,韩旭在殿外也听不出什么八卦。无奈只能回过头去,将头靠在了木门上,也许是早上起得太早,实在不习惯,不一会,迷迷糊糊间竟然睡着了。   “咳咳……”   一声咳嗽,顿将韩旭惊醒。睁开双眼,赵匡胤那张红脸几乎摆到了自己面前。慌乱间,他赶紧站直,尴尬的朝赵匡胤笑了笑,道:“赵叔叔,早。”   “早?”赵匡胤顿感无语,张口就欲呵斥,但见韩旭那笑嘻嘻的脸蛋,不由无奈道:“行了,看你第一次当差,今个就放过你,若再有下次,别怪我军法从事。”   “一定,一定。”韩旭点头哈腰,眼见赵匡胤转身欲走,赶忙上前拽住其手臂,问道:“赵叔叔,小子就一直在这站着?”   “那晌午的饭,啥的咋办?”   赵匡胤见韩旭赶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天还早着,离晌午还有一个多时辰,这小子就想到吃饭?顿时是又气又感好笑。   “呵呵,这是还真是大事。”   慕容延钊在一边眯着眼睛笑道:“御前侍卫在宫内,有大内总管安排,这些事到时候常公公会安排,你就放心吧,饿不死你。”   大内总管?老子竟然要太监照顾?韩旭听闻,不由莞尔。   赵匡胤见韩旭嘻嘻哈哈的样子,顿时响起赵芸对他评价,“计谋百出,天马行空”。而就最近和丐帮的合作,以及韩旭的所作所为来看,这小子确实有头脑。想到今日文德殿内韩通的奏折实在另自己头疼不已,于是,开口道:“晚上来我府上,正好延钊也在,我给他接风,你也过来。”   “吃饭?这”韩旭一听赵匡胤请吃饭,顿时满心欢喜,然而再一想到之前赵府的那清汤寡水,一时结巴起来。   慕容延钊见赵匡胤请一个小侍卫吃饭,虽然这小侍卫和赵匡胤看上去有点关系,但多年来,赵匡胤亲口请人吃饭的次数,绝对没多过两只手。因为他了解赵匡胤的勤俭。而更另他大跌眼镜的是,韩旭这小子竟然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要知道别说是去赵匡胤府邸吃饭,就是想去赵府送礼的人,估计队伍都能排满整条御街了。   见慕容延钊惊讶的表情,赵匡胤顿感在老朋友面前丢了面子,老脸一红,怒道:“你小子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事没得商量,否则明日就军法从事。”   说罢,丢下目瞪口呆的韩旭,以及在一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慕容延钊,转身拂袖而去。   韩旭扯了扯嘴巴,摇头无奈,苦笑道:“吃饭啊……”   慕容延钊皱着眉头,直到现在也没明白过来。不就是吃个饭吗?在这小子看来似乎比下地狱还难。对着韩旭摇了摇手,转身向赵匡胤赶去,对于今晚的晚宴,他似乎又有了更多的期待。      第82章 钓王八的往事      “韩侍卫,你怎么还在这,皇上找你老半天呐。”   韩旭回头见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内侍从文德殿内匆匆赶了出来。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有其他人,于是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小公公叫在下?”   小太监一听这话,涅着的兰花指一指韩旭,满脸的不爽,气鼓鼓的尖声说道:“除了你还有谁?杂家在殿里都叫了好几声“韩侍卫”了哩,你咋就没听到?”   “韩侍卫?”韩旭听得此称呼,一时还真没想到是在叫自己,而且这小太监的声音更是扭捏,听不出来倒也不奇怪。眼瞅着小太监那幽怨的眼神,他顿时满身鸡皮疙瘩,赶忙拱了拱手,道:“请公公前面带路,咱不能让圣上等急了。”   “哼,这还不都怪你。”小太监轻哼一声,一甩拂尘,转身扭着屁股带头而去。   韩旭大寒,这猫步走得比特么的模特还专业呐,没**的确实惹不起。   “小的韩旭,拜见吾皇,万岁”韩旭一进文德殿,立马跪了下来。   小皇帝柴忠训笑嘻嘻的打量着韩旭,对于这个敢用雪球砸自己的家伙,他倒是记忆犹新。而宫里流传的那些《三国演义》,《隋唐英雄传》,他也是让侍读们,读了一遍又一遍。毕竟七岁的小孩子,即使再成熟,识得的字,那也有限。   “嗯,平身吧。”   韩旭爬了起来,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他还没弄明白,这小皇帝到底想咋样?若是成年人,也许还能猜个七八分。然而面前的这位却是个小屁孩,除非自己的智商能降到七岁小孩的水平,幸许才有那同龄人的话题。   柴忠训自从父亲当了皇帝后,就没出过几次皇宫。身边全是些学识渊博,但不苟言笑的老学究,学识见识上自然比同龄人高上太多,毕竟是最高等的贵族教育。然而他却缺少了太多的年少乐趣,那日在小酒馆遇到韩旭,可以说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此时见下面规规矩矩站着的韩旭,却与那日简直是天壤之别,不由顿觉无趣起来。挥挥手,对左右的内侍太监道:“你们都下去吧,朕和韩爱卿有些话说。”   韩旭眼观八方,虽然低着头,但那眼神一直留意着周围,以及小皇帝的表情。对于小皇帝那失望的眼神,他全都看在了眼里。此时见周围再无他人,于是抬起头,笑咪咪的说道:“皇上,您可将小的瞒得好苦啊。”   原本颇为失望的柴忠训一听这话,再加上韩旭那憋屈的表情,顿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笑道:“哈哈,你这家伙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一说话露相了吧。对了,你刚才为何摆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韩旭见柴忠训拍桌子,吓了一跳,但后面的话,却让他明白,自己心中的猜测还是对了,这是个缺少童年乐趣的小家伙。于是,走上前,直接来到那铺着明黄色绸缎的书桌前,嘿嘿笑道:“刚刚那不是有别人在场嘛!小的当然要表现得规矩点,不然传出去,还不知道让哪个御史老头给告状呢那日在小酒馆,我就知道您老不是一般人,您就像一颗明珠,龙气环绕,即使那幽暗的屋子里,也挡不住您老的锋芒。”一通马屁,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拍上再说。说罢,他眼巴巴的望着小皇帝。   “这话什么意思?”柴忠训茫然道。   “呃。”韩旭傻了眼,说了半天,这马屁是拍到牛屁股上去了,小皇帝明显没听明白啊。   见韩旭一脸呆滞状,柴忠训哈哈笑道:“母后教过朕,朕知道你这是在拍马屁。不过,你这家伙就算拍马屁也拍得和其他人不一样,有趣。”   “那是,皇上年轻有为,大大的不一般,小子这御前侍卫自然也不能一般嘛。”韩旭笑咪咪的回道。   “对,你可是朕亲自封的御前带刀侍卫,虽然从七品的品级低了点,不过,这没事,以后朕给你继续升。”在柴忠训这小皇帝的眼里,从七品能算个官嘛?也许只有那些一,二品的大员,似乎才能叫官。   韩旭听得此话,暗自大爽,以后升官发财那还不简单,这可是小皇帝亲口打了包票的。到时候让赵芸这小子羡慕死。   “对了,朕封你为御前带刀侍卫,那你的刀呢?看你这样子,空着双手,哪像个侍卫啊。”柴忠训总觉得韩旭哪里不对劲,这才想了起来。   韩旭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事他倒是真的忘了,在殿前司也忘了问赵匡胤。   “嗯?没刀哪像个侍卫,怎么保护朕,这殿前司也真是的?回头,我让老常给你一把。”柴忠训气鼓鼓的说道:“不说了,坐了一上午,尽听那帮人吵架,烦都烦死,陪我去转转。”   内侍太监和宫女们来请小皇帝用膳,原本饿了一上午的韩旭正心里偷乐,暗想着有机会尝一尝这御膳房的宫廷美食,却没想到被小皇帝推了回去。   兴致勃勃的小皇帝拿了些糕点,分了几块给韩旭,就向后花园跑去。   大周的后苑,也就是御花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即使在这寒冬时分,依然有诸多的常青古树。   一路上,两人走在前面,后面那一群内侍宫女被赶得远远的。韩旭的几个笑话将柴忠训逗得更是合不拢嘴。   后苑有一处人工湖,湖水是引五丈河的河水而入。柴忠训命内侍取来钓钩,细绳,诱饵。熟练的将猪肝穿在钓钩上,抛入水中,绳子的尾端连上根枯枝插入泥土里。   韩旭有样学样,两人一阵忙乎,将数十根绳索抛入水中。而后两人静静的坐在了湖边。对于小皇帝的行为,他只当是小孩子心性,陪着玩就是了,毕竟这大冬天的,能钓个什么鱼?   小皇帝两眼呆呆的望着湖面,此时的他完全不似个七岁的小孩,那样子倒像是个看透世间沧桑的老和尚。韩旭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懂了这位大周的小皇帝,而现在却突然迷茫了起来。   “韩旭,在想什么呢?”柴忠训突然开口问道。   韩旭一愣,转而笑道:“哦,皇上好雅兴。”   “呵呵,你说谎,骗人是不对的。”柴忠训呵呵笑道:“你一定是在想为什么这大冬天的,朕却来这里钓鱼。”   韩旭大讶,这小皇帝看上去没那么白痴啊,反而似乎很精明的样子,这哪像是小屁孩啊。   柴忠训目光呆滞,面露哀伤,缓缓道:“很多人都不明白朕为何喜欢钓王八,即使是母后也不明白。他们都以为朕是小孩子喜欢玩耍,其实他们都错了朕小的时候,父皇经常带朕来钓王八,他说,这钓王八就是在钓江山,下了钩,需要的就是等待。朕不明白,但朕就是喜欢和父皇在一起,在父皇身边,安安静静的等待。”   “自从父皇当了圣上,他就繁忙了起来,每日都是军国大事,有时甚至忙到深夜。他不知道,朕经常在半夜起来,都会遥望那文德殿的灯火那之后,朕常常一个人在这里钓王八,也算是帮着父皇钓江山。然后,没想到正值年壮的父皇,才三十九岁的他,当了五年的皇帝,就这样突然走了。五年,仅仅五年。别人都说父皇是生病驾崩的,而朕却知道,父皇是活活累死的。”   韩旭望着眼中噙泪的小皇帝,此时才真正明白了这孩子的伤心。来这里钓王八,不是贪玩,也不是想钓王八,而仅仅是在怀恋自己那父亲。   他钓的不是王八,而是寂寞。   “母后对我很好,但他毕竟不是我的亲生娘亲。父皇现在也不在了,朕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大周的江山,能换回父皇和娘亲,朕一定会去换”小皇帝说到此,再也忍不住的抱着韩旭哭了出来。   此时的韩旭也不知怎样安慰怀中的小男孩,他自己也想到了后世的父母,两个同样的伤心人,一时就这样呆呆的坐在湖边。伴随着他们的,也许就只有湖面上偶尔掠过的几只野鸟。   “皇上,动了,动了。绳子动了。”   两人爬起来,跑向插在泥土中的枯枝。   “我来,我来。”小皇帝拔出枯枝,拽起来绳子,那样子老练之极,兴奋得脸色通红,连自称都一时没注意。   一步步的拽着绳子,当最终拽起的时候,湖面露出了个脸盆大小的王八。   “韩旭,快帮我,我拉不动了,这是一个大家伙。”小皇帝兴奋道。   韩旭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王八,一时也很是激动,赶忙帮忙拉起绳子。在俩人的合力下,王八终于被拽到了地面。   “哈哈哈,钓了这么多天,没想到今个还能钓到,而且是这么大个,即使是父皇当年也没钓到这么大的。韩旭,你真是我的福星呐。”小皇帝围着王八,蹦蹦跳跳。   “皇上,小心,这玩意会咬人的。”   “朕知道。”   大王八还咬着钩子,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道咋办。叫来内侍,在数人的帮助下,才将王八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最后,韩旭掏出杀鸡刀,直接将连接钩子的钓绳割断。   “好,好,好。”小皇帝拍了拍手,笑道:“这王八就赏给你了。”   韩旭一头黑线,赏什么不好,赏个王八。   陪着小皇帝钓了一下午的王八,却再也没钓到一只。不过,两人间倒是更加的熟络了。   天色将暗,韩旭辞别柴忠训,提着大王八出宫而去。   “韩侍卫,韩旭,等等。”   刚到宣德门,正欲出口的韩旭被人叫住,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年老的身穿太监服饰的人几步赶了上来。他见这人,似乎还有点面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疑惑道:“您是?”   “呵呵,韩侍卫,您忘了?小酒馆的老常。”   来人正是大周的大内总管,常欢,常公公。   韩旭一拍脑袋,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口中的常公公,竟然是替自己付饭钱的老常,赶紧上前抱拳道:“小子见过常公公。”   常欢呵呵笑道:“这把剑是皇上让杂家给你的,你看看合不合手。”说罢,将一把裹着黑色布条的剑递给韩旭。   “多谢公公。”韩旭赶忙双手接过,这把剑入手极沉,暗道,自己都忘了,却没想到这小皇帝这事还没忘。   “你不打开看看。”老常笑道。   “这就不麻烦了,皇上赏赐的东西,就算是根木棍,小的也要好好的贡起来呐。”韩旭笑嘻嘻的回道:“要不,一起去喝个小酒,我请,上次之事,还要多谢常公公呢。”   见韩旭的表现,常欢满意的点了点头,摇手道:“杂家还有事,改日吧。对了,别再常公公,常公公的叫了,还是叫杂家老常。”   “得,那小子就先告辞了。”   韩旭将剑穿过绳子,往肩膀上一挑,就这样扛着王八出来宫门。抬头看看天色,想起早上赵匡胤的邀请,于是晃荡着,直接向赵府走去。      第83章 尚方那个宝剑      赵匡胤的府邸亦在城北,离皇宫并不远。   赵芸站在赵府的门口,垫着脚尖向北边的街道张望着。今个赵匡胤早朝回来,特意安排府里准备晚宴,为慕容延钊接风洗尘。   当得知爹爹也请了韩旭之后,赵芸就开始忙活开了,亲自安排起晚宴。此时见天色差不多了,于是来到门口等起了韩旭。   远远的,她就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身影。   韩旭一身大红侍卫官服,肩上扛着剑,剑上挑着个大王八。青涩而阳光的脸庞,配上他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一路上引得经过的年轻女子个个红着脸,低头急步而过。   “哟,这不是赵大公子吗?等人呐?”韩旭来到赵芸面前,习惯性的伸出左手去拍赵芸的肩膀。   赵芸暗道一声,狗改不了吃屎。赶紧后退一步,躲开韩旭的咸猪手,给了他个白眼,气道:“你为何才来?”   “才来?哥现在当差,卖身皇家,身不由己呐。”韩旭原地打了个转,展示了下身上这身官服,得意道:“怎么是你在这迎接我?这不对等啊,我是官,你是民。赶紧叫你爹爹出来接驾。”   对于这个小人得志的家伙,赵芸顿感无语。别说是个小小的御前侍卫,就算小皇帝来了,只要她赵芸不乐意,没人敢逼着她来接驾,而此时她来接韩旭,冲着的完全是朋友之情,当然也许还有些其他说不清的东西,只是她自己并没注意到。   直接给了韩旭一脚,笑骂道:“就你这小小的从七品侍卫,还想让我爹爹出来接你,你倒是真敢想。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韩旭一下没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赵芸一脚。拍拍衣脚的鞋印,昂首挺胸,正色道:“什么七品御前侍卫?请叫我御猫!”   “御猫?呃,叫什么不好,偏要叫猫?”赵芸瞥瞥嘴,不屑道:“就你这样,倒像是披着锦衣的老鼠,不如叫锦毛鼠得了?”   “锦毛鼠?”韩旭一怔,顿时乐了:“算了,懒得跟你说,说了你也不懂。赶紧带我去见你老爹,和你说话还真不对等。”   “哼。”   赵芸轻哼一声,转身就向门内走去。   每次见到赵芸,韩旭总是忍不住的与其斗斗嘴,这已经成了习惯,似乎不打趣几句,心里就不舒服似的。而让赵芸憋屈,却是他最乐意看到的事。想到此,他不由甩了甩头,苦笑不已,暗骂自己真是有病。   “小少爷,老爷看你出来这么久了,让奴婢来看看。”一身绿衣的娇俏小丫鬟绿儿赶了过来。   “哟,绿儿啊,几日不见,这小脸蛋长得越来越标志了。”韩旭不待赵芸说话,嘿嘿笑道。眼光还不是在这主仆两人身上看了看去,更是对着赵芸暧昧的眨着眼睛,那其中的意味,是个男人都能看懂。   赵芸摇头不语,面前的这个家伙满脑子大粪,已经无药可救了。   “见过韩公子。”绿儿一见官服在身的韩旭,顿时羞红了脸。   “对了,绿儿,你来得正好,这玩意你拿去厨房,让厨子整治一番,晚上加个菜。”韩旭将背后大王八拎了下来。   主仆二人,顿时吓了一跳。赵芸原本在门口只见韩旭背后挑着个东西,也没太注意,此时一看竟然是个如此之大的王八,不由顿感好奇。拿着手指戳了戳那脸盆大的王八壳子,笑道:“这东西哪来的?”   韩旭将陪小皇帝钓王八之事说了一番,但其中小皇帝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被其略过。   “韩公子,这东西,能吃吗?”绿儿呆呆的问道。   “啥?不能吃?怎么会,这可是好东西,滋阴补阳。男的吃了雄伟异常,女的吃了美容养颜,总之,大补啊。”韩旭瞎扯道。   无视主仆二人面露不自然的表情,又继续道:“让厨房小火顿上,再杀只鸡一起顿,若是有什么深山老人参的,天山雪莲什么的,也都一起加进去。”   绿儿听得这话傻了眼,呆呆的望着赵芸。   “就按韩旭说的办吧,反正也不差这点。”赵芸点了点头,对于韩旭的话,她只当是玩笑,至于炖出来是个什么样?她也懒得理会。   赵匡胤安排的晚宴,只是私下的几个老友,或者说是同仁,所以人并不多。   韩旭跟者赵芸进入赵府的客厅,此时厅内坐着四人,均是韩旭见过的。   赵匡胤,赵普坐在一边,慕容延钊和石守信坐在对面。对于这些老熟人,他并没有去坐那高高在上的主位。   韩旭赶紧上前对着众人抱拳一礼,这三位是殿前司的三位巨头,同样也是韩旭的上司,他可不敢不敬。   赵匡胤点点头,放下茶杯,问道:“第一天当差,感觉如何?”   “还行。”韩旭顺口答道,直接找了张空着的座位坐了下去,坐在了石守信的旁边。   赵匡胤听到韩旭这样的回答,不由看了眼旁边一脸笑眯眯的赵普,他是越发觉得韩旭和身边的赵普是越来越像,都是那么的不拘小节。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难道就没发生什么事?”   “哦,没有。就是陪圣上钓了一下午的王八。”韩旭坐下后,发觉自己身边的茶几上是空的,抬眼看向赵芸,瞥了瞥嘴。   赵芸冷哼一声,暗骂,这家伙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于是,转身出了门去找佣人上茶。   关于小皇帝喜欢钓王八这事,他们都是知道的,自然也未作它想。   “你手里拿的什么?还用布裹着。”慕容延钊在韩旭一进门之时,就注意到了韩旭手上的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肯定也看到了,但似乎只有他真正留意到了这个细节。   韩旭指了指手上的那把剑,笑嘻嘻道:“某个地方只让人干活,却不发粮饷。这不,圣上看我可怜,当了御前带刀侍卫,却没刀。就让老常随便给了我一把。”   赵匡胤心里苦笑,一听这话,他就知道这小子又在发牢骚,指桑骂槐了,不过,对于这事,殿前司还真是疏忽了。   “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拿来瞧瞧。”慕容延钊笑道,他似乎也有点明白刚刚韩旭没来之时,赵匡胤和赵普对韩旭的评价了,“嘴上不饶人。”   韩旭像扔垃圾一样,随手将剑抛给了慕容延钊。   慕容延钊单手接过,入手即有沉重之感,对于这把剑,他顿时好奇起来。随着黑色的布条被他缓缓揭开,一把金色的剑柄露了出来,两根黄色的丝质剑穗。看到此剑柄,众人心中均是一紧。当布条被完全扯开,一柄金黄色的宝剑露了出来,剑鞘上浮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   对于兵器,慕容延钊有着特殊的爱好,家中收集的著名兵器更是多不胜数。不然也不会一开口,就问韩旭手中的兵器。但此时,对于这把宝剑,他却无语了,因为这玩意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韩旭,这真是圣上给你的。”赵匡胤起身,拿过慕容延钊手上的宝剑,正色道。   当韩旭看到这把霸气的宝剑之时,也惊呆了,这玩意一看就名贵无比。此时见赵匡胤如此严肃的表情,赶忙回道:“正是,皇上让老常,就是常公公交给我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互相对视,都从他人脸上看到了无奈。   赵匡胤摇头苦笑:“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   韩旭摇了摇头。   “这是我朝先皇的随身配剑。”赵匡胤接着道。   “啥?尚方宝剑?”   韩旭惊讶莫名。   赵匡胤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没想到圣上竟然把这个东西交给了你,真不知道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说罢,将剑还给了韩旭,暗自感叹不已。   “你们这是羡慕嫉妒恨呐。”韩旭心里得意无比。接过宝剑,一阵激动,脱口而出:“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谗臣,嘿嘿。”   “胡闹,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赵匡胤一拍桌上,怒道。转而见韩旭战战兢兢地的表情,叹了口气,又道:“算了,这剑你平日也不能用,明日让延钊再给你选把,他那宝剑宝刀都不少。”   “唰!”   韩旭一把拔出尚方宝剑,拿在手里看了看又看。这玩意果然是好东西,看这剑刃,就知道是千锤百炼的结果。但赵匡胤说得没错,这金黄色的家伙实在是太拉风了,若是平日带着,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祸事。   此时赵芸进来,狠狠的瞪了韩旭一眼,气鼓鼓的将茶杯放在其手边的茶几上。   韩旭遗憾的将剑入鞘,随手抛给赵芸,淡淡道:“气什么气,不就是端个茶嘛!呶,送你了。”   赵芸接住宝剑,吓了一跳,但见金黄色的剑身,以及那漂亮的龙形雕文,顿时满心欢喜,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   “不可。”四人同时大叫。   赵芸一惊,眼巴巴的望着韩旭。   端着茶水的韩旭,吓了一哆嗦,手一抖,差点就翻了个低朝天,忙道:“咋了?”   “这剑是圣上赐给你的,你怎可转增他人。”赵匡胤急忙道。   “我当啥事呢?”韩旭喝了口茶水,顿觉苦涩无比,不用想都知道赵芸这小子实在是鼠肚鸡肠,竟然在茶了下了手脚。瞪了眼一边尴尬的赵芸,放下茶杯,笑道:“圣上将此剑赏给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我再将它赠送给自己的兄弟,没啥大不了的。”   “这……”   赵匡胤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赵普插话道:“既然旭哥儿如此大方,那芸儿就收下吧,也别浪费旭哥儿的一番好意。”   赵芸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双手捧着宝剑来到韩旭身边,轻声道:“谢谢,这把剑我很喜欢。”   “咳咳。”韩旭扯了扯嗓子,实在是太苦了。   “我去给换杯茶水吧。”赵芸大羞,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般。   韩旭摇了摇手,叹道:“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谁是女子?”赵芸立马叱问道。   “我说的是某个小人,你别自己往女子身上套。”韩旭无奈。   在坐的四位高人,见这两家伙争论,都笑咪咪的看着。   赵匡胤原本也只是想让韩旭将这“尚方宝剑”先收起来,却没想到,这小子直接将它送给了赵芸。   对于韩旭的举动,几人均是暗自赞叹不已。至于其他方面倒是没有多想,唯有一边的赵普摸着上羊胡子,若有所意的,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小辈。   “好了,芸儿,叫绿儿开席。”   赵匡胤笑着安排道。      第84章 赵府夜宴      五人落座,一见桌上满满的菜式顿时傻了眼。金黄的烤全羊,汴河大对虾,黄河大鲤鱼,百花楼的金雀吐丝,得月楼的红烧狮子头“这是?”赵匡胤抬起头,指着满桌的酒席,疑惑的看着赵芸。   赵芸脸色微红,低着头小声道:“慕容叔叔很久没来了,军营的伙食又都只能填饱肚子,所以,我就安排厨子做了顿丰盛点的。”这语气听上去,倒像是犯了错的人在被审问。   “哈哈,还是芸儿对叔叔好啊,叔叔没白疼你。”慕容延钊老怀宽慰,笑咪咪的看了眼赵普,眼中满是的得意之色。   赵普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慕容延钊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毕竟自己可是隔三差五的就来赵匡胤的府邸混饭吃。眼瞅着满桌的美味,暗自吞了吞口水,漫不经心的说道:“都是自己人,往日你又不是没来过,这样丰盛的晚宴,你可在这里见过?我看这不是在给你接风洗尘,倒像是在恭喜某人当官呐。”   说罢,他一脸笑意,捋着胡须,眼神有意无意的在韩旭身上掠过。   的确,慕容延钊以往也不是没在赵府吃过饭,基本上都是些清淡的饭食,荤腥并不多,赵匡胤的勤俭是出了名的,他们几个情谊深厚,自然也不会去计较这些东西。   原本他也颇为奇怪,只当是多日不见的兄弟重逢。此时见赵普的眼神,再看看一边那留着哈喇子的韩旭,和那红着脸,低着头的赵芸,终于明白了过来。顿时摇头苦笑:“延钊今个倒是狐假虎威了啊,哈哈。”   “我,我去厨房看看。”赵芸实在受不了几位老家伙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转身跑了出去。   赵匡胤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叹:“真是生了个败家子,这一顿下去得多少银子呐。”   在座的都是精明无比之人,哪还不知道这顿到底是为谁做的。但却唯有一位家伙,目不转睛的盯着桌面,似乎完全没听到他人的言语。   韩旭终于抬起了头,见石守信,慕容延钊,赵普三人笑嘻嘻的表情,又见赵匡胤黑着个脸,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还以为刚刚自己那谗样太丢人,不禁搓着手,尴尬的笑了笑,道:“可以动筷了吗?”   赵匡胤今日一整天都在思索着早上韩通上的那道奏折。枢密院完全不用考虑,若是中书省的范质也赞同韩通的话,那就真的麻烦大了。   一想到此,他就不由一阵心烦意乱,皱着眉头,搁下筷子。   “还在为早上的事心烦?”慕容延钊见赵匡胤低头不语,也跟着放下手中的羊腿,开口问道。   “哦?何事?”赵普和石守信异口同声问道。   慕容延钊将早上文德殿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韩旭原本在外面也只听了个大概,此时听慕容延钊这么一说,倒也明白了几分。见四人眉头紧皱,不由咬着羊腿,含糊不清的问道:“这李重进到第是何人?那韩通为何总是和赵叔叔过不去?”   赵普脸色微变,叹了口气,缓缓说了出来。   原来李重进,乃大周太祖郭威的嫡亲侄子,而周世宗柴荣只是郭威妻子的侄子,论关系,李重进和郭威似乎更加的密切。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郭威无子,最后却将皇位传给了柴荣,并让李重进当面对着柴荣行君臣之礼,发誓终身奉柴荣为主。   郭威驾崩后,李重进也的确对柴荣忠心耿耿,一心为大周冲锋陷阵,可以说柴荣之所以能够战无不胜,在军中一方面是出了个赵匡胤,而另一方面,就是李重进。   柴荣对李重进也很是器重,命其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领淮南刺史,坐镇扬州,以抗南唐。可以说除了柴荣,他李重进就是军中第一人。   而侍卫亲军实力雄厚,即使在柴荣建殿前司之后,仍然是第一禁军。只不过随着赵匡胤的崛起,而殿前司愈发的壮大,再加上李重进远在扬州。在这个汴梁城内,侍卫亲军司被殿前司稍稍压过了半头。   韩通作为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李重进之下的第二人,对于殿前司在汴梁压过侍卫亲军司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他就想让朝廷将李重进从扬州招回来,有李重进这大周军中第一人坐镇汴梁,重塑侍卫亲军司的辉煌。至于将赵匡胤赶到扬州,只不过是另一个招数,这样可以加速殿前司的破败。   “唉,也怪赵某在这禁军之中资历尚浅,招人嫉恨。若是张将军还是这殿前司的都点检,即使李重进回来,又何妨。”赵匡胤无奈的叹气道。   慕容延钊点了点头,附和道:“先皇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罢了张永德将军的殿前司都点检职位,对于殿前司来说,少了个威望至高之人。毕竟张永德将军可是太祖的女婿,和先皇也算是表兄弟。”   “呵呵,也许就是表兄弟,先皇才会”赵普没有再说下去,而这里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阻止韩通的奏折被范大人认可,李重进不能回汴梁,同样,赵大哥更不能去扬州。”石守信想了想,开口道。   席间一时无声。   韩旭并不想参与到这样的事中,只顾这埋头对着烤羊腿苦干。然而有些人却偏偏不放过他。   赵普呵呵笑道:“韩旭,对于此事,你有和想法?”   慕容延钊没想到赵普这个赵府的狗头军师,竟然会向韩旭请教,而赵匡胤在一边似乎也没有干预的意思,反而倒是一脸期待。不觉对韩旭更加好奇起来。   韩旭心中一紧,事实上在几人完全没当自己是外人,讨论着禁军的内斗之事,他就知道,自己躲是躲不开了。若是自己还想置身事外,赵大老板能对自己做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心中却在苦苦思索。这皇帝号称孤家寡人,是对他们而言,可信的人实在不多。往往颠覆他们江山的,都是那些身边的太监,外戚,心腹大臣,后唐,后晋,后汉,莫不如此。   想到此,韩旭开口道:“张永德将军犯了什么罪?”   此话一出,赵匡胤,慕容延钊,石守信均是摸不着头脑,唯有赵普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慕容延钊本以为韩旭真能说出什么高见,听得此话,不由摇头叹道:“犯罪?张将军能犯什么罪?不过只是先皇。”   韩旭擦了擦手,缓缓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说道:“先皇在驾崩之前罢了张将军的官,自然是出于对张将军这个太祖女婿身份的担心。一个谣言就能另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军饮恨而去。而李重进又是什么身份呢?”   “你小子的意思是,在李重进的身份上做文章?”赵普双眼一亮,立马接道。   韩旭的话并没有说下去,但几人都明白了该怎么做。   既然李重进是太祖的亲侄儿,这事就好办得很。只要传出李重进当年对太祖将皇位传给柴荣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将这事传遍汴梁城,传到中书省范质的那里,传到宫中那母子的耳朵里,就行了。至于他们怎么想,不用猜都知道。反正李重进想在这时回归京城,那是不可能的了,也许有生之年都是妄想。   慕容延钊终于点了点头,他没想到韩旭反应如此之快,由张永德的失势,立刻联想到了李重进的身份。而这主意更是无需花费多少精力,杀人不见血,简单而直接。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赵匡胤和赵普为何对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如此看重。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一番讨论之后。中书省和皇上哪边自然有殿前司去办,随便找几个禁军放出风声就行。而汴梁城的事,就自然是丐帮这个天然的宣传工具的用武之地。   事已定下,赵匡胤胃口大开,不断招呼着众人喝酒吃菜。   赵芸来到大厅,见几人吃得兴高采烈,顿时满心欢喜。指挥着两个厨子合力将一个大瓷盆断了上来。   “哟,还有美味啊?”赵普端着酒杯笑呵呵的起身,将鼻子靠近瓷盆,嗅了嗅,笑道:“是鸡,从这味来看还有点中药,闻起来挺别致。”   说罢,他揭开盖子,众人顿时张大了嘴巴。   赵芸瞪了韩旭一眼,莞尔道:“这王八是韩旭带来的?怎么做,也是他说的,至于味道怎么样,不关我事。”   对于王八,几个军营出身的汉子自然知道,打起仗来,缺粮的时候,什么都西没吃过。   “你这来吃酒,还自备好菜呐?”赵普笑嘻嘻的说道,他眼睛一转,就知道韩旭这小子一定是上次在赵府吃得太清淡,竟然这次自己带了食材。笑问道:“这么大的王八,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从哪弄来的?”   韩旭见被赵普看出了心事,老脸微红。瞥了瞥嘴,投去个鄙视的眼神,道:“今个不是和圣上钓了一下午的王八嘛!这就是,圣上赏的。”   众人馒头黑线,心中大骂韩旭暴殄天物,这王八是圣上赏的,那怎么着也得贡养起来啊,这小子竟然直接给炖了。   不过,这圣上赏个尚方宝剑也就算了,竟然还赏个王八。估计从古至今,也就只有这一个圣上,赏人王八的了。   “大补啊。”韩旭暗自吞了吞口水,站起身肢解起这大王八来。   “这王八和鸡一起炖,倒是啥名堂?”赵普笑问道。   “霸王别姬。”韩旭拿着筷子一边肢解,一边随口答道。   “啥?霸王别姬?”   众人摇头哭笑不得。赵芸站在韩旭身边更是笑得直不起身,一脚就踩在了韩旭的脚背上。   “来来,这王八盖子,给赵叔叔。”韩旭笑嘻嘻的将那庞大的王八壳子夹给了赵匡胤。   “这四条腿,一人两个。”说罢,又将王八退夹给了慕容延钊和石守信。   “这王八蛋,就给您老了。”韩旭笑着,将两个鸽蛋大小的王八蛋夹给了赵普。   “唉,这尾巴就给我自己吧。”韩旭将那小小的尾巴夹到自己的碗里,顺便舀了好几勺汤,心中暗笑不已,炖汤炖汤,当然好东西都在汤里勒。   “那我的呢?”赵芸在一边气鼓鼓的说道。   “哟,这个还有芸哥儿呐。”韩旭眼往盆里瞧了瞧,顿时心中大乐:“来来,这王八头,自然给芸哥儿了。”   赵芸一见那王八头的恶心样,再加上韩旭猥琐的笑容,连忙摇了摇手,气道:“留给你自己吧。”   韩旭一愣,难道这小子看出来了?既然赵芸不要,那就给他老子吧,反正都一样,于是将王八头夹给了赵匡胤。   对于韩旭如此的分配,几人均是暗自点头。而唯有韩旭一直闷头偷乐。   “韩旭,我听延钊说,你竟然是走着去宫里当差的,这可不行。等会和芸儿一起去后院选匹马。恰好延钊这次回来,带了一批上好的契丹战马,昨日刚派人送来了。”赵匡胤擦了擦刚吃完王八头的嘴巴,说道。      第85章 晕车,晕船,晕马      翌日。   微亮的天色,寂静的街道,哒哒的马蹄声有节奏的啪打着青石板的路面。   “小三,这大冬天的,你不躲在被窝里睡觉,却为我牵马坠蹬,我这心实在是不安呐。”韩旭安坐在马上,双手扶着马鞍,半眯着眼睛说道。   “行了,旭哥儿,这是俺自愿的,再说了,俺这不是怕你第一次骑马,摔着嘛。”刘三牵着马缰,不时用手抚摸着那长长的马脸,满脸的迷恋状。   “呸。”韩旭暗啐,这小子分明是看上了自己的马,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怕老子摔着。   昨夜在赵府晚宴结束后,赵匡胤还真的带韩旭去赵府后院选马。马厩里一排的契丹战马,高大健硕,可不比这大周常见的小毛驴,矮骡子。   然而对于马屁,又特别是战马,韩旭是一窍不通,一眼看过去,也就是四,五条腿,拉长的马脸,几乎都长一个样。自然这选马的任务就交给了赵芸。   而赵芸一眼就看中了一匹白色的战马,却被韩旭讥讽以貌取马,一气之下,甩手不干了。   没了赵芸的帮忙,韩旭只得瞎子摸象,在故作高深的指指点点之后,随便选了匹黑色的战马。依他的想法,反正都是慕容延钊选出来送给赵匡胤的,即使自己随便选个,估计也不会太差。   有了马匹,他却不会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马拉到了秦家大院。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秦家大院里的诸人一个个却都是识马的高手。尤其是刘三,这小子竟然从小就给村里放过马。对于韩旭牵回来的这匹契丹战马,一个个赞不绝口。   刘三更是抱着马脖子,对着马脸亲了个遍,也不嫌弃马嘴上不时留下的哈喇子。   在众人的帮助下,一个简易的马厩很快就搭了起来。兴奋的刘三直接搬到了马厩里,抱着马脖子睡了一晚上。而让韩旭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马一见到刘三,却像见了亲人似的,也不闹腾,在刘三的手下老老实实,安安静静。最后在秦雨山的指明下,才终于明白这马是母的。   一大早起床,骑马去殿前司点卯,本想随便找个丐帮兄弟帮忙牵着就行了,却没想到刘三这厮死活不同意,非要亲自来。   “小三,这马还是送你得了。”韩旭随口说道。   “啥?你说真的?”刘三一听此话,立马停了下来,回头兴奋的叫道。   “喂,喂,你小心点。”   马匹的急停,引得韩旭一个趔趄,赶忙双手紧紧抓住马鞍,双腿夹紧马肚,这才堪堪没掉下来。   我勒了个去,刚想大骂两句,却见刘三一脸的讨好状,点头哈腰的道歉。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道:“行了,把马牵好,改日我找赵芸那小子再讨要一匹。”   “好勒,不是俺刘三吹牛,这马在我手上,绝对错不了。俺叫它向西,它马尾巴都不敢朝上。”刘三大喜,手中紧了紧缰绳,立马屁颠屁颠的牵好。   韩旭顿感无语,这刘三也是,说话尽是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马头向西和马尾巴朝下有个屁的关系。   “驾,驾,驭”一骑从后面飞快的赶了上来,和韩旭并肩而行。   “哟,小子见过慕容将军。”韩旭坐在马上,笑呵呵的点头道。   慕容延钊见韩旭双手紧紧的抓着马鞍,前面竟然还有一人在牵着马,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这小子竟然连马都不会骑。就这晃荡的骑马速度,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呵呵,不错,你这马可是这批里面除了那白马以外最好的一匹,谁帮你选的?”慕容延钊瞧了瞧韩旭胯下的战马,点了点头道。   韩旭一怔,原来赵芸那小子为他选的那匹白马,还真是里面最好的,自己这倒是错过了啊。然而转头一想,这白马好是好,实在也太拉风了点,低调才是王道。反正他这匹也是算老二级别的了。   想到此,他不由拍了拍马身,得意道“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小子我亲自选的。”   慕容延钊眼瞅着韩旭洋洋自得的样子,也不点破,一个骑马都要别人牵的人,竟然还会选马,说出去谁信呐。   不过,另他没想到的是,这还真是韩旭自己选的,只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慕容延钊看着身边这一牵一骑的两人,实在觉得别扭。于是,摇头道:“行了,让你的这位弟兄回去吧,我带你一程。”说罢,就将右手伸出来,示意刘三将缰绳给他。   刘三立马拽紧缰绳,狠狠的瞪着慕容延钊。这有人要抢他的马,那还了得。   慕容延钊这时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凌厉的眼神,结实的身材,绝对是个当兵的好材料,若放到自己手上,好好调教一番,至少也是个校尉的料子。不由见猎心喜,眼珠子一转,笑道:“兄弟,你喜欢这匹马?”   “废话。”刘三给了慕容延钊一个鄙视的眼神。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小子和韩旭一个德性。想到此,慕容延钊又道:“这样的马,我那里多的是,只要你来我军营,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这马,随你骑。”   对于慕容延钊的邀请,韩旭暗自好笑,咋引游人的话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呢”,就没点新鲜的?若是刘三这么好骗,那还是刘三吗?这老小子又被刘三一幅憨憨的外表,给欺骗了。   “当真?”刘三故作兴奋道。   “当然。”   “你没骗俺?”   “本将军从不骗人。”   “那你先送俺一匹。”   一个好字刚要出口,慕容延钊见刘三和韩旭那笑咪咪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两个家伙竟然在消遣自己。不由微怒道:“你赶紧走,将缰绳交给我。”   “切,谁稀罕你的马。”刘三嘴不饶人,若要马,自己不能向韩旭去要吗?再说了,韩旭都答应给自己一匹勒。至于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在丐帮也不差啊。   慕容延钊狠狠的盯了韩旭一眼,气道:“让你这兄弟离开,将缰绳给我,这是军令。”   韩旭看了看慕容延钊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但这事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对刘三道:“小三,你先回去吧,有慕容将军在,没事。”   刘三满脸不爽,这马和他相处一晚上,他倒是很是不舍。   “呃,你若不回去,就别想让我给你弄匹马来。”韩旭无奈的摇了摇头。   刘三一听这话,不舍的抚摸着马脖子,转身将手中的马缰绳交到慕容延钊手上。临别之际,更是对着慕容延钊比了个中指。   “这是何意?”慕容延钊望着刘三离去的背影,朝着韩旭伸出个中指,疑惑道。   韩旭心里苦笑,憋屈道:“没事,就是告辞的意思。”   “呵呵,有意思,不过这小子不来当兵真是可惜了,有脾气,有冲劲。”慕容延钊遗憾不已。说罢,对着韩旭阴阴一笑:“抓紧了驾。”   韩旭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抓紧马鞍。   果不其然,慕容延钊一手一个缰绳,带着韩旭的坐骑跑了起来。   韩旭傻了眼,双手死死抓着马鞍,双脚踩着马镫夹紧马腹部,弯下身子,整个人几乎贴到了马背上。屁股底下传来的颠簸,吓得他一刻不敢松弛。   一路飞奔,好在距离皇宫并不算太远,眨眼间,两人就来到了宫门前。   慕容延钊翻身下马,暗道,总算报了这两小子耍自己之仇。于是,走过来,拍着韩旭的屁股,笑道:“还趴着干啥,赶紧下来,一个御前侍卫尽然不会骑马,说出去是丢我殿前司的脸。”   韩旭却一动不动。   “嗯?还不下来,错过点卯,别怪我不客气。”慕容延钊打趣道。   “我,双腿发麻,下不来啊。”韩旭歪头苦笑。   慕容延钊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揪着韩旭后背,直接将其提下马来。   韩旭双脚落地,顿感天旋地转,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赶忙跑到一边,大吐起来。   慕容延钊一见这副景象,摇头苦笑:“见过晕车,晕船的,这晕马的,还真是头一次见到。”无奈,只能吩咐门口的殿前司侍卫将马牵走,上前扶着韩旭向殿前司走去。   走到殿前司门口,韩旭终于缓了过来,站直身体,有气无力道:“好了,这哪是骑马啊,这是要命呐。”   慕容延钊将左手上的一把刀递给韩旭,嘿嘿笑道:“要不了你的小命。这把刀给你,昨个你将皇上赏你的那把剑给了芸儿,这把刀你留着自己用。”   “这是什么刀?”韩旭伸手接过这把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刀,微一用力,拔了出来。刀身三尺来长,微弯,泛着淡淡的寒光,看样子是个不错的东西。   “唐刀,大唐宫中的东西,这是之前太祖皇帝赏我的。有一对,一雌一雄。”慕容延钊解释道。   “那这把是雌的,还是雄的?”   “这有何关系?”慕容延钊疑惑道。   “当然有关系,大老爷们咋能带把雌的刀呢。”韩旭立刻说道,这马是自己选的,已经是个母的了,若是再带把母的刀,那还不丢死人了。   慕容延钊顿感无语,这小子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这刀分雌雄,难道用的人要分雌雄?不由笑骂道:“这把是雄的,放心吧。雌的那把,我用,老子就不相信大老爷们就不能用雌刀。”   两人正在门口打趣,一名殿前司禁军跑了过来,抱拳道:“将军,赵大人等您多时了。”      第86章 李重进的奏折      木质的衣架,撑起一幅暗黑色的唐倪甲,盔甲上随处可见一道道,深深的刀剑之类利器的刮痕,甚至有几处被重击后留下的凹陷。无一不昭示着主人的身经百战,勇猛绝伦。   盔甲的背后,是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山川城镇,关卡要害,罗列其上。远远望去,就知道这是一幅大周的山河图,然而却又不仅仅是大周,东北边的高丽,北边的辽国,西边的蜀国,南边的南唐,甚至更南边的后汉,吴越,一一呈现其上,其精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整个大厅的布置,彷佛如一处战时的军营,处处透露着战前那紧张的气氛。   赵匡胤端坐主位,眉头微皱,双眼盯着身前桌上,那一道打开的奏折,沉思不语。这道奏折,是枢密院一早送过来的,而他也已经翻看了好几遍。   “呼。”一声叹息,赵匡胤微微抬起了头,却见屋子里站着两人,轻笑道:“哦,你们什么时候来了?怎么也不啃一声。”   “看你在想事情,就没有打扰。”慕容延钊缓缓说道,但眼神却看着赵匡胤身前的那道奏折。又道:“大人,有何为难之事?”   赵匡胤招了招手,示意两人上前,指了指桌上的那道奏折,开口道:“看看吧。”   慕容延钊伸手拿过奏折,眉头越皱越紧。看完后,将奏折递给了韩旭,一言不发。   韩旭一怔,抬头看了看赵匡胤,见他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过。心中不由暗叹,自己这个芝麻小的侍卫,竟然还有看奏章的时候。不过,这黄色的奏折做得倒挺精致。一目十行的看完,将奏折放回赵匡胤身前的桌上。   奏折的内容,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很正常的事。这道奏折是李重进递上来的,淮南几年大战,今冬又是一场大雪,缺衣少粮,灾民无数,一大堆啰啰嗦嗦的话。其实就一个意思,老子没钱了,向朝廷要钱要粮。   “说说吧,这李重进是什么意思?”赵匡胤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淡淡的问道。   慕容延钊皱了皱眉头,疑惑道:“这李重进的奏章怎么会递到我们殿前司来?节度使的奏折应该递给枢密院,再由枢密院转呈中书省,上报圣上才是。”   赵匡胤呵呵一笑,道:“枢密院名义上是大周的最高军事机构,但我们这枢密使是什么谁?魏仁浦。这份奏折是抄录的,上面并没有淮南节度使的官印。依我看,现在中书省和侍卫司也因该同样也收到了一份。只不过中书省的那份是李重进亲自上书的,而侍卫司那份和我们一样,都是魏仁浦抄录的。”   “魏仁浦这枢密使做得可够圆滑的,哪边都不得罪。”韩旭不由莞尔笑道。   慕容延钊点了点头,魏仁浦他也了解,对于韩旭的话颇为赞同。想了想,说道:“李重进这份奏折,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漏洞,说的都是实情,入冬以来的大雪给我大周造成的损失确实不小,而淮南之地同样如此。”   “你可别忘了,今年先皇北向辽国,欲取幽燕之地,却因病半途而废。而为此战积攒的粮饷,最后全都给了李重进带回淮南,就是怕淮南的人心不稳。这些数额巨大的粮饷,足够给淮南的百姓度过今年冬天。”赵匡胤提醒道:“除非……”   这话并没有说下去,但显然他们三人都想到了。这么数额巨大的粮饷,没有用来赈灾,那只有用来招兵买马了。   “昨日,韩通才上奏,请圣上准许李重进归朝,而今日这李重进的奏折就递上来了。”韩旭嘿嘿笑道:“难道他俩心有灵犀?”   “厮,你的意思是他俩串通好的?”赵匡胤大讶。   韩旭深深的点了点头:“若不是串通好的,哪有这么巧的事?不过,依我看这不是串通,李重进是侍卫司的都指挥使,韩通的顶头上司。也许这根本就是他让韩通这么做的,然后自己再上个奏折。”   “那他这么做,到底为何?”慕容延钊问道。   “李重进是想让朝廷同意韩通的建议,让他回归汴梁,如果同意,最好。如果朝廷不同意,那就给他发钱发粮,反正他不吃亏。他这是逼朝廷就范。”韩旭解释道。   “逼迫朝廷?难道他想造反?”慕容延钊大讶。   “造反倒不至于,他还没做好准备。其一大周刚刚经过一场大战,时间太短,其二淮南之地人心不稳,其三,李重进作为侍卫亲军的都指挥使,当然知道他目前手下的边军,还远远不是大周禁军的对手。”韩旭见两人惊讶的表情,笑了笑,又道:“这只是个试探?”   “试探?”慕容延钊和赵匡胤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错,试探。他这是在试探朝廷对他的态度,试探圣上和中书省的底线。”韩旭低声骂道:“这老小子果然够狡猾的。”   一听这话,慕容延钊不由莞尔:“他哪有你狡猾,你这不是连他的伎俩都猜到了嘛。”   “嘿嘿。”韩旭尴尬的摸了摸下吧。   赵匡胤松了口气,又问道:“你的意思是李重进不会造反了?”   “不知道,我又不是李重进。”韩旭笑道,但这话一出口,就见赵大老板立马黑了脸。于是,赶紧老实的说道:“我真不知道,但至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会。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就说不准了。”   “那奏折?”慕容延钊问道。   “同不同意是中书省和圣上,太后的事。”韩旭说道:“但关键还是看今日我们散播的消息,对中书省和太后的影响有多大?若是中书省和太后对李重进起了疑心,这事就好办了。”   赵匡胤站了起来,来会踱了几步,说道:“就这样吧,韩旭你去文德殿报道。延钊你在殿前司选些可靠之人,将昨晚定下的事,在禁军以及宫中,尽快散播出去。”   中书省。   大周执宰范质,此时正一份一份翻着桌上那叠得厚厚的奏折,执笔的手微微颤抖,不时在那些奏折上点点画画,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直接批复,而那些事关重大的奏折,批上自己的意见,放到另一边,准备拿去宫中请示圣上和太后,虽然不指望这两位能给出多么英明的决策,但将重大奏折上报,却是他这个臣子应该做的事。   当年在周太祖郭威的多次诚意邀请下,做了大周的宰相。没想到,这一做就是九年。兢兢业业的为大周盛世劳心劳力,一头乌发早已花白。无论是郭威,还是柴荣,这大周的先后两位英主在时,还好一点。而当前却是为七岁的小皇帝,先皇驾崩前的托孤,更加让他自感到责任的重大。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反而有了一种无力之感。   当翻到一份枢密院转呈上来的奏折的时候,手中的笔却颤抖着批示不下去。   “范大人,范大人。”   “哦,王大人,何事如此匆忙?”范质搁下笔,抬头见右宰王浦急冲冲的赶了进来。   王浦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来到范质面前,附耳说道。   “此事当真?”范质大惊,顿时起身问道。   王浦急忙点了点头,回道:“确实,在来宫里的路上,听汴梁的百姓议论,原本我还不当回事,只以为是百姓们的闲谈。没想到在来中书省的路上,禁军之中也在传言此事,估摸着这会宫里都传遍了。”   范质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盯着桌上那道奏折发呆,迟迟不语。他相信王浦绝对不会说假话,两人分居大周左右宰相,同事几年,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中书省早就闹翻了。   然而此事,事关重大,联想到昨日韩通的上奏,以及今日李重进的奏折,这似乎也太巧合了点。   “范大人?”王浦小声提醒道。   范质摇了摇头,并未说话,拿起桌上李重进的奏折,交给王浦。   王浦自认对于范质的了解,事实上比范质自己对自己的了解,还要更多一些。旁观者清,他从来没见过范质如此无力之感。即使在大周当年对南唐持续三年的淮南之战,群臣甚至武将们都在反对的时候,范质依然云淡风轻,坚持战到底,这才有了大周后来的大胜。   接过范质递来的奏折,王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顿时呆立当场。“这,这”中书省的大堂内寂静无声。两位大周的宰相,各自低头不语。   慌乱之后,经过一阵短暂的思考。   范质弯腰捡起王浦不由自主掉落在地上的奏折,放到嘴巴处,轻轻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似乎在拍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将这份奏折慎重的放入衣袖中。   “范大人,这李重进的奏章,我们是给还是不给?目前户部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饷了。”王浦叹气道。   “给也不给。”范质双眼精光一闪而逝,双手不禁握紧拳头,暗自坚定道:“李重进想得太多了,也太好了,只要有我范质在,你就休想得逞。”   给,也不给?王浦面色茫然,但见范质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他也彷佛找到了靠山,不由暗松口气。   “走,你随我一起进宫面见太后。”范质面露坚定之色,扶正腰间的束带,双手正了正官帽,一甩衣袖,带头而去。      第87章 福宁殿冲突      出了殿前司,韩旭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文德殿。不过,文德殿今日似乎并没有议政,诺大的殿内空无一人。百无聊赖的韩旭,照常靠着殿门打起了盹。   然而,心中却在不断的思索着早上李重进的那封奏折。虽然依他的猜测,这李重进只是在试探朝廷的底线,但这毕竟只是猜测,至于中书省和太后那里的回复才是最后的定论。   “哟,旭哥儿,你咋矗在这里呢?”   一声惊奇,打断了韩旭的思考,睁开双眼,只见常公公笑咪咪的站在自己的身前。于是乎,抱了抱拳,疑惑道:“原来是老常啊,这不是圣上安排小的值守文德殿吗?”   “得,看样子殿前司也没跟你说清楚。那日圣上在文德殿宣你,你自然要来文德殿值守。但今日,圣上不在文德殿,你这御前侍卫来这干啥?”常公公呵呵笑道。   “呃,那我去哪里?”韩旭摸不着头脑,茫然道:“难道到处瞎晃?”   常公公那日在小酒馆遇到到韩旭,就喜欢上了这个嘻嘻哈哈的小子。此时见韩旭完全不懂御前侍卫的职责,于是只能耐心的教导了一番。   “您的意思是,这宫里我可以随便走走?”韩旭疑惑道。   “当然。您可是御前侍卫,原本就是守卫皇宫的呐。”常公公一拍脑门,摇头笑道:“看杂家这老糊涂,昨日原本就该将这个牌子交给你,一忙乎倒是忘了这事。”   说罢,他伸手入袖中,拿出一面黑色的铁牌交给韩旭。   韩旭接过,只见正面刻着“御前侍卫”四个大字,而背面则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随手颠了颠,还有点沉。不由洒然,这皇上倒是够抠门,这种高级的身份证,怎么着也得用银的做啊。当然,若是金的,那就更好了。见人这么一亮相,大内侍卫办事,闲杂人速度闪避,忒气派,忒牛B了。   “行了,有事可以直接找我,这宫里杂家还能说上几句话。”常公公一甩拂尘,转身而去。   经过文德殿,就是一条宽阔的东西走向的笔直御道,从东华门直到西华门,将皇城一份为二。御道的南面乃朝廷机构,日常朝政,以及重大的典礼全都在这边举行。而御道的北面就是真正的宫内,乃圣上妃子们的居住之所。   御道上每隔十多丈,就站立着一位值守的殿前司禁军。不仅如此,不时还有一队队的殿前司禁军来回巡逻,就这防守而言,可畏是密不透风。毕竟在这年头当皇帝,倒还真是个高危职业。   想到此,韩旭不由莞尔。抬起脚步穿过御道,来到垂拱殿门口,向着守卫的禁军,晃了晃手中的铁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事实上这条路,韩旭上次去后苑已经走过一次。不过,上次是在小皇帝的带领下,狐假虎威的进去。而这次,却是他一个人单独走入了深宫大院。   一路上,欣赏着这古代的杰出建筑,匆匆而过的几个扭着屁股的年轻太监,以及那放在后世个个都是顶尖的宫女们,不时发出阵阵赞叹。   房子,太监,宫女,这就是延续数千年的宫廷文化。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惊醒了沉寂在思绪中的韩旭。不知不觉中,他已来到了福宁殿前。   远远的,只见一位宫装女子正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似乎犯了什么错。于是,他赶紧赶了过去。   福宁殿门口,一碗参汤打碎在地。年轻的宫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娇俏的脸蛋上印着清晰的五指红印。而站在她身前,指着她鼻子大骂的,却是韩旭的老熟人,韩通,韩大将军。   “哟,这不是韩大人嘛?小子韩旭见过韩大人。”韩旭笑嘻嘻的说道:“这是咋了?是谁将韩大人气成这样。”   韩通原本接到李重进的奏折,正满心欢喜,但手下来报,范质带着王浦进了坤宁宫面见太后,为以防万一,于是决定再加把火,进宫面见太后。   然而当他赶到的时候,太后竟然早早的与范质达成了共识,驳回了李重进的折子。不论他如何争辩,太后和范质均坚持定论,以一句朝廷无钱,打发了事。   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出了坤宁宫,赶着去处理后续事宜。然而,心不在焉的他刚到福宁宫,不小心撞翻了宫女手中的汤碗,参汤洒到了他那崭新的官服上。原本就受了气的韩通,立马给了这宫女一巴掌。   此时却又碰到了那使自己面子尽丢的韩旭,顿时怒气更甚,大骂道:“老子教训宫女,甘你何事?”   韩旭一听这话,再加上韩通怒气冲冲的样子,似乎刚从坤宁宫那边出来,就猜到李重进的事估计黄了,不由暗自欣喜。于是,戏谑道:“韩大人,这事我看还是算了,以您的身份何必跟尽跟一些下人过不去呢?”   韩通顿时咬牙切齿,韩旭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他总是以大欺小,以势压人。不由满面通红,指着韩旭吼道:“你一个个小小的从七品御前侍卫,竟然敢对上司如此无礼,难道赵匡胤教出来的都是你这样的不知礼数的小子。”   “得,小子是不知礼数,但这也要看对谁?对于那些更加不知礼数的人,小子那是自叹不如啊。”韩旭呵呵笑道。   “你这是找死。”韩通大怒,挥拳向韩旭砸来。   面对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韩旭自然不敢大意,迅速的闪身避过。   韩通一击不中,顿觉羞辱,再次全身而上,双拳迅速挥出。   韩旭利用灵活的身体一直闪避,而韩通却招招攻向韩旭要害。一个刻意躲闪,一个全力进攻。数个回合之后,韩旭自然渐渐的招架不住。   本想韩通发泄一番后,自然会退去,却没想到这家伙似乎被自己气荤了头,得势不饶人了。于是,韩旭咬牙挥出了拳头,若是再不反击,非得被韩通的老拳砸成重伤不可。   “嘭!”双拳相交,各自退后五步。   “好家伙,没想到你竟然深得赵匡胤那小子的少林罗汉拳精髓。”韩通心中一惊,本以为韩旭只是个会刷嘴皮子,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手。然而自从自己当上将军以来,还从来没有那个小兵敢对自己动手,不觉更是羞辱,大吼道:“今日,我要你死。”   韩旭正自埋汰自己,这些日子太得意忘形了,没事耍什么韩通啊,这回还真是骑虎难下了。然而正在此时,却见福宁宫门口,走出几人,顿时大喜。   “刷。”的一声。   拔出手中的刀,横于胸前,大气凛然道:“不错,在下只是个小小的御前侍卫,但守卫皇宫是在下的职责。”   “哈哈哈,你竟然对老子动刀?”韩通怒极反笑。   “属下不得以为之。殴打宫内侍女,就是对圣上大为不敬,即使你韩大人位高权重,在下依然不得不秉公执法。”韩旭故作无奈道。   “那你就去死吧。”韩通大喝一声,向韩旭冲了过去。   “住手。”   韩通听得此声,顿时呆立当场,见面前的韩旭那小子嘴角微微上翘,这才突然明白过了。转过头去,赶紧躬身拜道:“老臣见过太后,圣上,范大人。”   韩旭彷佛这时才发现众人似的,收刀入鞘,上前拜见。   “韩大人,你这是太无礼了,竟然敢在宫中动手。”范质气得胡子上翘,指着韩通大声呵斥。   韩通憋着满肚子火气,但却不得不对范质低头。辩解道:“韩侍卫竟然宫中拔刀,这是殿前司侍卫的叛逆之举,老臣这是清理禁军中的祸害。”   韩通这句话够阴,不仅恶人先告状,说了韩旭先拔刀,自己只不过是不得已为之。更加顺口,拉上了殿前司,将殿前司一起归为叛逆。   “韩大人,你还狡辩,老夫分明看见你先动手,韩侍卫守卫宫廷,职责所在,不得已而为之。”范质为人正直,见韩通颠倒是非,顿时大怒。   “韩爱卿,韩旭是何身份?”小皇帝柴忠训开口问道。   “回皇上,御前侍卫?”韩通老实答道。   “还有呢?”柴忠训继续追问。   “还有?”韩通一时摸不着头脑,微微抬头,见小皇帝和太后身后那些和韩旭同样官服的几位御前侍卫,以及他们手上那钢刀,顿时满头大汉,结结巴巴的回道:“带刀,御前带刀侍卫。”   “范爱卿,此事该如何处置?”柴忠训开口问道。   范质无奈的摇了摇头,每到这种时候,小皇帝总是将这些苦差交给自己。看着韩通一脸的怒意,正色道:“韩通鲁莽之举,冒犯宫中侍女,即使冒犯皇家威严,然念其初犯,老臣建议罚奉一年。”   “就这么办吧,韩通你退下,闭门思过。”柴忠训点头道。   韩通跪地拜谢,起身告退。当经过韩旭身边时,见韩旭那一脸正气的样子,顿时为之气结。冷哼一声,迈步而去。   “范爱卿,那韩侍卫,又当如何?”柴忠训朝韩旭眨了眨眼睛,笑问道。   范质刚刚罚了韩通,虽也感觉韩旭对韩通出手,是为不妥,但见小皇帝似乎很开心。不由恭敬道:“韩侍卫忠心可嘉,且勇武不凡,老臣建议当赏。”   “好,那就从七品,升为正七品御前带刀侍卫。”柴忠训赏道。   韩旭顿时大喜,打了一架恶心了韩通,顺带向小皇帝表了表忠心,自己又升了官,这生意划算。   “这位宫女,哀家看得喜欢,就跟哀家回坤宁宫吧。”   韩旭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年约二十左右,柳叶弯眉,明眸皓齿,身披明黄凤袍,一身华贵之气的年轻女子。      第88章 再入百花楼(上)      此女子正乃天雄节度使,魏王符彦卿之女,宣懿符皇后之妹,人称小符太后。宣懿符皇后明果而胸怀大志,但年纪轻轻即因病早丧。周世忠随纳其妹,立为太后。   而这位小符太后命运比其姐姐宣懿符皇后更加悲惨,被立为皇后仅仅十日,柴荣即因病而逝,正值人生最俏年华,却守寡而独身。   符太后淡淡的看了眼韩旭,微微一怔,随即带着小宫女转身而去。   韩旭心中莫名一紧,那是一种何样的眼神啊?也许是为柴荣的英年早逝,也许是为自身的命运悲哀。若是嫁给平常人家,即使是高官贵族,凭借魏王符彦卿的身份,依然可以改嫁他人。然而不幸的是她却偏偏嫁给了柴荣,大周的皇帝。注定这一生只能孤独相伴。   符太后临走时的那一眼,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迷茫和哀伤,彷佛看透了人间俗世的烟火。这一眼,深深的刺激了他。   “韩旭,陪朕走走。”柴忠训终于开了口,领先而去。   身后的侍卫被赶得远远的,韩旭落后柴忠训半个身位,一路上,两人均是沉默不语。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文德殿。柴忠训抬头看着文德殿院内钟楼上的那座铜钟,怔怔发呆。   对于面前的这位近在咫尺的小皇帝,韩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疑惑,那是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柴忠训有时是一个爱玩爱闹的少龄人,有时却又像比自己还年长稳重的成年人。但不管怎样,在他的身上缺少少年人的活力,同样也缺少成年人那种旺盛的精力。   柴忠训打破沉寂,突然开口问道:“韩旭,你说为何人人都想坐上那个位子呢?”   韩旭一愣神,这话该如何回答?但皇上问话,那能不答呢。于是,想了想,恭敬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世上想坐皇位的人多了去了。然而,能有命做上去的还真不多。所以,既然上天选择了皇上,那皇上就是真正的真命天子。其他之人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呵呵,你这是拍马屁,朕知道。”柴忠训笑呵呵的看了眼韩旭,又道:“但你说的也对,想坐皇位的人很多,能真正坐上去的人,却没有几个。父皇罢了张永德的都点检之职,想来也是为了让朕这皇位坐得更稳。而现在却又冒出了个李重进。”   听到李重进三个字,韩旭顿时一激灵,这家伙竟然被皇上给惦记了,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母后和范爱卿驳回了李重进的折子,这也是今日韩通怒气冲冲,欲教训你的原因。”柴忠训叹气道:“可是这皇位真的那么好坐吗?别人也许这样认为,但至少朕不这么想,这包袱太重了,就连母后也整日愁眉不展。若是有得选,朕还真是。”   柴忠训没有说下去,但这意思韩旭是听明白了,这小子根本就不想做这个皇帝。不过这符太后也真是的,竟然在小皇帝面前长吁短叹,耳濡目染之下,柴忠训定然也会对这皇位没了兴致。   “行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今日朕和母后实在是被李重进给气晕了头。你是朕在宫外认识的,也算是萍水相逢,朕就只想和你说说心里话,这说出来,就爽快多了。”柴忠训老气横秋的说道。转而,兴奋的指了指钟楼上的铜钟,大声道:“走,这钟楼上的钟,朕是天天见到,可从来没听它响过,朕今日就要敲打敲打它。”   “当,当,当。”文德殿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宫大院,顿时引来了一阵鸡飞狗跳。   宫内的太监,侍卫乱成了一窝,唯有两个肇事者,兴奋的看着这一切。   陪着小皇帝斗鸡,遛狗,整整玩了一个下午。韩旭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前往殿前司交班。要说也奇怪,平日练功似乎也没这么累,竟然被兴奋的小皇帝给玩累了。   “哟,这不是韩大侍卫嘛。”   韩旭抬头,见几个殿前司的禁军笑呵呵的看着自己,顿觉奇怪,道:“你们是?”   “得,我们是谁,你当然不认识啦。不过,你韩大侍卫的大名,现在可是传遍了整个殿前司。”一名侍卫上前,搂着韩旭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敢在宫内,对着韩通拔刀,你可是整个殿前司的第一人啊?即使是赵将军,也不敢这么做呐。”   “岂敢,岂敢。”韩旭抽了抽嘴角,尴尬的笑道。   又一名侍卫,上前对着韩旭的胸前就是一拳,笑道:“不过,说真的你小子真有种,可替咱殿前司出了口恶气。平日里韩通这老贼,整日对咱殿前司横鼻子竖眼,在宫内横行无忌。一个不小心,被他逮着了,就是一顿军棍,他可不管你是不是他的手下。”   “对,韩兄弟才来没几天,就这身手,这气魄,哥哥我就服你。”   殿前司禁军纷纷围了过来,对着韩旭就是一口一个兄弟。实在受不了这帮浑人的热情,无奈的韩旭,找了个借口,赶忙牵着自己的马匹,出了皇城。   刚出城门,一人就冲了过来,抢过韩旭手中的缰绳。对着这匹战马是又摸又亲。   韩旭讶然道:“我说小三,你怎在这皇城门口呢?”   “废话,老子来接你回去。”刘三抬也不抬的回到。   “那你是来接我呢?还是来接这匹马的呢?”望着专注的梳理着马鬃的刘三,韩旭顿感哭笑不得。   “接马,顺便接你。反正都一样。”刘三不耐烦的回道。   韩旭无语,这刘三还真是对这马着了魔,看样子这小子估计很早就来到这里候着了,对这马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半响后,刘三突然抬头,对着韩旭怒道:“这马你是怎么喂的?一日之内,竟然瘦成这样?”说着,还拿手指着马肚子。   韩旭歪着头,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马哪里廋了。殿前司里面可都有专业的养马人,怎么可能连个马都喂不好?看这刘三怒气冲冲的样子,他颇感好笑,这人是没得救了。只能求饶道:“得,是小的不是,刘大爷原谅这个。”   见刘三仍然不依不饶,笑眯眯的又道:“要不?我请你喝酒?”   “没兴趣。”   “百花楼?”   “不去。”这话刚一出口,刘三顿时一呆,摇头骂道:“骗鬼呐。就你,还敢去百花楼?刘思汉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韩旭见刘三动了心,笑咪咪的问道。   “你说真的?”刘三满脸的不可置信。   “废话,老子骗你干啥?”韩旭笑骂道:“到底去还是不去,别说你刘三怕了青帮那帮杂碎。”   “去就去,老子还怕刘思汉这小老头?”刘三豪气冲天。   “得,这就行了。”说罢,韩旭手扶马鞍,一脚踏上马镫,就欲上马。   刘三立马冲过来,将韩旭扯了下来,骂道:“都瘦成这样了,你还骑?”   韩旭满头黑线,有马不骑,难道还用走的?   果不其然,刘三哼的一声,牵着马就走。   “真进去?”刘三小心翼翼的问道。   华灯初上,再次来到百花楼前,彷佛发生的一切都似昨日那般。百花楼前的灯笼依旧高高的挂着,三三两两的附庸风雅之人,络绎不绝。   韩旭点点头,迈步朝百花楼的大门走去。   早在俩人来到百花楼不远之时,就有青帮的弟子进去向刘思汉通报。此时,刚到门口,韩旭就撞上了莫师爷。   “你们来这干啥?这里不欢迎丐帮的人。”莫师爷皱着眉头,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对于之前的那一战,他一直怀恨在心。而韩旭正是那个砸碎了他全盘计划,让他功亏一篑的最大祸首。   “哟,开了门,不就是接客的嘛!难得莫师爷亲自接客,小子我怎么着也得赏脸呐。”韩旭弹了弹衣服上那莫须有的灰尘,双手顺着璞头上那两根红丝带一划而过。   果然,莫师爷一见韩旭的动作,顿时呆了。原本怒气攻心,一见韩旭就开口赶人,此时这才发现,这小子竟然穿的是官服,而且是那种不常见的大内侍卫的服饰,虽然侍卫的官职不大,但那毕竟是最靠近天子的人。即使是天子的一条狗,那也是皇犬。   而这,也正是韩旭有信心来百花楼的原因。   正自莫师爷的眼神阴晴不定之时,一名青帮弟子来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哼。”莫师爷恼怒的冷哼一声,让开了道路。   韩旭嘿嘿一笑,迈步就跨入了百花楼的大门。   刘三莫名其妙,牵着马就欲跟着韩旭往里走。   “人可进,马留下。”一名青帮弟子赶紧拦住刘三,若是让这马进去了,这百花楼成了啥了?   韩旭哭笑不得,这刘三还真的是疯了不成?牵着马进青楼,难道还让百花楼找个姑娘,来陪马不成?若真是这样,那百花楼还真成了千古第一青楼了。于是,对着莫师爷傲然道:“你们找个人看好这匹皇上御赐的宝马,喂点精料,若有个差池,唯你们是问。”   刘三一听这话,见莫师爷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表情,赶忙附和道:“对,还要加点豆子,若是让这马掉了半根毛,你们就等着进天牢吧。”   说罢,甩开膀子,大摇大摆的跟着韩旭进了百花楼。   韩旭对于那日三楼的盛宴记忆犹新,完全无视一楼那吵闹的场面,直奔三楼而去。   身后的莫师爷提着衣襟下摆,赶忙跟着。见韩旭避过了二楼,赶紧上前,双手一张,拦住二人,道:“使不得,三楼今日有贵客,不接待外人。”   “贵客?”韩旭大笑道:“老子就是贵客。”说罢,上前就欲推开莫师爷。   正在两人推搡之际,一个青衣人影从三楼出来,又迅速的缩了回去。   韩旭手上在和莫师爷拉扯,眼神却一直留意着三楼的拐角。那人影虽然只是一闪即退,但却留在了他的脑中。   这身影很是熟悉,然而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第89章 再入百花楼(中)      莫师爷带着几名凶神恶煞的青帮汉子牢牢的把着三楼的楼梯口。   韩旭自知是没办法冲过去,只能转身入二楼,找了个座位坐下。   不一会,百花楼的侍者端上酒菜,但那面无表情的的服务态度,简直就像是打发叫花子。   刘三留着口水,拿起筷子,略一停顿,却又咂了砸嘴巴,缓缓放下。   韩旭疑惑的看了眼刘三,对于他这种失常行为很是不解。   然而,刘三却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小声道:“这青帮里的人个个对我们恨之入骨,难道你就不怕他们下绊子?”说着,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酒食。   韩旭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奇道,没想到刘三这虎头虎脑的竟然还有如此细心的时候。于是,也不说话,拿起筷子直接夹了菜,放入嘴中,大嚼起来。   “旭哥儿,你悠着点。”刘三连忙阻止,却已来不及,韩旭已经吞了下去。于是只能焦急的盯着韩旭,仔细的观察他的反应,若是有个不对劲,也好尽快去找医馆。   “安了,老子敢来这里喝酒,就不怕青帮在酒菜里下毒。”韩旭放下筷子,笑咪咪的说道:“你也不瞧瞧,兄弟我现在是朝廷命官,他青帮敢把老子毒死在百花楼里?刘思汉没那么蠢。”   听得此话,面对桌上酒菜的诱惑,刘三还是摇了摇头,一幅小心翼翼的样子。   然而,最终在韩旭的逼迫下,还是拿起了筷子。这一张口,就再也停不住了,吃得是满嘴流油。一桌的酒菜,基本上被他吃了大半。   “旭哥儿,你咋不吃?”刘三见韩旭自从坐下后,就没拿起过几次筷子,不由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问道。   韩旭选的这个靠窗座位,事实上恰好能见到三楼的楼梯口,三楼进进出出之人,均逃不过他的视线。刘三的问话,他当做没听见,一直在苦思着刚才的那个身影。   “这二楼的酒菜,果真还是不如三楼。”刘三边吃,边自言自语道:“不过,自从那日我们丐帮游行以来,你我倒是有几日没在一起喝酒了,你现在可是大忙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韩旭转头一把抓住刘三的手臂,惊喜的问道。   刘三吓了一跳,见韩旭死死的盯着自己。不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事,二楼就二楼,咱也就是说说。”他明白没去三楼,可不是韩旭小家子气,只不过是人家青帮拦路狗挡着。   韩旭见刘三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摇摇手,道:“不是,你刚刚说的是我们游行?”   “嗯?咋了?”   韩旭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老子终于想起来了,刚刚那三楼门口之人,正是游行那日鼓动百姓闹事的家伙。”   “嘶,你这一说,似乎还真是那人。”刘三暗自想了想,附和着点了点头。   游行之时,韩旭就一直在奇怪,似乎有人在故意蛊惑百姓,牵着丐帮的鼻子在走。南唐进奏院门口,有人透露出李从善在四方馆的消息。到了四方馆,又有人鼓动百姓冲击四方馆。若不是秦雨山及时出手,游行队伍早就和禁军动上了,那后果是不堪设想。   然而让韩旭想不明白的是,此人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鼓动百姓闹事?若是发生了冲突,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现在这人出现在了百花楼,那一切的问题都想通了。即使这人不是青帮的探子,那也和青帮有着莫大的关系,这背后的推手,显然就是刘思汉。一旦丐帮和禁军发生了流血冲突,不说丐帮最后会死伤多少,朝廷一定会取缔丐帮在汴梁的存在。唯一的最大得益人,自然是刘思汉和青帮莫属。   想到此,他不紧背后一身冷汗。   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进,他怎么也不甘心差点被青帮利用。不过,这刘思汉还真是够阴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韩旭略一思索,扭头,对刘三附耳道“啥?这样也行?”刘三大讶,道:“要做你自己做,我可不干。”   “你想不想让我给你弄匹契丹战马?”韩旭涅着酒杯,似笑非笑的引诱道。   刘三无语,韩旭这小子竟然拿这东西说事。然而为了韩旭口中的那匹战马,只能咬了咬牙。于是,迷恋的看了眼桌上的酒席,再次撕下个鸡腿,三两口吞入肚中。突然起身,一把掀翻桌子。   “啊,疼死老子啦,这酒里有毒。”刘三抱着肚子满地打滚。   突如其来的动静,顿时惊动了整个二楼的食客,一帮好事之人全都围了过来。更有甚者,揪着二楼的侍者不放,大声喝骂。不知是为有毒的饭菜,还是为顺便吃个霸王餐。总之,这二楼是彻底的闹成了一片。   莫师爷一直站在三楼的楼梯口,眼神不时的瞟向韩旭这边。二楼的情况,他也早已发现,若只是韩旭这一桌,他也就算了,让他们闹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毕竟今晚的贵客惊动不得,这可是他的苦心策划。然而,此时却是整个二楼闹成了一锅粥,再不出面,早晚会惊动三楼的贵客。   于是乎,他对身后的青帮汉子,低声说了几句,转身下了楼梯,朝二楼走去。对于韩旭他们的小伎俩,嘴角扯起不屑一顾的笑意。   “都让开,老夫倒要看看是谁在闹事?”莫师爷一声大喝。还别说,这家伙倒是老当益壮,别看他文文弱弱的,这声音,这气场,绝不下壮年汉子。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   韩旭见莫师爷走近,赶忙一把扯过他,指着地上满地打滚的刘三,怒气冲冲道:“莫师爷,你我之间的恩怨,咱们明刀明枪的干,何必耍如此下作的手段,你看我这兄弟,都疼成这样了。若是有个差池,老子拿你们青帮是问。”说罢,还抖了抖手中那明晃晃的唐刀。   莫师爷冷哼一声,暗自诽谤不已,若你韩旭也算明刀明枪之人,那天下就再也没有狡诈之徒了。不理会韩旭的不依不饶,他低下头,见刘三面色苍白,满头大汉,似乎不似做假,顿觉奇怪,难道楼里的青帮弟子真有心中不忿的,暗自对这两人下手?可现在以韩旭的身份,是能在这百花楼下手的吗?   想到此,他不由暗骂这下毒之人,愚蠢之极。事后,怎么也要找出此人,赶出青帮。不然,青帮还不被其拖累死。   然而此时,他不得不蹲下身子,将手搭在刘三的脉搏上,看了起来。   韩旭没想到莫师爷竟然会看病?心中一急,赶忙向刘三打眼色。   刘三原本就没事,只不过是听从韩旭的主意,装的而已。这时见莫师爷搭脉,不由一阵慌乱。抬头望向韩旭,见到他的眼神,暗自点了点头。   不一会,莫师爷见刘三脉搏平稳如常,中气十足,哪像是中毒之人?正欲起身大骂,却感手上一紧,搭脉的右手反被刘三扣住。   刘三微一用力,将莫师爷拽倒在地,翻身而上,举拳击向莫师爷的脸,大骂道:“你这黑心的掌柜,老子打死你,今日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此话一出,众人附和,全都围了上来,对着莫师爷拳打脚踢。   三楼楼梯口的几名青帮汉子,原本被莫师爷勒令站在此处,不得动弹,但见此情形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眼瞅着众食客围殴莫师爷,这若再不下去,估计莫师爷不死,也只有半条命了。即便将来被莫师爷责罚,那也是为了救他的老命。于是乎,几人急忙冲了下来。   身高力壮的青帮打手,转眼间就扯开了围攻的食客。这些食客也就是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打打边鼓还行,哪是那些青帮打手的对手。   几人迅速将鼻青脸肿的莫师爷拉了起来。   “呸。”   “狗日的韩旭呢?”“韩旭呢?”莫师爷满嘴是血,吐出颗老门牙。刚一起身,就忍着浑身的伤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小眯眼,四下寻找起韩旭的身影。   然而一圈转下来,却哪有韩旭和刘三的影子。不由大骂一声:“不好。”   抬头向三楼门口望去,果然韩旭和刘三这两个家伙正站在那里,笑嘻嘻的朝自己挥手。   原本莫师爷被刘三拽倒在地,就是想引三楼门口的青帮打手赶来救人。趁着食客们不明所以的围攻,韩旭和刘三钻出了人群,越过二楼的窗户,跳到楼梯上,向三楼而去。   “韩旭小贼,尔敢?”莫师爷怒火攻心,指着韩旭破口大骂。   韩旭哈哈大笑:“老子倒要看看,这三楼到底是何贵客,竟然劳烦你莫大师爷屈尊当个看门狗。”   莫师爷赶忙带着那几个青帮打手向三楼赶去,但此事早已追之不及,眼看着韩旭笑嘻嘻的迈入了那三楼的门槛。      第90章 再入百花楼(下)      眼前的场面,完全出乎了韩旭的意料。   偌大的三楼仅仅就摆放着一张圆桌,而桌上也只坐着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莫师爷口中宴请贵客的样子。然而这桌上所坐之人,的的确确的是位大贵客,南唐郑王李从善,以及南唐礼部侍郎钟谟。   “哟,刘帮主请客,为何不叫上小弟我呢?难道是看不起小弟?”短暂的震惊之后,韩旭立马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走了过去,向刘思汉打了个招呼。   “韩旭,你给我出来。”莫师爷终于赶了进来,身后的几个青帮汉子怒气冲冲的就上来拽韩旭的胳膊,欲将其架出去。   “等等。”韩旭指了指被抓的手臂,盯着刘思汉,笑嘻嘻的说道:“刘帮主,这就是贵帮的待客之道?”   “韩旭,你别废话,你也算客?这里不欢迎你。”莫师爷扯着受伤的嘴角,大吼道。   刘思汉看了眼莫师爷,眼中的神色阴晴不定。莫师爷脸上的伤,显然是韩旭这小子干的。先前他没想到韩旭敢再次来百花楼,而现在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这里对莫师爷动手。   眼神不经意的在韩旭身上瞟过,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挥了挥手,淡淡道:“莫师爷,你先下去。”   “还是刘帮主够义气,兄弟我能坐吗?”不待刘思汉回话,韩旭就笑呵呵的带着刘三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看了眼满桌的酒菜,指了指自己的面前,扭头又道:“那个莫师爷,加两双筷子。”   刚到门口的莫师爷,听到韩旭这话,气得差点一个趔趄,从楼梯上滚下去。   眼见着韩旭将这里当场自家似的,刘思汉只是淡淡的一笑而过。而旁边坐着的柳青青自从韩旭进来的那一刻,眼神就一直没离开过他身上,红着脸蛋,时而欣喜,时而愁眉。   原本韩旭只是想找那位鼓动之人,但此时这里除了在座的四人之外,并无他人。暗自揣测那人估计早已不知从哪跑掉了。   拿起侍者刚刚递上来的碗筷,韩旭也不客气,夹了菜放入口中,望着李从善,点头道:“这三楼的美食果然不是二楼可比,今日可真是托了郑王爷的福了。”   说着见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尴尬的笑了笑,又道:“你们吃啊,别顾及,都是一家人,客气啥。”   “哼。”钟谟冷哼一声,对于韩旭的不请自来,如此无礼之举,颇为不满。   李从善淡淡一笑,举起酒杯,开口道:“四方馆一别,没想到韩兄已成官家之人,本王先敬韩兄一杯,恭祝韩旭高升。”   “郑王爷真是客气,韩某区区一个侍卫,何来高升一说。”韩旭笑咪咪的端起酒杯,一饮而进。喝完,不经意的随口道:“郑王爷劳苦功高,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幸来这百花楼喝酒呢?”   对于李从善出现在这里,韩旭是一直没想明白,此时不由有意无意的开口问道。然而,此话一出,刚刚拿起筷子的四人,均停在了当场。   刘思汉略一愣神,瞬间恢复了过来,淡笑道:“郑王爷很是欣赏青青的歌舞,这不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看罢了。”   “哦?是吗?”韩旭疑惑的点了点头。刘思汉的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这年头,高官贵族附庸风雅的多了去了,若是没有一两件风流韵事,你都不好意思出门。然而,旁边柳青青颤抖的双手,和那眼神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却出卖了几人,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见韩旭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刘思汉的解释,李从善呵呵笑道:“不错,本王在江南之地,就早已听过柳大家的大名。我们南唐的杨大家,和大周的柳大家,可是号称南北双绝,南杨北柳呐!今日一见青青姑娘的歌舞,本王顿觉不往此行,果然是名符其实。”   “王爷,谬赞了。”柳青青赶紧福了福。   “南杨北柳?”韩旭疑惑道。   李从善见韩旭似乎来兴趣,于是接口道:“北柳,自然是在坐的柳青青姑娘。至于南杨嘛,乃我南唐金陵城秦淮河的杨月蝉姑娘。青青姑娘以歌舞闻名于世,月蝉姑娘以文采风靡大江南北,即便我南唐国子监的学生,亦对其佩服之至。不过,韩兄弟的那首“杨柳岸晓风残月”,月蝉姑娘可是赞赏有佳呢。”   韩旭老脸微红,连忙摇手道:“不敢不敢,只不过是些靡靡之音,“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罢了。”   “韩旭,你这是欺人太甚。”钟谟一听这话,怒火中烧,立马拍案而起。   “钟谟,不得无礼。”李从善呵斥道。韩旭这话在他们听来,似乎在暗指南唐丢了淮南的亡国之音,但不得不说,韩旭说的都是事实。对于南唐文人的争斗不休,糜烂享受,他同样很是反感。   刚刚表面上还算融洽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刘思汉见一边是照常喝酒吃菜的韩旭和刘三,一边是怒气冲冲的钟谟,以及那神色不定的李从善,不由暗自摇头不已。论口才和阴险,即使是十个钟谟也抵不上韩旭这家伙的一个小指头,就连自己和莫师爷都一连在他身上载了几个大跟头。   于是,他不由出口缓和气氛,道:“韩兄,今日来我百花楼,可有何事?”   “嗯?没事就不能来吗?”韩旭吃着酒菜,含糊不清的说道:“其实也没啥大事,这不下了岗,过来填个肚子。哦,对了,顺便见见青青姑娘,多日不见,还真倒是想念得紧。”   刘思汉怔了怔,见身旁羞红着脸的柳青青,顿时苦笑不已。这家伙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这话能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吗?退一万步讲,即使你说了,也别说是吃饭,然后再顺便看看人家姑娘呐。   也许是早已习惯了韩旭的说话方式,以及那不拘小节的想法,刘思汉和柳青青倒也一时能够接受。   但他们两接受并不等于钟谟和李从善也接受。李从善倒还好,也许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养成了高人一等的涵养,对于这话即使心里再不舒服,依然能不动声色。   而钟谟,则实在是受不了了,站了起来,指着韩旭就欲破口大骂。但见到一旁李从善那紧告的眼神,不由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离席而去。   “看你这吃相,你都把咱钟大人吓跑了。”韩旭照着刘三的脑袋就是一下。转而对着李从善笑嘻嘻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兄弟就是这样,从小没吃过饱饭,一见到美食,就控制不住,王爷见谅。”说罢,双手还抱了抱拳,一幅讨好的样子。   这韩旭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看着一脸无辜状的刘三,李从善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如此无耻,无耻到正大光明的指责别人。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若说他缺乏教养,可他竟然能写出另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故事和诗词;若说他满腹经纶,却又对最基本的礼仪不屑一顾。   然而,不管怎么说,李从善还是笑呵呵的一带而过。   一顿酒席,在韩旭和刘三的胡吃海喝中,以及其他三人的目瞪口呆中结束。   刘思汉将李从善送上马车,回身深深的看了眼,一旁洋洋自得,剔着牙齿的韩旭,不发一言,直接进了百花楼。   韩旭故作无辜状,潇洒的朝楼上的柳青青挥了挥手,跨上小黑马,由打着酒嗝的刘三牵着。两人一马,一步三摇的,晃荡着向秦家大院而去。   一回到秦家大院,半醉半醒的刘三就抱着小黑马去马厩睡觉去了。   韩旭在老秀才的帮助下,用井水洗了把脸。大冬天的,这井水一刺激,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这人还真是够胆的,这时候了,还敢去百花楼喝酒。若不是吴师道担保你不会有事,我早就带丐帮冲进去抢人了。”秦雨山见了韩旭,开口就斥道。   韩旭见秦雨山焦急的样子,心中一阵暖意,微笑道:“呵呵,没事。秦大哥多心了。”   “行了,这是陈小娘给你留的。他见你好些天没去陈家茶馆了,怕你出事,今个特意来看看你。等了你半天,也没见你人影,就留下了张纸条。”秦雨山将陈小娘的信递给韩旭。   韩旭接过,打开看了看,也就是男女之间的小事。但那清秀的字体,字里行间满是浓浓的相思之意。看完后,对着信纸亲了又亲,才小心翼翼的折好,塞入怀中。   见此动作,秦雨山是哭笑不得。随即想了想,正色道:“今个听老秀才从赵府回来说,你在宫里向韩通拔刀了?”   韩旭点了点头,将宫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秦雨山听。   半响后。   “你这倒是,因祸得福了。”秦雨山笑道:“不过,丐帮弟子通报,韩通出了宫里,就直接去了淮南进奏院,看样子是那淮南进奏院,正是他和李重进的联系之所。”   韩旭点了点头,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通过淮南进奏院,倒是显得正大光明点,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不过,奇怪的是,韩通刚刚进去没多久,那进奏院后门就偷偷摸摸的出来一人,丐帮的弟子见其行迹可疑,于是就一路跟了上去。那人倒也小心,我们换了好几个人,差点就跟丢了。不过万幸的是,最后还是发现那人进了四方馆。”秦雨山说道:“可是淮南进奏院的人,去四方馆干嘛?”   “去找李从善呗。”韩旭懒洋洋的回道。   “李从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只不过,秦雨山的疑惑,而韩旭是惊讶的口气。   “糟了,秦大哥,快,我要去趟赵府。”韩旭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这时候还去赵府?”秦雨山疑惑的说道:“叫上裴忠。”   韩旭急急忙忙的往后院赶去。李从善是南唐的郑王,而李重进身为淮南节度使,坐镇扬州。两处之地,只是一江之隔。淮南进奏院的人,暗中和李从善勾搭,这里面的意思,显而易见。   骑在马上的韩旭心中焦急万分,不断的催促着刘三。至于身边的裴大高手,紧紧的跟在一边。      第91章 御街血战      天空乌云密布,几乎没有一丝月色。漆黑的街道,只有临街的屋子,偶尔透露出点点残光。   眼看着离赵匡胤的府邸越来越近,韩旭的心中却突然莫名的紧张起来,似乎有一种不详的欲感,这街道即使是晚上,也似乎太安静了点。   “走啊。”刘三拉了拉马缰绳,发现平日极听话的小黑马,竟然不再前行,“哒哒”的原地踏着步,更甚的是,似乎还有它后退的架势。   “等等。”裴忠面色一紧,靠近韩旭,眼光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黑暗之处。   话音刚落,黑暗之中闪过一点光亮,破空之声由远及近。   “小心,趴下。”裴忠迅速的一把将韩旭从马上拉了下来,就地滚倒。   “叮”。   一支羽箭擦身而过,箭头深深的插入青石板的路面,带着羽毛的箭尾,吾自抖动不已。   本就心中不安的韩旭,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那支羽箭擦着马尾射入地面,显然对方的第一目标就是自己。若不是裴忠眼急手快,就凭那支箭,自己估计早已成了一句尸体,他第一次感绝到了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快退后。”裴忠一声大喝,三人一马迅速的向后退去。   “嗖,嗖,嗖,嗖。”   黑暗中不断的闪出亮点,一支支羽箭如雨般射了过来,原先三人所在之处,被插得满地都是。   直到现在,他们连对方的人影都没看到,只是漫天的箭雨不断的射了过来,从这箭雨来看,对方不下数十人。幸好这是夜里,否则三人早已成了刺猬。   裴忠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拽着韩旭躲入墙角的夜色之中,忙道:“刘三,将马放走,快。”   此时刘三的酒早已醒了大半,听裴忠如此说,虽然不舍,但也明白这马的目标太大,而且嘶鸣不断,对方显然是在朝着马所在的地方不断发箭。于是狠狠的拍了下马屁股,小黑马一身嘶鸣,发力朝来路奔去。   箭雨追着小黑马的屁股,不断落下。然而随着小黑马的远去,箭雨终于停了下来。至于小黑马中了几箭,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长街恢复了平静。   三人紧紧的贴着墙面,目光注视着远处的夜色中。韩旭明白此时绝不是逃跑的时机,即使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小黑马,快不过对方手中的弓箭。只能等对方以为得手而退去。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哪有杀手在没有确认尸体前就离开的。   想到此,他不由平复了下起伏不定的胸口,紧了紧手中的唐刀,随时等待对方出现在面前。   果然,没多久,前方响起了轻微的脚步身,以及稀稀落落的收拾箭矢的声音。   “将军,没有发现尸体。”   “浑蛋。”一声呵斥,语气中充满不满。   “是,头领。”手下赶忙慌乱的认错。   “去找,他们没走远,就在这附近,躲在黑夜中。”   两人的对话,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即使再小声,也一字不差的落入了韩旭的耳朵里。杀手一时的口误,报出了领头之人竟然是一位将军,也许那将军倒是很有信心干掉他们三人,对于身份之事,并未有太大的计较。   脚步声愈来愈近,韩旭终于看清了这些人,一个个全是黑衣蒙面,只露出那明亮的双眼,手中的钢刀泛着幽幽的白光。   躲是躲不过去了,裴忠一挥手,突然暴起,一个照面,黑色古剑拔出,瞬间斩杀两人。   这突如起来的打击,并未让黑衣杀手们慌乱,反而刺激了他们的血性。裴忠的偷袭只是在他们一时未留意的结果,此时他们一个个互相配合着朝裴忠攻了过来。   刀剑相撞,擦出点点四射火星,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裴忠立马陷入了苦战。   刘三逮住机会,一个急步冲了上去,如铁般的双手,瞬间拧断一黑衣人的脖子,夺过其钢刀,加入了战圈。   杀手头目站在外围,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似乎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对于他手下解决这两人,抱有强烈的自信,这些人可都是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然而明明应该是三人,直到此时才出现两个人,那还有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去哪了呢?   想到此,黑衣头目的目光不由朝刘三出现的那处黑暗之中望去。   韩旭只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射来,虽然相信对方一定没发现自己,但对方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竟然让他生出一种举手投降的感觉。这样的眼神,他只有在刘思汉陷入疯狂的时候见过一次。而刘思汉也只是百花楼那一次偶然的陷入迷茫,但对面的那位黑衣人头目,似乎一直如此。   不管了,一咬牙,拔刀朝着最近一位黑衣人的后背刺了过去。   也许是裴忠给这些人的压力太大,这位黑衣人完全没留意后背。当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之后,顿时发现身前已经突出了半截刀尖。艰难的回头,想看一眼到底是何人杀了自己,然而却再也坚持不住,在韩旭抽出刀的那一刻,不甘的向前扑倒。   殷虹的鲜血顺着刀身滴了下去,韩旭怔怔的看着地上黑衣人,一动不动。一条生命就消失在自己的手上,这就杀人了?之前王大疤的死,让他第一次见到了杀人,但那毕竟是裴忠动的手,即使刚刚裴忠和刘三连杀三人,他也没有感到特别的异样。   而此时,他也终于亲自动手,斩杀了一人,那种抽空了身体,迷茫的无力之感顿时涌了上来。   “韩旭,闪开。”裴忠大喝一声,一把推开韩旭,对方挥向韩旭的钢刀,瞬间划破了裴忠的手臂。   情急之下的裴忠,不由破口大骂:“不想死,就别发呆,你难道想拖累死我们。”   眼见着裴忠和刘三被逼得连连后退,两人身上均挂了彩,尤其是刘三,刚猛有余,游刃不足,身上好几处被破开,白色的内衬衣,片片血红。   韩旭终于动了,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大喝一声,接下刘三身前几位黑衣人的钢刀,加入了战圈。   黑衣头目眼中精光一闪,见自己的手下虽然围住了三人,却一时拿他们没办法。更甚的是,从开始到现在,眨眼间自己这边竟然死伤了六七人,不由暗自大骂:这情报给的实在是不可靠,除了面前这三人的路线和时间正确无误外,对这三人的身手只是略微一提而过。然而这哪是一般帮会级别的打手,这分明是江湖高手,尤其那个面无表情的白衣男子,一人就接下了自己这边一大半手下的围攻。   “让开。”黑衣头目暴起,一刀直接劈向裴忠。   裴忠面色凝重,这看似简单的一刀,却让他产生了种无法躲避的感觉。手中之剑,不由至下而上。   刀剑相交,两人各自惊于对方的身手。若说这两人的武艺,均是深明快,准,狠的精髓。然而不同的是,黑衣头目的刀法,严整而规格,大开大合间,凝聚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犹如千军万马的战场冲杀;而裴忠的剑法,却是建立在诡异之上的快准狠,夹带的是江湖之气。一时之间两人打得是难解难分。   然而这时,那些原本围着裴忠的黑衣杀手,见头领亲自出动,于是将目标转向了韩旭和刘三两人。   这瞬间多出来的十多个杀手,顿时让原本就已经捉襟见肘的韩旭和刘三两人,手忙脚乱起来。   韩旭并没有学过刀法,在度过了先前短暂的迟滞之后,融合了大柔术的唐刀,越使越顺手,凭着简单的劈,挡,刺,发挥出了超一般的水准。诡异的出刀路线,转眼间又劈死了两人。   刀身抹过对方脖子的瞬间,鲜血喷了韩旭一脸,然而此时,他已经杀红了脸,只是不断的挥刀,再挥刀。   一旁的刘三,手中的刀早已卷了刃,死在他手下的杀手,也有了四五个。   面对这浑身是血,发了疯般的两人。围攻的杀手同样被挑起了战斗的**,疯狂的不断冲击着韩旭和刘三。   裴忠一直留意着韩旭那边的情况,眼见两人落于下风,却苦于自已抽不出身相助。面前的这个黑衣头目,异常凶悍,正面相对,竟然一时半会,分不出高下。   超负荷的战斗,韩旭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手足乏力,再次接下黑衣杀手的全力一击,一个趔趄,连退不止,手中的唐刀也被击落在地。   这时,街道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远处明亮一片,举着火把的骑兵眨眼间冲了过来。   “尔等贼子,还不速速就擒。”领头的骑将,挥着长枪,大喝道。   “退。”黑衣头目连劈几刀,逼退裴忠,果断的下达了撤退命令。对于今日的行动失败,他很是不甘心。于是,迅速转身,猛的一刀,刺向韩旭,只要杀了此人,先前的损失,就都不再重要。   “韩旭,小心。”裴忠离韩旭太远,而黑衣头目的速度很快,显然已阻拦不及。   “噗。”   刀身入肉,一口鲜血喷出。   刘三用自己的身体替韩旭挡下了这黑衣头目势在必得的一刀。   “小三。”韩旭撕心裂肺的大吼,扶住摇摇欲坠的刘三。   黑衣头目一击不中,再次举起手中的钢刀,狠狠的朝韩旭劈了下来。   “当。”   一声脆响,手中的钢刀应声而断。   韩旭在刀劈下来的那一刻,迅速的从靴子里拔出了杀鸡刀,挡住了黑衣头目的再次一击。   此刻裴忠业已冲了过来,长剑直刺黑衣人的后背。   黑衣头目将半截刀柄甩向裴忠,迅速的呆着手下,逃入夜色之中。   “韩旭,怎么回事?”骑兵赶到,领头的正是殿前司都虞候石守信。   韩旭见来人,放下了心。但力竭之下,再加上刘三的生死不知,喉中涌动,一口鲜血喷出,昏倒在地。      第92章 背后之人(上)      韩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丽的软榻上,身上盖着的丝质棉被暖和而舒适,绣花的枕头遗留着淡雅的清香。   略一使力,掀开被子,挣扎着坐了起来。此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内衣,而手臂上传来的捆缚之感,使他明白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   双脚着地,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你怎么起来了?”赵芸赶了进来,急忙放下手中的瓷碗,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韩旭。   韩旭甩了甩头,一把抓住赵芸的胳膊,急切道:“刘三呢?刘三怎么样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顾得了别人?赶紧躺下。”赵芸低斥道。说罢,就欲将韩旭按回去。   “芸哥儿,快带我去见见刘三。没见到他,你让我怎么能安心躺在这。”韩旭硬挺着站在塌边,双眼微湿:“原本该死的是我,他是为我挡的那一刀啊!”说着,顾不得手臂上那伤口的崩裂,甩开赵芸,一瘸一拐的,就往门外走去。   赵芸也明白韩旭和刘三的兄弟之情,不由心中一软,若是她坚持,以韩旭这虚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挣脱她的束缚。连忙两步赶了上去,扶住韩旭,道:“你的伤也不轻,喝了这碗药,我带你去见刘三。”   韩旭二话不说,接过赵芸手中端来的瓷碗,一口气见底:“走吧。”   赵芸傻了眼,这药可是绿儿才熬好的,刚刚还冒着热气,原本端来也是想等冷了点,再给韩旭喂下去。然而这家伙竟然一口喝了下去,面不改色。然而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拿起衣架上的披风,给韩旭披上,扶着他,向外走去。   出了小院,寒风袭来,韩旭顿时打了个冷颤,哆嗦道:“芸哥儿,刘三到底怎么样了?”   赵芸看着韩旭那张焦急的脸,只是摇头,默然不语。   韩旭心中一紧,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急,到最后几乎是拖着赵芸在走。   一把推开木门,猛的闯了进去,无视其他人惊讶的眼神中,直接冲向裴忠,急切的吼道:“刘三呢?刘三在哪?”   三人之中,裴忠武艺最高,受伤也最轻,简单的包扎了下就没事了。而这样的伤,对他来说不知有多少次。比这更狠的,差点丢了性命的,都经历过。   裴忠抬眼,淡淡的看了眼屏风。   韩旭心里咯噔一下,发了疯般的向屏风后面闯去。   “韩旭”屋子里的人急忙追了过去。   眼前的一切,让韩旭内心起伏不定,沉重的内疚感顿时涌上心头。刘三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发白。   “小三,你醒醒啊,小三。”韩旭一把扑了过去,却被裴忠迅速的拉住。   “好了,你别碰到他的伤口。”裴忠开口道:“他现在只是昏迷不醒,你这过去,一旦在使他伤口爆裂,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大夫,你们怎么不找大夫。”韩旭听裴忠的话,似乎刘三还没死,不由一阵激动,连忙扯着裴忠大吼。   见裴忠不发一言,又将目光看他处,当见到一边默然不语的赵匡胤的时候,赶忙冲了过去,紧紧的拽住赵匡胤的衣服,急吼道:“大夫,找大夫啊,你为何还站在这里,赶紧找大夫。”   韩旭见赵匡胤动都不动,蹬蹬的连退几步,手指着屋里的一群人,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一个个见死不救,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找。”   “啪。”   裴忠上前,狠狠的扇了韩旭一巴掌,斥道:“你闹够了没有。”   这一巴掌,打得韩旭是眼冒金星,左脸颊瞬间高高肿起。然而也正是这一巴掌,将陷入疯狂的韩旭给打醒了过来,眼神短暂的茫然之后,渐渐的变得清明。   “韩旭,爹爹几乎将全城的名医都请了过来,就连宫里的太医,也请了好几个。”赵芸上前,解释道:“刘三浑身都是伤,那最致命的刀伤,伤口很深,就差一点就命中要害。太医已经处理了伤口,现在失血过多,只是陷入昏迷,至于能什么时候醒来,这就……”   赵芸的一番好言相劝,使得韩旭明白了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此时他也知道留在这里只会干扰刘三的静养,所幸刘三的一条命暂时算是保住了。于是,转身坐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会刘三,这才跟着众人转出了屏风。   此时,恢复清明的他,才发现这屋子里的人还真不少,赵匡胤,赵普,石守信,再加上裴忠,赵芸和自己。   众人只是呆呆的坐着,不发一言,气氛顿显压抑。   好一阵沉默后,赵匡胤终于开了口,对着裴忠拱了拱手,问道:“裴兄,可否知道,暗杀你们的是何人?”   裴忠双手抱着剑,面无表情,淡淡的看了眼赵匡胤,摇了摇头。   韩旭知道裴忠这家伙的个性,对于赵匡胤的问话,他能做到摇头,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估计是看在他们救了刘三的份上。于是,接过话,沙哑的声音说道:“都是些蒙面人,看不清面容。”   接着,韩旭将今晚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遍。不过那沙哑的嗓子,听得众人是暗暗皱眉。而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刚刚见了眼刘三,一激动,嗓子一阵干疼,就变成了这样。   “那你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人?”赵普皱着眉头问道。   韩旭想了想,顿感头皮发麻。这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来到这里似乎才几个月时间,而得罪的人,竟然多得去了。从最初的王大疤,到刘思汉的青帮,南唐的钟谟和李从善,禁军都指挥使韩通。除了已死的王大疤,其他个个都是身份背景,极不简单之人。似乎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侥幸。   想到此,不由摇头叹气道:“青帮,还有韩通,以及南唐的李从善,钟谟都有可能。”   众人顿感无语,赵普苦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得罪的尽是些有身份背景的家伙。”   “对了,我带兵巡夜的时候,在附近听到打斗声,就赶了过去,这才救了韩旭三人。”石守信开口道。说罢,从身后拿出几支箭矢,说道:“这几支箭矢是在那里发现,应该是对方留下来的,夜色太黑,他们没有全部清理干净。至于那些黑衣人的尸体,也以查过,身份不明。”   众人接过箭矢,纷纷查看,这算是留下的唯一线索。   石守信又道:“箭矢我都看过了,是我大周军队的制式箭矢,但箭尾的标记已被抹去。”   韩旭接过一根箭矢,仔细的看了看,果然箭尾部分的印迹被刮过,但从那新鲜的竹痕来看,应该是刚刚刮了没多久,显然这些杀手对于近日之事,准备得很匆忙。   手指划过箭矢的尾部,感受着微微凹凸不平的刀刮痕迹。   “都给我。”   突然,韩旭动了,踉跄着冲向诸人,在他们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将他们手中的箭矢,全都抢了过来。而后,将这六支箭矢并排放到桌上,首尾相其,字迹朝上。   韩旭奇怪的举动,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全都围了过来。   赵普见桌上那并列的六支箭矢,恍然大悟。没错,每一支箭矢都被刮去了痕迹,但这些箭矢显然又不是一个人刮的,而且匆忙之下,难免会有遗漏。   果不其然,有的箭矢多出一横,有的箭矢露出一竖,拿笔写下,几经辨认,终于能猜出最后那一个“度”字,而前面的三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辨认不出来了。   赵普点了点头,懊恼道:“从留下的痕迹来看,这箭上应该是四个字,且最后是一个“度”字。而这些箭矢又出自军中,那显然前面一个是“节”字,连起来应该是“某某节度”。”   “但这我朝的节度使多了去了,仅汴梁附近就有镇宁节度,义成节度,忠武节度。这有了也等于没有。”石守信叹气道。   “还有归德节度呢。”韩旭憋屈道,这大周的节度使没有几十,也有十多个。   “别瞎说,归德节度使是我爹爹。”赵芸给了韩旭一个白眼,都这时候了,这小子还是满嘴冒泡。   赵匡胤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不过,若是这箭支再多点就好了。”   听到这话,众人均是暗自点头,若是来上这么一捆这样的箭矢,多多少少,也能看出点前面两个字的线索。   而韩旭心中一动,抬退就往外走。   “你去哪?”赵芸急忙拉住。   韩旭扯了几下,没挣脱,不由丧气道:“我去外面看看,这天色太黑,说不定还有一些遗留的箭矢没被发现。”   “不用了,这箭矢是唯一的线索,我早派人打着火把里里外外的翻了好几遍,就差点没拆临街屋子了。”石守信解释道。   众人连忙附和。   韩旭懊恼的回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眼无神,呆呆的望着屋顶的横梁。   “呵呵,其实我们一直在想这箭矢上的字。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节度使虽多,然而跟韩旭有仇的,又有几个呢?”赵普突然说道。      第93章 背后之人(下)      “难道是韩通,天雄节度使?”石守信大悟道。   在座的都明白,韩旭几次得罪韩通,甚至在宫中拔刀相向。这韩通有很大的可能怀恨在心,对其下手。然而南唐的钟谟和李从善却也有可能,毕竟人家南唐各路节度也不比大周少多少。   然而李从善他们似乎又没有太大的可能,说到底这里是大周的都城,凭他南唐那点胆量,基本没有在这里动手的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天雄军的节度使韩通了,可这真的是韩通干的吗?若是真是这样,事情还真的不好办了。   想到此,众人不由一阵头疼,毕竟在这汴梁城,韩通的势力比起赵匡胤来说,只大不小,大半的禁军掌握在其手里。   “对了,韩旭,你们深夜来找我到底何事?”赵匡胤开口问道,这问题可在他心里盘桓了许久,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问出,此时突然想了起来。对于韩旭这么晚过来,一定有重要之事,否则凭他那懒懒散散的个性,绝对不会多此一举。   抬头发呆的韩旭,还在思考着到底是谁?黑衣人的头目是个将军,而且武艺十分出色,绝对不是韩通,他和韩通可是交过手的。即使在宫中,韩通没有使出全力,但那黑衣人的势气,也觉不是韩通可比。难道是韩通的手下?可是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混得比韩通还低。   听到赵匡胤的问话,韩旭连咳不止。在赵芸端来茶水,润了润干渴的嗓子后,才缓缓道:“韩通今日出了宫,就去了淮南进奏院。而不久,就有人从淮南进奏院去了四方馆。”   “这事,我们知道。丐帮有派人通知我们。”赵普点了点头,说道:“韩通去淮南进奏院,这很平常,毕竟他和李重进的联系,都是通过那里。而淮南进奏院的人去拜会四方馆的李从善,这也说得通,虽然之前是生死之敌,但此时南唐已称臣,来往也无可厚非。去四方馆,拜会过李从善的官员,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众人附和着点了点头,显然他们对赵普的话,均是赞同,就连一旁的赵匡胤也同样的点头回应。   “韩通刚刚去了进奏院,进奏院的人就去了四方馆。也就是说韩通一早将宫内驳回李重进的折子的消息,通知了淮南进奏院。而巧合的是,没多久,进奏院的人就去了四方馆。难道说,他们还想把这消息通知给南唐李从善?”韩旭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抬头望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道:“难道你们就没想点别的?”   众人若有所思。   突然,赵普大骇,颤抖的手指着韩旭,惊道:“你的意思是?”   韩旭动也没动,随口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不可能,不可能。”赵普摇了摇头,跌坐在椅子上,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李重进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这么做,对得起先皇的恩情,对得起大周的江山吗?”   然而他这话刚出口,似乎就连他自己都怀疑了起来。   “在江山社稷面前,一切都有可能。”韩旭不经意的说道。   赵普摇头苦笑,叹气不已。   对于这两人一问一答,除了赵匡胤若有所思的似乎听明白了点,而其他人均是一头雾水。   赵普见韩旭一幅不欲说下去的样子,只能开口解释起来:“李重进一边让韩通上奏折,请求回朝;另一边自己又亲自上奏折,配合韩通,请求朝廷拨发粮饷。这是他对朝廷的试探,同时却也是给朝廷最后一个机会。对于这些,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指望朝廷能答应,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去做了这两件事。这只能说明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反叛大周朝廷的理由。   毕竟多年来,对大周太祖,以及先皇的忠心,至少使得他在感情上,还是向着大周多一点。然而朝廷驳回他的奏折,同样也不给他回朝的机会。那么他也算是彻底的对朝廷失去了信心。   然而,此时的淮南在缺兵少粮的情况下,若要想起事,反抗大周的禁军,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而唯一的可能,就是联合南唐,有了南唐的支持,他李重进才有造反的机会和胆量。”   韩旭接口道:“而这些又恰恰是南唐所需要的,他们希望夺回淮南,李重进想进军中原。这也就有他们合作的机会,也许李重进还许诺了更高的利益,比如向南唐称臣什么的。”   两人的一唱一和,顿时将众人雷得不轻。一帮人,张大着嘴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终于,赵匡胤黑着脸,拳头涅得咔咔响,咬牙道:“李重进还有多久会起事?”   “原本我想李重进没有粮饷兵员,一年之内绝对不会起事,就算他强行起事,那也不是我们朝廷的对手。”韩旭略一停顿,想了想,摇头又道:“然而现在就难说了,少则一两月,多则四,五月。毕竟这是大事,南唐那边一时半会也说不准。但我奇怪的事,这事李重进完全可以派亲信从扬州过大江,直接找南唐谈。为何偏偏是进奏院里的人,去四方馆找李从善呢,李从善只是个王爷,远不如李璟,甚至李煜在南唐的决定性。”   “呵呵,李璟好大喜功,李煜优柔寡断,只有这李从善才是南唐真正的明事之人。别看他年纪轻轻,此人三年前可是力主拼死守淮南之人。”赵普笑道。   众人陷入了沉默,若真是这样,那大周可是岌岌可危了,大周刚刚露出的一统天下之势,将顿然纷崩离析。   韩旭想了想,又道:“今日我去了百花楼。”   赵匡胤扯了扯嘴巴,顿感无语,这小子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思逛青楼。   韩旭眼光瞥见众人那憋笑的表情,以及赵芸那怒目而视的样子,不由洒然道:“你们想多了,只是和小三去喝酒而已。”说到这,他扭头看了看屏风后面,平复了下心境,又道:“恰好,遇见了李从善和钟谟,这两人也在百花楼。”   “这南唐王爷,还挺附庸风雅的。”赵普小声道。   “李从善说对柳青青仰慕已久,特来拜会。而依我看他这根本就是在撒谎,事实上应该是刘思汉特意宴请李从善。”韩旭喃喃道。   众人不明所以,这刘思汉为何请李从善?这两人八竿子也打不着。但他们都明白,此时韩旭说的绝对不会是简单之事,一个个不由都竖起了耳朵。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心思,韩旭一字一顿道:“刘思汉是后汉皇帝刘知远的亲弟弟,当今北汉皇帝刘钧的亲叔叔。你们想他宴请李从善能干嘛?”   啥?惊天秘闻。思汉,思汉,怪不得叫刘思汉。堂堂的汴梁城里,竟然隐藏着一个身份如此隐秘之人。而且竟然是原本汴梁第一大帮的帮主。暗中支持青帮的又是韩通。而韩通却是李重进的人,李重进欲联合南唐,那刘思汉宴请李从善的目的不言而欲了。   李重进是大周的家贼,对大周知根知底,在禁军中威望甚重;再加上南边的南唐;北边大周的世敌北汉;以及汴梁城中的内应韩通。四路人马,大周的形势竟然危急如厮。   想到此,赵匡胤倒吸口气,不由背脊发凉,这是他往日在战场之上都不曾遇到的事。   满屋子静悄悄的,唯留众人起伏不定的呼吸之声。   “吱嘎。”   一身盔甲的慕容延钊推门走了进来,见众人个个神色凝重,不由一愣。对于今晚之事,他可是领着殿前司满城的找了个遍,但依然一无所获。   “找到凶手没有?”赵匡胤见慕容延钊一幅颓然的表情,就猜到了结果,但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抬头问起此事。   “城门早已关闭,但找遍了汴梁城里,也没任何线索,我们也不能挨家挨户的去翻查。这大半夜的扰民之事,若是被御史告倒中书省,以及圣上那边,就不好解释了。”慕容延钊摇了摇头,又道:“殿前司的职责是皇城,对于内外城也不能过多的干预。而奇怪的是事发地点在内城,内城的侍卫亲军司竟然没有任何察觉。”   事实上,此事也已明了大半,即使不是韩通干的,这事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赵匡胤点点头,招呼着慕容延钊坐下,然后将刚才之事一一告知。而慕容延钊则听得嘴巴大张,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事先这样吧,不许外传,以免打草惊蛇。”赵匡胤发话:“夜已深,各自都回去休息吧。韩旭和裴兄弟今晚就留这,依我看,那些杀手也没胆敢来闯我这府邸。”   众人纷纷散去。只有韩旭和裴忠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旭哥儿,你身体还需休息,晚上这里有裴兄弟,不如你早点去休息。”赵芸见韩旭不动,上前说道。   韩旭摇了摇头,喃喃道:“小三不醒,我一步也不会离开这里,你先回去吧。”   赵芸叹了口气,见劝说无效,只能转了出去,静静的带上门。   韩旭摊倒在椅子上,歪头望着屏风后面,喃喃嘀咕着:“韩通不死,老子枉为人。”      第94章 义社十兄弟      朦朦胧胧中,天色已经大亮。   韩旭睁开眼,昨日的披风在上身盖得好好的。这屋子里除了自己,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刘三,就只有裴忠了,而显然这披风是裴忠给自己盖上的。   长时间的歪在椅子上,身体不由一阵酸疼。掀开披风,从椅子上坐起,伸手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起身向屏风后面走去。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实,或者说根本就没睡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漫天的羽箭。被一阵阵的恶梦折磨着,每当惊醒来之时,他总是拖着身体,起身去屏风后面,看看那昏迷中的刘三。想着,兴许刘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清醒过来。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直到天色微亮,才沉沉睡去。   韩旭默默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人,眼前的刘三安详的昏睡着,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矗立良久,他伸手轻轻的将被子往上拉拉,掖了掖,似乎怕床上的刘三冻着了。做完这一切,才转身离开了屋子。   “韩公子,你起来了?”   迎面撞上了端着早点的绿儿,韩旭扯出一丝笑容,朝着绿儿点了点头。   “裴忠呢?”三两口喝完稀饭,随意伸手抹了抹嘴巴,问道。   “裴忠?”绿儿不明所以。   “就是那个一天到晚抱着把破剑,摆着个死人脸的家伙。”   “哦,你说的是他啊,天刚亮就在后院里,拿着剑到处乱舞,现在应该还在那呢。”绿儿撇了撇嘴,又道:“老爷去宫里了,临走之前吩咐奴婢,等你醒来,让你留在这里,说是你身体未愈,这几日就不用去殿前司点卯,他会跟圣上解释。”   韩旭想了想,这倒也是,就着身体难倒还要去陪小皇帝瞎折腾?于是,谢过绿儿,向后院寻裴忠而去。   赵匡胤的府邸并不大,之前来过几次,韩旭就已经逛了个遍,此时倒也熟门熟路,没一会,就来到了后院。这年头,似乎凡是习武之人,都喜欢在后院搞个演武场什么的,不过赵府的这个演武场,显然比秦家大院又大得多了。   一大早没见到赵芸,原来这小子正一身劲装,与裴忠躲在后院切磋。手中长枪,化作点点繁星,上下三路,直攻裴忠身遭。而裴忠不知是昨晚受伤的缘故,亦或是碍于赵芸的主人身份,出招之间,不似往日般决绝,倒是多了份拖泥带水的感觉。   赵芸的长枪舞得很漂亮,至少在韩旭看来如此。经历了昨晚生死之搏,他的眼光似乎高了很多。   枪剑再次交身而过,赵芸回头见到门口的韩旭,收起长枪,几步跑了上来,气喘吁吁道:“韩旭,你怎么披着件披风就出来了,这么冷的天气,伤还没好。若是惹了风寒,那可咋办。”说着,随手将长枪放到一边,拖着韩旭就欲回屋子。   韩旭挤出个笑脸,摇了摇头,道:“没事,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怎么样,今日遇到高手了吧?”   一听这话,赵芸立马兴奋道:“别说,还真是。一早我见你还没醒,于是向往日般来后院活动下身体。却见裴忠在这里一人独自练剑,忍不住就想和他切磋。不过,真没想到裴忠这么厉害,我攻了半天,枪尖都没进到他身前一剑之内。”   对于裴忠的身手,韩旭昨晚是有了更加直观的体会。与之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板下,当然这夸张了点,但两人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若是以命相拼,他估计连裴忠十招都接不住。   “赵兄弟的身手也不差,若是战场之上,裴某若想轻易取胜,难如登天。毕竟两军对垒,可没那么大的空间个给我去躲避赵兄弟的长枪。”裴忠面不改色,淡淡的说道。   “哦?”韩旭讶然,没想到赵芸的武艺竟然能连裴大高手赞叹。本想拖着残身,跟裴忠再切磋一下,昨晚的体会对他来说,实比苦练几个月还深。   “行了,既然你醒了,那刘三就先交给你,我回秦家大院一趟。”裴忠还剑入鞘,说罢,转身就走。   没多久,在韩旭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刘三的时候。秦雨山领着丐帮众人,赶到了秦家大院。问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尉迟雄顿时怒目圆睁,咆哮着就欲找韩通报仇。众人里面,若说和刘三关系最好的,除了韩旭,就数尉迟雄了。   但显然,有秦雨山在,尉迟雄怎么也撒不了野,一顿臭骂之后,这个五尺汉子竟然蹲在一边老泪纵横起来,若不是担心昏迷中的刘三,他早已成了嚎啕大哭之势。有了尉迟雄的带头,老秀才等丐帮众人再也憋不住了,满屋子顿时充满呜咽之声。   见此情形,赵芸不由一阵心酸,抹着眼泪,不断的安慰。对于丐帮这些人的情义,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行了,都停了。”秦雨山双目微红,转身看了眼床上的刘三。本想将刘三带回秦家大院医治,但见他的样子,肯定是不能搬动的,于是放下了这个念头,带着丐帮众人离开了秦家大院。   “韩旭,刘三就交给你了,回头我会通知丐帮的兄弟遍寻名医,有什么需要你立刻通知我,就算花再大的代价,也要将刘三救醒。”走到门口,秦雨山回头向着韩旭说道:“你自己也要注意,你的伤同样不轻,韩通那边,我会派人死死的盯住他,昨日的事情今后绝对不会发生。”   “秦大哥,小娘那边,你先帮我瞒着。这事,我不想她担心。”韩旭想了想说道。   “放心吧,这事我自有主张。”秦雨山点了点头,自从丐帮来到赵匡胤的府邸,韩旭就一直默不作声,心事重重的样子。然而丐帮之人并没有将刘三的受伤怪罪到韩旭的头上。他明白韩旭这是在自责,这也是他呆了没一会,就离开赵府的原因,他并不想让韩旭承受更大的压力。   晌午时分,一身朝服的赵匡胤带着赵普回到了府邸。   “今日文德殿议政,我将昨晚你遇刺之事禀报了圣上,又以你身体不适为由,替你向圣上告了假。”赵匡胤端着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圣上大发雷霆,命我无论如何也要将刺客缉拿归案。”   “我想韩通肯定不会让殿前司插手此事。”韩旭淡淡回应道。   “没错,圣上刚刚发话,韩通这家伙就立刻跳了出来,说事发之地是属内城,该是他侍卫亲军司的管辖范围,而我殿前司只需防卫皇城即可。”赵匡胤冷哼一声,又道:“这明显是做贼心虚,昨晚的的动静,他侍卫亲军司难道会一点都不知情?更可笑的是,昨晚事发之时,内城的禁军竟然连巡夜的都没有,这明显是早有预谋。”   “那圣上怎么说?”   赵匡胤摇了摇头头,叹气道:“这事,圣上当然是问范大人的意见,每每我和韩通意见相左,都是如此。而范大人又如往日般,按规矩将内城之事交给侍卫司,所以这事自然交给了韩通。”   韩旭苦笑不已,若是这事交给赵匡胤,那多少能查到点什么,即使不能拿韩通怎么样,最后至少不会让他好受。只要查,这当官的屁股有谁是干净的?找个理由,或者无中生有,搞个栽赃陷害什么的,这可是他的拿手本事。而这事,一旦交给韩通,那就想都别想了,白白让这老家伙给脱身。”   “圣上本想派御医来替你诊治,但被我推脱了。”赵匡胤随口道。说着,一直注视着韩旭的脸色,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就得到如此的圣宠,他还是真有点不放心。然而韩旭听了这话,除了一笑而过之外,并无其他反应。他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在韩旭这年纪,能做到荣辱不惊,还真没几个人。   “医好了身体又能怎样,还不是拿韩通没办法?”韩旭抬头望天。   “呵呵,这事,也没那么简单。”赵匡胤微微一笑,安慰道:“内城是归韩通的侍卫亲军马军管辖没错,可这侍卫亲军马军的都指挥使可是高怀德。”   韩旭一怔:“你的意思是?”   赵匡胤笑咪咪的看了眼韩旭,神秘道:“高怀德跟我算是故交,平日里也看那韩通极不顺眼,这事我已经派人知会了他。”   “高怀德不是韩通的属下吗?”韩旭疑惑道。   “呵呵,属下又怎样?韩通虽然劳苦功高,但他为人实在嚣张,对下属更是苛刻。禁军里,估计除了李重进和少数几个将领和他关系不错外,其他之人私下对他可是称呼韩老二。”   韩旭扯了扯嘴巴,听到“韩老二”这个词,明知不是说他自己,可心里却感觉怪怪的。而听赵匡胤的这话的意思,虽然他只是殿前司的都点检,看样子手早已伸入了禁军其他部分,甚至大周的其他军队里,这家伙不愧是兵不血刃,造反最成功的一位。   想到此,韩旭双眼一亮,突然想起眼前的赵匡胤身边可不只有慕容延钊和石守信这两位大将,他可是有大名鼎鼎的“义社十兄弟”啊。虽然这些人,韩旭也不太记得明白,但那都是大周的名将,赵匡胤能取的江山的忠实助力。   看着对面赵匡胤那霸气的自信,韩旭不由入了神。      第95章 以身犯险      三日后,不知是赵匡胤请的太医医术通天,还是秦雨山找的江湖郎中鬼斧神工,总之刘三在这些所谓名医的一番折腾下,终于醒了过来。对于刘三的清醒,无论是赵匡胤,亦或丐帮,均是欢喜无比。   这其中,最为高兴的,自然是非韩旭莫属。在深深的自责中,浑浑噩噩的度过几日之后,他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明,那一如既往的,邪邪的笑容不时浮现在了脸上。   “绿儿,早啊。今个你真是愈发漂亮了哇。”   一大早,韩旭屁颠屁颠的端着碗汤,从赵府的厨房钻了出来,迎面恰巧撞上刚刚起床,来厨房给赵芸熬粥的小侍女绿儿,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就走。   “早,早……”绿儿条件发射般的随口答道,但这话刚出口,她不由突然楞在了原地,小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事实上,这几日她天天主动给韩旭送饭,每次见到韩旭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也不由跟着难过。如今这家伙终于回复了正常,虽然他沉默的时候,反而更显睿智,但看来看去,似乎还是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更加亲切。想到此,绿儿不由暗啐自己好不知羞,红着脸赶紧跑开。   “小三,来来来,快将这汤喝了。”韩旭端着汤碗兴冲冲地进入客房。   屏风后,脸色苍白的刘三,微微一笑,就欲撑着起身。   “你干啥,赶紧躺下,这才刚清醒过来,别死撑。”韩旭急忙放下汤碗,将刘三摁住。   “旭哥儿,没事。以往总想着睡着不用起床,可这一趟下来,还真是浑身不自在。”刘三扯出个笑容,但那微皱的眉头,依然显示出了身体上那巨大的伤痛。   “行了,你躺着,我喂你。”韩旭端过汤碗,揭开盖子,拿着勺子搅了搅,不时还往碗里吹几口气,那小心翼翼的表情,不知情的人,或许还以为床上躺着的是某位的娘子呢。   “呵呵,韩大才子何时这么会照顾人了。”赵芸的身影晃了进来,来到床边,朝着床上的刘三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端着汤碗的韩旭,皱眉道:“你这碗里是什么东西?这汤怎么红成这样?”   “什么东西?当然是好东西。这可是我半夜就起来准备的。”韩旭立马回道。   赵芸一听这话,小巧的鼻子靠近汤碗,嗅了嗅,一股腥味扑面而来,顿感一阵恶心,斥骂道:“这到底是什么汤?如此难闻。”   “良药苦口嘛。这可是鹿血加马血,混合熬煮,韩氏独门秘方。”韩旭神秘的说道,末了又加了句:“大补哦。”   赵芸大惊,连忙抢过韩旭手中的汤碗,骂道:“你到底懂不懂啊?刘三刚刚清醒,身体虚得很,怎能承受如此血气之物,你这是要他的命啊。”   “快还我,小心别砸了。医书上不是说以形补形嘛,你看刘三面色苍白,这明显是血气不足。”韩旭急忙道。   赵芸不由洒然,起初韩旭让拿些医书来给他看,原本还没当回事,以为他只是打发时间。而赵匡胤又是个爱书之人,家里的藏书多得是,什么类型的都有,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且这三日来,每回医师进门,韩旭总是前前后后,寸步不离,不时还问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而他完全不当回事,对于医师的回答,总是认真的记录。   本以为是其耍宝的个性使然,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为刘三读书,想来若是医师们没办法,他就会亲自动手了。   想到此,赵芸苦笑不已,虽然这想法幼稚了点,但从心里来说,也不由佩服得紧。于是,摇头苦笑道:“刘三这虚弱之体,怎可用猛药?过犹不及哩。”   “真不可以?”韩旭不由疑惑了,强补了三天的医书,对于深奥的中医,他还真是一知半解。   赵芸认真的摇了摇头:“不行。等会我让绿儿将熬好的粥端过来,以刘三的身体,只能喝点这些。”   韩旭长叹口气,对着床上的刘三不由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对了,你这鹿血是哪来的?”赵芸疑惑道。   “哦,你家后院旁不是养了些小鹿嘛,上次去后院,我看到的。”韩旭不以为意,随口答道。   一听这话,赵芸顿时大怒,这些小鹿可是她亲自喂养的。父亲爱好打猎,那些成年鹿自然是猎物,而留下的那些幼年鹿,均交给她喂养。然而韩旭这家伙,竟然对那些幼年小鹿下手,实在是太卑鄙了。于是,强忍着怒意,说道:“那马血呢?”   赵芸即使再能忍,但多多少少对她颇为了解的韩旭,也听出了此话中的不对劲。暗感身边一阵凉意,韩旭扭头,尴尬道:“那个,上次马厩里不是有好几匹契丹战马嘛。我看那些马一个个身强体壮的,估计血气肯定不错,于是就随便找了匹,放了点血。”眼见着赵芸的脸色越来越黑,韩旭不由越说越小声。   “你,你,你……”手指着韩旭,赵芸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起伏不定。   “咳咳……”床上传来刘三不住的咳嗽声。   韩旭赶紧转过头,关切道:“咋了小三,哪里舒服?”   半响,刘三微微摇了摇头,长吁口气,苦着个脸,道:“旭哥儿,你咋能干这事?马都是有灵性的,你这是作孽啊。”   “呃。”韩旭大张着嘴巴,一时倒忘了身边有个为马入魔之人,对于那些爱马之人,马就是他们的命,而刘三显然就是这种人。见刘三将头歪向床里,韩旭苦笑道:“行了,下次不干了就是,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马厩里,你随便挑。”   “真的?”刘三转过头,两眼冒光,急忙问道。   “废话,我韩旭说过的话,那句不是真的。”韩旭拍着胸脯保证到,说着又一把拉过赵芸,道:“芸哥儿又不是小气之人,这事,我就替他做主了。”   赵芸一脸无奈,韩旭这家伙竟然把她给出卖了。这年头,有钱也很难买到马,尤其是战马。在儿皇帝石敬瑭将幽燕献给契丹之后,中原就失去了养马之地。此时的大周,马匹就是战略物资,战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眼看着床上的刘三一脸的期盼,赵芸心中一动,不由点了点头。至少在她看来,刘三是个典型的爱马之人,既然能将一匹战马送给一位放马血的家伙,再送一匹给爱马如命之人,又何妨呢?   “多谢芸哥儿。”刘三躺在床上,开心的谢过。   “这碗马血加鹿血,你给我喝了。”赵芸将汤碗递到韩旭面前。   “喝就喝,不喝也浪费。”韩旭一把接过,将碗送到嘴边,刚欲张嘴,一股血腥味直冲鼻子,几欲作呕。不由尴尬的笑了笑,放下汤碗:“我看还是不喝了,这几日咱身体也有伤得不轻,不易大补。”   “哼。”赵芸冷哼。   两人陪着刘三聊了会,见其大病未愈,精力不济,随出了房门。   晌午时分,几辆马车停在了赵府的门口,赵匡胤赶了回来。一见韩旭,笑呵呵的说道:“圣上赏了你些东西,都在门外,家仆正往里搬呢。”   赵芸一听这话,立马赶了上去,打开箱子,只见一盒盒鹿茸,雪莲,虎骨等等大补之物,顿时失了兴致,对她来说,也许赏个尚方宝剑什么的,才是最好的赏赐。   韩旭早上就倒掉了鹿血,自然对于这些也只是淡淡的笑纳。分成好几份,赵匡胤等殿前司的将军们,每人一份;再一份让人送到陈家茶馆;其他剩下的就全都送到了秦家大院,让丐帮的兄弟们也尝尝鲜。   “刺客之事查到了什么?”韩旭开口问道。   赵匡胤擦了把脸,缓缓道:“高怀德派人盯住了淮南进奏院,以及四方馆和百花楼,但这三处却一如往日,无任何特别动静。原本,他想派人进去搜查,但被韩通给压了下来,毕竟这事还是韩通这个都指挥使负责。”   “果然还是没有任何线索。”韩旭叹气道,虽然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但真正听到这样的事情之时,他仍然不免有种无力之感。   “恩,不过,也许那些刺客已经出了汴梁城。”赵匡胤想了想,安慰道。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既然这样,那我就出去晃晃吧,好些天没回秦家大院了,倒也有些想恋得紧。”韩旭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口说道。   “哼,秦家大院?我看你是想去陈家茶馆吧?”赵芸嗤之以鼻。   “呵呵,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的确是有些日子没见陈小娘了。恩,该去看看了。”韩旭接口道,不过心中却暗叹:“难道赵芸这小子是自己肚里的蛔虫,这都能被他猜到?”   赵匡胤对于两人的斗气,也早已习以为常,自然不以为意。但韩旭这时候竟然要出去,若是那些刺客再行暗中之事,可不是羊入虎口吗?想到此,他皱着眉头望向韩旭,刚好对上了韩旭那精光闪闪的眼睛,顿时恍然大悟。这小子竟然如此大胆,在查不出刺客的情况,已身为饵,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外,引诱刺客的出现。   “你准备好了?”赵匡胤盯着韩旭问道。   “恩,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此事,昨晚小三醒来之时,我就放下了心。”韩旭点了点头:“放心吧,丐帮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原本早就想实行这计划,只是刘三一直没醒,心中有个牵挂,怎么着也得见到刘三醒来。毕竟以身犯险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危险了。   赵芸对于这两人打哑谜似的一问一答,完全摸不着头脑。   赵匡胤深深的看了眼韩旭,见其眼中坚定的神色,知道怎么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了。没想到刘三被刺这件事,对他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而这,却又正是自己最欣赏的男人的品质,一往无前,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会暗中派人保护你。”赵匡胤说道。   韩旭想了想,点了点头。   再次回到客房,静静的站了会,看了眼熟睡中的刘三,一言未发,转身出了赵府。      第96章 知己,知己,两个半吊子(上)      御街上。   每隔几十步,就会有三三两两的乞丐靠着墙根,聚头闲聊,而面前则一排边的放着几个破碗。不仅如此,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不时会发现一两个乞丐,顺着人流不停的晃荡着。   对于路人而言,这些也就是乞丐,并无任何特别之处。而那些街边的老摊主,却感觉到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往日御街上乞讨的,均是些老幼妇孺,而今日却都是些看上去年纪青青,身强力壮的家伙,更明显的是,这乞丐的人数简直是往日的数倍。这些壮年乞丐,似乎对于那些面前被施舍的铜板兴趣不大,眼光不时注视着那些来来回回的路人。   韩旭一身崭新的御前侍卫官服,手提唐刀,用他的话说,那就是风采照人,帅得掉渣。而裴忠,尉迟雄寸步不离其左右。他一出赵府,这两人就按事前安排好的,跟了上去。于是,三人沿着御街一路由北往南而行。   “这都是谁安排的?”韩旭一路行来,见如此多的乞丐出现在御街上,更无奈的是,这些乞丐个个以注目礼似的目光,盯着三人,直到他们走远。   “吴老道啊,这不都你的意思吗?昨晚商量了一夜,俺怕人手不够,还特意把城外训练的两百人都调来了。”尉迟雄扯着嘴巴,嘿嘿笑道。似乎对于自己的“明智之举”,很是得意。   “多此一举。”裴忠冷哼一声。   韩旭那个无奈啊,真不知道尉迟雄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叫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么明显的不寻常举动,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啊!这不明摆着告诉刺客,老子现在准备好了,有种你就出来吗?   看着尉迟雄那兴奋得样子,韩旭真是欲哭无泪,毕竟人家也算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对于尉迟雄这样的憨大个,你就是想骂,都张不开嘴。于是,微微松了松紧绷的神经,想起陈小娘那娇羞的容颜,不由加快了脚步,往陈家茶馆走去。   陈家茶馆一如往日般热闹,韩旭亲手书写的草书“茶馆”两字,早已做成了一面旗子,斜插在屋檐下,飘荡在汴河边。   一进陈家茶馆的大门,屋子里的茶客,顿时擦亮了眼见,待看清来人之后,这才一个个围了上来,指着韩旭的衣服,不断道贺。对于韩旭当官这件事,他们也只是从朱夫子口中听到些消息,但具体的朱夫子也说不清楚。   在朱夫子的带头下,众人围着韩旭好一番寒暄,满屋子里的人倒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这些人一时兴起,推着韩旭就往说书台上走,对于韩旭的说书,他们可是等得花儿也谢了。   然而,陈老汉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一把扯过韩旭,对着众茶客,吹胡子瞪眼骂道:“一个个都出息了哇,还想让韩大人说书?你们啥时候见过官老爷,给你说过书吗?”   众人一听这话,再看了看那一身红色官服的韩旭,这才恍然顿悟。刚刚只是一时兴起,此时细细想来,陈老汉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今时不比往日,人家韩旭毕竟也是官家之人了。   “那个旭哥儿,不知今年贵庚,许了婆家没有?哦,不对,定了亲事没有?”一位胖乎乎的老茶客笑咪咪的问道:“不巧,老朽家中尚有一女,长得那是一个俊呐。用一句书上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韩旭对于这位老茶客,还有点印象,似乎是这城东的一位商贾,倒是颇有些家资。至于他家的姑娘,看他这长相,估计也悬乎。于是,张了张嘴,刚欲开口推辞,只听一群人纷纷攘攘起来。   “我说刘老帽,就你家的姑娘,那身子都长成水桶了,还想攀上旭哥儿,真是……”一位茶客大笑道。   “你懂啥?屁股大?那叫能生养。”刘老帽立马反驳。   “旭哥儿一表人才,哪能娶你刘老帽家的闺女。俺家的闺女才是一个俊呐,那模样,那身段……”又一位茶客冒了出来,推销自己的女儿,说着,还有双手比划着那前凸后翘的样子,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有了人带头,就有人更随。茶客们纷纷上前推销起自己的闺女,即使没有闺女的也帮着七大姑八大姨,推销起来。   韩旭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个香饽饽,躲着一边得意的看着裴忠,暗爽不已。   “行了,都争个啥?人家韩大人就算娶,也不会娶你们家的闺女。都去听书,别瞎嚷嚷,搞得一个个跟老鸨似的。”刘老汉一张老脸怒目圆瞪。说罢,扯着韩旭就向一边走去。带着他来到外围的一张桌子,安坐下来。   韩旭这才发现,陈家茶馆竟然又装扮了一新,原本还保留的馒头铺子,彻底的推掉了。除了中间一圈,四周还围上了栏杆,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个未封闭的小雅间。虽然这里不如中间场子位子好,但好在清净,不用和其他人挤在一起。不过,这样式,看上去倒有点百花楼那种青楼场子的味道了。想到此,他不由一阵莞尔。   “韩大人。”陈老汉抱了抱拳说道。   “得,陈老伯,您还是叫我韩旭得了,这韩大人我可担当不起,听得瘆的慌。”韩旭一见陈老汉那恭敬的样子,似乎就差点下跪了,赶忙推脱。   “呵呵,老汉就知道旭哥儿是恋旧之人。”陈老汉放下了心,一张老脸笑得都皱了起来。   有的没的唠嗑了一阵,眼瞅着韩旭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不时的朝帘子后面望去,陈老汉老怀宽慰,笑道:“老汉就不打扰旭哥儿了,小娘正在后院,旭哥儿您可自行前去。”   韩旭本就等得不耐烦,但又不好意思在陈老汉面前提起,总不能说,您老赶紧一边凉快去,老子急着见你家闺女呢。然而此时听陈老汉这话,立马起身,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发觉不对,似乎太心急了点,赶忙回头,尴尬的对着陈老汉笑着拱了拱手。   抬起头,正欲转身,目光却瞥见门口进来几人,顿时呆立当场。   “旭哥儿?旭哥儿?”陈老汉见韩旭站着动也不动,不由暗自奇怪。   韩旭回过神,靠近陈老汉,问道:“那几人怎么会来这里?”   陈老汉扭头,顺着韩旭的目光瞧去,不由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小声道:“刚刚倒忘记说了。这几人,这些天,天天来这里听书,那领头的年轻人出手很是大方。不过,看他们的目的倒不像是听书,似乎就是等小娘出来。这不,这两日,我都让小娘躲在后院,不要出来。若是今日,你再不来,我就叫伙计去找你了。”   韩旭这才想起,几日前小娘的信中似乎略微有提到这事,但那时他正忙着御前侍卫之事,倒也没在意,此时想起不由暗自抱歉。于是,对着陈老汉说道:“陈老伯,这些人也算是我的熟人,我来招呼就行,让伙计端上茶水,您忙您的。”   陈老汉暗自犯嘀咕,但想起韩旭现在的身份,不由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韩旭大马金刀的坐了回去,高高举起右手,对着门口招了招。   门口年轻人的目光正在茶馆中寻找,当没见到陈小娘的身影,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然而,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人朝自己招手,等看清招手之人乃韩旭时,脸色不由微微怔了怔。略一停顿,抬脚向着韩旭走了过去。   “没想到,在如此小的地方,竟然能遇见郑王爷。几日不见,王爷风采依旧呐。”韩旭坐着不动,淡淡的对着来人打了个招呼。   李从善也不客气,直接在韩旭对面坐下,身后站着数人,一个个高大威猛,看上去应该是其带来的南唐侍卫……韩旭的同行。   “好了,韩兄弟也别客气了,你我一见如故,韩兄弟不如就叫我从善吧。”李从善摇了摇手,笑道。   对于李从善,韩旭其实打心眼里并不反感,甚至可以说有些欣赏。英雄相惜倒还不至于,因为这家伙就没想过当什么英雄。但不知怎的,反而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一个半吊子乞丐,一个实打实的王爷,却也可算是半吊子的皇帝,都是半吊子之人呐。   李从善优雅的端起茶碗,尝了口,微笑道:“几日不见,韩兄倒是清减了几分。”   “呵呵,多谢从善兄关心,韩某前几日受了点小伤,刚刚才缓过来。”韩旭若有若无的说道。   “哦,韩兄竟然受了伤?不知是何事?”李从善一愣神,放下茶碗,忙问道。   韩旭一直在留意李从善的表情,从李从善的这话,以及他那不似作假的样子,他猜测估计李从善并不知道韩通的所作所为。于是,摆了摆手,笑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干我们这行的,也就是这个命。”   “呵呵,韩兄还真是看得开,从善在这点上就远不如韩兄了。”李从善笑呵呵的说道。   韩旭洒然:“从善兄天命富贵,自然不是韩某这个草莽可比。白日茶馆听书,晚上百花楼听曲,活比神仙呢。”   “韩兄就别讽刺从善了。”李从善连忙摇了摇头,转而长叹口气,面带伤感道:“从善表面上在汴梁活的潇洒,事实上这里处处受制于人,即使大周一个小小的四方馆的管事,从善亦不得小心应对,居人篱下啊。也只有这茶馆和百花楼,能让从善清静些。”   “从善兄打小锦衣玉食,自然就需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代价。权利愈大,责任愈重,哪有光享福,不受罪的好事。”韩旭随口道。   “权利愈大,责任愈重”李从善喃喃自语。   半响后,双目一亮,大笑道:“好,好,好。从善今日才知刘帮主为何如此高看韩兄。就凭这句话,当浮一大白。”说罢,举起茶碗,以茶代酒,敬向韩旭。   韩旭也不客气,端起面前的茶碗,迎合而起。   “韩兄也算是从善来大周遇到一位知己,可惜了这是碗茶,不知何时才能与韩兄真正的对酒当歌。”李从善长叹口气。   “恩?从善兄这是要走?”韩旭讶然。      第97章 知己,知己,两个半吊子(下)      “来汴梁也已数月,父皇交代的事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新皇的登基大典,南唐的首年供奉,进奏院的建立。”李从善自嘲道:“算下来,从善这一年做的大事,竟然比往年加起来还多。”   “从善兄似乎对于这些事,不太乐意?”韩旭委婉的说道。   李从善盯着韩旭的眼睛看了会,摇了摇头,苦笑道:“无所谓乐意不乐意,毕竟也是遵从父皇的皇命,代表的是整个南唐。当然,从善也不否认,从古到今,只要是有点想法的皇族,没人会对这样的事津津乐道。”   虽然李从善嘴上这么说,但韩旭依然能从其说话的语气,听出其对南唐懦弱的不满。然而这些所谓的国家大事,他这个小小的侍卫,自然不会去理会。于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日。”   “这么着急?”韩旭一愣神,疑惑道。刚刚李从善不经意的回答一出口,其面色似乎变得不自然起来,尽管后面在极力的掩饰,但依然被韩旭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呵呵,既然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且年关将近,此时赶回去,即使走水路,顺风顺水,待到金陵之时,估摸也得十天半月之后的事了。”李从善掩饰道。   韩旭眉头一挑,结合几天前的事,顿时明白了过来。几日前淮南进奏院的人和在四方馆的李从善接上了头。看样子对于李重进的想法,面前的这位南唐王爷即使一百个赞同,也不够。他毕竟只是个王爷,显然他这是急着赶回金陵,将消息传递给李景,甚至担心李景不同意,这才急急忙忙的赶回去劝说。   想到此,韩旭也不道破,笑呵呵的打趣道:“从善兄为国为民,不辞劳苦的来回奔波,倒是另韩某不甚佩服呐。”   “哪里,哪里。”李从善打了个哈哈。   两个小狐狸均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捅破那层纸。抛开国事,风花雪月的两人倒是聊得不亦乐乎。   “从善兄就这样走了,也不去向百花楼的柳大家,打个招呼,说不定,柳大家的一个热情挽留,从善兄就乐不思蜀了呢。”韩旭笑嘻嘻的打趣道。   一听这话,李从善哈哈大笑,连连摇手:“百花楼的柳大家,确实歌舞双绝,但相比于我金陵城的杨大家,从善还是更欣赏杨大家多一点。然而对于这些,从善也仅仅是欣赏而已。”   “原来这些青楼女子都不是从善兄的菜哦。”韩旭似乎明白了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从善。堂堂的王爷最多也只是玩玩而已,搞点风花雪月。若说道娶妻纳妾,讲究的估计还是个门当户对。   李从善见韩旭笑得猥琐,就知道其误会了,顿时摇了摇头,大笑道:“韩兄误会了,门当户对对别人也许如此,但我李从善却从来没这么看过,男女之间只要真心爱慕,何必拘泥于俗世礼节。”   韩旭大讶,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位王爷,竟然还是个愤世嫉俗,不拘小节的家伙。想了想,估计就是这样的个性,才使得李从善来这寻陈小娘了。于是,端起茶碗,浅浅的喝了口,若有若无的问道:“这就是从善兄来这里的原因喽?”   李从善手指微微一抖,他没想到韩旭从这表面上平淡无奇的对话,竟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也不推诿,痛痛快快的点了点头,笑道:“不怕韩兄弟笑话,从善确实对这家茶馆掌柜的女儿有点想法。多日前,从善莫名其妙的被一些小人侮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就出了四方馆,游览起汴梁城,顺便散散心。没想到,在大相国寺,竟然让我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姑娘在寺外布粥。从善一时心动,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位姑娘是这茶馆掌柜的女儿。于是,这些日子只要有空,从善就来这里等那姑娘的出现,顺便听听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从善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想法,韩旭反而楞住了。陈小娘和自己也算是两情相悦,但这中间突然冒出了一个高富帅,让韩**丝情何以堪。虽然有信心,但这危机之感,也顿时冒了出来。然而即使这样,又如何?若是连自己预定的小娘子都不去争,这也太不符合旭的个性了。于是,笑眯眯的说道:“从善兄好眼光,可是从善兄可知这陈小娘,已经有了心上人?”   “哦?有这事?”李从善讶然道。   韩旭盯着李从善,深深的点了点头。   李从善微微一叹。想了想,又问道:“可否定亲?”   韩旭一怔,没想到这家伙还不死心,于是,呵呵笑道:“当然已定亲。”   “唉。”李从善长吁口气,满脸的失望之色,有气无力道:“不知是哪位有福之人,能得到陈小娘的垂青?”   见李从善萎靡的样子,韩旭心中大爽,仿佛如斗赢了的公鸡,抬头正色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从善一怔,本想调笑几句韩旭,却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似作假,不由疑惑道:“真的是你?”   “当然。”韩旭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边的尉迟雄原本对着茶水和点心使力,此时却突然冒出了句:“呃,旭哥儿你和陈小娘,定亲了?俺咋不知道哩,你可没请我们吃定亲酒呐。”   正自得意的韩旭,一听这话,脸色一变,怒道:“吃你的茶,别多嘴。定亲的酒,不是早请过你了吗?你真是喝了就忘。”   “有吗?”尉迟雄一脸疑问,摸着脑袋,看向裴忠,似乎在等他确认。   李从善顿时明白了过来,指着韩旭,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心中暗骂不已:这小子竟然如此无耻,连这样的谎话也说得出口。不过,看样子他是对陈小娘也有意思,想吓退自己这个竞争对手。若不是旁边这位憨憨的黑脸大汉,自己还真得就上了这小子的当。   “真得定亲了。”韩旭严肃重复道。   但这样的话在李从善听来,明显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他正色道:“即使韩兄真的和陈小娘定了亲又何妨,只要没正式成亲,本王依然有机会。况且,本王有信心能得到美人的垂青。”   李从善刚刚还一口一个“从善”的自称,此时突然改口“本王”,这明显是说给韩旭的听的。显然他此时已经猜到了陈小娘并未定亲,对于韩旭刚刚的欺骗,似乎动了怒气。   然而,韩旭也不是欺软怕硬的人,面对李从善的咄咄逼人,也来了怒气。于是,他突然起身,淡淡的说道:“好,那就看各自的本事吧。”   “行,君子协定。从善定当遵从。”   说罢,两人击掌为誓。   “我说从善兄啊,这百花楼的柳青青,乱样貌,论才学,均不输陈小娘。当然你口中的那个杨大家,或许又更甚一筹,你咋就偏偏盯着陈小娘不放呢?”韩旭摇头叹道。   “你害怕了?”李从善呵呵笑道。   “害怕?韩某书读得不多,但识字不少。唯独对这个“怕”字,一遍一遍的去记,可是怎么着都记不住。”   李从善很是疑惑,韩旭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哪来的那股自信?对于韩旭的话,他当然不会当真,思索了一会,说道:“我刚刚说过,对于柳大家和杨大家,从善只是欣赏而已。而对于陈小娘,从善倒是发自内心的倾慕。”   李从善等了半天没等到陈小娘出来,却和自己的竞争对手聊了许久。日渐正午,见陈小娘似乎依然没有出来的意思,于是带着手下,走出了陈家茶馆。临别之时,给了韩旭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至于这笑容里面的意思,是个男人都知道。   韩旭见李从善那挑衅的样子,暗自大骂不已:你Y的倾慕谁不行?非得偏偏倾慕陈小娘!   李从善一走,韩旭就直奔陈家茶馆的后院,心中得意不已,王爷又咋样,还不是照样吃闭门羹,老子想啥时候见小娘,就啥时候见,这就是差距。   美美的吃了顿陈小娘准备的午饭,两人互诉衷肠,亲亲我我了一下午,韩旭才在依依不舍中离开了陈家茶馆,转去了之前口中的目的地秦家大院。直到日落时分,三人才回到赵府。   这一路上,刺客并未出现。同样也未发生任何事,连个小小的摩肩擦踵都没有,白白浪费了丐帮和赵匡胤的暗中安排。   韩旭将这一切归为了尉迟雄的自作主张。于是,翌日开始减少了丐帮在御街的人数布属,甚至溜达到半夜时分,才回赵府。   一连数日,均是如此。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安静静,彷佛刺客对他失去了兴趣,凭空消失了一般。   “行了,这些刺客一击不中,也许早已逃出了汴梁城,我看这事就算了,这样安排下去也不是办法。”赵匡胤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揉着头说道。   韩旭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看你的伤也差不多了,明晚就去殿前司值夜,圣上多日不见你,招呼得紧。”   “值夜?”韩旭大讶:“上夜班?”   “什么上夜班?”赵匡胤对于韩旭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很是头疼。解释道:“你这几日不在,我已安排别人替你白日的班,这几日你得替下那些人的值夜。这值夜也没啥大不了的,有殿前司的禁军在,你随处转转就行,但注意那些后宫太后住所不能去以外,其他地方都行。”   “若有事,可以找守信,他最近管宫内夜里的护卫。”赵匡胤想了想,又补充道。   韩旭皱着眉头出了书房,赵匡胤这几日似乎很忙,精神不济的样子,他有一种感觉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第98章 皇宫刺客      福宁殿乃大周皇帝的寝宫,又称万岁殿。不久前,正是在这里,韩旭与韩通发生了正面冲突,两人大打出手。   此时,夜已深。韩旭站在福宁殿前,遥望夜色天空。宁静的夜里,总是会让人感到一阵孤寂。   白天陪了刘三整整一天,旁晚时分裴忠赶了过来,竟然还牵来了之前那匹小黑马。原来那日遇刺之时,没想到小黑竟然脱身了,毫发未伤的跑回了秦家大院。于是,在裴忠和赵匡胤特意派出的数名殿前司禁军的保护下,韩旭骑着小黑去皇宫报道。   刚入皇城,正巧撞见了大内总管常欢。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常欢领着韩旭直接去了福宁殿面见小皇帝柴忠训。多日不见,柴忠训自然是拉着韩旭问这问那,聊得兴起,直忘了时辰。直到常欢催了好几遍,柴忠训才依依不舍的放了韩旭,休息去了。   “呵呵,韩旭。”   一声招呼,打断了韩旭的思索。回头望去,只见一身唐倪甲,腰挎禁军单刀,器宇轩昂的石守信带着一队禁军士兵走了过来,那一路上“哗啦哗啦”的整齐的铁片撞击声,气势十足。   “见过石将军。”韩旭恭恭敬敬的打了个招呼。   “行了,免了吧,都是自己人。”石守信摆了摆手,关切道:“伤怎么了样了?”   韩旭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苦笑道:“死不了。”   “今晚在殿前司没遇到你,还以为你小子不来了呢。”石守信笑眯眯的说道。对于韩旭这个偷奸耍滑的家伙,他原本就没指望过这家伙真的会来。   韩旭嘿嘿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办法。”   石守信微微一怔,暗道:这小子果然别具一格,竟然堂而皇之的说出如此的江湖之语。放在这些禁军的头上,怎么着也得喊些“精忠报国”的话,退一万步说那也得是“皇命难为”之类啊。   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行了,你也别怪赵大哥得安排了。这些日子,他够忙的。殿前司人手不够,你就坚持几日吧。”   “人手不够?怎么回事?这又没打仗的,怎么会人手不够?”韩旭疑惑道。   石守信面色一紧,扭头四处看了看,挥手将身后的那一对数十个禁军赶远。这才转过头来,看了韩旭半晌,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但有些事,竟然赵大哥没对你说,也许还不时候,我也就不便多嘴。总之,过段时间,我想赵大哥一定会跟你说的。”   “难道?”韩旭心中一动,难道赵匡胤这家伙已经开始行动了?对历史一知半解的他,只知道赵匡胤会造反,也是他可不知道赵大老板是什么时候造的反。   “打住。”石守信大骇,一张俊脸挤成了苦瓜。没想到韩旭竟然凭着自己几句莫不经意的话,似乎就能猜出几分赵匡胤的打算,赶忙阻止他说下去。不由暗骂起韩旭这家伙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于是,指着远处那一对禁军,说道:“你带着他们巡夜,宫里的侍卫是不允许单独行动的。”说罢,无视韩旭那张嘴欲说的表情,扭头就走,来到那对禁军面前,交代了几句,逃一般的跑开了。似乎再和韩旭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韩侍卫,我们下一步去哪巡夜?”领头的一位,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禁军,带着队伍来到韩旭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   韩旭揉了揉脑袋,石守信也没说清楚,到底该干啥。原本他还想问几句,却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精明能干的家伙,就这么跑了。眼瞅着这一对禁军一个个睁大着眼睛等候自己的命令,心思一转,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你叫啥?”   “回韩侍卫,在下王猛。”领头的禁军恭敬的回道。   韩旭瞧着这位领头的家伙,一脸的大胡子,身材健硕,看上去应该有那么几下子。为什么会这样想呢?自从来到这世上,他凡是见过的身材魁梧,胡子拉碴的家伙,似乎个个都有些身手。于是,想了想,说道:“那个王猛,按你们之前巡夜的路线继续,我跟着就行了。”   王猛疑惑的看了眼韩旭,但也没有反驳他的话。对着韩旭点了点头,整了下队伍,带头出了福宁殿。   向东经过庆寿殿,围着崇祯殿,景福殿巡视了一圈。队伍转了个向,沿着后苑御花园的北墙向西而行。虽然韩旭也算是进宫有了些日子,可是这似乎才是第一次真正的围着皇宫转了起来。   闲谈间,王猛这才知道面前的这位御前侍卫竟然就是前些日子震动整个殿前司,对韩通拔刀的家伙。原本他还以为韩旭只是个溜须拍马的家伙,表面上对其恭恭敬敬的,事实上心里却满是不屑。然而此时,知道了韩旭的身份,王猛顿时从心里上变得佩服起来。   他知道韩旭是个新人,一路上不断给韩旭介绍着皇宫的情况,哪个宫殿?是干什么的?里面住的又都是些什么人?   韩旭听得是头晕脑胀,无奈不已。别看王猛一副高大魁梧的样子,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个话痨,自从开说到现在,就一直没停下过,啰啰嗦嗦的一路走,一路讲。就差点没说到哪个宫女和哪个太监有那么点特殊的情谊和爱好了。   无奈,韩旭横跨几步,想离这家伙远点,却见王猛一把将其拽了回来,正色道:“那边不能进去。”   韩旭压根就没想往那边走,此时听王猛如此说,不由好奇起来,问道:“为啥?”   王猛嘿嘿一笑,指着旁边的宫殿,小声道:“那里是坤宁殿呐,太后的寝宫,我们侍卫晚上是不能去那里的。”   “哦。”韩旭拖长了声音,笑得极其猥琐,原来是大周那位小寡妇的地盘。可是若是侍卫不能进去,那晚上若是出个什么事,那咋办呢?   王猛似乎看出了韩旭的疑惑,不由解释道:“里面守卫归太监管辖,你可别小看那些身残之人,他们当中可有不少好手,不比我们殿前司差。当然若是真得遇到他们解决不了的事,自然会发讯号通知周围巡夜的殿前司禁军,毕竟他们人手还是少了点。”   “太监高手?”韩旭恍然大悟,转而笑道:“那些太监会不会“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什么东西?”王猛茫然道。   韩旭嘿嘿一笑,握拳于胸,豪气道:“葵花在手,天下我有。”   刚说完,王猛一把抱住韩旭,手捂着其嘴巴,见四下无人,长吁口气急忙道:“你小声点,这话能说出口啊,你想害死我们呐。”   韩旭连声抱歉,打了个哈哈:“走吧,走吧,寡妇门前是非多,赶紧离开这里。”   一听这话,王猛吓得差点一屁股做倒在地上,即使石守信将军临行前再三交代小心面前这小子乱说话,却还是没想到这年轻的小侍卫竟然如此咋呼。不由摸着自己的胸口,呆呆望着韩旭,心想着天赶紧亮,完了得回去拜拜菩萨,安抚下这大半夜的胆战心惊。   寂静的夜晚,不时遇上一两对巡夜的同僚,大家相互着点头示意打个招呼,除此之外,更多的只有“哗啦哗啦”的盔甲摩擦声相伴。   “哈欠。”韩旭伸了个懒腰,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提提神。转头对着王猛道:“你咋不说话了呢?”   此言一出,身后的这队禁军士兵也同样面露不解之色,往常王猛带队,这家伙能从半夜说到早上,而今晚似乎从坤宁殿经过,就再也没说过一句。   面对韩旭的疑问,王猛一脸苦色,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心中却暗道: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你小子那张嘴巴会不会吓死老子。   韩旭见王猛摇头,于是有心调笑了几句,然而这家伙依然只是摇头不语,顿觉无趣。   沿着御花园,经过坤宁殿,睿思殿,到达了皇宫最西面的城墙。此时夜已深,自从经过坤宁殿之后,灯火也越来越稀少,到这里,几乎只有门口的灯笼依旧亮着,而附件的宫殿阁楼里一片漆黑,毕竟这里已经不属于寝宫之类。   “这里是宝文阁,再往前就是天章阁,龙图阁。”王猛长吁口气,终于再次说话了。也许是这里漆黑一片,四下无人,亦或许他终于憋不住了,张开了嘴巴。   “哦。”韩旭心中好笑,但表面上却不置可否,只是简简单单的应了句。   这回轮到王猛憋屈了,见韩旭并未接下去讲,忍不住指着最近的那座阁楼,小声道:“你可别小看这个宝文阁,这里面听说可全都是历代的宝物,其他朝邦的供奉之物,听说也在里面。”   “哦?你说的是那些宫中宝物?”韩旭心中一紧,不动声色的问道。   王猛见韩旭来了兴趣,嘿嘿一笑,得意道:“我这可是听宫里的小太监,不小心说出来的。你别看这宝文阁外面普普通通,可这里面有好些太监守护。”   宫中至宝?韩旭心中暗赞,若是能进去看看,也不枉这世走一遭啊。想到此,心中一动,摄手摄脚的跑了过去,趴着宝文阁外院的大门,就朝里望去。   王猛大骇,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嘴巴,暗骂道:“娘的,老子多啥嘴啊。这小祖宗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   说罢,赶紧赶过去,伸手就欲将韩旭拽回来。   “嘘。”   韩旭扭头示意王猛安静,指了指院内,疑惑道:“你不是说这里守卫深严吗?怎么着院子一个人都没有,也太静了点吧。”   一听这话,王猛疑惑的朝院内望去,果然正如韩旭所说,一个人都没有,顿时脸色变了变。若说王猛八卦了点,那确实没错,但能深得石守信的信任,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此时,这宝文阁内,明显不对劲。于是,转身对着后面的招了招手,钢刀出鞘,摸了进去。   后面的这队禁军,跟随王猛多年,一见王猛的手势,也都明白了过来,个个面色一变,火把向前,长枪前指,冲了进去。   韩旭苦笑不已:“老子不会这么命苦吧,刚刚伤好,第一次值夜,难道就摊上了大事。”说罢,也跟着冲了进去。   禁军的火把,瞬间照亮了宝文阁的内院。   韩旭心中一动,上前大笑一声,吼道:“屋子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出来,举手投降。”   话声刚落,宝文阁内那微弱的灯火刹那间熄灭,一条人影,破窗而出,直奔韩旭。   “有刺客。”   王猛大吼一声,举刀迎了上去。      第99章 白衣女子      黑衣人暴起,拔刀,一气呵成,凌空斩向最前方的红衣官服之人。   韩旭在其破窗的那一刻,突感危险,下意识的唐刀出鞘。   “当。”两刀相交,火星四射。   韩旭连退五部,持刀的右手,从虎口到右臂,一阵发麻,连带着胸口都有一种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而黑衣人一刀击出之后,原地站定,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   王猛冲来过来,手中的钢刀直劈黑衣人。   黑衣人双眼盯着韩旭,看也不看王猛挥来的钢刀,右手提刀,随意反手一挥。   简简单单的一刀,王猛只感觉虎口一阵生疼,却已爆裂开来,而手中的单刀业已被击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深深的扎入墙壁之上。那兀自抖动的刀柄,昭示着来人的恐怖力量。   王猛短暂的震惊之后,迅速的反应过来,一挥手,禁军举着长枪快速的将黑衣人围了起来。   对于王猛和禁军的举动,黑衣人仿佛完全没看见,眼中满含轻蔑之色,即使在被围之后,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你到底是谁,夜闯皇宫可是死罪。”王猛无视鲜血淋漓的右手,抢过一名禁军的长枪,直指黑衣蒙面之人,大喝道。   “啧啧,就凭你们还想守卫皇宫?赵匡胤教出来的都是一群废物,连老夫一刀都接不住。”黑衣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韩旭眼盯着黑衣人,提刀的右手颤抖不已。   几吸之后。   “原来是你?”韩旭骇然道。黑衣,单刀,略红的眼睛,蔑视天下的霸气。面前的黑衣人,正是多日前在御街上刺杀自己的黑衣人头目。殿前司和丐帮找遍了汴梁城,都没找到那群杀手,没想到今日这杀手头目竟然来到了皇宫之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黑衣人一愣,转头看向这位接下自己一刀的御前侍卫,定了定睛才发现这年轻人还是自己的老熟人,不由哈哈大笑道:“老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上次若不是你那同伴以身相救,你早已成了老夫的刀下之鬼。没想到今日又撞上了,你我还真是有缘。这样也好,就让老夫顺带把上次没办成的事,也一起办了。”   “少废话,你以为夜闯皇宫,还能脱身不成?”王猛怒目圆瞪。   “就凭你们几个废物?”黑衣人轻蔑道。   “凭我们当然拦不住你,但你可别忘了,这里可是皇宫。”王猛嘿嘿笑道。说罢,左手伸入腰间,摸出一尺把长的圆柱形之物,高高的举了起来。   黑衣人见得此物,微一愣神,双眼微咪道:“穿云箭!”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大周禁军在紧急情况下,会使用火药发射的简单箭矢,此箭矢在发出之后,能够迅速的升到高空,并带有尖锐的鸣叫之声,向同伴求助。   “知道就好,你认为你还能逃得了吗?”王猛狠声道。说罢,接过火把点燃了手中的引线。   “哔……”   一声清脆而刺耳的鸣叫,穿云箭如流星般冲入天空,那一道绚丽的亮光,刺破了夜色中的苍穹。   穿云箭既出,韩旭顿时松了口气,就算你功夫再高,一旦被千军万马给围起来,累也累死你。   “唉,原本还想和你们好好的玩玩。”黑衣人长叹一声,带着怜悯的口气道:“既然你们这么急着想死,那就让老夫送你们一程吧。”   “杀。”王猛大喝一声,禁军士兵们同时举着长枪,向圈中的黑衣人刺了过去。   黑衣人长刀护体,舞得密不透风,禁军的长枪竟然刺不进去。转眼间,就被黑衣人冲到了面前。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被黑衣人冲到面前的禁军士兵,长枪没了用武之地,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刀身入体。长枪阵被突出了一个缺口,失去了相互间的保护。眨眼睛,数十个禁军士兵被黑衣人一一斩杀。   王猛急红了眼,眼看着这些老部下一一战死,不由怒气攻心,无视黑衣人的钢刀,欲与其同归于尽,手中的长枪狠狠的刺向黑衣人的胸口。   韩旭咬牙,大喝一声,长刀直劈黑衣人头顶。   “当,当……”   黑衣人一刀斩断王猛的长枪,去势不减,再次击飞韩旭手中的唐刀。随即侧身,躲开王猛的枪柄,一脚将其踢飞。   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的王猛,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出,顿时昏死过去。   韩旭呆呆的望着这一切,眨眼间的功夫,数十名禁军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横躺了一地。眼前这个家伙,实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该你了。”黑衣人刀身一转,直指韩旭。   事实上也就是短短十多次的呼吸时间,韩旭却第一次感觉到了禁军的反应速度如此之慢。唐刀已经脱手,手中空空无也。束手就擒,伸脖子让人砍,可不是他的作风,但此时,跑肯定是跑不掉了。心中不由大骂:“要死吊朝天。”   双手握拳,双膝微弯。   “哦?少林罗汉拳,赵匡胤教的?呵呵,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呐。”黑衣人见韩旭这架势,缓缓将钢刀入鞘,淡淡笑道:“那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你小子的高招。”   韩旭见黑衣人收起了钢刀,顿时将那最后一点胆怯也抛到了脑后。双腿蹬地,柔身扑了过去。   他明白黑衣人的力气,明显不是他可比的。而若想在其手中拖延下去,那只有快速的躲闪,以及出其不意的出招了。于是直接使出了看家本领,融合了大柔术的少林罗汉拳。   黑衣人刚刚已经领略的韩旭刀法,心中极其鄙视,韩旭完全是个用刀的门外汉,仗着的无非就是些出其不意的出刀,连最基本的刀法都不会。然而,此时和韩旭赤手相斗,其拳法竟然隐隐有了几分赵匡胤的真髓,而更难得的是,韩旭的拳法已经不仅仅是少林罗汉拳那简单的大开大合,更多了几分阴柔诡异之势。   抛开了杂念的韩旭,完全融入了大柔术的心境之中,眼里只有黑衣人的出拳路线,以及拳法中的破绽,不断的重复着闪身躲避,出拳攻击。   黑衣人越打越心惊,自己的重拳眼看着就要击中韩旭,却在那最后时刻,被其已不可思议的动作给躲避了过去。而下一刻,韩旭竟然能诡异的出手还击,另自己不得不回手相抗,或者闪身躲过。   “咦。”   一声惊奇,从宝文阁中响起。   只不过,内院中的两人,完全沉浸在对方的拳法之中,并未注意到宝文阁中那小声的疑惑。   皇宫中终于热闹了起来,大批杂乱的吼叫声,渐渐传了过来。   黑衣人此刻也不由心急,没想到在这拳脚相搏中,自己一时半会竟然拿不下对方。其实这也难怪,他实在是太高傲了,原本他擅长的就是刀法,拳法只不过是他随意玩玩的把戏。而韩旭练的就是拳法,对刀法更是一窍不通。两人相斗,黑衣人是已己之短,攻敌之长。   “哼。”   黑衣人终于按耐不住,拔出手中的钢刀,刷刷几刀,攻了过去。   韩旭打得正爽,突然间的变化,另其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再想躲避之时,已然来不及。加了刀的长度,显然比手臂的长度长大多,即使韩旭再三后退,右手依然被黑衣人的钢刀划过。   长刀在手,黑衣人气势大涨,接连的攻击,将韩旭逼到墙角。   “你去死吧。”   刚刚和韩旭的交手,对他来说简直是种侮辱,此时,他哪里还能忍耐,明晃晃的的钢刀直劈过来,欲将其一刀斩杀。   眼看着黑衣人钢刀已到头顶,韩旭甚至感到了刀身上的那股寒气,咬牙双手抬起,明知不敌,也欲双掌相合,截住刀身,做拼死一搏。   “当。”   一声脆响。   一柄长剑荡开了黑衣人的钢刀。   一位白衣女子站在了韩旭身前。   “恩?你说过你不会插手此事。”黑衣人一击不中,退后一步,长刀直指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黑衣人心中一紧,原本今日来皇宫盗宝,却没想到在宝文阁内被人发现。交手之后,顿时惊讶莫名,他远远不是眼前这位白衣女子的对手。而这女子竟然也并未出手伤他,自顾自的寻找起她的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各自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时倒也和睦。   待他找到想要的东西,刚想离开,却被韩旭等人发现。看了眼白衣女子,确定其不会多管闲事之后,他这才出来,准备干掉韩旭几人之后,闪身出宫。   此时,和死神插肩而过的韩旭,茫然的望着眼前的白衣女子。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从那妖娆的身材,他猜测那一定是张人间绝色的脸庞。   禁军的脚步声终于传到了内院,石守信提着单刀直入院内,当看到一地的尸体,以及院中三人之后,已然猜到了几分,直扑黑衣人而去。   “姑娘,今日老夫卖你个面子。”黑衣人大笑道,回身一刀挡住石守信的钢刀,接着刷刷几刀,逼退石守信,转身冲向院墙,足下连瞪,出了宝文阁,没入那夜色中的御花园。   韩旭大骇,难道真得有飞檐走壁式的轻功?赶忙跟着冲了过去,只见院墙上一道绳索垂了下来,心中不由长吁口气,看样子这黑衣人还算是个人。   大批的禁军此时冲入了宝文阁内院,石守信和韩旭回头,这才发现原本刚刚站在原地的白衣女子,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追,刺客入了御花园。”石守信当机立断,深深的看了眼韩旭,顺着绳子,几下翻过了院墙,朝御花园追去。   禁军们留下几队,守住现场,其他人也都转身出了宝文阁。   韩旭原本正欲攀爬绳索,可是心中一动,却又放开。转身来到白衣女子刚刚所站之处,四处看了看,却再也没有发现类似的绳索之类的东西,心中不由大骇。      第100章 谜底揭开,刺客身份(上)      殿前司卫所。   赵匡胤身披战甲,右手举着烛台,伏在长长的书桌上。   书桌上摆放的是一副巨大而精确的汴梁城防图,图上赵匡胤手指之处,正式皇宫所在之地。   原本已经安睡的他,却突然接到殿前司急报,皇城内出现了刺客。此等大事,在大周皇朝还是第一次,他哪敢怠慢,立马带着护卫直入皇宫殿前司卫所。   在弄清楚了状况之后,暗道一声侥幸,刺客的目标并非圣上或者太后,自今这两人还安安稳稳的呆在坤宁宫内。于是,一声令下,派人将坤宁宫团团围住,护卫起来。禁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慕容延钊带领,出皇城,搜查整个汴梁城;另一路由石守信带领将皇宫仔仔细细的再搜查一遍。   “唉。”   一声叹息,赵匡胤放下烛台,回身坐回椅子上,不知不觉间,他已整整站立了一个时辰。坤宁宫那边已经派人来了三次,询问状况,而直到目前为止,石守信和慕容延钊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赵将军,抓到刺客没?”韩旭拖着脚步,从后面转了出来,右手上缠上了厚厚的白布。   “恩?太医不是让你休息吗?”赵匡胤抬起头,见韩旭进来,皱眉问道。   韩旭见赵匡胤愁眉不展,摆了摆手,淡淡的笑道:“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说罢,走上前,找了张椅子坐下。   “天色快亮了,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赵匡胤摇头道。   韩旭怔了怔,宫中出现刺客,而且竟然让其跑了,赵匡胤这个负责宫中护卫的都点检,将承担巨大的失职之责。若是被有心人咬着不放,丢官削爵都是小事,搞不好还有牢狱之灾。   到时候别说是造反了,能不能保命都难说。   屋子里寂静无声,对于搜查追踪刺客之事,韩旭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现在还受了伤。   一会后。   赵普急冲冲的推门,赶了进来。   “怎么样?”赵匡胤双眼一亮,连忙问道。   赵普并未答话,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随手抹了抹嘴巴,气喘吁吁道:“守信那边已经将皇宫全部搜了遍,没有发现刺客。”   “延钊那边呢?”赵匡胤又问道。   “没有消息,内外城的范围太大,延钊那边应该没那么快有消息。”赵普摇头说道,想了想,又叹气道:“以延钊现有的殿前司的人手,对内外城,根本不足以做到滴水不漏。”   “通知侍卫司了没有?内外城,可都是由他们负责的,加上他们的人手,应该勉强能够。”赵匡胤忙问道。   一听这话,赵普顿时摇头苦笑:“此次韩通比谁都积极,未待我们通知,已经带着人马行动了起来。高怀德的马军负责内城,而他自己亲自带队外城的搜查。也许高怀德那边,还能有点希望,至于韩通,就不要抱有太大的指望了。”   韩通这厮,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如何刁难赵匡胤。不过,从他的角度来看,这次倒真得是一次,搬到赵匡胤的好机会。   想到此,韩旭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这刺客到底能躲到哪去呢?之前御街刺杀之后,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消息灵通的丐帮和殿前司如何寻找,都未有任何蛛丝马迹。   “不能再等了,天亮之前必须抓住刺客。”赵匡胤长身而起,拿起桌上的长刀,欲亲自带人行动。   正在此时,一身戎装的石守信赶了进来,对着赵匡胤抱拳道:“赵将军,卑职无能。皇宫内已搜查了好几遍,并未发现刺客的身影。”   “可有抓到可疑之人,依我看刺客来去自如,这宫内,很可能有内应。”赵普问道。   石守信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抓了几个可疑的太监和宫女,审问之后,并无异常。”说罢,深深的看了韩旭,欲言又止。   这微小的动作自然没有瞒过观察细微的赵普,赵普见石守信的样子,顿时起了疑心,转头看了眼满脸不解之色的韩旭,问道:“守信似乎还有话说?”   石守信皱了皱眉,内心挣扎,默然不语。   赵匡胤见此状况,不由暗道奇怪,看了看面前的这三人,一个个似乎都心里有话。于是,大声笑道:“守信,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石守信想了想,看韩旭朝自己点了点头,于是开口道:“这刺客并不止一人。”   “哦?有这事?”赵匡胤大讶。   “在我赶到宝文阁的时候,现场有三人。”石守信点了点头,说道:“蒙面刺客,韩旭,以及……一位白衣女子。不过,那位白衣女子持剑和黑衣人相对,似乎是她救了韩旭一命。”   此话一落,三人顿时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韩旭。   韩旭苦笑不已,若是说不清楚,他们还真把自己当了实施苦肉计的内应都有可能,毕竟现场除了昏迷不醒的王猛,其他禁军全都被黑衣人给杀了。可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那白衣女子,仅仅见过一个背影,说出去谁信呢?   然而此时不说些什么,是怎么都交代不过去了。想到此,韩旭无奈的耸了耸肩,老实说道:“黑衣人和上次御街刺杀我的是同一批人,而且他就是那个头目。至于那个白衣女子,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连他的脸都没看到,是美是丑,都不知道。”   三人互相对望了眼,疑惑的看着韩旭。   半响后。   “我信。”赵普坚定道。   见赵匡胤和石守信满脸的不解之色,甚至连韩旭都一脸的茫然,他笑道:“若黑衣人真是那位之前刺杀韩旭的人,那韩旭绝对不是内应。至于白衣女子,看这小子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识得高手的样子,这很可能是个巧合。”   什么像不认识高手的样子?难道老子就不能认识高手?韩旭恶寒不已。但不管怎么说,这赵普也是在为自己说话,不由一脸嬉笑,感激道:“赵大人英明,小子确实不认识那白衣女子,至于她未何出手相救。也许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亦或看上了小子的玉树临风,风流潇洒也说不定。”说罢,韩旭还特意的甩了甩官帽上的那两条红丝带。   “行了,你今个能保住你那条小命就算烧高香了,不谢谢人家女子,竟说些瞎话。”赵匡胤一脸无奈,韩旭这小子,还真是给个梯子,就上墙的家伙。   韩旭的插诨打科,倒使得屋内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一时之间几人的脑子也变得更加灵活。   “你肯定,这黑衣人就是之前刺杀的人?”赵匡胤疑惑道。   韩旭深深的点了点头,一想到两次差点命丧其手,不由咬牙切齿道:“没错,那沙哑的声音,那略红的双眼,以及那出刀时的霸气,就算化成灰,老子也认得。”   一阵沉默后,石守信抬头说道:“宝文阁内有打斗的痕迹,守卫的太监,全都一刀毙命,被割断了脖子,但从现场来看,那些人均是先中了迷药,否则已黑衣人的身手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那五个守卫高手,一刀杀死。”   “你如何知道,刺客杀不了那五位守卫?”赵普疑惑道。   “宝文阁内的守卫,其身手我们都知道。”石守信继续道:“至于那刺客,我和其交过手。”   “刺客身手如何?”赵匡胤忙赶忙问道。   “我出了一招,他挡了一招,紧接着立刻反击了两刀。”石守信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如他。但奇怪的是,那人的刀法……”石守信并未说下去。   “刀法怎样?”赵匡胤问道。   石守信一字一顿道:“完全乃我大周禁军刀法。”   赵匡胤和赵普对视一眼,两人大骇,满脸的不可置信,若说禁军内能和石守信过上几招的却有不少,但若说能远远胜过石守信的,却屈指可数。难道那刺客竟然是禁军中的高手?   石守信见两人的疑惑之色,肯定道:“大周禁军二十三路刀法,我早已烂俗于心。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三招,但我确信那人使的是禁军刀法,没错。”   “啊。”   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叫。   韩旭吓了一跳,一屁股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李重进。”赵匡胤大骇。红瞳眼,霸气的禁军刀法,远远高于石守信的身手,禁军中除了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还能有谁?   李重进?韩旭恍然大悟。这一切发生的事,都想通了。御街上刺杀韩旭留下的节度使的箭矢,那被抹去的字,完全就是“淮南节度”;对皇宫内的情形,以及宝文阁的守卫了如指掌。若说之前三番四次得罪韩通,搅黄了李重进的奏折,他刺杀自己倒也说得通。   想到此,韩旭大讶道:“怪不得淮南进奏院会派人去李从善的四房馆,根本就不是因为李从善的原因,我们都想错了方向。而是李重进根本就在进奏院内,直接联系南唐李从善,是最直接的方式。”   “边军节度使没有圣上的旨意,偷回都城,那是死罪。”赵匡胤说着大步流星,就往门外走去,大吼道:“守信,命令殿前司包围淮南进奏院,活捉李重进。”   几人刚到门口,却撞上了一脸疲惫的慕容延钊。   “你们这是去哪?”慕容延钊赶忙问道。   赵匡胤来不急解释,骑上战马,集合殿前司禁军,飞奔向淮南进奏院。      第101章 谜底揭开,刺客身份(下)      御街上,一队队士兵举着火把,将整个御街照的如同白昼,虎狼般的禁军,挨家挨户的敲开百姓大门,搜查刺客。禁军的举动已经成了扰民之举,但这毕竟是夜闯皇宫的刺客,若仅仅如之前刺杀韩旭的时候,绝对享受不到如此的“优待”。   大周的百姓一个个吓得躲在屋子里不赶出来,即使那些禁军只是例行公事,但对于他们这样小民来说,这样的架势和抄家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赵匡胤目光凝重,端坐在马背上,身下的战马打着喷嚏,马蹄不时的划拉着地面,韩旭,赵普分列左右,外侧则有石守信和慕容延钊。   此时的淮南进奏院已经被殿前司禁军团团围住,几人的目光紧盯着不远处那紧闭的朱红大门。   “冲进去,抓住李重进。”赵匡胤高高举起的右手,挥向了淮南进奏院。   禁军个个磨拳搽掌,此时一声令下,顿时蜂拥着冲向了大门。朱红的大门,也就是做做样子,那是这些敲惯了城门之人的对手。   “哐当”一声,四分五裂。   “进去瞧瞧。”赵匡胤也不下马,直接催促着坐下的战马,进入了淮南进奏院。   院里闹哄哄的一片,淮南派驻进奏院的大小官员们,被禁军捆绑着,一个个的推了出来。不一会,一排边的已跪下数十个进奏院官员。   “启禀将军,搜遍全院,未发现李重进踪迹。”一名禁军校尉冲了过来,禀报道。   “可有暗门,暗道?”慕容延钊立马问道。   “禀将军,进奏院并不大,属下派人仔仔细细的搜查了几遍,并未发现暗道。”校尉回道。   赵匡胤眉头微皱,今夜已经抄了淮南进奏院,若是抓不到李重进,明日那些弹劾自己的奏折将会铺满小皇帝的御书房。想到此,手中的马鞭一指跪着的进奏院官员,命令道:“将他们带过来。”   禁军立刻上前几人,像拖死狗一样的,将那些人拖到了赵匡胤面前。   “赵大人,冤枉啊。”一群淮南官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了个跪地哀嚎。   韩旭见赵匡胤面色阴晴不定,凶狠的目光从那些官员面上一一扫过,而那些淮南官员立马一个个低下了头,停止了哭嚎,果然是身躯一抖,王霸之气侧漏。   “李重进在哪?”赵匡胤开口问道。   “李重进深夜入宫行刺圣上,这可是死罪。本官再问一遍,他在哪?”赵匡胤声色俱厉。   淮南的官员们一个个战战兢兢,扭头互相看了眼,却又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很好。”赵匡胤怒极反笑,道:“李重进的手下,果然个个了得。既然你们不怕死,那本官就成全你们,杀。”   一字即出,身手的禁军纷纷抽出手中的钢刀,高高的举了起来。   “你不可以这么做,我们是淮南的官员,大周的官员,我们何罪之有?”一位官员挣扎着站了起来,对着赵匡胤怒目而视。   赵匡胤看了眼这位看上去应该是这里头头的官员,有点面熟,估计在那见过。都是汴梁的官,这多多少少也有碰面的机会,但进奏院一直是中书省那边负责,所以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于是,问道:“你是何人?”   “下官王郎,乃淮南进奏院。”王朗回道。   赵匡胤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没有印象。于是,不屑道:“边军节度使没有圣旨,暗自偷回都城;更加深夜进宫,行刺圣上。你们说这李重进是何罪?而你们知情不报,亦是同谋。”   “赵大人,这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实在不知李刺史来了汴梁呐。”王郎立马回道。   赵匡胤深深的看了眼王郎,又见其他的官员一个个点头附应,不由疑惑了起来。从那些人茫然的眼色来看,倒不像是在说假话。于是,扭头望像了一边的赵普。   赵普想了想,问道:“你们没见过李重进?”   王朗摇了摇头,虽然没有见过眼前这位官员,但从赵匡胤询问的角度来看,他也不敢小觑。毕竟身为淮南小小的进奏院官员,即使对于和自己平级的汴梁京官,他也只能点头哈腰。   “那李重进可有和你们联系?”赵普继续问道。   王朗一愣,略一思索,老实回道:“只有前些日子李刺史送来的那份奏折,之后再无联系。”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李重进不在这淮南进奏院,那能躲到哪去呢?韩旭奏着眉头,暗自思索。   “糟了。”   “什么事?”赵匡胤忙问道。   韩旭暗骂自己愚蠢,连忙道:“韩通,太尉府。李重进不在这淮南进奏院,一定是躲在了韩通府邸,只有这两处地方能躲过禁军的搜查。”   赵匡胤二话不说,勒马转身,直奔而出。石守信和慕容延钊,紧接着跟了出去。   “这些人咋办?”韩旭对着赵普问道。   “押入天牢,其他事以后再说。”赵普对着校尉吩咐道。   韩通坐在太师椅上,乐呵呵的品着桌上的美酒,不时兴奋得大叫几声。   “城里鸡犬不宁的,你这忙活了大半夜的,乐个啥?”旁边的女子低斥道。   “妇人之见,这事跟你说了也不明白。”韩通瞥了眼身边的妻子,大笑道。这妻子跟了他多年,也算是老夫老妻,平日里也不太注意这说话的语气。   在外人眼里,韩通是不苟言笑,对下属严厉异常的,动则打骂的莽夫。而只有他妻子知道,韩通对自己,对府里人的那是相当的关切有加。   “大人,不好了。”一名家仆急冲冲的赶了进来。   “何事不好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韩通放下杯子,夹了口菜,放入嘴中:“说。”   “赵匡胤带人围了太尉府,正在外面欲闯进来。”   “哦?有这事?”韩通怔了怔,突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屋里的二人面面相觑,茫然不已。   半响后,韩通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豪气道:“走,老子去会会这赵大蛮子,想夜闯太尉府,他还以为他是圣上了不成。”   赵匡胤盯着太尉府的大门,脚下跪着一群被禁军抓起来的嚣张的太尉府家丁,面色阴晴不定。静静的想下来,这太尉府可不是进奏院,不是他赵匡胤想闯就闯的。闯了进奏院,御史的弹劾折子,能堆满圣上的御书房,但若闯了太尉府,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淮南进奏院怎么说也是淮南的官员,御史也最多只是做做样子,告诉圣上,他们还是在办事的。若是今日闯太尉府,那明日就有可能闯他们御史的宅子,京城各大官员的宅子。这是一道底线,官场上心知肚明的底线。得罪无关紧要的人,那些官员最多也就吵吵几句,但若得罪他们自己的利益,那他们就得跟你鱼死网破了。   正在此时。   “哟,这不是赵大人嘛?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老人家来小弟的寒舍,小弟我真是蓬荜生辉呐。”韩通笑呵呵的从大门里走了出来,身上的盔甲早已换成了棉衣锦服。   “哼。”赵匡胤憋屈的冷哼一声,对于韩通的嚣张语气,却也无可奈何。   韩旭抬头望了望天,不经意的说道:“这大半夜的哪来的太阳?韩大人是还没睡醒吧?”   一听这话,韩通狠狠的盯了眼韩旭,怒上心头,转而喝问道:“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说着,手指着地上被绑的家丁。   “韩通,别废话,交出李重进,否则以窝藏刺客论处。”赵匡胤牙咬切齿道。   “李大人?李大人不是在扬州吗?怎么来京城了?”韩通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状。   石守信催马上前,抱拳道:“韩大人,殿前司奉命捉拿刺客,还请韩大人行个方便,让本官进去搜查?”   “搜查?你当老子的太尉府是什么地方?你们殿前司抓不到刺客,保护圣上不利,还有脸在这啰嗦。”韩通大怒,指着石守信大骂道:“你想搜查也行,拿圣上的手谕来。否则,今日打伤我家仆之事,老子一定要告到圣上,太后那里去。”   赵匡胤几人相视一眼,对于韩通这撒泼行为,几人一时倒也没有办法。   “怎么着?不敢呐?”韩通得意洋洋的笑道。   “搜。”石守信大怒,立马下了命令。原本低声下气的对韩通,却没想到这老家伙完全不领情。   “住手。”赵匡胤一把拉住石守信,呵退正欲上前的禁军。   “大哥,这事我去办?若是抓到了李重进就不怕他韩通告状。”石守信焦急道:“若是搜不出结果,责任由我一力承担,命令本就是我下的。”   好汉子,韩旭心底大赞石守信的担当。   “呵呵,守信,大哥是这样的人吗?好处自己的,有难兄弟抗?”赵匡胤欣慰道:“这事是关重大,要抗理当由大哥来抗。”   “大哥……”石守信双目微湿,感动不已。   “行了,看你们一副死了亲人似的,老子大方点,给你们个痛快,要搜就进来。”韩通挥了挥手,让到一边,豪气道。   此话一出,众人一时反而摸不着头脑。难道是空城计?   “你们到底是搜还是不搜?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大老爷们行不?”韩通对于赵匡胤几人举棋不定,嗤之以鼻。   “走。”石守信说道。   “等等。”慕容延钊一伸手,挡住了石守信的去路,皱眉道:“今夜韩通不去搜查内城,而是带队去了外城,依我看,他这是送李重进出城门。若我猜得不错,李重进此时早已在城外,太尉府里根本没人。至于空城计,你们看韩通那莽夫,是能想得出来的吗?”   慕容延钊的话很有道理,几人对于韩通也是颇为了解,此时见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越发的相信李重进已经不在太尉府。然而,禁军已经包围了这里,不进去看一看,却有很不甘心,况且这事还是韩通同意了的。   “圣上口谕,宣殿前司指挥使赵匡胤立刻进宫,不得有误。”   此时,一骑从后冲了过来,马上的小太监宣道。   赵匡胤看了眼门前的韩通,胸口起伏不定。半响后,终于做出了抉择,勒马转身,大吼道:“走,回宫。”   “哈哈,不送啦。”韩通笑呵呵的朝着赵匡胤挥了挥手,但脸上却微微闪过一丝恨意。对于赵匡胤没有进府,他反而颇为失望。   “哐当。”地上被绑的家丁被人拖了回去,太尉府的大门狠狠的关了起来。   “韩旭,走吧。”赵普见韩旭盯着太尉府的大门发呆,不由上前催促道。   今日首次值夜,还莫名其妙的差点丧命,李重进逃之夭夭,又在韩通的府邸吃了闭门羹,韩旭想想心里就憋屈。于是,下马,狠狠的来到太尉府的门前,脱下裤子,对着大门就开始嘘嘘起来。   这也行?韩旭的动作,让众人傻了眼,就连赵匡胤也被身后奇怪的惊奇声给引回了头,一见韩旭的样子,顿时瞠目结舌。   “来来,忙活了半夜,憋得慌,放松放松。”韩旭呼和着禁军士兵,嘻嘻哈哈的说道:“都别傻站着,都是大老爷们,害羞个啥?”   禁军士兵原本就憋屈不已,此时见赵匡胤几人似乎没有否定。于是,一个个笑嘻嘻的排着队,对着太尉府的大门就尿了起来。然而,上千个禁军士兵,实在是人太多,那些等不及的,对着太尉府的围墙就撒泼开来。   队伍缓缓的向皇宫行去。   看这旁边的洋洋自得和周围禁军打成一片的韩旭,赵匡胤是摇头苦笑,道:“唉,这小子还是这么荒唐。”   “下官可不这么认为。”一旁的赵普摸着下巴的山羊胡,见赵匡胤一脸的疑惑,笑眯眯的说道:“今日殿前司全体出动,却无功而返,更是在太尉府受了韩通侮辱,必然士气低落。而韩旭的行为,看上去荒诞不羁,但却不知不觉间调动了殿前司的士气。你看那些士兵,像是打了败仗的吗?”   赵匡胤回头看了看周围的士兵,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太尉府门前撒尿的壮举,哪有半分士气低落之相。不由对不远处身穿红衣侍卫服的韩旭深深的点了点头。      第102章 大内总管常欢      “赵大人,你糊涂啊。”   范质苦着个脸,连连叹气:“今个若不是老臣请太后给你传口谕,难道你还真想带兵夜闯韩通的太尉府?闯了淮南进奏院也就算了,若是再让你闹下去,这汴梁城还不闹翻了天?”   坤宁宫内,人影耸动。大周小符太后,皇帝柴忠训,中书省左右宰相范质,王溥,以及枢密使魏仁浦全都再坐。   面对范质的指责,赵匡胤默不作声,不置可否。   数人中,唯有堂堂大周枢密使魏仁浦,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淡定的喝着宫里准备的极品提升醒脑茶,不时跟一边的大内总管常欢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范质一连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段,却见赵匡胤闷头不吭声,不由楞在了当场,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郁闷得练练摆手:“这事还是请太后和圣上发落吧。”说罢,摇头叹气,坐回了椅子上,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应而尽,生起了闷气。   符太后见众人均不发话,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哈欠连连的小皇帝柴忠训,暗自摇了摇头。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先皇的亲信,也算是其驾崩前留下的托孤大臣。她明白,即便是那在一旁,看上去无所事事的魏仁浦,也不是她这个刚刚当了几个月大周太后的人,能够轻易动得了的。更别说,手握重兵,担负着皇宫守卫的殿前司都点检赵匡胤了。   “赵爱卿,此事你怎么看?”符太后开口问道,那语气若说是责问,不如说是聊家常。   范质问话,他赵匡胤可以不答,但符太后亲自开口,那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于是,赵匡胤上前几步,身上未及时脱去的盔甲,发出“哗啦哗啦的”的声响,吓得符太后一把抱紧了身边的小皇帝。   “刺客夜入皇宫,殿前司护卫不力,事后又闹得满城风雨,却让刺客逃之夭夭,微臣赵匡胤责无旁贷,愿削官为民,请太后成全。”赵匡胤单膝跪地,郑重的摘下了头盔,双手举过头顶。   满屋皆静,众人大张着嘴巴,呆在了当场。而唯有一旁的魏仁浦皱着眉头,低头思索着什么。   范质不亏为三朝元老,最先反应了过来,眼看着前面吓得抱在一起的太后和小皇帝,不由暗自叹息。之前听到赵匡胤闯了淮南进奏院,兵围太尉府,他是怒发冲冠,在大骂了一通后,终于将心中的郁闷发泄了出来,脑袋也变得清明。此时回想起来,自己刚才确实有点过了,毕竟人家还是堂堂的都点检,没有出来反驳自己,倒也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赵大人,切莫义气用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刺客夜闯皇宫,诚然殿前司守卫不力,但老夫也听常公公说了,那刺客身手不凡,内卫几大高手,与殿前司数十名禁军全都命丧于宝文阁内。所以老夫认为,赵大人之过,情有可原。”范质连忙说道。   “不错,不错,老大人言之有理。”王溥在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连忙附和。他可被刚刚赵匡胤的辞官举动,吓得不轻。   “然功是功,过是过,赵大人夜闯进奏院之事,还得给淮南节度使李重进,以及大周官员一个交代。”范质继续道。   交代?符太后慌乱不已,都这样了,还交代什么啊?少了赵匡胤,谁来给自己护卫皇宫?就凭韩通那个莽夫?   想到此,她连忙示意范质赶紧了结此事,这一晚上的动静,可吓得她们娘俩不轻。   范质见符太后的焦急的眼神,心下连连摇头,转而看了看王溥,见其双手一摊,同样无可奈何的表情,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既能平息赵匡胤的心情,又能对天下官员一个交代。   正待此时,他看到了一边安安静静,从进来到现在未发一言的枢密使魏仁浦,顿时醒悟过来,忙到:“老夫看魏大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定早已有了决断,不知魏大人,对此事如何看?”   魏仁浦一听这话,差点将口中的茶给喷了出来。这范质只要是涉及军事方面的事,总喜欢拉上自己,尤其在韩通和赵匡胤发生冲突的时候。虽然他是个枢密使,和范质,王溥均封为同平章事,也算是宰相级别的人物。但事实上现在枢密使根本就是个光杆司令,给皇帝参谋参谋,做做样子而已。然而,此时见太后和小皇帝均看了过来,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说道:“赵大人劳苦功高,但此事确实有点过了,不如闭门思过,也好安心的想下,往后宫里的护卫之事。”   此话一出,符太后长吁口气,连连点头,不待范质的意见,连忙道:“魏爱卿言之有理,此事就这么办吧。至于赵爱卿,也不必自责,抓住刺客才是上策。”   “臣惶恐,谢太后恩典。”   赵匡胤起身,面色不变,站到了一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大嚼着糕点的魏仁浦。   范质苦笑不已,这魏仁浦一向是一言不发的家伙,今个也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高见,却没想到这家伙一改往日作风,还真正的提出了这么个“闭门思过”的烂主意,这罚和没罚有什么差别?原本,还想对赵匡胤罚点俸禄,降个爵位,以待今后立功,小皇帝和太后也能再行封赏,让其心怀圣恩。至于自己,反正也是半身入土之人了,若是赵匡胤怀恨,那就恨吧。   更无奈的是,太后似乎急于了结此事,张口就同意魏仁浦的意见。虽然自己出面,也能反驳回去。然而他这几个月来,可是一直在尽力维护着皇上和太后的威严,甚少有反驳之事,甚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故而现在也只能作罢。反而该想想,明日如何面对那些御史的弹劾奏折了。   “对了,今夜的刺客抓住了没有?”王溥见众人不说话,气氛尴尬,不由开口道。   赵匡胤摇了摇头。   “那可知刺客的身份?”   赵匡胤眉头微皱,略一停顿,最终还是再次摇了摇头。   然而,他的细微动作瞒过了所有人,却没有瞒过枢密使魏仁浦,只见一边端着茶杯的魏仁浦,右手微微一抖,又若无其事的放回了几案上。   “哦,那殿前司还得抓紧,这事关大周的威严,不可等闲置之。”王溥点了点头,又问道:“常公公,虽然说是刺客,但其并未夜闯坤宁宫,亦或福宁宫,却偏偏去了宝文阁,依老夫看,也许说是个贼更加恰当。不知宝文阁,可有丢失什么宝物?”   常欢微微一笑,对着王溥拱了拱手,道:“回王大人的话,事发后,宫里即刻清点了宝文阁内的宝物。却发现一个不少,也不知这贼人,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这倒是颇为奇怪。”王溥摸着下巴,茫然不已。   殿内又回复了平静。   半响后,小皇帝柴忠训终于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符太后急于让众人散去,赶忙挥了挥手,开口道:“此事先这样,后续之事还要多多劳烦范爱卿了,都回吧。常欢,送送诸位大人。”   太后发了话,众人赶忙起身告退。   赵匡胤一马当先,出了坤宁殿,往殿前司赶去,韩旭等人可还在那里等他的消息呢。   范质和王溥这两个左右宰相,紧随其后,靠在一起小声的商谈着什么。   拖在最后的魏仁浦和常欢,两人似乎也不着急,笑呵呵的散着步子。   “魏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呐,轻易间就化解了太后和范大人的难题,杂家佩服,佩服。”常欢一甩拂尘,对着魏仁浦抱了抱拳,笑咪咪的说道。   “那里那里,老夫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而已。”魏仁浦连连摆手:“事实上,范大人早有主意,只不过借老夫口说出来而已。”   常欢呵呵一笑,道:“魏大人何必谦虚呢,依杂家看,范大人的主意并不见得比您高明呢。”   魏仁浦一听这话,停下脚步,扭头深深的看了眼笑咪咪的常欢,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了会,突然互相指着对方,同时大笑起来。   “你这老家伙,呵呵……”魏仁浦笑道,却没有说下去。自古深宫大院,藏污纳垢,而常欢竟然能稳稳的在大内总管的位子上坐了下去,不简单。   “范大人久居相位,更是深得先皇器重,对大周的忠心毋庸置疑,实乃大周第一人也。然而也正是如此,范大人才成了局中之人,做事自然顾虑多多。那像老夫,算是官场上的闲云野鹤,身在局外,自然看得更加明白些。”魏仁浦看了眼前面那两位步履匆匆的老大人,转而对着常欢笑道:“您老,想必看得更远吧?”   “哈哈哈。”   身手传来阵阵大笑,范质和王溥转头看了看勾肩搭背的魏仁浦和常欢,不由大摇其头。对于无所事事的大周枢密使魏仁浦,他们俩还真是无可奈何。   殿前司内,赵匡胤将坤宁宫之事一一告知了韩旭等人。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现在殿前司即使没有赵匡胤在,就凭慕容延钊和石守信,也能做到万无一失。   然而此时,门口的侍卫匆忙赶了进来:“禀将军,常公公求见。”   赵匡胤一怔,挥手斥退不相干之人。忙到:“快请。”   韩旭紧了紧衣领,暗自揣测这常欢的来意。   没多久,常欢被领了进了殿前司大厅,眼神一扫,见到韩旭顿时愣了楞,疑惑的看着赵匡胤。   赵匡胤皱着眉头,盯着韩旭的脸上看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对于这两人的动作,韩旭看这眼里,心里也猜测到了几分。果不其然,赵匡胤点头后,常欢对着自己抱了抱拳,笑了笑。这笑容和以往相比,更多了几分发至内心的诚意。他顿时明白了过来,大骇不已,大内总管常欢,竟然是赵匡胤的人。   “老常,这么晚来此到底何事?”赵匡胤急忙问道。若是小事,常欢绝对不会来寻自己,此时前来,自然非同小可。   常欢想了想,神秘道:“刚刚在坤宁宫,对于王大任的问话,杂家没说真话。”   “哦?”赵匡胤惊奇道:“你的意思是,宝文阁内丢了宝物?”   常欢深深的点了点头,正色道:“正是,而且丢了一件非同小可的宝物。”   “难道是?”赵匡胤大骇,颤抖的手,指着常欢说不出话来。      第103章 得天子剑者,得天下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摇曳的烛火不时发出的“哔啵”声。   对于常欢和赵匡胤的一问一答,韩旭几人是一脸的茫然。但即便如此,众人也在他俩那凝重的脸色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所谓的宝物,在一般人看来,无非金银珠宝,亦或神兵利器,而这些显然还没达到让赵匡胤惊奇,甚至可以说是胆颤的地步。   到底是何物事呢?   半响后,赵匡胤一声叹息,喃喃道:“宝文阁内的物件乃大周的天子的珍藏,历朝历代的古玩,孤本,数不胜数。而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一把剑。”   说到这,他顿了顿,见众人一副不解之色,一字一顿道:“天……子……剑。”   韩旭颇觉无趣,暗道:“天子剑?不就是尚方宝剑嘛!这玩意有啥稀奇?自已不也有一把,最后还不是干脆送给了赵芸。”转而目光从几人脸上掠过,石守信和慕容延钊同样也是大松口气,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而赵普却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是那把剑?”赵普抬起头,讶然道。   “恩。”赵匡胤点了点头。   赵普缓缓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一会,长吁口气,缓缓道:“相传“天子剑”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乃一个叫虞公的铸剑师所铸。意为天下一统,镇慑四方归心。然而周天子却无能受用此剑,被第一个称霸的齐桓公得到。中间几易人手,历经七国战乱,最终被秦王嬴政所得,随一统天下……秦末,楚霸王项羽灭秦,得此剑,而最后却又用此剑自刎于乌江。   经此,再也没有了天子剑的消息,世人皆认为此剑掉落乌江。汉高祖刘邦几次派人入江寻求,最后也是无果而终。直到大唐初立,突然有一天一个叫虞贡的人,将此剑献给了当时的秦王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非常高兴,整日剑不离身。而后天子剑也就成了大唐宫中所藏。据说无论是安禄山,还是黄巢那个老匹夫,攻陷长安后的第一件是,就是寻找这天子剑,然而却不为其所得。即便朱温篡唐,翻遍大明宫,亦未寻得此剑。”   韩旭大讶,没想到这“天子剑”竟然如同传国玉玺般,是历代皇帝苦求的身份象征。   “不错,天子剑就是皇位的象征,每逢天下大乱,就会有天子剑问世的消息。“得此剑者,得天下。”赵匡胤拍案而起,道:“当年后汉隐帝欲夺周太祖郭威兵权,太祖疑虑重重,始终下不了反叛的决心。正在此时,太祖却无意间得到此剑,随领兵入朝,逼隐帝退位,建立了大周。而后,天子剑就被供奉在了宝文阁内,知道此事的除了太祖自己,就只有其身边最亲近的五人。柴皇后,太祖女婿张永德,太祖外甥李重进,先皇世忠,以及负责宝文阁守卫的大内总管常欢。”   此言一出,众人均面露奇怪之色,看着赵匡胤和常欢,难道他们两那时候就已经认识了?这老常也太有眼光了点吧,太祖时期,赵匡胤可只是禁军中一个小小的伍长啊。   赵匡胤一见众人的脸色,就知道这些家伙的想歪了。于是,挥了挥手,略一平复心中的波澜,面带回忆之色,喃喃道:“当年太祖传位给先皇,恰好我又在高平之战立了点小功劳。于是,先皇命张永德将军和我组件殿前司。平定淮南后,先皇兴奋得带着我入了宝文阁,指着那供奉着的天子剑,信誓旦旦的发誓:“扫平宇内,一通天下,君臣百年。”   说到此,他突然双膝一软,面朝福宁宫,跪了下去,痛哭道:“微臣,愧对先皇啊。”   赵匡胤的情绪失去了控制,想起柴荣当年的提携,两人战场上的指点江山,不由痛哭流涕。   众人手足无措,慌乱间将赵匡胤扶起,好一番安抚后,赵匡胤才停止了抽泣,坐回椅子,呆呆的不知其所想。   “李重进联合了北汉,南唐,再加上他淮南的边军,实力大增。”赵普皱眉道:“而此时,他又费尽心思,偷到了“天子剑”。依我看,他是铁了心的要造反了,等他一回到扬州,估计就是其起兵之时。”   “今夜他刚出汴梁城,不如我们立刻派快马去追,半路截住他,让其回不了扬州。”石守信拍案而起,狠声道。   慕容延钊立刻摇了摇头,否决道:“不妥。既然李重进敢私回都城,入宫偷剑,那他一定做了万准备,我们仓促行事,只会无功而返。况且他是骑马走陆路,还是坐船经汴水,入淮河回扬州,我们亦未得知。”   “若是走水路,这冬日西北风,顺风顺水,一日千里,数十日定然能回到扬州,我们追是追不上的。”常欢补充道。   “那这可如何是好?”石守信揉了揉脑袋,郁闷道。   众人将目光再次转到赵匡胤身上,却见其抬头望着屋顶,安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彷佛现在讨论的事,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一般。   赵普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韩旭你有何想法。”   韩旭一怔,抬起头,见赵普此话一出,众人的眼光都投向了自己,并且安坐在椅子上的赵匡胤身子也微微动了动。于是,想了想,说道:“既然已经挡不住李重进造反的脚步,那就没必要在再其身上浪费时间,随他去吧。”   “随他去?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他带着南唐,北汉打过来?”石守信目瞪口呆的望着韩旭。   韩旭嘿嘿一笑:“是石守信的淮南兵打过来。而不是南唐,北汉打过来。”   “嘶……你的意思是?”赵普坐直了身体,揣测道。   赵匡胤动了,抬着的头放了下来,转过身,盯着墙上的山河图。   韩旭解释道:“李重进起兵,也就在这个把月之内,挡是挡不住了。既然挡不住,那就削去其两个臂膀。南唐被大周打怕了,国主李景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失去了进取之心,一心想保南唐的半壁江山,所以这事也不难办。再有数日,不就过年了吗,以圣上的名义派人带些礼物去慰问下南唐,南唐隔三差五的送些金银珠宝什么的,咱大周也礼尚往来嘛。一来,让其感怀大周的恩德,二来嘛顺便敲打敲打,依我看,李景十有八九是不会听李从善的。   “至于北汉那边,我想刘思汉早已将消息传了回去,所以和南唐一样,同样派人过去。但是,最另我担心的反而是汴梁城内,所以要尽快解决韩通和刘思汉。”   “不如……”石守信点了点头,右手做了一个砍杀的姿势。   “不妥。”赵普立马出口道:“旭哥儿说的没错,南唐那边就按旭哥儿说的办。但北汉没有这可能,大周是推翻了他们才建立起来的,北汉和大周实乃生死之敌,没有谈判的可能性。至于汴梁城内的韩通和刘思汉,现在也不是动手的时候,若现在动手,一是没有借口,李重进的反叛,除了我们几个,皇宫内可没人知道。二是,现在动手,反而会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对于赵普的话,韩旭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姜还是老的辣,一点没错。   “若是解决了南唐,没有南唐的支援,即使李重进起兵,大周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至于北汉,若是他们来了,最多也只是麻烦点,就凭他北汉刘崇的那点兵力,没有了契丹人的支持,他早就成了大周的一个州了。”慕容延钊附和道。   众人一番讨论,又补充了点细节,最终将目光转向了书桌后的赵匡胤,等待着他的定夺。   赵匡胤背对着众人,呆呆的望着地图。   好一阵沉默后,开口道:“则平你拟个折子,直接让延钊明日递到中书省,亲手交给范大人,以范大人的为人,这事不成问题,但派去南唐的人选,你们再参谋参谋。韩通的事,先放放。北汉那边,延钊你刚从北边回来,用殿前司名义发个公文,请邢州安**节度使李继勋,潞州昭义军节度使李筠密切注意北汉的动向,严防其南下。至于韩通和刘思汉,在汴梁城里,他们翻不起大浪。”   慕容延钊点了点头,问道:“以殿前司的名义给边军节度使发公文,是否不太妥当,毕竟他们名义上可并不归殿前司管辖。”   “不错,这倒是我欠考虑了。那就以殿前司的名义向枢密院发公文,请枢密院使魏仁浦,魏大人署名,再以枢密院的名义,发给李继勋和李筠。”赵匡胤说道。   “他魏仁浦会听咱们殿前司的吗?”石守信疑惑道。   赵匡胤想起今日在坤宁殿内魏仁浦的为自己开脱,嘴角扯出个弧度,微笑道:“他一定会的。”   “大哥,李重进跑了,那刺客之事如何结尾,毕竟这事现在满城都传开了。”石守信忙问道。   “呵呵。”赵匡胤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我现在可是闭门思过,殿前司的事由延钊暂代,至于怎么做,是你们的事。忙了这么多年,难得休息一回,我得回家好好陪陪芸儿去了。哦,对了,再有几日就过年了……没错,正好。”说罢,淡笑着若有意味的看了韩旭一眼,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赵匡胤竟然在这时候,当了甩手掌柜。   赵匡胤一走,慕容延钊和赵普赶紧去忙其交代之事,转身入了内室。   “行了,事情已经,忙活了一晚上,杂家也该回去眯一会了,天一亮还得早起,真是苦命之人呐。”常欢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出了殿前司。   “喂喂,啥意思,这都走了。”石守信嘟囔着,眼见韩旭也要走,忙上前拉住,笑道:“韩兄弟,哥哥待你不错吧,你看啊,哥哥可替你瞒着白衣女子之事,若不是赵普那老人精问起,哥哥我可是绝对不会说的。”   韩旭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赶紧摇了摇右手,将包的粽子似的右手递到石守信面前,没好气道:“你还说,若不是你来跟乌龟似的来得那么慢,我会被李重进那老不死的砍伤吗?”说罢,抬脚就走,留下一脸呆滞的石守信。   刚刚越过门槛,韩旭想了想,怎么说人家石守信也算是救了自己,对白衣女子之事也是尽量隐瞒,对自己还是没得说的。石守信人并不笨,只不过太追求完美,有些事反而想得多了点。   于是,韩旭停下脚步,回身提醒道:“殿前司都指挥使是谁?”   “延钊啊。”石守信立马回道,随后一愣神,疑惑道:“你是说?”   “既然殿前司都指挥使是慕容将军,那你费个啥劲?”韩旭摇头不已,说罢就往外走去。这天都快亮了,一晚上的闹腾,估计秦雨山他们一定派人在皇城门口等他的消息,得尽快去报个平安。今个是回不去了,等下在殿前司眯一会,早上还得去文德殿陪小皇帝,顺便偷听点消息。   石守信茫然望着韩旭的背影,喃喃嘀咕:“这也行?”      第104章 御史台的弹劾      翌日,天刚蒙蒙亮。   城北一处大院内,陈进言颤抖的手,提笔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彷佛用尽了全身气力般,瘫坐在椅子上。身边伺候的年轻小妾,赶紧将一直准备着的毛巾,沾了沾冷水,拧干,小心翼翼的替他擦着额头的上的汗水。   昨晚,大周的禁军闹了一夜,据说还冲了进奏院,围了太尉府,搞得她是胆战心惊。然而,令她不解的是,她的相公陈老爷,听到消息后,却兴奋异常,一晚上的手舞足蹈,这和往日那病怏怏,时常长吁短叹的老爷,简直判若两人。   冷毛巾擦过陈进言的额头,他顿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暗自感叹:“没想到这短短的一会,自己竟然睡着了,看样子年纪大了,精力也不比年轻之时了。”想当年,他学有所成,初为御史,意气风发。拉着往日的那些不得志的同窗,通宵达旦,豪情壮语,指点江山,势必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看着同窗们一个个羡慕的眼神,他陈进言也不由得暗自得意。   然而随着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一代代的朝廷更替,那些以武立国的皇帝们,更欣赏的反而是那些粗鲁的武夫,他们这些心高气傲的文人哪能受得了。凭着御史台的威名,他们联合起来四处弹劾那些犯了过错的骄兵悍将,但往往那些武皇帝,拿着他们的奏折只是淡淡一笑,最多也就是对武将们呵斥几句,下一刻那些奏折就不知道扔进了哪个废物堆里。   直到后周太祖郭威,世宗柴荣的出现,这两位英明的皇帝对文人才开始重视了起来,御史台迎来了春天,陈进言也恰如其名一样,一封封的奏折,不断的进言。虽然这两位大周的皇帝对武将的约束仅仅只是比往朝高了几分,但御史台和他们这些御史的地位却明显的提高了,而自己也因此官至御史中丞,离那空置多年的御史大夫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甚至连他自己都认为,御史大夫的位子非他莫属。   然而冥冥中似乎注定他人生得意之后,接着而来的就是更大的失落。先帝柴荣任命郦希亮出任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而他陈进言莫名其妙的成了御史台第二人,俗话说“挡人官路,如杀人父母”。   虽然对于柴荣的任命不满,但他陈进言可不敢多言。另外郦希亮是什么人?祖上乃唐末大司空郦宏,郦宏仗义执言,被朱温所杀。随后的郦家子孙,多次任职御史大夫,中丞等职位,算是一门忠烈,御史台血统。   让陈进言不满的是,凭什么郦希亮就能成为御史大夫,就凭他郦家的一门忠烈?就凭他是高官之后?更甚的是,他感觉郦希亮似乎处处与他作对,自古以来文人的高傲使得他们不屑与武夫为伍,但郦希亮偏偏和武人,尤其是赵匡胤打成一片,对他们这些人文置若罔闻。长久的憋屈和不满终于让他变得颓废起来,对于郦希亮的愤恨也暗自埋在了心底。   昨夜赵匡胤的行径,让他找到了机会,找到了一个打击武夫,顺便牵扯郦希亮的机会。   兴奋了一晚上的他,引经据典,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片弹劾赵匡胤枉法,以及郦希亮渎职的奏折。搬到了郦希亮,他就能在残烛之年,登上那日思夜想的御史大夫之位,名垂青史。   想到此,陈进言折皱的老脸上,竟然兴奋得显现了不同寻常的绯色。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起身在小妾的帮助下穿上官服,正了正官帽,将桌上那道奏折,郑重其事的放入怀中。做完这一切,陈进言彷佛年轻了十多岁,迈开大步,出门而去。   今日的御街似乎并没有因为夜色而显得寂静,一路上兴奋得御史们,相互的打着招呼。大周皇帝,对武人的约束比以往高了很多,他们可不能经常找到弹劾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御史没了弹劾,还叫御史吗?所以,今日对他们来说,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陈进言掀开轿子的布帘,向着那些同僚,不时的打着招呼。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往中书省而去的队伍,竟然让他生出了一种“文人死谏”的豪迈。   范质安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毕竟昨晚的闹腾让他一宿没睡。此时的中书省,早已不复大唐当年的地位,殿内简朴异常。三省基本上在这五代已经算是名存实亡,皇帝的权利越来越集中。他们中书省还好算好点,柴荣安排了两位宰相在此。更惨的是尚书省和门下省,这时候也就寥寥几个闲官而已。   中书省的官员门正整理着今日的奏折。今日没有大朝会,小皇帝依然会在文德殿处理政务,他们必须尽快将一些重要折子挑出来,给范质过目,而范质又会带着其中极其重要的折子,去文德殿与太后和小皇帝商谈。   “今日,可有重要之事?”范质也不争眼,将头靠在太师椅上,淡淡的问道。   “这个……”王溥看着桌上那厚厚的一叠奏折,支支吾吾。   范质一声长叹,道:“齐物兄,你我同事多年,有事但说无妨。”   王溥苦着张脸,道:“无其他大事,全都是御史台弹劾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夜闯进奏院,拿人之事。”   一听这话,范质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事太后已经发了话,这些奏折就不发了,全都推入库里。”   “是。”王溥点头赞同道,但转而又看了看手中的那本被他挑出来的奏折,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这里还有一份御史台中丞,弹劾赵匡胤和御史大夫郦希亮的折子。”   “恩?”范质睁开了双眼,坐直身体,疑惑道:“御史中丞?陈进言?”   王溥点了点头。   范质见此,起身来到王溥面前,将那份奏折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边。随后,笑咪咪的说道:“不错,陈进言不亏是进士出身,这一手折子倒是写得漂亮,引经据典的,颇为豪气。”   然而,此话刚落,脸色瞬间一变,怒气冲冲的将折子甩在了地上,骂道:“但写得再漂亮又有何用,对于赵匡胤的事,他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连带弹劾郦希亮,御史中丞弹劾御史大夫,他这是心怀叵测,居心不良,这御史台还真是人才济济。”   “那这折子?”王溥问道。   “留待不发,推库里去。”范质张口就道。但是话刚出口,他却怔了怔,随后又低下身,将陈进言的折子捡了起来,放入衣袖中,叹气道:“走吧,去文德殿。”      第105章 撒尿也要讲证据      韩旭混混沌沌的在殿前司眯了一会,梦到的全是白衣女子持剑而立,风姿绰约的身影。直到慕容延钊将其叫醒,两人一起往文德殿而去。虽然半宿没睡,但他靠着文德殿的大门,却怎么也眯不起来,脑中一直回想着昨夜之事,猜测着白衣女子的身份?李重进何时起事?   “韩侍卫,你的手?”   一声问起,韩旭回过了神,这才发现宰相范质正一脸疑惑的指着自己的手臂。于是,呵呵笑道:“昨夜刺客来时,在下恰好巡夜。这不,都快在下身手低下,被刺客所伤。”   “哦。”范质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韩侍卫也别妄自菲薄,刺客的身手,老夫也已听说。韩侍卫能逃过一劫,着实不易,难得难得。等会我派人跟常公公说说,让你休息几日。”   “多谢范大人。保护圣上乃卑职职责所在,况且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韩旭赶紧躬了躬,虽然他也想休息,但这关系时候,还是多听点消息,也好想办法保全自己的小命。   范质盯着韩旭青涩而阳光的脸,眼中全是赞许之色,微笑着跨入了文德殿的门槛。   不一会,文德殿内刺耳的声音响起:“太后,皇上昨夜身体不适,今日文德殿论政取消。若有事,可禀奏范大人,一切听从范大人安排……各位大人,请回吧。”   对于太后和皇上的身体不适,众人均是心知肚明,明显是被昨晚的事情给吓的。   “范大人,魏大人,在下有事相禀。”慕容延钊按照昨晚的计策,将赵匡胤的决议一一说了出来。   半响后,范质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礼尚往来,是该派人去南唐回礼一番,这事交给礼部安排,至于护卫的人手,就从你们殿前司派人吧。”   韩旭一听这话,算是吃下了颗定心丸,从殿前司派人,那都是自己人,自然可以探听点南唐的消息,顺便给李景提点提点。南唐这边的事,也算是搞定了。   “年前确实要主意北方的动静,这样吧,这公文上除了昭仪节度使,安国节度使以外,老夫再给你们加上定州的义武节度使,镇州的成德节度使。毕竟防北汉,就必须防着他们的主子契丹辽国。”魏仁浦淡淡的看了眼慕容延钊,笑道。   韩旭没想到魏仁浦这么好说话,不紧同意了殿前司的公文,竟然连带着还多发了两个节度使。然而他当然想不到,魏仁浦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长期的无所事事所致,对于殿前司还将他这个枢密使放在眼里,他是相当的满意。   一番讨论后,几大官员迈出了文德殿。   范质拉过身边的一位消瘦的约莫四十多岁的男子,正色道:“希亮,御史台你可得多多担待着点,你应该知道太后对赵大人之事,下了定论,那些弹劾的折子,都被我压下了。你回去,得好好讲明此事。”   “多谢老大人提醒。”御史大夫郦希亮赶忙拱了拱手手。   “恩,无妨。”范质摆摆手,左右看了看,将袖中的奏折偷偷交给了郦希亮,正色道:“你自己御史台的事情,你自己处理,老夫不希望看到大臣间的明争暗斗,这对大周没有好处。”   郦希亮不用看,就猜到了这份奏折的内容,对于陈进言他并不在乎,也不相信此事太后和圣上那边会把自己怎么样,然而即使无事,在太后和圣上那边始终是一个污点。不由得手中将那奏折捏得紧紧的,御下不严,被自己的下属弹劾,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   于是,他对着范质深深的点了点头,恭敬道:“多谢老大人,下官一定办妥此事,不给老大人添麻烦。”   韩旭见此情形,不由大讶,没想到范质这老大人,竟然还有如此一面,虽说从范质的观点来看,这是为大周朝堂的安稳着想,但这怎么说都是官官相互呐。眼见着文德殿已无人,反正小皇帝也吓得躲在了宫里,于是赶紧上前几步,赶上慕容延钊,准备回赵府看往刘三。至于离开岗位的借口,用屁股都能想出十个八个的。   没走几步,就见韩通这厮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   “范大人,今日论政咋这么快就结束了?”韩通狠狠的看了眼慕容延钊,转而对着范质问道。   “韩大人,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来?”范质见状皱了皱眉。   韩通急忙道:“不行,我要去找圣上和太后。”   “太后和圣上身体不适,今日未来文德殿。有什么事,跟老夫说吧。”   “老大人,我要告赵匡胤,告他这个殿前司都点检。”韩通大声吼道。   范质一脸疑惑,若说御史弹劾赵匡胤还能理解,可是这韩通来凑什么热闹?虽说赵匡胤围了他的太尉府,但毕竟在自己的即使调动下,两人并未发生大的冲突。以他俩之前的关系,比这更大的矛盾都有,也没见他韩通告赵匡胤呐。   韩通见众人一脸的不解之色,终于憋屈道:“赵匡胤围我的太尉府也就算了,竟然命令殿前司的禁军对着太尉府撒尿。”说着,他一指慕容延钊,大骂:“一千多个殿前司禁军,每人一泡尿,就差点把太尉府给淹了……”   韩通越说越气愤,脸色憋得通红:“这可是大冬天啊,外面滴水成冰,老夫太尉府整个面街的围墙被他们尿了一通,现在全都结成了冰,臭气熏天,满街的路人,捏着鼻子对太尉府指指点点。更可气的是,太尉府的大门竟然被他们尿结成冰,冻住了,打都打不开。”   众人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的望着怒气冲冲,喋喋不休的韩通,而心中却一个个乐翻了天,他们不知道这事是韩旭的主意,全都算在了赵匡胤的头上,对于赵匡胤别具一格的行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了阵阵大笑。对于这些平日一本正经的大周高官,这事简直无法想象。若不是迫于韩通的面子,一个个都跃跃欲试,欲往韩通的太尉府一行,见一见那殿前司的千人撒尿后的壮举。尤其是一旁的郦希亮,他没想到平日一本正经的赵匡胤,竟然可以做出如此荒唐而有趣之事,笑的连之前陈进言的奏折之事都似乎忘了。   慕容延钊苦苦的憋着笑意,望着一边得意洋洋的韩旭,摇头不已。   “荒唐。”范质面色一正,呵斥道。这话不知道是在说韩通大放厥词,还是在说赵匡胤的壮举。然而憋了半天之后,他再也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朝着韩通不耐的挥了挥手,斥道:“赵大人现在被圣上勒令闭门思过,这事你要找就去他府上去找。”   说罢,头也不会的,直接出了文德殿内院。   韩通大怒,找不到赵匡胤,先拦住慕容延钊也好。   然而,慕容延钊却笑嘻嘻的说道:“韩大人,请让让,若是你有证据证明这尿是殿前司的人尿的,下官上门道歉,并派人将太尉府打扫干净。”   “哼,除了你们殿前司,还有谁?证据,这尿都尿了,老子到哪去找证据。”韩通不依道。   韩旭笑嘻嘻的上前道:“韩大人,没有证据就是诬告,要坐牢滴!当然,你若是还想胡闹,在皇宫里再打一架,在下虽然伤了一只手,但定然奉陪到底。”   “你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对老夫如此无礼。”韩通大骂。就是这个韩旭,他恨不得立马宰了他。然而自从上次之后,他也不敢在皇宫里直接对御前侍卫出手,而且一旁的慕容延钊显然不会视而不见,真若打起来,他绝对占不到便宜。   “老子去找赵匡胤,你们给老子等着。”   丢下一句狠话,韩通转身离开。      第106章 显得六年,冬      翌日,韩旭最终还是没有去皇城当值,让赵芸写了张龙飞凤舞,洋洋洒洒的所谓的“请假条”,直接抛给了慕容延钊,牵着小黑马溜出皇城,留下一脸呆滞的慕容大将军。   显得六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大周打败南唐的数十万大军,占领淮南;柴荣北伐,出师未捷身先死;小皇帝柴忠训登基,封赏群臣,大赦天下。然而这一切,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说,并无多大的关系,生活照旧,只不过多了点安逸平稳的日子。   年关将至,汴梁城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挑选着各式的年货。商人们,卖力的吆喝,只为能卖出手中更多的商品。而最高心的,莫属那些蹦蹦跳跳的孩童,过年意味着能得到新的衣服,美味的饭菜,以及那小小的平价玩偶。   韩旭并未骑马,牵着小黑慢悠悠的晃荡在青石板的御街上,只为能多体会些这古代的人文风情。身后的裴忠,尉迟雄现在已经成了他的专职保镖,早上护送其去皇宫,晚上护送他安全的回到赵府后,两人才返回秦家大院。   从两人口中得知,丐帮已经全力的发展起来,汴梁城的丐帮已经向周围扩散。秦雨山派人去了扬州,建立了丐帮的江北分舵。年后,还将派人度过大江,进入南唐,在南唐的都城金陵,建立江南分舵。   对于“八百里秦川”的关中之地长安,以及中原之地的洛阳。这两地的准备上,丐帮内部起了不同的意见。以秦雨山,尉迟雄为代表的大唐功勋后裔,他们始终对于长安城的眷恋多一些,大唐的繁荣,是他们永远也割舍不掉的情节。   而吴师道,老管家等人却更加看中中原的洛阳。理由很简单,自古以来,都城居长安者,多为繁华盛世,天下一统之时,如汉,如唐。国家平定,内部统一,朝廷将目光放在了更北方的游牧民族,匈奴,突厥等,一致对外。然而洛阳却是国家分裂时期的兵家必争之地,东周,东汉,三国曹魏,乃至西晋,北魏均是定都洛阳。这也是两京的由来,“盛世长安,乱世洛阳”。   不知不觉间,三人回到了赵府。韩旭将马缰绳递给门口的赵府家丁,拍了拍手,说道:“长安也好,洛阳也罢,丐帮都不能放弃。关中,中原千年的累积,都是丐帮发展的积石,丐帮还不是天下的王者,考虑那些都太远了,太不切实际。”   对于丐帮内部竟然起了这种心思,韩旭很是无奈,无论长安,还是洛阳,在安史之乱后,地位显著的下降了,江山社稷的重心以往东移。想到此,韩旭最终还是提醒道:“江南之地繁华,汴梁城地利,水路四通八达,这两处之地,还是让秦大哥和吴老道多多关注些。”   说罢,他转身进入了赵府,对于往后汴梁城,也就是汴京的地位,他并没有说出来。   一连几日,韩通最终也没有来赵匡胤的府邸找茬,至于太尉府的冰尿,是怎么处理的,韩旭也没兴趣知道。他只是是安安静静的呆在赵府里陪着刘三,刘三的伤也已渐渐的好转,此时已经下地行走。对于刘三的康复速度,就连太医也是莫名其妙,最后只能归为他身体的强壮。   此时,韩旭盘膝坐在赵府的后院内,脑中一直思索着李重进的那霸气的刀法。长街遇袭,宝文阁拼力搏杀,这两场实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而这两次之后,他对大柔术和少林罗汉拳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这远比以往与丐帮众人的切磋来得深刻。然而,刀法对他来说始终是个抹不去的伤,因为他根本对此一窍不通,从来没有学过。   “韩旭,你这几天怎么没事总往这后院跑?”赵芸微笑着来到韩旭面前。   韩旭懒洋洋的睁开双眼,没好气道:“你当我愿意呐?三番两次的差点命丧李重进那老小子的手里。再不练点保命的功夫,下次再遇上李重进那样的人,你就得给我上高香,烧纸钱了。”   “噗嗤。”   赵芸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早点干嘛去了?身手都是从小练的。不过,你这家伙也算是不错了,进步很快,竟然能在李重进的手里,两次逃掉了小命。”   韩旭满脸无奈,说实话,若只是他自己,早就被李重进剁成肉泥了。第一次有裴忠,和刘三的拼死相互,第二次半路又杀出了个程咬金,当然是美女程咬金。想到此,他不由弱弱的问道:“你会刀法吗?”   “你想学刀法?”赵芸一脸的狡黠,眼珠子一转,正色道:“你想学,你就早说嘛!来,拜我为师,我就教你。”说罢,还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得,懒得理你,老子不学了,就你那娘娘腔的刀法,学了也没用。”韩旭抬脚就走,满脸的不爽。   赵芸大羞,一把扯过住韩旭的手臂,不依不饶的说道:“你说清楚,谁娘娘腔了?”   韩旭无奈,赶紧赔不是,若是惹毛了赵芸,挨揍的只有自己。   “行了,看你那倒霉样子,我就教你两招。”赵芸走到兵器架旁,抽出一把普通的禁军制式钢刀。颠了颠,笑道:“我喜欢使枪,使剑,对于刀法也只是会那么一点,禁军中用刀的高手,一是李重进那老家伙,另一个就是石守信,石叔叔。看了好,下面是禁军二十三路刀法。”   话声刚落,赵芸动了,大周禁军二十三路刀法,依次使了出来。禁军的刀法是战场上搏命的招式,简单而直接,同样被赵芸演绎得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但这刀法在赵芸使出来,韩旭总觉得比不上那李重进的霸气。与李重进相比,赵芸的刀法和少林罗汉拳一样,表面上确实精彩,但总有一份阴柔的味道掺杂其中。   二十三路刀法使了个遍,赵芸收刀而立,来到韩旭身前,昂着头,得意道:“怎么样?”   韩旭一直沉寂在赵芸的刀法中,此时醒来,见赵芸由于剧烈运动而显得红扑扑的脸蛋,以及那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一愣,恍惚道:“娘炮,还是娘炮。”   “你,你,你”赵芸一指韩旭,脸色更加绯红,她知道自己的刀法确实阴柔了点,怎么也使不出赵匡胤那样的气势,然而,被韩旭当面说娘炮,她也不由得大羞。将钢刀一把塞入韩旭怀中,斥道:“你自己练。”说罢,气鼓鼓的走到台阶上,坐下。   韩旭苦笑着摇了摇头,来到场中间,回忆了一下赵芸演绎的禁军刀法,随后一招招的使了出来。不一会,二十三路刀法,一招不差的使完,他依然觉得不尽兴,脑中不时闪现李重进那霸气的出刀姿势。动作越来越快,最后一把钢刀竟然被他舞得密不透风,地上的落叶随风而起。   赵芸原本眼神还略带小觑,当韩旭一招不差的使完,也不得不佩服其过目不忘的记忆。然而,仅仅两遍之后,韩旭的刀法竟然入了门路,那气势甚至比她自己还高过一筹。   “小样,被大爷的风姿给吓呆了吧?”韩旭来到赵芸面前,身手在其面前摇了摇,打趣道。虽然几遍使完,浑身彷佛如散架了般,但他心中却兴奋不已,这刀法对他来说,可是保命的本事。   “瞧你那德性,你才呆了呢。”赵芸一愣神,赶紧将目光投向别处,心中小鹿砰砰直跳。   韩旭嘿嘿一笑,也不生气,一屁股坐在赵芸身边,双手撑地,抬头望天,喘息道:“对了,这赵府怎么就你和赵大叔两人,其他人呢?”   一听这话,赵芸心中一动,表面上去故作生气,呵斥道:“你想问怎么这么多天,都没见到我妹妹吧?”   “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关心,问问而已。”韩旭老脸一红,没想到竟然被赵芸这家伙看出了心思。   “哼,你想都别想了,上个月二叔来信,让母亲带着小弟他们回宋州去了,说是祖母想他们,让他们回宋州过年。”   “哦,那你怎么不走?”韩旭疑惑道。   “要你管。”赵芸脸色一红,原本赵匡胤也是安排赵芸回宋州的,但她却以陪伴爹爹为由,硬留了下来。至于是否如此,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旭哥儿,旭哥儿。”   老秀才提着衣摆,迈入赵府后院。   “哟,老秀才,你咋来这了?”韩旭立马爬了起来,激动的上前给了老秀才一个熊抱。   “行了,行了。”老秀才笑呵呵的说道:“别让芸哥儿看笑话。今日来此,一是和赵大人通通消息;二来嘛,刘三的伤也好了点,兄弟们也想你们了,帮主决定带他回去养伤;再说再有几天就过年了,丐帮也该团聚团聚不是。”   “呵呵,好好,我这就跟你们回去,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秦大哥和吴老道了。”韩旭笑呵呵的说道。转而眼神撇过一旁的赵芸,却见其呆呆的望着自己。这些日子,还多亏赵匡胤和赵芸这父女的照顾,伤好了就跑,也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之前赵芸可是刚刚说过,他们一家只有他们两人在这汴梁了。这样看,对于过年来说,这赵府也太孤单了点。   想到此,韩旭转身,在赵芸的惊讶中,一把将其抱住,安慰道:“汴梁城也不大,过年我会来看你们的,若是你觉得没孤单,就来秦家大院,咱们一起守夜。”   望着韩旭离开的背影,赵芸双眼微湿,刚刚她原本可以躲开的,然而却鬼使神差的没动,这些日子的相处,似乎已经习惯了韩旭在身边。   “对了,别忘了给我准备红包。”远远的那讨厌的声音传来。      第107章 那一年,大年夜(上)      年关难过,难过年关。   对于乞丐来说,过年意味着能乞讨到更多的赏钱,能吃到比平日更可口的饭菜。而他们所需要做的,仅仅是往那些寻常人家,亦或高门大户门口一站,说几句吉利话,赞几句主人家的好心肠。   辛苦了一年,无论是真正的积善人家,亦或假意虚情的跟风之辈,在此时也都不会吝啬口袋里的那一两个铜板。   但这些,能带给他们的仅仅只是肚子里的一顿饱饭,物质上的一点“奢侈”。看着别人家高高兴兴,团团圆圆,而自身那种身在何处,何处为家的孤独落寞,顿时涌上心头,万般千种化作一个“独”字。   然而往日的这一切,在汴梁城的乞丐中,已成如风往事。   秦家大院里,热闹异常,乞丐们忙忙碌碌,杀猪宰羊,前院后院一口口大锅早已炖上,肉香四溢,弥漫着整个院落。像这样的场景,整个汴梁城内,只要是属于丐帮的院子,均是如此。而今他们有了自己的归属,有了自己的寄托,这比什么都重要,也是再多的铜板也换不来的兄弟情义。   望着院里的这一切,韩旭不由嘴角微微上翘,悠闲的四处转悠,捏着小茶壶,不时的用嘴吸上一口,感慨万千。这茶壶,小巧玲珑的,他可是喜爱至极。这东西是那日离开赵匡胤的太尉府邸时,赵匡胤送的。据说这紫砂壶还是什么南唐的贡品,他们那位太子殿下李煜亲自设计的,式样独一无二。才子就是才子,连小玩意都能搞得这么精致。   “旭哥儿,别人都忙的团团转了,你倒是挺悠哉的啊。”尉迟雄双手各提着一大张红纸,轻手轻脚的经过韩旭身边。   韩旭见尉迟雄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生怕弄坏那两大张纸张,不由疑惑道:“啥东西?”   一听这话,尉迟雄回头转身,屁颠屁颠的来到韩旭面前,将双手高高举起,嘴巴左右歪了歪,示意道:“看,怎么样?吴老道画的,右边这张像不像俺?”说罢,还故意将那张大黑脸递到他面前。   韩旭定睛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张分明就是秦琼和尉迟恭这两位大唐门神的画像,左边这一张持着金锏,应该是秦琼无疑,样貌倒是和秦雨山有几分神似。而右边那一张显然就是尉迟恭了。没想到这吴老道还有这一手,特别是这尉迟敬德,似乎还特意在其脸上涂了几笔,那黑黑的脸蛋简直和尉迟雄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于是,笑道:“不错,就是看上去比你更威武了点。”   尉迟雄一听这话,竟然不生气,抬头挺胸,傲然道:“那当然,那可是俺的老祖宗,千军万马当中杀出来的,俺能比得了嘛!”说罢,左右看了看,招呼上两个丐帮兄弟,一起去大门口贴门神去了。   韩旭无语,摇了摇头,暗叹:“憨厚之人,必有其福。”   大厅内一帮人吵吵闹闹,吴师道和老秀才,原本两位和和气气的谋士之人,此刻竟然吹胡子瞪眼,争得面红耳赤,而一边的秦雨山陪着伤刚刚好了点的刘三,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   “韩旭,你来得正好,你过来评评理,这两幅对联到底谁写的好。”吴师道眼见,一见韩旭走入大厅,连忙招呼其过去。   韩旭不明所以,只见大方桌上铺着数张红纸,放着一副笔墨。原来是吴师道和老秀才两人争着为秦家大院第一个春节写对联。   “吴老道,老夫自认画技不如你,说好了你画画,老夫写对联,你这是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老秀才怒气冲冲道。   这话在韩旭听来,暗笑不已。老秀才太实在了,这吴老道是什么人?若说他是君子,那君子也太不值钱了,君子也许认识他,但他绝对不认识君子。至于吴师道的画技,确实有那么两手。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假道人,平日没事做,会在黄纸上搞搞鬼画符,美其名曰什么“道门符咒”,当然这话也就能骗骗那些痴男信女。至于丐帮其他人信不信,韩旭不知道,反正他自己不信。   “俗话说:“能者居之”,就你那字迹和对联的水平,完全不是本道爷的对手,这秦家大院的活,当然应该由本道爷来执笔。”吴师道得意的摸着下巴道:“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你若是不服气,不如让韩旭来品品,我们两人的对联谁的更好?”   其实他原本和老秀才约定好,由他画,老秀才写。但画完后,见到老秀才写对联,顿时手痒了起来,忍不住的就欲争着写下去。而老秀才向来遵守君子约定,又对文人之事,敬重异常,当然不会同意。于是,两人就起了比试之心。一联写完,两人各不服气,均说自己技高一筹,争执起来。   对于吴师道的提议,老秀才也认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随朝着韩旭赞同的点了点头。   韩旭嘿嘿一笑,哧溜一声对着小茶壶吸了口,砸着嘴巴上前,有模有样的将两幅对联放到面前。   只见左手边老秀才一副“上联:效苏秦之刺股折桂还需苦战,下联:学陶侃之惜时付出必有回报”。右手边吴师道的“上联:一卷诗书满腹才华试问天下谁为王者下联:万丈豪情千秋伟业敢对苍穹我是英雄。”   “唉。”一声叹息。   吴师道和老秀才一脸紧张的样子,听到韩旭的叹息,连忙异口同声的问道:“如何?谁的好?”   对于对联,韩旭也看过不少,吴师道和老秀才的对联无论从那方面来说,都是上上之作,意境深远,豪情万丈。而且两人的笔法各有特色。老秀才一笔一划,遒劲有力,刚正不阿;吴师道笔走龙蛇,飘逸出尘。若要说出个高下,还真不好说。   想到此,他不由摇头苦笑。然而吴师道和老秀才左右扯着他的手臂,非要他评个高低一二。   韩旭心中一动,轻咳两声,正色道:“这两幅对联都不错,写得很那个不错……但这东西能挂出去吗?老秀才的还好点,吴老道你的一下“天下王者”,一下“千秋伟业”,你当你是皇帝老儿呐?再说了,你们的对联雅是雅了,但雅过头就俗了。你们出门去看看,外面卖这样对联一大堆,一个铜板买十几幅,都不用讲价,顺带还免费送你两幅。   这是堂堂丐帮能挂的东西吗?挂出去,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没面子呢,你们这是让我汴梁城韩大才子的威名扫地呐……”   一听这话,老秀才还好点,只是闷闷的不啃声,但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对于韩旭的评价不置可否。而吴师道可就没那好脾气了,暴跳如雷的样子,手指着韩旭气得发抖,憋屈道:“好,好,我们写得不好,那你来写,贫道给你磨墨,倒要看看你这汴梁大才子能写出啥样的惊天大作。”说罢,他还真气鼓鼓的拿起砚台,磨了起来。   呃,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韩旭心中苦笑不已,原本只想忽悠过去就算了,至于他两位老人家,谁写都不关他事。却没想到,吴老道还真得就较真了。他可没这信心和才气,写出比这两幅对联更好的。   吴师道的话引起了一边看热闹的秦雨山的兴趣,此时他也起身离开了座位,笑呵呵的来到桌前,倒是一脸期待的看着韩旭。   “写就写呗。”韩旭掳起袖子,拿上羊毛笔,有模有样的写了起来。   “上联:嘿嘿嘿嘿嘿,下联:哈哈哈,横批:精神病。”写罢,拿起来吹了吹,交给一脸呆滞的吴师道,正色道:“送你,挂你屋子里去。”   一副写完,在几人呆滞的目光中,提笔继续。   “上联:有小便,宜;下联:得大解,脱。横批:众屎之地。”随手抛给一位旁边看热闹的家伙,笑道:“这个挂茅房去。”   两幅下去,韩旭竟然泉思如尿崩,一幅幅接二连三。   “上联: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下联:转过头吓退百万雄师;横批:俺的娘呀……这个挂尉迟二哥房里去。”   “上联:风声雨声读书声,我不出声;下联: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横批:一边玩去……这个挂我房间里去。”   “上联: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下联: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裙;横批:天地正气……呃,这个,你帮我送百花楼去,过年了,就当恭贺他青帮吧,嘿嘿。”韩旭嘿嘿一笑,将对联拿给身边之人,想象着刘思汉看到此联的情景。   “好了,完工,每人一副。”韩旭在众人目瞪口呆中,阁下毛笔,得意的提起小茶壶嗦了一口,迈开步子而去。   片刻后,背后传来了吴师道的破口大骂,以及秦雨山等人的哈哈大笑。   刚出大厅,一位绿衣女子,目带秋水,盈盈走了过来。院内的忙碌的丐帮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一个个笑呵呵的望着韩旭。   “咦,小娘,你咋来了?”韩旭连忙赶上前,一把拽住陈小娘的双手,调笑道:“昨日我不是刚刚去过陈家茶馆吗?难道一日不见,你就想我了?”   陈小娘低头含羞,扭捏道:“瞎说。今日是年三十,明日就过年了,爹爹带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   韩旭抬头望去,只见陈老汉招呼着茶馆的伙计将外面马车上载着的一坛坛酒水,搬进秦家大院。   秦雨山笑呵呵的走了出来,赶忙推脱道:“陈掌柜,这也太破费了,你还是赶紧拉回去,茶馆里也需要这些呐。”   “不破费,也没啥好东西,只是些酒水。若是没有你们丐帮,没有韩旭,哪来今日的陈家茶馆。这过年过节的,一点点心意而已,秦帮主,还是派人帮忙搬吧。”陈老汉笑意连连,连忙摇手。   秦雨山见此,也知道推脱不过去,于是叫上几个人,前去帮忙。转而对着陈老汉拱了拱手,笑道:“陈掌柜,都是自己人,不如晚上就在此一起热闹热闹。”   陈老汉正待推辞,但见旁边陈小娘一脸期盼的样子,不由点了点头,接受了丐帮的邀请。   夜幕降临,外面鞭炮连连,秦家大院内,同样热闹非常,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   一轮轮的敬酒,韩旭早已半醉半醒。此时正牵着陈小娘的小手,两人静静的坐在一边,身上穿着陈小娘今日带来的一身她亲手做的锦衣长袍,感叹着这古代的第一个大年夜。   然而,正在外面突然响起了马蹄声,一位身着便衣的禁军汉子赶了进来,找到老秀才,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老秀才面色一变,急忙来到秦雨山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难道有事?”韩旭迷迷糊糊的望着两人的动静。   果不其然,秦雨山的目光看向了这边,带着老秀才走了过来,对着韩旭正色道:“赵匡胤找你去他的太尉府,说有要事商量。”   “现在?”韩旭看了看陈小娘,疑惑道。   秦雨山严肃的点了点头,道:“你还是赶紧过去,依我看,一定有大事发生。我让裴忠和尉迟雄,带人护送你过去。”   韩旭估摸着此时赵匡胤若是没大事,一定不会在这大年夜派人来叫自己。于是,拍了拍陈小娘的手,示意其安心。让人牵了小黑马,带上裴忠等人,出了秦家大院。      第108章 那一年,大年夜(中)      赵匡胤的太尉府邸,往日守在门口的赵府家丁不见了,换上的是数十个穿盔带甲的禁军士兵。不仅如此,周围依然有三五成群的士兵来回走动巡视,数十仗之内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韩旭远远的瞧见此情景,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转而催促胯下的小黑,赶紧过去。   “此处,禁止通行。下马,绕道。”   还未到赵府门口,一位身材健硕,腰间挎着禁军制式钢刀的家伙拦住了韩旭一伙,头抬得老高,鼻孔朝天,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此人,丐帮诸人并不陌生,正是当日出百花楼,在御街上拦住丐帮,接走赵芸的都校王彦升。   韩旭眉头微皱,但还是依言下了马。他实在不明白此人为何对自己如此有意见,似乎自己并未得罪过他。于是强忍着怒气,抱拳道:“王将军,在下有事欲往太尉府一行,还请行个方便。”说罢,掏出御前侍卫的铁牌。   然而没想到的是,王彦升一见此铁牌,更是大笑不已,装傻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老子又不识字,哈哈哈。”   “王都校,那可是御前侍卫铁牌。”周围的禁军士兵全都笑嘻嘻的围了过来。   “哦,御前侍卫铁牌?原来是韩大侍卫啊,失敬失敬。”王彦升双手抱了抱拳,嘿嘿笑道。转而却面色一变,阴阳怪气的低语:“哼,拿个鸡毛还真当令箭了!这赵大人的太尉府也是一帮臭要饭的能来的吗?”   话音刚落,韩旭只见身边的人影一闪,紧接着,裴忠就站到了王彦升的面前,剑尖直抵其喉咙。   王彦升傲慢无礼,但他却有其过人之处,身手了得,每逢作战必定身先士卒,勇猛异常,不然赵匡胤也不会将其招入殿前司做校尉。然而,他再猛再快,也快不过裴忠的剑。刚刚心身警觉,裴忠手中的剑已经抵到了其喉咙上,而他自己的手才刚刚按上腰间的刀柄。   “唰,唰,唰。”   禁军士兵见此情形,一个个迅速的拔出手中的刀,将丐帮几人围了起来,叫嚣道:“赶紧放了王都校,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事实上王彦升也知道丐帮这些人,尤其是韩旭。这段日子,整个汴梁城,甚至皇宫可都是丐帮和韩旭的消息,击鼓鸣冤,金殿面圣,宫中拔刀……然而他却就是对这帮要饭的不爽。也许是因为赵匡胤越来越看重他们,也许是因为韩旭小小年纪被圣上封了七品御前带刀侍卫,而他自己多年的战场生涯,出身入死,也不过才区区的六品都校,妒忌之心不由而起。   然而,他毕竟是战场成千上万的尸体上滚过来的,微微的一愣后,立马大笑起来,右手反而离开刀柄,指着裴忠,嚣张道:“小子,你有种就一剑刺过来,老子若是眨下眼睛,就不叫王彦升。”   “刺啊,刺啊,狠狠的一剑下去。”   将是兵的胆。周围的禁军彷佛被王彦升带出了胆气,一个个大笑着,叫嚣不已。   韩旭见裴忠苍白的脸上,诡异的闪过一阵红晕,不由大骇。这样子之前他也见过,那是在汴河边的青楼,一剑杀掉王大疤之后。当时他还以为是裴忠发怒的样子,现在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发怒,而是杀气,裴忠是真得起了杀心。而且,他相信裴忠若要杀人,别说是王彦升,就是算皇帝老儿站在面前,也照杀不误。   于是,赶忙一把拽住裴忠的手臂,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若是王彦升被裴忠杀了,先不说周围的禁军会如何,赵匡胤为了其手下禁军的人心稳定,也一定不会放过裴忠,倒时候没了赵匡胤的支持,丐帮能不能在汴梁立足,都成了问题。   “怎么不敢啊?”王彦升见韩旭的动作,更加的嚣张了起来,双手干脆高高举起,脖子还往裴忠的剑上靠了靠。鄙视道:“若是不敢,就赶紧回家搂娘们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全场寂静。   王彦升呆呆的望着韩旭,在火光的照耀下,脸颊上迅速的升起五个红红的巴掌印子。   哄……   短暂的沉默后,周围的禁军士兵顿时面露凶光,叫骂起来,脚下步步紧逼,压缩着丐帮众人的活动空间。   “都别动,动一动,你们这位王都校的脖子就一个窟窿。”裴忠手中的剑向前半寸,剑尖上显现隐隐红色,已然刺破了王彦升的皮肤。对于韩旭给王彦升的一巴掌,他可是大讶不已。韩旭在他心中,也就是口花花,又喜欢沾点小便宜,拿起刀都会抖上半个时辰的家伙。然而,没想到就是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竟然会在这时候,给了王彦升狠狠的一巴掌。   其实何止是裴忠,丐帮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韩旭在宫中与韩通大打出手,拔刀以对之事。那事也就是在皇宫和汴梁的禁军中传开了而已。   直到此时,脖子上传来的剧痛,似乎才将王彦升从刚刚的那一巴掌中刺醒过来。望着周围禁军一个个怒气冲冲,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心中不由生出从未有过的屈辱之感,他王彦升竟然有一天成了人家手中的人质,刀俎上的鱼肉。   “哈哈哈,好,好,好。你小子竟然敢动手打我。”王彦升怒极反笑,面色扭曲到了极致,颤抖的手指指着韩旭。   “打你,打你咋了?别说是你,就是韩通,老子也照打不误。”韩旭目光连连闪动,傲气的说道。   此时,周围的禁军似乎才想起韩旭在宫中对韩通拔刀之事。面对韩旭这傲然当场的气势,一个个反而茫然起来。   王彦升见手下的样子,不由大怒,大骂道:“杀,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出了事,老子负责。”此时的情况,他王彦升是再也忍不住了,完全无视了脖子上的剑。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被人拿剑抵着,又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若是还不反击,以后还如何带领手下这帮心高气傲的骄兵。   果然此话一出,禁军士兵面色一变,举刀就欲往丐帮众人砍去。   “住手,全都住手。”   赵芸从大门内冲了出来,见此情形,不由大声叫道。   连忙跑到韩旭面前,瞧着王彦升脖子上那血痕,不由大骇:“都把刀放下。”   禁军士兵见此,一个个转头看了王彦升,见其不置可否,于是犹豫着将手中的刀归入鞘。   裴忠和韩旭对视一眼,后退一步,唰的一声收剑。   剑离开脖子,王彦升立马拔出手中的钢刀,就欲砍向裴忠。   赵芸见此,连忙站到两人中间,双手一张,拦住王彦升,呵斥道:“住手,王都校。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对于王彦升的鲁莽和傲气,她可是清清楚楚。而丐帮之人,绝对不是那种欺人之辈,当然韩旭也许有那么一点小人得志的时候,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绝对不会犯错。至于裴忠,就更不用说了,孤独得傲视一切,你若不得罪他,他绝对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所以,王彦升跟丐帮的冲突,她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王彦升惹的事。原本赵匡胤见韩旭迟迟不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于是,就让她就赶到门口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两帮人拔刀动手的样子。   王彦升盯着裴忠,脸色阴晴不定。   半响后,一声冷哼,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钢刀,大吼道:“走。”   禁军们跟着王彦升回到赵府大门口,但他们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丐帮众人的身上,一个个愤愤不平的样子。   赵芸一把扯过韩旭,低声骂道:“王都校就是那样的人,你跟他憋什么劲?还让裴忠刺破他的脖子。”   韩旭一阵无语,不爽道:“我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吗?是那老小子先出言不逊在先,裴大哥只是出手替咱赵大叔教训他而已,教教他怎么做人,都老大不小了,还一副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   “你根本就是个惹是生非的家伙。”赵芸摇头暗叹。不由开口道:“睚眦必报的家伙,别人踢你一脚,你就一定要踢回去吗?   “切,别说是人。就算是狗咬了老子一口,老子我也要咬狗一口。”韩旭得意洋洋道。   “噗嗤。”   赵芸忍不住轻笑出声,对于韩旭,她实在是无奈至极。   裴忠带人返回秦家大院。   韩旭跟着赵芸,在王彦升等一帮禁军侍卫欲吃了他的眼神中,昂首挺胸的迈入了赵匡胤的太尉府。   “我说,芸哥儿,我不是说明日再来赵府拜年的嘛,今个你就等不急啦?”韩旭打趣道。   赵芸心中一动,转身认真的看了眼韩旭,摇头道:“爹爹有事找你,你随我去书房。”   韩旭一愣,见赵芸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真的有大事。   不一会,两人来到赵匡胤的书房门口,赵芸小声道:“你自己进去,我去给你准备茶水。”说罢,转身而去。   韩旭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明白赵芸这大老爷们怎么总是喜欢做些姑娘们做的事,这端茶倒水的,交给侍女绿儿,或者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吱嘎……”   轻轻推开书房的,韩旭顿时楞在了当场。只见赵匡胤端坐在书桌后,赵普,慕容延钊,石守信全都在场。      第109章 那一年,大年夜(下)      赵匡胤见韩旭站在书房门口,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指着左手边的空位,笑道:“韩旭来啦,进来坐吧。”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韩旭朝着几人抱了抱拳,笑嘻嘻的坐到了赵普旁边,而对面则是慕容延钊和石守信。   赵普掳着下巴,笑道:“你小子就怎么这么俗呢?恭喜发财?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说点别的?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道赵大哥您想当后者?”韩旭嘿嘿笑道。恭喜发财这话,对韩旭来说,可是练了几十年的老话,在某个时代可是人人爱听。虽然最终十个有九个半发不了,但若做个啥恭贺话调查,绝对是风云指数第一。   “哈哈哈。”   书房内笑声大起,就连赵匡胤也不觉莞尔。   韩旭的几句话,立刻让书房内原本压抑得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赵普指着韩旭,一脸的无奈,眼前的这小子分明是在说自己想做“鸟人”。转而突然若有其事的问道:“你叫我赵大哥,而叫匡胤赵叔叔。这是啥意思?”   此话一出,慕容延钊和石守信顿时来了兴趣。韩旭对他们的称呼都是以大哥相称,唯独对赵匡胤却以叔叔相待。石守信也就算了,可为啥明明比赵匡胤大的慕容延钊和赵普两人也被换作大哥呢?这倒是让他们想不通了。   此时,赵匡胤也歪过头,似乎也欲恭听韩旭的理由。   “咳咳。”   韩旭轻咳两声,正了正身子,一字一顿道:“我,乐,意。”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无语,憋了半天,竟然憋出这么个理由。   然而,韩旭有些话却没说出口,那就是赵匡胤将来可是这天下的大老板,就算给自己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其称兄道弟哇。现在直接叫,免得将来还要改口,就这一声叔叔,定下叔侄备份,说不定将来的好处,大大的有哈。   “好了,还是说正事,则平你将那书信拿给韩旭。”赵匡胤朝着赵普点了点头。   接过赵普手中的书信,韩旭双手展开,信的内容很简单,也就几十个字,是赵匡胤的结社兄弟邢州安**节度使李继勋发过来的。然而,他看完后,却久久不语。   “大周边界,北汉军调动频繁,朝邢州方向集结,有南下之趋势……安**节度使李继勋。”   赵普随后又拿出一封书信,开口道:“另外,霸州广海军节度使陈思让,雄州义武军节度使韩令坤联名告急,幽州的契丹铁骑业已南下,边关告急。”   一阵沉默,书房内四人,全都若有所思的望着韩旭。   半响后。   “李重进那边有什么动静?”韩旭揉了揉脑袋,开口问道。   赵匡胤一愣,和赵普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讶色。若是一般人,见到这样的边关告急,显然会追问下去。而韩旭却偏偏跳过来这些,直接问到了南边淮南节度使李重进的动向。   “探子来报,李重进也在集结兵马,有率军北上的迹象。”赵普低声道。   “那南唐那边呢?”韩旭继续问道。   “出使南唐的禁军探子来信,似乎南唐国主李景确实接见了李重进的使者,但他们内部意见出现了分歧。以李景,李煜为首的一帮南唐文人并不想出兵出饷支持李重进;而以李从善,南唐枢密使林仁肇为首的一般军中将领,却支持出兵。”赵普皱眉道:“只不过,双方目前均未能说服对方,所以南唐的动向未明。”   韩旭一声叹息。原本以为南唐,李重进,再加上个北汉,就够大周麻烦的了,此时却又突然冒出了个契丹辽国。也许现在大周对辽国数次用兵,均是获取了胜利。但身为后世之人,他可是明白辽国铁骑的厉害,打得大宋数百年抬不起。等辽国平定了目前国内的分歧,那就是他们铁骑南下之时。而整个中原大地,由于失去了幽云十六州,没有了养马场,面对大辽铁骑,只能以身相抗,屡屡战败。   想到此,韩旭问道:“朝廷上怎么看,范老大人怎么说?”   “目前朝廷还未得知此事。”赵匡胤端着茶碗轻轻喝了口,淡淡道。   韩旭大讶,如此严重的边关告急,竟然是先到了赵匡胤的太尉府。看着神色自若的赵匡胤,他心中不由深深的佩服其手段。一声叹息,道:“出兵吧。”   “如何出兵。”赵匡胤双目一亮,盯着韩旭问道。   韩旭略一思索,缓缓道:“出兵全力抗拒辽国的南下,只要击退辽国,北汉自然会退去,没有了辽国的支持,北汉成不了气候。”   赵匡胤赞许的点了点头,对于韩旭击辽国,御北汉的策略,很是赞同的。   “那南唐和李重进那边呢?大周可没那么多兵力同时防守三个方向。”石守信突然问道。   韩旭笑道:“不是三个方向,而是四个方向。”   “四个方向?”石守信皱了皱眉,疑惑道:“李重进和南唐地处南边,哪来四个方向。”   而此时,赵匡胤,慕容延钊,赵普三人却面露思索之色。   韩旭起身,走到赵匡胤书房内那挂着的一副,和殿前司一模一样的诸国态势图边,说道:“若我是南唐,我绝对不会从江南之地渡江,和李重进合兵一处北上。”说着,手指沿着大江逆流而上,道:“南唐鄱阳湖水军,出江州,逆江北上,入荆州,和李重进东西夹攻。”   “你倒是还真把自己当周瑜了?位居柴桑,鄱阳湖练兵,北攻荆州。”赵普笑道:“可惜我们大周可不是曹魏,不会给你火烧赤壁的机会。”   韩旭嘿嘿一笑道:“也就是想想而已。依我看南唐能不能出兵都是个问题。他们犹豫不决,可以暂时先放放。让出使南唐的使者全力阻止李从善等人,南唐浮夸,文武内斗,而文人爱财,该花的银子不用省着,反正将来也可以从他们身上收回来。   至于李重进,最快的北上办法就是经淮河,入汴水。然而他们若是没有南唐水军的支持,只能从陆路北上,速度相比而言会慢许多。所以,此战必须速战速决,解决掉辽国和北汉,回军南下,和李重进决一死战。”   赵匡胤安坐在椅子上,不置可否,面色淡定如常。事实上,对于韩旭的想法,他心中很是赞同,甚至说是有点惊异。这样的大局观和战略部署,若不是久经战场,熟读兵书的人是绝对想不到的。   于是,开口道:“就这么办吧,延钊你明日崇元殿大朝会,将此书信以及今晚的出兵定论一起交给中书省范大人。”说到此,赵匡胤略一停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道:“至于剩下的具体部署等圣上定夺后,自有出兵将领决定。”   啥?这就绝定了?老子不过是纸上谈兵,瞎扯一通而已啊,韩旭惊讶不已。然而见赵匡胤面有绝色,显然心中已经下了定论。不由苦笑,军国大事非同而戏,再次提醒道:“赵叔明日不去恭贺圣上?这可是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   “我可是被圣上和太后,勒令在家,闭门思过的。”赵匡胤听得此话,笑呵呵的回道。   石守信呵呵一笑道:“行了,大哥在家里呆不住的。明日我们殿前司和侍卫司的几个老伙计,定然要请圣上让赵大哥领兵出征。放眼大周天下,李重进不算。除了赵大哥和韩通,再也没有其他人能有着资格了。到时候我们全部进言,一致要求大哥领兵,圣上也肯定会招大哥前去议事。”   “呵呵呵呵。”   书房内一片笑声。   “不妥。”韩旭失声叫道。   “恩?有何不妥?”赵匡胤脸色微变,突然皱眉道。   韩旭心中一动,上前盯着赵匡胤,正色道:“赵叔叔是否想领兵?”   一听此话,赵匡胤顿时双眼大张,胸口起伏不定。半响后,深深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进言让赵叔叔领兵。”韩旭认真道。   石守信和慕容延钊立马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问道:“为何?”   一边的赵普双目异彩连连,失声道:“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向圣上进言让韩通领兵?”   韩旭点了点头。   小皇帝刚刚即位半年,皇位并未坐稳。而此时有资格领兵的大将无非韩通和赵匡胤。然而自古皇帝对领兵大将的选择,是慎之又慎。若是石守信他们一致进言韩通领兵,这倒反而会让皇帝产生猜忌。当然小皇帝柴忠训肯定不会有此想法,但对大周忠心耿耿的托孤大臣范质和王溥可就不会这么想了。为了维护小皇帝皇位的稳定,他们俩肯定会站在柴忠训的角度去考虑人选问题。   “哈哈哈,好,好,好。”   赵匡胤拍着韩旭的肩膀,一连三个好字。   赵普,慕容延钊微笑着望着韩旭,而只有一旁的石守信半天摸不着头脑。   “嘣。”   一声巨响,接着汴梁城响起了连绵的鞭炮声。   不知不觉间已然过了大年夜,大周进入了显德七年。      第110章 领兵出征      “一入官门深似海,从此和懒觉说拜拜。”韩旭嘟囔了两句废话,伸着懒腰来到前院。   此时,天色微亮。昨晚在赵匡胤府邸谈论了半天,直到深夜才在禁军的护送下,回到秦家大院。   每个人所处位置不同,其想法自然也大相径庭。朝堂有朝堂的缜密,江湖有江湖的豪气。当韩旭深夜回到秦家大院的时候,丐帮的兄弟们依然在热热闹闹的喝酒吃肉,吹牛打屁。尉迟雄和刘三自不必说,喝酒乃家常便饭之事。老秀才,吴师道等人同样举杯痛饮,就连滴酒不沾的裴忠,在这样的气氛带动下,也品了个浅尝辄止。   丐帮的弟子来自大江南北,酒一喝高,个个手舞足蹈起来,跳上一段老家的舞蹈,唱上一段家乡的民谣。回想往年的得失点滴,许下来年的愿望追求。   守夜,守夜,守的就是个寂寞,却又在寂寞中找寻自我。   “旭哥儿,早啊!”   一声问候,打断了韩旭的思绪。转过头,只见秦雨山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色儒服,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秦大哥这么早?”韩旭问候道。   秦雨山看了看韩旭那身红色侍卫官服,一脸的欣慰之色,点头道:“今日是新年第一天,等会丐帮还要去城外拜关二爷,这是多年的规矩,得早点起来准备准备。”   说完,见韩旭面带憾色,于是又安慰道:“你现在是官家之人,不必我们这些江湖草莽了。大年初一自然需要去皇宫祝贺,这事要紧。至于关二爷那边,我带你奉上一炷香也就行了。早点去吧。”   新年第一天的御街,天色依然朦胧,但早起之人比往日多得多。平民百姓个个面带笑容,相熟之人互相聊上些话,恭贺几句。即便萍水相逢,也会互相点个头,打个招呼,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融恰。   此时,韩旭安坐在殿前司的大厅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赵普喝着茶水,聊着天。慕容延钊和石守信作为殿前司的将军,去了崇元殿。崇元殿是大周皇帝举行大朝会的地方,重大的仪式,如登基典礼,大朝贺等,均在那里举行。   而韩旭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御前侍卫,自然还没有资格登上那崇元殿。他们只有在圣上退朝之后,作为皇宫的守卫单独接受赏赐,也就是些红包而已。一般这事都是大内总管常公公代为执行,当然若是圣上太后来了兴致,也会到场露个面。   “延钊和守信去了也有一个多时辰了,此时众官们的道贺以及圣上,太后的封赏都应该差不多了。”赵普放下茶杯,诡异的笑道:“你说,崇元殿现在会是何场面。”   韩旭想起昨日赵府的商议,面色一紧,摇头叹道:“福兮祸之所伏,大喜之后就是大悲。估摸着,慕容大人递上边关告急的书信,崇元殿就闹上天了。”   赵普摸着下巴,淡淡笑道:“你肯定圣上会派赵大人领兵出征?”   韩旭一愣,虽说昨日是让石守信带头,恭请韩通出兵,而以范质等人的心思,自然是叫得越多,叫得越欢的人,反而越得不到领兵的机会。但是,这毕竟是他们的猜测。若是万一范质,王溥昏了头,真得让韩通领兵出征,那韩旭他们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想到此,韩旭不禁摇了摇头,他心里并没有万全的把握。   “呵呵,不必担心。”赵普见韩旭一脸的慎重,笑道:“这事十有八九会按照我们的意愿来,若真得是韩通领兵,那我们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韩旭疑惑道。   赵普笑呵呵的端起茶杯,不再说话,但那幅自信满满的样子,反而让韩旭摸不着头脑。   今日的新年朝贺,比往年的时间长了一倍不止。直到晌午时分,崇元殿才传来消息。在慕容延钊递上边关告急书后,殿内简直炸开了锅。小皇帝和年轻的符太后,跌坐在龙椅上。满朝文武,完全被打蒙了头。   直到范质站了出来,拿过慕容延钊手中的书信,确定了消息的可靠性后,才力挽狂澜,坚定的统一了朝中的意见,那就是出兵。同时他也接受了殿前司都指挥使慕容延钊的意见,进军雄州,霸州,先行击退辽国主力。   至于出兵人选的问题,范质率先提出了韩通,而韩通更是兴奋不已,竟然在崇元殿上抛出了全歼辽国主力,收回幽云十六州的豪言壮语。然而,这一切,在石守信等禁军将领一致拥护韩通领兵的情况下,却悄悄发生了转变。   范质,王溥在一阵商议后,对出征将领的人选反而变得犹豫不决起来。直到枢密使魏仁浦提到了闭门思过的赵匡胤后,范质才恍然大悟,连忙恭请圣上和太后,将赵匡胤招入崇元殿议事。   “看样子,此事已定,出征人选必定是赵大人无疑。”赵普捏起一块年糕,大口咀嚼,吃得连胡子上都沾满了渣滓。   韩旭一阵恶寒,这老赵还真是不拘小节。   想了想,点头赞同道:“此事十有八九,既然范质改口,又突然召见了赵叔叔,这人选问题,韩通是没机会了。”   赵普随手掳了把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那年糕屑却依然坚挺的黏在胡须上。他也不在意,抬头盯着韩旭,露出诡异的笑容,问道:“你就不想知道,赵大人为何非要成为这领兵之人?”   韩旭怔了怔,虽然这个问题他也想过,能想到的就是凡事当兵之人,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名垂青史?然而,此时赵普那似有似无的笑意,显然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他没有回答,赵普也同样没有说。   午时三刻。   赵匡胤大步跨进了殿前司,身后跟着一脸兴奋的石守信和慕容延钊。   一入大厅,赵匡胤直接走到了那副大周地图前,注视着,默然不语。   殿内寂静无声。   石守信满脸笑意,偷偷的朝着韩旭伸了个大拇指。   半响后,赵匡胤转身坐到了书桌前,奋笔急书。不一会,一页纸写得密密麻麻。韩旭几人上前,只见上面写道:“令,殿前司都指挥使,慕容延钊;殿前司都虞候,义成军节度使,石守信;殿前副都虞候、睦州防御使,王审琦;殿前司控鹤军都指挥使,韩重赟;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江宁军节度使,高怀德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   即日起率军入朝。”   写完,赵匡胤那红张红脸,因兴奋过度,显得更加的满面红光。搁下笔,他将那道命令拿起,轻轻的吹了吹,吹干墨迹。又慎重的拿起桌上那大大的殿前司都点检印章,沾上印泥,盖了上去,红红的大周殿前司都点检几个大字,更显深刻而凝重。   “守信,将此命令交给枢密使魏大人,请魏大人署上名,呈交圣上签发。”赵匡胤将命令递给石守信。   话音刚落,赵匡胤坐回太师椅,正色道:“殿前司副都点检,慕容延钊听令。”   “末将在。”慕容延钊立马上前,单膝跪地。   赵匡胤拿起令箭,道:“慕容延钊,本将命你为先锋,即刻整备都城殿前司,侍卫司禁军兵马,择日先行,不得有误。”   “得令。”   石守信和慕容延钊离去。   殿前司大厅内只剩下了赵匡胤,赵普,韩旭三人。   “没想到圣上不仅让赵大人领兵,竟然还任命您统领天下兵马,召集了大周大半的节度使归您差遣,这事实在是妙极。”赵普嘿嘿一笑。   原来崇元殿内,小皇帝召见了赵匡胤。在莽撞的韩通和精明的赵匡胤面前,范质不顾韩通的拼死阻拦,依然任命了赵匡胤为出征将领。赵匡胤乘此机会,提出了殿前司兵马不足,心烦意乱的范质和王溥不疑有他,将天下兵马的统领权交给了赵匡胤。   此时,赵匡胤伸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木架上的那副唐倪甲。这副唐倪甲跟谁他多年,彷佛就像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半响后,他突然转身,正色道:“则平你立刻联系吾二弟匡义,命其带领宋州归德军北上。绕过汴梁,即日北上。”   赵普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赵匡胤转头望向韩旭,注视良久,开口道:“韩旭,还有一事,得请丐帮的兄弟帮忙。”   对于此事出兵,在韩旭看来实在是显得仓促了点。原本他以为今日圣上也就是决定出征的人选,却没想到赵匡胤竟然立刻就起兵北上。至于粮草和出兵细节,却一字未提。然而见赵匡胤郑重其事的样子,他也不由收起笑容,恭敬道:“请赵将军吩咐。”   赵匡胤点了点头,缓缓道:“丐帮人员遍布汴梁城,有一句话,你帮我散播出去。”   “好,这事丐帮最拿手。”韩旭心中一松,莞尔一笑道:“什么话?”   赵匡胤抬头望向殿外,崇元殿那高高的金顶彷佛就在面前。   他默然良久,一字一顿道:“大军北上之日,立点检为天子。”      第111章 大唐玄甲      “北上之日,立点检为天子。”   赵匡胤的语气平缓,如交代家常便事,但其中的决绝和不容置疑,却显而易见。   韩旭目光呆滞,半天没回过神来。赵匡胤终于反了,在这显得七年,新年的第一天反了。眼看着此时笑意盈盈的赵普,他这才知道为何之前这家伙总是面带异色,说话说一半,欲说还休的样子。   除了赵普外,从之前慕容延钊和石守信兴奋的神色看来,这事他们俩也早已知晓。不光如此,甚至说还有其他赵匡胤的亲信,知道参与了此事,比如那两个上报边关告急的节度使。   对于赵匡胤直到现在才将此事向他说白,他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遗憾,但也并未太过在意。相比于那些赵匡胤的义社兄弟,相比于赵普等人的多年陪伴,他韩旭毕竟只是个认识才数月之人。这种造反之事最后能向他说明,已经算赵匡胤对他的信任了。   赵匡胤在桌子底下摸了摸,将一块垫桌脚的小木牌给摸了出来。吹开上面的灰尘,用手擦了擦,递给韩旭。娓娓说道:“年前先皇征伐幽州而病重,回京路上,无意中得到这块木牌,此事并无几人知晓,先皇将此事压了下去。等回到汴梁后,先皇就罢黜了张永德的殿前都点检之职。”   韩旭拿着手中那块漆黑的五指宽的木条,只见上面用隶属书写着“立点检为天子。”从这木条的新旧程度来看,倒像是有了些年头。但若说倒上天注定这种事,他是怎么也不相信君权神授这弥天大谎,而这木牌也显然是有人暗中制作的。于是,抬起头,疑惑的看了赵匡胤一眼。张永德被罢官,受益最大的自然非赵匡胤莫属。   赵匡胤不置可否,并未给韩旭明确的答案,只是长叹一声,又道:“这事没有应在张将军身上,而我却恰好被先皇任命为殿前都点检,也许冥冥中早已注定。还记得我第一次在汴河边的陈家茶馆见你,那时我只想看看芸儿交的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然而一场谈话后,你的那句“万事俱备,只差个曹操”却点醒了我。先皇待我不薄,这事我也一直下不了决心。”   赵匡胤说到这,微微停顿了一会,又道:“但天下纷争不断,几十年的你争我夺下来,中原大地一片荒芜,最终受害的还是全天下的老百姓。若是当今圣上是个明主,我赵匡胤绝对不负先皇所托,然而可惜的是当今圣上只是个不知天下为何物的孩童。也许等他长大,能成为像先皇一样的盖世英雄,但他等得起,朝廷却等不起,天下的百姓也等不起……我赵匡胤同样等不起。”   韩旭点了点头,小皇帝柴宗训确实不是个皇帝的料子,至少现在如此。有野心,只是个前提,再加上才能,心怀天下的胸怀,才能最终成为一位乱世明主,而这一切却恰恰又都是赵匡胤所具备的。   “你心里是不是在责备我,为何直到现在才将此事告诉你?”赵匡胤平淡的问道。   韩旭本想摇头否认,但一见赵匡胤那精明的眼神,彷佛自己都被其看穿了一般,只能傻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赵匡胤开怀大笑,听了韩旭的回答,他异常开心。上前一步,拍了拍韩旭的肩膀,笑道:“好。你没让我失望,想什么说什么……早先我也想过早点问问你的意件,也好为我们参谋参谋,你那天马行空的想法,可能会有意外的惊喜。但我和则平谈过之后,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们所需要的就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你那些诡异而奇特的想法,暂时还用不上。”   韩旭撇了撇嘴,用得上就说,用不上就不说,还真够势利的呐。   “行了,瞧你的鼠肚鸡肠,有啥大不了的,这不都跟你说了嘛。”赵普踢了韩旭一脚,笑咪咪的打趣道。   赵匡胤莞尔一笑,正色道:“你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后日去殿前司报道,随我出征。”   韩旭微微一怔,疑惑道:“出征?御前侍卫不是只有圣上御架亲征的时候才会随军出征吗?”   然而见赵普和赵匡胤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他顿时恍然大悟,这事赵匡胤在补偿自己。随着赵匡胤出征,一但事成,回汴梁后,那就是从龙之功,开国功臣。对于那些更随赵匡胤多年的将士,也许不算成什么,但对他来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想到此,他连忙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两日。”赵匡胤回道。   “汴梁城怎么办?”   赵匡胤欣慰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我都安排好了,延钊已经升为殿前司副都点检,会作为先锋先行一步。他空出来的都指挥使,我让守信去顶替,汴梁城会交给守信负责。丐帮要做的,就是在我们大军离开汴梁之时,将消息透露出去,让汴梁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也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难倒就不怕圣上他们知道?”韩旭疑惑道。   “呵呵,大军已经出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时候就不是范大人他们能控制得了的。”赵匡胤自信满满的说道。   韩旭精神恍惚的回到了秦家大院,至于是怎么回来的?估计他也想不起来。此时他满脑子都是今日午后和赵匡胤的谈话。   赵匡胤终于迈出了那一步,在李重进起兵之前将全国的军权牢牢抓在了手里,剩下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然而他心里却始终有一种不安的悸动,历史上的赵匡胤兵不血刃,成就了自己的皇位,成就了赵家数百年的江山。可是这一切真得那么顺利吗?从秦始皇一通六国建立第一个封建王朝开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次的江山改姓,没有流血冲突的。即使现在赵匡胤将军队拉出去再回汴梁,尽力避免汴梁城内起冲突,避免一场血雨腥风,但他真的能做到吗?   “旭哥儿,在想何事?你坐在这里,可是坐了一下午了。”秦雨山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今日韩旭回来后,就心事重重的一直呆呆的坐在后院,一声不吭。   韩旭抬头看了看天,果然天色已暗,不知不觉见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听说辽国南下,赵将军要领兵出征?”秦雨山来到韩旭身边坐下,随口问道。   “恩。”   “何时出发?”   “就这两日。”   “这么快?”秦雨山讶然。   “恩,兵贵神速嘛。”韩旭扯了扯嘴巴。心中却苦笑不已:“此次出征,别说是抗击辽国了,估计连辽军的影子都不会看到。”然而,这话当然还不是对秦雨山说的时候。于是,又道:“对了,我们出征后,汴梁的情况秦大哥你要多多留意,尤其是韩通和刘思汉的举动,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以赶紧联系殿前司的都指挥使石守信将军,这人老秀才应该见过。”   “恩,你也随军出征?”秦雨山大骇:“难道大周的御前侍卫也要随军出征?”   韩旭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但此次,我是必须要去的了。”   秦雨山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庞,沉默良久。一声长叹后,起身说道:“你跟我来。”   韩旭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秦雨山走进了其书房。   书房内有一小隔间,这也是秦雨山安放那秦家祖传的金锏和尉迟家的钢鞭的地方。   秦雨山默默的对着秦家的祖宗牌位拜了拜,随手将韩旭拉到一旁,指着木架上的一副盔甲,开口道:“这幅盔甲是祖上传下来的,你穿上试试。”   一听这话,韩旭连忙推辞,这秦家的祖传宝贝,那不是大唐国公秦琼的家当啊。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心思,秦雨山笑道:“这盔甲不是秦家老祖的那件,那件国公盔甲早就不知去向。这件也算是秦家祖传,当年唐太宗还是秦王的时候,征战天下,靠的就是手下大名鼎鼎的玄甲铁骑,而这件就是玄甲铁骑的制式盔甲。只不过,不是当年的那种,而是大唐明皇后期的作品。”   韩旭仔细瞧了瞧,这件保养得很好的盔甲,和殿前司将军那些盔甲还真是有很大的差别。至少从防护上来说比殿前司的高上了很多,倒有点中世纪欧洲骑士的样子,然而和那种全副武装的欧洲盔甲相比,眼前的这幅又轻便了许多,至少没有那恐怖的面罩。   在秦雨山的帮主下,韩旭穿上了那副玄甲,更令他吃惊的是这玄甲也不知道是何种材质所做,坚硬而不闲累赘,重量更是比想象中轻得多。   “不错,虽然看上去显得大了点,但却也合适。”秦雨山拍着韩旭的肩膀,微微一笑道。   从他复杂的眼中,韩旭看到了惊讶,欣慰,不舍,甚至还有点羡慕。于是,挣扎着欲赶紧脱下来,能让秦雨山留恋的东西可不多了。   秦雨山一把按住韩旭,叹道:“穿着吧,也许你留在赵将军的身边,亲自上阵的机会不多,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这幅玄甲防护还算周到。留着在里,只会让埋没了它,而我能穿上它的机会也许再也没有了。”   韩旭心中大动,转身跪了下来,对着秦家诸位先祖的牌匾,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即使盔甲在身,依然挡不住他那跪到底的动作。   而他没发现的是,在他跪下之后,身后的秦雨山早已虎目含泪。      第112章 那年的驿站叫陈桥(上)      皇城宣德门外。   天空万里无云,凌烈的寒风肆意呼啸不休。   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数万禁军集结于此。刀枪如林,旌旗招展,人如虎马如龙。   然而即便如此,依然寂静无声。从将军到都校,从都尉到士卒,一个个面色坚毅,高昂着头颅。这就是大周的禁军,当前天下最无敌的军队。从人数上来看,他们比不上南唐那动辄数十万的大军,从骑兵马匹来看,也比不上辽国摇一摇身,十多万的北方铁骑。但就是眼前的这支禁军,他们往往不断创造着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绩。骄兵悍将,自有其傲然于世的道理。   小皇帝在范质,王溥以及魏仁浦的陪同下来到广场前的点将台上。面对如此的仗势,不禁哑然失声,他未发一言,战战兢兢的靠在范质的身上,若不是范质扶拽着,估计他早已尿遁。   范质暗自摇头,不得已只能扶着小皇帝,上前一步。慷慨道:“军情似火,诸位将士即刻出征。待击退辽国铁骑,归朝之日圣上在于此,与诸位将士痛饮庆功。”   此话一出,并未见到期待中的万众高呼,惊天动地的场景。   范质尴尬的看了眼身边不远处的那一身戎装,精光闪闪的赵匡胤。显然他自己并未经历过此场面,他毕竟乃文人出身,以往可都是先皇柴荣亲自出动。若不是当今圣上太小,他这位托孤大臣,也不会来此。   赵匡胤瞥见范质的神色,心下暗自摇头。随后一甩披风,上前几步,站到小皇帝身边。凌烈的目光从台前最先一排的数十位禁军高级将领,以及各大节度使身上掠过。然后微微抬头,目光远放,数万禁军映入眼底,那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一张张渴望建功立业的面孔。放声道:“大周的勇士们,辽国铁骑寇边,犯我大周边境,欲占我大周国土,欺我大周儿女。在此国家危难之际,身为大周子民,理当挺身而出……保家卫国。击退契丹之时,就是朝廷论功行赏之日。大周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情激愤,振臂高呼。数万禁军的吼叫,响彻整个汴梁城。   “出发。”赵匡胤一声令下,禁军士兵有条不紊,缓缓而动。   范质望着身边那高大的身影,心中却莫名的一阵慌乱。赵匡胤在禁军,在大周军队中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而起最后一句“大周万岁”,却不是“吾皇万岁”,这到底是他的口误,还是故意为之呢?   想到此,范质不由甩了甩头,想抛去脑袋中那骇人的想法。而且此时此刻,大军已经出发,挽回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期望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个虚妄。   韩旭骑着小黑作为赵匡胤的亲卫,伴其左右,随其一同而行。长长的队伍沿着御街向南,出南门。汇合城外的各地牙军,也就是地方节度使带来的边军后,再转道向北。此时赵匡胤所率领的是中军主力,而慕容延钊昨日已经带着先锋部队出发了。   摸着胸前的护身符,韩旭摇头苦笑。因为这护身符有两个,一个是昨日去陈家茶馆见陈小娘的时候,她送的。听说还是大相国寺的那位胖住持开了光的,他捏着那用黄纸简简单单折成三角形的护身符,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闪光。   而另一个则是昨日赵芸特意去秦家大院送他的,更奇特的是这竟然是个桃木护身符。用吴师道的话来说,这玩意是用来驱鬼辟邪的,和上战场保平安屁关系都没有。不过,赵芸也不在乎,硬逼着韩旭带上。   韩旭无奈,陈小娘送护身符也就得了,赵芸这大老爷们也送这个,实在是太娘炮了。将军领兵出征,家人必须留在都城,赵芸作为赵匡胤在都城汴梁的唯一亲人,自然不得更随军队出征。   “旭哥儿,今日之事都跟丐帮交代清楚了没有?”   一声疑问,将韩旭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赵普骑着马赶了过来,问道。   “都说清楚了,估摸着此时汴梁城里已经开始流传了。”韩旭认真的点了点头,将两个护身符塞入领口。   “咦。”赵普仔细打量着韩旭,指着其身上的盔甲,疑惑道:“你这盔甲咋和一般禁军的盔甲差别那么大呢?”   两人的谈话,就在赵匡胤身边。原本他也没太在意,脑中一直想着其他之事。此时听赵普这一问,也好奇的转过了头。韩旭身上那副几乎遮住全是的黑色铠甲,显然不是大周的制式装备,就算比起自己身上这幅唐倪甲,从防卫来说,也是只高不低。   韩旭扶了扶头盔,这玩意明显没有御前侍卫的硬璞头带着舒服,而且原本就显大的盔甲,这头盔就是最大之处。随后,用手将胸脯拍得“框框”闷响,得意道:“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大唐玄甲铁骑的制式装备,年代是久远了点,但绝对结实,而且重量轻得很。”   “哼,徒有其表。”一声冷哼,身后的赵匡胤亲卫都校王彦升,嗤之以鼻。对于韩旭被赵匡胤化为其亲卫,他是一肚子的不爽。亲卫原本是他王彦升的地盘,然而韩旭的出现却又偏偏不归他管,只是挂个名而已。   “唐家配唐刀,有意思。”对于铠甲,赵普了解并不多,只是羡慕韩旭得到了一件古董,当然这老古董能不能用,他也没太大的兴趣知道。   而赵匡胤则不一样了。若有所思的盯着韩旭那身玄甲,作为大周禁军的高级将领,对于兵器铠甲的认识,显然不是赵普这位文人能够相比的。大唐时代,万国来朝,和西域的通商也使得西域的很多东西流传到了大唐。这玄甲也是大唐中期,结合西域商人带来的图样改进的,无论手工还是式样,都比李世民当年的玄甲铁骑变动不少。安史之乱后,大唐玄甲的制作工艺流失,后期制作的玄甲徒有其表,重量更是恐怖无比,需要极高的体力和马力,然而在这轻骑兵越来越流行的时代,玄甲铁骑也渐渐的被淘汰了出去。   但韩旭身上的这幅,显然是大唐明皇时代的玄甲,而那胸前雕刻的金色菊花,说明这幅盔甲的原先主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菊花是大唐皇家的配饰,而能有这样配饰的禁卫,不是皇家之人,就是和皇室有着密切的关系。   对于这幅玄甲的来历,赵匡胤一时皱起来眉头。   天空蔚蓝,冬日的暖阳洒在长长的队伍上。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走走停停。依韩旭的估计这一天走下来,也就最多走个四十多里,这速度别说是打仗了,就是押韵粮草的后军,都显得慢。   果不其然,在天色渐晚,夕阳西斜的时候,大军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第一个歇息处,陈桥驿。   汴梁向北,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开封,陈桥,长垣,澶州,大名,河间至雄州,谓之东路;一条是开封,陈桥,滑州,相州,洛州,深州至雄州,谓之西路,均可到达辽国的南京,也就是幽州。而陈桥则是东西两路的汇合点,北通燕赵的咽喉,攻辽的必经之路。   此时的陈桥驿只是个小镇子,由于先前大周的北伐,在陈桥建立了驿站,才使得这里慢慢的聚集了人气。   大军在陈桥外围安顿,赵匡胤领着数十个禁军将军以及节度使走入了驿站。   没一会,将军们一个个兴奋的从驿站走了出来。   驿站的官员带着士兵打开了仓库,从里面抬出一坛坛好酒,大军的伙夫忙着架锅埋灶。从那些士兵兴奋的脸色来看,今晚是一个不醉无归的好日子。   韩旭拍了拍小黑的屁股,小黑马打了个喷嚏,自动寻早草料而去。若说这小黑,还是真有点灵性的,吃饱了它自然会回到原地。   不远处,赵普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年轻人。   “韩旭,来来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宋州归德军都尉,赵大人的亲弟弟赵匡义,赵将军。”赵普笑道:“赵将军领着归德军先一步到达陈桥驿。”   “啥?太宗?”韩旭立马呆立当场。   “呵呵,什么太中,不中的?”赵匡义笑眯眯的上前一步,自来熟般的拍着韩旭的肩膀笑道:“不错,小小年纪,就是御前侍卫了,不错。我可是早闻你大名啊,芸儿给宋州老家的书信,可是每回都提到你。就连我大哥那几岁的孩童,都知道有你怎么个人物了。”   “岂敢,岂敢。”韩旭赶紧拱了拱手,眼前的赵匡义,约莫二十多岁,长的略显消瘦,但红红的脸庞到是和赵匡胤有几分神似。银色的铠甲在他看来,就太骚包了,虽然看上去潇洒不凡,但穿着这身上战场,典型的是告诉别人,弓箭往这招呼,实在是太显眼了。   “什么岂敢?我也就比你虚长几岁。晚上我请你喝酒。”赵匡义一把搂过韩旭的肩膀,大笑道:“这就可是我从宋州带过来的,不比那宫中的御酒差,保你没喝过。”   “这大军出征?能喝酒?”韩旭茫然道。   赵匡义不由莞尔,笑道:“出征是出征,但这里才是陈桥驿,离雄州还早得呢。你没到看些士兵一个个乐呵呵的样子?呵呵,再说了,大哥的这些节度使兄弟都是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见了面自然要好好叙叙,没酒怎么行?安心吧。”   韩旭自然不能再推辞,于是答应了赵匡义的邀请。   赵普带着赵匡义向别处走去,似乎是去认识认识别的禁军将军。远远的,赵匡义回头又向韩旭挥了挥手,乐呵呵的样子倒是很真诚。   赵匡胤豪气大肚,赵匡义和和气气,这两兄弟确实乃人中龙凤。但韩旭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他总感觉赵匡义那细小的眼睛中,带有一丝阴鹜。这和赵匡胤那坦荡荡的眼神,有着天差之别。      第113章 那年的驿站叫陈桥(下)      韩旭随意而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光秃秃的小土坡上。从这里往下望去,禁军士兵的小营帐遍野都是,竟然一眼望不到边。三五成群的士兵围坐在营帐前,点火烹煮着一口口行军大锅,锅里自然是发放的大块肉食。   炊烟袅袅,夕阳西下。不自觉间让人,产生种思绪,繁忙中的宁静。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扯着嗓子,恶吼了两句,韩旭揭开腰间的羊皮水壶,扒开塞子,灌了几口冷水,顿时打了个激灵:“爽……”   “哟,这位小将军挺有诗意啊。”   韩旭扭头,淡淡的看了来人一眼,这人身穿文士官服,看上去应该是某支军队的文官,但那狡黠的眼神,怎么看都有吴师道的那一股子猥琐痞气。猴子穿官袍,弼马温的味道。   来人间韩旭眼神不善,也不在意,嘿嘿一笑,自我介绍起来:“在下苗训,添为殿前散指挥使。不知小将军……”   身手不打笑脸人,韩旭虽想独自静一静,但苗训显然就没有立马离开的意思。于是,随口道:“韩旭。”   苗训一愣神,这韩旭也忒不给面子了,报个姓名,其他职位,军队所属一字未透漏。左右看了看,就只有这里是最高处,若是再远一点,又似乎没有效果了。于是,只能哼哼两声,抬头望天,也不在理会韩旭。   一个长身而立,抬头望天;一个席地而坐,低头望地。小土丘上静静无声。   “喂,苗训,你这样站着累不累呐?”终于还是韩旭忍不住了,苗训这家伙,自从来了后,就这样一直站着,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望天。   半响后。   “老夫这是在观天象。”苗训头也不回的说道。   韩旭无语,吴老道夜观天象也就算了,人家毕竟也算半个道士,靠谱点。然而眼前这个苗训作为朝廷的文官,也来这么一套,糊弄谁呢?于是,鄙视道:“盯着太阳看就叫观天象?小心刺瞎你的小眼睛。”   “呵呵,不牢小将军费心。老夫对天文之术略通一二,看太阳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苗训对于韩旭的讥讽毫不在意。对于天文占卜之说,信的人自然会信,不信的人也无需强求。   “那您老可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   “没有你站那看个啥劲?”   “时辰未到。”   “那你加紧看吧,再有半个时辰,你这日观天象,就变成夜观天象喽。”韩旭打趣道。   苗训呵呵一笑,自信满满的道:“你放心,据老夫的推算,原本这事应该在初一发生,但没想到推迟了,想来应当就在近日,你不用等到天黑就能看到。”   韩旭大为好奇,于是也抬头望天,暗想这神棍到底能看出个什么东西。   盏茶时间后,天色诡异的阴了下来。   山下的大军,一个个全都站了起来,闹哄哄的望着西方那缺了一角的太阳。有些士兵甚至对着太阳跪了下来,拜了又拜,虔诚异常。   韩旭呆呆的望着苗训,满脸的震惊。但是他不是对山下士兵叫嚷的“天狗食日”震惊,因为这明显是日偏食的现象,令他震惊的而是苗训竟然能推算出这日偏食的时间。古人对自然界的认识,再一次深深的震撼了他。   苗训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脸呆滞的韩旭,想想着等下这小子上来认错的样子,心中难免自鸣得意。然而他却失望了,眼看着“天狗食日”的现象就要消失了,而韩旭这家伙却动也没动,原先那呆滞的目光,似乎只是变得好奇起来。   “快来问啊,不来问这戏怎么演下去。”苗训心中焦急万分,差点就想冲到韩旭身边,求问:“你快问我吧,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作为自认精通天文地理的高人,他怎么也拉不下这个面子。然而韩旭却也依然一动不动。   “苗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苗训纠结不已的时候,一声急呼让他心中顿时拍手大叫。   急不可耐的苗训一把拽过来人,不待其发话,立刻指着太阳道:“你先别说,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看到那太阳没?”   来人点了带你头。   苗训赶紧又道:“你不见那太阳底下,复有一日吗?”   来人再次点了点头。此时日偏食已渐渐散去,不一会恢复了正常,大军中虽也议论纷纷,但吃货们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个大锅之中。   苗训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正色道:“日下有日,融成黑光。一日沉没,一日格外明亮,复有紫云相绕,天欲将变。”   来人大骇,刚忙问道:“这兆主何吉凶?”   苗训皱着眉头看了眼旁边的韩旭,见其提着羊皮水壶,正往口里喝水,想了想,说道:“昭辅老兄,这事我也不瞒你,你也算是点检亲人。此乃天命所归,先末之日,应在大周。后现之日,应在点检。天象已变,应在当下。”   “噗嗤。”   韩旭憋不住笑意,一口将口中之水全部喷出,日下一日,不如说日了再日,神棍啊神棍,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赵普派来的。   楚昭辅乃殿前司军器库使,此时他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见其年轻弱冠,但一身盔甲显然不凡,也不知是哪家的将门之后,于是恭敬道:“不知小将军为何发笑?”   韩旭收好羊皮水袋,起身摆了摆手,若有所意的看了苗训一眼,摇头道:“非嘲笑,只是不小心被水呛到而已。”   楚昭辅疑惑的看了眼韩旭,见天色已不早,于是赶紧往坡下行去。   韩旭见楚昭辅并未走远,而是进入最近的营帐前,和士兵们说说笑笑,不时还用手指向自己这座小土坡处。约莫进了十来处营帐,楚昭辅这才远去。   对于楚昭辅的行为,韩旭已然猜到了几分,转头笑眯眯的朝着苗训竖了个大拇指。笑道:“在下对于苗大人的推算之功实在佩服之极,但这天象并非日下有日,天上只有一个太阳,这只是日偏食而已。”   说罢,头也不回的下了山坡。   苗训望着韩旭的背影,嘴中喃喃自语:“日偏食?”   韩旭回到了驿站,一路上听到的全都是士兵讨论今日之异像,从他们口中不时传出“天子”,“点检”,“赵将军”等字眼。   谣言总是会传的很快,否则它也就不叫谣言了。   驿站的主厅很大,一般情况下,这里也是过路人聚集最多的地方。而今日,这里没有一个外人,大军已将驿站住满,一般人不许进入。   当韩旭进入主厅的时候,里面已经闹哄哄的一片。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将军,节度使们热烈的举着酒杯。对于这里的人,韩旭除了赵普,和刚刚见过的赵匡义,其他一个也不认识。慕容延钊领兵先行,不在此地,石守信又住手京城。   赵普眼尖,将韩旭拉到自己身边,递上杯盏,笑呵呵的说道:“别在意,这些都是熟人。你看那个胡子拉碴的就是殿前司控鹤军都指挥使韩重赟,那个五大三粗的就是安**节度使李继勋……还有那看上去瘦弱如文人般的是侍卫司龙捷右厢都指挥使刘廷让……还有侍卫司马军都指挥使高怀德……王政忠、刘庆义、刘守忠等等。”   这些官职官位,韩旭听了就头大,但人名也记了个七七八八。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明白赵匡胤为何能取得天下,这些将军们,手中至少握着大周的一半兵马。   不一会,赵匡胤从里屋转了出来。眼光巡视了一圈,端起酒杯笑道:“显得六年北伐契丹,时至今日,我们这些老兄弟已经快有一年未见了吧?”   “是啊,都快一年了,想死兄弟我了。”   “哈哈哈。”   低下一阵呼和。   赵匡胤满意的点了点头,豪气道:“今夜话也不多说了,不醉不归。来,满饮此杯。”说罢,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干……”   再坐的将军们都是些豪放之士,几杯下肚,气氛更加的热烈。当兵的粗鲁,但又最重兄弟义气。老友见面,个个恨不得是收肠刮肚,说道趣事,大家大笑不已,说道战死沙场的兄弟,又摇头叹息。   高怀德身为侍卫司马军指挥使,韩通的下属,却和赵匡胤走的极近。虽然不是义社十兄弟之人,但凭其本身,深得赵匡胤赏识,若不是韩通的阻拦,赵匡胤早将其调到了殿前司做副都指挥使了。可以说,石守信是殿前司的龙,那高怀德就是侍卫司的虎。这两人也是赵匡胤最满意的两位年轻人。   此时,高怀德带头,领着一帮将军,挨个敬赵匡胤的酒。这酒赵匡胤是不得不喝,当兵的没人可以认输。喝倒了可以,不喝绝对不行。赵匡胤来着不拒,端起酒杯就是一饮而尽。   人说遇到开心事,兴奋的时候,就特别能喝。然而赵匡胤却恰恰相反,没一会,就似乎摇摇欲醉,连连摆手,在赵匡义的扶持下回屋里休息而去。   没了赵大老板在,剩下的将军们更是忘乎所以,扯着嗓子,喝得是脸红脖子粗。   韩旭端着酒杯浅尝辄止,淡淡的看着这一切。而身边的赵普却一直是笑眯眯的样子。      第114章 天变,黄袍加身时(上)      却说赵匡胤入了后院,回房休息而去。   主厅内的诸位将军们喝得直到月明时分这才渐渐散去,各自回营。   韩旭随着赵普来到后院,在赵匡胤的外屋,安坐下来。两人默默的坐着,他们都知道成事与否就在今晚,那些将军们回去后,手下的亲信自然会将日落时分的异常天象,以及军中的谣传如实相告。   既然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而他们能做的就剩下等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欲成事水到渠成。   驿站的条件相当简陋,赵匡胤的屋子还是陈桥驿驿丞腾出来的地方。往日,一般军衙传信者都是直接在主厅内将就一宿,主厅够大,能容得下更多之人。   此时外屋昏暗的烛火,几乎照不到十步以外。韩旭完全没有睡意,握着唐刀的手,也已微微出汗。心里有点紧张,有点期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昏暗的烛火下,韩旭看着身边隔着张桌子闭目养神的赵普,虽然此时连赵普面貌似乎也看不清楚,但从他那放在桌面,不时抖动的拳头来看,此刻他的心同样是七上八下。至于里屋的赵匡胤,现在能不能睡着,不用猜也知道。   那些将军们回去后,听到消息会怎么办?也许和赵匡胤相熟的,暗中通过消息的,自然会来此支持。而不少平日联系甚少,关系一般的各地节度使,又会怎么样?会支持吗?亦或直接提兵杀来,维护大周的正统?   “韩旭,这夜还长着呢,不如手谈一局如何?”   淡淡的话语,赵普微微睁开半眯的眼睛,对着韩旭笑道。   若说斗鸡斗狗,韩旭这段日子在丐帮还学了点。但若说到下棋,他可就是菜鸟中的小鸡了,不仅菜,根本就是连规则都不通。   见韩旭苦着张脸,赵普就知道这小子是一窍不通了,莞尔一笑道:“无妨,反正是闲着,就当时陪老夫玩玩。”说罢,也不理会韩旭答不答应,独自走出屋子。不一会,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张棋盘,捧着两钵棋子,走了回来。   将黑子推给韩旭,放下棋盘,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又去找来一根蜡烛点上。这才和韩旭对弈起来。   韩旭不待赵普下手,直接将手中的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的正中央。   刚欲落子的赵普,顿时傻了眼。这围棋明显是白子先手,从未听说过黑子先放的。而且韩旭是直接放在了棋盘的天元位置,若是后续步步都放在白子的对称点上,这棋还怎么下?自己直接投子认输得了。   看着一脸茫然的韩旭,赵普苦笑着摇了摇头,反正也是消磨时间,于是也不再考究,随手落起子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心思全都不在棋盘下面,下出来的东西,也不知为何物,但显然是牛头不对马嘴。   夜色渐深,赵匡义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见两人对弈,顿时来了兴趣,直接拉来张椅子坐下。而当看到棋盘上的格局之后,顿时呆住了。黑子在其半边画着圈圈,一圈又一圈,而白子则在自己半边,围着框框,一框又一框,更好笑的是,两人似乎约定了般的,都没有进入对方那半边天地。   看了半天,赵匡义这才明白过来,这两家伙和自己一样,睡不着,脑中想的全是今晚的结局。于是,插话道:“韩旭,你是怎么当上这御前侍卫的,芸儿写的家信也没说清楚。殿前司的禁军十之**我都认识,去年北伐后,我在汴梁还未见过你呢?”   韩旭微微一怔,确定赵匡胤只是好奇的随口问问。于是笑了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先是认识了芸哥儿,继而认识了赵将军。至于如何当上这御前侍卫?也就是干了些荒唐事,得罪了韩通,反而认识了圣上,其中的细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芸哥儿?”赵匡义一脸的疑惑。   一听这话,赵普赶紧用手推了推身边的赵匡义。   赵匡义顿时想到自己家那位总喜欢女扮男装的小侄女,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韩旭颇感莫名,眼神在赵普和赵匡义的脸上转悠了一阵,不就是些游行之类的荒唐事吗?再说自己也没说啊,有这么好笑吗?   三人天南地北的聊了阵。赵普和韩旭坐得住,但他赵匡义可坐不住。过一会,就跑到驿站门口看看,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最终也没半个人影。   而驿站门口守卫王彦升带着赵匡胤的亲卫,守卫深严,今日之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真有人敢起势,他就是第一关。   直到深夜,在三人昏昏欲睡之时,驿站外面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去看看。”赵匡义拍案而起,急不可耐的大步往驿站主厅而去。   主厅内,高怀德,韩重赟,李继勋,刘廷让,王政忠、刘庆义、刘守忠等等禁军高级将领或边军节度使全都在内。赵匡义暗自数了数,今晚宴席之人,一个不少,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已商量好,暗道一声:“大事已定”。   果不其然,高怀德一见赵匡义立马上前,抱拳道:“匡义,主上新立,况且幼弱,我等身临大敌,虽出死力,但何人知晓?如今天象异色,士兵群起议论,不如我等应天顺人,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如何?”   “高公所言甚是,我等一致赞同。”众将立马纷纷附和。对他们这些将军来说,一切都是从自身出发。其一,赵匡胤是其中几人的结社兄弟,和其他几人也是关系密切,至于少数几人,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也就不再多说。其二,更重要的是,他们北伐出身入死,等将来小皇帝长大了,谁还会记得他们,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谁人不知。其三,若是跟随赵匡胤造反成功,那他们就是拥戴之功,开国功臣。   赵匡义心中大喜,表面上去故作骇然,忙到:“不可,大哥怎会做此等犯上之事?”   众将立马反驳,总之一句话,我们已经联合一致,这事不干也得干了。   赵匡义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待我与赵书记商议一番,看如何行事可好?”   “善。”   赵匡义摇头叹气的转身而去,离开大厅,立马换上一副兴奋之色,直奔赵普而来。   眼见赵匡义的喜色,赵普就知道大事已成,附耳商议几句,让赵匡义将人直接带过来。   众将进入外屋,环列周围,一个个眼望赵普。   赵普摸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点检宿醉,尚未起床,至于此等大事,还需面呈点检大人,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众将互望一眼,转而静列待旦。   鸡鸣三遍,天色微亮。   这些将军,习武出身,自不比那些心思深沉的文人谋士。若放在平日,哪有此等耐心?然而,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他们是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嚷嚷起来。   “赵书记,此事易早不宜迟,以免夜长梦多。”高怀德带头朝着赵普抱了抱拳说道。   赵普再次摇了摇头,道:“事关重大,还是等点检大人醒来再行商议吧。”   “不等了,叫醒点检大人,这事想必点检大人也不会怪罪。”   众将顿时嚷嚷开来。   “咳咳。”   也许是外面的动静太大,似乎惊醒了里屋的赵匡胤。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赵匡胤打开了里屋的门,缓缓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说道:“诸位深夜来此,有何急事?难道军中出了什么乱子?”说罢,看了眼最前列的高怀德。   高怀德心领神会,连忙朝众将使眼神。   “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屋的将领,立刻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赵匡胤一见此景,指着高怀德,顿时大怒:“汝等何意?我赵匡胤世受国恩,岂可妄自尊大,擅行如此不义之举?”   不待众将回话,赵普上前一步,说道:“天命攸归,人心倾向,明公若再推让,反至上违天命,下失人心。若为周家起见,但可礼遇幼主,优待故后,亦好有始有终,无负先皇。”   然而此话一出,赵匡胤不置可否,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涣散无焦点。   一旁的赵匡义暗自着急,按说自此大哥应该点头答应才对,为何却突然发起呆来。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韩旭眼见赵匡胤的神色,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他陷入了对柴荣的怀恋,毕竟年纪轻轻的赵匡胤,短短十多年间,能有今日的成就,除开自身的努力之外,柴荣的欣赏才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点。熟话说:“大老板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   想到此,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到如今,就只差那一步了。转身在屋里看了看,除了桌椅,就是蜡烛。于是,他直接跑了出去,院内,一杆高高竖起的旗帜,月色中那明黄色的“周”字大旗,随风飘逸。   “唰!”   韩旭拔出腰间的唐刀,一刀下去,旗杆应声而断。三下五除二,将顶端的旗子卸了下来,急冲冲的往屋内跑去。   明黄色的大旗展开,双手披在赵匡胤的身上。韩旭立马跪了下去,高呼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心领神会,顿时附和着三呼万岁。   赵匡胤从迷茫中醒来,摸着身上的黄色大旗,微笑着朝韩旭点了点头。转而正色道:“我有号令,你等能从我否?”   诸将此时谁还不明白,齐称听令。   赵匡胤点了点头,道:“太后主上,我当北面事他,你等不得冒犯!京内大臣,与我并肩,你等不得欺凌,朝廷府库,平明百姓,不得倾扰!如从我命,后当重赏,否则绝不宽贷!”   韩旭暗自得意:“这才是黄袍加身嘛!”   当诸位将领将消息传遍大营之后,天色已经大亮。   赵匡胤在诸将的护送下,跨上了那匹雄壮的战马。   “万岁,万岁,万万岁。”漫山遍野的齐声高呼,响彻云霄。   江山如画,英雄如歌。   赵匡胤手指南方,豪情万丈:“回京。”      第115章 天变,黄袍加身时(下)      显得七年,正月初四。   往年的此时,正是大周的大小官员们过年放点小假的时日。而今年,大年初一大好的日子,竟然冒出了北汉和辽国联合南下的消息。大周的军队在赵匡胤的带领下于昨日已经出征,但后续的粮草后勤补给,却是朝廷当前的大事。   朝廷取消了假期,每日的文德殿议政,也变成了日常朝会,毕竟大军出征乃举国大事。   范质一大早的就来到了中书省。对于小皇帝和皇太后,他们期待不了太多,大周的重担全都压在了这位老宰相的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手上的羊毛笔,不时的在各地上来的奏折上圈圈点点。   然而今日,他总有点心神不宁,颤抖的手写出了好几个错字。   王溥皱着眉头,坐在一边,整理着范质批阅过的奏折,检出其中重要部分,以待早朝之时呈交圣上和太后决议。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起身,对着范质拱了拱手,道:“范大人,早朝时辰到了。”   范质微微一怔,搁下手中的羊毛笔,双手揉了揉脸颊。九年的执宰生涯,让他突生一种无力之感,也许是自己真得老了。感叹了几句,起身说道:“带上那几份粮饷的奏折,走吧。”   今日紫宸殿的朝会,一切还算顺利,昨晚大军传来消息,夜宿陈桥驿。   支援大军的粮草兵饷之事,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也顺利通过。在此不得不说,大周在范质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运转着。也许唯一的缺憾就是韩通这厮,不痛不痒的冷嘲热讽,对于大军出征的前景,完全不看好。   而朝堂上的官员,早已习惯了大周禁军的百战百胜,这是多年来他们累积的自信。所以韩通的话,自然成了独角戏,无人在意。   “报……”   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喝,传入了紫宸殿。   满朝文武顿时扭头向殿外望去,只见殿前侍卫阻拦着一位欲闯入殿中之人。   范质心中一动,一种难明的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大呼道:“将来人带上来。”   来人浑身甲胃,从装扮来看应属侍卫司禁军。果不其然,来人急冲冲的入了大殿,抬头望了韩通一眼,不待其问话,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泣道:“启禀圣上,太后,殿前司都点检赵匡胤反了。”   此话一出,朝堂顿时寂静无声,太后和小皇帝呆坐在龙椅上,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短暂的震惊过后,范质和韩通最先反应了过来,异口同声的斥问道:“此话当真?”   “永兴军指挥使潘美,殿前司军械使楚昭辅已入汴梁。潘美直入范大人府邸,而楚昭辅带人分入汴梁各大官员府邸。”来人急忙道:“韩大人,范大人,属下句句属实。侍卫司敢去阻拦的禁军,已被赵匡胤的先头军队给拦住了。”   “哄……”   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汴梁城防御使石守信呢?王审琦呢?”范质大声呵斥道。   韩通一声长叹:“石守信和王审琦乃赵匡胤义社兄弟,这两人定然也已反叛,不然赵匡胤的先锋,怎么也进不了城。”   乱了,一切都乱了。大周的朝堂此时已变成闹哄哄的菜市场,官员们有的嚎啕大哭,有点窃窃私语,更多的是茫然不知所措。   不一会,出现了悄悄溜走之人,有人带头,自然就会有人跟随,眨眼间的功夫,偌大的紫宸殿只剩下区区数十个官员。五代时期的改朝换代,如家常便饭,官员们对此也都习以为常。回到家里,躲过这兵乱之祸,待大事已定,再出面对新君表个忠心,说不定还能来个官复原职,甚至立点小功劳,更进一步。毕竟新皇登基,不可能将前朝的官员全部杀尽,他还需要其中的官员来帮其治理天下。   符太后泪眼婆娑,紧紧抱着茫然的小皇帝柴宗训,诏谕范质道:“卿等保举匡胤,如何生出此等事端。”   “老臣有罪。”一听这话,范质扑通一声跪下:“事已至此,待老臣出去劝谕一番,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符太后呆呆的也不说话,牵着柴宗训的小手,还宫而去。   范质退出朝门,捶胸顿足,自悲道:“仓促遣将,竟致此变。此乃老夫之过时也。”   王溥无言以对。   韩通见两位老大人低声悲切,顿时大怒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叛军只是先锋入城,皇城之中尚有禁军,待我领兵抵挡。再请两位大人火速传檄各镇,速令勤王。边镇将帅不乏忠义之人,倘若他们星夜前来讨逆,待我平定汴梁叛军,死守汴梁,坚持到勤王大军到来,赵匡胤必败无疑。”   说罢,不待范质和王溥点头,径直出了皇城。   一夜之间,再次回到汴梁城,韩旭竟然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先锋军队全部由骑兵组成,快马加鞭直入汴梁。汴梁的守卫石守信和王审琦按事先约定,打开了城门。   此时韩旭骑着小黑,快马加鞭正往秦家大院赶去。多日的练习,对于骑术,他倒是熟能生巧起来。   话说赵匡胤率军回汴梁之时,为减少汴梁城内的冲突,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让潘美和楚昭辅快马先行,入城安抚汴梁的大小官员。   另外汴梁出征将领的家小均在汴梁城内,为防韩通以这些人为人质,威胁自己和反叛的将领,于是派遣自己的亲卫勇将王彦升,率领先头骑兵部队,紧跟潘美和楚昭辅入城。   而韩旭原本是随大军一起回城,但赵普建议其随先头部队出发,入城后通知丐帮,协助先锋部队稳定汴梁城内事宜。   一入秦家大院,韩旭急忙翻身下马。   “韩旭,你怎么回来了?”秦雨山带头跑了出来,对于韩旭交代散播的谣言,他已安排丐帮昨日散播了出去。但其中的意味,他是骇然至极。从昨日到现在,丐帮的核心成员一直都在秦家大院,思索着韩旭话中的意思。此刻韩旭突然间回来,定然有大事发生,他们急切的赶了出来。   韩旭连忙摇了摇手,气喘吁吁的样子,正色道:“秦大哥,此话说来话长。你赶紧安排丐帮的兄弟,稳定汴梁城的帮派势力,百花楼那边,派人包围起来,只要青帮敢动,杀无赦。陈家茶馆那边,派人保护起来,防止乱兵作乱,这块令牌你拿着,对于擅闯之人,杀无赦。”   两句杀无赦,顿时另整个秦家大院杀气腾腾。   这样的话在韩旭口中说出来,震得秦雨山等丐帮之人,呆立当场。   韩旭不待丐帮众人反应,再次翻身上马,道:“赵大人已经兴兵反周,汴梁不能乱。秦大哥拜托了。”说罢,就走。   “韩旭,你往哪里去?”秦雨山急吼道。   “赵府只有芸哥儿在,我得赶紧去看看。”话音刚落,韩旭已没了身影。   赵匡胤叛乱,那赵府的赵芸显然就有危险。秦雨山等人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连忙派裴忠和刘三带人去保护韩旭。尉迟雄带人拿着韩旭给的御前侍卫牌子去保护陈家茶馆。剩下的大部分丐帮弟子在秦雨山的带领下直奔百花楼而去。   丐帮和赵匡胤暗地里早有来往,而今日赵匡胤叛周,丐帮必须全力支持,否则一旦赵匡胤失败,那朝廷将会对丐帮进行取缔,甚至派兵围剿。同时,这也是个机会,是个彻底清除青帮,一统汴梁城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对于立志将丐帮塑造成“天下第一帮”的秦雨山来说,是绝对不可放弃的机会。   韩旭沿着御道街向北,一路上不时遇到入城的先锋部队。另他欣慰的是,这些先锋部队,在赵匡胤的死命令下,对于普通的百姓秋毫无犯,这在乱世当中,简直是难得的奇迹。原本紧闭大门,等待乱兵闯屋的平明百姓一时之间反而不敢相信,甚至有些大胆的家伙,透过大门,窗户的缝隙,偷瞄外面的情况。   经过进奏院,四方馆,韩旭直奔皇城东面的大周高官集中居住之地,赵匡胤的府邸也就在哪边。   “韩侍卫快去接驾!新天子即将入城!”   一身高呼,韩旭顿时停了下来。   转头望去,只见王彦升正带着数十名殿前司铁骑,指着前面一人。   定睛一看,原来此处已是韩通的太尉府附近。韩旭摇头苦笑,这一声“韩侍卫”倒是让自己给误会了,韩通身为侍卫司副都指挥使,被王彦升叫着“韩侍卫”似乎倒也行得通。   韩通马不停蹄,口中叫道:“哪来的新天子?你等贪图荣华富贵,擅谋叛逆,还敢来此横行?”说罢,带着身后的数十名侍卫司禁军对着王彦升就冲了过去。   “杀。”王彦升面色扭曲,带着身手的骑兵直接冲了过去。   侍卫司的禁军只是步卒,战前骑兵早已被高怀德给带了出去。此时他们哪是王彦升率领的骑兵的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骑兵手中的长枪给捅了个对穿,那些没被捅到的,也被战马撞翻,踩死。   韩通避过王彦升的一刀,也不停留,直接往其太尉府奔去。   赵匡胤的命令是不得乱杀无辜,心高气傲的王彦升从入城开始,就一直憋着,此时遇到反抗的韩通,哪里还憋得住,带着骑兵兴奋的朝韩通追去。   韩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骑着小黑,赶了过去。   也许是韩通心慌意乱,也许是胯下的马匹实在普通,亦或许是王彦升骑术高超,反正眨眼间的功夫,王彦升就追上了韩通,一刀劈了过去。   韩通仰身避过,但王彦升那狠狠的一刀,依然劈在了马脖子上。   胯下的马匹一声悲鸣,韩通被掀翻在地。   王彦升驱马回头,再次冲了过过来。   “住手。”韩旭赶了上来,连忙喝止:“王都校,韩通乃大周侍卫司副都指挥使,大周从二品大将,此等人自该交给赵大人亲自处置,不可妄杀。”   一听这话,王彦升顿时大怒,这韩旭几次三番的使自己丢尽面子。回汴梁的路上,同为先锋,又好几次阻止自己的顺手牵羊,杀平民抢财物的举动。然而赵匡胤临行前的话,他又不得不听,举着的刀渐渐放了下来。   “哈哈哈,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罔我韩通一思英明,竟然没能看穿赵匡胤那狗贼的野心。大周的江山,先皇的基业,竟然要落在赵匡胤的手上,我韩通不服啊!”韩通从地上爬了起来,怒极而笑,嘶吼道。   “韩通,你给老子闭嘴。”王彦升顿时大骂。   “闭嘴?我韩通对大周忠心耿耿。没错,圣上年幼,但大周的江山就应该传给李重进,李将军,那样至少这江山还是大周的江山,先皇的功业,还能继续传下去。”韩通指着王彦升大骂道:“尔等乱臣贼子,就是大周的千古罪人。”   “你给老子去死。”王彦升再也忍受不住,举刀砍了下去。   韩旭急忙阻止,让而王彦升带领的骑兵将韩旭围在了中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彦升一刀砍下了心灰意冷的韩通的人头。   鲜血四溅,溅到了王彦升的脸上。只见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满脸的狰狞之色。   王彦升一把抄起韩通的头颅挂在腰间,抬起头,却见此处已是韩通的太尉府门前,一不做二不休,嚎叫道:“杀入韩通狗贼的太尉府,一个都不放过。”说罢,骑着战马直冲大门。   “住手。”韩旭大怒,驱赶小黑拼命欲冲出骑兵的包围。   然而面前的骑兵脸色默然,将韩旭死死的困在其中。   韩通的太尉府内,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家丁护卫早已不知去向。一声声哀嚎从屋内传了出来。   当王彦升带着几名侍卫再次从太尉府冲出来的时候,几人身上全都染成了红色,就连胯下的战马彷佛都是从血水里滚了一圈。   默不作声的王彦升,带着骑兵转身离去。   韩旭发了疯一般的冲入太尉府,只见几十名老幼妇孺全都被砍死在府邸的院内,那场面比当日青帮和瓦帮,丐帮的混战,不知震撼了多少。满门斩杀,遍地鲜血,上至白发苍苍,下至嗷嗷待哺。   缓缓下马,茫然的跌坐在地上。这就是改朝换代的代价。韩通没有错,他忠于李重进,忠于他心目中的大周;赵匡胤没有错,他有他的理想和抱负;可是这些老弱妇孺又有何错之有?   “旭哥儿,旭哥儿。”   不知何时,刘三已站在了韩旭身后。然而唤了半天,也不见韩旭动静。   “赵芸已经不在赵匡胤的太尉府,秦帮主传来消息,刘思汉亲自带人抓了赵芸去百花楼。”裴忠淡淡的说道。   话音刚落,韩旭动了。   瞬间从地上站了起来,跨上小黑,冲出了韩通府邸。      第116章 粗泥碗,女儿红(上)      当秦雨山按照韩旭的布置带着数百名丐帮弟子赶到百花楼的时候,却发现百花楼大门敞开,周围无一青帮弟子,顿时一种莫名的忐忑涌上心头。   丐帮蜂拥而入,里面却空无一人。秦雨山带人直奔三楼,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偌大的三楼,只摆放一张桌子,桌上坐着刘思汉和柳青青两人,赵芸被捆绑在一边,脖子上架着莫师爷的钢刀。   刘思汉端着酒碗,自斟自饮,一派高手风范。无视丐帮众人的闯入,淡淡笑道:“秦帮主,我们又见面了。”   秦雨山见赵芸在他们手里,而那拿刀的莫师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初他可是这样对陈有德的。从他那扭曲的脸色当中,秦雨山相信这家伙绝对能下得了手。于是,挥手让丐帮众人退了出去,独自走上前,一甩儒服下摆,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刘思汉对面,道:“这就是刘帮主的英雄行径?”   “别废话,什么英雄狗熊,今日老子要和你们同归于尽。”莫师爷大声咆哮道,手中的钢刀还向着赵芸的脖子紧了紧。   刘思汉眉头微皱,对于莫师爷抢着叫嚣,似乎颇为不满。然而他却并未阻止,提着酒坛,将面前的几只空碗倒满,将其中一碗推到秦雨山面前,笑道:“这坛酒是我亲手酿的,尝尝。”   说罢,端起自己的酒碗一饮而尽,将碗口朝向秦雨山。   秦雨山伸手端起酒碗,倒入口中。喝完,捏着那平常人家用泥作的粗碗,淡淡道:“粗泥碗,女儿红。”   “秦帮主好眼力,不错,此坛正乃思汉亲手酿制的女儿红,当年埋入百花楼的后院桂花树下,想想已快十八年也。”刘思汉脸现缅怀之色。   秦雨山淡淡的看了眼一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柳青青,摇头道:“酒是好酒,不过今日过后,也许就再也喝不到这百花楼的好酒了。”   此话一出,莫师爷就欲大骂,却被刘思汉抬手止住。   对于秦雨山的话,刘思汉也不以为意,单手提着酒坛稳稳的再次给秦雨山倒满,叹道:“既然往后喝不到,那今日就喝个痛快。”   女儿红,喝的就是一种爱护,一种不舍。若说刘思汉会在酒中下毒,秦雨山不相信,凭借刘思汉的高傲,此种行为其完全不屑于去做。再则,喝的又是女儿红,没人会在这种酒里下毒,亵渎自己的女儿。然而对于刘思汉此时的意味,他倒是猜到了几分。   于是,两位汴梁城最大帮会的帮主,亦或是最大的对手,心照不宣,频频举碗。   他们在等人,等一位对这两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之人。   “咚咚咚。”   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那慌乱和沉重的脚步声,显现出来人的匆忙。   韩旭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   对于韩旭的出现,刘思汉和秦雨山心知肚明。而另外的柳青青,赵芸,以及莫师爷,均是面露讶色。   “韩旭。”赵芸面色一变,双眼微微湿。早上在家中等候赵匡胤的消息,却没想到刘思汉带人冲了进来,交手之后,才发现刘思汉的身手,竟然超出了她的想象。数百回合后,终于被青帮之人暗算,被绑入了这百花楼。   自从进来之后,她面色淡定,一言不发,即使刚刚秦雨山进来之时,她也就是朝其微微点了点头。然而,一切都变了。在见到韩旭的身影之后,她终于不自禁的开了口。   今日的变故,深深的刺激了韩旭,韩通家的满门惨案,一直在他的脑中徘徊,直到赵芸出事,才堪堪将心神收了回来,马不停蹄的往百花楼赶。此时见到赵芸,以及其脖子上的钢刀,他反而冷静了下来,脑中飞快的盘算着。   “刘大帮主,好不潇洒,这时候还有心情喝酒。小子实在是佩服至极。”韩旭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给了赵芸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也不待众人说话,自顾自的拿过酒碗,一饮而尽。喝完,咂了砸嘴巴,大笑道:“好酒啊,原本以为上次百花楼喝得酒是最好的,没想到刘帮主还藏私了呐。”   “韩旭,你别嚣张,否则我就杀了赵芸。”莫师爷一见韩旭,就心里憋屈,他可是几次三番的被韩旭戏弄。   “闭嘴,这里说话,没你这狗头师爷的份,哪边凉快待哪边去。”韩旭狠狠的朝莫师爷呵斥道。   “你。”   莫师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然而在刘思汉那冷冷的目光中,生生将欲出口之话,吞了回去。   “这是什么酒?”韩旭嘿嘿一笑,得意的看了眼莫师爷,倒满酒,再次喝了起来。   “女儿红。”刘思汉笑咪咪的望着韩旭。   韩旭微微一怔,大笑道:“真看不出来啊,老刘你竟然还有这一手?没听说你有女儿啊,叫出来让小弟我开开眼。依我看,老刘您是风采照人,老当益壮,生出来的女儿绝对是倾国倾城呐。”   韩旭这话没错,刘思汉出自后汉皇家,确实生得儒雅不凡,风度翩翩。依理来推,他的女儿即使不是闭花羞月,那也应该差不到哪去。然而此话一出,场中之人是面色各异。秦雨山摇头苦笑,赵芸是横眉竖眼,莫师爷不用说了,一直就是拉长着张脸。   令韩旭想不到的是,刘思汉不以为意,依然一副笑意连连的样子,而柳青青则是低着头,红着脸。   此时不用猜,他也想到了。这女儿不是别人,正是刘思汉的干女儿,柳青青。   “不错,我待青青如亲生。当年捡到青青之时,她还在襁褓之中,我将其带回百花楼,亲手酿了女儿红埋在院中的桂花树下,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此时也该是时候拿出来了。”刘思汉笑眯眯的说道:“年前你让人送来的那副对联,我将其挂在了这三楼门口,想必你来得匆忙,也没注意。不过话又说回来,那还真是一副好联“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带”。哈哈哈……你送我对联,我自当要还礼。秦帮主恰好也在,不如就当个媒人,想必秦帮主也不会在意。”   刘思汉说出这话,其中的意味已然明了。   韩旭大张着嘴巴,呆呆的望着一边脸色羞红的柳青青,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秦雨山略一思索,凭自己的身手,就算能杀了刘思汉,估计也来不及救赵芸。答应刘思汉的要求,也许是救赵芸的唯一方法。然而这事怎么说,也都是韩旭自己的私事,他是没办法去代替韩旭答应的,于是,张口道:“此事还是看旭哥儿的意思。”   “不行。”赵芸一见韩旭那色眯眯的样子,顿时气的直跺脚,也不管脖子上的钢刀,立马否决道。在她的眼里,柳青青可不比陈小娘,陈小娘小家碧玉的样子,完全让人生不起气来。而以柳青青的容貌身段,自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将其归为那种祸水型的女子。   韩旭一愣,转眼望向赵芸那气鼓鼓的样子,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对于柳青青,他心里倒是挺矛盾,若是为了救赵芸而娶柳青青,他是怎么也不会同意,毕竟这是柳青青一辈子的事。而赵芸又是他非救不可之人,别说是赵匡胤,就是他自己即使拼着小命,也得把赵芸给救下来。   见此情景,刘思汉不由微微皱眉,伸手一指赵芸,正色道:“韩旭,若是你还不答应,那就别怪我刘某心狠手辣了。”   韩旭见赵芸那白皙的脖子上由于挣扎,被莫师爷的钢刀划出了一丝猩红,连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莫老头,放下你手中的刀,若赵芸有个三长两短,我将你碎尸万段。”   “嘿,放下刀?”莫师爷嘲笑道:“若是你不答应帮主的话,我就一刀割破他的喉咙,到时候看你们丐帮如何在赵匡胤面前交代。”   韩旭大惊,莫师爷说得确实没错。若是赵芸被青帮杀了,那丐帮就成了替罪之羊,即使赵匡胤再大肚,也不会放过眼瞅着自己儿子被杀,却救护不利的丐帮。而刘思汉抓赵芸,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威胁自己娶柳青青,一旦自己娶了柳青青,那青帮在汴梁城就能存在下去,再凭自己和赵匡胤的关系,朝廷到时候也不会拿青帮怎么样。   算计了他,算计了丐帮,算计了赵匡胤,好一招一石三鸟。而他似乎也只有娶柳青青,放过刘思汉这一条路可走。   想到此,韩旭不由张了张嘴。   “韩旭不许你答应,就算我死,也不许你答应。”赵芸见韩旭张了张嘴,顿时大急。不顾脖子上的生疼,连忙叫道。   莫师爷原本就不赞成刘思汉的做法,在他的心里,刘思汉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丧失了往日的雄心壮志。而只有杀了赵芸,才能使刘思汉彻底放弃其幻想,和赵匡胤的新朝廷斗争到底。此时他终于狠下了心,眼神一变,大喝道:“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了你。”说罢,手中钢刀就欲割破赵芸的喉咙。   “住手。”   韩旭撕心裂肺的吼道,秦雨山同样怒目圆张,两人顿时左右冲向莫师爷。   眼见着赵芸那张双目含泪,却始终微笑着的脸旁,韩旭悲从中来……      第117章 粗泥碗,女儿红(下)      韩旭撕心裂肺的大吼,在莫师爷听来简直是天下最美妙的音符。比起柳青青的歌声,这反而能令他更兴奋。虽然只是隔着张桌子,但他坚信在韩旭和秦雨山冲过来之时,自己手中的钢刀早已割破赵芸的喉咙。想想那种杀人溅血的场面,以及报复韩旭的快感,他兴奋得直发抖。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确是残酷的。在他动手的时候,却发现使尽全身的力气,也不能让钢刀移动分毫,刘思汉的右手紧紧的抓在了刀背上。   韩旭和秦玉山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刘思汉的出手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莫师爷,你放肆了。”刘思汉并未回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一听此话,莫师爷却浑身打了个激灵,冷汗都冒了出来。他知道,刘思汉越是生气,说话的语气却越是平淡。而这淡淡的语气,却饱含了不容置疑的口吻。看样子,自己自作主张的动手,已经让他非常的不满了。   表面上看莫师爷笑呵呵的,一副典型的衙门师爷样貌,甚至有时还和人聊上些家常八卦。但在这祥和的面相背后,却是一颗老谋深算而又心狠手辣的心。事已至此,他也终于放开了手脚,朝着刘思汉那消瘦的背影吼道:“帮主,这事老夫已经决定了。青帮和丐帮之间,只有生死,没有联手的可能……还有,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任务。”   话音刚落,刘思汉动了。起身,扭头,右手夺刀,左手捏住莫师爷的脖子。   韩旭见刘思汉抓了莫师爷,而赵芸反而被弃在一边不顾。于是,连忙冲了过去,将赵芸直接抱起,连退几步。   “臭小子,吓死老子了,你没事吧?”说着,一边解着赵芸身上的绳子,一边不停的斥骂:“你真是找死,刀架在脖子上还嘴硬。”   一想到莫师爷的刀,韩旭三下五除二解开绳子,连忙从衣角撕下一块,将赵芸的脖子给包上。虽然只是细细的一道,但依然有一道血痕。   做完这一切,抬起头,却发现赵芸呆呆的望着自己,而且似乎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没有动过。想必这小子定然被吓得不轻,于是低声安慰道:“安啦,没事了……”   这一安慰,赵芸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生机般的眨了眨。   韩旭只感觉怀中一暖,赵芸紧紧的抱了上来,呜呜的哭唤着:“韩旭……”眼泪瞬间打湿了韩旭的衣襟。   “刘思汉,你会后悔的。”莫师爷咬牙切齿的吼道。他实在不敢相信,刘思汉竟然会对自己出手。   刘思汉的手紧了紧,微微一笑道:“莫师爷,这些年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帐,咱俩也该算算了。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我留你个全尸。”   “刘思汉,你敢?你别忘了……”莫师爷喉咙里含糊的吐出几个字,却再也发不出声音。身子已被刘思汉掐着脖子,单手提起。   场中之人全都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就连赵芸也似乎忘了哭泣,张大着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对于刘思汉和莫师爷的对话,对于最后的翻脸,以及刘思汉出手击杀莫师爷,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是不明白,而是刘思汉变得太快。   掐死一个人需要一段时间,但拧断一个人的脖子,只需眨眼的功夫。   刘思汉瞬间拧断了莫师爷的脖子,随手甩到一边。接着右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手巾,擦了擦拧断莫师爷脖子的那只左手,从手心到手背,从指尖到指缝,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随后,漫不经心的将手巾丢弃,回到桌边。   “都坐吧。”刘思汉朝着几人淡淡的笑道。端起酒坛将桌面的酒碗一一倒满,对于刚刚的杀人,彷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芸安然无事,又有秦雨山在,韩旭自是没啥好担心的,拉着赵芸,大大咧咧的坐了回去。顺手还给了赵芸一碗女儿红,压压惊。虽然他不清楚刘思汉为何要杀莫师爷,但莫师爷最终还是死了,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   几人坐在桌上喝酒,一言不发,不远处躺着莫师爷渐渐发冷的尸体。不知道的人进来,肯定以为那边是躺着一个喝高了的家伙。   不一会,一坛女儿红,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瞧着刘思汉淡然的样子,韩旭不由莞尔,禁不住的想起了一句话,“喝喝酒,杀杀人。”   “呵呵,旭哥儿似乎有话要说。”刘思汉放下酒碗,淡淡道。   韩旭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酒也喝完了,虽然这女儿红没有达成我刘某人的心愿,但能和三位喝完它,倒也不算浪费。”刘思汉看了眼身边的柳青青,而柳青青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韩旭身上。不由摇头叹道:“既然无话,那就动手吧,以你们三人的身手,想必能让思汉不枉此生。但动手之前,思汉有一请求,不知秦帮主能否答应?”   秦雨山微微一怔,凭刘思汉的心高气傲,竟然会有开口求人之事?然而见刘思汉慈爱的看着一边的柳青青,顿时明白了什么。于是,开口道:“我答应你。”   “哈哈哈……秦帮主果然英雄,不问何事,直接答应,够爽快。”刘思汉欣慰的大笑道。   事实上这件事不用猜,在坐的人全都心里有了底。若是一对三,刘思汉绝对不是三人的对手。即便是秦雨山一人,刘思汉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他这是在为身后之事打算,那就是请求丐帮照顾柳青青。一代英雄豪杰,最终躲不过儿女情长。   “干爹,青青自小被你养大,教女儿琴棋书画,此生无以为报。若是爹爹走了,青青自当陪爹爹而去。”   柳青青双眼含泪,轻柔的话出口,语气却斩钉截铁。   韩旭呆呆的望着柳青青,他没想到柳青青竟然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就连一旁的赵芸,亦是脸带讶色,似乎她此时才真真认识了柳青青一般。   “你这又是何苦呢?”刘思汉面露慈爱,长叹一声。知女莫若父,柳青青也许看起来柔柔弱弱,惹人怜爱,但这些都是后天教育的结果。其内心却坚定异常,认定的事,是怎么也拉不回头。   “韩旭,青青求你件事。”   看这柳青青目带秋水,韩旭忍不住的点了点头:“你说吧。”   柳青青微微一笑,道:“待青青安置了爹爹的后事,自会随爹爹而去,请将青青安置在爹爹的身边,让青青陪着爹爹。”   刘思汉仰头望天,但那眼角的晶莹,却瞒不过韩旭的眼睛。当再次低下头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来吧,动手吧。”   然而好一番沉默后,却半天也没见人动作。   韩旭和秦雨山对视了一眼,见其微微的点了点头,于是开口笑道:“这女儿红确实是好酒,刘帮主也的确算得上是个酿酒的高手。在下也算是好酒之人,若是将来再也喝不到这样的好酒,在下会想念得紧。”   刘思汉眉头微皱,韩旭借酒说事,但话中的意思似乎……   “刘帮主英雄豪杰,秦某人自是佩服,此事到此为止。”秦雨山起身,双手抱拳道:“至于刘帮主今后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北城门外。   两骑出了城,一人身形高大而消瘦,长发披肩,一身红色长袍,卓尔不群。另一人,头带面纱,看不清面容,但从那婀娜的身姿来看,显然是个妙龄少女。   “青青,你是不是有很多话要问爹爹?”   “恩。”   “昨日,赵匡胤带兵出城,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只要韩通立刻起事,封锁汴梁,抓住小皇帝和大周的所有官员,家眷。即使赵匡胤回军,就凭这些也能坚守汴梁一年半载,到时候我北汉大军压境,再加上李重进北上,大事可成已。然而我去找韩通,此人竟然以李重进还未做好准备为借口,不愿起事。真是竖子不可谋尔。”刘思汉摇头叹息。   “那爹爹为何今日抓了赵芸,又放了呢?”   刘思汉呵呵一笑:“韩通无谋,虽忠心,但成不了大事。今日赵匡胤反叛,带大军回京。我得到消息,若要想青帮无事,那只有拿住赵芸。你的心思,爹爹自然明白,韩旭答应最好,若是不答应,就以赵芸为逼,让韩旭娶你,一旦韩旭娶你,丐帮自然不会为难青帮,凭借韩旭的关系,赵匡胤同样可以放过我们。”   柳青青一阵羞涩,对于韩旭她确实心之所属。然而,想了想,又问道:“那为何要杀莫师爷呢?”   “无论,最后结局怎样,即便丐帮和赵匡胤放过青帮,青帮在汴梁也不能存在下去,这也是我抓了赵芸,就立刻解散青帮的原因。至于莫师爷,他真正的身份是北边我那侄儿皇帝派过来,作为青帮和北汉的联系,顺便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刘思汉摇头苦笑:“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让,但赵芸不能死,莫师爷要杀赵芸,唯有将去除去。”   “为何不能杀赵芸?”   这个问题,刘思汉没有回答。赵匡胤他见过,此人英明神武,绝非常人,即使比上柴荣,也只高不低。北汉和大周是世仇,而一旦赵匡胤登基,大周从此消失,那这个世仇也就不存在了。若是莫师爷杀了赵芸,那赵匡胤必定率大军抱负北汉,凭赵匡胤的实力,北汉能不能存在下去都是个问题……也许数十年后,北汉依然会被赵匡胤吞并,只要赵芸不是死在北汉的手里,那赵匡胤兴许会少杀几个北汉皇族,刘家的血脉也得以保存。   “爹爹,我们去哪里?”柳青青开口道。   “北汉,回家。”   “可是你杀了莫师爷啊?”   “除了我们几个,谁知道?至于我那侄子,不用理会。”   “那我们还能回汴梁吗?”   刘思汉停了下来,转头再次望了望身后的汴梁城。   柳青青隔着面纱,望着城头上的那个身影,泪水不自觉的滴了下去。   城头上。   “还看,人都走远了,你还看?”   “我看看咋了。再说了,你小子生个啥气?   “哼,就是不许看。”   “你丫的,还真娘炮……对了,我说人家老刘欲将女儿嫁给我,你凭啥不同意?还以死相逼,真是狗拿耗子。”   “我就是不同意,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追人家呀!”   “……”   “唉,你们俩怎么在这,我都快找遍汴梁城了,若不是遇到丐帮的人,我差点以为你们被乱军抓了。”石守信气喘嘘嘘的爬上城楼。   “有事?”韩旭转身疑惑道。   石守信一愣,顿时无语,笑骂道:“什么有事?赵将军早就进了城,此时正在宫里召你们呐!”   韩旭赶忙下了城墙,赵匡胤显然此时已经稳定了局势,成了真正的大老板。大老板召唤,那还了得。      第118章 火德王立大宋(上)      崇元殿,大周皇宫正殿,是皇宫内最雄壮而辉煌的宫殿。十六颗朱红浮龙圆柱,托起巨大的殿顶横梁。与紫宸殿日常朝会所在地相比,这里才是大周最神圣之所在,新皇的登基大典,庄重的祭祀活动,盛大的举国庆典,均是在此举行。   此时,面北朝南的龙椅上坐着大周的小皇帝以及小符太后。下方,赵匡胤,范质,王溥,魏仁浦四人一致排开。最后才是满朝的文武百官。而韩旭排在了武将最后一排,靠近殿门之处。   原来赵匡胤率大军从明德门进城,进城后直奔其禁军公署……殿前司。军校罗彦环等人将范质,王溥带入殿前司。在禁军校尉们虎视眈眈的军刀下,这两位老大人以赵匡胤答应善待小皇帝及太后为条件,同意了奉赵匡胤为帝的要求。   赵匡胤顺水推舟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他需要这两人来安抚汴梁城的百官。事实上,对于小皇帝和符太后,即使没有这两位老大人的请求,他也想好了善待这周世宗的后人。一来,是感念当年柴荣对自己的器重。二来,他想改变历代新皇登基,屠尽前朝皇族的传统,显现其宽博的胸怀,柔统四海的决心。一句话,以德服人。   韩旭打了个哈欠,昨晚到现在都没睡过。耳边听着翰林院官员啰啰嗦嗦的宣读着什么,不自禁的靠着柱子打起了盹。   这古代的仪式还真是麻烦,而且似乎级别越高,越繁琐。老学究一口气啰嗦了半天,似乎也不嫌累,说得是天花乱坠。其实意思就是一句话,那就是赵匡胤劳苦功高,天命所归,而大周小皇帝该禅让皇位了。   终于,翰林承旨陶谷说完后,从袖中取出自己拟写的,由小皇帝盖了玉玺的禅位诏书,交给了前朝进士,兵部侍郎窦仪,只听窦仪宣读道:“天生丞民,树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禅位……归德军节度使殿前都点检,兼检校太尉赵匡胤,禀天众之姿,有神武之略……法尧禅舜……于戏钦哉,畏天之命!”   诏书宣读完毕。   赵匡胤呆呆的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心中却一片空白。此时小皇帝和符太后相互搀扶着正从上面走下来,回内宫而去。直到宣徽使在其耳边连呼三遍,这才在众人的服侍下,加上衮冕,一步一步的向皇位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在赵匡胤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当即三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赵匡胤微微做了个虚扶的手势。多年来,久经沙场,战功赫赫,原本他只想辅助柴荣荡平这乱世,恢复大唐时代的繁荣昌盛。至少在一年前,这都是他心中的坚定所在。然而一步步的走来,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走到了这世间的最高位。兴奋,激动,甚至还有点茫然,不一而足。红色的脸庞因此而更显黑色,双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了握那金色的龙头扶手。   殿上和殿下只有数十步之遥,然而两处的风景却有天差之别,对他来说,坐在这里能看得更高,看得更远。这数十步,是无数人想走,却永远也走不到的地方。   此时,常欢在赵匡胤的示意下手捧着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归德军所在宋州,改国号“宋”,纪元“建隆”。   授石守信为归德节度使,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高怀德为义成节度使、殿前副都点检,张令铎为镇安节度使、马步军都虞侯,王审琦为泰宁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韩令坤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慕容延钊为殿前都点检、昭仕军节度使,赵普为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赵匡义加睦州防御使,赐名光义,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分别加侍中、司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均同平章事,原御前侍卫韩旭,为御前带刀侍卫统领。”   赵匡胤登基,大赦天下。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与赵匡胤相好,拥立之人,甚至是墙头草,均得到封赏。而少数依然心怀故主,不肯出仕之人,自然罢官剥爵,贬为平民。   文德殿内。   赵匡胤换上了明黄色的常服,端坐椅上。看着下面石守信,王审琦,韩令坤,赵光义等一干武将;范质,王溥,魏仁浦,赵普等一干文将,欣慰的点了点头。大宋文成武略,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眼光向后,却见韩旭又靠着柱子打起了盹。刚刚在崇元殿,即使隔着老远,他就发现了靠着柱子打盹的韩旭。此时,不由摇头苦笑,难道韩旭这家伙对于柱子还真有特别的爱好?到哪都喜欢抱着个柱子?   事实上,他还真不知道要将韩旭其归为哪类?和这里面的其他人相比,韩旭还真有点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然而正是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在此次的起事之中,做出了难以想象的成就。不说别的,就说他那天马行空的黄旗加身,简直是神来之笔。   但一见到韩旭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赵匡胤就不由心中不爽,这可是他登基的第一天,第一次论政啊,还特意将其招进了文德殿。原本韩旭资历尚浅,他思索再三只能将其放到了御前侍卫统领这个职位,还特意封了个正四品,也算是官升三级。   然而以韩旭功劳,封个殿前司都虞候都不为过,原本心中还有点对不住的意思,此时倒也放开了心结,轻松了一点。于是,开口道:“韩旭,可知朕为何招你入文德殿?”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和韩旭交好的石守信等人,扭头望了过去,见韩旭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一个个顿时捏着鼻子,暗自好笑,似乎就等着看韩旭的笑话。   然而对于范质,魏仁浦这些文人老狐狸来说,心中却异常震惊。赵匡胤的第一句话不是事后安置,不是天下大事,而仅仅只是问一个年纪轻轻的侍卫统领。   不待韩旭回答,赵匡胤微微一笑,打趣道:“你说你和朕的这些文武大臣相比,你有何异常呢?”   韩旭连忙柔了柔眼睛,原本他也只是想闭目养神会,但却没想到一睡还真睡着了,就差点打起呼噜。此时,赶忙定了定神,瞧着众位大人那悻悻的目光,正色道:“论文才武略,微臣不是自负,乃武人中的文采第一,文人中的武略第一,文武双全也。”   武将们原本对于这些文字反应就慢半拍,一连两个第一,说得他们一时摸不着头脑。而范质等人在短暂的疑惑后,顿时明白了过来,一个个不由莞尔。   也许是和韩旭相处的日子比一般人多了那么一点,赵匡胤听后,指着韩旭大笑不已。大老板发笑,你不笑也得笑,至于好不好笑,那倒是其次。一时之间文德殿内,笑声一片。   “好了,还是说说正事。”赵匡胤轻咳两声,止住笑意,正色道。   底下之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武将们打打杀杀还行,若说这事,他们还不知从何说起。文臣倒是心有打算,但是他们想得太多,一时有些人还摸不着赵匡胤的想法,而且三位宰相没开口,自然也就不敢带头。   赵匡胤见下面人不说话,顿时面色一黑,这完全是他没想到的结果。   正在众人茫然之际,却见枢密使魏仁浦站了出来,开口道:“启禀圣上,臣以为大宋刚立,原后周各大边军节度使,此时定然人心惶惶。臣建议圣上,发诏谕,安抚节度使,同时令其归附为上。”   魏仁浦不亏为枢密使,名义上掌管着全国的兵事。对于大宋刚刚建立,归附的节度使只能算一半有余,其他的边远地区的节度使,赶紧招抚确实是当务之急。然而让众人惊讶的是,魏仁浦这家伙在前朝之时,若是皇上不问,基本上是半句话也懒得说。没想到这赵匡胤一登基,这老狐狸就立刻跳了出来。   “魏爱卿,果然不亏为大宋栋梁,此言深得朕意。”赵匡胤连连点头,赞同道:“潘爱卿,此事就由你和魏爱卿负责,尽快拟好文书。”   “臣,领旨。”   武将那一列,走出来一人,躬身道。此人面白短须,仪表堂堂,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然而让韩旭震惊的是,此人就是潘美,杨家将中的大反派潘太师。不过,从他那样子来看,怎么也不像个奸人角色啊,甚至和石守信比起来,也不逞多让。想到此,韩旭不由摇头苦笑,真不知道这潘美,惹了谁,竟然人被塑造成一个如此荒唐的角色。   有了魏仁浦的带头,文德殿内顿时议论开了。这是赵匡胤的第一次论政,招来的人自然比往常多了许多。以他的想法也算是对这些功臣一次加赏,毕竟往后这里不是想来就来的。然而,人多自然嘴杂,况且他们都希望在赵匡胤面前表现一番。   议论纷纷的论证直到天色渐黑,才告终止。然而赵匡胤第一天当皇帝,似乎还真当上了瘾,亦或实在是用心天下之事。在众人走了之后,却单独留下了韩旭,赵普,赵光义等一甘亲信。至于石守信等武将,领了封赏,代表赵匡胤去犒劳此次功劳最大的兵变士卒而去。   常欢领着御膳房的太监,奉上了晚饭。   赵匡胤拿着勺子,喝了口,顿时放下,叹气道:“常欢,以后御膳房由你亲自打理,这粥也就无需再添加那些多余的东西,简简单单的就好。朕可不愿喝民脂民膏,朕在做,天在看。既然坐上了这位子,那朕就一定要做得比以往的帝王更好。”   一小碗粥而已,几人几口就喝了个精光。赵匡胤擦了擦嘴,缓缓道:“自古领军,无非赏罚分明,该封赏的都封了,那也该说说那些惩罚之事了。”   一听这话,韩旭心中一动,赶紧坐直了身体。      第119章 火德王立大宋(下)      文德殿内寂静无声。   赵匡胤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淡淡的说道:“历朝历代,政变造反,无不是血流满地,乱兵入城,人人都想着趁乱打劫。大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兄杀弟,软禁其父。即使其英明神武,贞观之治万国来朝,就凭这一点也够其遗憾一生,成为历史上抹不去的污点。   要想做一个超越大唐,前无古人的皇帝,朕第一步就不能走错。朕苦心将大军拉出汴梁城,又一再约束大军,禁止乱杀无辜,就是不想造成汴梁内的流血冲突,让朕的皇位染上更多人的鲜血。然而有些人,就是不想给朕心安,杀了韩通也就算了,毕竟他想反抗朕,但竟然屠杀韩通满门,几十口老幼妇孺,一个不留。你们都说说,王彦升该如何处置?”   赵匡胤的一番话出口,低下几人立马默不作声。   韩旭没想到赵匡胤的雄心如此之大,竟然将自己与唐太宗李世民相比。李世民通过惨烈的玄武门事变而登基,赵匡胤将汴梁的冲突降至最低,完全可以说做到了兵不血刃夺取皇位。先不论将来如何,至少在这第一步上,他赵匡胤赢了。   “启禀圣上,韩通一事,王彦升罪大恶极,至军令而不顾,必须处置,以正国法。”赵普立马开口道。   一听这话,韩旭不由莞尔,赵普这老狐狸确实够狡猾的,在没有摸清赵匡胤的底线之前,只是说了处置,而未建议处置的方式,杀?还是不杀?   “咳咳。”   赵光义起身对着赵匡胤拱了拱手手,道:“圣上,王彦升虽说做得过火了点,但这毕竟是兵变,难免有些冲突。而且,大哥您刚刚登基,人心不稳,若是此时就处置王彦升,那那些将军们会怎么想?他们可是大宋的开国功臣。所以,依臣弟看,此时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听得赵光义的话,赵匡胤微微皱起了眉头。原本他确实想按赵普的意思,杀王彦升以正军令国法。这也是他为何将御前侍卫统领交给韩旭而没有交给王彦升的原因之一,毕竟以王彦升原本亲卫统领的身份,当大宋皇宫内的御前侍卫统领是最合适的。而此时赵光义的话,也让他不得不再次考虑清楚,他的皇位的确是将士们给拥立起来的,若是事成之后就杀有功之臣,难免让人有点卸磨杀驴的想法。一时之间,倒也犹豫起来,将目光转向了一直低头不语的韩旭。   事实上韩旭的余光一直在留意赵匡胤的脸色,见其犹豫不决的样子,暗自叹息不已。赵匡胤做到了这个位子,考虑的东西自然就多了起来。若他还是殿前都点检,就凭王彦升的做法,杀一万次也不嫌多。   赵普见韩旭低着头,似乎没注意到赵匡胤的眼神,赶紧伸手推了推韩旭,小声道:“官家在看你呐?”   虽然赵匡胤没有发话,但其却有偏向赵光义的样子。韩旭抬起头,张了张嘴,正想也跟着赞同对面赵光义的话,但脑中却突然闪现出韩府那一门几十口人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的情形,顿时将欲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转而说道:“功是攻,过是过,王都校该杀。”   “杀”字一出口,众人惊讶不已。韩旭可是第一个说出杀字的人,官场之人,有些话都心知肚明,说得也是委婉含蓄。而他倒好,杀气腾腾的直接而出。   赵匡胤脸色一黑,眉头皱得似乎更紧了。   “韩统领,王彦升之事,不是简单的杀不杀就能解决的。若是杀能解决问题,我赵光义第一个同意。我们现在要考虑更多的是,杀了王彦升之后的事。”赵光义连忙说道,那样子似乎在苦口婆心的在向韩旭解释:“韩通府上之事既成了事实,对外也就是宣称乱兵而为,至于这乱兵是大宋的大军,还是大周的禁军,这就难说了。我们完全可以抽身,这就会成为悬案。而若是杀了王彦升,那些将军们的想法,才更危险。”   韩旭和赵普正欲争辩,却见赵匡胤摇了摇手,开口道:“此事就这样办吧,王彦升一直跟我说想到边军去,将其调入王全斌帐下,依然为都校,戴罪立功。”   赵匡胤盖棺定论,金口玉言,低下之人也都默不作声。   “圣上,韩通虽逆天行事,但毕竟是大周老臣,也算是劳苦功高,忠心有佳。此时遇难,不如厚葬。”赵普出口道。   “则平言之有理,那就追赠中书令,厚葬吧。”赵匡胤点了点头,又笑道:“对了,韩旭你现在也算是四品大员了,还没有府邸吧?不如韩通那府邸就赏你了,若是朕的御前侍卫统领,连个府邸都没有,说出去朕还不让人笑话。”   “这个好,我看连府邸名字都不用改,反正都信“韩”,呵呵。”赵光义立马附和道。   此话一出,低下笑声连连,谈论了半天的苦心事,这事倒正好轻松一下。   然而,韩旭却苦恼的摇了摇头,那日他可是亲眼看着几十人被屠杀在那院子里,他可没那胆子住进去,这小子自从拜了关二爷,对这些事,可是疑心得很。   “要不你住朕之前的太尉府?反正那里现在也空着。”赵匡胤见韩旭摇头,又问道。   韩旭大寒,赵匡胤之前的府邸,他敢住吗?那怎么着也算是龙兴之地,住了还不被御史台给喷死。   话一出口,见低下人满脸的震惊,赵匡胤顿时领悟了过来,之前他也只是一时口快,这时想起来,确实不妥。于是,叹气道:“这也不妥,那也不妥,难不成你还想住百花楼?呵呵,算了,明日你去工部,找工部侍郎,就在皇城西面,寻处风水好点的地方,重新盖座院子。”   处理完了正事,赵匡胤依然是意犹未尽,在常欢的安排下,拉着这些亲信,喝起了小酒。也许是心愿得成,他反而忆起了往事,从洛阳夹马营,到投郭威,到攻克淮南,直到今时今日。   翌日,秦家大院。   “旭哥儿,你说赵匡胤……哦不,这圣上是不是也太寒酸了点,就送这么张纸给丐帮?”吴师道手拿着一张宣纸,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字“丐帮”。事实上这两个字倒没什么?最重要的确实低下那落款“赵匡胤”,以及那鲜红的玉玺印章。   此次起事,丐帮的功劳赵匡胤当然没有忘记,在昨晚喝高了之后,龙飞凤舞的写下了这张牌匾,另外凡是丐帮英雄好汉,只要愿意,都可以直接进入大宋禁军。但这一条,对于丐帮这些人来说,还真没有什么吸引力,他们都是在江湖上自由惯了的人,完全受不了禁军那铁的纪律。不自由,毋宁死嘛。   “你就得了吧,赶紧找人给裱起来,有了这个,这大宋的天下,咱丐帮可以横着走。”韩旭鄙视的看了眼吴师道。正了正身上的御前侍卫官服,大宋刚刚得了天下,这官服暂时还沿用后周的服侍,依然是大红色的服饰加硬璞头。又道:“走了,点卯去了。”   “恩?你昨日回来不是说今日不用去点卯吗?”秦雨山缓缓从后面走了上来。   韩旭顿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昨日赵匡胤确实给了自己一天假,去工部和工部侍郎谈论新建府邸之事。想来等会还有早朝,估计工部侍郎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于是,三下五除二的脱了官服,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趟,叹道:“唉,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呐!”   “吴老道,丐帮在扬州的情况怎么样了?”秦雨山往韩旭旁边一坐,开口问道。   吴师道皱了皱眉,道:“年前的消息是江北分舵已经建立起来,但今日刚收到消息,听说在江都一带,他们似乎和那里的盐帮发生了点矛盾,具体的还不清楚。”   隋炀帝开通大运河以来,扬州乃大运河和长江的交界之地,水路四通八达,南来北往的船只大多通过此地中转,而形成了扬州特有的商贾文化。江湖帮派自古又喜欢占据些码头,青楼这些暴利行当。   唐末天下大乱,更是“天下之赋,盐利居半”,黄巢、王仙芝就是贩卖私盐起家。在长江以北之地,这里渐渐行成了一个大的帮派……盐帮。正如其名,他们以贩运私盐为生。江南之地并不产盐,自从淮南被后周占领之后,江南的南唐对盐的需求更是雪上加霜。因此渐渐的盐帮越发兴盛,向江南之地贩卖私盐,获得巨大的利润。   秦雨山眉头紧皱,开口道:“早些年,我路过扬州,有兴结识了盐帮的程老英雄,此人义薄云天,而且与我一见如故。应该不会为难我丐帮才是。”   听到盐帮,韩旭顿时来了兴趣,不由疑惑道:“会不会是去扬州的丐帮之人,飞扬跋扈?毕竟扬州是盐帮的地盘,人家可是地头蛇。”   “不会,此次派去的都是些行事谨慎的可靠之人。”吴师道摇了摇头:“具体的情况,暂时还没不清楚,可能过些日子会有详细的消息。”   说到了扬州,韩旭突然想起了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忙问道:“李重进那里有何动静?”   “这倒没有,丐帮一直在那里监视李重进,年前还是安安稳稳,只不过一直在招兵买马,圣上昨日才登基,想必他那里还没收到消息。”吴师道开口道。   韩旭默然,赵匡胤登了基,李重进应该也快有动作了。      第120章 老子不差钱      “韩大人,韩大人……”   韩旭正和刘三,吴师道几人嘻嘻哈哈的嗑着瓜子聊天,却见一身穿大红官袍之人提着衣摆,屁颠屁颠的闯进了秦家大院。身后跟着数个丐帮汉子,丐帮之人见其身着官服,而且口口声声叫着韩大人,也就没有拦着,而是紧跟了过来,说到底这秦家大院还是第一次来这当官之人。   “哟,这位大人是?”韩旭赶紧迎了出来,拱了拱手,恭敬道。   人靠衣装马靠鞍,瞧这家伙的官服应该是个正三品的大官,然而这宽大的官服穿在其身上,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这家伙太瘦了,简直是根长竹竿,怎么撑也撑不起那身官服。而且其笑咪咪的样子,半点官威也没有,倒有几分江湖郎中的猥琐。   韩旭总觉得在那里见过他,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呵呵,韩大人,下官苗训啊,那日在陈桥驿的小土坡上,咱们可是有过一面之缘呐!”苗训连忙回礼。跟随赵匡胤多年,陈桥驿上散播谣言,也算是翊戴之功。凭着对天文地理的一番认识,赵匡胤升其为工部侍郎。今日早朝,一时找不到合身的官服,他只能穿着前任那大胖子后周侍郎留下来的官服前去上朝,原本期待着赵匡胤刚刚登基,能有个什么修城,修宫殿之类的浩大工程,也好一展其所学。   但却没想到,赵匡胤让他这位刚刚上任的工部侍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御前侍卫统领修栋宅子。若是那些恃才傲物的家伙,接到这样的活,不说横眉竖眼的撂担子,也会随便交给工部的那些匠人去做。然而,他苗训可没有这么做,从赵匡胤那关切的话中,他知道这个御前侍卫统领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说白了,那就是圣眷正浓。   别看苗训学的是些稀奇古怪的天象,风水,但这家伙却一点也不迂腐。下了朝,赶紧向赵普打听这韩旭,韩大人。当听说竟然是个年仅十八岁的年轻人之后,问明所在,立马亲自赶到了这秦家大院。   “原来是苗大人,下官见过苗大人,那日之事多有得罪啦。”韩旭弯腰作揖,心中却暗自诽谤不已:“尼玛的三品大员,见了老子还自称下官,这不是磕碜老子嘛!”不过,心中却也松了口气,幸亏那日在陈桥驿没有骂这位老家伙。   苗训连忙上前虚扶韩旭,嗔怒道:“韩大人,这是折煞小臣哟。给韩大人修房子,乃小臣的福分,何须行此大礼。”   韩旭微微一愣,没想到这正三品的家伙,竟然是赵匡胤口中的工部侍郎。然而让他不解的是,论品级这家伙明显在自己的上头,原来他还想等会去工部见见侍郎大人,却变成了工部侍郎直接来见自己,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呐。   此时别说韩旭,就连一边的吴师道等人也半天摸不着头脑,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样子。   将苗训迎进了大厅,奉上茶水,一番闲聊后,韩旭是再也忍不住了。真是人不可貌相,韩旭自认是吹嘘拍马的高手,但和苗训一比,简直是不入流了。人家一口一个“韩大人”,一口一个“风流潇洒,器宇轩昂”……说得韩旭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而苗训这家伙还是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   “那个苗大人,这天色不早了,不如咱们去城西那里看看。”韩旭轻声说道。   “啪。”   苗训立马一拍桌子,满场皆静,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半响后。   苗训脸色一变,苦笑道:“韩大人,无须一口一口“苗大人”,老夫痴长您几岁,不如老夫就唤您一声“韩兄弟”,您若不嫌弃,就叫老夫一声“大哥”即是。”   原本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此时听得此话,韩旭顿时大寒。但见苗训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能无奈道:“苗大人,哦不,苗大哥。”   “哈哈,好兄弟,这就对啦。”苗训哈哈大笑,起身离座,上前一把拉起韩旭的手,笑道:“走,让老哥带你去城西看看,老哥选的地,风水绝对没得说。”   “看风水?贫道也去。”吴师道一听看风水,立马来了兴趣。   “你懂风水?”苗训疑惑的看了眼吴师道。   吴师道一抖那脏兮兮呃道袍,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谦虚道:“略知一二。”   苗训对韩旭拍马,那是因为赵匡胤,此刻见有人竟然在自己面前说懂风水?这不是关二爷面前舞大刀吗?这还了得。于是掳起袖子,就欲上前“交流交流”。   吴师道是什么人?韩旭当然了解,而和苗训刚才一番交流,他也略微了解了这个“苗大哥”。若是真吵起来,估计就算争到天黑,也分不出个胜负来。这两人,根本就是乌龟笑王八,彼此彼此。   “行了,都去都去。”他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一行人骑着马往城东而去,秦家大院的几匹马是赵匡胤年前送的贺礼,韩旭也算是完成了刘三的小愿望,这些马现在全归刘三喂养,不过,还真别说,刘三这小子养得一手好马,这一匹匹全都油光华亮的,不肥不瘦,能跑能跳。   但这其中却有个例外,那就是吴师道骑着的却是一匹小毛驴,秦雨山给他马,他却偏偏不骑,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匹小毛驴,还硬生生的推给刘三喂养。战马当中多了一匹小毛驴,刘三当然不愿意。但刘三不愿意,不代表那些战马不愿意,只要刘三将小毛驴牵走,那些马厩中的战马顿时脾气暴躁起来,搞得刘三无奈之极,只能将小毛驴也放了进去。对此,刘三将气全都撒在了吴师道的身上,动不动就拿着酒坛子,将吴师道灌得酩酊大醉。   多日不见陈小娘,韩旭去城东,在一般人闹哄哄的打趣下,将陈小娘抱上小黑,两人一骑,去城西看地去也。   汴梁西北原本甚为荒凉,乃侍卫亲军的城内营地。后周柴荣时期,汴梁城渐渐繁华,人口渐聚,于是将西面城墙外阔,侍卫亲军的驻地也自然向外移动。空出来的地方甚大,由于西面有老城墙,北面有金水河,再加上此处离皇城西大门又不远,渐渐成了官员商贾最喜欢购置产业的地方。但由于柴荣的勤俭,官员们大多又在皇城以东,以南有府邸,所以在城西这块地,只能安置他们的别院,而且占地也不能太大。   城东,城南那些就是原本官员聚集地,至于商贾,他们是别想了。而这里虽然是官员的别院,且人气不够,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安置在这里,那就是地位的象征。和县太爷做邻居,你也就有了吹嘘的资本,何况和这些朝廷大员做邻居呢?当然,这些商贾大多数时候偶遇到的却只是那些朝廷官员们的二三四五六奶。因此城西北这块地,平民百姓口中又有个称呼“小妾别院”。   “此处如何?”   苗训带着韩旭一行,来到城西北一块广阔的空地处。立马又翻身下马,小跑到一处小土堆上,拿着马鞭指道:“贤弟,你看西面是老城墙,北面是金水河,东面不远就是皇城,南面是官员别院的聚集地。这里依山傍水,一块分水宝地呐!”   依山傍水?傍水还说得通。至于依山?依个屁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处确实是个好地方,风景独到,清幽宁静,盖个两三百平的大房子,这可是前世想都别想的事!至于地契某些年的问题,那就更无须考虑了,只要大宋还在,这里就是他韩旭的地盘,当然前提是别被皇帝老儿抄家才是。   吴师道下了毛驴,掳着小巴,点头道:“风宜柔,此处西北风来有老城墙挡着,旺气不会被西北大风吹散,至于东南风,吹来的恰好又是皇城之气,不嫌多;北面金水河,韩旭本身缺五行缺水,又名旭字,有了这金水河,五行之中,水生金,大吉大利;而这地势平坦,稳稳当当;唯一不足的就是此处原为侍卫司军营,好处是阳气有余,坏处是杀气太重。阳气固然重要,但阳气太足,反而不利柔和,孤阳不长呐!而阳气倒好办,至于杀气……”   吴师道的一番话,说得韩旭是目瞪口呆,对于这些风水,他哪知道好不好?只是绝对此处风景优美,盖个房子绝对爽快。   苗训呆呆的望着吴师道,半响后才恢复过来,连忙跑了过去,拱了拱手,满脸的佩服,赞道:“吴道长不亏为道门中人,高深莫测,一语中第,小弟佩服佩服。”   韩旭见苗训跑过去,还以为他去和吴老道争辩,正欲上前劝说,却没想到苗训竟然是去佩服人家去了。而更好笑的是,刚刚还在秦家大院争得面红耳赤之人,此时到反而勾肩搭背起来,一副惺惺相惜,情不自禁的态势。   两人背对着韩旭,说得很小声。这样反而提起了韩旭的兴趣,拉着陈小娘悄悄靠了过去。   只听苗训小声道:“这里确实是快好地方,老夫好些交好之人都来此看过,均要老夫给他们在这里建别院。但老夫掐指一算,像我们这些年老体衰之人,这里却不是人人都能住的地方。”   吴师道赞同的点了点头,嘿嘿笑道:“没错,这里其他都好,至于阳气过重也不是问题,到时候让韩旭娶上十七八个女子,阴气自然就上来了,阴阳和合。”   “没错。”苗训猥琐的点头,小声道:“若是十七八个不够,那就养上几十个,还怕那遗留的那一点阳气,待过些年,阳气淡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两位风水专家低头窃窃私语,猥琐的交流。却听得韩旭满头黑线,至于一边的陈小娘红着脸,咬牙盯着韩旭,小手不自禁的紧紧捏着韩旭的腰间。   “可是这杀气,始终是个问题呐,没有数十年,是很难散去的。”吴师道皱眉道。   苗训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道长,当今天子的龙气,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旺盛至极!而韩旭身为御前侍卫统领统领,天天跟在天子身边,少不了沾上点龙气。有了这些龙气在身,而且年少力壮,武将出身,这杀气对他来说,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吴师道略一思索,眉头微松,叹道:“也许是吧,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有将军不杀人呢?”   两个老头一番合计,就将此事定了下来,至于韩旭同不同意,无关紧要,此时已经没他什么事了!彷佛这房子不是给他建的一般。   不过这些风水之说,他本就不介意,介意的是那些身处高位之人,位置越高,就越喜欢折腾些有的没的!秦始皇想着派人出海找仙丹,汉唐皇帝找人练仙丹,一个个都想着长生不老,最后还不是都挂了!至于出海找仙丹的,反而建了个蛮国,至于练仙丹的,都赚了个膨体满钵。而那些寻找风水宝地埋葬了的,想保佑子孙后代万世江山的,若是有用,也不会被别人推翻了!更惨的是,有些死后都被人给盗了墓,不得安宁!   苗训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笑道:“韩兄弟,这房子是用石料多点,还是木料多点?”   韩旭捏着陈小娘的小手,正想着婆娘子女满院子跑的场面,此时被打断,顿时不耐道:“当然是木料多点,满屋子的石头有什么好看的,要的就是雕梁画栋的屋子,要的就是情趣。”石头多了,和水泥有啥差别,钢筋混凝土的东西太特么的无趣,看都看够了!既然来到这里,当然要更别致的东方建筑,住的就是个文化。   想了想,又道:“木料都用两人抱的古树,够大够稳;再在那边,对,就那边,挖个人工湖出来,将湖里的土挖出来堆到南边去,弄个小山,载上满山的竹子,一连四季常青的那种;挖两条水渠,将金水河的水引到湖里来,一条进水,一条出水,活水流动,不至于泛臭;屋子嘛就建个几十间,现在用不了,留着以后用;对了门口给我养两个大活老虎,咱不要那种石头狮子,要弄就弄活的,忒不一般。”   至于金水河的水可是最后流向皇宫的,韩旭差点说出让宫里的人喝自己的洗脚水来着。   苗训顿时苦了张脸,这特么的几十间房子,给谁住啊?您当您是王爷呢?而且这得多少贯钱呢?赵匡胤拨给他的可就只能盖个普通点的大院子啊!若说人工湖,小山也就算了,还特么的要两只大老虎,这可要到北边辽国去弄啊!   一见苗训那苦脸,韩旭顿时明白了过来,上前拍了拍苗训的肩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没错,确实是一锭金子。放在手中掂了掂,扔苗训,笑道:“放心做,咱不差钱。没钱了,就来找我,一句话,钱不是问题,咱要建就建最好的,当然你别搞得比皇宫还夸张就行。”   苗训拿着金子,满脸的不可置信。对于韩旭的财力,他并不了解。   吴师道见此,鄙视的看了眼韩旭,对苗训笑道:“放心吧,不说别的。也许整个汴梁城除了那位以外,就他这小子最有钱了!对于韩旭的钱财,别人不知道,他吴师道还能不知道吗?城东的收入除外,更重要的是刘思汉走的时候将百花楼及青帮的地契可都交给了韩旭,不说别的,就刘思汉暗阁里的那数千俩黄金白银,也够这小子成为汴梁首富的了。   原本这些钱韩旭想拿出来给秦雨山的,但秦雨山只拿了一小部分,对于韩旭在官场上混,还是需要大量金钱的。   苗训哭笑不得,这娘的是认识了怎样一个小弟呐!   既然无后顾之忧,苗训立马来了精神,带着韩旭走走看看,边走边说。这里建个亭子,那里挖个水池,几人是谈得不亦乐乎,彷佛一座大宅院立马就能建立起来似的。   正当几人兴奋的谈论之时,一骑奔了过来。   公鸭嗓子的声音响起:“圣上口谕,宣御前侍卫统领韩旭,即刻进宫!”      第121章 梨涡浅笑      韩旭哪敢怠慢,让刘三护送陈小娘回茶馆,自己骑着小黑径直跟着小太监而去。   两人不一会就到了皇城西门,离此处最近的殿阁,正是那日李重进夜闯的宝文阁。此时的宝文阁,里里外外全都是殿前司禁军在把守着,防卫远比以往深严!到了此处,韩旭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名白衣女子,玉立仙姿,衣袂飘飘。   “哟,小德公公,这是去哪啊?”一声招呼,只见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太监走了过来。   小德子瞥了眼韩旭,无奈道:“圣上宣韩统领进宫,这不杂家领他进来嘛!”   韩旭无语,这倒不是因为这两个小太监的对话,而是那个领自己进宫的,被唤作小德子的眼神。他那眼神简直就像看垃圾一般,皱眉撇嘴的样子,嫌弃至极。   对面的小太监一听这话,笑嘻嘻的来到小德子面前,两人咬起了耳朵。一边说,两人还不时回头瞧上韩旭两眼。   也许是在文德殿偷听偷习惯了,韩旭发觉自己的耳朵很是灵敏,即使隔着好几步远,两位小太监的对话也依然一字不漏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样行不行?”小德子担心道。   “咋就不行了?你小子到底去不去,老张他们都开了半天的局了,再不去赶不上啦!”   “可我这不是有事,走不开嘛?”   “官家不是让你宣他进宫吗?你已经宣了啊。人入了宫就行了,剩下的让他去找,鼻子底下就是路,皇宫就这么大还能走错不成?”   小德子想了想,点头道:“行,两天没赌,手痒痒得紧。你等会……”   尼玛的,竟然是两个胆大包天的赌鬼小太监。连送佛送到西的道理都不懂。   小德子来到韩旭笑嘻嘻的拱了拱手,道:“那个,韩统领,圣上在文德殿,想必你也认识。杂家突感肚子不舒服,这就先行一步了。”说罢,也不待韩旭回话,拉着对面的那位小太监就跑。   这速度也够快的,眨眼间的功夫,两人就跑了没影,难道低下少了两个蛋蛋的人,跑得特别快?韩旭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了会这神圣的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没了那东西,确实方便点。   太监们也没啥盼头,平日也就赌个小钱啥的,更何况还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对此,韩旭也并未太在意,文德殿他当然也知道,虽然宫里的房屋对他来说如迷宫似的,但往南走是一定不会错的,况且还有坤宁宫,福宁殿等明显的建筑。   也许是今日看了城西那块地,亦或许是刚刚陪了会陈小娘,韩旭的心情是特别的爽。双手负身后,得意的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沿着一座座宫殿院墙一路向南行来。   “咯咯咯……”   一阵阵少女的欢笑从院中传了出来。为什么是少女呢?反正在韩旭听来如此。   韩旭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将耳朵靠在围墙上,确定了声音确实从朱红的围墙里面传来。刚刚过年,春日刚到,冬梅还未谢尽,想不到这些小娘皮就开始思春啦。   初春时节,午后暖阳,深闺怨妇。一想到此,韩旭心中暗乐,眨眼的功夫,少女升级成了怨妇。他随即踮起脚尖,但依然看不见院中春色。眼瞅着四下无人,不由退后几步,冲向围墙,两脚在墙上连瞪,双手终于扒拉住了围墙,贼头贼脑的探出半个脑袋。   “呜呼。”韩旭长吁口气,暗自庆幸,幸亏哥也练过。   满院的腊梅,正绽放着其最后高傲,沁人的芬芳,扑面而来。梅花丛中,数十名宫装女子,互相追逐,嬉笑打闹。不远处,几名女子正推着一副秋千,韩旭暗自好笑,似乎这样的皇宫大院,总有那么一两副秋千。然而,当他看清秋千上之人,顿时傻了眼。那梨涡浅笑的白皙面容,正是见过两次面的黄衣女子,赵匡胤的女儿,赵芸的妹妹。   想来也是,赵匡胤坐的皇位,他的家人自然住进了皇宫。而眼前的黄衣女子,转眼间变成了大宋公主。   “再高点,再高点……”   “咯咯咯……”   荡啊荡,荡啊荡,大家都来荡秋千。韩旭扒拉着围墙,下巴不自禁的在袖口擦了擦。腊梅,美女,秋千,嘿嘿。   “啊!”   也许是看得太兴奋,亦或是看得太痴迷。直到一声尖叫,才将韩旭惊醒过来。   只见院墙下站着一位小宫女,此时正手指着韩旭,大声尖叫。原来不知何时,躲猫猫的宫女穿过腊梅丛,来到了院墙底下,抬起头,正好撞见了一脸猥琐的偷窥者……韩大统领。   院子里的宫女全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接连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叫。秋千上的黄衣女子也发现了不对劲,抬头朝围墙上面望去。四目相对,双双呆滞。   一瞬间的功夫,韩旭最先反应了过来,毕竟这尖叫声实在是忒牛了,估计能高过什么海豚音。双手一松,两脚着地,确定无人看到,连忙向文德殿跑去。左拐右拐,连过几个宫殿,确定身后无人之后,他才放缓了脚步,拍了拍双手,大摇大摆起来。   每次问到赵芸,这小子都是支支吾吾,亦或恶言相向。而现在,在不经意间,不经意的举动中,却得到了他妹子的消息,真是缘分不浅呐!韩旭暗自得意,既然知道了黄衣女子的住处,这就好办了,身为御前侍卫统领,以后免不了打扰一番,嘿嘿!   文德殿。   赵匡胤正在此处批阅着奏章,大宋刚立,无论是朝中,还是边镇,仅仅两日之间,等着他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大周宰相范质,一股脑的撂了担子,将各地的奏折全都上交给了赵匡胤。然而对于范质的行为,赵匡胤不仅未加责备,反而很是欣赏。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的大宋皇帝,已不是后周的七岁孩童,对于奏折完全有能力处理。   而范质此时虽然也算是大宋的宰相,但他知道,自己毕竟不是赵匡胤的亲信。赵匡胤对他的任命,只不过是为了当前朝廷还需要他这位有威望的人坐镇。一句话,人可在,但事情就不必尽力而为了。   这些奏折也并未全是大事,赵匡胤一目十行,将一些小事,缓事,扔给了下首的枢密直学士赵普,原本身为归德军掌书记的赵普,处理起这些小事,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君臣二人,提着朱笔,不时在奏折上圈圈点点。   “微臣参见圣上。”   “起来吧!”赵匡胤抬起头,见韩旭走进了文德殿,于是搁下笔,微微一笑,打趣道:“如何?朕没打扰你看地建房吧?”   “不敢,微臣……”   “行了,自己找凳子坐吧!”赵匡胤眉头微皱,打断韩旭的话,不满道:“就你小子,别摆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该怎样,还是怎样!”   韩旭嘿嘿一笑,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此时的文德殿内,椅子是不缺的,还保留着大周的传统,坐而论政。   待韩旭落坐,赵匡胤开口道:“你小子现在是御前侍卫统领,即使在殿前司也算是个人物,这皇宫的安危,汴梁城的安危,你责任重大。这里有道折子,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郦希亮上呈的,你看看。”   韩旭双手恭敬的接过常欢拿来的奏折,仔细的看了遍!   “怎么样?有何想法?”赵普此时也已搁下了笔,笑呵呵的望着韩旭。   奏折的内容,很简单。原本被御史大夫郦希亮找了个理由革职的后周御史中丞陈进言,暗中联络了一些御史台御史,和一些因忠于后周而赋闲在家的原朝中老臣,企图来个皇城前请愿,让赵匡胤归还皇位。这事被御史中的某些人,暗中告知了御史大夫郦希亮,于是变有了这份奏折。   想想也是,这些家伙也忒异想天开了。哪有夺了皇位,再拱手让出的事?不过,这事倒确实难办,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都七老八十了,半只脚都入了棺材,他们可不怕死,若是一刀砍了,还给他们留下个忠臣的名号,名垂青史!而赵匡胤就变成了谋逆不忠。这显然是心高气傲的赵匡胤不能接受的!   这些文人,杀肯定是杀不得,抓又抓不妥,不说汴梁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就是抓起来,那些七老八十的东西,那受得了衙门里的罪,估计没几天就全挂了!   “不如,就让他们请愿得了!”韩旭想了想,弱弱的说道。   赵匡胤眉头微皱,坐直身体,他知道韩旭肯定还有后话。   “自古以来,武死战,文死谏,既然杀不了,那就让他们去说。房民之口胜于防川,这是大谬论!”韩旭见赵匡胤似乎有了兴趣,又道:“他们可以说,朝廷也可以说啊!文人相轻,文人好斗!朝廷也可以找些人文出来,和他们辩上一辩,理不辩不明嘛!大宋人才济济,难道还说不过几个御史台的老夫子?”   听得这话,赵匡胤和赵普两人顿时双眼一亮。   “不错,朝廷也从御史台里找人,让他们这些人争上一争!”赵普笑呵呵的说道。   “不行。御史台不行,都是些腐儒,得从别的地方选!”韩旭略一思索,拍手道:“对,国子监,国子监里的都是年轻气盛的家伙,让他们出场,不怕年轻,乱拳打死老师傅!”   “好。”赵匡胤听得练练点头,对赵普说道:“则平,你去国子监挑人,国子监里面那些官员的后生就不必了,选些真才实学的出来!呵呵,朕倒要看看这“理不辩不明”。”      第122章 一场影响后世百年的辩论(上)      皇城宣德门,这是进入大宋皇城的第一道城门。事实上宣德门是这里的概称,它包括了皇城正门,数个侧门,附件的一段城墙,以及那刀枪剑戟林立,旌旗飘扬的城楼。社会底层的平明百姓是简简单单的硬木小门,甚至是没门;有钱有地位的地主豪绅弄个大门大户;至于再上面的官僚豪族自然是所谓的豪门大户;最后到了皇帝老儿这,这门已经不能再算是门了,这就是特么的一个堡垒。   房子是人的脸面,门是房子的脸面。这已成了这个古老的东方民族的深刻烙印。   上早朝的文武百官们从宣德门两边的侧门鱼贯而入,而那三丈高的厚实正门始终紧闭着。能从那正门进出的,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皇帝老儿了。当然还有些特例,那就是每朝的新科状元,第一次入殿觐见,也是从正门而入,也许这是皇帝老儿向天下臣民显示对文人的尊重。至于其他的,估计还不知道是多少年才一次的恩典。   与之相比,那些古老巍峨的寺庙倒也是如此。正门是方丈出入,或迎送贵宾之所,沙弥门由两边的侧门而入。更有趣的是,那些上香许愿的虔诚客同样走侧门,而且是男左女右,男的从左边侧门而入,女的从右边而入。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还最好是右脚,不能踩在门槛上。传说门槛可是佛祖的肩膀。   在此点上,王朝的等级制度竟然和佛门如此相似。   太阳从皇城东边升起,从皇城西边落下,当然这是废话。   朱小六,人称小六子,此时的他已经不在是当年那个刚加入禁军的菜鸟了。赵匡胤率军造反入皇城,是他朱小六亲自开的这皇城正门。赵匡胤见其机灵,当即任命其为这一班守卫的头头,至于原本的头儿,本就已到了卸甲之年,在殿前司领了一大笔赏银,高高兴兴的还乡而去。   “头儿,大人们都进宫了,我看你不如去右阙那边躲躲。”一名年轻的守卫搓着双手,贼兮兮的说道:“虽说立了春,但这大清早的天,还是挺凉的!再说这里是皇城门口,谁敢来这里闹事呐!”   朱小六转头看了眼这新近的殿前司禁军,这小子明显有自己当年的风采,浑身透着股激灵劲。虽说两人年纪看上去差不多,但晚一年进来,那就是菜鸟,没见过世面的菜鸟。谁说皇城前就没人闹事的?年前这里可是刚刚发生过一场闹剧,数千名乞丐击鼓鸣冤,向圣上请愿,差点和侍卫司的禁军干上。最后虽说是有惊无险,但想想那日自己当时的头儿,脸都吓白了。   望着不远处那崭新的登闻鼓,朱小六不由莞尔。那日带头的乞丐中,有一年轻人,最后还被小皇帝任命为御前带刀侍卫,自己还带着他钻过狗洞。听说最近他还连升三级,被当今圣上直接任命为御前侍卫统领。都是年轻人,自己当了个守门的小头目就赞赞自喜,人家却已是正四品大员了。   “头儿?”见朱小六不说话,却在一边傻笑,年轻的侍卫顿感莫名。   朱小六脸色一正,摆出一副头儿的官威,老气横秋的呵斥道:“行了,别整日就想着偷奸耍滑,好好的站着,咱守卫的可是皇城,后面就是大庆门,大庆殿了,有个差池,老子为你是问!”   年轻的侍卫本想拍个马屁,却没想到拍到了马腿上,扭头望了眼大庆殿,悻悻的回到岗位。这后周的崇元殿,此时已经被赵匡胤改成了大庆殿,也算是去旧迎新,恭贺大宋的成立吧。   阳光穿过了初春的浓雾,照在宣德门前那一队队守卫的身上,驱散了身躯里的寒意,人也变得更加活络。皇城前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凡是走过皇城前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那高高的皇城。好奇心是人的天性,不知道的东西永远是神秘的,也许他们在猜测皇宫里的人此时在干些什么?也许在猜测宫里的官家,娘娘,长啥样?亦或许公主,娘娘那些长的更漂亮?   众多的目光投射到宣德门前,守门的禁军们,不由个个挺直了身躯,站得笔直,目不斜视的样子。他们代表的可是大宋的禁军,大宋的朝廷,皇上的侍卫,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皇上丢人不是。每每这时,朱小六总能感到浑身是劲,彷佛无数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那其中,羡慕,赞美,敬畏……不一而足。   “头儿,头儿,你快瞧那边!”年轻的侍卫再次出声。   朱小六正暗自YY,听得此话,不由微怒,转身几步来到那侍卫的身前,教训道:“狗剩子,你小子整日瞎嚷嚷啥?给老子站好,再叫唤,老子罚你扫茅房!”   一听打扫茅房,狗剩子立马闭上了嘴巴,大老爷们的茅房,想想都知道里面的样子,晚上上茅房都得提着灯笼,擦亮眼睛,别一不小心,踩到哪位缺德鬼留下的仙丹!然而,狗剩子的眼尖,南面的御街上似乎有很多人正朝这边走来,这明显比平日多得多呐。想到此,他忍不住的手指了指南面,哭丧着脸,道:“头儿,你瞧,真的不对劲呐!”   朱小六怔了怔,这狗剩子机灵得很,自己微微一动怒,他便能瞧出来,而今日这家伙竟然还敢废话,且见其脸色,似乎不像说谎的样子。一念及此,他不由转过身,向南边望去。这一看,他顿时傻了眼,御街上人潮涌动。一字排开的人墙,显然是朝皇城这边移动。由于见不着尾,竟然一时估算不出人数。   娘的,这到底又是咋回事?安顿日子没几天,难道乞丐们又闹起来了?刚刚做了几天的小头儿的朱小六顿时苦丧个脸,暗叹自身霉运。这一年经历的东西,简直比原头头十多年加起来还多。   然而,毕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朱小六瞬间做出了反应,大呼道:“狗剩子,立即回殿前司禀报此事……其他人听令,列队,长枪向前。”   狗剩子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好奇,激动,还略带点忐忑。但此时,他也知道事发紧急,立马转身入了侧门,飞奔向殿前司公署而去。   人潮越来越近,渐渐清晰了起来。当看清人潮最前面的那排,朱小六顿感哭笑不得。之气丐帮闹事,确实够轰轰烈烈,大多数都是些精壮的汉子。而此时的队伍,最前面那排竟然全是些头发胡子花白,看上去都七老八十的家伙,其中不乏弯腰驼背,举着拐棍的老家伙。就这帮人还想闹事?能从御街走到这,都算是难为他们了。上百个老家伙,再加上后面数百个估计是看热闹的人,这人群算来算去,也上不了千,比起丐帮那次,规模也算是小多了。   想到此,朱小六脸色不由微微一松,但右手依然紧握着刀把。眼见着队伍就快到了面前,他已经做好上前大喝一声“来人止步,擅闯皇城者死!”的准备。然而一切并非起想象中的场面,人群并未高呼什么口号,安安静静的只有脚步声,亦或夹杂着的咳嗽声。未到皇城门口,及向坐拐去。   难道不是来闹事的?朱小六一阵嘀咕。对于那些花白老头,他倒是见过其中几个,似乎还是之前后周的高官们,也许往日的养气功夫练得不过,即使到了此地,依然维护着自身的一番涵养。   “登闻鼓?”朱小六一个激灵,左边不远处,皇城墙根前,正是安放登闻鼓之处。果不其然,这上百个老家伙来到登闻鼓前,席地而坐。只见其中走出两人,径直向登闻鼓走去。   登闻鼓就在宣德门外,同样属宣德门守卫管辖。朱小六见此,连忙带着两人冲了过去,站在登闻鼓前,挡住来人的去路。   陈进言原本好好的后周御史中丞坐着,但不甘心头上的御史大夫郦希亮,暗中递了道奏折,却没想到奏折不知怎么到了郦希亮的手中,郦希亮找了个借口,架空了自己。等到赵匡胤立宋,更是将自己革了职。革职也就算了,安安静静在家养老便是。但他却越想越不甘心,于是暗中联络了后周元老,以及当前被赵匡胤新朝廷革职的官员,凑足上白人,来个击鼓鸣冤,昭告天下,请赵匡胤还位柴宗训。即使事不成,他依然能有个卫道而死,名垂青史的机会。   数十天的暗中联络,终于招其了人手。乘着满朝文武早朝都在的机会,他要让赵匡胤看看他陈进言乃大大的忠臣,要指着那帮贪生怕死,只顾自身荣华富贵的满朝文武。或许将来的史册记载,陈进言大骂大宋太祖赵匡胤,舌战大宋群臣。想到此,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脸色渐红,谁敢阻拦他,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认识老夫吗?老夫可是当今的御史中丞。身边这位可是前朝元老崔邈,崔大人,后梁开平二年状元,历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以及大周五朝元老,即使范质见了,也得规规矩矩的叫声“崔翰林”。”陈进言指着身边的举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得意的说道:“你小子,给老夫赶紧让开。”   这一大堆的身平说得朱小六莫名其妙,站在原地依旧不动。   陈进言火了,大怒道:“知不知道,登闻鼓人人能敲?哼,看你的样子,毛还没长齐,知道个屁,赶紧让开。”说罢,就上前将朱小六推开。   事实上,朱小六做为登闻鼓的管辖,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只不过,不自紧的就想挡住,此时被陈进言推动,也只得悻悻的让道。   “哼。”陈进言上前,抽出鼓锤,恭恭敬敬的将其交到崔邈的手上,媚笑道:“崔大人,您老来。”   崔邈人老耳背,直到陈进言说了几遍,这才明白过来,摇摇晃晃的上前。拿着鼓锤敲了下去。   “咚咚咚。”几声闷响。   “噗嗤。”朱小六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就这老胳膊老腿的,连鼓都敲不动。这鼓声能传到宣德门那边就已经算不错了。   陈进言面色一变,上前抢过崔邈手中的鼓锤,发泄般的敲了下去。   “咚……咚……咚……”   鼓声激荡,向皇城内冲去……      第123章 一场影响后世百年的辩论(中)      陈进言放下鼓锤,双手扶正头顶的软璞头,鄙视的看了眼朱小六。随后扶着崔邈退回人群中,静候赵匡胤的宣谕太监。   按理来说,登闻鼓一响,无论如何,赵匡胤都应该放下手中之事,宣鸣冤之人进殿问由。然而,陈进言等了半天,也没见到任何人影从宣德门出来。正待此时,人群渐渐骚动。皇城周围四面八方,涌来大量的乞丐和平民,分三面将这上百名花胡子老头围了起来。   这汴梁的乞丐到底是咋了?怎么每回发生这样的事,都有他们的身影。朱小六大骇,暗骂狗剩子磨蹭,殿前司的禁军为何还不出现。于是,赶忙再派人前去殿前司公署汇报。   宣德门守卫的紧张,全都被陈进言看在眼里。对于他来说,这上千名加入的乞丐和平民,简直就是及时雨,他不怕事情闹大,就怕事情不大。人当然是越多越好,将会有无数的看到他陈进言的慷慨激昂。看样子他的确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登闻鼓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想到此,陈进言更加的兴奋了。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陈进言的祷告,乞丐刚刚加入完,皇城的东面再次出现了赶来的人群。当看到这些人之后,陈进言激动得浑身发抖,简直比和小妾大战一场还酣畅淋漓。年轻朝气的面孔,统一的儒服着装,大宋国子监的太学生们。以武立国,以文治之,这是历代朝廷的基本策略。而这些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将是未来朝廷的栋梁之才,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获得他们的认同,甚至崇拜,是所有文人官员们的骄傲。有了他们的支持,朝廷也得好好的思量一番。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让太学生进入场中央。陈进言连忙赶了上去,放下原本御史中丞的架子,朝着最前面的两位年轻太学生拱了拱手手,笑眯眯的说道:“老夫陈进言,见到诸位后起之秀,实乃老夫大幸也!”   两位带头的太学生不置可否,互相对视了一眼,转身朝着笑呵呵的崔邈鞠了一躬,随后带着众多的学子站到一边。   简直狂妄之极。陈进言吃了个憋,十分光火。然而他知道,此时并不是和这些太学生作对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办。不得以,只能悻悻的站到一边,暗骂不已。   巳时刚过,宣德门两边的侧门,同时涌出了一队队衣甲鲜明,长枪直立的禁军士卒。禁军踩着整齐的步伐,左右分开,一路小跑着,迅速将场中数千人围了起来。见此情景,朱小六暗松口气,赶紧带着自己的小队加入其中。   “咔,咔,咔……”   古老而厚重的宣德门正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带着悠远而庄重的气息!   “皇上驾到!”   “哄!”   禁军士卒单膝跪地,齐声呼吼:“吾皇万岁!”   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赶忙全都跟着跪了下去。   赵匡胤下了銮驾,径直走向登闻鼓处,身后跟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几十名太监,抬桌搬椅,眨眼间的功夫,捣鼓出了一个简单的安坐之所。   赵匡胤正中落座,左边范质,王溥,魏仁浦等等一干文臣,右边赵光义,慕容延钊,高怀德,石守信等一帮武将依次列开。而韩旭则作为赵匡胤的贴身侍卫站其身侧!   “平身吧。”赵匡胤淡淡的说道,抬头看了眼陈进言,呵呵笑道:“陈爱卿,朕早朝之时,听闻你敲了登闻鼓。年前后周有一次,这算是第二次,但对朕的大宋来说,确是第一次。恰好满朝的文武都在,朕就带着他们一起过来,所以来晚了点!还请你多多担待,呵呵!”说着,赵匡胤抬手指了指身旁左右两边的文武大臣们。   原本豪情万丈的陈进言,一见赵匡胤亲自前来,再加上那满朝文武的架势,气势顿时弱了几分!虽说赵匡胤语气平淡,但从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中,陈进言依然看出了他心中的愤怒!   赵匡胤看了眼混在太学生中的赵普,微微笑道:“陈进言,你这名字起得不错,进言,进言。朕今日就要听听你到底有何话要说?”   面对赵匡胤的发问,陈进言一时却无从说起。心中一动,扶着微微颤颤的崔邈上前,低声道:“崔老大人,圣上问您话呢?”   “什么?你说什么?”崔邈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放在耳边,似乎想听清楚点。   “哈哈哈……”满场哄笑。   陈进言老脸一红,顿感尴尬,不得以,只能大声说道:“崔大人,圣上问您话呢!”   “哦,圣上问我话啊!”崔邈楞住了,突然“啪。”的一声,扔掉拐杖,趴到了地上。   满场之人,顿感莫名。   “崔大人,您这是干啥呢?”陈进言上前就欲扶起崔邈。   崔邈立马打掉陈进言的手,痛哭流涕,呼唤道:“圣上啊,老臣终于又见到您了!自打老臣身体不适,去了官职赋闲在家,那是日日感念圣上您啊!”   赵匡胤莫名其妙,这崔邈他倒是听说过,可是似乎并未见过呐!而且瞧其老态龙钟的样子,似乎已经眼神也不太好使吧!于是,开口道:“老大人,您平身即可!”   陈进言赶忙扶起崔邈,疑惑道:“崔大人,您咋认识当今圣上的?”   “废话,老夫当然认识圣上。”崔邈一听这话,立马跺着拐棍,道:“当年我可是陪圣上打回汴梁,废了刘承祐那小儿,您说我识得不识得圣上?”   我勒了个去,满朝文武哭笑不得,这崔邈竟然把赵匡胤当成了郭威,这都老眼昏花成啥样了?而且不光眼神不好使,估计脑子也糊涂了,被陈进言这匹夫给糊弄过来的!   赵匡胤无奈的摇了摇头。   “嘘……”   嘘声四起,陈进言老脸通红,在崔邈要见圣上的抗议中,将其强行架到了人群里。随手一招,上来两位长期跟随他的前朝御史。三人再次来到赵匡胤面前。原本还想利用崔邈的威望来给这帮朝廷后生一个下马威,镇一镇这帮人,却没想到反而丢了自己这方的气势。   眼神示意陶善上前。陶善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当年两人合伙不知搞到了多少位前朝官吏,对于手下这位御史的口才,陈进言可是相当的有信心。   果不其然,陶善昂首挺胸,正气凛然的说道:“大唐灭国以来,中原地区几异其主,战乱频繁,百姓苦不堪言。朱温篡唐,建立后梁;十数年后,李存勖灭后梁,建立后唐;又是十年,被石敬瑭灭,而有后晋;再过十年,后晋又被刘知远所灭,建立后汉;仅仅三年,大周太祖领兵再次灭了后汉,建立大周。几十年间,中原地区五异其主,其他君主暂且不说,而大周的太祖,世祖,无不是人中之龙。十年苦心经营,大周已露天下一统之相,这是大周的幸事,更是天下百姓的幸事,只需维护大周的稳定,这天下早晚是大周的天下。而圣上您,却在这时刻再次起兵,打断了天下的一统事。这样的循环更替,难道还要再次继续下去?您这是逆天行事,草民肯请圣上将皇位归还柴家,到时君臣相亲,带领大周扫平宇内,一统天下!”   “陶善,你住口。”   “一派胡言……”   “……”   陶善的话刚刚说完,满场顿时变得闹哄哄的。   赵匡胤不发一言,脸色阴晴不定,这次辩论是他亲口许下的,自然不能反悔,现在就看韩旭和赵普怎么办了!   陈进言满意的对陶善点了点头,果然不亏是自己的得意门声,这一番论述,将中原几十年来的战乱变化,说得一清二楚,更加强调了人心思定。   然而未等陈进言高兴太久,只见太学中领头的那位年纪稍长之人,走了出来。此人一脸正气,看上去就是那种儒雅,风度翩翩之人。   “草民杨砺,见过官家,各位大人。”杨砺来到陶善面前,双手负于身后,笑道:“陶前辈,晚辈有些事想请您赐教!”   赵匡胤微微侧向一边,低声问道:“韩旭,这个叫杨砺的看上去也就三十不到,到底行不行?”   “呃,这个是赵大人选的人,微臣实在不知。”韩旭皱眉往赵普那边看去,又道:“相比以赵大人的眼光,应该挺靠谱的吧。”   “靠谱?”赵匡胤颇为不解,但此时未深究,因为杨砺发话了。   “陶前辈对中原几十年历史那是相当了解,在下佩服。”杨砺拱了拱手,又道:“可是陶前辈的眼光,却始终跳不出这中原几十年。秦始皇灭六国一统天下之时已三十有八;汉高祖立西汉两百年江山,已过半百之年;大唐灭隋,到玄武门之变,唐太宗登基之时,也已近而立之年。天下一统是必然,但您可成见过八岁的孩童带领雄兵一统天下尔?”   “你别忘了,秦皇登基之时才年仅十三岁。”陶善立马反驳。   “不错,正是因为秦皇登基之时才年仅十三,这才有了吕不韦和嫪毐的内乱,若不是这两人互相牵制,秦国无须他国来攻,早已分崩离析。仔细算来,秦皇的统一征程,应该从其年过二十算起呐!”杨砺呵呵一笑,点头道:“不知陶前辈八岁之时,可知天下为何物?或许,陶前辈天赋异禀,八岁之时早已能文能武,指点江山了呢!晚生,佩服佩服!”   “嘘……”   “陶大人天赋秉异啊,八岁之时还在尿尿和泥巴呐。”   “哈哈哈。”   人群之中嘘声四起。   “噗嗤。”陶善双眼一黑,昏倒在地。   这也太经不住了吧。   赵匡胤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些起哄的都是丐帮之人吧?是你安排的?”   韩旭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辩论搞的就是个人气,找些丐帮之人来起起哄哄,叫叫好,还怕你陈进言的乱言乱语不成。   陶善被抬了下去,在陈进言的示意下,另一个瘦了吧唧的家伙走了出来,鼻孔朝天,傲气道:“在下冯有道,有些话不吐不快……当今圣上,乃大周世宗的布衣之交,世宗待其如弟,兄弟手足,而其竟然背叛世宗,欺负其孤儿寡母,这就是不义;身为大周朝廷殿前司都点检,领兵叛乱,黄袍加身,这就是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有何面目坐拥天下!”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半响后。   “大胆,来人,将其拿下。”赵光义终于反应了过来,站起身咆哮着,呼喝禁军上前。   “住手!”赵匡胤面色一寒,冷冷的盯着眼前大放厥词的冯有道。御史就是御史,天生靠嘴巴,靠笔杆子吃饭,说出来的话,够阴够狠。   冯有道得意洋洋的转了转身,不忠不义,算是这时代的恨话了!看你赵匡胤还有何话说。   “咳咳。”杨砺清了清嗓子,正待上前理论一番。   “我来,我来,该我了。”先前太学生中的另一人,跳了出来,连忙上前拉住杨砺,呵呵笑道:“杨兄,杨兄,您一边歇着,该小弟我上了。”   杨砺苦笑着摇了摇头,先前确实和这家伙说好,一人一轮,此时不得以只能退到一边。   只见这人来到冯有道面前,歪头歪脑的打量了一番,笑道:“那个有道兄是吧?兄弟我姓张,名去华。张翼德的“张”,去你娘的“去”,华佗的“华”。”      第124章 一场影响后世百年的辩论(下)      “前面那个杨砺,至少看上去还像个读书人,怎么这个张去年看上去更是油腔滑调的,倒是和某个人很像呐!”赵匡胤眉头微皱,小声嘀咕道:“比杨砺还不靠谱吧!”   韩旭满头黑线,朝混在太学生中的赵普望去,却见这家伙正笑眯眯的望着张去华,似乎比杨砺出场时还期待。看样子赵普选人完全是按自己喜好行事,不靠谱的人选出来的人自然更加的不靠谱。   “圣上,这张去华,在周世宗平定淮南后,说过“兵战不息,明事不修,难于长治久安”,且著有《南征赋》,《治民论》,世宗欣赏其才华,授予御史台主薄。”范质想了想,说道:“不过,他认为这御史台主薄非大丈夫所为,弃官回了老家,翰林学士李昉念其才学,将其招回,暂时在国子监读书。”   “厮……瞧其样貌估摸也就二十左右,两年前,岂不是只有十八岁。能说出那样的话,倒是个少年英才。”赵匡胤暗吸口气,坐直了身体,对于眼前这位张去华,顿时生出几分兴趣。这家伙竟然说御史非大丈夫所为,虽说这话偏颇诳妄了点,但那个少年没有年轻气盛之时呢!   冯有道大怒,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然对自己称兄道弟,不由呵斥道:“口出污言秽语,不知所谓!”   “有道兄,别生气嘛,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么说咱也做过几次的御史台主薄,和有道兄称兄道弟,也不为过嘛!”张去华打趣道。   冯有道微微一愣,难道还是同僚?但似乎想不起来啊,若真是御史台主薄,那还是自己的上司不成?于是,扭头望向陈进言。   陈进言眉头紧皱,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似乎两年前还真有个叫张去年的御史台主薄,而且是世宗亲自任命的,只不过没待两天,这家伙竟然弃官而去,自己当时也没在意。此时想起来,于是朝着冯有道点了点头。   “身为御史,当刚正直言,既然去年老弟也曾身为御史,这点应该清楚得很。怎么可助纣为虐!”冯有道悻悻的说道:“不如加入我们,还圣上,太后,一个公道,为大周出力才是。”   “我呸,谁是你去年老弟了?老子叫你有道兄是给你面子,你小子都蹬鼻子上脸了,还一口一个去年老弟?”张去年立马呵斥道。   “哈哈哈……”一片起哄大笑。   赵匡胤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叫张去年的小子和韩旭简直是一个怂样!   “你,你,你……”冯有道须发怒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话来,刚刚还一脸笑嘻嘻的张去年,说变脸就变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张去年上前一步,几乎将脸都送到了冯有道的面前,两人的鼻子就差点撞到了一起,斗起牛来。由于比冯有道高了整整一个头,仅仅从气势上来说,他就站了上风。开口骂道:“你说当今圣上不忠?那我问你,当年后周太祖郭威身为节度使,起兵反叛,推翻后汉建立后周,此行为可是不忠?既然后周能推翻后汉,那我大宋为何不能取代后周……至于不义,那就更荒谬了,郭威入城,连抢三日,杀后汉皇帝刘承佑,而当今圣上,率兵入城,对百姓秋毫无犯,对柴家依然北面事之,恭敬有加!从古至今,皇朝更替,哪个不是对前朝皇室刀斧相向,斩草除根?唯有当今圣上,博大胸怀,请问,你可有见过如此之圣上?”   张去华步步紧逼,而冯有道却步步后退。一连串的问题,完全不给冯有道辩解的机会,吐沫星子喷得冯有道满脸都是。   然而,张去华越说越兴奋:“至于不忠之人,依我看,你们这些人才是。大家都是明白人,后周的御史台完全是承接后汉,想必当年你们也是后汉的臣子,郭威取代刘承佑的时候,你们都去哪了?你们的忠心又在哪?别不承认,不服气可以去北面,那边可还有个刘家的北汉,他们对你们这些背叛之人,恨不得吃肉喝血。也别说郭威虚怀若谷,礼贤下士,当然这点我也承认,但比起大宋当今天子,他还差了点!”   “好,好,好……”满场的起哄喝彩声。   “岂敢,岂敢。”张去华对周围之人抱了抱拳头,笑呵呵的谦虚着。   “噗嗤。”   瘦弱的冯有道,一口鲜血喷出,仰头即倒。   “虽说都是御史,可这身体也忒差了点吧。”张去华无辜的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有意思。”赵匡胤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见了这样的人,朕也就不奇怪他会做去弃官而去这事了!”   冯有道被抬了下去,陈进言茫然四顾,底下莫不是些前朝元老,此时听了张去华的话,个个都低下了头。而且陶善和冯有道斗败昏倒,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去比这两人还善辩之人。事到如今,已退无可退,自己这个领头人不得不出马了。下面将是我陈进言慷慨激昂之时。   想到此,他整了整衣裳,上前一步,昂首道:“皇位有德者居之,尧禅位予舜,舜禅位予禹,这是上古先贤所行之事。自秦皇以来,皇位正统乃父传子,以形势迫人,并非真正之禅位。大唐高祖禅位予太宗李世民,亦是形势所迫,不得以而为之。然而,终李世民一生,玄武门之变,永远是其之痛。”   说着说着,陈进言双眼带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又道:“老臣相信大宋圣上乃天命所归,带领大宋一统天下,成就江山基业。但老臣更希望圣上能成为万世之表率,等柴家孩儿行冠礼之时,将皇位禅让还柴家。一来成全圣上对世宗皇帝的忠义,二来成为继尧舜之后的当今圣贤!”说完,更是嚎啕大哭。   此言一出,满朝鸦雀无声。   我操,这话也说得出口?韩旭不自紧的擦了擦眼睛,对陈进言这老小子还真得另眼相看。好一招以退为进。赵匡胤不答应的话,那就是其私心甚重,什么为天下百姓之类全是废话。但若赵匡胤答应的话,那赵匡胤就不是人了,更不是圣人,而是特么的圣人中的圣人,圣人中的大白痴了。圣贤?圣贤能值几个屁钱?这完全是在侮辱赵匡胤的智商啊!   果不其然,赵匡胤听得此话,脸拉得老长,双手将拳头捏的卡卡直响。   满朝的文武均是目不斜视,但他们的余光却不时的瞟向正中而坐的赵匡胤。   陈进言虽说表面上哭得稀里哗啦,一副一心为赵匡胤着想的样子,但其内心却狂喜无比。现在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想出如此以退为进的对策,简直是天赋英才。   张去年眉头紧皱,脑中飞快的盘算着如何应对。但不得不说陈进言的话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人家没有说半句当今圣上的坏话,甚至反而处处为圣上着想。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出如何应付,转头看了眼好友杨砺,见其同样不时的摇头。两位自羽为国子监第一第二的家伙,竟然同时被难住了。   半响后。   “哈哈哈……”   一阵狂笑,韩旭晃荡着脚步从赵匡胤的身边走了出去,径直来到陈进言面前。   全场的目光被那大笑声吸引,目光全都集中其身上。   “陈大人,哭也哭了,起来吧,你这样对我跪着,也不是个事呐!”韩旭笑咪咪的说道。   陈进言抬起头,这才发现位置的尴尬,连忙起身拍了拍下摆,高傲的昂起头。若是范质这样的人出来,也许他还有点担心,但见此时出来的家伙竟然是个武夫,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若是斗嘴连个武夫都斗不过,那他陈进言也就可以回家抱小妾去了。   韩旭大大咧咧的上前,拍了拍张去年的肩膀,微微一笑道:“那个,兄弟让让,你可以先回去了。”   张去年一愣神,从头到脚打量着面前这位提着唐刀,面带自信笑容的家伙。不知为何,他竟然相信这家伙能搞定似的,转身朝太学生所处的位置走去。可刚刚回到位置,心中却不由暗骂:“这人是谁啊?老子凭什么听他的?”   全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这场中间这一老一少两人身上。韩旭朝着众人抱了抱拳,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哼,不知所谓。”陈进言鼻子出气,冷哼一声。   “咳咳。”韩旭轻了轻嗓子,笑道:“陈大人,您老也看到了,小子就是一莽夫,对于你们这些文人才子,那是相当的羡慕嫉妒恨呐。”   “恩?”陈禁言脑袋一时没转过来,重点都放在了那个恨上。   “呵呵,这是好话。意思就是小子对陈大人您,那是相当的敬仰。”   陈进言被韩旭这么一恭维,笑咪咪的捋着下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道:“岂敢,岂敢。”   “不知小子,可否向陈大人,借一样东西?”韩旭依旧笑呵呵的说着,见陈进言面带顾虑,连忙摇了摇手,又道:“放心,放心,小子一定还,一定还的。”   众人面面相觑,赵匡胤抬头往赵普望去,恰好赵普也朝他这边看过来,两人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与不解。   “君子之交淡若水,借东西而已,老夫有的,一定会借!”陈进言当即答应,在这里向数千人表现下他的豪爽之气,又有何不可。   “有的,有的。您老一定有的。”韩旭笑嘻嘻的说道。转而面色一正,大声道:“小子欲借您老妻子一用。”   话音刚落,满场皆静。然而数吸之后,瞬间爆发出了狂笑之声。   “你,你,竖子,竖子。”陈进言大怒,指着韩旭的鼻子破口大骂。   韩旭面带骇色,连忙解释:“陈大人,您老别生气……小子只是借您妻子一用而已……您老放心,一年后一定还你,顺便还送您个大胖小子。”   “哈哈哈。”   广场上笑声震天,女子个个面红耳赤,而丐帮和禁军的汉子们可不顾什么形象之说,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张去年双眼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韩旭的目光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正当众人笑得差点岔了气之时,韩旭面色一变,大喝道:“陈进言,你可知罪?”   陈进言当面被人如此羞辱,正自脸色通红,怒火攻心。此时听韩旭这话,哪里还冷静得下来,狂吼道:“老夫何罪只有?”      第125章 不以言论罪      “身为后汉御史,郭威入城,你不思报效朝廷,以身殉国,却摇身一变,成为后周御史中丞,此乃不忠;生为人子,娶三妻四妾,却一无所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乃大大的不孝;御史大夫郦希亮,对你这位御史中丞信赖有加,尊你一声大哥,而你却暗自上书朝廷,诽谤贤弟,是为不义;一己私欲,拉着上百个白发苍苍的老大人前来击鼓,一站就是数个时辰,天上烈日,地上寒风。这冰火两重天的,若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你陈进言就是千古罪人,如此不仁之事,你也做得出来?”韩旭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家伙,竟然还口出圣人之言,简直是对圣人的侮辱。”   陈进言从来没被人,用如此恶毒的话来骂过,此时茫然呆立当场,一脸的不知所措。   韩旭一口气骂完,却意犹未尽,步步紧逼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他娘的三妻四妾,日日笙歌,竟然还没搞出个一儿半女的,小子实在是佩服啊!”   “你,你,你。”陈进言气血上涌,脸色红得发黑。不忠对他来说,完全不当回事,在场的文武百官有几个是忠心耿耿的?若是对前朝忠贞不渝,他们早就该见阎王去了;至于不仁不义,这完全是官场上的内斗,没点手腕,如何更进一步?然而最令他在意的,就是不孝,娶妻娶妾,直到年过半百,依然一无所出。   “又来了,你什么你?大宋男儿多的是,但你这老小子,仗着官威连连娶妻,你让大宋这些大好屌丝,情何以堪。好白菜都被你这头猪拱了。你们说对不对?”韩旭朝着周围的汉子大声吼叫。   “对……”   丐帮这些屌丝男,加上禁军的汉子,数千人异口同声的咆哮,差点震得陈进言七窍流血。   见陈进言欲张口,韩旭立马抢道:“你看你,说你几句,就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羞愧了?我看不是,估摸着你身上的血都不喜欢往下面跑,都上往上面的大头冲的啊……”说到这,韩旭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身后无子,原来是不行啊!”   “哈哈哈哈……”   陈进言听着满场的嘲笑,越发的血气上涌,韩旭近在咫尺的猥琐面容,在他眼里却越来越模糊,颤抖的脚步几乎站立不稳。硬凭着心中的一丝野望,强撑着不倒。   韩旭眉头一皱,走上前去,附耳小声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若坚持下去,我就一刀砍了你。我是朝廷命官,就算砍了你,你说圣上会把我怎么样?至于你,以后的历史会留下这么一笔。某年某月某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陈进言,被伟大的御前侍卫统领韩旭一刀捅死,结束了其罪恶的一生,正义终得伸张。”   “噗……”   血气上涌,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口鲜血顿时从陈进言的口中喷出。   “你安心去吧,你死后,你的三妻四妾,我会派人好好照顾。”韩旭叹了口气,摇头无奈道。   “扑通……”   陈进言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道在地,两眼依然死死的盯着韩旭,好不甘心。   我操,你死就死了,别死不瞑目的盯着老子啊。老子真的会好心派人照顾你那妻妾的啊,只是照顾,你别想歪了呐!   “喂喂,你们都看到了啊,是他自己倒下的,不关我事啊!”韩旭连忙后退一步,无辜的举着双手,澄清道。   石守信见状,赶忙跑了过来,伸手在陈进言的脖子处一探,起身抱拳道:“启禀圣上,陈进言气急攻心而死。”   韩旭再次看了眼陈进言,摇了摇头。变了就是变了,螳臂当车呐。随即向赵匡胤半跪,道:“陈进言罪孽深重,但死者为大,微臣恳请圣上厚葬之。”   “准奏。”赵匡胤应道。   韩旭起身,高举左拳,呼喝而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呼声冲天而去,似乎惊得天上北回的大雁都颤抖了翅膀。   “没想到这位武将,竟然能有这样的辩论口才,你我实在是小看天下之人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呐!”杨砺望着场中的那个年轻的身影,喃喃的说道。   听得此话,张去年连连摇头,苦笑道:“杨大哥,这家伙有什么口才啊?从头到尾就是个‘骂’字,不给陈进言出口的机会,直接将其骂昏了头。小弟自认为时常口出污言秽语,但今日算是遇到真神了!”   杨砺笑道:“无论怎么说,他的方式确实有效。至少我两一开始并未想到辩驳的方式。”   “唉,声东击西啊!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想和陈进言辩驳,好一个‘骂’字了得。”张去年扭头,笑嘻嘻的问道:“赵大人,那人是谁啊?看服侍像是御前侍卫啊!”   “呵呵。”赵普摇头苦笑道:“御前侍卫统领韩旭。”   “啊!”杨砺和张去年顿时失口惊叫。   “承让,承让……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韩旭朝着文武百官们,连连作揖。刚刚他的话,有些地方可是将这些变节的百官都给带进去,一起骂了呢!   赵匡胤满意的朝韩旭点了点头,在韩旭回到其身旁后,特意让常欢给其递上茶水。事实上刚刚的辩论,让他想到了很多。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数十年一换,这大宋也会是短暂的数十年吗?哪之后又会是谁呢?这些朝代的更替,君臣相斗,父子相残,忠义道德的沦丧怎样才能拨乱反正呢?   时间太短,如何去做?他当然还没有想好!但从今日的辩论中,却捕捉到了一丝清风。文人,只有血气方刚的年轻文人,才是大宋朝的未来。武夫只能得天下,而文人才能更好的治理天下,并且文人有利教化,重塑“君臣父子朝纲”。先秦诸子百家;汉武帝废除百家,独尊儒术;大唐佛道并尊;那大宋的将来又在何方呢?从国子监太学生的身上,他似乎看到来了一些方向!   念及此,赵匡胤缓缓起身,广场上顿时变得静悄悄的。无论乞丐,平民,商贾,士卒,学子,官员都将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   “朕在此向大宋的子民宣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乃大缪也。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自即日起,勿论那女老幼,亦或平民商贾,士子官员,所说所想尽可宣示…大宋不以言论罪。”   “不以言论罪?”韩旭吓得茶杯差点掉到地上。   满朝的文武百官,不可置信的望着那明黄色的身影。这是何等的胸怀和气魄。   “大宋不以言论罪……”   “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民百姓激动了,满朝文武激动了,太学生们更是欢呼雀跃。张去年,杨砺带头咆哮着,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赵匡胤望着太学生们那激动的样子,又道:“南边的南唐在金陵城有国子监,在洪州有白鹿洞书院,其他各式书院数不胜数。朕决议,将大宋宋州,改应天府,建应天府书院。”   “万岁……”   太学生激动万分,中原几十年的争斗,历来是武夫们的天下,文人学子争相逃离,南下南唐,西去属地。他们是国子监的学子,也许应天府书院和他们关系不大,但从当今圣上建应天府书院开始,说明朝廷自此刻起真真正正的重视起文人了。   这些年轻人才是大宋的未来,赵匡胤意犹未尽,再次开口:“礼部尚书何在?”   “臣在。”   “自即日起,着手准备春闱……大宋朝开科取士。”赵匡胤豪情万丈道。   “臣遵旨。”   春闱,秋闱对普通人来说,并未有太大的吸引力,他们感兴趣的也就是殿试后,哪位状元,探花什么的又被哪家高官招为驸马之类的八卦。但对天下万千的学子们来说,这就是他们毕生的大事,朝圣也莫不过如此。勤学苦读多年,为的就是那一天。唐末以来,开科取士变得断断续续,兴许哪天圣上一高兴,想起了此事,就在当年开上那么一科。若是运气不好没赶上,就不知道是何年马月了。   一连串的幸事,让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喜极而泣。杨砺更是抱着张去年,嚎啕大哭。这日子,他们等得太久了。   宣德门外,登闻鼓旁。   朱小六拿着湿布仔细的擦拭着一块石碑,人群围满了此处,甚至有些人对着石碑下跪磕头。朱小六并不识字,对于石碑上的字当然认识,同样对于这些人的行为自然更加不能理解。赶紧按照上方的命令,擦拭完后,提着水桶而去。   朱小六走后,石碑上的五个大字终于全都露了出来。   “不以言论罪!”      第126章 驸马,架架架      春雨过后,院内的柳枝吐出了几缕新芽,墙根的苔藓绿意萌发,威严而古朴的殿前司公署大院平添了几分生机和淡雅。清风拂过柳枝,带起凹处水面的涟漪,透过斑驳的窗台,轻翻桌面的书页。   书桌前,一红衣官袍少年,半依着那太师椅,翘着个二郎腿。一手拿着本旧书,一手托着紫砂小泥壶,不时的撮上两口。悠闲的神态,比起卸甲归田的老大人还胜三分。   书是好书,可是怎么看都不习惯呐。自右而左,自上而下;而且竟是字,连个插图都没有,这是考验老子的想想力呐。虽说老子的想象力丰富,可问题是老子懒得去想啊。韩旭自嘲一笑,随手换上另一本。   宣德门外的那场辩论之后,大宋不以言论罪的消息传了出去,无数的文人学子竞相赶来汴梁,就为了瞧一瞧那宣德门外的石碑。国子监的招生早已结束,他们将目光转向了新建的宋州应天府书院,以及各地其他陆陆续续建立的各式书院。   汴梁城人心思定,并且愈发的稳固。大宋的目光再次转到了周边各大节度使的身上。三个多月以来,凭借着赵匡胤的手腕,以及朝廷圆滑的处置方式。大多数的节度使均接受了赵匡胤的招安,成为大宋的臣子。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依然模棱两可,不说同意,但也不否定。   在此情况下,殿前司都点检慕容延钊去了真定,以防幽州契丹的南下。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石守信,回归德军,整军备战。现下殿前司由副都点检高怀德统领,而高怀德是个练兵狂,带着殿前司禁军操练而去。空空的殿前司公署,此时就只有韩旭一人而已。   “你这是准备考状元呢?”   一声问话,顿时将半睡半醒的韩旭给惊醒。睁开双眼,只见赵芸笑眯眯的站在桌前。自打赵匡胤得了天下,韩旭就没见过几次赵芸,似乎这家伙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哟,微臣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韩旭立马从太师椅上滚了下来,单膝跪地,神情惶恐至极。   赵芸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韩旭这小子的头差点就磕到其脚上了,这大礼行的够彻底的。看样子韩旭这家伙又来寒碜自己,于是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省得这家伙每次都搞这么一出见面大礼。   韩旭跪了半天,也没见赵芸发话,不由疑惑的抬起头,恰好瞥见赵芸那似笑非笑的嘚瑟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憋屈道:“行了哟,意思意思就行了,别顺梯子上墙!”说罢,也不待赵芸回话,直接起身,随意拍了拍衣摆,大大咧咧的坐回到太师椅上,看也不看赵芸一眼,抖起了二郎腿。   “你不是要跪吗?你不时候要欺负我吗?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一直让你跪着。若是你胆敢私自起来,我就告诉父皇,治你个大不敬之罪,砍你的脑袋。”赵芸笑呵呵的来到书桌前,双手托着下巴,俯身半爬在书桌上,笑道:“看你那小样,还看书?难道还真想考状元不成?”   韩旭一愣神,立马将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拍,微怒道:“来,来,你说给我说说,凭什么我就不能考状元?你家老头子大开科举,天下的学子趋之若鹜,我难道比他们差吗?”   “不许乱说,什么你家老头子?”赵芸给了韩旭一个大白眼。转而似乎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道:“你当然不比那些学子差。听说那次有两个太学生将请愿之人骂得吐血而晕,而你更厉害,直接将人家陈进言骂死。现在满朝的文武都对你韩大统领是战战兢兢。”   “为何?”韩旭茫然问道。之前他也没在意,此时想想,似乎每回上下朝之时,那些文官对自己还真的有那么点退避三舍的感觉。   “父皇立大宋?死了几人?”   韩旭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过来。尼玛的,赵匡胤进城,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兵不血刃。唯一反抗的就是韩通,而韩通最后却被王彦升一刀给砍了。再次,就是陈进言击鼓,又被自己给骂死了。死几个人,也许并不会有太多人在意,与历朝历代相比,大宋朝建立的过程,死的人算是少的了。问题是,死的人本就不多,但却有两个大家伙。韩通是后周的太尉,陈进言是后周的御史中丞,更恰恰巧合的是,这两个人一个是他韩旭的死仇,一个又是被其骂死的。   “你现在就是满朝文武的灾星,人人恐避之不及!”赵芸笑嘻嘻的打趣道。   冤枉,比窦娥还冤枉,韩旭欲哭无泪呐!这还不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啊!   “瞧你那胆小样,殿前司侍卫司的将军们不是都跟你很好吗?再说了还有父皇,你是替父皇办事,又不是替那些文官做事,担心个啥。”赵芸安慰道,不过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有趣,又道:“不过,依我看,你这状元是难了,那些文官可是唯恐避之不及呐。”说罢,终于忍不住的大笑出来。   韩旭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今天莫名其妙的来这翻书,也只不过实在无聊而已。然而口头上依然狠声说道:“切,我怕他们?老子就要考个状元回来。”说罢,狠狠的合上书本,只见书面上那《论语》那两个大字。   看了论语就想考状元?赵芸憋着笑意,没好气道:“今年的礼部会试不是结束了嘛!听说状元就是那个叫杨砺的,至于那个张去华,听父皇说,好像家里出事,错过了这次礼部会试。但不论如何,你今年是考不了啦!”   “今年考不了,那就明年,老子就要拿个状元回来。”韩旭嘿嘿一笑道。   “你笑什么?”   韩旭捏着下巴,伸过头去,小声道:“这自古以来,都讲究个郎才女貌。历朝历代的高官,圣上不都是喜欢招个驸马做女婿嘛!若是咱也成了状元,你说你那大妹子会不会?嘿嘿,你明白的。”   赵芸楞了半天,这才明白韩旭的意思。看这他那猥琐的笑容,立马脸红到了脖子,斥道:“谁想嫁给你?”   话一出口,顿感不对。果然见韩旭一副疑惑的样子,赵芸狠声说道:“我说的是,就你那猥琐样子,哪个愿意将女儿嫁给你!”   “哎呦喂,我的赵大王爷。您老是王爷,不愁吃穿,我可是乞丐出身,穷的叮当响。若是那天得罪了你父皇,说不定来个贬为平民,抄家,流放千里什么的,你让我咋办?”韩旭一副苦像,又道:“娶个公主,做个驸马就不一样了,犯了错有公主罩着啊!”   赵芸哭笑不得,原来这就是韩旭打的如意算盘。不过,瞧他那样子,**不离十又是在胡扯。按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家伙绝对不会把状元放在眼里,状元又怎么样?他已经是正四品的高官了,又是父皇面前的大红人,状元才几品?他现在哪点不比状元强?至于韩旭口口生生说他是乞丐,穷的叮当响,赵芸更是嗤之以鼻。有次听父皇无意中说起,韩旭现在可是汴梁城的第一富豪,青帮留下的财产,刘思汉全都送给了他。   “对了,听说父皇赏了你一块城西的地,你正在盖房子?”赵芸问道。   “恩,有这么回事。不过,说起这事就一肚子火气,苗训这家伙都盖了两个多月了,房子还出来个大概。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吴老道拿钱。为这事,吴老道都埋汰我好几回了。”韩旭气愤道。   赵芸大惊,苗训是什么人?别看其表面不着边际的,实际上对于天文地理,数理建筑都有涉及,否则父皇也不会任命他为工部侍郎。而韩旭的屋子竟然两个月还不见雏形,那得是多大的房子啊?想到此,不由开口道:“你那院子给我留一间!”   “恩。”韩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啥?什么叫给你留一间?”   “听说城西那边的环境不错,若是宫里呆腻味了,就去你那散散心也好。”赵芸不理会韩旭那吃人的表情,淡淡的说道。   堂堂的王爷有皇宫不住,偏偏要去挤老百姓的房子,这不是欺负人嘛!韩旭无奈,点了带你头:“给你留一间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哦?说说看。”   “我那房子有点大。”韩旭说着还比划了下,笑道:“等房子建成了,你这大王爷得赏我百十个宫女什么的,当然太监就免了。你也知道我独自一人,就算带上陈小娘,那也一只手的数。有了这上百个宫女,一来可以打扫打扫屋子;二来增加点人气;这第三嘛,就是苗训和吴老道说道,压一压那里的阳气,阴阳调和。”   不用说,赵芸立马大怒,啐道:“百十个宫女?你怎么不去抢?简直是荒淫无耻。你也不怕,不怕……”   “不怕什么?”韩旭哈哈大笑:“你放心,本大人强着呢!绝对不会精尽人亡!百十个不嫌多,若是我那里放不下,就放百花楼去,反正那里现在也是我的产业!”   “无耻。”赵芸大怒,一巴掌就往韩旭脸上刮去。   韩旭早就做好了赵芸翻脸的准备,笑嘻嘻的躲了过去,双脚一跃跳上太师椅,一个翻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赵芸不让,紧跟着从屋子冲了出来。   此时的韩旭身手已经相当的敏捷,在院子里上串下跳,不时回头鄙视下赵芸:“有种你别追……”   正当两人闹得不亦乐乎之极,一七尺大汉,身穿盔甲,笑呵呵的闯了进来,一见赵芸,立马赶来过去,双手拱了拱:“公……殿前,您怎么来了?”   在赵芸连连使眼色的情况下,这汉子终于没有说漏嘴。赵芸暗松口气,笑道:“见过姑丈,今日无事,过来看看。姑丈可别忘了,芸儿从小可是在军营里长大,殿前司难道不欢迎我?”   “那里,那里!欢迎之至!”来人正是殿前司副都点检,刚刚娶了大宋长公主,也就是赵匡胤妹妹的高怀德。   “哟,老高!最近你为何总是回来得这么早?往日你可是不到日落不回来呐!”韩旭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对于这些殿前司的将领,这小子从来就是没大没小。就连见了慕容延钊,也是一口一个慕容老哥。   高怀德脸色一红,也不说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哦……”见其样子,韩旭顿时明白了过来,露出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猥琐道:“快去,快去吧!回去还得洗白白呢!”   高怀德赶紧入殿前司,放下些装备,又跑了出来。   “姑丈,姑丈。”赵芸正欲上前却被韩旭一把拽住。   “瞎嚷嚷啥,人家驸马爷这是回去干……正经事。你再拦着,小心老高回去晚了,你姑姑一刀把他给割喽。”   高怀德刚走到门口,听得韩旭这话,一脚踢到门槛上,差点一个狗吃屎!回头,对着韩旭咒道:“你小子将来会比我还惨!”   “切,重色轻友的家伙,本大人怎么会比你惨,老子又不会去做驸马爷!”韩旭啐道。说罢,回头恰好撞见脸色通红的赵芸,顿时呆了。      第127章 八百里加急      身为御前侍卫统领,韩旭事实上干得并不称职,御前侍卫归属殿前司,平日的训练都是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审琦负责,和殿前司禁军一起训练。而日常的事务安排,他更是懒得问,全都交给了大内总管常欢。御前侍卫是去保护太后,还是去保护公主,都由常欢来安排。为这事,赵匡胤没少唠叨韩旭,然而每每见到韩旭懒洋洋的样子,赵匡胤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就让这小子挂着御前侍卫统领的头衔,做起了自己的贴身保镖。   更可气的是,韩旭这小子现在竟然连保镖都懒得做。每日点个卯,上完朝后,就提着那把唐刀,到处在宫里瞎转悠,美其名曰“巡查”。本想罚个俸禄以示惩戒,可人家是原汴梁城,现汴京城,开封府的首富,根本就不在乎那点小钱。若是免了他的官,你还别说,这小子立马高兴得一蹦三丈高。对于当侍卫韩旭最开始还有点新鲜感,但现在早就腻味了,尤其是每日的论政,亦或几日一次的早朝,若罢了他的官,这小子绝对立马高高兴兴的收拾包袱走人。无欲则刚啊,人家对做官根本就不在乎,另可当他娘的乞丐去。   每每想到此事,赵匡胤总是无奈的摇头苦笑,然而他心里对于韩旭却越发的看重,放眼满朝文武,这样的人只有韩旭一个,他用得放心。但最大的问题是,这样的人该怎样去用呢?   “父皇,您歇会,喝杯茶。”赵芸端着托盘进了文德殿,小心翼翼的将茶杯递给赵匡胤。   “呵呵,芸儿啊,这事让婢女做就可以了,何必你亲自来!”赵匡胤老怀宽慰,搁下手中的朱笔,美美的喝了口,露出一副舒爽的神态,笑道:“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皇儿亲手弄的茶,就是香甜。”   赵匡胤一直忙于军事,到现在才两儿一女,原先也许还不觉得。但现在对身为大宋皇帝他来说,这实在是太少了。不过,他刚刚才三十多岁,年青力壮,有的是时间。现在两个小儿才屁点大,唯有这唯一的女儿一直跟在身边,文武皆通,又贴心得很。   赵芸上前,双手放在赵匡胤的肩膀上,柔捏了起来,叹道:“这不是想父皇了嘛,皇宫这么大,父皇又忙于国事,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到父皇了!有时想想,还是先前的太尉府好,天天都能见到父皇。”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父皇也不得已呐。”赵匡胤感叹一声,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呵呵的问道:“韩旭今日又去哪里转悠了?不会又去看他那“韩家大院”去了吧?”   “今个好像还真没去。”说道这,赵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道:“听常总管说,他今日去殿前司营地,看御前侍卫训练去了!”   “噗……”“咳咳……”   赵匡胤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溅到了刚刚翻开的奏折上,这消息实在是太他娘的惊人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亦或现在还没天亮?   赵芸连忙拿出纱巾替赵匡胤擦拭,想想父皇听到韩旭去军营时的反应,她就感到好笑。然而,嘴上却小声道:“韩旭那死人,虽说没个正经,但身为御前侍卫统领,他也时常会去殿前司训练场看看……”   这话是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底气。别说赵匡胤不相信,就连赵芸自己最后都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赵匡胤微微一楞,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赵芸接触到赵匡胤的眼神,彷佛一眼就被他看穿了似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羞涩的低下了头,弱弱道:“父皇您为何这样看着女儿?”   知女莫若父。赵匡胤从赵芸刚才的表现来看,顿时明白了什么。以前还没太在意,这一晃之间女儿都这么大了。于是笑道:“皇儿长得和你娘亲真像。现在不比往日,你身为大宋公主,也该注意点了,没事别总穿个男儿装。这副打扮不就很好吗?别总让你太皇太后在父皇面前唠叨。”   说到这,赵匡胤微微一愣,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转头一想到韩旭那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闭起了嘴巴。   正当父女二人说着这话,常欢的声音响了起来:“官家,魏大人求见。”   “宣。”赵匡胤眉头一皱,今日的论政早已结束,魏仁浦也并未提到任何事。此时前来,莫非……   果不其然,魏仁浦赶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件,神色凝重的样子。弯了弯腰,拱手道:“微臣见过圣上。”   “免了,魏爱卿何事急着见朕?”赵匡胤立马开口道。   “圣上,枢密院刚刚收到的泽州八百里加急!”   “泽州?”赵匡胤暗道一声不好,从常欢手中接过魏仁浦的信件,打开一看,立马开口道:“常欢,宣高怀德,石守信,王审琦,范质,王溥,赵普……即刻进宫。”说到这,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让韩旭那小子也滚过来。”   常欢一愣,弱弱道:“官家?就这样宣?”   “对,就这么说。”   皇城北门外,殿前司日常训练场所。   “快,快,快。都他娘的给老子快点,没吃饭啊,瞧瞧你们一个个怂样,跑得简直比娘们还慢。今个老子话丢这了,谁跑最后一个,老子请他喝娘们的洗脚水。”韩旭叼着根嫩草,口中大声吼着。暗道:“娘的,原来训人这么过瘾,怪不得老子上学军训那会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早知道早点来这训这帮王八蛋了。”   殿前司训练场,御前侍卫们一个个穿盔带甲,全副武装,肩膀上还扛着个巨大的原木,哼哧哼哧的绕着场地跑圈。场中间殿前司的其他禁军正在教头的带领下,一招一式的练着刀枪。然而这壮观的场面,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害得他们憋着笑意,错误百出,被教头连连教训。御前侍卫职责重大,原本就是从禁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平日里也颇为趾高气扬,此时被韩旭这么一搞,殿前司的其他禁军们自然心中叫好不已。   “你说这韩统领也够狠的,这都跑了十多圈了,还要跑!”一名御前侍卫气喘吁吁的说道。   “废话,文人不都这样嘛!听说韩统领是文人出身,而且好像好挺有名的。”   传说中的御前侍卫统领今个竟然跑到了训练场来,而且搞了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训练方式。对于韩旭,御前侍卫当然都听说过,敢对韩通拔刀,又将陈进言骂死,这名头确实够响亮的。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赶紧跑!”韩旭扯着嗓子吼道:“谁跑第一,老子请他去百花楼。”   一名御前侍卫经过韩旭身边,猥琐的笑道:“韩统领,您老说的是真的?”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还是个雏吧?老子啥时候骗过人。不相信可以去问问王指挥使。”韩旭照着这名侍卫的屁股就是一刀鞘拍过去,大笑道:“不过,瞧你那怂样,估计也没机会了,不喝女人的洗脚水就算好的喽!”   “女人的洗脚水,俺也爱喝。”侍卫立马回道。   “哈哈哈……”满场哄笑。   不远处,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审琦一身戎装,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年前听老兄弟石守信他们说了韩旭的趣事,当时他还未在意。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才发现这小子比想象中还闹腾,看到韩旭,就让他想到了当年和石守信,赵匡胤等人刚刚加入禁军,入郭威帐下的时候,现在想来真是时过境迁。想到此,王审琦不由摇头苦笑,自己也刚过而立之年,竟然感怀过去了!   韩旭今日一来,就让御前侍卫列队,十多人一队,手挽手一遍遍的走着步子。谁若是冒头,或者落后,就是一刀鞘。一开始,王审琦也认为这小子是在胡闹,可是走了半天后,看着御前侍卫越来越一致的步伐,相对的那肃杀之气油然而生,不禁思索了起来。等到韩旭告诉他什么是“纪律”之后,王审琦终于悟到了些什么,心中也不由对韩旭天马行空的想法,暗暗称赞。   至于接下来的跑圈,原本殿前司就有这样的训练,只不过没有扛着重重的原木而已,对于体力的训练,王审琦自然明白。但同样,对这训练方式,颇感兴趣。   正待王审琦思索之时,一骑飞奔而来。   “哟,魏大人您老怎么来了!”王审琦立马上前,拱了拱手。   “王指挥使,老夫怎么说也是大宋枢密使吧,前来看看大宋禁军,也是应该的嘛!不过,好久没骑马了,这一下来竟然双腿都打颤。”魏仁浦笑呵呵的翻身下马,揉了揉大腿,不待王审琦说话,开口道:“其他事以后再说,圣上宣你进宫面圣。”   到殿前司训练场宣王审琦这事,原本是让常欢派宫内太监去做的。但魏仁浦自告奋勇,来这训练场通报。赵匡胤想想反正也要等人都齐了再商议,于是也就同意了魏仁浦的请求。   王审琦二话不说,就欲拉着魏仁浦进宫。   “等等,还有个呢。”魏仁浦连忙朝远处的韩旭招手。   事实上韩旭早就见到了一骑闯入训练场,此刻见枢密使大人朝自己招手,赶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魏仁浦笑咪咪的打量了会韩旭,说道:“圣上让你立刻滚进宫去。”   “啥?”韩旭楞了。别说韩旭,就连王审琦都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魏仁浦打了个哈哈,正色道:“其实也不是,圣上的原话是“让韩旭那小子也滚过来”。”真还别说,赵匡胤的口气,被他模仿了个十之**。   “不去。”韩旭傲娇了,今个正玩得爽,骂人骂得嗓子都快哑了,依旧不亦乐乎。   “啥?”魏仁浦和王审琦大寒,这小子吃了豹子胆了。   “您老就说没找到我!”韩旭没好气道。   魏仁浦吓了一跳,到底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连圣上的口谕都敢违抗。脑子一转,立马哭丧着脸,求道:“哟喂,我的韩大统领,这可是欺君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老哥哥我想想啊,老哥哥上有八十高堂,下有……”   韩旭一阵无语,这他娘的还是枢密院使,大宋的同平章事,三大元老之一嘛!   “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韩旭命人牵来小黑,翻身上马随魏仁浦,王审琦进宫。      第128章 李筠叛乱      文德殿内鸦雀无声。   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发自泽州。原驻守潞州的后周昭仪军节度使,检校太傅李筠将赵匡胤派去安抚的使者直接押送给了北汉皇帝刘均,向北汉称臣,而和大宋决裂,起兵造反了。   李筠人称“河东白龙”,后唐时代入军伍,隶属后唐秦王李从荣麾下,历经后晋,后汉。后周之时凭借从龙之功,授昭仪军节度使。镇守潞州之时,又连年和北汉作战,先后攻克辽州,长清寨等北汉地区。俘获北汉刺史,大将数百名,功勋赫赫,加太尉头衔。   赵匡胤立宋,派人安抚李筠,李筠未做好反叛准备,接受了赵匡胤的安抚。但暗地里却派人联系淮南节度使李重进,以及北汉刘均。虽说这些事赵匡胤都知道,但对李筠这位身经百战的节度使,他依然抱有一丝幻想,并不想对其用兵。在最后派出使者加封李筠为中书令,让其归朝之际,李筠终于反了。   以后周忠臣自居的李筠,发出檄文,联合北汉,起兵五万,偷袭泽州,杀泽州刺史张福,以雷霆之势占领了泽州。   赵匡胤的目光一一从底下众人的面上扫过,开口道:“都说说吧。”   赵普起身,拱手道:“启禀圣上,中书令位在太师之上,虽说无职事,实乃大大之荣耀。既然李筠连中书令都不接受,那他是铁了心反叛了,无需再行招安之事。唯有起兵应战,大宋禁军精兵强将,李筠那区区五万边军,必可战而胜之。”   “臣附议……”   “臣附议……”   赵普话音刚落,文德殿的一帮文武大臣,立马附议。   韩旭心里明白,赵匡胤这一仗是一定会打的。李筠是大宋立国以来,第一个站出来反抗的节度使。枪打出头鸟,若是赵匡胤不打的话,那么接下来就会有第二个李筠,第三个李筠,那些本就处于观望,墙头草的节度使们,一定会接二连三的起兵反叛。   赵匡胤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的桌面,半响后,起身来到侧面墙壁上挂着的巨幅地图前。这幅地图也就是殿前司的那副,上面有许多他亲手标注的圈圈点点,此时已经被搬到了文德殿。望着地图,他开口道:“既然要打,那你们都说说该如何迎战?”   话音一落,武将们顿时热烈的讨论了起来,这些家伙可都是好战分子,等的就是赵匡胤这句话。   石守信出列,抱拳道:“启禀圣上,李筠此次出兵,占领泽州,泽州乃“河东屏翰,冀南雄镇”,南下中原,北上太原府之必经之地。大宋立国日趋稳固,李筠出兵不占天时;中原地区人心思定,同样他不占人和;但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地利。潞州古时乃上党,高居太行山之脊,而泽州又紧靠太行南翼,一旦李筠冲上太行,前面将一马平川,我大宋在黄河以北将无处可守。”   “不错。”高怀德出列道:“一旦李筠占领黄河上游,那永丰、回洛、河阳等几乎所有的重要粮仓,都在其控制之下,大宋都城汴京的黄河漕运之路将被切断,开封府不攻自乱。”   “然,此战的关键就是一个字“快”,迅速出兵,渡黄河,冲上太行山,将李筠堵在并州之地。”石守信接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番热烈的讨论后,赵匡胤拍板了。   “石守信,高怀德听令。”   “臣在。”   “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石守信为将,殿前司副都点检高怀德为副,即可领兵北上,抵御李筠南下,将其给老子堵在太行山下。”赵匡胤急了,冒出了粗口。这一战不但要打好,而且要打得漂亮,这是大宋朝平叛的第一战。   想了想,又道:“魏爱卿,即刻以枢密院的名义,八百里加急,速速告知大名府殿前司都点检,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令其接到旨意之时,携彰德军留后王全斌率军西进,配合石守信大军,两面夹击李筠。”   “还有,北汉刘均既然也动了,那就调洺州防御使郭进兼西山巡检,阻击北汉援军。待朕准备好,将亲率大军北上,老子要将李筠一网打尽。”赵匡胤大怒道。   “臣等领旨。”魏仁浦,石守信,高怀德领旨而出。   接二连三的布置,大宋数路大军北上。众大臣知道,赵匡胤真的是怒了,而且大宋确实岌岌可危。一旦李筠率先冲上了太行山,那将是一场持久战,而大宋刚立,这其中的变数就多了。   吩咐完这一切,赵匡胤端过常欢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平息了心内的愤怒。抬起头,恰好瞧见韩旭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对于自己的安排布置,赵匡胤是非常满意的,凭借几倍于李筠的大军,不将其灭掉,都说不过去。于是,笑道:“韩大统领,为何一直盯着地图呢?”   韩旭一愣,赶忙向赵匡胤拱了拱手,笑道:“小臣愚钝,对于这些行军打仗之事,实在是一窍不通。”   “呵呵呵呵。”一片善意的笑声。   韩旭也不脸红,不通就是不通嘛,这有什么奇怪。于是,大大咧咧的说道:“不过,大宋的疆域如此之大,这李筠老儿的五万大军一定会南下直攻汴京吗?”   众人一阵疑惑,而赵匡胤听得此话,微微一愣后,连忙放下茶杯,再次回到地图前面。半响后,突然转身,指着韩旭,满脸大骇:“你的意思是?”就在刚刚韩旭无意中的一句话,顿时提醒到了他,若是真是那样,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韩旭吓得连忙摆摆手,憋屈道:“没啥意思,只是那么一说而已。”   然而,见赵匡胤那若有若无的威胁眼神,韩旭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大宋疆域也不小,李筠没必要直攻汴京吧。若我是李筠,我当然要避开朝廷的大军,度黄河,来个一路向西,嘿嘿。   迅速度过黄河,偷袭虎牢,进而直逼洛阳。中原之地先不去想,咱先去关中晃荡一圈。逼迫洛阳的同时,分出一军直逼函谷关,潼关,占了这些关口,那长安城也就无险可守。向东威胁中原,向西关中八百里秦川,天高海阔呐。”   众人呆滞。   韩旭这想法有点异想天开,先不说李筠手里只有五万士卒,而且虎牢,函谷关,潼关也不是说占就能占的。但这年头,投城如家常便饭,难保这一路上的守军在五万大军压境之时,不会开城投降,若是一个接一个的投降,那五万大军就有可能演变成十万,数十万。一旦入了关中,再想剿灭,难了。   赵匡胤狠狠的盯着韩旭,心口起伏不定。过了一会,转身回到书桌后,抬头说道:“常欢派人赶上石守信,宣朕口谕,命其无论如何,堵住李筠一切度黄河的路口。另外水军加强巡视,命河阳节度使,保义节度使,给朕看好虎牢关。若是丢了,就提脑袋来见朕。”   大宋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朝廷各部全力配合石守信大军的北上,此时此刻,无人敢拖后腿。赵匡胤的铡刀,也不是吃素的。   众官各自回去准备,唯有赵普和韩旭被留了下来。   赵匡胤打量韩旭良久,朝着赵普点了点头。   赵普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韩旭,笑道:“看看吧。”   韩旭顿感莫名,伸手接过,粗略一看,不由莞尔道:“这老小子谁啊,挺知趣嘛!”   原来李重进派人北上联系李筠起兵共举,南北夹击赵匡胤。却没想到这人竟然直接跑到了赵匡胤这里,将书信递给了赵匡胤。   “行了,翟守珣乃忠臣,不许胡说。”赵匡胤正色道:“大军北上,李重进那边一定要稳住。翟守珣已回扬州,他会告诉李重进,李筠并未准备好。但这事,朕思虑良久,决定再派一人去李重进那里,擢升其为中书令,赏金千两,依旧镇守扬州。”   “要得,要得。”韩旭呵呵笑道,赵匡胤之前可是将人家的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给撤了,交给了韩令坤,这回又要升人家的中书令。这中书令值钱吗?到处拿来笼络人。不过,这千两黄金可是好东西,想想都流口水。   赵普呵呵笑道:“至于人选,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位就是大宋新进状元郎杨砺,圣人将其暂调礼部,为此次副使。至于主使必须是位更加能言善变之人,所以……”   韩旭见赵普和赵匡胤的眼神同时看了过来,心中大骇,哭丧着脸道:“不会是我吧?”见两人同时点头,连忙求饶:“圣上,赵大人,你们可知道啊,李重进可认识我啊,而且我们之间有仇,小子可是差点两次死在他手里。”   赵普点了点头,笑道:“这事我们也想过,但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能将死的都说成活的。至于李重进两次刺杀你,毕竟其都是蒙面行事,他不一定知道我们已经猜到了是他。而且,此次你是代表朝廷,光明正大的前去,李重进在没做好准备之前,绝对不会跟朝廷翻脸。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拖延李重进的准备速度,因为朝廷同样也没准备好南下。这事,一定要拖到大军剿灭李筠。”   韩旭连连摇头,苦求道:“不去行不行?”   “不行。”赵匡胤立马否决,正色道:“你若不去,朕就派你去守信那,抵御李筠。”   “没其他选择?”   “没有。”   “那我另可去石将军那。”韩旭憋屈道,反正去了石守信那,呆着其身边,怎么着也不会有事。打仗可是要死人滴,但李重进那却是九死一生的机会,万一那老小子发起神经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给宰了,哭都没地方去哭。   “你……你要不去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赵匡胤手指韩旭,气不打一处来,这真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转而一拍桌子,来人:“将韩旭推出午门……”   “去,去,去,我去。”韩旭连忙摇手,打断赵匡胤的话。   赵匡胤得意的朝赵普看了一样,两人同时露出狐狸般的奸诈笑容,淡淡道:“哦,我只是想说,将你带出午门,送你回家而已。”   “哈哈哈。”赵普放声大笑。   “呃……”韩旭哭笑不已,没想到被这两个老家伙给暗算了。   “行了,别苦着张脸。”赵匡胤笑道:“你这正四品御前侍卫统领也该换换了,原本上次你骂死陈进言就该给你升升,但毕竟是骂死人。若是骂死人也能升官,估计朕的御史们一个个都会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了。韩旭上前听封。”   “微臣在。”   “即日起,朕封你为枢密院副使,淮扬按察使,从三品。明日启程,去扬州。”   这就从三品大员了,十八岁的从三品大员。大宋开朝以来的第一年轻人。   “臣领旨,谢恩。”韩旭憋屈的谢了恩。虽说升了官,但这官还不知道能当几天呢。   虽说是升了官,但当韩旭退下这一身大红御前侍卫官袍,换上那一身枢密院副使官服,依然是依依不舍。这大宽袖子,松松垮垮的官服,怎么也比不上御猫的风姿呐!   骑着小黑入了秦家大院,却见院里忙忙碌碌。   韩旭立马拉过指挥着众乞丐搬东西的吴师道,问道:“怎么回事?秦大哥呢?”   吴师道扭头,一见韩旭身上的官服,顿时吓了一跳,这人比人也太气人了吧。于是,没好气道:“秦帮主去了今日一早就去了扬州。”   “怎么回事?”韩旭急切道。   吴师道四下看了看,附耳说道:“丐帮江北分舵出了点事,但这还不算什么。昨日江北分舵的消息传了过来,李重进得了天子剑。”   “得天子剑者,得天下?”韩旭喃喃道。   “厮,你咋知道的呢?”吴师道一惊,继续道:“天子剑是当年唐太宗李世民的佩剑,秦帮主当然要去找回,况且秦帮主若想复辟大唐,天子剑必须得到。”      第二卷 东流春水   第129章 声声慢,下扬州(上)      吴师道抬头望天,西边的天空霞光万里,感叹道:“李重进此时放出天子剑的消息,四方各地的野心家必定往扬州而去。但我奇怪的是,李重进若是真的得了天子剑,为何又要将消息放出来呢?”   “相必李重进是想起兵了,天子剑这东西,在那些野心家的眼里可不比传国玉玺差多少。而李重进放出消息,一是想提高声望,为起兵反叛做准备;二来嘛,估计是想以此吸引四方的注意力,获得他们的支持。”韩旭想了想,说道。   吴师道点了点头,也许天下又要大乱了。   “那你们收拾东西干啥?”韩旭望着来来往往,忙碌搬运东西的乞丐们。   “呵呵,年前不就说过了嘛。汴京稳定了下来,也该是时候向外发展了。这一晃都过去四个多月了。”吴师道双眼微眯,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又道:“扬州的江北分舵,秦帮主亲自去处理。尉迟雄和我将会去关中,洛阳和长安这大唐的两京,丐帮的分舵必须在那里建立起来。至于汴梁,有老秀才和丐帮的其他好汉在,够了。”   “那刘三和裴忠呢?”韩旭疑惑道。   吴师道看着韩旭,小小的年纪就成为了大宋枢密副使,前途不可限量。此时,他更加理解秦雨山正确的安排了。捋着下巴,欣慰道:“他们俩还是留下来保护你。”   韩旭微微一愣,顿时明白了秦雨山的苦心。想想丐帮众人将各奔东西,不知何年马月才能再聚,心中顿时一酸。来这时代也大半年了,大半年的时光基本都和秦雨山这些丐帮的兄弟在一起。   短暂的沉默后,韩旭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手舞足蹈,喜笑颜开,兴奋的捏着吴师道的肩膀,笑道:“真是缘由天定呐!明日我正好要去扬州。”   吴师道一惊,见韩旭不像是在说假话,呵斥道:“你去扬州?你去扬州干啥?你可别忘了李重进恨不得将你倾猪笼。”   韩旭呵呵一笑,后退一步,双手平举,原地转了个圈。   “你是说这是圣上的意思?圣上升你的官,是为了让你去扬州?”吴师道见韩旭那身官服,似乎明白了什么。若要代表朝廷去扬州见李重进,那韩旭原本正四品的御前侍卫统领,显然还不够格。若是赵匡胤就这样让他去,就是看不起李重进,估计连李重进的面都见不到。而一个从三品的枢密院副使,去见节度使,怎么看都是恰恰刚好。只要李重进没有立即起兵的打算,那韩旭此行定然有惊无险。但若李重进当即起兵,那韩旭的人头正好给其祭旗。赵匡胤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还有后招?亦或其断定李重进不会立刻起兵?   韩旭将今日文德殿之事,一一说给吴师道。至于大宋精锐尽出,北上抵御李筠之事,同样没有隐瞒。   “怪不得,今日数支大军出城,原来是李筠反叛了!”吴师道恍然大悟,转而一脸担忧道:“那朝廷能抵得住吗?”   “放心吧,李筠的灭亡是一定的。”韩旭拍着吴师道的肩膀笑道:“再说了,这抵不住也得抵。圣上这是“杀鸡儆猴”。”说罢,眼神瞥了瞥南方,那里才有一位真真的对手。   吴师道不明白赵匡胤哪来的那股自信,更不明白韩旭为何如此断定李筠必死。然而,分别在即,他也不想再去想这些,双臂一张,吼道:“兄弟们,晚上韩军师请喝酒,不醉不归。”   “好……”   秦家大院一阵欢呼。   韩旭愣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丐帮中还是个军师,原来吴老道说的是自己,顿时狠狠的瞪了吴老道一眼。然而,不就是请喝酒嘛,对他这位开封府首富来说,真是屁大点事。   夜晚。   刘老汉来了,陈小娘来了,朱夫子也来了,汴梁城的乞丐小头头们都来了。秦家大院一时之间热闹异常。尉迟雄,刘三喝得酪酊大醉,就连吴师道,老管家都醉倒一旁。尉迟雄更是抱着刘三,韩旭嚎啕大哭。都是热血汉子,这时候自然也没有谁去取笑谁。女子哭泣惹人怜,男人哭泣恸天地。   依依不舍的送别了陈小娘,韩旭呆呆的坐在大厅内。该来的都来了,但赵芸却没有来,身为王爷的赵芸,应该已经知道赵匡胤下旨,命自己去扬州了才是,可是又为何没来呢?难道做了王爷,忘了当年的兄弟了吗?他不相信赵芸是如此之人,依旧点着烛火,双眼望着大门。   此人,一名丐帮弟子兴冲冲的闯了进来:“军师,军师……门外来了名女子指明要见你。”   “恩?”韩旭微微一怔,起身就往外走,问道:“小娘不是回去了吗?”   “不是陈小娘。”丐帮弟子兴奋道。   “不是陈小娘?”韩旭一惊,停下脚步,疑惑道:“那是谁?”   “呃,我不认识?”丐帮弟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转而憨憨的说道:“不过,那女子长得跟天仙似的,可俊了。俺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俊的小娘。”   韩旭洒然,比陈小娘还漂亮的,自己还真没认识几个,看这小子的憨样,估计也就是和刘三一个级别,胸大屁股大,好生养的就是最漂亮的。想到此,韩旭无奈的摇头苦笑,迈开脚步就往门外走去。   “哪呐?”韩旭出了门,笑呵呵的问道。说罢,抬头向对面望去。   我勒了个去,顿时傻了眼。   一身淡黄色的襦裙褙子,长发及肩,玉目琼鼻,巧笑嫣兮。似曾相识的笑容,似曾相识的小酒窝。   近了,近了。韩旭脑中一片的空白,不知是如何走到她面前的,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句:“你好!”话音刚落,韩旭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大半夜的,一个弱女子,独自一人从皇宫中来到这,也太危险了。连忙左右看了看,果然在街道尽头,数个人影晃动着,眼光不时望向这边。   “扑哧……”   黄衣女子心中一喜,这小子还挺担心自己的安危嘛!给了韩旭一个安心的眼神,道:“他们是御前侍卫,你的手下。是他们护送着我来的。”   “微臣见过公主殿下。”韩旭连忙行礼,这才想了起来,对面的这位现在可是大宋的公主啊。   “大半夜的行礼,你还挺忠心的?”黄衣女子淡淡的说道。   “必须的,必须的!”韩旭暗松口气,尴尬的笑了笑,搓着双手,不知刚放在何处。气氛有些尴尬,于是,问道:“公主殿下怎么来了?你哥哥,哦不,赵王爷呢?”   “他呀!他说你无情无义,一个人要偷偷跑到扬州去,还在宫里生闷气哩!”黄衣女子笑道,但那说话的语气,明显颇为不满。说罢,也不理韩旭,抬脚就往秦家大院里走。   不知是裙摆太长,还是天太黑,她一连几次趔趄,差点摔倒。最后干脆提着裙摆,大步流星起来。这态势,看得韩旭是大寒不已。   对于秦家大院内的一片狼藉,黄衣女子是视而不见,直接进入了大厅,杏目四顾,淡淡道:“有酒吗?”   韩旭楞了楞,连忙点头:“有,有。”说罢,屁颠屁颠的往酒窖里奔去,翻了半天,才提着一小坛酒从里面奔了出来。   黄衣女子伸出芊芊玉手,揭开封泥,给自己倒上一杯,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后一饮而尽。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这还有如此好的葡萄酿,瞧这酒坛,还是大唐的东西,这酒至少也有五十年以上了。你还真小气,以前怎么没拿出来请我喝?”   “以前?小气?”韩旭茫然不知。但公主发了话,说你小气,你就他娘的就是小气,赶忙笑道:“以前哪知道殿下好这口呢,若是知道,微臣将地窖里的酒全都献上,亦是心甘情愿呐。”   黄衣女子自觉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题,点了点头,正色道:“这是你说的,等你从扬州回来,每日送一坛这样的葡萄酿到宫里去。”   尼玛,每日一坛,真当老子这里是开酒馆的呐?就算真是开酒馆的,这大唐五十多年的葡萄酿是喝一坛少一坛子。就连尉迟雄都小气巴拉的,舍不得喝。老子这回是偷拿一坛孝敬您老人家,你倒是狮子大开口了。将来被尉迟雄知道,还不知道怎么念叨我呢。   一念及此,韩旭赶忙嘿嘿一笑,岔开话题道:“殿下今个倒此,所谓何事?”   “你不是去扬州嘛?本宫当然给你送行。”黄衣女子一脸奇怪之色。说罢,也不理韩旭,又倒了一杯。   送行?这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饮,就叫送行?虽然你是个女子,长的也确实那个靓,可这话也忒假了点吧。虽说哥们我心里见了你还有点小激动,不,大激动,但这怎么就觉得忒别扭呢?   黄衣女子一脸喝下好几杯,白皙的脸蛋顿时显出了绯红。韩旭看得眼都直了。   “喂,看什么看,你喝啊?”黄衣女子见韩旭一直盯着自己,心中暗喜,嘴上却不饶人。   酒真是好东西呐,酒后露本性,别看这殿下平日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大家闺秀的样子,这喝了酒倒还真有点女中豪杰,跟她那哥哥赵芸,倒是越看越像。韩旭给自己倒了一碗,浅浅的喝了口,想起赵芸,不由再次抬头往黄衣女子看去。   似乎这哥妹两人长得也太像了点吧,若是赵芸换上她这身衣服,两人站到一起,估计没人能分辨出来。黄衣女子伸手掏出纱巾,轻轻的擦了擦嘴巴,然而这样的动作在韩旭看来,顿时想起了什么。   “芸哥儿?”压抑着心中的狂喜,韩旭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恩。何事?”黄衣女子接口道。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呆了。      第130章 声声慢,下扬州(中)      赵芸见被韩旭识破,本能的起身就跑,慌乱之下,一脚再次踩到群摆。一声惊叫,趔趄的向后倒去。然而意想中的倒地声没有出现,一双手臂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屋内静悄悄的,唯有桌上的烛火欢快的跳动着。两人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一阵沉默。   陶醉在赵芸身上那淡淡清香中的韩旭,终于清醒了过来。扶着赵芸缓缓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朦胧的烛火下,更衬着赵芸那绯红,娇艳欲滴的脸蛋。曾经也曾抱过,搂过这具身体,但那时更多的是兄弟之情,甚至抱后韩旭还有点害怕,害怕心中那猥琐而又惊俗的悸动。   而这一刻,所有的担心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奶奶的,老子是他娘的正常人。惊喜之下,韩旭再次一把将赵芸扯入怀中,紧紧抱着她那柔软的身躯。   凭赵芸的身手,若是想反抗,韩旭是绝对不可能得逞的。此时,她心中的小鹿砰砰直跳,就这样任由韩旭抱着。然而韩旭这小子实在是太无耻了,抱也就抱了,没一会,他那咸猪手竟然在她的背上上下移动。赵芸羞得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韩旭,杏目圆瞪,胸口起伏不定。   绮丽而温馨的气氛就这样被韩旭给破坏了。   韩旭嘿嘿一笑,右手对着左手就揍了下去,啪啪啪的一连几下,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支邪恶的左手实在太无耻了,竟然到处乱摸,老子打死你。就算我家芸哥儿,哦不,我家芸儿再好看,你也不能如此放肆呐……”   原本还暗暗生气的赵芸,一听这话,顿时忍俊不禁。自己乱摸还怪双手?若是脑子没那些肮脏的东西,这手难道还自己生出了脚不成?然而见韩旭还在自残,不由开口问道:“要怪也该怪你那那两只手,为何你总是用右手打左手呢?”   “左手?”韩旭微微一愣,嘀咕道:“我说的是左手吗?”话音刚落,似乎想起了什么邪恶的左手,嘿嘿笑道:“男左女右嘛!”   赵芸见韩旭那猥琐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又想到了什么龌蹉之事。虽然不明白他那“男左女右”的意味,但不管怎么说,那一定不是好事。于是轻哼一声,扭头坐回桌边。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韩旭心中一松,他还真怕赵芸一直纠结于“男左女右”,既然赵芸岔开了话题,赶忙屁颠屁颠的也跟着坐了回去。两人隔着张桌子而坐,原本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在韩旭看来,似乎这距离也太远了。于是,起身,拉着凳子来到赵芸身边,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拖着脑袋就这样看这赵芸,微微一笑道:“本来是没看出来,不过你那脖子上的一条微小的痕迹,可是那日在百花楼莫师爷的刀锋下留下的哦。”   “恩?那伤痕还能看见?”赵芸大骇,连忙一手捂住脖子,扭头四处寻找铜镜。   然而这秦家大院都是些大老爷们,别说铜镜,估计连个稍微能看清楚点的反光的东西都没。他们这些人实在想看的话,都是打盆井水,将就一下而已。   “安啦。”韩旭无语,调笑道:“就那么一点点而已,若不是你今日喝了酒,原本白皙的脖子变得绯红,衬出了那一丝细微的伤痕,否则我也看不见呢!再说了,我早就知道你伤在哪里,一般人不注意是绝对看不见的。估计再有些日子,就算将头伸到你脖子上,也看不见呐。”   “瞎说什么呢?什么叫把头伸到脖子里,你当我是乌龟呢。”赵芸低声啐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她这样的美人,此时听韩旭这样讲,终于微微的放下心来。   又是一阵沉默。   赵芸见韩旭依旧呆呆的盯着自己,双颊一热,娇羞道:“看什么看?还没看够?”   “不够,永远也看不够。”韩旭喃喃自语,目光中全是迷恋之色。   “你再看,我就走了。”赵芸佯作生气道。   “别啊。”韩旭一惊,连忙伸出那邪恶的左手,一把抓住赵芸的小手。   赵芸大羞,微微扯了扯,却被韩旭抓得紧紧的,于是也不在挣扎,任由韩旭抓着。但手心却微微出汗,显出了其内心的紧张。   韩旭暗自得意,想了想,说道:“对了,你今日怎么穿成这样来这里呢?”   “不喜欢吗?”赵芸低声道。   “喜欢,当然喜欢。”韩旭连忙说道。   “这还不都怪你,父皇让你去扬州,你就去?扬州可是李重进的地盘,你去那里还不是危险重重,若是你有个不是,你让我……你城西的韩家大院可还没建好呢,我在你那里还有栋屋子呢?”赵芸轻哼一声,略带担心的说道。接着,也不待韩旭回话,生气道:“这事也怪父皇,派谁去不行,一定要派你去?父皇又不是不知道李重进和你的关系。”   韩旭一听这话,心里那个爽啊。赵大老板啊,赵大老板,小弟我实在是对不住啦,你女儿在这生你气,你可别怪小弟我啊。话又说回来了,这还真是赵大老板你自己的错勒!   “你在想什么呢?没听到我说话呐?”赵芸见韩旭呆呆的样子,气呼呼的说道。   “那有,那有。”韩旭连忙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不是想到芸儿关心我嘛,小生我实在是惶恐得很呐!”说罢,伸出一根手指在赵芸的手心里挠了挠。   “真是个死色胚。”赵芸心里暗骂,都死到临头了,竟满脑子乱想。于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韩旭。   韩旭见此,放开赵芸的小手,起身在厅里来回的踱步。半响后,在赵芸那茫然的目光下,朝着北边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豪情万丈道:“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大宋刚立,却四面受敌,北边李筠联合北汉入侵,南有李重进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起事。圣上英明神武,远比尧舜,御驾亲征之时,就是李筠归天之日,这自然无需担心。”   见韩旭一脸的肃穆,却又豪情万丈的指点江山,赵芸这才发现他竟然有如此傲气的一面的,彷佛李筠这样的反贼在他眼里就是跳梁小丑,弹指间灰飞烟灭。她心中不由突生出一丝异样,让她不自紧的脸色一红。   韩旭侃侃而谈,接着又说道:“李筠不用放在眼里,但李重进这厮,远非李筠这样的莽夫可比,不说其曾经禁军第一人的身手,就是其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的身份,那也是后周第一人……”   “为什么是曾经禁军第一人?现在李重进并未反叛,依然是大宋禁军第一高手呢!”赵芸插话道。   “当然是曾经第一人。现在的第一人自然是大宋枢密院副使,韩某人。”韩旭自吹自擂的编排道,但这话也就说说,没人会相信。不理会赵芸鄙视的眼神,他自顾自的接着道:“李重进性格坚忍,而又心狠手辣,这样的人,放眼大宋天下,非我韩某人亲自处置不可。唉,虽隔千里,又英雄相惜,但为了大宋的江山,韩某人也不得不辣手摧英雄一回。”   “噗嗤。”   赵芸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赶紧以手掩住那樱桃小口。辣手摧英雄,亏韩旭想得出来。前半断话还说得正气凛然,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而后半段却又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自吹自擂,瞎扯一通。但不管这么说,韩旭这样一阵插诨打科,赵芸的心情有轻松了下来。   两人有说有笑,不自觉的夜色已深。   再依依不舍也有分别之时,韩旭将赵芸送出了秦家大院。御前侍卫已经马车停在了秦家大院门口,一个个笑呵呵的朝着韩旭行礼,对于韩旭这位曾经御前侍卫统领,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们都佩服到了极致。别的还好说,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宋公主,竟然放下身段,深夜前来相会,这简直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而这事,却恰恰被他们曾经的上司给做了。   “韩旭,能不能不去?”赵芸掀开马车窗帘,面露忧色。   韩旭微笑着摇了摇头,莞尔道:“人在朝堂身不由己,除非你能让你那铁血心肠的老爹回心转意,派别人去送死,呵呵。”   “不许瞎说。”赵芸斥道,她心中明白自己的老爹十分能听取别人的意见,但他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坚持下去。想必委派韩旭去扬州这件事,他一定经过深思熟虑。然而看着微小而自信的韩旭,她依然忍不住的关切道:“我给你的护身符还在吗?小心,若事不可为,就赶紧回来。”   韩旭微微一愣,赵芸这话不岂不是让他做缩头乌龟嘛。于是,掏出胸口的桃木符,笑道:“一直贴身挂着呢。放心把,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有你在这,我可不想起死。”   见韩旭从胸口掏出桃木符,赵芸脸色一红,羞涩的放下窗帘。   马车缓缓离开了秦家大院,向皇宫驶去。   韩旭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叫道:“见到赵普老儿,给我带个话,就说“我会回来找他算账的”!”   对于赵匡胤派自己去扬州这件事,韩旭想都不想,一定是赵普这老小子出的鬼主意。   城北一所大院。   “阿嚏!”   “相公,你怎么了?”   赵普掀开被子,望着身边的妻子,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怪了,打喷嚏,打醒了过来。”      第131章 声声慢,下扬州(下)      翌日,汴河码头。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对着那停泊在码头的三艘大船指指点点。平日些那满载货物,在汴河里横冲直撞,争相靠岸的商船,此时如一个个守规矩的老实汉,在那些满脸媚笑,点头哈腰的船主呼喝中,依次排着长队,静静的等候靠岸停泊。   与那三艘大舰相比,它们这些商船就像是三岁孩童站在一位七尺壮汉的面前。尤其是中间那艘巨舰,上下三层,木质的围栏箭垛密布,枪戟林立,旌旗飘扬。远远看去,还以为这是某处高大的城墙。   码头上,大宋禁军拦住看热闹的人群,禁止其靠近。四人一组的挑夫,挑着一只只贴着封条的木箱,往中间那艘巨大的战舰上运送。从那呈现出弓字行的扁担,以及挑夫那气喘吁吁的样子来看,小小的木箱子竟然沉重如斯。   “小心点,慢点。”大宋朝开国状元杨砺,此时正站在码头忙碌的指挥着挑夫。对于不远处那一身从三品官服,悠闲的端着小茶壶,不时啜上两口的家伙,他只有报以摇头苦笑。想想也是,状元出身的他入朝后被赵匡胤封了个翰林院修撰,正六品的官,比起那位从三品的枢密院副使,他还真的是差太远了。然而他杨砺并不是一个嫉才之人,韩旭当日在皇城广场上的骂死陈进言的表现,令他不得不佩服。这年头做文官,有才有德,更要学会骂人,可不是人人都能像范质那样成为一个和事老的宰相。   望着码头四周,韩旭百感交集,大半年前,自己就是在这码头附近苏醒过来,成为了一个汴梁城的小乞丐,而如今短短数十个月,再站在这里,却成为了大宋朝最年轻的三品大员。真是沧海桑田,转眼之间。   今日一早,从秦家大院送走了尉迟雄和吴师道。他们可不比自己,自己坐船顺风顺水,而他们却要骑马坐车,从开封一路向西,直到洛阳长安。丐帮终于按着自己的蓝图,向四方发展,再也没有人阻止丐帮的前进的脚步。   “韩大人,韩大人。”几声呼唤打断了韩旭的思绪。   “哟,属下拜见魏大人。”韩旭赶忙将小泥壶递给身后已经换上禁军侍卫服的刘三,上前拱了拱手,笑道:“您老怎么有空来了?此时该是早朝时辰呐。”   魏仁浦下了吗,长吁口气,平复下内心的起伏,笑咪咪的说道:“老夫这不是来送送枢密院的同僚嘛!别人可以不来,但老夫身为枢密院使,可不能不来哦!哈哈哈!”   早朝之时,当赵匡胤宣布升韩旭为枢密院副使,淮扬按察使,前往扬州一行之时,朝堂上的老狐狸们一个个顿时惊讶莫名,而其中最为震惊的自然是魏仁浦这位枢密院使了。对于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一位枢密院副使,众大臣一个个脸笑肉不笑的看着魏仁浦,都等着看他的笑话,看样子圣上这是要对魏仁浦下手了。而魏仁浦却不这么想,高高兴兴的称赞圣上英明。更是请求圣人告假,说是今日乃韩旭升为枢密院副使的第一天,自己身为枢密院使,怎么着都该见见面。于是,就欲往汴河一行。   然而令满朝文武大跌眼镜的是,赵匡胤竟然满意的朝着魏仁浦点了点头,早朝还没完,就让其先行而去。今日的早朝,可是商谈北伐李筠之事,赵匡胤竟然同意身为枢密院使的魏仁浦请假,这个动向,恰恰说明了那位十八岁的新任枢密院副使的家伙,在赵匡胤的心目中那如日中天的地位。   “不敢不敢,魏老大人太爱了。”韩旭连忙谦虚的说道。   一番寒暄之后,望着眼前年轻的后生,赵匡胤身前的大红人,魏仁浦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最大的那艘巨舰,笑问道:“韩大人,可知此为何船?”   韩旭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对于魏仁浦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问题,颇感莫名。   魏仁浦呵呵一笑道:“前后那两艘乃快船,称为“艨艟斗舰”。而中间这艘乃水军“楼船”,隋唐时代又称“五牙战舰”,不过那时为五层,现今这艘为三层,即使这样,此船仍是我大宋主力战舰,可载兵员千人。当年淮南之战,后周见识到了南唐水军的庞大,虽说最后小胜,但后周却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从那时起,周世宗发誓要建立比南唐更加庞大的水军。这三层的楼船就是年前刚刚成型的大宋主力战舰。”   “那还是不如“五牙战舰”威风呐!”韩旭喃喃道。   魏仁浦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解释道:““五牙战舰”确实威风,但太高了,江中行驶,一旦遇到风急浪高,弄不好就有倾覆的危险。当年我可是看着南唐的一艘“五牙战舰”当场倾覆江中,所以才命工部先造三层楼船来试验。”   我靠了,原来魏仁浦这枢密使实际上就是个后勤部长啊,这也太屈才了吧。看着魏仁浦不说别的,只说战舰,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喃喃道:“您的意思是,皇上这是要向李重进示威?”   “呵呵,不光是向李重进示威,还有南边的那位。到了扬州,怎么着都躲不开南边的那位。”魏仁浦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从怀中掏出一黄色物事,阻止了韩旭的下拜,将其交给韩旭,正色道:“这是圣上的秘旨,等到不得以之时,再行打开。”   韩旭恭敬的双手接过,将圣旨揣入怀中,感激道:“多谢大人相告。”   魏仁浦笑咪咪的点了点头,欣然接受了韩旭这一礼:“行了,这送也送了,时辰也不早了,老夫得回去向皇上交差了。”说罢,也不理会韩旭,转身上马,自言自语道:“这回去还得参加早朝,今日的早朝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呐。对了,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去,人老了,这肚子也容易饿呐!”   韩旭无奈的苦笑,这位顶头上司还真是个奇葩,位列宰相,却基本上屁事不干,活的潇洒自在。人在事外,事事洞名。   “旭哥儿……”陈小娘俏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娘,你来了。”韩旭连忙转身,还是那身绿衣裳,还是那熟悉的俏模样。   “恩。”陈小娘羞涩的点了点头。   “切,来了好一会了,刚刚你小子只顾着和那老头说话,小娘都等你半天了。”刘三鼻孔出气,插话道。   “去,一边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韩旭敢苍蝇似的将刘三推到一旁。   陈小娘娇羞的将手中的包袱递给韩旭:“给你的。”   韩旭接过,打开一看,几件崭新的衣裳折得好好的。   “南边天气热,这一去还不何时才能回来。多带点衣裳,总不能总是穿着官袍,平日也需要些便衣。”陈小娘关切的说道。说着,说着,眼泪却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韩旭拉起陈小娘的双手,只见葱葱玉指,点点伤痕。显然这些衣服是她连夜赶制的,也许刚刚才做好,送过来。那些伤痕,必然是在急切之下,不小心的结果。心中一阵酸涩,不顾旁人的眼光,一把将陈小娘拉入怀中。   陈小娘一阵羞涩,满脸通红,双手不自紧的抱上了韩旭的腰。   “小娘,好好照顾自己,咱现在不差钱。”韩旭抚摸着陈小娘的长发,喃喃的说道:“城西的屋子,找老管家看着点,工部苗大人若是差钱,老管家会去找你。吴老道走了,那些放在秦家大院的钱,反正你也知道。城西的房子可是我们今后的家呐!”   “我们今后的家!”陈小娘低声呢喃,双手更是紧了紧。   一只只木箱早已抬上了船,杨砺站在船头,无奈的看这这一切。魏仁浦过来,应酬应酬也是应该的。送行的女子,抱一抱也就算了,可韩旭这小子倒好,一抱就是半天,也不怕热得慌。看看时辰也已到巳时三刻,再不走,难道还要吃了晌午饭才走不成。再说了,两边行人如此之多,实在是有伤风化呐!   想到此,他倒是忍不住了,走上船板,回到码头,朝韩旭抱了抱拳,小声提醒道:“韩大人,时辰不早了”。   “恩,晓得了。”韩旭嘴上说道,但手却不松,依然紧紧的抱着陈小娘。   原本就已经豁出去的陈小娘,此时身边站着个第三人,而且如此之近。再也忍不住了,轻轻的挣扎了开了,红通通的小脸,低头注视着脚面。当然能不能看到脚面,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我说杨大状元,你能不能不说话。”韩旭不爽道,转而猥琐的笑道:“兄弟我明白了,你放心,等到了扬州,我请你去扬州最大的楼子,吃喝玩乐,兄弟我全包了。扬州啊,听说那里的楼子,比咱开封府可气派多了。而且那里的姐儿就喜欢个诗词歌赋的小调调,和你这大状元正好相配,嘿嘿。”   杨砺听着听着这味道就不对了,虽说才子上青楼,留下一夜风流,不失为一件雅事。但韩旭这光天化日的说出来,也忒不地道了吧。和韩旭相比,他这脸皮还是太嫩了点。   韩旭嘿嘿一笑,得意道:“闷骚的家伙。”   再次转过头,却见陈小娘从码头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柳枝,递给自己。韩旭伸手接过,疑惑道:“这是干啥?”   “折柳送行,这都不知道?”杨砺逮到了机会,鄙视的望了韩旭一眼。   捏着手中的柳枝,看着陈小娘微湿的双眼,韩旭感叹道:“一折杨柳枝,半落梨花泪。”      第132章 偷跑的赵芸      烂漫的四月阳光,两岸的青青杨柳,伴随着习习凉风。清澈的流水,宽广的河面,络绎不觉的行船,这就是汴水,大宋四大漕运之河。当年的清明上河图描绘的正是汴京城汴河两岸的风光。   四水入汴京,乃大宋的生命之源。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经汴水入京;陕西之粟由三门峡转黄河,入汴水达京;陕蔡之粟由惠民河转蔡河,入汴水达京;京东之粟由齐鲁之地入五丈河达京。而其中汴水更是重中之重,肩负着对南方的控制,以及南方粮米的输入。   汴水,唐时称广济渠。由于汴水通黄河,黄河夹杂着高原黄土,不断的涌入,导致晚唐年间,河道堙塞,漕运不通。直到后周显德年前,柴荣集两岸之人力物力,几次疏浚,修筑堤防,从汴京至淮南,舟楫始通。为后周占领整个淮南,立下了汗马功劳。   船只由汴水,达泗州入淮水,达楚州入隋炀帝督造之大运河,最终到达扬州。若是再南下,即可入滚滚长江。这一路上可谓是顺风顺水。   韩旭呆呆的坐在船头,今日在送行的人群中寻找了半天,也未发现那心中的人影,赵芸没有来。此时此刻,汴河的风景再好,他也没有了一个欣赏的好心情。心情低落,即使最美的风景放在眼前,那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一折杨柳枝,半落梨花泪。韩大人这句,的确有点味道,不知可有下句?”杨砺摇头晃脑的踱着步,来到韩旭身边,口中喃喃低吟。   “没有,太监了。”韩旭不耐烦的说道,自从一上船,这杨大状元像只苍蝇似的在他身边转悠,不时的问下句,问不到还连连摇头,毫不不相信的样子。然则,韩旭只是随口有感而发而已,哪里来的下句。   杨砺微微一愣,不解道:“太监?这太监和这句子有和关系?”   “下面没了,下面没了不就是太监了吗?”韩旭头也不回,声音提高了八度,没好气的说道:“别再墨迹,再墨迹我将你扔到汴河里喂王八。”   杨砺傻了眼,半天才明白过来这太监的意思。不由目瞪口呆的望着前面那年轻的枢密院副使……韩大才子。今个可是第一次和这年轻的大人相处,就被他给骂了两次。至于官场上那些对韩旭的传言,原本他还有点不相信。此时看来,这家伙还真他娘的是大刺头,半句话不爽,就破口开骂。   再怎么说,读书人心中都有一股傲气。更何况杨砺可是是国子监数一数二的才子,更是大宋朝的第一位状元。面对韩旭的不逊之言,他顿时心里起火,但若是就这样离去,可不是他杨砺的风格。   “既然你嫌烦,那我就偏偏站在着,有种你将我扔下河去。”杨砺暗道一声,往船边一站,长身而立,双手负后,欣赏起汴河的风景。   “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应是天教开汴水,一千余里地无山。”   韩旭等了半天,也没见杨砺离开,竟然还意气风发的朗朗吟了首“汴河怀古”,顿时火大,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掳起袖子,骂道:“你小子有骨气啊,不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书呆子,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今个若不将你丢到河里,老子跟你……跟你……”   韩旭的话说到一半却没有说下去。杨砺心中顿觉好笑,果然是个纸老虎。于是,转过身,准备大言不惭的激韩旭一番。然而这一转身,却发现韩旭一副痴呆的表情。他扭头看去,只见自己左手不远处正站着一位俏书生。白皙精致的脸蛋,含笑双眼,酒窝浅浅,虽说和自己身材相比,显得娇小了点,但不可谓是位翩翩俏公子。   四目相对,韩旭的眼中只有那眼前的身影。   半响后,韩旭回过神来,连忙冲了上去,一把拽住赵芸的小手,焦急道:“你怎么在船上?”   “我怎么就不能在船上?去扬州不行吗?”赵芸昂着小头,得意道。   “当然不行,此行太危险了。”韩旭面色一变,连忙招呼杨砺,急道:“对,得送你回去。杨兄,快让船掉头,回汴京。”   杨砺大骇,满脸的不可置信。回去?船都行了一个多时辰了,这时候回去?然而见韩旭一副坚定的态势,他不由疑惑了,眼前的这小子到底是谁啊?韩旭竟然为了此人,要让船队回去?   赵芸一甩开韩旭的手,杏目微挑,瞥嘴小声道:“我才不会呢,我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   “啥?偷跑?”韩旭大骇,一张脸拉得老长,苦笑道:“小祖宗,我求求你,回去吧。这事若是让你老爹知道了,还不把我阉了哇。”   “哼,瞎说什么哩!没个正经!”赵芸伸开双臂,大吸口气,陶醉道:“我才不回去呢,好不容才出来!家里憋都憋死了,这山明水秀的,出来透透气多好。”   韩旭来来回回的踱步,神色异常紧张。这他娘的若是被赵匡胤知道了,那还了得,这可是拐带少女,不对,拐带公主之罪啊!阉了都算是好的了,说不定开封府的铡刀一落,人头落地,脑袋搬家!于是,求道:“芸儿,你回去吧,我让船靠岸,再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赵芸鄙视的看了眼韩旭,气鼓鼓的说道:“哼,胆小鬼。腿长在我身上,就凭你的人能困住我?你现在放我下去,我还是会一路跟来,看你怎么办?而且,我会派人告知我爹爹,就说是你绑架我!”   我勒了个去,这小娘们也太狠了吧。韩旭大骇,呆呆的望着赵芸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芸见韩旭无语的样子,笑嘻嘻的上前,抱着韩旭的胳膊,娇声道:“好啦,放心吧。爹爹就算知道也不会怎样?兴许还会派更多的侍卫前来保护我,到时候你在扬州也会更加的安全不是。”   柔声细语,温婉可人。望着眼前赵芸那眼巴巴的样子,韩旭此时才明白过来。赵芸偷偷跑出来,完全是为了自己,担心自己的扬州一行。无论如何,赵匡胤一旦知道赵芸前往扬州,定然会安排更多的侍卫人员前去保护,保护赵芸,也就是保护他韩旭。一念及此,遂一声长叹,苦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好哩,说来听听。”赵芸螓首微抬,娇笑道。   韩旭面色一正,肃然道:“不许离开我半步。”   赵芸一听这话,顿时大羞,将头埋在韩旭的胸口,低啐道:“死色胚!想都别想!”   韩旭怔了怔,“不许离开半步”怎么又和死色胚联系上了。转念又一想,顿时回过神来,赵芸这小妞竟然想到那方面去了。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这小妞不会到处乱跑了,随放下心来。至于时候赵匡胤会拿自己怎么办,那也管不着了。   两人无视旁人在场,亲亲我我的表现,吓煞了一旁的杨大状元。那抽着嘴巴,苦着张脸的表情,显然将韩旭归入了某种行列。韩旭在码头上刚刚和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搂搂抱抱,转而一上船,却又抱起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白脸。对于韩旭,他是越看,越看不透了,允文允武就算了,就连口味都特么的如此独特,男女不惧啊!   “喂,我说杨大状元,你看够了没有。赶紧让船上的厨子准备晚饭,我家的这位估计晌午饭都没吃,一直憋在船舱里呢。”韩旭扭头,朝着杨砺呼喝道。   赵芸似乎这才注意的身边之人,赶忙离开韩旭的怀抱,红着脸闪到一边,装模作样的看起了汴河两岸的风景。心中暗自欢喜,韩旭不说还行,一说还真的想起似乎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杨砺心里那个憋屈啊,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正六品的翰林院编修,皇上亲自安排的副使,在韩旭的眼里,难道自己就是个低声下气的下人?   此时,他正欲挺直腰杆,正气凛然的辩驳一番,抬头却见韩旭戏谑的看着自己。那邪邪的笑容,猥琐的眼神。不由脚底一阵发麻,直冲头顶,下意识的夹紧股腚,转身就向舱内跑去。   “你又吓人?”赵芸见杨砺慌慌张张的样子,哪有半分状元的豪气,不由好笑道。   “谁叫这小子不知趣,做什么不好,偏偏喜欢做灯泡!”韩旭懒洋洋的上前,伸手去搂赵芸的细腰,却被赵芸笑呵呵的躲了过去。心中微动,打趣道:“小娘子,相公看你往哪跑?”   顿时两人在这艘巨大的战舰上追逐嬉戏了起来。幸亏这战舰够大,赵芸的身手显然不是韩旭这半调子糙哥能比的,一时半会,从船头到船尾,从船尾到船头,一片嬉笑打闹之声。那些站岗警戒,亦惑四处巡逻的禁军见到赵芸,本想嚣张的呵斥几句,然而再一看后面那位追上来的满脸淫笑的枢密院副使,顿时一个个闭上了嘴巴。对于这位年轻大人的爱好,也不禁佩服不已。      第133章 船队遇袭      有了赵芸的相伴,这一路上的山山水水,更显风光无限。虽说顺风顺水,但韩旭这一行,竟然足足花了十多天,才到达泗州,由汴水转入淮河。入了淮水,也算是到了淮南李重进的地界,毕竟淮南淮北只有一条淮水相隔。   淮水据说在远古时代就已经存在,是黄河和长江之间,最大的一条河流。它没有黄河的奔腾激情,没有长江的绵延浩瀚,数千年来静静的流淌在漫无边际的芦苇荡和野草中间。在此生活着无数的被称作“淮”的鸟,它们群起群落,嬉戏追逐。因而这条河,被称作了淮水。   两岸的气候应淮水相隔,而变得明显不同,这才有“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说法。   船队在泗州码头略做停靠之后,沿着淮水向楚州大运河而去。此时,淮水上的船只,又比汴河上多了许多,白帆点点,一眼望不到头。毕竟和人工挖掘的汴水相比,淮河这条自然河流,宽阔了太多。   “大人。”船队的水军都校罗行水赶到三楼的顶层。这罗行水不同于一般大宋禁军北方汉子的那种粗犷,反而看上去有些柔弱,听说是当年南唐的水军校尉。归后周以后,由于对水军不同一般的见识,被柴荣亲点为大周水军的都校。此次,赵匡胤亲选其为此行水军船队的指挥,护送韩旭一行前往扬州,可见其确实有几分独到之处,罗行水之名倒也恰如其分。   正在三楼顶层,摆上桌子,美人相伴,喝酒看风景的韩旭,不禁转过头来,笑呵呵的说道:“罗将军啊,快来坐,喝上一杯。”说着,韩旭将一杯酒倒满,递了过去,又道:“这些日子多亏罗将军照顾,本官感激不尽呐。若不是罗将军,本官的那位大兄弟还不知会怎样呢!”想起此时还躺在船舱里的刘三,韩旭顿时无语。别看刘三身高马大的,没想到这家伙自从入了淮水,一直是面色苍白,上吐下泻,这堂堂的北方汉子,晕船了。若不是罗行水安排人照顾,估计这时还不知道会咋样。   “大人,这是属下应该做的。”罗行水也不客气,身着盔甲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好汉子,真看不出来呢。”韩旭拍着手掌笑呵呵的说道:“不知罗将军找本官有何事?”   一听这话,罗行水赶紧坐直了身体,略一思索,正色道:“大人,自从船队离开泗州码头,属下察觉总有一些船只,一直在尾随我们。似乎在盯着我们的行踪。”   韩旭听得此话,看了身边的赵芸一眼,哈哈笑道:“罗将军似乎是多虑了吧?这淮水之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无数,且又在大宋境内,不会有哪个不张眼的敢对大宋水军下手吧?”   罗行水摇了摇头,皱眉道:“大人,下官从小生活在水上,看船只比看人脸还准,只要属下见过的船,绝对不会认错。后面那几艘快船,在泗州码头就曾出现过,现在可是一直跟着我们呐!而且属下派了一艘小船前去查探,但他们立即远去。那些船虽小,但船身狭长,速度远非我们这大船可比。”   韩旭抬头向罗行我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的几个小点,还时隐时现的,不由满肚子疑惑:“你确信?”   “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那些船只绝非善类。”罗行水拍着胸脯保证道。   “会不会是李重进的扬州水军?毕竟我们可到了他们的地盘!”   “不会,淮南水军的船只不会是那样的小船,这些小船上了战场,只有被撞翻的份。而水军探查巡逻的快船,又比他们那些船快上很多。他们船之所以能快,更多的应该是操船人长年在水上讨生计,对淮水这一代熟悉无比,就连船行的尾流,都能利用或避开。”   韩旭暗自疑惑,想了想,缓缓开口道:“这事先不要传出去,你派人盯紧了那些跟着的船只,至于船队方面,做好迎战的准备。水军方面我当然一无所知,罗将军自行安排就行。”   “是,大人。”罗行水起身而去,对于这位年轻的枢密院副使,皇上面前的红人,他可是担心得狠。原本并不想将此事告知韩旭,怕的就是这人太年轻,而茹莽冒进,瞎指挥船队。然而不管怎么说,韩旭都是这次的主使,在暗自思索了一番后,他还是将此事告知了韩旭。现在看来,这位枢密院的副使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只知喝酒,调戏那位小赵公子的浪荡子,至少还有点自知之明。想到此,他也暗自放下心来去安排水军警戒。   “你们怎么看?”韩旭望着罗行水离去的背影,随后问道。   赵芸嘻嘻一笑,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我倒不信了,大宋的朗朗乾坤下,还有打家劫舍,抢劫水军之事!”   “得了吧,还朗朗乾坤。”看这赵芸搓着小手,兴奋得跃跃欲试的样子,韩旭无奈的摇头苦笑。这倒也难怪,这些日子水上行船,虽说风景无限,但总是喝酒看风景也不是回事,看多了自然也有点腻味。   “依我看,此事十之**。”一旁穿着禁军盔甲,双手抱剑的裴忠突然开口。说着,还动了动肩膀,显然穿上盔甲的他,十分的不自在。   韩旭楞道:“何以见得?”   “那位罗行水是个谨慎的,而且说道船的时候,很是自信。”裴忠接道:“我看人不会错。”   韩旭无语,说人家谨慎就谨慎呗,有必要加上后面那句嘛!   夜晚时分,船队抛锚,停了下来。由于船只巨大,并不能完全靠岸停泊,此时看来,他们离岸还有一段距离。三艘战舰灯火通明,船上的禁军个个张大了眼见,紧盯着四周的动静。   船舱内。   “罗将军,此时停了下来,是否太危险了。”韩旭开口道。   “夜晚行船,本就危险之事。”罗行水低叹道:“前面不远就是急流滩,再加上天色已黑,今晚是过不去了。我们在泗州停留的时间太久,不然白天就能过了急流滩,只要过了那里,即使是晚上,我也有信心带着船队向楚州行进,天亮之时,我们就能到达楚州,进入大运河。”   韩旭尴尬的笑了笑,这罗行水显然是怪自己坚持要去泗州城晃荡下,这才推迟了行程,引来了水贼。但这毕竟是自己的错,于是,他小声请教道:“不知罗将军有何对策?”   罗行水见韩旭竟然没被自己的指桑骂槐给激怒,反而恭恭敬敬的请教自己,不由微微一愣,暗自点头。   一阵沉思后,罗行水突然起身,一拍桌子,豪气道:“多日不打仗,本将竟然有点心慌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接着,他朝韩旭抱了抱拳,正色道:“请大人放心,只要有下官在,定叫那些贼人有来无回!”   “好。”韩旭跟着站了起来,笑道:“那就有劳罗将军了,本官这就回仓休息去了。”说罢,也不理会罗行水一甘水军瞠目结舌的样子,拉着赵芸的手就走。   刚刚才对韩旭产生一点好感的罗行水,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拐弯。然而韩旭毕竟是个大官人,也只能由他而去。将手下的小头目招呼过来,一帮人围着桌子指指点点的讨论开了。   夜已深,韩旭躺在船舱内的小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于是,干脆起身坐了起来,开口道:“芸儿,你说会有贼人惦记上咱这几艘大船吗?”   “恩。”不远处的一张大床上,赵芸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朦朦胧胧的呢喃着。   真是个死猪,这都能睡着。韩旭见赵芸的回答,不由好笑。这心思单纯的小妮子,能睡是福呐!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这水上可不同陆地,得做好准备,万一真的贼人来抢劫,而罗行水又抵挡不住的话,还得赶紧逃。   可是这茫茫淮水,该向哪逃呢?韩旭绞尽脑汁,还未战,先想到逃跑。也只有这小子能想得出来。   “对,芦苇荡。找艘小船,躲进芦苇荡。这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躲进几个人,就算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估计都不好找。”韩旭一拍脑子,立马叫道:“芸儿,快起来,快起来。”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一片喊杀之声。      第134章 加勒比海盗?      韩旭拉着赵芸,打开舱门冲了出来。漫天的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但却不见贼人的踪迹。难道还没杀过来?韩旭转头,刚刚还迷迷糊糊的赵芸,此时却换上了一副兴奋的表情,眼睁得老大,手中还拿着自己送给她的那把尚方宝剑。   “旭哥儿,没事吧?”裴忠带着刘三赶了过来。这船停下后,刘三倒是恢复了几分生气,再也不似那种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之态。   韩旭摇了摇头不说话,连忙往顶层跑去。   “大人,你怎么出来了,这里危险,还是回舱里躲避为上。”罗行水正带着几名手下,站在三楼的瞭望台,观察附近的动静。此时见韩旭跑了上来,连忙上前阻拦。   “废话,你以为老子愿意来啊!”韩旭暗自诽谤。虽说自己确实就想逃跑,可这贼人也就是叫喊,并未冲过来啊。这还没打就跑,也忒丢韩大官人的面子了。眼瞅着罗行水一副关切之态,他故作漫不经意的摇了摇手,淡淡道:“不必了,此处能看得更清楚点。罗大人,这贼人为何只是叫喊叫杀的,却不过来呢?”   罗行水一愣,四面八方的贼人包围船队,而这位年纪轻轻的韩大人却依然云淡风轻,毫不在意。自己倒真是看走了眼,就这份气度和胆略,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人不可貌相,年纪轻轻就能位居枢密院副使,果然不简单。想到此,他不由恭敬道:“大人,贼人这是在示威!”   见韩旭几人一副疑惑的表情,罗行水解释道:“这喊杀之声从四面传来,显然我们已被其包围。而从这声音听来,对方约摸有上千人。但我们这三艘船可是大宋水军战舰,尤其是这艘更是巨舰,贼人可能并未有确实的把握。我已命船队起锚,待得风起,冲击对方。”   “这乌漆麻黑的夜里,贼人不点灯火,我们自然看不见他们。那不如我们也将船上的灯火灭了。”韩旭弱弱的说道。   罗行水顿时摇头:“不行,对方精于水上讨生计,先不说船队的位置已被对方知晓。若是我们也灭了灯火,却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可乘此摸上我们的战船,来个短兵相接。”   “射啊,用弓箭,点上火的箭矢射他们,漫天箭雨落下去,还怕摸不着他们?”韩旭说道。   “末将刚刚试过,对方计算精明,竟然躲在我们弓箭的射程之外,箭矢全都落了水。”罗行水摇头道:“大人放心,只要风一起,我们的船定然可以将他们一个个撞到水里喂王八。”   韩旭摇头苦笑,这鬼天气,咋说没风就没风了呢,而且偏偏是在这关键时刻。难道上天想让老子当回诸葛亮,借它个东风用用?   此时,喊杀声越来越大。   突然,前后两艘艨艟上,杀声四起,水军已经和贼人交上了手,短兵相接了。   “不好,上当了。”罗行水面色扭曲,大吼一声:“贼人远远的高喊,显然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他们的水鬼却早已靠了过来……朱校尉,传令下去,贼人登船,水军迎敌。”   话音刚落,韩旭他们所在的主船上同样传来了兵器相交之声。贼人的水鬼摸上来了。同一时间,四面八方突然出现了几十艘船只,灯火大开,快速的朝船队冲了过来。并且一轮轮的火箭射了过来。   “嗖,嗖,嗖……”   火箭射到船上,也许是船身木质坚固耐火,一时之间船身并未点燃,但船上敞开的易燃之物,却开始慢慢燃了开了,尤其是那布质风帆。   罗行水此时已经顾不得韩旭,带着手下四处迎战,到处救火。那里喊杀人多,就往那里冲,那里火起,就忙着扑灭。   赵芸一马当先,朝着船上贼人的水鬼冲了过去,手中的尚方宝剑,泛着冷冷的寒光,每一剑似乎都能带走一名水鬼的姓命。   韩旭无奈只能带着裴忠和刘三,护在赵芸身边,若是这小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就只能学着某个民族切腹去了。   这四人组的实力,显然比一般的水军高太多,杀得贼人水鬼连连后退,有的水鬼被逼的只能再次跳入水中。   罗行水显然没想到这吊儿郎当的韩大人,竟然有如此身手。这四人怪异非常,一个是一脸冷酷的护卫,一个是上了船就晕的北方汉子,最后一个更是个娘娘腔。而恰恰就是这四人,杀得爬上来的水鬼,四处乱逃。   “放箭,放箭。”罗行水疯狂的咆哮着。   贼人的战船已经乘机冲到了面前,楼船上那巨大的拍竿终于有了勇武之地,一拍子下去,就像拍苍蝇一样,顿时将贼人的战船拍得稀巴烂。   见此情景,船上的水军顿时高呼。这拍竿可是楼船上的大杀器,几十丈的高度,用滑轮吊起,顶端是一个巨大的锤子,这一锤子下去,小一点的船四分五裂,大一点的船就是一个窟窿,弄不好就是一锤两段。六支拍竿,前后各两支,船身左右各一支,眨眼见拍毁了贼人四条战船。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此时这艘楼船是停在原地的,拍竿最大的缺点是收放时间太长,而且有死角。在楼船不动的情况下,这死角是致命的。贼人显然也看到了这点,仅仅一轮之后,贼人灵活的战船就躲开了拍竿的垂直路线,朝着楼船靠了上去。   几声沉闷的撞击声,贼人的船只终于和楼船撞到了一起。   双方的箭矢互射,一条条的甩钩绳索拔住了楼船的船沿,赤搏着上身的水匪,嘴上咬着钢刀,沿着绳索熟练的向上快速攀爬。   “砍绳索。”罗行水急红了眼,提着钢刀,带着人四处砍向船沿的绳索。   绳索被砍断,贼人如下饺子般,纷纷掉入水中。然而水军的士兵并不是没有危险,四周的弓箭护送着贼人攀爬,那些因举刀而胸口大露的水军士兵,同样被四周的贼人纷纷射中落水。水军中箭落水,十之**溺亡。而绳索段落,贼人掉入水中,简短的一翻身,爬上他们的战船,又再次加入攀爬的队伍。   巨大的战舰此时反而成了一种负担,贼人不时爬了上来。幸亏有韩旭这四人杀神组的存在,才堪堪保住这楼船一时半会还未被贼人占领。然而前后的那两艘水军艨艟可没那么幸运了,原本上面载的水军就不多,又没有拍竿这大杀器,更没有韩大官人这无敌四人组,在抵挡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娘的,就是加勒比海盗也没这帮鸟人凶残呐!若老子有把机关枪,早把这帮鸟人给突突了!”韩旭一脚将爬上来的面色一位脸上图的漆黑的贼人揣下楼船,顺手一刀砍断绳索,张口骂道:“都他娘的学会图上迷彩了。”   “船上的人听着,放下兵器,如若不然,我们就杀光那两船的所有人!”   一声大吼,从不远处的贼人船上传了过来。紧接着四面八方的贼人同时叫嚣:“放下兵器,放下兵器……”   前后两艘艨艟,被贼人占据。此时已经缓缓向中间的楼船靠了过来。火光下,依稀可见赤膊的贼人押着一群群被绑的水军将士,站在船头,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吾等只为求财,交出买路财,自然放尔等回去。”贼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围攻楼船的贼人纷纷停下了动作,举着刀枪鱼叉,叫嚣着“投降”。而楼船上的水军,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转头等待罗行水的命令。   “大人,您看怎么办?”罗行水面色疲惫,询问起了韩旭的主意,毕竟这里还是韩旭官阶最高。   原本想逃跑的韩旭,在船队被围后,显然是逃不出去了,再加上赵芸兴奋的冲杀,不得以卷入了和贼人的厮杀中。此刻虽说贼人还未占领这艘楼船,但这样下去,占领只是迟早的事。钱财是小事,人命要紧。只不过是千两黄金,再加上些粮食补给,丢了也就丢了。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贼人是否说话算话,拿了钱财就放他们走。   “投降?大宋可没有投降的将士。”赵芸大声叫道。   韩旭张了张嘴刚想同意贼人的建议,此时赵芸的突然插话,却将他那句投降的话打回了肚子。这小妞作为大宋的公主,这样的发说出来也够气魄的,可这不是苦了韩大官人嘛!这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意气用事!   “好,好,好。”罗行水大笑着连道三声好,很是赞同赵芸的话语。附和道:“大宋从来就没有投降的将领,我罗行水更不是,死又怎么样,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韩旭苦笑不已。又是这句话,十八年后是条好汉?这可由不得你,若真有十八年后,好汉还是婆娘?那可是你老子的细胞决定的,“好,罗将军就凭你这句话,只要今日不死,我保你一个水军统领。”赵芸豪气道。   罗行水微微一怔,转眼看了眼韩旭,却见这家伙一言不发,难道这是韩大人的意思?这枕头风有够厉害的。显然他将赵芸的话,当成了韩旭这位枢密院副使的主意。顿时豪情万丈,振臂高呼:“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宁死不降!”   楼船上,艨艟上,大宋的水军豪气冲天。      第135章 盐帮,程淮秀      夜晚淮河的水面,火光片片,即使是十里之外,也能发现这异常的景象。一艘巨大的楼船,前后被两艘艨艟斗舰夹着,四周围分布着几十艘各式战船。恰如一只威猛的老虎,闯入了群狼之中。此时此刻,无论东西南北风,楼船也再也冲不出四周的包围。   “好,不亏是大宋的水军。既然你们不降,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贼人的一艘战船上,走出来一人,此人赤膊上身,远远的看不太清楚,但那独独的一只眼睛,却异常的明显。   话音刚落,四周的贼人欢呼雀跃,异口同声的高吼:“三当家,三当家。”   贼人三当家双手举起,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当其手臂狠狠的挥下之后,一条条小船被推了出来,成四个方向对着水军的楼船。三当家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火把,狠声喊话道:“老子数到十,若是你们再不投降,那老子就放火烧了你们的大船。而且那些艨艟上的军士,老子同样一个都不放过。”   韩旭大骇,那些蒙着厚厚油布的数十条小船,显然上面装满了硫磺,枯草之类的易燃物。这年头,对付楼船战舰,最有效的方式还是火攻。想到此,连忙一把拽过赵芸,结结巴巴的说道:“芸儿,你会水吗?”   “不会。”赵芸脸色一红,摇了摇头,转头温柔的替韩旭正了正官服的领口,微笑道:“旭哥儿,芸儿有你在,什么都不怕。大宋男儿不投降,更不能从我这里开始,你明白吗?”   韩旭连连点头,心中却苦笑不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何必就一条死脑筋呢!眼瞅着赵芸绝美倾城的容颜,他暗暗下了决心,绝对不能让赵芸香消玉殒。于是,扭头朝着刘三和裴忠连使眼色。   这刘三是什么人?就他娘的和韩旭穿一条裤子的。见了韩旭的眼色早就明白了其意思,暗暗的朝韩旭竖了个大拇指。至于裴忠,虽然其不动声色,但韩旭从他那眼中也看出了其意味。   “十,九,八……”   三当家开始大声倒数。   大宋的水军,无论是楼船上的,还是艨艟上的,全都将目光集中在罗行水身上。而罗行水此时却皱着眉头,目光紧紧的盯着对面不远处那船头的二当家,捏着钢刀的双手微微抖动。   “三,二,一。放火。”二当家一声令下,贼人纷纷将火把靠近载着硫磺的小船。   韩旭松开了捏着赵芸的右手,悄悄的举起,只待小船冲过来之时,一举击昏赵芸,无论如何,赵芸不能死。   ……   “住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上天似乎再一次对大宋水军眷顾了起来。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对面那艘最大的战船上传来。一位身着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从舱中走了出来,缓缓来到那位独眼三当家的面前,朝着二当家摇了摇头,接过他手中的火把。而那看上去满脸横肉的三当家,竟然异常恭敬的退到一边。   “大当家,大当家。”   贼人们目光热烈,欢呼比先前独眼三当家出场,更甚一筹。   大宋水军无不瞠目,没想到凶狠异常的贼人,带头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韩旭见赵芸面带异色的盯着自己右手,连忙尴尬的笑了笑,顺手将手臂放在赵芸的肩膀上。见赵芸疑惑的再次回过头去,这才暗松口气。抬头向对面那大当家望去,不经意见目光瞥见一旁的罗行水,却见其双眼紧紧的盯着对面的那位大当家,口中念念有词,胸口起伏不定。   大当家朝着韩旭这边的楼船抱了抱拳,说道:“船上的将士们,今日你我双方死伤无数,我帮不想再造杀戮。放下兵器投降,我保证放你们一马,大家只为求财,无意与大宋水军为敌。今日之事,只是不得以而为之。”   漂亮,真人漂亮,说得话更漂亮。韩旭呆呆的望着对面的大当家,就连脚步都不自紧的迈了出去,身体靠近了船舷的女墙。   “你个死色胚,都这时候还犯浑。”赵芸对着韩旭的屁股就是一脚,差点将其踢下水。气鼓鼓的说道:“不投降,就是不投降。”说罢,狠狠的盯着尴尬的韩旭。这家伙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唉,这又是何必呢!”大当家见对面大宋水军似乎没有动静,一声长叹,颇为悲悯天人。   “大当家的,动手吧,事已至此,唯有这样了。”三当家乘此机会来到大当家面前,恭敬道:“至于那些黄金,即使落入这淮水之中,凭借我们帮众的水性,绝对可以捞上来。况且这里水浅,更是没有湍流。”   “你让我再想想。”大当家小声的说道。   “唉。”三当家急得一拍大腿,这大当家什么都好,对兄弟没得说,兄弟们也都敬重。可唯有一点,就是心太软了,这可以说是其致命的弱点。若非如此,也不会被落得打家劫舍的地步。   正待双方对峙,举起不定之时。   “我们愿降。”一声颤抖的声音响起。   韩旭只感觉脖子一凉,一把钢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转而一只手臂紧紧的勒住了胸口。   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别说是大宋的水军,就连对面的贼人们都一脸的狐疑。   “罗行水,你干什么?”赵芸眼瞅着韩旭被抓,连忙就欲上前,却被同样满脸讶色的裴忠和刘三拉住。   韩旭短暂的失神之后,瞬间恢复了过来。虽说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直跳,额头的冷汗也不自紧的流了下来,但他的脑中却反而异常的清明。罗行水的钢刀此时已经紧紧的逼迫在了他的喉咙上,似乎连吞下口水,都能感到那刀锋传来的压迫感,而胸口又被罗行水紧紧的抱住。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挣脱开来。于是,轻笑道:“罗将军,您似乎抓错人了吧?”   “韩大人,属下有不得以的苦衷。”罗行水一声长叹,低泣道:“韩大人,待此事了,罗某自然给你个交代。”   韩旭自感脖子一凉,不用回头,也知道罗行水的一滴眼泪滴到了他的脖子上。到底是何事,竟然让一个对大宋忠心耿耿的水军将领反水了呢?连想到罗行水之前的表现,一股莫名的慌乱顿时涌上韩旭的心头。   “水军将士们听着,韩大人在我手里,全都放下武器,不然我就杀了他。”罗行水再次抬起头,脸上的泪水不见了,转而代之的确实一副坚定的面孔。   贼人们目瞪口呆的望着楼船上的罗行水。   “大当家,怎么回事?”三当家那独独的一只眼,眯成了半条缝。   大当家望着罗行水,却正好撞见罗行水朝她看来,心中微微一动,却有不自紧的摇了摇头。   楼船上,大宋水军将士条件反射般的,将弓箭全都对准了罗行水,但茫然的他们却不知该等待谁的命令。   半响后。   “放下弓箭,全都放下弓箭。”赵芸哭得梨花带雨。   然而水军的将士依旧一动不动,弓箭都拉成了满弦。   赵芸挣脱刘三和裴忠的束缚,想上前却又怕罗行水的刀就这样抹下去,哭着道:“韩旭,你快啊,快命令他们放下弓箭。”   韩旭微微一愣,心中百感交集。赵芸可以为了大宋而死,却为了他韩旭抛弃了大宋的威严。这如何不让他动容呢?再说了,他韩旭也不是死忠之人。朝着赵芸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其安心。转而,大声道:“水军将士们听着,我韩旭以大宋枢密院副使的身份,命令你们放下武器。我韩某人可以死,但我不希望你们也陪我去死……罗行水,你听着,若是你胆敢屠杀放下武器的大宋将士,我韩旭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哐嘡,哐嘡,哐嘡”   当第一位水军将士放下刀剑之时,接连二三的士兵们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罗将军,从今之后,你我恩断意绝,若是你敢对韩大人下手,我朱七,绝对不会放过你。”先前罗行水的校尉朱七呵斥道。   “绝不放过你,绝不放过你,绝不放过你。”   大宋水军异口同声的呼喝。   韩旭心中大乐,若是能转头,他倒是希望罗行水能看到他这张得意的面孔。   罗行水低叹连连,自己也算是带着这支水军多年,没想到韩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打破了自己多年建立的威望,赢得了他们的心。   ……   此时,贼人们显然也明白了,大宋水军似乎内乱了,一个个顿时兴高采烈。   “过去看看。”大当家命令船只靠过去。来到了楼船边。   罗行水让刘三将一条绳梯放了下去。   “大当家,小心有诈!”三当家连忙提醒。此话一出,那位唤作大当家的女子,动作一僵,再次抬头朝船上的罗行水望去。   韩旭此时却感到抓着自己的罗行水浑身都在颤抖。   “瓜州野人河。”罗行水颤抖的声音想起。   此话一出,大当家呆了,三当家同样也呆了。   瞬间之后,两人争相朝着绳梯爬了上去。贼人们的绳钩,再次甩上了楼船,一个个迅速的爬上了楼船。不一会,满船的禁军将士被绑了起来。就连裴忠,刘三,赵芸也依然被绑。   大当家激动的望着罗行水,泪流满面,呢喃道:“行水哥。”   “啊呀,还站着干啥,快过去啊。”三当家哈哈大笑:“行水啊,没想到是你小子,这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勒了去,原来这大当家是罗行水的姘头。韩旭瞠目结舌,顿时明白了之前罗行水见到贼人大当家时候的激动。不过这罗行水看上去也有三十而立的样子,这大当家怎么看也就二十左右,长的更是英姿飒爽。怎么看,罗行水这家伙都占了便宜啊。   人家是故人重逢,而水军们一个个垂头丧气。   大当家盯着韩旭好一会,显然她也没想到堂堂大宋枢密院副使,竟然如此年轻,似乎比自己还小上几岁。挥推前来正欲捆绑韩旭的属下,朝着韩旭抱了抱拳,轻笑道:“见过韩大人,小女子盐帮程淮秀!”      第136章 断臂      盐帮,淮南大地上最大的一个帮派,唐末活跃在淮南,淮北,以贩运淮南私盐为生。自古以来盐铁向来是朝廷专卖,这里面的暴利显而易见。盐帮原本还偷偷摸摸的私自贩卖,但自从大唐覆灭,进入五代,中原战乱不已,随之贩卖私盐规模越来越大,甚至堂而皇之,盐帮成了响当当的大帮,即使和现在的丐帮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周进入淮南,在柴荣大力整顿下,盐帮渐渐没落。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这样,盐帮依然是淮南大地上最大的存在。   韩旭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所谓大当家,竟然是盐帮的帮主。   程淮秀见韩旭呆呆的望着自己,眼中似乎还有些异色,这样的眼色她在无数人的身上看到过。对于自己的姿色程淮秀还是颇为自信的,整个盐帮都将其当成了小公主,若不是那些事发生,她依然还是快快乐乐的生活在扬州城内。   想到此,她不由暗生鄙夷,这大宋亦或大周的官员都是一个样子,色眯眯的无赖之相,对韩旭的好感瞬间跌入底谷。   “大当家,时辰不早了,眼看天就快亮了,还是正事要紧。”三大家笑呵呵的提醒道。今个晚上可以说盐帮是大获全胜,剩下的就是掳劫战利品的时候了。在见到程淮秀点头之后,他立马兴奋的吆喝着盐帮帮众,向船舱里钻去。   韩旭见程淮秀面带鄙夷,这才发觉似乎刚刚太过专注的盯着人家了,于是哈哈大笑道:“呵呵,真没想到堂堂的盐帮竟然沦落的打家劫舍的地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呐!”   “小子,你说啥?”还未走远的三当家,一听这话,顿时冲了过来,手中钢刀直抵韩旭胸口,骂道:“有种你小子再说一遍!”   “住手。”几声呼叫同时响起。   赵芸,刘三挣扎着大呼。而让人意外的是,程淮秀和罗行水也叫了出来。   “三叔,不可茹莽。”罗行水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三当家的手臂,阻止道:“今日行水原本已决定已死殉国,但却没想到所谓的贼人,是你们。行水既然答应放过韩大人,那还请三叔高抬贵手。”说罢,就欲向三当家跪下去。   “行水,使不得。”三当家和程淮秀赶忙去扶,阻住罗行水下跪。   “若不是看在行水的面子上,某家让你知道啥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当家闷哼一声,将韩旭绑了起来,推到甲板中间。   此时甲板中间集中着所有的楼船水军俘虏,四周盐帮众人拿着刀枪严密的看护。三当家做完这一切,就带人进了船舱。不一会,那一箱箱贴着封条的黄金被搬到了甲板上,兴奋的盐帮帮众,振臂高呼。不仅如此,三当家显然并不满足于这些,带人一趟趟的下到船舱,不断的往外搬东西。武器,盔甲,粮食全都被搬了出来,就连日常的棉被,做饭的刀具也不放过。盐帮之人穷疯了般,似乎不将楼船搬空绝不甘心的样子。   船上的大宋水军无一不是满肚子火气,眼中雄心怒火,以仇恨的目光狠狠的瞪着罗行水。而罗行水对这些完全不在意,拉着程淮秀在一边说着话,两人有说有笑,不时还扭头看向韩旭这一边。   韩旭眉头微皱,有肩膀抵了抵赵芸,小声道:“芸儿,你说他们搬完了东西会放过我们吗?罗行水这家伙不像是忘恩负义之辈呐,他到底在想啥?”说着,还鄙视的望了眼裴忠,那意思很明显,这就是你看中的人?   “哼,他想啥我不知道!倒是你这个死色胚,一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赵芸没好气的回道。显然她还在为韩旭刚刚色眯眯的盯着程淮秀的样子生气。   韩旭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附耳道:“她漂亮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就算十个程淮秀,也比不上我们家芸儿呢!”   听得此话,赵芸脸色一红,肩膀推开韩旭,啐道:“死色胚,就会哄人。谁是你家的……你家的人了?”   身体被人绑了,船上的东西被人抢了,这两人还有心情打情骂俏。   “大当家的,都搬空了,连一粒粮食都没放过。”不一会,三当家气喘吁吁的扛着一堆东西上了甲板,这数十次的来来回回,也够他受的,抢劫不亏是个体力活。   罗行水缓缓走了过来,眼神从水军俘虏身上扫过,神色凝重,一改先前与程淮秀说话时的微笑之态。   “滚,叛徒!”不知是谁带头叫了一声,顿时水军俘虏不再安静,一个个对着罗行水破口大骂。甚至一口吐沫吐到了罗行水的脸上。   “给我杀了他们。”三当家见状,抽出钢刀叫嚣着。   然而话音刚落,却被罗行水再次拦阻。   “唉……”罗行水长叹一声,身手擦去脸上的吐沫,转身朝着北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突如起来的动作,顿时惊呆了所有人。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臣罗行水,受圣上之恩,不知精忠报国,却反戈一击,愧对圣上呐!”罗行水放声大哭,恭恭敬敬的朝着北方磕了三个响头。   哭声惨烈,不禁让人动容。即使在程淮秀和三当家几次相劝,依然没有将罗行水拉起来。韩旭和赵芸面面相觑,这罗行水到底在搞什么名趟!   半响后,罗行水停止了哭泣,起身面对韩旭,沙哑的声音响起:“韩大人,罗某说过,此事定然会给你,给大宋水军一个交代。虽说属下有不得意的苦衷,但错就是错了。盐帮规矩,若是叛帮,将被乱棍打死。大宋军规,临阵倒戈,杀无赦。”   “不要。”韩旭心中一动,顿时大呼。   然而罗行水的身手,确实了得。话刚完,钢刀出鞘,寒光闪过,一只胳膊掉到了地上。   罗行水的行为出乎所有人意料,全场之人顿时呆滞。   “行水哥。”   “行水……”   程淮秀,三当家连忙赶了过来。只见程淮秀大哭着,脱下外衣包住罗行水的肩膀,而三当家拿起绳子就将罗行水的肩膀处扎紧。即使如此鲜血依然止不住的喷了出来。   罗行水面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有气无力道:“韩大人,属下原本该死,但心中有事未完,一支手臂算是罗某给韩大人以及大宋水军的交代。待罗某事了,定然提头来见。”说罢,罗行水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行水哥……”   “还不快抬进舱里,舱里有金疮药。”韩旭大骂道。这娘们做事就是拖拖拉拉的。   ……   浓浓的夜色,即将过去,天边吐出了一丝微亮。   盐帮的船只躲进了芦苇荡,而大宋的船队也在盐帮的操控下,离开了此片区域。   甲板上,原本还对罗行水破口大骂的水军将士,见罗行水自断一臂,不由一个个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甚至有些人直接靠到了一起,打起了炖。   “旭哥儿,你说那姓罗的不会死了吧?”刘三小声道。   韩旭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罗行水的反水,显然是他和盐帮有这莫大的关系。而这关系,竟然能够让他背叛大宋。以罗行水重情重义的表现来看,若是没有巨大的苦衷,绝对不会做出反戈一击之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罗行水也不像是和程淮秀有一腿的样子呐!   三当家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甲板上,只见其甩着膀子,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手中的钢刀朝着韩旭等人乱指一通,骂道:“你,你,你,还有你……若是行水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得死,老子要你们去陪葬。”那红通通的独眼,显然刚刚其哭过。   “凭什么陪葬?你们盐帮反抗朝廷,抢劫朝廷水军。而罗行水身为水军都校,竟然背叛朝廷,这本就是死罪。”赵芸怒了,再也受不了三当家的咄咄逼人,身为大宋的公主,何成受过这样的侮辱。   “哈哈哈哈,好小子,有种。”三当家怒极反笑,破口大骂道:“朝廷?狗屁的朝廷,朝廷只知道与小人狼狈为奸,若不是朝廷,我盐帮会弄成这样?若不是朝廷我们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打家劫舍,做水贼?你看看我们这些盐帮弟兄,都瘦成了什么样?吃不饱,穿不暖,你们朝廷又在干啥?”   韩旭早就发现这些盐帮帮众一个个廋得皮包骨似的,而且大部分都没穿上衣,原本还以为他们是显示气魄,没想到竟然是穷得没衣服穿。   “朝廷没你们想象的那样坏,要怪就怪你们淮南的节度使李重进。吃不饱,穿不暖又怎样?难道这就是你们打家劫舍的借口?难道你们连乞丐都不如?丐帮当年可比你们更惨,现在人家不照样活得很好!”赵芸反驳道。   “恩?”三当家楞住了,皱眉道:“你认识丐帮的人?”   “废话,何止认识,这里还有个丐帮军事呢!”赵芸看着韩旭,眼中满是傲气。   三当家看了看韩旭,又看看赵芸,显然他不相信,堂堂的大宋三品大员会和丐帮联系上。但若说船上出现了丐帮之人,这事实在是事关重大。无心再和赵芸对骂,冷哼一声转身向舱内走去。不一会,三当家再次出现,指着韩旭,赵芸,刘三,裴忠四人,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进来!”      第137章 盐帮往事(上)      船舱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金疮药味道。罗行水静静的躺在木床上,断臂之处已被重新包扎,即便如此,厚厚的纱布上依然映出片片血色。   程淮秀双眼红肿,面露疲惫之色,眼神在韩旭身上打量好一会,缓缓问道:“你们是丐帮之人?”   语气平淡,却满含怀疑之味。刚刚三当家进来,对她说明韩旭等人的身份之时,程淮秀愣是呆滞了半天。韩旭是大宋枢密院副使,这件事是确定无疑的,这点从汴京码头,盐帮探子传来的消息就可以断定,否者他们也不会知道这楼船上运送的千两黄金之事。但好好的一个朝廷官员,怎么会和丐帮扯上关系,而且还是丐帮军师,丐帮的核心人员。   韩旭瞧着程淮秀,有歪着头看了眼三当家,两人均是一脸的慎重。难道说丐帮和盐帮还有莫大的渊源不成?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自己承认是丐帮军师,而两帮之间又有极大的仇恨,岂不是送货上门,洗干净脖子供人宰杀。然而,丐帮成立不久,也只在汴京一带小有名气,应该不会和盐帮有冲突才对。一念到此,韩旭突然想到了丐帮在扬州的江北分舵,而且似乎听吴师道说过,江北分舵和盐帮交恶之事。于是,立马摇头否认道:“程大当家的误会了,本官乃堂堂的大宋枢密院副使,岂会和丐帮有瓜葛。”   “旭哥儿,瞎说什么呢?是就是,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赵芸见韩旭否认,顿时不满的嘟囔道。   裴忠和刘三一时也没搞明白韩旭到底是什么意思,唯有疑惑的望着韩旭。   是,亦或不是,好比赌场的买大买小。韩旭压了小,而赵芸却压了大,五成的机会,说不定下一刻就是人头落地。   “大当家,不管了,这做都做了,况且这小子也不承认他们是丐帮之人,不如……”三当家不耐道,同时手上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即使他们不是丐帮之人,我也答应过行水哥放了他们。而若他们真是丐帮的话……”说到这,程淮秀眉头微蹙,对着赵芸说道:“你有何证据说你们是丐帮之人?”   “这哪有什么证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赵芸不满道:“秦大哥又不在这,如何证明哦!”   “秦三河?”   “什么秦山河,是秦雨山。”赵芸笑道。   程淮秀眉头皱得更深了。韩旭此时才发觉,这程大当家皱眉的样子,实在是有味道。若说陈小娘文静淡雅如同小院的栀子花,赵芸高贵而可人恰似金秋盛开之菊,那程淮秀就是深蓝的风信子,忧郁而伤感。他无奈的发觉自己似乎还有点小变态,就喜欢看程淮秀那忧愁的样子,好似那样的她才是最动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妞还有点心思,知道试探赵芸。   半响后。   “三叔,给他们松绑。”程淮秀终于发话了。   “秀儿,你可要想清楚,万一他们是糊弄我们的呢?”三当家急道。   “不会,能知道丐帮的也许很多,但能知道秦雨山的,不会有假!”   “唉。”三当家无奈,上前将韩旭等人一一松绑。   “今日之事实属误会,丐帮的兄弟还请多多见谅。”程淮秀起身,朝着韩旭等人抱了抱拳,轻声道:“三叔,将东西都归还给丐帮的兄弟,待行水哥醒过来,我们就走!”   三当家大急道:“秀儿,不行。兄弟们可都等着这些钱粮救命呐,这都好些天没吃饱肚子了!再说,今晚盐帮兄弟拼死一战,死伤无数才抢得这些钱粮,就这样放过,我怕兄弟们会……”   “三叔,盐帮能有今日全靠一个义字。爹爹在时,一再强调江湖帮派义气为重。丐帮对盐帮可以说有救命之恩,若是我们恩将仇报,那样我们岂不是和二叔一个样,以后还有何面目在江湖立足。”程淮秀低叹道:“若是兄弟们有不满,或者觉得跟着我程淮秀吃不饱,穿不暖,那就随他们去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明白。”   “唉……”三当家一声哀叹,他明白程淮秀是下了决心了。这姑娘和她爹一个样,认定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等等。”   韩旭揉了揉微麻的手腕,大马金刀的往程淮秀对面一坐,呵呵笑道:“有些事我还没搞明白,特地想请教程大当家一番。这船上的钱粮对我韩某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就算全都送给程大当家,也不是不可能。”   此话一出,程淮秀和三当家立马呆滞。至于赵芸他们都知道韩旭的身家,这钱看上却不少,但在韩旭眼里确实不算多。   “什么,送给我们盐帮?”三当家反应过来后,急切的来到韩旭身边坐下,一脸的期待之色。   “不是送给你们盐帮,而是送给她!”韩旭笑眯眯的一指程淮秀。   三当家迷糊了,摸着脑袋不明所以,这送给大当家和送给盐帮,不都一个样嘛!而程淮秀显然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味,脸色微微一红。送给盐帮,和送给她程淮秀还是不一样的。送盐帮那其中大多带有点公事公办的意味,而送给她程淮秀可就全都算私人交情了,这一下去,她程淮秀欠韩旭的情分,可就大了。   “哼。”赵芸显然也听出了其中的不一样,暗骂韩旭登徒子,都这时候了还有这心思。于是,气鼓鼓的坐到两人中间,两眼死死的盯着韩旭,那意味很明显,本公主不高兴了。   程淮秀心中微怒,韩旭这是在趁火打劫,而且那色眯眯的样子,彷佛将自己看穿了一般。他实在不明白,秦雨山那样的英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军师。然而想起外面盐帮的兄弟,她细细想了会,说了起来。   盐帮老帮主,也就是程淮秀的爹爹,江湖人称程老英雄。在他的带领下,盐帮兴旺繁荣。由于江南之地并不产盐,自从后周占领淮南后,盐帮的私盐全都以高价贩运给江南之地的南唐。然而好事并不长久,李重进被任命为淮南节度使,时时刻刻打压盐帮。刚开始还好,李重进并未稳定淮南,对于盐帮也颇为顾虑,并未下死手,盐帮同样也收敛了很多。   然而去年不知何故,盐帮二当家,程老英雄的结拜二弟刘长山突然叛变,伙同李重进杀了盐帮帮主程老英雄,同时追杀程淮秀。程老英雄早已上了年纪,这些年盐帮之事大多归二当家刘长山主持,于是跟随刘长山的人自然占了多数。程淮秀在秦雨山以及丐帮江北分舵的帮助下侥幸逃脱,带着忠于自己,亦或程老英雄的数千人,化整为零躲进了淮水茫茫的芦苇荡中,平日打渔为生。若是遇到为富不仁的行商,也做一做那劫富济贫之事。   说到这,韩旭总算明白了过来。李重进对盐帮下恨手,显然不仅仅只是清除淮南有威胁的帮派势力,更重要的是他想把这贩运私盐的活,收归自己。此等暴利,哪里还容得了盐帮染指,这可是他起兵造反的本钱。贩运私盐这事,作为淮南节度使的李重进又不能明着去干,他现在还没有朝廷作对的本钱,自然要找个代理人。而刘长山颇有野心,显然不想久居人下。一个有军队,一个熟悉私盐贩运,这两人一拍即合,控制了整个淮南大地的私盐贩运。   “程姐姐,你放心,李重进早晚也被朝廷收拾了,到时候再把刘长山抓住交给你报杀父之仇。”赵芸同情心大发,身手就去握程淮秀的小手。   程淮秀面色一怔,赶忙抽了回来,对于赵芸这样的公子哥,她倒是颇为顾虑。   韩旭嘿嘿一笑,朝着赵芸连连掳嘴,这小妞也不想想自己现在的打扮,这会被人家程大当家误会为调戏勒!况且,要说去牵手,也该俺这位正主去牵不是。于是,莞尔道:“那罗将军,罗行水又是怎么回事?”   程淮秀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罗行水,眼泪顿时滴了下来,低泣道:“行水哥是爹爹的养子,也是我的义兄。当年我们生活在瓜州的野人边,爹爹事务繁忙,行水哥就带着我上山打猎,下河摸鱼。行水哥有自己的主意,对于爹爹贩运私盐之事,一直很不赞同。直到有一天,不知何事,两人大吵起来。行水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就再也没有回来。那年行水哥十七岁,而我也才七岁。爹爹很是后悔,多年来一直派人在找行水哥,可是却从来没有他的消息。直到爹爹重伤临去之前,口里还默默的念叨行水哥!”   “义父,行水对不起您呐!呜呜呜!”   木床上,突然传来的哭泣之声。虽说声音虚弱,但在近在咫尺的众人听来,却显得那么沧桑!   “行水哥,你醒了,你怎么样?”程淮秀立马坐到床边,哭泣道。“秀儿,没事,行水哥死不了。一条胳膊而已,这些年打仗,比这更惨的我都见过。”罗行水虚弱的声音安慰道。但即便如此,额头上那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又道:“韩大人,行水自知罪孽深重,但还是有件事想请韩大人答应。”      第138章 盐帮往事(下)      “说说看。”韩旭若有所思的望着罗行水。   罗行水此时突然发觉面前的这位年轻的韩大人,那伶俐的眼神似乎能将自己看穿了一般。刚刚程淮秀和韩旭的对话,他也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一些。一个江湖中人,却又在高居朝堂之上,对于韩旭的丐帮军师的身份,他很是好奇。   “咳咳……”罗行水轻咳两声,欲强行起身,却程淮秀压了下去躺好。随后,哀求道:“罗某想请韩大人将来放盐帮一马,勿再追就今日之事。淮秀和三叔他们确实有不得以的苦衷。”   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不亏被赵匡胤看重。然而无论怎么说,这次程淮秀的盐帮做得出格了,这一战禁军死伤百人,若是不给朝廷一个交代,怎么都说不过去。于是,韩旭将目光转向赵芸,却见其眉头紧皱。   这无意识的一眼,也许别人并未在意。但罗行水一直在留意韩旭的面色,见韩旭面露难色,却又将那种询问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那位小公子,顿时惊骇莫名。韩旭的身份自不必多说,难道这姓赵的小子身份比韩旭还高贵?……姓赵?难道是?可是皇家也并没有如此大的王爷呐。联想起这一路上韩旭和赵芸的表现,罗行水终于想通了,眼前这位女伴男装的小子,实乃货真价实的大宋朝公主,当今圣上赵匡胤的大公主。   “微臣……罪臣罗行水,拜见……”罗行水慌乱中,再次欲强行起身,即使被程淮秀双手压着,也依然坚定无比。   “罗将军,你身体不便,就无需多礼了,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韩旭见罗行水盯着赵芸好一会,脸色更是从最初的疑惑,奇怪,转变成震惊,甚至是大骇。瞬间明白了罗行水是猜到赵芸的身份了。   罗行水不在强求,躺下后,心中一阵后怕,幸亏阻止了三当家对这些人下杀手,否则若是大宋的公主被盐帮人所杀,那盐帮将会面临灭顶之灾,比刘长山和李重进联手还要悲催。   对于这些军国大事,赵芸一向并不参与,此时又将目光放在了韩旭身上。   韩旭微一思量,开口道:“罗将军,此战盐帮和朝廷水军互有伤亡,论事实,也许盐帮死伤更多。有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打不相识。但朝廷水军现在估计连开船的困难,难以完成到达扬州的皇命,不知罗将军可有办法?”   罗行水怔了怔,朝廷水军确实有伤亡,但还没道连三艘战船都开不了的地步。眼见着韩旭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他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明显是给盐帮台阶下,亦或说是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此年纪轻轻的大人,竟有如此胸怀。   “行了,罗将军还是好好养伤吧,至于其他事等伤好了再说。”韩旭微微一笑,转而对程淮秀笑道:“程帮主帮个忙吧,将我们的兄弟都放了,而且还要劳烦程帮主的人帮忙把我们送到楚州。至于这报酬嘛,船上的粮食够我们到达楚州就行,其他的就全都送你们盐帮了。至于那一千两黄金,你们盐帮还不能动,这可是给淮南节度使李重进的见面礼。当然,本官会另外写封信,还请盐帮的兄弟将此信送到京城,交给一个丐帮的王秀才,到时候,他们自然会给你们另外的报酬。”   说罢,韩旭径直出了船舱。   ……   天色大亮,楼船三楼顶层,韩旭望着下面一派繁忙的景象。盐帮帮众和大宋水军各负其责,掌帆掌舵,清洗甲板,修理船面。虽说这些人之间看对方的眼光依然带有恨色,但在韩旭和程淮秀的命令下,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说完就走,你韩大官人,何时变得如此痛快哩?”赵芸站在韩旭身边,轻笑道。   “话都说完了,不走干啥?难道还要呆在那屋子里问药味!”韩旭伸开双臂,深吸口气,笑道:“还是这外面的空气新鲜呐。”   “依我看也不一定呢,兴许屋内的其它味道更好一点。”赵芸打趣道。   韩旭见赵芸这话似乎说得有点不对劲,转眼看去,这小妞果然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大笑道:“酸,好酸的味道。”   赵芸面色一红,娇羞着举拳就朝韩旭打去。这女儿拳打在身上是个什么味?疼是不可能滴,完全就是撒娇和疼爱。   韩旭那能放过如此机会,立马还击。打情骂俏,他可是自认的天下第一。楼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这笑声在水军听来,早已习以为常,但在盐帮众人看来,一个个顿时呆若木鸡,正在两人打闹之际,程淮秀的身影出现了,见此情景同样眼瞪得老大,嘴巴大张,一副不可置信之态。   “哟,程大当家也上来透透气呢?”韩旭见此,笑道。   程淮秀面色微红,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   “小女子有些话想和韩大人说说?”程淮秀开口道。   “心里话?”韩旭打趣道。   此话一出,腰间立马传来一阵剧痛,赵芸的二指禅,已初具其功。   程淮秀见面色扭曲的韩旭,顿时明白了过来,连连哀叹摇头。好好的一个年轻有为的朝廷大官,偏偏好这一口。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隐隐有些失望。   “程大当家有事就尽管吩咐,只要韩某人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当然若是上天摘星星,月亮之类的就别提了,虽说也能做到,但也要等千年之后了。”韩旭向左半步,以防赵芸的二指禅袭击。   “噗嗤。”   程淮秀忍不住掩口轻笑,她显然将韩旭这句话当场了笑话。在她心中,别说千年,也许万年之后也摸不到天上的星辰。   韩旭微微一呆,脱口而出道:“原以为程大当家伤心之时最美,却没想到笑起来,倒也另有一番风味…啊,啊……”   杀猪般的嚎叫响起。   赵芸恨恨的盯着韩旭,手中的力道那是相当的凶残。   程淮秀脸色绯红,将头瞥向一边,眼不见为净。等二人似乎停息了下来,这才开口说道:“小女子也无他事,只是想对韩大人说声‘多谢’。”   “无妨。”韩旭苦着张脸,连连摆手。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不知程大当家祖上是?”这话,韩旭一直想问,自从知道秦雨山和尉迟雄主上乃大唐功勋,对于那些有名的姓氏,他倒是充满好奇。   “祖上?”程淮秀楞住了。   “呵呵,我想问的是,程大当家祖上是否和大唐卢国公程咬金有关,就是那个使三板斧的,听说他也是贩私盐的。”   “咯咯咯……”程淮秀大笑连连,此时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位韩大人的想象力。好不容停下笑声,说道:“程家是否是大唐国公的后代,小女子可不知道,爹爹也没说过呢。”   “呵呵,只是问问,问问。”韩旭尴尬的笑了笑。   ……   船到楚州,终于转入了大运河。隋炀帝花费巨大人力物力,挖掘出的这条人工运河,没有给他的隋朝江山带来一丝好处,反而加速了隋朝的灭亡。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条运河后来却成了大唐,乃至到大宋的一条连接南北的生命线。漕运由此开始了其千年的辉煌。   此时,一条条的行船连成一条线,分左右而行,井井有条。楚州码头,水军的采购大队,扛着粮食,酒肉正往船上搬。   “韩大人。”罗行水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韩旭的思绪。   韩旭扭头,只见程淮秀,三当家扶着罗行水,走了过来。   “罗将军,你伤未好,快回舱休息才是。”韩旭连忙虚扶。说实话,罗行水最初的反叛,令他十分恼火,但自从知道他的身份,以及盐帮的遭遇之后,他反而对罗行水很是佩服,有情有义才的真男儿。   “一点小伤不碍事,行水在此多谢韩大人的宽怀大量。船队已到楚州,再往南就是扬州,那里密布李重进和刘长山的眼线。盐帮此时的实力,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就是拜别为好。”罗行水说道。   望着面色苍白,而左手衣袖飘飘荡荡的罗行水,韩旭是百感交集,叹道:“罗将军真的不打算留下来继续指挥这支水军船队。”   听得这话,罗行水双眼一亮,转而又沉了下去,叹道:“大宋水军都校罗行水,以死于淮河之上。从今日起,只有盐帮的程行水,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行水摇留下来报仇。”   “好,好。”韩旭赞道:“行水兄既然以下了决定,那韩某也不再多说。但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行水兄如今伤势甚重,不利远行,依我看还是留在船上,等伤痊愈再说。”   未带罗行水答应,三当家独眼龙豪气的笑道:“我就说吧,韩大人一定会留你下来。韩大人如此英雄人物,不亏为丐帮军师,和秦帮主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就是那个意思。”三当家嘿嘿一笑,又道:“行水还是留下来吧,到了扬州养好伤,我们去接你。”   众人一致邀请,罗行水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我也留下来。”程淮秀望了眼韩旭,突然说道。   “不行。”赵芸立马跳了出来否决。   韩旭一愣,笑道:“人家留下来当然是照顾行水兄了,这事还是女孩子家比较细心,难道你去照顾行水兄?”   赵芸连连撇嘴。   而罗行水更是大摇其头,就算不再是水军的将领,他也不敢劳烦大宋公主伺候他呐!   三当家倒也爽快,赞同道:“那就劳烦韩大人了,行水和秀儿还需韩大人多多关照,至于盐帮的其他小子,老哥我就全带走了。”   盐帮之人上了岸,船队沿着大运河继续向扬州行驶。韩旭矗立船头,极目远望,心思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扬州,不知李重进会如何欢迎他这个淮南按察使呢?      第139章 奇怪的府邸(上)      杨柳城郭处,千古扬州城。   船行数日,终抵扬州码头。繁忙的扬州码头,比起汴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汴京的四周水路,大多是人工运河。而离扬州大运河码头不远处,就是浩瀚绵延的长江,来来往往的船只,数不胜数。   自古以来,历史上有很多的城市因水而盛,洛阳,汴京,以及扬州。在隋炀帝开通大运河之前,扬州默默无名。大运河一通,在紧接着的大唐盛世,扬州这个连接南北的水路运输枢纽,顿时繁华甲天下。   大运河两岸遍植垂柳,到了这扬州码头,更是一片郁郁葱葱。隋炀帝下令遍植垂柳,当然不是为‘绿化环境’,据说是绝代佳人萧皇后喜欢垂柳那飘逸的身姿。萧皇后是什么人?那可是隋炀帝的命根子,下半身幸福。这皇帝老儿也不比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差,人家为了美女戏弄诸侯,他为美人挖条河流。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哎哎哟,好似那乌云遮满天。   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边,二道眉毛弯又弯,好像那月亮少半边。哎哎哟,好像那月亮少半边。   ……”   “死色胚,瞎唱什么呢!”赵芸面色通红,死劲的掐着韩旭的腰间。   “辣块妈妈的,快松手。”韩旭赶忙躲开,苦笑道:“什么叫瞎唱?来到扬州当然得唱两句扬州小调嘛!”边说,边揉着腰间,似乎赵芸这些日子来,越来越喜欢掐他的小蛮腰了呢!   望着这面前两人嬉闹,程淮秀和程行水摇头苦笑不已。   “想不到这扬州城倒是挺热闹的,也难怪隋炀帝喜欢来这扬州。”赵芸感叹道。   韩旭嘿嘿一笑道:“不喜欢来扬州,干嘛废那么大力气挖条河呢!”   “一条河不知死了多少劳力,连自己的江山都葬送了。”赵芸摇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韩旭立马反驳:“姑且不论隋炀帝的人品,以及挖掘大运河的目的如何,但就这一条惠及千年的运河,足以比那些所谓创造盛世的皇帝老儿强了太多。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就是秦始皇帝的那条万里长城了。”   此言一出,众人均楞住了。   韩旭这话说得也没错呢!能慧及千年的旷古工程,似乎都出自所谓的暴君之手啊!这倒是令人称其了。   “那你的意思是隋炀帝比那些盛世皇帝更雄才伟略喽?”赵芸虽然心底也赞同这大运河和万里长城的重要性,可口头上,或者说是道德上却不甘认输。   韩旭莞尔一笑,附耳小声道:“这话你还是留着问你爹爹去吧?”   “哼,就会胡说。”赵芸啐道。见韩旭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开口问道:“你不是说李重进一定会派人来迎接你这位大宋按察使吗?这都半天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依我看,不如直接冲进李重进的扬州府,将其抓回汴京,让父皇砍了他的脑袋。”   “小祖宗,这可是扬州城,话可别乱说,你这是想害我们掉脑袋呐?”韩旭大寒不已。   “哼,胆小鬼。”赵芸轻哼道。   船到泗州之时曾略做停留,到楚州入运河之时,更是大张旗鼓的上岸采买货物。以李重进的能力,若说他还没接到消息,那就太假了。而直到此时,扬州码头依然没有出现李重进的人,那只能说明这老家伙不识不道,而是故意为之,他这是在给自己这位淮扬按察使下马威。然而,无论怎么说,韩旭坚信李重进一定会派人来,而且是大张旗鼓的派人来。   果不其然,在其他人已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对人马冲着码头这边而来。顷刻间,码头上的人群被驱赶干净,为首一人全身带甲,遥遥朝着楼船顶上抱拳道:“淮扬军偏将向美奉淮扬节度使李将军之命,恭迎按察使大人。”   韩旭得意的看了眼赵芸,带着众人下了船。   “原来是向将军,本官大宋枢密院副使,圣上钦命淮扬按察使,韩旭。”韩旭笑眯眯的朝着向美拱了拱手。   向美微微一怔,李重进命其来迎接按察使,却没想到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家伙竟然就是自己所要迎接的按察使大人。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呢。   向美在打量韩旭的时候,韩旭也在打量这位淮南军的偏将。码头上那一个个抬头望天,满脸傲气之色的淮南军,比起大宋禁军来说,也不逞多让。但老话说得好,将是兵的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向美能被李重进派来迎接他,可见其在李重进的身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观察向美,自然能以点及面,观察整个淮南军。   韩旭见向美眼珠子转动,不时朝着自己身后张望,显然是对自己身份起疑,看来这家伙倒是个谨慎之人。说好听点是谨慎,说不好听点那就是疑心太重,魄力不足。于是,韩旭也不说明,从怀中掏出御赐的按察使文书,将其甩到向美怀中。   向美拿起文书,并未打开,而是抬头先看了看韩旭。只见韩旭似笑非笑的脸上,满是嘲讽之色,顿时黑下了脸。强按着心中的怒火,打开文书看了眼,啪的一声合上。闪开身,开口道:“韩大人,请。”   韩旭也不废话,带着上百名护卫跟着向美,离开了码头。   ……   扬州城内,水路四通八达,这点倒是和汴京城很相似。不同的是,汴京城内的四条漕运河,比扬州城内这种小桥流水宽阔得多。汴京城大气磅礴,而扬州城精致婉约,恰如北方大汉对上一位南方女子,各有各的风骚。   这一路人马经过扬州城的大街,街道两旁的行人驻足而观。大红灯笼高挂之处,红丝绿绸飘,青楼女子最不缺乏的是男人,而最最不缺乏的就是一颗八卦的心。对于一位年少多金,而又身居高位的淮扬按察使,她们更是卖力的表现。正室什么的就不用去想,也许一个妾室倒也并不是不可能。   韩大按察使春风满面,骑着高头大马,举起右手,一一朝着楼上招呼。眼光所到之处,顿时迎来一片惊叫。   “哼,登徒子,看你得意的。”赵芸骑马靠着韩旭身边,气鼓鼓的说道。   韩旭嘿嘿一笑,道:“正所谓‘骑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   赵芸顿时无语,鄙夷道:“就你那身上几个铜板,还想满楼招?小心拿不出钱,老鸨抓你去当龟公?”   “呵呵,不错,这专业词都知道怎么多了。”韩旭莞尔笑道,想想赵芸跟着自己百花楼进进出出,打遍汴京青楼,学到的倒也不少,堂堂大宋公主,真是体恤民情嘛!接着,又道:“这点你放心,钱财对哥哥我来说,那不是问题!‘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说着,韩旭拍了拍腰间。   赵芸怔了怔,这才发现,韩旭那鼓鼓的腰间,似乎真的藏了不少家私。心中暗道:“啥时候得逞这家伙不注意,偷过来才是。”   队伍一路往南,走了好一阵,扬州南城门似乎已经遥遥相望了。   韩旭眉头微皱,疑惑道:“向将军似乎走错了路?”   “大人放心,没错。”向美笑道。   “难道你们节度使府邸在扬州城南?”赵芸开口道。   向美望了望赵芸,又转头看了看韩旭,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圣上第一次派按察使来扬州,对我们淮扬节度来说,这是件大事,更是一件盛事。而节度使李将军的府邸实在太小,哪能让韩大人屈就。这不,李将军安排属下带韩旭去另外的住处,相信一定让韩大人满意。”   说罢,不在理会韩旭,命令队伍快速前进。   韩旭和赵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之色。李重进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若说在扬州码头,那是对他们的下马威。可这都来到扬州城里了,竟然不带他们去面见李重进。再者,皇帝派来的钦差,那代表的就是皇帝本人,李重进该第一时间接见才是。   不多久,一行人终于抵达一座巨大的府邸前。府邸周围百丈之内无一人家,杂草丛生,但偏偏奇怪的是这府邸倒是巨大而辉煌,门口两只巨大的麒麟石像,而门上的牌匾却空无一字,疑惑被人用漆摸去。   “韩大人,到了。”向美指着府邸,也不下马,呵呵笑道:“李将军这两日公务缠身,韩大人先在此住下,里面的物件一应俱全,若是还有其他需要,可随时派人告知属下。”说罢,也不待韩旭回话,留下几名淮南军士守卫门口,带着其他人一溜烟而去。   “娘的,这算什么?叫你们李重进来见老子。”韩旭大怒,朝着向美破口大骂。然而向美似乎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跑了。   无奈,韩旭下马,命人推开那巨大的木门。   门开之后,众人顿时傻了眼。   原以为这府邸会和外面一样,破落不堪,但没想到仅仅是一个院子,竟然巨大如斯,数倍于秦家大院。院内清一色的青石地面,数十株茂盛的柳树。干净整洁的地面,显然有人经常打扫。   “呵呵。没想到李重进还不错嘛,这么大一个府邸,他也倒舍得。”赵芸笑呵呵的迈过门槛,伸开双臂向里跑去。   韩旭赶紧拉住赵芸,小心翼翼的命令禁军士卒几人一队,四处查勘一番。   不多时,禁军回报:   “大人,府邸一切如常。”   韩旭挥挥手,禁军四散忙活开来。   “怎么了?”赵芸疑惑道。   韩旭眉头微皱,小声道:“你不觉得这院子虽大,但却阴森森的吗?”   “啊!”赵芸大惊,急忙吊住韩旭手臂,大眼睛四处转悠,涩涩的说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有点!”   “你看哪边?”韩旭一指院内大厅前的两个石像。   “掉了头的麒麟吗?和门口的一样,只是小点而已。有什么奇怪,扬州两年前战乱,这府邸一定遭过乱兵抢劫而已。”赵芸心怀惴惴的说道。   韩旭眉头皱得更深了,说道:“问题不是掉了头的麒麟,而是那麒麟本身,若是我没猜错,那应该是汉白玉雕刻而成。”“汉白玉?”赵芸杏目圆瞪,小嘴大张,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140章 奇怪的府邸(下)      庭院古柳,汉白玉麒麟,数十栋老旧却整洁的屋子,更夸张的是这所别院的后院,竟然有一处巨大的花园,假山奇石,亭台轩榭一个不少。如此雅致的别院,可见原先的主人非富即贵。这到底是谁家的院子?大门牌匾的字迹为何又被抹去?   “轰隆隆……”   一声惊雷,打断了韩旭的思绪。风带着阴冷的寒气猛的吹开了窗棂,瞬间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屋内变得漆黑一片。正在灯下学着关二爷夜读春秋的某人,顿时吓得一激灵,连忙掏出火折子,手忙脚乱的再次将蜡烛点燃。有了亮光,韩旭这才感到心安,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起身将窗户关上。南方湿气重,下雨之时,更是潮湿阴冷,即使在这春末之季,也让人禁不住的打冷颤。   “碰……”   屋门被人推开,一条娇小的人影迅速冲了进来。   韩旭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不由暗松口气,打趣道:“芸儿,这才多一会,就想本大官人啦?”   然而,话音一落,正静待赵芸二指禅的韩旭却发现,赵芸似乎完全没听见似的,进来后转身将门关上。掏出火折子将屋内四周的油灯全部点燃,屋内顿时明亮一片。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来到桌边坐下,拍着胸口长吁口气,斥道:“你也真是,这屋里黑漆麻乌的,也不知道点灯。”   韩旭微微一怔,指着桌上的蜡烛,诧异道:“点了啊,这不就是嘛!”   “一根蜡烛管什么用?我可将屋里的油灯全点上了,还是觉得不够亮。”赵芸做贼似的四下张望,随后小声道:“旭哥儿,这别院太古怪了,你不觉这里阴森森的吗?”   阴森森又怎样?人家李重进就把咱甩这里了。而且晌午来到扬州,下午就开始稀稀拉拉的下起雨来,此时更是雷鸣不断,越下越大,难道还出去住客栈不成?   “你那屋子那么大,当然会觉得阴森森的。”韩旭莞尔笑道。看着赵芸那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由调笑道:“你不会是想……”说着,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张大床。   想起这些日子在船上和韩旭同住一个船舱,赵芸不由面色一红。虽说她抢占了韩旭的木床,逼的韩旭睡地板,但毕竟是同处一室,若传出去,对女儿家的名声当然不好。然而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心中竟然隐隐有些不舍,今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阴森森的屋子加上打雷下雨,想都不想就跑到了韩旭这边。   “我乐意,要你管?”赵芸反驳道。   恰在此时,一条人影在窗前一闪而逝,赵芸豁然起身,大叫道:“谁?”   这情不自禁的叫声,以及赵芸那不似作假的面色,韩旭条件反射般的迅速拿起桌上的唐刀,眼睛紧紧的盯着窗户。   外面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以及偶尔的雷鸣,似乎再也没有其他声音。在韩旭刚刚想放下手中唐刀之时,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想不到,你门口的禁军护卫还挺厉害。”   一道人影悠闲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裴忠和刘三,以及半日没见的程淮秀和程行水。   “秦大哥。”韩旭大喜的扑了过去。   “行了,行了,别让人看笑话。”秦雨山朝着面色绯红的赵芸抱了抱拳,算是行了一礼。若不是和韩旭熟悉,别说你是大宋公主,就算是赵匡胤来了,秦雨山想不理,照样不甩你。   原来,刚刚的人影不是别人,正式丐帮帮主秦雨山,秦雨山并不想被人发现,且门口的护卫又是韩旭之人,只能去找裴忠,让其将门口的护卫撤去,这才带着程淮秀和程行水两人进来。   “秦大哥,你咋知道我住这里呢?”韩旭连忙问道。   掀掉头上的斗笠,脱去身上的蓑衣,秦雨山这才来到桌边坐下,笑道:“你们那么大的船队到达扬州码头,又大摇大摆的穿街过巷,扬州城早就传遍了。再说,你小子也是丐帮军师,丐帮是干啥的?若是连这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咱丐帮趁早解散得了。”   韩旭嘿嘿一笑,尴尬的揉了揉脑袋,兴许是一时太兴奋,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   秦雨山四处看了看,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李重进将你安排在这里,倒也算是煞费苦心呐!”   “哦?此话怎讲?”韩旭疑惑道。   秦雨山摇了摇头,莞尔道:“这还是让程大当家和你说吧,她盐帮可是这扬州城的地头蛇!”   “秦叔叔。”程淮秀面带羞涩,见众人的目光全放在她身上,略一思索,缓缓说道:“此座别院,在扬州城知道的人并不多。”说到此,略一停顿,接着又道:“据传这处别院叫杨园,是当年隋炀帝下扬州时建造的一处别院……”   “啥?隋炀帝?”韩旭和赵芸顿时傻了眼。   程淮秀点头道:“没错,府邸前那杨园两个字后来被抹去了,当年隋炀帝死后,这里被宇文化及占据,赏给了其一位小妾,杨园两个名字自然被人摸去。唐末战乱,此处也渐渐荒废。直到当年的扬州节度使杨行密,在扬州建立吴国,此处也成了他的一坐别院,但奇怪的是,吴皇杨行密,依然没有去动那个牌匾,时至今日,那牌匾上依然是空着。”   韩旭大骇,诧异道:“如此巨大的别院不应该都建在城外吗?为何偏偏在这城内?”   秦雨山摇头叹道:“当年淮南之战,南唐见扬州不保,将商贾贵族全都从扬州撤走,顺便还一把火焚毁了大半个扬州城。现在的扬州城所处之地,并不是原先的扬州城,这里只是原来的郊外。”   兴许扬州此时的地理位置实在是优越,亦惑李重进这老小子确实有本事,短短两三年,竟然重新修建了这么一个繁荣的扬州城。不过,这老小子将自己安排在这隋炀帝的别院,到底是何心思?怪不得这里的一切都看上去阴森森的,这可是死了两个皇帝的院子,当然他们不是死在这里,但怎么看都不吉利呢!   秦雨山呵呵笑道:“这院子不吉利,李重进自己也不想占据。他将安排这院子让你居住,倒是破费心思呐!需不需我给你找给道士亦或和尚做做法事……瓜州的对面就是京口,那里的金山寺有位高僧,另外不远就有茅山,那里的道士更是有名得狠”。   “高僧?道士?行不行不呐?”韩旭面带诧色。   “你说行就行,你说不行就不行。”秦雨山淡淡笑道。   “那还是算了,我天生八字够硬。”   韩旭这小子确实是个福将,丐帮有了他威名渐起,赵匡胤有了他夺得大周的天下。   秦雨山微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正色道:“这是老秀才转带过来的,是赵匡胤的亲笔信,你看看吧。”   这秦雨山也够自负的,当着赵芸的面,直呼赵匡胤的大名。想来赵匡胤通过丐帮转交信件,是不想让李重进探听到消息。韩旭见信件火漆未动,不由暗暗佩服秦雨山的原则,若是这样的信件交到他自己手上,怎么着也得拆开来瞄上一眼。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石守信,高怀德不负众望,将李筠堵在了太行山下,让其未出并州之地。第一战,更是斩杀李筠三千精锐。与此同时,赵匡胤也带着汴京禁军御驾亲征,剩下的就看韩旭如何拖住李重进了。这些都在原本的计划之中。然而赵匡胤信件中最后提到的一句‘若是赵芸少根汗毛,你小子提头来见’,让韩旭大骇不已。暗暗庆幸淮水上与盐帮一战,未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当赵芸,秦雨山看完信件之后,韩旭将其在蜡烛上点燃,焚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韩旭拍了拍手,笑道:“秦大哥,丐帮江北分舵的事怎么样了?”   “江北分舵和盐帮冲突不断,当然这盐帮是刘长山那部分,他们在李重进的撑腰下,丐帮一时处于下风。但他们也拿丐帮没办法,淮南那三年战争,造成扬州的乞丐比汴京还多,李重进若想灭丐帮,那就得把扬州城的乞丐全都抓起来,这种不得民心之事,以李重进的野心,是绝对不会做的。”秦雨山自信道:“对了,有时间,我带去趟城外的蜀岗山,见一见丐帮江北分舵的弟兄们。”   众人聊到深夜,秦雨山带着程淮秀和程行水离开了这阴森的杨园,程淮秀以盐帮大当家的身份,同丐帮立下了盟约,共同对付刘长山的盐帮。一切均以丐帮唯马首是瞻,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亲手收拾刘长山。屋内的床实在是大,赵芸,韩旭分睡两边,中间还能躺下好几人。听着身边赵芸均匀的呼吸声,韩旭却辗转反侧。秦雨山离去之时的那句“想办法,抢到天子剑”让韩旭感到十分棘手。听秦雨山讲到,为了这天子剑,江湖上的一些帮派蠢蠢欲动,目前已知派人来扬州的就不下数十个。      第141章 收利息      一副巨大的地图,地图上山川河流,城镇村落,军营部署写得密密麻麻。若韩旭在此,一定会认出这张地图,这是和殿前司原先挂着的那副天下态势图一模一样的详尽地图。   地图前一黑衣人,右手举着烛台,左手负在身后。由于背身而立,看不清其面部表情,但那长身而立的身材,明显是位身材伟岸之人。   而在此人不远处,向美恭恭敬敬的站立一旁,那小心谨慎的样子,似乎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以免打断那人的思考。   “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按照将军您的吩咐,属下故意推迟了时辰去迎接,顺便带着按察使大人在城内转了圈,当然这路线也是按将军您之前交代好的。”向美恭敬道:“只是……”   “只是你不知我为何要如此安排?”黑衣人头也不回的说道,转而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哈哈大笑道:“枢密院副使韩旭,也算是我李重进的老相识,李某在汴梁吃了他好几次亏,此次他前来扬州,怎么着也得给他点下马威。至于扬州城的路线也是我事先选好的,码头,酒馆,客栈,当铺,青楼,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段全都展现给他看了。朝廷里眼睛盯着我们的人多着呢,而我这是要告诉他们我李重进在全力重建扬州城,朝廷的赏银粮饷,都花在了重建上。至于事实上如何,那就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要想更上城楼,就得有缩头做王八的勇气。”   说到此,李重进突然话题一转,问道:“他们的船队你见了,有何感想。”   向美还沉寂在李重进之前的话语中,听到李重进问话,顿时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跟上了李重进的思维,回道:“三艘船,两艘艨艟,一艘楼船巨舰,水军看上去也是训练有素。”   听到此处,李重进一声冷哼,声音顿时变得阴冷,咬牙切齿道:“当年世宗皇帝本想一举越过长江,进攻南唐江南地界。然而在见识到南唐那些楼船斗舰之后,放弃了乘胜追击的打算。召集工匠,打造战舰,召降南唐将领,训练水军……两年了,看样子,这些战舰和水军已成,但却偏偏便宜了他赵匡胤,成了他大宋的水军。”   向美眉头轻皱,开口道:“但令属下奇怪的是,这三艘战舰,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战。虽然他们好像已经全力修补,但船上依然留下了些痕迹,似乎很多地方被火箭灼烧过。”   “此话怎讲?”李重进疑惑道。   “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但那些痕迹属下是看得明明白白。按道理来说,最近大宋水军可无战事呢。莫非……”向美想到此,大骇道:“莫非他们水军的训练,竟然是实打实的战斗?”   李重进摇了摇头,论实战训练,步军也许还行,当年他还是侍卫司马步军指挥使之时,就曾这样训练过步军,但马军还是水军,都是很难做到的,战马和战船实在是太昂贵。想到此,说道:“他们那三艘船还停在码头,派些人过去,最好能摸上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将军为何将按察使安排在杨园?”   听得这话,李重进并未发话。有些事向美并不知道,就连李重进自己都不知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汴梁几次机会,他都未能尽全功,杀掉韩旭。而韩旭却将自己的得力干将韩通给算计死。再次面对韩旭,他心里上竟然并未准备好。而杨园那个神秘的地方,也许能扰乱韩旭的心思,让其对某些事情做出错误的判断。   李重进摇了摇头,心中苦笑不已,他从来不是一个对神鬼敬畏之人,此时却想到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向美等了半天也没见李重进开口,不由说道:“属下安排了几名军士在杨园门口,以便监视韩旭的动向。对了,将军何时接见韩旭?”   话音刚落,李重进大怒,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书桌上,骂道:“荒唐,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留几名军士有何用,韩旭要想做什么,就凭几名军士能探听得到?明日一早,你赶紧将人给我撤了!至于何时见韩旭,我自由主张!”   向美支支吾吾的连连点头,再次反应过来时,后背不自禁的感到一片凉意。   “这事先这样,另外天子剑之事进行得如何?”李重进缓缓道。   “消息传出去之后,江湖上一片震动,最近扬州城里出现了诸多的江湖中人,各大客栈人满为患。”   李重进点头道:“按计划加紧去做,此事关系到我淮扬军的声势!”   翌日。   韩旭起了个大早,或者说是一宿未睡。天刚蒙蒙亮之时,就已起床,来到了后花园。按照大柔术的吐纳之法打起了坐,当再次睁开双眼之时,顿时变得神采奕奕。   “小三,李重进有没有派人过来?”韩旭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崭新的官服,对于那头上官帽那两根长长的天线,他是暗自诽谤不已。   刘三嘿嘿一笑道:“不光没派人过来,而且连门口的那几个淮扬军护卫都给撤走了。现在我们是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根本就没想理你这位朝廷大员。”   “有这事?”韩旭微微一怔,手中不自禁的停下了动作。若是李重进撤走了门口的护卫,那只能说明一点,这老小子短时间之内,根本是不会接见自己这淮扬按察使了。想到此,韩旭痛痛快快的脱了官服,换上陈小娘新做的儒服,这一穿起来,先不论好看与否,就舒适这一点就甩官服十条街了。   “都脱了这身王八壳子,换上便服,老子带你们去逛扬州城。”韩旭一甩袖子,将官服里的银子通通塞入衣袖,铜板虽多,但始终还是不及银子方便,这玩意对他来说也就是个数字。   韩旭,裴忠,刘三,赵芸,顺便带上十多个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杨园,往扬州城最繁华的的地段而去。   小笼包,狮子头,喝清茶,听小曲。韩旭吃得是兴致勃勃,喝得是心旷神怡。赵芸这北方小公主,在第一口吃扬州小笼包之时,被里面的油水,烫的是哇哇直跳。跳完之后,却又小心翼翼的一个接一个。   正待几人兴高采烈之际。楼下传来整整哄闹之声。   此间的酒楼是临街而建,透过二楼的窗户就能看到整天街的动向。韩旭不由好奇的向下望去,果然见几个类似泼皮无赖之人正对着一位卖早点的小摊主,拳脚相在。   “伙计,过来。”刘三朝着店内伙计招了招手。   “来嘞,几位客官还要点什么?”酒楼小伙计提着大大的茶壶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刘三手指了指窗外楼下,问道:“下面那些事什么人?你们扬州城难道就没有衙役巡街?”   小伙计张眼望了望,小声道:“几位客官一看就是北方人,刚刚来扬州吧?这扬州城里白道上的事衙门管,黑道上的是盐帮管,黑白两道的事节度使大人管。下面那几个泼皮就是盐帮收保护费的,我看几位客官这事还是别管得好,盐帮在整个淮南地界,说一不二。”   “盐帮不是贩盐的嘛!还收保护费?”刘三奇怪道。   小伙计连连摇头,摆手道:“以前的盐帮确实是只贩盐,其他事一概不管。只是今年来他们盐帮一统扬州城大小帮派,这收保护费之事也就照收不误了!”韩旭扔下一锭银子,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站了起来,笑道:“行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既然遇上了,那就帮程大当家先收点利息!”      第142章 打草惊蛇(上)      孙二圣是扬州的小混混,虽不识字,但脑袋倒是很精明,想尽办法找熟人入了盐帮,本以为就此发达了。却没想到盐帮讲究个论资排辈,自己辛辛苦苦奋斗了好几年,却依然只是个抗包的小头头,就连贩运私盐的活都轮不上。   思来想去倒也是,任何帮派,只要头上那些开帮元老还在,怎么都轮不上他孙二圣上位。然而就在他快要心灰意冷之时,盐帮二当家刘长山造反了。富贵险中求,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翻身机会,于是第一时间投靠了刘长山,在对付原帮主程老英雄的时候,是出心出力。凭着他那天生的灵活头脑,一跃而成为刘长山的亲信,虽然资历尚浅,地位还是不高,但他相信既然成了亲信,那上位是早晚的事。   自从刘长山夺得了帮主之位,他孙二圣立马鸿运当头,领到了一个收保护费的肥差。那些客栈酒楼的掌柜,青楼的老鸨,一个个将其当成了菩萨供着,保护费是按时按量上交,从未拖欠。不仅如此,只要他孙二圣想,这条街的青楼女子,任他选,一切费用全免。   如往常一样,今日孙二圣带着几名手下打手,沿着街道收取路边摊位的保护费,这些摊位都是按日来收,不像那些固定的店家按月收取。对于这事,他也很是反感,但没办法。路边的小贩,有一日没一日的流动着,都是些农民乘着空闲,干点小买卖。   今日,孙二圣却碰到了一个楞青头,不仅不交保护费,自己吃他个毛桃,竟然还要收钱。这哪是他孙二圣能忍受的,不由分说命手下将摊子掀翻,毛桃滚了一地。而正当他欲上前狠揍摊主之时,一位年轻的男子挡在了其面前。   “这位仁兄,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发这么大火,砸人家的摊子呢。人家小小年纪趁着农闲出来卖毛桃,家境定然贫寒。”韩旭面色正经,战战兢兢的又道:“男人何必为难男人呐!”   孙二圣微微一愣,眼前这位年轻人一身儒衫,手摇折扇,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一看就是个书呆子。心中微动,嘿嘿笑道:“看这位兄弟也是个读书人,不知可有听过‘西游记’?”   韩旭怔了怔,没想到《西游记》都传到这里来了,扭头看了看捂着嘴偷笑的赵芸,笑道:“这个略知一二。”   “好,兄弟我最喜欢读书人,读书人讲道理嘛!”孙二圣嘿嘿笑道:“在下想请教这位兄台,当年齐天大圣孙悟空,偷吃王母娘娘的仙桃给钱了没?”   韩旭摇了摇头。   孙二圣一拍大腿,大笑道:“这不结了嘛,既然孙大圣吃了王母娘娘的仙桃都没给钱,老子孙二圣吃几个毛桃难道还要给钱?”   “哈哈哈哈。”   孙二圣带来的几个狗腿子立马拍手叫好。   韩旭几人立马傻了眼,这扬州城的地痞竟然如此有学问,口才还如此了得。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   “得了,既然没话说,就赶紧让开,好狗还不挡道!”孙二圣得意洋洋的说道。然而,见韩旭动也没动,只是傻站着,不由面色一变,又道:“怎么着?难道文斗不行,还想来武斗不成?瞧你那瘦得跟麻杆似的,别说老子欺负读书人!”说罢,孙二圣磨拳搽掌,跃跃欲试,那轻松自如的样子,显然没将韩旭放在眼里。   “砰……”   一声闷响,孙二圣直接被踢得倒飞而出,双手捂着肚子,躬身跪在地上。   赵芸收回小退,鄙夷的看了眼韩旭,得意道:“没想到堂堂的韩大才子,竟然斗嘴会输在一个地痞身上。对付地痞,还是动脚来得直接些。”   五六个地痞见对方说动手就动手,一时竟楞在了当场,这他娘的先下手为强,可一向是他们的专利。眼瞅着孙二圣半天没起来,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呼喝着向韩旭冲了过来。   几个地痞而已,根本就用不着韩旭出手,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刘三,大喝一声跳了出来。兴奋的刘三,再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赵芸,眨眼间的功夫,地痞全都被揍趴了下去。一个个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君子…动口…不动手。”孙二圣艰难的抬起头,指着韩旭满脸的不甘。   “啧啧啧。”韩旭摇着折扇,晃荡着上前,叹道:“小三啊,小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出来混的,讲究个以德服人。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人家揍趴下,你看看人家孙二圣,多委屈呐!”   “是,是,小的知错。”刘三立马配合着韩旭的表演。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孙二圣气得差点吐血,发恨道:“惹了盐帮,老子叫你们出不了扬州城。”   “哦,你们是盐帮的?”韩旭大惊失色。   “嘿嘿,当然。看你们有几下子,不如以后跟我混,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若不然,那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唉,又是这句话,能不能来点新鲜的,韩旭摇头苦笑。不过这孙二圣还真是个人才,竟然在这时候还起了招揽之心。但现在可没功夫和孙二圣这种小脚色磨嘴皮,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想到此,韩旭面色一紧,正色道:“废话不多说,带我去见刘长山。”   此时孙二圣反而楞住了,面色阴晴不定。心中飞快的盘算,眼前这几人很面生,听口音倒像是北边来的。从那年轻人的话可以知道,他们明显知道自己是盐帮之人,却还要动手,分明就是有恃无恐。而且,听他们的口气,刘长山似乎也不放在眼里。   这几人不简单,孙二圣暗自确定。他坚信自己的头脑和直觉,这两点可多次救了他的命。然而一想起刘长山的面孔,孙二圣连忙摇头,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孔,哭求道:“大侠,小的只是个收保护费的,连帮主的面都没见过,您老行行好,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得了。”   韩旭惊讶得目瞪口呆,他已经确信这孙二圣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但这样的人,却是最识时务的。想了想,呵呵一笑道:“去不去由你,若是不去,我立马让你变个身份。”说罢拿着折扇在其胯下比划了几下,又道:“听说扬州城的青楼挺热闹,不知那些有特殊爱好的老爷们,会不会偏好你这样的?”   “你不会的!”孙二圣大骇,然而见韩旭邪邪的笑容,他反而不能肯定了。一番盘算后,点头道:“行,但我只能替你通传,至于刘帮主见不见你,就由不得我了!”   “当然,你只需通传,至于见不见,自然是我们的事!”韩旭笑道:“小三,将孙二哥扶起来,走!”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闪现出数十个汉子,来到面前,二话不说,将孙二圣等盐帮之人,全都架了起来。一行人,在孙二圣的指点下,向着盐帮总舵行去。   一路上,孙二圣更加迷惑了,刚刚才四人,瞬间又出现了数十个精壮汉子,而且从那些人的嘎达肉来看,绝对身手不凡。   ……   孙二圣在一处巨大的府邸面前停了下来,府邸上面没有牌匾,但这显然就是盐帮在扬州城的总舵。   盐帮这个江湖门派,靠贩卖私盐为生,是官府的打击对象。韩旭本以为他们定然躲在哪个普通的院落里,这才找了孙二圣带路。却没想到盐帮竟然光明正大的将总舵摆在了明面上,巨大的府邸,再加上门口宽敞得犹如演武场一般的广场。只不过这些广场上摆放的不是什么刀枪剑戟,而是一辆辆停靠的马车,那马车上一袋袋鼓鼓的麻袋,显然是装的私盐,下一刻不知是运往码头,亦或其他地方。   ……   孙二圣战战兢兢的望着上首的刘长山,韩旭在门口将一封拜帖交给他,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刘长山见了拜帖不仅不会处罚他,而且会亲自出来相迎。对此他虽说不上震惊,但也疑虑重重。   刘长山看完拜帖,打量了孙二圣好一阵,吓得孙二圣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开中门,放炮,迎接按察使大人。”刘长山终于发了话。   然而此话却震得孙二圣大张着嘴巴,呆滞当场。   “还不快去,别磨磨蹭蹭。”刘长山脸色一黑,大骂道。   ……   “砰,砰,砰……”一阵鞭炮,盐帮大门缓缓开启。   孙二圣屁颠屁颠的伺候在韩旭身前身后,满脸的媚笑:“大人,按察使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说罢,见韩旭不置可否,赶紧哭求道:“大人,您行行好,若您老不解气的话,就……就……一刀把小的阉了!”   此话一出,韩旭不可思议的望着提着衣服下摆,满脸苦涩的孙二圣。人才,真他娘的人才,这已不知是第几次韩旭发出这样的感慨。弃车保帅,壁虎断尾。   韩旭依然没有回话,见大门口似乎有人出来,径直走了过去。他不是不想理孙二圣,而是想看看这自称孙大圣弟弟的家伙,在自己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遇到这样一个极品的家伙,他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盐帮正门口,一文士打扮之人,急冲冲的迎了出来,抱拳一礼:“盐帮刘长山,恭迎按察使大人!”韩旭抬起头,只见刘长山年约四十上下,满脸的坑坑洼洼,但一双明亮如小灯笼般的双眼在那麻脸上显得特别的突兀。      第143章 打草惊蛇(下)      “草民刘长山恭迎按察使大人!”刘长山恭敬的拱手,脸色挤出一丝难道的笑容。   这十多年来,他几乎已经忘了怎样去笑。早在李重进处,他已收到风声,朝廷的按察使不日将到。船队抵达扬州码头之时,刘长山也混入了人群中,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年纪轻轻,吊儿郎当的家伙,就是朝廷的从三品大员,圣上亲自任命的按察使大人。   这样流里流气的家伙,刘长山的盐帮有的是,心中不由犯嘀咕,难道京城里的官都是这个鸟样?   “刘帮主声名远扬,久仰,久仰。”韩旭大笑着回礼,但此时肚子却好一番翻江倒海,这刘长山不笑还好点,看上去也有几分威严,这一笑起来,简直比死了人还难看。   刘长山引着进入盐帮大厅,将韩旭奉上上座。   盐帮的大厅完全不同于南方的精致大院,反而有几分北方的特色,一椅一凳,规矩而大气。正厅上悬挂“商通天下”四个金色大字,也许是这大厅里最奢侈的装饰了。富甲天下的盐帮反而在这地方显得朴实无华了点。   “韩大人久居京城,此次驾临扬州,不知习惯否?”刘长山开口道。   韩旭端起面前的茶碗,只见碗中碧绿一片,根根嫩芽倒立杯中。放在鼻前闭眼轻轻一嗅,淡淡的清香扑入,轻轻啜上一口,满脸的回味状,赞道:“刘帮主,好茶!”   “韩大人,此乃雨前‘绿杨春’,乃蜀岗山所出。”刘长山见韩旭面条斯里的品茶,却答非所问,不由心怀惴惴。   “绿杨春?嫩芽如柳叶,果然好名字。”韩旭放下茶碗,感慨道:“不瞒刘帮主,事实上韩某乃土生土长的江都人,算来也是扬州人士也。”   刘长山微微一愣,说道:“韩大人是江都人?那都是自己人呐,不知韩大人在江都可有故人?”   江都县紧靠扬州府,且历史同样悠久。刘长山的盐帮对江都熟悉得很,但刘长山回忆了半天,都没想起江都有姓韩的豪门大户,以韩旭此时的身份,这样的家族本地势力绝对不会被盐帮遗漏掉。   韩旭摇摇头,感慨道:“家门不幸,不提也罢,说出来也是丢人呐!”   说到此,韩旭突然想起,是否寻个时间回趟江都,帮这憋屈的前世身体把仇给报了,也算是答谢人家一番。   韩旭不愿详提,刘长山也只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暗自寻思得派人在江都好好打探一番。   好一番寒暄。   刘长山旁敲侧击若有所指,韩旭东拉西扯不着边际。   茶换两遍,刘长山竟然没有探出任何的口风,朝廷对淮扬的打算,亦或按察使大人对盐帮的考虑。原本以为这年轻的按察使大人,年少可欺,却没想到这家伙简直比那些官场的老狐狸还镇定,口风严实的很。   于是,刘长山也不再坚持拐弯抹角,单刀直入,说道:“不知韩大人此次扬州之行,对我盐帮有何指教?”   “指教?哪有何指教?圣上派本官前来,也就是到处看看,散散心!”韩旭暗自得意,表面上却故作不解道:“对,没错,就是散散心。”   刘长山暗自摇头,凭借着多年和淮南,江南一带的官场打交道的经验,心中已摸清了几分这位按察使大人的意思。既然虚的不行,那只有来点实的了!想到此,不由对下面点了点头。   孙二圣自从进来后,就一直站在一边愣愣的望着韩旭发呆。此时在身边人的提醒下,这才缓过神来,抬头向刘长山望去,却见刘长山那一张麻脸挤到了一起,一双灯笼眼,狠狠的瞪着自己。心中一紧,连忙向后堂赶去。   不一会,孙二圣带着几人,抬着四个木箱子上来,箱子放到地面接连发出嘭嘭之声,可见这箱子的沉重。   刘长山看着面前的四个箱子,微微皱眉望了孙二圣一眼,顿时吓得孙二圣缩起了脑袋。原来以往常的惯例,送府州级别的官员,都是三千贯铜钱,一箱子一千贯。而孙二圣见韩旭怎么着也是圣上派来的钦差,显然比府州级别的官员高上了那么点,于是自作主张多加了一千贯。   事实上,刘长山对于孙二圣的办事能力相当信任,加上的这一千贯,他同样很是满意。挥挥手命人将箱子打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韩旭。   半响后,韩旭突然啪的一声拍着桌子,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吓得盐帮众人呆滞当场,就连赵芸,裴忠,刘三三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刘帮主,这是何意?”韩旭手指着木箱,朝着北边抱了抱拳,义正言辞道:“本官身为朝廷枢密院副使,圣上钦点淮扬按察使,自当奉公守法,按律办事。这些铜臭,赶紧让人搬下去!”   刘长山一直在观察韩旭,见箱子打开之时,韩旭眼中一闪而逝的亮光,完全被他看在眼中。如此神色,如此话语,他不知在多少所谓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官员身上见过。于是,也不慌张,呵呵一笑道:“大人误会了,这些身外之物,乃草民代表盐帮上下对大人的一点心意。说句高攀的话,朋友之间互赠贺礼,乃人之常情,区区小钱,实乃刘某的兄弟之义。”   娘的,四千贯也叫区区小钱?这盐帮真是富得冒油了。韩旭心中暗自大骂,表面上却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厅内好一阵沉默。   “呵呵……”韩旭突然发笑,起身豪气道:“好,既然刘帮主认本官为兄弟,若小弟在推迟话,就难免不知趣了,刘大哥的一番好意,小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呐!”   “当然,当然,韩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当然是刘某高攀了!”刘长山哈哈笑道,心中却暗自诽谤不已,这朝廷的官员,无论老少,都他娘的一个鸟样,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哈哈哈哈。”大厅内一阵欢声,其乐融融。   韩旭摆了摆手,皱眉道:“只是……”   “韩大人有话,但说无妨。”刘长山接道。   “四箱子,四,不太吉利呐!”韩旭故作为难道。   一听这话,刘长山暗自大骂不已,再次扭头瞪了眼自作主张的孙二圣。既然韩旭开了口,刘长山更不能不知趣了,遂又命孙二圣抬上一箱子,凑足五千贯。   韩旭嘿嘿一笑,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收了盐帮的好处,总不能不给人家透漏点吧。于是,将刘长山叫道自己面前,附耳低声了几句。   由于话声实在太小,厅中之人,即使伸长了脖子,也听不到一丝半点。但他们却见韩旭说完后,刘长山眼如铜铃,满脸的不可置信。   “此事当真?”刘长山大骇道。   韩旭微微点头,正色道:“刘帮主难道还信不比过兄弟我?此事入得你耳即可,千万别……”说着,手中的折扇指了指北边。   刘长山当然知道韩旭这北边非京城的圣上,而是扬州城的节度使司衙,然而无论韩旭这话是否属实,至少在他刘长山心中有了决定。   再聊了会,韩旭见刘长山心不在焉,这一颗种子算是埋下了,至于是否有效,亦或能长成什么样?就看李重进的心思了。于是,起身拜别道:“刘帮主,这时间也不早了,本官也得回府,这下面几百张口等着本官呢,做官也难呀!”   “草民恭送大人,今日刘某身体不适,改日刘某再在杏花楼设宴,为大人接风。”刘长山将韩旭送到门口。   “客气,客气!”韩旭拍了拍刘长山的肩膀,呵呵笑道。就这一会功夫,两人变得如老朋友一般熟识。命等候在外的护卫挑上那五大箱子,一行人回杨园而去。临走之时,韩旭若有所思的朝孙二圣看了眼。   ……   淮扬节度使司衙。   “你说韩旭今日去了你盐帮总舵?”李重进淡淡的问道。   刘长山连忙回道:“不错,那位年轻的按察使大人,不仅去了属下的总舵,而且在属下花了五千贯之后,透漏给属下一个消息。”   “五千贯?何消息能值五千贯?”李重进微微一愣,这刘长山自从成了自己的属下,专门替自己贩卖私盐,能力没得说,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刘长山正色道:“韩旭透漏,让盐帮这段时间低调点,圣上对淮南各州向南边贩运私盐很是恼火,朝廷对您身为淮南节度使打击私盐不力也颇为不满!而朝廷任命他作为淮南按察使,就是为了查禁私盐之事。”   查禁私盐?难道赵匡胤派韩旭过来,只是为私盐之事?李重进楞了半天,这查禁私盐说来也是大事!可是这时候,比这重要的事似乎更多呢,比如他李重进……   李重进不信刘长山会说假话,但至于韩旭会不会说假话,他就不知道了。想了半天,才开口道:“那韩旭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刘长山双手一摊,无奈道:“属下也不知他发现什么没有,但韩旭突然前来盐帮,属下先前也没得到消息,门口停放的那些运盐马车,显然是被他发现了。”   李重进当然知道私盐的暴利,不然也不会和刘长山合伙干掉程老英雄,由他们来控制盐帮。事实上,盐帮也确实给他带来巨大的利润,让其能快速的招兵买马。刘长山光明正大的贩运私盐也是不得以而为之,若是偷偷摸摸,不知何时才能筹足粮饷,供他起事。   “先这样吧,你盐帮最近收敛点,转入暗中操作。”李重进摇头叹道,他倒也想扩大私盐的运输,但怕被韩旭嗅出点问道,看样子这粮饷又得往后拖了。   “可是兵马粮饷之事?”   “兵马粮饷之事你就别多问了,待韩旭走后,再加倍贩运不迟。”李重进皱眉道:“你那边可以跟韩旭多多接触,钱财什么的务虚顾虑。”   这才一日,韩旭就弄出了这等事!本想推迟几日再接见这位按察使,难道还要提前不成?这韩旭多在这淮扬一日,那自己贩运私盐之事,就得收敛一点。想到此,李重进不由陷入了沉思。   ……天色大黑,一条人影探出半个王八头,四处张望一番后,向杨园奔去。      第144章 人才,孙二圣      赵芸围着五大箱子,转了又转,行贿官员之事,她倒也知道,这在历朝历代都如此。只是她实在搞不懂,刘长山是不是昏了头了,这可是五千贯呐,算算也就是差不多五千俩银子,亦或五百俩黄金,这说送人就送人了。韩旭今日出门之时,信誓旦旦的说去赚钱,原本她还不信,这下看来不禁是赚了钱,而且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点。   “怎么着,我没说错吧?”韩旭端着茶杯轻轻的啜了口,眉头一皱,瞬间将茶吐了出来,摇头叹道:“之前也不觉得这茶难喝,今日在盐帮喝了‘绿杨春’,水军的茶叶都入不了口了。”   “你就得了吧!你这是堕落!”赵芸气鼓鼓的说道:“说……你倒地对刘长山说了什么?你若说不出来,我就告诉父皇,说你行贿,让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行贿?本官哪有行贿?这是人家刘长山送的,不拿白不拿,再说了我也没答应帮他做什么事呐!”韩旭大大咧咧的说道:“至于告诉他什么?很简单,咱此行的目的不就是拖延李重进的造反时间嘛,李重进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招兵买马,而这些钱财绝大多数都是靠的贩运私盐。我呢就提点下刘长山,那就是老子此次是来查私盐的,你说他会怎么办?”   赵芸楞了楞,这才明白过来,刘长山知道朝廷查私盐,自然会收敛点,从而影响李重进从其处得到粮饷的速度。然而,赵芸看见韩旭那嘚瑟样就生气,不依不饶道:“算你有理,但无论怎么说,你收刘长山五千贯就是不对。”   “咋就不对了,我这不是为了某人嘛!将来若是连某人都养不起,那还娶个屁啊!”韩旭正色道:“说实话,要怪也只能怪你老爹,忒小气了,此次来淮扬,连个出差费都不给,还要我先垫着!”   “瞎说,什么出差费?不许说爹爹坏话!”赵芸脸色一红,低头娇羞道:“我又没要你养?再说爹爹不是会给嫁妆嘛!”   “堂堂七尺男儿,哪能吃软饭!”韩旭拍着胸脯豪气道,心下却哭笑不得,老子将来娶几个还真说不准,至于你那嫁妆够不够用,就更说不准了?赵匡胤对自己人一向抠门的紧,皇宫内更是能省则省。   赵芸揉着衣角,心中小鹿砰砰乱跳,扭捏道:“那你小心点。若是被朝廷的御史知道,小心他们咬得你不放!”   “安啦……御史?那些耍嘴皮子的书呆子?切,就算他们知道,老子我也能一口吐沫将他们淹死,辩得他们五体投地。”韩旭起身,来到箱子前,伸手拿起一串铜钱掂了掂,叹道:“这铜钱可是好东西,就是太不方便了,这一箱子就是一千贯,拿都拿不动。”思量着,是不是搞个钱庄出来,凭自己资本,再找赵匡胤投资点,应该没问题!   “哼,就你厉害,不知道是谁斗嘴输给一个叫孙二圣的地痞呢?”赵芸想起今日街上之事顿感好笑,一向斗遍天下无敌手的韩旭,竟然输给了一个小小的盐帮流氓。   韩旭楞楞了,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漆黑一片的天色,喃喃道:“这时辰,也该来了?”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赵芸疑惑道。   “人才,一个人才!”   话音刚落,刘三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笑道:“旭哥儿,你这家伙真是神算,那个孙二圣果然来了!”   “让他进来吧。”韩旭嘿嘿笑道。   ……   此时,孙二圣恭恭敬敬的站在韩旭面前,那眼角被刘三揍的乌青的一圈,在此时显得特别的猥琐。韩旭离开盐帮之时,看他的一眼,一直印刻在孙二圣的脑中。在一般人看来,那也许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眼,但在他孙二圣看来,这却是饱含深意的一眼。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半日,当夜色降临之后,孙二圣终于下了决定。   “呵呵,韩大人,这是小的特意带来孝敬您的。”孙二圣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纸包,献媚道:“小的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惯了,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啥好东西,这就当小的一点心意。”   韩旭扭头看眼赵芸,只见她满脸的惊异之色。事实上,韩旭也没想到孙二圣竟然如此细心,白天自己只不过微微赞叹了这‘绿杨春’,没想到孙二圣这小子就留上了心。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他娘的人才?范质,王溥在赵匡胤看来也许是人才,但孙二圣这小子,在韩旭看来才是真正的人才?识时务,有野心,脑子灵活不迂腐,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脸,若是真送到宫里当太监,那绝对是赵高,李林浦级别的人物。   “说说吧。”韩旭淡淡的看了眼孙二圣,微笑道。   赵芸微微一愣,满脸不解之色,你又没问,让人家说什么说?   韩旭摇了摇头,也不解释,向着孙二圣挑了挑眉头,示意其可以开始了。   孙二圣略一思量,理了下头绪,开口道:“韩大人,你们一离开盐帮总舵,帮主刘长山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至于去哪?不用我说,我想英明神武的韩大人也一定能猜到……”   “嗯?”韩旭轻哼一声,淡淡的看了眼孙二圣。   孙二圣立马一惊,心中大骇不已,这一眼彷佛能将其看穿似的,不再卖关子,连忙接道:“刘长山去了李重进的淮南节度使司衙。至于韩大人对刘帮主说的什么话?小的是没听到,但若是小的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跟贩运私盐有关……刘帮主的盐帮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至于他和节度使大人有什么谋划,这个小的就实在不知了,小的只知道他们的关系极为密切,可以说盐帮贩运私盐,很大的一部分利益都上交给了李重进。”   说完,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等候韩旭发话。   赵芸彻底的被雷住了,韩旭只是去了趟盐帮,不仅搞到了五千贯钱财,还收了个盐帮小弟。若说他们在程淮秀那里知道了老盐帮的情况,那在这位孙二圣嘴里,却得到了他们最想要得到的消息,一切来得是那么的轻松,彷佛得来全不费工夫似的。   “很好。”韩旭笑呵呵的起身,指着面前放着的五个箱子,笑道:“本官一向是赏罚分明,是人才就得赏!这里的箱子你随便带走一个,算是赏你了。你是个聪明人,至于今后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你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想必以你的本事,也没人能跟踪你到这。”   这回轮到孙二圣傻眼了,看来自己果然没选错人,眼前的这位韩大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就凭他这手笔,一千贯随便送人,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第一次就能赏给自己这小人物一千贯,往后自己还不发达?混个小官当当都说不定呢!想到此,他突然为自己的决定庆幸不已。   “多谢韩大人。”孙二圣也不矫情,转身就去提箱子。提了提,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兴奋过了头,不得已,面露难色,朝着韩旭嘿嘿笑着。   韩旭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让刘三拿来一百两金子,用个布袋装上,抛给孙二圣。   孙二圣眼都看直了,铜板见多了,突然见到一百两黄橙橙的金子,顿时呆住了。虽说价值都一样,但毕竟这时代金子少啊,而且拿起来也方便多了。将布袋往肩膀上一甩,搞定。   “孙二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你还是给我少干点。其他的事,我想你是明白的!”韩旭瞧着孙二圣就快忘乎所以了,不由狠声提醒道。   孙二圣浑身打了颤,想想自己见到金子表现,确实放肆了,连忙媚笑道:“放心,韩大人,小的知道该怎么做!”   望着孙二圣离去的背影,赵芸摇头道:“你就这么相信他会为你做事?”   韩旭点头笑道:“会的。”   “为何?”   “因为他是个人才。”   ……   “对了,你哪来的一百两金子?”赵芸疑惑道。   “不是有带一千两黄金给李重进嘛,先拿出一百两用用。”韩旭笑道。   赵芸讶然:“这可是朝廷的钱,你拿去用了,拿什么去见李重进?”   “面前这些是什么?”   “五千贯,可这些是铜钱!”   韩旭摇头笑道:“放心啦,竟然能弄到五千贯,难道还差一百两金子不成?过些天再去找刘长上要金子不就行了!”   “还要?你当人家傻子呢?”赵芸顿觉无语。   韩旭摇了摇头,面露苦色,悲催道:“不是我拿刘长山是傻子,而是刘长山和李重进当我们是傻子!”   赵芸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在刘长山的眼里,韩旭只是个一心收钱的傻官。然而眼眼瞅着这一百两金子送人,而且是送给一个小混混,她不由好一阵小疼。   韩旭见赵芸嘟着小嘴的模样,煞似有趣,情不自禁的将她抱住,正色道:“过几日我们就去找刘长山,让其翻倍赔偿给我们!至于给李重进的那一千两黄金,也只是寄存在他那,早晚也都是姓韩,你的那些嫁妆,俺可不敢动呢!”“行了,你小子还好意思在这亲亲我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了命!”秦雨山带着程淮秀,程行水翻进了杨园,指着韩旭的鼻子大声呵斥。      第145章 韩太公独钓春江鲫      瓜州古渡,江水滔滔,风吹芦苇轻轻摇。   隔江相望,对面的润州青山隐隐,金山寺的慈寿塔矗立巅峰,寺庙的晨钟之声,隐隐越过大江,回荡在江北之地。   长江到此即将入海,此时的润州和扬州成了连接南北的水路要道。说也奇怪,滚滚长江在此冲出了两个明显不同的州府。润州山石林立,金山,焦山,北固山将整个润州涵盖其中,形成了特有的佛道山林文化。而扬州一马平川,即使是最高的蜀岗山,也只不过是略高的丘陵,但在此却汇集了南来北往的行商,聚集成浓郁的商贾文化。   韩旭头带斗笠,静坐岸边,手上一根竹竿,不远处的浮子随着江水的波动,轻轻荡漾。身后一大帮禁军护卫,在刘三的带领下,乐呵呵的挖洞埋灶,似乎在准备一顿丰盛的野宴。   想想昨日,秦雨山深夜赶来,将他好一顿臭骂。十多人前去盐帮总舵,这是找死的节奏。万一刘长山兽性大发,不计后果,他们就是白白送死。思来想去,秦雨山最终还是决定将程淮秀和程行水留在韩旭身边,有程淮秀这个熟悉刘长山的人在,也可以时刻对韩旭提点一二,免得这小子一时头脑发热。   “大人,您也别怪秦大哥,他也是担心您的安危。”程行水单手提着竹竿,坐在韩旭身边,见韩旭从早上到现在都闷闷不乐的,不由开口安慰道。   韩旭自嘲般的摇了摇头,他当然明白那是秦雨山对自己的关切。今个一早来到这瓜州古渡口,也不只是散散心这么简单,遥望着不远处瓜州渡口繁忙的景象,不由问道:“这渡口一向如此吗?”   “确实。”程行水微微一愣才回道,似乎一下子没赶上韩旭的跳跃思维。   韩旭呵呵一笑,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从早上到现在,码头繁忙确实没错,可是细细数来却没有一艘大船是去对岸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只小船去了对面,你不觉得奇怪吗?”   程行水眉头微皱,并未答话。   “不错,往日此时早已是船来船往,今日看来确实有些怪异。”程淮秀笑呵呵的拉着赵芸,来到两人旁边,显然程行水已经告诉的了她赵芸的一些事,但至于赵芸的身份,约莫是没有透露。   有怪异是好事,至少说明李重进和刘长山还将自己这位淮南按察使放在眼里,对朝廷也还有一丝敬畏之心。若是丝毫无怪异,一切照常的话,说明他们此刻就已经孤注一掷了。   拿起小泥壶啜上一口“绿杨春”,缓缓问道:“程大当家,除了这瓜州渡口,是否还有其他渡口过江?”   程淮秀嘴角上翘,莞尔道:“其实哪里都可是是渡口。只不过瓜州这里距离近,又能停泊大船,陆上的行车也方便,所以这里是整个扬州的最大渡口。事实上,若是想去对岸,大大小小的码头数十个也不止,最多也就是慢点而已。”   “慢点不是问题,船小点也不是问题。蚂蚁搬家,也能搬空一座山。”韩旭摇头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说罢,韩旭悠悠哉哉的再次专注于江水上的浮子。   ……   杨砺骑着马赶到了江边,一见韩旭就是长吁短叹:“我的韩大人,这连李重进的面都见不到,你难道就不着急?还有闲情在这垂钓?”   话说杨砺身为此行副使,一到扬州之后,就开始四处活动。既然李重进不接见,干脆自己亲自上门递帖子求见。节度使司衙的家将倒也客气,每贴必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杨砺,但就是一句话,李重进不在节度使府邸,一早就出去巡视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真说不准。   这不,今个天刚蒙蒙亮,杨砺就去节度使府邸去等李重进,暗想着再怎么早,也不会天未亮就出去巡视吧?然而,家将的回绝更让其无语,李重进压根昨晚就未回来。   韩旭呵呵一笑,也不生气,望着愁眉苦脸的杨砺,打趣道:“没见着面?我早就叫你来陪我钓鱼,你还偏偏不信。不过也是,不撞破南墙不回头,倒也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的硬气。”   “他凭什么不接见我们?”杨砺恨恨道。   “那他为何要接见我们?”韩旭笑道。   “我们是朝廷的钦差,再说了,我们是来给他进封,宣赏的。”   韩旭呵呵笑道:“封个中书令,赏个千两黄金,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杨砺茫然道。   韩旭摇了摇头,这杨大状元办事也冲劲,也挺灵动,只是刚进官场,对有些事情想得还太单纯,于是决定提点一二,说道:“若是李重进接了中书令的封赏,那就得限日回京城,从此后被束之高阁;若是他不接受封赏,那就是……”   杨砺大骇,他从没想过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事?原本以为只是下趟扬州,混个政绩而已。   韩旭接道:“放心,李重进会接见我们的,只是不是现在。他还没想好怎么去破这个局?接或者不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话音刚落,江面上的浮子一沉,直往芦苇荡中串去。韩旭猛的一提手中竹竿,一条肥美活蹦乱跳的江鲫被钓了上来。   刘三立马喜滋滋的跑过来,下了钓钩,抓起那筷子长的鲫鱼,去开肠破肚勒!   “唉……姜太公钓鱼用直钩,本官钓鱼还得用这弯钩,差距呐!”韩旭呵呵笑道,熟练的将蚯蚓穿上钓钩,甩入江中。扭头见杨砺扔是一副痴呆状,不由老气横秋的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杨大人不如安心的陪老夫钓上几天春江鲫,呵呵!”   杨砺呆了,之前也只认为韩旭比自己或许高上了那么一点点,再加上运气极佳,有圣上撑腰,所以才有这从三品的高位。现在看来,比起韩旭,他自己实在是差得太远。娘的,至少人家韩大人已经拿姜太公去比了,自己还混在小小的翰林院。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直到夕阳西下,这才缓缓的朝杨园回去。   接连几日,莫不如此。就连杨砺也放下了副使的架子,与韩旭钓钓鱼,跟一帮禁军莽夫吹牛打屁,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了读书与当官外的其他乐趣。   ……   李重进负手在后,来回的在屋内踱步,烛火下的影子拉得老长。   半响后,他缓缓说道:“你说韩旭这几日一直在瓜州码头垂钓?直到日落时分,才回去?”   “没错,大人”刘长山正色道:“盐帮按照大人您的吩咐,监视韩旭的动向,虽说隔着远远的,但属下确定韩旭这些日子早出晚归,都是去的瓜州码头钓鱼。”   “钓鱼?他还有这闲工夫?”   李重进喃喃自语,略一思索后,顿时哈哈大笑。韩旭这小子确实有几分道道,垂钓哪里都可以?为何他偏偏选择瓜州渡口呢?瓜州渡口乃扬州城最大的向江南的输出之地,只需查探下船上的货物,就知道他李重进有没有参与私盐的贩运,以及这贩运的规模有多大。反之,江南之地的米粮也可通过瓜州渡口输入扬州城。想到此,他不由呵呵笑道:“那些私盐都转移了吗?”   “都转移了,这几日连续的用马车,将那批私盐转入了江都县,江都知县魏其才是我们自己人。”刘长山缓缓道:“至于存放地点,绝对安全。而且那里可以通过小船,继续向南边贩运私盐,只要将那批私盐卖掉,南边答应我们的兵器和粮饷运到,到时候我们就有足够的实力……”   “行了。”李重进挥手打断了刘长山的话语。想了想说道:“这几日我去趟淮扬军营,与南边交易之事,你负责好,有什么事和向美联络。另外韩旭那边,你也要多盯着点,必要之时多做点让步,既然他喜欢钱,那就别舍不得,这些东西老子要叫他以后加倍还回来……不谋一时不足以谋一世,和韩旭打交道,要多加个心眼,这小子不容易糊弄。”   ……   杨园,又是一个淅淅沥沥的夜晚。   赵芸捏着个瓜子,卡崩一声咬断,小香舌一卷,格吧格吧的嚼了起来。看得韩旭是直吞口水。   “芸儿,那个孙二圣有几日没来了?”韩旭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问道。   赵芸抬头,恰好撞到韩旭那色眯眯的眼神,不由面色一红,嗔道:“有好几日了吧!你看看,你看重的所谓人才,到底是个啥德性。那一百两金子,估计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程淮秀忽的站了起来,问道:“孙二圣?盐帮的孙二圣?”   “恩,没错。”韩旭微微一怔,点头应道。   此话一出,程淮秀秀眉紧皱,怒道:“你怎么会认识孙二圣?他可是刘长山的忠实走狗。别看他年纪轻轻,却奸诈了得,刘长山很多计谋都是出自他的手中。之前爹爹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小子,办事灵活,若不是看他心术不正,爹爹早已破格任命他为堂主了!”   “呵呵,有这事?我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韩旭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心术不正那也要看在谁的手下,孙猴子再会跳,也跳不出如来的五指山。何况他这个落入凡间的孙二猴子,秀儿你放心吧。”   这一声秀儿,顿时引得陈淮秀面红耳赤,低着头,诺诺的不啃声。   “哼,死色胚。”赵芸啐道。   不一会,刘三跑了进来,附耳在韩旭嘀咕了几句。“说曹操,曹操就到!”韩旭呵呵一笑:“让他进来。”      第146章 前往江都      孙二圣笑呵呵的来到杨园大厅,先是朝着韩旭行了一礼,转而对着其他人一一抱拳,小眼珠这么一转,顿时发现了两位陌生人。一位是满脸正气凛然的壮年男人,左袖里空空荡荡,显然是缺了条胳膊。另一位是年轻俊朗小生,秀气的容貌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最关键的不是这里,孙二圣总觉得似乎在那里见过这张面容,但小脑袋转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么个人。于是也不再去理会,朝着韩旭嘿嘿一笑,却不说话。   韩旭从孙二圣进门,就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总让韩旭想起吴师道,若是给孙二圣贴上山羊胡,穿上邋遢道袍,绝对的吴老道第二,也许将他推荐给吴老道当个小徒弟,兴许还真不错。   将程淮秀留下来,韩旭自有其打算,若是孙二圣都能认出程淮秀的话,那只能将她送回蜀岗山了,毕竟刘长山对程淮秀更是熟悉无比,以刘长山的精明,也许程淮秀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让他怀疑。   “二圣,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就说吧。”韩旭端起小泥壶啜上一口,又道:“对了,多谢你的‘绿杨春’,本官很喜欢。”   韩旭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离不开这个小泥壶了,似乎每日不喝上几口,心里都不舒服似的。   孙二圣屁颠屁颠的上前,献媚道:“大人,您喜欢就行,等过些日子,小的给您再弄点‘明前龙井’,担保大人喜欢。”   韩旭微微一愣,没想到孙二圣这小流氓还真他娘有点学问呢。对茶来说,“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清明前采制的乃“明前茶”,谷雨前采制的叫“雨前茶”。   孙二圣笑道:“大人,属下此时前来,是要重要的消息汇报。”略一停顿,又道:“刘长山那日在节度使府衙回来后,就命令将扬州总舵所有的私盐全都用马车运了出去,一连几日均是如此,小的费劲心机,这才打听到他们的目的地。”   “哪里?”赵芸急忙问道。   “江都。”孙二圣回道。   江都?韩旭心中一动,看样子自己打草惊蛇的效果还是显现出来了。李重进和刘长山还真的以为朝廷在查私盐,将盐帮总舵的私盐全都转运出去。而这地点选择更是妙极,江都县是扬州府的下属,同样受是淮南节度使控制,同样在长江边,不仅运输方便,兴许还能继续向南边贩运。想到此,他问道:“听说盐帮出盐一直是瓜州码头,为何这些日子突然那里没了动静。”   “这个,小的还真不明白。刘长山那日回来后,就下了个命令,停止瓜州码头的一切盐帮南来北往的船只,至于那些船只去哪里了?小的就不知道了!”孙二圣说道。   韩旭缓缓起身,来到孙二圣面前,用折扇拍了拍其肩膀,笑道:“咋样?那一千贯花完了没有?要不要再给你点?”   “没有,没有,哪能呢!”孙二圣连连摆手,猥琐的笑道:“就算是天天去杏花楼,也能花个把月的,况且小的自从跟了大人您,就已经浪子回头了!”   “浪子回头?我呸,老子宁可相信婊子从良,也不信你小子洗心革面!”韩旭一脚踹向孙二圣的屁股,笑骂道:“滚吧,没事快滚!”   孙二圣也不生气,笑嘻嘻的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消失在夜色之中。   “为何刘长山花那么大力气将私盐运到江都?”赵芸皱眉道。   望着赵芸皱着灵巧的小鼻头,韩旭呵呵笑道:“有句话叫做无知者无畏,无知对男人来说意味着无畏,但对女人来说,无知意味着不累。”   赵芸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追打起韩旭,娇斥道:“你是骂我女子无才便是德!”   ……   翌日。   刘长山准备按昨日李重进的意思,和韩旭多多接触,以便打探朝廷的动作。于是,一大早起来,就亲自来杨园,下请帖,请韩旭赴宴。   此时却远远的看见杨园门口,数十辆马车排成长队,穿盔带甲的上百名禁军护卫整装待发,似乎要离开扬州似的。   “都准备好了吗?”刘三一身盔甲,腰挎钢刀,现在这小子是越来越适应韩旭护卫队长这个职责了!   “准备好了,大人。”   “出发。”刘三一声令下,车队开动,缓缓向南城门驶去。   一见这阵式,刘长山大骇,赶紧催马上前。韩旭的行动,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不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那还了得。鬼知道这年轻的按察使大人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韩大人,韩大人…”   听这声音,韩旭就知道是刘长山这老小子,心中好一阵得意。勒住转身,果见刘长山带着几人急匆匆的赶了上来。于是,拱了拱手,故作诧异道:“哟,这不是刘帮主嘛!今个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刘长山深吸口气,平息住胸口的起伏,说道:“韩大人说笑了,刘某区区小帮之主,混口饭吃而已。”说着,面露疑惑道:“韩大人这是要离开扬州城?难道皇上交代之事,韩大人都完成了?”   “哪能呢,李将军事务繁忙,暂时没空接见本官。”韩旭耸了耸肩膀,无奈道:“这不本官实乃江都人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乘着这空闲,回江都老家看看,家中老爹恰好也就这几日寿辰……本官记得祖上之事,似乎和刘帮主提过呐!”   刘长山连连点头,但心下却直犯嘀咕。上次韩旭提了江都老家之事,自己不仅派人去寻过,甚至还请江都知县魏其才查了县衙户籍。翻遍了户籍,姓韩的倒是找到一些,然而细问之下,却从没有一家有在京城当官的亲戚。   “怎么着,刘帮主找本官有事?”韩旭皱眉道。   “没事,没事。”刘长山心不在焉,说出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苦笑道:“也没啥大事,只不过前几日说过给大人接风洗尘,这几日一直在忙,也没空。今个难道空闲,这不一早就来给大人您下请柬嘛!”   韩旭露出个为难的表情:“真不凑巧,本官前几日派人去江都告知父亲大人,会去给他贺寿。刘帮主,您看这事?”   “不忙,不忙。韩大人孝心感天动地,给老太爷贺寿是大,我这接风宴等韩大人回来再办也不迟!”   韩旭哈哈大笑:“好,刘帮主通情达理,那韩某就告辞了。”说罢,勒马转身,就欲离去。   刘长山见韩旭离开,心中突然一阵慌乱,七上八下的,总感觉会出什么事!李重进离去之时可是再三交代监视好韩旭,这韩旭竟然突然要去江都,离开自己的视线,那还监视个屁。   想到此,刘长山一咬牙追了上去,笑道:“韩大人,刘某有事恰好欲往江都一行,不知可否一同前往?”   “哟,还有这事!”韩旭微微一愣,暗思这刘长山肯定是不放心自己,怕自己给他们使绊子。心中一动,大笑道:“那敢情好,一路上有刘帮主这位地头蛇在,许多事都会方便不少。”   想了想,又摇头叹道:“本官不孝呐,老头子都六十大寿了,而本官却两袖清风,连个像样点的贺礼都没准备呐!”   “韩大人放心,您老的父亲,就是盐帮的长辈,给长辈祝寿,盐帮理当孝敬!这贺礼之事我刘长山全包了!”说罢,刘长山立马接道:“小三子,你立马回去告诉孙二圣,让其准备好贺礼送来江都,我们要给韩老太爷祝寿。”   话音刚落,那个唤作小三子的盐帮帮众,立马骑马返回而去。   “这不太好吧?”韩旭面带为难之色。   “应该的,应该的。”刘长山立马笑道。   行了几步,韩旭一拍脑袋,“本官这死鬼老爹,不喜欢别的,天生就喜欢那些黄白。本官说了多次,他却偏偏不听。刘帮主不如再帮本官一次,上次那五千贯,本官拿出一千贯,刘帮主帮本官换成金子,不知可好?”   刘长山一听这话,暗自破口大骂,表面上却依然笑呵呵的说道:“不就是一百两金子嘛!这哪里需要韩大人破费。”说罢,扭头对一位盐帮帮众说道:“回去,让孙二圣再准备一百两金子送过来,不,两百俩。”   既然韩旭开了口,他刘长山也不能小气不是,咬咬牙干脆加了一倍。   韩旭满脸的内疚之色,叹道:“刘帮主实在是仗义,本官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刘长山说都,心中却恨不得将面前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抽筋扒皮。   队伍朝着江都县行去,一路上有说有笑,看上去其乐融融。私底下韩旭和刘长山却各怀鬼胎。   ……   韩旭故意做出一副游山玩水的态势,放慢了行进速度,直到晌午时分,队伍才走了一半的路途。   赵芸来到韩旭身边,小声道:“旭哥儿,你在江都还有爹爹?”   “废话,你见过没爹的人?难道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韩旭打开水壶,灌了口水。   赵芸连连摆手,小脸一红,扭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见赵芸这幅样子,韩旭当然明白了其心中所想,呵呵笑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放心吧,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谁是丑媳妇啦?”赵芸面红耳赤,不依不饶。   乘着休息,韩旭将程行水叫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只见程行水不断的点头。吃饱喝足,队伍继续前进,这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当再也看不见队伍之时,一人从草丛中爬了出来,快速的的向城西方向而去。      第147章 宁寡妇      五十里左右的路程,韩旭是走走停停,直到日暮时分,江都城的城墙才遥遥在望。   江都隶属扬州府,一条邗沟横贯东西,连接通州,泰州,扬州,是重要的海盐运输河。而大运河纵贯南北,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此时的江都实乃大县,城墙亦比一般县城雄壮得多。   城门口的守军眼瞅着一队人马,刀枪剑戟的向江都城这边行来,赶忙派人去通知江都知县魏其才,守军偏将湛敬。   这倒不得不说魏其才和湛敬的速度,当韩旭刚刚到达城门口,这两人已然恭恭敬敬的出城迎接了。   “江都知县魏其才,江都留守湛敬,恭迎按察使大人。”   自从淮扬按察使到达扬州,李重进就已把这消息透露给淮扬各大县衙。是以魏其才也收到了消息,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按察使大人,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奔到他的江都城。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韩旭,心中是百感交集。这魏其才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自己前身刘旭的小后娘,合伙撸掉自己功名的家伙。有倒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此时此刻的他毕竟已不在是那冤死鬼刘旭,对于魏其才的愤恨,也仅仅是脑中刘旭留下来的一丝残念。然而令他奇怪的是,记忆中的魏其才是个十足的大胖子,有着不下于瓦帮陈有德那两百斤的身材。但面前的这位魏大人,此时却瘦得皮包骨似的,若不是其微微抬头,嘴角边那颗特有的大肉痣,韩旭甚至怀疑这又是个代庖之人。   魏其才也在偷偷打量马上的这位按察使大人,当他第一眼见到韩旭之时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滚滚滴落在地上。这按察使大人简直和刘旭长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也许就是两人的气质不同。刘旭是典型的书呆子,眼珠子半天不转一下。而韩旭一见就是个精明的家伙,双眼明亮透着伶俐的精光,那嘴角微微扯出的弧度,显示其自信与风度。况且这按察使大人姓韩,而那书呆子姓刘,也许只是长着相似罢了,魏其才自我安慰。   韩旭不发话,众人均不啃声,一大堆人马就这样堵在了江都城门口。往来的行人躲得远远的。   刘长山赶紧给魏其才打眼色。   “韩大人,不如先进城,下官已经备好了酒席,给韩大人接风洗尘。”魏其才扯出个难看的笑容,伸手示意了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   韩旭不发一言,朝着刘三点了点头,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城内走去。   。   韩旭一马当先,依着脑中的记忆,径直往原先刘旭的屋子寻去。愈走愈近,脑中的那股怨念就愈来愈强烈。   “韩大人,韩大人,走错了,县衙不在这个方向。”魏其才骑着马赶忙赶了过来,献媚道:“下官早已安排好了住处,就在县衙边上,不瞒大人说,那所园子是下官买下的,环境绝对的清净雅致。”   买下的?强占的吧!韩旭心中暗骂,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呵呵笑道:“魏大人,本官来江都,自然要体察下民情不是,离天黑尚有段时辰,不如走走看看。将来回京城,也好向圣上禀告魏大人的治民有方嘛!”   魏其才微微一愣,赶紧笑咪咪的回道:“多谢大人栽培!”   也许是记忆的片段实在模糊,队伍几乎转遍了江都城,这才在一处民宅前停了下来,这宅子看上去不小,正式前身刘旭的家产,只不过门口的“刘府”两个字,此时却换上了“宁府”的牌匾。韩旭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那小后娘倒底是姓什么?难道是姓宁?亦或这宅子被她给卖了?   韩旭不知道的是,在他望着宁府发呆之时,魏其才吓得是两股战战,几欲逃走。最后,见韩旭半天没动,终于忍不住战战兢兢的上前,结巴道:“韩大人……您……还是……赶紧跟下官回府吧。”   韩旭大笑道:“本官刚刚想了半天,圣上一直说体察民情,与民同乐。本官思来想去,这与民同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要走入百姓中去。”说到这,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魏其才,又道:“本官决定,此次就住在这户人家。看这宅子也够大,住下几个人毫无问题。至于本官的护卫,在这附近借用几家民宅就行。”   “使不得啊!”魏其才大骇。   韩旭面色一紧,正色道:“为何使不得?”   魏其才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其身后一位长得尖嘴猴腮似的师爷人物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这才面色大喜,嘿嘿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宁府里住的是为年轻的寡妇,有倒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大人年纪轻轻,这实在有些不妥,传出去,难免被人说闲话,对大人的清廉声誉更是不好!”   “哦?原来如此!”韩旭面露惋惜之色。   此时,韩旭发现魏其才眼中一闪而逝的喜色,看样子自己的那位小后娘确实姓宁了,这府邸也没有其他人!然而另他诧异的是,难道这小后娘没有改嫁?还是说魏其才好那种“妾不如偷”的激情。   “小三,撞门,今个本官就住这了。谁敢乱嚼舌头,老子砍了他脑袋!”韩旭嘿嘿一笑,完全不再理会魏其才的墨迹。   宁府的大门被打开,在丫鬟的惊叫声中,韩旭领着如狼似虎的禁军冲了进去。   “哟,哪个天煞的敢闯老娘的宅子,知不知县太爷和老娘的关系!”   人未到声先至。   听闻此声,院内的禁军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年约三十左右的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服侍下,一步三摇的走了出来。只见此女子,面若桃花,纱衣薄裙,酥胸半露,莲步轻移之间大腿若隐若现,丰盈的身躯彷佛轻轻一掐都能掐出水来。一颦一笑,荡人心魄!   ……   院内一片寂静。   直到腰间传来一阵巨痛,韩旭这才从迷失中回过神来,转头却见赵芸怒火中烧,狠狠的盯着自己。而一旁的程淮秀则捂着小嘴,吃吃直笑。院中的禁军一个个目瞪口呆,眼神迷茫,嘴角的哈喇子直流。   记忆中的小后娘有些模糊,也许是刘旭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人家,此时这宁寡妇一出现,韩旭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刘老头会马杀风?魏其才为何会反水?一年不见的魏其才又为何会瘦成这样?……真是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魏大人,这刚刚才走,咋个就又回来了哩。莫不是离不开奴家哩?”宁寡妇见此情景,满意的笑道。   魏其才大骇,怒目圆睁,憋红了脸,骂道:“放肆,按察使大人在此,休得胡言!”   宁寡妇微微一愣,刚想破口大骂魏其才“吃干抹尽就不认账了”,却见魏其才不断的朝自己使眼色。原本她以为这些军士是魏其才的手下,现在看来,那个什么按察使似乎是个比魏其才还大的官。于是转头向穿着官服的韩旭望去,这一看,立马呆滞。   “夫人,本官有礼了!”韩旭呵呵一笑,朝着宁寡妇拱了拱手,微微上翘的嘴角若有所意。   “啊!”   一声尖叫,宁寡妇头一歪,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这莫名其妙的晕倒,顿时让院内之人面面相觑,唯独韩旭心中冷笑不已。   丫鬟大惊失色,连忙扶起宁寡妇。   魏其才面色慌乱,想要上去又不敢,急的眼巴巴的望着韩旭。   韩旭面色不变,呵呵笑道:“小三,将夫人弄醒。”说着,又叹了口气:“长的帅不是本官的错,但帅到晕人,就是本官的不是了!阿弥陀佛!”   “好勒!”刘三连忙应到,可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扭头呆呆的望着韩旭。若是个男人,二话不说,上去几巴掌打醒就是,可这女子,而且是如此娇滴滴的女子,这可为难他了。   “瞧你们那样,还是男人不?”赵芸冷哼一声,跑到院内的井边,提着桶水,来到宁寡妇身边,在众人目瞪口呆的震惊中,将整桶水浇到了宁寡妇的脸上。心中大骂:“骚狐狸!”   “嗯……”   一声迷离的低吟,宁寡妇悠悠转醒了过来。   此时,魏其才在也忍不住了,连忙上前将宁寡妇扶起。这一桶水下去,宁寡妇原本就薄如蝉翼的衣纱,更是紧紧的贴住了她那丰满的躯体,曲线毕露。引得禁军士兵一阵骚动。魏其才也顾不得了,让丫鬟赶紧脱下外衣,给宁寡妇披上。   这动作在别人看来,倒觉得魏其才怜香惜玉了。而在韩旭看了却嗤之以鼻,魏其才在给宁寡妇披上衣服的同时,似乎在其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等衣服披上之后,宁寡妇原本看向韩旭那战战兢兢的眼神,却又变得娇媚起来,就连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红扑扑的。   显然魏其才是将韩旭的身份告诉了宁寡妇,他和刘旭只是长得相似而已。   “看样子,夫人有些不方便,本官还是另寻他处!”韩旭呵呵笑道。说罢,转身告辞。   “大人,慢走!奴家这宅子大得很,况且就奴家和几个家仆住,若是大人不弃,就暂且住下!”宁寡妇娇声笑道。   “哦,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一切花费本官加倍奉上!”韩旭也不推迟。说罢,让刘三招呼禁军安置起来。   ……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宁寡妇将韩旭安排住进了原本刘旭的房间。另韩旭奇怪的是,这屋子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动过,而且干干净净的,似乎常有人打扫。抚摸着那书架上一排排的“经史典籍”,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的片段。   “哼,那宁寡妇一看就是个骚狐狸。”赵芸冷哼一声,气鼓鼓的说道:“韩旭,你为何一定要住在这里!”   一声长叹,韩旭缓缓开口道:“芸儿,淮秀,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韩旭将刘旭的一切娓娓道来,直说到掌灯时分!   “旭哥儿,故事中的刘旭就是你自己吧?”程淮秀眉头微皱,问道。   韩旭看着两位双眼微湿的女子,笑道:“不错,就是我!入京之后,无颜以对老爹,改刘姓韩,韩姓是我那老娘的姓氏。”改姓是大事,原本刘旭记忆中的老娘似乎姓李,但不管这些,韩旭总归要糊弄过去。   “旭哥儿,我错怪你了!”赵芸弱弱的认错,转而面色一变,狠声道:“都怪魏其才和那个宁狐狸!”韩旭微微一愣,见赵芸那气嘟嘟的样子,摇头笑道:“有些事,总归是要算一算的!”      第148章 夜深人静,寡妇敲门      夜深人静,书桌上的烛火微微跳跃。   韩旭随手翻动着书桌上的一本《周易》,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些注释,看样子应该是书呆子刘旭添加上去的注解,亦或是读后感之类。韩旭看了一页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即使有刘旭的记忆片段做底子,他依然感到一阵玄乎乎的头疼。   这房间不大,且赵芸有了程淮秀作伴,搬到隔壁屋子去睡了,韩大官人成了孤家寡人,这一时之间反而有点不习惯。   “吱嘎。”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呵呵,怎么又回来了?离开我,不习惯了吧?”韩旭呵呵笑道,抬起头,转向门口,这一看顿时傻了眼:“怎么是你?”   来人转身,轻轻带上房门。   嘴角含笑,眼泛桃花,双颊绯红,莲步轻移,一晃三摇,正乃此间主人宁寡妇。此时的宁寡妇似乎刚刚沐浴不久,头上未挽发髻,散落及腰,身上也换了一身更加轻薄的绿纱衣,里面的抹胸清晰可见。   “韩大人,奴家见这屋子灯还亮着,特地吩咐厨房熬了碗参汤。”宁寡妇低声媚语,行至桌前,将手上的托盘轻轻放到书桌上,翘起葱葱兰花指,揭开白瓷盖。   韩旭脸颊发烫,这才发现宁寡妇是端着参汤进来的,自打她进门,韩旭就一直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   一阵幽香扑鼻,不知是碗内的参汤,亦或宁寡妇的体香。   “咳咳。”韩旭强自镇定,身体后仰靠向椅背,尽量离隔着书桌的宁寡妇再远点,缓缓道:“有劳夫人了,但本官夜间从无夜宵的习惯!”   韩旭这后仰的动作在他自己看来是自然随意,天衣无缝。然而在“阅人”无数的宁寡妇看来,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凭这一点,宁寡妇已断定这位长的和刘旭一模一样的韩大人,十足的是个雏。一想到此,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窃喜,吃吃笑道:“大人,这南方湿气重,比不得北方。一碗参汤,滋阳补气,乃奴家的一点心意。”   “哦,是嘛?”韩旭呵呵笑道:“不过,本官身体一向健壮,无需进补,更不需壮阳。再说了,这夜晚吃东西,容易发福。依本官看,夫人最好也改掉夜宵的习惯。”   听得壮阳一词,宁寡妇面色突的一下变得绯红,无名中一股酥麻从头流到脚,双脚几乎站立不稳,不经意的靠在了书桌上,娇嗔道:“难道大人认为奴家胖吗?”说罢,还故意挺了挺胸口。   这不挺还好,一挺之下,胸前那一阵颤颤的晃动,真是晃瞎了韩大官人的双眼。   “不胖,不胖,胖点也好。”说完这话,韩旭突然一个激灵回来神来,连忙连连咳嗽,掩饰内心的尴尬。心中大骂不已,娘的,乱了乱了,这宁寡妇怎么说都是自己这幅身体的后娘,太没节操了!   “咯咯咯咯。”宁寡妇轻掩小嘴,笑得花枝乱颤,眉宇之间一片春意。好一会后,抚了抚胸口,气喘吁吁的娇声道:“大人难道不请奴家坐坐吗?”   韩旭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屋里除了书桌后自己坐的这张椅子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可坐之处,难道要坐到床上去?眼瞅着面前的宁寡妇若有所意的望着自己,韩旭不由呵呵一笑道:“夫人有话就说吧,这屋里也无其他可坐之处!”   此话一出,宁寡妇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年轻的韩大人有如此定力,一向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十足的她,反而不知所措起来,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真的人老珠黄了?暗吸口气,左手拂着桌面,围着书桌莲步轻移。   白皙指尖,弹琴般的拂过笔架上那一根根挂着的羊毛笔,沿着砚台的边沿拂过,沿着书桌的边沿移动,最后停留在了那本《周易》上面。娇嗔道:“难道在大人眼里,奴家还比不过一本破书吗?”   破书是破书,破鞋是破鞋;破书可读,破鞋亦可穿。呸呸,什么狗屁玩意。韩旭连连甩头,抛开心中猥琐的心思,换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正色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说罢,韩旭不紧摇头苦笑,估计自己他娘的是第一个深更半夜对着一位俏寡妇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家伙了。   宁寡妇怔了怔,出身勾栏的她,虽说不是那种才情风流的女子,但对于诗词也有一定的欣赏能力,这可是她们的必修课。韩旭的话直白得很,她当然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没想到的是,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面前的这位韩大人。想到此,微微一笑道:“韩大人,奴家只是个寡妇,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知韩大人为何会选择住在奴家这里呢?”   韩旭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宁寡妇的问题。而是站起身,离开了座位,宁寡妇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扑鼻的香味让他蛋定不起来,就怕一个坚持不住,干出些正常男人应该干的事。当然这样说,韩旭绝对也够无奈的,将自己归为了非正常一类。   房间实在不大,片刻之间,踱了两个来回。韩旭双手负后,长身而立,盯着宁寡妇,正色道:“这世间有些事说不清,亦或很玄乎。若本官说,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指引本官到这里来,似乎此间院子有发生过巨大的冤情,让本官不得不来。不知这样说,夫人可相信。”   未带韩旭说完,宁寡妇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一根手指指着韩旭,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砰……”   宁寡妇再也没坚持住,一屁股跌倒在韩旭之前的椅子上。幸亏韩旭离开了椅子,不然这宁寡妇非一屁股坐地上不可。   “夫人,你可安好?”韩旭上前一步,淡淡的说道。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宁寡妇团缩在椅子上,慑慑发抖,双眼里全是骇色,彷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口中嘟囔着:“你回来干啥?你回来干啥?”   “回来?”韩旭嘴角上翘,摇头道:“夫人此言差矣,本官身为朝廷的按察使,来此自然是为查探民情,淮南乃产盐之地,然而这盐税却一年低于一年,圣上对此颇有疑虑,自然需派人来查探一番。”   “按察使?盐税?”宁寡妇自言自语,半响后,似乎恢复了过来,急道:“你不是来报仇的?”   “报仇?夫人此言何意?”韩旭故作不解之色,茫然道:“本官和夫人难道还有冤仇不成,这事本官怎的不知?”   宁寡妇看了韩旭半天,他那茫然的神情似乎不像作假,这才长吁口气,也顾不得韩旭在场,端起桌上的参汤,咕噜咕噜的喝了个干净。掏出衣襟内的纱巾,轻轻靠了靠小嘴。也许是参汤的缘故,这一盅汤下去,宁寡妇的面色好了很多。   “大人见谅,奴家失礼了。”宁寡妇弱弱的起身,福了福。   “无妨,无妨。”韩旭摆摆手,笑道:“若是本官打扰了夫人,那本官明日一早就走。免得夫人招人闲言碎语。”   赶紧走,赶紧走。宁寡妇心中恨不得韩旭立马就走,怪只怪魏其才那死鬼,说什么按察使韩旭是韩旭,刘旭是刘旭,只是长得像而已。同样也怪自己鬼迷心窍,竟然答应了让韩旭留下来。怎想竟惹出此等玄乎之事。   然而刚刚来韩旭这屋子之前,魏其才可是再三嘱托自己,千万别得罪按察使大人。此时此刻,宁寡妇只能硬着头皮笑道:“大人多虑了,大人住在此地,那是奴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能赶大人走呢!”   听着宁寡妇口是心非的话语,韩旭也不道破,呵呵笑道:“那本官就不推脱了,难免还要打扰夫人一些时日。”说到着,停了停,叹了口气,又道:“怪也怪脑中的那个念头,总是让本官住在这,甚至让本官误以为我就应该住这里似的。”   刚刚才松了口气的宁寡妇,一听这话,脸色急变,忽的起身,就往门口跑去。匆忙间脚步一踉跄,扑倒在地。   韩旭见状,心中暗笑不已。表面上依然故作惊讶,连忙跑去,将宁寡妇扶起:“夫人,小心呐,没事吧?”   宁寡妇慌乱中的跌倒,顿时摔了个七晕八素,若是原本被韩旭扶着,定然非得来个投怀送抱。然而此时看着韩旭那张刻骨铭心的面孔,却像是见了鬼似的,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韩旭推开,语无伦次的说道:“没事,大人失礼了,哦,不,奴家失礼了。”   “没事就好!若是夫人有个意外,本官如何担当得起!”韩旭洒然,又叹道:“每每看到夫人,本官就想起娘亲年轻的时候,夫人和本官记忆中的娘亲实在是太像了!”   “啊……”宁寡妇大叫一声,再也忍不住了,慌乱间夺门而逃。   这一声惊叫顿时引来了隔壁的赵芸和程淮秀,同时刘三和裴忠也带着数个禁军护卫赶了过来。   望着宁寡妇离去的背影,赵芸气鼓鼓的看这韩旭,斥道:“死色胚,深更半夜,你把她怎么了?”   韩旭大寒不已,摇头苦笑道:“不是我把她怎么了,应该是她把我怎么了吧!再说了,你认为我会把她怎么样?”   此时,赵芸似乎才想起“韩旭”和刘寡妇的关系,虽说韩旭色胆包天,但应该也不至于干出那种乱了天理的苟且之事。然而见韩旭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就暗自来气,转头对着一身酒气的刘三骂道:“喝,喝,喝,就知道喝。派人守着这屋子,若是再也闲杂人等闯入大人的屋子,唯你们事问!”   刘三咧了咧嘴巴,嘿嘿应着。   话说宁寡妇跌跌撞撞的推开自己的屋门,一进门就将门反插上,做完这一切,彷佛抽干了其力气般,一下子软坐在地上。   “宁儿,咋了?”魏其才慌忙过去,连忙将宁寡妇扶起。……      第149章 三人密谋进行时      宁寡妇悠悠转醒,披头散发的样子,那还有半点俏寡妇的风采。   见面前那张熟悉的丑脸,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哇的一声,将刚刚喝下去的参汤全都吐了个干净。   魏其才心中暗骂韩旭不止,原本在刘长山的怂恿和逼迫下,他才不得已将心爱的小寡妇送到韩旭那里打探消息。自己和刘长山则一直坐在宁寡妇的房间,静等她的消息,且心中已经做好了带绿帽的准备。   见宁寡妇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他是满心大喜。然而再一见宁寡妇面色苍白,大吐特吐,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中将韩旭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好一番安抚之后,宁寡妇却呆呆的坐在桌边,不发一言,口中念念有词。但实在是呢喃得很,魏其才和刘长山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宁寡妇,韩旭到底说了什么?”刘长山忍不住了,急不可耐的大声斥问。   魏其才一听宁寡妇这三个字,暗自皱了皱眉头,且刘长山这呵斥的语气令他很是不满。但心里不满归不满,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刘长山是他的金主,更是节度使李重进的红人,别看自己是江都的知县,但在他们眼里,捏死自己跟捏死个蚂蚁没啥区别。自己这小知县也只能欺负欺负小老百姓,对于在这江淮大地上有点地位和势力的帮派,别说动他们,就是大声说话,他都不敢,这点自知之明他魏其才倒还是有的。   宁寡妇对刘长山的话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咋的,毫无反应的样子,对于他说话的语气,更是毫不在意。   “哼。”刘长山冷狠一声,将目光转向魏其才,那样子明显是你自己看着办。   魏其才被刘长山那么一瞪眼,吓得是战战兢兢,赶忙摇了摇身边的宁寡妇,给其递上一杯茶,轻声细语道:“宁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寡妇茫然的张嘴,将魏其才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个干净,目光也渐渐恢复了神采。突然间,她一把抓住魏其才的手臂,慌乱道:“魏大人,将韩旭抓起来,关进牢里。”说完这话,似乎意犹未尽,连连摇头,急道:“不,关起来没用,杀了,杀了。找人将他杀了。”   魏其才见宁寡妇慌乱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连连点头。为了这宁寡妇,他倒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样子。   最毒妇人心,莫不如此。   “啪……”   刘长山一拍桌子,大怒道:“荒唐,按察使大人是你们说抓就抓,说杀就杀的?别说是你们两个,就是我,亦或节度使李将军,都要让他三分。老子警告你们两个,别干蠢事。怀了李将军的大事,老子保证你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发火,魏其才和宁寡妇被骂得愣愣的不知所措,吓得是手足无措。   刘长山见自己确实过了点,语气放缓,叹道:“不管怎么说,按察使不能死在这江淮之地,否则圣上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能忍一时是一时,小不忍则乱大谋!”   宁寡妇对于刘长山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但魏其才显然是摸到了些门路,赶紧连连点头答应。   “说吧,韩旭到底说了什么?”刘长山见两人似乎放弃了那个茹莽的念头,顿时松了口气,开口问道。   被刘长山这么疑一凶,宁寡妇完全恢复了过来,将和韩旭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   “宁儿,你的意思是这个按察使韩大人就是那书呆子刘旭?”魏其才听到最后是大骇不已。不用说宁寡妇,就是他自己见到韩旭之时,也认为那就是刘旭。此时听这位更了解刘旭的宁寡妇说来,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宁寡妇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很不确定的样子。虽说这两人长得实在是像,但两人的气质相差也太大了,刘旭好比是一只呆了吧唧的瘟鸡,而韩旭则是生龙活虎,斗志昂扬的小斗鸡。   刘长山被这两人搞得是头晕脑胀,不由大骂道:“你们两个蠢货,别自己吓自己。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哪有一个是真的?若真的什么事都讲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两个都不知道该死了多少回了!若不是李将军看你还有用,护着你,江都城的百姓,早将你魏其才拔了皮了。这天下只有实力最重要,别去乱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魏其才摸了摸了额头的汗水,连连点头称是,这半天功夫不知被刘长山教训了多少次。   “行了,韩旭来江都是为了给其老父祝寿,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为这事我还特意派人回扬州城准备贺礼。既然他老父未死,那他怎么会是你们说的那个刘旭?”刘长山想了想,又问道:“宁寡妇,韩旭确实说来江都是为了查探盐税之事?”   听刘长山这一说,韩旭还有老爹或者,宁寡妇是大松口气,人也别得活络起来,彻底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媚眼一挑,娇声道:“不错,他是这么说的。”   刘长山被宁寡妇这一眼看得是心中一跳。怪不得魏其才为了这小寡妇,竟然干出那么多的伤天害理之事。经过几次三番的试探,看样子韩旭来江淮确实为盐务之事。但问题是扬州府的私盐刚刚才全都转运到江都,韩旭怎么就会来江都呢?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他老父祝寿吗?还是……   “刘帮主,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今个您老也累了,不如早点歇息吧,我派人送你去城里最大的客栈,那里我已经跟掌柜的打了招呼,留了个上等房给您!”魏其才献媚道。   刘长山见魏其说话之时,眼光不时在宁寡妇的身上瞥过。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中大骂不已,两个奸夫淫妇,当着自己的面勾勾搭搭。看这两人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在嫌自己碍事。刘长山多年来一直将精力放在盐帮帮务上,至今未娶。以他的身份,青楼女的女子自然是扫榻相迎,所以对于男女自事也并未太过在意。   此时,灯光下的宁寡妇,凸显一种别家小妾的魅力,成熟的身体就像是熟透了的红果,疑惑多年的陈酿,释放着醉人的酒香。   既然你们两个嫌老子碍事,那老子就碍给你们看。这“酒香”勾起了刘长山心中那多年的积压,麻脸上一片潮红,双眼闪着异常的兴奋,紧紧盯着宁寡妇,喘着粗气道:“今晚老子就不走了。”   一听这话,魏其然和宁寡妇顿时呆滞。   宁寡妇脸上升起绯红,口中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呢喃。   而魏其才同样满脸通红,不过这红脸实打实的是出去气氛,憋出来。狠狠的瞪着刘长山,心中大骂无耻,朋友妻不可欺,这刘长山竟然能做出此等之事。然而刘长山对此,毫不在意,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看着魏其才。   半响后。   魏其才终于败下阵来,捏了捏宁寡妇的小手,以示安慰。随后,默然起身,佝偻着身躯,向门口走去。   “魏大人,你就这样走了?”刘长山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缓缓道:“你的红颜知己还在这里呢!”   魏其才楞了楞,转身茫然的看这刘长山,不明所以。   刘长山看了看呆滞的宁寡妇,又看了看魏其才,麻脸上的异色更加的明显了,粗声道:“魏大人,你也留下来吧!”   此言一出,两人终于明白了过来。   魏其才满脸的愤色,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声音全都卡在了喉咙里。桌边的宁寡妇胸口起伏不定,轻声的喘着气,眼中的惊讶,害怕,羞涩,期待不一而足。      第150章 韩大孝子拜寿(上)      清早,宁家大宅子的前院,此时是乱糟糟的一片,到处是散落的干柴树叶。禁军护卫三五成群,架起了行军锅,熬着小米粥,蒸着粗面馒头。炊烟四起,不是袅袅的那种,而是弥漫了整个院内。若是有人在外见到,一定还以为是着火了呢。   一晚上没睡好的韩大官人,顶着个熊猫眼,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门。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倒也不在乎,来到井边,就着井水,胡乱抹了把脸。在凉飕飕的井水刺激下,他总算清醒了些,笑呵呵的凑到护卫堆里,喝着小米粥,啃着粗馒头。   “大人,您咋能和我们一样,吃这些粗粮呢?”一名禁军护卫笑道。   韩旭砸吧砸吧的正吃得起劲,听到这话,立马给了这护卫一脑瓜子,笑骂道:“若我没猜错,你叫王凳子吧?我告诉你,别看本官年岁不大,但树根菜叶可没少吃。想当年老子徒步两万五千里,是一路乞讨走到京城的!”   一听韩大人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王凳子那个激动啊,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问道:“大人还讨过饭?”   “这是什么话?”韩旭给了他个鄙夷的眼神,大口咬下块馒头,含糊不清的说道:“什么叫还讨过饭?老子当年就他娘的是个乞丐!忒专业的那种!”   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和禁军唠嗑打屁,韩旭大言不惭的吹嘘着自己的光辉岁月。院内的禁军一个个左后端碗,右手拿馒头,全都围了过来。对于韩旭那些天方夜谭的牛皮,他们这些粗人可分不清是真是假,满眼都是崇拜的眼神。   泗州和盐帮那一战之后,韩旭一声令下,这些禁军绝对是指那打那。而这一顿早饭后,更是增加了一份亲近,即使拼上老命,他们也会誓死保护这平易近人的韩大人。   “哟,这就吃上啦!”   赵芸和程淮秀走了出来,两人来井边,仔仔细细的洗了个赶紧,笑呵呵的朝韩旭走来。   周围的禁军顿时让开了条道。他们当然知道这两位半路加入的俏护卫和韩大人的关系,一个个憋着笑意,闷头吃饭。   赵芸从小在军营长大,对于这些饭菜也不陌生。程淮秀反而倒是自小锦衣玉食,但盐帮的那次变故之后,她也早已习惯了粗菜淡饭。   “秀色可餐”这个词,韩旭向来是嗤之以鼻,他更推崇的是“饭饱思淫欲”,吃饭才是人生第一大事,有什么事能比吃重要,饿了半死不活的人,难道还会去想其他的东西?然而,此时面前两位绝色美人,一口一口的喝着粥,那小嘴微张的动作,看得韩旭心头是直痒痒,恨不得立马上前抱住,吧唧吧唧两口。   “等等。”韩旭突然出声叫住赵芸,伸手替赵芸捻去嘴角边的半粒小米,笑道:“好了。”   赵芸面色忽的一下变得通红,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韩旭一眼。   “哄……”   周围的禁军护卫顿时起哄,未带韩旭发怒,立马大笑着四散开来,只留下韩旭三人呆在原地。   “咯咯咯咯。”   程淮秀笑面如花,即使在赵芸的不依不饶中,依然忍不住的打趣。难为的赵芸,只能嘟着小嘴,恨恨的瞪着韩旭,然而其心中却甜蜜不已。   “淮秀啊,你嘴边也有颗米呢!”韩旭笑呵呵的说道。伸手就欲去替程淮秀擦嘴,羞得程淮秀顾不得礼仪,连忙用衣袖就抹了把小嘴。   “哈哈哈哈。”在韩旭大笑声中,她这才发现上了这家伙的当。   韩旭饶有趣味的看着程淮秀,还真别说,自古扬州出美女。程淮秀不乏江南女子的清秀,却又有江南女子少有的英姿飒爽,这两种特色在她的身上,巧妙的融合到了一起,奇女子不外如是。   程淮秀被韩旭盯得脸色绯红,赶紧扭头避开其眼神,气氛一下子变得静谧,空气中彷佛弥漫着一种朦胧的意味。   直到腰间又一次传来剧痛,韩旭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赵芸那气嘟嘟的样子,老脸微红,尴尬道:“我只是奇怪淮秀今个眼圈咋和我一样是黑黑的?”说完,见赵芸一副鬼才信你的样子,连忙苦笑道:“不信,你看嘛!”   赵芸疑惑的向程淮秀望去,果然见其黑着两个眼圈,只是看上去比韩旭轻微了不少,立马小声道:“秀姐姐,你的眼睛咋回事?”   程淮秀刚刚在洗脸之时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黑眼圈,若是从前,她一定立马奔回闺房,补上香粉胭脂,只不过如今对她而言,这些都太奢侈了,也没有必要。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昨夜里楼上一直是吱吱嘎嘎的响了大半夜,直到天色微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难道有大老鼠。”赵芸惊道。   对于赵芸的睡觉本事,韩旭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实在是搞不明白这武艺高超的赵芸,怎么就没一点点警觉性。书上不都说,江湖高手,即使睡着了,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惊醒的嘛,比阿猫阿狗的耳朵都灵敏的那种。   事实上韩旭没睡着的原因,也正是如此。这时代的房子都是木架构,楼上的人除非摄手摄脚,否则即使搬条凳子,底下听到的也是打雷声。但这吱吱嘎嘎的声音,那是什么老鼠。分明是男女办事的床响之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对于韩旭这大雏鸟来说,这声音简直比当面看到还刺激,充满了想象力的诱惑。以往睡不着,打个坐,练会大柔术就过去了,而且第二日同样可以精神奕奕。然而昨晚别说打坐,就连心都静不下来。   至于楼上是谁,用屁股都能猜到。只不过让他不爽的是,自己这朝廷大老爷都来了,他们难道都不能忍这一时半会。   果不其然,正待韩旭暗自破口大骂某些不讲公德心之人的时候,宁寡妇出现来。   脸色红润,眉目含情,但却略显疲惫的宁寡妇,一摇三晃的走了出来。这晃动比起昨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莲步轻移之间,不时眉头微皱,嘴角轻扯,右手更是不自禁的虚护臀部。   紧接着,魏其才和刘长山同时走了出来,魏其才面色苍白,双腿更是打颤不已,几乎站立不稳,若不是刘长山扶着,估计其立马跌倒。反观刘长山,面色虽说略显苍白,但却精神亢奋,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十足霸气。   韩旭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尼玛,原还以为是哪个老小子功力十足,折腾了宁寡妇大半夜。此时他才明白,这他娘的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   想到宁寡妇扭屁股的样子,再看着刘长山那张麻脸,魏其才那个大肉痣,韩旭直感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立马干呕起来,差点将刚刚才吃下去的早饭吐了个干净。   “旭哥儿,没事吧?”赵芸,程淮秀异口同声,一左一右,拍着韩旭的后背。   宁寡妇,刘长山,魏其才三人连忙赶了过来,对韩旭行礼,恭声问安。   韩旭后退几步,似乎想离这几人远点。接过赵芸递过来的纱巾,擦了擦嘴,憋着那股恶心,无奈苦笑道:“没事,没事。”这他娘的真是,没吃到猪肉,却闻到猪屎臭。   魏其才离开刘长山的手臂,勉强站住身子,看了看禁军锅中的稀粥,撇了撇嘴,献媚道:“大人,今个若是身体不适,就别外出巡视了。不如下官带大人去县衙走走,晌午下官在梨园安排了席面,一来给大人接风洗尘,二来请大人听听咱淮扬一带的小曲。”   自打刘长山来到面前,程淮秀扶着韩旭的小手,阵阵抖动,两眼死死的盯着刘长山。   刘长山疑惑的看了眼这位俊秀的禁军士兵,脸色一变再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然而再看到她那身禁军盔甲,又暗自摇了摇头。   韩旭心中大骇,表面上故作镇定,笑呵呵的拍了拍程淮秀的小手,笑道:“小四,别紧张,这些都是大哥的朋友。”说罢,朝着刘长山几人又道:“小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让几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魏其才面露猥琐之色,呵呵笑道:“韩大人身边这两位护卫长的那是相当的俊俏,相比韩大人一定疼爱有加吧!”   疼你老母,韩旭暗自大骂,转而见程淮秀松了松手,虽放下心来,笑道:“今个本官确实身体不适,这公务嘛就算了。”说到这,见魏其才面露喜色,连忙又道:“但……县衙今个本官就去不去了,本官今个有点私事要办。难得回一次老家,得去拜访下家里的老头子,给其贺个寿辰。魏大人不会责怪本官渎职吧?”   一听这话,魏其才顿时兴奋起来,上司当着自己的面说要给其老爹贺寿,这意思还不明显吗?这可是他表面的大好机会。于是,连连摆手,正色道:“韩大人给老太爷祝寿,那是孝子,大孝子啊。圣上讲究以德治天下,韩大人就是天下间百官的表率。仓促之间,下官也没准备什么,韩大人又是咱江都之人,下官仅代表江都百姓,给老太爷奉上……”   说到这,魏其才左右看了看,来到韩旭身边,满脸的献媚之色,附耳道:“奉上黄金三百俩,还望大人笑纳。”   这声音不大,但韩旭附近之人,可全都听得一清二楚,赵芸手按剑柄,恨得是牙痒痒,恨不得一剑砍了魏其才的脑袋。一个小小的知县,两三年之间,竟然积聚得如此财富,一出手就是黄金三百俩,这可得是多少民脂民膏啊!   “魏大人客气,客气啊,哈哈哈哈。”韩旭拍着魏其才的肩膀,放声大笑,道:“魏大人,有前途,好官呐!”   魏其才笑眯眯的连连拱手,他自然将这话当成了韩旭的提携之意。   ……   “小三,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韩旭拉过刘三,笑嘻嘻的说道。   “都准备好了。”刘三一脸的疲惫,苦笑道:“我说旭哥儿,你画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俺让那糊裱匠赶了一晚上才赶出来,为这还多给了人家几十个铜板。”韩旭望了眼不远处的魏其才三人,神神秘秘的说道:“你小子懂个屁,给鬼用的东西,当然是鬼东西?赶紧叫护卫集合,老子这就要去拜寿!”      第151章 韩大孝子拜寿(下)      江都城的百姓昨个就有人看到了按察使大人进城,这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个江都城。这可是自后周占领扬州府之后,来江都最大的官。当年周世宗柴荣也只不过在扬州城停留了段时间,观察了下南唐的长江水军,对于这江都之地,压根就没来过。   韩旭骑着高头大马,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大摇大摆的朝着满大街看热闹的百姓摇手招呼。不过这笑意盈盈的样子,怎么看都有点小人得志的味道。有道是穿上龙袍,也他娘的不像太子嘛!   魏其才死皮赖脸的挤到了韩旭的身边,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亲民的表情,不时朝着百姓含笑点头。不过这江都城的百姓可不买他的面子,只要被魏其才盯住的,纷纷扭过头去。见此情形,魏其才表面上依然笑脸迎送,但却满肚子火气,暗骂百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长长的队伍,禁军开路,随后是韩旭,魏其才,刘长山,赵芸,裴忠等人,最后就是跟随而来的江都县衙的衙役们,以及刘长山的盐帮手下。这队伍一路上敲锣打鼓,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都给老子抬好喽,若是砸了韩大人的贺礼,老子扒了你们的皮。”孙二圣朝着队伍后面哼哧哼哧抬着贺礼的盐帮小喽喽大吼道。说罢,扭头羡慕的朝着前面的队伍看了一眼,昨日收到刘长山的命令,他不敢有半点耽误,准备好贺礼,亲自连夜送到了江都城。   ……   宁家大宅门口,刘三搓着手,焦急的走了走去,不时朝着门内看上两眼。这宁寡妇也实在是太墨迹了,出个门搞得跟啥似的,磨磨蹭蹭了大半天,还没见到人影。刘三打心眼里觉得这宁寡妇确实迷人,自从见了宁寡妇那丰满欲滴的身体,他那自小接受的胸大如斗,屁股大如磨盘的美人观念被彻底颠覆了。   正待刘三等得不耐烦之时,一声娇媚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小将军等得不耐烦了哩!”宁寡妇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迈出了大门门槛。   刘三正欲上前呵斥几句,但一见那宁寡妇那张面带桃花的笑脸,立马呆滞当场。   宁寡妇见刘三那傻楞楞的憨样,顿时笑得花枝乱颤,胸前波涛起伏。看样子,这大半天的装扮没有白费心机,傻兵楞子,都被自己给迷住了。想到此,她为自己的容貌暗自得意,但一个小小的士兵,她还完全看不上,遂迈步爬上了马车。   直到宁寡妇的丫鬟放下了车帘,刘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甩了自己一巴掌,摇头苦笑道:“刘三啊刘三,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骚狐狸迷得失了神,这哪是大丈夫所为?”这一巴掌使得他顿时清醒过来,跨上战马,高声大喝:“走。”   离开宁家大宅,没走多远,马车的帘子掀开了,露出了宁寡妇那张媚脸,说道:“小将军,你们韩大人贺寿,为何要叫奴家去呢?”   刚刚平定了心神的刘三,一听这话,立马没好气的回道:“老子咋知道,这是大人吩咐的,老子照做就是。”   宁寡妇楞了半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回过神后,这才发觉自己被一个莽汉子给鄙视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莽夫她是见多了,县衙里的捕快,打手,江都城的地痞流氓,但哪个见了她不是满脸的猥琐,恨不得立马贴上来,成为其裙下之臣。只不过仗着魏其才的权势,他们才未得逞。然而魏其才不知道的事,宁寡妇暗中可不知为其带了多少顶绿帽子。   “小将军,火气这么大,不如让奴家为你降降火。”宁寡妇娇声道,她就不信这个邪了,以她的风姿,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兵痞子。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刘三彷佛没听到般,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本正经的骑着马前行。   “小将军……”宁寡妇不死心,语气变得更加柔美,声音变得更加娇滴,说道:“你们那后面一堆粗布盖着的是何东西呢?某不是别人送韩老太爷的贺礼吧?”   宁寡妇一出门,就见到了马车后面,禁军抬着的一堆堆东西,虽然用粗布盖着,但依她的想法,那一定是江都城的商贾送,虽说是送韩老太爷,那还不冲着韩旭按察使的面子,说白了就是想巴结韩旭。说起来,这韩大人不仅身居高位,论年轻长相更是甩魏其才十八条街。想到此,宁寡妇不自禁的面色绯红,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嗯……”的一声低吟。   这声音一出,刘三顿时暗骂不已,面色一变,呵斥道:“军事机密,那是你这妇人能问的!别废话,再废话将你扔大街上!”说罢,命令这小队伍加快速度,以便赶上韩旭先行的大部队。   宁寡妇这回真是无语了,暗骂刘三不解风情,悻悻的放下窗帘,乖乖坐回马车。   ……   话说,韩旭一路向北,沿着官道径直出了城门,走了两里地,拐上一条小路,继续前行。   出城之时,魏其才就感到不对劲,只不过暗想也许韩老太爷住在乡下吧,遂放下了心中的疑问,继续乐呵呵的跟着韩旭前行。此时,这路是越走越窄,越走越偏僻,几乎就快到了荒山野岭。于是,再也忍不住了,暗自和刘长山对视一眼,上前笑道:“韩大人,这老太爷到底住哪啊?”   韩旭心里大乐,表面上却笑呵呵的说道:“快了,快到了。过了前面的小树林就是了。老爷子喜欢清静,住得是远了点。为这事,本官不知跟他说了多少回!”   韩大人发了话,魏其才也只能听着,不再废话,默默的跟着韩旭。   虽说现在是五月底的天气,艳阳高照的,但经过小树林的外围,魏其才还是忍不住的感到丝丝阴冷之意。不为别的,因为他在外面朝小树林里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浑身打哆嗦。里面竟然是一座座竖着木牌,石碑之类的坟头,这小树林实乃一片坟地也。这韩老太爷喜欢清静,也他娘的别清静的如此地步吧。   队伍围着小树林外围转了半圈,终于抵达小树林的北端,此时面前豁然开朗,一条小河静静的流过,河对面不远处就是座座青山。   韩旭下马,转过身伸开双臂,朝着后面的队伍大吼道:“到了,怎么样?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吧?有山,有水,有树,有土,实乃人生百年后最佳住所。更重要的是,不要花钱哦,人人都能安居于此。”   刘长山面色微变,说道:“韩大人,您这是何意?”   韩旭摆了摆手,也不在乎刘长山的语气,望了眼战战兢兢的魏其才,呵呵笑道:“刘帮主,莫急,再等等。”   不一会,刘三终于赶了过来,身后两名禁军侍卫架着软趴趴的宁寡妇。这荒郊野外的,马车进不来,而宁寡妇自从下了马车,走到小树林之时,就已经软倒在地,再也不啃前进一步。刘三没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命令两个侍卫架上宁寡妇,半抬着到了此地。   望着面前茫然的人群,有禁军侍卫,有盐帮帮众,更有众多的尾随而来看贺寿热闹的江都百姓。韩旭长叹一声,悲悯道:“本官身为大宋按察使,但自从到达扬州之后,本官是连连晚上做噩梦,彷佛冥冥中有人指引着本官来江都一行。也许本官乃当今圣上钦赐的淮扬按察使,身上自有皇威保佑,即使是鬼神也进不得半分……”   “噗嗤……”赵芸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被韩旭瞪了一眼之后,连忙捂住嘴巴。不由暗骂韩旭无耻,说起谎来,面不改色。还连连做噩梦?自己这跟他所出一见屋子人,咋就不知道呢?   韩旭轻咳两声,接着说道:“梦中,在本官的官威之下,那人终于道出了原委,他说是本官的前生,叫什么刘旭的。说他死得很冤,但并不怪罪谁,只是过些日子就是他老父的诞辰,生前没给他老父祝过寿,死后却念念不忘老父的六十大寿,于是呼再三哭求本官替他尽一份孝道。”   “大人您咋就相信那刘旭是您的前世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个个面带惑色。   韩旭呵呵一笑,暗自朝着人群中化装成百姓的禁军侍卫王凳子竖了个大拇指,这小子没看错确实机灵。转而,面色一正,说道:“本官自幼向佛,有前世的因,才有来世的果。也许正式刘旭前世的苦修,才有了本官如今的地位。况且刘旭的孝心感动了本官,就算替他做一回孝子又何妨?三世修行,于佛有缘。至于你们信不信,本官不管,反正本官是信了!”   韩旭这神神鬼鬼的一说,将下面的百姓们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魏其才面色惨白,嘴角发抖,扶着刘长山才堪堪站稳。而宁寡妇那还有半分俏寡妇的模样,披头散发,双眼空洞,此时早已失去了禁军的扶持,跌倒在地上。   “韩大人大孝子,韩大人好官!”王凳子举起拳头,再次带头高呼。   紧接着禁军侍卫们,也跟着高呼起来,而后是周围的百姓,就连盐帮帮众也在孙二圣的怂恿下,跟着高声呼喝:“韩大人大孝子,韩大人好官!”   ……   韩旭瞪了眼撇着嘴巴偷笑的赵芸和程淮秀,转身走了几步,对着一座坟头,大声哭泣道:“老爹啊,儿来给你敬孝啦!今个乃是你六十大寿,儿给你补上啦……”一边大哭,一边给这坟头拔草。   这刘旭老爹的坟地周围,此时早已长满了野草,看样子宁寡妇自从刘老头死后,就再也没来过。   这哭声被韩旭吼得是鬼哭狼嚎,在不明所以的人听来,绝对会认为这小子是个感天动地的大孝子。即便是赵芸,程淮秀,刘三等少数几人,听起来也揪心不已。赵芸和程淮秀更是前来帮韩旭拔着坟头的野草。   “呜呜呜……”又是王凳子带头,周围的百姓紧跟着大哭起来。   韩旭心中暗乐,回头怎么着都得赏这小子几锭银子。   拔完坟头的野草,韩旭从刘三手中接过贡品,满满的摆了一地,点上蜡烛香火,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死者为大嘛,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替他磕几个头也是应该的。   好一番摆弄后,刘三将他们抬来的东西,掀开了粗布。不是什么珍贵的贺礼,而是一个个用纸扎的祭奠用品。   在蜡烛上过了火,韩旭将那些纸扎的物件一个个点燃。   赵芸见韩旭将一个巴掌大的物事放到扔到火堆里,不由疑惑道:“先前的那个纸扎的屋子我知道,可这又是什么东西?”   韩旭嘿嘿一笑,得意道:“这是手机,熟称大哥大,放在耳边就能说话,千里之外都能听到。”   “千里传音?”   “算是吧,但我这玩意是地府里的人和在世的亲人联系的,若是你想听的话,回头我给你扎个!”韩旭摇头笑道,还千里传音?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和地府的人通话?一听这话,赵芸浑身毛骨悚然,转而又指着另外的一件巨大的物事问道:“那这又是何物?”   “汽车,不用马拉也能行驶的那种。”   “地府里没有马吗?”程淮秀插话道。   韩旭扯着嘴巴,忽悠道:“地府怎么会有马呢?牛头马面,听说过吧?所以嘛,为了避马面大人的讳,地府里当然就没有马啦!”   “那那些死了的马呢?”程淮秀疑惑道。   “马死了就变成驴啦,马是驴的前身,驴是马的来世。”韩旭继续胡扯。   “那驴死了呢?”刘三好奇心十足,突然插话道,似乎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韩旭微微一愣,没好气道:“你死了,驴都还没死!”   “要是……”   ……“火,火。”宁寡妇突然失声大笑,媚道:“旭儿他爹,奴家来陪你了呢!”说罢,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就往火堆里冲。      第152章 调虎离山(上)      江都城的百姓从来没有听说过给死人祝寿之事,事实上不仅是江都的百姓,就算是整个大宋天下也是闻所未闻。韩大按察使,韩大孝子的大名,以风一般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扬州府。   宁寡妇疯了。   在韩旭装神弄鬼的捉弄下,江都城的宁俏寡妇疯了。若不是禁军侍卫的拉拽,宁寡妇在坟场之时就以投入火中而死。   看着坐在床边披头散发,呵呵傻笑的宁寡妇,魏其才是心如刀绞。说实话,他是打心眼里疼爱这娇俏的小寡妇,为了她,魏其才是费劲了心思的讨好。这一年多来,足足的从一个大胖子,弄成了如今的皮包骨。   江都城只要挂上名的大夫,他都请来了。然而最后均是摇头叹息,束手无策。仅仅几日之间,魏其才已两鬓斑白,心力憔悴。   伸手替宁寡妇擦干嘴角的哈喇子,魏其才起身,盯着刘长山良久,咬牙道:“刘帮主,这一切都是韩旭造成的,他根本就是刘旭,来找本官和宁儿报仇的。事已至此,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既然本官能弄死他一次,就不在乎这第二次,本官要杀了他为宁儿报仇!”   “放屁!”   刘长山拍案而起,麻脸连连抽动,大骂道:“老子不管你和这宁寡妇的破事,但你若是让韩旭死在这江都城,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魏其才和宁寡妇之间的事,刘长山也略知一二,只是没想到他们惹到的人竟然是韩旭这淮南按察使。而李重进的密谋,他刘长山是知道的,现在根本未准备好。若是韩旭被魏其才杀了,那别说魏其才,就是他自己和李重进,都不得不立马起兵。仓促起兵,兵马粮饷均未到位,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本官也不管,这仇一定要报,宁儿是本官的心头肉,若不是家里的母老虎,本官早就将其娶进门了!”魏其才豁出去了,第一次对着刘长山硬气起来。   “啪……”   刘长山狠狠的甩了魏其才一巴掌,冷笑道:“魏大人,杀了朝廷钦差的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一人是小,但你可别忘了你那家里的三妻四妾,若是刘某没有记错的话,你那独子似乎刚刚会走路吧?”   威胁,**裸的的威胁。魏其才自幼生活无忧,长大了游手好闲,长年混迹于青楼妓馆,直到散尽家财,这才在县衙里谋了个职位。几十年的官当下来,上下打点的他,也终于混到了江都知县这一方父母官的地位。然而令他无比遗憾的是,妻子小妾是娶了一房又一房,却均无一出。   直到两年多前,遇到一位游方道士,说是其精血不足,让其养精蓄锐一年,不得同房。摆着家里娇滴滴三妻四妾,一年不同房?这不是要了魏其才的老命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魏其才最终还是接受了老道士的建议,吃着其开的方子,硬生生的过了一年单身汉的日子。   有倒是苦尽甘来,熬满一年的魏其才,第二个月就得到了一位小妾怀孕的消息,这可喜煞了魏家上下,终于在一年多前生下了个大胖小子。这于这魏家的独苗,可见魏其才是多么的在意。   宁寡妇是重要,她带给的是魏其才无与伦比的身心欢愉!而一旦和魏家的独苗比起来,她宁寡妇就是再能干,那也终究敌不过骨肉之情。   也许是意识到话说得太重了,毕竟魏其才也算是李重进在江都的得力住手,每年为淮扬军,为李重进,进奉着无数的钱粮。做为扬州府治下最重要的商业重镇,魏其才功劳也算不小。   想到此,刘长山缓了缓语气,拍着魏其才的肩膀,安慰道:“魏大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人家韩旭能苦心等待一年,难道你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比不过?再忍上几个月,等我们那批货换成钱粮兵马,淮扬军挥军北上之时,就是他大宋王朝的覆灭之日,到时候李将军定然会将韩旭亲手交到你手里,要杀要剐还不是你说了算!”   魏其才看着痴痴呆呆坐在床边的宁寡妇,久久不语。   “刘帮主,本官茹莽了,你的话也不无道理,若是无其他事,您就先回去吧!想必盐帮之事也不少,就不劳烦您老大驾了!”魏其才一声叹息,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   刘长山微微一愣,这他娘的不是嫌老子碍事吗?这就要赶老子走了?老子低声下气的哄你小子,你小子倒好直接赶人?心中火气不由上串,正待上前呵斥一番,但看着魏其才两鬓的斑白,不由忍了下来。   朝着床沿的宁寡妇看了眼,血液不自觉的往下流去。虽说这宁寡妇傻了,但那娇俏丰满的身躯可没变,想到几日前那荒诞的一夜,他不由脚步向前靠了靠。   恰在此时,魏其才突然转过头来,两眼放着凶光,看得刘长山都不由打了个寒碜。   “呵呵,魏大人,没事没事!兄弟我只是关系嫂子,想多看一眼。”刘长山嘿嘿一笑,他倒不是怕魏其才,但这时候去干那种事,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况且万一魏其才真的闹到李重进那里,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这事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地道。   暗自吞了吞口水,再向床沿的宁寡妇看了一眼,刘长山笑呵呵的转身开门而去。   ……   刘长山乐呵呵的下了楼,自从尝到了宁寡妇的腥,这多年来压抑的身体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准备去江都城最大的青楼逍遥一番。   此时,刚刚走到宁家大宅的前院,顿时火气直冲脑门,满脸的麻子都挤到了一块。   院内肉香弥漫,禁军侍卫们一个个围着行军大锅,喝酒吃肉,好不热闹。不用说,这酒肉一定是韩旭拿自己给的钱弄的。终日打雁,却一不小心被雁啄了眼,兴冲冲的给韩旭送贺礼,却没想到人家竟然是给死人祝寿。   “哟,刘帮主下来了。”韩旭端着酒碗笑呵呵的来到刘长山的面前,嘴巴对着后院的方向呶了呶,说道:“不知宁夫人咋样了?是否好些了?”   刘长山望着韩旭那笑意盈盈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还好意思问,这人还不都是你害的?害了宁寡妇也就算了,也啥不连魏其才也一起吓疯了呢?害得老子现在是看得着,吃不着。然而表面上,刘长山依然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笑道:“韩大人过虑了,没事一时半会死不了,能吃能睡!”   “这就好,这就好。”韩旭装出一副悲悯天人的样子,摇头叹气道:“这都怪本官思虑不周呐,没事干嘛住宁夫人这里呢?若是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本官真是良心难安呐。”说到这,韩旭顿了顿,又道:“这样吧,刘帮主替在下传个话给魏大人,就说本官愿意奉上铜钱百贯,让魏大人帮着遍寻名医生,也好替宁夫人解解心结!待本官回到京城,一定请圣上派宫里最好的御医来个宁夫人瞧瞧!”   “韩大人慈悲心肠,真乃天下少有的好官呐,刘某就替魏大人多谢韩大人了!”刘长山双手抱拳拱了拱。心中却破口大骂不已:“铜钱百贯?亏你说得出口,别的不说,老子一出手就是五千贯,黄金两百两,而魏其才同样是黄金三百两,估计这百贯铜钱也是从老子那五千俩里面出的吧!至于御医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即使你小子回到京城,还记得此事,那也得问问皇帝老儿同不同意呐!   “应该的,应该的。”韩旭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对了,刘帮主若是没其他事,就一起过来喝酒吃肉!这军中的伙食虽比不上您老口中的杏花楼,但也是别具一番豪爽之气呐!”   “刘某还有点事,今个就算了,改天回扬州城,刘某包下杏花楼,宴请大人!”刘长山憋屈道。说罢,就欲离开。   韩旭一手连忙扯住刘长山的衣袖,附耳过去,神秘兮兮的说道:“刘帮主如此焦急,不会是去楼里找相好的吧?”   被韩旭说中了心思,刘长山怔了怔,转而大笑道:“韩大人真会说笑,刘某多年不近女色,对于男女之事早就看淡了。这不孙二圣他们还在等刘某,刘某得去看看,不然这些野小子还不知道会闹出啥事?”   刘长山刚出大门没多久,王凳子带着几名穿着百姓服饰的禁军侍卫赶了回来,一见韩旭,立马笑嘻嘻的跑了过来,朝着锅里嗅了嗅鼻子,伸手捞起一块连皮带肉的骨头啃了起来。   看这些家伙的吃相,韩旭倒也不阻止,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何况还是军中汉子。看来这十多人是一天没吃饭了,待得他们吃得差不多了,韩旭这才开口问道:“有消息没有?”   王凳子灌了口酒,小声道:“大人,这几人江都城都被我们转遍了,就连城外方圆十里之内,我们也探查过,没有发现盐帮转运来的私盐。今个兄弟们还特意跟踪了那些盐帮的弟子,但那帮人除了去酒楼,就是去青楼,好不快活。”   “快活?快活你也加入盐帮得了”韩旭笑骂道。转而看了眼皱着眉头的程淮秀,问道:“盐帮在江都可有仓库之类的地方?”   “这点我也不清楚,当年盐帮的私盐只是经过江都码头,最终会运往瓜州码头,再向南运。”程淮秀摇了摇头,又道:“对了,行水哥这些日子都去哪了?那日离开扬州之时他还在,半路上我看你偷偷和他讲了几句话,随后就不见了!”韩旭嘿嘿一笑,也不答话,抬头向西望了望扬州的方向,算算日子,丐帮那边应该有消息了才对。      第153章 调虎离山(下)      翌日,天刚蒙蒙亮,刘长山打着哈欠,从江都城最大的青楼笑春阁里走了出来。昨个晚上在笑春楼的头牌姑娘的服侍下,舒爽了一整宿。不得不说,这十八岁的头牌,确实水嫩水嫩的,但在他看来,只有宁寡妇那种入骨的风骚劲,才能带给他别样的满足和刺激。   “刘大爷,一路走好。”笑春楼的龟公躬着身子,笑呵呵的将刘长山送到门口。   “你他娘的才一路走好!”孙二圣上前就是一脚将龟公踢了个狗吃屎,破口大骂道:“会不会说话呐?”   “行了,行了。”刘长山摆了摆手,阻止孙二圣继续踢人,掏出几个铜板扔到地上。突然心中一动,似乎不对劲,连忙转头问道:“咦,二圣,这大清早的,你咋在这呢?”   孙二圣一拍脑袋,连忙解释道:“帮主,不好了,扬州出事了。”   “出事?”刘长山心头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了上来。   孙二圣连连摇头,只道一时不会也说不清楚,拉着刘长山就上了马车,马车飞快的往盐帮在江都的分舵驶去。   不一会,马车停在一处高门大院内。刘长山二话不说,跳下马车,急冲冲的往院内冲去,院内的景像震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到处是身缠纱布的盐帮帮众,靠墙站着的,席地而坐的,甚至躺在地上哀嚎不已的。院内弥漫着一股焦枯味,而这些全都来自于院内的帮众,他们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件是完整的,那漆黑的洞洞,残落的半截,显然是被火烧过,而有些人的头发更是被烧得如狗啃的一般。   这还是江淮大地上的第一帮吗?怂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如斗败了的公鸡,打了败仗的军队。   刘长山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大步上前,拉过一个看上去还算完整的盐帮帮众,咬牙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帮众不知是不是被刘长山那扭曲的麻脸给吓到了,呆呆的站着,似乎忘了回话。   “砰……”   刘长山连问三遍之后,那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怒火中烧的刘长山终于控制不住了,一脚将那帮众踢飞了出去。随后,发了疯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拽过来,不说话的就是一脚踢飞。   终于在连问三人之后,一个年轻的盐帮弟子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帮主……昨天晚上……丐帮偷袭了扬州城的盐帮总舵,一把火……一把火将总舵给烧了个干净。”   “什么?你在说一遍?”刘长山冲了过去,揪住那位年轻弟子的衣襟,一把将其提了起来。小灯笼般的眼睛,放出异常的凶光。   年轻的盐帮弟子,原本还想在帮主面前露个头,却没想到刘长山直接就冲了过来,那吃人的样子,顿时将他吓的不清,干脆头一歪,晕了过去。   刘长山微微一愣,一把将其甩了出去,骂道:“没用的东西。”   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并不是发火的时候。刘长山深吸几口气,平复下胸口的起伏,眼光一一在那些受伤的弟子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孙二圣的身上,问道:“二圣,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   孙二圣毕竟不是盐帮帮主,盐帮总舵的受伤弟子在连夜投奔江都分舵之时,就已经将事情经过给孙二圣说了一遍。孙二圣精明得狠,对刘长山的脾气摸得一清二处,再没人出头之前,绝不当出头鸟。而此时竟然已经有人当了这出头鸟,他也就不在支支吾吾,将从这些人身上了解到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刘长山听。   丐帮趁着刘长山不在扬州城,于昨夜偷袭了扬州城内的盐帮总舵,一把火将总舵烧得干干净净。刘长山能够夺取盐帮帮主之位靠的是淮南大地上盐帮在各个分舵的舵主的支持,那些分舵舵主大多和刘长山沆瀣一气,只有刘长山才能带给他们更大的利益。而刘长山为了进一步控制这些分舵舵主,将盐帮总舵的得力干将几乎派到了各大分舵。   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就是扬州城乃节度使李重进的淮扬军驻扎地,有了淮扬军的保护,他才不怕程淮秀的那批死忠呢!至于丐帮确实和他刘长山的盐帮有冲突,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他从来没将那些乞丐放在眼里。然而正是这些乞丐,却给了他深刻的一击。   大意了,太大意了。刘长山摇头叹气,以为靠着李重进军队的保护就能高枕无忧,实在是太天真了!江湖始终有江湖的规矩,江湖始终有江湖的行事方式,而盐帮再怎么转变,它始终是江湖的帮派。   “帮主,这事全都怪偏将向美,李将军让其保护盐帮总舵,他倒可好,趁着李将军不在,自己跑去杏花楼找相好的去了。”孙二圣愤愤道。   刘长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半响后,问道:“向美去哪了?”   “听他们说是带人去蜀岗山,清剿丐帮去了。”孙二圣回道。   “清剿?”刘长山怒极反笑,咬牙切齿道:“丐帮是些什么人?除非他向美将扬州府的乞丐全抓起来,才算清剿了丐帮。马后炮,有个屁用。”说到这,他仰天大吼道:“秦雨山,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在孙二圣的带领下,盐帮帮众扯着嗓子,举拳高呼。   刘长山满意的点了点头,盐帮总舵没了可以重建,只要盐帮的士气还在,各地的分舵正常运转,他盐帮就垮不掉。一个总舵而已,用不了半年,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但与丐帮之仇不得不报,在江淮大地上,还没有帮派敢在他盐帮身上动刀子,说到底就是盐帮的威风不能丢。想到此,刘长山命令道:“二圣,派人通知各地的分舵精英,赶赴扬州总舵,老子要丐帮江北分舵彻底的消失,抓住秦雨山着赏万贯!”   “哄……”   盐帮江都分舵的气势立刻点燃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江都精英集合完毕,刘长山跨上马,挥手向西,队伍缓缓向江都城西门而去。   西城门,刘长山突然停了下来,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再去想又想不起来。   “帮主,何事?”孙二圣问道。   刘长山摇了摇头,望着出城的队伍皱眉道:“二圣,我想了想,你还是留下来。我信得过你,你给我看好江都分舵,这里不容有失,甚至这里比扬州总舵还要重要。有什么事,可以去找知县魏其才,待我灭了丐帮的江北分舵,再来江都。”   听得此话,孙二圣楞住了,江都分舵比扬州总舵还重要?刘长山是不是气糊涂了?然而,见刘长山说得如此肯定,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他连忙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你给我听好了。”刘长山想了想又道:“你给我看好按察使韩大人,当然不能冒犯!至于魏其才,什么事都可以做,但又一点那就是不能让其动韩大人动手。若是有个不对劲,你可以先斩后奏,即使杀了魏其才,也不能让其对韩大人下手。”   魏其才想对按察使大人动手?孙二圣大张着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魏其才这县太爷吃饱了撑的?至于保护韩旭之类的话,即使刘长山不说,他孙二圣也会去做,因为他已经是韩旭的人了。   ……   刘长山离开了江都城,同时一队数十人的人马由邗水坐船,绕道江都码头,进入了江都城后,径直望宁家大宅行去。   韩旭坐在宁家大厅的主坐上,端着小泥壶,抖着二郎腿,笑呵呵的瞧着面前的杨大状元以及装扮成了禁军护卫的程行水,那日刘长山欲跟着韩旭来江都。于是韩旭灵机一动,将计就计,让程行水趁着刘长山不注意,半路脱离队伍,前往蜀岗山通知秦雨山。于是就有了丐帮乘着刘长山不在扬州之时,偷袭了盐帮总舵。   而杨砺就是他留在扬州城的暗子,以便相助秦雨山脱离扬州城。但这几人里面似乎并没有秦雨山呢!   杨砺瞧出了韩旭疑惑的样子,呵呵笑道:“韩大的调虎离山之计确实高明,扬州城现在是鸡飞狗跳。不过,韩大人放心,秦帮主早已带着丐帮从蜀岗山撤离了,估计刘长山回去也是扑个空。”   “那秦大哥怎么没来江都呢?”韩旭疑惑道。   程行水笑道:“丐帮江北分舵也有数百人,秦帮主考虑再三,觉得还是避一避为好。放心吧大人,即使李重进的淮扬军全军出动,收遍整个淮南大地,也寻不到丐帮半点影子。”   恩?韩旭一时没想明白,但见程行水那自信的样子,顿时暗骂自己糊涂,看样子秦雨山是带着丐帮乘船过了江,躲到南唐去了。这倒也好,只是一江之隔,想了江都的话,那是一两个时辰的事。   程淮秀多日不见程行水,拉着他去一边细细详谈,对于他们偷袭了盐帮总舵之事,她是万分的激动,只恨自己不能亲自参与。两人一边说一边笑,不时的还朝韩旭这边看来。似乎程行水在不时打趣程淮秀,她总是不依的样子给上程行水两拳,然后偷偷的朝韩旭这边看过来,一旦对上韩旭的眼神,立马又躲了开去。   “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杨砺拱了拱手,皱眉道。   “说。”韩旭目不转睛的盯着程淮秀,笑呵呵的品着“绿杨春”。   杨砺见韩旭似乎连看都没看自己,摇头苦笑道:“下官认为,我们身在扬州府,和盐帮作对不是明智之举,万一他们发现是我们在暗中捣鬼,下官担心他们会……而且我们此行的主要职责毕竟是稳住节度使李重进。”   “会什么?会狗急跳墙?”韩旭微微一怔后,笑道:“稳住李重进的方法难道非得要将自己摆在一个低位,时时刻刻的巴结他,哄着他?”看着杨砺不明所以的表情,韩旭又道:“有些时候,过度的妥协反而长了他人的士气。不卑不亢才是王道,但不卑不亢做不好圣上交代之事,李重进该做啥还是做啥!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就是让扬州府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只有一个“乱”字,才能让李重进分心,才能让其不能安心的准备兵马粮饷。”   杨砺不是愚笨之人,能考上状元的,绝非等闲之辈,任何时代都讲究个关系。你可以考关系混个进士,但若想得状元,不是简单的关系就能做到的,没有点真才实学,那是异想天开。低头微一思索,再次抬头之时,杨砺显然已经明白了过来,满脸的佩服之色。说道:“那大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刘长山离开扬州是本官的调虎离山,而现在他们离开江都同样是本官的调虎离山之计。”韩旭嘿嘿一笑道:“老子就是要调晕他们,既然他离开了江都,那本官就把江都搞个天翻地覆。”      第154章 偷寡妇不地道      杨砺的到来,不仅仅带来了丐帮偷袭盐帮总舵的消息,更是带来了赵匡胤的密旨。石守信,高怀德汇合了慕容延钊,再次攻破了李筠的大会寨。这大会寨依太行山而立,山势险要,攻下大会寨,李筠再也无力野战,率军固守泽州城。而朝廷的大军则趁势兵围泽州城,将李筠死死的困在了其中。至于北汉的皇帝刘钧,则带着那些残兵败将直接跑回了老窝太原城,彻底的抛弃了李筠这所谓的平西王。   攻破泽州城只是迟早的事。于是,赵匡胤再次重申韩旭减缓李重进起势的时间,只要能拖到朝廷大军南下,那就水到渠成了。   然而这几日,王凳子带领的禁军侍卫,装扮成百姓,搜遍了江都城,都没有一点盐帮私盐的消息,韩旭为此是心烦意乱。   无聊的坐在椅子上,表面上看着禁军侍卫们在院内喊打喊杀的切磋武艺,心思却早已神游天外。   宁寡妇疯了没几天,魏其才痛下决心,拼着和家里的母老虎翻脸的风险,将她接到了他的县衙住所。此时的宁家大宅事实上已经成了韩旭的临时行宫,连门上的牌匾也被他派人给摘了下来,换上“刘府”两个大字,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孙二圣兴冲冲地的跑进了刘府,笑嘻嘻的朝着韩旭躬了躬身道:“韩大人,小的来了!”   “咋样?查到了吗?”韩旭连忙问道。   既然王凳子他们查不到那批私盐的存放位置,那他只能另想办法,恰好的是,孙二圣被刘长山留在了江都城。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孙二圣也不知道那批货的存放地点,于是,只能派孙二圣这个内鬼去打探消息。   无间道玩得再转,那也得能探听道有用的消息才是。   孙二圣摇头叹气道:“这事小的打听了几天,也没打听道半点消息,似乎江都分舵里的人并不知情。”说着见韩旭的脸色越来越黑,连忙献媚道:“大人放心,只要再给小的几日,小的一定探听到消息。”   韩旭黑着张脸并不是怪孙二圣的无能,而是心中将刘长山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没想到刘长山这厮竟然有这等本事,将那十艘大船也装不下的盐,藏得天衣无缝。瞧着孙二圣战战兢兢的样子,他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皱眉道:“二圣,你说刘长山会不会没有将那些私盐藏在江都呢?”   孙二圣想了想,回道:“大人,应该不会。刘长山离开江都之时,再三对小的交代,说是当前的江都分舵比扬州分舵还重要!”   “那你说他运盐到江都,不通过江都分舵去藏起来,那还能通过谁呢?”说道这,韩旭拿着折扇轻敲脑袋,苦笑道:“老子终于明白了!”   “大人说的难道是魏其才?”   孙二圣绝对不糊涂,几乎与韩旭同时间想到了江都知县魏其才,从这些日子的了解来看,显然刘长山和魏其才是沆瀣一气,一对好基友。而为了保密起见,不通过盐帮江都分舵,通过魏其才的朝廷背景,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韩旭满意的拍了拍孙二圣的肩膀,将孙二圣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然而魏其才始终是这里的地头蛇,并不好对付呢。若说收买的话,也许之前还有可能,那老家伙毕竟爱财如命。但魏其才还他娘的有个优点,那就是怜花惜玉,在金钱的面前,这老小子更在乎宁寡妇,而宁寡妇又恰恰是被韩旭害成疯子的,这老家伙现在不恨透了韩旭才怪。   要不抓了宁寡妇,逼魏其才说出那批货的藏身之处?这念头在韩旭的脑中一闪而过,但这样一来会不会引起魏其才彻底和他撕破脸皮?禁军侍卫虽说个个身手了得,毕竟江都数千名守军也不是吃素的呐!   孙二圣见韩旭一会面带喜色,一会又暗自皱眉,显然遇到了难以抉择之事。而两人刚刚提到的又是魏其才,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韩旭想法。于是,略带迟疑道:“不如这事交给小的,由小的去将宁寡妇给偷出来?”   韩旭微微一怔,大笑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身手?能将宁寡妇从防卫深严的县衙里偷出来?再者,万一魏其才豁出去了,还不把你给五马分尸喽!”   “那是,那是。”孙二圣尴尬的笑了笑,事实上刚刚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只不过为了在这按察使大人面前表现一番勇气,这才硬着头皮说了出来!既然韩旭不同意,他也乐得借坡下驴。   偷人不地道,偷寡妇更不地道。   宁寡妇现在被魏其才当宝似的供在县衙,若想绑架宁寡妇,那就要闯县衙,实在是风险太大。回头想想,倒不如直接绑了魏其才,似乎更有可行性。   想到此,韩旭附耳在孙二圣面前交代了几句,孙二圣立马笑呵呵的离开了宁家大宅。   ……   精致的小屋,桌上的燃着的檀香,熏得满屋子的芬芳。   听大夫说这紫檀香能镇人心,让人心神平静。于是,魏其才到处收罗檀香,只为了让宁寡妇精心您神。   此时的魏其才看着被捆成麻花的宁寡妇是心痛不已。自从宁寡妇疯了以后,似乎力气都变得特别的大,精力也特别的旺盛,从早到晚的上串下跳,疯疯癫癫的玩得不亦乐乎。不得以魏其才只能派人将宁寡妇每日绑上一会,只为了让其能安静一会,休息一下。   然而即便如此,此刻的宁寡妇是执拗的挣扎着,小半天的功夫了,她都没停下来一刻。   这还真是“得了神经病,其他百病不侵。”   刚刚和家中的母老虎吵了一架,想来宁寡妇这寻点安慰,却反而更加心烦意乱起来,捆成麻花的宁寡妇,那身材更显凹凸有致,带给了魏其才别样的视觉冲击。不知不觉间,魏其才面色渐红,喘起了粗气,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魏其才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扑向了宁寡妇。   “大人,夫人请您去大厅!”门外,突然响起了魏府老管家的声音。   “什么事?”魏其才不耐烦的叫道,边说边不停的对宁寡妇上下其手,宁寡妇被痒痒得不断扭动身子,咯咯傻笑不已。   老管家回道:“盐帮的人过来,似乎有要事同大人商议。”   “娘的,又是盐帮,没了他们难道老子就不能活了?”魏其才破口大骂,刘长山都离开江都了,这帮龟孙子奸商,草莽竟然还来烦自己。然而骂归骂,他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暗自吞了吞口水,起身整理了下衣裳,打开了房门。   魏其才来到大厅,却见一位青衣小子与自家的那位母老虎相谈正欢,逗得那母老虎是哈哈大笑。见此情形,他是怒火中烧,一声冷哼,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肥婆般的母老虎得意的朝着魏其才昂了昂头,似乎在鄙视魏其才不识货,对自己的魅力能征服年轻的小后生而满意不已。临走之时还朝着孙二圣抛了个媚眼,引得孙二圣一阵反胃。   大厅内只剩下两人,魏其才打量着面前这位流里流气的盐帮小子,无论从哪里看,都让其想起了正在江都城的韩大按察使。似乎两人除了长得不像之外,无论气质还是眼神,这两人倒有七分相似。   “小子孙二圣,见过魏大人。”孙二圣抱了抱拳,笑嘻嘻的说道。   魏其才微微一愣,疑惑道:“你就是孙二圣?”   “大人听说过小的?”孙二圣讶然。   “恩,刘长山离开之时,派人给我传了个口信,说有事可以和你联系。”魏其才摆了摆手,往之前那肥婆坐着的主位上坐去。   “那是刘帮主的栽培。”孙二圣谦虚道。   “咳咳。”魏其才清了清嗓子,自古自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似乎刚刚从宁寡妇房间出来,嗓子干得难受。放下茶杯,道:“本官公务繁忙。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孙二圣呵呵一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两锭金元宝,恭恭敬敬的放到桌上,献媚道:“大人,小的来江都城几日,实在是喜欢上了这里。小的知道大人和刘帮主交情深厚,所以小的想请大人在刘帮主面前美言几句,就让小的在江都城做个盐帮的舵主。这一点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当然,这东西带在身上不方便,回头小的再让人给大人送上些。”   老子和刘长山有个屁交情,老子恨不得将其扒皮抽骨,魏其才暗自大骂。手中却不客气,身手一招,两锭金元宝,就入了袖中,心中掂了掂,那分量怎么着也得十两一锭。   孙二圣看得肉痛不已,若不是韩旭再三交代,自己甚至想私吞下一锭金子。见魏其才故作一本正经,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孙二圣暗自冷笑,也就是放你那一会,待会还得是老子自己的。   “行了,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魏其才收了金子,起身就欲赶人,他压根就没想给面前这位孙二圣美言几句,还赶着回去见宁寡妇呢。   孙二圣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说道:“魏大人,在下来之前刚刚在笑春阁定了桌酒席,请了楼里的头牌姑娘,恭请大人赏个脸!”   听得这话,魏其才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第一次正视起孙二圣。   乘着刘长山不在江都,来找自己谋求江都分舵的舵主,这小子有心机,有胆量;来见自己之时不仅准备好见面礼,而且安排好了后续的席面,倒有几分手段;更重要的是,这家伙明知自己赶人,依然嬉皮笑脸的请自己赴宴,这就是不要脸。   若这样的家伙能成为盐帮江都分舵的舵主,似乎不失为自己的一个助力。至此,魏其才反而对孙二圣有了几分欣赏,大笑道:“不错……本官就给你这个面子。”说罢,反客为主,拉着孙二圣就往外走去。看到门外等候的马车,他更是大为满意,带着几个护卫,这就向笑春阁行去。”      第155章 捉拿魏其才      红色的床帘,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点燃的红烛摇曳着朦胧烛光,这是一间新婚洞房的布置,整个房间徜徉在喜庆和期盼的那种氛围中。   然而和这个房间布置显得格格不入的是,刘三正拿着绳子将一名看上去徐娘半老的风尘女子,来了个五花大绑。软倒在床上的女子,显然已被击晕过去,此刻任凭刘三处置。绑好之后,掏出一块黑布将女子的双眼蒙上,再随手拿起床上女子的亵衣塞入其口中。   赵芸望着床上被捆绑成粽子的女子,呵呵笑道:“三哥,你就不知道怜香惜玉点!”   “怜香惜玉?就这等货色你还想让三哥我对他怜香惜玉?”刘三拍了拍手,长吁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干这活简直比杀人还累。韩旭让其装成嫖客来这青楼踩点,原本他兴奋中还带着点小期待,然而来到这笑春阁之后,才发现头牌姑娘小含香的房间旁,所住的是位年过三十的老娘们。   更可气的是这老娘们不知是不是平日没人点他的牌,一见刘三这状如小牛的身躯,立马如狗皮膏药般的贴了上来,几乎将身子挂在了刘三身上。从楼下到这房间,短短的数百步间,刘三几乎被其吃遍了豆腐。   搞定了老娘们,刘三来到桌边,望着满桌的酒菜,吞了吞口水,开始甩开膀子,边吃边喝起来。虽说这老娘们不咋样,但这笑春阁的酒菜还是不错的。满嘴塞满了美食,见其他几人连动都没动,于是含糊道:“你们吃啊?不吃白不吃!”   说着,又朝着贴着墙壁,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韩旭,含糊不清的说道:“旭哥儿,你也过来吃两口,确实不错!”   除刘三外,韩旭,赵芸和裴忠均是一身黑色夜行衣。刘三是大摇大摆的进笑春阁押妓,而韩旭他们三人,则是乘着夜色翻进了这间屋子。进来之后,韩旭掏出杀猪刀,对着墙壁轻松的就挖出了一个小洞,观察着隔壁笑春阁头牌小含香的房间。   “小三,你小声点。”韩旭动也没动,一本正经的瞧着隔壁的状况,压低着声音,头也不回的小声说道。   赵芸眉头微皱,心下疑惑,韩旭这家伙从进来到现在,就一直盯着隔壁的动静,看一会就算了,这都好些时间了。于是,摄手摄脚的来到韩旭身后,突然一把将其扯了过去,不待韩旭反应过来,立即将小脑袋靠近木质墙壁。只看了一眼,立马张口就欲惊叫。   韩旭刚忙捂住赵芸小嘴,嘿嘿的笑着将其拉到桌边。   赵芸气鼓鼓的盯着韩旭,这个死色胚,还真当他在干正事呢,原来是狗改不了吃屎。隔壁的头牌小含香,不知是不是为了迎接魏其才,此刻正脱得精光,一件件的在试衣服。若说唯一遗憾的,那就是此刻是背对着这边,只能看到其光秃秃的屁股,但即使是这样,也雷得赵芸不轻。   越想越生气,赵芸抓起韩旭的手,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厮……小祖宗,快松口。”韩旭只感头皮一阵发麻,连忙求饶,尴尬道:“这是青楼呐,别一惊一乍的,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哈!”   刘三见这两人怪异的打着哑谜,心中一动,放下油腻腻的猪蹄,兴奋的立马冲到墙边,然而遗憾的是,此时小含香恰好刚刚换好了衣裳,让刘三是失望不已。   摇头叹息的回到坐位,刘三开口道:“旭哥儿,这魏其才咋还不来呢?孙二圣这小子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魏其才呐?”   韩旭笑呵呵的将赵芸拉回凳子上,笑道:“孙二圣的面子大不大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的金子重不重!若是连魏其才都请不来,那我算是对他看走了眼。不过,这事不会发生,孙二圣是个人才,一定能办到,放心的等吧!”说罢,给几人倒满酒,乐呵呵的喝了起来。   果不其然,没一会,隔壁传来了动静。   韩旭立马起身,靠近墙壁,透过洞眼,只见魏其笑呵呵的走进了小含香的房间。   “大人,你好慢哩,奴家都等你大半天了!”小含香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将大半个身子靠在魏其才的怀里,娇嗔道。   魏其才呵呵一笑,赶苍蝇般的朝着孙二圣挥了挥手。孙二圣拱了拱手,连忙转身出门,顺手将房门给带上。   待孙二圣一出门,魏其才立马淫笑着,对小含香上下其手,逗得小含香是咯咯之笑,欲拒还迎道:“大人,门还未栓呢!”   “栓门?老子在这,谁敢进来?”魏其才挑起小含香的下巴,胡子拉碴的臭嘴就靠了上去。虽说这小含香没有宁寡妇的丰腴,以及那种媚到骨子里的风骚劲,但那娇小的身躯弹性十足,亦是别有一番滋味,不亏为笑春阁的头牌。   “大人,瞧你色急的,先陪奴家喝杯交杯酒嘛!”小含香被魏其才亲得是娇喘连连,不依道。   “交杯酒,老子不知交了多少回了,还交?”魏其才不耐烦了,但见小含香那双眼似乎含有湿气,连忙举手投降:“好,好,交就交一杯。”   婊子,戏子,傻傻的分不清楚!然而小含香却吃透其中三味,面色一变,立马破涕为笑,娇滴滴的和魏才连喝三杯。   “这酒也喝了,不如早些歇息吧!”魏其才放下杯子,就去抱小含香。   “咯咯……”小含香娇笑着躲开,一指房间角落的木桶,娇嗔道:“大人公务繁忙,劳累了一天,让奴家服侍大人沐浴。”   魏其才微微一愣,喝完了酒,还要洗澡?这小含香倒也讲究,连浴汤都准备好了。再一想似乎忙着宁寡妇之事,倒还真有两天没沐浴了。反正今晚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在小含香那娇滴滴的害羞中,三下五除二的脱光了衣服,爬入木桶。   温热的浴汤,顿感一阵舒爽,笑道:“含香呐,本官最好那个‘鸳鸯戏水’,不知你们这笑春阁有没有这服务呢?若是没有的话,本官倒要和老鸨说说了。”说罢,若有所意的看着小含香。   “大人,你真坏!”久经战阵的小含香,那还不知道魏其才的意思,缓缓除去身上那仅有的一层衣裳,缓缓向木桶走去。   “啊……”   一声惊叫,刚到桶边,就被魏其才一把抱了进去。   ……   “我说裴大高手,你那迷药到底过期了没有?这两人咋还不晕倒呢?”韩旭爬在墙边,见魏其才和小含香依然你侬我侬的在鸳鸯戏水,不由皱眉道。   “哼”一声冷哼。   裴忠今晚是郁闷不已,在江湖上,他可是有名的剑客,此刻被韩旭拉来让其干下迷药这种下三烂的勾当,心中满是不满。迷药虽说不用,但对闯江湖的人来说,倒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更何况他的迷药可是江湖有名的“**散”,虽说药力发作时间长了那么一点,但无色无味,即使再世华佗也分辨不出来。   没一会,隔壁没了动静。   “动手。”   韩旭一声令下,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守在门口的孙二圣立马带头闯入了小含香的房间。木桶内的情景,让几位小雏儿呆呆的站着一动不动。   赵芸率先反应过来,轻哼一声,捧起床上的杯子,就往小含香的身上罩了下去,也不管被子湿不湿,连被子带人扔到了床上。   韩旭老脸微红,尴尬的笑了笑,示意刘三和孙二圣将其架了出来,囫囵的给其披上衣服,扔出了窗外。而在窗外等候的程行水和程淮秀立马接住,扔上马车后,驾车而去。   ……   魏其才做了个梦,梦中他正和小含香鸳鸯戏水,品尝着小含香那丁香小舌,只是奇怪的是,为何小含香的舌头那么硬呢?   “嘎,嘎,嘎嘎嘎……”   当魏其才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一只鸭子正在桶里,那鸭嘴正不断的啄着自己的嘴唇。连忙挥手将鸭子推开,揉了揉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嘎嘎……”   鸭子似乎被吓得不清,嘎嘎嘎的在木桶里直游。   魏其才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依然一丝不挂,但对面的小含香却不见了,却多了一只畅游的鸭子。难道还在梦中?魏其才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正欲起身之时,一把冰冷的钢刀架在了脖子上。此时他才发现这房间很陌生,显然不是笑春阁的房间。   “魏大人,你最好别动,否则脑袋搬家了,可别怪我这兄弟手抖!”韩旭蒙着面,嗓音故作沙哑道。   魏其才一怔,发现周围站着好几位黑衣人,虽说蒙着面,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但那戏谑的眼神,显然是在嘲笑自己光光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捂住下体,就欲找衣服穿,然而脖子上传来的凉意,清清楚楚的告诉自己,他被绑架了。   “你们是什么人?抓本官来此到底何意?”魏其才强自镇定,正气凛然道:“挟持朝廷命官可是死罪!现在立刻放了本官,或许本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   满屋子的哄笑。   刘三拿刀的手更是笑得直颤:“魏大人,你最好搞清楚,老子既然敢绑你,难道还怕死不成?”   韩旭摆了摆手,正色道:“魏大人,你是聪明人,本……咳咳,我有话就直说了。刘长山运到江都的那批私盐藏在什么地方!兄弟们也只为求财,只要你说了,我们立马放你一条生路。毕竟和朝廷作对,兄弟们也是情非得已!”   魏其才大骇,盐帮的私盐运到江都城,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事也确实是自己处理的,但这些人是从哪得到的消息?难道有内贼?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自己今日去笑春阁,是接受了那个叫孙二圣的邀请,难道他是内贼?可孙二圣应该并不知道私盐之事呐!……      第156章 鸳鸯那个戏水      淮南大地上,江湖帮派林立,但能敢跟盐帮作对的,屈指可数。其中,又以刚刚建立没多久的丐帮江北分舵为首。听说几日前,正是这些叫花子烧了盐帮在扬州的总舵。从李重进那里,他知道了丐帮在汴京的势力,却没想到短短半年内,丐帮的一个江北分舵,竟然敢公然与江淮第一帮为敌。   魏其才思来想去,以平静的口吻问道:“你们是丐帮之人?”   程行水不待韩旭说话,立马笑道:“丐帮?抓你何须丐帮的好汉,告诉你也无妨。老子是盐帮的!”   盐帮?魏其才怔了怔,难道还真是盐帮的内奸?但仔细一想又似乎不对劲,以刘长山的阴险狡诈,怎么可能这么多人背叛他还不知道。盐帮……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没错了,一定是了,这些人一定是之前的盐帮余孽。他娘的刘长山无能,除恶务尽这道理都不知道?   程行水是不想连累丐帮,将事情扛到了自己这所谓的盐帮余孽身上。而这在韩旭看来完全是没有必要,丐帮现在反正已是刘长山的死对头了,但不管怎么说程行水这家伙还倒是蛮讲义气的。   “说吧,你们将私盐藏到哪了?”韩旭淡淡的问道。   魏其才呵呵一笑,说道:“既然你们是盐帮的余孽,对刘长山的心狠手辣自会相当熟悉,你们觉得若本官说出来,刘长山会放过我吗?”   “娘的,还嘴硬,老子让你知道啥叫大刑伺候!”刘三威胁道。   魏其才心里咯噔一下,他混迹官场多年,虽说懒散,渎职得很,但作为知县,审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衙门里的刑具,他可是熟悉得很。受刑的滋味没体会过,但那些被衙役大刑伺候的“犯人”,哪个不是鬼哭狼嚎,撕心裂肺的。   然而,魏其才知道官场如商场,也得讲究个讨教还价,若是被简简单单的威胁几句就投降了,那也太有**份。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是不会缴械的,况且他也想看看这盐帮所谓的大刑伺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韩旭见魏其才脸色连变,但始终不开口,明白这老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于是笑呵呵的起身,来到木桶边,拍着木桶的边沿,俯身道:“满清十大酷刑什么的,咱也就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至于老虎凳,辣椒水什么的,那都是鬼子的小儿科,况且哥们我也弄不来辣椒……咱是文明人,文明人得有点文明人的雅趣。”   说到这,韩旭见魏其才的额头上已渗出了汗珠,不由笑道:“听说魏大人喜欢这鸳鸯戏水的调调,兄弟我就投你所好。鸳鸯这东西一时半会,我也搞不来,就抓了只鸭子。”说罢,指着木桶里“嘎嘎嘎”畅游的鸭子,又道:“不过你放心,这绝对是只母鸭子,魏大人就好好享受吧。”   刘三嘿嘿一笑,掏出火折子,来到木桶下。这木桶的下面是用铁板隔着的,而铁板的下面却堆满了干柴,火折子瞬间点燃了干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魏其才大骇,连忙欲起身,却被刘三按住双肩,死死的困在木桶里。   “温水煮青蛙,不知魏大人听说过没有?青蛙在冷水里不会感到危险,当冷水慢慢的烧开,而青蛙感觉到热的时候,却再也没有力气跳出来了!”韩旭解释道:“不知魏大人这鸳鸯戏水,是鸭子先熟呢,还是魏大人先熟呢?”   “嘿嘿,依俺看,估计是魏大人先熟!”刘三一边按着魏其才,一边憨憨的笑着。   “为何?”韩旭疑惑道。   “鸭子有毛啊,应该没那么快熟吧,而魏大人倒是细皮嫩肉的,估摸撑不过鸭子?”   “你的意思是,魏大人连鸭子都不如?”   ……   这两人一唱一和,将周围的其他人逗得忍俊不禁。   而木桶中的魏其才,可就没那好心情了,他已感到水温在上升,明显和开始不同了,双手的皮肤已显红色。虽说他不相信这一大桶水能真的烧开,但即使不开,估计自己也会被活活烫死。扭头望着韩旭,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韩旭见魏其才有了迟疑之色,决定再加把料,摇头劝道:“魏大人,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人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是什么?那就是人在天上,钱在钱庄,婆娘在别人的床上。”   “噗嗤……”   赵芸和程淮秀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韩旭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这刚刚弄出来的气氛,就被这两人给搞没了。转身,又继续劝道:“魏大人你好好想想,若是你这一百来斤今个就交代了这里,那明日你那三妻四妾又会是在何人的床上呢?况且,你说出来,这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只要我们不说,刘长山又咋会知道是你说的呢?”   魏其才心思一转,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三妻四妾,但可不能不在乎自己以及自己那刚会走路的儿子。这帮绑匪说的话也在理,只要他们不说,又有谁知道这事是他魏其才透漏出去的呢!   “你们真的不会传出去?”魏其才弱弱的问道。   “当然。”韩旭笑呵呵的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兄弟们只为求财。事成之后,大道通天,各走一边。你魏大人走你的阳关道,兄弟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魏其才心中明白,和这些不要命的绑匪谈信用,他没那么傻。但此时,似乎也没得选择,保命要紧。于是,急忙开口道:“我说,我说……”   ……   层层乌云遮挡了夜空,看不到一丝星星点点。   江面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一艘小船在黑夜中抹黑前行。船上坐着四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   “三哥,你说这刘长山也他娘的真够贼的,竟然将那批私盐藏在江中的小岛上,怪不到我带着兄弟们翻遍了江都城方圆十里之地,都未成找到。”王凳子双手紧紧的抓在小船的船绑,对他这样的北方汉子来说,坐船,尤其是坐这晃晃荡荡的小船,简直是一种折磨。骑马打仗没二话说,但一见到水,比站在悬崖边还心惊肉跳。   说罢,半天没见刘三反应,王凳子不由暗自奇怪,转过头去,却见刘三面色惨白,牙关紧咬,慑慑发抖,心中不由大乐。原来平日里英雄好汉,气概十足的三哥,见了水,竟然比自己还惨。   “放心吧,翻不了船。”程淮秀咯咯笑道。   这掌船之人,正式江淮水鸭子程淮秀和程行水。这两人从小在水里长大,对这长江水域,比官道还熟悉。   程行水两眼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夜色中,单手持桨,有节奏的划动着,小声道:“秀儿,现在是雨季,江水上涨,小心为上。若是风起,立刻靠岸。”   “知道了,行水哥。”程淮秀点头应道。   韩旭原本想从禁军中寻几个熟悉水性之人乘着夜色打探下江心岛的状况,却没想到一个都没有。幸好有程行水和程淮秀自告奋勇,这才让其二人掌船,带着刘三和王凳子两人。   此时,程行水瞧着前面战战兢兢,抓着船沿一刻不松手的两人,不由摇头苦笑。若是这连个家伙是自己的水军,他立马一脚一个踢下水,面得丢人现眼。况且不喝上几口水,是学不会游水的呢!   放下船桨,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坛小酒,笑道:“拿去暖暖身子,虽说天气渐热,但这夜晚的江雨打在人身上,还是凉飕飕的!”说罢,将酒递给了刘三。   刘三道个谢,舔了舔舌头,最终却没有喝,将酒转给了王凳子。王登子可不客气,拔了塞子就咕咚咕咚的一阵猛灌。大晕了一次船的刘三,靠着强壮的身体,此时已不在上吐下泻。然而他可不敢多次东西,更何况是酒呢。   逆水而行,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了前面朦朦胧胧中一块陆地,江水经此一分而二,流过此陆地后,再合二为一,这是一个四面环水,典型的江中小岛。   上了岸的刘三,立马来了精神,狠狠的对着地面跺了两脚,抛开那种两脚虚飘飘的感觉,这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顿时心安不少。程淮秀将小船固定好,四人趁着夜色,向岛上摸了过去。      第157章 雷公咀      黄梅时节家家雨。   清晨,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一夜,天空依然阴沉,毫无一丝放晴之色,江淮大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屋檐走廊下,一张草席,席上摆放一小桌,两人席地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一只小火炉,此刻正温着一壶小酒。   杨砺不亏为大宋朝首位状元郎,脱下官服,换上儒装的他,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在这大宋均是首推一指。白色的瓷盘中放着数十颗青梅,伸出右手,轻轻的捻起一颗,缓缓放入酒壶中,一举一动之间淡然优雅。   “古有曹孟德青梅煮酒论英雄,今有杨汝砺青梅煮酒赏梅雨。”杨砺呵呵一笑。笑罢,又捻了两颗青梅放入酒壶中,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眯起双眼,摇头晃脑的倾听着屋檐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地声,口中喃喃的吟道:“终日错错碎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错,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偷懒。”对面之人一声轻笑道。   正自沉静在悠然自得中的杨砺,一听这话,睁开双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春雨让人喜悦,梅雨让人忧愁。无论喜悦还是忧愁,对文人来说,那都是一种意境,大自然的天赋色彩。一大早,他特意准备了这些,一来是为欣赏这江淮的梅雨天,二来和韩旭这文人中的无冕之王,谈古论今一番。   韩旭是来了,然而让杨砺郁闷的是,自己在青梅煮酒,他却一声不吭。更无奈的是,这家伙坐下后,就拔出了他那把随声携带的唐刀,从头到尾就这么一直在擦拭着。那泛着寒光的刀身,简直晃瞎了杨砺的双眼。   琴棋书画的风流才子,遇上了焚琴煮鹤的凡夫俗子。而后凡夫俗子却一本正紧的教训他:“琴是用来焚滴,而不是用来弹滴;鹤是用来煮滴,而不是用来欣赏滴。”   杨砺失了意境,叹道:“韩大人,下官知道您也算是文武双全,下官自愧不如。但您有没有想过,大宋得天下这是大势所趋,可这得了天下之后,朝廷更器重万人敌的武将呢?还是治世之能人呢?”   说罢,见韩旭不动声色,依旧默然的擦拭着那把唐刀,那专注的神情,彷佛一点也没听见自己在说什么。杨砺不由再次开口道:“以武立国,以文治国,此乃盛世之道。但凡穷兵赎武之朝,必不长久。官家那日在宣德门宣谕‘广立书院’,又定下‘不以言论罪’,想必天下一统之后,将是我文人大显身手之时。韩大人,以为然否?”   韩旭微微一怔,若有深意的看了眼杨砺,没想到这杨大状元倒是观察入微,紧紧凭借赵匡胤的几句话,就断定了大宋朝今后的走势,而且这断定是一点都没错,心中倒也暗暗佩服起来。   事实上,韩旭对大宋朝什么都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武力实在是太弱了,而北方那些游牧民族更是到了一个大发展的爆发时代,打得大宋是节节败退。现在的大宋禁军确实不赖,赵匡胤又是开国君主自然没得说,但赵光义之后就几乎十战九败,外加一次打和。   想到此,韩旭淡淡一笑道:“兄弟我是鼠目寸光,对这些并不在行,再说了这大宋不是还没一统天下嘛。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这朝廷嘛也一样,武将主外,文人主内,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话是没错,但把文人与女人相提并论,也实在是太猥琐了点。   杨砺无奈,不再辩驳,估计再说下去,韩旭那还不知会冒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比方。于是,提出酒壶,给韩旭和自己各倒上一杯。   端起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一副陶醉之态,举杯道:“韩大人,请!”说吧,先干为敬。   韩旭也不废话,拿其酒杯一饮而尽。   “滋味如何?”杨砺放下酒杯问道,满脸的期盼之色。   说实话,这花雕酒陪青梅,问道还真不错,绵软酸甜,清爽利落。   但韩旭见杨砺那副期待的样子,就想打趣他,于是叹道:“娘了点,不够烈!”   话不投机半句多。杨砺忙活了半天,就得到这样的评语,顿时气得不行,气冲冲的扭过头去,不再看韩旭一眼,提着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韩旭摇头轻笑,这文人就是牛脾气,似乎越是有才脾气就越大。此时他也不是不想和杨砺谈论,只是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刘三他们深夜去江心岛打探,到现在还没回来,虽说有程行水和程淮秀这两只水鸭子,但毕竟阴雨连连,江水上涨,若是真有个意外……   正当韩旭心绪不宁之时,刘府大宅的大门被推了开来,刘三一马当前,后面紧跟着程淮秀,程行水,王凳子三人。   “唰”的一声。   韩旭立马站了起来,还刀入鞘。   几人冲到屋檐下,纷纷脱去蓑衣斗笠,个个面色苍白,瑟瑟发抖,显然被冻得不清,而刘三更是浑身是水,彷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不待韩旭说话,刘三冲到小桌边,一把从杨砺手中抢过青梅酒,气不喘一口,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喝完之后,长吁口气,唠骚道:“娘的,这是女人喝的酒吧?酸不拉几的,花雕味都没了!”   杨砺愣了半天,这才发现酒被刘三喝完,还来个这么个评价,气冲冲的立马就欲起身争辩。   韩旭一见这架势,干净笑呵呵的打原场,将刘三推到一边:“这热水我让人准备好了,你们几个干净去洗个热水澡,有话等会再说。”   ……   当几人再次出现在大厅之时,虽说脸色还略带疲惫,但明显红润了不少。   刘三一把从王凳子手中抢过酒壶,大喝几口,抹了抹嘴巴,叫道:“旭哥儿,三哥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   韩旭大惊,连忙询问缘由。   原来刘三几人确实寻到了那江心岛,这去的水路上虽说惊险,倒也相安无事。但在探明了岛上情况之后已是黎明。连夜的雨水,造成江水暴涨,顺风顺水,船速极快,小船差点陷入漩涡。几番挣扎,靠着程家兄妹的高超操船技巧,这才有惊无险。船到岸边,紧张兮兮的刘三一头栽进了江中,幸亏程行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刘三,这才将其从江中捞起,躲过了被江水冲走之险。   “那三哥,你没事吧。”赵芸吓得面色苍白,紧张的问道。   刘三拍了拍胸脯,笑道:“没事,三哥命大福大,再没给你两找到三嫂之前,咋能死呢!就是喝了几口江水,味道不咋滴!”   “哈哈哈哈……”   满屋子哄笑。   韩旭知道刘三这事在安慰自己,但想想也是一阵后怕,夜探江心岛确实太危险了,不由暗骂自己茹莽。   “行了,你们也都别笑话俺,若是你们这些旱鸭子去了,也照样和老子一样。”刘三灌了两口酒,笑道:“家丑不可外扬。不说了,正事要紧,俺是个粗人,就由行水给你们说说。”   程行水也不啰嗦,来到桌边,拿起毛笔,在铺好的白纸上画了起来,遍画边解释道:“坐船沿运河入江,这一段由于是人工挖掘的运河,河面较窄,危险不大。入江后,需逆水而行十多里,而后向南,在江中心有个小岛。这里在过去是不存在的,但江水在这里拐了个弯,随着江中砂石淤泥的堆积,这里慢慢形成了一个小沙洲,当地人称为雷公咀。”   “娘的,刘长山这老小子也够狡猾的,竟然将那些私盐全都放在了这里,若不是魏其才那老小子贪生怕死,就算翻遍了江都城,也找不到这地方。”刘三大骂道。   程行水点了点头,继续道:“长江经此小岛一分为二,流过这里才再次汇合。这岛虽小,但藏起十多船私盐完全没有问题。更妙的是,这里离南边的南唐不远,即使没有大船运输,依然可以源源不断的用小船将私盐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过去。”   “岛上有多少人?防卫如何?”韩旭问道。   程行水解释道:“人不多,估计上百个人,也许他们想我们是人生地不熟,那里绝对安全,故而并未安排多少人少。但这上百人不是盐帮那些乌合之众,而是实实在在的的淮扬军,依我看,应该是江都府的守军。对付这上百人,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大人带来的禁军侍卫就这么多,万一伤亡惨重,人数减少太多,一定会被李重进察觉。”   “先干光了那岛上的守军再说,至于李重进算个鸟,打不过,就跑呗,跑到对面找秦大哥去。”刘三豪气冲天。   韩旭自然将刘三的话过滤过去,程行水说得没错,自己的这些禁军侍卫不能有事,至少不能减员太多,只能智取。但问题是,他们的目标不是那些守军,而是岛上的那堆积如山的私盐,没有船,即使站了岛,这些私盐也运不出去。   程行水似乎看出了韩旭的心思,开口道:“不如通知三当家他们,让他们派船过来将私盐运走!”   “来不及了,他们应该还在淮水,这一来一回,时间太长,而且以李重进和刘长山的耳目,定然在大运河就能发现他们,太危险。”韩旭皱眉道。   对于私盐的处理,一时之间众人都静默了下来。   刘三大大咧咧的起身,不奈道:“运不走,就烧了呗,反正是刘长山的,咱也不心疼!”   此话一出,众人呆滞。   运不走,就烧了?这太娘的也太败家了吧?那可是成堆的金钱呐,足够程淮秀的盐帮东山再起了。而且这下雨天的,一来大火根本就起不来,二来那是小沙洲,也没船往岛上运木材呐!   但仔细一想,刘三的话还真的没错,既然运不走就毁掉,反正不能留给李重进和刘长山。   韩旭低头暗思良久,随后淡淡说道:“行水,你和淮秀的意思呢?”   原本这些私盐韩旭确实是准备留给程淮秀和程行水,以便他们东山再起,也好对付刘长山。但此时明显这些私盐是运不出了,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就地毁掉。   程行水眉头紧皱,半响后,深深的点了带你头,咬牙道:“一切听大人吩咐!”   “啪。”“娘的,干了!”韩旭拍案而起,命令道:“王凳子,派人准备船只,天黑之前,老子要见到足够的船!”      第158章 夜闯雷公咀      黄梅烟雨,满城飞絮。   程行水静静的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脸色无喜无悲,左臂空空的衣袖随风摆动。   “不去休息,站在这想什么?”韩旭走出屋子,来到走廊。   “大人。”程行水对韩旭拱了拱手,笑道:“休息了几个时辰,足够了!想当年在战场上,三天三夜不睡觉,照样生龙活虎。”说到这,他顿了顿,摇头叹道:“这雨虽说不大,但一直不停,想必到晚上,江面的水流会更加湍急。”   韩旭将双手扶在木栏杆上,身子前倾,赞同道:“是啊,昨晚你们差点出事,今夜江面更加危险,也不知我这决定是对还是错。”   “这天气对我们来说是个危险,但同样也是个机会。雷公咀的淮扬军守卫绝对想不到会有人在这种天气里过江。”程行水见韩旭面有迟疑,笑道:“所以这一战的关键,不是如何消灭对手,而是如何顺利渡江登上雷公咀。”   最大的敌人是天气,不过有句话倒也说得好,于天斗其乐无穷嘛!   正自两人商量着夜间行船之事,身披蓑衣的王凳子匆匆赶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盐帮孙二圣。两人对着韩旭行了一礼,王凳子开口道:“大人,船都准备好了,这次多亏孙二圣的帮忙,不然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合适的船!”   “这是小子应该做的。”孙二圣嘿嘿一笑,转而面色一凛,正色道:“大人,您真的决定晚上行事?这天气……”   韩旭摇了摇手,打断了孙二圣的话,再次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突然开口道:“二圣,今夜你就不要跟着我们了!”   孙二圣一听这话,大松口气。自小在江边长大的他,对这长江一带熟悉无比,不要说是雨水天气,就算是大晴天,夜晚行船也是极危险之事。心中这样想,可嘴上却不能这样说,于是故作气愤,拍着胸脯洋怒道:“大人,你这是小看属下,小的愿追随大人,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言不由衷,但马屁却拍得杠杠的。   “对啊大人,二圣对这一带相当熟悉,若不是他,小的都不知去哪找船!”王凳子立刻附和道。   “你真的想去?”韩旭看着孙二圣,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呃,这个……”孙二圣被韩旭盯得发毛,直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彷佛被他看穿了一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但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上了面前这位年轻大人的贼船,回不了头了。生死荣辱都在韩旭的一念之间,于是一咬牙,狠声道:“没错,小的其他本事没有,但为大人鞍前马后,绝不退缩。”   韩旭呵呵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孙二圣的肩膀,说道:“你还是不要去了。”说罢,见孙二圣立马就欲争辩,又道:“本官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魏其才被关的地方,你是知道的。本官手里人手不多,你立刻赶去,将那里的禁军侍卫换回来,给我好好守着魏其才。这老家伙一夜未归,想必县衙那边的衙役已经开始查探了!”   孙二圣暗松口气,笑嘻嘻的说道:“大人放心,魏其才这老家伙别说一日未归,就算三五日都不会有人发觉。当年他和宁寡妇**之时,衙役寻遍了江都城都没找到他,差点去寻求江都守军的帮助,若不是最后这老小子自己跳了出来,县衙都快给他建衣冠冢了!”说罢,告辞,看管魏其才去也。   孙二圣想不到的是,就是他咬牙坚持的一念之间,注定了其今后的一生荣华。   ……   夜色终于来临。   虽说这雨天的夜晚,路上的行人本就不多,但为了以防万一,不被人察觉,禁军侍卫除了门口守门的之外,全都趁着夜色,三五成群的,陆续离开了刘府。   原本韩旭是要将赵芸和杨砺一起留下来,但他终究是粗大腿拧不过赵芸的小胳膊,无奈只能带着赵芸一起上船。   为了安全起见,此次韩旭吩咐王凳子购买的船只比昨夜的大了许多,四艘小商船,每船三十多人。若在平日还好,但此时是风雨天气,甲板上站不了人,三十多人都挤在狭小的船舱内。   为了能容纳下这三十多人,船舱内一切物事,早被王凳子派人扔了个干干净净。即使这样,也只够小半人席地而坐,大部分依然要平均站在船舱两侧,以保持船的平稳。韩旭身为枢密院副使,禁军侍卫们自动给其留了一块稍大的空间。   刚进船舱还好,但没一会,空气的不流通,船舱内的霉味,汗味,脚臭味顿时弥漫了开来。   “怎么样?后悔跟来了吧?”韩旭望着赵芸那痛苦的样子,呵呵笑道。   没错,赵芸此时确实后悔了,红着脸,捂着鼻子,闷闷不乐的样子。然而对她来说,这可不是认输的时候,于是,硬撑道:“谁后悔啦?这还不都怪你,你就不能多找几条船呐?”   韩旭摇头苦笑道:“你以为多找几条船就行呐?那也得有会操船的人呐!这四艘船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唉,北方善马,南方善船,我实在是找不出来啊!”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纱巾,递给赵芸,笑道:“拿这个捂着吧。”   赵芸伸手接过,趁着微弱的灯火,一看之下顿时大羞,这纱巾根本就是她自己的,怎么会在韩旭哪里?放着鼻下闻了闻,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只不过这淡淡的香味中,却有着另外一种独特的味道,心下暗自疑惑起来。   抬起头,却见韩旭正一脸猥琐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过来,这味道根本就是韩旭身上的,这家伙一直将这纱巾贴身收藏呢。不过,这味道似乎并不难闻,反而让她有点迷恋。   想到此,赵芸双颊感到一阵火烧,脸红到了脖子根,狠狠的瞪了韩旭一眼,小声啐道:“看什么看,死登徒子……这纱巾你是何时偷走的?”   这可是当年和赵芸一起吃胡辣汤之时,赵芸不小心留下的。韩旭原本倒是想还给她来着,不过这一来二去也就忘了,洗了洗发现是很不错的纱巾,反正自己也没有,干脆就留了下来。这顺手牵羊的事,他可不敢明说,只是笑呵呵的盯着赵芸的双眼,一言不发。   赵芸的脸皮哪是韩氏城墙的对手,被韩旭盯了没一会,心中的小鹿就扑通扑通的直跳。赶忙低下头,拿着纱巾捂住口鼻。   韩旭见赵芸不说话,心思再次转回到雷公咀,皱着眉头仔细思量着每一步计划,这些步骤细节从早上到现在,几乎一直都在其脑中回荡。坐船,渡江,登岛,偷袭,毁盐,返回,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只要走错一步,兴许就功亏一篑。   半响后,赵芸见韩旭不出声,又再次忍不住的偷瞄了眼韩旭。突然间她心中一动,这才发现韩旭此时和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那认真的样子似乎充满了魔力,让自己不知不觉间陷了进去。   船行半个时辰,终于转入了长江,此时小小的船只,随着江水的波浪起伏立刻上下颠簸。   在大运河之时还好点,但一入长江,没一会,船舱内的北方汉子,一个个的接连呕吐起来。有些人甚至吐得站立不稳,软趴趴的躺在了地板上。   外面的江风呼呼的吹着,将船只吹得摇摇晃晃;江水啪啪的拍打着船舷,高高的浪头不时冲上甲板。禁军汉子们面色苍白,这倒不是说他们怕死,人面对未知的风险始终都会带有一丝恐惧,这是人的本能反应。   赵芸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了,面色苍白的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晕乎乎的趴在了韩旭的大腿上。   事实上,韩旭此时也并不好过,胃里是翻江倒海,然而他凭着大柔术的吐纳呼吸之术,不断的调息着体内的气息,强压着那一阵阵的恶心之感。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程行水,程淮秀带着下层舱的桨手,拼命的划着穿桨,此时他们能靠的也就是那一只只船桨。平日的风帆此刻是毫无用处。若是升上去,立马就有翻船的危险。   程行水右手紧紧的船舵,控制着船行方向。手上青筋根根暴露,额头的汗水顺着那坚毅的面颊滴落在舱板上。此次的行动,出自韩旭的口中,但他程行水可是鼎力支持的,为此不惜昨晚带头探路。为了淮秀,为了义父,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啊……”一声大吼。   程行水,仰头大吼道:“兄弟们,是男人的就给老子使劲划!”   这是带头的一只船,随后的三只船紧紧的跟着。程淮秀,刘三,王凳子这三个去过雷公咀的三人,分处另外三艘船。   每条船的底层船舱发生着同样的事,禁军水手们挥汗如雨,在度过了先前的恐惧之后,爆发出了强烈的意志。对这些热血汉子来说,恐惧只是一时的,当度过之后,往日的自信和狠劲再次回到体内。战场上能一往无前,功城克敌,那凭什么不能去拼这大自然的风浪。   ……   当韩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船只终于靠上了雷公咀。   禁军侍卫们彷佛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是多一刻也不想呆在这船舱中了,一个个纷纷冲出了船舱,跳入齐腰的水中,涉水上岸。   “大人,成功了。”程行水喘着粗气,面色苍白,但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兴奋之色。韩旭点了点头:“原地休息半刻……”      第159章 水淹江心岛(上)      昏暗的油灯下,一群赤膊着上身的赌徒,个个脸红脖子粗,围着木屋中仅有的一张桌上呼天喝地。   “磨蹭个啥,快点给老子下注!”只听一大汉吼骂着。   赤着的双脚,裤腿卷到膝盖以上。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踩在桌子上。不知是因为兴奋,亦惑其他,五个脚趾还不时的上下翻动,脚丫间的泥泞发出“啪嗤,啪嗤”之声。   大汉的胳膊高高上举,手中拿着的头盔不断晃动,发出“咔啦咔啦……”之声,周围的汉子们全都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左右晃动的头盔。口中呼叫着:“大,大,大……”   “小,小,小……”   ……   “买定离手喽。”   大汉大吼,重重的将头盔砸在桌面上,瞬间周围的汉子全都伸长了脖子,向头盔内看去。   头盔内三个骰子在晃悠悠了几下之后,全都六点朝上。   “哈哈哈哈……三个六,通杀。”大汉哈哈大笑,将桌上的铜钱一股脑的捞到自己面前,吼道:“老子今日是财运亨通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小的们,小心今个可别全都输得光屁股啊!”   “朱头,财神附体,果然不同凡响……”   “朱头,大杀四方呐,小的输得心甘情愿……”   “朱头,金枪不倒…”   低下一阵马屁之声,说什么的都有,拍得朱头大汉心情大畅。   提起地上的酒坛,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一抹嘴巴,叫道:“再来,再来,都给老子下注,有多少下多少,别他娘的哆哆嗦嗦跟娘们似的!”   喝酒赌钱在大宋的军营中是明令禁止的,但对于守护着雷公咀的这批淮扬军来说全然不当回事。这也难怪,雷公咀就这么大,岛上除了他们这些人,连个老鼠都不见一只。刚被派上岛之时,这些人还新鲜了一阵,照常训练,日夜巡逻。   然而没过几日,一个个全都抱怨了起来,若不是李重进平日的威望,这些人早就偷偷溜回江都城找乐子去了。   在朱头大汉连续几把通吃之后,一名赤膊上身,瘦了吧唧的士卒看了看面前空空的桌面,弱弱道:“朱头,是不是该出去巡视一番了?”   这声音在一片啪啪的下注声之中显得那么的突兀,一时间满场皆静。众人将目光转向这位瘦小的淮扬军士卒,满脸的鄙夷之色。   朱头玩得正兴起,那能容忍别人扫他兴致,立马拍桌大骂道:“巡巡巡,巡个屁。这不是才刚刚巡过吗?”说着指着那光光的脚丫子,又道:“这大下雨天的,江水暴涨,连船都出不了江,你怕个鬼啊?”   “就是,忙了一整天的加强堤防,还让不让人休息会了?你小子想累死我们呐?”众人立马附和道。   小瘦子缩了缩脑袋,这小子压根就是袋中输了精光,只不过是好面子,想找个借口让大家都散了而已,免得只有自己一人丢脸。于是,硬着头皮,弱弱道:“湛将军可是命我们夜晚也要留人在堤坝上留守呢!”   “娘的,湛敬放个屁,你当扬州戏呐!”   朱头火冒三丈,指着小瘦子大骂道:“还他娘的湛将军?老子告诉你若不是湛敬这小子会拍马屁,他能坐上这江都城的守卫偏将?别他娘的咋咋忽忽的,这大雨天的,老子将兄弟们撤回来,那书上是怎么说的来这……对,爱兵如子。”   “不错,湛敬算个鸟,朱头才是爱兵如子,用兵如神。雷公咀大摆空城计,营中喝酒摇骰子,贼人亦不敢踏入半步……”低下一人豪气道。   “哟,有学问,哪听来的?”朱头哈哈大笑。   “听说书的说的。”   “哈哈哈哈……”   朱头不耐烦的朝着小瘦子挥了挥手,催促道:“你小子想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碍事,倘若你想出去巡堤,那就快去。”说罢,懒得再理会小瘦子,吆喝着又赌了开来。   小瘦子一听这话,彷佛如得圣旨,立马找了台阶。抱着衣服就跑出来屋子,当然他可不是去巡堤,这小子完全是溜回去挺尸去了。   ……   “旭哥儿,咱趴在这里干啥?咋不跟行水他们一起去掘堤呢?”刘三一身黑衣,趴在地上,很不舒服的扭动了几下大屁股,似乎地上的水已经渗入到了裤裆中。   雷公咀地势狭长,西高东低。而长江之水自西向东,若想毁掉岛上那一座座的盐舱,在不能放火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只能进行水淹。盐遇水即融,再被江水一冲,不留一丝痕迹。这也是韩旭有信心夜闯雷公咀,毁掉私盐的来源。   禁军上岛之后,原本是一路向西,准备掘了雷公咀西面的堤防,引江水冲岛。而走到半路,韩旭却突然带着刘三和赵芸留了下来,剩下的人全都跟随程行水去西面掘堤。此时,这三人正趴在岛上仅有的一块很小的高地,俯瞰整个雷公咀。   韩旭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小声道:“你们看,这岛上的堤防做得很完善,前面那木屋似乎是他们的大营,周围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帐篷,应该是普通士卒的驻地。”说着,又指了指稍远处那一座座小山似的仓库,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赵芸颇感莫名,小声道:“不就是藏盐的仓库嘛?”   韩旭摇了摇头,说道:“我之所以留下来就是想看看那里面的东西。你们想想,刘长山运私盐到此这才多久?而这岛上的木屋和仓库,以及堤防,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建好的。也就是说,这雷公咀应该是先被李重进修建成一所仓库,而后才有刘长山运送私盐到此。”   “难道还有其他的东西?”刘三疑惑道。   “不知道,也许就是私盐。”韩旭笑道。   “我们这样下去打探,万一行水他们掘了堤,那岂不是连我们都要被淹了?”   “没那么快,我和行水定了半个时辰的约定,半个时辰足够了,到时候我们只要回到这里的高地,就行了。”   刘三微微一愣,扭头看了看韩旭,彷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从韩旭当上御前带刀侍卫后,这小子是越来越大胆了。这次若真的被对方发现,半个时辰回不来,那他们也只能和岛上的守军一起被冲入江中,喂王八去了。   “旭哥儿,你看。”赵芸一指前方,兴奋的说道。   韩旭定睛一看,不远处一人正从小木屋中跑了出来,若不是其光着的上身,这漆黑的夜晚,再加上这么远的距离,是绝对看不到的。伸手在地上摸了两把泥,在脸上涂了涂,又给赵芸涂上,说道:“冲过去,抓活口。”   刘三依葫芦画瓢,抹成大花脸,紧跟了上去。   ……   小瘦子将衣服顶在头上,无奈的朝着自己那队的帐篷跑去,省了几个月的兵饷,本想投朱头所好,在朱头面前表现一把,却没想到不仅没表现到,反而输了个精光,更是被朱头给鄙视了。   一路噼噼啪啪的踩着积水,一路茫然的小跑着。当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嘴巴已被人捂住,一柄钢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韩旭将小瘦子拖到一边。刘三二话不出,解下小瘦子的裤腰带,将其双手双脚一起困了起来,绑成了挑死猪的样子。   “不许叫,叫一叫,老子就割断你喉咙。”韩旭见小瘦子不断挣扎,立刻威胁道。随后见面前这个舌头似乎安静了下来,于是又道:“老子问你几句话,若是你说实话,立马放了你!听懂了就给老子点点头。”   小瘦子一听这话,连忙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韩旭渐渐松了手,在确定这舌头不会大叫之后,立刻问道:“姓名,年龄……哦,不对,你们是什么人?有多少人?还有这几个大仓库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大侠饶命。”小瘦子连忙哭求道:“我们是江都城的淮扬军守军,这里一共一百多人,仓库里放的是不久前盐帮转运来的私盐。”   这些东西,刘三他们昨日就已经打探清楚了,韩旭只不过是再次确认了一遍,但总觉得那里不对劲,说道:“除了私盐还有什么?”   小瘦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摇头道:“真的只有私盐。”话说这小瘦子还倒挺有点心思,他见着面前只有三人,私盐肯定是运不走的,于是就避重就轻,说了些半真半假之话。   韩旭见小瘦子说话之时,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明白了这小子没说完,阴阴一笑道:“小三,这家伙不识时务,留着也没有,杀了算了。”   一听这话,刘三立马配合的紧了紧手中钢刀,朝着小瘦子脖子比划了两下。   “我说,我说。”小瘦子下了个半死,结结巴巴道:“还有……还有一些兵器粮饷。”   兵器粮饷?韩旭三人大惊,没想到这雷公咀竟然是李重进暗中存放兵器粮饷的地方。不过,这地方还真是个风水宝地,藏在这江中小岛上,神不知鬼不觉呐!而从这仓库的规模看,那些兵器粮饷,显然不止小瘦子口中的“一些”。   赵芸暗自大骂李重进“反贼”,开口问道:“这兵器粮饷是哪来的?”   小瘦子略一迟疑,说也说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了。等脱离了这三人控制,再想办法通知岛上的守军也不迟,就凭岛上的上百名淮扬军兄弟,难道还拿不下这面前的三人?于是,说道:“私盐是给南边的,而后从南边换来兵器粮饷,暂时都存放在这里。”   三人面面相觑,均是一脸的震惊。李重进准备起事,这事意料之中的事。既然起事,必会准备粮草兵器,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李重进竟然和南唐暗中达成了协议,以私盐从南唐换取兵器粮草。有了这些东西,那李重进起兵的步伐将大大的加快。   这兵器粮草到底有多少呢?   韩旭拿起小瘦子的衣服,塞入其口中,说道:“走,看看去。”说罢,带头冲了出去。   幸亏是雨天,再加上朱头吊儿郎当的防卫,这一路上三人没有遇到一名巡逻的守军。   当到达一所巨大的仓库前,韩旭从靴子里摸出杀猪刀,手起刀落,所着仓库大门的铜锁应声而断。   拔出火折子点燃,三人顿时傻了眼。微微的火光中,一包包的麻袋堆积如山,一刀下去,白色的盐晶立马冲了出来。这样的麻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外往里一层一层的。   在仓库的最里面,三人终于发现了李重进存放的兵器,刀枪剑戟无数,箭矢更是如柴禾般被捆成堆。   接连三个仓库均是如此,只不过有些是私盐,有些是粮食罢了,至于那些兵器箭矢,均是每个仓库都有。而这样的仓库,这岛上还有数座之多。这些兵器粮饷,足够上万精兵的数月之用。   “哐……哐……哐……哐……哐……”外面传来了紧急的敲锣声。   “不好,被发现了,快走。”韩旭立刻冲了出来,果然周围的营地里的帐篷不断有人衣衫不整的冲了出来。   “贼人在那!”小瘦子兴奋的指着这边,身后紧跟着赤膊的朱头一伙人。原来这家伙在韩旭三人走后,挣脱了手脚,就向朱头报信去了。   “娘的,都给老子上,抓住那三人,老子要活剥了他们。”朱头一见只有三人,立马嚎叫着举刀带头大吼着冲了过来。   “走吧,突出去,先冲上高地再说。”韩旭见数十人冲了过来,反而淡定得很。这雨夜里打着火把没一会就会被雨水浇灭,他自信能躲得过去。   三人拔刀向着来路的那处高地冲了过去,然而这里是淮扬军的营地,四面八方都是帐篷,必然会和他们发生冲突。但这些连盔甲都来不及穿的淮扬军,哪是韩旭三人的对手。刀起刀落,必有人倒下。而且敌人分散,这三人轻描淡写的就冲了出去。   朱头没想到这三人身手如此了得,连忙将人召集到一起,就这一会,韩旭几人都快消失在视线中了。   “朱头,快追啊,再不追,就跑掉了!”小瘦子大吼道,这可是他今夜的立功机会,怎能如此轻易放过。“娘的,你才是猪头!”朱头立马甩了小瘦子一巴掌,吼道:“那三人的身手,你没看到吗?老子要将人召集齐了,一起冲上去才行。至于跑,雷公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多大,他们能跑到哪去?”说罢,看了看身边一群群赶过来的人,估摸着也差不多了,高举钢刀大吼道:“弟兄们,给老子冲,将贼人赶到江里喂王八去……”      第160章 水淹江心岛(下)      “杀啊!”   光着膀子的雷公咀守军,高呼着口号追在韩旭三人的屁股后面。   然而在这漆黑的夜里,三人一身黑衣,身手更是不凡,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守军的视线外。   “朱头,朱头,快啊,那三个贼人看不见了!”小瘦子气喘吁吁的叫道。   朱头大汉眼瞅着韩旭几人消失了,追了一阵后,心情早已不爽,此时再听到小瘦子唧唧歪歪,顿时火冒三丈,狠狠的一巴掌扇了过去,大骂道:“娘的,鬼叫个啥,老子又不是没看到。”说罢,令全队停止了追击。   小瘦子被朱头这一把掌扇得是眼冒金星,一屁股跌坐在水坑里,愣愣的不知所措。   朱头看也不看小瘦子一眼,左手叉腰,右手拿大刀抗在肩膀上,霸气十足的原地转了一圈。今夜这鬼天气竟然有人闯到这雷公咀上来,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的。经过刚刚短暂的慌乱后,此时他反而静下心来。   这三人是怎么来这岛上的?是无意间闯进来,亦或还是有其他的目的?别看朱头粗鲁不堪的样子,但其心中倒也有点小九九。然而此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要想弄清这几人的来历,还是得先抓到他们再说。   这小岛虽说不大,但在这漆黑的夜里找三人,似乎还真有点麻烦。况且这三人身手不错,自己这边集合起来似乎才有必胜的把握,然而若是这样,搜索面又太狭窄了点。   一念及此,朱头咬牙吩咐道:“都给老子一字排开,向前面搜过去,老子就不信还能跑了这三个小毛贼。”   ……   “旭哥儿,他们越来越近了,这样下去,早晚会发现我们。”刘三趴在地上,捏着嗓子,小声说道。   事实上,三人消失在夜色中之后,立马就地趴了下来。   眼瞅着上百具白花花的身体,一字排开向这边过来,韩旭不由莞尔,没想到这守军头头倒也有两下子,还会地毯式搜索。   刘三见韩旭不说话,附耳道:“要不等他们过来之时,咱也脱了衣服,混进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又不是白天,混进个人,鬼才看得出来。   “不错。”韩旭嘿嘿一笑,心中大赞好办法。然而这个好字还没说出口,顿感腰间传来一阵剧痛,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赵大公主呢!于是立马改口,斥骂道:“好个屁,大老爷们光明磊落,别说一百个淮扬军,就算一万个冲过来……老子正好教教他们什么叫‘万人敌’。”   赵芸趴在地上,一阵无语,啐道:“别贫了,快想想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当老子是一休哥呐?眼睛一闭一睁,咯滴咯滴两下就一个点子?韩旭暗自好笑。   “要不?冲过去抓了那头头当人质?”赵芸眼睛一亮,突然开口道。   韩旭摇了摇头,笑道:“那头头在队伍中间,无论我们从那个方向冲过去,两边的人必然赶过来拦截,这相当于一头扎进他们中间去!”说罢,微微抬头看了看西面,心中颇为疑惑,这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程行水他们怎么还没掘掉堤坝呢?   直到岛上的守军搜索到面前,三人也没有想出更好的点子。   韩旭不得已只能暴起出刀,一刀砍杀掉面前之人,同时也将藏身之处给暴露了出来。   周围的守军立马冲了过来,三人连劈带砍,和数十名守军战到了一起。   “直娘贼,老子看你们往哪跑?”朱头大喝一声,带着守军冲了过来。   韩旭侧身躲过刺来的长枪,一个滑步,手中的唐刀由下而上,刺入对方的胸口。再次拔出之时,那守军依然站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喷射的鲜血。从出刀到拔刀,处处透漏着阴柔诡异。   不同的方向,诡异的身法,不可思议的角度,不出刀则已,一出刀必见血。彷佛一个闯入人群中的死神,不断的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守军见状一个个纷纷躲避,欺软怕硬的全都朝着赵芸围了过去。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赵芸手中的长剑指指点点,虽说没有韩旭那种恐怖的煞气,但剑尖几乎都点在了冲来之人的喉咙上。论起杀的人数,赵芸比起韩旭是只多不少。   见自己这边的人是越来越多,赵芸娇呵一声,夺过一把长枪,一抖枪杆,挽出几个枪花,直刺前方。论起枪法,赵芸显然是其中高手,一把长枪舞得如蛟龙出海,一丈之地竟无人能靠近。   然而比起这两人,更让守军胆战心惊的却是刘三。从三人的武艺来看,刘三明显稍逊一筹,但这也仅仅只是和他们两人相比,比起岛上的守军来说,那是高出太多。最可怕的就是刘三的气势,大开大合的钢刀,往往一刀下去,连人都被砍成了两半。这种视觉上的刺激,让守军们茫然不知所措。   朱头原本还想带头冲上去,但见到此种血肉横飞的情景,楞是连连后退。转眼间,自己这边就被对方杀了数十人。   剩下的守军们依然将三人围在其中,但楞是没一人敢冲上去。一个个举刀提枪,战战兢兢的。   “都住手。”朱头大喝一声,眼盯着场中三人,拱手道:“三位大侠,不知为何闯我这江中小岛?”   对于这面前的三人,朱头实在是没有办法,先不说能不能杀了这三人。就算这样打下去,即使最后能将他们斩杀,自己这边估计也差不多死伤殆尽了,他可不想自己变成光头将军。但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这三人来岛上的目的!   韩旭将唐刀往地上一插,大大咧咧的笑道:“也没啥事,听说这江山的夜色最美,这不老子就带着兄弟们来岛上看看风景。”   朱头微微一愣,这他娘的明显是在瞎扯淡,下雨天的没事跑到江中小岛上来看风景,当老子是三岁小毛孩呐!   “朱头,放屁……”小瘦子立马跳了出来,话刚出口就发觉不对劲,立刻改口道:“朱头,他们放屁,这三人抓了老子,还逼我说出这岛上仓库藏的东西。”   朱头狠狠的瞪了小瘦子一眼,他只是想拖延下时间,想想对付面前这三人的办法而已。然而小瘦子这样一说,这不明摆着要立刻翻脸嘛!心中恨不得立马将小瘦子劈成两半。然而表面山依然笑呵呵的问道:“三位大侠,不知我这位兄弟说得是否属实?”   “属实又怎样,李重进不就是想造反吗?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赵芸不待韩旭说话,出声呵斥道。   韩旭那个无奈啊,这朱头汉子说话的语气如此恭敬,明显是想拖延时间,而赵芸却偏偏要激怒人家。   果不其然,朱头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有退路了,下面的这大几十人可都是淮扬军,若是自己放走这三人,保不准传到李重进的耳朵了,尤其像小瘦子这样的家伙,整日就想着出人头地。   事已至此,没了退路,朱头紧了紧手中的钢刀,狠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都留下来吧。”说罢,呼喝着守军一起冲了过来。   “等等……”   韩旭大吼一声。   朱头立刻停了下来,面色一变,笑道:“怎么?兄弟想投诚?”说着,拍了拍胸口,豪气道:“只要三位兄弟能过来跟着老哥我,我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啧啧啧。”韩旭摇了摇头,双手环抱胸前,嘲弄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听听这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   朱头茫然的问道,说罢顺着韩旭的手指方向看去,只听见西面似乎有“哄哄”的巨大声响。长年混迹在江淮一带的朱头,听到这声音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随后,就看见西边一条白色的水线,在这漆黑的夜晚竟然是那么的明显。   白色的水线伴随着“哗啦啦……”的巨大声响,迅速的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洪水啊……”   “决堤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守军们顿时乱成了一团。   等到朱头反应过来之时,却发现三人早已乘着自己这边的混乱,冲了出去。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登岛的显然不是这区区三人,西面的堤坝他建得好好的,白天巡视了几回,绝对不会有决堤的危险,而现在江水冲了过来,显然是有人掘了西面的堤坝。   想到此,朱头茫然的摇了摇头,颓废的瘫倒在地上,兵器粮饷保不住了,成堆的私盐保不住……   岛上的守军哪还能管仓库之事,本能的就跟着韩旭几人朝西北面的高地跑去。   当韩旭赶到高地上之时,回头再望。   哄哄的江水从脚底下奔腾而过,一座座的营房,仓库,瞬间被冲毁,刚刚还看不到头的小岛,转眼间只剩下几处高地还凸起在江中。大几十名守军,能冲过来的也只有区区数十人,其中朱头和小瘦子已然被卷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洪水猛兽,直到此时,韩旭似乎才明白了这个成语的意思。真的只是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般。   程行水指挥着船只靠了过来,将韩旭三人拉上了船。   “大人,那十多人咋办?”程行水指着不远处的站立在高地上,挥动着双手的岛上守军。   “你看着办吧。”韩旭回身看了看,扭头钻进了船舱。程行水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手一挥,四艘船上的弓箭齐发,射向了那仅有几丈宽的凸起之处。      第161章 暴跳如雷李重进      “啪,啪,啪……”   屋内满地狼藉,身首分家的木椅凳子,撕碎的书籍竹简,各式古董瓷器……   每一次东西落地,刘长山心中不禁一阵肉痛,那些精美的景德镇瓷器,可都是南唐的贡品,眨眼间四分五裂。或许这些还不算什么,但那些古董竹简,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当一块鸡骨白战国壁被摔到自己脚下之时,刘长山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弱弱道:“将军,此事是属下疏忽了,属下立刻去江都,定将查明事实真相。”   李重进双眼冒火,一身戎装,左手习惯性的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刘长山和向美,胸口急剧的起伏。半响后,右手撸过桌面,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撸飞,做完这些,他还是不解气,抬起脚,一脚将书桌踢倒。   “哈哈哈哈……”李重进突然放声大笑,笑得是前仰后合,行似癫狂。   刘长山抬手抹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战战兢兢的看了眼身边的向美。此时的向美比他还不如,站立的双腿直打颤,身体几乎摇摇欲坠,哪还有半点淮扬军副将的威风。   李重进向来喜怒哀乐不行于色,而今日一回到节度使府邸,立刻将他们两人叫了过来。叫来后,也不说一句话,从到到尾的,一直在摔东西,书房里能摔的差不多全都摔烂了。   “好,好,好一句疏忽……”   李重进的狂笑持续了好一阵,终于深吸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阴鸷双眼再次在面前的两人身上扫过,说道:“本将军刚刚离开扬州城,你们盐帮总舵就被丐帮烧得一干二净;本将军刚刚回到扬州城,雷公咀的兵器粮饷就全都葬送江底。你们这是再给本将军送终呐?看看你们的怂样,一个是淮扬军副将,一个是江淮大地上最大的帮主,却被丐帮和盐帮余孽弄得团团转。你们两个,给老子说说,要你们有何用?”   无论是盐帮余孽还是丐帮的江北分舵,这都是他刘长山江湖上的对手,李重进这明显是在骂他刘长山办事不力。此时的刘长山突然生出了一丝悔意,当年盐帮笑傲江淮,引领江湖帮派,即使官府要对他们动手,也只能暗地里偷偷摸摸的打压。而现在的盐帮自从投靠了李重进,表面上是风光无限,但背地里却被其他帮派千夫所指,动不动就被他们劫掠私盐。现在出了个丐帮,更是直接打到了家门口。   投靠李重进之后,利欲熏心的刘长山成了李重进的一条狗,一条会咬人的狗。原本刘长山对此也不在意,即使是狗,那也要做条人见人怕的狗。而刚刚李重进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使他突然明白过来,即使再高贵的狗,终究还是狗,脖颈上始终套着绳索,绳索的那头掌握在主人的手中,要杀要剐,也就是主人的一句话。   想到这,刘长山赶紧摇了摇头,甩开脑中这可怕的念头,恭敬道:“将军,属下放任丐帮在江北做大,这是属下的错。而对盐帮余孽追杀不力,更是属下责任。淮扬军兵器粮饷的损失,属下就是变卖盐帮所有家产,也一定替将军还上!”   “将军,末将保护扬州城不利,请将军责罚。”向美见刘长山认错,赶紧跟了上来。   李重进看着面前的两人久久不语,若是杀了这两人,谁来替他做事?淮扬军可不比大宋朝廷的人才济济,无论是更随自己多年的向美,还是半年来给他带来巨大利润的刘长山,这两人在淮南短时间内是无人可替代的。念及此,他突然产生一种无力之感,对反叛赵匡胤大宋朝廷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文臣武将,兵马粮饷,他淮扬军远远比不上坐拥中原大地的赵匡胤。   但他李重进就是不甘心,当年郭威将皇位传给柴荣,他错过了一次机会,现在赵匡胤反周根基未稳,难道他还要再当一次缩头乌龟,错过第二次机会?   错过一次情有可原,错过两次,那就是天理不容。   半响后,李重进长叹口气,安慰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们,本将也是大意了,没想到在这淮南之地,还有人敢在本将的头上动土。”说到这,李重进顿了顿,略一思索,又道:“长山你立刻调集你们盐帮各大分舵人马,挖地三尺也要将丐帮和盐帮余孽给老子找出来。除恶务尽,咱草除根。”   “属下领命。”刘长山立刻答道。   李重进点了点头,说道:“向将军,你带领扬州府的淮扬军精锐,随时准备支援长山的行动,一旦得到贼人的消息,务必将其一网打尽。”   “末将领命。”向美逃过一劫,暗自长吁口气,小声问道:“将军,那江都城那边……”   一想到江都城,李重进恨不得将知县魏其才,守军偏将湛敬给活剐喽。雷公咀上的兵器粮饷可是他这一年多来,用私盐和南唐李从善暗自交易回来的。这一丢,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延误了他起事的时间。但还是那句话,淮扬军实在是缺兵少将,再说即使现在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于是,开口道:“湛敬和魏其才的人头先记在他们身上,抓不到贼人,让他们提头来见。”   “是,末将这就去办。”向美领命,逃一般的跑出了李重进的书房。   李重进淡淡的看了眼刘长山,说道:“你还有何事?”   “有句话,属下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   刘长山想了想,咬牙道:“将军,原本淮扬军的一切事务,包括盐帮,进展都很顺利。而自从按察使大人来到扬州之后,这一切全都变了。”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和韩旭那小子有关?”李重进皱眉道。   “属下遵照将军的吩咐,紧盯韩旭。而属下刚刚离开扬州府,盐帮总舵就被丐帮偷袭。若属下记得没错,大人从京城回来之后,可是提到过韩旭此人,而且他似乎和丐帮有瓜葛。”刘长山说道:“再者,雷公咀被江水淹没,属下一直绝得奇怪,以湛敬和魏其才的才能,难道连个小小的堤坝都建不好?而这些又都恰恰在韩旭到了江都城之后没多久!”   刘长山说的这些,只是他的猜测。但这些猜测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李重进摸着下巴,来回的踱步,他一直对韩旭避而不见,一来是不想给韩旭察觉到什么,二来,是不想和李筠一样,接到赵匡胤赏赐的中书令以及命其归朝的旨意。前些日子,他终于得到消息李筠反叛了,但在得到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赵匡胤兵围泽州城的信息。李筠的灭亡也就这个把月的时间,而这个把月,他完全没有做好北伐的准备。   暗自破口大骂李筠茹莽的同时,李重进也很是后悔自己消息的不灵通,失去了汴京城的韩通,他的淮南进奏院也失去了在朝廷的耳目。此时雷公咀的兵器粮饷被江水冲走,这起兵之日不知还要拖到何时。想到此,李重进叹道:“长山,你派人去江都,就说本将军视察江防归来,让韩旭来见。”   ……   江都城,这几日是鸡飞狗跳。   湛敬带着城卫军满城的抓捕贼人。至于谁是贼人,他却毫无头绪。雷公咀上的守军无一活口,江水将雷公咀冲刷得干干净净。但不管怎么说,这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县衙的大牢内,人满为患,凡是有前科的,或是嫌疑的,全都被湛敬抓了进去。   魏其才在韩旭回到刘府之后,就被孙二圣给放了。当他听到雷公咀出事之后,更是整日战战兢兢的躲在县衙内。私盐藏在雷公咀的消息可是他泄露出去的,只是他没想到盐帮的余孽竟然会这么快就动手。原本还准备以江水暴涨的理由,派人通知湛敬加派防卫人手的他,此刻是惶惶不可终日。   湛敬很无语,接连几日没合眼的他,在收到李重进让其戴罪立功的消息后,终于松了口气。   经过这一事,他是彻底的将平日里称兄道弟的魏其才给恨上了,自己整日带人搜查反贼,而魏其才却天天躲在县衙不出门,最后同样和自己一样戴罪立功。   想到这,湛敬是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的带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县衙后院。将正趴在宁寡妇身上耸动的魏其才,一把拽了下来。   “啪啪……”   湛敬接连两个巴掌,将全身**的魏其才,扇得是晕头转向。鄙夷的看了眼魏其才胯下软了吧唧的物事,嘲弄道:“魏大人真是好雅兴呐,这时候了还有这闲情逸致。”   浑浑噩噩的魏其才,这时才发现闯进之人乃江都守军偏将湛敬,再看看身手几个如狼似虎的淮扬军,立马吓的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敢情他是以为后窗事发,湛敬带人来是抓他的。   湛敬似乎浑然没听见魏其才的话,两眼冒着淫光,紧紧的盯着床上的宁寡妇,彷佛如见到猎物一般。   往日老子给你几分面子,对宁寡妇也只能暗自吞口水,今个老子就非得上了,看你能把老子怎样。   湛敬扯掉身上的衣服,扑向了床上的宁寡妇……   将这几日对魏其才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后,湛敬顿感神清气爽。瞪了眼身后那些留着哈喇子的观战手下,命他们将一脸迷茫的魏其才拖了起来,强行穿上官服。随后带着魏其才向韩旭所在的刘府行去。      第162章 再回扬州府      湛敬唯唯诺诺的站在刘府大厅内,抬头看了眼坐在主位上悠闲的喝着茶水的韩旭,心下暗自不爽。自打来到这里,这按察使大人不说给杯茶喝,就连座位都不给一个。   接连几日没合眼,刚刚又在宁寡妇身上发泄了一回,初时还颇为神采奕奕,而此时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不自禁的上下打着架。若这里不是按察使大人的府邸,他立马就能躺下睡着。   “不去。”   韩旭放下手中的小泥壶,嘚瑟的抖着二郎腿,不快道:“本官在此也不怕你说出去,老实说你们的节度使大人实在是不给本官面子。本官奉皇上的旨意按查淮南一地,按理来说李重进就算手上再忙,也该搁到一边,先来迎接本官才是,本官再怎么说代表的那也是大宋皇上呐。”   说到这,韩旭又摆了摆手,继续道:“好,退一万步来说,迎接不迎接就算了,本官也不计较这些小事。但他李重进总该接见一下吧?他倒好,本官一到扬州府,他来个视察江防,避而不见。现在,他回来了,说想见本官,那本官还真就不去了。”   事实上,韩旭见湛敬带来李重进想接见他的消息之时,差点没笑抽过去。看样子雷公咀被江水淹没消失,李重进那边是知道了,没了那些兵器粮草,一时半会也造不了反,干脆招自己过去相见了。   湛敬微微一愣,自己等了半天,竟然等来韩旭这一句“不见”。这按察使大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就算你是个按察使那又怎样,淮南可是节度使李重进的地盘,说句违上的话,李重进就是淮南的土皇帝。也许你在京城混得不错,但在这淮南那就是李重进说了算。   但不管怎么说,无论是李重进还是韩旭,都不是他湛敬能得罪的起的,神仙打架,自己这个喽喽就只能敲敲边鼓,推推屁股而已。于是,想了想,迟疑道:“韩大人,这似乎不大好吧……”   “啪。”   韩旭一巴掌拍在桌上,大怒道:“好,有什么不好。大家都是混朝堂的,吃的都是一个锅里的饭。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若这事传到京城去,你让本官的脸面往哪搁?再说了,本官好歹也是堂堂的枢密院副使,他李重进凭啥想见就见,不见就不见?   你给本官带句话,就说本官说的,除非李重进亲自来接,否则本官绝对不去扬州府!”   此话一出,厅中之人全都一脸的莫名。尤其是杨砺,做了那么多事,就是要逼李重进早点出面接见的。现在李重进跳出来了,而韩旭却偏偏又不去扬州了?这韩大按察使又闹什么幺蛾子?   别说杨砺了,湛敬更是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的,韩旭短短的几句话,早已将他的睡意吓得不见了踪影。若韩旭真的不去扬州府,那他湛敬可没好果子吃。刚刚才被李重进叛了个死缓,倘若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那他也就只有自己抹脖子。   于是,脑子飞快的盘算起来,该如何才能说服韩旭回扬州府呢?然而有句话说得好,越是心急脑中越是一片空白,灵机一动的几率实在是如瞎猫撞到死耗子。   苦逼的湛敬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魏其才,这家伙从出了县衙到现在,一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就连此刻,估计也是云游天外,湛敬甚至怀疑魏其才有没有听到刚刚的谈话。此时,他倒是有些后悔强上了宁寡妇,不然以魏其才鬼主意,说不定还能说服韩旭去扬州见李重进。   正当湛敬急的额头冒汗之时,韩旭笑呵呵的站了起来,走到其面前,说道:“湛将军,其实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湛敬听韩旭这口气似乎事情还有得商量,立马急切的说道:“大人尽管吩咐,只要末将能做到的,一定替大人办妥。”   韩旭连连摆手,笑道:“其实也没啥大事,只不过嘛,你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再怎么说本官这下面也有一百多张嘴呢。”   无耻,无耻之极。这他娘的不就是想敲诈吗?   杨砺等人,终于明白了韩旭的心思。来江都一趟,不能白来,这韩大按察使是要刮人家一层皮的节奏啊!   韩旭的话说的很委婉,甚至跟回不回扬州完全不搭嘎。然而其中的意思却是很明显,若是湛敬连这一点都听不出来,那他也不用出来混了。但湛敬对此却有点棘手,说道钱财,他也是有点私房钱的,可他平日实在是大手大脚惯了,动不动就请手下的淮扬军酒楼,青楼的,时不时的还来个包场,群魔乱舞啥的。自然这私房钱也没剩下多少。   略一思索,湛敬暗自咬了咬牙,笑道:“大人,这个您也知道,末将是个武夫,兵饷也就那么多。然而大人难道来一次江都城,末将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不是。”说到这,略一停顿,压低声音道:“大人放心,小的代表江都守军送大人一千贯,聊表心意。至于魏大人那边,末将替他做主,再送上四千贯,凑足五千贯……大人你也知道,属下管的是兵,魏大人管的是民,嘿嘿,大人明白的。”   只要能送走韩旭,湛敬是大出血了,然而他倒是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出钱,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魏其才收刮的民脂民膏可不是他这个当兵的能比的,自然该出大头。   韩旭心下大喜,这一趟江都还真是没白来,又弄到了五千贯,什么万贯家财的简直就是毛毛雨。怪不得人人都要做官,张张嘴就财源滚滚呐。那些跑商也好,种田也罢,不是体力活就是脑力活,总没有口活来得快哦。呃,口活?呸……   表面上的样子还得做做,韩旭瞅了眼一旁一动不动的魏其才,缓缓道:“魏大人似乎有意见呢?”   一听这话,湛敬扭头恨不得将魏其才掐死,这家伙就像个僵尸一样,一动不动的杵在那。无奈只能开口道:“大人放心,末将说的就是魏大人说的。魏大人今个脑袋被门夹了,有点……”说着,还拿手指在魏其才的后脑勺比划了几下。   被门夹了?娘的不会是被那个夹了吧?   从魏其才进门,韩旭就发现了不对劲,估计这老小子是这几日被吓破了胆,精神有点不正常了。只要钱拿到手,韩旭也懒得理这些,这对魏其才来说,也许就是应果报应吧。   看了看门外的天气,韩旭呵呵笑道:“湛将军,这连日的梅雨,从江都到扬州的路恐怕不好走吧?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北方人,一个个都是旱鸭子,坐个船都得要了半条命。不如您再给本官派些马车,车夫啥的?   娘的,连马车都要本将军来准备,这按察使大人真是抠门到家了。   湛敬暗自大骂,然而送佛送到西,五千贯都送出去了,还在乎这十多辆马车?   ……   此时的官道也就是稍微宽点的土路,不下雨的时候是尘土飞扬,下起雨来是坑坑洼洼。   江都城去扬州府的官道上,长长的马车队排成一条线,行驶在泥泞的官道上。最前面是坐人的马车,木质的车厢倒也能挡挡这斜风细雨。而后面好几辆马车全都没有车厢,均用厚厚的油布盖着,从马匹吃力的样子,以及地面那深深的车轮痕迹来看,车上载的东西分量十在不轻。   韩旭拍了拍屁股底下的锦垫,软软的,滑滑的,似乎表面还是丝绸的料子,可见魏其才这老家伙倒也懂得享受。这马车是湛敬从江都县衙里拉出来的,可是魏其才的专用车驾伸了个懒腰,将后背舒舒服服的靠在柔软的背靠上,闭目养神起来。   赵芸拉着程淮秀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说的全是车队后面那些载着货物的马车,乃某个无耻之徒在江都城收刮来的油水。   刚上车之时还好,但行了一段之后,赵芸实在是忍不住了,娇嫩的屁股被马车掂得生疼。马车并不大,三面可坐人,韩旭大大咧咧的坐在后面,而赵芸和程淮秀面对面,分别坐在马车的左右两边。   然而,这马车偏偏只有后面的小榻上是有厚厚的软垫的,左右两边只是个木质长凳类的物事。   赵芸轻哼一声,走到韩旭面前,一把将闭目养神的韩旭给拽了起来。指着自己原先的那条窄长凳,撅着嘴巴道:“你坐那里去。这里让我和秀儿姐坐。”说罢,还将一脸笑意的程淮秀给拉了过去。   韩旭看了看长凳,又看了看软榻,嘿嘿笑道:“反正这软榻也够大,不如我也坐这。”说着,一屁股就往赵芸和程淮秀的中间挤去。   “不行,你一个大男人,都不知道谦让,还是男人嘛?”然而屁股还没着榻,就被赵芸一把推了出去。   “我咋就不是男人了?再说了那地方那么大,又不是挤不下。”   韩旭见赵芸高昂着下巴,一副坚决不许的样子,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笑呵呵的程淮秀。然而程淮秀面色一红,将头扭向一边,来了个视而不见。   悲催的韩大官人,只能悻悻的坐到了赵芸之前的木长凳上,嘀咕着:“那么小的屁股还抢个大凳子。”   “你说啥?”赵芸耳朵够尖,一听韩旭这话,立马气鼓鼓的样子。   “没啥,没啥。”韩旭缩了缩头,得罪赵芸的后果,那还了得。就连孔老夫子都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古人诚不欺我。   泥泞的道路造成车队的行进速度大大的减缓,而马车内赵芸一直和程淮秀叽叽喳喳的,将韩旭丢在一边。无聊的韩旭只能打盹,但屁股底下是硬硬的木板,背后又是木质的车壁,好几次将头磕在木壁上。   赵芸虽说程淮秀说这话,但目光却始终留意着韩旭,见韩旭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不由开口小声的说道:“你坐这来吧。”   韩旭嘿嘿一笑,屁股迅速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就往两人中间挤去。   “坐这。”赵芸一把将韩旭拉到自己的右手边,以自己的身体隔开了韩旭和程淮秀。让着死色胚坐在程淮秀身边,她实在是不放心。   这动作引的程淮秀面色绯红,而韩旭却没脸没皮的嘿嘿一笑而过。   刚刚坐下的韩旭,立马伸出乌龟爪子将赵芸的小手握住,轻轻揉捏了起来。   赵芸大羞,挣扎了几下,却没挣脱开,只能红着脸,任由韩旭牵着。   车厢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迷离起来。   半响后。   “韩旭,你说李重进现在在想什么?”程淮秀突然开口道。   “想娘们呗!”半眯着眼睛的韩旭,捏着赵芸柔嫩滑腻的小手,随口答道。   “噗嗤。”“没正经。”   赵芸和程淮秀忍俊不禁。李重进在想什么,韩旭略微猜到的几分。但他现在想的是,回到扬州后,和李重进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见面场景。      第16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泥泞坑洼的道路不是障碍,狂风暴雨不是问题,悠哉的韩大官人根本无需下车,车陷入坑内,自有禁军侍卫们将其推出来。上百名的禁军汉子,别说推车,就是抬也将马车给抬过去了。韩旭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车厢内陪着赵芸和程淮秀唠嗑打屁。   车队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扬州城。一入杨园,韩旭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盐帮刘长山派人送来的请柬。请柬上,刘长山再三的道歉,杏花楼这一顿酒席他答应了几个月了,却一直没空请韩旭赴宴。敬请韩旭无论如何,也得明日晚上赏个脸。   另韩旭疑惑的是,李重进这都请他们来扬州接见了,为何还要这刘长山来这一套呢?怎么看都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   “旭哥儿,那你是去还是不去?”赵芸眉头微皱,担心道:“这次我们坏了刘长山的好事,万一这是鸿门宴咋办呢?”   韩旭摇了摇头,笑道:“不会。依我看李重进和刘长山对雷公咀之事,最多也就是怀疑和我们有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李重进是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况且,就算李重进要对我下手,那也不会选择在他的领地之内。”   这倒没错,李重进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下,绝对不会对韩旭出手,甚至相反还要保护着韩旭的安危。若韩旭在淮南之地出事,那他李重进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韩旭下了决定去杏花楼赴宴,其他人也不在说什么。在厨子端上酒肉之后,一整天没进热食的众人,一个个大快朵颐起来。饿肚子的时候,真是吃什么都特别的香。   吃了几口的韩旭,突然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抬起头在厅内看了一圈,这才发现裴忠,裴大高手竟然不在,而刚刚入城之时,似乎还瞥到过那家伙。于是,开口问道:“小三,裴忠呢?”   刘三吃的正香,头也不抬,含糊不清的回道:“没看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韩旭苦笑着摇了摇头。高人自有高人的风范,只有他找你的份,你若想见他都不知去哪找。不过,以裴忠的本事,估计这扬州城内除了李重进,也没人能将他怎么样。随放下心来,不再理会。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果然,在众人差不多吃到一半之时。一身蓑衣的,双手抱剑于胸的裴大高手跨过了门槛。随手将蓑衣,斗笠脱到一边,径直来到韩旭面前。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裴忠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张卷起的纸递给韩旭,随后一言不发的坐到一旁,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夹了块肉放入口中。   韩旭微微一愣,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这一看顿时楞了半天。   这东西不是别的,而是扬州府发出来的通缉告示,左下角印着扬州府鲜红的大官印。   同样,由于刚刚卷在一起,没有发现。这通缉令不是一张,而是两张。上面的一张告示,画着的是一副男子的样貌,浓眉大眼,仪表堂堂。而下面的一张,画的是一副年轻女子的样子。   不知是这画像人的手艺不行;还是说他画惯了山水,意境实在是博大精深。对于这样的抽象派画法,韩旭愣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两人到底是谁。转而看向旁边的黑字,不由笑得是前仰后合。   众人顿时莫名其妙。   “韩旭,这上面写的什么?”赵芸疑惑道,说罢,就从韩旭手中拿过了那两张纸看了起来。   韩旭笑呵呵的看着程淮秀,打趣道:“程大当家,你啥时候成江洋大盗了?”   程淮秀怔了怔,起身来到赵芸身边,拿起通缉告示看了看,脸色立马大变,皓齿轻咬,将通缉告示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把扔到地上,用脚踩了又踩,愤愤不平的说着:“刘长山无耻小人,明明自己欺师灭祖,竟然还口口声声说本姑娘是江洋大盗。”   韩旭若有所意的看了眼裴忠,只见依然云淡风轻的喝酒吃菜,彷佛这两份通缉告诉不是他带回来的一般,毫不在意的样子。   此刻,韩旭才知道什么叫老江湖,对于裴忠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起来。其他人入城之后,就全都回了杨园,而裴忠却第一时间出扬州城打探一番。也许这是个杀手的本能,到了一处新的地方,总喜欢先将周围的环境弄清楚,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这两份通缉令,一份是通缉盐帮大当家程淮秀,另一份则是丐帮帮主秦雨山。当然用的名义是古今通用的称呼江洋大盗。   “旭哥儿,这如何是好?”赵芸问道。   韩旭呵呵一笑:“无须担心,就这画像,就算将程大当家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啊,这画的什么玩意!”   “你的意思是画的不像?”   “像吗?”   韩旭疑惑了,发觉众人均点头称是,不由大感无奈。就这鬼画糊的东西,只能说画的是个人吧,若这也像的话,那拿出个照片岂不是吓死你们?   “你发什么呆啊?你倒是想想办法啊?”赵芸见韩旭似乎神游天外,立马扯了扯韩旭的衣袖。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早已和程淮秀成了好姐妹。程淮秀被扬州府公开通缉,她倒是比程淮秀还急。   韩旭略一思索,问道:“上面说的是抓到秦大哥和程大当家,官服赏多少铜钱?”   “秦大哥是五百贯,程大当家是四百惯。”赵芸见韩旭答非所问,不耐道:“上面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   “哦。”韩旭点了点头,笑嘻嘻的看了眼程淮秀,打趣道:“你说,我若是将程大当家交给刘长山,不就四百贯到手了吗?轻轻松松四百贯到手,嘿嘿,想想都兴奋。”说罢,还搓了搓双手,满脸的财迷之色,似乎对这主意是相当的满意。   话音刚落,程行水,杨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韩旭。程淮秀更是目光呆滞,怔怔的楞在当场。   这些人跟韩旭接触时间太短,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是正常。但再看看笑呵呵的埋头吃肉的刘三,还不在意的裴忠,以及连连摇头的赵芸,他们三人显然明白韩旭的意思。韩旭的话是什么意思?那根本就是没意思,完全的天花乱坠,插诨打科。   眼瞅着程淮秀是又气又怒,还带着失望之色,赵芸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掐住韩旭腰间的小软肉,啐道:“你就不能正经点,看把秀儿姐气的。”   “厮……你属螃蟹的呐?”韩旭倒吸口气,连忙抓住赵芸小手。   “你才属螃蟹的呢。”赵芸挣脱开来,气鼓鼓的说道:“那你会不会将秀儿姐抓起来,送给刘长山?”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韩旭连忙求饶,笑眯眯的看了眼程淮秀。突然面色一变,正气凛然的说道:“你们也太小看我韩旭了,出卖朋友之事,本官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再说了,刘长山这厮也忒他娘的小气了点,我们家秀儿如此一个大美人,咋就值区区四百贯,要我说怎么着也得上万贯才是。”   “就算给一万贯,也不能出卖朋友。”赵芸小手再次伸了过来,语带威胁道。   韩旭屁股一歪,躲开赵芸的控制范围,连连摆手,笑道:“那是,那是。无论是一万贯,十万贯,甚至百万贯,本官也不卖。富贵不能淫,平贱不能移……”   程行水和杨砺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明白过来,韩大按察使根本就是插诨打科,也忒无聊了点。   “噗嗤。”   程淮秀显然也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的笑了出来,给了韩旭一个大白眼。刚刚生气没在意,突然间,她想到了韩旭似乎刚刚说了句“我们家的秀儿”。想到此,不由面色一红,低头坐了下去。   韩旭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安慰赵芸道:“行了,你这是关心则乱。刘长山在江都又不是没见过淮秀现在的样子,他都没认出来,何况是其他人呢。至于秦大哥,就更不用担心了,别说小小的扬州府通缉,就算是全天下通缉,秦大哥也是来去自如。”   赵芸楞了楞,似乎还真是这样,于是放下心来。但韩旭刚刚的话,实在是气得她不轻,将头瞥到一边,不再理会这不正经的家伙,自顾自的和程淮秀说起话来。   韩旭把玩着酒杯,心思回到了这两份通缉告示上来。李重进通缉秦雨山和程淮秀,说明他们将目光盯在了丐帮和程淮秀的盐帮身上。这两人的安危暂时不用担心,但此举势必会影响丐帮江北分舵的发展,尤其是淮水一带盐帮的安危。于是,说道:“淮秀你想办法告知一下你们盐帮的人,让他们暂时避一避风头。”   程淮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韩旭的意思,说道:“恩,我会通知他们。上次你派人去京城后,丐帮送来的钱粮,应该够盐帮暂时所需。这一阵子,我会让他们少在淮水一带活动。”   通缉告示之事解决之后,众人暗自松了口气。   韩旭刚想继续打趣几句程淮秀,却听裴忠开口了。   只见裴忠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正色道:“韩旭,还有一事,刚刚我在扬州城转了转。各大客栈,酒楼里,聚集了众多的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韩旭怔了怔,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些人应该都是为“天子剑”而来。扬州城有李重进和刘长山已经够乱的了,此时又多了四面八方而来的江湖人士,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64章 杏花楼      说来也奇怪,韩旭一行刚刚回到扬州,翌日天空就放晴了。接连半个月的阴雨蒙蒙,是谁都不爽,尤其是这些北方汉子,总觉得浑身发了霉似的,彷佛呆在了地洞里十天半个月。   难道的好天气,一帮人换上便衣,早早的出了杨园,上蜀岗山,游栖灵寺。原本韩旭是想去看看蜀岗山上的丐帮江北分舵,即便秦雨山带人撤走之后,应该还会留下点什么。可惜的是,看到的只是几处大院的残垣断壁,上面还有明显的被大火烧过的痕迹。至于这放火的人,用屁股都能想到是刘长山的盐帮干的。   这刘长山倒也深得“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句话的精髓,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历代和尚庙被烧毁的现象还真是比比皆是,就连那“天下武功出某地”的地方,都被烧了好几次。   逛了大半天蜀岗山,别说丐帮之人,就连一个乞丐都没碰到过,但这并不影响韩旭的好心情。听说当年大唐名僧鉴真东渡日本前,在栖灵寺混过一段日子,于是一行无聊之人,大摇大摆的闯进了栖灵寺。   在丢下几十贯铜钱之后,一帮猛男将栖灵寺和尚们的晌午饭给吃了个一干二净。在和尚们瞠目结舌的表情下,直接拍拍屁股走人。进了寺庙,不拜佛,不烧香,大方的给了香油钱,只为吃顿饭。也许韩旭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将寺庙当饭馆的家伙了。   直到日落时分,华灯初上,一行人这才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扬州城内,径直往杏花楼而去。   刘长山带着盐帮弟子早就恭候在杏花楼门口,此刻见韩旭大大咧咧的带着几十人过来,微微一愣,这才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抱拳道:“韩大人,刘某恭候多时了!”   韩旭轻摇折扇,朝着刘长山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礼,笑道:“刘帮主请客,本官那是不胜荣幸。这不,带着兄弟们一起来见识见识,刘帮主不会怪罪本官吧?”说着,拿着折扇指了指身后几十名昂头挺胸的壮汉。   刘长山心中暗骂韩旭无耻,这小子又不是没钱,自己前前后后都送了上万贯的钱财了,还带着这么多人来赴宴,这不是典型的吃大户嘛!但表面上,大手一挥,豪气道:“那里那里,刘某不才,区区一顿饭,刘某还是请得起的,这不,刘某一早就包下了这杏花楼,就等韩大人大驾呐!”   韩旭呵呵一笑,道:“弟兄们,还不多谢刘帮主的慷慨!”   “多谢刘帮主!”   几十名禁军汉子齐声高呼,引得行人纷纷朝杏花楼门口围观。   刘长山赶忙将韩旭迎了进去。   ……   杏花楼并非一般的酒楼,实乃扬州城的最大青楼,而其历史更是传自隋代末期,虽几经战火洗礼,但依旧一次次的重新竖立,这在青楼界倒也是个传奇。   楼因妓而出名,自古青楼的出名无非就是出一位所谓的名妓。而杏花楼的出名,偏偏是因为其老鸨。   据说杏花楼的首位老鸨天赋秉异,建楼之时就秉承“食色性也”的宗旨,美食和美色并举。一个堂堂的青楼偏偏抢起了酒楼的生意,而最后更是做得比酒楼还好,名声随渐渐响了起来。   隋炀帝喜好杨柳琼花,扬州城内琼花遍地,唯有这杏花楼内专植杏树。无意中听到杏花楼之事,性喜好奇的隋大皇帝突发奇想,来了个微服私访,去杏花楼一探究竟。当见到徐娘半老,却又才艺厨三绝的杏花楼老鸨,竟然异常鸡动,欲强行欢好。   杏花楼老鸨偏偏是个烈女子,卖艺不卖身,羞愤之下投入了井内。隋炀帝大怒,就欲一把火烧了这杏花楼。正在此时,楼内的杏花犹如下雪般,纷纷而落,颗颗杏树枯萎而死。   一向暴虐的隋炀帝愣愣了半天,最后吩咐下人将老鸨厚葬,杏花楼躲过了一劫,随后更是声名鹊起,红遍大江南北。   对于这样的说法,韩旭当然是一笑置之,不知是那个闲的蛋疼的浪荡文人扯出来的东西。将几十名侍卫由刘三带着安顿在酒楼大客厅,自己则带着赵芸和裴忠,跟随着刘长山径直往后走去。   汴京的百花楼楼高三层,大气磅礴。而扬州的杏花楼却是前后两栋建筑分为南楼和北楼,刚刚经过之处,也就是刘三等侍卫现在所处之处,乃杏花楼的南楼,主要经营酒水。   出了南楼,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回廊,径直向北。   回廊的左右是满园的杏树。可惜的是,此时杏花已落,无缘欣赏那白如无边雪的情景。   回廊长约四十丈左右,连接着南北楼,后面这栋北楼才是真正的杏花楼青楼。   至此,韩旭也不得不佩服这建立杏花楼之人。双楼建筑,中间亭台林园,这那是什么简单的青楼?根本就是个高档的娱乐会所!和杏花楼的雅致,别具一格比起来,他突然发现汴京的百花楼简直俗得掉渣。暗自琢磨着似乎回到京城之后,该把百花楼拆了重建一番才是。   “韩旭这里太漂亮了,你看这树上挂的满园的灯笼,即使没有杏花也如此漂亮,若是再加上满园的杏花那会是何等人间仙境。”赵芸压低着声音,小声的说着,但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韩旭呵呵一笑,附耳道:“那你也在皇宫的御花园里,挂上几百个灯笼就是了。”   一听此话,赵芸顿时大喜,转而却面色一变,撇嘴道:“若是这样,父皇还不教训死我。”   “嘿,你老爹就是小气。”韩旭嘿嘿笑道。   “瞎说,那是知道百姓疾苦。”赵芸小声反驳道。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嘀咕道:“不知哪个死没良心的会在自己的府邸为我建这么一个花园。”   韩旭扭头看了看,假装没听见,一声不吭的朝着前面走去。   “哼。”   一声轻哼,赵芸气鼓鼓的跺了跺脚,紧跟了上去。   刘长山在前面领路,走得较快,心思也全部在这里,对于后面两人的嘀咕自然没听见。自从见到韩旭带了几十个侍卫来此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着韩旭的意思。吃个饭,带几十个人,难道仅仅为打秋风?   韩旭一早就出了扬州城去蜀岗山,刘长山就收到了消息,同样也一路派人盯着韩旭一行。去蜀岗山,除了游玩,那就只要去找丐帮的江北分舵。然而,随后韩旭他们又去了栖灵寺,晃了一圈又出来了。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   “刘帮主,想啥呢?想得如此入神?”韩旭赶上刘长山,用折扇敲了敲其肩膀,呵呵笑道。   刘长山怔了怔,连忙笑道:“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韩旭笑嘻嘻的说道。然而心中却得意非常:“没事?看你脸色就知道是满肚子的心思。老子带人在外面转了一圈,你派人跟着,别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老子就是在瞎转,晃悠死你。”   两人各自暗怀鬼胎,表面上却像老友般,熟络非常。   几十丈的回廊,没一会就到了尽头,夜色中灯火辉煌的楼宇矗立面前,门口左右各一排青帮打手站立。   “韩大人,请”刘长山侧身,恭敬的让开,让韩旭先行。   韩旭哈哈一笑,抬脚就往门槛跨去。瞬间,突然感觉右边一道凌厉的目光,随之扑来的是浓烈的杀气。这杀气一闪而逝,但依然被身体感觉异常灵敏的韩旭捕捉到了。刚刚跨出去的右脚,又堪堪收了回来。   “韩大人,何事?”刘长山疑惑道。   韩旭转身向右,目光停留在了门边最后一名身材高大的盐帮弟子身上,而这位盐帮弟子双眼直视前方,抬头挺胸,面不改色。   身后的赵芸不明所以,唯一裴忠用同样的眼神紧盯着这名盐帮弟子。   半响后。   韩旭哈哈大笑,上前一步拍了拍这名盐帮弟子的肩膀,若有所意的朝着刘长山笑道:“刘帮主,你这名手下不错,很不错。”   说罢,大笑着抬脚进入了杏花楼北楼。      第165章 剑舞,歌舞      刘长山包了杏花楼来请韩旭,准确点说是包下了杏花楼的北楼。此时的大厅内张灯结彩,青衣龟公,绿衣侍女齐刷刷的分成两列,彷佛如等待贵宾的检阅似的。   偌大的客厅,清出了全部空间,只有上首摆放着唯一的一张圆桌。令韩旭惊讶的是,此圆桌比常用的那种大了有四五倍,估计足够放下全部的满汉全席。奢侈不分年代,自古以来的华夏文化,似乎都讲究个大而全。大排场,越大越显得气派,倍儿有面子。   一条地毯从入门处,一直延伸到那巨大的圆桌前。踩在上面,脚下传来那种轻软柔绵,飘飘欲仙之感。   “这是西域的波斯货?”赵芸惊奇道。   “哈哈,小兄弟好眼力。”刘长山哈哈笑道:“不错,这毯子是正宗的西域波斯地毯。如此大的毯子,整个扬州城内,唯有此一张。”   若是大唐时期,这波斯地毯虽然珍贵,倒也常见,贵族官宦家多少都会弄上这么一块。然而,早在大唐末年丝绸之路就已断裂,弄到正宗波斯地毯的可谓难上加难,这已不是有钱就能办到之事了。   韩旭此时对杏花楼的后台老板倒是生出了好奇之心。   纷纷落座后,刘长山对着侍女招了招手。随手一道道制作精美的菜肴,流水一般端了上来。没一会,偌大的圆桌上已被放满。   刘长山端起酒杯朝着韩旭遥遥示意,笑道:“韩大人,小人在此先自罚一杯,这接风洗尘宴实在是晚了点。”说罢,一饮而尽。   “呵呵,刘帮主实在是客气了。”韩旭笑呵呵的回敬一杯。   “旭哥儿,你看。”赵芸望着盘子内用瓜果雕刻的各式菜肴,惊叹无比。   童子献桃,天女散花……   “韩信点兵”,芋头雕刻的韩信,挥动令旗,盘内颗粒饱满的粒粒黄豆。   更神奇的是“隋炀帝下江南”,猪皮冻上摆放着一艘由西瓜雕刻成的龙舟,窗棂楼阁,旌旗招展,栩栩如生。   ……   这已不是在吃东西,而是在欣赏杏花楼大厨的刀工手艺了。   确实如此,淮扬菜十分讲究刀工,刀功精细,尤以瓜雕享誉四方。形态精致,滋味醇和;在烹饪上则善用火候,讲究火功,擅长炖、焖、煨、焐、蒸、烧、炒;而原料多以水产为主,注重鲜活,口味平和,清鲜而略带甜味。菜品细致精美,格调高雅。   醉蟹不看灯、风鸡不过灯、刀鱼不过清明、鲟鱼不过端午。对时鲜的追求到了极致的地步。   川菜,鲁菜,粤菜,唯有淮扬菜,是以地区州府来命名。但出处是扬州还是淮安,到是有争论了。不过以隋唐发展,带来了扬州的兴起来看,淮扬菜还是以扬州为代表的可能最大。   “韩大人身在北方,这淮扬菜可不常吃到。”刘长山起身对着满桌的酒菜,解释起来:“天下菜肴看淮扬,淮扬菜系在杏花。来尝尝这个‘三套鸭’,趁热吃。”   三套鸭,鸽子藏于野鸭腹中,再将野鸭藏于家鸭腹中,野鸭喷香,鸽子细酥。   “这个是蟹粉狮子头”   “这个是鸡汁煮干丝”   ……   刘长山热情的介绍,韩旭,赵芸放开了肚子大吃大喝。就连死人脸裴大高手,亦埋头吃菜,筷子挥舞得不比手中的古剑差。这点倒是让韩旭略感疑惑,似乎裴大高手此时倒是露出了点人间烟火的本色。   汴京的百花楼宴席讲究个高端珍贵,吃的是以稀,奇为主。而这杏花楼的菜式,虽用普通时鲜,但爽嫩鲜美有过之而无不及,更见其厨艺功夫。熊掌和鱼,此时反而鱼棋高一着。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   刘长山见韩旭放下了筷子,不由抬头疑惑道:“韩大人,是否不合口味?”   “哪里,哪里。”韩旭呵呵一笑,道:“这菜当然不错,甚至可说是远远超过皇宫御厨的手艺。但话说回来了,刘帮主啊,本官吃饭向来不喜欢被人围观,你看这排场,侍女也就算了,毕竟秀色可餐嘛,然而这一排的龟公……”   事实上这话韩旭早就想说了,只不过刚刚注意力全在美食上,一时忘了此事。吃了半饱后,这才提了出来。   “噗嗤。”赵芸忍俊不禁,刚刚喝下去的一口汤,全都喷到了地上,横眉冷对韩旭。   “这倒是刘某考虑不周了。”刘长山连连抱拳,对着那一排龟公和侍女挥了挥手。   “啪啪啪……”   龟公和侍女退下后,刘长山笑呵呵的拍了拍手。随后门外一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正乃刚刚韩旭所见的最后一位侍卫。   刘长山见韩旭面露疑色,若有所意的笑道:“韩大人,喝酒当然要助兴,不如让我这位盐帮兄弟来一段舞剑,以增情趣?”   一听这话,韩旭眉头微微一皱,刚刚这位侍卫身上的杀气,令他想起了某人,但似乎又觉得不太可能。此时听刘长山这么说,难道这老小子还真想来个鸿门宴?看了看身边的赵芸和裴忠。赵芸不置可否,而裴忠面色不变,但手中的筷子已经搁下,右手放到了桌子底下……   “客随主便,刘帮主随意。”韩旭想了想,淡淡说道。   话音刚落,站立厅中的那位盐帮弟子,手腕一抖,长剑出鞘,立刻舞动起来。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虽隔着三丈远,但此人一动,杀气顿时扑面而来。一招一式间,毫无停滞之感。   韩旭此时对刀法剑法已略有认识,绝大多数剑手使用剑,无论是君子剑,亦惑裴忠的杀人剑,讲究的是行云流水,连绵不绝。而此人的剑却不能用流水来形容,彷佛如瀑布般激流冲动,吹枯拉朽,又如泰山压顶般,势不可挡。   裴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握剑的左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目光如电,紧紧的盯着场中舞剑之人。   韩旭的目光一直留意着刘长山的表现,而刘长山全然不露任何可疑之色,笑呵呵的摸着下巴,彷佛真的在欣赏剑舞一般。虽不相信刘长山会对自己动手,但事情总有个万一。在搞不清楚刘长山的最终目的之时,韩旭的左手不自禁的摸向了靴子里。此次赴宴,他和赵芸均未带兵刃,唯有裴忠剑不离手。   剑舞到**,场中的盐帮弟子,手持长剑,长身一跃,杀气暴长,直冲韩旭,三丈的距离转瞬及至。   “果然。”韩旭心中大骇,抽出靴中的匕首。   裴忠,赵芸立刻站了起来。   然而,行将到桌边,此人突然手腕一转,直刺桌面盘子。待收剑而立之时,剑尖上无声无息,赫然一颗小黄豆。   “啪……”一声拍桌子,震得杯盘乱颤。   “放肆。”刘长山大怒而起,喝道:“韩大人在此,不得无礼。”说罢,连忙朝着韩旭抱了抱拳,以示歉意:“大人,刘某教导无方。此人冲撞了大人,要杀要剐,全凭大人做主。”   刘长山面色上的恭敬,但眼神中那一丝嘲弄,完全没有躲过韩旭的眼睛。   杀了此人,你他娘的舍得吗?刚刚韩旭确实吓得一身冷汗,手中的匕首差点就抬了起来。瞧了眼傲然而立那位盐帮弟子,韩旭缓缓的坐了下去,将桌子底下的匕首,再次塞入靴子中,暗松口气,笑道:“刘帮主多虑了。你这名手下,舞得一手好剑……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依本官看,你这位手下比公孙大娘也不差呐,再不济也能算个公孙二娘。”   将此人比作成娘们。   此话一出,韩旭注意到刘长山急忙看向舞剑者,那眼神不似在责问,竟然隐隐有害怕,询问之意。   然而舞剑的盐帮弟子,一直未动,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韩旭,也不生气。不待刘长山吩咐,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客厅。   “放肆,实在是放肆。”刘长山气得脸红脖子粗,胸口急剧起伏。半响后,朝着韩旭摇头苦笑道:“韩大人,刘某御下无方,丢人现眼了。”   气鼓鼓的赵芸刚要发话,被韩旭连扯衣袖。随后,韩旭莞尔笑道:“刘帮主实在是谦虚,手下有如此的高手,真乃盐帮的兴事。依本官看,此人的身手,就算是放在高手如云的禁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或许……”说道这,韩旭眉头一挑,所有所意的笑道:“或许做个都指挥使都行呢!”   说道都指挥使之时,刘长山的拿酒杯的右手一抖,酒水立刻洒了出来。   “大人说笑了,江湖武夫,哪能和大宋禁军相比。”刘长山赶紧掩饰道。似乎不想将此问题持续下去,端起酒杯连连自罚。   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去,刘长山恢复了长袖善舞本色,笑呵呵的说道:“舞刀弄枪的实在不好,不如大人欣赏下歌舞!”   肉戏来了,韩旭心下一喜,笑道:“歌舞好,歌舞好,要劲爆点的那种。”   劲爆是什么意思?刘长山自然不明所以,但韩旭连连说好,那就行了,于是再次拍了拍手。   韩旭心中好笑,又是拍手?古人还真喜欢这一套。拍手可以杀人,可以跳舞,外面的人咋就知道刘长山拍手是啥意思呢?   等待之时,刘长山将头靠向韩旭,嘿嘿笑道:“大人,刘某保证今晚之人,定然令大人终身难忘!”   “哦?说来听听。”韩旭疑惑道。   刘长山面色一怔,眼中散发着那种难以抑制的欲火,一字一顿道:“杨……月……蝉。”北柳南杨……      第166章 杨月蝉      刘长山话音刚落,大厅门口转入两列乐师,手持各式乐器,琵琶,胡琴,竹笛,箜篌,稽琴……而有些乐器,韩旭是见都没见过,更不知其名。衣带飘飘的乐师踩着有节奏的步伐,纷纷向厅内两边散去。   此间大厅原本就是杏花楼的歌舞表演场所,两边依墙而放着各一列编钟。手持小木锤的乐师径直上前,席地而坐。一腿弯曲,一腿伸直,高开的裙叉露出笔直修长的大腿,未听编钟之音,仅仅这么一坐,就顿时让桌上几人充满期待。而这只是杏花楼的一位普通的乐师。   如此盛大的乐师群,果然不亏是杏花楼的大手笔。无论长相,气质,远远超出了韩旭的想象。在他的心中,青楼的乐师当然有男有女,男的不提,女的应该是那些早已过气而又有些才艺的徐娘半老型女子才是。然而这二十多位女子,无一不是青春靓丽,看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六。乐师都如此,韩旭对下面出场的女子更多了几分期待。   乐师就位,手中的乐器纷纷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即使是调音,在桌上的几人听来,那也是美妙无比。   这就是大场面,和这杏花楼比起来,汴京的百花楼真的是渣到底了。   “刘帮主,那个……嘿嘿……”韩旭歪着身子,靠向刘长山,似乎想发些感慨,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来形容。   刘长山摆了摆手,抚须笑道:“韩大人,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随着悠扬的音乐响起,大厅门口再次涌入了三十多位,清一色的水绿纱女子。这也幸亏这百花楼客厅够大,即使如此多人涌入,依然没有一点拥挤之感。   和先前乐师的井然有序不同,这些女子似乎是一下子涌进来的,而恰恰相反的是,她们没有一丝凌乱,反而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感觉。   从她们的穿着来看,是典型的大唐风格开放。从下颚开始,脖子低下一片空白,裸露的双肩只披着一层小绿纱。胸前的抹胸紧紧束缚,却独独只缚住高耸的下半球,正式由于这样的束缚,更衬托了她们上半球的无限风光。裙摆摆动之间,大腿若隐若现。   红花还需绿叶来配,即使这绿叶也早已让人垂涎三尺。当舞女们全部入内之后,队伍的最后一名女子缓缓跨入了门槛。   正乃歌舞主角,南唐才女杨月蝉。   眉似柳叶,目如明珠,琼鼻玉齿,头发向上梳了个飞仙髻,而与飞仙髻不同的是,偏偏又流出了部分随意而散的长发。   一身白衣似雪,虽式样和先前的水绿纱女子一致,但仅仅此一白,凸显她万花丛中最显眼的一朵。   最最特别的,还是她那一双**的双足,缓缓踩在这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每一步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房。   音乐一转,换成了另一首曲调。   杨月蝉舞动了起来,伴随着乐声,轻柔的肢体,时而舒展,时而内敛,一颦一笑之间尽显绝代芳华。赤足踩在地毯上,彷佛如踩在云端,绵软而不着力。周围伴舞的女子们,以杨月蝉为首,不断的变换移位。时而众星拱月,时而散去如烟。   音乐如天外之音,舞蹈如仙界之舞。   杨月蝉她们恰如仙界的仙女们,在云端舞动着天上的奇迹。   韩旭早已被舞蹈吸引,原先他看的不是舞,而是那些波涛汹涌。对此时代的舞,他发心底觉得不够劲。然而不知不觉间,他却渐渐陷入了其中。韩旭没有恋足癖,但他的目光却随着杨月蝉的脚步而移动,一个抬腿,一个旋转,彷佛都牵动着他的神经。尤其一旦对上杨月蝉的目光,那眼带秋水深不见底的目光,似乎将韩旭深深吸了过去。   正在此时,一阵清流从韩旭头顶直冲而下,经丹田流入双脚。韩旭眉心顿时变得清明,不知不觉间陷入迷茫中而变得涣散的目光,也再次有了焦点。   突然间韩旭感到一阵后怕,自己刚刚好像陷入了那舞蹈中一般。赶紧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扭头瞥见裴忠正眉头大皱的朝自己看来,见自己无事,这才若有所意的点了点头。   赵芸的表现还算正常。此时正气鼓鼓的盯着场中,满脸的厌恶之色。刚刚杨月蝉进场之时,赵芸就已经掐着韩旭腰间的软肉,但韩旭嘻嘻一笑后,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杨月蝉。气得赵芸将头瞥了过去,再也不看韩旭一眼。   而刘长山虽说眼中欲火高涨,喉结不断的上下移动,总的来看这表现也算正常,毕竟大多数男人见了杨月蝉估计都有冲上去的想法。   然而,让韩旭疑惑的是,也许赵芸是女子,对杨月蝉天然的免疫。那为何刘长山和裴忠却未见异常呢?   这舞蹈竟然有魅惑人心的功能,若不是大柔术的上半偏心法吐纳之术,韩旭差点就迷失了自我。有了提防后,韩旭不再那么容易陷入其中,保持心神平和的同时,面不改色的以局外人的眼光欣赏起杨月蝉的舞蹈。杨月蝉不简单!   韩旭不知道的是,他在打量杨月蝉的同时,舞蹈中的杨月蝉却闪过一丝难以发觉的讶色。   随后的一切都回归正常,无论是舞蹈还是音乐,纯粹进入了表演和欣赏之中,直到一切结束,仙界的仙女们纷纷离开人间。   “啪啪啪啪啪……”   掌声响起。   刘长山兴奋的起身,朝着杨月蝉遥遥举杯,嗓音略带颤抖的说道:“杨大当家不远千里来扬州,实乃扬州之兴事。刘某代表江淮盐帮,恭敬杨大当家一杯。”   杨月蝉双手结于胸前,莲步轻移,朝着桌边走了过来,灵动的双眼看都没看刘长山一眼,似笑非笑的停留在韩旭身上。直到走到韩旭身边,朱唇轻启,如莺的声音响起:“韩大人,不介意奴家坐这吧。”   韩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依然朝着赵芸靠了靠,让出了他和刘长山之间的凳子。这动作,让赵芸心中窃喜,得意的昂起了头。   然而杨月蝉却一动不动,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韩旭。   韩旭心中苦笑,不得已再次换到刘长山身边,空出了他和赵芸之间的凳子。   至此,杨月蝉轻轻一笑,坐了下去,直接隔开了赵芸和韩旭。   这动作,让一直举着酒杯的刘长山大感失了面子,暗自恼怒不已,但表面上却依旧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完全不理会赵芸那吃人的目光,杨月蝉端起面前的酒杯,浅尝则止,随后放了下来。这动作随意自如,美人喝酒,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然而,问题是杨月蝉刚刚端起的酒杯,分明就是韩旭用过的。此举顿时震的桌上之人目瞪口呆。   刘长山将酒倒入口中,闷闷的坐了下来,心中恨不得将韩旭碎尸万段,这他娘的简直是给他人做嫁衣。事实上,刘长山包下杏花楼,并非只为韩旭。若是请韩旭吃饭,他只需一个雅间足以。而此次包下杏花楼,更大的目的恰恰是为了杨月蝉。   几日前,听说南唐金陵城的杨大家花船渡江来扬州,而杏花楼就是她的停留之地。自从在宁寡妇身上再次恢复男人本色,兴奋的刘长山顿时豪气的包下了杏花楼,为了能让杨月蝉出场表演,更是在盐帮内忧外患之时,一掷千金。   若韩旭得知自己从贵宾变成了只是个打酱油的,估计非得活剥了刘长山才是。   “韩大人,怎么不说话呢?”杨月蝉淡淡一笑:“难道奴家刚刚的舞蹈不好吗?”   韩旭见赵芸狠狠的瞪着自己,无奈的摇头苦笑道:“杨大家说笑了,杨大家这一舞,本官得三日不食肉,沐浴焚香,虔诚感激上天降下如此仙女,让本官领略仙界之风。”   “咯咯……”杨月蝉掩口轻笑。   杨月蝉的娇笑,顿时让韩旭心神一晃,连忙暗吸口气,定了定,笑道:“不知杨大家这舞乐有何名目?”杨月蝉若有所意的看这韩旭,淡淡的说道:“霓裳羽衣曲。”      第167章 霓裳羽衣曲      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传说中的霓裳羽衣曲乃大唐老色鬼,老扒灰唐玄宗所作。据说老李弄鸡同志登三乡驿,望见“女儿山”,悠然神往。回宫之后做了个梦,梦中仙界梵音绕耳,仙女妖娆起舞……待到天明,老李同志顿时神采奕奕,凭着一晚上的仙界游,创作出了神曲霓裳羽衣曲。   不过,说实话,李隆基不仅雄才大略,对这诗词歌赋还确实有一套,既能鉴赏,一旦灵感来了,还创作出一两首绝世名曲。至于那一晚上的春梦到底有没有无痕,这也就无法考证了。   此曲一出,天下间趋之若鹜,大老板做的曲,谁敢说不好,而且人家做得也确实好。再加上扒灰扒来的杨大美女的舞蹈,霓裳羽衣曲顿时名扬天下。   国力的强盛,随之带来的就是诗词歌赋的文化繁荣,霓裳羽衣曲也恰恰是大唐鼎盛时期的象征。而繁华终究会落幕,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大唐王朝进入了将近八年的内乱,天下间兵争不休,盛朝文化渐消如烟,霓裳羽衣曲也随之失传。不过这倒也奇怪,当年霓裳羽衣曲在大唐各个州府均有编排演唱,然而说失传就失传了,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哼哼……”   几声轻哼,赵芸一脸不屑的说道:“还霓裳羽衣曲呢?这曲子早在中唐之后就失传了。不过,之前倒是听说南唐的煜太子和周娥皇得到了霓裳羽衣曲的曲谱,还将其还原了。以李煜和周娥皇的才情,这倒也说得通。难道你从他们那学到的?”   “小……”杨月蝉咯咯一笑,也不生气,娇笑道:“这位小公子,知道得还不少哩。煜太子才情无双,至于周娥皇嘛……咯咯……”   说到这,杨月蝉以笑声掩盖了过去。虽然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对周娥皇的不屑,甚至是对他们俩所续遍的所谓霓裳羽衣曲的不屑,狗尾续貂而已。   赵芸今个是和杨月蝉对上了,见杨月蝉如此说,反而一改之前的嗔怒情绪,淡淡笑道:“那以月蝉姐姐的意思,周娥皇是远远比不上您喽?”   杨月蝉微微一愣,她到没想到赵芸这西贝货能这么快的控制住自己情绪,心中不由对赵芸高看了一眼。转而,素手轻抬,伸出两根白皙无暇的手指,笑道:“论才情,这世上能让月蝉佩服的唯两人尔!”   此话一出,顿时吸引了众人的兴趣。   赵芸轻笑,饶有兴趣的问道:“我倒想听听能让月蝉姐姐佩服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芸一连两次称呼杨月蝉为姐姐,而且在“姐姐”这两个字上吐词特别清晰。刘长山和裴忠倒没听出来什么,而韩旭则是摇头苦笑不已。至于杨月蝉彷佛没听见似的,将这两字过滤了过去。   “仅才情而论,南唐的煜太子算半个。”李煜的才情在此时早已名动天下,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的风流人物。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杨月蝉的心中仅仅佩服了一半!见众人面带疑色,杨月蝉轻轻一笑,道:“煜太子出身高贵,而南唐的文风风雅,自然身受影响。所作诗词或许风流艳丽,或许淡泊清远,贵气娇柔有余,但感性不足。兴许将来煜太子能返璞归真,但至少此时并未让奴家满意。”   韩旭眉头一皱,杨月蝉对李煜这千古词霸的评价,还真是恰如其份。自小出身宫中的李煜,何成尝过人间疾苦,身边又都是些附庸风雅之人,诸如“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的冯延巳等人。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想做出千古绝唱都不可能。而直到南唐国灭,李煜成了阶下囚,所做诗词皆发自内心,意境深远,这才成就了其千古词霸的美名。   “至于另外半个…”杨月蝉螓首微转,媚眼含笑,面色微微一红,呢喃道:“那就是韩大人。”   呃,我勒了个去,韩旭大惊,自认天下第一厚脸皮的他,此刻听到杨月蝉竟然将自己家和李大才子相比,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若是韩旭自己说这样的话也就算了,自娱自乐嘛,大家也就当乐呵乐呵了!但此话却是出自南唐才女杨月蝉之口,倒是将众人雷得不清。刘长山涅着酒杯的手慑慑发抖,满脸的嫉妒之色。倒是反而经常和韩旭斗嘴的赵芸,此刻小脸通红,娇羞的看了眼韩旭,似乎完全忘记了对杨月蝉的不快,很是赞同韩旭这半个才子的样子。   杨月蝉见韩旭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螓首轻摇,微笑道:“韩大人不必自谦,月蝉说的只是事实。韩大人的隋唐,三国,西游,在南唐,只要是识字的,几乎是人手一本,虽说这书里面有些荒诞不羁,但在月蝉看来却是嬉笑怒骂皆文章。人情世故,世事洞明。”娘了个脚,人手一本,那得是多少本?南唐文人实在无耻,一定是盗版,简直是太没有法律意识。若有时间,得和李景老二见个面,好好得和他讲讲啥是知识产权,顺便讨要点版权费啥的!想到此,韩旭“唰……”的一声,潇洒的打开了折扇,扇子上那“难得糊涂”四个大字,简直亮瞎了各位看官的24K金钛合金狗眼。   折扇轻摇,韩旭嘿嘿笑道:“杨大家误会了,本官不是自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管鲍分金,伯牙绝弦’,本官这满肚子墨水全都被杨大家看穿了哈。有道是得一知己,人生才算圆满。本官能有杨大家这样的红颜知己,即便进了棺材也会笑醒过来呐。”   恬不知耻,别人赞美几句,就将别人当成了红颜知己,哪有人如此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而且这金贴得直让人瘆得慌。   自以为对韩旭颇为了解的杨月蝉,此时反而楞住了。对于韩旭,她突然生出种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觉,加上刚刚韩旭竟然能从自己的媚术中清醒,这种感觉是越来越强烈。   “为了这一知己,当浮一大白。”韩旭大大咧咧的将自己的酒杯端了过来,一饮而尽。而这杯酒恰恰又是杨月蝉刚刚浅尝辄止的酒杯。喝罢,大赞道:“香,真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呐。”   丢人,实在是丢人,见了女人就想往上靠。赵芸大怒,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看这对奸夫淫妇。   杨月蝉面色一红,娇嗔的看了眼韩旭,惹得韩旭的小心脏差点扭秧歌。   “韩大人在月蝉眼中算半个人,那月蝉佩服的还有一人呢?”刘长山憋了半天,终于插了句话,而且这话明显带有不满的情绪。妒忌使人发狂,即便是刘长山也不能免俗。他已经将韩旭骂成了半个人,更是亲昵的称呼杨月蝉为月蝉姑娘,而不再是杨大家。   杨月蝉此时才微微看了眼刘长山,给了一个让他鸡动无比媚眼,说道:“月蝉再次还要多谢刘帮主,让月蝉能有机会见到韩大人。”说着轻轻点了点头,又道:“至于月蝉佩服的另外一人……”   “难道是和月蝉姑娘齐名,号称南杨北柳的另外一位,北柳柳青青”刘长山兴奋的猜测到。一定是,一定是,都齐名了,难道还不是吗!   杨月蝉并未说下去,只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南杨北柳只是天下老嫖们对这两名青楼女子的吹捧。柳青青的舞姿,杨月蝉的才气。从今日杨月蝉的舞蹈来看,绝对比柳青青还高上一筹,至于才气方面,韩旭暂时倒没看到,但从其对李煜的评价来看,绝非浪得虚名。   杨月蝉的轻轻一笑,韩旭却从其中看出了不同寻常之意。这笑声中竟然有种沧桑之感,那是一种似乎疲倦的沧桑。伴随着笑声,那对桃花般的眼中,却精光一闪而逝,一种兴奋中带有挑战的神色。   此时,韩旭对于杨月蝉佩服的另外一人很是好奇。杨月蝉看上去沦落风尘,但却有一种深入骨子中的心高气傲。从杨月蝉的表情来看,另外之人绝对不是两个“半”人加在一起的。能让如此心高的女子佩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杨月蝉不说,众人也不可能打破沙锅追问到底。   “韩大人,听说您和百花楼的青青姐很熟?”杨月蝉长袖善舞,见气氛一时沉寂下来,笑呵呵的换了个话题。   很熟?那是相当的熟。韩旭心中暗自得意,但表面上却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连连摇头,正色道:“绯闻,绝对是绯闻,江湖谣传而已……对了,芸哥儿,那个柳青青是谁啊?”   赵芸正在气头上,听得此话,不由大骂韩旭无耻,简直睁着眼睛说瞎话。若说你不认识柳青青,汴京城的百花楼会交给你?   韩旭见赵芸不配合,尴尬的耸了耸肩膀,无奈道:“杨大家,你看,本官就说吧,我这兄弟一直跟着我,他不认识的人,本官自然不认识。”杨月蝉轻轻一笑,所有所意的看了眼韩旭,也不戳穿他的谎言,直接起身告辞。      第168章 杨月蝉的身份      来得热闹,走得潇洒。   杨月蝉说走就走,一点面子也没给刘长山留下,当然也包括韩大官人在内。   对此,韩旭倒是并不遗憾,反而有种轻松之感。自打杨月蝉坐到桌边,韩旭总觉得被她牵着鼻子走,而杨月蝉身上又似乎隐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诡异的媚术,无双的才情,倾城的容貌……   杨月蝉离开后,众人放佛一下子没了继续下去的意思。整晚羡慕嫉妒恨的刘长山见韩旭等人意兴阑珊,也就撤去了酒席,将几人送出了杏花楼。   和刚刚北楼的莺莺燕燕不同,杏花楼的南楼是热闹无比。装扮成百姓的禁军侍卫在刘三的带领下一个个喝得是脸红脖子粗,脚踩着长凳,手中划着酒拳,口中幺五幺六的高喊。   桌上杯盏狼藉,地面酒水遍地。这年头所谓的男子汉大丈夫,绝对要大碗喝酒,而且喝的时候还非得从两边嘴角流出些酒水才是,似乎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的英雄豪情。   天色尽黑,但杏花楼的街道上却是一副灯火通明之像,兴许是刘长山包了杏花楼,那些有钱的商贾嫖客们只能去别家消遣。勾栏一条街,倒也名不虚传。   看了看天色,韩旭朝着门口的刘长山拱了拱手,说道:“刘帮主也别送了,咱们今个就此别过。”说罢,扭头朝着一帮酒囊饭袋的家伙,笑道:“弟兄们,还不多谢刘帮主的招待!”   “多谢刘帮主……”   喝高了的禁军侍卫,一个个扯着嗓子齐声高呼。   刘长山脸色连抽,心中好一阵肉痛,表面上依然不得不陪着笑脸,连连摆手,大方道:“韩大人客气,应该的,应该的。”说着,顿了顿,接道:“韩大人,不如请个轿夫送大人一程。”   韩旭见刘长山那肉痛的样子,暗自大爽,莞尔一笑道:“无须再劳烦刘帮主。本官就和他们一起走回去,反正也不远。就当醒醒酒了,况且还能欣赏下这扬州城的夜色美景。”   说罢,朝着刘长山再次拱了拱手,在一帮摇摇晃晃的禁军护送下,离开了杏花楼,向杨园而去。   ……   刘三打着酒嗝,满嘴的酒气扑出,大笑道:“爽啊,若是天天来上这么一顿,就算给老子神仙,老子都不做。”   看样子,刘三对今晚的酒宴那是相当的满意。爱酒之人并不讲究下酒菜,一人独饮也好,众人热闹也罢,讲究的是个气氛。当然若有好酒好菜,又有一帮狐朋狗友吆喝,那必定是一番酒雨话风。   “三哥,你离远点。”一直默默不语的赵芸,终于受不了了。捏着鼻子,横跨一步,离开刘三的酒气范围。虽说赵芸也浅酌,但喝酒并不代表能忍受别人的酒气,何况还是经过一番体内循环后的酒气。   刘三嘿嘿一笑,大张的嘴巴露出满口大白牙,拍着胸脯大笑道:“这那是酒气,这是英雄豪气……刘长山今个是赔了夫人又折钱呐!”   “三哥,你进步不小哦,连这句话都会活学活用了!”赵芸一挑,说道:“刘长山破财倒是真的,至于陪了夫人就不对了吧,杨月蝉又不是他夫人。”   “杨月蝉?谁啊?这名字好像在那听过。”刘三一愣,挠头回忆起来。   “美人,大美人!倾国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人,迷得某位大人物晕头转向,到现在还神游天外哩!”赵芸撇着小嘴,气嘟嘟的样子,这话中的酸味袅袅升起。   刘三到现在也还没想起在那听过杨月蝉这三个字,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见赵芸生气的样子,就猜到了此事又和韩旭有关。人家小两口打架,他也就不搀和了,赶忙将头一低,嘿嘿的转了过去。   而韩旭刚刚确实在想杨月蝉之事,同为青楼女子,柳青青就纯粹得多,而杨月蝉处处透漏着神秘。此时,听赵芸的语气不善,韩旭脸不红心不跳,轻咳两声,向着赵芸靠了过去,正色道:“芸儿,知道啥叫红颜薄命不?”   刚刚还在说杨月蝉,韩旭突然转移到了红颜薄命上来,使得赵芸一时没反应过来,见韩旭满脸的正经之色,不由“嗯?”的一声,脱口而出。   吸引了赵芸的注意力,韩旭抬头望天,一副悲悯天人之状,良久后,感慨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楚汉相争,霸王别姬;汉室董贼,美人貂蝉;大明宫月,马嵬坡魂……虞姬,貂蝉,杨玉环,青楼花魁也好,绝世才女也罢,但凡这样的女子往往都和红颜薄命联系在一起。”说着,韩旭摇了摇头,摸着下巴,叹息连连。   赵芸被韩旭的情绪所带动,心下随之感叹,疑惑道:“你是说杨月蝉也是这样的红颜薄命?”   见韩旭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韩旭面色一正,说道:“本官观其面相,阴气聚于眉心,乃阴阳失调之状……专业点说就是雌性荷尔蒙分泌过度,内分泌失调。”   “很严重?”赵芸疑惑道。   “很严重……非常严重。”韩旭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噗嗤……”   赵芸忍不住笑了出来,啥雌性荷尔蒙?啥内分泌失调?她倒没听说过,至于韩旭掐指一算之类,更是瞎扯,还真当自己是吴师道那老神棍呢。   这一笑,气氛顿时活跃了开来。   “那你说,我能活多少年。”赵芸笑呵呵的扯着韩旭的手臂问道。   “你不是千岁嘛?老天爷都给你定好了……”韩旭附耳小声道。   “讨打。”赵芸给韩旭腰间来了一下,嗔道:“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让常叔抓了你进宫,天天在宫里陪我。”   一听这话,韩旭吓的双腿不自紧的夹紧。认真的打量了赵芸好一阵,在确认其是说笑之后,这才大松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连向赵芸赔不是。   裴忠一直默默的跟在韩旭身边,此刻突然插话道:“韩旭,杨月蝉这女子远远超过了其本身的表现。兴许她一直呆在青楼,江湖上也没有听说关于她的事,但这女人你最好还是小心些,若是可能的话,尽量不要有接触。”   还有,裴忠想了想又道:“今晚那名舞剑的盐帮弟子,你想起来是谁没有?”   韩旭点了点头,笑道:“很熟悉,尤其是他身上的杀气。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   “不错。”裴忠说着,将手中的剑单手持住,横摆在面前,说道:“剑就是剑,刀就是刀,即使他弃刀使剑,却依然摆脱不了刀的影子。精通刀法之人,很难再领会剑的真意。”   刀和剑同是杀人利器,有相同,也有不同。刀学不来剑的灵动飘逸,剑学不来刀的狠劲霸气。在裴忠这样的用剑高手看来,只要对方一出招,基本就能看出对方的习惯。   “你们再打什么哑谜?”赵芸听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两人到底在说谁,于是好奇道:“那人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   韩旭冷哼一声,眼中杀意闪现,冷笑道:“也许他以为我们不认识他,但就他那气质,化成灰我也知道是谁!老子差点两次死在他手里,你说他是谁?”   “李重进。”   赵芸大骇,韩旭的两次生死经历,她可是一清二楚,但她却从来没有和李重进交过手。当年虽然身在军营,但事实上,每次上战场,赵匡胤都会将其送回老家安置。偏偏李重进和赵匡胤的关系一直以来都相当微妙,赵匡胤是柴荣的心腹,而李重进又是柴荣当年皇位的竞争对手。柴荣重要赵匡胤等新一代将领,其中自然也有防备李重进之意。   赵芸回想起李重进在杏花楼的剑舞,那凌烈的杀气弥漫客厅的情景,心下好一阵心虚,不亏为石守信口中的禁军第一高手。扭头见韩旭面色凝重的样子,连忙问道:“那李重进为何会出现在杏花楼?”   这事说来也不难猜,赵芸在问出这话之后,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刘长山是李重进的人,而杏花楼宴请韩旭,一定是受了李重进的指示。至于李重进为何会出现在杏花楼,甚至屈身扮成盐帮弟子,唯一的可能就是想进一步的面对面摸一下韩旭的底细。毕竟两次和韩旭面对面,都是生死争斗,对于韩旭他也只能从韩通或者汴京的进奏院只言片语中得到信息。面对面的接触,才是了解对手最直接的手段。   李重进能主动现身,就说明他终于忍不住了。在这场心里战中,谁先出手,谁就落了下乘,至少对韩旭来说,他已领先一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在和对手的直接面对面的对弈中,周旋到底,化优势为胜势。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今晚的这顿宴席,韩旭都是个大赢家。了解到了李重进着急的心态,又见到了一个神秘的杨月蝉。从心里来说,韩旭反而对杨月蝉更加的感兴趣,一个李从善口中的才女,一个裴忠口中的神秘高手。   一行人回到杨园,还没跨入客厅,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阵爽朗的笑声。听到这声音,韩旭大喜,连忙赶了进去。      第169章 摩尼教      青衣儒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还是那份从容,还是那份淡定,秦雨山的风姿似乎千年不变。   在他的面前,韩旭总会不自不觉间找到依靠。秦雨山和赵匡胤不同,至少到目前为止,秦雨山带给韩旭的那种亲切是赵匡胤所不具备的。也许这是赵匡胤大宋皇帝身份的使然,但不管怎么说,若有可能的话,韩旭还是宁可做一名丐帮的军师。   “秦大哥,你怎么来了?”韩旭面露喜色,兴冲冲的跑到秦雨山面前,忙到:“淮南军和刘长山不是到处在通缉你吗,这里太危险了!”   秦雨山先是朝着赵芸等人点了点头,然后才对韩旭笑道:“呵呵,那些通缉令,秦某还不放在眼里,天下间也没有秦某不能去的地方!”   韩旭嘿嘿一笑,关心则乱,明明知道秦雨山的能力,但刚刚见面之时,倒也一时之间情急起来。随后派人重新奉上茶水,一一详细了解起丐帮最近的状况。   当日秦雨山接到程行水带来的消息,略微安排后,偷袭了盐帮总舵,大获全胜。在向美带领淮扬军的追击下,又快速在瓜州码头度过了长江,小偷渡到了南唐。淮扬军显然不可能追过长江,去南唐抓人,这点向美还是有自治之名的,只能眼巴巴的吃了这个暗亏。   秦雨山到了南唐的京口,带着丐帮的兄弟干脆就去了南唐都城金陵城,顺便就在紫金山一带建立了丐帮的江南分舵。这连打带跑的,还多出了个分舵。而南唐目前的状况看上去歌舞升平,但实际却暗潮涌动。对赵匡胤的大宋,以李景,李煜以及大部分文人为首的一派,依然建议将对大周的岁币,原封不动的继续贡献给大宋。而以李从善,林仁肇为首的南唐武力派则要求对大宋用兵,即使不用兵,也无需承认赵匡胤的大宋统治,断了向大宋的岁币。   再加上南唐之前连续的战败,无家可归之人数不胜数。秦雨山大把的洒着钱币,渐渐单单的就在金陵城召集了数千的乞丐,规模甚至比汴京的丐帮总舵人数还多。但为了不引起南唐朝廷的注意,这数千人又被分散到南唐各地,一来打听消息,二来召集更多的人手。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可是韩旭对他强调多次的。   丐帮如此的大好形势,秦雨山也不免有些兴奋,拉着韩旭好一番叙说。另外长安和洛阳方面,也传来了吴师道和尉迟雄等人的消息。那边可没有江南这边顺利,关中地区原本就是大唐的腹地,仗剑的游侠和江湖帮派林立,而且那里原本就有一些乞丐团头,丐帮不断的从汴京调派人手,经过好一番厮杀,这才堪堪统一了长安和洛阳的乞丐实力。但吴师道和尉迟雄面对其他的江湖帮派,目前只能抵挡,却无还手之力。   “那需不需要,以朝廷的名义辅助一下吴师道他们?”听到此,韩旭担心的问道。丐帮和赵匡胤的大宋朝廷关系紧密,说句进一步的话,甚至可以说有所谓的从龙之功,只不过丐帮是江湖帮派,还不能摆到明面上罢了。   秦雨山淡淡的看了眼韩旭,摇了摇头。   韩旭微微一怔,显然明白了秦雨山的意思。赵匡胤现在可是大宋之主,没有一个朝廷会希望江湖上出现一个强大的帮派,当年汴梁的青帮就是如此。现在赵匡胤遵守约定,不对丐帮动手,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念到此,韩旭赶紧转变话题,笑问道:“那秦大哥此次冒险回扬州,难道还是为那件事?”   秦雨山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天子剑无论怎么说都是当年天可汗的象征,对我们这些大唐遗民来说,意义重大,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手。另外此处我带来的人不多,这事可能还要你这位大宋枢密院副使配合。”   埋汰了吧,韩旭没想到秦雨山还会开玩笑,不过他能这么说,说明秦雨山还是有信心的。   “大哥,最近扬州城聚集了众多的江湖帮派,看样子都是为这天子剑而来,此事还需谨慎。”裴忠皱眉提醒道。   秦雨山点了点头,对于裴忠的探查能力,他是相当的明白,杀手做事前前后后必定会多番思虑,没有万全的把握绝对不会冒险。但天子剑对秦雨山来说实在是重要,他不得不冒险。突然神色一凛,皱眉道:“有件事你们一定要小心,其他的江湖帮派兴许还有些行事的原则,但有一个帮派,你们必须注意。”   “哪个帮?”韩旭好奇道。   “摩尼教。”   “摩尼教?”韩旭见秦雨山说出摩尼教三个字之时,神色很是慎重,不禁对这摩尼教产生了极大的好奇。能让秦雨山如此重视的帮派,这时候可不多呐!   秦雨山想了想,解释道:“你们没听过摩尼教也不奇怪,甚至之前我也没听说过。但此时进入南唐之后,我才在金陵城听到了这么一个帮派。事实上,他们也可以说不是一个帮派,而是一个大的教派。”   “教派?”韩旭疑惑道。   “不错,他们很是神秘,有自己的教义,但行事从来没有原则。南唐江湖上有摩尼教的传说,可是却似乎没来没有人见过摩尼教的人。而更甚的是,摩尼教很可能在南唐朝廷中也有人,甚至身居高位。他们从各方面影响着南唐的朝廷和江湖势力,但又却从来不露面。所以在南唐摩尼教,又被称作魔教。”秦雨山说道:“奇怪的是,摩尼教又从来没在中原地区听说过,若不是我这次去金陵,也不会知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大的教派。而此次,我将丐帮江南分舵的弟子派出去,也有打探摩尼教消息的原因。   摩尼教的消息一出,顿时震得众人合不拢嘴。韩旭没想到这时代还真的就有这种所谓的魔教,但他从来不会以所谓的正义,邪恶来简单的划分魔教和正道帮派。他所想的是,秦雨山在这时候提起摩尼教之事,应该还有别的用意才对。   果不其然,秦雨山见韩旭若有所思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摩尼教在江南也就算了,此次李重进举行赏剑大会,摩尼教也派人来了……而且听说是一个在教内地位很高的人。”   不仅是大宋的江湖门派,就连南唐神秘的摩尼教也对天子剑产生了觊觎之心,这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厮……”   “怎么了?”秦雨山见韩旭突然眉头大皱,一副痛苦之色,双手捂着肚子,连忙开口问道。   然而,让韩旭奇怪的是这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似绣花针直插腹中,过后又恢复了平静。韩旭抬起头,摇了摇手,苦笑道:“可能是今晚吃多了,肚子有点不舒服,这会没事了!”秦雨山起身,不由分说,拉住韩旭的手臂,两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第170章 面见李重进(上)      见秦雨山面色凝重的样子,韩旭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但同时又暗暗心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秦雨山的脸庞,就怕从他口中说出那些“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还有什么事没做的话就赶紧去做”之类的话。   好一番静心感觉后,秦雨山放下了韩旭的手臂,正色道:“听说今晚刘长山请你赴宴??”   “恩。”韩旭连连点头。   “以后这样的宴席还是少去为妙,江湖上用毒的高手可不少。”秦雨山随口说道。   韩旭大骇,似乎自己还真没注意这回事,有得吃就吃,有得喝就喝,虽说刘长山应该不敢下毒手,但别的有心人可不一定。幸亏秦雨山提醒,这以后还真得注意点。   “行了,瞧你吓的。”秦雨山见韩旭吓得面色一白,呵呵笑道:“刚刚我替你把过脉了,脉相正常,不似中毒之像。”   韩旭暗松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水压了压惊。   杨园内秦雨山和韩旭等人在进行着如何夺取天子剑的探讨。同样在扬州城的城北,节度使府邸书房,刘长山,向美,李重进三人也在一起窃窃私语。   “将军,今晚属下是得罪了。”刘长山手拿着锦衣,服侍着李重进换衣。那件脱下来的盐帮打手的青衣正随意的扔在脚下。   打扮成盐帮弟子的李重进,好几次被刘长上呼来喝去。对此,刘长山倒是有带你战战兢兢。虽说这一切都是李重进安排的,但李重进的性格多疑难以捉摸,他可不知回头李重进会不会大发雷霆。   “无妨。”李重进简简单单的回了句,穿好锦衣后,坐回到了书桌后面。书房内早已装扮一新,那日被李重进砸毁的书房,仅仅一日之间,就被刘长山的盐帮从新装扮好,里面的古董物事更甚从前。   瞧着面前两位低声下气的属下,李重进很是满意,他很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李重进不发话,刘长山和向美也不敢多言,这就是李重进的规矩。   “那个杨月蝉是什么人?”李重进轻咳一声,淡淡的问道。   刘长山微微一怔,李重进不问韩旭,而是开口先问道了杨月蝉,这是什么意思?大胆的抬起头,偷瞄了下李重进的表情,想从他脸色上看出些什么,但偏偏李重进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转念一想,难道李重进看上了杨月蝉?没想到不近女色的李重进,竟然对杨月蝉产生了兴趣。   刘长山越想越有可能,以杨月蝉的绝色容颜,没有几个男人能抵得住不动心,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他开始后悔请杨月蝉歌舞了,自打见到杨月蝉,他刘长山就已经将其内定为自己的帮主夫人,待此次办完赏剑大会后,即使是用抢,也要将杨月蝉抢到手。   而此时,似乎李重进插了进来,这可就难办了。整个淮南大地,刘长山可是谁都不拍,却偏偏不能不敬李重进。好一番挣扎后,刘长山终于选择了放弃,咬牙道:“将军,杨月蝉乃南唐的名妓,与当年汴梁百花楼的柳青青,一南一北,号称南杨北柳!”   “南杨北柳?”李重进一愣,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就这两个婊子也号称什么南杨北柳,真是天下之大笑话。”   李重进的这句话,明显是对杨月蝉这风尘女子身份的蔑视。   然而,刘长山倒是不明白李重进到底是何意思了?原本他以为李重进看上了杨月蝉,自己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这一转眼,神色中又全是鄙夷之态。但不管怎么说,刘长山心下大喜,顺着李重进的语气说道:“对,几个婊子而已,妄自称大,不知天高地厚。”   “哼。”李重进狠狠的瞪了眼刘长山,冷哼道:“我看你才是不知天高地厚,自打当了盐帮的帮主,你是越来越没脑子了,得意忘形,别以为你在江都城做的事我不知道。”   刘长山大骇,吓得冷汗直冒,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忙认错:“属下知错,请将军责罚。”   他是实在搞不明白李重进对杨月蝉的想法了,到底要还是不要,来句爽快的不行吗?   此时,刘长山想死的心都有。跪地认错倒不是因为杨月蝉,而是李重进的那句江都城之事,显然魏其才那老匹夫将自己搞宁寡妇之事,告到了李重进这里。而李重进最恨的就是手下人暗中相斗,对此,他刘长山是不得不赶紧认错。心中对魏其才的恨意到了极点。   “你们的破事我不想管,也懒得管。你搞了魏其才的小妾,魏其才让你的私盐全都被江水冲走,你们两个也算扯平了。”李重进说着是越来越气,大骂道:“你们两个是扯平了,但老子我的兵器粮饷呢,老子的人马呢?还有你向美,你他娘的让丐帮在老子的扬州城拉屎拉尿,你这是让老子被天下人耻笑。”   说到这,李重进见刘长山和向美均跪到了地上,慑慑发抖的样子,不由暗自摇了摇头。然而,现在是用人之时,他也不能将这两人就这样打发了,强压住怒气,缓缓道:“算了,起来吧,这事就算了。”   刘长山和向美大松口气,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长山,你给我派人盯紧了杏花楼,尤其是杨月蝉,这事向美的城卫军不方便行事。”李重进正色道:“杨月蝉这女子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的霓裳羽衣舞老夫暗中看了,那不仅仅是舞蹈,可是说她是个高手,至于能有多高,老夫也看不透。”   刘长山大骇,李重进的恐怖身手他可是亲有体会,在李重进的霸刀低下,自己十招都撑不住。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杨月蝉难道比李重进还厉害?想到此,刘长山冷汗直冒,不由为自己先前那强抢杨月蝉的想法感到荒唐。   李重进扭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喃喃道:“从杨月蝉身上,老夫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也是一名女子,同样老夫竟然连她十招都挡不住。江湖上的高手真是何其多也,若是能为我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原来李重进借这天子剑的名义举办的赏剑大会,有很大一部意思,就是招揽江湖上的高手,进入淮扬军效力。怪不得对这次的赏剑大会,他会如此的重视,整个扬州城对江湖人士的礼遇异常提高。向美的城卫军全都换上了崭新的衣甲,鲜衣怒马的满街巡逻,这也是在向江湖人士展示他李重进的淮扬军的大好机会。   “那名女子和杨月蝉是否是同一人?”刘长山小心的问道,这一个个高手从李重进的口中冒了出来,吓的他是一惊一乍。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道理他也懂,只是当了盐帮帮主之后,反而有点自鸣得意了。   “与老夫再宫中交手的那名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至于是不是杨月蝉,老夫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李重进淡淡道:“至于杨月蝉,你所要做的,就是不要和她冲突,摸清她的来意,若是老夫所料不差,她应该也是为天子剑而来。若是能为我所用,那是最好,若是不能,那也不要得罪。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   刘长山点了点头,在这事上李重进不会骗他,这回他是彻底的对杨月蝉死了心了。这点自知自明,他刘长山还是有的。   李重进一直没谈韩旭之事,不是不想谈,而是他也不知从何说起。杏花楼里,韩旭的表现并无特别之处,反而倒是他身边的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让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当年御街上的刺杀,正是这位用剑的高手缠住了自己,才使得那次行动功亏一篑。没想到的是,如此的高手竟然是韩旭的一名侍卫。   询问了向美赏剑大会之事后,李重进长身而起,眉头一紧,正色道:“向将军,明日你就去杨园,本将军欲接见这位大宋淮扬按察使。”      第171章 面见李重进(中)      翌日一大早,几个月没见的向美出现在了杨园。   对于向美的出现,杨园诸人均猜到了其来意。该来的始终会来,李重进躲是躲不过去的。   “向将军,向将军,你把小弟我想得好苦啊!”韩旭带着众人兴冲冲的来到杨园门口。   人未到,声先至。   听得这样的话语,向美是满肚子疑惑,自己跟这位韩大人也只是一面之缘。那日受李重进的指示,去码头迎接韩旭,将其带入杨园。仅仅这一次接触,这按察使大人似乎也太热情了点吧。随后,见韩旭已到面前,不由恭敬的抱拳道:“韩大人,真是折煞末将了,直呼末将微名即可!”   韩旭手中的折扇摇得是呼呼响,上前一把拉住向美的胳膊,大笑道:“向将军可是稀客,来来来,这鬼天气热的,赶紧脱了盔甲,进屋喝杯茶。我让下面准备点小菜,晌午咱哥俩好好的喝两盅,不醉不归。”   这按察使大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向美感到莫名其妙,然而他实在是受不了韩旭的热情,连忙陪笑道:“大人,大人,此事来日方长。今个末将来是有要事呐!”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韩旭松开向美的胳膊,笑呵呵的看着向美,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那个,韩大人。昨个晚上李将军回来了,这不今个一早就派末将来请韩大人过府,以便聆听圣御。”向美赶紧说道。他发现面前的这位按察使大人那乌溜溜直转的眼睛,彷佛能将自己看穿似的。在韩旭的面前,他几乎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   “啥?李将军回来了?你咋不早说?”韩旭故作惊讶,连连摆手,忙到:“事不宜迟,赶紧带本官去见李将军,这皇上交代的事,本官是一拖再拖,回到京城还不被那些御史台的老家伙们给弹劾死。你是不知道,那些御史台的老家伙……算了,不说了,赶紧走。”   向美那个郁闷得,不早说?这分明是你不让我说嘛!   磨磨蹭蹭了半天,韩旭跨上战马,在禁军侍卫们的前呼后拥之下,跟着向美朝节度使府邸而去。   ……   扬州城的百姓只在当日韩旭到来之际,远远的见过这位节度使大人一眼。此时,长长的队伍敲锣打鼓的再次出现在扬州城的大街上,顿时引得百姓的围观。他们对这位朝廷派来的按察使原本也只是看个热闹,可当韩旭来到扬州之后,茶馆的说书人可兴奋了,将韩旭的旷世杰作到处宣传。   这一来二去,茶馆的生意火爆不说,扬州城的百姓这才明白了这位年轻的按察使大人的传奇之处。这数月来,整个扬州八卦界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位年轻的大宋才俊。   韩旭如状元郎游街般,摆出副自认潇洒的微笑,朝着满大街的百姓挥手致意,所到之处,立马引来大姑娘,小媳妇的阵阵尖叫。   然而,韩旭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一所楼上,几双眼睛正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小姐,这按察使大人如此年轻,倒像是江南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估计也是满肚子草包的货色。”一位俊俏的年轻女子说道。这位女子丫鬟打扮,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绝对不下于富家大小姐。如此出色的女子仅仅是个丫鬟,可见主人的绝色风姿。   而这女子口中的小姐,正是淡然的坐在桌边的杨月蝉。   杨月蝉不置可否,两眼看向窗外,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和当日杏花楼上那娇媚妖娆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两根芊芊玉指,轻轻捏起桌上的一粒瓜子,放入红唇之中,发出“嘎嘣”的清脆之声,杨月蝉淡淡的说道:“人不可貌相。韩旭身为大宋朝的枢密院副使,没有几分本事是不可能的。”   “那哪能有什么本事,最多也就是溜须拍马,哄得赵匡胤开心而已,依我看也就是冯延巳那样的老色鬼。”丫鬟不服气道。   杨月蝉淡淡一笑,说道:“溜须拍马那也是本事,每个人的身世环境不同,养成的性格也就不一样。不论怎样,胜者为王,败则为寇的道理是千古不变的。韩旭乃大宋的重臣,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再说,那天马行空的几部书籍你又不是没看过,试问你写得出来吗?”   存在即是真理。若是韩旭听到杨月蝉这样的评价,估计会高高的竖起个大拇指。   “小姐,你不会是看上……”丫鬟狐疑的用手指了指窗外。   “不许胡说。”杨月蝉微微一怔,呵斥道。然而此话一出口,却突然嗤嗤的娇笑起来,莞尔道:“不过,这也说不定呢!咯咯……”   ……   抬头望着节度使府邸那高高在上的门匾,上书李府两个金色大字,落款竟然是大周世宗皇帝,显德六年春。皇帝老儿的钦赐牌匾,拉风帅气,这玩意往门口一架,就是个地位,武官下马,文官下轿。   韩旭悄悄的拉了拉赵芸的衣袖,努了努嘴巴,附耳道:“芸儿,将来等我的府邸修建好了,也得请你爹爹赐个牌匾,写上‘韩府’两个大字。”   赵芸一愣,转而脸色微红,小声嘟囔道:“要写也是写‘驸马府’。”   “什么?”韩旭正注意着门匾,没听清楚赵芸说的话,不由开口问道。   赵芸又羞又气,狠狠的掐住了韩旭腰间的软肉。羞的是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气的是,明明都说了出来,韩旭竟然没听见。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李重进的胆大妄为,韩旭倒是佩服得很。明明赵匡胤建立的大宋,这老家伙还堂而皇之的将周世宗御赐之物挂在门口,这他娘不是在扇赵匡胤的耳光嘛!   这个韩旭倒还真是冤枉了李重进。赵匡胤登基后,派人给李重进带来了赏赐,李重进特意将牌匾之事说给了钦差听,欲行取下。这事钦差那敢做主,上报到了赵匡胤那里,却没想到赵匡胤淡淡一笑,下了道旨意,就四个字“原封不动”。   接到这样的旨意,钦差抹脖子的心都有了,赵匡胤没说下,也没说不下。原封不动,可以是不下,也可以是下下来放到一边封存。钦差没有办法,屁股一拍走人,你李重进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别祸害老子就行。自此李重进也就被拆下这周世宗赐予的门匾。   向美将韩旭带到节度使府邸的门口之后,就独自一人进去禀报李重进。   可好一阵过去,也不见里面传来动静。正待韩旭等人等得不耐烦之时,高大的节度使府邸大门咔咔的从里面打开了。   中门打开,鞭炮声响起,李重进竟然用了重大的规格来迎接韩旭这位淮南按察使。搞得韩旭是受宠若惊,同时心里又有点暗暗得意。当官好,当皇帝老儿面前的红人更好。   “韩老弟,久等啦!老哥我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李重进一身紫色官服,跨出了节度使大门的门槛,而后面跟着数十位笑呵呵的扬州官员。   娘的,这回这帮墙头草可都出来了啊!韩旭听杨砺说过,之前杨砺有去拜见过这些大大小小的扬州官员,却个个给他吃了闭门羹。在李重进的地头上,没有李重进的同意,这些墙头草可不敢和朝廷的钦差私下接触。   听李重进的话,韩旭还以为见到了魏仁浦,这一口一个老哥老弟的,倒像是关系很熟似的。然而,既然李重进这么说,韩旭也当然得配合下,张开双手就冲了过去,大笑道:“李老哥,可想死小弟我了!”   一老一小两人来了个小拥抱,顿时亮瞎了一群老老少少的狗眼。   表面上装作熟的不能再熟的一老一小,一个心中大骂小畜生,一个心中暗骂老狐狸。   “啊呀,早就听说咱们朝廷里出了位年轻有为的枢密院副使,老夫早就像回京城结交一番。今个见到韩大人,却没想到比老夫想象中还年轻。”李重进感慨道,随后扭头对着一般扬州城的狗腿子,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   “韩大人,年轻有为……”   ……   墙头草立马附和起来。   “那里,那里,李将军过誉了,这都是托皇上的福,才有今日之地位,内心实在是惶恐。那比得上李将军战场上滚过来的,那是实打实的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成就。”韩旭拍马道。   李重进双眼微眯,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打量起韩旭。   韩旭同样也在打量李重进,李重进的样貌和昨日杏花楼见到的盐帮弟子看上去差别很大,想来昨日杏花楼,李重进经过一番装扮。此刻的李重进,面相消瘦,颧骨突出,长须及胸,铜铃般的眼睛精气内敛,怎么看怎么像个教书先生。与当日长街激战之时,大相径庭。   若不是知道李重进的心思,韩旭怎么也不相信面前之人竟然有着一颗“骚动”的心。   “韩老弟啊,你这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老夫去巡视江防之时到来。”李重进叹气了口气说道。转身又将向美拉到身前,呵斥道:“都怪本将军手下无礼,韩大人来了也不知道派人通知本将军。这不,本将军一回听到此事,恨不得昨晚就去杨园。只不过担心打扰了韩老弟,这才作罢!   怠慢了韩老弟,本将军心里愧疚得很。这天杀的向美,韩老弟只要一句话,要杀要剐,旦凭老弟处置!”   杀向美?你他娘的舍得吗?韩旭心里暗自诽谤。瞧着李重进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不由笑道:“李老哥,这事也怪不得向将军。难得出次京城,正好出来透透气,扬州可是好地方,隋炀帝老儿都喜欢往这跑。说实话,这几个月,小弟是玩得很是尽兴……反正是朝廷出钱,不玩白不玩嘛!嘿嘿!”   “哈哈哈哈……”   李重进大笑:“爽快,韩老弟这性子本将军喜欢。既然韩老弟大人不记小人过,那本将倒也不能小气了不是。韩老弟,里面请!”说罢,李重进侧身,拉着韩旭的手臂,两人并肩跨入了节度使府邸大门。      第172章 面前李重进(下)      淮南节度使的府邸,光听这名字怎么着也不会差到那里去。节度使在这年头可就是一方的土皇帝,军政民政一把抓。地方为官,你可以和朝堂上的大佬关系不佳,但绝对不能和当地的节度使不和睦,若是和这些土皇帝闹别扭,这地方官你也就别想做下去了。   李重进的节度使府在韩旭看来就是一所巨大的“王府”,仅仅从大门口到主厅这一段距离,就够几人咋舌的了。参天的古树,根繁枝茂;青条石的地面,整齐划一,无论是石头的长度还是厚度几乎都一模一样。   宽大的院内,兵甲林立,刀枪剑戟,旌旗招展。这些淮扬军个个高昂着头颅,蔑视一切的眼神睥睨天下。   “恭迎按察使大人……”   四周的淮扬军齐声高呼。   恭迎就恭迎,喊得那么大声干啥?李重进派这些淮扬军在这里,无非就是像韩旭展示他淮杨军的兵强马壮。事实上他也确实达到了他的目的。自打见到这些淮扬军士卒,韩旭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天下未一统,需要的就是这些骄兵悍将,别看他们粗辱不堪,一张口就是骂娘,但偏偏这些血腥才能一往无前,打硬仗打胜仗。而这些淮扬军看上去已经不比赵匡胤的禁军差多少了。   李重进带过禁军,更知道如何练兵,这些淮扬军假以时日定然是大宋禁军的最大对手。   “韩老弟,你看老哥手下这些小崽子们可入得眼?”李重进见韩旭面色凝重,心下不免暗自得意,这些手下亲军可是淮扬军精锐中的精锐,其中大部分人都有进入殿前司禁军的实力,只不过因为他的私心,而没有将这些人送入京城。   在周世宗精选天下精锐入殿前司之时,李重进这做法可是有违圣旨之意。   韩旭打了个哈哈,平息内心的波澜,笑道:“谁不知李老哥是我大宋禁军第一人呐,李老哥的部下能差吗?这说出去,天下人也不信呐!”   “哈哈哈哈。”   李重进仰天大笑,拉着韩旭大步朝主厅走去。   节度使府的主厅,雕栏画栋什么的自不必说,最令韩旭吃惊的反而是那一条从门口直通主位的地毯。   娘的,没错,又是地毯!   不同于杏花楼的波斯地毯,节度使府邸的这条地毯竟然是大红色的丝绸。用丝绸做地毯,估计普天之下也就李重进这家伙能做得出来。当然,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丝绸的地毯,在韩旭看来还能接受。   然而,让他震惊的却是,这不是简单的丝绸地毯,而是经过精心秀过的江南丝绣。至于秀的图案,却是让人能够过目不忘的江山社稷图。气势磅礴的群山峻岭,蜿蜒奔腾的大江河流。踩在如此的地毯上,彷佛如处云端,俯瞰万里锦绣山河。   李重进呐李重进,你这老儿到底是学勾践卧薪尝胆呢?还是在学曹操话梅止渴呢?   宾主落座,李重进和韩旭一左一右,位居上座,低下一干人等分左右而坐。扬州府的官员们靠近李重进这一边,一字排开,而杨砺等京城官员在韩旭下首依次排开。   一番嘘寒问暖后,韩旭放下茶杯,正色道:“李老哥,其他的先不说了,咋还是先办正事。说实话此次皇上派小弟前来,不为别的,就是给老哥您下圣旨来的。”   韩旭这话一出口,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顿时鸦雀无声。   扬州府的官员们个个神色凝重,将目光全都投向了李重进的身上。   韩旭无意间,甚至看到有些官员在偷偷的擦汗。   李重进面色不变,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随后看着韩旭不发一言。   诡异的气氛弥漫在厅内,即使是刘三这样的憨人,都发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劲,手中的钢刀不由得紧了紧。   这样的气氛几乎压得人喘不过起来,有些胆小的扬州府官员此刻已经面色苍白,想去端起面前的茶水压一压惊,但颤抖的手指却连茶杯的盖子都掀不开。   半响后,李重进终于动了,推开手边的茶水,长身而起,面色坚定的朝着向美吼道:“摆香案,迎圣旨!”   此话一出,韩旭见满堂的扬州府官员似乎都大松了口气,换上一副虚假的笑脸,左右安慰起来。   摆好香案,扬州府的官员在李重进的带领下,包括所有的京城官员全都跪了下去。“大人,该宣旨了?”杨砺双手高举过顶,将圣旨奉到韩旭面前,却见韩旭动都不动,不由小声提醒道。   “本官宣旨?”韩旭莫名其妙,扭头疑惑道:“这是不是该有太监来做嘛?”   一听这话,杨砺苦笑不已,这韩大人也忒无知了吧,这又不是在京城,钦差宣旨再正常不过了,再说了,这哪来的公公呐!于是,憋着笑意,附耳小声解释了一番。   娘的,老子这不成了太监了嘛!韩旭暗自诽谤不已,苦笑着双手接过圣旨,唰的一声展开,清了清嗓子,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忠勇可佳,乃大宋之栋梁……赐中书令,依旧领淮扬节度使,镇守长江一线,另赏金千两,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低下的扬州府顿时满脸喜色,议论纷纷起来。   赵匡胤赏了李重进中书令,这中书令可是至高的荣誉,虽说此时的中书令已无实权,但在大宋朝可是位列太师之上,同侍中,尚书仆射乃亲王,宰相的兼官。一句话,位同宰相级。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此时的中书令并无实权。而令扬州府官员们兴奋的是,李重进依然是淮扬节度使,领了中书令,却不必还朝,还是淮南的土皇帝。实权才是这年头列土封疆的资本。   李重进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使赵匡胤封其为中书令,他也要拖着不回朝。可现在赵匡胤却偏偏没有让其回朝的意思,这倒让他颇为不解。李筠就是封了中书令之后,不归朝而反叛的。现在的赵匡胤难道是吃一见长一智了?   “李老哥,接旨吧!”韩旭见李重进半天没起来,不由小声催促道。   “老臣领旨!”李重进朝着圣旨拜了拜,起身双手接过,接过之后就若无其事的转交给了身后的向美。   韩旭命人将箱子抬了上来,打开封条后,满箱子的金子顿时晃瞎了一干人等的狗眼。娘的,千两黄金就这样给了李重进,韩旭心里很是不爽,但不爽归不爽,他可没有私吞的本钱,圣旨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一千两就是一千两。   算了,就当先放在李重进这保管吧,老子向来是只进不出,早晚还得是老子的。韩旭朝着李重进抱了抱拳,叹道:“李老哥,这千两金子就交给你了,小弟我现在也放心了。您老可以派人点点,完了小弟也好回去向皇上交差!”   “点啥点?难道老哥还信不过老弟嘛!”李重进豪气道,转而对着韩旭小声道:“韩老弟来趟扬州不容易,这回还给老哥我带来又是升官,又是发财的旨意。老哥我怎么都得表示表示不是,这几个箱子,老弟随便挑一个,回头我派人送到杨园,就当老哥的一点见面礼。”   我靠,李重进就是上路啊!韩旭心中大乐,然而表面上却故作为难道:“老哥啊,这是圣上赏给您的,小弟我若是拿了,岂不是监守自盗嘛,若传到京城,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李重进心里大骂小狐狸,嘴上却笑道:“圣上赏给老哥,那就是老哥的金子,老哥送点小东西给老弟,这是天经地义,哪个直娘贼敢嚼舌头,老哥砍了他的脑袋!”   “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韩旭嘿嘿笑道。   “应当的,应当的。”   一老一笑两个狐狸,摆出一副忘年之交的态势,倒也将整个客厅的气氛带得其乐融融。   酒席,歌舞哪样也不能少。所说这年头,钦差到访,没有这两样东西,你都不好意思出门,官场上的同僚还不鄙视到死。   酒席的厨子是杏花楼的大厨,至于歌舞,倒是没请杨月蝉,这点倒是另韩旭颇为费解。   酒足饭饱之后,李重进带着韩旭在节度使府邸转了一圈,这一圈转下来,竟然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回到客厅之后,李重进淡淡的开口道:“韩老弟,老哥我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   “哦?”韩旭面露疑色,说道:“老哥有话但说无妨,只要小弟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重进若有所以的看了眼韩旭,缓缓道:“老弟此处来扬州,除了宣读圣上的旨意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之事?”   “不瞒老哥,还确实有。”韩旭爽快道,热情的李重进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不过这话,他早已想好了该如何回答。   一听这话,李重进眉头微皱,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韩旭扭头四下看了看,做贼似的小声道:“老哥此事还真和你有关。探子回报,南唐那边丢了淮南,却依旧能源源不断的得到晶盐,而大宋的盐税不涨反降,这事想必淮南这边有大批的私盐运过长江……说实话,老哥您还得配合小弟我好好的打击这私盐一番,这也是为老哥您着想。”   “尽然有这事?”李重进大怒:“没想到老夫忙于江防,却忽略了淮南的私盐。老弟放心,这事不用老弟吩咐,从明个起,老哥派人清查盐务,但凡有胆大妄为者,一旦查清,全都交给老弟处置!”   韩旭为私盐来淮南之事,先前刘长山就告知了李重进,只不过李重进想再次从韩旭口中得到确实的答案,这才亲自问了问,不然他也不会先将二百两黄金就这样送给了韩旭。   韩旭这借口,有理有据,倒也找不出有啥不对劲,李重进也没再问下去,至于查私盐之事,也就是做做样子,了不起最后抓几个所谓的匪类,交给韩旭了事。   李重进见韩旭兴致勃勃的样子,于是朝着向美使了使眼色。向美立刻上前,抱拳道:“韩大人,末将听说大人先前乃大宋御前侍卫统领,想必身手了得。末将一时手痒,特请大人赐教!”      第173章 比试(上)      “啪。”   “放肆,还不快退下”李重进拍案而起,手指向美,须发怒张,呵斥道:“韩老弟乃堂堂枢密院副使,哪是尔等莽夫可比。”说罢,转身对着韩旭拱了拱手,笑道:“韩老弟啊,老哥实在是教导无妨,手下这帮兵犊子一个个骄横惯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老哥这就叫他们滚蛋。”   扬州府的官员们听李重进这么一说,立马附和起来,啰啰嗦嗦的全都在指责向美的茹莽。   然而,向美完全没将这些话放在耳朵里,依然抱拳躬身,彷佛韩旭不答应就不动的样子。   李重进的目光在韩旭脸上瞥过,但见韩旭不动声色,不由狠了狠心,起身离席,暴怒的一脚将向美踹了个狗吃屎,狂怒道:“娘的,老子的话都不听了,还不滚下去……来人,将向美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   话音刚落,门口闯入了两名身高马大的节度使府邸守卫,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架起向美的胳膊就往外拖。   李重进和向美这一唱一和,点典型的唱双簧,若是韩旭连这都看不出来,那也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至于那些扬州府的官员们,他们的起哄也不是不知道李重进的心意,而是添柴加瓦而已。倒是李重进踢向美那一脚,却是实实在在的,韩旭不得不对李重进的心狠手辣更加佩服了几分,苦肉计的表演不亚于周瑜打黄盖。   “慢着。”韩旭跟着站了起来,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阻止了两位侍卫的拖拉,朝着李重进拱手道:“李老哥,这事也不能怪向将军。事凡练武之人,难免血性刚烈,更何况是老哥您的铁血淮扬军呢!小弟不才,也练过几日,至于什么御前侍卫统领,无需再提。小弟也想见识见识老哥您的淮扬军的风姿!”   韩旭此话一出,扬州府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他们倒没想到韩旭敢应战,原本他们只是附和着李重进,打击一下京官的气焰。不为别的,地方官见了京官,难免心里不服气,自古然也。而刘三等禁军侍卫此刻一个个摩拳擦掌,见到外面的淮扬军的傲慢之时,这些个天子骄子,早就跃跃欲试了。   见韩旭答应了下来,李重进反而推脱了起来,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老弟您难得来此扬州,咋能一见面就动刀动枪的呢!这事听哥哥我的,就此作罢!”   “还是老哥体谅小弟我啊!兄弟我实在对舞刀弄枪的不感兴趣!”韩旭笑呵呵的接过了话。   呃,听得这话,满场皆静,就连架着向美的两名侍卫都呆呆的不知所措,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搞得向美哭丧着脸,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李重进。   李重进同样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句客气话,韩旭却来了个借坡下驴。这比试之事是他想出来的,借着向美的口提出来。一来是想试试现在朝廷禁军的实力,毕竟韩旭带来的可都是殿前司的禁军。二来是想杀一杀这些所谓京官的傲气。   既然以提出来,那李重进就没有放弃的理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李重进长吁口气,面露缅怀之色,叹道:“老弟啊,当年哥哥我也朝廷禁军出身,对禁军自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看到老弟带来的这些后生们,老哥感慨万分呐!这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禁军南征北战的身影一直在老哥的心中挥之不去,想想都令人激动呐!只可惜这样的情景已多时未见了,老哥我心大憾呐!”   李重进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韩旭哪还能不知道其意思,知道今个是躲不过去了,干脆笑道:“老哥有事尽管吩咐,小弟我带来的禁军不多,可也算是殿前司的精锐,干些体力活还说得过去!”   “好。”李重进拍手称赞,笑道:“既然老弟这么说,那老哥也能再次见到我大宋禁军的风采了!”说罢,起身拉着韩旭就往外走去。   来到外面,李重进豪情万丈的先将自己的“前世今生”吹了一边,随后又将朝廷的禁军捧上了天。差点什么上天揽月,下海擒龙都说了出来,总之一句话,禁军就是无所不能的精锐。   话说到这份上,淮扬军的将士个个对禁军侍卫们怒目而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他们的地盘,你敢说比他们还牛,这岂不是笑话他们的无能嘛!   李重进的话音刚落,一名淮扬军的校尉站了出来,朝着李重进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小的不才,请禁军兄弟赐教。”   说罢,转身接过递过来的弓箭,弯弓搭箭。   只听“嗖”的一声,一箭穿过了兵器架上立着的戟尖空心处。   “好……”   满场的欢呼。   就连李重进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百步的距离,一箭透过戟尖,就这一手,可比当年温侯吕布的辕门射戟了!   淮扬军这边兴高采烈,大声叫好。反观韩旭身旁的禁军倒是一个个面面相觑,刘三拉长着张脸,比裴忠更像死人脸。论武艺他们几人绝对有把握干翻淮扬军,但说到射箭,无论是刘三,裴忠,疑惑赵芸,均无此把握。   正待韩旭苦笑不已之际,禁军中走出一人,恰就是机灵的王凳子。   王凳子上前,嬉皮笑脸的说道:“韩大人,不如让小的试试!”   “凳子,你皮痒了不是,赶紧下去,别丢人现眼!”刘三一见王凳子出列,心下正憋屈的他,赶忙上去呵斥。   然而王凳子却嘻嘻一笑,摆手道:“刘头,反正也没人出来,不如让小的试试有何不可!”   刘三张口就欲骂,却被韩旭阻止。   “试试?”韩旭朝着王凳子问道。   “试试。”王凳子点了点头。   “试试就试试吧!”   韩旭上前拍了拍王凳子的肩膀,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笑道:“比试之事,能赢最好,不能赢也无所谓,就图个乐子!”   淮扬军内响起一片嘘声,这话说得,不就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投降的意思嘛!对于这位年轻的枢密院副使,他们更加多了几分鄙视之意。   王凳子笑嘻嘻的选了把弓箭,放在手中掂了掂,这把弓足足少了先前那位淮扬军校尉一石。这还未射,就先输了半截,引得淮扬军嘘声四起。   王凳子也不在意,拿着弓箭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百步外,在众人的疑惑中,掏出一枚铜钱,将这孔方兄挂在了柳树上。做完这一切,才一步三摇的回到了韩旭面前,那嘚瑟的样子哪有半分禁军的模样,倒像个刘长山手下的地痞流氓。   此时众人才知道,这王凳子是要在百步外射铜钱了,若他真的能够射中的话,倒也能和那位校尉有得一比,但他们显然不相信就王凳子这怂样的家伙能射中铜钱。   在众人的疑惑中,王凳子慢悠悠的弯弓打箭,似乎看都没看,就一箭发了出去。   然而这看似随意的一箭,却偏偏射中了百步外的铜钱,连铜钱一起钉在了老杨柳上!   当刘三兴奋的将箭头和铜钱拿过来之时,那箭头恰恰是钉在铜钱中间的方孔。   满场顿时鸦雀无声。   射中铜钱难以想象,射到中间的孔洞就是不可思议了!百步的距离,看这孔洞不亚于看个苍蝇,能看到就不错了!   “好,射得好,射得有力!”   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韩旭大声叫好,转而却有摇头叹气:“可惜就是射在洞里,若是射在脸上就更妙了!”   听得这话,李重进老脸一红,他可没听懂韩旭的意思,不过只当韩旭在打他的老脸了!于是,狠狠的瞪了眼之前的校尉,吓的那校尉战战兢兢的跑回了队伍。   淮扬军的鸦雀无声,正衬托着禁军侍卫们的兴奋吆喝,刘三带人将王凳子高高抛起。   “都瞎起哄个啥,有啥好得意的!不就是射到洞里吗?……不射更好!”韩旭佯怒,将禁军们呵斥了一番。转而笑呵呵的朝着李重进说道:“老哥啊,一帮兔崽子得意忘形,您别介意!”   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子看你小子最嘚瑟!李重进很是不爽,但这输了就是输了,明摆着的事。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火吧,那不是告诉在场所有人,他李重进输不起嘛!   淮扬军的士气明显被打击了,李重进不说话,向美可不能视而不见,这比试之时可是昨晚他提出来的。本想顺带像李重进邀功,显示下他带兵有方,更是作弊般的召集了淮扬军中的高手,没想到一个罩面就被人家捏住了蛋蛋,憋屈至极。   不得已,向美只能站了出来,抱拳道:“韩大人的手下果然出手不凡,向某是大开眼界。然而有道是三局两胜,不如再进行一场比试如何?”   “来来来,比就比!”   禁军侍卫胜了一局,一个个顿时嚣张了起来,在刘三的带领下个个摩拳擦掌,就欲展示一番。   李重进老神在在的并不说话,但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向美的提议。   既然你把脸伸过来,老子若是不射你一脸,那不就是不给你面子嘛。于是,韩旭笑呵呵的朝着向美点了点头。   向美面色一紧,正色道:“骑马射箭乃基本技艺,但上了战场,那就是双方面对面的搏杀。淮扬军与禁军各出五人,演武较艺。”   一听这话,韩旭立马呆滞:“打群架?”      第174章 比试(下)      打群架?   向美堂而皇之的比试,被韩旭理解成了打群架,这倒也不无道理。无论是街头地痞的冲突,疑惑数千人的鏖战,甚至几十万大军的冲杀,说白了就是打群架。区别无非是闷头猛干,或者动些脑子来个排兵布阵啥的。   未待韩旭点头,刘三兴冲冲的掳起袖子,指指点点,直接从队伍里点出了四个人。无视王凳子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态,将其排了出去。刘三就是不想让刚刚百步穿杨,出尽风头的王凳子再有表现的机会,说白了,这小三子妒忌了。   这样的场面自然也不会让赵芸和裴忠出手,两人一左一右并肩站在韩旭的身旁,饶有兴致的瞧着刘三伸胳膊踢腿。   向美身为偏将,当然不会参与这些小喽喽的斗殴,依然点了刚刚那位输了箭术的那名校尉。兴许是输了一场,这淮扬军校尉相当不服气,气势汹汹的领着四人走了出来。   韩旭见此朝着刘三招了招手,将兴奋的刘三招到了面前,小声在其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样也行?”刘三大张着嘴巴,满脸的震惊之态,然而见韩旭肯定的点头之后,立马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阴笑着跑了回去。   这两人的举动并没有瞒着其他人,李重进这边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向美想想这光天化日的,难不成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双手环抱胸前,静等比试开始。   “你刚刚对三哥说了什么?”赵芸拉了拉韩旭的衣袖,小声问道。   韩旭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说道:“两边都是大宋精锐,即使是赤手空拳,亦难免缺胳膊断腿。淮扬军死不死我不管,但我的人就不能有事。所以……”   韩旭的话音刚落,淮扬军那边的校尉首先沉不住气了,大吼一声,冲向了刘三。   向美两次点这名校尉出战,也自有他的道理。论淮扬军中的好手,这名校尉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从其箭术和身手来看,就连他向美都自愧不如。   果不其然,刘三接过这带头校尉的一拳之后,心下也暗自点了点头,抛开了原本的鄙夷之态,全力以赴起来。   论武艺,两人似乎半斤八两,论力量,刘三高出了半截。然而刘三并未出全力,所以这两人拳来拳往,打得颇为精彩。四周的淮扬军,已经禁军纷纷声嘶力竭的为各自的同伴加油助威。   群架就是群架。两边的两外八人,也不甘落后,全都冲到了一起。   仆一接触之后,淮扬军出战的四人就发觉了不对劲,人家禁军拳脚都朝他们的下三路招呼。什么撩阴腿,猴子偷桃……能用上的流氓打架的招呼全都用了上来。一时之间,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刷阴招,无耻……”   见此情景,四周的淮扬军顿时厚骂起来。   此时的向美满脸恨色,狠狠的瞪着韩旭,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韩旭和刘三交待了什么!淮扬军一直都是练就的战场冲杀,一往无前。遇到了这种流氓地痞的打法,他们一时还真乱了方寸。若是一般的地痞也就算了,凭他们的身手定然能搞定。但问题是对方是顶着禁军头衔的大流氓,论绝对实力,并不比他们淮扬军差。   “这就是你交待的速战速决,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赵芸嘟着小嘴,鄙视道。   自从这些殿前司的禁军跟了韩旭自后,这些日子,正常训练之余,都被韩旭和刘三以这样的方式切磋。战场上只要能赢,管他什么办法都行,而且保命要紧,打不过就跑。   对于周围淮扬军的鄙视,禁军们全都视而不见,反而兴致勃勃的吼着:“抓他咪咪,踹屁股,踢下面……”   脸皮厚至城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就是他们更随韩旭后,最大的收获。   一阵烟尘突袭淮扬军的四名场上之人。   随后,四人立马双手捂着眼睛,爆发出了鬼亏狼嚎般的吼叫。   “我操,这也行?”韩旭大讶,满脸的不可置信。但这神色中横看竖看,都有股得意之色,似乎相当满意禁军的机灵。   这白色的烟尘不是别的,正是百试百灵,千年不落后的,地痞流氓斗殴的看家本领石灰粉。   被石灰粉迷住了眼睛的四个淮扬军士卒,瞬间被禁军干翻在地,受伤最重的自然是被禁军百般招呼的命根子。   四名淮扬军倒地,只剩下了和刘三动手的那名校尉。原本就处于下风,此刻又来了腾出手来的几名禁军。五打一,单挑变成了群殴。眨眼间的功夫,这名伟大的校尉被轮了,双眼闪着憋屈的悲愤,不甘心的倒在了地上。   “无耻……”四周的淮扬军纷纷朝刘三等人涌了过去。   禁军们一见兄弟被围,那还了得,顿时在王凳子的呼喝下全都冲了上去。   眼看这架势将变成彻彻底底的群殴了。一直黑着张脸,一言不发的李重进终于站了出来,须发怒张,大吼道:“都给老子住手!”   李重进的大吼,竟然压过了全场混乱的吵闹。满场的淮扬军顿时朝他看了过去,在李重进那阴鸷的眼神中,一个个退回了原位。   对于李重进的命令,他们是惟命是从,绝对不敢半句废话,只能将目光转向了得意洋洋的禁军们,尤其是韩旭的身上。眼神中的愤怒,不甘,不一而足,若能眼神能杀死人,韩旭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淮扬军的士卒不敢说话,可不代表他们的头头向美发表下意见。手下人吃了败仗,而且是如此憋屈的败仗,向美早就受不了了。身上的盔甲发出“哐哐哐”的响声,大步流星的来到李重进面前,愤愤道:“将军,禁军唰赖,无耻至极。”说着一指韩旭这边,又道:“这局不算,我们输得不服,重新比试一场!”   向美说禁军耍无赖,赢得不光彩,倒也是事实,但他更看重的却是后面那半句,那就是重新比过。这些淮扬军可都是他的手下,手下丢了面子,当将军的怎么都得找回场子,这可是原则性问题,一步步爬到偏将的位子,若是连这点御兵之道都不明白,那他向美不如干脆回家种田去了。说罢,两眼紧紧的盯着李重进,等待李重进这位节度使的决议。   此时,不仅仅是向美,淮扬军在等待,就连韩旭和禁军的所有人,也将目光转向了李重进。   “多此一举了吧!以刘三他们几人的身手,即使正面交锋,也一定可以将对面的几人打败!”赵芸小声的嘀咕着。   韩旭呵呵一笑,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韩旭不会做,至少现在不会。”   “可是这样还不是要重新比过?”赵芸接着说道。   韩旭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重新比过?这绝对不会发生。若是李重进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他就不是李重进了。这反而让韩旭对李重进失望。杀伐决断,隐忍多年的李重进,若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和赵匡胤争江山,那就是个大大的笑话。   ……   “哈哈哈哈……”   在这静谧的气氛中,李重进突然仰天大笑。   这笑声持续了好一会,笑的院中之人是满头雾水,唯有韩旭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重进笑呵呵的看了眼韩旭,转而面色一怔,对着向美就是劈头大骂:“输就是输了,战场之上只有结果,没有过程。兵不厌诈,这句话本将军说了多少次。此次比试,也好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说着,微微顿了顿,咬牙道:“你们还不多谢韩大人,他让你们知道了什么是‘兵不厌诈’,从今往后,你们要给老子我记住这四个字。”   娘的,不是记住这四个字,而是记住老子吧!韩旭苦笑不已,从今个起,他算是彻底被淮扬军给惦记上了。望着低下一个个闪着怒火的目光,韩旭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朝着李重进拱了拱手,笑道:“李老哥,这个道谢就不必了,都是大宋的勇士,切磋切磋,没必要上纲上线啥的!”   这样的话听到李重的耳朵里,那是相当的刺耳,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李重进压抑着心中的愤恨,朝着韩旭摆了摆手,随后朝着向美,满场的淮扬军呵斥道:“你们没有听到本将军的话吗?”   喜怒哀乐行于脸上,这样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永远不动声色的人。他们就向是一只饿狼,躲在黑暗中抚慰伤口,却不知何时会突然蹿出来给你致命的一击,而李重进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多谢韩大人教导!”   在李重进的威压下,满场的淮扬军异口同声的对着韩旭道谢,然而任凭是谁,都能听出这话语气中的不善。韩旭的小心肝吓得直打哆嗦,这阴人似乎阴得狠了点,阴一两个人也就算了,恨就恨吧,他也不在乎!这下可好,一下子阴了几万人,被几万人的淮扬军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175章 美人计      三局两胜,禁军连胜两局,再比下去也没有意义。   向美原本想会一会韩旭这位当年御前侍卫统领,不得已只能等待下次的机会。   李重进大手一挥,赏了禁军一千贯,权作此处比试的胜利赏金。乘着机会,李重进邀请韩旭作为赏剑大会的特约嘉宾,几日后在此进行的一场比武,胜者将会被李重进赏赐天子剑。   李重进这样的邀请,当然有借韩旭这位皇帝的钦差造势之嫌,但韩旭却求之不得,他倒也想看看这李重进能搞出什么样的名堂。两只狐狸各打着对方的主意,表面上却依然一副和气生财之态。   节度使府一行,也算颇为顺利,众人回到杨园后,却见秦雨山眉头紧皱,而程家兄妹更是一副焦急之态。   刘长山的盐帮终于发力了,伙同淮扬军,在整个淮南大地上,彻底追杀起程淮秀的老盐帮。老盐帮损失惨重,三大当家更是身负重伤,不得已之下只能渡过了淮河,进入了淮北地界。然而让他们失算的是,刘长山似乎铁了心要斩草除根,手下之人更是追过了淮河,在淮北大地上追杀起老盐帮。   而淮扬军虽不能过河,却将淮河南岸彻底封锁,绝了三大当家的回头之路。   “若是不行的话,就让三当家去汴京,那里是丐帮的势力,量他刘长山也不敢追到大宋的京城。”刘三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   程家兄妹心急之下就欲前往淮北,汇合三当家抵御盐帮的追杀,却被秦雨山硬生生的拉住了。他们此时就算去了淮北也无济于事,说不定反而会被刘长山的盐帮一网打尽。然而,若是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帮会弟兄逃亡,显然不是程家兄妹的风格。   此刻,身为名义上大当家的程淮秀眼眶通红,微湿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韩旭。多日的相处,她也明白了一点,韩旭的地位非比寻常,就连秦雨山对其也是言听计从,况且韩旭确实鬼点子多。不知不觉间,她将希望寄托在了韩旭的身上,这点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追杀三当家他们的是刘长三的盐帮,而带队的却是各个分舵的舵主,刘长山坐镇扬州,并没有亲自参与行动,最主要的还是居中指挥。一切的筹划和命令,都是从扬州的盐帮总舵发出的。   想到此,韩旭点了点头,给了程淮秀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面露狠色,咬牙切齿道:“擒贼先擒王,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刘长山。”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韩旭这想法实在是胆大妄为。在扬州府,盐帮的总舵,竟然说要杀掉人家的帮主,这无疑是虎口拔牙。   然而细想之下,杀刘长山的好处却是相当的明显。现在的盐帮一部分人是为利益而更随刘长山,另一部分人是趋于刘长山的淫威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刘长山当上帮主并未多久,他们的内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铁板一块。杀了刘长山,群龙无首之下,现在的盐帮必定自乱,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杀了刘长山,还可以断了李重进的财路。   韩旭很是满意自己这疯狂的想法,兴奋的向着众人解释着杀了刘长山的好处,将众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说得连他自己都跃跃欲试。   “此事行不通。”   秦雨山摇了摇头,叹道:“这几日我暗中观察过刘长山,自打丐帮烧了他们的总舵,刘长山身边的护卫是增加了很多,而那些新增加的护卫,看其身形,显然是李重进的淮扬军中之人。另外,刘长山深居简出,躲在盐帮总舵,基本不出门,除非我们有数千人,否则别想攻下他们的总舵,但在这扬州城内,李重进的城卫军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进攻盐帮总舵。”   韩旭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程行水急忙问道。   韩旭看了眼程淮秀,直将她羞得低下头,这才嘿嘿的笑道:“只要将刘长山引出扬州城,再加上我们安排得当,这事就好办了!”   “这是什么办法?”赵芸见韩旭调戏程淮秀,立马开口否定韩旭的计策,啐道:“刘长山现在是缩头乌龟,他躲在盐帮总舵不出来,你拿什么去引他出扬州城?”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在这关键时刻,刘长山怎么可能冒险出城。   然而,韩旭似乎胸有成竹,笑嘻嘻的看着赵芸吃醋的样子,暗自偷乐。他就是在卖关子,等着赵芸来求他说出来。   赵芸见韩旭那嘚瑟的样子,显然明白了韩旭确实有办法。她对韩旭现在可是了解的狠,但她就是不想在此刻向这家伙认输,铁了心的将头撇到一边。   可是,赵芸受得了,不代表别人也受得了。三当家被追杀,论这里的人谁最着急,自然非程淮秀莫属。   只见程淮秀起身离席,几步来到韩旭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语带悲戚道:“韩旭,淮秀求你救救三当家,救救盐帮的兄弟。只要能救盐帮,淮秀甘愿为奴为婢!”说着,就朝韩旭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   程淮秀这一跪,顿时将韩旭吓了一跳。   “秀儿姐,你这是干啥?”赵芸的反应最快,一下子来到程淮秀身边,双手就欲将其扶起。然而程淮秀却摇了摇头,坚定的跪在地上,似乎韩旭不帮忙就绝不起身。   这下子,赵芸怒了,狠狠的瞪了眼韩旭,转而说道:“秀儿姐,你别求这个没娘心的,不就是刘长山嘛,他不去,我们去。”   添乱,又来添乱。韩旭对赵芸这热血心肠倒是很是喜欢,可偏偏就是太急了点。自己的话还没说完,这两个女人就来添乱。程淮秀是急着做自己的奴婢,赵芸是急着帮程淮秀出头,这倒是一对情深意重的好姐妹。   此刻,众人全都将鄙视的目光放在了韩旭身上,就连秦雨山都略带责备的眼神。   韩大官人受不了了,只能举起双手,苦笑道:“说,我说还不行嘛!”说罢,上前扶起程淮秀,顺便在那柔嫩的小手上使了一把龙抓手。随后将手一张,伸到赵芸面前。   “干嘛?”赵芸顿感莫名,气鼓鼓的说道。   不知是不是自己有怪癖,韩旭现在是越来越喜欢看赵芸生气的样子,暗骂了一声自己的变态行为,韩旭笑呵呵的说道:“笔墨伺候!”   “你。”赵芸的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堂堂的公主被这家伙呼来喝去的。若是平日也就算了,可这时她还正在气头上,刚想骂回去,就见程淮秀那楚楚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不由气道:“看在秀儿姐的面子上,我让你嘚瑟一回。”   说罢,转身入了书房,将笔墨纸砚端了出来,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磨墨。”韩旭心里那个爽啊,简直比夏天吃了冰还通体舒坦。   “你……”赵芸今个是憋屈不已,然而看了看委屈的程淮秀,只能屈服于韩旭的淫威之下,抬起素手,磨起墨来。不一会,将磨锭一搁,说道:“看你能写出什么鬼东西!”   然而韩旭却动都没动,只是笑嘻嘻的朝着赵芸努了努嘴,那意思显然是让赵芸自己写。   赵芸投降了,彻底的屈服了,硬着头皮,拿起了羊毛笔,沾上墨汁。随后,抬起头,眼睛砸吧砸吧的望着韩旭,等待着他的指示。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全都围了过来。   “咳咳……”韩旭轻咳两声,捏着嗓子说道:“刘帮主,昨日杏花楼一别,奴家咱转反侧……”   这尖声一出,堪比大内太监,听得众人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赵芸大惊,一时没忍住,手中的笔在白纸上留下了一坨大大的墨迹。   韩旭摇了摇头,将那张白纸抽去,随口说道:“别看着我,我说什么,你写什么,一字不能差!”   赵芸听了就火大,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然而见韩旭神态严肃,不像是作假,不由再次沾上墨汁,提笔写了起来。   “注意下笔柔和点。”韩旭提醒了下,继续道:“您的音容笑貌时时徘徊在奴家的脑中,呃……不对,是英雄豪气时时徘徊在奴家的脑中……”   韩旭这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最后一字一顿的说道:“落款,杨……月……蝉。”   这封信写得让赵芸是浑身起疙瘩,什么英雄美人啦,什么心有灵犀啦……最重要的就是那“明日日落时分,瘦西湖畔,共赏落日。”以及那“杨月蝉”这三个字的落款。   “这字不错,有味道。”韩旭拿起写好的信纸看了一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吹干了墨迹,将其放入信封之中,封上蜡。这一步一步做得是小心翼翼。最后让赵芸在信封上写上刘长山亲启几个字,这才招呼刘三过来,附耳说了几句。   随后,兴奋的刘三拿着信就跑了出去。   “刘长山不是请不动,而是给出的利益要足够的大!”韩旭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座,喝着绿杨春,抖着二郎腿。   此刻,众人哪能不明白韩旭的用意,用杨月蝉的名义去调刘长山上钩。昨日在杏花楼,赵芸和裴忠可是亲眼目睹了刘长山对杨月蝉的垂涎三尺。美人计谁都知道,但能实际想到运用的,又没有几人。众人也不得不佩服韩旭急智。爽完了的韩旭,这回得面对现实了,将赵芸拖到一边,好一番低声下气之后,这才哄得赵大公主破涕为笑。当然付出的代价就是明日对付刘长山的行动,要将她赵芸也带上。      第176章 刘长山的末日(上)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   若是此刻盐帮的帮众看到刘长山的所作所为,定然亮瞎他们的狗眼。刘长山对着那一人高的铜镜已有大半个时辰了,只不过脱去的不是战袍而是长衣布褂,换上的不是旧时裳,而是水绿丝质袍。手拿的不是“花黄”,而是一把剪刀,理的非乃“云鬓”,却是一撮八字胡。   今个刘长山的心情很好,非常好,至于其中的原因,当然是昨晚收到的那封来自杏花楼杨月蝉的邀约信函。突如其来的这封信,让刘长山是受宠若惊,疑惑,兴奋,激动,甚至有点惶恐。   但刘长山也不是那种毫无心计之人,否则也不可能隐忍多年,在李重进的帮助下一举夺得盐帮帮主之位。再加上当然李重进那句“杨月蝉的身份不简单”,刘长山对这封信起疑也就自然而然了。   然而,色字头上一把刀,杨月蝉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那娇媚的容颜,柔软的身躯,**的双足,一直在刘长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晚上的辗转反侧,天一亮就迫不及待的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探听消息,直到带回来的消息确认无误后,激动的刘长山,终于下了决定赴约。   再次整了整衣襟,刘长山朝着铜镜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风流潇洒的微笑,此刻那张麻脸似乎都显得那么的独特不凡。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刘长山终于一甩衣袖,大步迈出了屋子。   ……   瘦西湖位于扬州城外,地处北面,紧连蜀岗山。   此时的瘦西湖事实上是多出河流的汇集之处,河岸遍植垂柳,而湖中又是一片片接天的荷叶。七八月的天气,夕阳西下,盛开的朵朵荷花,构成了一副唯美的山水之色。   刘长山甩开折扇,潇洒的摇了起来,学着那些所谓的风流才子,附庸风雅起来。当然若说他是跟韩旭学的,他也不会承认。湖边的晚风带来一丝凉爽之意,另刘长山的心情也更加的舒爽。   为了赴杨月蝉的约,他带的人不多,也就区区数十人,但个个都是高手不假。人多了,怕打扰了佳人,人少了,他刘长山也怕不安全。   一帮人围着湖边走了好一阵,桥是见了不少,游山玩水的人也见了一些,可偏偏就没有见到杨月蝉。在刘长山看来,自己这边一大帮人,若是杨月蝉来了,应该早看到了才是。此刻,却依然没发现,看样子她应该还没来,兴许这就是所谓女人的矜持吧。   想到此,刘长山也不在意,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一行人就地停了下来,等候着佳人的到来。   一座五孔石桥横跨在眼前,此处正是和杨月蝉约定见面之地。透过桥洞,恰好看到西下的落日,此情此景倒也让刘长山忘却了自身的烦恼,静下心来尽情的欣赏起来。   ……   不知不觉间,日头消失在了西边的地平线,东边悄悄的升起了一轮上弦月。   “帮主,为何那杨月蝉到现在还没来?莫非这事……”一名盐帮手下来到刘长山身后,弱弱的说道。   刘长山静候了一个多时辰,连杨月蝉的影子都没见到,他想不明白,既然杨月蝉邀请他来此,为何到现在还不现身?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刘长山越想越气愤,脸色不自紧的扭曲。   “啪。”的一声。   手中的折扇被刘长山狠狠的折成了两段。   “不好。”刘长山大喝一声,之前他的脑中一直都是杨月蝉,此刻被手下一提醒,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此刻,李重进的那句话再次在他的脑中响起,而这句话却让他越想越害怕。   刘长山不得不暗骂自己的茹莽,这种时刻竟然被美色弄昏了头,于是,转身对着身后的护卫,大吼道:“快离开这里……”说罢,抬脚就向桥上奔去,只要过了桥,就到了对岸,一路奔回扬州城就行。   恰在此时,一声调笑的声音在前面想起。   “刘帮主,美人还没来,就这么急着回去?也不怕另美人失望吗?”   不知何时,刘长山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二十多位黑衣蒙面之人,那手中的钢刀反射着月色的幽光。而此句话,正是最前面的那位蒙面人所说。   若是此刻还没明白杨月蝉的那封信是个陷阱的话,那刘长山就真的该抹脖子了。刚刚那一阵恐惧的警醒,让刘长山产生了危险的念头。然而,这个念头实在来得太晚。   未知的恐惧才会让人真正的恐惧,当面前的黑衣人一出现,刘长山反而静下了心来,脑中思索起如何逃生之策。上前一步,朝着黑衣人拱了拱手,笑道:“既然诸位认识我刘某,那刘某也就无需自报家门了。不知诸位英雄好汉找刘某何事?”   这些黑衣人,当然就是韩旭等人。   未带韩旭说话,程淮秀一声冷哼,骂道:“要你狗命!”   这一声发自内心的愤怒,未加掩饰,不经意间暴露了程淮秀女子的身份。   女人?刘长山心中微动,问道:“你们是杨月蝉的人?刘某不知何时得罪过杨姑娘,而杨姑娘偏偏要刘某的性命?”   程淮秀刚要回话,却被韩旭一把拉住了,虽未说话,但一双秀目不解的盯着韩旭。   韩旭朝着程淮秀微微摇了摇头,既然刘长山将他们当做是杨月蝉的人,那就让这个错误进行到底,这个黑锅也就让杨月蝉来背好了。于是,转而朝着刘长山笑道:“你当然有罪,而且是天大之罪!有句话说得好‘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你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想我杨大家绝代风姿,而你这张麻脸却偏偏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吓得杨大家几日吃不下,人都瘦成了皮包骨!”说着,韩旭顿了顿,打趣道:“你说你也没有罪呢?”   “哈哈哈哈……”   韩旭这边是哄然大笑,程淮秀倒是忍住了,没好气的瞪了眼韩旭,都这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情说笑。   然而,刘长山这边可就没这心情了,盐帮的手下个个胆战心惊的望着刘长山。   刘长山是麻脸没错,但他偏偏就听不得别人说他的麻脸,这就是他的逆鳞。可是对方有备而来,刘长山再没脑子也得能忍则忍,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拱手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刘某今后绝不打扰杨大家,盐帮之人也绝不在杏花楼出现。至于杨大家受的惊吓,刘某愿奉上黄金千两,以慰杨大家及众位兄弟!”   刘长山怂了,他从来未曾受到过这样的侮辱。然而,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逃过今日,别说黄金千两,就是一个铜板也不会给她杨月蝉。只要一回到扬州城,他就会通知李重进,带兵直接端掉杏花楼。   “行,拿钱来!”韩旭伸出右手,五指大张。   呃,刘长山微微一愣,他原本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意了,赶紧摆出一副和气的面孔,笑道:“这位兄弟,这出门在外,谁会没事带那么多金子在身上。你们放心,你们跟着我,回到扬州城,立马给你们金子!”   “那就是说你现在没有喽?”   “没有。”   “没有?那你废那么多话干啥?”   ……   “是你在废话。”程淮秀朝着韩旭嘟囔了一句。刚刚见了刘长山之时,她救忍不住了,此刻听韩旭废话了半天,终于到了极限。一句话刚完,拿着钢刀就冲了过去。   程淮秀一动,程行水立马跟了过去。随后除了韩旭以外,其他人全都冲了过去。   刚刚还说得好好的,刘长山没想到他们说动手就动手。不得已,只能接过护卫手中的刀,拼命的护住周身。   “瞧你们急的,拿了钱再动手不更好。”韩旭叼着根青草,抱着唐刀往柳树上一靠,根本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唠叨归唠叨,他可是很明白程淮秀,程行水与刘长山那不共戴天之仇。这两人能忍到现在,也算是给他韩大人十足的面子了。   刘长山那十几个护卫,就算都是淮扬军的精锐,那也不够看的。因为他们的对手,可是秦雨山,裴忠,赵芸,刘三……再加两个实力不俗,却打了鸡血的程家兄妹。所以,他韩旭才自信的靠在柳树上,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省事就省事,这就是他的做人原则。   韩旭是轻松了,但场中却有一人吓得是肝胆俱裂。   仆一交手,刘长山就慌了手脚,这些蒙面人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江湖帮派。其中的几人更是恐怖之极,手中刀剑所过之处,自己的手下是纷纷倒地。这些李重进的精锐,竟然连他们一招都接不住,而且更夸张的是,这些人显然没有尽全力,轻描淡写的出刀收刀,但每一刀必见血,必带走一条性命。   这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抗,而是一边倒的屠杀。即便是见惯了血雨腥风的刘长山,也没有见过如此的凶残对手。   眨眼间的功夫,刘长山这一边就只剩下了他一个站立之人。   刘长山呆立当场,地下全都是盐帮手下的尸体,他们不是不想跑,而是一个都没跑掉。至于为何自己还能站立着,那是对方根本就没对自己吓死手。难道他们想放了自己?这个念头一出,刘长山赶紧摇了摇头。想了想去,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对方对自己还有更残忍的方式。      第177章 刘长山的末日(下)      在江淮大地上,刘长山也算是一个江湖枭雄。此时,在面对对方二十多人的威逼下,他反而静下了心来。今晚的一切发生得太诡异,对方算计精准,有备而来,虽说也有自己茹莽失算的原因,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没想明白对方到底是谁?   刚一接触,刘长山将这些蒙面人归为了杨月蝉的手下,可他明白杨月蝉并没有杀自己的理由?至于对方口中的得罪杨月蝉这样的话,那只能是骗骗小孩子的把戏。   “你们到底是谁?”刘长山脸色一寒,狠声道:“大不了一死而已,但刘某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是汉子的话,留下大名,十八年后,刘某再登门清算!”   听得刘长山这临死前的慷慨好言,韩旭是大摇其头,死都死了,又来个十八年的故事。伸了个懒腰,离开靠着的杨柳树,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嘿嘿笑道:“刘帮主,咱做事最厚道,送佛送到西,但也不能让你死不瞑目。”说罢,朝着程淮秀点了点头。   程淮秀上前一步,右手缓缓的伸到面前……   “呼呼……”刘长山喘着粗气,胸口连连起伏,眼神紧紧的盯着程淮秀,他知道答案就在这个蒙面女子的身上。   黑色的面巾被缓缓的揭开,露出了一副冷艳的容颜。这是一副相当俊俏的面孔,但这面孔却是刘长山噩梦的根源。   “原来是你!”刘长山喃喃道。   没有愤怒,没有惊奇,反而似乎有种淡淡的回忆。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像多年的朋友见面。   “不错,是我,程淮秀。”程淮秀一抹眼泪,语带哭腔。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切变得太快,父亲被杀,盐帮被分裂。自己带着人东躲西藏,干着打家劫舍的水贼勾当。多少盐帮的好兄弟惨死,三当家身受重伤,生死不知。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拜面前这个男人,当年的盐帮二当家,自己的好二叔所赐。   刘长山静静的站着,面色平淡,没有说话。只有那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程淮秀,看着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子。   诡异的静谧,只剩下湖边的蛙声一片。   半响后。   “秀儿,这些日子,你……你还好吧?”刘长山终于说道。   程淮秀眼泪抑制不住的哗哗流淌,这样的语气彷佛见到了多年前,那位疼爱自己的二叔。   “好,当然好。没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更好的了!”程行水走到程淮秀身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扯下自己黑色的面巾,露出了那副憔悴而坚毅的面孔:“二叔,还记得我吧?”   刘长山面色一变,大讶道:“你,你是行水?”   “不错,我是行水,程行水。”程行水单手持刀,指向刘长山,恨道:“你这不忠不义之徒,妄我当年对你佩服之至。没想到你竟然干出欺师灭祖之事,义父待我恩重如山,今日我就要为义父,为盐帮死去的兄弟报仇!”   钢刀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幽蓝的寒光。   “哈哈哈哈……”刘长山仰天大笑,豪气道:“冤有头,债有主!能死在你们两兄妹手里,老天待我刘长山也算是不薄!来吧,动手吧!”说罢,刘长山头一抬,闭目待死。   大仇即将得报,此刻见刘长山那豪气的动作,众人反而怔住了。   程行水扭头看了看程淮秀,似乎在等她的决议。   原本程淮秀相信,只要自己一见了刘长山,就一定会动手报仇。然而,此刻她突然感到很疲惫,看着刘长山那枭雄落寞的样子,想起往日的种种,不由心一软,淡淡道:“你自己动手吧!”   程淮秀说了这样的话,众人也不好反驳,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刘长山。   “唉……”   刘长山一声长叹,睁开了眼睛,摇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刘某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盐帮。刘某没有错,不会自我了断,要动手就动手吧!”   程淮秀楞住了,她没有动手,但不代表别人和她一样心软。   此刻,程行水大喝一声,手中钢刀一转,一刀捅入刘长山的身体。   “二叔……”   程淮秀一声尖叫,连忙冲了过去,在刘长山倒下之前,将其扶住。   “咳咳……”刘长山轻咳两声,口中的鲜血顿时溢了出来。躺在程淮秀怀中的刘长山,面露慈态,那张麻脸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看了。伸手摸了摸程淮秀的发梢,喃喃道:“今日能死在你们两兄妹的手上,二叔很高兴……大哥不理帮务,而盐帮地处江淮,百年基业只有投靠李重进才能发展下去。李重进造反,才有我盐帮的兴盛,盐帮只能存在于乱世之中,一旦大宋一统天下,那我盐帮百年内再无兴起之时……咳咳……   淮秀几件事,你要记住!二叔死后,盐帮就只能靠淮秀你了,但你心太软,不适合当盐帮的大当家。而三弟又实在茹莽,更加不合适!不过,老天待我盐帮总算不薄,行水回来了!呵呵,呵呵……这枚戒指你拿去。”说着,刘长山将带着戒指的右手,朝着程行水递了过去。   程行水怔了怔,最终还是伸手去接。然而手刚伸到一半,刘长山的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刘长山死了,但他最后露出了欣慰的目光,停留在了程行水的身上。   此刻韩旭才终于明白过来,刘长山知道自己逃不过今日,在见到程淮秀之时,他就有了死在程淮秀手里的打算。他想最后一次考验程淮秀和程行水,结果程淮秀心软了,倒是程行水最后没让他失望。从他最后的说的话来看,意思是有意让盐帮一统,程行水接班为大当家,至于那枚戒指应该是盐帮的帮主信物。   程淮秀和程行水大仇得报,却一时呆在了当场,没有一丝报仇后的兴奋。直到众人清理完其他尸体,他们两还呆呆的坐在刘长山的尸体旁。此时此刻,韩旭也没去打扰。   然而,秦雨山一声沉闷的声音,将众人拉回了现实。   “是谁?”   韩旭扭头看去,顿时惊掉了下巴。   朦胧的月色下,不远处的五孔桥上,一名绿衣飘飘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人未到,轻飘飘的娇媚之声却先传来:“咯咯……你们假冒奴家的名义骗刘长山到此,奴家当然要看看到底是谁在陷害奴家哩!奴家可不能不明不白的做这替死鬼!咯咯……”“杨月蝉……”韩旭失声道。      第178章 魔女杨月蝉(上)      李鬼遇上了李逵。   韩旭怎么也没想到在杨月蝉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从她的话中听来,似乎她早就知道了有人会对刘长山动手。至于为何杨月蝉没有阻止刘长山前来,韩旭倒是颇为不解。   杨月蝉走得不紧不慢,但又偏偏一步能跨出很远似的,眨眼间就到了众人面前。   秦雨山眉头微皱,瞬间闪身,挡在韩旭身前,同时跟上来的还有裴忠和赵芸。   此时此刻,气氛异常的诡异,秦雨山自打出道以来从没有过如此的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南唐的第一才女,可是正是这个杨月蝉,却给了他莫名的压力。这种压力远远非刘思汉可比。   这女子是个高手!这个想法在秦雨山的脑中一闪而过。   “咦……”   一声惊奇发自杨月蝉的口中。   秦雨山在打量杨月蝉的同时,杨月蝉同样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秦雨山。   “想不到还有此等高手!”杨月蝉轻轻一笑,又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死狗般的刘长山身上,这才摇了摇头,叹道:“看样子刘长山死得不冤!”   “杨大家来此,不会是为了给刘长山送终吧?”韩旭躲在秦雨山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打趣道:“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杨大家来得正是时候,这刘长山的尸首就交给您老了!”   “咯咯……”杨月蝉听得此话,也不生气,娇媚的双眼给了韩旭一个秋波,轻笑道:“这尸首本姑娘没兴趣,韩大人既然动了手,不会舍不得那一副棺材钱吧?”   话音刚落,众人迅速的围了上去,纷纷将刀指向杨月蝉。   面对这一群如狼似虎的蒙面人,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就吓破了胆,而杨月蝉却面不改色,看都不看一眼周身,饶有兴致的打趣道:“怎么,韩大人难道想杀人灭口,对奴家这弱女子动手?”   听杨月蝉的语气,显然已经猜到了韩旭。于是,韩旭干脆拉下了面巾,露出了那张猥琐的笑脸,笑道:“本官很是好奇,不知杨大家是如何认出本官的?”   “果然是你。”杨月蝉点了点头,笑道:“刘长山的仇人不少,但在这扬州城内,敢对刘长山动手的却是不多,奴家愚笨,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韩大人您了!况且奴家别的本事没有,见过的人却很难忘记,尤其韩大人您那双……嘻嘻,贼眉鼠眼!”   贼眉鼠眼?娘的,老子眼睛是没你大,但也算是火眼金睛好不好?韩旭看着杨月蝉那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不由大是郁闷。   杨月蝉在众目睽睽之下,捂着小嘴,轻笑了好一阵,这才长吁口气,憋着笑意,说道:“韩大人的文采,奴家是佩服之至,连一封邀请信都写得如此的有情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样的话,写给刘长山真是可惜了,若是写给奴家,奴家定然也会欣然接受!”   韩旭老脸微红,为了骗到刘长山,他可是呕心沥血,搜肠刮肚的想着些诗词雅句。   “不过韩大人这手段倒不够高明,若不是奴家的配合,以刘长山那小心谨慎的性子,他会欣然赴约吗?”杨月蝉继续道:“在这件事上,韩大人可是欠了奴家一个人情哦!”   此时,韩旭终于明白了。杨月蝉说得没错,自己只顾着想用美人计来引刘长山上钩,却思虑不全。刘长山派人拿着信件去找杨月蝉确认此事!可是,杨月蝉为何又会对刘长山说这信确实出自她的手笔呢?难道她和刘长山也有仇?   杨月蝉见韩旭皱眉不语,呵呵笑道:“韩大人是否在猜测为何奴家没有向刘长山点破此事,偏偏为自己找上如此大的麻烦吗?”   韩旭不说话,默认了杨月蝉的猜测!   “那就随奴家来吧!”杨月蝉转身就走,却被韩旭的禁军手下拦住了去路,不由再次转头,微微笑道:“难道韩大人想留下奴家?”   杨月蝉这话说得轻松,甚至面带微笑,但语气中却有一股冰冷的寒意,让韩旭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哼。”秦雨山冷哼一声,死死的盯着杨月蝉,似乎杨月蝉若是再有这样的举动,他就绝不客气了!   “哦,韩大人是害怕了?”杨月蝉掩口轻笑。   说时迟那时快,当杨月蝉笑声停止之时,掩着小嘴的右手微微翻动。随即,月色中几点寒光直冲韩旭。   “小心!”   秦雨山和裴忠连同时大喝,刀剑齐出。   “叮叮当当…”   连续四声,杨月蝉射出的暗器被秦雨山和裴忠的刀剑打飞。随后两人同时冲向了杨月蝉。   此时已经不是禁军能控制得住的了,他们完全接受了韩旭那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原则,纷纷的让出了空地。目睹着秦雨山和裴忠围攻这天仙般的女子。   韩旭嘴巴大张,满脸的不可置信。秦雨山和裴忠的实力,他可是清楚得很,在他们两个人手下,自己只有挨揍的份!   而此时,两人似乎同时使上了全力,秦雨山长刀猛攻,裴忠剑走灵蛇。原本以为杨月蝉瞬息间将会被持,却没想到,她竟然能接住这两大高手的围攻。这他娘的,到底是啥境界啊?   杨月蝉衣带飘魅,脚步好比跳舞般,如穿花蝴蝶,总是能在两人的合击之下滑出去。不错,确实是滑,脚底下似乎并不着力,尺寸之间,腾挪转移。即使这样,她还能乘着间隙,不是的反攻两掌!   但不管怎样看,与面色凝重的秦雨山相比,杨月蝉始终带着微笑,似乎并未使尽全力。   “咯咯……”杨月蝉连连出掌,将秦雨山和裴忠逼退后,一个鹞子翻身,滑出一丈远站定,脸不红,气不喘的笑道:“不错,想不到韩大人这两位手下身手不凡!”   杨月蝉不动,秦雨山和裴忠也没有追下去。刚刚两人联手对付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已然超出了两人的原则。然而,更让他们心惊的是,杨月蝉的身手,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本想先合力拿下,毕竟今晚之事不能外传,可现在别说拿下杨月蝉,自己这边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韩旭呆呆的望着杨月蝉,楞了半天,带双方停止了动手,却脱口而出道:“是人是鬼?”   “你才是鬼?”杨月蝉见韩旭那呆滞的样子,呵斥道:“废话少说,你跟我来,不然的话,明日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韩大人这枢密使!”   “你说去就去,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韩旭向来吃软不吃硬,听杨月蝉如此说,立马硬气了起来,打不过,难道还能输了嘴仗不成。   “哼。”杨月蝉眼神死死的盯着韩旭,周围的空气中彷佛充满着杀意,缓缓道:“刚刚我以手下留情,不想死的看看自己的头上!若是你再推三阻四,别乱我将你们一网打尽!”   “我靠,一网打尽?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倒不小!”韩旭骂骂咧咧,然而见众人全都见了鬼一眼的看着自己,不由伸手摸了摸脸颊,不爽道:“看啥看,没见过帅哥啊!”   众人没动,依旧满脸的不可置信。   赵芸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韩旭的头顶。   韩旭疑惑的将头上裹着的黑色头巾摘了下来,放在面前一看,差点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头巾上插着一枚寒光闪闪的绣花针。   “别碰!”秦雨山大骇,连忙上去抢过韩旭的头巾,只见那绣花针乌黑一片,显然是淬了剧毒。   刚刚他和裴忠联手,击落了四枚绣花针,却没想到还有一枚射到了韩旭的头巾上,无论是力道还是精准,杨月蝉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从这里来看,杨月蝉真的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韩旭早就毒发身亡了!   “跟我来!”杨月蝉再次留下这三个字,头也不回的向五孔桥上走去。   “住手。”韩旭一声大喝,阻止了正欲上前拦住杨月蝉的禁军侍卫们。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韩旭教他们的原则。可此时,在韩旭受到威胁的时刻,禁军侍卫可就起了拼命的心思了。   “都退下吧。”韩旭微微一笑,迈开步子就欲跟上杨月蝉。   “不能去。”赵芸一把拽住韩旭的胳膊,同时秦雨山和裴忠挡住了韩旭的去路。   韩旭心中一阵感动。然而不去行吗?以杨月蝉的身手,自己这些人能跑出去的可没几个,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杨月蝉屠杀。他在下一个赌注,既然杨月蝉刚刚手下留情,那就有一丝可能,杨月蝉并不想杀自己,至于为何如此?那就只有跟上去才知道!   拍了拍赵芸的小手,给了他们一个安慰的眼神,点头道:“放心吧,若要动手,她杨月蝉早就动手了,老子福大命大,死不了!”   说着,深深的看了眼秦雨山,苦笑道:“秦大哥,带他们先走,别等我!”   秦雨山明白,韩旭这是在为剩下人谋求逃脱的时间。丢下自己的兄弟,这事可不是他秦雨山做得出来的。况且看杨月蝉的样子,他也相信至少现在杨月蝉并没有杀韩旭的意思,于是摇了摇头,说道:“要走一起走,我们在这等你!”韩旭点了点头,迈开步子,朝着五孔桥上的那位魔女走去!      第179章 魔女杨月蝉(下)      月朦胧,夜朦胧,微风轻抚俏面容。   杨月蝉静静的站在五孔桥上,面色无喜无忧,只是那么淡淡的看着远方。   看着杨月蝉那娇柔美妙的身段,若不是刚刚见过她那恐怖的身手,韩旭怎么也不会将如此女子和江湖高手联系起来。   杨月蝉不说话,甚至连头也没转过来。韩旭也不客气,在三尺的距离处站定,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那美妙的背影,从头到脚一处不漏。说实话,即使只是个背影,也够让人联想翩翩的。若说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那双白皙**的双足,今个包在了一双绿色小蛮靴里。   “你在害怕?”杨月蝉头也不回的,突然开口说道。   害怕?韩旭微微一怔,没想到杨月蝉竟然一口道破了他的心思。没错,从桥下到这里,短短的几十步,韩旭几乎是双腿打着颤走过来的,只不过为了不让桥下的人担心,这才走得缓慢而坚定。   到了杨月蝉身后,为了压抑心中的不安,眼神不理杨月蝉的身躯,想象着她只是个令男人垂涎的尤物,来分开自己的心神。这精神安慰法,倒是学自做手术,不打麻药,而看爱情动作片似的。   然而,嘴上认输可不是韩旭的性格,大笑两声掩饰内心的不安,死撑道:“本官自问读书不少,可偏偏就不识得这‘害怕’两字!”   死鸭子嘴硬!   “嘻嘻……”杨月蝉一笑,转身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大宋枢密院副使,莞尔道:“你的心跳得很快,这点瞒不过奴家的耳朵。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韩旭大骇,这他娘的果然不是人啊,连心跳都能听得出来?当然不用摸,他也知道自己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一切似乎都在杨月蝉的掌控之中,韩旭感觉自己几乎被她牵着鼻子走,在她的面前连一点点心思都藏不住,这种感觉让他很不习惯,很不自在。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韩旭将心一横,豁出去了,调笑道:“本官心如止水,况且没有自摸的习惯,若是杨大家不相信,不妨自己来摸摸看!”说着,将衣襟一扯,漏出那瘦了吧唧的半个胸堂。   “呸。”   杨月蝉素手微抬,一枚绣花针瞬间发出,擦着韩旭的面颊而过,怒道:“若是再无礼,本座让你横尸当场!”   快,快,简直是东方不败!   韩旭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杨月蝉的心思实在令人难以琢磨,说动手就动手,下手狠辣,称之为魔女真是恰如其分。然而,这一根绣花针的警告,顿时让韩旭放弃了当鸭子的打算,赶紧将露出的半个胸膛遮住,悻悻的站在一边不说话。   当鸭子这想法是好的,况且又是杨月蝉这样的极品尤物,可惜没有做鸭子的资本。   “咯咯……”   瞧着韩旭胆战心惊的样子,杨月蝉忽然掩口轻笑,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滴出水来。   “不知杨大家找本官前来,到底所谓何事?”韩旭几乎忍不住的留口水,但怕再次惹怒这说变脸就变脸的杨月蝉,连忙定了定神色,直入话题。   杨月蝉摇了摇头,媚笑道:“人说韩大人才情无双,一张口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你倒是猜猜看呢?”   猜?我猜你妹!   韩旭暗自诽谤,转而却憋出一副笑脸,苦兮兮的求道:“大姐,别玩了!有事就说吧。韩某能办的一定办到,不能办的,想办法也要办到,决不推辞!”   杨月蝉微微一愣,这才听明白韩旭话中的意思,不由笑得更大声了!手腕一翻,收回那令韩旭胆战心惊的绣花针,满意道:“这才像话!听说李重进欲办个赏剑大会?”   “天子剑?”韩旭脱口而出。   杨月蝉轻轻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我要你将天子剑拿到手,交给我!”   又是天子剑,韩旭苦笑不已。   秦雨山要天子剑,江湖上的人全都冲天子剑而来,现在又偏偏多了这个来历不明的杨月蝉。真不知道这天子剑到底有多好?都是些白痴,却又想着成就一方霸业!看来看去,还是赵匡胤够英明,至少他不会为了这所谓的“得天子剑得天下”这种荒唐的说法而去干荒唐的事!   韩旭摇了摇头,立马否定道:“天子剑可是李重进的命根子,别看他搞了个什么赏剑大会,比武夺剑。这最后连人带剑,还得姓李。你让我去夺剑,不如你自己去,就凭你刚才那两手,估计全天下都没人是你对手!”   全天下没对手?这话在杨月蝉听来,自然当了耳边风!韩旭这位官场上出来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什么是江湖高手,至少她知道的那几位隐世高人,就是宗师般的存在。   杨月蝉上前几步,在韩旭面前站定,将那绝美的容颜几乎贴到了韩旭的面前,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檀口舒张,传来淡淡的清香,韩旭小心肝扑通直跳,浑身的毛孔都舒张了开来,惬意无比。   “你若不答应,我立刻杀了你!”杨月蝉突然一字一顿的说道。   此话一出,恰似一桶冰水当头淋下,韩旭顿时打了个激灵,连退两步,张大嘴巴,却如鲠在喉!   “嘻嘻……”杨月蝉得意的笑道:“看把你吓得,奴家怎么舍得杀你这个小冤家呢?”   正当韩旭暗松口气之时,只听杨月蝉又道:“若是你不照我的话去做,说不定奴家还真就辣手摧花了哩,咯咯……”   你太娘的才是花呢?而且是罂粟花,大菊花!   韩旭心中大骂不已,这一惊一乍的,小心脏差点抗议罢工了。   实在受不了杨月蝉这种连哄带骗,再不时给你点小命的刺激,韩旭张口就答应了下来。管他呢,答应了再说,至于做不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起拿到剑就跑,只要有大军保护,就算她杨月蝉三头六臂,必然也只有被轮的下场,当然是轮流对付的意思。   “好,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哩!”杨月蝉似乎很有信心,也不点破。叹了口气,又道:“奴家真是命苦,今个替人做了一回替死鬼,估计明日李重进的大军就将冲入杏花楼,奴家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杨月蝉说哭就哭,低头垂泪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这事说到底,还是韩旭做得不够地道。害了刘长山就算了,偏偏要将杨月蝉拉下水。人家杨月蝉不去通风报信,就算好的了!   刘长山收到杨月蝉的信件,这事盐帮里知道的人并不少。他这一死,李重进绝对不会放过杏花楼。   “那你说怎么办吧,难不成你还想躲到我那杨园去!”韩旭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来了个彻底投降。   “呵呵,你到想得美,奴家还是黄花闺女呢!”杨月蝉立马破涕为笑。   韩旭无语,戏子就是戏子,这变脸跟换衣服似的,说换就换。   杨月蝉动了,在韩旭完全没有防备之时,或者说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之时,素手在他胸前一抹,随后一块黑铁牌子落日了其手中。   韩旭顿时大骇,一摸腰间,那块御前侍卫的牌子消失不见。   “不错,还挺沉的,可惜不是金的!”杨月蝉掂了掂手中的牌子,笑嘻嘻的说道:“有了这牌子,奴家就有地方去了!”   “喂,快还我!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丢了会掉脑袋的!”韩旭急忙叫唤。   “放心,只是借用几天,这烂东西,就算送给奴家,奴家也不要!”杨月蝉给了韩旭一个鄙视的眼神,又道:“记住拿到天子剑!”   说罢,转身而去,几个起落,已消失在了桥的另一边。   ……   杨园。   众人聚集在大厅内,无一人提得起精神。   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令他们不敢相信。杨月蝉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了,就连秦雨山也失去了往日的自信,皱着眉头默然不语。   丐帮的发展很顺利,此刻却偏偏冒出来一个杨月蝉,甚至他们只知道她那南唐第一才女的身份,对其真正的背景却一无所知。   程淮秀和程行水带走了刘长山的尸首,听说是要埋在程老英雄的墓前。死者已矣,不管怎么说刘长山始终是当年盐帮的二当家。做完这一切,他们将去淮北,寻找三当家,纠集盐帮余部,从新回淮南。   清理了门户,凭着他们两人的实力,韩旭相信,盐帮东山再起之日也不远了!   韩旭并没有告诉秦雨山,杨月蝉让他做的事,他并不想秦雨山在这件事上分心,甚至产生放弃天子剑的想法。天子剑对秦雨山这样的大唐名门之后来说,始终是个信仰。   “韩旭,杨月蝉来自南唐,我隐隐感觉到,她和那神秘的摩尼教似乎有牵连。”秦雨山终于发话了,正色道:“此时还需确实,我会通知丐帮金陵城的江南分舵,全力追查杨月蝉的身份!至于他的实力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丐帮齐心协力,就不怕她一个杨月蝉,甚至是江南的整个摩尼教!”   此话一出,韩旭知道秦雨山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没错,丐帮就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帮。      第180章 郁闷的向美      扬州城的百姓有个习惯,那就是一大早喜欢聚集在茶楼,喝个早茶,吃点小点心。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点上一壶清茶,要上一笼小笼包,喝喝茶聊聊天。寻常百姓,谈论谈论些邻里趣事;有识之士,指点江山,大谈时势;无聊的花花太岁们,口中自然离不开风月欢场。   沿街小河,河边柳树,斜插的酒旗,一所普通的小酒馆。早上卖茶,晌午旁晚卖酒。像这样的小酒馆,扬州城内几乎到处都是。   相比于富丽堂皇的杏花楼,无论是走马行足的商贩,疑惑提刀拿剑的江湖人士,他们更喜欢的反而是这样的普通小酒馆。在这里能够听到更多的江湖消息,坊间韵事,以及神秘传说。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声谈论,甚至一言不和拔剑相斗。   大清早的,小酒楼内座无虚席。   相比往常,扬州城的百姓发现最近这段时间,这里出现了更多天南地北的江湖人士。白布头巾,抄着一口秦腔的关中刀客;青衣竹笠,讲着一口巴蜀方言的剑客游侠;白衣儒服,风度翩翩的江南士子;裸露胸膛,露出一撮胸毛的大漠汉子……   然而,无论何人,来自何方,这些人一大早谈论的不是别的,全是盐帮刘长山昨日被杀之事。   对于刘长山之死,可以算得上扬州城的头条新闻。刘长山是什么人?盐帮的大当家,淮南黑道的顶尖人物,但正是这样一个江湖大佬,却一夜之间死于非命。更何况,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刘长山的背景,淮南节度使李重进。   “格老子的,到底是哪个家伙竟然如此大胆?兄弟我倒真想见一见这位江湖豪杰!”一位身背竹笠的瘦小老头,摸着下巴骂骂咧咧的说道。   “啪。”一声拍桌子,一位大汉将腿翘到凳子上,大言不惭的附和道:“不错,刘长山也算个人物,可惜他是再也无福气见到老子了!”   “呵呵……”白衣儒服的文士打扮的家伙,放下手中的茶杯,呵呵笑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   这样的谈论一直持续着,刘长山的死不重要,他们更好奇的是到底是谁干掉了这位江湖大佬。   高谈论阔的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在小酒馆的角落,正有几双眼睛一直的盯着场中的一举一动。   “旭哥儿,昨晚杀了刘长山,为何一早你就派人将消息放出去?”赵芸压低着声音,做贼似的看了圈,问道:“你就不怕李重进为刘长山报仇?”   韩旭大口吃着小笼包,美美的喝了口茶,这才笑呵呵的回道:“谁杀的刘长山?”   “废话,当然是我们!”赵芸没好气的说道。   “谁知道?”   “呃……”   韩旭笑眯眯的拍了拍赵芸的小手,莞尔道:“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刘长山是我们杀的!当然,那个死婆娘除外,但她是不会说出去的!”   这一声死婆娘,赵芸听得很是爽快,她当然知道韩旭口中的死婆娘是指杨月蝉。而且这样看来,一切的嫌疑都指向了杨月蝉。李重进要动,应该也是动杨月蝉才是。然而有一点,赵芸不明白,为何韩旭那么肯定杨月蝉不会出卖他们?   对于这点,他们昨晚就追问过韩旭,可偏偏韩旭就是不肯透露一言半语,总是打着哈哈掩饰过去。   借刀杀人,被借刀的杨月蝉却偏偏心甘情愿?   “刘长山一死,盐帮群龙无首。李重进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为刘长山报仇,而是要寻找个替代者,尽快的将盐帮统一起来,这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韩旭正色道:“一盘散沙的盐帮,不是李重进想要的。至于为刘长山报仇,当然也要做,一来是为了盐帮的面子,二来是做给其他人看,若是连自己的手下都保不住,那他李重进也就不用出来混了!”   赵芸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一见到韩旭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下就不由生气,小声嘀咕道:“花花肠子,一肚子坏水!”   正待几人谈论之际,小酒馆的门口闯入一群穿盔带甲,全副武装的淮扬军,领头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旭的老相识,淮扬军偏将向美。   如狼似虎的淮扬军一进入酒馆,原本闹哄哄的小酒馆,顿时鸦雀无声。老子天下第一的江湖豪杰们,此时像个乖宝宝似的,一个个缩着脑袋闷头对付着桌上的小笼包。   正印了那句老话,恶人自有恶人磨,一山还有一山高。   “哟,各位军爷……”掌柜的摆出一副笑呵呵的表情,低头哈腰的赶进上前。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气势汹汹的淮扬军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全都给老子坐好。”向美一声大喝:“搜……”   话音一落,淮扬军立马全都冲了进来,入后堂,入厨房,入茅房……总之能藏人的地方,一个也不放过。   向美凶神恶煞的眼神,一一在场中之人的脸上扫过,当看到韩旭之时,微微一愣,赶了过来,抱拳道:“韩大人,你怎么在这?”   “早啊,向将军!”韩旭呵呵一笑,指着桌上的茶水点心,说道:“带着兄弟们出来吃个早点,向将军还没吃吧?不如一起,这顿本官请!”说着,就欲起身,让出半个座位。   “大人客气了,末将公务在身,不变久留!大人请自便,茶水算在末将的头上!”向美连连摆手。说罢,就向韩旭告辞。   韩旭摇了摇头,就他们这样还想抓住杨月蝉?想起杨月蝉的身手,韩旭不由后背一阵发凉。   向美收了队,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再次回到韩旭面前,略一思索,正色道:“韩大人,最近扬州城内不太安稳,依末将看,韩大人没事的话,最好还是呆在杨园内。待李将军一切安排妥当,再恭送韩大人回京!”   “哦,本官醒的!”韩旭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   节度使府邸。   李重进再一次将书房内的古董书籍,摔了个遍,满地都是破碎的瓷器,瓦罐。就连上次逃过一劫的那枚战国玉壁,此刻正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不过可惜的是,上一次又刘长山帮其恢复书房的摆设,这次不知还有何人来为其贡献。   早上盐帮的人来报,刘长山昨晚收到杨月蝉的邀请函后,彻夜未归。这样的事,原本他们也不在意,还笑嘻嘻的打趣他们的帮主英明神武,就连南唐第一才女都能臣服于其胯下。   可惜没高兴几刻,扬州城内传来了刘长山身死的消息,吓得他们连滚带爬的赶到了节度使府,将此事禀报给了李重进。   李重进听到这事,当然认为是天方夜谭,将来通信的盐帮弟子狠狠的打了三十军棍。可是,接二连三的有手下来报,扬州城内这消息几乎已经传遍。   于是乎,李重进只得派人去杏花楼打探。当得知杨月蝉昨晚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甚至连她带来的那些南唐歌姬都一起消失的时候,李重进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派出城内所有的淮扬军,到处收查刘长山和杨月蝉的下落。   直到暮色时分,一脸疲惫的向美,这才赶回了节度使府。   “到底怎么回事?”李重进一见向美,立刻离开了坐椅,噔噔噔的冲到向美面前。   向美被李重进的气势吓了一跳,慌乱的躲避李重进的眼神,战战兢兢地的回道:“将军,搜遍了扬州城,也没找到刘长山和杨月蝉,估计……”   “砰……”   李重进抬起一脚将向美踢飞了出去,破口大骂道:“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你身为扬州城的防御使,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现在连个人都找不着!”   “噗……”   李重进这一脚,让向美痛不欲生,而又偏偏不敢叫出声!憋了半天没憋住,一口鲜血还是吐了出来。此刻,他早已将刘长山恨得半死。这老色鬼,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杨月蝉,连个裤裆都管不住!   李重进踢了向美一脚还不解气,一拳将身后的几案打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骂道:“娘的,老子叫他别去碰杨月蝉,说了这女人不简单,还偏偏不信!真他娘的废物,妄废老子在其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李重进骂骂咧咧的半天,发泄了好一通,这才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向美那哆哆嗦嗦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吼道:“还愣着干啥?去找,给老子去找!挖地三尺,也要将刘长山给老子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听这话,向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就往门口而去。就在他即将出门之际,背后再次响起李重进那威严的声音。   “等等。”   李重进揉着脑袋,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过了一会,李重进再次抬起头,叹道:“你派人去将江都城的魏其才找来,盐帮不能一日无主,让魏其才收拢盐帮余部。至于追杀盐帮余孽一事,你以刘长山的名义通知盐帮各地分舵的舵主,到此为止。让他们来扬州一聚集!”   向美怔了怔,顿时明白了李重进的意思,让魏其才来做这盐帮的帮主显然是为了控制盐帮,再让那些心高气傲的舵主来扬州聚集,又是为魏其才效忠,有着淮扬军的撑腰,不服者格杀勿论!   想到这,向美弱弱的问道:“魏其才身居官场,对于江湖之事并不精通,似乎……”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重进打断。   只听李重进指着向美,破口大骂:“老子难道不知道?那你倒给老子说说,不让魏其才去做,难道你去做?”   让魏其才做这盐帮的帮主,李重进也是没有办法。盐帮各地的舵主他并不熟悉,在他看来要想找一个人控制好,实在是太麻烦。而且他所要做的事,一般人又不能明说。魏其才是他安排在江都城的一个棋子,知根知底,办起事来也放心。至于盐帮不听话的,那就一个字“杀”,非常之时,他也没耐性再去培养所谓的江湖人士。向美连连告罪,逃一般的出了书房,赶紧下去安排。      第181章 水中绮丽色,岸边小蛮靴      淮扬军满城的收查刘长山和杨月蝉,就连周边的江都,楚州,泗州等全都没有放过,搞得是鸡飞狗跳,民怨沸腾。一连几日,屁大点消息都没有,彷佛这两人在人间消失了一般,李重进无奈只能停止追查,收回军队。将重心放在了收拢刘长山盐帮旧部以及赏剑大会之事上。   赏剑大会在天下间传得是沸沸扬扬,向美的安排也算顺利,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会的时间定在了中秋月圆之夜,到时候天下的英雄也好,狗熊也罢,将会聚集淮扬节度使府邸。   倒是收拢刘长山盐帮旧部这事,进行得很不顺利。李重进将魏其才招入了扬州城,同时通知盐帮各分舵舵主齐集扬州。可是,当各分舵的舵主知道刘长山身亡之事后,除了扬州总舵的一帮人马,其他全都一股脑的溜回了自己的老巢。   魏其才成了所谓盐帮的帮主,可偏偏能调动的就只有扬州城内的数百盐帮子弟。其他各个分舵不是以追杀盐帮余孽伤亡惨重为借口,就是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总之一句话,就是不去扬州城。   李重进和魏其才怎么也没想到这帮江湖草莽,竟然有如此的警觉性,闻到一丝的危险气息就全都将脑袋缩了回去,这些人简直比朝堂上的老狐狸还狡猾。若是在朝堂上,那是无处可躲,除非不当这官,告老还乡。可在江湖上就不一样了,分舵也就是做做样子,随时随地化整为零,找都找不到人。   不过这一切,都跟韩旭没半点关系,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躲在杨园的后花园,和一群禁军大老爷们“坦陈相待”。   杨园不亏为隋炀帝的别院,后院假山奇石,古树绿柳,小桥流水。更爽的是,这里竟然有一处人工湖,虽说这湖不大,但它特别的是,这可不是死水一潭,上游的河水引入杨园,经过人工湖后,再由水门流出。造成了此处,水流潺潺,清澈见底。这样的湖水,在韩旭那个时代,可是想都别想的事!   “啪啪啪……”   “弟兄们,上啊!”刘三裸露胸膛,一身沾了水的腱子肉,若让老少媳妇们见到,定然脸红心跳。   “冲啊……”   禁军侍卫三五成群,哗啦啦的狂甩胳膊,猛打水仗!北方的旱鸭子们确实怕水,可前提是那也是大江大河。只要双脚能着地,他们玩得比谁都豪气。人工湖的水不深,清澈见底,天生就是为这帮旱鸭子准备的水上乐园。   原本他们还像个小媳妇似的,鞠一把水,摄手摄脚的泼向他人,那神情,那动作,简直有辱“爷们”这两个字。但没一会,在刘三的带头下,终于露出了爷们本色,疯狂的干了起来。   刘三带着一群人,冲向了王凳子一帮家伙。玩得兴起的他们,已经不满足泼水这种小把戏,直接干了起来,以将对方踩到水底为荣。   “吼吼吼吼……”   岸边的侍卫们守卫周边,一时半会还轮不到他们。不过这些家伙照样唯恐天下不乱,大声吼叫叫好,打气助威。   赵芸坐在岸边,双手抱着小退,蜷着双膝,小下巴枕在膝盖上,羡慕的望着水中嬉戏打闹的汉子们。   韩旭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再次露出脑袋之时,已然到了赵芸的脚下。   “呀,讨厌,吓死人了!”赵芸红着脸,给了韩旭一个大白眼。   韩旭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饶有趣味的笑道:“怎么样?想不想下来?可凉快了哦!”   这二愣子明知道赵芸的身份,依然一脸猥琐的打趣这大宋的公主。   “去去去,一边玩你的去!”赵芸双颊微热,娇嗔道。   赵芸生气的样子,引得韩旭小心肝扑扑直跳。他知道赵芸只是女儿家的矜持,怎么也不会和一帮大老爷们下水。可是这大热天的,谁不想凉快凉快呢?况且赵芸嘴上这么说,但眼中那一丝羡慕之色,怎么能瞒过韩大官人的眼睛。于是,韩旭靠近岸边,小声道:“芸儿,你可以将脚伸进水里来呐,很凉快的哦!”   一听这话,赵芸犹豫了下,看了看远处那些大老爷们,还是摇了摇头。   “放心,谁敢说个不是,老子活剥了他!再说了,我不是给你挡着的嘛!”韩旭摆出官威,拍得胸脯啪啪响的保证道。不过,这话怎么听起来,都有点狼外婆勾引小红帽的味道。   出身高贵的赵芸,原本就有一丝叛逆,此刻听韩旭如此说,终于羞涩的点了点头,除去鞋袜,卷起裤腿,将两只白藕般的小退伸入了水中。   “嗯……”舒爽的冰凉从脚底传来,赵芸忍不住的一声呻吟。发觉之后,连忙尴尬的捂住嘴巴,脸红到了脖子。   韩旭呆了,眼睛直瞪瞪的望着面前那白皙如玉般的小腿,以及水中若隐若现的赤足,彷佛就像两条白花花的白鲢。这小玉足,即使比起杨月蝉来,那也是不差分毫啊!   看着韩旭猛吞口水的傻样,赵芸低着头,心中一阵娇羞。然而她并没有缩回双脚,这可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双足展现在男儿的面前,更何况这人是韩旭。   气氛变得绮丽,不远处禁军的嬉戏哄笑彷佛在十里之外,两人完全沉寂在双方的世界中。   色由心生,恶从胆边起。韩旭直喘粗气,终于忍不住的把心一横,双手如捉鱼般,一手一只,扣住了水中的两条白鲢。   “啊。”   赵芸大惊,只感觉脚底传来一阵异样,不用猜都知道怎么回事,顿时脸如火烧。大羞之下,想抽回双脚,却偏偏使不上力似的,脚底传来的酥麻,让其差点忍不住倒在地上。   一不做二不休,脑中如浆糊的韩旭,双手微一用力,只听噗通一声,赵芸顿时被他拉入了水中。罪恶的大嘴巴,猛的亲了过去。   赵芸大骇,好不容易挣扎着在水中站稳,正想大口呼气,却冷不丁的被韩旭堵住了樱桃小口,脑中哄的一片空白。   双唇相接,韩旭条件反射般的伸出了那条毒蛇信子,乘着赵芸吸气之时,突破了白玉城墙,冲入敌军阵地。你跑我追,你躲我攻,好一番兵戎相见,终于擒住了对方柔嫩香滑的小精灵。   初尝甘甜的赵芸,简短的挣扎后,完全放弃了抵抗,迷失在了那飘渺的云雾中。   ……   “韩大人,韩大人…”   兴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韩旭只感觉罪恶的舌头一阵生疼,双肩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已然四叉八仰的倒入了水中。   “咳咳……”   好不容易挣扎着在水中站起,面前的娇人儿却早已上了岸,慌乱的朝着院门跑去,岸边唯独留下了一双小蛮靴。   真乃“水中绮丽色,岸边小蛮靴。”   然而,韩旭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双眼冒着火光,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大宋状元杨砺,杨大才子。   杨砺缩着脑袋,苦笑不已。刚刚大喊韩旭之时,他已然发觉了不对劲,可惜既然叫了出来,他也只能忍着头皮发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上了这事,杨砺也只能自认倒霉。这韩大人不亏为朝堂上的奇葩,就连这喜好都如此的特别。不过,说实话,这叫赵芸的小侍卫,确实长得是细皮嫩肉,比女人还有味道。   一想到此,杨砺忍不住的打了个寒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道和韩旭这一阵相处,连自己的喜好也跟着变了?   “有事就说,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子将你送给常公公当徒弟!”韩旭大手一挥,一把湖水顿时扑向了岸边的杨砺。   杨砺正呆呆的看着岸边留下的小蛮靴,被湖水这么一击,连忙一个激灵,苦笑道:“大人,这个属下确实有事。”说着,见韩旭似乎在听,赶忙继续道:“皇上来了密函,请您过目。”   韩旭微微一愣,赶紧爬上了岸,谁都可以怠慢,可这皇帝老儿赵匡胤的密函,即使躺在姑娘肚皮上,也得赶紧起来接哇。潮湿的双手直接在杨砺的衣服上抹了抹,这才接过赵匡胤的信函!   苦逼的杨砺连连摇头,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个大宋状元,当年同样是心高气傲,自负才情无双。可刚刚进入朝堂,就遇到了韩旭这死无赖,偏偏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就连自以为天下第一的才学,再人家那几句诗词面前,又俗得掉渣。   比什么输什么,杨砺也只能认命了,这辈子估摸着事被韩旭吃定了,老老实实地的当起下手,能躲就躲,别惹毛这位狡猾奸诈的上司就行。   韩旭展开信件,这信件是给他们的,没有密封,想必杨砺也看过。一目十行,这才明白刚刚杨砺为何如此的兴奋。   赵匡胤又来报喜了,不知是不是这赵大老板刚刚当了皇帝兴奋还是啥的,动不动就像韩大老爷报喜,似乎有啥事都想让他知道似的,搞得韩大老爷很是不爽。原因只有一个,赵大老板的信是来了不少,可是没有一封是提到让我们的韩大老爷什么时候回京城之事。这来扬州都快大半年了,该玩的该乐呵的也都差不多了!况且李重进也被他弄得短时间翻不起大浪。   不过,这封信倒是让韩旭见到了回京城的希望。赵大老板打了胜仗。   叛乱的潞州节度使李筠被围困在泽州城,举火**了!北上的大宋禁军攻占了泽州城后,继续北上,进军李筠的老巢潞州城。潞州城的留守,是李筠的大儿子李守节。这李守节还真是人如其名,守节守节,直接放弃抵抗,投降了赵匡胤。   赵匡胤的大军扑灭了李筠的叛乱,将可能出现的各地节度使反叛的危机,消灭在了萌芽中。此刻赵匡胤的大军已经返程,看上信的日期,算算也差不多度过了黄河,再有几日估计就能返回汴京了。   虽然没有让韩旭回京的指,但韩旭想想日子也不远了,这也算是给了韩旭一个盼头。   整封信依然是赵大老板一贯的特色,首先话说天下大事,然后就是询问李重进这边的状况,接着就是对韩旭的几次行动大为赞赏一番,最后再来新的任务。整一个逻辑分明的大“八股”。   然而,此封信,赵匡胤最后却留下了一个让韩旭大寒不已的任务,那就是:“拿到天子剑”。      第182章 赏剑大会(一)      赵匡胤为何会对天子剑产生兴趣?年前天子剑被盗,赵匡胤亦是知道的,当时他的反应倒是相当的平静,反而对李重进这种人云亦云的做法嗤之以鼻。可是为何现在又突然想要这天子剑了呢?   对于此点,赵匡胤并未在信上写明。依韩旭的猜想,估计是当了皇帝的人,对于任何可能威胁到自身皇位的做法,都会做出条件反射般的应对,即使那种做法只是一个传说。   然而,让韩大官人相当头疼的是,秦雨山欲夺天子剑,死婆娘杨月蝉同样对天子剑垂涎三尺,现在连赵大老板也加入了争夺。娘的,僧多粥少,偏偏这些人全都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韩旭现在连天子剑长啥样都没见过。   杨月蝉也就算了,韩旭即使拿了剑,也根本没想过交给杨月蝉。至于秦雨山和赵匡胤这两边,倒是个相当大的麻烦事。   韩旭摇头苦笑,暗自嘀咕:“想不通就不想了,更何况天子剑还没落到自己手里呢。了不起就说没拿到得了,或者直接劈断了,一人一半,相安无事,天下太平。”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   经过后院人工湖那一次亲密接触,一连几日,赵芸见到韩旭就跑,搞得韩旭是相当的郁闷。本想趁热打铁,然而锤子都抬起来了,这才发现炉子还没点着。这不,一大早的就没见到赵芸的人影,韩旭只能无聊的拉着杨大状元下棋。倒是杨砺相当的激动,终于能得到韩大才子的指点了,即使这指点只是棋艺上的功夫,但琴棋书画嘛,也算是文人的雅趣之一。在棋艺上颇有心得的杨砺,当见到韩旭落子之后,顿时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再三确认之后,这才弄明白了,对面这位牛X的韩大才子,对棋艺一道根本就是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嘛!   对弈,变成了授艺。杨砺一而再再而三的纠正韩旭的错误,甚至连最简单的规则都要详细的讲解一番。然而,教棋的人耐心教授,学棋的反而傲娇了!   “啪。”的一声,韩旭将一粒黑色棋子随意的拍在了棋盘上,满脸不耐的说道:“你管本官放哪里?本官这粒棋子还偏偏就放这了!”   黑子所处的位子,正乃白子包围丛中,明显的自杀行为。对于这样白痴的走法,杨砺也无语了,懒得跟韩旭计较,也跟着随意的放起了白子。   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这句话还真一点没错。   一连三局,放满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即可。围棋在这两人的手中变成了放子游戏。正当郁闷的杨砺陪太子读书般的行着无聊之举之时,救星终于到了。   “大人,门外魏其才求见”杨园的侍卫跑进大厅禀报道。   “传,快传。”未等杨砺发话,韩旭一把将围棋推了出去,兴奋得面色红润起来,跟刚刚那个瘟鸡般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若不是杨砺拉着,估摸着韩大官人都要出门相迎去了。这也难怪,这几日,淮扬军不断的巡城,把他可是憋坏了。   ……   “韩大人,韩大人,下官前来拜见啦!”魏其才一身官袍,屁颠屁颠的赶入了客厅。   看着面前这位似曾相识的官老爷,韩旭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硬生生的楞了半天,楞是没反应过来。这才短短的个把月没见,魏其才他娘的变化也太大了吧?原本瘦了吧唧的魏知县,此刻竟然肥的跟猪似的。圆滚滚的脑袋,眯成条缝的小眼睛,肥厚的双下巴已然看不到了脖子,若不是脸上那颗明显的肉痣,韩旭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这家伙是魏其才。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也不是这样个变法啊!就算是头猪,一个多月也不可能张弛这样吧?   魏其才彷佛猜到了韩旭的心思,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尴尬的笑道:“韩大人,下官这也是无奈啊,不知咋的,就发福成了这样。不过,心宽体胖,能吃是福嘛!嘿嘿……”   “哦,魏大人坐吧!”韩旭点了点头,招呼侍卫上茶,这才笑道:“江都一别,本官对魏大人可是想念得紧呐,可惜事务繁忙,不然一定在江都多呆些日子!”   魏其才一落坐,厅内的凳子竟然发出了“吱嘎吱嘎”的抗议声。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呵呵笑道:“韩大人,下官同样是想念您老呐,若不是韩大人来江都,下官这身体也不会如此壮硕呐!”   “哦?此话怎讲?”韩旭微微一愣,疑惑道。   魏其才小眼睛精光闪闪的瞄了眼韩旭,略一沉吟,叹气道:“韩大人,下官知道您就是当年刘贤侄,下官来此,正是向大人您负荆请罪的。”说着,离开座椅,肥胖的身躯直接跪在了青石地板上,“嘭嘭嘭”的接连三个响头,又道:“下官鬼迷心窍,下官有罪。自打韩大人您离开江都之后,下官浑浑噩噩的接连几日,茶不思饭不想,一病不起,眼看着离鬼门关不远了!可突然有一天,下官明白了过来。人活着一辈子,不就是吃喝玩乐嘛,当然顺带也得为老百姓做点好事,可这吃喝玩乐也不能把自己给玩死了吧。下官可还没活够呢,这不,也不知咋的,突然就来了精神。鬼门关走了这么一招,啥都想明白了。”   魏其才想明白了,韩旭也听明白了,这魏其才凭着坚定的信念活了过来,这信念不是别的,正是他口中的吃喝玩乐。能把自己玩得半死,又能靠着这玩乐的信念活过来,魏其才也倒是世间的第一人了!   想到此,韩旭无语的看了眼杨砺,两人均是大摇其头。老天无眼呐,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呵呵,那你的宁寡妇呢?”韩旭笑问道。   魏其才面色一紧,半响后,再次磕了个头,说道:“大人恕罪,下官知道大人对宁儿,哦不,宁寡妇是恨之入骨。按理来说,宁寡妇应该进猪笼,但……”说到这,他微微一顿,咬牙道:“但下官实在是下不了手,何况宁儿已经神志不清,下官将其安顿在了莲花庵,下官恳请大人饶她一命,一切罪过都有下官来承担。”说罢,魏其才竟然哽咽了起来。   看来魏其才真是想开了,只不过对宁寡妇还是有着一丝执念。宁寡妇疯了,活着其实比死了还难受,也算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吧。至于魏其才,韩旭也并非要至其死地,那毕竟是前身刘旭的事情,对他来说没有太多的感情纠结。况且魏其才虽说低三下四的来杨园负荆请罪,那也是认定了韩旭不敢真的对其怎么样!淮扬地界,能动得了魏其才的,也就只有李重进了!   “算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魏大人也是朝廷命官,本官的同僚,往后还得多多照应才是!”韩旭大方的摆了摆手,算是揭过了和魏其才恩怨这一章。   魏其才一听此话,顿时老泪纵横,连连磕头感恩戴德。   “魏大人今个来此,不仅仅是为了负荆请罪吧,本官可没看到什么荆条呢!”韩旭换了个话题,缓缓开口道。   “嘿嘿。”魏其才老脸微红,朝着外面拍了拍手,顿时几人抬着一个大木箱走了进来,哐嘡一声放在了地上,砸得青石地板震动连连,可见其分量不轻。   “娘的,都给老子轻点。”魏其才一声呵斥,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揭开江都衙门的封条,打开箱子后,顿时满屋子金光闪闪。笑呵呵的说道:“一点小意思,还望大人不弃。”   娘的,又来这套,不过我喜欢。韩旭两眼瞪得发直,一大箱的金银钉子,怎么着也得有个大几百俩的,想不到魏其才收刮百姓的本事如此高明。   王八和乌龟,彼此彼此,两人均是心知肚明。韩旭也不客气,微微点了点头,几名禁军侍卫立马抬着箱子,入了里屋。   此刻,韩旭才发现,跟着魏其才来的几人当中,领头的正是孙二圣这小子,这家伙一身的衙门官服,正朝着韩旭挤眉弄眼,恨不得立马上前舔韩旭的鞋底。人才就是才人,转眼间就混到了吃官家饭的地步。   孙二圣也明白这不是他献殷勤的时候,朝着韩旭点头示意后,就恭敬的站到了魏其才的身后。   “听说魏大人现在不仅仅升了官,还当了盐帮的帮主?”韩旭故作随意的问道。   魏其才嘿嘿一笑,拱手道:“这都是托了大人的福,再加上李将军的赏识,在扬州府混了个闲职。至于盐帮,那也就是代为看守,江湖上的是,下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派魏其才来统领盐帮,韩旭就知道李重进对消化掉盐帮是急不可耐了,同时也说明了李重进手下无人,这一招是不得以而为之,对于江湖之事,更是一知半解。用文官来管理江湖草莽,亏他李重进想得出来。   魏其才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后恭恭敬敬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的请柬,双手递到韩旭面前,说道:“下官前来,还受李将军所托,将赏剑大会的请柬送给大人!”   红色的请柬金丝缠绕,漂亮,贵气,奢华……不一而足。韩旭翻开请柬,微微一怔,疑惑道:“明日就是赏剑大会?”   “这事没办法,近来扬州城江湖人士聚集,大人应该也知道,这些江湖草莽都是不要命的家伙,时常发生聚众斗殴之事。”魏其才叹道:“李将军不得以,就把这大会时间提前了。”   “这倒也是。”韩旭点头赞同,转而放下请柬,两眼盯着魏其才发愣。   “大人还有何吩咐?”魏其才见韩旭似乎有话要说,连忙问道。   韩旭摇了摇手,叹道:“算了,还是算了。”   “大人这是何话?有事尽管吩咐,下官能办的一定办到。”魏其才见韩旭欲言又止,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也算是为难魏大人了!”韩旭叹道:“本官一直听说这天子剑一事,可到现在还无颜一观天子剑,兴许是本官福薄吧!”   话说道这份上,魏其才当然明白韩旭的意思了!原本韩旭开了口,他怎么着也得想办法去办,可是天子剑一事实在是事关重大,魏其才也不由得踌躇起来。   “算了,算了,这事也不急于这一天,反正明天也能见到嘛!”韩旭见魏其才为难的样子,故作大方道:“听说这事是向美向将军在筹划,本官就不为难魏大人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顿时激起了魏其才的恨意。在他的眼中向美和侮辱宁寡妇的湛敬是一路货色,而他打心眼里更是瞧不起这帮莽夫。   李重进将魏其才调入扬州府,事实上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辅助向美,将赏剑大会办得圆满。魏其才别的不行,这些场面上的功夫可比只知道上阵杀敌的向美强太多。   短暂的沉默后,魏其才一咬牙,正色道:“既然韩大人都开了口,那下官怎么着也不能让大人扫兴不是!今日一切已布置妥当,不如大人即刻跟随在下,前往会场一观天子剑真颜!”   “这个不为难吧?”韩旭故作迟疑。   “那里的话,大人乃李将军的贵客,先睹为快那是应该的!”魏其才更加的爽快了!   “哈哈哈哈。”韩旭仰身大笑,上前满意的拍了拍魏其才的肩膀,一副本官看好你的样子。   ……   一行数十人,跟着魏其才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杀向了赏剑会场。   赏剑大会原本是在李重进的节度使府邸进行,但没想到来的江湖人士如此之多,李重进颇为兴奋的将地点改到了扬州城外淮扬军的军营驻地。军营的演武场,一来可以容纳更多的人士,二来可以让这些江湖人士领略下淮扬军的风姿,这点或许才是李重进更改地点的最大原因。   淮扬军的驻地分部淮南大地各处,而扬州城外的驻地正是他们的最大的军营。   军营靠近大江,离扬州城不远,没一会车队就来到了军营门口。“站住,来者何人,擅闯军营者,杀无赦!”      第183章 赏剑大会(二)      两名傲气的淮扬军大营守卫,手持长枪,直指魏其才。   魏其才微微一愣,今个他可是穿着官服的,这两个二愣子竟然如此不给面子。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韩旭,给了他一个尴尬的笑脸。再次回身,强忍着怒意,拱手道:“呵呵,两位兄弟,本官前来拜会向将军,还请劳烦通传!”   两名侍卫相对一眼,左边的那位不耐烦的说道:“向将军不在,赶紧回去。没事别在这里瞎转悠!”   我勒了个去,韩旭知道这时代的武将看不起文官,没想到连个小小的守卫都不将魏其才这个正八品的文官放在眼里。   魏其才脸面大失,气得浑身那肥膘只打哆嗦,手指着那名得意的守卫,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孙二圣从魏其才身后走了出来,来到两名守卫的面前,从怀中掏出几锭碎银子,笑嘻嘻的说道:“一点小意思,两位军爷烦请通传向将军!”   刚刚说话的那名侍卫,四下看了看,手腕一翻,熟练的将孙二圣孝敬的银子转入了怀中,昂着头嚣张的说道:“别以为穿了身官服就能满大街的乱串,这里是淮扬军的大营,下次记住喽!”说罢又拍了拍孙二圣的肩膀,点头赞许道:“还是这位小兄弟知趣。四狗,你去通传向将军。”   那名叫做四狗的家伙,正是右边的军营守卫,将长枪往营寨门上一靠,屁颠屁颠的向营内跑去。   “韩大人见笑了。”魏其才苦笑道。向人行贿,一向是魏其才的所长,但问题是他可从来没想过向比自己地位还低的人行贿。在他的眼里,自己不向他们拿好处就算够仁慈的了!   收买不分高低,至少在这一点,久经江湖的孙二圣倒是比魏其才高明了点。   没一会,向美带着几人出现在视线内,只见其远远的朝着门口瞅了两眼,发现门口的韩旭后,立马赶紧跑了上来。   “呵呵,韩大人怎的有空来末将这里?”向美看都不看魏其才一眼,直接朝着韩旭拱手笑道。说着,就将韩旭几人引入了军营。   一番亲密的接触后,向美终于弄明白了韩旭的来意,顿时狠狠的瞪了魏其才一眼,心中满是不爽。魏其才这家伙自打来到扬州城,凭其一身忽悠本事,又长得肥嘟嘟的看上去人畜无害,深深得李重进的赏识,地位是扶摇直上,比起先前的刘长山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死胖子不去好好的做他的文官,淮扬军的事偏偏非要插上一手,更郁闷的是李重进对此却赞赏有加。向美低头暗骂不已:“死胖子卖人情,却让自己为难。”   既然人都来了,向美也不好推辞,硬着头皮带着韩旭朝演武场走去。   一路走来,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淮扬军的喊打喊杀,演练之声。这时代,无论走到哪里的,军营看上去都差不多。无非木头,帐篷……只是大小有别而已。淮扬军的军营看上去就比京城的殿前司军营大很多,看样子李重进下的本钱可不少。   巨大的演武场,只有一个四周兵甲林立,每隔三五步,就有一位手持长枪,全副武装的淮扬军精锐。   正中间,用木头搭起了一座宽大的擂台,此擂台方方正正的和一般的擂台形式差不多,唯一的特点,就是大,非常大。以如此巨大的擂台来看,韩旭已经微微猜到了李重进的想法。   “韩大人,请往台上看!”向美手指向正北方的点将台,朗声道。   随着向美的手势,韩旭朝着点将台看去,顿时惊得下巴掉地上。   从离点将台约莫三丈远的平地开始算起,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穿盔带甲,全副武装的淮扬军,人与人之间仅隔一臂宽的距离。   往上看去,离地一丈高的点将台上,守卫更是层层叠叠。   这他娘的就是用人墙堆起来的啊!这样的守卫似乎也忒不地道了,完全是欺负别人人少嘛!   韩旭看到这样的守卫,顿时打消了原本心中盗剑的打算。事实上,他今个来此,打的主意就是踩点。刚好魏其才撞到了其枪口上,变成了安全的领路人。只不过,现在踩到点后,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光是外面的军营人马不说,就点将台的上守卫,没有数百大军的冲击,根本就拿不下来。   “佩服佩服,向将军的守卫,真是滴水不漏呐!”韩旭笑呵呵的赞赏道。   “哪里,哪里。”向美得意的看了眼闷闷不乐的魏其才,领着韩旭朝点将台走去。   到达点将台前,台下的守卫见是向美,自动的让开一条道路,以便向美等人上点将台。   韩旭紧跟着向美而上,只不过身后的侍卫被留在了原地,唯一更随而来的,就只有裴忠了。   踩着木质的阶梯,登上了点将台,点将台上的守卫同样哗啦啦的像两边闪开。此时,几案前焚香点烛,几案上摆放着白色的象牙刀架,刀架上摆放的正是传说中的李世民佩剑------天子剑。   整把剑连同剑柄长约三尺。手掌宽的剑鞘,布满古朴的花纹,纹理繁多却不显杂乱,远远的看去倒像是一条盘旋围绕,若隐若现的龙形图案。剑柄不长,堪堪一手而握,并未包裹任何的皮布料,这就是长久未用于实战的结果。   然而,从色泽来看,整把剑浑然一体,无论剑柄还是剑鞘,均是出自相同的材料。   从头到位,仔细打量着剑纹的韩旭,当目光接触到剑柄末端之时,两眼爆发出异常的色彩。一朵奔放的金色菊花,雕刻在剑柄的末端。   同样的,身边的裴忠那副千年不变的死人脸,竟然印上了一层潮红,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朵金色菊花和韩旭那件大唐玄甲上面的式样是一模一样,只不过看上去小了很多。唯一可能的是,这把真的是李世民当年用过的剑,而且他还在上面雕刻上了大唐皇家之花。   “大人,不可!”向美急切的叫道。   韩旭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向着天子剑伸出了手,潜意识的就想去摸它。这手还伸才半空中,眼看就要摸到剑柄了,他还真不甘心缩回去。于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摸摸而已,就一下!”说着,还嘿嘿的比划了个中指。   那样子就像是偷苹果的小屁孩。   向美摇了摇头,为难道:“大人,这个实在是不妥吧?李将军再三交代不能让外人触碰!”   此言一出,韩旭还未答话,魏其才兴奋的跳了出来,指着向美斥道:“向将军这是何意?韩大人摸一摸咋了,难道这剑还能少了块不成?再说了,李将军说的是不能让外人触碰,难道韩大人算外人吗?你这分明就是刁难!”   向美心里那个恨呐。这魏其才分明是处处跟自己作对,说这样的话不是明显的挑拨吗?虽说韩旭是赵匡胤的人,但李重进再三交代,没有彻底和赵匡胤决裂之时,千万不能明目张胆的得罪这位枢密院副使。   “本将军什么时候说过韩大人不是自己人了?”向美一掳袖子,大骂道:“魏胖子,你给老子把话给说清楚喽,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向蛮子,老子就说你咋了!”魏其才也火了,如发情的公猪,撂起了他的小骚蹄子。   周围的淮扬军瞪大着眼睛,瞧着这两位斗牛般的官老爷,对他们来说这完全是神仙打架,别殃及无辜就行。况且他们的头头向美可还没发话呢!   两人骂骂咧咧,差点就动起手来。以魏其才的精明,当然把这场斗牛控制在骂战的范围内,绝对不会头脑发昏的去找向美动手。好一番争吵后,两人这才想起此事的发起者韩旭。不约而同的扭头朝韩旭望去,这一看,两人同时大叫了出来。只不过向美的惊叫是出自害怕,而魏其才倒更多的是惊异,甚至还带着点兴奋。   韩旭早已手拿着天子剑,正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的朝着两人傻笑按理来说,以春秋时期的铸剑水平来看,普遍铸的是青铜剑,直到战国时期铁剑的运用才渐渐盛行,但也不乏春秋时代的铸剑高手铸造出极品的铁剑。   然而,天子剑入手极重,似铁非铁,更非青铜所铸。以韩旭的不入流水准,完全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材质所铸。   “唰……”   在向美和魏其才的目瞪口呆中,韩旭拔剑出鞘,一千五百多年前所铸的天子剑在烈日下散发出慑人的光芒。长剑出鞘,天地为之失色。秦始皇,项羽,李世民……曾经拥有此剑之人,无一不是当年豪杰,打下一片江山霸业。   然而,天子剑可不是他韩旭的,况且他也没这胆量,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抢了就跑。还剑入鞘,韩旭随手扔给了身边的裴忠。   这动作,吓的向美差点没摔倒。连忙上前,一把从裴忠手中抢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再次放回到象牙剑座上。   杨园内,韩旭端坐在大厅中,皱着眉头,神色不定的样子。从淮扬军营观剑回来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半天没有动弹,搞得底下众人很是莫名。   “看清楚了没有?”   半响后,韩旭莫名其妙的冒了一句。   “恩。”裴忠点了点头!   “有没有把握?”   “没有!”裴忠摇了摇头,平淡的说道:“一层!”   这两人一问一答,说得众人是满头雾水。   “时间紧迫,无论如何,明日我要看到东西!”韩旭丢下一句话,起身离开了椅子。      第184章 赏剑大会(三)      翌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然杨园之时,禁军侍卫们就起床开始忙碌了起来。穿上擦拭得闪亮的盔甲,提上长枪钢刀,举起“韩”字大旗,这场面倒想是戏班子准备开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架势。   王凳子将韩旭的战马牵了出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最后才捧着马鞍,马嚼子给战马戴上。准备好这一切,抚摸着马脖子,等待韩旭的到来。   韩旭一身大红从三品枢密副使官袍,双手正了正官帽,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裴忠,赵芸,杨砺等人。   “出发。”刘三一声令下,队伍开拔,朝着淮扬军营而去。   跨着战马的刘三,时而赶到队伍最前端开路,时而巡视队伍的行进,不时大声的吆喝催促。虽说只是上百人的队伍,但现在刘三已经很好的融入了进去,越来越有百人长的范了。   只不过,让韩旭无语的是,这支禁卫军,在他和刘三大半年的影响下,来了个彻头彻尾的大变样。原本这支军容军纪相当严整殿前司禁卫军,此刻却一个个嘻嘻哈哈,拖拖拉拉的行进在扬州官道上。即使在漂亮整洁的军服,穿在他们身上只会让人觉得徒有其表,一句话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然而,正是这些兵痞样的禁军侍卫,虽然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但眼神却精光闪闪。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自信。禁军多年来的战争,这些人变得麻木,变得让人望而生畏,韩旭唯一做的事,就是让他们变得有人情味了。正是这样的人情味,让这群禁军们更懂得了如何活下去。他们也已心服口服的,将韩旭看成了他们真正的头。   轻车熟路,不多时,队伍就来到了淮扬军军营。   “站住,来人下马?”军营守卫一举长枪,拦住了队伍。   韩旭瞪眼一瞧,又是昨个那位向魏其才索贿的家伙。昨个也就算了,毕竟魏其才是主人。这回,韩旭可是穿着官服来的,他可不是魏其才这种只有嘴巴,没有胆子的胖子。   “知道本官是谁吗?”韩旭弯下腰,一手撑着马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这守卫看着韩旭,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今个他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收获当然也不菲,于是傲然道:“别废话,看你也是个当官的,进营下马!”   军营可不是皇宫大院,从来就没有进军营下马的道理,难道那种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进了军营还要下马不曾?   “娘的,给脸不要脸。”韩旭嚣张的骂道。说罢朝着王凳子使了使眼神。   机灵的王凳子哪还不明白韩大人的意思,乐滋滋的上前,照着守卫就是一巴掌,大骂道:“直娘贼,没长眼啊?连韩大人的坐骑都敢拦?”   守卫还从来没在自家地盘被人如此揍过,此刻捂着肿了半边的脸颊,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吼着举枪就朝王凳子刺了过来。   然而,一个普通淮扬军营看门的,哪是王凳子这种殿前司禁军的对手。   只见王凳子嘿嘿一笑,侧身避过,一把夺过长枪,抬脚就将守卫踹飞了出去。   远处的淮扬军似乎见不对头,三五成群的提着兵器冲了过来。   禁军侍卫们似乎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个个神气活现,骂骂咧咧的围了过来。   这人一多,淮扬军首先不敢动了,机灵的家伙瞧出了韩旭的身份,连忙派人通知向美而去。   “本官在这里,搁下一句话,等会你们向将军来了,可别说本官欺负你们!”韩旭嚣张的拿着马鞭指着面前的这帮淮扬军。   没一会,向美出现在了视线中,正大步的朝这边跑过来。   向美那个郁闷啊,似乎每次见到这位韩大人,他都能没事搞出些事来,而擦屁股的不是他,就是刘长山。当然,刘长山是去西天取经去了,现在就是想擦屁股也擦不到了。   “赶紧让开。”向美来到军营门口,拨开人群,朝着韩旭拱了拱手,苦笑道:“韩大人,何必和一帮士卒过不去呢?”   “向将军,不是本官要和他过不去,而是他非得和本官过不去。”韩旭故作不满道:“本官这是替向将军管教下手下,一个向来人强行收取贿赂的守卫,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守卫呐!若是这事让李重进将军知道了,想必向将军也……”   向美发觉四周静悄悄的,淮扬军个个尴尬的样子,哪还不明白。他没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会有这种事发生,若是被李重进知道了,那他向美还不死路一条?怒火腾的一下升了起来,向美一把抓过那名守卫,从其怀里收出大把的碎银子,铜钱崽儿。   “啪啪啪……”   左右开弓,一连十个巴掌,扇得这名守卫是满口鲜血,牙齿掉了一地。向美喘着粗气,大喝道:“来人,拉出去三十军棍,逐出军营!”   “向将军小的再也不敢啦……”   韩旭下马,上前搂住向美的肩膀,嘿嘿笑道:“向将军,这事怎么着也算是本官为您老清理门户了,您看……”   向美嘴巴一抽,说别人收贿,这韩大人也忒无耻了,做得比守卫还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然而,自己这治下不严,被他捏了把柄,无奈道:“大人,今个之事,就到此为止吧,改天向某定然去杨园和大人好好聊聊!”   “呵呵。”韩旭哈哈大笑:“那本官就扫榻相迎喽!”   两人心照不宣,这事就定了下来。   一行人随着向美来到演武场。   禁军侍卫被安排在点将台左边,韩旭领着裴忠,赵芸几人登上了点将台。   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座,那模样倒有几分领导阅兵的样子。   点将台上面的淮扬军大多撤走了,想必只是为了昨晚天子剑的保护工作。此刻,天子剑正摆在韩旭身前不远处,整个演武场都能一眼见到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剑。   至于台下,可就热闹了啊!   偌大的擂台四周,一帮一派的全都落座妥当。像那日在小酒馆里见到的各式打扮的江湖人士,数不胜数。而每个帮派的后面,均是竖立着他们的大旗。   对于江湖帮派,韩旭仅仅也就知道丐帮和盐帮。丐帮不会来,倒是盐帮的大旗正竖立在点将台的正下方,魏其才换上了一声常服,此刻正遥遥的朝着韩旭抱拳行礼。这手势到也几分江湖的特色,只不过这长得实在太商贾了点。   裴忠站在韩旭身后,此刻附耳过来,小声解释起来:“左边的有‘黄河帮’,帮主何一鸣,他们主要是在黄河一带为寇,行事亦正亦邪,人数众多。倒是与盐帮有几分相似之处。”   韩旭斜眼看去,只见黄河帮的旗帜下,正坐着位身高体壮的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笑呵呵朝着周围抱拳。看样子这黄河帮在江湖上倒是挺吃得开的。   “四川青城山的青城派,剑法不错,观主青尘子破有道行,深得蜀中之主孟昶的信任,被封为后蜀国师。”   “你的意思是他来这里是,孟昶的意思?”韩旭皱眉道。想不到这偏安四川的后蜀也有一争天下的意思。   “也许。”裴忠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太行山的太行刀门,应该是北汉皇帝刘钧派来的人马。”   “南海派,南汉皇帝刘鋹的人”   “刘鋹?”赵芸微微一愣,顿时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愤愤道:“听说这人喜欢……”   “喜欢什么?”韩旭疑惑道。   赵芸咬牙切齿的低声啐道:“刘鋹这人荒淫无道,百姓苦不堪言。听说若要想在南汉朝堂立足,那必须先……先阉割才行。所以南汉的高官们,大多数都是太监。而且其人喜好射杀活人,临幸波斯女子!”韩旭大张嘴巴,目瞪口呆,扭头看向裴忠,却见裴忠点了点头。我操啊,这皇帝当得牛B啊,谁要想当他的官就得先成为东方不败才是!不过,这家伙的审美观在这时代倒是很前卫。一想到波斯女子那丰乳肥臀的样子,韩旭大流口水,琢磨着啥时候自己也能弄个来看看。   “哼,死色胚。”赵芸见韩旭猥琐的样子,明白了其鬼心思,顿时暗骂不已。   裴忠摇了摇头,又道:“那些文士打扮的,应该是南唐或者吴越之人。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们能在江湖上立足,并不全是十恶不赦之徒,甚至有些帮派倒有狭义之风。若不是这样,他们早就被江湖上的正义之士清理干净。   真正龙蛇混杂的,反而是右边那些小门小派,亦惑无门无派的江湖人士。这些人完全没有约束,江湖上的灭门惨案,十之**都是出自他们之手。论帮派势力,他们不如那些大帮大派,但论个人实力,这些九死一生活下来的,比大帮大派之人,不知高了多少!”   “高手在名间嘛,正常正常!”韩旭嘿嘿笑道。   底下的这些帮派,也算是一时的江湖豪杰,而且多和当地的朝廷,节度使有所瓜葛,也只有他们才会对天子剑感兴趣。那些隐士派别,少林,纯阳之类,对天子剑这种东西,完全不会在意,自然也不会出现在此。   辰时三刻,太阳已高高的挂在了天空。这大热天的,即使坐在点将台上,又有油布遮挡,韩旭也是热得直冒汗,更何况底下那些江湖人士呢!只见这些家伙,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样子,闹哄哄的朝着向美这边骂骂咧咧。   正待此时,大批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坐在点将台上,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动。   李重进手提长枪,一马当先,突入演武场,紧接着大批的骑兵冲了进来。在李重进的带领下,这数十位铁骑围着演武场狂奔起来。虽说这演武场巨大,但在骑兵看来,一圈下来,也就数吸的功夫。   马蹄急驰,尘土飞扬,李重进一拉缰绳,战马前脚高高抬起,再次落下后,已到了点将台前。   韩旭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不是为李重进那精彩的骑术,而是他身后那数十骑。头上结辫,浓眉大眼,袒胸露乳,胸前纹刻着龇牙咧嘴的狼头。辽国契丹人!      第185章 赏剑大会(四)      狼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   契丹人将他们崇拜的狼头图腾刻在自己的胸口,鼓起野狼的勇气,面对寒冷恶劣的大自然环境,像狼一般斗争下去。比起中原的汉族,他们原始,野蛮,霸道,成就了他们血腥的天性。   李重进以骑兵狂突这种极具视觉冲击的行径登场,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这是在向场中放荡不羁的江湖人士展示军中的风姿,同时也是对那些心高气傲的家伙一点示威。   从场中那些瞠目结舌的江湖人士表情来看,他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可是,李重进这位淮南节度使怎么和契丹人搅和在一起了呢?韩旭低头沉思,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潞州李筠被赵匡胤摆平了,北汉皇帝刘钧龟缩回了太原城,南唐对李重进起事的态度暧昧不明,心高气傲的李重进只能拉下脸面去结交关外的契丹辽国了!   李重进下了战马,一甩猩红色的披风,大步登上了点将台。眼神微微一动,笑呵呵的朝着韩旭走了过来。一拍韩旭的肩膀,说道:“韩老弟,多日不见,越发的风姿卓越呐!”   “呵呵,兄弟我哪能和李老哥相比,就您刚刚那一手,小弟我是再学十年也学不来喽!”韩旭笑脸相迎,洒脱的耸了耸肩。   “哈哈哈哈,兄弟真会说话!”李重进放声大笑,转而将韩旭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搞得韩旭是莫名其妙。略一沉默后,李重进若有所意的叹道:“说实话,韩老弟器宇轩昂,老哥我是一见如故!只不过韩老弟这身官服似乎小了点,倒是配不上韩老弟的风姿呐!若老弟有意的话,改日老哥我给兄弟重新做一套!”   韩旭微微一愣,哈哈大笑道:“老哥实在是太客气了,兄弟我身子单薄,这身官袍也倒是刚好合适,就不劳烦老哥破费啦。”   “哈哈哈哈!”   李重进眉头微蹙,表面上依旧装作毫不在意,身体一转,从身后拉过来一人,介绍道:“韩老弟,这位是辽国来的贵客,特地来见识见识这场赏剑大会!”   韩旭打量着面前这位契丹人,在这些契丹人中,算是最突出的,高大威猛,双目如鹰,被他盯着,韩旭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李重进光天化日之下,领着契丹人进军营,更是嚣张的介绍给韩旭认识,他就不怕大宋皇帝知道他通敌吗?虽说大宋和辽国目前并未有大的战争,但两方在北边幽州附近是小冲突不断呐!   韩旭怎么也想不通这李重进到底是信心十足呢,还是脑子进水了。既然李重进敢这样做,那老子难道连问都不敢问吗?于是,上前一步正色道:“李老哥,不知这些……”   话说到这,也就够了!李重进那里还不明白韩旭的意思。事实上他一直在等待韩旭好奇的发问,若是韩旭一直不问,他反而更加担心韩旭这位大宋枢密院副使的心机。此刻,听韩旭如此一问,李重进随口遍了个理由,解释道:“他们是辽国的商贩,去南唐做生意,南唐现在是我大宋属国,自然不敢接待,这不就送到了老哥哥我这里来了!”   这理由在韩旭听来,完全是放屁。人家南唐作为下属国都不敢接待契丹人,你这个大宋节度使反而堂而皇之的接待?李重进没有介绍来人的姓名,要么这些人就是契丹的小商贩,籍籍无名;要么就是在辽国地位显赫,却不能明说。老话说得好,有些事可以做,但不可以说。这些契丹人一看就是孔武有力,马上功夫了得,典型的契丹战士。   韩旭和李重进短暂的交流,而那位契丹人却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看了韩旭两眼。在没得到李重进允许的情况下,径直领着身后的契丹护卫做到了一边。   高傲的李重进不仅没有生出任何的不满之色,反而笑呵呵的跟了过去。   李重进正坐主位子,左手边在坐的是向美,韩旭等人;右手边则是那位契丹人和他们的护卫。扬州府的官员们位列身后。   不一会,   向美在李重进的耳边低声细语,得到李重进的点头示意后,起身上前,大声抱拳道:“各位江湖英雄,本将军在此代表淮扬军李将军,欢迎各位的到来!”   “李将军,李将军……”   在魏其才盐帮的带头下,底下响起一片欢呼。只不过这呼声在韩旭听来,更多的是应付之意。发出声音附和的绝大部分是盐帮和周围的淮扬军。而那些江湖人士果然不亏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一个个高昂着头颅,似乎不给你李重进添乱就算对得起你的了!   向美皱了皱眉头,这场面倒是他没想到的,心中暗自大骂不已。然而表面上笑脸依旧,继续道:“天子剑乃春秋至宝,相传得此剑者得天下……”   说道这,向美微一停顿,此时底下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切切私语。   望着底下那些饥渴的眼神,向美知道已经达到了效果,接着又道:“然,我们李将军对天下毫不在意,只为做大宋的忠臣。天子剑有德者居之,李将军将此剑摆放出来。一来结交各位江湖好汉,二来就是,为天子剑选一位明主。”   “哄……”   场中终于爆发出来异样的声响。   此时,只见一位中年汉子,提着两只硕大的铁锤,径直往地上一砸,顿时一阵尘土飞扬,地面陷下去了两个窟窿。这动作,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中年汉子哈哈大笑,吼道:“选啥选,依老子看,这剑就归老子孟老二得了!”   关中傻子孟老二。   场中的江湖之人议论纷纷,孟老二出身洛阳,人称关中傻子。一双铁锤据说有四百来斤,堪称李元霸之后,关中第一大力士。当然所谓的傻子,也只是对其一身傻力气的敬佩,倒不是说孟老二是真正的傻子。   “哈哈哈,好,好,好。”向美接连三个好字,对于孟老二的力气也是相当的敬佩,正色道:“在场如此多的英雄好汉,这天子剑说给谁都会有人不服气。当然,既然李将军将此剑拿了出来,那就一定会赏给你们!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比试比试,最后获胜者,赏天子剑,封淮扬军副将!”   “天子剑老子喜欢,这个啥副将的老子没兴趣,老子就喜欢个逍遥自在!”孟老二哈哈大笑道:“你们说,是不是?”   “是勒……”   满场的江湖汉子顿时起哄。   这场面完全出乎了向美的意料,偷偷扭头看了眼李重进,只见李重进此刻正双眼狠狠的盯着自己。今个这事要是办咋了,他向美是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想到此,向美吓得是一身冷汗,暗骂孟老二不已。   眼瞅着底下人群耸动,向美扯起嗓子,大呼道:“擂台已经摆下,以帮派出战着可出三人。以个人名义参加着,径可登台。没有规矩,最后一位站立者,就是天子剑的拥有之人。”   此话一出,韩旭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李重进建造如此大的擂台,摆明了是要来个群战。看上去有点不公平,而事实上能最后站在擂台上的,无论是脑子还是实力,绝对是最优秀之人,战场上能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胜者为王。   如此大的擂台,一场争斗下来,最后站着的只有一人。面对这样残酷的厮杀,即使是这些江湖恶霸,见惯了血雨腥风的汉子,也不由得一阵哆嗦。他们可没有信心最后活下来的是自己。实力和运气在这里缺一不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敢第一个站上去。   时间不断的流失,骄阳烈日下,气氛一直压抑着。   “呵呵,中原武林都是些胆小如鼠之辈尔。”坐着的那位契丹人突然开了口,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只不过那语气将汉人完全不放在眼里。叹气道:“李将军,若是你们没人上,不知我们契丹的勇士有没有资格呢?”   李重进没想到这位契丹人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可不再他的计划之内。然而,这位契丹的来客,又不是他能够得罪的。于是,狠狠的瞪了向美一眼,怪其安排不周。转而笑道:“当然,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任何人都可以上台!”   “好,李将军爽快。”契丹人哈哈大笑,伸手一招,三名契丹护卫出列,径直下了点将台,朝着正中央的擂台走去。   三位契丹武士大摇大摆的上了擂台,袒露的胸膛上除了狼头就是黑漆漆的胸毛,颇有几分茹毛饮血的样子。不仅不如,这三位契丹武士不断的朝着底下的江湖人士招手,满脸的鄙夷之色。   “哼。”赵芸一声冷哼,就欲下场。   我的个娘也,韩旭差点没吓尿,赶紧一把将其拉住,摇头苦笑连连:“小祖宗,求求你,别犯浑啊,你若下去的话,我还不被你老子给砍了脑袋!”   辽国多次入侵中原,赵芸早就看这帮辽人不顺眼了,此刻被韩旭拉着胳膊,转身就欲开口呵斥胆小鬼。然而,这一扭头,却见韩旭那副苦瓜脸,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胆小鬼,快放我下去,这三个我还没放在眼里。”   “不行,你若下去,与其让你老子砍脑袋,不如你将我脑袋砍了得了!”韩旭抵死不从,死皮赖脸的将脸贴在了赵芸的手臂上,那样子彷佛被抛弃了的小**丝。   这两人拉拉扯扯,动静也算不小,李重进倒是楞了半天,而那位契丹人则是满脸的鄙夷之色。   在这期间,也不知是谁带头。兴许是中原汉人的傲气起了作用,三三两两的江湖人士朝着擂台走了上去。   单独前来的江湖人士上了台,那些大帮大派也陆续派出了人马,只不过这些人上了台后以帮派为团队,三人靠背而立,互为犄角。   此时,赵芸不甘的被韩旭拉到了身边,只能远远的朝着擂台望去。   擂台上终于站满了人。……      第186章 赏剑大会(五)      契丹武士的率先上擂,给了中原汉子们一个响亮的巴掌。在这点上,身为汉家男儿的李重进同样是脸上一阵火辣辣。然而,从另一点来说,恰恰又是这些契丹武士的上擂,起到了一点的带动作用,避免出现无人上擂的尴尬局面,兴许李重进还得感谢契丹人一番。   “咚咚咚……”战鼓声响起,宣告着上擂时间已到。   此刻再想再上去,那是不可能的了。原本还在犹豫不觉的人,也只能为他们的犹豫付出了代价,摇头叹气的彻底成了观众。   擂台上,虽说人头耸动,但毕竟上擂台的与此次赶来的江湖人士相比,还是少数。韩旭一眼瞧过去,估摸着整个擂台上有百把人。巨大的擂台,站上了百把人,也挺够呛。   三名契丹人当然不是傻子,此刻也同样变得面色凝重,因为他们被围在了擂台中央,所有的江湖人士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鼓声更加激荡,可偏偏擂台上的对峙无进一步的动作。契丹人不敢贸然出击,而中原江湖人士又没人敢带头而上。   “哼,一群胆小鬼。”赵芸摇头啐道:“这么多人,就没人敢上!”   这话恰恰是此时汉人的真实写照,尽管人多势众,却偏偏缩头缩脚,都怕做那第一个挨枪子的鸟儿。他们考虑的是,契丹人乃李重进请来的贵客,这里又是李重进的地盘,杀了契丹人的话,事后李重进会不会追究?   “咳咳。”韩旭轻咳了两声,缓缓起身,朝着李重进拱了拱手。在李重进和那位契丹贵族疑惑的目光中,走了上前。眼神扫过全场,一甩衣袖,扯着嗓子吼道:“诸位江湖兄弟,本官有两句话要说……”   还真别说,韩旭这声大吼,顿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不过有些胆小的家伙,手中的兵器“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效果不错,韩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大声说道:“诸位兄弟,此次赏剑大会的宗旨乃靠本事吃饭。若是不将你们的本事亮出来,别说是天子剑,就是能不能活着走下这个擂台都是个问题。你们说是不是?”   “不错。”底下纷纷应道。   “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以大宋枢密院副使的名义,在次保证,只要力所不待,受伤自愿下擂台者,一概不究。”韩旭正了正官帽,展示着那一身大红色的从三品官袍。   “好……”底下之人再次附和,有了这位大宋枢密院副使做担保,他们至少不用担心丢了小命,了不起滚下擂台罢了。   “本官也不废话了,记住一句老话,那叫‘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那个,都是汉人,大家懂的啊哈!”韩旭笑咪咪的拱了拱手,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静待群殴的开始。   赵芸疑惑的扯了扯韩旭的衣袖,担忧道:“那些契丹人可是李重进的贵客,你就不怕李重进出手!”   韩旭摇了摇头,朝着右手边努了努嘴巴,不置可否。   此刻,李重进眉头微蹙,对于韩旭如此明显的挑拨,他并未有任何表示。契丹人是他的贵客没错,甚至他还有求于契丹人,但今个契丹人的傲慢实在是令李重进很不满意。想当年在柴荣的北伐中,他们一直打到了幽州城下,契丹人那是溃不成军。若非柴容病故,契丹人早就被赶到了关外苦寒之地,哪还能让他们占着幽州不放。   当年的手下败将们,却成了自己的坐上客。对此,李重进也同样想借此机会,教训一下契丹人。   不过,那位契丹贵族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韩旭,似乎对于场中那三位契丹护卫的安危毫不在意。   ……   “杀契丹狗……”   沉闷间,擂台上突然冒出了一声叫唤。这声音放佛就像导火索,擦的一下瞬间点燃了原本紧张到爆的气氛。   台上的江湖人士叫吼着朝着中间的三位契丹武士冲了过去。   “杀契丹狗……”“杀契丹狗……”“杀契丹狗……”   论身手力气,这三位契丹武士在这些江湖人士中也算是中上之姿,但问题是当他们群起而攻之之时,三人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嚎叫着伸拳踢腿。   最先靠近的几位江湖好汉,只一个罩面就被契丹人擒住,高举过顶,扔出了擂台。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也仅仅这一击之后,三位契丹武士就被埋没在了擂台的人潮之中。   点将台上的几人,根本就看不清擂台上契丹人的情况,只凭着围起的人群猜测,他们正饱受着中原流氓高手的群殴。   不一会,流氓高手们一个个兴奋的散了开来,露出了三位死狗般趴拉在地上,肿成猪头的契丹武士。瞧这架势,不死也得脱层皮。   “啧啧,惨呐!”韩旭苦着张脸,摇头叹气不已,不过那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瞥着不远处的那位巍然不动的契丹贵族。可惜的是,在这位贵族爷们的身上,他没看到丝毫的表情,愤怒,同情,怜悯一丝也没有。   到底是天性薄凉呢?还是见怪不怪呢?   半响后,契丹贵族终于动了,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剩下的契丹武士立刻奔向了擂台,将那三位被打趴下的同伴,抬了出去。   ……   没了契丹人,擂台上的江湖人士,顿时将目光回到了自身的周围。既然解决了外人,那剩下的就是自己汉人内部矛盾。短暂的沉寂之后,各自寻找着到自己的目标,一场为了天子剑的哄哄咧咧的群殴开始了。   只要还是站着的人,都将成为下一个对手。   刀枪棍棒,牛鬼蛇神,各显神通之时。   大帮大派毕竟还有三人一组,对于那些落单的江湖草莽,他们有着天生的优势,以三打一,配合起来,颇有威力。而江湖草莽中,又不伐牛人高手,之前的那位关中傻子孟老二,正乃此类。一双铁瓜锤,舞蹈密不透风,等闲之辈根本无法靠近。兴许正是这点,一般人根本是见了孟老二就躲。   黄河帮的帮主何一鸣,青晨观的观主青尘子,太行刀门,南海派,这几大帮派算是此次擂台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帮派。他们之间似乎有了协议般,并不互相交斗,而是各自默默避开对方,寻找着实力较弱的小帮小派,亦惑单个的江湖人士,进行着三对一的,以多打少。这些江湖上的草莽,论个人实力确实比许多的禁军高出不少。然而这样相斗的场面,却实在有些凌乱。韩旭倒是宁可看两军对垒的,战马奔驰,也不愿去欣赏这所谓武林高手间的多P,于是意兴阑珊的问道:“裴大高手,你说这里面谁会最后站在擂台上?”   裴忠略一沉吟,开口道:“黄河帮的何一鸣,青城山的青尘子,以及那位关中傻子。论身手,这三人最强。至于最后谁能站在擂台上,依我的看法,应该是何一鸣。”   “我倒不同意。”赵芸否定道:“何一鸣的刀法确实不错,而且很有威力,但越是这样大开大合的刀法,越是耗费体力。依我看,还是青尘子能撑到最后,那剑法很是灵动!”   这三人的讨论并没有特意的掩饰什么,说得也够大声。李重进颇有兴趣的听着他们的分析,在他看来,无论是何一鸣也好,青尘子也好,甚至是孟老二,这三人无论谁获胜,都将成为他招揽的对象,而且就凭这三人的身手,足够成为他淮扬军的偏将。   然而,打心底来说,他倒是更为欣赏那用刀的何一鸣,从其刀法来看,同他自己的大宋禁军二十四路刀法甚为贴合。两军交锋,大开大合的刀法,一往无前的气势,才是一名将军的立足之本。况且青尘子地处四川,乃孟昶的国师,要想招揽估计得废一番功夫。而何一鸣的身后有着黄河帮,地处中原腹地,做的好的话,将成为威胁汴京的一股奇兵。至于孟老二,猛则猛已,但似乎脑袋不太好使。   “韩老弟,不知老弟心中所猜是何人呢?”李重进饶有兴趣的问道。   韩旭甩开折扇呼啦呼啦的扇了几下,苦着张脸,叹道:“这鬼天气实在是太热,谁胜谁负不重要,重要的是早点结束就行,回去喝碗冰镇酸梅汤,比啥都痛快。若是真要说谁胜的话,小弟我倒宁可那孟老二得胜,傻人有傻福嘛,这点他倒是和小弟我有那么点相似之处,哈哈哈哈!”   虽说嘴上这么说,但心底下,韩旭可是嘀咕不已。谁得了第一关老子屁事,老子关心的是天子剑会落到谁的手上,别以为得了第一就一定能拿到天子剑撒!   “哈哈哈哈,韩老弟真乃性情中人!不过这喝冰镇酸梅汤可不一定非要等回到杨园!”李重进呵呵一笑,回头向身后交代了几句。   不一会,两大桶冰块被抬了上来,而里面正放在好几坛酸梅汤。   韩旭老大不客气的直接一手一坛,扔给裴忠一坛,再给赵芸倒上一大碗,这才自己举着坛子大喝起来。入口酸酸甜甜的酸梅汤,几大口下去,顿时打了个激灵,从里到外,驱散了浑身的燥热。   “爽啊,李老哥真会享受,这东西军营里都有。改日到了京城,兄弟我请老哥喝雪里梅,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好酒哦!”韩旭擦着下巴,笑呵呵的说道。   “好说,好说。”李重进吩咐着手下给点将台上之人,每人倒上一晚。   擂台上打的热火朝天,点将台上倒是喝着酸梅汤,聊天,打赌。在韩旭看来,这彷佛倒像是看场台戏。   经过一番争斗,实力不济的人早早的被敢下了台,打不过就不打。江湖之人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们可不像战场上的士兵,把皇帝老儿放在第一位。伤筋动骨的不少,真正丧命的倒是不多。   此刻站在擂台上的,果然如几人的猜测般。黄河帮的何一鸣,后蜀国师青尘子,关中傻子孟老二,以及南海派,太行刀门各一人。真正的决战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187章 胜负终定,赢你个妹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最中央的擂台上。   就连刚刚落败,被踢下擂台的江湖人士,即使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也要抬着头,伸着脖子,留在场下一看究竟。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死,就要坚持看到最后的结果。   黄河帮,青城观,太行刀门,南海派各居擂台一角落,中间硕大的地盘全都留给了关中傻子孟老二。   此刻,孟老二瞪着铜铃大眼,环视一周。两只铁锤有节奏的互相击打着,发出闷雷般的金属交击声,随后突然朗声大笑道:“哈哈,怎么着,你们几个小杂碎,是想一起上呐,还是咋的?爷爷可不在乎!”   事实上,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人是被孟老二给赶下台的。他的方圆一丈之内,就没人靠近过,一旦被他那四百多斤的双锤给砸到,估计下半辈子就得在床上躺着!   然而,孟老二似乎也不蠢,没人上来,他也懒得去追赶。这样下来,剩下的其他四人,每人手上都是带血的,唯有孟老二原地舞动双锤,唱了一番独角戏,倒也成了最后的五人之一。   何一鸣擦了擦眼角的血迹,这才将周围看得更清楚了些。血迹当然不是他自己的,刚刚的混战也不知是谁的鲜血无意中溅到了他的眼睛里,若不是本帮两位同门的拼命掩护,自己差点都有被赶下台的可能。   抬头看了看擂台斜对角的青尘子,恰好青尘子的目光也正朝他来。两人的距离正是擂台最远的长度。他们都明白,对方才是自己最大的对手,是以双方一直竭力避免着直接的冲突。   “喂,大胡子,牛鼻子,你们这是王八看绿豆呐?对上眼了?”孟老二见没人理会自己,顿时不爽的挑衅起来:“来来来,赶紧一起上,让孟爷爷一锤子一个,送你们回去喝娘们的洗脚水!”   “快点,快点,别墨迹。”   底下看热闹的人可不干了,这大热天的,还是尽早完事才好,一个个顿时为孟老二拍手叫好,搞的孟老二越发兴奋的在擂台上骂骂咧咧。   何一鸣与青尘子对视良久,终于互相点了点头。   瞬间,两人动了,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另两位南海派和太行刀门的高手。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场外之人没想到,就连场中的南海派和太行刀门的两位高手也同样满脸呆滞。直到何一鸣与青尘子攻到身前之时,这两人才堪堪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抵挡起来。   南海派修习剑法,走的是轻盈飘逸,但在同样习剑的青尘子面前,无论是功力,还是临场对敌,都落于下风。在老道的青尘子面前,南海派后生堪堪抵挡了一阵,干脆纵身一跃,跳下了擂台。   明知不敌,干脆投降。虽说少了几分血性,但也不失为明智之举。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是英雄豪气,舍生取义!   不过,何一鸣的对手,那位太行刀门的门徒,倒是坚挺得很。两人均是用刀,何一鸣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刀法,而那位太行刀门的门徒,一手短刀,迅猛异常,甚至很难看清他的刀势,总之一个字:“快”。   “剑对剑,刀对刀,何一鸣倒是被青尘子阴了一把。”裴忠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太行刀门的快刀倒也独树一帜,颇有几分实力!”   “如此快的刀法,不知是何如练成的?”赵芸颔首赞同道。   “刀削面吧。”   韩旭正襟危坐,一本正经,肯定的说道:“若我猜得不错,那位太行刀门的门徒,应该是个厨子。而且是太原府,刀削面的高手。”   “噗嗤……”   赵芸忍俊不禁,不用想就知道韩旭又在瞎扯淡。太原的刀削面倒是确有其事,熟能生巧嘛!可还真没听说削面能削出个江湖高手的。   正在三人讨论之时,擂台上何一鸣和那位太行刀门门徒,也分出了胜负。   快刀终究还是不敌何一鸣的钢刀。不过,何一鸣也没想到对手身手了得,一不小心胳膊被快刀擦过,瞬间殷虹的鲜血染湿了半条手臂,而自身的钢刀也挑断了对手的手劲,让其彻底的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娘的,当老子不存在是吧,尽找些小角色欺负,有种来和老子单挑啊!”孟老二见两人搞了半天,结果把南海派和太行刀门的人干掉了,却一直没对自己动手,不由哭丧着脸,苦逼的求道:“来啊,老子想打架啊!求求你们来吧!”   “哈哈哈哈……”   孟老**真的表情,逗得满场的观众哈哈大笑。   韩旭见此也不由莞尔:“这小子有意思,等事完了,去会会他,也不失为一个人才!”   “真是傻子,他这样挑衅,只怕会引来何一鸣和青尘子的围攻!”赵芸摇头啐道:“就你将他当个宝!”   韩旭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孟老二的挑衅似乎激怒了何一鸣和青尘子,两人再次眼神交错后,同时一左一右,一刀一剑,攻向了孟老二。   “来得好。”孟老二大喝一声,气势暴涨,双锤击出。   兴许只是试探的攻击,无论是何一鸣还是青尘子,两人均为使出全力。   “当……”   何一鸣的钢刀,在铁锤巨大的冲击力下,顿时被击偏了出去。   同时,青尘子的长剑点到了另一只铁锤上,剑身弯成了弓形,却不能前进分毫。   一击即退,虽然只是试探的攻击,但孟老二巨大的力气深深将两人震傻了眼。   “吼……”   孟老二一击得手,仰天狂笑:“就这点力气,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论力气孟老二实在是高出何一鸣和青尘子太多。此刻,两人终于联合了起来,一刀一剑,开始围着孟老二进行游斗。   孟老二步法不灵活。他追,两人就退,他退,两人就追。刀剑始终停留在他的两臂距离之内,却有偏偏不跟双锤接触。   这样的打法搞得孟老二是非常的难受,有力却使不出来,只能将双锤舞得密不透风,让刀剑难以近身。   没一会,心烦意乱的孟老二终于受不了了,须眉怒张,大吼道:“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来放开手脚,通通快快的打一场!”   这样的话,也许只有孟老二自己认为是真理,大丈夫所为。在何一鸣和青尘子看来,只有傻子才会这样想。两人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打法,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将孟老二逗得团团转。   “娘的,我操你二大爷!”孟老二火冒三丈,这样下去,就算是天生神力也坚持不了多久啊!   血气上涌的孟老二,终于不顾身后的青尘子,疯了般的举着双锤猛烈攻击何一鸣。   这突如起来的变化,顿时将何一鸣搞得手忙脚乱。在孟老二的攻击下,舞着钢刀不断的后退。孟老二是全力的进宫,而何一鸣却是心存保留实力,毕竟身后那位青尘子才是他最大的对手。放手一搏和畏首畏尾,两相比较之下,倒显得何一鸣狼狈不堪。   “呵呵,这孟老二还知道放手一搏的道理,坚决的对付一个,还真有点脑子!”韩旭微微笑道。   赵芸点点头,疑惑道:“难道他就不怕身后的青尘子偷袭吗?”   “这正是孟老二大智若愚的地方。”韩旭解释道:“孟老二显然从刚刚的试探中,知道了青尘子更加的狡诈阴险,这才放手去对付何一鸣,你看看,现在青尘子在干什么?”   还真如韩旭所说,此时的青尘子对于是否对孟老二下死手,颇为犹豫不决,始终在其后面随意的出剑,剑尖却偏偏达不到孟老二之身。他这是想让孟老二耗掉何一鸣的力气,以便自己轻松的将两人一网打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一旁的何一鸣显然看出了青尘子的心思,对这种不讲义气的行为,他是相当的愤怒。然而,两人却只是通过眼神交流,又没有立下口头约定,青尘子这样做,偏偏留不下任何的把柄。   “牛鼻子,再不出手,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即使放了这个傻子,老子也要先和你斗个你死我活!”何一鸣怒了,乘着一个间隙,朝着青尘子大吼。   这一声威胁,显然有了效果。青尘子一咬牙,手中的剑顿时凌厉了几分,几招之间,将孟老二的后背划破了几道深深的伤口。   孟老二后背吃痛,不得已放弃了面前的何一鸣,再次护住自己的全身。   何一鸣刚刚被憋屈了半天,此刻再也不手下留情,全力的攻向孟老二。   两大高手全力以赴,孟老二即使三头六臂,也免不了刀剑加身。不一会,全身上下,被划出了数十道刀剑伤痕,整个衣裤,一身血色。   “你爷爷的,老子不服!”孟老二狂吼,但身中的双锤却越来越沉重,越舞越慢。   “唉……”何一鸣见孟老二如此坚持,也忍不住的暗暗佩服,一声叹息后,收回手中的钢刀,飞起一脚,欲将孟老二踢下擂台,以免身死当场。   英雄相惜,不过如此。孟老二的坚持,令台下退缩之人汗颜,深深的敬佩起这个力大无穷的傻大个。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何一鸣般的洒脱。在何一鸣飞起一脚之时,一直泛着亮光的长剑,直刺而来。   “牛鼻子,卑鄙!”何一鸣大骇,却偏偏身在半空,躲之不急,眼瞅着青尘子的长剑径直本胸口而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何一鸣硬深深的收回踢出去的右脚,扭转身子,意图躲开那致命的一剑。   然而,青尘子确乃用剑之高手,这一剑快若闪电。   何一鸣躲过了心脏要害,却依然被青尘子的长剑刺穿了左肩。左手乃他的用刀之手,何一鸣乃左撇子,手中的钢刀再也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啧啧,两位英雄,贫道赢了!”青尘子阴鸷的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配合上那长须冉冉的风姿,还真有几分伪君子剑的模样。   这样结果,除了青城观的道士们大声叫好外,其他的江湖人士无不大叫无耻,江湖小人多,但光明磊落的汉子更是不少。青尘子身为后蜀的国师,道门的高人,做出这样的行为,顿时被人鄙视。   “赢你妹啊!”   一声大吼,原本早已站立不稳的孟老二,猛的一锤横击向近在咫尺的青尘子。   青尘子惊骇莫名,他怎么也没想到孟老二此刻还有还击之力,慌乱间连忙拔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纹丝不动。何一鸣微笑着盯着他,右手正紧紧的捉着他的长剑,即使满手的鲜血,依然毫不动摇。   青尘子的反应也算迅速,一拔不动之下,立刻撒手弃剑,足尖点地,飞速的后退,极力避开孟老二铁锤的范围。   可是。   “砰……”的一声   单只两百多斤的铁锤正中胸口,青尘子倒飞出擂台,重重的摔落地面。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差点让其痛晕过去。强忍着想站起来,却使不出一丝力气。胸口的肋骨被铁锤砸断了数根。   大意了啊,本以为能脱离铁锤的范围,却没想到孟老二的铁锤最后是他娘的甩出来的,想再次躲开,早已身不由己。若不是撑着口气,硬起胸膛,估计就得见元始天尊去了。   青城观的弟子连忙赶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将其抬起。周围的江湖人士却抛来鄙夷的眼神,没有一个上前问安。在四川地界一言九鼎,即使后蜀皇帝孟昶都得礼让三分的青尘子何成受过如此大的刺激,心中一怒,眼前顿时一黑,晕了过去。   真是一波三折啊,偷袭的青尘子,结果被傻不拉几的孟老二一锤子干番,实在是太有喜剧效果。   何一鸣两指捏着青尘子留在其肩膀上的长剑,面不改色,缓缓的将其拔出,随手抛到一边,朝着孟老二点了点头,笑道:“老弟,就剩下我们两人了,你说该咋办?”   “你说呢?”孟老二嘿嘿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配上他那面无血色的脸庞,倒像是放大版的白无常。   “哈哈哈哈,没想到最终会便宜了老弟你。”何一鸣放声大笑,拍了拍孟老二的肩膀,正色道:“不管怎么说,老弟你救了我一命,这份情,我何一鸣记下了。这所谓的天子剑,就留给你老弟了。”说罢,飞身下了擂台,潇洒的朝着黄河帮走去。   有情有义,该放手就放手,不失为一条真正的汉子,韩旭对何一鸣的表现很是赞赏。想起之前戏剧般的变化,面色变得疑惑,扭头对裴忠说道:“想办法让刘三带那个孟老二来见我!”裴忠疑惑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的是,韩旭真正想见孟老二的原因,只是因为那句骂人的脏话“赢你妹!”      第188章 出手,辽国耶律      “啪啪啪啪……”   场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青尘子被砸晕过去,何一鸣退出了擂台,先前并不被人看好的孟老二成了最终的获胜者。虽然这样的获胜来得不是那么的痛快,但在场下的江湖人士看来,倒也是实至名归。至少他们没有孟老二那股子倔犟劲,即使被伤得浑身是血,依然坚挺到最后。   韩旭的一句戏言,竟然成了真。李重进和那位契丹贵族不约而同的朝着韩旭看了过来。   契丹人面带微笑,似乎对于孟老二的勇猛无畏很是赞赏。   而李重进倒是面色严肃,在他的心里最理想的获胜人选当然是黄河帮帮主何一鸣,即便是狡猾奸诈的青尘子,在他看来也比傻头傻脑的孟老二好点。孟老二这样的人,放在战场上最多是个猛张飞型的人物,有实力没头脑。淮扬军这样的人并不缺少,缺少的正是有身手又有头脑的帅才。   然而,有总比没有强,蚊子腿再细那也是肉啊!了不起回头和何一鸣好好谈谈,拉拢一番才是。   一声叹息,李重进朝着身边的向美点了点头。   随后,向美立刻起身,迈步到台前,抬手压了压,示意场下之人安静,这才朗声宣布道:“众位英雄抬爱,此次比试,最终获胜者为关中孟英雄。”   “吼……”孟老二突然来了精神般,站在擂台上仰天长吼。   一名淮扬军双手托着托盘,来到向美身旁。托盘上摆放着一身叠好的娟布甲,一顶淮扬军偏将“鸡毛盔”,一枚金色大官印。   李重进身为淮扬节度使,一方土皇帝,对于淮扬军的偏将,此刻还是有直接任免权的,只不过,随后上报枢密院和皇帝审批一下,当然这只是个走过场而已。   “孟英雄,请上台领取官服,官印!”向美笑呵呵的朝着孟老二说道。   “啥?你说啥?”孟老二一脸疑惑,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擂台中央走到边角,伸着耳朵,做出倾听状,问道:“官服?官印?”   向美以为孟老二没听清楚,再次大声说道:“孟英雄,还请尽快上台领取官服,官印!你现在是淮扬军的偏将了,往后咱们也算是同僚呢!”   “等等等等。”孟老二摇了摇脑袋,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楞了半天才问道:“那天子剑呢?不是说好的获胜就赏天子剑吗?就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骗人。”   场下一阵哄笑,孟老二这样还真是有够活宝的。   向美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领了淮扬军偏将,之后才是赏赐天子剑,这天子剑由我们淮扬节度使李将军亲自赐予!”说着,他扭头朝着身后的李重进看了一眼。   “俺不当什么狗屁偏将,俺就要天子剑。”孟老二火了。   “这点恐怕不行,只有成为我淮扬军的偏将,才能得到天子剑。”向美忍着怒气,再次解释道。   不过,这话一出口,顿时引来场下江湖人士的不满。淮扬军抛出的赏剑大会,确实有提到擂台获胜者可赏赐天子剑,封淮扬军偏将。在他们这些江湖人看来,拿了天子剑就行,了不起辞掉那鸡勒般的偏将官职。而现在,这淮扬军分明把算盘打得哐当响。若是不当淮扬军的偏将,就别想被赏赐天子剑。   “而若有人为了天子剑,甘愿当这淮扬军的偏将,那李重进倒是赚大发了,不仅没有丢失天子剑,还能拐带来个武艺高强的偏将。”赵云戏谑的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李重进,小声嘀咕道。   裴忠点了点头,赞同道:“或许李重进这回打错的算盘,真正的江湖人都懒散惯了,若要他们当兵,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这位孟老二,绝对不是那种受得了严肃军纪的人!”   果不其然,场下的江湖人士纷纷朝着点将台上大骂无耻,骗子。这些人骂人之难听,比泼妇骂街尤胜几分。那些被赶下台,受伤之人,更是骂得起劲,忙活了半天,没拿到天子剑就算了,最大的原因却是被这帮淮扬军给骗过来的啊!   “啊……”   孟老二一声长啸,扯起嗓子大骂道:“娘的,偏将?老子日你姥姥!”吼罢,左手上那两百来斤的铁锤,猛的被其甩出,直奔点将台而来。   向美一抬头见铁锤从天而降,吓得面无血色,慌乱间一个懒驴打滚,闪了过去。   然而,这愤怒而出的铁锤,似乎也并不是朝着向美而来,只听“砰……”的一声。   铁锤落地,砸烂了摆放天子剑的几案,那白玉般的象牙托架,更是被砸摔得四分五裂。   “好,爽快,砸得好”   “砸死这帮死骗子……”   “吼吼……”   场下的江湖人士纷纷为孟老二这一雷神之锤,大声叫好。   向美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扭头瞧着那四分五裂的几案,以及孤孤单单躺在地板上天子剑,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微微抬头,遇到的又是李重进那张阴沉的老脸,一双闪着怒火的眼睛,彷佛要将自己吃了般。   “淮扬军听令,抓住孟老二,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向美回过神来,赶紧向办法补救,朝着周围的淮扬军发出了第一个号令。   “杀……”   此令一下,场下四周负责守卫的淮扬军,顿时将手中的长枪向前,踏着有节奏的步伐,一步步的向中央擂台围了过去。   江湖人士那成见过如此凶悍气势的正规军队,那枪尖上泛着死神般的寒光。乱了,彻底的乱了,他们四散开来,就想往外冲。   然而四周均是淮扬军,将他们围得密密实实。   “闲杂人等勿动,我们抓的只是孟老二。”向美见场面混乱,连忙补救。   可是,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场下乱哄哄的叫声之中,更何况现在的江湖人士早已是惊弓之鸟,那里还听得进去。   “娘的,这事有预谋的啊,他们淮扬军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啊。”擂台上的孟老二,不甘示弱,扯着那高昂的嗓子,撕心裂肺的叫道。   孟老二的声音比起向美可是大多了,况且他就处在擂台之上,众多江湖人士的中间。这一声叫出,联想起淮扬军将会场由节度使府邸改到军营,并且周围派重兵把守,唯一的出口,却偏偏小得只能并排容下三匹马同行。   召集各地的江湖人士,再派重兵围剿。这样的想法同时出现在了所有的场中江湖人脑中。随着淮扬军越来越近,包围圈越发的缩小了,他们不得已全都被挤压聚集到了中央擂台周围。   “怎么办?”赵芸眼瞅着即将发生巨大的冲突,不由担心道。   韩旭摇了摇头,现在他也想不出办法,这里是淮扬军的军营,而且下面的场面似乎已经有点不受控制了。不过,他心中倒是相当期盼这样的情形出现,乱,越乱越好。   李重进阴沉着脸,始终没有发话,但握着椅把上的双手,根根青筋暴露,此刻他的心中是最为光火的。淮扬军的赏剑大会,彻底的办砸了。既然在契丹人的面前搞出了如此丢脸之事,那就得想办法找回脸面。只有痛下杀手,围剿了这帮江湖之人,才能在契丹人的面前展示淮扬军的军威。   在淮扬军的步步紧逼之下,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提着手中的长刀朝着面前的淮扬军劈了过去。兵器相交声,此刻显得特别的刺耳,彷佛绷紧的弓弦在这一刻终于断了。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有了第一个人身死。求生的本能,终于刺激到了这帮江湖汉子。冲突爆发了,而且一发而不可收拾。   混战中,爆发出强烈战意的江湖汉子,朝着淮扬军反攻过去。场面变得更加的混乱,嘶吼声,喊杀声,兵器相交声,混合成了一片。   跳下擂台的孟老二,早就捡起了砸伤青尘子的那只大奶锤。此刻,正与何一鸣并肩作战,两人如受伤的猛虎,左冲右突,手下无一合之敌,依旧势不可挡。   江湖人在他们两人的带领下,不仅稳住了局面,竟然还有点逆转局势的态势。场中负责守卫的淮扬军并不多,也就堪堪几百人,此刻被江湖人士的反击,打乱了阵角。   “哈哈哈哈。”椅子上的契丹贵族见场中淮扬军的丑态,突然大笑起来:“李将军,看样子,还是让兄弟我帮你一把吧。”说罢,不待李重进反应过来,直接从点将台上跳了下去,赤手空拳朝着中间的江湖人士冲去。   身后的那些契丹武士满脸的兴奋,嗷嗷叫着跟随其跳下点将台,冲入人群。   “耶律兄,小心!”李重进大吼一声,眼瞅着契丹贵族下场,他可不能怠慢,若是这位口中耶律兄死在这里,那他的希望就彻底的破灭了。即使知道这位契丹人的身手,他也不得不小心对待。朝着向美低声说了几句,跟着也跳下了点将台,追随那位耶律兄而去。   李重进对向美说了什么,韩旭不得而知,但李重进那句耶律兄,却深深的震撼了他。耶律是什么姓?那可是契丹皇族的姓氏,在契丹辽国有两大姓氏,一为“耶律”,二为“萧”。这位年纪轻轻的契丹人竟然是皇族,李重进终究还是和辽国勾搭上了。   陷入沉思的韩旭,直到裴忠捅了其肋下,才反应过来。   场下十分混乱,在李重进和那位耶律兄的进攻之下,压制了何一鸣和孟老二的作用,江湖人士渐渐全都被逼上了擂台。   韩旭和裴忠相视点了点头,大叫一声,朝着向美的后背撞了过去。   “啊呀……”一声大叫,韩旭结结实实的和向美撞到了一起,顿时将站在点将台边上失神的向美,给撞掉下了台。      第189章 兄弟我,耶律斜轸      韩旭扭头见裴忠已站回原位,正朝着自己点头,心下大安,连忙奔下点将台的阶梯,往向美而去。   “哟哟哟……向将军,可还好?”   韩旭赶忙扶起向美,连声问安:“本官实在是不小心,这场面太乱了,本想下去帮忙,却慌不择路,反而撞到了将军!”   向美从点将台上一头扎倒到地面,若不是平日练过,一身皮肉还算厚实,估计早已摔得头破血流。即使这样,受了这无妄之灾的向美,也不由得一阵头晕眼花。好不容恢复过来,正待发火,却发现面前的韩大枢密使,正朝着自己连连道歉。   满肚子的火气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双手扶正头盔,挤出一副比死了爹娘还痛苦的苦笑:“韩大人,末将无事,下面太乱,您老还是上去吧。”   场下正厮杀成一片,向美可不敢让韩旭出事,将韩旭再次请回了点将台。   回到台上,向美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天子剑,走上前去,一把捡起,抱在胸前。   “刚刚怎么回事?”赵芸可不相信韩旭是慌乱间撞到了向美,这点将台这么大,那里不好走,偏偏往向美的身上撞去?   韩旭若有所意的看了眼裴忠,转而笑道:“没事!”   两人还在打哑谜,赵芸也懒得理会,眼神再次回到混乱的场下。   此时,淮扬军在李重进和那些契丹武士的带领下,已然控制了场中的局势,活着的江湖人士全都被赶上了擂台。同时,大批的淮扬军援军不断的从外面涌了进来,弯弓搭箭,虎视眈眈的对着擂台之上。   论短兵交接,这些江湖人士还能抵抗一阵,而一旦淮扬军发力,就凭那些弓箭手,一场箭雨下来,也能将拥挤的擂台射成马蜂窝。所谓的江湖高手,最怕的就是这种蛮横无理,大面积覆盖的箭雨,在这样的箭雨之下,即使三头六臂,也难有生存的希望。   悲观的气氛,瞬间蔓延了开来,就连何一鸣此刻也不住的摇头叹息。面对死亡,若说没人害怕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是个傻子!而这样的傻子偏偏还真的就有一个,此刻孟老二依旧不依不饶的,朝着淮扬军骂骂咧咧。   “投降,否则杀无赦!”李重进面无表情,说出短短的几个字之后,右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投降……”   “投降……”   淮扬军齐声大吼,气势大胜。   …   “好了,该结束了,”韩旭一声叹息,仿佛解脱了一般。   果然,话音刚落。台上的江湖人士终于有人开始扔下了手中的兵刃,缓缓走下擂台,被迅速冲上来的淮扬军绑住。这里的江湖人士原本就群龙混杂,兴许会有一些坚持到底的玩命之徒,但更多的还是普通之辈。在两军对垒之时,凭着胸中的一口怒气,以及一丝侥幸的获胜希望,他们倒还能豁出来,拼下去。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之前,他们不得不低下原本桀骜不屈的头颅,放弃了抵抗,选择苟且偷生。有了第一个,接二连三有人从擂台上走了下来。不一会,满地跪满了江湖人士。何一鸣和孟老二也未能幸免,在一番渔网外加绳索的攻击下,两人也被捆绑成了粽子,数十支长枪抵着。   “全都带走,压入大牢!”李重进一声令下,这些所谓江湖武林高手们全都成了阶下囚。   ……   “哈哈哈哈,李老哥真是老当益壮,老骥伏枥,龙精虎猛…”韩旭拍着巴掌,屁颠屁颠的走下了点将台,拍马道:“老大哥这一出场,牛鬼蛇神立马拜服,扫平四海,当平五洲!”   今个这赏剑大会是丢人丢到家了,李重进满心的失落,抓了这帮江湖人士又能怎样,他的目的分毫没有达到。   他不能将这样的心情表现在脸上,不能表现在韩旭和那位耶律兄的面前。强撑起笑脸,摆手笑道:“不谈也罢,区区江湖蝼蚁,不足为荣!”   “那不行,赢了就是赢了,怎么着都得庆贺下不是,今晚杏花楼,小弟我做东。”韩旭大摇其头,拍者胸口,朗声说道。转而,眼睛一转,又道:“对了,这位耶律什么来着?本官看你这身手很是了得,不如一起来吧,反正也不缺双筷子!”   “兄弟我,耶律斜轸。”声正腔圆的中原话,从契丹贵族,耶律斜轸的口中发出。   此话一出,韩旭当场呆滞。契丹贵族也就罢了,竟然还是是契丹皇族,皇族也就罢了,他娘的偏偏叫耶律斜轸。耶律斜轸是谁?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手下的第一大将。在辽国国内,是除了耶律休哥以外,辽国新一代青年将领的代表人物,辽国万千少女的偶像。   在韩旭请耶律斜轸喝酒之时,李重进就明白了韩旭是想摸清耶律斜轸的身份。本想上前替耶律斜轸掩饰一番,却没想到耶律斜轸自己说了出来。   让韩旭见到耶律斜轸是李重进打算好的,这是在混淆朝廷的试听,让朝廷拿捏不准,自己到底和辽国是否有关系?这关系又到了何种地步?   耶律斜轸一出,所有的问题都清楚了,至少他李重进和辽国皇帝是有暗中勾结的。李重进瞧着韩旭,眼中阴晴不定,但身上的杀气,止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韩旭心中大声叫苦,耶律斜轸这家伙果然不同凡响,这一招自报家门不就是让自己和李重进无路可退了吗?瞧李重进那一副凶样,乃杀人灭口的前兆!   杀还是不杀?跑还是不跑?   李重进和韩旭面对面,两人却各怀鬼胎。心思急转,判断着各自想法的得于失。反而倒是耶律斜轸这位肇事者,双手环抱胸前,一副事不关己之态。他设了一个局,现在就看韩旭和李重进如何破局。   “哈哈哈哈”   突然间,韩旭仰天大笑,直笑的众人莫名其妙。这才长吁口气,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李老哥,你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小弟我对李老哥掏心掏肺,老哥就这样对我?”   李重进不置可否,面色阴沉如水,放在身后的双手不自主的由掌变拳,由拳变爪。   韩旭不动声色,继续道:“老哥你在这淮南之地,练得精兵数万。此刻又和耶律兄见面,大宋最缺的是战马,而这位耶律兄显然是为送战马而来。有兵有马,老哥你这是要向……”“向什么?”李重进不自禁地接口道,双臂已经开始缓缓自然垂下,只要韩旭说出了那句话,他就不得不立刻出手了!      第190章 天子剑到手      “老哥身为淮南节度使,厉兵秣马,当然是向南唐用兵呐!”韩旭双手一摊,摆出一副佩服至极的样子。   此言一出,短暂的沉默后,李重进突然哈哈大笑。这笑声让周围的淮扬军不由莫名的转头看来。   “好,很好。”李重进一把搂过韩旭的肩膀,嘘声道:“老弟,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虽说我淮扬军治军严谨,但混入一两个南唐的探子也不是不无可能!”   对于韩旭说出的这个理由,李重进是相当的佩服,而且这又给了他一个招兵买马的借口,那就是防止南唐的反扑,或者对南唐用兵。隔着长江就是南唐,他怎么就没想到如此堂而皇之的理由呢?此刻,他倒是对韩旭越加的欣赏了,自己的手底下就是缺少这样的人才呢!   韩旭一把推开李重进的手臂,面色一沉,直视李重进。   “嗯?韩老弟这是何意思?”李重进神色微变,对韩旭如此的举动颇为不解。   “我说老哥啊。”韩旭双手一摊,故作委屈道:“你这买马之事,也不早说呢?小弟也是个好马之人,早知道小弟也要多准备些银子,好买这位耶律兄的良骑啊!”   一听这话,李重进微微一愣,朗声大笑道:“原来就为这事,行了,既然老弟开了口,做哥哥的哪能小气呢!也别说买了,回头哥哥给送几匹上好的战马过去!”   “这可是老哥你说的哦!”韩旭小家子气的不依不饶。   “哈哈哈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又讨论到如何招兵买马,准备进攻南唐之事。李重进虽说根本就没想过动南唐,但既然这位枢密院副使兴致高昂,也就拿出来一套行军打仗的本事,煞有其事的谋划了起来。   一旁的耶律斜轸始终面带微笑,对于韩旭破了此局,没有丝毫的不满之意。刚刚只是这么随便说说,他并没有指望李重进立刻就能和大宋翻脸。此次带来战马和李重进进行贸易,一来换取北方所需要的粮食盐巴,铁骑绢布;二来也是为了拉拢这位可能的战略伙伴。南唐对后周称臣后,辽国在南方就少了一个牵制后周或者说大宋的同盟,此时的李重进就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   李重进心里憋屈得狠,以急需处理这些江湖人士为借口,婉拒了韩旭杏花楼的邀请,派人牵来几匹上好的辽国战马,将韩旭送到了军营门口。   “老哥啊,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韩旭随着李重进走到军营门口,突然开口说道。   李重进微微一愣,笑道:“老弟有事,但说无妨!”   韩旭想了想,小声道:“这些江湖人士,始终都是些亡命之徒,况且在江湖上还有大批的同类,老哥处理之时,得三思而后行呐!”   李重进面色一怔,若有所意的看了看韩旭,不置可否。   “小弟告辞。”   韩旭领着禁军护卫离开了淮扬军军营。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必要说破。虽然李重进没有说话,但韩旭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若是杀了这些江湖人士,李重进的麻烦可大着呢!不仅仅会引来更多江湖草莽的报复,对他的起兵大业,同样也是一个巨大的牵扯。   为别人说话,一向不是韩旭的风格。他不怕的就是万一李重进气昏了头,痛下杀手,那么孟老二的小命可就不保了!这群人里面,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孟老二到底是什么人?   ……   夜色朦胧,月上枝头。   杨园后院,韩旭唰的一声抽出手中之剑。剑法他是一窍不通,以禁军二十四路刀法演练了一边。剑身所过之处,落叶残花片片掉落。   “唰。”   还剑归鞘,韩旭叹道:“好剑,天子剑果然名不需传。”   “的确是好剑。”裴忠双手抱着自己那把古朴的长剑,站在一边,点头赞同道。   原来,韩旭昨夜交代裴忠之事,正是以新时代强大的山寨精神,仿照了一把天子剑,等待机会将真正的天子剑从李重进那里换回来。   不得不说,韩旭确实是个福将,赏剑大会在孟老二的胡搞之下,乱作一团。趁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韩旭撞倒向美,裴忠迅速的换剑。等到向美再次爬上点将台,抱起的只是一把山寨产品,真正的天子剑已到了裴忠怀中。   韩旭轻轻的抚过剑鞘,感受着那金属的微凉,缓缓道:“李重进会不会看出他现在手上的那把是个假货?”   裴忠会用剑,一生寄情于剑,对铸剑之道,亦颇为精通。魏其才带他们去看剑,并且还亲自摸到了天子剑,这就是假冒天子剑的来源。略一沉吟,叹道:“应该会。天子剑出自大师手笔,非我等之人能够模仿,之前所说的一层把握,现在看来,可能连一层都没有!”   “那李重进发现可就惨了,不行,得赶紧离开扬州!”韩旭大骇,扯着裴忠就欲逃跑。   “李重进一时半会看不出来。”裴忠摇了摇头,对于韩旭这胆小鬼的行为很是鄙夷,解释道:“李重进得到天子剑不久,况且他是个用刀之人,不会真正的明白这把天子剑。除非遇到用剑的高手,否则就算是我假冒的,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出来的!”   看着裴忠自负的表情,韩旭大吁口气,拿着剑又兴致勃勃呃观赏起来。   “你现在担心不应该是李重进能不能看出这剑的真假,而是这把剑你改如何处理。丐帮和赵匡胤都需要这把剑!”裴忠见韩旭嘚瑟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提醒道。   我操,还有这事差点都忘了。韩旭一想到此事立马头疼,苦笑道:“不光是赵大老板,之前杨月蝉没有将我们暗杀刘长山之事说出去,也是因为她想借我之手,拿到天子剑!”   “恩?杨月蝉?她也对天子剑感兴趣?”裴忠楞住了,那晚杨月蝉的深不可测的身手,让他记忆犹新。那是出道以来,他遇到的最为恐怖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正色道:“那你到底要交给谁?”   娘的,谁都要剑,却又偏偏不自己去搞,让老子做这出力不讨好之事,韩旭暗自大骂。事到如今,债多不愁,说道:“要不给你算了,反正你也是用剑的,你那把剑也该换换了,依我看这把天子剑比你那把破剑强多了!”   裴忠没想到韩旭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莫名的一丝悸动。不过悸动归悸动,有些事还是要讲明白。于是,缓缓道:“天子剑是把好剑,但对于一个剑手来说,真正的好剑是一把合适的剑。”   说着,怀中的剑鞘击出,直插回廊木柱,入木三分。紧接着手中长剑甩出,唰的一声,没入剑鞘,兀自抖动的剑柄,显现着这一手的精确的控制。   “我这把剑是我十岁之时,在师傅的教授下,亲手打造的。三岁学剑,十岁铸剑,这把剑跟了我十多年,早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裴忠走上前,将剑连鞘拔出。   韩旭看得是目瞪口带,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连连摇头,随口道:“要不,你再帮我打造两把假冒的得了,杨月蝉那死婆娘若不起,给她一把假货,至于赵大老板那边,不得已也只能那样了。”   “你确定要如此做?”裴忠皱眉道。   “干,不做又该咋办!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韩旭咬牙道。   裴忠深深的看了韩旭一眼,点头道:“行,我帮你!”说罢,从韩旭手中接过天子剑,干他那伟大的山寨事业而去。   山寨精神永垂不朽呐!   韩旭摇头苦笑,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往大厅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孙二圣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了杨园大厅。   从他的口中,韩旭得知李重进将那些江湖人士关在了扬州府衙门监牢,这监牢是魏其才负责的,只不过因为这些人乃江湖草莽,生怕普通的衙役看守不住,又再次调集了上百人的淮扬军精锐,交友魏其才统一指挥。只不过向美这回应办事不利,被李重进抹去了其淮扬军偏将之职,直接降到了一名普通的亲卫,成为了节度使府邸的守门官。取代向美的,正是韩旭的老熟人,江都府的城卫军统领湛敬。   将湛敬调来和魏其才合作,一文一武,协力守护扬州府。   不过,这事倒是让原本升了官的魏其才很是不爽,只不过李重进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龌蹉之事,还以为两人在江都城配合得天衣无缝呢!   韩旭临行前的那句话起了作用,李重进不仅没有痛下杀手,反而派了郎中给那些受伤的江湖人士医治。尤其是何一鸣,青尘子,孟老二三人,除了限制人身自由以外,受到了贵宾般的照顾。   至此,韩旭也放下心来,至少李重进短时间内不会对孟老二下手。营救孟老二之事,也可以慢慢的仔细谋划一番。   “对了,你们盐帮现在咋样了?”韩旭揉了揉额头,随口问道。   孙二圣见状,立刻跑到韩旭背后,给其拿捏起肩膀,说道:“盐帮完了,魏其才能控制的只是盐帮总舵这一块,也就是这扬州城里。其他的分舵根本就不听他的调遣,小的还听说盐帮老帮主的女儿现在拉着之前的一帮余孽在泗州,楚州一带召集旧部,很多分舵的舵主都回头投靠去了,依我看,没多久,他们就回来到扬州附近了。”   “哦…哦……爽”韩旭皱着眉头,一脸的痛苦状,口中却大叫爽快,赞道:“我说你小子这手艺跟谁学的,真是了得,以后没事不如来给本官捏捏肩膀得了,一个月二十俩银子。”   “得了,别说二十俩,就是没钱,小的也愿意呐,能够服侍您老,那是小的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孙二圣大肆拍马:“不过,说实话,大人您这地位也该找几个服侍丫鬟啦。若是您不嫌弃,回头小的给您物色几个,绝对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那种!”也对啊,韩旭小心肝微微一动,老子现在也是朝廷大员啦,找几个丫鬟婢女还不正常,况且这扬州府可是自古出美人的地方。然而这念头刚刚冒出,门口就出现了赵芸那副笑意盈盈的面孔。      第191章 杨月蝉到访      “怎么着,韩大人现在是有财有势,想找小妾了?”赵芸笑呵呵的走了进来,狠狠的瞪了孙二圣一眼。   孙二圣吓了一跳,据他的观察,这位娇俏的禁军侍卫和韩旭的关系很不一般,使得他不让那方面想都很难。赶紧对两人作了个揖,一溜烟跑出了门,告辞而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   赵芸俯下身,眨巴着眼睛,笑道:“说话啊,韩大人?难为那孙二圣孝敬您老人家,您老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好意呢!”   弯弯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水灵灵大眼,再配上副笑意盈盈的面孔,娇俏可人之极。然而这笑脸的背后,却不知暗藏着何等的捉弄之心。   面对赵芸,韩旭打也打不过,骂又骂不得,最多是逞逞嘴巴上威风,不由嘿嘿笑道:“哪有的事,哥哥我是坐得直,行得正,光明磊落大宋第一好男人!”说着,拍着胸脯连连保证。   一听这话,赵芸嗤之以鼻,鄙夷道:“切,那杨月蝉还不是和你不清不楚的!”   韩旭没想到赵芸此时提到杨月蝉。不过,说实话,他跟杨月蝉还真没什么关系,当然,至少现在没什么关系。于是,立马换上副一本正经的面孔,正色道:“胡说,就那臭婆娘,谁会跟她不清不楚了!”   赵芸听得这话,面色一喜,正待开口,却感双腿一软,不自禁的向前倒去。   韩旭大骇,忽的站起来,赶忙双手扶住软倒的赵芸。   当赵芸躺在怀中之后,露出了身后鬼魅的黑衣女子,杨月蝉。   “臭婆娘?没想到奴家在韩大人的心目的,却是如此的地位,真是让人家心寒哩!”杨月蝉不慌不忙的缓步走到韩旭的对面坐下,芊芊玉手拿过桌上那只小泥壶,翻开小瓷杯,悠闲的倒上一杯茶。   怀中的赵芸一动不动,韩旭大骇,狠声骂道:“臭婆娘,你将她怎么了?”   “瞧你急的,不就是个小木兰嘛!”杨月蝉放下茶杯,小嘴一张一合,不仅如此,还伸出小香舌,舔了舔嘴唇,回味道:“不错,好茶,雨前绿杨春。”   “别废话,快说,你到底将她怎样了?”   “没事,只是让她安静会,有些事,你我知道就行了!”   韩旭伸手探了探赵芸的鼻息,呼吸平稳,看样子只是昏睡了过去。于是将赵芸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安稳放好,这才回到桌前,紧盯着面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女子。杨园的护卫,都是禁军的高手,而杨月蝉不动声色的闯入杨园,并且在自己和赵芸未感觉到之前,出手击晕了赵芸。这样的实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既然赵芸没事,韩旭放下心来,淡淡问道:“不知杨大家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明知故问,你说呢?”杨月蝉轻笑连连:“难道韩大人这么快就将你们之间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了?”   今日是赏剑大会的举办日,这么大的事情,显然扬州城内斗传遍了,杨月蝉知道也是正常。只是韩旭没想到,这刚刚结束赏剑大会,杨月蝉就来询问结果,似乎也太心急了点,难道天子剑对她很重要?   “杨大家,本官的人并未被李重进邀请参加擂台,而赏剑大会的最终获胜者是关中的孟老二……”   杨月蝉挥手打断韩旭的话,笑道:“这点我知道,我还知道淮扬军营里,淮扬军和江湖人士发生了血战,最后这些人都被李重进擒住,带回了扬州府监牢。”   “杨大家足不出户,深知天下事,本官佩服。”韩旭真心感叹杨月蝉消息之灵通,又道:“那杨大家也应该知道,李重进并没有将天子剑赏赐给孟老二,甚至他根本就没想过将那剑赏赐给任何的江湖人士!”   杨月蝉点了点头,对韩旭的话表示赞同,显然她也明白李重进的心思。   “既然这样,杨大家应该找李重进要剑去呐,想必以杨大家的身手,出入节度使府邸应该也是来去自如,何必偏偏要本官去偷剑呢?”韩旭不解道。   杨月蝉没有解释,只是那鄙夷的神色,显然将韩旭当成了白痴。   韩旭怔了怔,也反应了过来,不由老脸微红。杨月蝉身手再高,面对淮扬军的千军万马,也没有突出重围的把握,这也是天子剑在淮扬军军营她却没有去动的原因。至于现在的节度使府邸,其保卫深严,比之淮扬军军营也不差,更何况节度使府那么大,鬼知道李重进会将天子剑藏在那!   不过,杨月蝉消息再灵通,也没想到天子剑早已在自己的手上,李重进那里的只是裴大高手弄的一个山寨货。这点,韩旭当然不会说出来。   可是如此一来,杨月蝉今晚夜闯杨园,亦欲何为呢?   瞧着韩旭一脸的疑惑,杨月蝉呵呵一笑,道:“韩大人也别多想,今个奴家来此,不为别的。一来嘛,只是提醒韩大人,别忘了和奴家的约定;二来嘛,几日不见韩大人,奴家倒是甚为想念得紧。”   想念?想念你妹啊!被你这般的美人蛇惦记,老子睡都睡不好,韩旭心中暗骂不已,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受宠若惊之态,陪着笑脸:“本官不胜荣幸,不胜荣幸!不过,这几日淮扬军大肆收查杨大家,不知杨大家落脚何处?”   淮扬军为了刘长山和杨月蝉,将整个扬州城翻了个天翻地覆,却没有丝毫的消息。此时,杨月蝉对扬州城内的状况是一清二楚,显然她并没有离开扬州城。这点倒是令韩旭很不解!   “咯咯……你猜呢?”杨月蝉掩口轻笑,给了韩旭一个大白眼,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奴家也不打扰韩大人休息了,这就告辞!”说着起身离开了座位,刚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若有所意的看了看韩旭。   “怎么?杨大家还有事?”韩旭微微一愣,笑道:“不会是怪罪韩某没送送杨大家吧?”   杨月蝉不知可否,盯了韩旭半天,长吁口气,叹道:“有件事,奴家要提醒韩大人!”   “请说!”“韩大人最近是否感觉脐下三分,时常隐隐作痛?”      第192章 绝情散      “什么意思?”   韩旭骇然,最近这段日子,时常感到脐下三分隐隐作痛,只是这发作的时间不固定,而且并非痛疼不可忍,只是微微有感而已,他也只当肚子着了凉,并未在意。此刻听杨月蝉如此说来,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杨月蝉面色一红,笑嘻嘻的指了指韩旭那个部位,娇声道:“没什么意思,只是奴家给韩大人下了些小手段---‘绝情散’。”   “绝情散?”韩旭大怒:“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紧张哩,现在韩大人不是好好的嘛!”杨月蝉见韩旭吓得面色苍白,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绝情散乃奴家的小秘方,听这名字应该也能猜到它的意思哦!不过,这东西九九八十一日之内是不会发作的,在那之前,想必以韩大人的本事应该能找到奴家才是!”   “若是找不到呢?”   “那就只能怪韩大人笨哩!”杨月蝉咯咯娇笑不已:“告辞啦!”   说罢,闪身出了杨园。   韩旭赶忙解开裤带,低头向下看去,只见从肚脐处一根红线向下延伸,只不过时日尚短,红线并不长。不过,看这红线的趋势,似乎直奔命根子。   绝情散,听这名字难道是断子绝孙散?   “死婆娘,臭婆娘,实在是太恶毒了,老子诅咒你千人骑万人压,生儿子没****!”韩旭发了疯似的冲到前院,指天大骂。   听到韩旭大呼小叫,刘三带着禁军侍卫连忙赶了过来,个个莫名其妙的围着韩旭。   挥手赶走侍卫,韩旭返回屋内,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豆大的汗珠滚滚直落。强制压抑着心中的愤恨,静下心来细想杨月蝉此举的目的!   杨月蝉下绝情散显然是为天子剑之事,取得天子剑来交换绝情散的解药。可问题是杨月蝉是什么时候下的毒药呢?   和杨月蝉相见的一幕一幕出现在脑海,再次推算第一次感到脐下三分隐隐作痛的时日,韩旭顿时大骇。那就是刘长山宴请杏花楼,第一次见到杨月蝉之时。那日,杨月蝉端起自己的酒杯浅尝辄止,随后自己还拿回来喝了一口。当然还以为占了便宜,却没想到那时杨月蝉就已经下了毒。   可是,之前自己并不认识杨月蝉,为何杨月蝉会对自己下如此下贱的毒药?   九九八十一日,算算日子还有一些,可这‘绝情散’听都没听过,如何去找解药。韩旭心中微动,低叹道:“算了,想不到就不想了。了不起最后拿天子剑去换解药吧,自己还年轻,下半身性福要紧,举不起来可就丢人了!”   “嗯……”一声娇哼,打断了韩旭的思绪。   赵芸悠悠转醒,睁开眼疑惑道:“奇怪,我怎么睡着了?”   韩旭见状苦笑不已,上前安慰道:“没事,可能是你太累了!”   “真的?”赵芸眉头微蹙,皱着琼鼻嗅了嗅,面色怪异,道:“怎么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女儿香?”   女人的鼻子有时候真的比狗鼻子还灵。   韩旭心下赞叹不已,表面上却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斥道:“瞎说什么呢?这院子你,除了你还有别的女子不成?行了,赶紧休息去。”说着,拉着赵芸进了卧室。   卧室两张床,赵芸老规矩睡大床,韩旭睡在临时搭建的小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鸡鸣三遍,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晚之后,一连几日,韩旭噩梦连连。   而且均是同样的噩梦,梦中的情形历历在目。大宋皇宫内,常欢常公公将手中的拂尘交给了自己,语重心长的说“大宋皇宫内的一切事务就交给你了,好好干,杂家看好你”。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射入屋内,韩旭一咕噜爬了起来,微微揭开长裤,见那一柱擎天的状态,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脐下三分处的那根红线,似乎又朝下延长了些。   幸好此刻,梦中之事还未成真。韩旭摇头苦笑的整理好衣裳,寻到井边,鞠起一把冰凉的井水,胡乱的抹了抹脸,头脑这才清醒了些。   此时,消失了几天的裴忠终于出现了,手中捧着黑色的布袋,径直将韩旭拉到屋内,将布袋砰的一身放到桌上。   韩旭松开布袋,五把黑色的山寨货,映入眼前,那一朵朵金色的怒放小菊花栩栩如生。   看这韩旭疑惑的样子,裴忠扯了扯嘴巴,说道:“怕你不够用,干脆多做三把!”说着将手中的剑交给韩旭,又道:“这把是真的天子剑,我在那菊花中点了一红点,至于你交给谁,我不管!”   说罢,将正宗天子剑递给韩旭,头也不回的出来屋子。   说真的,裴忠这手艺还真是不赖,五把山寨货做得几乎一模一样。即使将正品丢进去,若不是知道小菊花上那一点,光从外观来看,韩旭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瞧着桌子上这一捆冒牌货,韩旭爽快无比,奶奶的,谁要老子就给把山寨货,要多少给多少!   叫来刘三放哨,韩旭偷偷摸摸的进入了后院,趁着四下无人,将正品天子剑绑了绳索,沉入人工湖中。   做完这一切,拿起一把山寨货就欲寻杨月蝉换‘绝情散’的解药去。按杨月蝉的说法,这绝情散是九九八十一日后才发作,但韩旭思来想去,实在是不敢相信这臭婆娘的话,还是早日换到解药为上。   走出大厅,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杨月蝉现在到底藏在哪里?无奈只能憋屈的招来王凳子,让其派人先去私下打探杨月蝉的落脚之地。他相信杨月蝉就在这扬州城内,只不过可能躲在某个不容易被发觉的地方。   然而事情并没有韩旭想象中顺利,王凳子派人打探了好几日,没有一丝杨月蝉的消息,并且这几日来杨月蝉也没有再次上门。   不过,无意之中,王凳子发现淮扬军竟然公开在扬州城内招兵买马了,而且似乎淮扬军最近调动频繁,扬州城内宵禁,甚至城墙上多了许多的淮扬军守军。   这一切令他很是不解,直到工部侍郎苗训突然出现在了杨园。      第193章 苗训带来的消息      工部侍郎苗训的到来,令韩旭颇为不解,没心思再去计较绝情散之事,赶忙迎了出去。   “哈哈哈哈。”人未到,声先至:“韩大人,老哥哥来啦!”   话音刚落,一脸喜气,瘦成麻杆似的苗训迈着大步,跨入了前院。   韩旭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苗训一个熊抱,大笑道:“苗老哥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不好好的在京城为小弟修园子,跑这扬州府来干啥?”   “哎哟,行了行了,轻点轻点,老哥可受不了你这热情!”苗训笑眯眯的打趣道:“不过,老哥这一来,你就问园子之事,也忒不地道了吧,怎么着也得先请老哥进屋坐坐呐!”   京城一别都快大半年了,没想到这小子一点没变,在扬州折腾了这么久,还是如此的随便,一点也没有大宋三品大员的官威。不过,这样也好,像韩旭这样真性情的官员,在朝堂上可不多啦!   苗训拍了拍韩旭的肩膀,将其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叹道:“高了,也壮实了!”   韩旭嘿嘿一笑,兴致勃勃的拉着苗训就往里走:“走,走,好酒好菜,为老哥接风洗尘。”   ……   天气已经开始转秋,但这热度丝毫不减。韩旭直接带着苗训进入了杨园的后花园,人工湖边有座小亭子,绿荫笼罩,凉风习习,是韩旭平日的消暑之地。   两人落座。   没一会,一盘盘的瓜果,菜蔬被禁军亲卫们端了上来!没办法,这里除了赵芸,连个女人都没有,这些事也只能禁军侍卫兼职了!   韩旭见苗训一直在观察这座园子,反而对桌上的酒菜丝毫不敢兴趣似的,于是放下酒杯,微笑道:“老哥,咱这园子咋样?不比你在京城帮我建造的那座园子差吧?”   苗训怔了怔,暗自皱了皱眉头,摇头小声道:“这园子大气却又不失其雅致,倒是算得上一经典的园子,不过从这设计风格和用料来看,似乎有点逾越了吧?”   逾越?娘的,一点都没过!韩旭将杨园的来历仔细的同苗训说道了一番,这才笑意盈盈的看着面脸呆滞,一脸不可置信的苗大侍郎。   “难怪有一股阴深之气!”苗训听罢,苦笑着连连摇头,叹道:“幸亏有上百名侍卫跟着你,阳刚之气冲淡了此园子的阴气,否则你就麻烦了!依老哥翻查宫内的典籍来看,隋炀帝死后并未迁移到关中的皇家祖陵,而是就地埋葬在这扬州附件,阴魂不散呐!”   韩旭当然不信这些,但也并没有反驳苗训的话,任何时代都有它自己的哲学理论,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况且他也根本没这方面的兴趣和知识!   一番家常后,苗训言归正传,缓缓说道:“自从你上了那道折子,详细说明了李重进招兵买马之事,朝堂上是议论纷纷。以慕容延钊,石守信为首的大宋武将认为他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上书朝廷立刻起兵伐之。而以范质,王溥等人为首的文官集团,老成持国,建议修养声息,毕竟朝廷刚刚才平定了李筠的叛乱。”   “那官家的意思是?”韩旭正襟危坐,问道。   “哈,好酒。”苗训眯了口小酒,夹了块糯米莲藕放入口中,笑眯眯的说道:“圣上将朝堂上的消息故意放了出去。这李重进果然急了,指示淮南进奏院,上了一道自辩折子,说南边蠢蠢欲动,他招兵买马是防范未然,未雨绸缪!”   啊哈,这理由够站得住脚,只是韩旭不知道的是,李重进的这个理由还是在他的提点之下才想到的!不过这样一来,也就说得清,为何李重进的淮扬军最近这段日子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老哥此次前来是带着圣旨的,圣上要任命李重进为青州节度使。”苗训附耳说道。   青州节度使?这是一个妙笔,既然李重进要防范南唐,那就干脆将其调离扬州,远赴青州,南唐之事也就无需他插手了!这一手还等于是抄了李重进的老窝,几年扬州府的经营下来,若说李重进没有交错盘结的地方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李重进同意最好,若是不同意,那也就只有抗旨不尊,直接翻脸了!不过,这算不算是赵匡胤逼迫其就范呢?   一念即此,韩旭面色微变,连忙到:“老哥,若是李重进不同意,我等岂不是危险,身陷囫囵?”   李重进造反,第一个倒霉的当然就是韩旭这位钦差,杀其祭旗都有可能。   “这点你放心,圣上几次三番的交代一定要抱着你的安全。老哥今个到了扬州府,也未直接去见李重进,以身体不适为由,和扬州府前来迎接的人约定明日再去拜会。也是方便先和你接触一番,听听你的意见,毕竟这里还是你比较熟悉。”苗训笑了笑,正色道:“圣上这次可是让老哥听命与你,若是你反对圣上的任命提议,甚至老哥都不用去宣布,你小子可是圣上的大红人呐。”   韩旭大惊,赵匡胤对自己真实没话说了,连下的圣旨只要自己反对,这事都可以收回。不过,赵匡胤这样说,韩旭可未必真的会这样去做,况且赵匡胤的这个决定并没有错误,若是自己也会这么去做。   然而,李重进的性格,他实在捉摸不透,说不定就会立马举起屠刀。   苗训见韩旭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举棋不定,小声又道:“事实上,圣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老夫离开之第二日,石守信将军已被圣上任命为平南先锋,领兵数万,整装待发!”   韩旭摇头苦笑,这那还有谈判的余地啊,李重进这位是死定了,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就是自己这些人如何安全的撤出扬州城,别到时候成了李重进手里的人质,而且还有赵芸这位大宋的公主在此呢!山雨欲来风满楼,韩旭知道:赵匡胤稳定大宋江山的最后一仗就要开始了,自此以后,原先的后周节度使们再也没有人敢反叛赵匡胤的统治,大宋王朝开始了向外平定天下的战争。      第194章 李重进的决断      翌日。   李重进以极其隆重的规格接待了苗训这位宣威使。节度使府邸张灯结彩,比新年春节还热闹,扬州府的大小官员出门迎接,那架势比起韩旭到来之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对于这点,韩旭倒是双手负在身后,悠闲自得,毫不在意的样子。   先前他来之时,正是李重进厉兵秣马,准备造反之际。经过他的这几个月偷鸡摸狗,蚂蚁咬象,李重进不仅没有实力大增,反而略有衰减,再加上赵匡胤平定了李筠,此时的李重进倒是摆出了一副唯朝廷是尊的态势。自然对苗训这位新的宣威使到来,相当的隆重对待。   瞧着扬州府的大小官员将苗训,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中心,嘘寒问暖,韩旭嘴角不由自主的扯出一个弧度,暗叹道:“马屁拍得欢啊,等到苗老哥宣布赵匡胤的圣旨,你们一个个的就得干瞪眼!”   在李重进摆上香案,带着一窝子老小跪满一地之后,苗训掏出圣旨,缓缓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南节度使李重进为镇一方,忠心有嘉,功于社稷……特赐绢五百匹,钱万贯,调任青州节度使,择日上任,钦此!”   果不其然,圣旨宣读完毕,扬州府的大小官员一个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有些胆小之人,甚至软倒在了地上。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跪地的李重进,他没想到赵匡胤会以这样的手法阻止其图谋。老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这句话在现在完全做不得真,几十年来反叛的节度使比比皆是。然而,问题是李重进现在根本就没有立即起兵的实力。   “李将军,接旨吧!”苗训小心的提醒道,若说他现在不害怕,那是假的。   李重进抬起头,双眼盯着那黄色的甚至,神色阴晴不定,时而愤怒,时而悲哀,时而茫然……   全场之人将目光都投在了李重进的身上,寂静无声。   韩旭的小心肝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自禁的伸手握住身边之人的手,入手极其粗糙,完全不似以往的柔弱无骨。斜眼瞧去,正看到刘三一脸的恶心状。这才想起,今个将赵芸留在了杨园,在安全未定之时,并未让其前来。赶忙放开刘三的大手,缩回来在官袍上,擦了又擦。   终于……   “老臣,领旨谢恩!”李重进大声说道,起身恭敬的从苗训手中接过了赵匡胤的圣旨。   满场之人顿时松了口气。   韩旭明白李重进一定会造反,只是不是现在,刚刚其说话的口气,充满了不甘和倔犟。   李重进和赵匡胤都没有错,或者说是无法说出谁对谁错。这世上并非不是黑就是白,所处的立场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一样。君臣猜疑乃历代大忌,赵匡胤不放心李重进;李重进同样认为作为前朝的皇亲加老臣,赵匡胤不会放过自己。   有了误会,这个误会就会一直的发展下去,直到分出胜负,胜者为王的道理正是如此。   这世上不是先有正义和邪恶,然后才有胜负,而是先有胜负,再断定了正邪!正义必定战胜邪恶这样的鬼话,倒是骗到了无数善男信女。   淮南节度使到青州节度使,算是一场平级调到,但在有心人看来,这就是一场君臣之间的暗斗。李重进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这是赵匡胤给自己的最后机会,于是上前说道:“苗大人,不知圣上可有提出交接之人?”   苗训想了想,说道:“这倒没有,相必圣上自由论断。不过,本官还是要提醒李将军,圣人虽说没有明确说明李将军何时动身前往青州上任,但依本官之见,将军最好还是在一月之内到达青州!”   一个月?李重进面不改色,略一思索,点头道:“本将醒的,多谢大人提点!”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告辞了,待李将军上任之时,本官会和韩大人陪同李将军,同赴青州!”苗训朝着李重进拱了拱手。   李重进挽留苗训赴宴,当然苗训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开去,李重进自然也没有坚持,估摸着还得和手下智囊好好想想下一步动作。   ……   书房内,李重进一脸阴沉的坐在书桌后面,身前站在三位亲信。   扬州府魏其才,刚刚调任淮扬军偏将的湛敬,以及待罪之身的向美。   “将军,干脆反了吧。”向美急于表现自己,况且他长年在李重进身边,自然知道李重进的打算。   不待李重进说话,湛敬连忙上前:“兵马粮草未足,如何起兵?况且赵匡胤只给将军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怎么也凑不齐人马和粮草!”   “这还不都是你们两个废物,江都城雷公咀上的兵器粮饷之所以会丢,都是你们两个餐尸素位!”向美对霸占了自己位置的湛敬恨之入骨,连带着魏其才一起骂了过去。   “你…”湛敬怒气冲冲,指着向美说不出话来,丢了雷公咀上的兵器粮草,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   “砰……”   李重进一拍桌子,狠狠的瞪着三人,骂道:“老大别说老二,全他娘的废物!只知道窝里横!老子一世英名,怎么手下全都是你们这样的孬货!”   此刻,李重进突然想起了当年在侍卫亲军司的手下,韩通,张光翰,赵彦徽。此三人无一不是大将之才,可惜韩通身死。张光翰,赵彦徽倒是拥护了赵匡胤登位,而这两人却因为和自己的关系,仅仅五个月后就被赵匡胤去了军职,也许他们两个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魏其才小眼睛一转,上前道:“将军,赵匡胤想对付我们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不如求助那位契丹人,让契丹出兵,共同灭宋,到时候我们再举起汉家大旗,将契丹人赶出关内!”   “唉……”李重进叹道:“这也正是我先前所想。可惜现在的契丹国内政局不稳,耶律璟昏庸无能,到处残杀异己,刚刚平定了政事令耶律寿远和太保肖阿不等人的谋反,这才有耶律斜轸到我淮南以战马换盐铁,并且商议共同抗宋之事。然而,耶律斜轸刚刚得到消息,李胡儿子耶律喜隐又叛乱了,耶律璟急调其回国镇压!辽国是指望不上了,至少目前是如此!”   乱,乱,乱,天下大乱,若说现在哪里最平定,反倒是南边的南唐。   三人商议到深夜,李重进拍案而起,终于下了决心,狠声道:“向美官复原职,立刻调动淮扬军至扬州府附近,同时加速招兵,放宽限制,只要是能拿得起刀的,一律充军。   湛敬,立刻调动人手,修葺城防,城墙加高,东西南北四门重新打造,木门包铁。”   “领命。”   向美,湛敬大喜,快速奔了出去。对他们这些武人来说,李重进起兵造反,若是成功,那他们就是从龙之功,位极人臣。即使失败,也不过是马革裹尸,早有准备。风险越大,回报越高。   “大人,那杨园的那些人该如何处置?”魏其才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   李重进想起韩旭那猥琐的样子,不由嘴角上翘,笑道:“有道是两军对垒,不斩来使,本将也当一回正人君子。不过,有时候使者也是有用的。你去找向美,加上你盐帮之人,将杨园给我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直到本将军起兵之时!当然,对待韩旭和苗训嘛,也不得无礼。”   “是,将军!”魏其才转身告退。   当其走到门口之时,又被李重进叫了回来。李重进揉了揉脑袋,好一阵沉思后,正色道:“你和韩旭也算是有交情,若是可能的话,说服其来投我,至于条件……”      第195章 兵围杨园      天刚蒙蒙亮,韩旭就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醒,从声音听来,应该就在杨园外。于是,披上外衣朝门外走去。刚出屋门,迎面奔来一人,若不是韩旭反应迅速,差点就撞了个对对碰。   韩旭定睛一看,正是最近整日无所事事的杨砺杨大状元,不由打趣道:“呵呵,杨大人何事如此慌张,难道是被那个楼子的姑娘追上门讨债来了?”   韩旭口花花,随性而为的性格,杨砺早已见怪不怪。对于这样的打趣是时常有之,遂不已为意,吞了吞口水,气喘吁吁道:“大人,大事不好,杨园被淮扬军包围了。”   一听这话,韩旭顿时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李重进动手了,第二反应就是回屋,拉上赵芸就跑。   他说跑就跑,可惜刚刚来了个华丽的半转身,衣摆就被杨砺一只手给拽住,只听其急道:“大人,这都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您还回屋子做啥?”   “老子当然……”韩旭开口就骂,话说到一半,瞧着杨砺那疑惑的表情,不由改口尴尬的笑道:“刚刚起床,本官只是想进去梳洗一下,顺便换身衣服……对,没错,就是换身衣服!”   杨砺哪还能让韩旭跑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匆忙拽着韩旭就往大门走去。   杨园虽说在扬州城内,但所处位置偏僻,再加上高墙大院,给人阴深深的感觉。是以,杨园周围根本无人居住,全是一片空地。   然而,此刻在这片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行军帐篷,冒着烟气的行军锅显示着外面的淮扬军正煮着早餐。若不是知道这是在扬州城内,还以为自己身处某处军营呢!   对峙的双方正是淮扬军和禁军侍卫,只不过相比于数百名淮扬军,禁军侍卫显然落了下风。   韩旭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两边立马安静了下来!只不过手中的刀枪依然互相指着,没有一方有放弃的打算。   韩旭发现对方虽然人多,但似乎并没有真正动手的意思,而且从帐篷来看,淮扬军应该是想做长期围困的想法。想到此,心里稍安,将刘三叫的面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刘三面色凝重,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昨晚就来了!”   昨晚?看样子李重进是下了决断了,而且应该已经开始布置。这些淮扬军将杨园围住,只是不想他们向赵匡胤传递消息。一旦开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以杀他们祭旗,同样也可以压上城头当人质!韩旭心下暗叹:“事到如今,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韩大人,韩大人。”   魏其才如地鼠般躬着身子从淮扬军帐篷里钻出来,小跑来到韩旭面前,连连拱手笑道:“韩大人,早晨!”   韩旭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阴阳怪气的叹道:“本官还得多谢魏大人昨晚手下留情呐,否者本官今个也就听不到这‘早晨’两字了!”   魏其才面带苦色,他当然听出来韩旭这话语带讽刺之意,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一副不得已的表情。   “行了,言归正传,韩某和魏大人也算是老相识,给句痛快话,从今个起,韩某还能不能走出这杨园的大门!”韩旭若有所意的盯着魏其才的双眼,淡淡说道。   魏其才怔了怔,摇头苦笑,欠身道:“韩大人,下官只是奉命行事。您也知道,最近江湖人士扰乱扬州,为了大人您的安慰,下官不得不带人护卫大人府邸,还请大人理解这个。”   “护卫?老子不需要。”韩旭挥手打断魏其才的解释,江湖人士都被你们抓起来了,还扰乱个屁。   魏其才身为文官要想动用淮扬军,没有李重进的命令是不可能的。刚刚韩旭只不过是心存一丝侥幸心理。对于魏其才是否能放其随意出门,并未抱有太大的幻想。   事已至此,韩旭反而变得洒脱起来,笑道:“杨园内大大小小的侍卫一百二十多口人,每日所需的米粮,酒肉,瓜果,蔬菜,总得有人去买吧?本官一向奉行吃的就是个新鲜,每日派人集市购买,魏大人你看这……”   “呵呵,小事一桩。”魏其才拍着胸脯保证:“从今个起,杨园一应供给,淮扬军包了!”   李重进命魏其才约束淮扬军,禁止和杨园内的禁军侍卫起冲突。只要韩旭不逃跑,不玩命,魏其才自然是乐得答应。   见魏其才答应得干脆,韩旭叹道:“早上被你们这么一闹,这早点都没有着落…”   “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和我们一起用餐?”魏其才感觉笑呵呵的说道。   “放屁。”刘三在韩旭的示意下,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魏其才的鼻子,大骂道:“就你们那锅米汤,能入我们韩大人的口吗?听好了,老子只说一遍,杏花楼的‘蟹黄包’,‘薄荷莲藕羹’;十里香的‘小馄饨’;淮南楼的‘鸡丝老汤面’……外加‘茶叶蛋’,每样不多,来十份就行。这是早点,至于晌午饭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知你们。”   话音一落,别说是魏其才了,就连韩旭一干人等,同样下巴掉了一地。扬州城内有名的早点都被点了个遍。城东,城南,城西,城北都有,也就是说买齐这些就得几乎跑遍整个扬州城。   “每样不多,还得来个十份?先不说钱的问题,可是这韩旭一人能吃得完吗?”魏其才直犯嘀咕。可是,既然答应管了杨园的伙食,也不差这一点小钱,于是咬牙点头道:“行。”   刘三嘿嘿一笑,又道:“对了,‘茶叶蛋’要老街拐角那小摊贩上的,那小摊贩做得比酒楼里的还正点,我们韩大人就喜欢那家的,赶紧去,去晚了可就没了!”   魏其才苦着张老脸只得命令属下前去办事,同时挥手勒令淮扬军退去。做完这一切,回到韩旭身前,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韩大人,借一步说话!”   韩旭微微一愣,跟上了魏其才的脚步。两人走了几十步,远离杨园大门。   魏其才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大宋三品大员,用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来形容两人的地位成就,还真是恰如其分。自己苦苦为官,上下打点,小心谨慎得害怕走错一步,一旦走错,那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即使如此,历经几十年的官场生涯,这才走到扬州府通判之职。   然而,韩旭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凭借着从龙之功,直接一跃而为大宋枢密院副使,一步登天。赵匡胤器重他也就算了,现在就连李重进对他也同样欣赏至极。   想到昨晚李重进的拉拢韩旭的话,魏其才叹道:“韩大人,下官实话实说吧,李将军在我等面前,多次赞赏您的才干。都是混官场的,想必韩大人对此时的形势也清楚,不知韩大人的意思如何?”   “哈哈哈哈……”   韩旭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直笑得魏其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明显的招揽之意,他哪能不明白?只不过对于李重进如此高看自己,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人家抛出了橄榄枝,自己也不能当面甩人家巴掌吧。韩旭心思一动,笑道:“本官官位不高,也就是区区从三品,但在朝堂上,圣上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间间单单的一句话,听上去是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然而,魏其才又不是愚笨之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韩旭的意思。于是,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说道:“韩大人身份,下官自然明白。为官之道,无非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要韩大人点头,条件任您开!”说到这,魏其才见韩旭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不由小声道:“这是李将军的意思!”   好一句“条件,任你开!”   熟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李重进气魄更大,直接开了一张支票,金额数字随便你写,绝不还价!   不得不说,这很有诱惑力,韩旭也心动了。若不是知道赵匡胤的大宋终将一统江山,他倒是会好好考虑一番。可惜的是,李重进的失败是注定的,这也是一份永远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韩旭没有拒绝,也没有明确答应。淮扬军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能拖就拖,给李重进留一份妄念,才是当前最明智的选择。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   杨园内,众人济济一堂。   刘三,王凳子等禁军侍卫,纷纷建议拼死一战,誓死将韩旭送出扬州城。   苗训,杨砺等人则考虑得较为实际,明知不敌而战,与送死无疑!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强行冲出扬州城,韩旭当然不会去做。先不说自己,他可不敢带着大宋的长公主赵芸去冒这种风险。思来想去,问道:“苗老哥,若是我们不能将李重进决心叛乱的消息送出去,圣上那边什么时候才能够动手?”   苗训眉头微皱,正色道:“我和石守信将军约定好,若是连续三日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大宋禁军将会南下!”   “三日?”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三日之后,石守信的大军将度过淮河,进入淮南之地。到时候,李重进定然会收到消息,成不成都在这三日之内。好一阵沉默后,韩旭终于开口道:“留下门口的侍卫,其他人等全部后院集合!”      第196章 狗刨式(上)      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名的水鸟快速从水面掠过,叼起湖面的小毛鱼儿,扑闪着翅膀而去。给这平淡雅致的后院,增添了一丝大自然的生机。   优雅的景致,此时却无人有闲情逸致去欣赏。压抑,紧张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魏其才带领的淮扬军就在门外,他们已经成了淮扬军的笼中之鸟。   人工湖边,禁军侍卫整齐的排成了三排,每排十人,目光追随着前面那位来回走动的年轻大人。等待着他的一声令下。   半响后。   韩旭停下了脚步,目光巡视了一圈,命令道:“脱衣服!”   此话一出,众侍卫满头雾水,茫然的看着韩旭。   韩旭眉头微蹙,再次说道:“你们没听错,本官命令你们脱衣服!”   虽然不明白韩旭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但一帮禁军侍卫再确认了此命令之后,开始丢下刀枪,窸窸窣窣的脱了起来,头盔,盔甲,衣裤鞋袜。没一会,一群**上身,紧着内裤的几十名汉子,显露在面前。   “韩旭,你这是做啥?”赵芸一脸通红,扯了扯韩旭的衣袖,小声问道。   “没事,等会你就知道了!”   抛下这句话,韩旭面色一正,大声道:“你们都是大宋最强的士兵,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皱下眉头。现在,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们这群旱鸭子必须学会游水。刘三,你带头,现在就给老子下水!”   这段日子,禁军侍卫们可是时常在这人工湖里的浅滩处,玩水纳凉,他们对于水的恐惧早已不似当年,至少下水是没问题的,但说到游泳,似乎还差得太远。   果不其然,在韩旭下令之后,刘三带着禁军侍卫们,二话不说,全都冲到了人工湖中,只不过这帮旱鸭子还是依旧处在水浅之处,只要水莫过肩膀的地方,他们是怎么也不敢再进一步。   韩旭急了,朝着傻站在水中的禁军侍卫们大声吼叫:“游,给老子游起来……”   “老弟,哥哥我是明白了。”苗训来到韩旭身边,叹道:“这人工湖水清澈见底,必是上有源头,下有出口。你的意思是从这湖里游出去?”   “好主意啊!”   韩旭还未开口,赵芸顿时兴奋的跳了起来。   “好主意?好主意你会游泳吗?”韩旭没好气的看了眼赵芸,打击起这只母旱鸭子。随后,对着苗训点头道:“不错,这个人工湖是连接着外面的河流,而下游处用铁栏栅围着,只要掀开铁栏栅,就能直通外面的河流。可惜的,他们都不熟水性。”   三日之内,学会游泳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然而,即使是临时抱佛脚,那也得去抱一抱。   听了韩旭的解释,苗训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就跳入了湖中。没想到的事,这位一身排骨的老大人,对水倒是熟悉得很,游起来是似模似样,不时的还扎几个猛子。在他的带领下,禁军侍卫们当然不甘落于人后,依葫芦画瓢,学了起来。   “双手滑动,双脚上下拍打……”苗训示范完毕,当起了先生,指点禁军们的动作。   岸边。   瞧着赵芸气鼓鼓的模样,韩旭不禁摇头苦笑,刚刚心中不知怎么的烦躁不已,不小心将火气撒在了赵芸的身上,于是小声求饶道:“小祖宗,小生在这里向你赔不是啦!”   “哼。”赵芸轻哼一声,不依不饶道:“本公主是不会游水,难道你韩大人就会?”   “这个嘛…”韩旭为难的揉了揉脑袋,笑道:“应该算会那么一点吧!”说着,见赵芸一副不信之色。于是,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那么一点点距离,笑道:“没错,是会那么一点点‘狗刨’。”   “狗刨?”   赵芸不明所以。   “对,就是‘狗刨式’”韩旭双手比划起划水,不时的还抬起脚,蹬那么几下。狗刨的样子倒没比划出来,典型的一个黄狗撒尿!   “噗嗤。”   赵芸掩口轻笑。   可是,现在有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韩旭的面前!那就是赵芸不会游泳啊!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这里的禁军全都战死,赵芸也不能死。不仅是自己内定的小媳妇,更是大宋的公主勒!   然而,禁军们可以脱光了去学游泳,可是赵芸怎么办?想学都没办法!总不能和这些大老爷们一起下水吧!   韩旭为难,赵芸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红着脸蛋,闷闷的站在一旁。   正待此时,裴忠走了过来,将一件黑色的衣服递了赵芸!   这是一身皮衣,不知是何材质,但韩旭只一眼见看出了其用途。几个月前,在淮水上,盐帮的水鬼穿的正是这样的水靠,不由大喜道:“哪来的这东西?”   “程淮秀房间里的!”裴忠随口道。   刚刚韩旭让禁军脱衣服之时,裴忠就明白了韩旭的想法。心思细密的他,同样知道赵芸不会水,更不可能和这帮粗汉子们一起学游泳。   “我靠,你咋去女人的房间偷衣服呢?再说了那咋就知道程淮秀有这玩意?”韩旭伸手摸着那滑不留手的水靠,眼中闪现着猥琐的目光。   赵芸无语,真不知道这小子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竟往歪处想。一巴掌拍掉韩旭的乌龟爪子,喜滋滋的抱着水靠不松手。   “要就要,不要就还给我!”裴忠面无表情的看着韩旭,没有任何的解释。   “要,当然要,谁说不要了!”韩旭一个侧身,连忙挡在赵芸身前,彷佛怕这水靠被裴忠再抢回去似的,小声嘀咕着:“真没劲,毫无幽默细胞!”说罢,转身来着赵芸就跑。   后院的人工湖不小,并不是圆圆一圈的那种,好几处弯弯拐拐的地方。   韩旭带着赵芸来到一处隐蔽之所,笑嘻嘻的说道:“换吧,哥哥我别的不会,就教你独门绝技‘狗刨式’……这里是上游,让这群土鳖喝我们的洗澡水!”说着,就开始脱起衣服来。   三下五除二,将自己剥得只剩条内裤,韩旭对自己的身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年多来,坚持锻炼,身体的肌肉虽未达到刘三那种暴力之感,但亦有几分明显的线条之美!   “咋了,怎么还不换?”韩旭展示完肌肉,正准备下水,却见赵芸低着头一动不动。一拍脑袋,这才想了起来,嘿嘿笑道:“你躲到那个假山后面换,小生保证不看!”   赵芸早已烧红了脸,一听这话,捧着水靠就向假山后面跑去,边跑边说道:“你转过头去,不许偷看!”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心跳加速。   若要穿水靠,那就得脱光了才是。韩旭一想到此,小心肝砰砰直跳。   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禽兽吃肉,和尚吃素!一番衣冠禽兽和正人君子之间的挣扎,韩旭还是最终没能抵挡得住当禽兽的诱惑,偷偷摸摸的朝着假山靠去。不就是看一眼嘛,还能少快肉不成?……      第197章 狗刨式(下)      做贼,尤其是作为一个采花贼来说,韩旭是极其的不合格。虽说他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丝的声音,但当摸到假山边时,赵芸早已换好了水靠,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   精致的脸蛋,加上前凸后翘的身材,顿时将韩旭震得不轻。这时代可没有没什么比基尼之类的东西,要想穿上水靠,必须得贴身才行,也就是说赵芸水靠里面可是一丝不挂呐!   赵芸平日里穿的是那些宽大服饰,遮住了其曼妙的风姿。此刻,韩旭怎么也没想到赵芸的身材如此火爆,兴许这是长期练武的结果。   “死色胚。”被韩旭灼热的目光盯着,赵芸唰的一下面色通红。不过,心中却有点小傲娇,让你看着杨月蝉流口水。   “嘿嘿,不错,还真有料,没看出来,没看出来。”韩旭做贼,当场被抓了个现行,幸好脸皮够厚,不仅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搓着双手,摆出一副“纯欣赏”的态势,评头论足起来。   “好看吗?”   “好看!”   “好看,就让你看仔细点!”赵芸朝着抛了个大大的媚眼,缓步靠近韩旭身前。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为零。事实上,面对美女几乎**的身子,男人的智商直线降到负数。   因此,大饱眼福的韩旭丝毫没有注意到赵芸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去死!”   一身娇喝,赵芸出其不意的抬起右脚,一脚将韩旭踢到水中。   “扑通……”   猛灌了几大口湖水,韩旭终于用他那最拿手的“狗刨”稳定住了身形,挣扎了几下,游到水浅之处,吱呀咧嘴的朝着赵芸嘿嘿傻笑。   半吊子游泳健将,教着一位完全不懂水性的水盲,一时之间错误百出。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对韩旭来说,和赵芸如此亲密的接触,难免上下起手。卡油吃豆腐才是重点,教游泳反倒成了其次。   赵芸红着脸娇声呵斥几句,韩旭就老实一会。然而,没一会,又开始了其流氓行径。气氛绮丽迷离。   用韩旭的话说,那就是哪个教练教女学员,不占点便宜的?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除非那小子是公公级别的!   ……   夜色降临,杨园大门敞开。   院内,禁军侍卫们忙碌着架起了一口口行军大锅,锅里早就炖上了香喷喷的肉食。游泳是最耗费体力的活,尤其是刚刚学游泳的人。在这点上,韩旭丝毫不敢马虎,一整天游下来,整么着也得给这些汉子门补一补元气。   肉香飘到了杨园外的淮扬军驻地,淮扬军士兵们一个个坐在火堆前,看着自己碗中的稀饭,闻着别人的肉香,大吞口水。一些胆大又嘴馋的家伙,跟上趴到了杨园的大门边,陶醉的呼吸着充满肉香的空气。   韩旭晃悠到门口,大口啃着猪蹄,油腻腻的左手朝着魏其才远远的招呼:“魏大人,要不一起进来吃点喝点?咱也算是兄弟一场,别客气!”说着还高手朝着院中的禁军们大声问道:“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禁军整齐的回应,随后是哄然大笑。   “多谢大人的好意,下官就不必了!”魏其才吞了吞口水,否决了韩旭的建议。   说实话,魏其才还是颇为心动的,跟着淮扬军一天,他就整整喝了一天的稀饭。然而,瞧着淮扬军士兵一个个羡慕的眼神,他也只能摇头苦笑,决不能抛下他们,自己大吃大喝,否则这群士兵他也就别想带了。   李重进正是大肆扩军的时候,处处都要用钱,失去了盐帮的金钱支持,粮饷是捉襟见肘,平日里淮扬军只能喝稀饭,三日一干粮,七日一次肉食。可惜的是,为了拉拢韩旭,魏其才和李重进又不得不大方的供给,杨园内的这些酒肉,可是他魏其才提供的啊!   魏其才不来,反而让韩旭对他高看了几分,这死胖子还真是变了个人,懂得取舍了!   既然如此,韩旭干脆来个落井下石,大声道:“魏大人不赏脸,那就算了,都怪兄弟我面子不够大!不过,兄弟们,喝水不忘挖井人呐,都给老子谢谢魏大人的酒肉!”   一帮子禁军痞子,那能不明白韩旭的意思,立马扯着嗓子齐声附和:“多谢魏大人的酒肉!”   此话一出,魏其才憋屈不已,淮扬军的士兵果然是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原本同甘共苦的心思,变成了媚外求荣。   好一个陪了酒肉又折兵。   ……   深夜,淮南节度使府邸!   魏其才恭恭敬敬的站在书房内,朝着李重进一五一十的汇报着杨园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韩旭没有答应加入淮扬军?”李重进皱着眉头说道。   魏其才想了想,用不太肯定的语气,回道:“韩大人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似乎对这件事,他不是很在意,照常吃喝玩乐。下官有幸被韩大人邀请进杨园,那些禁军侍卫全都在后花园玩水,玩得是不亦乐乎。听说韩大人还举行了一个什么‘狗刨比赛’?”   “狗刨比赛?”李重进不明所以,开口问道。   “不错,就是那种游水比试,由于动作是模仿狗游水,韩大人取名叫‘狗刨’”魏其才说着比划了几下,一想到上百名禁军在水中如狗一般的游水,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呵呵,他倒有这闲情。”李重进不由莞尔一笑。   韩旭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所行之事如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完全没有规律。李重进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韩旭到底想干什么?然而,心中总有一丝不安。依韩旭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被淮杨军围软禁在杨园内,却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似乎也忒怪异了点。   “算了,你继续监视韩旭等人的动作,现在是非常时期,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许从杨园飞出来!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内不能有丝毫的差池!”李重进正色道:“继续收买韩旭,能为我所用最好,否则一个月后,哼哼……”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三日的时间,确实短得可怜。   三日时间一过。   大清早魏其才被守卫在杨园外的淮扬军士兵叫醒,提着衣裤就朝杨园门口奔去。   此时,杨园的大门早已被淮扬军砸开,数十名淮扬军正气喘吁吁的从杨园内冲了出来,大叫道:“魏大人,全查过了,里面空无一人!”   魏其才呆滞半响,满脸的不可思议。突然,发了疯一般,跌跌撞撞的奔入了杨园内。前院,后院,大厅,厨房,所有的屋子全都找了个遍,没有发现一人。唯有十多匹战马被毒死在了马槽内。   昨晚韩旭还如两天前一样,带着禁军在院内喝酒吃肉,照常将淮扬军戏弄了一番后,关门睡觉。可一晚上,他们竟然全都消失了!最可恨的是,竟然还将仅有的十多匹战马毒死在马槽内,屁都没留给他们淮扬军。   “魏大人,魏大人……”“完了,完了!”魏其才面色苍白,喃喃自语。只感觉喉咙一甜,一口殷红的鲜血喷了出来,仰面即倒。      第198章 胜利大逃亡(上)      苗训吐掉了口中的毛竹杆,这玩意是昨晚深夜,韩旭交到他们手中的,每人一根,中间的节疙瘩已经被打穿,用了这玩意即使在水下,也能够呼吸,而且不易被人发觉。   随后,他双手猛的向后划动,两脚连续踩水,当使出这最后的力气之时,右手终于抓住了河岸边的水草。   “到岸了!”   此刻,苗训嘴巴大张,拼命的呼吸着那夹杂着青草味的美妙空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呼吸顺畅是那么美好的事,那是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在水中略微的休息后,苗训头晕欲旋的感觉得到了缓解。转过身,身后不远处一根根毛竹杆上下起伏,趁着天刚蒙蒙亮,毛竹竿下的颗颗脑袋若隐若现。   苗训伸出左手朝着身后挥了挥,示意他们加快速度。也许身后的人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手势,现在他们还在水中和死神拼搏。做完这一切,苗训右手一紧,拽着水草,像岸上爬去。   当他上岸后,身后终于有人赶了上来,苗训二话不说,抓住来人的手臂,使劲将其拉上岸。   “多谢苗大人。”王凳子刚一上岸,抛出这句话后,立马一头栽倒。   苗训连忙伸手探其鼻息,确认其只是晕了过去之后,这才放下心来,赶紧准备迎接下一个。   接连十多位禁军侍卫上岸后,苗训也可以放手了,有了他们的帮助,后续的上岸工作无需其再操心。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韩旭和赵芸,赵芸的身份在其来扬州之时,赵匡胤就向其交代了。若是赵芸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倒霉的自然是韩旭,第二个就该轮到他苗训了。   此刻,苗训是心急如焚,到目前为止,上岸的禁军已经超过了五十多人,却依然没有韩旭和赵芸的消息。   ……   “芸儿,坚持住,快到岸了。”   韩旭左手穿过赵芸的腋下,将其托在水中,右手奋力的划动。论水性,他们两个都是半吊子,在突击了三天之后,韩旭和赵芸也都有模有样了。   从杨园出来之时,两人凭借柔韧有余的身手,一时之间还能游在队伍的最前列,紧紧更随着苗训。然而,半路中意外发生了。赵芸女性的身子即使有着水靠,最终还是受了凉。白天还好,一到晚上这秋天的河水,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长时间忍受的。韩旭不得已将她护在身边,仅用一只手划水,不知不觉间,他们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咳咳……”河水呛得赵芸一阵剧烈的咳嗽,张了张嘴却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微微扭头,她突然模糊的发现,韩旭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似乎是那么的坚毅。往日那嬉皮笑脸,让人恨不得上去踢两脚的家伙,认真起来的样子不由令她沉迷,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别看了,再看也不会张出花来,若有力气,动一动手!”   韩旭虽说在奋力的游水,但目光一直在留意身边的赵芸,见赵芸似乎问题不大,不由开口说道。   这话说得轻巧,但赵芸听来,没有丝毫的生气,咬了咬牙,左手摆动起来,努力的配合着韩旭。她知道,韩旭已经很吃力了,他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再也没有刚开始时候的那种绵延悠长;他的动作已经开始迟缓,没有了先前的自如;他的神情凝重,不似先前的云淡风轻。   身子紧靠赵芸,韩旭感觉到了她的努力,不由扭过头,艰难的朝其挤出了个笑容。若不是大柔术的作用,就凭他的狗刨,他根本做不到带着赵芸还能坚持这么久。然而,也正是因为带着赵芸,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柔术的吐纳呼吸之法竟然不够用。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的大柔术不够精通,来到淮南之后,这几个月就没好好练习过。此刻,韩旭不由在心底暗暗发誓,若能逃脱升天,一定要勤加练习。这武艺不仅克敌,更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   随着时间的流失,每有一人上岸,苗训都会第一时间冲过去,然而带来的却是更大的失望,一颗疲惫的心在不断的下沉。   “看到韩大人没有?”这句话不知被他重复了多少变,换来的却都是上岸之人茫然的摇头。   清点了禁军的人数,此刻已经有一百多人登岸,仅仅只剩下十多位还在水中,这其中就包括韩旭和赵芸。然而,平静的水面依然没有丝毫的波动。   岸边所有的禁军全都加入了寻找的行列,他们也不敢走远,目光紧盯着远处的水面。   突然。   裴忠一把拉住刘三,呵斥道:“你干什么去?”   “我回去找旭哥儿,你别拦着我!”刘三推开裴忠,就欲下水。   “好,老子不拦你。”裴忠松开刘三的胳膊,怒极反笑道:“不是老子说你,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水性,别说去寻韩旭,就是寻到了,那也会成为他的累赘!”   从来不动声色的裴忠发火了,刘三第一次发觉死人脸竟然还有生气的时候。虽然这句话深深的刺激了刘三,但刘三还是将伸到水边的脚收了回来。   “都是我的错,旭哥儿你可千万别出事啊!”刘三双腿一软,跪在了河边,六尺大汉就这样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一哭,顿时带动着整个禁军侍卫的呜咽。   裴忠原本是一直护着韩旭和赵芸的,可偏偏刚刚学会游泳的刘三,或许是太兴奋的缘故,硬要逞英雄似的,欲和王凳子一较高下。在没做好足够热身的情况下下水,不一会脚就抽了筋。   游泳的人都知道,脚抽筋可是大忌。其他禁军也都是刚刚学会游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唯一能帮主的刘三的只有苗训和裴忠,苗训需要带队,这任务自然落在了裴忠的身上。   夜色昏暗,加上又是在水中,最终带着刘三的裴忠还是和韩旭游散了。由于想到韩旭的大柔术,裴忠也并未太担心。   然而这一段时间下来,依然未见韩旭的踪迹,一向心如止水的裴忠,对着刘三发出了人生第一次火。从不离身的长剑,不再如往日般环抱在胸前,此刻正被他低垂的左手随意提着。   “韩旭,你是打不死的蟑螂,老子不相信你会出事!”裴忠咬了咬牙,暗自说道。那苍白的脸色,此刻竟然莫名的变得通红似血。   “快看,那边……”   正在此时,不知是谁,一声惊呼。   裴忠箭步上前,身后苗训,刘三,以及上百名禁军侍卫全都冲了过来。   远处,黎明朦胧的月光下,依稀两个脑袋在平静的水面上,上下沉浮。   “是韩大人?”   有人猜测道。   裴忠不待确认,纵身跳入水中:“韩旭,你给老子坚持住!”   紧跟着,苗训也跳了下去。   水性最好的两人,拼命的朝着远处那两颗脑袋游去。      第199章 胜利大逃亡(中)      韩旭在几人合力帮助下终于被拉上的岸,心情一松,晕了过去。   当再次醒来之时,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衣服在下水之前就已经用层层油布包裹好,没人背上一件。   “韩老弟,你终于醒了!”苗训端着一碗热水,喂给韩旭喝下。   温热的开水入吼,韩旭这才感觉好受些,扭头看了看四周,全是禁军侍卫们一脸担心的样子,扯出个苦脸,虚弱的笑道:“老子还没死呢,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说罢,挣扎着坐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一变,急道:“赵芸呢?赵芸怎么样了?”   人群闪开,只见火堆旁,刘三正喂着赵芸热水。韩旭双手着地,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一步三摇的走了过去。   “她没事,只是有点发热,现在还没醒来!”裴忠在一旁说道。   此刻,赵芸睁开双眼,给了韩旭一个安慰的眼神。   没事就好,韩旭顿时松了口气。转眼看了看周围的坏境,这里是一处茂密的小树林,躲上上百个人,完全看不出来。现在天色已亮,点上一两堆小火,也无人发觉。   苗训来到韩旭身边,皱眉道:“韩老弟,现在淮扬军肯定在四处搜查我们,此地也只是一时的安全,但早晚他们会找到这。”   韩旭点了点头,赞同道:“此地不宜久留,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一路向北,一条是干脆直接南下渡江,进入南唐地界!”   扬州往北,直到淮河边,将是一马平川的苏北平原,被淮扬军追上的可能性很大,但这个方向,却能尽早的和石守信的禁军前锋汇合,想必石守信现在已经开始渡淮河,说不定已经和淮扬军的泗州守军干上了。   往南,进入南唐的话,从距离上来说,倒是比向北更近些。可问题是,一他们没有渡江的船只,除非用抢的。二来,长江上也并不安全,不光有淮南军的水军巡逻,更有南唐的水军巡江船,若是晚上还能一拼,大白天的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将会非常低。   思索了半天,韩旭也拿不定主意,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枚铜钱。望着身上仅有的几枚铜钱,不由摇头苦笑。在扬州府收刮的那上万贯铜板和金子,带不出来,就这样白白的便宜了李重进,想想都不甘心呐!   上面向上就向南,反面向上就像北,韩旭不得已第一次求助起上天来,用他的想法就是,好不容来到这时代,诸神附体没有就算了,没道理老天爷就这样让他挂了吧!   一声清脆的响声,铜板被抛起,再次落地之后,反面朝上。   “行了,先向东,沿着运河,一路向北。”韩旭起身拍了拍屁股,作出了第一次听天由命的决定。   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韩旭抛铜板,直到韩旭下了绝对这才明白过来,这家伙是在赌运气呢!   看天象,卜卦乃苗训吃饭的家伙,此刻对韩旭如此的行径,也只能报以苦笑。   一番休息后,踩灭火堆,用泥土树叶覆盖,队伍向东潜行,尽量的远离扬州城范围。   ……   面色苍白的魏其才赶到节度使府邸,向李重进汇报韩旭消失在杨园之后,战战兢兢地的跪趴在地上,准备接受李重进的雷霆之怒。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李重进有任何的动作,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不由颤抖着微微抬头,偷偷的打量这位喜怒无常的李将军的表情。   然而,可惜的,李重进此时正屁股朝着他,一动不动的望着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大周地图。   半响后。   “请大人放心,韩旭没有战马,此时一定没有走远,而且依下官看,他们一定是一路向北,渡淮河往京城方向而去,下官已派骑兵去追,想必定然能将其截住!”魏其才忍不住的小声说道。   一阵沉默后,李重进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坐回到椅子上:“你怎么知道韩旭就一定会向北而逃?”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平淡,彷佛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然而,这话的语气在魏其才听来,却吓的将头抵到了地上,紧张得满头大汗淋漓。出了扬州城,四面八方都可以逃,而向北逃回京城乃人之常情,这也是魏其才猜测韩旭北逃的原因。   “韩旭诡计多端,声东击西也未尝不可!”李重进淡淡的说道:“向南只要渡过长江,躲到南唐境内,我们就再也拿他没办法!”   “那,我立刻调兵向南追击!”魏其才赶紧接口道。   “不用,还是向北追。”李重进摇了摇头,说道:“你通知江边的水军加派人手巡江,各个码头渡口严加盘查,没有船,他们过不了江。另外让湛敬派人手搜查扬州城附件方圆百里之内,兴许他那也没去,依旧在扬州城附件也说不定。”   “是。”魏其才领命,连忙告辞而出,逃一般的出了节度使府。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韩旭逃走这么大的事,为何李重进竟然没有一点脾气。   事实上,李重进不是没有脾气,而是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那是对魏其才,向美,甚至湛敬的那种失望至极之感。   有句话叫做“我的失望是纯净的,没有夹杂着一丝的希望”,恐怕用这句话来形容李重进的此刻的心情,是再适合不过了。   “韩旭,我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这样你还能逃出去,老夫倒要像你说声‘佩服’了。”李重进抚摸着书桌上的那把‘天子剑’,一声长叹。   ……   一行人走在荒凉的江淮大地上,逢林必入,尽量躲避人烟之地。远处就是繁忙的大运河,不时能隐隐的听到纤夫的号子声。他们可不敢靠近大运河,虽说坐船方便,但那被发现的可能更大。   “要是能把那些马带出来,就好了!”韩旭发出感慨,右手扶着赵芸,脚步略显沉重。   他们就这样已经整整走了一上午,此刻已经是晌午时分,秋日的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你就想吧,除非你还能教会那些契丹马游水!”赵芸半靠在韩旭怀中,呢喃道。她的面色已经略显红润,身体似乎好了不少,幸亏是长年练武的身体。倘若是个大家闺秀,估计此刻早已趴在地上,要死要活了!   “轰隆隆……轰隆隆……”   “什么声音?”韩旭竖起耳朵,奇怪道。   赵芸一个激灵,连忙道:“糟了,是马蹄声,他们追上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尘土飞扬,大批的骑兵正朝他们赶来。然而,此刻周边却是空空一片,连个小土丘般的山头都没有。“往运河边跑。”韩旭一声令下,禁军侍卫连忙向运河边冲去。      第200章 胜利大逃亡(下)      樊蒿身为淮扬军的都尉,连月来郁闷得想吐血。自打节度使府邸比武输给禁军之后,他就苦命的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悲催之中。因比武输阵,他被向美降为普通淮扬军士兵,戴罪立功。   李重进的亲卫和普通淮扬军有着天差地别,无论粮响待遇,还是军中地位,李重进的亲卫都是军中最高的。当前,淮扬军粮食紧缺,未战之时普通淮扬军喝的是稀饭,而李重进的亲卫依旧是顿顿米饭,馒头,肉食荤腥一个不少。   经过一阵玩命的训练,立了几个小功后,原本以为能恢复亲卫身份的樊蒿,却因向美被李重进革职,只能再次等待机会。好不容易等到向美官复原职,结果他自己却被划分归新的上司偏将湛敬管辖。   幸运的是,湛敬对樊蒿这位淮扬军内武力排名前三位的都尉也听说过一二,依旧仍命其为都尉,但工作却是训练新兵。任何时代,不是自己的亲信,想要立马获得赏识,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樊蒿再强,对湛敬来说,那也得观察一段时日。   淮扬军大肆招募新兵,造成军队良莠不齐,苦逼的樊蒿将所有的不快全都发泄在了这些新兵身上,动不动棍棒招呼。然而,即使这样,不得不认清的事实是,淮扬军的人数是多了,可战斗力却今非昔比。   今个一早,湛敬下令扬州城卫军出动,方圆百里之类,搜索逃跑的大宋禁军。收到这个命令,樊蒿兴奋得一蹦三丈高,跨上战马,带着手下骑兵就冲出了扬州城。一上午的时间,他带着骑兵跑遍了扬州以东百里之内,此刻正朝着北面进发。这几十人一组的骑兵收索队伍,有很多队,他相信韩旭就算插翅也难飞。   “将军,前面,他们在前面”一名眼尖的淮扬军骑兵,发现了远处的上百个人影。   荒郊野外,上百个人影,不用猜也知道就是韩旭的禁军队伍。   樊蒿大喜过望,所有的憋屈都是拜他们所赐,今个终于能一洗前耻,大声命令道:“冲上去,冲垮他们!”说罢,一夹马腹,带头冲刺起来。   “将军,湛将军的命令是一旦发现禁军,必须上报,况且我们就这些人……”   樊蒿二话不说,一鞭子抽向身边的骑士,大骂道:“娘的,胆小鬼。老子一百名骑兵,干不过他一百个禁军步卒?要报你自己去报,滚开,别他娘的碍事!”   樊蒿报仇心切,加上这时代骑兵为王,他可不相信同样数量的骑兵干不过步兵。不过,他也有个小心思,那就是这功劳不能被湛敬给抢了,自己得了这功劳定然会重新被李重进关注,倒时候重返亲卫,那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   眼看着淮扬军的骑兵追了过来,王凳子跑向韩旭,连忙道:“大人,迎敌吧,再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两条腿始终跑不过四条腿的家伙,这点韩旭当然明白,可是若是不跑的话的,又能咋办?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冲垮。   以禁军的身手,一对一的情况下,即使淮扬军骑在马上,那也有一战的实力,但前提是必须让骑兵提不起速度,没了冲刺的骑兵,就是没了牙的老虎,猛则猛已,却并非不可战胜。   “娘的,若是有战马,老子一个能干掉他们十个!”王凳子紧了紧手中的弓箭,大声骂道。这弓箭是他的命根子,即使是突出杨园之时,他也一直背在身上。   “全都分开,保持距离。”韩旭一声令下,禁军顿时四散开来。   “大人,这不是让他们个个击破嘛!”王凳子急忙道。   韩旭不是不知道这点,但问题是若是集中在一起,又没有长枪的情况下,骑兵的一轮冲锋就会将他们斩杀大半。他现在要的是放慢骑兵的速度,最好能混战。   “哎。”王凳子一声叹气,手中的铁弓拉成了满月,“嗖”的一声,淮扬军一名骑兵中箭落马。   一连三箭,射杀三人。这距离,若是普通之人,最多放出两箭。三箭后,淮扬军冲到了面前。禁军四散开来,弯成了U形,而淮扬军骑兵如一把尖刀,从U形入口,直插了进去。   裴忠从侧面冲了过去,跃身而起,长剑出鞘,一剑砍下,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杀人,别杀马!”   韩旭大叫一声,躲开骑兵的砍杀,飞身跃上马背,唐刀瞬间割断骑士脖子,夺过其马。   裴忠等人见状,终于明白了韩旭的意思,凭借几人的身手,抢夺战马。这件事普通的禁军侍卫做不到,但对裴忠,韩旭少数几人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运气好的是,这些淮扬军,大部分都是新兵。一轮冲锋过后,被韩旭,裴忠,刘三,王凳子几人抢到了好几匹战马,就连赵芸都跨在战马上,手提长枪。   樊蒿兴奋异常,刚刚一路冲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前方的禁军不是被砍死就是被战马撞死,他清晰地看见一名死死挡在他面前的禁军被其战马撞飞三丈。那种剧烈的冲击感,让他浑身舒爽,仿佛多日的憋屈一洗而空。他一拉缰绳,带着身后的骑兵来了一百八十度华丽的转身,准备对禁军进行第二轮冲刺。然而,当骑兵转过身之时,樊蒿顿时傻了眼。只见韩旭带着几人,正骑在战马上,虽说地面上也有二十三具尸体,但更多的淮扬军再次摆出了U形阵。这回王凳子总算明白了韩旭的意思,U形阵底部之人,将会直接面对淮扬军骑兵的冲击,九死一生。而两翼的同伴,则有机会杀人夺马,虽说这难度很大,可也是唯一可试的办法。这回,王凳子带头站到了底部的最中间,一张张坚毅的面孔等待着淮扬军骑兵的第二次冲击。   “就算抢了几匹战马又怎样,螳臂当车。”樊蒿大喝一声,骑兵开始加速,回头朝着禁军再次冲了过去。   “驾!”   赵芸跨下战马,手中长枪,带头反冲出去。同时,裴忠,韩旭,刘三,以及抢到战马的禁军连忙跟了上去。   “杀!”赵芸一马当先,扎进了淮扬军骑兵丛中,只见其手中长枪上下翻飞,一枪而出,必带起一根血柱。   淮扬军骑兵如见鬼了般,纷纷朝两边避让,恨不得胯下的战马插上翅膀,能飞多高飞多高,离这位使长枪的禁军越远越好。   “我操,当年赵子龙,长坂坡也不过如此吧?”韩旭被赵芸的马上风姿给震得不轻,心想着以后还是少得罪这位公主大人,就这乱军中的一手,十个他也比不上啊!   心中这样想,手上并不慢,兴许韩旭和裴忠的骑术不算高,但身体的灵活性连赵芸都比不上他们两。两人一刀一剑,杀人的速度不必赵芸差多少,只不过气势上差而已。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杀人最多,气势最足的,不是赵芸,而是刘三。刘三不知从哪个手上抢了把长刀,再加上其从小养马,练就的一身超一流骑术,犹如关二爷附体,长刀过处,人头飞出。   最恐怖的是,往往第一颗头颅还没落下,第二颗头颅又飞上了天。最多之时,会发现刘三的周身,他娘的全是飞起的头颅。   所过之处,伴随着飞起的人头,井喷般的血柱。关键是人头没了,脖子上喷射血柱的无头之躯,还惯性的在马背上奔驰。如此恐怖的景象,别说是淮扬军,就连禁军都一个个傻了眼。   战场不大,血腥味十足。错身而过的淮扬军最终还是插入到了禁军步卒之中,呼啸而过。   第二轮冲刺结束。   刚刚和韩旭交手的樊蒿,在冲刺之时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此刻勒马回头,呆立当场。   禁军再次倒下了几十人,可令他完全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的淮扬军骑兵,在仅仅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尽然被韩旭区区几人砍杀了三分之一,只剩下六十多人。   此刻,对面已然站立着浑身是血的韩旭几人,但他们的身后已经多了二十多位骑上战马的禁军士兵,这些战马都是刚刚被杀死的淮扬军骑兵的。最后,所有的禁军步卒只剩下了十多位,被禁军骑兵护在了身后。   这次他们没有在变换阵型,简简单单的正面对峙。   然而,六十对三十,人数上占优,气喘吁吁的樊蒿却失去了发起第三轮骑兵冲锋的勇气。他被吓住了,仅仅两轮的冲锋后,他被禁军的勇气和身手吓住了!不管是临死不惧的阵型底部的禁军步卒,还是韩旭等几位正面冲锋的禁军骑兵。   这还是那天在淮南节度使府邸表现出那么猥琐,胆小怕事的禁军吗?被李重进说得不堪一击的禁军,原来并非如此。   禁军个个面露仇恨的目光,淮扬军两轮冲锋,禁军战死三分之二。   可现在,是报仇的时候了。   韩旭面无表情,拔刀向天,当缓缓挥下之时,仅有的三十多位禁军骑兵,咆哮着向淮扬军发起了反冲锋。   “杀!!”   王凳子吼叫着,冲了起来。他没有死,被一位兄弟在紧要关头推开了,但那位兄弟却被淮扬军的战马踩死。   “啊……”   不知是谁忍不住的一声大叫,骑着战马跑开了。有人带头,就有人更随,吓破了胆的淮扬军立刻四散而逃。   樊蒿砍杀了身边两个逃兵,却依旧阻止不了溃败的事实,只能调转马头。   变成了骑兵的禁军,的势不饶人,追击淮扬军。然而淮扬军是四散而逃,在王凳子再次射杀一人,放下弓箭之时,韩旭下令停止了追击。……      第201章 平叛,宋军南下      秋日的午后,温润的阳光洒在广阔的苏北平原上,几十骑骑士纵马奔驰,扬起的尘土久久不散。   禁军侍卫全都换上了抢夺来的淮扬军战马,三十多人,二十多骑,不够数的两人同骑。   击溃了淮扬军追击的骑兵后,他们没时间去伤感,伤感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奢侈。等那些溃败的骑兵回到扬州府,将会有更多的淮扬军追来,兴许此时的前方已经有大批的淮扬军封锁了关卡要道。   韩旭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赵芸,苍白的脸色显示着她此时的虚弱,真难以想象不久前对敌之时她那英姿风发的豪情万丈。那一战,赵芸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爆发出了强劲的本能,却也耗尽了最后的体力。   连续在马背上颠簸了两个时辰,禁军侍卫还好点,但杨砺,苗训这两位文人可受不了了,蔫了吧唧的靠在身前的侍卫背上。   “大人,休息下吧,再这样下去,马也受不了!”王凳子甩了两鞭子,加快速度,靠近韩旭。   韩旭扭头看了看,左右的战马已经有好几匹口吐白沫,于是叫道:“这里不安全,加快速度,进入前面的树林,再行休息!”   这片树林不大,是典型的针叶松树林,松鼠在地上悠闲的啃食着掉落的野生毛栗。陌生的马蹄声突然的闯入,顿时吓傻了这些可爱的小生命,待反应过来时候,嗖的一声,蹿上松树,消失在了片片茂密的松叶中。   禁军侍卫下马后,一个个四叉八仰的趟在了地上,胸口急剧的起伏,大口呼吸着带着泥土青草味的空气。   韩旭将赵芸从马上抱了下来,背靠着松树干坐下,将赵芸的头小心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战马打着喷嚏,自行向着树林外的小水塘走去,一路上啃食着青草。   喝了点水,略微休息后,刘三从怀中掏出一块硬邦邦的馒头,递给韩旭。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但看到这干了吧唧的馒头,韩旭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后掰下一块,放入口中,废了半天的功夫才吞了下去。待到喂赵芸之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赵芸,却怎么也吃不进去。   王凳子似乎看出了什么,来到韩旭身边,小声道:“大人,不如……”说着,朝着外面的那些闷头喝水的战马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不行,我们还得靠它们闯出去呢!”一听说要杀马,刘三上前就给了王凳子一脑瓜子,对于爱马如命的刘三来说,王凳子这就是在要他的命。   然而,王凳子这个提议,却让韩旭心动了。赵芸这样下去,别说过淮河,就是能不能坚持到泗州都难说。赵芸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就没脸见赵匡胤了!这些禁军侍卫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杀一匹马应该问题不大,也就多出个两人一骑。   想到此,韩旭咬牙朝着王凳子点了点头。   王凳子大喜,带着数十名禁军侍卫找了一匹最为虚弱的战马,放血什么的太麻烦,直接一刀砍掉了马头,三下五除二扒皮剖肚,在水塘里清理干净,剁成大块。   趁着天色未黑尽,赶紧躲在树林中架起火堆,炙烤起来。在韩旭特意的吩咐下,用抢来的淮扬军头盔装上水,往架子上一摆,放入数块切碎的马肉,就算炖上了。   有马肉吃,有肉汤喝,谁他娘的还啃那些硬邦邦的馒头,就连反对杀马的刘三,此刻都急吼吼的围着数个火堆乱转,留着哈喇子等着啃食第一块烤熟的马肉。   韩旭知道点火是有危险的,但这却是没办法的事,这里的人包括自己都可以战死,而赵芸却不能有半点事,不仅仅是因为赵匡胤,更是因为他自己。   然而,兴许他自己也没想到,冥冥之中,老天爷帮了他的大忙,确切的说是樊嵩和石守信的前锋军帮了他的大忙。   ……   樊嵩狼狈的回到扬州城,向湛敬汇报发现韩旭一行人的踪迹。当然将其溃败的事实掩盖了过去,只说中了韩旭的诡计,连战马被夺一事,均未透露一丝半点。   湛敬不疑有它,再次派出上百名起兵,向樊嵩指明的方向追去,却未想到韩旭早已逃之妖妖。   刚刚布置完追击任务,李重进的亲卫赶到了城卫军大营,带来了李重进急于召见他的消息。   湛敬不敢怠慢,带上几名护卫,牵过战马,急忙赶往节度使府。当跨入书房的那一刻,一丝不好的念头涌来。   书房内,魏其才,李重进都在,其他还有数十名扬州府的文武官员,个个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李重进淡淡的看了湛敬,随手将书桌上的信递给他,叹道:“看看吧!”   短短的三个字,语气中饱含苍老无力。   湛敬微微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李重进如此萎靡,没错,可以说是萎靡不振。顿时感到事情不妙,连忙展开书信。   书信上的红色标签,乃淮扬军的八百里加急。   向美率三万淮扬军刚刚到达雄州(天长),就传来赵匡胤任命石守信为扬州行营都部署,王审琦为副,宣徽北院使李处耘为都监领兵平叛的消息。   石守信汇合宿州的镇淮军半日度过淮河,泗州城守不战而降,宋军兵不血刃占领泗州城,即刻南下。同时,宋将王审琦率水军一万已达楚州,沿运河南下,不日即可抵达扬州。   湛敬看完,吓得全身是汗,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李重进叛乱,离不开他和向美的蛊惑,宋军一旦打到扬州城,第一个要命自然是李重进,而下面就是他和向美。   “该死的王冒,竟然敢背叛老子”李重进大发雷霆,眼神狠狠的盯着底下的扬州府诸官。泗州城的不战而降,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泗州乃淮扬最北端,扬州城的北大门,抵挡大宋水陆两军的要道。失去了泗州,扬州就向敞开了大腿的女人,任人揉恁。   湛进怕死,但不代表他没有野心和心计,脑袋一转,连忙大声建议道:“将军,当务之急是请求南唐即刻出兵渡江,事成之后,淮南之地可尽归还南唐。另外请庐州的保信节度使赵廷赞,寿州的忠正节度使杨信,联合出兵抗宋,此二人非赵匡胤亲信,兴许能说动!”   南唐态度暧昧,李重进早已再三努力过,可偏偏南唐国主李景早就被后周打怕了,现在连赵匡胤的大宋,都生不出抵抗之心。至于庐州的保信节度使赵廷赞,寿州的忠正节度使杨信,此二人同样是模拟两可,对于李重进送去的金银,照单全收,而一说到联合起兵,却支支吾吾推三阻四。   一想到此,李重进就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此时情况迫不及待,容不得他细细斟酌,只能点头赞同道:“立刻派能言善辩之士,再次向他们发出邀请。事成之后,共享天下。”   赵匡胤大军压境,若说共享天下,李重进自己都不相信,他现在倒是有点后悔没有接受赵匡胤的青州节度使任命,以及那免死的丹书铁劵。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命湛敬再次加固城防,固守扬州城,以期南唐出兵。      第202章 攻破雄州      石守信率军抵达雄州,此时天色已暮,当即安营扎寨。带领都监李处耘,行营排阵使宋偓登高远望。   暮色中,雄州城内灯火通明,城墙上的灯火沿着城墙伸展,围城一个四方形,勾勒出了整个雄州城的城防。   淮南雄州又称天长,乃唐玄宗为纪念其落地诞生之喜,正式设立为天长县,隶属淮南道扬州。然而,雄州毕竟只是个小县城,和扬州这样的大城比起来,城防相差太远,就连护城河也仅仅一丈来宽,低矮的城墙也就三人高而已。   “石将军,不如连夜功城,依末将看,这样的城防别说是抵挡我大宋禁军,就算是厢军,也定然能一战而下!”宋偓四十左右,但留着一副美冉,颇为自信的建议道。   石守信听罢,摇了摇头,淡淡道:“今日渡河行军,士卒已显乏态,拿下雄州城不是问题,但难免伤亡太大,况且向美已率三万淮扬军抵达城内。传令下去,今夜加强防备,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攻城!”   “得令”宋偓领命而去。   李处耘见石守信眉头紧皱,不由疑惑道:“石将军似乎有心事?莫非为此次劳师远征?”   赵匡胤平定潞州李筠之后,立刻命石守信领兵南下,朝堂之上反对声相当的强烈,劳师远征,实乃兵家大忌!然而,这些并不是石守信考虑的问题,此次南下平叛确实是疲师,但换句话说,刚刚打败了李筠,也可是说是挟大胜之余威,一鼓作气搞定李重进。   无论是赵匡胤还是石守信,两人对平定李重进,有相当的信心。石守信现在考虑的问题是处于扬州城内的韩旭,赵芸,以及苗训到底如何了?若是李重进扣押了他们,知道了赵芸的身份,对攻取扬州城将会是一个大麻烦。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韩旭等人出事。   想到此,石守信开口道:“派出去的斥候有消息了没有?”   李处耘当然知道韩旭和苗训,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大宋的公主赵芸也在其中,是以并未太过上心,不由回道:“方圆百里之内,并未发现韩大人。”   石守信不说话,目光凝视着雄州城内。半响后,一声叹息,说道:“继续加派斥候,有消息立刻回报!”说罢,转身回营。   韩旭和石守信,慕容延钊等人的关系,李处耘亦曾听说过,况且韩旭更是赵匡胤身前的大红人,年纪轻轻位列枢密院副使。就凭这点,李处耘也只能摇头苦笑。   ……   翌日,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尽散,大宋军营内就忙活开了!   埋锅造饭,整军开战。一架架云梯,攻城车被推了出来,战场上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而压抑。   石守信全是戎装,手握长枪,位列最前方。真是人如虎,马如龙,大宋第一将恰如其名。   然而,待宋军整顿齐备,石守信正要发动攻城之时,雄州城的大门缓缓放下,一骑举着向字大旗,飞奔而出。   这情形看得诸位宋将是莫名其妙,向美搞什么鬼?难道是来投降的,可举的亦非白旗呐?   来人距离石守信三丈远站定,似乎是个传令官,只听起大声道:“向将军早闻石将军大名,大宋禁军威震天下。然,我淮扬军亦非江湖草莽,既是两军对垒,当堂堂正正一战。请将军退兵三里,待我军出城迎战!”   听得此话,众人面面相觑,这向美似乎吃错药了,就凭他淮扬军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竟然公然与禁军野战?   “将军,以防有诈?”宋偓小声提醒道。   石守信淡淡的看了眼雄州城上那一副银白盔甲的向美,用韩旭的话来说,那就是“忒骚包”了,还以为自己是他娘的吕布呢!大手一挥,命令道:“全军后退三里。”   宋军有条不紊,缓缓后撤,看得城墙上的向美不住点头。没错,向美最大的希望就是宋军后撤混乱,到时候自己突然派骑兵冲杀,定然可以一战而定。这也仿照当年淝水之战,东晋谢安,谢玄以八万北府兵击溃苻坚九十万前秦军。   向美想得太美好,但宋军训练有素,阵型稳固。前军,后军后撤严谨,一丝不乱。   “出城,列阵,迎敌!”向美挥动令旗,看那架势还真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淮扬军人数三万,而宋军步骑两万,另一万是王审琦的水军,以三万对两万,向美有信心拉开阵势,大打一场。另外,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确立他为淮南军第二号人物的机会,湛敬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这一战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李重进的手下无人呐!”李处耘望着前方乱糟糟的出城的淮扬军,感慨道:“连列个阵都这么吃力!”   “大宋精锐尽在禁军,这也不能怪李重进,况且听说李重进为了起兵,大肆招兵买马,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新兵,真正的当年淮扬军还是有两下子的!”石守信摇头笑道。说罢,回头向身后望去。   只见宋偓领着一帮军校,骑着战马来回的在阵前穿插鼓劲。自隋唐始,尤其是五代末,对军阵的研究日益加强,身为行营排阵使的宋偓,对这方面更是精通,没一会的功夫,以骑兵为两翼,中间重装步兵保护的弧形偃月阵已列阵完毕。   而向美则反其道而行之,骑兵列中间,两翼为步兵。淮扬军的骑兵甚少,只能将仅有的骑兵主力集中而用。两翼的步兵抵住宋骑兵的进攻,中间的淮扬军突破到宋军主阵,那一切就结束了。   好一阵的折腾,直到宋军等得不耐烦之际,淮扬军终于背靠护城河,列阵完毕。   向美驱马上前,正要和石守信唠嗑唠嗑,说上几句狠话,却见石守信大手一挥,宋军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杀……杀……杀……杀……杀……杀……”   没有单挑,没有试探,宋军全军出动,蛮恨而不讲理的打法。   “娘的,疯子!”向美大骇,连忙勒马转身,躲入阵中,发出信号旗,淮扬军出动。   “杀……杀……杀……杀……杀……杀……”   左右两翼的宋军骑兵,分别在李处耘和宋偓的带领下,向一把铁钳,直插淮扬军肋部。   行进之中,万箭齐发,一轮轮的箭雨洒在淮扬军步军阵中,顺间倒下一大片。   李处耘更是箭无虚发,即使盾牌阻挡,依然力透木盾,射杀盾后之人。在禁军中,论箭术,当世第一人也。当年还未成年的李处耘,就有独守门里门,一人当关万夫莫开,连射杀十六名契丹兵的记录。   宋军铁骑向两把锥子,狠狠的扎入了淮扬军,骑枪弯刀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淮扬军的步卒大部分是新兵,何成见过如此恐怖的血腥,这是面倒的屠杀,丝毫没有抵抗之力的屠杀。   仅仅一触之间,两翼的步兵乱了,淮扬军扔下兵器,四散而逃,整个战场上全是逃跑的淮扬军步卒。大宋铁骑犹如赶鸭子般,将来不及逃跑的淮扬军赶入了护城河。   “噗通,噗通……”   淮扬军成了下锅的饺子,一丈多宽的护城河,竟然被他们的身体给填平,大宋铁骑直接从他们的身上踩了过去,一直冲到城下。   原本还期待两翼的步卒能抵挡一阵宋骑兵的向美,回头一看顿时吓傻了,他从来没想过禁军铁骑如此犀利,更没想过自己的淮扬军如此的脆弱不堪。步卒算是全军覆没,而此战能搬回局面的,就只有自己身后这数千名真正的淮扬军铁骑。   “活捉石守信!”向美大喝一声,孤注一掷,只有杀了石守信,才能最终挽回劣势。   “不知死活!”石守信一举长枪,原本缓缓前行的步兵阵列停了下来。   弓箭兵弯弓搭箭,罩着向美的骑兵一连几轮的大面积箭雨覆盖。同时,前排士兵架起长盾,一支支三丈长枪,如刺猬般伸了出来。   对付骑兵,弓箭是个好东西,远程打击力量。而近处,只有靠长枪加盾牌,三四名步卒一组,死死的抵住盾牌和长枪,只要骑兵的速度降下来,那谁胜谁负就难说了!   当第一名骑兵撞上盾牌之时,长长的铁枪,半人马身,伴随着战马的悲鸣,马背上的骑士由于惯性的作用直接被甩飞了出去,迎接他的一阵乱刀砍杀。   淮扬军骑兵接二连三的撞到盾牌围起的盾墙上,摔得是人仰马翻。而淮扬军的骑兵人数本来就不多,当速度被降了下来,一切就已经注定。   一连砍杀五人后,向美浑身是血,张开大口急剧的呼吸,吸入的全是血腥的气味,周围的淮扬军一个个的倒下,每一匹战马都被四五名宋军步卒包围着,长枪不断的刺入拔出,带出阵阵血注!   “将军,撤吧,现在撤还来得及!”一直将向美护在中间的几名亲卫,靠上来急吼道。   向美也知道大势已去,不是不想撤,而是就算撤回去,也无法向李重进交代,折了三万淮扬军主力,别说是自己,就是李重进的亲儿子,他也会给你砍喽!   亲卫见向美似乎心有所动,连忙加紧劝道:“大人,跑吧,淮扬军完了。天下之大哪都可去,南唐,吴越,甚至南汉……”   向美心头一动,没错,回不了扬州,可以去别的地方,天下那么大,难道还没有他向美的一亩三分地?想到此,向美二话不说,砍杀一个冲上来的宋军,勒马扭头就跑!   “将军,向美跑了!”手持帅旗的宋军向石守信报告。石守信淡淡一笑,摇头道:“跑就跑了,这种货色,跑再多我也不稀罕。李将军已乘机攻进了雄州城,命步军赶紧跟上!”      第203章 李重进的疯了?      “报……”   一名淮扬军都校穿入扬州节度使府,“啪”的一声双膝跪地,哭诉道:“将军,石守信攻破雄州城,摔军南下,兵锋直指扬州城!”   “放屁!”湛敬一跃而起,大骂道:“不可能,这才一日之间,向美的三万淮扬军主力,不是三万头猪,就算三万头猪摆在城墙上,石守信也不可能一日攻破!来人,将这个蛊惑军心的贼人拿下!”   “慢!”   李重进一声大喝,阻止进来的两名亲卫,精光闪闪的目光盯着这名前来报信的淮扬军都校,直看得他不敢直视的低下头,这才开口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子活剥了你!”   “将军,小人句句属实!”都校连忙磕头,将向美出城迎敌,石守信如何攻破雄州城之事,一一说明。   说完之后,整个节度使大厅内鸦雀无声,所有在场之人无不呆若木鸡。   半响后。   “啪。”   精致的南唐景德镇骨瓷杯,被李重进砸得四分五裂。   “向美小儿,误我大事!”李重进怒目而张,噗嗤一口鲜血喷到地上。   向美离开之时,李重进再次交代,禁军来势汹汹,不求歼敌,只求拖住其步伐,疲其师,待南唐援军而至。没想到,向美尽如此轻敌,率军和宋军野战,这不是自寻死路嘛!你想死也就罢了,为何要偏偏拉上三万淮扬军主力做垫背!   雄州是扬州城的北大门,不得有失。刚刚还在和湛敬商量给向美增兵之事,这就来了向美兵败,雄州丢失的消息。   湛敬连忙上前,抱拳道:“将军,雄州离扬州仅仅百余里,以骑兵全速来看,只不过一日之行程,当务之急,赶紧将兵力收缩至扬州城,发动百姓上城墙守护,最迟明日午时,石守信骑军当到扬州外!”   李重进挥了挥手,软软倒在了椅背上,喃喃道:“这事你和魏其才商量着办,至于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不得驱赶百姓!”   想了想,李重进又道:“魏其才,南边有消息了没?还有庐州的赵廷赞,寿州的杨信,可有来信?”   魏其才摇了摇头,苦笑道:“将军,昨日才派出的使者,现今恐怕还未到达!”   李重进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然而,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不得不向这三方求助,于是开口道:“再派!”   “是!”魏其才领命,略一思索,说道:“将军,其实扬州城内还有一股潜在的兵力!”   “哦?”李重进不明所以。   “当日赏剑大会,江湖人士聚集扬州,依属下看,不如以高官厚禄笼络。”   那些江湖人士,虽说骄傲不逊,但以身手来看,个个抵挡上淮扬军一般的军校,而黄河帮的何一鸣,青城派的青尘子,还有那关中傻子孟老二等人,绝对比向美这样的偏将还要高上一筹!若是真能为淮扬军所有,那就是平添了一股巨大的阻力!   想到此,李重进开口道:“你有几分把握?”   魏其才想了想,正色道:“江湖人士龙蛇混杂,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不肯招安。晓之以理,诱之以利,钢刀架身,想必还是有部分人士,不得不为我淮扬军出力!”   “好,这事你现在就去办!”李重进点了点头,说道:“高官金银,全都答应下来!”   李重进满不在乎,开了个空头支票,有钱拿也得有命花。战胜了宋军,这些都不是问题。若是战败了,想拿也没了!   ……   暮色时分,魏其才领着一大帮江湖人士,赶到了节度使府邸。   李重进大喜过往,亲自迎出大门。   魏其才虽说没有说动所有人,但在钢刀架身之时,还是有大批的江湖人士选择了投降自保!   “大人,这位是后蜀国师青尘子道长,以及青城观的诸位道长。”魏其才指着领头的青尘子介绍道:“还有南派的高徒,太行刀门的陈希彦……”   “行了,这些好汉本将军都见过,用不着介绍!”李重进哈哈大笑,不耐烦的打断了魏其才的话,将一干江湖人士迎进了大厅,好酒好菜招呼。   李重进最希望看到的是黄河帮的何一鸣和关中傻子孟老二,但这两个家伙似乎是有原则之人,心中虽有遗憾,也仅仅是一瞬间之事。毕竟能有这么多江湖人士帮助,凭舔一股助力。况且从这种情况来看,他相信,只要时间长了,何一鸣等人早晚会归顺。   “道长身体可还好?”李重进笑问道。事实上,他不喜欢青尘子,一来他是后蜀的国师,而来总觉得这家伙身上有股莫名的阴深之气。不过,从这些江湖人士的态度来看,这青尘子在他们中间似乎有一定的威望,他们隐隐以青尘子为首!   青尘子老神在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但那阴鸷的双眼不时闪过诡异的色彩。浮尘一甩,淡淡道:“仅仅断了几根肋骨而已,七日时间足够恢复!有劳将军挂心!”   此话说得轻巧,甚至平淡无奇。然而,在众人听来,却是大为惊异。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断了几根肋骨,仅仅七日就可恢复!   对于青尘子的功力,李重进不得不再次重新打量。   “好,好,好。”李重进拍手笑道:“想必诸位都知道淮扬军的处境,本将也不拍诸位笑话,确实是时不待我。然,赵匡胤这乱臣贼子夺我大周江山,欺负孤儿寡母,身为大周忠臣,我李重进不得不举兵,清君侧……”   “李将军说得是。”   满场的江湖人士立马附和。   “呵呵呵呵…”   一声尖笑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正是发自青尘子之口。   李重进眉头微蹙,眼中的凶光一闪而逝,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盯着青尘子说道:“不知道长为何发笑!”   青尘子淡淡的看了眼李重进,笑道:“贫道既然答应了魏大人替将军解围,自然会竭尽全力办到!不过,魏大人答应贫道之事,不知李将军如何看待?”   李重进怔了怔,扭头向魏其才看去,只见魏其才微微点了点头,不由疑惑道:“不知道长所说何事?”   “贫道一生,无他爱好,只对剑情有独钟。”青尘子淡淡道:“贫道之所以答应魏大人替将军解围,只为借李将军天子剑一观!”   此话一出,满场皆静,江湖人士均紧张的盯着李重进。   “哈哈哈哈……”   李重进哈哈大笑,拍手道:“本将军当以为何事,区区小事,自然如道长所愿!”说罢,朝着魏其才使了使眼色。   ……   不一会,魏其才手捧着天子剑来到桌边,在李重进的示意下直接交到了青尘子手中。   青尘子起身,双手恭敬的接过,抚摸着剑身,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骨瘦如柴,如秋后枯枝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微一用力,拔剑出鞘!   “怎么样?这剑是否还入得了道长的发眼!”李重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微笑道。   “唰。”   青尘子还剑入鞘,面色扭曲,冷哼道:“李将军既然不想将天子剑给贫道一观也就罢了,何必多此一举,弄把假剑糊弄贫道!”说罢,领着青城观的弟子就欲离席!   “啪。”   李重进一巴掌拍在桌上,顿时震得满桌的杯盘碟盏乱颤。   “别当我李重进好欺负,今个你若是敢走出这个门,老子就灭你青城观满门!”李重进终于受了不了青尘子的阴阳怪气,咆哮道:“老子还没必要弄把假剑来糊弄你这牛鼻子。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抹脖子谢罪吧!”   李重进长年身居高位,这发起怒来,顿时将满场的江湖人士吓得缩起了头。别看他们一个个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一旦真的惹怒了李重进,就是他们各国的皇帝,都不一定保得住他们。   青尘子在后蜀贵为国师,几乎是横着走的地位,软了吧唧的孟昶见到他也得唯唯诺诺。可偏偏被李重进这么一吓唬,缩回了刚刚迈开的脚步。扭头见李重进那一双眼冒火星的双目,心头一颤,欠身道:“抱歉,李将军,贫道刚刚一时气愤,言语之下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不过,依贫道看,此剑确实是为人所仿照。贫道虽说没见到真真的天子剑,但毕竟倾心研究各式古剑多年。”   说着,青尘子拿起天子剑,解释道:“天子剑乃春秋战国所铸,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即便保存再好,也应有岁月的痕迹。然而,这把剑的痕迹,完全是故意弄上去的。再看这剑鞘的花纹,据说天子剑纹理自然,如一条盘旋的龙身,而此剑的纹理确如龙身,可惜实在是太像了。要知道剑鞘雕龙,不是一般的人敢做的,当年的虞大师,可没想过这把剑会给天子用!”   拔剑出鞘,青尘子又道:“此剑光亮,锋利无比,但却失去了那种威震天下的势气,要知道天子剑被唐太宗整日佩戴,多少占了点龙气,而此剑却丝毫没有。剑柄的菊花乃大唐皇族的标记,可偏偏这菊花富则富已,贵气不足!”   青尘子说得天花乱坠,可是玄之又玄,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见众人似乎还是不信,青尘子抽出一柄长剑,天子剑照着此柄普通长剑砍了下去!   两剑相交,火星四射。   “啊……”   众人见青尘子的举动,惊诧不已!   长剑应声而断,似乎证明了天子剑削铁如泥,正乃真品无疑!   可当青尘子举起天子剑之事,剑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缺口,将众人拉回了现实,天子剑竟然损坏了!   李重进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阵沉默。李重进面色一变,疯了般的掀掉桌子,指天咆哮:“韩旭,老子不杀你誓不为人!”      第204章 到达宋营(上)      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暮色时分的这场秋雨,将广阔的苏北平原冲刷了一遍,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晰,微微吸气,顿时令人神清气爽!   这些年,淮南大地战乱纷争,人口急剧减少,离扬州城越远,越显荒凉。   荒郊野外,一处残埂断壁的无人村落,陆续有人牵着马走了出来。随后几十人的队伍跨上战马,向北方而去。   韩旭一手紧了紧怀里的赵芸,刚刚在破落的村庄躲雨,一出来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秋雨一过,平添了几分寒意!   “旭哥儿,这是哪里?”赵芸躺在韩旭怀中,将脑袋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声呢喃道。   韩旭四处看了看了,微微低下头,露出个安心的笑容,说道:“已经离扬州城很远了,放心吧,李重进追不上了!”   话虽这样说,但事实上韩旭心里一直在奇怪,从昨晚路过小树林,到现在一直就没发现任何淮扬军的踪迹。按理来说,以淮扬军起兵的速度,怎么着也该赶上来了。不仅如此,刚刚他们还在小村落里休息了两个时辰,避了避雨。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拖住了淮扬军的脚步?   一想到此,韩旭心中一动,连忙叫过苗训,问道:“苗老哥,守信大哥的前锋营在何处?”   软啦吧唧靠着刘三后背的苗训,微微张开小眯眼,有气无力道:“我和他们分别的地方是在宿州,依时辰来看,这时候他们早该渡过了淮河,说不定已经和淮扬军干上了!”   对,一定是这样!石守信的大军一定和淮扬军干上了,李重进此时定然顾此失彼,管不了自己这帮小蝼蚁,毕竟石守信的几万大宋禁军才是他最大的对手。   “哈哈哈哈…”韩旭仰头大笑,大声招呼道:“小三,加快速度,朝廷的军队就在前面,驾……”   说罢,韩旭一马当先,狂奔而去。   两个时辰后,队伍终于见到了人影,左手边远处的官道上,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的身影。   原本正想远离官道,进行躲避的韩旭,看着那可疑的场面,不由心下疑惑。   从那些人的穿着来看,应该是淮扬军的士卒,可他们为何不是向北,反而是向着扬州城的方向呢?而且,那缓慢的速度,不时还有人倒下,倒像是打了败仗,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   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韩旭不仅没有远离官道,反而勒马左转,径直朝着官道奔去。   “喂,旭哥儿!”刘三大惊,来不及阻止韩旭,赶忙招呼着后面之人跟上。   上了官道,虽说这时的官道还是泥土路,可速度显然加快了许多。   一路上,不时遇到三三两两从前方撤退下来的淮扬军士卒,越往北,这样的现象越多,满地都是丢弃的兵器,盔甲,威风凛凛的淮扬军“向”字大旗,被扔了一地。禁军们那还能不明白,显然是向美小儿战败了。   不仅没有人阻拦韩旭的骑兵队伍,反而一见到这飞奔的马队,立马如惊弓之鸟,纷纷朝路边躲避,让出整条宽敞的官道,行着注目礼,直到马队消失在视线中。   韩旭心下大喜,狂奔一阵后,再次遇见了两名扛着“向”字大旗,互相搀扶的淮扬军士卒,不由勒马上前,学着后世官话,大大咧咧的叫道:“站住,你们是哪部分的?”   话音刚落,这一老一少两名淮扬军顿时丢下旗子,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结结巴巴的回道:“小的是向将军属下!”   “废话,老子当然知道你们是向美的兵,老子问的是前方大战,你们竟然敢当逃兵,不拍李将军割了你们的脑袋?”韩旭佯装大怒,唰的一声拔出了挂在马脖子边的唐刀。   “大人,饶命啊!小的不是逃兵!”年长的那位淮扬军步卒连连磕头,哭求道:“不是兄弟们不卖命,而是宋军的攻势太猛,向大人临阵脱逃,雄州丢了,兄弟们只能各自逃命。”说着,面色一变,忙道:“对……大人别再向前了,前面就是宋军的前锋骑兵!”   “哈哈哈哈……”   听得这话,禁军侍卫们放声大笑,连日来的压抑情绪,一扫而空。   “娘的,赶紧滚蛋,一群胆小鬼”韩旭大骂一声,马鞭一甩,豪气道:“宋军前锋算个屁,老子倒要会会这帮家伙!”   “呼啦……”   禁军侍卫们,扬起马鞭,紧跟韩旭而去。   直到韩旭他们消失在视线内,年长的那位淮扬军老兵,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吐了口吐沫,骂道:“就你们这群当官的,还想跟朝廷的禁军比,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呸!”   “老大,那些人好像不是咱淮扬军的,那带头的小的好像在哪见过……”年轻的小兵蛋子皱着眉头,弱弱的说道。   “管他娘的是谁呢,想送死,没人拦着。”老兵气呼呼的骂道:“走,赶紧回家,让老子的婆娘给你做顿好吃的,压压惊!”   说罢,这一老一少的淮扬军士卒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向扬州城的方向而去。   ……   天色越来越昏暗,当听到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当大地不断的颤抖之时,韩旭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带着一身疲惫的禁军侍卫们,勒马停在了官道中央。   不一会,官道的尽头,大旗招展,黑压压的铁骑如出笼猛虎,朝着这边咆哮而来。眨眼睛的功夫,已到三百步之内。清晰的“李”字大旗,跃然而出!   “不好,李重进!”   韩旭大骇,想也不想,赶紧勒马掉头就想跑。   “唰,唰,唰……”   寒光一闪,三支铁箭飞奔而来,“噗噗噗”三声,整齐的插入地上,箭尾的羽毛兀自颤动。   “下马,投降!”为首一人飞奔而来,浑身铁甲,手持弯弓,大声喝道。   “我投你妹!”韩旭大骇,正欲掉转码头,左手却被王凳子一把拉住,急忙骂道:“凳子,你傻了,还不跑?”   王凳子彷佛没听见似的,盯着对面的来将,满脸的崇拜之色。不错,是崇拜,只见王凳子,眼冒星星,彷佛后世的追星族。   “大人,是李将军!李将军!”王凳子狂喜道。   韩旭见王凳子的样子,再回头看看奔来的铁骑。这才想起,能在溃兵后面出现的,只能是大宋的骑兵,自己见了“李”字大旗就跑,还真有点草木皆兵了!   王凳子催马上前,大呼道:“李将军,俺是王凳子!”……      第205章 到达宋营(下)      韩旭见王凳子似乎认识那位当先冲过来的骑兵将军,不由好奇道:“哪个李将军?”   “李处耘,李将军!”王凳子激动道:“俺之前就是李将军手下的小兵,有幸得到李将军的指点,这才凭借着箭术加入了禁军。不过,论箭术俺可是拍马也赶不上李将军,他可是咱禁军箭术第一人,又准又快!”   李处耘?韩旭想了想,似乎听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不过,看他这一手三百步外的“三连星”,说是禁军箭术第一人也为过。正当韩旭愣愣的发呆之时,李处耘已然拍马冲到了面前,一个漂亮勒马的急停,战马前蹄高高跃起,直立的马身几乎和地面锤子,尽显其娴熟的控马技能。“切,若是换上哥的SUV,哥的漂移玩得肯定比你好!”韩旭暗自撇嘴,逼到如此的距离,才停住,不是显摆是什么?   李处耘当然不知韩旭心中所想,目光全都停留在王凳子身上,上下打量了好一会,疑惑道:“你是王凳子?”   王凳子拼命的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李处耘摆摆手,皱眉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们赶紧让开,趁天未黑,本将军还欲再追杀一阵淮扬军溃兵!”   韩旭大怒,这位叫李处耘的明显将自己当成了空气,黑着脸不爽道:“那个李将军是吧,兄弟我这一路赶来,见到前面的官道上也就是些虾兵蟹将,用的着你这大张旗鼓的领着数千名铁骑去追嘛?”   俗话说,有点本事的人自有一股傲气。当然傲气过头,自视清高的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比如被老曹同志搞死的杨修!然而,李处耘虽傲气,可并不是茹莽之人,从他在陈桥驿力主赵匡胤黄袍加身来看,绝对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李处耘颇为好奇的打量着韩旭,此时才发现似乎韩旭才是这队人马的头头,本想大声训斥一番,却见韩旭老神在在的样子,颇为自负,不由眉头微蹙,改口道:“不知这位兄弟是?”   这也难怪李处耘会疑惑,韩旭这队人马被淮扬军追杀,风餐露宿,早已就是蓬头厚面,狼狈不堪,恐怕此刻就算是赵匡胤见到,估计也认不出来。   王凳子见状,连忙上前介绍道:“李将军,这位是韩大人呐!”   李处耘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石守信说过,枢密院副使韩旭正在扬州城内。不由面色一变,赶紧拱手道:“原来是韩大人,本将军失敬!”   一番问候,李处耘也不再追杀淮扬军溃兵,领着韩旭赶紧回中军,寻石守信而去。   ……   此时,天色已黑,石守信早已安营扎寨,正在帐中对着地图发呆。当听说李处耘领着韩旭而来时,顿时大喜,径直冲出了迎寨。   韩旭远远的看到一白衣银甲之人,站在军营门口,赶忙冲了过去,鼻头一酸,差点掉猫尿,哽咽道:“守信大哥…”说罢,一把抱住了石守信的雄躯。   眼瞅着这帮破破烂烂如乞丐般的几十人,石守信百感交集,好一番安慰后,说道:“赶紧进帐,咱兄弟今日一醉方休!”   沐浴换衣,好酒好肉,韩旭带着禁军侍卫们是狼吞虎咽,看得石守信和李处耘是暗暗咋舌,这敌后的工作确实不好做呐!   几天没这么安心吃过热饭,韩旭左手一个蹄髈,右手一只烤鸡,彷佛又回到了汴梁城当乞丐的那会。直到吃得肚皮滚圆,连连打嗝,这才满意的端起茶杯漱起口来。   石守信一直笑眯眯的瞧着韩旭,见韩旭吃饱之后,才开口问起汴京一别之后的事!   韩旭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添油加醋一番,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   石守信听到丐帮火烧盐帮总舵,是大声叫好;听到韩旭深夜渡江,夜袭雷公咀,是暗暗心惊;听到韩旭戏耍刘长山,魏其才之流,是开怀大笑;当听到李重进的淮扬军追杀韩旭之后,顿时拍案而起,大骂李重进叛逆!   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时,若是李重进立刻起兵,北上勤王,那叫“靖难”;而李重进等到赵匡胤登基,接受封赏后再起兵,那就是“造反”。石守信说得没错,若是李重进和李筠早早的起兵“靖难”,在历史上倒是会留下个忠君的美名。然而,他们这两个家伙迟疑不决,直到赵匡胤大势已定,这才起兵,那就只能落得个叛乱贼子,遗臭万年了!   禁军侍卫们早已回营休息,韩旭,石守信,李处耘三人喝酒聊天,直到深夜。若不是战时禁酒,石守信定然一醉方休,只不过明日还要行军,这才撤去了宴席。   李处耘对韩旭这位年轻的枢密院副使,赵匡胤的大红人,第一次有了深刻的认识。韩旭在淮扬做的每一件事,有勇有谋,甚至有时还有点冒险和运气,他自认为做不到。   韩旭悄悄的来到赵芸的营帐,小心翼翼的给她掖了掖被子。此时的赵芸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安安静静的躺在被窝里,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殷桃小嘴扯微微上翘,露出那玲珑的小酒窝,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   “放心吧,军医已经给公主看过,惹了风寒,喝了药,出一身汗就好了!”石守信掀开营帐,来到韩旭身后,小声说道:“幸亏公主从小练武,若是寻常女子,可就麻烦了……”   “多谢守信大哥!”韩旭小声回应!   “谢个屁!你我之间还说这些话!”石守信笑骂道:“行了,别打扰公主休息。”说罢,领着韩旭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韩旭抬头望着满天星辰,伸了个懒腰,随口道:“守信大哥,我睡不着,你陪我走走!”   “行,谁让咱是你大哥呢!”石守信点了点头,拉着韩旭来到一处高地,席地而坐,叹道:“旭哥儿,你这次实在是太冒险了,公主,苗大人,还有那个杨砺,全都感了风寒,若是再拖上两天,可就不好说了!”   韩旭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杨园的情况已经迫在眉睫,若是不这么做的话,他们就会成为李重进的棋子,宋军攻打扬州城的掣肘。   石守信见韩旭不说话,以为这小子生自己的闷气,于是笑道:“行了,看把你气的。这事换作是我的,我也会这么做。说不定比你更惨,至少我就没想到游水出杨园。”   韩旭自嘲般的笑了笑,长吁口气,叹道:“是啊,都出来了,可惜去的时候是一百三十多人,逃出来的只有三十多人,一百多个禁军兄弟,都躺在了淮南大地上!而我,却连他们的尸首都没办法去收敛。”   说着说着,他不由双眼微红。   “战争一向都是这样,自唐末到现在无数人战死沙场,多人人流离失所!”石守信仰天长叹:“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赵大哥荣登大宝,凭着赵大哥的才能,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天下早晚都得归大宋。李筠也好,李重进也好,都只不过是螳臂当车。将来,我们还要打过大江去,恢复大唐的风采……不,我们大宋会做得比大唐更好!”   “这样的话,还要死多少人呢?”韩旭茫然道。   石守信面色一变,坚定的说道:“这是免不了的,身上生了毒疮,那就要用刀割去,暂时的疼痛,换来的终究是四肢的健全。你放心,明日我派人将你们送回京城,那些侍卫的仇,哥哥我替你报!”   韩旭微微一愣,报仇?他从来没想过报什么仇,这倒不是他忘恩负义之类,而是他真的压根就没想过这事!这时听石守信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这么回事!自己能为那一百多个禁军弟兄做的,就是报仇呐!被李重进欺负了这么久,也该欺负回去了吧?   想到此,韩旭嘿嘿一笑,正色道:“不行,这仇我得自己报,明日我随你们一起去扬州,我要亲手抓住李重进那老贼。不说都忘了,年前在汴京城,我可是差点两次死在他手上。抓了他,让他天天给我端夜壶!”   “行了,李重进还是交给我吧,我保证将他交到你手上。你身体不适,明日和公主一起回京,我已经安排好了!”石守信摇头笑道。   韩旭一听,不干了,连忙正色道:“芸儿,哦不,公主送回京我同意,但我可不回去,我这身体好着呢。”说到这,韩旭看石守信狡黠的笑道:“守信大哥,你不会是怕我抢你的功劳吧!”   “切……就你小子?”石守信给了韩旭一拳,笑骂道:“你若有本事你就抢,哥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韩旭坚持随军进发扬州城,石守信见其心意已绝,也不勉强,于是点头同意。   ……   翌日,当太阳再次升起之时,宋军忙碌开来,拔营启程,目标扬州。   李处耘带着骑兵先行出发。   韩旭穿盔戴甲,一身戎装,领着身后那三十名禁军侍卫,站在石守信身侧。   正待出发之时,一声娇呼从身后传来:“旭哥儿,你又想丢下我。”      第206章 扬州攻城战(一)      听到这声叫唤,韩旭不用猜都知道是谁,苦笑着转身,身后赵芸全副武装,手提长枪,跨着战马缓缓行来。   赵芸气色不错,兴许是宋军的军营并非江湖郎中,确实有那么两下子,昨晚发了汗,此时都已经能提枪上马了!   石守信知道赵芸认定了的事,即使是他皇帝老子赵匡胤都没办法拉回,在和韩旭商量后,只能无奈的放弃了将她直接送回京城的打算。不过苗训和杨砺这两个还躺在病榻上的文人大佬,依然被他们安排了马车,送到泗州,换走水路回京。   派出斥候,骑兵先行,随后全军开拔。   从雄州到扬州,这一路上并无无险地可守。攻下雄州后,宋军将一马平川,直指扬州。   一路奔驰,在夕阳西下之时,宋军终于抵达了扬州城外。   再次回到扬州城,韩旭彷若来世,高高扬州北城门紧闭。城墙人头颤动,旌旗招展,矛戟如林,淮扬军如临大敌。   李处耘打马归来,朝着石守信拱了拱手,正色道:“启禀将军,末将已派斥候探查城周方圆百里,并无伏兵,看样子李重进是将所有的淮扬军撤回城内,准备长期死守!”   石守信点了点头,扬州城外无险可拒,即使是最高的蜀岗山和中原的崇山峻岭相比,也不过是个小土丘。李重进固守淮扬城,是他唯一可行的办法。不过,这样也好,李重进乃大周侍卫亲军出身,长处就是攻城掠地,打打野战,论守城之道,此人绝不擅长,甚至还不如自己身边的行营排阵使宋偓。   令他想不到的是,几经战乱的扬州城,城墙本应当破败不堪才是,更和况当年韩令坤可是放火焚城的。然而,此时的扬州城,城墙高逾三丈,比当年南唐之时还要完善。   正当几人抬头观城之时,城楼上淮扬军人头攒动,只见在护卫的拥护下,一身着金色唐倪甲之人,缓步来到城头箭垛边,遥遥朝这边望来。   “呵呵,李重进这老家伙老都老了,还如此骚包,穿了一身金色王八壳,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韩旭摇头笑道。   石守信叹道:“那身金色唐倪甲,是他身为侍卫亲军指挥使的战甲,乃当年周太祖郭威亲赐铠甲,真是物是人非呐!”   李重进说是大周禁军第一人,无可厚非。石守信对其是赞赏有加,甚至抱有敬仰之情。此刻,原本可以成为永久战友的两人,却应立场不同,而不得不兵戎相见,石守信对此事感慨万千。   同样,站在城楼上的李重进,正皱着眉头,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大宋禁军,心中也是百感交集,那里面有多少是自己曾经的部下。尤其是对石守信,当年石守信,赵匡胤等人入军营,他是相当的高兴,大周又平添了好几员年轻战将。比起赵匡胤,他更喜欢年轻的石守信,重情重义,心思单纯。   一手带起的大周禁军,此刻正包围着自己的扬州城。禁军没有变,甚至比以往更为强大,整齐的战阵,严肃的军纪,不得不承认他们进步了,比自己的淮扬军更甚一筹。   “石将军,幽州一别,已有一年有余。遥想当年的兄弟在先皇的带领下,南征北战,是何其的畅快。”李重进开口了,朝着远处石守信大声说道:“赵匡胤乱臣贼子,不忠不孝,辜负先皇的信任,以宋代周。尔等身为大周臣子,何必助纣为虐,不如随我领兵北伐,匡扶周室,留的一生清名!”   李重进的这招阵前招降,说得是正气凌然,彷佛天下除了他李重进,其他人都是叛臣,只有弃暗投明,跟了他李重进才是正确的选择。   石守信当然不会被李重进几句话就说动,可是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有的只是立场的不同。   李重进见石守信不说话,心中一动,难道有戏?于是,赶紧接口,继续说道:“只要石兄弟投靠我淮扬军,诛灭反贼赵匡胤,我李重进恭请太后,封你为王!其余人等,官升三级!”   此话一出,石守信依然不动声色。   这回,李重进倒是疑惑了,事实上,对于招降石守信他并未抱有太大的希望。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你石守信至少给点反应吧,同意也好,大骂反驳也罢,这可是两军对垒常用的伎俩骂战。然而,不仅石守信没有反应,就连城外的宋军也都是一动不动,彷佛定了身般。   石守信莞尔一笑,朝着李处耘点了点头。   只见李处耘翻身上马,飞奔而出,距离城墙三百步,猛的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箭若流星,直奔城楼李重进而去。   李重进的反应何等迅速,对于李处耘这位禁军第一神射手,他可是相当的了解,脚步不移,微微偏头避开。   “咔嚓”   李重进是避开了,可惜的是身后那面亲卫双手举着的“李”字大旗,却应声而断。不仅如此,身边的扬州城文武官员,吓的抱头蹲下。   “哈哈哈哈哈……”   李处耘这一箭之威,尽显宋军风姿。   城外的宋军,见城楼上那胆小的扬州官员,顿时齐声大笑。   石守信不说话,不代表不会行动,简简单单的一箭,将李重进废了半天的口舌全堵了回去,那意思很明显,老子没空跟你墨迹。   李重进阴沉着脸,狠狠的瞪着身边那些战战兢兢的扬州文武,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帮窝囊的手下。   一只狮子带领一群绵羊,打败一只绵羊带领的一群狮子,兴许有可能,但绝对打不过一群狮子。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再次被证明。   韩旭不甘寂寞,不动声色的拍马上前,大摇大摆的来到还拿着弓箭的李处耘身旁,扯着嗓子就叫道:“李老哥,小弟不辞而别,是小弟的不是。但有句话说得好,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弟在杨园那万贯家财,想必已被老哥取走,不知老哥您何时能还给小弟呐?”   此话一出,无论是淮扬军还是宋军,顿时呆若木鸡。   两军阵前,韩旭这家伙竟然大张旗鼓的讨债,估计古往今来也就是他想得出来。   赵芸掩面低头,石守信无语苦笑,就连李处耘都拉了拉马缰,躲开韩旭一步,彷佛不认识他一般。   自打李重进猜到天子剑被韩旭所偷之后,联想到这几个月来淮扬发生的事,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韩旭在暗中搞的鬼,此刻早已将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扒皮抽筋。不过,在这万军阵前,李重进掩饰得很好,大笑道:“韩老弟你这不辞而别,老哥我是想得好苦,那万贯家私确实在老哥府邸,不如你进城来,老哥不仅全部归还,甚至再赏你万贯,大家兄弟一场,我的就是你的,不分彼此!”   韩旭嘿嘿一笑:“这话可是老哥你说的,既然大家兄弟一场,不分彼此,那小弟我不如再向老哥您借个东西用用?”   “好说,好说,只要本将有的,韩老弟自可取去!”   韩旭面带微笑,一字一顿道:“那就借老哥狗头一用!”   “哈哈哈哈……”   宋军立马齐声附和:   “借你狗头一用”。   ……   被韩旭这么一唰,李重进大怒,就算再能隐忍,也差点气得吐血,从亲卫处抢来长弓,弯弓搭箭,一箭朝着韩旭射去。   李重进功力高深,一箭射个三百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问题是箭术并非其所长,比起箭术他更喜欢的是冲锋陷阵,喜欢身临其境的血腥,他认为只有那样才是大丈夫,大英雄所为。   含怒的一箭,从韩旭头顶飞过,落在他身后十步以外。   如此没有准头,自然引来宋军的一片嘲笑声。   韩旭心下大爽,连日来被李重进淮扬军追杀的怨气一扫而空。不错,他就是贱,就是忍不住的要上来和李重进斗斗嘴。   乘着天色未黑,石守信大手一挥,早已包围了扬州城的宋军,朝着扬州城东西北三门,发起了攻击。   韩旭第一次身临其境的,见到了这古代恢弘的攻城战。   天空中箭失乱飞,满地的宋军犹如蚂蚁搬家般,扛着沙包朝护城河冲去。城墙上的淮扬军,居高临下,不断的朝着宋军发射箭矢,而宋军的弓箭手奋力还击,掩护沙包队。   更牛逼的是,一架架弩车被推了出来,震得韩旭大惊失色。   床子弩两轴三轮,以车为架,以辘轳引弦,箭矢长约十尺,手臂粗细,用绳子绞紧。数十架弩车朝着城头一阵齐射,射到城墙,插入三尺有余;击中箭垛,顿时石屑纷飞;直接命中城头的士兵,则是连人带飞。   事实上,这床弩并不适合攻城,那是对付骑兵的好东西,威力巨大,只不过发射速度还是慢了点。   宋军推出床弩,弓箭手万箭齐发,只为掩护城下的步卒填平护城河。   当夜色降临,扬州城宽阔的护城河被截断了好几节,即使是骑兵驾马也能直冲到城下!石守信收兵回营,召唤韩旭入帐议事!      第207章 扬州攻城战(二)      大帐内鸦雀无声。   傍晚的攻城,宋军的主要目标是填平护城河,再不济也要在日落前填出攻城通道,以便来日的全力攻城。至于刚刚对扬州城墙的进攻,无论是宋军还是淮扬军,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一种试探。没人会同时间,用同样的兵力进攻三个城门,宋军在试探淮扬军的实力,试探扬州城的布防强弱。   石守信收回地图上的目光,睿智的眼神从众人的脸上一一瞥过。此刻帐中的诸将都是更随自己北伐李筠的老人,互相之间已都颇为了解。兴许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各异,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自信。   半响后。   石守信淡淡道:“都说说吧,这一仗该如何打?”   “将军,属下已派斥候围着扬州城打探了一遍。李重进的淮扬军精锐主要集中在和我们对峙的北门。西门和南门兵力部署薄弱,东门为水门,直通运河。”宋偓起身,抱拳道:“刚刚收到王将军的信函,朝廷水军日夜兼程,将于今晚到达扬州,天明后将向扬州东门发起进攻,是以东门这方面完全可交给王将军的水军。然而,无论是西门还是南门,虽说李重进部署的兵力较弱,但毕竟当今的扬州城不大,李重进完全有足够的时间调动城内的淮扬军进行补防。是以,末将认为围三缺一,全力进攻北门,佯攻西门,放弃南门。”   石守信满意的点了点头,宋偓不亏为行营排阵使,到达扬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敌军的阵势,说到底守城的排兵布防也算是广义的阵势之一,而不仅仅是两军野战,排兵布阵!   雄州之战,宋军击溃淮扬军三万。以淮扬军的实力来算,此时的扬州城内最少还有两万主力,这还是未算扬州城内的青壮百姓。若是李重进孤注一掷,强拉青壮百姓守城,其结果必然是一场惨烈的攻防。   攻下扬州城不是问题,问题是石守信不想攻下扬州城后,到手的是一座残垣断壁,尸身成堆的空城,更不想宋军伤痕累累。   似乎看出了石守信为难的心思,李处耘略一沉吟,抱拳道:“将军,俗话说‘一将攻成万古枯’,自古以来强行攻城,无不惨烈,这一战不可避免。”说到这,李处耘再次抬高声音,大声道:“末将请战,三日之内若攻不下扬州城,末将提头来见!”   李处耘的自告奋勇,顿时引来帐内诸将的不满。此刻只是谈论攻城方略,没想到竟然让李处耘抢了先。   宋偓嚷嚷着跳了出来,豪气道:“将军,末将请战,无需三日,两日足以!某将愿立军令状!”说罢,得意洋洋,吱呀咧嘴的瞧着李处耘!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   诸将纷纷请战,帐内闹哄哄一片。   “都闭嘴!”石守信一声大喝:“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石守信发了话,诸将顿时缩着脖子,悻悻的各自归位。   赵芸躲在一边,扯了扯韩旭的衣袖,呶了呶嘴巴,嘚瑟的样子很明显是在拿韩旭和石守信在比较,石守信那样子才叫英雄豪气。   韩旭完全不以为意,舔着脸,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守信大哥是英雄,美女配英雄。咱是狗熊,狗熊只能配狗熊。”   恬不知耻,还甘当狗熊?赵芸无语。可转头一想,这才明白过来,韩旭又在打趣自己,不由面色通红,气鼓鼓的伸手掐向韩旭的腰间。   事实上,诸将请战,石守信是大为满意。试想有那位主将不希望自己的帐下兵威将猛,幸福的烦恼总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来得好。   石守信看来看去,不经意见目光落在了右手边最下首的韩旭身上,心思一动。他可是对韩旭的鬼主意相当的有体会,于是,呵呵笑道:“韩大人,对攻城一事,不知您老有何想法?”   诸将微微一愣,朝着韩旭投去了注视的目光。他们这才想起面前的这位韩大人,还是枢密院副使,原则上还算是他们的上司呐!只不过唐末以来枢密院的地位日益没落,节度使权威大胜,各地节度使对枢密院的旨意是阴奉阳违!   赵芸看着韩旭,满眼是期待的目光。   韩旭耸了耸肩,苦笑着摇了摇头,攻城在他的心里无非就是“老子要上城楼,你他娘的偏偏不让老子上城楼”。   此时的大宋禁军,讲究的就是实力,故而骄兵悍将不计其数。瞧着韩旭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不由面露鄙夷之色,窃窃私语起来。若不是摄于石守信的权威,这帮老兵油子早就跳出来打趣了!   韩旭不动声色,赵芸却站了起来,正欲上前争辩,却被韩旭一把拽住。   “一日,本官只需一日!”   韩旭微微抬头,慢条斯理的说道。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此话一出,别说帐内诸将,就连石守信和赵芸都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甚至怀疑韩旭是不是被他们给逼疯了。   李处耘说的三日攻下扬州城,在石守信看来是比较可信和稳妥的,而宋偓说得两日攻下,就有点赌气的成份,但若是不济后果的强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然而,即便这样,一日攻下城墙完好,守军严密的扬州城,那完全是没有可能的。三年前,柴荣御驾亲征,领着大周禁军,围攻缺兵少粮的南唐大将刘仁赡守卫的寿州城,硬是生生的围攻了一年多才攻下,这还是在守将刘仁赡活活累死之后才攻下的。在没有火炮的情况下,古代的攻城之难可想而知。   “韩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军中无戏言。”宋偓立马跳了出来,大声道:“若是韩大人能在一日之内攻下扬州城,本将军愿为大人牵马执鞭!”   石守信在短暂的震惊后,若有所思的看着韩旭。   韩旭起身,踱步上前,眼神从诸将身上扫过,微微上翘的嘴角显得很是自信。轻咳两声,缓缓道:“既然本官能带着上百名兄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扬州城内逃出来……哦,不对,是突围出来,那本官就能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人进入扬州城内。”   “你的意思是?”石守信双眼一亮,若有所思的问道。   正待此时,侍卫传来营外有人求见石将军。   待得看清来人,不待石守信说话,倒是韩旭立马冲了上去:“秦大哥。”   石守信正自商量攻城之事,韩旭可不敢打扰,带着赵芸,拉着秦雨山就走,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宋军诸将。   …   秦雨山面带微笑,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着韩旭,不住的点头说道:“好,好,没事就好。”   “秦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韩旭连忙问道。   刘长山死后,秦雨山放心不下程淮秀和程行水对盐帮的收拢事宜,于是带人离开了扬州,凭借丐帮的实力,以期助程淮秀清理门户,一统盐帮。不仅错过了李重进提前召开的赏剑大会,更是错过了李重进兵围杨园。   当他匆匆赶回扬州之时,却发现扬州城门紧闭,不由担心起韩旭的安危。一日后,石守信大军前来,于是他就前来军营寻石守信,探听韩旭的消息,却没想到韩旭早已逃离了扬州城,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宋军大营。   “那淮秀怎么样了?”韩旭开口,一见赵芸瞪眼,连忙改口,嘿嘿笑道:“我想问的是盐帮怎么样了?”   秦雨山也不点破,呵呵笑道:“除了扬州城内的总舵,整个淮南大地上的盐帮分舵,全部归位,盐帮新帮主程行水。”说到这,他略一停顿,摇头叹道:“至于淮秀……”   “淮秀怎么样了?”韩旭和赵芸立马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芸和程淮秀相处多日,早已情同姐妹,此刻听说程淮秀似乎有事,连忙忍不住的出口问道。   秦雨山微微一笑,缓缓道:“就在营外。”   韩旭没想到秦雨山还有说笑的时候。不过他还没动,赵芸倒是冲了出去。   不一会,不仅带着程淮秀进了营帐,后面还跟着程行水。   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刚赶过来。程行水一脸胡子邋遢,多日不见,少了往日的文质彬彬,多了几分豪迈和爽朗,程淮秀依旧如故,灰尘挡不住其清新秀丽,红着脸时不时的看向韩旭。   一番叙旧后,秦雨山眉头微蹙,缓缓道:“韩旭,在扬州城内,你见过一个手拿双锤的汉子没有?”   “拿双锤的汉子?”韩旭怔了怔,弱弱的问道:“孟老二?”“没错,关中傻子孟老二。”秦雨山深深的点了点头,说道:“事实上我不久前才收到吴师道的书信。尉迟在洛阳遇到了孟老二,两人比试喝酒,结果谁有不服谁,最后大打出手。然而,没想到的是,两人不打不相识,随后孟老二干脆加入了我丐帮。吴师道担心你我在扬州缺少帮手,让孟老二来扬州一行。却没想到现在扬州的江湖人士全都被李重进抓进了大牢,据我估计一旦城破,李重进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第208章 扬州攻城战(三)      眼瞪如铜铃,一脸横肉;光着膀子,露出刺猬般的胸毛;手提两枚金瓜大奶锤,口中大喝一声“哇咔咔……”。孟老二的形象顿时活灵活现的显现在韩旭的脑海中,若是将那两把大奶锤换上两把斧子,典型的一副李逵形象。   秦雨山虽没明说,但话外音很明显。孟老二是丐帮的人,他不得不救。   韩旭对孟老二的印象不错,当然赞同将孟老二救出来。问题是此刻扬州城危在旦夕,自古造反只有一条路走到黑,李重进是铁了心的要死守扬州,不大的扬州城被他几万大军防得密不透风。除非……   正待几人商量对策之时,石守信笑呵呵的掀开了韩旭的营帐,朝着秦雨山点了点头。眼神掠过程淮秀后,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程行水的身上,微微一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守信大哥,你怎么来了?攻城之事商讨完了?”韩旭笑嘻嘻的说道。   “呵呵,你这位出主意的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可商量的!”石守信呵呵笑道。   开着军事会议,韩旭却不告而别,搞得诸将是忿忿不平。不过,韩旭临走之前的话,倒是给了石守信等人一些提示。   石守信眼神始终不离程行水,半响后,皱眉道:“这位兄弟看上去很面熟,不知高姓大名?”   帐内顿时寂静无声。   程行水自打离开大宋水军,外形变化很大,不仅仅断了一只手,面容更是苍老甚多,就连气质都由温文尔雅变得粗犷豪迈。然而,没想到石守信眼光如此敏锐,一个照面就对程行水的身份起了怀疑。众人不由紧张起来,私自擅离军队,说轻点是逃兵,说重点就是叛国。   程行水注视着石守信的眼睛,那锐利的眼神仿佛将自己看透了一般,略一思量,知道躲不过去,于是单手虚空一礼,咬牙道:“大宋水军都校罗行水,参见石将军!”   “果然如此。”石守信面色微变,扭头看了看韩旭,似乎在等韩旭的解释。   不待韩旭说话,赵芸赶紧上前,将盐帮和程行水之事缓缓说了出来。   赵芸这位大宋公主出面求情,石守信当然不会紧抓着程行水不放,只能摇头叹道:“罗都校……不对,应该是程帮主了。石某敬重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但军法无情这个道理你是明白的。盐帮淮水袭击朝廷水军一事,既然有公……芸儿同意,那这件事就算了。至于你离开水军一事,石某做不得主,希望有朝一日你亲自向圣上请罪!”   程行水双眼一红,单膝跪地,感恩道:“多谢石将军,行水定然给圣上一个交代!”   程行水之事有惊无险,石守信相信他定然会向圣上负荆请罪。   言归正传,石守信面带微笑,打趣道:“韩大人,继续说说你那‘擒贼先擒王’吧,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扬州城?”   擒贼先擒王?韩旭怔了怔,没想到石守信他们还将自己的想法给升华了,不由尴尬的苦笑不已。偷偷进入扬州城是没错,可是他可没说过要对李重进动手?李重进是何许人也,身边的淮扬军亲卫也不是吃素的,仅仅凭几个偷鸡摸狗的进入扬州的禁军就能干掉?不过石守信对这“定点清除”的特种作战方式,倒是有点研究啊!   想起刚刚秦雨山所说营救孟老二之事,韩旭正色道:“城东南有条野河,直通城内杨园人工湖,可凭此水道潜入杨园,此路也是我从扬州逃离之水道。只要进了城,里应外合之下,定可一日夺城!”   石守信点了点头,深感赞同,正色道:“需要多少人?”   “五……人…足……以……”韩旭一字一顿道。   “五人?”众人大骇。   韩旭面色一正,肃然道:“既是偷袭,人贵精不贵多,多了反而容易被发觉。而且此次需要熟悉水性之人,我带路,秦大哥,裴忠,程行水,程淮秀。”   此话一出,秦雨山,程行水,程淮秀倒没什么。石守信反而疑虑道:“是不是少了点,扬州城内可是有两万淮扬军呐!”   韩旭坚决的摇了摇头,因为他还要顺便做一件事,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石守信沉思良久,终于同意了韩旭的建议,正色道:“明日一早,大军将对扬州城发起总攻,这样也可以牵住李重进的注意力,有利于你们行动,这枚“穿云箭”你拿着,以做信号!”   ……   深夜,扬州城东南,一条不知名的野河边。   清冷的月色,静静地河水。   盐帮靠盐为生,靠水来养。以程淮秀的水性,估计能在水下一刻时间不冒头,至于是怎么做到的,韩旭问了几次,她就是不说,只说是盐帮的不传之秘。韩旭无奈,只能羡慕嫉妒恨。   不过,此时韩旭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他正流着哈喇子大饱眼福。   程淮秀一身紧身水靠,在岸边做着热身。抬手弯腰之间,曲线毕露,前凸后翘的身材,惹人遐想。   若是此时那紧蹦蹦的水靠,突然蹦裂会咋样呢?可别忘了后世,游泳馆里啥高科技的鲨鱼皮泳装,砰砰砰的爆裂事故不断,春光大泄啊!韩旭扯了扯身上的水靠,暗自奇怪着古人的手艺咋就这么好呢?   程淮秀双颊如火烧,不用看,就知道韩旭正猥琐的盯着自己。幸好这是深夜,不然她早就羞得躲一边去了。然而,即使是这样,程淮秀的热身动作也越做越小,最后干脆直接滑入了河中,一个猛子消失在河面上。   随后,裴忠,秦雨山,程行水也跟着下了水。   “哼,有什么好看的。”赵芸见韩旭仍然呆呆的望着程淮秀消失的河面,不由气鼓鼓的给了韩旭一脑瓜子。   对于韩旭选的四人,赵芸第一次没有反对,她现在是见水就怕,那日的水中历险仍然心有余悸。此刻,她伸手给韩旭整理水靠,面露忧色,说道:“旭哥儿,不如请石叔叔再派点人,即使是上次逃出来三十多个的侍卫也行,你们五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谁说只有五个人?”韩旭神秘一笑,滑入水中,紧跟裴忠而去。      第209章 扬州攻城战(四)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潜行,众人终于到达了通往杨园的水下入口。   杨园人工湖的铁栅栏依然是打开的,可见魏其才并未发现韩旭上次乃从此处逃脱。二话不说,钻过铁栅栏,众人依次蹿出水面。   “呼……”“呼……”“呼……”“呼……”   韩旭张大口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朦胧月色下,后花园内悄无声息,唯有杨园内特有的诡异阴森的气氛。   除去水靠,换上夜行衣,韩旭径直来到湖边一侧,拨开草丛,透明的丝线还在,用手轻轻一拽,顿时传来一阵沉重感,天子剑还好好的藏在水底。韩旭终于松了口气。   “旭哥儿,别磨蹭!”秦雨山几人见韩旭呆呆的蹲在水边,不由连声催促。   本想取出天子剑的韩旭,心中莫名一动,放弃了取剑的打算,掩盖好草丛,赶紧跟上秦雨山等人。   由于宋军围攻扬州城,城内实行了宵禁,街道上到处都是巡夜的淮扬军士卒。从杨园到扬州府衙,好几次差点撞上淮扬军,幸亏这时代没有路灯,几人身手一流,能够及时隐入黑暗处。   无论哪个时代,统治者的威严,最先体现的就是在建筑规格上。“百姓为国之根本!”这句话官员们张口即出,可他们偏偏最喜欢的就是用高墙大院将自己同百姓隔开,以显示他们那脆弱虚伪的优越感。   高高的扬州府衙外墙,秦雨山纵身一跃而上,紧接着程行水,程淮秀,韩旭踩着裴忠的肩膀翻墙而过。   抓了舌头,探听清楚府衙牢狱地点,一行人终于找到了牢狱入口。一路上遇到的岗哨,全部被秦雨山和裴忠轻而易举的放倒,扔入草丛中。   然而,来到牢狱口,众人这才发现,或许是因为关押江湖人士的原因,牢狱的防备比外面的府衙严密得多,大批的淮扬军和盐帮弟子牢牢的守护在监牢门口。   不仅如此,入口处灯火通明,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一队队淮扬军来来回回的巡逻。   “怎么办?若是硬闯的话,不被发觉是不可能的!”程行水小声说道。   这守卫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他们几人可没有自信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干掉大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淮扬军。   躲在墙角黑暗中,借着草木的掩饰,思量如何突破这监牢的防守。这一呆就是两个时辰,随着时间不断的流失,眼瞅着天就快亮了,韩旭抓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办法。唯有等,等待机会,也许晚上的防守严密,等到天亮会放松很多。   然而,悲催的是,直到东方显出一抹亮白,淮扬军依然没有撤队或者换岗的迹象。裴忠紧了紧手中的剑,淡淡道:“这些守卫交给我和秦大哥,你们三个进去救人。”   杀手就是杀手,面对几十名淮扬军和盐帮大手,裴忠说得是轻描淡写,可惜的一动发生冲突,一定会有更多的淮扬军冲来,倒时候别说能不能救得孟老二,估计连他们自己都得搭进去。   不过,这也许又是此时唯一的办法。   秦雨山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抽出背后的双锏。   正待此时,监牢那小小的铁门被打开了,一人从里面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孙副帮主,辛苦了!”门口守卫的盐帮弟子立马点头哈腰的走上前,朝着出来之人拱手行礼。   孙二圣眯着眼睛,似乎还未习惯外面这灯火通明的亮光,摇了摇手,随口说道:“行了,累死了,老子这就回去休息,你们都打起精神,出了岔子,老子砍了你们的狗头!”   说罢,不再理会守卫的一番马屁,大摇大摆的朝外而去。   真是运气好到爆,一犯困就有人递枕头,拉住正欲冲出去的秦雨山,韩旭大喜道:“有办法了,秦大哥,你将孙二圣引到这里来。”   “谁是孙二圣?”秦雨山疑惑道。   韩旭指了指正朝这边一步三晃,大摇大摆走过来的孙二圣。   秦雨山微微点头,从脚底下摸出一块石子,食指屈弹,“嗖”的一声直奔孙二圣而去。   “啪……”   “厮……”孙二圣闷哼一声,右手连忙摸向额头。   秦雨山这一手真是漂亮,威力控制得恰好,既能让孙二圣感觉到被袭击,却又未疼得大叫出声。   孙二圣四下张望,静悄悄的一片,未有任何的异常。只不过天色微亮,几处墙角草丛隐没在夜色中。可孙二圣心思灵通,总觉得不一般,于是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暗色之中走去。   然而,刚到草丛边,孙二圣只感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了进去,大骇之下,张口欲叫,却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秦雨山抓住孙二圣,扭头看向韩旭。   “嘘……”韩旭连忙扯开面巾,嘘声道:“二圣,是我。”   见到四个蒙面人蹲在草丛中,孙二圣早已吓得半死。待见到韩旭那种近在咫尺,似笑非笑的脸,硬是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呜呜呜呜……”   秦雨山微微松开手,孙二圣连忙大口呼气,压低声音说道:“韩大人,怎么是你?你怎么来这了?”说到这,孙二圣一个激灵,急道:“大人,快走,李重进找你都找疯了。淮扬军出了告示,抓到你者,赏银一千两!”   我操,老子的脑袋才值一千俩?这李重进也忒小气了吧?韩旭摇头苦笑。不过,从孙二圣这番话来看,这小子还是向着自己的。于是说道:“行了,今个在城外还见过李重进,要是被他抓了,老子就不叫韩旭了!现在,你听我说,我要你带我进牢房。”   一听这话,孙二圣面色一百,连连摇头,苦笑道:“韩大人,你就别玩我了。就是给小的一万两,小的也不敢出卖大人啊,小的哪敢抓大人进牢房呐!”   “闭嘴”韩旭见孙二圣误会了自己,正色道:“老子是进去救人的,咋那么多废话。”   “救人?不行。”孙二圣连忙摇头,求饶道:“里面关押的都是江湖人士,又不是朝廷之人,大人你救他们干啥?再说了,魏其才令我严守牢房,若是那些人跑了,魏其才不砍了我脑袋才怪。大人,你行行好,放了我,你自己也赶紧出城吧。”   韩旭大怒,斥道:“朝廷大军就在城外,魏其才,李重进马上就要完蛋了,你还跟着他们?救了里面的人,你小子跟老子我走,难道我还会亏待你不成?你小子是聪明人,可要想好喽!”   孙二圣眼珠子一转,笑道:“没问题,我当然听大人您的。”众人没想到孙二圣的转变如此之快,顿时呆住了。      第210章 扬州攻城战(五)      瞧着孙二圣哪笑嘻嘻的样子,韩旭这才明白过来,竟然被这小子摆了一道。他根本等的就是自己这句话。以孙二圣的精明,哪还不知道李重进的末日就快到了,还不得赶紧另找靠山。   虽说被孙二圣摆了一道,但韩旭心里却更加的赞赏这小子,不由笑骂道:“行了,前面带路。”   几人除去面巾,跟着孙二圣朝着牢门走去。   ……   “副帮主?你咋又回来了呢?”守门的几名盐帮弟子一见孙二圣过来,伸着脖子朝着他身后的韩旭等人张望了一眼,疑惑道。   不远处的淮扬军巡逻队似乎也发现了这边,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娘的,老子还不是不放心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孙二圣骂道:“这几日形势紧迫,我再进去看看,不然我也不放心。”   “是,是……”守门弟子赶紧点了点头,又道:“那这几人是?……看上去有点面生呐!”   “废话,事关机密,你无需知道,赶紧开门!”孙二圣骂道。   “得,小的只是问问,孙副帮主赶紧进去。”守门弟子打开了牢门,待得孙二圣等人进了牢房,这才呸的一声,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嘟囔道:“嘚瑟个屁。”   ……   牢门口,一张小木桌,桌上燃着一盏小油灯,几名看守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听得门口的动静,几人抬起头,连忙赶了过来。   “哟……孙副帮主怎么又回来了?”一名牢里守卫揉着眼睛,惊奇道。   然而,话音刚落,秦雨山几人迅速出手。   几名牢里守卫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拧断了脖子,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估计死不瞑目,就是这个样子。   孙二圣在其中一人身上摸出钥匙,带着韩旭直奔牢房最深处。   黑漆漆的牢房,提着小油灯的韩旭,根本就看不清牢房内的情形,不由大声说道:“谁是孟老二?”   这一声叫唤,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水面,顿时引来一阵骚动,牢内被关押的人士一个个起身走到铁栅栏边,好奇的朝韩旭等人看来。   突然。   “娘的,大半夜的也不让老子睡觉,你们这些狗日的淮扬军,俺日你姥姥!”   此话一出,不用猜就知道是孟老二那混球,这语气,这用词,韩旭是再熟悉不过。这话说得中气十足,看样子孟老二精神不错,没吃啥苦头。   孙二圣在韩旭的示意下,打开一处牢房,牢里的江湖人士顿时朝门口挤来。秦雨山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吼道:“都别动,孟老二先出来。”   牢里之人被秦雨山的气势吓了一跳,自动的让开了条道。孟老二懒洋洋的走了过来,歪着头,眯着眼睛,嘿嘿笑道:“哪个小杂碎?倒有两下子。”   秦雨山刚刚那一脚下去,被踢的那位江湖人士估计岔了气,此刻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丐帮秦雨山!”   声音不大,却震动人心,原本闹哄哄的牢房,此刻却寂静无声。   半响后。   “秦帮主?”   孟老二大叫一声,冲出来就给了秦雨山一个熊抱,却被秦雨山微微侧身躲了过去。吱呀咧嘴的,嘿嘿傻笑,抱拳一礼,正色道:“关中孟二,见过帮主。”说罢,就欲跪了下去。   秦雨山抬手微扶,孟老二只感一股大力传来,双膝怎么也跪不下去,心中更是佩服,暗道:“吴老道果然没骗俺!”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不跪人。”秦雨山抬起孟老二,微微笑道。   “多谢帮主救命之恩!”孟老二心悦诚服,赶紧拜谢,又道:“帮主,这里的江湖人士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如一起救了出去。”   “秦帮主,放我等出去,老子要杀了李重进。”   “秦帮主,我们要报仇……”   ……   秦雨山眉头微蹙,江湖中人良莠不齐,这里面难免没有江湖败类,于是扭头看向韩旭。   孟老二见此,连忙说道:“帮主,那些没骨气的都投靠了李重进,剩下的这些人都是江湖好汉。对,对,您看这位是黄河帮的帮主何一鸣何大哥,俺在牢里都和他结拜了,伸手了得。还有这个杨兄弟。”   孟老二说着,连连指了指好几个牢房,就怕秦雨山不同意放人。   韩旭原本就想将人全都放了,一来自己缺少人手,二来扰乱扬州城也好给李重进加点麻烦,找点事做。于是朝着秦雨山点了点头,又道:“放了你们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何一鸣打断了,只听何一鸣盯着韩旭,冷哼道:“只不过什么?若是让我们干伤天害理之事,老子宁可带在这牢房里。”   “对,何帮主说得对……”   众人齐射附和。   “呵呵。”韩旭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兴许你们被关押了这么多天还不知道,朝廷的大军已经包围了扬州城,算算时间此刻恐怕已经开始攻城,李重进也该完蛋了!放了你们可以,在扬州城内的一切你们得听我的,出了扬州城,你们自便,爱上哪去上哪去!”   “还不是要我们办事?”何一鸣满脸的鄙夷之色。   “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干伤天害理之事。”韩旭笑道。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先自我介绍下,本官乃朝廷枢密院副使韩旭,这位秦雨山秦大哥,乃丐帮帮主。这个够了吧?”韩旭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若想出城,你们就得听我的,别忘了现在我们还在扬州城内。”   瞧着韩旭年纪轻轻的样子,何一鸣想起了那日赏剑大会,点将台上的那位朝廷枢密院副使,果然有几分相像。更何况秦雨山的丐帮,他们也听说了,丐帮短短半年之内崛起,成了江湖人一个颇有份量的大派,锄强扶弱,行事狭义。   有了这两点,何一鸣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同意了韩旭的条件。   孙二圣赶忙将牢门一一打开,牢里之人纷纷冲了出来,向牢房门口冲去。   “记住啊,是丐帮救了你们呐!”韩旭嘿嘿一笑,朝着秦雨山看去。   果然秦雨山面露微笑,满意的朝着韩旭点了点头。……      第211章 扬州攻城战(六)      “咚咚咚咚……”   战鼓雷鸣,铁马萧萧;枪戟矛林,刀剑出鞘。   扬州北门外,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宋军早已集结完毕,密密层层的人马黑压压的一片,将扬州北门外围得密不透风。随着石守信一声令下,宋军对扬州城发起了总攻。   不同于昨日的浅尝辄止,欲语还休。   此刻,没有前戏,没有试探。   数十架抛石机,一字排开,咆哮着将斗大的石块高高抛起,在天空划过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狠狠的撞击在城墙上……   战争是破坏,是杀戮;是视觉上的震撼,心灵上的撞击,是一门歇斯底里的艺术。   “轰轰轰……”   斗大的石块砸到木质的城楼上,楼顶的青瓦横梁伴随着一声闷哼,顿时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空洞。躲在楼里瞭望的淮扬军,抱头窜出。不大一会功夫,偌大的城楼被从天而降的纷纷巨石,砸成了马蜂窝。   而落在城墙上的石块,随着巨大的撞击力,顿时四分五裂,石屑纷飞,已分不清是石弹还是被撞击的城墙碎石。这些再次反弹而出的碎石依然劲道十足,守城的淮扬军被砸个鼻青脸肿算是幸运,皮开肉绽是常事,若是倒霉的擦到眼珠子,那就只有光荣的进入独眼龙行列。至于中了头彩,直接被石块命中的,那就是脑浆四射,粉身碎骨。   可惜的是,斗大的石块并不好找,尤其在扬州这一带。要知道自古以来攻城,最需木材和石块。庙宇寺庙在战争中首当其冲的原因正是如此,木质的寺庙建筑被拆毁用以建造各式攻城器械。在找不到大石块的情况下,更是挖掘石牌墓碑以为石砲。好在石守信的宋军还算文雅,否则扬州一带的坟墓就要倒大霉。   抛石机一阵猛烈的轰击后,斗大的石块耗尽,宋军在筐内换上了拳头大小的石块。此种石块个头小,对城墙的威胁不足,气势和威力远远赶不上斗大石块,但好在数量够多。而宋军偏偏还特喜欢这玩意,美其名曰“天女散花”,一阵齐射,漫天的石块飞向城头,“天女散花”饱和攻击,对人的伤害远远大于对城墙的伤害。此刻,淮扬军顿时一个个抱着头,蹲下身紧靠城墙箭垛,躲避从天而降的飞来横祸。   “轰轰轰……”   “轰轰轰……”   冰雹掉下来都能砸死人,何况是拳头大小的石块。   李重进双眼通红,紧握的双拳青劲根根暴露,此刻他正巍然不动的站在城墙上,俯瞰城外宋军阵势。   宋军同时对扬州的北门,西门,东门发起了攻击。昨晚赶来的王审琦水军,夜战之下,火攻淮扬水军,一战定胜负,将淮扬水军残余势力,全都赶进了狭小的东门水寨,此刻他们正在进攻东水门;而宋偓率领一部人马攻击西门。在西门传来的消息来看,宋偓攻势一般,只是佯攻牵扯淮扬军部分兵力,根本不足为惧。至于东水门,淮扬军的战舰完全上不了台面,趴窝在水寨中,他不得不派湛敬前去指挥东水门防守。至于宋军主力石守信部攻击的北门,则只能由自己亲自指挥守城。   眼瞅着宋军肆无忌惮的抛石机,李重进顿时火冒三丈。环顾四周,却是无数矮身躲在一旁,慑慑发抖的淮扬军。   突然,李重进眼睛一亮,带着身后的亲卫冲了过去,一脚踢开窝在一旁的淮扬军,推出城上的仅有的几座床子弩,迅速放上胳膊粗的弩箭,搅动转轮,深寒的箭头直指数百步外的抛石机。   “嗖……”   电光火石间,弩箭快如闪电,直冲城下抛石机。床子弩威力巨大,射程四百丈,远非抛石机可比,尤其更甚一筹的是那不下弓箭的精准度,更是甩开抛石机十八条街。若说抛石机是散弹枪,乱石打鸟,那床子弩就是精准的狙击步枪,百步穿杨。   “轰……”   弩箭狠狠的撞到宋军抛石机上,木屑纷飞,抛石机顿时歇菜。   淮扬军士气大振,紧跟李重进步伐,有样学样,床子弩朝着宋军抛石机一阵猛射。即使击不垮抛石机,也能大大威胁宋军的抛石机操作手。   不一会,已有三架木质抛石机散了架,宋军抛石机一时间威力大减。   然而,宋军也不是啥子,石守信迅速作出反应,令旗一挥,宋军二十多辆床子弩齐发,开始对着城墙头的淮扬军弩手进行压制,使得淮扬军仅有的几架床子弩不敢冒头。   “咚咚咚咚……”   鼓声再起,宋军踩着鼓点突进。   重甲盾牌兵开路,一座座巨大的盾牌墙向着扬州城墙缓缓移动。藏身在盾牌后的弓箭手迅速弯弓搭箭,纷纷朝着城头射去。   同时,淮扬军开始反击,弓箭手居高临下,朝着宋军射来。   双反你来我往的,漫天箭雨飞舞。   只不过淮扬军的箭矢大多被重甲盾牌挡住,再加上宋军数量众多的床子弩和弓箭手,一时之间,淮扬军的反击显得零星而散乱。   宋军轻而易举的越过了昨日填平的护城河。攻城队冲到了城墙边,比城墙还高的大型楼车终于靠了上去,车内的弓箭兵朝着城墙上的淮扬军猛射。   “啊……啊……”   如此近的距离,几乎不用瞄准,无论是的宋军还是淮扬军,双方不断的发出惨烈的呼叫。   被射中的淮扬军仅仅只是倒在城墙上,只要不是命中要害,依然能够站起身继续还击,而宋军可不一样,若是被射中一时失足,从那高高的楼车上掉下去,足以摔得粉身碎骨。   天时,地利,人和。   淮扬军只占地利,而地利却是攻城战中,守方的绝对优势,不然攻城战也不会被称呼为绞肉战,数倍的攻方才能对守城方形成人数上的优势。而偏偏此点,又是宋军不具备的。   “啊……啊……”   眼瞅着楼车上的宋军还未靠上城墙,却一个个的摔了下去,石守信眉头紧皱,却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攻城就是这样,伤亡难以避免。   不仅如此,在李重进的指挥下,淮扬军用上了火箭,当接连几辆楼车被火油抛中之后,火箭引起的火势瞬间将楼车点燃,来不及逃出的宋军,活活被烧死。   楼车攻城受阻,宋军的重型攻城车,如缓慢的坦克终于推了过来。一般的攻城车上层蒙着牛皮,底下为木质的车轮,巨大的撞锥藏身其中,被几十人推动而行。这样的攻城车也是通常攻城必备,乃撞开城门之利器。   然而宋军的攻城车不仅如此,数层牛皮的上面,竟然覆盖着一层铁皮。当淮扬军点燃柴火,浇上火油,放箭焚烧之时,顿时傻了眼。此攻城车完全防火,点都点不着。即使车内有人被弓箭射中倒下,里面也会迅速有人补上。   “砰……砰……砰……”   随着一声声巨大的撞击声,扬州城北门被撞得哄哄之响。   “吼……吼……吼……”   宋军气势大振,齐声附和着攻城车的撞击声。   …   “砸,给老子狠狠的砸!”李重进大吼一声,双手举起百斤重的大石,狠狠的朝着城下的攻城车砸去。石头砸在攻城车上,厚厚的铁片竟然凹进去一大块,而且明显的一滞。   见此有效,淮扬军从城墙上向下推着石头,而攻城车不断的被击中。如此巨大的落差,藏身车内的宋军受了一阵阵巨大的撞击,顿时头昏眼花。攻城车对城门的撞击,趋于缓慢。   石守信令旗再次挥起,床子弩,弓箭手,全部朝着城门上的淮扬军射去。   然而,李重进亲自带队,大大的激发了淮扬军的士气,前赴后继的朝着攻城车抛石头,砸滚木,似乎不砸毁攻车不罢休。事实上这也难怪,攻城车对城门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让宋军这样撞下去,不用多久,城门就将倒塌。   淮扬军的奋进取得了效果,宋军唯一的攻城车在巨石滚木不断的撞击下,终于榻了下去,车内几十名宋军大汉钻了出来,纷纷朝后跑去。不过,淮扬军似乎对他们恨意极浓,弓箭纷纷射向他们的后背。   “呼啦……”   扬州城墙上,欢声雷动,李重进气喘吁吁的望向远方的宋军大帐下的石守信,嘴角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扬州城墙上,淮扬军死伤无数,但大多数都被是弓箭射死,巨石砸死,而城下宋军的尸体,却远远多于淮扬军,这也是攻城方的弱势。   攻城还在继续。   从形式上来看,两军打了个势均力敌,从伤亡上来看,李重进的淮扬军略胜一筹。   攻城持续了半天,天色已近晌午,李处耘叹了口气,来到石守信面前,抱拳道:“将军鸣金收兵吧,再这样下去我军体力不济,伤亡将更加巨大。”   收兵?若是往日石守信他会这么做,来日方长嘛,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攻城从来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然而,今早他派去联络水军统领王审琦的传令兵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了一封王审琦的亲笔信。   石守信长吁口气,从怀中掏出信函交给李处耘,摇头苦笑道:“看看吧。”说罢,不再言语,朝着城墙上的李重进望去。李处耘疑惑的接过信函,展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第212章 最终之战(上)      王审琦的信函,除了和石守信联手定下攻城时间以外,更重要的是提到了大宋皇帝赵匡胤。   赵匡胤又御驾亲征了。   摆平了李筠之后,这位当了皇帝的赵大官人,又一次的亲自赶来淮南,而且不日即到。此次,赵匡胤是坐船而来,王审琦的留后水军发来的消息,待收到消息后,王审琦派出一支快船原路返回护驾,可偏偏赵匡胤在到达扬州前,又下了船。领着百余名禁军扈从,直接朝着扬州北门奔来。   这也难怪,凭赵匡胤的精明,不难猜出,真正攻打扬州的主战场,还是石守信的步骑主力,能不能尽快拿下扬州城,看的就是石守信的了。   李处耘战战兢兢的看完信函,露出个比石守信还夸张的苦笑,嘟囔道:“咱这位赵大官人,真是……”   “李将军,甚言。”石守信苦笑道,虽说赵匡胤不已言论罪,但石守信对赵匡胤还是颇为尊敬。   “是,是。”李处耘连连点头应道。   赵匡胤此刻来扬州,用意显而易见。若说平叛李筠是杀鸡儆猴,那拿下扬州城,擒住李重进,就是赵匡胤真正的立威之举。李重进是所有节度使中最有实力和威望之人,若是连李重进也拿下了,那大宋的节度使们就只有彻底投靠赵匡胤的份了,想反叛,先想想李重进的下场,掂量掂量自己有李重进几分的实力。   石守信第一次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命令道:“李将军,传令下去,加紧攻城,在圣上来之前,一定要攻下扬州城。”   李处耘怔了怔,连忙小声道:“将军,既然圣上来扬州城,此刻我们更不应该攻城呐!”   石守信一愣,看了眼了李处耘,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将军。”李处耘提醒道:“难道圣上辛苦跑这一趟,仅仅只是为了在我们攻下扬州之后,进城溜达溜达?”   石守信不是白痴,那还能不明白李处耘的意思,只不过是政治上的反应让这位军中大帅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此刻经过李处耘这么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   赵匡胤刚刚当了皇帝,还没有从当年叱咤风云的战将身份转变过来,兴许是手痒,让其有了上战场的心思。但更重要的是,赵匡胤要竖立一个百战百胜的形象,竖立皇威,皇威一到,李重进这些跳梁小丑,牛鬼蛇神,立马灰飞烟灭。   “多谢李将军提醒。”石守信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更应该加紧攻城!”   李处耘微微一愣,连忙点头,赞同道:“好,末将亲自击鼓助威。”   李处耘的政治意识高于石守信,但战场谋划却略逊一筹。不过,石守信的话同样提醒了李处耘,此刻扬州城的形势不是一时半会,说拿下就拿下的。宋军必须加紧攻城,消耗淮扬军的实力,待到赵匡胤一到,水到渠成,迅速拿下扬州城。   马屁很多人会,但要拍到妙处,让人明明知道是马屁,但又欣然接受。   “咚咚咚咚……”   李处耘剥去上衣,**上身,虽说没有一身腱子肉,倒也豪情万丈。   石守信令旗再挥动,宋军第二拨攻城梯队,接了上去,向着扬州城城墙,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势。   没了攻城车,宋军即使赶制,也要一段时间,此刻攻城主力再次回到了楼车上。   数架楼车在低下床子怒,弓箭手的强力掩护下,再次被推到了城墙边。   这回楼车上的宋军有生力量,在楼车还未到达城墙边上之时,就朝着城墙上跳了过去,虽说实力较弱之人,跳不上城墙,但毕竟还是有人跳了上去。   只见一名宋军跳上城墙后,立刻招到数名淮扬军的围攻,再奋力斩杀两人后,最终寡不敌众,被淮扬军乱刀砍死。   随着城头淮扬军不断的消耗,宋军跃上墙头的情形越来越多,虽说最后的结局依然是寡不敌众,就连楼车又被淮扬军烧毁了数倆,可宋军依然不停息,发了疯般的朝着城头猛冲。   ……   “杀,杀,杀……”   宋军的咆哮,吓得淮扬军胆颤,手中的刀都砍卷了刃,而宋军却彷佛砍不完一样,不计后果的冲来。   城头到处是危情,李重进带着亲卫不断的冲杀,那里危险就朝那里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石守信也算是位名将,一向爱惜手下性命,作战往往靠的是以智取胜。何时学会了张永德那套拼命打法,这可不是他石守信的风格。   然而,石守信的心在滴血,这些大宋禁军,可都更随他已久,刚刚那位第一个跳上墙头的禁军,他还记得叫“马六儿”,也就是这个马六儿,不久前同样是第一批登上泽州城的人。原本,此战过后,他还想将其调入自己的亲卫,可惜一名大好的大宋儿郎,就这样悲惨的倒在了数十名淮扬军的刀下。   为了赵匡胤大宋基业的稳定,他不得不这样做,只要尽快的平定扬州,牺牲是值得的。   正待此时,一声清脆而颤抖的声音打断了石守信的思绪。   “石叔叔,让我带人上吧?”   赵芸全是戎甲,身后跟着刘三等三十多名从扬州城逃出来的禁军侍卫。   原本他们在后面修养,当攻城发起时,这些爱热闹的家伙那还能忍住,全都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前面,只不过担心被石守信发现,一直躲在一边观察战场上的情况。   本以为宋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下的扬州城,却被淮扬军硬生生的给挺住了。在他们眼里不堪一击的淮扬军,爆发出了空前的士气。   事实上他们在韩旭的带领下一直顺风顺水,偷袭成瘾,淮扬军从来就被放在眼里。这回他们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李重进的淮扬军实力,那种逆境下爆发出的疯狂的杀意。   眼瞅着宋军迟迟攻不下城头,赵芸带头来到了石守信处请战。   “荒唐。”石守信拍案而起:“赶紧回去,你若是出了事,我如何向圣上交代!”   赵芸还待争辩,却见石守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两名石守信的亲卫上来,那意思很明显,再胡闹,定然绑了下去。   赵芸不得已,手中的长枪一驻地,哼哼的站到一边。当年在赵匡胤军营,练就一身本领,就是为了像赵匡胤那样战场杀敌,可每每赵匡胤出战,都将其赶回宋州或者汴梁。现在赵匡胤当了皇帝,她身为公主,看样子是再也没有机会上阵杀敌了!   赵芸不动,不代表其他的禁军没有上阵,冲墙头的意思。   三十多名禁军侍卫面色潮红,一脸兴奋的紧盯着扬州城头上的交战。   不一会,王凳子终于忍不住了,跳出来朝着石守信拱手道:“将军,让小的们上吧。”   王凳子等人的样子,石守信早就看在了眼里,只是他很好奇这帮跟着韩旭混的家伙,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禁军。可是此刻,他们那激动得发抖的神态,倒是不作假。而且现在看来,他们顺眼多了。石守信十多岁就混迹在军营,这么多年下来,什么样的兵是好兵,他一看就能看出来。可偏偏在这群人身上,他看走了眼。石守信被任命为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之时,王凳子等人刚刚调入殿前司,是以石守信并不识得王凳子等人。   “将军,让我们上吧。”三十多名禁军侍卫再王凳子的带领下,单膝跪地,齐声请求。   他们这一跪,身为他们头头的刘三倒是太显得突兀了,他偏偏站在一旁,而且完全无视的样子,张着头四处张望。   石守信身旁的亲卫顿时朝着刘三头来鄙视的眼神,然而刘三却毫不在意,笑呵呵的我行我素。   石守信心底好笑,刘三被韩旭任命为都校,并没有正式的公文,他是知道的。和韩旭相处久了,韩旭是什么人,石守信倒也有几分了解。刘三将韩旭那一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坚决不当出头鸟的个性,学得有模有样。   然而,王凳子等人毕竟是禁军出身,心底对荣誉的渴望,在这时终究忍不住的爆发了出来。若是韩旭在这,这帮人显然唯韩旭马首是瞻,可偏偏韩旭此刻还在扬州城内呢。   一想到韩旭,石守信顿时想起了韩旭走时说的话,可这都一上午过去了,扬州城内似乎没有一丝乱象,会不会出事?   王凳子见石守信似乎走了神,连忙再次请战。   眼瞅着攻城的形势严峻,石守信终于同意了王凳子的请求,起身扶起王凳子,正色道:“若是你们登上城头,本将军替韩大人为你们请功,人人官升一级,而你王凳子,本将封你为都校!”说罢,石守信还有意无意的微笑着朝着刘三看了一眼。   “多谢将军。”王凳子起身,豪气道:“弟兄们,走,即使韩大人不在,咱也不能若了韩大人的名头!”   “吼……”三十名禁军侍卫整理好装束,盔甲,抬腿就朝外走去。      第213章 最终之战(中)      王凳子来到刘三身边,眉头微挑,打趣道:“三哥,兄弟们这就去了,若是不成事,明年的今日别忘了在兄弟们坟头添柱香,这香钱嘛就劳烦您找韩大人索要,想必韩大人也不会在乎这个呐。”   一听这话,刘三火了,破口大骂道:“你放屁,王凳子,老子现在还是你的三哥,是你们的头儿。老子什么时候丢下过自己的兄弟,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你嘚瑟个球!想当都校?等老子死了再说。”   刘三不是不想请战,如此庞大的攻城战,早就吊起了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只不过父母临终前的遗言,再加上和韩旭相处久了早已养成的那种痛打落水狗,不当出头鸟的习惯,让他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无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此时,在王凳子的几句话的撩拨下,那颗压抑已久的,对战场充满饥渴的心,终于爆发了。   王凳子的激将法成功,刘三中计。   只听王凳子嘿嘿笑着,上前拍了怕刘三的肩膀,赞赏道:“好,这才是我们的好三哥。”   刘三一巴掌排开王凳子放在他肩膀上的大手,没好气的冷哼道:“真他娘的废话,就你小子鬼心眼多,你以为老子不知你那根花花肠子……”说罢,带头就走,不再理会嘿嘿傻笑的王凳子。   “三哥。”赵芸见状,连忙赶了上来,扯住刘三的手臂。   刘三一扭头,洒然笑道:“芸哥儿,哦不,公主殿下……呵呵,不是三哥想争这功劳,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况且三哥怎么也放不下这帮兄弟,你也别劝我,我现在不是朝廷的兵,但我是他们的头。若是……”说到这刘三停了停,又道:“旭哥儿就交给你了!”   赵芸知道此时已经阻止不了刘三他们的行动,不由双目微红,点了点头,小声道:“三哥,小心点。”   刘三,王凳子带着三十几名禁军侍卫朝着不远处的楼车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石守信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悸动,大宋好男儿不外如是!   石守信按耐住心中那股豪气,再次挥动令旗,第三波攻城开始了。   这次所剩下的所有数十辆楼车全部朝着扬州城墙靠了过去,就连后续的步卒都准备好了云梯,一旦楼车贴上城墙,云梯将快速的冲上去,加快攻占城头的速度,扩大登城面。   做完这一切,石守信并未放松,揭开大氅,迅速来到战鼓架边,从李处耘手中,接过鼓锤。   “咚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震摄大地。   ……   宋军的猛攻,给了城头上李重进极大地压力,此时身边的亲卫早已战死大半,他不得不带着仅有的数十名亲卫到处救急。   刘三等三十多人霸占了一座最大的楼车,随着楼车的移动,他们躲在车内,缓缓地向城墙靠近。   透过楼车的箭跺,王凳子弯弓搭箭,不慌不忙的朝着城头的淮扬军射去,那动作不快不慢,却异常的稳定,每一箭都带走一名淮扬军的性命。   “三哥,不用着急,上来之前我就吩咐下面的兄弟推慢点,咱可不能第一个靠上去,对面的淮扬军还是有还手之力的。”王凳子射出一箭,嘿嘿笑着。   刘三举着圆盾护住王凳子,斥骂道:“就你鬼灵精。”   王凳子毫不在意,回头望了望,十多个兄弟个个圆盾护身,挤在楼车的最顶层。延伸的梯子一直通到楼车的底部,楼车分三层,每一层都挤满了人,甚至连楼梯上都趴着时刻准备冲上来的兄弟。   正待此时。   “呜呜呜呜……”   远处传来雄浑的号角声,一队人马快速的奔来。锦旗招展,尘土飞扬,上百人的铁骑竟然发出了数千人才有的气势。队伍正中间,黄色大旗飘飞,上书一个巨大的“宋”字。   “呼啦……”“呼啦……”“呼啦……”“呼啦……”   赵匡胤御驾亲征,亲临扬州城,放弃了豪华车撵的赵匡胤,一身金色铠甲,在殿前司禁军的护卫下,直奔宋军中军。   “皇上驾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军士气大振。   石守信扔下鼓锤,赶紧上前拜见。   赵匡胤笑呵呵的朝着宋军挥手,随后径直霸占了石守信的帅座。   赵芸大喜,赶紧来到赵匡胤身边,却被赵匡胤狠狠的瞪了一眼,只能憋着嘴巴,垂头不语。   战场的行势,不用石守信介绍,赵匡胤仅仅抬头一看,心中就了然了十之**。这就是马上皇帝,开国君子的真真实力,可不是后辈二世祖,糊涂虫。   “末将无能,尚未攻破城门。”石守信见赵匡胤眉头微蹙,连忙单膝跪地请罪。主将请罪,李处耘等人哪敢不表示表示,一干宋将跪了一地。   “平身吧,军中不比多礼!”赵匡胤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淡淡笑道:“若是李重进被你们一天就攻下扬州城,他也就不叫李重进了,更没有资格成为朕的对手。”   皇帝大言不惭的吹牛逼,底下人只能连连点头称是。再说了赵匡胤说的也是事实,放眼整个大宋节度使中,能够算得上他对手的就只有李重进。一个人怎么样,就看他的对手怎么样,对手的强大更能激发自身的奋进。俗话说“和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正是这个道理。   赵匡胤远远的眺望扬州城头那道坚毅的身影,同时城头上的李重进自打赵匡胤来到之后,竟然一直站着一动不动,面上的表情不断的变化,愤怒,羡慕,妒忌,不一而足。   一步,只差一步,却咫尺天涯。那至高无上的一抹黄,曾经离他是如此之近。   “啊……”   李重进仰天大吼,扭曲着面容,吼道:“赵匡胤,你这无耻之徒,你这叛逆……”   “噗嗤……”   话没说完,李重进只感喉咙一甜,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点点猩红散落在箭垛上。   赵匡胤远远的瞧着,心中一阵鄙夷,起身上前,拿过石守信的令旗,狠狠的挥了下去:“传朕口谕,擒住李重进者封候。”   封候?   此话一出,别说是宋军士卒,就连石守信,李处耘等一干将帅,激动得面色潮红,都恨不得亲自上阵,直冲城头。   “活捉李重进……”   “封候……”   宋军气势更甚,无数的将士拼命的冲向扬州城。学得一身武艺,卖于帝王家。天子御驾亲征,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第214章 最终之战(下)      “给老子快点,加吧劲推啊,娘的快点……”王凳子急了,朝着下面推着楼车的兄弟扯着嗓子大吼,这时候他倒是后悔之前交代下面的兄弟推慢点了。   “不就是赵大老板来了嘛,有必要这么激动嘛,瞎嚷嚷啥!”刘三见王凳子疯了般的咆哮,不由面带鄙视。   “啥?你懂个屁,你没听见?封侯啊,皇上驾临扬州,这还不够?”王凳子叫道:“李重进是老子的了,你们别跟我抢。”   一座座楼车终于靠近了城墙,宋军在众多弓箭手和床子弩的掩护下,纷纷跳上城头。赵匡胤的到来瞬间激发了他们的勇气,第一次真正的和淮扬军面对面的肉搏。   王凳子上去了,刘三紧跟着跳上城头,剩下的三十多名禁军侍卫争先恐后,加入了登城战。   楼车运送的人并不多,随着楼车靠上城墙,宋军的登云梯紧接着靠了上去,一队队攻城队朝着墙头攀爬。登云梯乃攻城的最基本梯子,若是没有楼车的先行保护,这玩意更本上不了台面,守城方只要轻轻一推梯子,登云梯上的一串人,就只能被摔死。   一旦登云梯上墙,攻城方将形成前赴后继之势。   城头上,宋军疯了,淮扬军疯了。登上城头的宋军毕竟还是少数,在淮扬军绝对的人数面前,苦苦支撑。   王凳子抛弃了弓箭,手拿钢刀,和刘三死死的护在楼车登陆点,随着三十多名侍卫的陆续登城,他们在此处城头形成了局部的优势。底下的宋军见状,顿时朝这边涌来,通过楼车,云梯不断的向上爬。   “哦,那边是哪个司的禁军?”赵匡胤远远的瞧见,指着刘三那处城头,点头道:“身手不错,配合得当,最难得的是勇者无惧。”   “是三哥,哦……不,是刘三和王凳子,他们是韩旭的那些护卫!”赵芸趁着机会,赶忙上前,笑嘻嘻的解释道。   赵匡胤立马瞪了赵芸一眼,疑惑道:“韩旭的护卫?……对了,韩旭人呢?怎么没见着韩旭?堂堂枢密院副使,朕来了也不知道来见架。回头,朕要好好罚一罚这小子,出来大半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石守信见赵匡胤的神色,哪里是想惩罚韩旭,根本就是宠信得很。于是上前解释道:“韩兄弟不在此处,他现在还在扬州城中。”   “什么?”   赵匡胤面色一变。   石守信连忙将韩旭的计策说了出来。   “里应外合?荒唐,朕御驾亲征,不肖一日定然正面攻下扬州城,李重进那是螳臂当车。”赵匡胤怒道:“此等情形,何必多此一举。”   别看赵匡胤是在发火,但在场的诸将个个都是玲珑心,哪里还能听不出赵匡胤话中的意思,这明显的是在担心韩旭的安危。他们不由羡慕起韩旭这个年轻的枢密院副使,圣眷正隆呐。   李重进随手一刀砍下刚刚登上城头的一名宋军的头颅,随后一脚将登云梯踢倒,极目四望,西边的城头,一对宋军站稳了脚跟,后续部队正源源不断的爬上来,连忙带着亲卫杀了过去。   禁军二十四路刀法,在李重进的一把钢刀下演绎得淋漓尽致。什么叫万人敌?什么叫杀人如麻?李重进犹如地狱中钻出来的魔鬼,狠狠的冲入了刘三,王凳子的禁军侍卫中。   “吼……”   李重进一刀劈下,一名禁军侍卫瞬间倒地,回手一刀削去身侧禁军侍卫的脑袋,刀尖前突插入冲上来禁军的心口,抬起一脚将其踢飞。   瞬间斩杀三人。   刘三大喝一声,冲了过来,钢刀对钢刀,一股巨大的力量传至手掌,手中的钢刀差点拿捏不住。然而,李重进的第二刀紧接着就砍了过来,刘三大骇,赶忙一个懒驴打滚,躲了过去。   “三哥,我来。”王凳子眼瞅着刘三危险,赶紧冲了过来。   “来得正好。”李重进大喝一声,朝着王凳子当头就是一刀。   王凳子立马举刀格挡,金属交鸣,虎口爆裂,手中的钢刀瞬间被李重进击飞。   禁军侍卫见状,全都奋不顾身的冲了过来,用刀,用身体挡住李重进前进的步伐。   唯一的一处宋军登城地点,在李重进亲自冲击下,顿时摇摇欲坠。   中军帐下的赵匡胤虎目圆瞪,一张紫膛大脸越发显黑。   “圣上,末将请求,亲自带队攻城!”石守信急忙上前。韩旭的禁军侍卫眼看着不敌,若是他们全都战死,他可无法向韩旭交代呐!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   李处耘上前,拱手道:“启禀圣上,石将军乃大帅,自当坐阵中军,此等攻城之事,理当末将先行。”   “身为大帅,自当和将士共同进退。”石守信眼瞪李处耘,大声道:“中军有圣上亲自坐镇,何须担忧?”   诸将纷纷请战……   赵匡胤面无表情,遥遥的看向扬州城,不置可否。   见赵匡胤发呆的样子,诸将顿时面面相觑。   石守信和李处耘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猜到了几分,只不过令他们震惊的是,赵匡胤对某个人的信任,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   正在此时。   “扬州城内起火……”   “扬州城内起火……”   “宋军攻破西门……”   “宋军攻破东门……”   “宋军攻破南门……”   ……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扬州城内起火”,一传十十传百,瞬间竟然演变成了宋军攻破东西北三门。   整个战场无论是宋军还是淮扬军,瞬间变得精彩起来。只不过宋军更多的是兴奋,而淮扬军则是面如死灰。   扬州城内,东南西北,好几处冒起了浓烟,城头上的淮扬军呆滞,有些人甚至丢下了手中的钢刀,瘫坐在地上。   “这是宋军的谣言,南门根本就没有宋军攻城,东门湛将军将宋水军打得落花流水……”李重进的亲卫在城头上来回奔波,大声鼓劲。   然而,在砍掉几名放弃抵抗的士卒之后,淮杨军不仅没有再次举起手中的武器,反而变得乱哄哄的,甚至无数的人朝着城墙下跑去。   ……   “哈哈哈哈,这小子就从来没让朕失望过。”   赵匡胤仰天大笑,起身一甩大氅,豪气道:“李处耘。”   “臣在。”   “领步卒三千,立刻攻城。”   “臣领旨。”   “石守信何在?”   “臣在。”   “领铁骑两千,准备攻城。”   “呃……臣领旨。”石守信茫然的领命。大军攻城,骑兵有个屁用,难道还不成骑着马冲到城头去?   赵匡胤抚须微笑道:“你去准备就是。朕不信韩旭就这两下放火的本事。”   果不其然,随着赵匡胤的话音刚落,扬州城的北门竟然从里面被缓缓的打开了。……      第215章 又见穿云箭      “哈哈哈哈哈……小兔崽子们,吃你孟爷爷一锤。”   出了牢房的孟老二,犹如逃出牢笼的巨熊,“熊气冲天”。一双大奶金瓜锤上下翻飞,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一锤下去,淮扬军士卒的脑袋如西瓜爆裂,脑浆混合着血水,四射而出。   以孟老二为中心,秦雨山,裴忠,何一鸣等众多的江湖人士组成巨大的扇形防守,守护在被打开的扬州北门,等待宋军骑兵的到来。   “韩大人,韩大人,我看到皇上了……”孙二圣扯着韩旭的胳膊,手指着城门外远处中军帐下的那金黄色身影,满脸的激动之色。   韩旭侧身避过淮扬军士卒的长枪,回手一刀了结他的小命,回头大骂:“放手,老子差点被你害死。”   北城门的大门是韩旭亲自带人打开的,开门的一刻,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赵匡胤的身影,不因别的,实在是赵匡胤忒骚包了,一身金色的铠甲,晃瞎了他的狗眼,想不看到都不行。   今个天色微亮之时,韩旭等人在孙二圣的带领下,救出了关押在扬州府大牢的江湖人士。在经过和府衙内上百守卫的淮扬军一战后,彻底的控制住了扬州府衙。此时,石守信的大军已开始攻城,扬州府衙发生的一切,完全没人注意到。   孙二圣打开府衙的兵器库,里面存放着江湖人士的各式兵器,刀枪剑戟棍锤……此时,放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原路返回又杨园潜出扬州城,此条路相对安全;另一条就是之前和石守信商量好的里应外合,夺取扬州北门,此路风险极大。   由于先前的君子协定,江湖人士在扬州城内完全听命于韩旭,唯他马首是瞻。韩旭在再三思索之后,决定配合宋军的攻城。不过,由于宋军才刚刚开始攻城,李重进的淮扬军实力依然完好无损,仅仅凭借这上百人的江湖人士,韩旭可没有信心拿下淮扬军重兵把守的城门。   等待,唯有等待,待淮扬军疲惫,实力受损之时,那才是他们一击必杀的机会。直到晌午时分,从北城门传来了宋军全面进攻的消息。韩旭分出一小部人马,同时在扬州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纵火,而他们则直接火烧扬州府衙。火势一起,就是行动的时候,所有人马全部冲向扬州城北城门。   让韩旭没想到的是,这大火不仅仅扰乱了扬州城,更是动摇了淮扬军坚守的信念。当他们来到扬州北门之时,淮扬军竟然陷入了混乱,四散奔逃。   韩旭那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以孟老二为先锋,一帮人等直冲城门,城门毕竟是在城内,淮盐军根本就没想过有人会从城内杀过来,同时再加上淮扬军的混乱,仅仅一个冲锋,他们就夺取了北城门。   直到刚城门打开之后,宋军打了鸡血般的冲杀过来,李重进的死忠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从城墙上冲下,拼了命的要夺回城门。   城门口空间狭窄,仅仅三丈来宽,淮扬军即使有再多的兵力,却无法发挥出人数上的优势,真正接触到守门江湖人士的仅仅只有最前方的几十人。可惜的是,面对以孟老二为首的江湖高手,淮扬军士卒个人实力上的差距实在是太明显,眨眼间,倒下了一大片。倒下的淮扬军更本来不及爬起,就被后面蜂拥而上的淮扬军踩踏致死。   “推,就算推,也要给老子将他们推出去。”   淮扬军的一名都校,眼瞅着宋军的骑兵杀了过来,而他们一时半会根本就无法夺回城门,于是歇斯底里的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啊……”,“啊……”,“啊……”   最前方的淮扬军无视孟老二的锤子,秦雨山的双锏,裴忠的夺命剑,以及那些江湖人士的各式刀枪,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以身体为盾牌,冲了上去。此刻,即使有些胆小的淮扬军想后退,不想发起这自杀式的冲锋都不可能,后面的淮扬军胞泽发了疯一般的向前顶,他们根本没有后退之路,完全是被动的被推着向前冲。   这样亡命的冲锋,终于起到了效果,江湖人士被逼得一步步的往城门外退去。   城门口发生的这一幕,站在城楼上的李重进看到了,同样宋军也看到了。   李重进不是不想下去,他知道下去也没有用,那拥挤的城门内,根本是他无法控制的,有力也使不上。   “韩旭坚持住,坚持住……”石守信一马当先,率领大宋铁骑直冲城门。   眼瞅着城门外的江湖人士愈聚愈多,更多的人被挤出了城门。   “我操,二圣,你他娘的放吊桥啊!”韩旭眼瞅着石守信的铁骑已到,都已经能看到了石守信那丰神俊朗的面孔了,那些江湖认识你竟然傻傻的忘了放吊桥。   “轰…”   孙二圣一刀砍断绳索,吊桥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同时,石守信一跃而上,胯下战马踏过木质桥面,大吼道:“让开……”   已经几乎退到门口的孟老二,赶紧闪出城门,只感觉一阵风刮过,就再也看不见刚刚对面密密麻麻的淮扬军了。   悻悻的来到韩旭面前,望着飞驰而过的宋军铁骑,满脸的羡慕之色,嘟囔道:“娘的,老子今个才发觉,还是骑马才够威风。”   淮扬军能已身躯将韩旭他们推出城门,却怎么也无法抵挡石守信铁骑的冲击,眨眼睛,宋军的铁骑已入了城。骑兵入城,步卒还会远吗?宋军的步卒恨不得脚下生风,一窝蜂的全部向城门口涌来。   “哈哈哈哈……”   赵匡胤仰天大笑,远远的朝着城墙上一动不动的李重进竖起个大拇指,随后手腕一转,拇指朝下……   “李重进,跟朕比,你还差得太远。”赵匡胤笑道。他知道李重进听不见他的话,但一定能看到他的这个动作。原先看到韩旭这个动作,他还嗤之以鼻。可今天,他才明白这个动作实在是够爽,竟然实打实的表达了他此刻无比爽快的心情。   城墙上的李重进遥遥远望赵匡胤,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赵蛮子,别高兴得太早,老子还没输呢。”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细长的圆桶,高高的举起……   “嗖……”   刺耳的响声冲天而起,一道金光划破战场的阴霾,直冲云霄。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第216章 目标,赵匡胤(上)      穿云箭。   李重进难道还有援兵?   这一念头刚从赵匡胤的脑中闪现,宋军后面立马传来阵阵马蹄声。没想到李重进的援兵不在城内,竟然一直躲在宋军的背后而没被发觉。等到这城门被破的最后时刻,李重进使出最后的杀招,显然这杀手锏并不简单。   能够在这时候出兵援助李重进的会有谁?   赵匡胤脑中迅速的闪过两名节度使,庐州的保信节度使赵廷赞,寿州的忠正节度使杨信,只有这两位离扬州府最近的节度使才有可能对李重进进行及时的援助。然而,仅仅一瞬间,赵匡胤立刻又排除了这两位节度使,早在石守信大军出发之时,他就派人严密的监视寿州和庐州的动向,一日一报。直到现在,他也没收到保信军和忠正军有何异常的动向。   难道是李景的南唐军?若是南唐军到也有可能,但南唐军应该出现在南边才是。   “保护皇上……”   上百名御前侍卫瞬间反应过来,在赵匡胤身前形成了重重保护圈,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援兵的身影终于显现,并非保信军,忠正军,更非李景的南唐军。这百把人的援兵虽然是清一色的契丹马,可是不仅连旗帜都没有,而且穿着杂乱无章。远远瞧去,领头之人竟然身穿白色三清袍,头顶三清冠,典型的一牛鼻子。   青尘子一马当先,目光锁定在那身穿金甲之人身上。昨日石守信试探扬州城之时,他们就在李重进的安排下偷偷的由南门出城,远远的躲藏在瓜洲渡口。   李重进一开始就没指望让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来协助守城,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那就是刺杀大宋皇帝赵匡胤。一旦宋军破城,必定全军而上,那时将是赵匡胤身边防卫最松懈之时。只要杀了赵匡胤,即使扬州城破,李重进依然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甚至夺取宋军大权的机会。   而赵匡胤亲临扬州这件事,是李重进安排在京城的死士,从淮南进奏院发出的最后一个消息。消息一出,淮扬进奏院也就彻底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护驾”,“护驾”,“护驾”,“护驾”   宋军后方出现伏兵,皇帝身处险地。还未进入扬州城的宋军,顿时大吼着“护驾”,转头就朝中军帐下冲去。   “哈哈哈哈哈……赵蛮子,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李重进站在城头,俯瞰城外慌乱后退的宋军,顿时仰天大笑。   宋军的慌乱,当然逃不过站在城门口的韩旭之眼。韩旭二话不说,抢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大吼道:“秦大哥,速去救驾。”说罢,一刀拍向马屁股,胯下战马猛的冲上来护城河吊桥,直向赵匡胤而去。   中军帐下的禁军士卒,向来以保护主将为首任,瞬间做出了反应。在御前侍卫身前迅速的筑起了防护。   这样一来,赵匡胤被最大限度的保护在了身后。禁军侍卫用盾牌为墙,缝隙处是一根根伸出来的闪着寒光的长枪,他们筑起了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是他们身后赵匡胤带来的上百名御前侍卫,这些人个个武艺了得,在关键时候更是能舍命护主。   ……   眼看着就要与禁军第一道防线相撞,青尘子长剑反戳胯下战马屁股,战马吃痛,更是奋蹄而奔,瞬间加快了几分。   同时,青尘子一声大喝:   “弃马……”   此话一出,坐在马背上的青尘子高高跃起,任凭战马冲向禁军。   同样,所有更随青尘子的江湖高手纷纷跃起,弃马…   马这种动物,相当的通灵,遇到危险会心生警觉,尤其是战马,更是如此,面对刺猬般的长枪阵,他们往往会停而不前。然而,青尘子他们的战马在冲刺之时,被他们蒙上了双眼。蒙着双眼的战马丝毫未感觉到危险,速度不减,狠狠的撞在了禁军的盾墙上,根根长枪入体,顿时发出凄惨的悲鸣。   战马纷纷倒地。不过,原本就由人数不多的禁军所组成的第一道防线,也在战马巨大的冲撞力之下土崩瓦解。   老奸巨猾的青尘子明白,自己这些江湖人士上了战马,或许连宋军的普通骑兵都不如,干脆选择了弃马步战。不仅能发挥他们游刃有余的身手,更能凭此冲垮禁军的盾墙防线。   “杀……”   青尘子一声尖萧,突入阵列,直面大宋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都是禁军中选出的精兵中的精兵,面对这些江湖亡命之徒,毫不示弱,手中长刀,立马砍了上去。   “区区蝼蚁,本道爷送你们归西。”   青尘子手中长剑挽出个剑花,一剑而出,快如闪电,直奔一名御前侍卫咽喉。   “噗嗤……”   长剑入喉,这名御前侍卫手中的钢刀还高高的举起,却已经永远没有劈下去的机会,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众多的江湖高手不甘示弱,虽说他们的身手比起青尘子来颇有差距,但对上赵匡胤的御前侍卫,却是只高不低,再加上嗜血的亡命个性,杀皇帝带来的巨大诱惑,御前侍卫顿时纷纷落败。眨眼睛的功夫,赵匡胤身前的御前侍卫竟然损失过半。   青尘子一招得手,直奔赵匡胤而去,凡是阻挡之人,几招之内,均成了其剑下亡魂。以青尘子的个性,按道理来说,他绝不会为了李重进如此的卖命,尤其还是在淮扬军大势已去的情况之下,拼得一身老命也要来杀了赵匡胤。   相反,以他的实力,只要出了扬州城,那就是山高皇帝远,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李重进别说出蜀地找他,就是能不能在宋军占城之后逃出来都是个问题。   青尘子要杀赵匡胤不为别的,恰恰是为了后蜀皇帝孟昶,身为后蜀国师的青尘子,自打赵匡胤登基以后,就明白了赵匡胤绝对不是个甘愿固守后周领土之人。从赵匡胤在淮南,在高平的军事表现来看,这是个有着杰出军事谋略之人;从赵匡胤夺取后周政权来看,赵匡胤更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皇帝。   这样的皇帝,迟早会对后蜀之地下手,以孟昶那二世祖的懦弱,怎么可能敌得过野心勃勃的赵匡胤,和他那如狼似虎的宋军。   所以,青尘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乘此极好的机会,杀了赵匡胤,为后蜀除去大患。   “赵匡胤,拿命来!”青尘子一声大喝,长剑直冲赵匡胤而去。   “护驾……”御前侍卫疯了般的冲过来,用血肉身躯阻挡青尘子前进的步伐。早已忍不住的赵芸,不待赵匡胤发话,长枪出手,直奔青尘子面门,娇斥道:“老贼,莫要猖狂!”      第217章 目标,赵匡胤(下)      寒光点点,快如闪电,赵芸手中长枪直奔青尘子面门。   “好一招‘追星逐月’”青尘子面色一怔,长剑再次划过一名御前侍卫的喉咙,手腕一转,迎上赵芸的长枪。   “当……”   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响起。   青尘子心中一紧,没想到面前这位小小年纪,身穿亮银鸟垂甲的禁军竟然有如此身手。自己手中的长剑乃是蜀中青城观镇观之宝,本想一击之下定然能将长枪截断,不料这长枪的枪柄竟然是精钢所铸,既坚又柔,枪身传来的巨大反弹力,差点让长剑脱手而飞。顿时暗骂:“托大了。”   力量本非青尘子所长,吃了闷亏的青尘子,赶紧正视起赵芸。长剑再也不和赵芸硬砰硬,以快速的身法变化,躲避赵芸刺过来的长枪。手中长剑寻找机会,欺身抵近,点向赵芸身躯。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正打得顺畅的赵芸,被青尘子这么一近身,顿时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出自军中的枪法,在一对一的对敌之中,落在了青尘子这江湖老流氓的下风。   数十招之后,青尘子高高跃起,长剑当头劈下,赵芸横枪抵挡然而,长剑在接触枪身的刹那,改劈为削,顺着抢身,直削向赵芸握抢的右手。正乃青城观绝招“顺藤摸瓜”。   赵芸大骇,长枪来不及收回,唯有双手一松,弃抢。   “嘿嘿”青尘子嘴角浮现一抹轻笑,手腕上提,剑尖突然上翘,长剑由下而上,直奔赵芸面门。   本想弃抢躲开长剑,再接住长枪进行反击的赵芸,此刻被青尘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打乱了招式,只能后退一步,仰头避过。   青尘子似乎早就算到了赵芸的躲避,一步跨出,长剑半路改刺为削。   “当……”   赵芸躲避不及,头顶凤翅盔被青尘子一剑削掉,如瀑的长发,顿时散开。   长发飘飘,明眸皓齿,倾城容颜,配上一身紧身亮银甲,柔中带刚,别有一番风韵。   自古蜀中出美女,但蜀中美女灵秀有余,英气不足。看惯了蜀中美女的青尘子,竟然被出自中原大地的赵芸深深震撼了,一时目光呆滞,竟然忘了出剑。   青尘子脑海中浮现了一道自己日思夜想的绝美人影,那人影竟然慢慢的和赵芸重合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口中喃喃道:“娘娘……”   “芸儿,出剑。”赵匡胤见赵芸差点命丧青尘子之手,顿时大急,拔出腰间长剑,冲了过来。   赵芸被赵匡胤这一提醒,堪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连忙抽出腰间尚方宝剑,咬牙切齿,一剑刺向青尘子。   青尘子依旧两眼发直,呆呆的望着赵芸。   直到……   “噗嗤……”   剑尖入肉,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将青尘子从迷茫中拉回了现实。   这一剑,赵芸是急忙中发出,完全没想到青尘子竟然没躲避,甚至连冲上来的赵匡胤,都一时楞住了。   长剑拔出,鲜血瞬间染红了青尘子一身雪白的三清袍。   ……   “你不是她,你不是她。”青尘子手捂胸口,面带苦涩,喃喃道:“是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你们根本就不像,呵呵……”   此时的青尘子,哪还有半分的阴险狡诈之色,看着赵芸,彷佛见到了日夜思念的那位后蜀娘娘。他能辅佐后蜀孟昶这位二世祖,不说是为了后蜀国,更多的却为了心中那个守护多年的秘密。那就是孟昶的夫人,后蜀娘娘,一个让天下男人趋之若鹜的倾城女子花蕊夫人。   事实上,赵芸和花蕊夫人长的根本就不像,但两人身上都有一种傲然天下的英气,正是这种气质,让青尘子产生了茫然的错觉。不过,青尘子对花蕊夫人似乎有着一种莫名的,近乎痴狂的迷恋。   ……   “杀……”   韩旭飞奔而来,胯下战马直冲青尘子,刚刚远远的瞧见青尘子削去赵芸的头盔,心中一阵绞痛,差点从马上翻滚下来。此刻见赵芸无事,将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向了青尘子。   “当……”   青尘子侧身避过,手中长剑挡住韩旭之刀。   可惜胸口受伤,微一用力,顿时传来难忍之痛,右手不紧一松,长剑顿时被韩旭击飞。   此时,宋军步卒已回,赵匡胤再次远远的被层臣保护起来。刺杀赵匡胤的江湖高手们不仅陷入了和无数宋军的纠缠中,更是被紧跟而来的孟老二等人,打得节节后退。   眼瞅着大势已去,青尘子迅速后撤,再韩旭再次攻来之前,翻身跨上一匹无主战马,匆忙逃离。   “穷寇莫追。”赵匡胤见韩旭正欲追出去,连忙将其叫住。   青尘子这位江湖人,即使是身手再高,在他的眼里十个青尘子也比不上韩旭的脑袋。   韩旭跳下战马,赶紧来到赵芸身边,情不自禁的握住赵芸的双手,一脸的担心之色。赵芸面色绯红,低着头不说话,一双小手不经意间反握住韩旭。   “哼……”   赵匡胤一声冷哼,干脆扭过投去,眼不见为净。   放过青尘子,不代表赵匡胤会放过这些刺杀他的江湖高手,宋军对这些人展开了围攻之势。   终于有人低挡不住,开始放下了武器,然而宋军早就怒气攻心。若是赵匡胤被刺杀,他们可是难咎其职,只能一死已谢天下。更何况赵匡胤根本没有罢手的意思,上百名江湖刺客,最终全都成了宋军的刀下亡魂,死得是一文不值。   ……   江湖高手的刺杀,事实上仅仅是片刻之事,经过这一小插曲,宋军开始护送赵匡胤进城。   不过,当他们抬头看向城头之时,那里早已没了李重进的身影。   “韩大人,给我匹战马,我要亲手剁了李重进这狗贼。”黄河帮帮主何一鸣一身是血,估计手中的大刀,不知砍死了多少淮扬军。   “我也去……”孟老二不甘落后,抖了抖手中的两只大奶锤子,扯着嗓子大吼。   “我也去……”   这批江湖人士,个个争先恐后。混江湖的,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李重进刷了他们一回,更是将他们关在大牢里十天半月,暗无天日。这仇若是不报,怎么也不会甘心。   不过,何一鸣也不是傻子,黄河帮在大宋的地盘,此刻在大宋皇帝面前这么一说,无论结果如何,自己至少在天子面前留下了个影响。江湖人和官场虽说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事谁又说得准呢?将来之事,只有天知道。   赵匡胤在此,韩旭当然得退居二线,只能嘿嘿笑着等待赵匡胤的命令。   赵匡胤看了看身前这些江湖义士,他是深深的被震撼了。秦雨山,裴忠就不说了,何一鸣和孟老二明显是个将才,而其他那些正气凌然,傲然而立的家伙,绝对个个身手了得,放到禁军之中,那也是校尉之才。   半响后,赵匡胤终于点了点头,正色道:“准奏。”   “谢皇上……”   何一鸣带头接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直奔扬州城。   瞧着这些江湖人士策马狂奔的背影,赵匡胤眉头微皱,随口问道:“芸儿,你说这些江湖人,能不能为我所用?”   “……”   “……”   “唉,那小子都没影了,你还在看,父皇问你话呢?”赵匡胤等了半天也没见赵芸回话,不由朝她看去,只见这乖巧的女儿两眼愣是盯着扬州城门口发呆。   “父皇……”赵芸一直看着韩旭和那些江湖人士消失在城门口,此刻被赵匡胤这么一说,顿时羞红了脸,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侯。父皇说有用,就一定有用。”   赵匡胤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唉,半年没见,你呀都被那小子给带坏了。若是放在以前,朕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皇儿能说出这样的马屁话,呵呵…”   “父皇……”   赵芸大羞,不依不饶的扯着赵匡胤的衣袖。   “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侯。”赵匡胤望着打开的城门喃喃自语,面色凝重,似乎陷入了什么疑难之中。   ……   宋军进城,一路对淮扬军余孽进行清剿,对扬州城的百姓却秋毫无犯。赵匡胤的禁军纪律严明,放弃了五代之时再三出现的夺城,抢劫,屠城等等血腥的清洗。他要的不仅仅是扬州城,更需要的扬州百姓,甚至是淮南百姓的民心。   扬州城的百姓见到如此纪律严明的军队,反而有点莫名其妙。当然胆小之人,依旧躲在家中瑟瑟发抖,不过有些胆大之人倒是打开了家门,来到大街上,甚至给宋军带起了路,在他们的心目中,毕竟这还是朝廷的军队。   韩旭等人二话不说,直奔节度使府邸。   果不其然,当众多的江湖人士赶到节度使府邸之时,李重进一手长刀,端坐在府内前院。左边是扬州府知州魏其才,右边是淮扬军偏将湛敬。   偌大的节度使府邸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淮扬军士卒,倒是有许多家丁婢女提着包裹,匆忙四散而逃。   然而,这院中正中间的三人,却彷佛没看到这一切似的,任由他们抢夺府中之物。   “进来吧,还等什么?”李重进面带微笑,朝着韩旭淡淡说道。      第218章 杨家老祖(上)      李重进正襟危坐,话语间淡然自若。   淮扬军的失败,宋军攻入扬州城,放佛这外面的一切和他毫无关系。   仅仅这一点,倒是让韩旭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李重进淡定的样子让韩旭很是不爽,要知道自己这边才是这场斗争的胜利者,既然是胜利者当然要有胜利者的姿态。你一个失败的家伙,不来个跪地乞饶就算了,偏偏还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两方人马就这样对峙着,李重进不说话,韩旭也不说话,只是那么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对面的三人。   孟老二忍不住的正欲上前,却被何一鸣一把拽住。只见何一鸣朝着韩旭努了努嘴,示意孟老二不得茹莽。毕竟韩旭这位枢密院副使才是正角。   半响后,李重进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怪不得赵匡胤会将如此重任交给你。”   对于韩旭的淡定,李重进从心底里发出赞赏,如此年纪能做到此点,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至少在他的心里,只有当年年轻的周世宗柴荣。不过,若是他知道韩旭根本就是在和他斗气,故意不说话,估计得气得吐血。   他想明白了韩旭来扬州府就是受赵匡胤的指示,暗地里不断地破坏淮扬军起事的时间,这几个月来淮南发生的一切,看样子都是出自他之手。   “雷公咀之事,是你做的?刘长山是你杀的?”李重进突然开口,再次确认道。   此话一出,两位江都城苦主魏其才和湛敬顿时朝韩旭望来。两人表情各异,魏其才是满脸的苦涩,而湛敬则一脸愤慨,右手不自禁的摸到腰间的刀柄上。   韩旭同情的看了眼魏其才,苦笑道:“李将军认为这些还重要吗?”   “唉,想不到你看得比老夫还透,事已至此,倒是老夫执着了!”李重进看了看身边的魏其才和湛敬,叹气道。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韩旭二话不说,抽出手中长刀,直指李重进。   众人傻了眼,刚刚还好好的,却没想到韩旭说动手就动手。这思维跳跃得也忒快了点,一时都没赶上。   没想到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心思单纯的孟老二,只见孟老二立马跳了出来,哈哈大笑道:“娘的,老子等了半天了,还是韩军师这话爽快。不过,刷嘴皮之事有韩军师,打架之事自然由咱孟老二代劳。”   “放肆,李将军面前,那由得你们这些江湖宵小猖狂。”湛敬拔出钢刀,大步上前。   “哟呵,来来来,让你孟爷爷送你一程。”孟老二见湛敬跳了出来,立马大喜,挥着两只大奶锤就欲单挑。   “等等……”一声娇喝,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众人好奇的将目光向后望去,只见一身着裘皮衣,脚踏鹿皮靴的女子走了出来。   让韩旭震惊的不是这女子的穿着,北方汉人如此穿的多了去了,而是这女子手中的兵器。这兵器不是别的,正是亮瞎众人狗眼的金瓜大奶锤,虽说这金瓜锤看上去比孟老二手中的小一号,但即使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提着如此大奶锤子,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完全一副不和谐的画面。   “小花,小花……”   这位大侠女刚刚走了出来,一名手提长枪英挺帅气的男子连忙挤出了人群,拽着她的手臂,摇头尴尬道:“小花,这事交给孟二哥就行了,你瞎起什么哄呐!”   小花?我勒了个去,这名字起得这他娘的有个性。韩旭双手环抱胸前,环顾四周,只见孟老二,何一鸣等人紧闭嘴巴,面色憋的通红,双肩颤抖,强忍着笑意不出声。见此,韩旭不由暗自奇怪,这小花是谁啊?   “姓杨的,老娘的事不用你管,你若不服气,咱俩单独练练。”名叫小花女子,将手中的大奶锤子相互一击,敲得是匡匡响。随后,翘起下巴,昂头道:“还有别叫小花,小花的乱叫,你当老娘是你养的猫狗呐?老娘有名有姓佘赛花。”   佘赛花?貌似在哪听过,韩旭想了想,一时没想起来。   “行行行,我说赛花,咱还是回去,别挡了人家办正事。”姓杨的年轻男子,连忙尴尬陪不是。   佘赛花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大声道:“杨继业,老娘的事你少管,人家孟二哥都还没说话,你在这胡闹个啥?”   “吆喝,小两口闹别扭喽……”   “哈哈哈哈……”   此时,场中的江湖人士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除了李重进三人外,唯一没笑的就只有韩旭。此刻,韩旭如雷轰顶,惊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呆滞而茫然目光,不断在这一男一女的身上流转。   之前说到佘赛花,一时他还没想起来是谁,但若说到杨继业,那要是再没听说,可就白从这世上走一招了。大名鼎鼎的大宋杨家将的老祖宗,天波府杨家一门英烈,一手杨家枪法流传千古。   既然那男的是杨继业,那佘赛花就不言而喻了,百岁年纪带领杨门寡妇征战沙场的佘老太君。当然,百岁年纪肯定是以讹传讹,但年过半百是一定的。   韩旭小心肝狂跳,血气直冲脑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继业,那模样比啥粉丝见到自己的偶像还夸张。终于,头脑一热,猛的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杨继业的手,张了张口,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激动得汗水直流。   杨继业心中一紧,韩旭大宋枢密副使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而他自己的身份可是北汉建雄军偏将,此次被刘钧秘密派来争夺天子剑。北汉和继承了后周地盘的大宋可是势不两立,难道自己被这位大宋枢密副使发现了身份?   不过,看这位韩大人,似乎并没有恶意。杨继业暗自摇头,自己混入江湖人士当中,放弃刘继业的赐名,改回祖姓“杨”,大宋的官员应该不会发现才对。   杨继业没想到的是,若是他继续使用刘继业的名字,反而韩旭这二百五的脑子绝对想不起来。恰恰是由于这“杨继业”这三个字,暴露了他的身份,当然韩旭是不知道此时的杨继业乃北汉将军。   佘赛花见韩旭激动的握着杨继业的手,不时还在杨继业手中的那杆镔铁杨家枪上来回的抚摸,不由上前一步,不满道:“喂,我说小弟弟,你抓在我家夫君的手不放干啥?”   “啊……”   韩旭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的握着杨继业,实在暧昧至极。再看看周围江湖人士那猥琐的笑容,立马松开双手,后退一步,尴尬的笑道:“那个佘太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丝激动,情不自禁……”   “什么佘太君,我姓‘折’,折赛花,更不是什么老太君。”佘赛花笑道:“算了,不和你这大宋小官说了,我还有正事要办。”说罢,狠狠的瞪了一眼杨继业,又颇有意味的看了看韩旭,似乎在警告杨继业别做出惊世骇俗之事来。   佘赛花,折赛花,听起来是一样,估计又是后人的以讹传讹,不管了,反正是佘赛花了。韩旭抬头正欲和将来的佘老太君拉拉关系,却见佘太君理也不理他,大步走到孟老二面前。   佘赛花还没说话,孟老二立马摇头,憋屈道:“大妹子,咱和杨兄弟那是不分彼此,哥哥我就让你,让你……嘿嘿。”说着,孟老二就退到了一边,还不忘朝着杨继业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佘赛花瞪了孟老二一眼,那意思似乎在说“算你识相。”   尼玛,都什么跟什么啊!韩旭心中苦笑,任何时代都不缺妻管严,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杨家老祖,杨继业竟然是个怕老婆的家伙。   ……   此刻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湛敬,提着钢刀就朝佘赛花冲了过来,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猛的一刀劈了下来。   “当……”   “好家伙,真不要脸,竟然偷袭老娘。”佘赛花一锤子击出,化解了湛敬的攻势,开口就骂。   泼辣火爆的性格暴露无疑。   孟老二,何一鸣等江湖人士对杨继业投去同情的眼神,摊上这样的媳妇,白瞎了你这个人了!当然,这眼神,起哄打趣的意味居多。佘赛花的豪气,不弱男儿的个性,恰恰是他们这些最为欣赏的。若是一般的柔弱女子,他们最多礼貌的点点头,反而不会在意。   杨继业只能摇头不已,报以尴尬的苦笑,家门不幸呐!   七老八十的佘赛花都能骑马上阵杀敌,更何况她此时年轻力壮,武艺更是比湛敬只高不低。   一双大奶锤子舞得虎虎生威,若说一个娇小的女子舞起锤子来,确实场面怪异之极,但不得不说,出手将门的佘赛花在锤子上的造诣丝毫不比孟老二差。比起孟老二或许力量不足,但胜在精妙的招式。   湛敬仅仅偷袭了一招,随后就再也没有还手的机会,在佘赛花的双锤猛砸之下,捉襟见肘,步伐凌乱。   数十招过后,佘赛花逮住机会,右手锤子击飞湛敬手中钢刀,紧跟着左手一群直冲湛敬面门。   “啊。”   湛敬一声大叫,仰面及倒,只见进气,不见出气。   ……   “好”,“好”,“好……”   江湖人士大声叫好,韩旭带头巴掌拍得啪啪直响。   李重进面色平静,淡淡的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湛敬,缓缓起身,将其抱起放在椅子上。面对这位更随自己多年,南征北战的爱将,他现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么多了。   做完这一切,李重进来到场中,以极其平静的语气说道:“想不到今日我李某人,在大军已去之时,还有机会和各位江湖豪杰切磋,真是死而无憾已。”说罢,单手向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第219章 杨家老祖(下)      “我来”,“俺来”,“咱来”……   “嚷什么嚷?都给老娘走开。”佘赛花一声大喝,怒道:“一群大佬爷们,也不知道让让咱这小女子,都别争了,这李重进还是咱的。刚刚那个叫啥湛敬的,实在是丢你们男人的脸,连老娘都打不过。”   佘赛花这一声吼,吼得众人是一愣一愣的,从她的口气来看,刚刚根本就没打过瘾。   然而,现在就剩下李重进这一个对手了,旁边的那位魏其才身穿文官服,两眼无光,明显不是个练武之人。众多江湖人士,哪能放弃这最后一个机会,顿时不依不饶,纷纷要上。   何一鸣上前一步,来到佘赛花面前,笑道:“那个杨家妹子……”   “别说杨家妹子,咱叫佘赛花。”佘赛花一听杨家妹子几个字,立马纠正道。   “对,对,我说佘妹子,这个李重进跟咱有仇,你是知道的。刚刚为兄也没为难你,你也打了一场了,不如这场让为兄代劳。”何一鸣小声说道。   孟老二不依了,赶紧将何一鸣拽到一边,笑嘻嘻的朝着佘赛花说道:“佘家妹子,这李重进你就让给俺吧,俺这手实在痒痒得紧。只要你同意,回头俺让杨兄弟给你倒洗脚水。”   韩旭心中好笑,何一鸣还算正经,而孟老二为了能上场,竟然连杨继业都给出卖了。   “孟二哥,休得瞎说。”佘赛花脸色一红,竟然露出一丝羞意,显然她再泼辣,也不敢让夫君杨继业倒洗脚水吧。   有句话叫“虎落平阳被犬欺”。然而,韩旭抬头望去,只见李重进面色平静,似乎完全没将这些江湖人士争执放在眼里,难道已经到了心如止水的地步?还是说心灰意冷的地步?   此时,一直莫不啃声的杨继续走到佘赛花身前,面色凌然,正色道:“赛花,你不是这李重进的对手,此战你不能去,李重进多年来大宋禁军第一高手的称呼,不是浪得虚名的。”   一听这话,佘赛花顿时不满,正欲张口反驳,却见杨继业面色坚定,毫无退缩之意。她知道自己这位夫君一直由着自己的任性,那是对她的宠爱,而事实上,一旦杨继业认真起来,任何人都别想反驳。杨继业根本是个死脑筋,认准的事必定会坚持到底,这憨厚的性格也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哄……”   “哈哈哈哈,杨兄弟一震夫刚啊……”   江湖人士瞧着佘赛花嘟着小嘴,气鼓鼓的不敢反驳,立马大声起哄。   “都给老娘闭嘴。”佘赛花大怒,骂完后见杨继业黑着张脸,气势立马弱了下去,变成了个小媳妇。不过,心中一动,大声道:“既然老娘,不对,既然你们不让我上场,但这事也用不着你们代劳,杨家有的是人。”说着,面色一变,拉着杨继业的手臂,讨好道:“业哥哥,你上场,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杨家枪法!”   此话一出,孟老二,何一鸣等江湖人士立马不依,搞来搞去都是你们夫妻两个的事,你上和他上,还不都一样?   争论再次响起。   不过,他们显然都忘记了一个人。   佘赛花可没有这么容易屈服,脑袋一转,一把将韩旭拽到面前,笑道:“小弟弟,听说你是个朝廷的官,而且官还不小。那你来评评理,你说让谁上就谁上?”   说罢,一双杏目偷偷的瞪了韩旭一眼,威胁的意味相当浓厚。   娘的,真是被历史给害死了,谁他娘的知道佘老太君年轻的时候,竟如此调皮。   全场的目光都盯在了韩旭的身上。可是,让谁上这件事,原本韩旭是早已有了定论的,那就是废话少说,群殴李重进。不过,经过佘赛花这么一闹,他倒是有了新的想法,不为别的,只为佘赛花刚刚那几个字“杨家枪法”。   “咳咳……”   韩旭轻咳两声,笑道:“杨兄弟的枪法,小弟我是早有耳闻,此战小弟赞同佘姐姐的想法,由杨兄弟上场。杨家夫妻,妇唱夫随,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说着,还故意加重了“妇唱夫随”这四个字。   兴许别人没听出来,但佘赛花见韩旭那邪邪的笑容,显然明白了过来,立马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小子算你识相,有眼光。   韩旭发了话,秦雨山,裴忠根本就不会说什么。而以何一鸣和孟老二为首的江湖人士,见两人不说话,也只能悻悻的退了下去。   杨继业无奈的看了眼佘赛花,眼中竟是宠爱之色。随手,转身走到场中,长枪驻地,抱拳道:“李将军,请”。   等了半天的李重进见杨继业这架势,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淡淡道:“李某手中乃‘断水刀’,深海寒铁所铸,长三尺,宽两指五分。此刀一直被李某珍藏,今日一战乃李某最后一战,遂以此刀会各路英雄,杨兄弟小心了。”   说罢,缓缓拔出断水刀,刀尖斜指向天。仅仅一个姿势,顿时散发出冷冽的杀意。   此刻,周围的江湖人士满脸的不可置信,兴许大多数人暗自后怕,没想到李重进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佘赛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继业,兴奋的样子,毫无惧意。   杨继业面色一凛,半转身,右脚向前一步,单手提枪,长枪自背后而出,枪尖指天,说道:“枪名‘奔雷钻龙枪’,身长八尺,重四十有二,镔铁所铸,乃继业亲手所铸。”   杨继业十六岁制枪,武艺震动北汉,北汉先皇刘崇为报家国之仇,特赐名‘奔雷钻龙枪’,意指枪挑后周皇帝郭威。可见北汉和后周的世仇之深。   不过,此刻这霸气犯禁的枪鸣,完全没有在场的江湖人士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全都被场中的二人吸引。   “好……”   李重进一声大喝,气势暴涨,挥刀而上,直奔杨继业。   杨继业一抖枪身,挽出点点枪花,快如闪电,凭借着兵器长的优势,直刺李重进胸口。杨家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220章 一缕青烟万事休      杨继业惊艳一枪,三分速度,三分气势,三分潇洒,一分诡异。   一枪而出,李重进不进反退,“蹬蹬蹬蹬蹬”瞬间被逼退五步。   “好……”江湖人士大声叫好。   不过,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李重进的后退,完全不是不敌杨继业的长枪,而是以退为进。长枪尤其固有的长度优势,但总有力尽之时。   果不其然,杨继业长枪去势到底,堪堪停在李重进胸前分毫的距离,可见李重进计算之精确。   杨继业缩回长枪,正待刺出第二枪之时,李重进的反击开始了,瞬间欺身上前,缩短距离,手中断水刀,沿着长枪缩回的方向,直劈杨继业胸口。   杨继业迅速改攻为守,后退一步,横枪格挡。   李重进刀势再变,劈转刺,刺转挑,挑转削……   转眼间,两人连攻带防,数十招已过,而一刀一枪却没有一次硬碰硬的相撞,甚至连接触都没有。可见两人的控制力之精准,变化之快速。一但遇挡,迅速改变进击方向。   “厉害,刀法妙,枪法更妙。”   韩旭眼都不眨一下,紧盯李重进的二十四路禁军刀法。直到此时此刻,他这才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这刀法他也会,甚至熟练得很,可是就是完全无法做到李重进的地步,甚至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至于杨继业的杨家枪法,更是精妙如斯。论实力杨继业似乎稍逊一筹,但是正是凭借着精妙的杨家枪法,将李重进堪堪抵挡在一尺之外,近不得身。   “厉害?厉害个鬼。”佘赛花嗤之以鼻,不服气的说道:“这哪是男儿家使的枪法,阴柔有余,力量不足。依我看,还不如硬碰硬的来得痛快。”   韩旭立马满头大汗,似乎在这将来的佘老太君眼里,只有她那大奶锤才是真正的兵器,只有锤法才是真正的男儿之道,这女汉子要找似乎也应该找孟老二这样的家伙才对呐!   “好枪法。”   李重进一刀劈出,瞬间后退,哈哈大笑道:“好久没打得如此痛快,杨兄弟这枪法似乎有北汉杨家杨弘信的风采。不过,国仇家恨,先放一边。今个李某要好好领教领教这杨家枪,杨兄弟小心了。”   李重进带兵和北汉对战数次,对杨弘信的枪法略有了解,此时更是一语道破了杨继业的身份。不过,此时的杨继业似乎完全不在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对战之中,那是一种将遇良才,惺惺相惜的英雄豪气。   李重进气势一变,再次提高三分,手中的断水刀不再躲躲闪闪,刀刀逼近。七分攻势,三分守,大开大合之间,将后周禁军刀法演绎得淋漓尽致。   杨继业毫不示弱,“阳关三叠”,“追星逐月”,“血战八方”,一招招枪法浑然天成,人枪合一也许是个传说,但此时的杨继业已经发挥出了全部的实力,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   “当,当,当……”   刀枪终于开始相撞,发出点点火星,两人之间的比试进入了**,再也不是扭扭捏捏,羞羞答答。   不过,一旦进入力量的相碰,再加上李重进灵巧的步伐,突进到了杨继业周身三尺之内。杨继业瞬间失去了优势。   “业哥哥,小心……”   佘赛花再也忍不住了,大声的提醒道。从她那紧握金瓜锤的双手看来,若是杨继业一旦抵挡不住,估计会立马冲过去,她才不管啥单挑,群殴呢。   杨继业被李重进的长刀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干脆倒拖枪身,转身就跑,这在外人看来完全是落荒而逃的架势。   李重进一声大喝,猛的跃起,断水刀直刺杨继业后背。   在这电光火石间,杨继业背后彷佛长了眼睛,迅速转身,奔雷钻龙枪诡异的,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再次刺出。   李重进大骇,身在空中的他,眼瞅着就要撞到杨继业的龙枪上,不由大吸口气,硬深深的扭动身子。   “哧……”   时间定格在李重进落地的一霎那,全场的江湖人士顿时呆滞。   杨继业最终还是输给了李重进,在李重进长刀及身的那一刻,堪堪避过胸口,断水刀深深的插入了他的肩膀。   李重进呆呆的望着自己颤抖的左手,奔雷枪擦着左臂而过,带起一块血肉,那锥心的疼痛感,让他一时忘了此刻的一切。多少年没有受伤了?   死一般的沉寂,场中没人动,甚至连佘赛花都忘了呼叫。   半响后。   李重进右手一松,连那心爱的断水刀也没有拔出,依然留在杨继业的肩膀中。后退半步,转头看向场中之人,秦雨山,裴忠,孟老二,佘赛花,何一鸣,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韩旭的身上,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天下间的才俊如此之多,妄老夫还自认舍我其谁。这天下不再是当年的天下了……”   说罢,突然面色一变,一指指天,仰天大吼:“赵匡胤,你赢了……”   李重进决断的转身,却步履蹒跚的朝着身后的淮南节度使府邸正厅走去。   韩旭一急,正欲赶上去,却被秦雨山拉住。   秦雨山摇了摇头,喃喃道:“李重进心已死,用不着我们动手。”   杨家回马枪刺到了李重进,也刺跨了他那最后的一份坚持。   ……   此时佘赛花倒是显示了其女子温柔的一面,红着眼,给杨继业包扎肩膀。   李重进这一刀刺得很深,所幸不在要害,否则杨继业必定当场毙命。即便如此,杨继业伤口处依然血流如柱。   不一会,节度使府邸正厅火光冲天,青烟直冲云霄。   李重进早已备好了干柴,他选择了和李筠同样的方式。   浴火不一定重生,但必定是个了结。   这个时代不再属于大周,郭威也好,柴荣也罢,李重进始终应该追随的还是他们。   不过还是那句话,若想做忠臣,还得趁早。过了时间,也就只能留下一个逆着历史潮流的反叛者。   “韩大人。”   一声惊呼,叫醒了沉思中的韩旭,只见一位身穿铠甲的御前侍卫飞奔而来。跑到韩旭面前,拱手恭敬道:“大人,皇上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宣大人觐见。”……      第221章 平叛封赏      赵匡胤派兵包围了淮南节度使府邸,却一直将御驾安在门外,未踏进府邸半步。他不想面对面的见到李重进,就和当初的李筠一样。   节度使府邸燃起大火,他明白李重进已然**。不禁叹息连连,感慨万千。   然而,攻下扬州,平定叛乱,始终还是件高兴之事。从此以后,放眼大宋江山,将再无任何地方节度使敢再挑战他的皇位和权威。   “微臣见过圣上”韩旭一路小跑,屁颠屁颠的来到赵匡胤面前,就欲下拜。   “行了,平身吧”赵匡胤平静的说道。   这话语气虽然平淡,但从赵匡胤那老怀宽慰的样子来看,显然对韩旭此处扬州所作的一切相当的满意。周围的一干文武,看着韩旭这位大红人,满脸的羡慕之色。   “韩爱卿,这淮南节度使府被烧了,听说你一把火也烧了扬州府衙,这扬州城内,不知还有和处能让朕落脚呢?”赵匡胤颇有玩味的看着韩旭,笑道。   我勒了去,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韩旭心中一动,回道:“不如请圣上移驾杨园,那里本就是皇家别院,环境自不必说,微臣先前一直暂居那里。这淮南节度使府邸只是正厅被烧,待大火一灭,加派人手修葺,相比数日之后即可恢复。”   “杨园?就是你信里提到的那个隋炀帝的别院?”赵匡胤略一思索,皱眉道:“亡国之君的别院,朕不屑之。”   “嘿嘿……”   韩旭一拍脑门,对啊,那里就是一处非常不错的地方。于是,二话不说,前面领路就走。   赵匡胤莫名其妙,御驾紧跟而去。   街道上已恢复如常,老百姓好奇的上街围观赵匡胤这位大宋皇帝。宋偓以安全为由,本想对其进行驱赶,不过在被赵匡胤狠狠的训斥一番后,不得以捏着鼻子指挥禁军维持秩序。   ……   “杏花楼?”   赵匡胤望着面前这座恢弘的典雅的建筑,若有所思。   此时,杏花的大门还被淮杨军贴着封条,门边的大红灯笼显示着此楼之前的伟大职业。   身后的文武一个个捂着嘴巴,憋着笑意,若有所意的望着韩旭。   “大胆韩旭,你竟然让皇上住……住……”宋偓暴怒,指着韩旭大声呵斥。   “住什么?不就是青楼嘛。”韩旭不以为意,走上前伸手撕掉淮扬军的封条,同时命人下了那一排边的灯笼,推开大门笑嘻嘻的说道:“多么雅致的地方。再说了,现在这里能算是青楼嘛?”   “去了灯笼就不算是青楼了吗?”宋偓一脸的鄙夷之色。   韩旭之前和宋偓并不相熟,搞不明白这宋偓咋就针对自己呢?不过,被宋偓激起了火气,顿时张口即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宋大人自己想多了吧?”   嘿嘿……   周围文武憋不住了,笑呵呵的窃窃私语起来。   “你……”宋偓满脸通红,还欲争辩。   “行了,两位爱卿也别争了。扬州城的杏花楼名传千古,朕小住几日也未尝不可。”赵匡胤挥手笑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朕算不上真名士,但算个大英雄也未尝不可,哈哈哈哈。”说罢,抬脚就往里走去。   ……   杏花楼内,禁军迅速的清理,花花绿绿的帘子,一股脑的全被扔了出去。   此刻,赵匡胤正中而坐,瞧着低下的一干文武,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道:“扬州城平定,不知各位有何想法,尽可提出。”   赵匡胤话音一落,除了韩旭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之外。其他人立马议论纷纷起来。   石守信上前一步,抱拳道:“启禀皇上,淮扬节度以扬州府为重心,此刻雄州,泗州以平,臣认为应立刻分兵进驻。另外立刻进兵扬州附近的江都等小城,携大胜之余威,一举荡平淮南,还大宋朗朗乾坤。”   “准奏。”赵匡胤点头赞同石守信从军事方面的考虑,淮扬军在各地的余孽,必须尽快肃清。一旦这些失去信仰的淮扬军三五成群,聚众为寇,将会长期威胁到淮南这块大粮仓的稳定。   接着,李处耘上前,侃侃而谈:“启禀皇上,扬州战乱连连,境内凋弊不堪,臣请皇上修生养民,减免淮南赋税,以取民心。”   “准奏。”赵匡胤哈哈大笑,赞道:“李爱卿果然是文武兼备,朕即刻下旨,命户部筹款济民,修葺城防,淮南之地免税三年。”   “皇上圣明……”   低下的文武立刻歌功颂德。   赵匡胤心情大好,抚着下巴哈哈大笑。   随后,面色一变,身后的太监捧着圣旨站来出来,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重进妄负圣恩,聚众谋反,理当诛九族,但念其往日功劳,厚藏之。一干逆党,以罪论处。其兄深州刺史李重兴,其弟解州刺史李重赞,贬为庶民,即可押赴回京。”   李重进造反盖棺定论,大宋的历史将其永远的钉在了耻辱柱上。   不过,这事在韩旭看来,完全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各人的立场不同而已。   太监宣读完毕,再次拿出一份圣旨,高声宣道:“扬州行营都部署石守信平叛有功,赏金千两,进同平章事;扬州行营前军部署兼水军统领王审琦赏金五百,去泰宁军节度使,改武成军节度使;宣徽北院使李处耘赏金五百,任扬州府知州……”   赵匡胤一口气赏了数十名将领,场内是人心雀跃。剩下的立功之人,着石守信理上名单,交由兵部论功行赏。   不过,在赵匡胤一系列的任命赏赐当中,却偏偏从头到尾就没提到韩旭半个字。   石守信和李处耘相视一眼,目光转到一边的韩旭身上,心下颇为担心。   而刚刚被封赏了的行营排阵使宋偓,此刻是一脸的得意,朝着韩旭挤眉弄眼。   然而,此时的韩旭的心思更本就没在赵匡胤的赏赐当中,离开节度使府邸之时,他早就偷偷的交代了孙二圣,将节度使府邸的金银搬空,那里面可是有他辛辛苦苦从扬州府收刮来的数万贯钱财呐!   平定李重进,韩旭深入虎穴,劳苦功高,若说是此次的第一功劳也不为过。然而,赵匡胤偏偏漏掉韩旭,不是他想不到,而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因那想法实在是太大胆,连他自己都犹豫不决。但不管怎么说,若是赵匡胤现在知道韩旭心里惦记的东西,定然哭笑不得。      第222章 发财致富靠抄家      战后的整顿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石守信率军平定了扬州附近的所有县城,就连一些趁火打劫的江湖匪类,也一并抓捕归案。新任的扬州府知州李处耘,更是文武双全,放下长弓脱下盔甲,拿起笔杆就是个张子房呐,修城放粮,安抚民心,样样俱到。扬州府一时之间政治清明,夜不闭户。   新科状元杨砺刚刚在京养好身子骨,赵匡胤一纸诏令将其招到了扬州,并且带来了同科进士等一批年轻的大宋候补官员。这回赵匡胤是下了血本,将扬州府所有和李重进有关联的官员,无论职位大小,一次换了个干净。杨砺直接被任命为江都知县,成为实实在在的一方父母。   赵匡胤在忙,石守信,李处耘在忙,就连马不停蹄赶回来的杨砺匆匆面见了赵匡胤之后,也立马赶赴江都上任。   唯一偷奸耍滑的就数韩大官人了,事实上韩大官人也在忙。一连数日,杨园的大门一直紧紧的关着,外面的人更本不知道里面在忙什么,只不过偶尔路过的巡夜禁军,三更半夜都能听到杨园内发出的大笑声。若不是知道这里面住的是大宋枢密副使,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他们绝对会忍不住进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疯子。   “你这几日闭门不出就为了这一堆破东西?”赵芸气鼓鼓的指着一地数十只大木箱子,哭笑不得的说道。   “啥,破东西?”韩旭一口绿杨春差点笑喷出来,赶紧放下小泥茶壶,起身打开一只箱子,嘿嘿笑道:“看看,这都是什么?”   箱子一件件的被打开,即使是大白天也挡不住屋内的金光四射,满箱子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即使已经看了好几天,可韩旭现在依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切,不就是数十万贯嘛,有什么好得意的。”赵芸抚住额头,自己真是瞎了眼,堂堂的大宋公主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了呢?   “啥?还不就是数十万贯?不算那些古董,仅仅就这金银就值数十万贯。若是算上古董,怎么着也得有个二三十万贯,这还是友情价,再过个几年,五六十万贯都有。”韩旭没好气的说道。   赵芸立马一惊,指着那些瓶瓶罐罐,铜的,铁的,瓷的,什么都有,疑惑道:“就这些破烂玩意?”   “破烂玩意?”韩旭随手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小鼎,解释道:“知道司母戊大方鼎不?算了,想你也不知道。当然,这个小鼎不是那司母戊方鼎,但这是真正的商代的青铜鼎,你看这纹路,乃虎头形兽面纹典型的商代风格;看这铜质,精美不失大气。就这一个小鼎,放在市面上,怎么着也得一万贯。”说着,韩旭又拿起一卷轴,打开后笑道:“认识不?”   赵芸撇了撇嘴,啐道:“不就是李太白的诗嘛‘蜀道难’。”   “对,实在是太对了。”韩旭嘿嘿一笑,趁赵芸不注意,一把抱住她的脑袋,猛的亲了一口。   赵芸大羞,抬头就欲给韩旭一巴掌。   “停,小心啊!”韩旭大急,连忙把那书画拿到一边,说道:“这是‘蜀道难’没错,可你看看这下面的落款,印章。”说到这,韩旭顿了顿,歇斯底里的叫道:“李太白,这是李太白的真迹。论书法王羲之啥的有名,可李太白是谁?诗仙啊……李太白的真迹这世上有几幅?没有吧?所以说,就这幅字,别说十万贯,就是五十万贯,也买不到。”   赵芸当然知道李白,从小到大在军营里长大,只是没想过这世上还有李白的手稿,在韩旭连连小心的嘱咐中,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   半响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会不会是假的?”   “咳咳……”   韩旭吼了半天,刚刚一口茶到口中,差点呛个半死,立马没好气的回道:“这玩意是魏其才那老小子指明的李重进珍藏,别看这老小子嘻嘻哈哈的样子,对这些古董的研究绝对不比常人。原本他还不说,结果孙二圣一把剁了他的手指,这老小子才老实交带了李重进的珍藏。若是假的,他早就说出来了,那还能拿他的手指开玩笑。”   魏其才自打交代了李重进的地下宝库之后,韩旭也懒得和他啰嗦,倒是放其自由,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赵芸呆呆的望着满地的金银古董,楞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傻眼了吧。”韩旭笑咪咪的说道:“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待得大宋一统天下,这些东西翻个十倍百倍都不值,将来咱俩就是八辈子也花不完呐。”   “谁跟你咱俩。”赵芸面色绯红,没好气的啐道。说着,突然面色一变,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父皇派人抄李重进的家,除了些铜钱兵器,其他一无所得。原本父皇还赞赏李重进清廉,以身作则。没想到这些东西都跑到你这来了。”   清廉?清廉个屁,清廉的人的能有钱造反?韩旭嗤之以鼻,暗道:“就算那些铜钱,若不是老子看不上,不然咱赵大老板,半个铜板都摸不到,谁让他不早点下手呢。抄家都不积极,那做啥子积极?”   “不行,这些东西都是不义之财,都是民脂民膏,理由交由父皇处置。”赵芸想了半天,突然开口说道。   “啥?你傻了吧?”韩旭大骇,连忙上前哐当哐当的将箱子一一盖上,双手一张,护小鸡般的护住。转而面色一变,换上可怜兮兮的样子,苦求道:“芸儿,我的好芸儿,这东西可都是你男人费尽心思才弄到的,咱上有老小有小,一家几十口都等着咱养呢。你说天下都是赵大老板,哦不,你父皇的,你父皇还在乎这点小钱?”   赵芸见韩旭的苦逼样子,想起这家伙那日不离不弃的带着自己从杨园水路逃脱,一时心软了下来。然而,她心里始终过不了那道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也赵匡胤天天嘴上唠叨的,为了这些,赵匡胤对自己身边的人,对宫内的侍女太监,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说吝啬也不为过。   赵芸心中纠结,自然而然的蹙起了眉头。   沉默片刻后,赵芸扭头看向韩旭双目微湿,小声道:“韩旭,这些东西,还是交给父皇为好,由父皇发放给扬州城的百姓,也算是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大不了,大不了……”说到这赵芸又低下了头,小声道:“大不了将来我请父皇多赏赐点陪嫁就是。”   看着赵芸为难的样子,韩旭心中莫名一痛。可再看看这些到了嘴里的肥肉,难道还要吐出来不成?他现在倒是后悔自己干啥这么嘚瑟,赵芸来了,还偏偏拿这些东西给她看。赵芸本就是个单纯的小娘,知道了这些果然就没好事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连嫁妆都说出来了,韩旭不同意还能咋样。   正待韩旭点头之时,孙二圣跑了进来,一见赵芸微微楞了楞,拱手道:“大人……”   “有话就说,这里没外人。”韩旭没好气的回到,不过心里却乐翻了天,孙二圣真是一场及时雨,恨不得冲上去抱着孙二圣亲上两口。   “大人,秦帮主正带着丐帮兄弟在蜀岗山重建丐帮江北分舵,扬州府附近的乞丐和流民都来了,再加上盐帮来帮忙的兄弟,一下子多了三千多人,秦帮主一时之间安置不了,手头上……”孙二圣小心翼翼的说道,他可是知道面前的这位韩大人,根本就是个钻进钱眼里的货,只进不出。   程行水原本欲治孙二圣叛帮之罪,最后在韩旭的担保下,仅仅只是将孙二圣踢出了盐帮。出了盐帮的孙二圣,直接被韩旭推荐给秦雨山,韩旭推荐的人秦雨山绝对相信,于是秦雨山二话不说,将孙二圣任命为丐帮江北分舵的舵主。这回孙二圣是彻底的被秦雨山折服了,干起重建丐帮江北分舵的活来,尽心尽力。   然而,当秦雨山让其来找韩旭要钱之时,孙二圣虽说心里担心,不过也只得硬着头皮来了。   “啥?你说有多少人?”韩旭大怒道。   孙二圣一听,立马苦着张脸,伸出三个手指,弱弱道:“二千多人。”   “啪……”   韩旭一拍桌子,喝道:“到底多少人?”说着不断的朝孙二圣打眼色。   “不不不,二千多人。”孙二圣见韩旭的样子,显然以为韩旭是嫌人多了,钱不够,赶紧憋屈的自己抹掉了一千人。   “娘的,到底多少人?”韩旭这会还真是怒了,咋这么聪明一个人就不明白老子的意思的。   “一千?五百?”   孙二圣是满头雾水,彻底的糊涂了。   “有多少,说多少,难道老子没钱是吧?”韩旭疯了。   “三万,对,不是三千,是三万人。”孙二圣苦逼道,他终于明白了韩旭的意思。不过,却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位韩大人的心思了。娘的,天底下还有人嫌钱多的。   “这就对了嘛,说话就得老实,你家韩大人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韩旭长吁口气,若有所意的看了眼赵芸,叹道:“钱嘛,我也有点,只不过……”   孙二圣一听这话,连忙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哭求道:“大人,你是没看见那些乞丐和流民啊,三万多人的,老的老,小的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面黄肌瘦,就剩下皮包骨了,若是再没有吃的穿的,别说这个冬天,就是能不能撑过这个月,都难说。”   “可是……”韩旭还待婉拒。   这时,赵芸出声了,叹道:“韩旭,扬州战乱,如此多的流民我们不能不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钱先拿去交给秦大哥吧。都是大宋的子民,谁救都一样。若是不够的话……”   “够了,够了。”韩旭连忙打断赵芸说下去。三千人而已,三个箱子三万贯,一人还有十贯钱,别说过冬,每人盖个新房子都够,真是赚大发了。舍了孩子,套了赵芸这只大白狼,恩不对,应该是套了个大观音菩萨。   “二圣,赶紧将刘校尉和王校尉叫进来,你们马上带着这些箱子去蜀岗山。”韩旭大手一挥,连忙将赵芸带出了屋子,顺便在孙二圣的肩膀上拍了三下,笑呵呵的说道:“二圣好好干,你明白的。”   孙二圣连连称是,满脸的哭笑不得。他不仅明白,而且是相当的明白。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三万贯也足够恢复丐帮江北分舵了,至于其他的,凭他孙二圣的才能,还不能撑起个小小的江北分舵?   刘三和王凳子应那日攻城勇猛,落入了赵匡胤的眼中,赵匡胤一纸令下将两人提拔到了校尉,真是连升数级。韩旭最后那三十多人的禁军侍卫,活下来的仅仅数十人,这数十人不仅被赵匡胤赏赐,还得到了韩旭每人五百贯的巨额赏钱。   不仅如此,赵匡胤再次给韩旭补齐百名侍卫,由刘三和王凳子两人统领。刘三这回是真正的成了大宋禁军,在枢密院是有登记造案的,以后的升迁将凭其战场功劳。有韩旭在,这些都是毛毛雨的小事一桩。   刘三和王凳子,再加上孙二圣带路,领着几十名侍卫挑上三个箱子,直奔蜀岗山。那里确实有三千多的乞丐和流氓等待救助,丐帮的江北分舵也再重新恢复中。   赵芸并未看到这一切,她早就被韩旭拉到后院,嬉戏玩乐去了。   当夜色降临,忙碌了一天的扬州城百姓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韩旭挑着油灯,将剩下的七个包箱一一打开,满箱子的金银反射着灼灼金光。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呐。”韩旭抚摸着这些金银古董,再次感叹道。   “是吗?有钱再手,那也得有命花才是,咯咯咯咯……”一声娇笑突然传来。   韩旭迅速拔出钢刀,吹灭油灯,将身子紧贴墙壁,双目四处搜寻,大气不敢出一下。   “行了,韩大人躲什么躲呢?就算伸手不见五指,奴家要抓你也易如反掌。”“原来是你……”      第223章 “善男” VS“信女”      杨月蝉两指轻捏火折子,循着微微火光,将桌上的油灯点燃。随后,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小手轻托香腮,媚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韩旭。   还是那样的美艳容颜,还是那将身段包裹得曲线玲珑的黑色夜行衣,她就像是盛开在夜色中的妖艳玫瑰,黑夜阻挡不了他的妖艳,反而给它增添了一层魅惑。   若不是知道杨月蝉恐怖的身手,以及那诡异的用毒手段,韩旭绝不会相信如此的容颜下会藏着那颗深不见底的心。杨月蝉的神秘,对他来说,始终是个不解之谜。   “咯咯……”杨月蝉掩口轻笑,颤动的肩膀笑得是花枝招展。   然而,这样的笑声在韩旭听来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握着刀柄的右手不自然的紧了紧。   这细微的动作却被杨月蝉看得一清二楚。   “韩大人,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的举止很不礼貌?”杨月蝉朱唇轻启,淡淡道:“还是放下你手中的唐刀为好,在奴家的眼里,你那把刀只不过是根绣花针,有和没有都一样。若是奴家真的想出手,你认为你那把刀有用吗?”   说着,不待韩旭答话,素手抬起,顿时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韩旭大骇,唐刀猛的挥出,一股巨大的力从手中传来。   待到一切归于平静,桌对面的杨月蝉手中把玩着唐刀,似笑非笑的看着韩旭。   韩旭呆呆的望着自己空空无也的右手,满脸的不可置信,紧紧一个罩面,手中的兵器都被人家给夺了,更恐怖的是,从头到尾杨月蝉的身子就没有动过,一直安坐在凳子。动的仅仅是她那只右手。   此刻,他才发现,唐刀上似乎缠绕着钢丝类的东西,杨月蝉出手夺刀,靠的就是那根坚而柔的丝线。这丝线不知是何材质,凭借慕容延钊赠送的这把唐刀,竟然砍不断。   “韩大人,似乎还是不相信奴家的身手哩!”杨月蝉见韩旭眉头紧皱的样子,心神一动,决定彻底的震服面前的这位大宋枢密院副使,于是笑道:“奴家说过,韩大人的刀在奴家的眼里兴许连根绣花针都不如!”   说罢,伸出两指,夹住刀身,只听一声脆响:“当”   坚硬无比的唐刀,竟然在杨月蝉的两根手指下,断为两截。   震撼?   错,这已经不是震撼,而是彻彻底底的震跨,崩溃!杨月蝉娇弱的身子,竟然包含着如此恐怖的力量,这他娘的还让人活吗?韩旭呆呆的望着那断为半截的刀柄。半响后,一身叹息,大大咧咧的坐到杨月蝉的对面,苦笑道:“月蝉姑娘,本官已经彻底的被你征服了。说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千万别打脸。**什么的,本官是不接受的,一来本官没那爱好,二来嘛,本官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给点面子。当然,什么先J后杀之类的,就更别提了,士可杀不可辱。”面对如此实力,韩旭在短暂的震惊后,反而放开了。那就是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好好的享受吧。不过,韩旭潇洒的模样,反倒是让杨月蝉一阵迷惑。她是越来越看不透韩旭了。一般官场之人见到自己的身手,不说吓个半死就算了,跪地求饶总该有吧。然而,从韩旭的眼中,她确实看到了害怕,可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瞬间之后,他反而变得洒脱起来。虽然**什么的她听不懂,可那猥琐的先J后杀,久经风月场所的她,哪还能不知道。   杨月蝉淡淡的看着韩旭,然而,从他的眼神中,除了看到猥琐之外,再无任何之物。   她随手扔掉手中的半截刀柄,正色道:“韩大人这些日子挺忙的,又是逃跑,又是攻城,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绝情散’哩?”   不在乎?老子天天为这事睡都睡不好,若不是最近被李重进逼得差点挂掉,否则早就找你这死婆娘去了。不过,既然杨月蝉主动问起这事,韩旭反而不担心了,这说明杨月蝉一直惦记着自己身上中的“绝情散”,没那么容易让自己就不明白的挂了。   “哈哈哈哈,本官当时何事,不过你不说本官还真忘了。”韩旭嘿嘿一笑,左右看了看,伸出右手虚掩嘴巴,神神秘秘的说道:“不过,就你这小毒,本官还真不放心上,几日前一神秘人给了本官一粒药丸,你那毒早就解了。当然,你放心,本官绝不会将你那传说中无人可解的‘绝情散’被解之事传出去。怎么样,本官够义气吧?”   “谁?是谁解的?”杨月蝉面色一变,突然起身。   这动作吓得韩旭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韩旭见一直平淡如常的杨月蝉突然之间有如此大的变化,心下不由大为好奇。说她的绝情散被解,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从杨月蝉的反应来看,看样子这“绝情散”,并非只杨月蝉一人有解药。这倒是给了韩旭希望,明个就找赵匡胤去,想必人才济济的大宋,定然有人能解此毒。   “咯咯……”杨月蝉突然娇笑连连。   “你笑什么?”韩旭奇怪道。   杨月蝉媚眼一挑,再次落座,轻笑道:“奴家差点被你骗了!江湖流传大宋枢密院副使瞎话连篇,说起谎话来连眼都不眨一下,原本奴家还不信,不过这回,奴家是不信都不行了。你倒是说说,是何人解了你的毒,也好让奴家前去拜师学艺。”   “切,拜师学艺?信你才有鬼,我若是说了,那本官岂不是害死自己的恩人?本官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恩人,那里是你的对手。”   “手无缚鸡之力?咯咯……”杨月蝉听到韩旭如此说,心下更加确定韩旭是在撒谎,天底下能解“绝情散”之毒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她了。   “你不信?”韩旭露出个夸张的表情,大声道:“行,我就告诉你,反正你知道了也拿他没办法,本官还不信你能在皇宫大内来去自如。”   “那你倒说说看?”杨月蝉无所谓道。   韩旭面色一正,一字一顿道:“他就是传说中有通天之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大宋首席御医,人称赛华佗的吴师道。”这谎话说得,连吴师道都被扯了进来。   “咯咯……”杨月蝉笑得是前仰后合,连连摇头。   “你不信?”   “不信。”   “真不信?”   “不信。”   “好,既然你不信,我就给你看看。”韩旭起身离座,伸手就去解裤腰带。解开裤腰带,就欲往下脱。不过,这动作到这,就停了下来,韩旭不死心的再次问道:“你还不信?”杨月蝉依然摇了摇头,不过那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到现在为止,她已经确定韩旭并未解掉身上“绝情散”之毒。然而,韩旭身为大宋命官做出如此猥琐的动作,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在她面前这样荒唐。较劲的心思一起,杨月蝉故作平静道:“你脱呀,只要你敢脱,奴家就敢看。”杨月蝉这么一说,韩旭顿时苦逼了,但在女人面前认怂可不是他的风格。打不过你这臭婆娘就算了,谁让你她娘的身手如此的BT呢。然而,打不过,难道还脱不过吗?   “脱啊?奴家还没见过三品大员脱衣服呢?”杨月蝉见韩旭半天不动,不由出言讥讽道:“若是韩大人手脚不便,不如让奴家来助大人一臂之力。”说着,就欲起身。   “停,停,停。”韩旭连声叫停。看着杨月蝉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由暗自诽谤不已:他娘的,以后谁再跟老子说古代的娘们矜持,老子跟他急。   一男一女面对面,而男的双手放在裤腰上禁止不动,女的却云淡风轻,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怪异,十分怪异。   半响后。“你赢了。”韩旭一声叹气,双手迅速的扎紧腰带。男人耍流氓的见过,但女人如此正大光明毫不在乎的,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偏偏又是个身手绝高,美若天人的女子。韩旭最终没有脱。一来,他也没有露Y癖。再者,他可不能保证在自己脱下裤子之后,面前这位心思琢磨不定的女子会不会直接一针送自己归西,或者更加可怕的送自己进宫当公公。   杨月蝉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轻笑道:“韩大人,奴家也陪了你半天了,若是放在金陵城,这时间你少说点也得付百两银子。不过,这银子奴家也就不用了,你留着买糖吃。言归正传,奴家要的剑,你可别所没拿到。”   “那我的解药呢?”韩旭不再废话,开口说道。还百两银子,百两银子够老子在百花楼包上一堆娘们了。再说了,百花楼现在都是老子自己开的,里面的娘们都不用钱,你还真当你那玩意是金的不成。   杨月蝉从怀中摸出一精致的白玉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小小的黑色药丸,笑道:“拿到剑,这就是你的了,我们两不亏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两不亏欠?你还真不怕话说大了,闪了舌头。”韩旭没好气道:“本官辛辛苦苦的才拿到天子剑,你却啥都没做,坐等现成的。无本买卖你倒会做,算计得真好。”   韩旭转身走到那张巨大的穿边,伸手在床底摸了摸,顿时摸到了好几把裴忠仿照的天子剑,心下大为好笑。从其中,随遍摸出一把,小心翼翼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啪。”   将天子剑往桌上一摆,佯作生气的样子,没好气道:“拿去,本官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你是第一个,本官也希望是最后一个。否则,即使本官不是你对手,那大宋的百万禁军也定然让你无藏身之地。”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韩旭摸着左脸,满脸的惊讶,就这样被被杨月蝉甩了一巴掌,自打懂事以来,除了自己的亲老娘,还没女人敢甩过自己巴掌,真是奇耻大辱。   正欲开口大骂,只见喉咙一痛,异物入肚,一股辛辣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奴家最恨被人威胁,别说是你,就是大宋的皇帝赵匡胤也不行。”杨月蝉拿起桌上的天子剑,抚摸着剑声,面色哀怨,喃喃道:“秦王剑,终于找到这秦王剑了。”   “喂,这是天子剑,不是什么秦王剑,你自己看好了,别搞错。”韩旭知道刚刚被吞下去的就是杨月蝉手中的解毒丸,心下也懒得和她计较,早点送她走,回头得找秦雨山好好商量商量去江湖上雇些高手防身才是正事。   “奴家叫它秦王剑,它就是秦王剑。”杨月蝉走到门口,突然转身轻轻一笑道:“对了,刚刚给你的解药只有一个月的药效。”   “我操,你个死婆娘……”韩旭一听这话,顿时破口就骂。   “啪。”   又是一巴掌,一左一右,刚刚好。   杨月蝉诡异的速度实在恐怖,打完韩旭之后,人影已到门边,咋一看上去,就像原地没动过一般。   “这样的话,最好别再说,就算是在心里想也不行。下次再被本座听见,小心你的脑袋。”杨月蝉举起天子剑放到眼前,平淡的说道:“本座可不知道这把剑的真假,若是真的,一个月之内,本座给你解药;若是假的,你也别等一个月了,本座随时来娶你小命。别以为你那上百个禁军护卫能守住你,就算是大内皇宫,本座也来去自如。”   “等等。”韩旭张口就道。   “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说说话吗?”韩旭嘿嘿一笑,猥琐的说道。   “你想早点死的话,就尽管开口。”杨月蝉媚笑道。   韩旭怔了怔,咬牙道:“将我的御前侍卫的牌子还给我。”   “就为这事?”杨月蝉身手入怀,摸出那面铁牌,远远的抛给韩旭,说道:“对了,你那艘船上的船工和侍卫,还被我绑着,船在瓜州渡口,这东西本座留着也没用了,硬不拉几的,还那么难看。”   韩旭这才明白,杨月蝉要自己的牌子原来是去占具自己的楼船,淮扬军搜城之前,想必她已经偷偷的将船开到了长江里,怪不得李重进废了十多天的功夫,也没找到这死婆娘。   铁牌入手,顿时一股温热传来,韩旭嘴角泛起个弧度,想必这玩意竟然还没那死婆娘贴身藏着,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将牌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似乎还带着股朦胧的女人香。   然而,这样的动作却被躲在门外的杨月蝉看到,心中顿生杀机。不过,杨月蝉刚刚迈出步子,却心神微晃,随即鬼使神差的缩了回去,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224章 绝情散的秘密      清晨,扬州北门的城门官刚刚打开城门,只觉眼前一花,一队快马径直飞奔出城。城门官吓了一大跳,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再抬起头时,那一队飞骑只剩下了隐隐约约的几只马屁股。于是,他不由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破骂道:“急个鬼,一大早的赶着去投胎啊!”   发泄了心中的恶气,城门官对着身后的几名守卫挥挥手,留下几人值守,其他人一溜烟的跟着他找个小茶楼,喝早茶去也。   “驾”,“驾”,“驾”……   韩旭快马加鞭,刘三,王凳子紧随其后,数十骑直奔城外蜀岗山。昨夜杨月蝉走后,他是心惊胆战了一宿,刚刚躺下,就被噩梦惊醒。梦中杨月蝉那吹枯拉朽的丝线紧紧的缠绕着他的脖子,即便再如何张大口,也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惊醒过后,浑身大汗,如淋雨下。杨月蝉就像头顶上的一把剑,随时能取自己的性命。一旦她发现那把天子剑是假的,那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所以,天刚蒙蒙亮,睁着一宿眼睛的韩大官人,立马起身将还在被窝里打着呼噜的刘三和王凳子叫醒,带人数十名侍卫,直奔城外蜀岗山。对付杨月蝉,就算是再多的禁军也没用,江湖人也只有江湖人去磨,秦雨山是他唯一的希望。   冬日的清晨,蜀岗山上依旧一片翠绿,四季常青的针叶松林,密密麻麻的满山都是,给周围光秃秃的黄土田野,增添了一抹生机。   丐帮江北分舵的选址,还是在原先的地头上,依山傍水,倒是处绝妙好地。此刻,一座座修建中的茅屋木房正在他们的手上形成,兴许这些流民乞丐们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干起活来浑身是劲。若不是秦雨山严令休息,说不定他们还会架起篝火连夜奋战。大清早的工地上,早已是热火朝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新生后的笑容。   秦雨山远远的见快马奔来,不由放下手中的木锯,披上干活时脱在一边的外衣,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韩旭飞奔而来,跳下马后,二话不说,拉着秦雨山就往一边走。   “什么事?如此慌张?”秦雨山面色一沉,连忙问道,韩旭向来是随心所欲,万事也不放在心上,此刻如此的表情,只能说明事情已经到了他控制不了的地步。   伐木建屋,留下巨大的树桩,以树桩为桌,放上几只小凳,简易而别有雅趣的休息地。孙二圣眼尖,端来热乎的茶水,摆放在树桩上,随后恭敬的退到一边。   韩旭端起茶水,也顾不得烫舌,这一路赶来,早已是口干舌燥。   秦雨山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韩旭张口。   好一阵子沉默后,韩旭放下茶杯,望着秦雨山那担心的面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略一思索,整理好头绪,将杏花楼第一次见到杨月蝉,一直到昨日之事全都说了出来。说罢,转头朝着刘三点了点头,接过刘三递过来的真正的天子剑,放到桌上,闭口不言。   “什么?你中了‘绝情散’?”秦雨山忽的站起,来到韩旭身边就欲扯韩旭的裤子。   秦雨山第一反应是韩旭查看韩旭的中毒迹象,而不是桌上那把天子剑,这令韩旭大为欣慰。不过,秦雨山这动作实在是有点夸张了,韩旭尴尬的捂着腰身,死活不动。   “都是男人,有何顾虑!”秦雨山见状,面色一变,正色道:“赶紧脱下让我看看,此事非同小可。”   韩旭微微一怔,苦笑着揭开腰带,将裤腰往下移了移。   只见一条红色的线条从脐下三分,延伸而下,看那趋势就快到了那命根之处,正乃中了绝情散之症状。   “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绝情散’”秦雨山连连苦笑摇头,半天没有说话。   见秦雨山面色难看,似乎也同样束手无策。可见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秦雨山都没有办法,韩旭那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不断的下沉,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算了,就算是只有一个月的性命,我也不会将这把天子剑交给那死婆娘。”韩旭认命道。   “谁说你只有一个月的性命?”秦雨山疑惑道。   韩旭微微一愣,顿时大喜,难道秦雨山有办法?   从韩旭那喜上眉梢的表情来看,秦雨山就知道他会错了意,摇头苦笑道:“你知道这‘绝情散’的来历吗?”   韩旭茫然的摇了摇头。   秦雨山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叹道:“传说中的绝情散最早出现并非来自江湖中,而是来自皇宫。相传殷商时期,宫中阉人的阉割手法,并非是直接割去命根,而是服用一位御医炼制的药丸。服用后,九九八十一日之后,将彻底的失去男人的尊严,沦为大内阉人。那红色的毒线,起自丹田,延伸至命根,一旦沟通丹田至命根,也就架起了男人的天命之桥。丹田内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从命根处流失,不但终身不能练气习武,而且将永远的失去男人的尊严。”   “啥?秦大哥的意思是?”韩旭大惊失色,这失去的男人的尊严,对他来说比直接要了他的命还痛苦。   “没错,你不会死,但会……”秦雨山没有说下去,不过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有没有解药?”韩旭连忙问道。   秦雨山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世上之事,一物克一物,没有无解之毒,最多也只是暂时没有发现而已。既然那位御医能炼制此解药,就一定有人能解。此药出了数百年后,直到殷商末年,朝歌城的皇宫里出了一名太监,此人第一次见到纣王的王妃苏妲己,就深深的迷恋上了她。于是,潜心研究‘绝情散’的解药,妄图恢复他男儿之身。”说到这,秦雨山摇头苦笑道:“如此日复一日,还真是望天不负有心人,竟然无意之中被那位太监炼制出了‘绝情散’的解药。”   “那苏妲己和那位太监,有没有……”韩旭大奇,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事,狐狸精苏妲己和太监的竟然有关系?八卦啊,大八卦,真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得不佩服爱情的伟大,伟大的爱情竟然让大太监重塑命根。   此刻,韩大官人倒是忘记了自己就差那一步成为皇宫大院里伟大而无私的一员,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秦雨山口中的爱情故事中。   秦雨山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就在他研制出解药之时,西周的大军攻破了朝歌城,纣王和苏妲己被处死。心灰意冷的那位太监,留下解药之后,投身宫中大火,而那解药也落入了姬发手中。在严明了解药的真实性后,姬发大为恼火,自此以后所有入宫的太监,真正的实行了腐刑,切除男人根。解药的秘方连同绝情散的秘方,全都消失了。不过,有传言,这两样东西被一个叶落归根的老太监,偷偷的带出了皇宫。”   韩旭低声叹息,搞了半天,还是没得到解药的消息,不免面色一暗。看样子杨月蝉是用这一个月的命来吓唬自己。可就算这样,还不如死了干净,留着半残之躯有何用?难道真的进宫去服侍赵匡胤,亦惑赵芸去?   想不到这消失千年的东西,竟然会出现在一个风尘女子的手中,杨月蝉到底是什么来历?”   慎重的双手拿起桌上的天子剑,秦雨山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剑鞘上的花纹,满脸的孺慕之色。   当看到剑柄上那朵盛开的金色小菊花之时,他再三的强忍,却早已泪流满面。大唐的激情岁月,李家皇族的骄傲,秦家祖上的荣耀,这一切都彷佛历历在目。   然而,数百年后,如风散去,尘归尘,土归土。偌大的一个大唐王朝,分崩离析,唯有记忆中的峥嵘岁月,万邦来朝。天子剑是这一切的见证,但它却只能默然无语。   秦雨山的行为感染了周围之人,韩旭低头不语,刘三这大憨人满面泪水,就连一向无动于衷的裴忠,双眼也微微的湿润。   半响后,秦雨山将天子剑再次放到桌上,长身而跪,恭敬的拜了三拜。从此至终,他都没有拔出天子剑。兴许在他的心中,只有伟大的大唐太宗李世民才有这拔剑的资格。   “这把剑你拿回去吧。”秦雨山擦干泪水,缓缓道:“若是不得已的话,就拿这把剑交换杨月蝉手中的‘绝情散’解药。”   说着,见韩旭正欲开口,连忙摇头阻止道:“韩旭,听秦大哥的。秦大哥拿这剑不是为了那句‘得天子剑者,得天下”。而仅仅是不希望太宗的剑落到贼人手中,我想太宗若是在天之灵,也定然不希望如此。不过,说到底这剑始终还是剑,若是天子剑能换回你的命,值……得……”   “秦大哥……”   韩旭脱口而出。来到这世上之后,秦雨山,尉迟雄,刘三,裴忠,再加上个吴师道,是他这辈子,不,应该是两辈子以来最好的兄弟。认识了这帮兄弟,值了。这就是草根间的患难之情。“好了,别哭丧着脸了,相必杨月蝉得到这把剑,也不会再去为难大宋的枢密院副使,对她没好处。”秦雨山轻笑道,说着一把将韩旭拽过,说道:“走,随我去看看那些江湖朋友,这些日子还多亏他们的帮忙,否者江北分舵也没那么顺利。”      第225章 招安杨继业      混江湖的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是做不到这点,那就是江湖败类,被江湖中人啐弃,恰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问题是这样的人多了以后,他们也会抱团二聚,臭味相投,沆瀣一气。如此变形成了对立的正邪之分,再加上那些亦正亦邪,亦或闲云野鹤的中立之辈,江湖就形成了三大势。   江湖在哪?套用句俗话,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就像是空气,你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就存在你的身边。离开了空气,人死灯灭。同样想真正离开江湖,那就只有身死土埋。   孟老二拜见了秦雨山,算是真正的入了丐帮。此刻,见韩旭一行人在秦雨山的带领下走了过来,立马笑哈哈的上前,朝着韩旭连连拱手道:“属下见过军师大人。”   既然解决了天子剑之事,韩旭心情大畅,拍着孟老二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好干,本军师看好你。”   “哈哈哈哈哈……”身后的江湖人士顿时起哄大笑不已。   “笑啥,有啥好笑的。俺就是佩服俺军师,若不是俺们的军师,你们还都在牢里喝汤水呢。不对,说不定早已成了李重进的刀下鬼了!”孟老二面色一正,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过,就凭孟老二那一副天生的人见人笑,花见花开的憨态,嘻嘻哈哈还好点,一严肃起来反而更加走了形。身后的江湖朋友,顿时憋着嘴巴,强忍着笑意。   “对了,我说过在扬州城的时候你们得听我的,城破之时就是你们自由之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韩旭疑惑道。   何一鸣朝着秦雨山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道:“既然韩大人救了我们一名,而韩大人又是丐帮之人,兄弟们商量了下,没啥好报答的,唯这一身蛮力,就留下来帮秦大哥盖起这江北分舵再说。”   “喂,小弟弟,难道姐姐留下来帮个忙,你还不乐意不成?”   这一声小弟弟,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佘赛花双手叉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苦笑的妻管严杨继业。   “喂喂,我问你话呐?”   韩旭面色激动,完全不理会佘赛花那母夜叉,屁颠屁颠的跑到杨继业面前,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打量。弄得杨继业面红耳赤,如场中的被耍的猴子,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无聊人围观。   节度使府,杨继业对李重进那一战,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想事后和这位腼腆的杨家老祖好好聊聊,却没想被赵匡胤叫去。   此刻,韩旭哪能放弃这样的机会,一把拽过杨继业扯到一边,一连串的问题昏天暗地的砸了过去:“杨大哥芳龄几许?”没错,就是芳龄,从这小子口中冒出的就是芳龄。   “家中有几位妻妾?”   “高堂可还在?”   ……   杨继业莫名其妙,被韩旭的热情搞得尴尬不已。   “喂,我说小弟弟,你到底咋回事?别婆婆妈妈的拉着我夫君。”佘赛花一把抢过杨继业的另一支胳膊,将其从韩旭手中抢过去,一脸防贼似的盯着韩旭。秦雨山挥了挥手,让孙二圣安排这些江湖人士的早点,同时自己转身走了来过。他也是很不明白,似乎韩旭对这位杨兄弟很感兴趣,而之前他们两人并未见过面呢。韩旭哈了口气,搓着双手,连连抱歉:“sorry,sorry,一时激动,嫂嫂别见怪。见到杨大哥可是小弟从小到大的偶像,一手杨家枪法,呵呵哈嘿,杀得辽人是屁滚尿流。爷们,纯爷们!”说着,还朝杨继业比划了个大拇指。   这一堆话下来,杨继业一大半没听懂,不过那杀辽人屁滚尿流可就听得明明白白了。顿时脸色一变,拱手道:“韩大人莫说过了,杨某从未和辽人交过手。”   “哦,哈哈哈哈……”韩旭哈哈一笑,连忙掩饰过去,现在的杨继业可还在北汉刘筠的手下,刘筠是辽国的养的一条狗,杨继业自然不会有和辽人交手的机会。   “哼,我倒觉得韩大人说得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家人连这点都不明白,真是废物。”佘赛花咬牙道,显然她对辽人并无好感,甚至对刘筠都不感冒。   “小花,不得胡说,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回到……千万不可再提。”杨继业一声呵斥。   佘赛花顿时闭上了嘴巴,满脸委屈得像个小媳妇。别看佘赛花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像个女汉子,那是杨继业一直疼爱不与其争。而一旦杨继业发怒,佘赛花也只能从女汉子变成了小媳妇,乖乖的听话。   “我说杨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里可是大宋的地方。”韩旭嘿嘿笑道:“咱大宋讲究的是什么?那是言论自由,夫妻平等,想说什么说什么,男人女人一个样。嫂嫂多好的一个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巾帼不让须眉,一双金瓜锤,打遍天下无敌手,乱军丛中取上将首级。放在咱大宋,那就是当代花木兰呐!”   “好,说得好。”   佘赛花一脸兴奋,给了韩旭一个算你识货的眼神。双手掂了掂,可惜此时却没拿那两把心爱的锤子。随后,连忙问道:“小弟弟,大宋真有你说的这么好?不如我们……”   杨继业连忙喝止佘赛花说下去,摆手笑道:“韩大人过赞了。小花性情耿直,大人别当真。”   “哦?呵呵。”韩旭笑道:“依我看嫂嫂倒是眼光敏锐,洞察秋毫。从今以后,谁在我面前再提‘头发长见识短’,小弟一定跟他急。不过,嫂嫂的话杨大哥难道就不考虑考虑?北汉偏隅之地,咱大宋兴许才是杨大哥的……”   韩旭没有说下去,但这话的意思已经是明摆着的了。杨继业若是连这招安的意思都听不出来,那也别出来混了。   然而,杨继业这位今后对大宋忠心耿耿的大帅,企是短短几句话就能招安的?   “呵呵,杨某自小在并州长大,皇上对杨某恩重如山。这些话,韩大人无须再提,否则杨某也只有告辞了。”   一听这话,韩旭连忙上前一步,欠身道:“别别别,不提就不提。小弟和杨大哥,以及嫂嫂一见如此,相见恨晚呐。咱今个得好好聊聊,不醉不归。”   韩旭招安杨继业的心思是临时而起,他可很想早些见到“天波府”的威风,但他也知道若是这么简单就能招安的话,那杨继业就不叫杨继业了。不过,今个就是一颗种子,招安的种子已经种到了杨继业的心里,剩下的就等它发芽开花的那一刻。   秦雨山朝着韩旭呵呵一笑,道:“既然咱的军师百忙之中能抽空到咱丐帮来看看,又有这么多的江湖朋友,所以今个由秦某做东,好好的喝上一番。”   这话说得韩旭一阵脸红,似乎还真是好久没和丐帮的兄弟好好喝上一顿了,连忙笑道:“秦大哥,这顿还是我请,我请。”   秦雨山点了点头,他知道韩旭富得冒油,也不差这一点,当然也不会计较这些。招呼孙二圣进城采购一番,安排晌午的宴席。   流民乞丐们顿时大声叫好,干起活来更加的卖力。   ……   没凳子没桌子不算个事,架起篝火,烹上猪羊,热热闹闹的从晌午喝到日暮时分。   什么是酒量?一是军中,二是江湖。出来混的,若是不能喝上几坛,还不如趁回家奶孩子去。   韩旭不仅被这些江湖豪杰轮番轰炸,更恐怖的是,佘赛花这女汉子是彻底的和他杠上了,一碗接一碗的,直喝到他不省人事。   直到第二天一早,秦雨山进来叫醒韩旭,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简易的帐篷中,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韩旭,李处耘来了,急着想要见你。”秦雨山连忙说道。   韩旭钻出被子,浑身打了个颤,顿时酒醒大半。二话不说,赶紧往外走去,李处耘可是扬州府的知州,亲自来叫自己,看样子是赵匡胤的意思,难道发什么了什么大事?   出了帐篷,果见不远处,李处耘一身官袍,身后跟着数十名护卫。正和王凳子笑呵呵的说着什么。   韩旭赶紧上前,拱手道:“李将军,有何急事?”   李处耘看了看韩旭,回礼笑道:“韩大人称呼再下处耘即可,在韩大人面前,李某可称不得将军,呵呵呵呵……”   此处前来攻打扬州城的禁军,宋偓是和韩旭对不上眼了,若说关系,除了石守信,也就这李处耘和自己的关系还算不错。   随后,李处耘说道:“韩大人,皇上派人去杨园宣你,却发现你一夜未归,猜测你一定在这里,果然没算错。大人还是赶紧和下官走吧,皇上在等你。”   “可知何事?”韩旭连忙问道,顺便让王凳子去叫醒自己的那一帮喝醉的亲卫。   李处耘摇了摇头,皇上急着召见韩旭,所谓何事可并没有说。   不一会,人马集合完毕,韩旭翻身上马,正欲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唤。   “小弟弟,等等。”佘赛花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大帮的江湖哥们,杨继业,何一鸣……   佘赛花来到韩旭马前,将手中用布包裹的物事递给韩旭,笑道:“嫂嫂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把刀嫂嫂和你杨大哥都用不到,借花献佛,送给你了。”   “多谢嫂嫂,杨大哥!”韩旭恭敬的双手接过,掀开黑布,正是李重进那把珍藏已久的断水刀。   韩旭顿时大喜,前晚刚刚被杨月蝉那死婆娘弄断了自己唐刀,今个就收到如此重的礼物。此把断水刀,无论形式和样貌都和自己那把唐刀相似,但论铸造工艺显然还是断水刀更甚一筹。李重进虽说没被杨继业干掉,但他的兵器也只能被和他交手的杨继业所得,这也算是江湖规矩。   “嫂嫂和你杨大哥今个就要离开扬州…”   “你们这就要走?”韩旭连忙下马,只见身后的一群江湖人士,均是点了点头。   “出来多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杨继业上前一步,感慨道。   一番辞别,磨蹭了大半个时辰,知道李处耘再三催促,韩旭这才翻身上马,朝着身后的江湖人士挥手告别。   “小弟弟,有空来并州看你嫂嫂。报上嫂嫂的名号,并州之地你尽可横着走。”   远远的传来佘赛花的告别词。   韩旭差点一头栽下马来,女汉子就是女汉子,说的话比男人还豪气。只不过今日一别,再次相见之时,兴许已经兵戎相见。      第226章 走马上任,淮南节度使(上)      瓜州渡口。   冷冽的北风,刮过片片枯黄的芦苇荡,此刻已是入冬时节,早已不见秋日那漫天飞舞的芦花之景。卸去了芦花的芦苇枝,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的老头,露出了那干瘪如柴的身材。   和大江北面这萧索的冬日之景相比,对面那巍巍青山依旧苍翠,四季常青的针叶松林,彷佛在嘲笑着芦苇荡那又一次的轮回。   仅仅一江之隔,却是天壤之别。   赵匡胤那伟岸笔直的身影,在周围随风摇摆的芦苇荡丛中显得特别的突兀。   远远的瞧见那背影,韩旭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身后的王凳子,随着李处耘朝江边走去。   收到李处耘的消息,韩旭急忙赶到淮南节度使府邸。赵匡胤几日前就搬离了杏花楼,入住节度使府邸。节度使府邸经过三日的连夜整修,早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貌。皇帝的任何事都是大事,若是放在民间,如此大厅,别说三日,就算是三十日都不一定能完成。   然而,韩旭却跑了个空。   一早起来,兴致勃勃的赵匡胤抛下一句话:“韩旭来了,就说朕去了瓜州码头。”随后,带着赵芸和石守信就出了门。   ……   赵匡胤负手而立,遥望大江对面,一副无限江山之态。似乎这身居高位之人,都喜欢这么个姿势,就连石守信和赵芸也不例外。   韩旭不动声色,在赵匡胤身后三步外站立,并未去打扰赵匡胤的沉思。他知道眼前的这位雄主,已经知道他来了。   赵匡胤不说话,身边几人都不说话。唯有风吹芦苇的纱纱响。   半响后。   赵匡胤头也不回的突然开口道:“韩爱卿,朕的大宋禁军强悍否?”   韩旭微微一愣,赵匡胤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他一时没想明白。大宋的禁军自然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存在。赵匡胤问话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随口而问,可是这意思就让人难以捉摸了,明显是话中有话。   想到此,韩旭上前半步,只能如实回答道:“大宋禁军天下无双,自是这天底下最强大的军队。”   “那大宋的将军善战否?”   “当然,大宋的将军数不胜数,皇上的身边就有两位杰出的战将。”   韩旭答道,顺便好好的拍了怕石守信和李处耘的马屁。事实上,大宋此时的将军真的是多不胜数,慕容延钊,韩令坤,王审琦,赵彦辉,王全斌……那一个不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若是再加上朝廷内的赵普,范质,魏仁溥,王溥等一干文臣,说是文臣武略也不为过。   “好。”赵匡胤突然扭过头,紧盯韩旭,眼中精光大声,左手一指对面的江山,豪情万丈道:“既然朕的大宋兵精将广,那朕即刻挥兵渡江,一举攻克南唐那万里锦绣江山。”   此话一出,别说韩旭,就连身边的赵芸,石守信,李处耘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下巴掉到地上的表情。   然而,赵匡胤似乎完全没发觉似的,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当年朕亲率两千铁骑,纵横淮南大地,从泗州一路打到清流关。即使是清流关这样的天险,朕也是一战而定。攻下清流关,攻下滁州城,将南唐数十万大军后退的道路堵死,这才有了周世宗攻克寿州城,李景小儿割让淮南十四州。南唐的步卒根本无法抵挡朕大宋的铁骑,朕只要一万铁骑渡江,定然平定江南之地。”   韩旭大骇,这赵匡胤是疯了还是傻了?看他那说话的条理,回忆往事的豪情,似乎脑袋并没有被门夹了啊!难道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扫平李筠和李重进的叛乱,让他的自信心膨胀到爆?   不过,韩旭还没说话,石守信已经急着跳了出来,忙道:“皇上,此时还需三思。攻下扬州大宋三万精锐士气正高,这点并未错。不过,南唐千里之地,二十多州,可不是小小的扬州城可比的。”   “是啊,请皇上三思。”李处耘赶紧附和道:“大江以南自南唐立国之始,历经先主李昪,李璟二朝,二十多年的稳固,并无大的战事,民心稳定,军力常备。欲夺天下,必先夺民心。淮南之地毕竟在江北,江南之军未有死战之心,就算丢了淮南,李景最多一时疼痛,但并未伤及其根本,这才有周世宗夺淮南之举。但若大军过江,那李景必定倾全国之力相抗,一旦战事陷入胶着,别说一万铁骑,就是十万铁骑,都是倾覆之水。”   李处耘这话说得有点恨,大大的扇了赵匡胤一巴掌。   果然,赵匡胤黑脸蒙上一层阴霾,指着李处耘,怒气冲冲的吼道:“好,你说朕的十万铁骑都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江南之地,那你倒是说道朕要带多少大宋将士?十五万?二十万?”   赵匡胤显然是被李处耘给气坏了,一向善于控制情绪的他,竟然到了张口欲骂的地步。   然而,不得不说此时大宋将领的豪气。只见李处耘毫不退缩,拱手道:“皇上,这不是兵多兵少的问题,而是南唐气数未尽,根本就未到亡国之时。南唐朝廷争而不乱,斗而不杀,一旦外部倾入,他们将会抱团一直对外。先不说这些,就是我大军如何渡江,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南唐的水军现在可不是我大宋水军能比的。别忘了在江州鄱阳湖,还有着他们二十万的水军,从江州到扬州一路顺风顺水,三日之内必定到达金陵,截断我军退路。”   石守信接道:“寿州之战,大周禁军围困一年有余,方才破城。金陵的城池高大稳固,远非寿州可比,欲破金陵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   两位大宋强将,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赵匡胤一愣一愣的,面色由红转紫,由紫变黑,最后慢慢的又恢复了那张红堂大脸。   好一阵沉默后,赵匡胤突然哈哈大笑,朝着李处耘和石守信赞道:“是啊,两位将军果然不亏是我大宋的立柱,说得有道理,朕倒是心急了,这一段时日的胜利,连朕都有些飘飘然。朕在这里,先向两位赔不是了。”说着,就朝石守信和李处耘拱手赔不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赵匡胤只是大声的训斥了几句,如此光明正大的承认错误,赔不是,那是石守信和李处耘能承担的。两人连道不敢。   赵匡胤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再次望向对岸,长叹道:“南唐天时地利人和,大江天险如何过之?”   赵匡胤这话,虽说是在发问,但更多的实在喃喃自语。   石守信和李处耘刚刚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利弊。此刻,面对难倒万千豪杰的大江,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不如架浮桥。”韩旭嘿嘿笑道。别的不说,大宋攻南唐这破天荒的架浮桥战术,他可是记忆尤心。因为从古自今,由北攻南,唯有大宋这一朝是用的浮桥办法,想不记住都不行。   此言一出,顿时将众人震得目瞪口呆。赵芸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韩旭像看个白痴。   不过,随即赵匡胤,石守信,李处耘三人对视一眼,一会点头一会摇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说实话,架设浮桥在现在看来有点不可思议,可仔细想想又非并无可能。选在江面狭窄之地,若无大风大浪,架设起来兴许困难重重,而最后却很有可能成功。   短暂的沉思之后,李处耘最先开口问道:“不知韩大人选在何地架设?何时架设?架设之中,南唐必定发现,他们的水军战力强悍,巨大的楼船一个冲锋,就能将浮桥冲垮。”   李处耘的问题,也正是赵匡胤和石守信的问题,三人均不约而同的向韩旭看来。   可韩旭只知道架设浮桥,那里知道如何架设,选在何地。只能苦笑着连连摇头。   果不其然,三人同时低叹,似乎很是遗憾。   不一会,赵匡胤打破了沉默,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欲要渡江,必先强水军。周世宗时就开始建战船,练水军,但这远远不够,朕即刻下旨,命工部拿出办法,十年之内必须给朕造出足够的战船,比南唐水军还要强大的战船。”   赵匡胤并没有气馁,南唐水军的强大,反而激起了其好胜心。   正当几人赞叹赵匡胤的雄才大略之时,赵匡胤又开口了。   只见赵匡胤看着韩旭好一阵,说道:“韩旭听旨。”   呃,韩旭连忙下跪。   “即日起,削去枢密院副使之职……”   “父皇……”   赵芸大骇,连忙出口……   而当事人韩大官人和石守信,李处耘三人只是微微一愣,并未出声,他们不明白赵匡胤的意思,但似乎赵匡胤话还没说完呢。   赵匡胤伸手阻止赵芸说下去,呵呵笑道:“即日起,削去枢密院副使之职,仍为御前侍卫统领,领淮南节度使之职。”   “啊……”   这回可不是仅仅只有赵芸了,就连石守信,李处耘和韩旭都震得叫出了声。枢密院是什么地方,说好听点那是大宋的最高兵部参谋省,天下兵马都归枢密院负责。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一处养老院,地位高是高,可没有实权。兵马事实上直接向皇帝负责,枢密院最多也就是个后勤总部,就算这样还得看皇帝高不高兴让你当这个后勤总管,一旦发生战争,这个后勤总管基本又被宰相所取代。   枢密院的发达,那是在大宋以文抑武之后,全国的兵马才被枢密院里的文官所管辖。而现在的节度使可不同了,依旧还是唐代末年的风格,个个有着实权,说白了那就是一个土皇帝啊。      第227章 走马上任,淮南节度使(下)      淮南节度使,如此重要的一方诸侯职位,竟然砸到了韩旭的头上。   大宋节度使无不是授予禁军高级将领,如石守信以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身份领归德节度使,慕容延钊以殿前都点检身份领昭仕军节度使。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韩旭这小小御前侍卫统领遥领淮南节度使。更何况韩旭年仅十八就位列一方节度,更是前无古人,估计也不会后有来者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石守信,还是李处耘,均被震得呆若木鸡,下巴掉了一地。唯有赵芸这位大宋公主,小拳头捏的紧紧地,就差兴奋的跳起来。似乎韩旭就算升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也不为过似的。   韩旭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他不明白赵匡胤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决定?若是别人升官发财早就跪地谢恩了,此刻他反而冷静下来,拱手道:“微臣多谢皇上恩典,但微臣位卑言微,惶恐之极。无论是军事还是民生,微臣说是一窍不通也不为过。恭请皇上收回成命…”   说罢,跪地不起。   赵匡胤伸手扶起韩旭,满意的点了点头。当日攻下扬州城,众位文武大臣各有封赏,甚至就连远在京城的赵普,范质等人都有赏赐,而唯独没有韩旭的份。若说功劳,此次扬州之战韩旭就是第一功,不仅亲犯险境足足拖延了李重进大半年的时间,避免了朝廷两线作战;同时在大军难以攻克扬州之时,又是韩旭从城内打开了城门,造成淮扬军的崩溃,让赵匡胤一到扬州即破城池成为现实,大大涨了赵匡胤的脸面和皇威。   事实上在任命淮南节度使之时,赵匡胤寻思了良久,禁军中人寻了个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当韩旭的身影跳入他的脑海之时,就连他自己都被他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对韩旭的封赏也一直拖着,直到刚刚仰望南唐江山之后,这才下定了决心。   “呵呵,想不到韩爱卿也有害怕的时候?”赵匡胤看着韩旭微微笑道:“秦时甘罗十二为相,难道朕的眼光连那暴君秦王都不如?”   呃,赵匡胤又自大了,不是拿自己和李世民比,就是拿自己和一统六国的秦始皇比,似乎凡是开国君主,都想和前朝各个开国皇帝比上一凡,比胸襟比气魄,比国家大小,说不定暗地里还会比一比女人多少?   没错,甘罗的确是年仅十二拜为秦国上卿,也就是宰相地位,可问题是他受封没多久就被秦王砍了脑袋啊!至于其中原因,说是甘罗趁机摸了秦王后的脚,在古代女子足,只能看不能摸,摸了皇帝老婆的脚,那和给皇帝带绿帽没啥区别,秦王只能砍了年仅十二的甘罗。然而真的是如此吗?至少秦王政,那时并没有皇后。所以甘罗的死因,就更加难说了。   想到此,韩旭连忙说道:“皇上的胸襟远非秦王可比,可是微臣的才能亦远远不如甘罗呐。微臣以为……”   “行了,韩旭,你想抗旨?”赵匡胤挥手打断韩旭的话,厉声训斥道。   韩爱卿变成了韩旭,看样子赵匡胤的确是发怒了。   韩旭转念一想,自己从来没做过官,这不也做得好好的,从来没杀过人,这不也杀了好几个……任何是都是被逼出来的,不就是个淮南节度使嘛,又不是当皇帝。做不好,了不起拍屁股走人,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很有前途的职业乞丐。   于是,回道:“皇上若要微臣做这个淮南节度使,还前皇上答应微臣几个条件。”   “讲条件?”赵匡胤微微一愣,大笑道:“你是第一个欲升官,还要和朕讲条件的人。好,你倒是说说看,朕倒要听听你这脑袋里装的什么鬼主意。”   韩旭伸出一根手指,正色道:“第一,扬州府的一切民事均归扬州府知州管辖,微臣不过问。微臣不懂民事,这方面交给李知州倒是很合适。李知州只需保证淮扬军的后勤即可。”   赵匡胤想了想,点头同意。   “第二……”韩旭说道第二略一停顿,变脸苦求道:“皇上,微臣对军事也是一知半解,淮扬军平日的驻防训练,还请皇上给微臣派个精于此道的副手。”   “这样也好。你可有人选?”赵匡胤问道。   “李处耘,李知州。”   “嗯,不错。李爱卿文武双全,此事就这么办。”赵匡胤刚刚说完,突然面色一变,怒道:“好啊。朕让你做节度使,你小子倒好,民事交由处耘,这也就算了;而淮扬军又是交由处耘。那你说说,朕要你这个节度使何用?”   此话一出,一旁的李处耘遭受无妄之灾,连连摇头苦笑。   “皇上金口玉言,一口吐沫一个钉,得说话算话啊。”韩旭连忙说道:“当然,李知州也就是平日训练淮扬军,微臣尽快适应,待得一段时日后,微臣亲自训练淮扬军。”   赵匡胤胸口上下起伏不定,搞了半天自己被这小子给绕进去了,不由斥道:“好,淮扬军朕同意如此办。但听你话的意思是,你这位淮南节度使根本就没想过去管淮南之民事?”   没错,韩旭就是没想去管这些士农工商,啥教育,农事,商贸,赋税,他是听得都头大。不过韩旭可有他不管的充足理由。   “皇上,微臣认为一方节度使因只守地方之兵事,对于民间一切不得参与,尤其不能触碰赋税一项。地方民事统归一方知州管辖,节度使不得干预。一句话,军政分家。”韩旭拱手拜道。   唐末各地节度使举兵反叛,抗拒朝廷,成为事实上的军阀,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现在。韩旭此刻提出军政分家。节度使只管兵事,向枢密院和皇帝负责,后勤补给由枢密院和皇帝调动。而知州管一方之政务,更多属于文官这一块。   韩旭此言一出,又多了一项第一。那就是第一天当官,就削自己权限之人。   李处耘和石守信早已经麻木了,今个一日之内三番五次的震精,现在他们已经震得惊不起来了。   不过,一旁的赵匡胤显然并非如此,双眼精光闪闪的直瞪韩旭,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军政分家,军政分家……”   不一会,赵匡胤吼道:“上马,立刻回府。韩旭随朕来。”   ……   节度使府邸书房,当年李重进的那把黄花梨的椅子还在,屋内的摆式倒是焕然一新,因为凡是值钱的古董,早已被孙二圣给一搬而空。   书桌上散落着几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稿纸,墨迹还未干。   黄花梨椅子上韩旭埋头奋笔急书,狼毫在他的手上笔走游龙,看得一旁研磨的赵芸直奏眉头。   赵匡胤匆忙回府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命韩旭将“军政分家”细写出来。将韩旭扔进了书房后,由赵芸看管,美其名曰帮他研磨,写不出来不得离开。   “你就不能写慢点,你这字能拿得出手吗?”赵芸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的出口说道。   “你父皇只说写出来,又没说字也要写好,哥哥我又不当书法家。”韩旭手不停,头不抬,没好气的又道:“这都晌午了,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不快能行吗?再说了,你爹也真是,不知道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吗?”   话音刚落,一阵“咕咕咕”的巨响从韩旭的肚中发出,似乎在配合韩旭的抗议。   “噗嗤……”   赵芸忍俊不禁,转身出门而去。   不一会,提着一个小食盒走了进来,掀开盖子,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还是芸儿好,你爹爹实在是太抠门了。”推开椅子,韩旭上前对着赵芸的小脸蛋就是一口,随后抓着小笼包狼吞虎咽起来。昨晚酒喝多,再加上早上一早就被赵匡胤叫到江边,肚子早已经是空空无也。   “不许说父皇坏话。”赵芸莞尔一笑道:“先填填肚子,等写完了,再用午膳。”   一笼小笼包,眨眼间的功夫就消灭完了,韩旭意犹未尽的咂了砸嘴,提起笔再次书写起来。   军政分家这种事在后世有的是,但其中具体的道道韩旭也说不清楚。不过吹吹牛这种事他可是拿手的很,围绕着地方节度使不得干预地方行政这个调调,洋洋洒洒的写了上千个字。里面的想法,相必赵匡胤也不会看都不看的就全部接收,至少也得和大宋朝堂的精英们好好的研究一番,所以写得天马行空一点也无甚大碍。   “啊写完收工。”韩旭搁下笔,伸个懒腰,揉着略微发酸的肩膀。   然而,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被推了开来。一名御前侍卫连忙走了进来,伸手就去拿桌上的稿纸,笑呵呵的欠声道:“韩统领不好意思,皇上再三吩咐小的,一旦韩统领写完,就让小的拿去给皇上过目……”韩旭随意的挥了挥手,赵匡胤实在是太猴急了,竟然让人一直守在门外等消息。有失风度,没错,确实有失风度。      第228章 三件事      数张稿纸,一千多字,赵匡胤反反复复的看了一下午。毫不夸张的说,里面的每个字,每句话他都已铭记在心,甚至反复思量其实行的后果。军政分家,是一个划时代的的改革措施,虽说韩旭的这篇初稿还有很多的漏洞,甚至有的地方在他看来有点天方夜谭,比如那关于衙门的职责,在韩旭的建议中,衙门仅仅只是主政一方,判案和捕快执法竟然从其中是分离开来的。   从这来看的话,知县已不在是一方父母,数个单位几乎并列而行,最终的决定全汇集到都城主管部门,主管部门只向皇帝负责。   韩旭这是改良版的三权分立,他可不敢直接改良到皇帝赵匡胤的头上去,除非他这是活着不耐烦了。   总之一句话,仅军政分家这一点来说,是很有可行性的。他不明白韩旭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若是可以的话,他还真想切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和别人有何区别。   赵匡胤小心翼翼的将那数张稿纸卷起来,放入一个雕刻精美的竹筒中。   “宣韩旭觐见。”   ……   美美的在节度使府邸吃了顿晌午饭,时不时的占点赵芸的便宜,直到赵芸满面通红,几欲发怒之时,韩旭这才收手。打打闹闹,两人一顿饭倒是吃了大半个时辰。   暮色时分,华灯初上,韩旭这才悠悠哉哉的回到杨园。然而他屁股还没坐热,赵匡胤派来的御前侍卫就赶了过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韩旭嘟囔着,懒洋洋的跨上战马。   这话说得小声,可在这宣旨的御前侍卫听来,吓的差点在马背上摔下来。学得一身武艺,卖于帝王家,这是他们每个人的想法。而眼前的这位统领大人,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说出如此江湖话,还说得这么委屈,实在是太奇葩了。   “发什么呆,赶紧走。”韩旭面色一变,正气凛然的说道。   “呃,是,大人。”御前侍卫微微一愣,连忙催马带路,在京城就一直听说御前侍卫韩统领的传奇,当真正见到这位统领的时候,那高大伟岸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彻底的崩塌了。   当韩旭谨慎的推们,进入书房之时,赵匡胤笑呵呵的起身走了过来,指着一张椅子,说道:“坐吧。”   此时的赵匡胤少了几分皇帝的威严,那和煦的面庞,让韩旭想起了在太尉府的时光。   “谢皇上赐坐。”韩旭赶紧拱手,屁股往椅子上稍稍靠了半边,几乎是一沾即停,倒像是个练马步的。   赵匡胤瞧着韩旭那小心甚微的样子,顿时面色一变,没好气道:“行了,你小子就别装了。桌上有茶,自己倒。”   “嘿嘿,谢皇上。”   韩旭伸手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大大咧咧的坐回到椅子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差点翘起二郎腿了。   “这才是你韩旭,韩大节度使。”赵匡胤啐道:“朕也不和你废话,明日一早朕就摆驾回京,扬州之事你自己看着办,若是做不好,提头来见。”   “恩?这么快?”   “还快?朕出来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了,今个叫你来,有几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赵匡胤来到韩旭的对面坐下,隔着张桌子两人几乎是平起平坐。见韩旭又欲起身,连忙摆手阻止,笑道:“行了,好久没和人这么面对面坐着了,可惜则平不在,否则倒像是回到当年的太尉府了,呵呵。”   韩旭面色一正,道:“皇上有何事尽管吩咐,小的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事等会再说。”赵匡胤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缓缓道:“天子剑拿到手没有?”   一听这话,韩旭差点一口茶水喷到赵匡胤脸上,天子剑可是他的救命玩意,现在可不是给赵匡胤的时候。立马换上一副遗憾的表情,摇头道:“赏剑之日,江湖人士和淮扬军发生了冲突,天子剑最终还在李重进的手上。攻城之时,微臣只顾着打开城门,再入淮南节度使府邸之后,搜遍整个府邸,也没有发现那把天子剑。”   赵匡胤一直盯着韩旭的眼睛,直到韩旭说完,这才点了点头,淡淡道:“李重进自杀,事后朕让人查遍扬州府活着的官员,却一无所获。这些官员之中,唯独少了前任扬州府知州魏其才,听说此人是李重进的心腹,想必城破之日,已带着天子剑逃生。”   呃,我操,这也行。韩旭赶紧点头附和赵匡胤的猜想,没想到当日一时心软放了魏其才,还真是好人有好报啊。不过,韩旭也只能在心底里向魏其才说抱歉了,赵匡胤将这事算在魏其才的头上,还真不是他的本意。   赵匡胤点头道:“原本朕对这天子剑毫无兴趣,但朕在宫中藏书阁无意中翻看到当年周太祖郭威留下的亲笔手书,似乎这天子剑涉及到一件天大的秘密?”   “秘密?”   “没错,不过郭威似乎也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的提到。”赵匡胤正色道:“所以朕让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淮南之地探查魏其才的下落,一定要找到那么天子剑。”   韩旭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却暗自记下,回头得好好的看看那把天子剑,难道里面还有什么藏宝图不成。这样一想,却越想越有可能。韩旭不自禁的嘴角上翘,说不定那是李世民的大唐宝藏。   然而,韩旭这财迷的笑容被赵匡胤看得一清二楚。只听赵匡胤冷哼一声:“李重进的府邸是不是你派人给抄了?”   此话一出,再看看赵匡胤那红得发黑的威严大脸,韩旭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第一个念头就是东窗事发,接着就想到了到底是谁泄露了自己的秘密?王凳子和刘三似乎不太可能,孙二圣更加不可能,难道是赵芸?   “行了,别瞎猜?”赵匡胤呵斥道:“芸儿没有出卖你,是朕自己猜到的。朕派人抄家,李重进堂堂的淮南节度使竟然只抄出几万贯铜钱,原本朕还真当李重进节俭。可越想越不对劲,再朕派人进去之前,也只有你这小子有机会,显然这一切都是你做的。若不是芸儿替你求情,朕真想要你脑袋。”   “微臣惶恐,微臣有罪……”韩旭还能说啥,早已跪了下去,不断的磕头谢罪。   赵匡胤越说越气,指着韩旭的鼻子大骂:“你说你堂堂的汴京城第一有钱人,还竟想些歪脑筋。不说这事也就罢了,一说起来朕就有气,你小子没事把京城那座府邸修那么大干嘛?你知不知道,落成之日,朕好奇之下去看看,这一看差点没把朕给吓死,仅仅门口两只吊眼白睛虎,就差点把朕的御马给吓倒,放眼整个大宋,也只有你小子想得出来。”   “微臣惶恐,微臣有罪……”   “你那韩府,现在到成了汴京城的标志了,每日了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朕只得将你那两只老虎送进了御花园。”赵匡胤喝了口茶,又道:“说实话你那院子确实造得不错,典雅别致,而且是你自己出的钱,朕也没啥好说的。若是有空的,朕倒想小住几日,你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欢迎,皇上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如那院子就献给皇上吧。”韩旭擦了把汗,连连求饶。   “啪……”   赵匡胤一拍桌子,大怒道:“你当朕要你那破院子?”   不要?不要你干嘛连我的两只大白虎都牵走,韩旭暗自诽谤不已。   见韩旭只顾磕头认错,赵匡胤硬生生的憋回了怒气,叹道:“罢了罢了,京城韩府的事就不说了。不过,你小子这好钱的毛病得好好改改,若不是芸儿说你将从李重进府里抄出来的金银全都捐给了乞丐和流民,朕绝不轻饶你。”   此时此刻,韩旭恨不得将赵芸抱过来狠狠的亲上两口,这小妮子实在是太老实了,老实的可爱啊。   “你起来吧,此事下不为例,要有下次,你先仔细了自己头上的脑袋,别有钱赚,没命花。”赵匡胤警告道。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韩旭惶恐的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的站在一边。   “坐吧。”赵匡胤说道:“攻城之日,背后突然而至的那些江湖人刺杀,若不是御前侍卫以命相抗,朕差点死在那些江湖人手中。而打开城门,让大军能顺利进城的,又是江湖人士。你比朕了解他们,倒说说这些江湖人士是否该……”   一听这话,韩旭大骇。   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赵匡胤的话没说完,但他明显是已经感到了江湖草莽的威胁。   韩旭脑袋一转,连忙说道:“皇上,江湖人刺杀皇上,可也正是江湖人打开了城门。江湖人中有英雄好汉,当然也有卑鄙小人,这事想必在朝廷中也是如此。而江湖人又恰恰是最具血腥的男儿,倘若外族入侵,这些人更是第一个投军抗敌。想比一些军中软蛋,反而更不如他们。历朝历代都存在江湖游侠,此事是取缔不了的,而朝廷要做的就是如何引导他们。”   “你的意思是让朝廷引导他们像你们那丐帮一样,助朝廷一臂之力。”赵匡胤面色稍缓,迟疑道。   “不错,刀剑可伤敌,也可自伤,关键看怎么用。秦始皇收天下兵刃,反而激起天下人的反抗。打铁还需自身硬,更多的还是要从朝廷自己出发,引导江湖豪杰为国出力。”   短暂的沉默后,赵匡胤点头道:“好,那朕交给你的第二件事就是在淮南之地先给朕做出个样子来。这里有丐帮,有盐帮,还有大大小小的江湖帮派,朕希望淮南的江湖人能够做出表率,为朝廷效力。”   韩旭不得已,只能点头称是。若想让那些性格倔犟的江湖人全听朝廷的,显然是不可能的,看样子自己能做的就只能让他们别闹事。说道盐帮,韩旭突然想起了盐帮现任帮主程行水,于是将程行水为义父报仇,脱离朝廷水军之事说了出来。   “罗行水是个人才,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经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事朕也不怪他,朕会向枢密院魏仁浦下旨,去了罗行水的军籍,也算是成全了君臣之义。”赵匡胤叹道。   “臣代罗将军,多谢皇上成全。”   “行了,还有最后一件事。”赵匡胤缓缓的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交到韩旭手中。   此枚玉佩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灵透,正面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朵朵盛开杨花,翻转过来一看,韩旭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只见背面别无他物,仅仅刻了四个篆书小字“水性杨花”。流水易变,杨花轻飘。哪有人将此“水性杨花”四个字刻到玉佩上的。   赵匡胤一见韩旭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轻咳两声,正色道:“这玉佩涉及南唐。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摩尼教?”   “摩尼教?”韩旭大骇。赵匡胤怎么会知道南唐境内那神秘的摩尼教?   “不错,摩尼教。”赵匡胤缓缓道:“几日前朕清早起床,却在枕边发现了一封书信和这枚玉佩。朕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身手之人,躲过府里的严密防卫,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入朕的寝宫,还将这书信和玉佩摆到朕的枕头边。若是他们想要朕的脑袋,朕早已见阎王去了。”   “摩尼教的人干的?”韩旭大骇道。   赵匡胤点头道:“至于书信的内容,你暂且无需知道。朕要你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拿着这枚玉佩,去南唐一行,到时候自会有南唐摩尼教的人联络你。朕要打听清楚摩尼教的实力以及他们的目的。”   “去南唐?”   “不错,朕御驾亲征到此,李景派人送来了贺礼,恭贺朕平叛扬州。”赵匡胤笑了,想到李景那唯唯诺诺的书面言词,就不自禁的笑出了声。李景显然是怕大宋军队趁胜之威,一举渡江,进攻南唐。   “李景对大宋也算是小心谨慎,不仅将对后周的进贡一分不少的继续交给大宋,而且每逢过节,时不时的还送上些额外之礼。”赵匡胤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朕命你为钦差,带些贺礼去趟南唐,也算是代表大宋的回礼。”   韩旭离开了节度使府邸,一路上心中不断盘算。这是第二次听到摩尼教的消息,而且他们竟然和大宋的皇帝赵匡胤取得了联系。南唐的摩尼教为何会和赵匡胤有联系?那封书信里到底讲了些什么呢?……      第229章 赵匡胤回京      扬州城运河码头,一大清早的聚集了无数的城内百姓。听说圣上今日启程回京,自发的前来送行。这些日子,赵匡胤连续颁布的免税,减税法案,涉及到了扬州城士农工商各个阶层。老百姓心里都有杆称,赵匡胤和李重进,谁对他们好,一目了然。   再加上李处耘这位扬州知州,带领着扬州百姓“奔小康”,石守信的禁军扫平淮南大地上的匪类。一句话,平民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安稳,越来越红火。   手举长枪,全副武装的禁军维持在码头的秩序,将拥挤的人群控制在码头之外。运河里一条线的停泊着几十艘战舰,最中间紧靠码头的那艘三层楼船,插满黄色龙旗,威严而肃穆,正乃赵匡胤的临时龙舟,大宋水军旗舰。   扬州行营都部署石守信,副都部署兼水军统领王审琦,行营排阵使宋偓等一干禁军统领,整齐的站立在码头上,恭候赵匡胤的到来。   约莫大半个时辰,赵匡胤身跨高头大马在御前侍卫的护送下远远行来,前呼后拥的扬州百官一眼看不到尽头。   “皇上驾到……”   “轰…”码头边的人群轰然下跪,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儿当如是。   赵匡胤春风满面,望着低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心中豪情万丈。攻城掠地容易,收民心难,然而他赵匡胤却在短短的数十日之内,就做到了这一切,怎么不让他神清气爽。   队伍缓缓的朝码头移动,赵匡胤扭头说道:“韩爱卿,昨晚朕交代你的事都记住了吗?”   韩旭面色一正,催马上前半步,连忙应道:“微臣铭记于心。”   事实上昨晚韩旭回到杨园之后,反复的思量赵匡胤说的那三件事,一宿没睡。天刚蒙蒙亮,就盯着一双熊猫眼,前去节度使府邸为赵匡胤送行。   “父皇……”赵芸看了眼韩旭,双眼微红的样子,煞是让人怜惜。   “哼,不许再说。”赵匡胤冷哼一声,呵斥道:“这事没得商量,堂堂大宋公主整天像个男儿似的到处乱跑,像什么话?朕还没追究你偷跑出宫之事,你还想留在扬州?”   赵匡胤这话是在训斥赵芸,眼神最后却落在了韩旭的身上,吓得韩旭赶紧缩着脖子,将头扭到一边。   “胆小鬼。”赵芸暗自嘟囔,昨晚求了赵匡胤大半夜欲留在扬州城,而赵匡胤死活不松口,非得带她回京。为了防止她偷跑,更是安排了数十个御前侍卫整夜守候在她的卧室之外,寸步不离。   此刻,本想让韩旭替自己求求情,却没想到最后这小子当了缩头乌龟,赵芸心里别提都郁闷,恨得牙痒痒。   “韩爱卿,朕记得你离开京城之时,让魏仁浦特意给你送行,还赐给了你一道密旨,让你危急时刻打开。当时淮扬军兵围杨园,你带着芸儿从水下逃脱,难道你就爱没先打开密旨看看?”赵匡胤突然皱眉问道,这事埋在他心里好久,赵芸和韩旭最后有惊无险,平安无事,几乎让他差点没想起这事来。   “啊!”韩旭突然一拍脑袋,苦笑道:“启禀皇上,那时微臣满脑子只想着保护公主殿下逃走,不能落在李重进的手里,这事还真的忘了,请皇上恕罪。”   忘了?兴许忘了更好。不然李重进此刻说不定还活得好好的,扬州城也不会被攻下,冥冥中一切都是天意。   赵匡胤一声叹息,笑道:“那密旨既然你没看,就还给朕吧,留在你那也没有用了。”   “皇上,不是微臣不想归还,而是……”韩旭摆出一副苦逼像,苦笑道:“而是那圣旨不知丢哪去了?当日在水道逃脱之前,微臣还将其密封在竹筒中,挂在腰间,可上岸之后,腰间却空空无也。想必是不小心流失在了水中。微臣本想回去找,可那时事情紧急,天既黑,水道又长……还请皇上恕罪!”   丢了圣旨,可是天大之事,若是他人拿到圣旨,还不得小心翼翼的供着,更别说遗失了。没想到韩旭这小子丢了圣旨还如此轻描淡写,赵匡胤真不知道是该骂他无知,还是该罚他不敬之罪。指着这小子的鼻子,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皇,这也不能怪韩旭,他当时只顾着救皇儿,也算是无心之失。”赵芸赶紧为韩旭说好话。说罢,见韩旭暗地里偷偷朝着自己竖起大拇指,顿时忍俊不禁,俏目给了他个大白眼,一时倒也冲淡了离别之情。   “皇上,这事确实是微臣不对。”韩旭立马接口道:“不如皇上直接告诉微臣,圣旨上写的是啥就行,反正一个是御笔,一个是御口,都一样。”   然而,赵匡胤却不置可否,若有所意的盯着韩旭,直到盯得韩旭再次缩回脑袋,这才呵呵一笑道:“丢了也好,这事就当没发生过,都忘了吧。”   赵匡胤没有说出圣旨的内容,反而更加激起了韩旭的好奇心,心中如猫挠,很是后悔干嘛之前没偷偷打开看看,只要自己不说,鬼才知道。   队伍到了码头,赵匡胤翻身下马,亲手扶起石守信,王审琦等人,随后满地的文武及百姓缓缓起身。   真不知到这是事前就准备好的,还是咋样?整齐一致,颇有后世之风呐。   “皇上,水军已整军待发,恭请皇上登船。”王审琦率先开口道。   “此事不急。”赵匡胤摆了摆手,来到李处耘身前,语重心长道:“处耘,扬州府之事,朕就交代给你,朕希望一年之内,扬州百姓自给自足,两年之内能有富裕,三年之后,扬州要恢复当年商贾云集,繁荣昌盛之态。”   “臣谨遵圣旨,誓死以报圣恩。”李处耘感动无比。   这话要换成韩旭早不知该如何暗地诽谤了,三年恢复,尼玛的鸭梨也忒大了吧。   赵匡胤对着李处耘说出这样的话,事实上却是说给韩旭这位淮南节度使听的。然而,当他说完之后,扭头想看看韩旭的表情,却没想到这小子正和赵芸偷偷的躲在一边卿卿我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石守信眼尖,赶紧将韩旭拉过来,这才免去了赵匡胤的嫉妒的怒火。没错,确实是妒忌了,女儿就是父亲的小棉袄,眼瞅着自己的女儿被韩旭这小子“骗”,当老子的赵匡胤当然不爽了。   赵匡胤狠狠的瞪了韩旭一眼,又对李处耘颇有意味的说道:“朕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将一个重担交给某位不称职之人。但这事朕既然说出了口,就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处耘你给朕好好的看着某人,你身上的担子不清,朕不想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所以扬州城就靠你了……哼……”   此言一出,韩旭顿时面红耳赤,嘿嘿的尴尬不已。   周围石守信,李处耘,王审琦等均是忍俊不禁,双肩耸动。若不是碍于赵匡胤在场,早就哈哈大笑了。不过,他们的心中却是对韩旭羡慕不已,赵匡胤表面上是在教训韩旭,事实上却是对他无比看重。若是赵匡胤真的对韩旭不放心,哪里会将节度使的职位交给他,就算交了,说收回就收回,只是一句话而已。所谓金口玉言,也都是皇帝的一句话。   原本赵匡胤还准备了一些豪言壮语,当着文武百官,满场百姓,说道一番。此刻被韩旭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不清,头也不回的走上栈板,登船而去,留下一干人士面面相觑,摇头苦笑不已。   “呵呵,守信,处耘,韩旭,在下就先行一步了,若有机会咱们在京城好好聚聚,告辞。”王审琦笑呵呵说道,随后拍了下韩旭的肩膀,笑道:“皇上命我留下数十艘战舰,交给你这位淮南节度使。”说着,四下看了看,做贼似的偷偷说道:“老兄我可是给你留下了最新的战船,你可别给老兄我丢脸哦,呵呵。”   韩旭连连道谢,还是一起造过反的兄弟够义气,啥一起嫖过娼的,简直弱爆了。   赵芸一步三回头的走上了船板,眼眶中转动的泪滴在登上战船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的掉落了下去。   “恭送圣上回京。”   水军启程回京,直到再也看不见最后一艘战舰,送别之人才开始缓缓离去。   ……   “小三,王凳子,摆驾回程。”韩旭跨上战马,大手一挥,豪气道。   “启程回杨园。”刘三大声叫道,就欲跑上前带路。   韩旭怔了怔,疑惑道:“谁说回杨园了?”   “不回杨园,那我们去哪?难道回京不成?”刘三楞道。   韩旭抬头望天,有意无意的说道:“我问你,扬州城现在谁最大?”   “当然是节度使大人您啦。”王凳子双眼一亮,立马反应了过来。说罢,嘚瑟的看了刘三一眼,顿时引来刘三横鼻子竖眼。   “既然是本韩大节度使最大,那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王凳子一听这话,屁颠屁颠的跑到队伍的最前面,指挥道:“摆驾回程,目标淮南节度使府。”……      第230章 史上最悠哉的节度使(上)      淮南节度使府邸。   一名侍卫匆忙的跑到大厅门口,拱手道:“大人,泗州通判求见。”   “不见,带去杏花楼吃顿好的,然后带去见李知州。”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侍卫摇摇头,满脸苦笑,领命而去……   不一会……   “大人,雄州知州求见。”   “不见,带去杏花楼吃顿好的,然后带去见李知州。”   “大人,泰州转运使求见。”   “大人,江都知县求见。”   “大人,宝应县尉求见。”   ……   “不见,不见,不见,没看到本官正忙,让他们有事去找李知州去,若是事事都来烦本节度使,那要他们这些府官,州官,县官干啥?”   韩旭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喝着“绿杨春”,手里把玩着那枚叫做“水性杨花”的玉佩。   赵匡胤返京第二日,石守信率马步军北还,热热闹闹的扬州城在水陆大军几乎同时离开后,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然而,这样的冷清并没有持续多久。王审琦留下了数十艘最新的战船,石守信留下了三千精锐,这两样也是淮南节度使目前的防卫力量,以此为基础,一场轰轰烈烈的招兵运动展开了。   李处耘来到韩旭处请示这位韩大节度使,得到韩旭一句“兵你去招,事你来做,钱本官来出”之后,只能苦笑着去招兵。原本他也没指望韩旭能做什么,赵匡胤临走之前就给他打了预防针,不过能在韩旭这里得到财力的支持,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没几天,任命韩旭为淮南节度使的公文发放到了各州各县,淮南大地的大小官员开始陆续往扬州奔来,上司就位,他们怎么说都得先来报个道吧。然而,让他们郁闷的事,来到节度使府,连韩旭这位节度使的面都没见到,一个个不由惴惴不安起来。   杏花楼在韩旭的一道公告下,成了扬州城的官方招待场所,对于这无主之楼,他倒是很纳闷,那位被李重进砍了的杏花楼掌柜显然只是台面上的主人,而杏花楼真正的主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是以杏花楼成了韩旭的私人财产,却被以官府的名义挂靠起来。   一连几日,韩旭足不出户,一直在研究那把天子剑和这枚玉佩,天子剑从头到尾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却依然一无所获。现在就差把天子剑给砍断,瞧瞧里面是否藏着啥藏宝图了。不过,这剑毕竟关乎自己的小命,若是这样就砍断,换不来“绝情散”的解药,可就完蛋了。   直到现在杨月蝉还没有出现,可见这死婆娘还没有发现天子剑的真假,韩旭心里在暗骂杨月蝉笨蛋的同时,也后悔让裴忠做的山寨天子剑实在是太像了。看着肚脐下那颜色变得越来越深的毒线,第一次真心期待杨月蝉快点出现了。   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韩旭开口问道:“小三,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没有?”   “还没有。”刘三在一边,狂啃着烧鸡,含糊不清的回道。   这家伙现在对烧鸡的渴望是越来越大了,韩旭还真担心说不定哪天他吃出个禽流感来。   “大人,大人……”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唤。   “不见,不见,本官不是说过让他们去找李知州嘛!”韩旭头也不抬,不耐烦的朝门外说道。   王凳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见刘三手中还剩小半的烧鸡,立马抢了过去啃起来,含糊道:“大人,啥不见呐?”   “我操,你小子……”刘三大怒起身就欲揍王凳子。   “行了,行了。”韩旭赶紧制止这两个家伙闹下去,抬头问道:“你不是跟李知州去招兵了吗?怎么回来了,难道进行得不顺利?”   韩旭倒是很奇怪,他发下去的兵饷可是够丰厚的,没人一个月三贯钱,足够这帮兵汉子养家糊口了,说不定每个月还能多出些,出去喝个小花酒。   “咳咳……”   王凳子囫囵吞下口中的鸡肉,毫不客气的提起桌上的茶壶,对着茶嘴就是一阵猛灌。好一会,才放下手中的茶壶,打了个嗝,回道:“那倒不是。李知州说了,步卒这方面没问题,骑兵倒是缺少战马。另外王将军确实留下了兵舰和一些水军,可是人手实在是不够,尤其是水军将领,这方面李知州也没有办法,他一直是带步骑的,对水军那一套不精通。”   “要人没有,要命一条。你要是绝对老子我也行的话,那你就把我领走。”韩旭没好气道:“你让李知州自己想办法去。”   这是耍光棍,耍无赖的节奏啊,堂堂的节度使大人竟然和个地痞流氓一样。   王凳子心下一叹,暗道:果然还是李知州厉害,早就猜到了韩大人的反应。于是,赶紧按李处耘说的方法说道:“骑兵战马的问题,李知州的已经想到了办法,只要韩大人出钱,他就能找其他的节度使买马,很多节度使都是李知州的老相识多少会给他面子,另外还可以想办法向契丹人买,向西北的党项人买。”   韩旭暗自点了点头,让李处耘插手淮扬军的重建工作,还真是个英明的决定。战友多就是好办事,不过他能想到从契丹人和党项人那里买马,倒也不是个迂腐之人。   此时,韩旭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赵匡胤让自己当淮南节度使,会不会就是点击着他在李重进那抄家,抄出来的几十万贯家财啊。要不然,赵匡胤除了拨过第一批救济的钱粮之外,就再也没有从国库里出过钱,就连招兵买马都让他们自己解决。   ……   千里之外的一艘战船上,“阿切……”赵匡胤打了喷嚏,揉了揉鼻子。   “父皇,还是先下船舱吧,这里风大。”赵芸给赵匡胤披上一件黄色大氅,弱弱的说道。   赵匡胤拍了拍赵芸的小手,这些日子来自己的这位女儿看样子是得了相思病了,整天闷闷不乐的,人也消瘦了好几分,心下很是不爽韩旭这小子。“没事,你看,已经能看到汴京城的东南水门了。”赵匡胤安慰道:“到家了,就快到家了。”      第231章 史上最悠哉的节度使(中)      王凳子见韩旭肯掏钱买战马,立马笑呵呵的接下去说道:“至于水军将领和士兵的问题,李知州的意思是请大人您亲自出面。”   “啥?老子出面能干啥?还真让老子亲自去操练水军啊?”韩旭惊奇道,刚刚还说李处耘这家伙脑子灵光,咋一转眼就变成傻子了呢?   “不,不,不”王凳子赶紧摇手,说道:“淮扬之地并非中原,水路纵横交错,不缺会操船的百姓。”   那就去招啊,跟老子在这墨迹什么?   看着韩旭疑惑的表情,王凳子就知道他想歪了,赶紧说道:“李知州的意思是……请大人从盐帮那里着手……”   盐帮?韩旭微微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娘的,真是越来越佩服李处耘这家伙了,连盐帮都能想到。以现在盐帮的实力来看,一统淮南之后,有的是老练的操船手,只要稍加训练,绝对能成为一个熟练的水军士兵。更何况当日在淮水,盐帮那些神出鬼没的水鬼,可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说到盐帮的帮主程行水,原本就是大宋淮水的水军统领,操练水军还不是小菜一碟。凭借自己和盐帮的关系,怪不得李处耘这老狐狸会说让自己亲自出面。   “小三,召集侍卫,带上两箱珠宝,我们去蜀岗山。”韩旭立即起身,快步出门,边走边说道:“王凳子你赶紧回去告诉李知州,这两件事老子替他办了。”   ……   丐蜀岗山上,丐帮的江北分舵已初具规模,半山腰处一座巨大的石质牌坊,上书“丐帮”两个大字,这也是整个丐帮江北分舵的门面。虽说普通简单,放在其他地方也就是一般村口那种牌坊,但在这里却算得上整个建筑中最奢侈的部分。   过来牌坊,不远处就是流民乞丐救济所。以蜀岗山丰富的木材为建筑材料,加上取之不尽的芦苇和茅草,建立起一排边的茅屋。   原本以韩旭的想法,那就是干脆全用泥土烧制砖块解决,既牢靠又防火,秦砖汉瓦,这东西早就有了。不过,此想法却被秦雨山一票否决了,砖石烧制麻烦且费钱,蜀岗山又有免费的木料,能节省就节省,省下来的钱能救济更多的流民。若真的用砖石建造个小村庄,那还叫丐帮分舵嘛!   一路上,流民乞丐们纷纷朝着这位新任淮南节度使打着招呼,脸上洋溢着重生后的欣喜,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若不是找秦雨山有急事,韩旭真想停下来问问“你们幸福吗?”   一行人直奔丐帮分舵,韩旭见到秦雨山,开口就道:“秦大哥,行水还在不在?”   “呵呵,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没想到你一开口就问行水在不在,真是伤心呐!”秦雨山笑呵呵的将韩旭拉到一边坐下,若有所意的说道:“到底是找行水,还是来找淮秀的?”   呃,韩旭微微一怔,苦笑不已,看样子江北分舵进展顺利,连秦雨山都有心情开玩笑了。   “行了,看你行色匆匆的样子,就知道你有事,你小子现在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呐。”秦雨山派人去叫程行水。   这些日子,程行水一直带着盐帮的人帮丐帮重建江北分舵,对盐帮来说秦雨山和丐帮就是他们的恩人。   不一会,一身短打,胡子拉碴的程行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英姿飒爽的程淮秀。一进门,程淮秀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韩旭,微红的脸蛋,娇俏的眼神,羞涩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幽怨。   秦雨山拉着程行水入座,而韩大官人老不客气的直接上前将程淮秀拉到自己身边落座,私下里还有意无意的在程淮秀那白嫩无骨的小手上捏了又捏,惹得程淮秀满脸通红,下巴都低到了胸口。   “咳咳……”   程行水低声轻咳,这韩大人还是老样子,真不知道淮秀是怎么想的。自打离开江都之后,总是喜欢有事没事的发呆,一会傻笑,一会又哀叹。想到韩旭身边的大宋公主赵芸,程行水就替淮秀感到担心。有时实在是看不下去,有意无意的和程淮秀提起这事,可刚刚开了口,程淮秀就跑开了。无奈之下,只能任由她犯相思病,只当没看见。   长兄如父,被程行水这么一打断,韩旭老脸微红,嘿嘿笑着抽回罪恶的左手,转而说道:“行水兄,老弟我也不转弯抹角,都是一个锅里吃过饭的,咱实话实说。老弟我今个是有事来求你帮忙的。”   一听这话,程行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韩大人,您是我们盐帮的救命恩人,有事尽管吩咐就是,都是自己人,见外了。”   韩旭点了点头,正色道:“你也知道,小弟我刚刚被皇上任命为淮南节度使,可经过一场大战,淮扬军早已名存实亡。皇上命小弟我重建淮扬军,给小弟留下了十多艘战船。这马步军吗,有李处耘知州去招兵训练,可这水军方面,小弟我是两眼一抹黑呐。”   说道这,在座的那里还不明白韩旭的意思。瞧着韩旭那期盼的眼神,程行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故作无知道:“大宋水军虽说实力没有南边那家大,可水军的将领也并不少,这事依我看,韩大人还得上奏朝廷,请皇上派个水军统领才是。”说着,程行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建议,还点了点头,再次肯定道:“没错,就是这样。”   我勒了个去,要是老子能找赵匡胤要人,还来找你干啥?韩旭暗自悲催,抬头见程行水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明白了过来。暗道:“好你个程行水,给老子装是吧,既然你装,那老子我也装。”   “唉……”韩旭一声叹息,坐直了身体,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淡淡道:“本官身为淮南节度使,为官一方,向上自当为皇上分忧,向下自当安境保民。淮南之地,听说最近陆上响马流寇横行,水上水贼强盗扰民,不知贵帮可知?”   韩旭不仅改变了自称,而且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陌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拒人千里之外。   程行水和秦雨山微微一愣,还在品味韩旭话中的意思。反倒是程淮秀忍不住了,焦急的脱口而出:“韩大人,这不关盐帮的事,盐帮早已不在打家劫舍,做的都是合法生意。”   “合法生意?贩卖私盐吗?”韩旭淡淡的说道:“贩卖私盐若算公平买卖?那本官也可以去私铸铜钱了。”   “这……”程淮秀一时语塞,盐帮不卖私盐卖啥?这事人人都知道啊!她不明白韩旭为何如此,于是将求救的目光转向秦雨山和程行水。   “韩大人的意思是,要禁盐?”程行水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自古官场都一样,李重进颠覆盐帮,看上的就是私盐的暴利。没想到韩旭现在成了淮南节度使,第一件要做的事,竟然也是禁盐,难道他们盐帮真的要没落了吗?   心中如此想,双拳不自禁的捏到了一起,发出咔咔的声响。   “旭哥儿……”秦雨山微怒,他想不明白韩旭为何会说出如此话语。   程行水和秦雨山的反应,在韩旭意料之中,反倒是程淮秀一副双眼朦胧的样子,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偌大的一个江湖盐帮若说完完全全的只做好事不做坏事,鬼都不信。若是在其他地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既然当了这个淮南节度使,那就得对盐帮好好敲打一番。   一念及此,韩旭长吁口气,有意无意的说道:“这事也不是不可商量,有买家才有卖家嘛!盐帮贩运私盐到南唐,赚了个盆满钵盈,但也不能盐帮吃肉,淮南的百姓和朝廷连汤都捞不着喝吧?”   此话一出,满场皆静,气氛压抑至极。秦雨山狠狠的盯着韩旭,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对韩旭如此称火打劫的做法,很是不满。   半响后,程行水咬牙道:“你要多少?”   又是一个李重进,不过好就好在李重进是蛮不讲理的吞并盐帮,韩旭倒是只是张口要钱。   “以本官和盐帮的关系……”   “不要谈关系,我们没关系。”程行水立马反驳道。   “好,好,好。”韩旭连忙举手投降,嘿嘿笑道:“本官和盐帮没关系,但看在淮秀的面子上,本官也不能太为难你们盐帮。钱这东西,本官有的事,还没到鱼肉百姓的地步。刚才本官已经说过,淮扬军水军还差那么三千水军,既然盐帮人才济济,不如为朝廷出点力,又有何不可呢?”   “三千?不可能,盐帮人再多,那也是拖家带口,怎么可能一次出三千青壮。”程行水立马否决。   韩旭想了想,说得也是,笑道:“三千没有,两千也行。”   “五百,最多五百……”   “一千五……”   “七百……”   “一千二……”“一千……”“OK,一千就一千。”韩旭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说定了,就一千。”有了这一千盐帮弟子为种子,让李处耘再招收个两千兵员,训练一下,一个十多艘战船,三千人的水军就成了。      第232章 史上最悠哉的节度使(下)      秦雨山和程淮秀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讨价还价,直到韩旭拍板之后还没有反应过来。   瞧着韩旭兴高采烈的样子,程行水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人家韩旭更本就没看上盐帮的钱财,也没想过要禁私盐。怪就怪自己刚刚故作不知了。想不到韩旭这家伙都已经是节度使了,还如此的睚眦必报,连一点点便宜都不让别人占,不由苦笑着摇头道:“韩大人这回满意了吧?”   然而,韩旭却收起了笑容,摇了摇头。   “恩?那还有何条件,一次提出来吧,行水若是能办到,绝不推辞。”程行水苦笑道。既然一千青壮都出了,也不差别的一点半点。   “有兵无将,难道要本官亲自去训练那三千水军不成?”   “这个,我可帮不了你,你也知道我脱离的朝廷水军,哪还有再回头的余地。况且,盐帮现在我也走不开。”程行水摇头道。   秦雨山和程淮秀这时也看出了韩旭是在开玩笑,秦雨山端着茶水连连摇头不已,而程淮秀咬牙切齿的给了韩旭一个大大的白眼。   气氛又恢复了原样,一时之间活络开来。   “你不行,那你就推荐个人啊,难道你盐帮里连一个训练水军的人都没有?”韩旭没好气的说道。   程行水笑道:“这个还真没有。若是一般的水贼训练倒是有,可是水上排兵布阵非比陆地,不能有任何的差池。况且盐帮大多人连水都没读过,能不能看懂阵法都难!”   娘的,文盲真可怕。   韩旭无语,一时之间长吁短叹起来。   ……   程行水想了想,突然开口道:“若是……”   “若是什么?”韩旭彷佛抓了根救命稻草,连忙问道。   “算了,此事太过不合常情,还是算了。”程行水有意无意的看了眼程淮秀叹道。   韩旭眼睛一直盯着程行水,此刻见他的目光在程淮秀的身上瞥过,顿时明白了过来,一拍脑袋,哈哈笑道:“行,就淮秀,本官就任命淮秀为我淮扬军的水军统领!”   秦雨山和程淮秀呆若木鸡,短暂的沉默后,程淮秀起身连连摇头,面红耳赤道:“不行,不行,我那里能带得了三千水军,况且……况且……”   “有啥不行的,巾帼不让须眉,我说你行你就行,有本官给你撑腰,谁敢废话?”韩旭一拍桌子,正色道:“就这么定了,你若不去,本官今个就下令淮扬军封锁码头,寸板不得过江。”   寸板不得过江?这话显然是在吓唬人,如此扰民之举,别说韩旭这淮南节度使,就是赵匡胤都不敢做这样的决定,要知道长江沿岸,靠江而活的人,数不胜数。   这事也只能吓唬程淮秀,若是摆到程行水的身上,显然他会一笑置之。   “那……那我答应就是。”程淮秀低下头,小声道:“若是我做得不好,你随时可以撤了我。”   “哈哈哈哈,本官可舍不得撤了你这位大宋第一女将。”韩旭仰头大笑:“所以你一定要做好。”说罢,哈哈大笑而去。   程行水起身看着程淮秀,心中暗叹:“近水楼台先得月,义兄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了,至于成不成,今后只能看你自己了。”   第二日,程行水和程淮秀返回扬州城盐帮总舵,让各个分舵选取青壮弟子入军的书函,从盐帮总舵发出。   让程淮秀不知道的是,每封书函的里面同时附加了一封密信,那是程行水给各个分舵舵主的密函。内容很简单,却极其严肃,那就是“从今往后,约束盐帮帮众,除了向南唐贩运私盐外,不得向大宋境内贩运,更不得有任何打家劫舍,违法乱纪之事”。   仔细想想韩旭昨日在丐帮总舵的言语,虽说最后大家都归为一个玩笑,可难道里面没有一点敲打自己盐帮的意思吗?自古民不与官斗,出身大宋水军的程行水,又如何不知道赵匡胤的雄才伟略。   也许不用多久,待得大宋一统天下之后,以乱世为生的盐帮将会彻底的走向没落。若是从这一点来看,兴许投靠韩旭,盐帮弟子从军,倒不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   在李处耘累死累活的忙碌中,淮扬军的招兵工作终于进入了尾声,水陆大军基本满员。盐帮送来的一千名水军种子,令李处耘是开怀大笑,不过水军他是实在没能力去理会,扔了两千新兵给韩旭以后,自己带着淮扬军马步军开始训练起来。   唯一遗憾的是,马军还是缺少战马,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只能等各大节度使的友情救济,以及化装成马贩子的淮扬军从契丹和党项贩私马归来。   两千新兵再加上一千名盐帮弟子,韩旭是半日都没在手上停留,转手就交给了新任水军统领程淮秀。想想李处耘见到这位新任的水军统领之时,那目瞪口呆的表情,韩旭就大为得意。这可是大宋第一位真正的女将军,而且是出自他之手,怎能令他不嘚瑟。   李处耘也不是迂腐之人,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在韩旭再三确认程淮秀就是淮扬军水军统领之时,他二话没说掉头就走,眼不见为净。   搞定了淮扬军之后,韩旭又过上了他那逍遥自在的节度使日子,每日里做的事就是上大街遛狗,斗鸟。偶尔以查看程淮秀的水军训练为理由,带上几人跑去江边钓鱼烧烤。   这样的节度使在外人看来明显是渎职,不务正业。李处耘好言相劝几次之后,也只能摇头叹气的回去处理整个扬州府的公务。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韩旭为何会这样做?   扬州南城头,一道萧索落寞的身影,张口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韩旭仰天长叹,悲从中来,这不再是一个多情的女子在城阙等候情人,而是一个大男人,对臭婆娘的哀怨和望眼欲穿。   无论是在大街小巷遛狗,逗鸟;还是去城外江边野滩;甚至是登上东西南北四面高高的城墙,都是为了让杨月蝉那死婆娘发现自己。然而悲催的是,一连几天,连杨月蝉的影子都没看到,他反倒在扬州城的百姓中留下了一个“浪荡节度使”的美名。   浪不浪荡,韩旭更本无所谓,难道还有什么事能比自己都快变太监了重要?算算日子,离上次杨月蝉离开已经二十天了,也就是自己只剩下了十天的时间。若是在十天之内杨月蝉还没回来找自己,或者秦雨山派出的丐帮弟子还没寻找到解毒方法的话,那他今后注定和公公有缘。   揭开裤腰带,在周围淮扬军守卫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韩旭掏出了命根子,站在城头上,尿了出去。   “呼……”一泡尿撒完,韩旭满足的长吁口气,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原来能顺利的撒尿,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第233章 浪荡节度使      身在扬州城的韩旭正过着悠闲自在的逍遥日子。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汴京,一场围绕他无所事事的争论正在轰轰烈烈的展开。   “启奏皇上,老臣弹劾淮南节度使韩旭渎职……”   “启奏皇上,微臣弹劾淮南节度使韩旭行为不端,有失民心……”   “启奏皇上,微臣弹劾淮南节度使韩旭勾结江湖匪类,为祸地方……”   “启奏皇上,微臣弹劾淮南节度使韩旭荒淫无道,私自任命女子为帅,扰乱军心……”   ……   刚刚平定扬州叛乱,返京没几日的赵匡胤,原本是心情大好,走起路来都足下生风。李筠和李重进的死,给大宋其他各地节度使深深的敲响了警钟。以他们的现在的实力是再也无法的赵匡胤相提并论,赵匡胤羽翼已丰,他们唯有乖乖的当大宋的臣子。这不,这几日接二连三的传来那些原本处于观望之中的节度使,上表效忠的奏章,京城的各地进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崇元殿内,赵匡胤一身龙袍冠冕,高高居于龙椅之上,望着低下一帮出列之人,心中的怒气油然而生。   弹劾,又是弹劾,而且弹劾的恰恰是刚被他亲自任命的淮扬节度使韩旭,这不是当面打他的耳光吗?平定了大宋武将,这群不甘寂寞的文官倒是跳了出来,难道还要再整顿一次官场不成?一直以来他都是善待文人,更是将此立为国策,但善待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得寸进尺。   “御史大夫郦爱卿何在?”赵匡胤双眼微眯,开口问道。   朝堂上鸦雀无声。   “启禀皇上,郦大人今日抱恙在府,并未上朝。”范质出列拱手道,说罢微微扭头看了眼王溥,暗自叹息。   此次出列弹劾韩旭的,均是出自大宋御史台,几位御史联名弹劾,而带头的正是大宋右宰王溥。   范质不明白的是,他和王溥同为后周辅臣,又一同降宋,一向小心谨慎的王溥,怎么会冒如此之大不韪?御史台的弹劾,就连御史台大夫郦希亮都明哲保身,告假在府,而偏偏王溥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皇上,淮扬节度使韩旭之罪事实俱在,理当罢免,还请皇上明鉴。”王溥彷佛没看见老友范质的暗示,昂首挺胸,眼光直视那高高在上的赵匡胤,一副不罢掉韩旭,誓不罢休的样子。   “请皇上明鉴……”   一帮御史同声附和。   “哼。”石守信冷哼一声,出列道:“启禀皇上,淮扬节度使韩大人,孤身犯险,这才有我大宋一举攻克扬州之举。韩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鉴。御史台一面之词,岂可轻信,请皇上明鉴。”   “请皇上明鉴……”   在石守信的带领下,一帮武将立马跳了出来,高怀德,王审琦……个个为韩旭抱屈。   一时之间,朝堂上闹成了一片,御史台的文臣和朝廷的武将个个吹鼻子瞪眼,就差点掳袖子干架。   然而,好一阵吵闹后,两方的人马均发觉不对劲,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争执,将目光转到那高高的龙椅之上。   朝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半响后,赵匡胤呵呵一笑,缓缓道:“诸位爱卿怎么不吵了?王爱卿,石爱卿,你们倒是说话啊?”   未带众人开口,赵匡胤突然面色一变,怒气冲冲的说道:“既然你们不说话,那就……退朝。”   说罢,起身就走,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满朝文武。   ……   文德殿内。   “啪……”   “一群混账东西,只知道吵吵吵,朕要这些废物有何用。”赵匡胤勃然大怒,挥手将桌面上一叠叠奏折全部推到地上,骂骂咧咧不止。   院内的御前侍卫,一个个缩着脑袋,胆战心惊,他们真不明白自己的顶头上司,御前侍卫统领韩大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将一向和和气气的皇上气成这样。   “赵大人,小心,皇上正在气头上。”一名御前侍卫对刚刚跨入院内的赵普小声提醒道。   赵普呵呵一笑,摆手道:“无妨。”说罢,径直跨入文德殿。   赵普一进门,赵匡胤彷佛找到了宣泄口,指着桌上剩下的几道奏折,怒极反笑道:“则平,你来得正好,你给朕看看,‘浪荡节度使’。这才几天的时间,韩旭这小子竟然惹上了这么个称号,从古至今,也没有一个节度使有如此名声,真不亏是朕大宋的‘良臣’。”   赵普走上前,拱了拱手,捡起地上的奏折,随便翻了翻,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弹劾内容。于是,呵呵笑道:“皇上,韩旭想当官否?”   “从古至今,有谁不想当官?”赵匡胤随口接道,话刚出口,顿时楞住了,不由面色一转,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想做这节度使?”   “想。也不想。”   “此话何意?”   赵匡胤命人拿来凳子,文德殿内原本的凳子早已被他命人拆去,坐而论政的时代在他的手里终结。此刻给赵普赐座,显然赵普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高,甚至远远高于两大辅宰。   “谢皇上赐座。”赵普落座后,缓缓说道:“韩旭为人机灵,时不时的总能想到一些常人想不到的东西,比如前几日皇上给臣看的那‘军政分家’。对于韩旭在扬州城的所作所为,说不定还正是这‘军政分家’的道理。民事由李处耘处理,而军事由他处置,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军事就暂由李处耘代为处置。   自唐以来节度使的权限越来越大,甚至威胁到了朝廷的存在。皇上想想,若是所有的大宋节度使都和韩旭一样,那大宋的天下岂不是稳固如山?”   读了韩旭的手稿,赵匡胤早已明白此点,遂点头道:“不错,朕确实有让淮南先行军政分家之策,这才让韩旭去当这个节度使,会不会带兵不是问题,淮扬紧靠南唐,就算给李景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进攻我大宋淮南之地。”   说到这,赵匡胤微微一顿,苦笑道:“可他就算是再无所事事,也得可朕做出个节度使的样子吧?遛狗斗鸡,站在城头撒尿,简直是,简直是……流氓地痞。”   赵匡胤想了半天,最后还是以一句流氓地痞来给韩旭盖棺定论,说完之后,不禁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气氛一松,赵普呵呵笑道:“听说最近他正忙着招兵买马,哭天喊地的求着其他各地节度使买马,还招了个女的水军统领?”   想想这事,赵匡胤就觉得好笑,不过那位女统领他也知道,原来是盐帮的人,对于韩旭将这位盐帮大小姐任命为统领,心下倒也几分赞赏。盐帮乃淮南大帮,以此来招安,确实不失为一招妙棋,虽说这棋子有点惊世骇俗。   大隋花木兰,大唐平阳公主李秀宁,均是巾帼不让须眉之辈。若是大宋再出个女将军,反倒不失为一番美谈。   “这事说起来也是朕的不是,给了他士兵却没给他战马,给了他战船却没给他水军,再加上给了他一个破乱不堪的扬州府,说不定这小子这样做是故意在气朕。”赵匡胤面露苦笑,摇头叹道:“这样吧,也不能总是欺负这小子,朕即刻拟旨,让枢密院调派一匹上好的战马,再派给他一些水军校尉,另外再让户部给他拨款十万贯,想必这下他该满意了吧。”   给马,给兵,给钱,赵匡胤还真是大方了一回。   赵普明白韩旭在赵匡胤心中的地位。放眼整个大宋朝堂,年轻一带中能和韩旭想提并论的没有一人。   “还有,朕不能再让他这样无所事事下去,立即给淮南进奏院下旨,命他们的那位节度使大人,赶紧给朕滚过江去。”赵匡胤想起南唐之事,不由笑骂道。   ……   皇帝说你没事,那就是没事,即便御史台再多的弹劾,那也没用。   解决了韩旭之事,赵匡胤面色再次变得阴冷,缓缓道:“今个御史台联名弹劾之事,你怎么看?”   “皇上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赵普漫不经心的回道:“王大人最近经常出没于郦大人府上,还喝得是敏汀大醉。”   “唉……”   赵匡胤一声叹息,久久不语。   御史大夫郦希亮和右宰王溥一向交好,而此时此刻,在王溥带头弹劾韩旭之时,郦希亮抱病不出,显然是在为王溥弹劾让路。一大帮的御史,没有御史大夫的点头,那里敢冒然出头。   而一向小心谨慎的王溥,为何会做出此种违背圣意之事?理由只有一个,他在自污。能不能搬到韩旭根本不重要,甚至他就没想过搬到这位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身为后周辅宰的他,想借用此事得罪赵匡胤,以达到他辞官告老还乡的愿望。   好一阵沉默后,赵匡胤开口道:“依你之见,遂了他的愿望可好?”   赵普摇了摇头,正色道:“不是时候。皇上登基未满一年,若是此刻就有人告老,而且此人还是大宋右宰,影响非同小可。”   “不如,你去和他说说,这事朕先不出面。”   “微臣建议还是请范大人出面,他们共事已经,相比王大人还是能听得进去的。”赵匡胤点头赞同,对于王溥的所作所为,即使再为不满,也必须忍下来。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争论,他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暗自下了决断。      第234章 白衣渡江(上)      长江水面,扬州段。   数十艘战舰在凛冽的北风下,时而顺风而下,时而逆流而上,行进间不断的变换着阵势,雁行阵,半月阵,一字长蛇阵……   正中间一艘三层楼船,楼船上的“宋”字大旗迎风招展,大旗下韩旭正中而坐。程淮秀站立一旁,一身鱼鳞甲,头带凤翅盔,熟练的挥动着手中的信号旗。随着信号旗的改变,一道道命令从此楼船发出,前后各式战舰随时依令而变。   自打成为水军统领,程淮秀吃住都在这艘战舰上,日夜操练水军。虽说自小在盐帮长大,操船早已驾轻就熟,但盐帮那种海盗般打家劫舍的船队和真正的水军船队比起来还是有天壤之别。   于是,她一有空就向程行水这位原来大宋淮水水军统领学习。程行水当然不会藏私,如何驾控楼船,如何展开阵势,如何训练水军……一一倾囊相授。   程淮秀心思玲珑,短短数日之内,就将水军训练得似模似样,至少在操船行驶方面已不成问题。   “江面狭窄,且风高浪急,不利于阵势的展开,长江不是最佳的水军训练之所。”眼瞅着船队的阵型变幻之间漏洞百出,程淮秀放下令旗,喃喃道。   “哦……”   “南唐水军练自江州鄱阳湖,那也是当年周公瑾练就吴国水军之所,只有那样的大湖面,才能练就水军阵势,幸好我们现在的水军只有数十首船,此处江面尚且够。”   “哦……”   “恩?”程淮秀扭头看去,只见韩旭面向南边,双目无神,答非所问。心下不由一阵疑惑,难得韩旭亲自登船来看自己训练水军,原本她还颇为紧张,生怕出错,可现在看来这家伙人在曹营心在汉,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不自禁面色一变,气鼓鼓的大声说道:“你有听我在说吗?”   韩旭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发现程淮秀正杏目含怒,狠狠的瞪着自己,连忙尴尬的摆手道:“呵呵,那个应该有吧。”   “到底有还是没有?”程淮秀真是无语了。   “有,这个真的可以有。”韩旭连忙回道:“那你说说哪里适合咱水军训练?”   事实上,昨日就大宋水军训练之所,她和程行水就讨论过。水军不是步骑,只要一块稍大的地方就能展开训练,他们需要的是一处宽阔的水域,来往的渔船商船要尽量的少,避免无畏的碰撞。仅仅鉴于这点,无论是淮水,汴水,甚至长江,都不合适。   当前大宋水军残弱,兵少船更少,是以朝廷的目光还未发现此问题。但若想建立比南唐还强大的水军,就必须要有更为宽广的水域训练。   韩旭见程淮秀皱眉不语,不由洒然道:“你不会是想占据鄱阳湖训练水军吧?那可是南唐的地盘,况且人家数十万的水军,不是想攻下就攻下的。若是能攻下南唐的鄱阳湖水军,那我们也不用再扩建水军啦,直接去攻南唐不就行了!呵呵!”   程淮秀无语,鄙视的看了眼韩旭,没好气道:“当然不是鄱阳湖。不过,这地方也不是我大宋境内?”   “哦?那是哪里?”韩旭心下好奇道。   “荆楚之地,洞庭湖水域。”程淮秀解释道:“洞庭湖水域宽广,足够大宋水师训练。况且哪里地处长江上游,占据地利,水军顺水而下,足可威胁到南唐江州的鄱阳湖水军。”   “你的意思是大宋若想南下,必定需先攻下荆南,后楚?”韩旭若有所思道。   程淮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攻下荆南,后楚不仅能建立大宋强大的水军,为今后南下作准备,更能切断后蜀于南汉,南唐的联系,为将来宋军入蜀地做准备。”   韩旭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紧紧的盯着程淮秀。真是得了宝了,没想到程淮秀不仅仅有水军统领之才,还有长远的战略眼光啊。   程淮秀被韩旭那**裸的的眼神盯得面红耳赤,极为尴尬,赶紧低下头,双手不自禁的搅动着手中的令旗。   一时之间,气氛颇显暧昧。   “报……禀报大人,江面有战船。”桅杆顶端,高高的瞭望台上,负责瞭望的士兵,手指斜前方江面。   话音刚落,大江南面,一艘艘巨大的战船,一字排开,顺流而下,竟然一眼望不到尽头。不一会的功夫已和宋军水军成并行之态。无论是战船大小,还是数量,远非宋军可比。   “是南唐水军。”程淮秀眉头微蹙。这些日子在江面训练水军,已不止一次看到南唐庞大的水军船队。   “呵呵,他们的水军确实强大,可惜的是李景老儿胆子太小,空有一把利刃,却不知如何使唤。”韩旭轻笑道:“想来他们也就是在向我们示威,顺便监控我们的水军操练,传令下去,不得越过大将中线。唉……还是大宋水军太弱了。”   “咚咚咚……”   对面南唐水军,战鼓齐名,声势震天,彷佛在配合着韩旭的想法,朝着大宋水军示起威来。不仅如此,几艘艨艟斗舰,快速度的脱离队伍,朝着大江北岸而来。   在大江中线附件,数艘艨艟斗舰,瞬间整齐一致的作出一个漂亮一百八十度转身,将船屁股朝着大宋船队,随后扬长而去。彷佛在嘲笑大宋水军的无能。   “欺人太甚……在大江上训练,毫无保密性可言,我们时刻被南唐水军监视,所以必须得拿下荆南和后楚,占据洞庭湖。”程淮秀咬牙切齿道。   ……   短暂的沉默后,韩旭长叹口气,苦笑道:“夺荆南,攻后楚,那也是今后的事,于我来说,可能再也没有关系了。”   无论说话的样子,还是说话的语气,充满了颓废和无力之感。这让程淮秀非常奇怪,一向自信满满,东拉西扯的韩旭,今个到底怎么了?仔细想想,这些日子只要见到他,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面露担心道:“旭哥儿,你怎么了?不会是为了那名声吧?”   名声?名声算个球?老子可从来不在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   韩旭伸手入怀,掏出今个一大早收到的圣旨,递给程淮秀,苦笑道:“不就是‘浪荡节度使’嘛,老子才不在乎呢!昨晚收到淮南进奏院的消息,老子现在成了朝堂上的香饽饽,文武百官为了老子争得面红耳赤。这般混蛋,想利用老子名声做他们自己的文章,还真是看得其老子。”   各地进奏院的密函向来比圣旨来得早,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程淮秀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味,双手展开圣旨,秀目一瞥而过,惊道:“皇上命你出使南唐,即刻前往?”   “去南唐是皇上临走之时就定下的,我烦的是即刻前往这四个字。”   “可若是不去,那岂不是违抗圣旨?”   “是啊,皇上压住了朝堂上对我的弹劾,我若是再不行动,那就太不给面子了。”韩旭摇头笑道。   “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对南唐的回礼早就准备好了。”韩旭长吁口气,遥望大江对面,喃喃道:“明日吧……”   眼瞅着一个月的时间所剩没几天了,而杨月蝉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无论是秦雨山的丐帮还是自己派出去寻找的人,至今没有回信,杨月蝉这死婆娘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现在赵匡胤的圣旨来了,不动身前往南唐是不行了,韩旭很无奈,心下也只能希望到达南唐金陵之后,丐帮能传来杨月蝉的消息。   ……   翌日一早,瓜州码头人头颤动,一只只大木箱被搬上了水军战船,此次南唐之行,淮扬军水军派出了三艘艨艟斗舰,艨艟速度快,逆水而上比身躯庞大的楼船容易得多。   韩旭脱下官服,特意换上一身白衣,手中的折扇轻摇,再加上长身而立,如星的双目,配上邪邪的笑容,别有一番说不清的潇洒不羁。   骚包,典型的骚包。   白衣是程淮秀连夜赶制的,当韩旭昨日请她帮忙之时,羞得她掉头就跑。这年头,女子为男子做衣裳,其中的意味也只有韩大官人自己不明白。   李处耘今个特来送行,瞧着韩旭大冬天的还拿着把折扇在摇,不由摇头苦笑道:“当年吕子明‘白衣渡江’偷袭荆州,韩大人这是要偷袭金陵不成?”   “嘿嘿…”韩旭嘿嘿一笑,没错他他娘的就是在学吕子明白衣渡江,不过他可不会承认这点,道:“李大人,难道本官连那‘吴下阿蒙’都比不上?”   吴下阿蒙正是指吕子明,不过人家吕子明怎么说也是吴国大都督,就凭逼死关羽这一点,就能算得上一代名将。李处耘睁大眼睛左看右看,也没能看出面前的这位韩大人能和吕子明一比,不由憋着笑意,不置可否。   “得,想笑就笑吧,本官连‘浪荡节度使’的名声都不在乎。”韩旭啪的一声,潇洒的合上折扇,没好气道:“别送了,好好把本节度使的淮南之地看好了,回头本官赏你二两银子。”说罢,转身就欲登船。   李处耘摇头苦笑,连忙拉住韩旭,正色道:“韩大人,此次南唐之行,大人定然会安然而回,但请大人谨记一点…”   “哦?说来听听……”韩旭见李处耘说得认真,不由好奇道。   “请大人谨记‘大宋国威’四个字。”李处耘嘿嘿一笑道:“现吏部侍郎陶谷,在前朝之时,奉周世宗之命出使南唐,却被南唐韩熙载以青楼女子相诱,丢尽后周国脸面,闹了个天大的笑话。希望大人以此为鉴,虽说男欢女爱之事,无伤大雅,但大人可得记住咱的那位公主殿下。”   李处耘一番好言,却没想到之后韩旭在南唐惹的事比陶谷更加荒唐,甚至更加做实了“浪荡节度使”的名声。……      第235章 白衣渡江(下)      在瓜州渡口横渡长江,即可抵达南唐润州,润州自古便是南北对峙时期的第一道防线,此时驻扎着南唐镇海军。虽说南唐对大宋称臣,但南唐的镇海军依然时刻监视着大江对面的一举一动。这也是为何淮扬水军江面训练,而常有南唐水军经过的原因。   韩旭被赵匡胤任命为出使南唐,这事南唐那边当时是知道的。昨晚韩旭就派人通报了对面的南唐镇海军节度使林仁肇。这不,三艘艨艟刚刚抵达长江中线附件,早已等候在列的五艘南唐巨舰,兵分两路,迅速靠了过来。   两艘楼船快速前行,直插淮扬军艨艟前列,后面的三首楼船尾随淮扬军。两艘楼船带路,三艘楼船尾随,将淮扬军的艨艟夹在中间,浩浩荡荡的向西逆流而上。   韩旭并没有选择由瓜州横渡长江,抵达润州后改走陆路到金陵。而是选择坐船,逆流而上,直抵金陵城。一来,几十箱的回礼用马车运送的话,很不方便;二来嘛,他实在是太懒了,再怎么说坐船也比骑马坐车舒服不是。   韩旭站立船顶,双手扶着木质箭垛,极目远望。   瞧着前面领路的那艘楼船巨舰,嘴角不由露出个弧度。   “韩旭,他们是在向我们示威呢。”程淮秀摇头苦笑道。   艨艟就是艨艟,除了快以外,其他是又小又矮,堪堪一层楼的高度,哪有楼船那动不动就三四层的高度来得威风。夹杂在南唐巨舰中的艨艟,彷佛就像是被大人牵着手走路的一岁小孩。   “威风就威风吧,谁让咱们的水军不给力呢。”韩旭莞尔一笑,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正当两人讨论着南唐水军之际,前面楼船那三层高的顶端,一群穿盔带甲的水军簇拥着一位身穿亮银甲的年轻将军走了出来。十多双如电的目光,瞬间朝这边望了过来。   “林仁肇?”韩旭双眼微眯,小声问道。   “恩。”程淮秀点头应道。   “娘的,是不是水军统领都喜欢穿个白甲啊!”韩旭点头瞧了瞧自己那一身白衣文士装,再看看身边程淮秀的银白甲,对面林仁肇的亮银甲,和他们相比,自己也显得忒掉价了。怎么着昨晚也该请程淮秀再做件八卦大氅嘛!   程淮秀摇了摇头,正色道:“当年淮南之战,南唐一败涂地,唯有两人让后周大军吃了亏。一人就是已故的寿州节度使,寿州城守将刘仁瞻;而另一位正是对面的这位青年将军,人称“林虎子”的南唐猛将林仁肇。正阳桥一役,林仁肇率敢死之士四人逆风举火焚桥,力阻周军进击。当时的后周驸马,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见林仁肇身中数箭,却直接用力拨出,大呼“猛将”,遂令后周军退避三舍。”   “哦,这倒是个人物。”韩旭点头赞到,心中却不由泛起一阵后怕,自己身为淮南节度使,而仅仅一江之隔的对面却是位南唐猛将,更甚的是,自己对林仁肇是一无所知。若是哪天这位南唐猛将脑子一浑,真的率镇海军渡江,恐怕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那艘楼船上,信号旗挥动了起来。   “欺人太甚。”程淮秀气愤道。   韩旭微微一愣,茫然道:“啥意思?”   “对方发水军通常用的旗语……”   “说什么?”   程淮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不过在韩旭的再三催促下,这才咬牙切齿道:“他们说‘镇海军节度使林仁肇见过大宋‘浪荡节度使’。”   我勒了个去,韩旭顿时无语,没想到这浪荡节度使的名声还真的就传过了大江,传到了南唐地界。不过,韩旭可不是那一气就吐血的周公瑾,周大都督,灵机一动,嘿嘿笑道:“传令下去,把本将军的节度使大旗给老子升起来!”   刘三屁颠屁颠的了进去,不一会,手拿着旗子亲手升了起来。   “韩”字大旗迎风招展,彷佛正呼应着对方的招呼。   “发旗语,就说大宋‘浪荡节度使’韩旭,多谢林将军带路。”你不是要笑吗?老子可不在乎。韩旭心下得意,手中的折扇配合着摇晃了起来。   程淮秀一听,摇头苦笑不已,从令旗兵的手中接过信号旗,亲自挥动起来。   林仁肇刚过而立年,正乃人生最辉煌的季节,仅仅往那一站,笔直的身躯如一杆标枪,浑身散发着凛然正气。   他远远的一直在观察艨艟上的几个身影,虽然看不清晰,但他知道那位白衣年轻人就是淮南节度使韩旭,也正是自己将来的敌人。   当韩旭的旗语发过来之时,林仁肇微微一怔,他可不是韩旭,自然能第一时间看懂那旗语的意思。没想到韩旭自认‘浪荡节度使’,更是大大咧咧的挂出了“韩”字大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对将军人荣誉看得至高无上的他来说,简直不可想象。然而,最让他气愤的是,对面的那位淮南节度使竟然讽刺他是带路的狗辈。   镇海军的旗语是他命令发的,一来想打击下大宋的气焰,再者是想看下韩旭的反应。一个人的反应,在某些时候恰恰就是一个人性格的体现。林仁肇同样对韩旭知之甚少,扬州城原本派出去的细作,重点是打探李重进。李重进派人向南唐请兵抗宋,他林仁肇兴奋无比,第一个表示赞同,甚至开始了厉兵秣马,只等李景的一道出兵淮南的旨意。然而,让他无比失望,痛哭流涕的,却是李景那严守大江,板寸不得过江的旨意。   宋军数天之内攻下淮南之地,李重进身死,接着就换上了韩旭这位新任节度使,而这位新任节度使,听郑王李从善提过,似乎还是个才子,写了好几本书。原本,他对这些毫无兴趣,此时见韩旭的表现,心下思索着回到润州之后,得翻上一翻,先从韩旭的书中,了解其为人。   想到此,大手一挥,镇海军的旗语再次发出:“韩将军,小心使得万年船,旱鸭子就该在地上,别让大宋的精锐一个个成了下锅的饺子。”   ……   韩旭微微一笑,立即让程淮秀旗语回复:“林将军多虑了,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林将军最好还是瞪大眼睛,小心驶得万年船。”此旗语一出,南唐镇海军顿时热闹了起来,纷纷叫骂不堪。不过,宋军可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韩旭那再次组件的一百名亲卫,在刘三的带领下,朝着镇海军破口大骂,什么“娘希匹”,“格老子”,“MLGB”,全都出来了。   程淮秀秀眉微蹙,狠狠的瞪着韩旭,那意思很明显,瞧瞧你带的兵都是些什么人。   然而,韩旭却嘿嘿一笑,很是赞赏自己调教的手下,别的先不说,这大嘴皮的仗得第一个学会。   原本就是逆风行驶,深怕前面的林仁肇听不见,韩旭更是亲自手舞足蹈的指挥着亲卫们齐声大骂,那节奏感,韵律感,差点就赶上了宫廷大合唱。   镇海军旗语再次回复:“北蛮子,赶紧回家拍马屁股去吧,战船不是人人都能玩滴。”   “南蛮子,打仗的才叫男人,至于你们这些不男不女的,还是回家奶孩子去吧。”大宋水军立马旗语回复。   “是不是男人不是靠嘴巴说的,得拿出真玩意。”配合着旗语,镇海军整齐的站立一排,解开腰带,脱下裤子就朝着大江里,尿了起来。一边尿,还一边得意的放声狂笑。   程淮秀满脸通红,赶紧躲到韩旭身后,将头扭了过去,眼不见为净。虽说这距离较远,根本就看不清那命根之物,但那下作的动作,不用猜都知道在干啥。   我操,这他娘的也行,韩旭和刘三面面相觑,身边的亲卫们顿时个个目的口呆。   韩旭大怒,向来只有老子无耻,老子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林仁肇是吧,不就是尿尿嘛,谁怕谁啊!   一念即此,韩旭动手就脱裤子。不过,刚刚解开裤腰带,一只手就被程淮秀给紧紧抓住,那又怒又羞的样子,看得韩旭是尴尬不已,自己咋就忘了身边的这位水军女统领呢。   无奈只能系回裤腰带,想了想,还是不甘心的说道:“秀儿,回旗语,就说‘蛮子就是蛮子,还未开化,净干些随地大小便之事,好好的江水都被你们给毒黄了。咱大宋都是文明人,可不会干那些‘黄狗撒尿’之事。”   强忍羞意,发了半天的旗语的程淮秀,再也忍不住,将令旗一把塞入韩旭怀中,转身跑入了舱室。   呃,韩旭拿着令旗抖了两下,喃喃自语道:“女人还是靠不住呐,这关键时刻竟然撩蹄子。”说罢,随手招来令旗兵,让其将刚才的话发了出去。   林仁肇瞧见韩旭的旗语,呵呵一笑,再次命人发出:“男子汉大丈夫,要死鸟朝天,不敢尿就是不敢尿,淮扬军果然都是些没鸟之人。”   “我操”韩旭破口大骂,老虎不发威还真当老子是个病猫呢。既然程淮秀不在,那还有啥好担心的,说罢就欲脱裤子,可这裤子刚刚脱了半截,迎面的冷风吹来,顿时惊得命根子发抖,半点尿意也没。   韩旭尿不出来,可不带别人也尿不出来,几个亲卫兴许是尿急,快速的脱了裤子就尿。   然而,悲催的事发生了,凛冽的北风吹来,顷刻间将他们刚刚尿出去的尿,尽数吹了回去,反倒是尿得几位亲卫一身都是。   “哈哈哈哈……”   南唐镇海军在林仁肇的带领下,放声大笑不已。   真是迎风尿十丈,逆风尽湿鞋啊!   老天爷也来和他们作对,正当宋军垂头丧气之际,王凳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偷偷将手中的物事递给韩旭,嘿嘿笑道:“大人,用这个。”   “哈哈,哪里来的?”韩旭接过,大喜道。   “船舱里有,兄弟们没事拿来玩的,我找了个最大的。”王凳子笑道。   此物不是别的,正是孩童拿来嬉戏的“水砲”,又叫“水节子”。取竹筒一节,柱结处钻一小孔,另一端开口出用包裹了厚实的棉布堵住,做成一个简单的活塞,推动活塞将水喷出,推动速度越快,压力越大,喷得越远。   “快拿去装水……”韩旭连忙催促。   王凳子嘿嘿一笑:“早装满了。”   “好小子,有前途。”韩旭一拍王凳子肩膀,大笑道。   随手,退下半截裤子,遮遮掩掩的将“水砲”放到命根子处,催出道:“发旗语,让林仁肇好好的看看,什么叫‘肾斗士’。”   令旗兵茫然的点了点头,韩旭的话他可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还是依言,一字一字的发了出去。   旗子刚刚放下之后,韩旭抓着筷子猛地推动活塞,一股惊天水注,顶风而出,一射好几丈远。水注在阳光照射下,彷佛发出七彩的光芒,犹如一道细小的彩虹,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抛物线,最后落入滚滚江水之中。   震惊,无比的震惊。林仁肇以及楼船上的镇淮军,顿时呆若木鸡,如此霸气十足的尿,可不是他们能够尿出来的,而且是在顶风之下。   林仁肇远远的根本看不清韩旭的细微动作,而且在此情形之下,他完全没想到韩旭的作弊方式。   为如此霸气的一尿,宋军鼓舞欢欣,手舞足蹈的庆祝。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林仁肇的旗语,韩旭不耐烦的命令信号兵再次发出他的旗语:“真男儿顶风尿十丈,纯爷们,不解释。”   完了,赶紧捂着裤子,将慑慑发抖的命根子藏好,转身潇洒的走进船舱。若不是和林仁肇“旗骂”,他才不会在这外面吹江风呢,大冬天的谁没事干喝西北风呐!林仁肇呆立船头,面红耳赤,双手紧紧的抓着箭垛,青筋暴起。韩旭那离去的背影,让他回想起当年后周张永德得胜而回的情形。虽说今个只是一场骂战,但一向不认输的他,彷佛再次捡回了丢中的记忆。      第四卷 南国风月   第236章 白鹭洲上客      船舱内。   烤着火盆,喝着“绿杨春”,舒爽得韩旭直想呻吟。此刻想来,刚刚在舱外,顶着江风和林仁肇斗嘴,还真是吃饱了撑得慌。是以船队逆江而上,他是再也没有出过船舱,管他林仁肇耍什么花样。   船行数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暮,程淮秀再次入舱内将处于迷迷糊糊中的韩旭给拉了起来:“韩旭,前方就是白鹭洲了!”   “哦?出去看看。”韩旭揉了揉脸,振作下精神,朝着舱外走去。   白鹭洲地处金陵城西,是悬在江中的一座绿洲。秦淮河水自东向西,穿过金陵城,因白鹭洲的阻挡,一分为二,流入长江。   唐代大诗人李白,在此留下千古名句: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所说的正是登凤凰台,遥望白鹭洲之美景。   不远处的白鹭洲上,聚集着数不清的白鹭,时而群起而飞,时而入水捉鱼嬉戏。暮色之下,那笼罩着滩涂的片片白色,恰似黄昏残雪。   到了白鹭洲,也就到了金陵城。   林仁肇指挥着领路的两艘楼船迅速的转身,离开水道,让淮扬军的三艘艨艟靠岸。   “他这是什么意思?”望着林仁肇那笔直如枪的身影,韩旭疑惑的问道。   “他们只是护送我们到达这里,这里已属金陵水军的管辖。”程淮秀解释道。   随着白鹭洲上数艘小型快船前来接替领路,林仁肇的五艘楼船战舰已完成了转身,排成一字长蛇阵,原路返回,顺风顺水的朝着润州而去。   “预祝韩将军金陵之行顺利。”林仁肇的旗舰再次发来旗语。   “呵呵。”韩旭淡淡一笑,道:“回复他‘多谢’。”   程淮秀微微一愣,发完旗语后,看着韩旭,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呵呵,没事,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仗。人咬我一口,我杀他全家。”韩旭呵呵笑道。   林仁肇就这样走了。   和南唐军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发生在他和林仁肇之间。淮扬军和镇海军的交流骂战全都是通过旗语,两人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楚。不过,有的时候,两个人即使没有面对面,有时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联系。林仁肇这三个字此时已真正的印入了他的脑海里。   ……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艨艟靠上了白鹭洲码头。   锣声,鼓声顿时想起,码头上人声鼎沸。最前方的是数十名南唐官员,身后两列是上百名金陵城百姓,上至七八十岁的白胡子老头,下至妇人怀中的襁褓小儿,颇有一种南女老幼齐上阵之态。   韩旭一袭白衣儒服,率先走了下船板,身后裴忠,刘三一左一右。王凳子指挥着那一百名亲卫将一箱箱的木箱抬了下来。   南唐官员迎了过来,领头的一位年过半百,身着三品绯袍,面容矍铄,四肢倾长,高大的身材在一群南唐官员中显得鹤立鸡群,端得一副好卖像。   韩旭在打量此人之时,这花白胡子的南唐官员也同样在打量着韩旭,脸上那似有似无的笑意,很是耐人寻思。   周围是热热闹闹的景象,然而,这一老一小面面相觑的两人,却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闲情逸致。   半响后,从南唐的官员中走出一人,看也不看韩旭一眼,径直朝着刘三拱了拱手手,恭敬道:“请问这位将军,贵国使节韩将军为何还未下船?”   刘三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小子,哦不对,这位大人似乎眼神不好使呐,俺家将军不是早就在你面前了嘛!”   “你……”年轻的南唐官员面色一变,正欲开口,却被领头的这位老大人挥手制止。   “老朽户部侍郎韩熙载,奉国主之命,恭迎大宋国使者韩将军。”   韩熙载?我勒了个去,怪不得这老头看上去如此俊雅,简直就是一老帅锅啊!原来这家伙就是韩熙载,韩旭暗自惊奇。后世传说中这老家伙七老八十之时还大搞**派对,搞了就搞了,还被人留下了艳照,那就是工笔画大家顾闳中的一副《韩熙载夜宴图》。   想到此,韩旭不得不对这位老当益壮的家伙,真心的佩服了,拱手正色道:“大宋国使韩旭,见过韩大人。”   “本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韩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位年轻的南唐官员面色一变,立马低声下气的带头说道。   此人一开口,后面的南唐官员们一个个赶紧争先恐后的上前来了个自我介绍。   一番寒暄后,韩旭疑惑道:“韩大人,不知贵国的客省使何在?”   此时负责对外接待的均是各国的客省使,让韩旭奇怪的是,为何南唐偏偏派出个户部侍郎。   “客省使卢大人身子抱恙,这不国主就让老夫前来迎接将军。”韩熙载呵呵一笑,不着痕迹的掩饰了过去。   事实上,这事确实该客省使负责,只不过韩熙载当年可是为南唐国争了气,让后周使者陶谷脸面尽失,大大长了南唐的威风,这才有李景任命他为接待使。   韩熙载见韩旭依然面有惑色,连忙笑呵呵的说道:“韩将军和老夫同姓,说不定祖上还有渊源,若是韩兄弟不嫌弃的话,不妨你我兄弟相称?”   “使得,使得,那小弟就见过韩老哥了。”韩旭呵呵一笑,再次拱了拱手。   “老弟不必客气。”   ……   一行人在欢天喜地中,离开了白鹭洲码头。程淮秀带着三艘艨艟返回扬州而去,原本她还是要留在此地。可是自打见识了林仁肇的镇海军,韩旭再三考虑之下,还是让程淮秀尽快返回扬州,训乱淮南水军,严防长江北岸。   韩熙载领着韩旭一行,饶了大半个白鹭洲,终于在竹林深处停了下来。眼前的竹林郁郁葱葱,即使是大冬天,依然挡不住它的一片青春盎溢。   白墙青瓦的水乡别院,在这竹林绿意中,显得别有一番风味,见贯了中原豪放建筑文化的韩旭,此刻不由不赞叹南唐的人文山水。   韩熙载掀开轿帘,走到韩旭面前,笑道:“人老了,连马都骑不动了,贤弟这马上风姿,真是羡煞老哥也。”说着还伸手抚摸着韩旭的坐骑,脸上不自禁的流露出那一丝迷恋之色。   迷恋战马?韩旭颇为好气韩熙载的表情,不过,此时他也来不及细想,不由开口道:“韩老哥,这地方虽说别具一格,可是你带小弟我来此处何为?”   “呵呵,贤弟有所不知,此处乃老哥的白鹭院,算得上是老哥的一处别院。天色已暮,国主命老哥我在此处招待贤弟,待得明日一早,国主会派人正式接贤弟入城。”韩熙载佯作不满道:“莫非贤弟怪老哥招待不周?嫌弃老哥的别院?”   韩旭赶紧摆了摆手,随即下马,将缰绳递给王凳子,大笑道:“老哥多虑了,小弟可正式求之不得呐!”说罢,大步朝着那白鹭院大门走去。   刚刚入得大门,里面的情景顿时让韩旭傻了眼。……      第237章 南国异乡人      裙装素裹,莺莺燕燕。   几十位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分列站成两排,从院门口一直延伸到客厅。儒裙轻浅,香肩半露,胸口一大片雪白。   “恭迎节度使大人……”   诱人的莺啼,齐声发出。   若不是知道这里真的是千年前的南唐之地,韩旭还以为自己入了哪家情调十足的高档娱乐会所。   真是“冬日黄昏外,满园春色里”。   自打入了白鹭院大门,韩熙载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韩旭的脸。短短数息之间,韩旭的眼神数次变换,从最初惊异的目光,到不自禁的好色流露,再又转变为平静,最终却变成了猥琐。这让阅人无数的他很是费解。   见到如此多身着暴露的女子,第一反应是惊异没有错。若是正人君子,接下来的反应要么就是无视,要么就是嗤之以鼻,而韩旭表现出的好色之意,显然这小子不是个好鸟。   接着韩旭的目光又转为了平静,依他的理解,这家伙掩藏的很深,十足的伪君子,时刻压抑着内心的表现,故作平静。当年的后周使节陶谷就是这类人。直到这里,韩熙载对韩旭都算是摸了个门清十透,将其归为了心机深沉的伪君子。   可韩旭最终那猥琐的表现,却将之前韩熙载所有的猜测都推翻了,那猥琐十足的样子,哪像是大宋朝的节度使,分明就是个街头混混,地痞小流氓。   “哇哈哈,姐姐们这大冬天的难道不冷吗?哥哥我看得都心疼呐。”   韩旭哈哈大笑,夸张的扑了过去,解开身上的披风就披在了最前列的一位女子身上,咸猪手可没闲着,捏捏其小脸,揉揉其香肩。左一个,右一个,接连在数位侍女身上流连后,随后将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一幅风流陶醉之态。   惹得白鹭院的这些侍女是面红耳赤,却又怔怔的不敢发话。   “我说韩老哥,你还愣着干啥,赶紧进屋啊。”韩旭突然转身,表情夸张的说道:“姐姐们冻着了,可就是小弟我的不是了。”   韩熙载微微一愣,连忙笑道:“好好,韩老弟请,想不到韩老弟还是怜香惜玉之人……”说着,赶紧快步上前,带着韩旭走进客厅。   ……   烛台高照,客厅内灯火辉煌,四周燃着火盆,如艳阳春日。   粉白的墙壁,悬挂着各式风格的文人墨宝,狂草的豪放,行书的飘逸,山山水水入画,花鸟万物如生。   青铜瓷器摆设,屏风几案软榻。典雅不失贵气,富丽而不俗气,好一处精致的别院。   “韩老哥,真乃雅人也!”韩旭大大咧咧的往软榻上一坐,盘起脚,却连鞋也没脱。   这动作看在南唐官员的眼里,不由暗暗皱眉,好一个庸俗的宋人。   然而他们还没开口,韩旭反而皱着眉头抱怨了起来:“这矮榻软是软了点,可还是没椅子坐着舒服,尤其这盘着腿,憋屈的很。韩老哥若是不嫌弃,待小弟回到扬州,给你捎来几张京城的高脚后背椅子,那坐着才叫一个舒服。”   唐末五代时期正是家居物件的变革之时,北方中原地区已渐渐的开始普及桌子椅凳,而长江以南地区还是以几案床榻为主,倒也算是颇有古风。   韩熙载瞧着韩旭那大大咧咧的样子,也不以为意,脱下鞋子,盘腿而坐,呵呵笑道:“那老哥就先多谢贤弟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自古以来,接风洗尘,自然是酒席上说话。   席面一开,分而食之,人人面前一个几案,摆满酒肉瓜果。乐师进门,鼓瑟吹笙,端得是好不热闹。   “噗嗤……”   突然,刘三将口中的酒水喷了出去,满脸怒意,骂骂咧咧的道:“我说你们这是啥意思,喝个酒而已,没必要拿掺了水的酒来糊弄俺们吧。”   “就是,就是。”王凳子也将酒水吐了出来,附和着刘三的话语。   此话一出,原本还算其乐融融的气氛,立马僵持了下来,就连美女乐师们都停下了手,战战兢兢地的朝这边看来。   对面南唐的官员一个个面红耳赤,盯着刘三,王凳子,敢怒不敢言。   “刘三,闭嘴。”韩旭呵斥道,随后对着韩熙载拱了拱手,笑道:“韩老哥别误会,兄弟们都是乡下人,难免喝不贯这美酒佳酿。”说实在的,韩旭也对着酒水很不满意,实在是太淡了。   “这还佳酿,淡出个鸟来。”王凳子喋喋不休的说着。   韩熙载摆了摆手,笑道:“不知刘将军认为,何为佳酿。”   一听这话,刘三嘿嘿一笑道:“好,还是这位大人胸襟宽广。本将军幸亏临行之前得韩将军的提醒,带了一百坛好酒,这就让大人尝一尝俺们自带的酒水。”说罢,也不理会韩旭吹胡子瞪眼,摇摇晃晃的勉力站了起来,骂骂咧咧的揉了揉盘得发麻的腿梆子,随手招呼这王凳子出去。   不一会,在两人的带领下,一大帮禁军侍卫风风火火的提着数十坛酒,走了进来。刘三二话不说,在座的每人一坛。   一手提起坛子,拍开封泥,得瑟的和王凳子先碰了下,然后朝着南唐诸官示意,抬起头就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刘三和王凳子开怀畅饮,酒水顺着下巴直流,那豪放的气派惊得南唐诸官大张着嘴巴,瞠目结舌。   一口气喝掉大半,两人这才满意的放下坛子,抹了抹嘴巴。   “啪啪啪…”   韩熙载面带微笑,鼓着巴掌,饶有趣味的看着韩旭,赞道:“韩老弟手下能人辈出,就这份豪气,令老夫羡慕万分呐。”   “呵呵。”韩旭淡淡一笑而过,拿起筷子夹了块鱼片放入口中,含糊道:“一群莽夫而已,倒是让老哥见笑了。”   对于刘三和王凳子两人的举动,韩熙载打心里不相信这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主意,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出自面前这位年轻的大宋节度使的授意。下马威吗?韩熙载皱着眉头,暗自猜测。   “喝啊,你们咋不喝呢,不喝就是不给俺们面子。”刘三暗暗朝着王凳子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上前,替南唐诸官们,一个个排开封泥,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在众位南唐官员拿着小酒杯,手足无措之时,刘三干脆让侍女拿来酒碗。好事做到底,提着坛子,给每人倒满。   “喝,快喝,别磨磨蹭蹭的。”   “我喝,我喝……”   众位官员端着酒碗,微微一尝,立马面色扭曲,一个字“烈”。浅浅的一小口,竟然让他们从喉咙一路火烧般,直入腹中。   “干了,干了……”刘三和王凳子再次催促道。   倘若换上南唐的武人,和这样的烈酒也不算太大的事。可惜在座的都是南唐文官,平日喝些小酒只为怡情,那曾喝过如此的烈酒,于是一个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韩熙载。   韩熙载默然不语,伸手排开封泥,满满的给自己倒上一碗。举起酒碗,朝着韩旭微微示意,随后一干而尽。   喝罢,咂了咂嘴吧,赞道:“好酒。”   兴许是意犹未尽,韩熙载接连干掉三碗,最后干脆捧起酒坛,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大半。   “啪。”   “好。”韩旭拍案大声叫好,提起酒坛干掉一半,一抹嘴巴赞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不得不说,韩旭确实是佩服韩熙载这老家伙了,年过半百,不动声色的干掉大半坛烈酒,就这份豪气,放眼大宋朝,也没几个。   “好,好一句老夫聊发少年狂,哈哈哈……老夫现在是彻底的相信那《三国》,《隋唐》是出自韩老弟之手,韩老弟文武全才,老哥我佩服之至。”韩熙载仰天大笑,豪气道:“来,咱兄弟俩干了。”   说罢,这一老一小,在满场之人的瞠目中,一人一坛见底。   有了韩熙载带头,南唐诸官不得已,只能捏着鼻子,将碗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然而,刘三和王凳子似乎和他们较上劲了,不断的劝酒,不一会的功夫,这些人多多少少也有数碗烈酒下肚。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不一会的功夫,场面顿时再次变得热闹起来。侍女歌姬上场,纷纷投入众人怀抱。南唐众官喝酒不行,抱起歌姬来绝不含糊,一个个花丛老手似的,上下其手,不亦乐乎。   “韩大人,奴家敬你一杯。”陪着韩旭的女子媚眼含笑,盈盈轻语,端着酒杯递到韩旭唇边。   “好,好,好。”韩旭嘿嘿一笑,手也不动,直接将嘴巴靠来了上去,仰天一饮而尽,笑眯眯的说道:“美女,叫啥名字?”   “韩大人你真坏,这么快就不认识奴家了?”侍女故作不依,语带嗔意。   呃,啥意思?韩旭微微一怔,娘的,老子刚来南唐地头,咋会有老相识?   见韩旭面带惑色,侍女小嘴嘟起,嗔道:“奴家东儿,大人进门之时,还亲手将大氅披在奴家身上的呢!”   “哦,原来是东儿,哈哈本官喝多了,一时没记起来嘛!来来来,本官自罚一杯。”说着,韩旭举起酒杯一口干了。我勒了个去,东儿,还西儿呢,刚刚进门那么多半裸女,老子眼都瞧花了,谁还记得。至于披大氅之事,完全是做做样子。关键是披了就行,而不是给“谁”披大氅。   想起此事,韩旭突然正色道:“我说东儿啊,等会别忘了将大氅还给本官呐,那东西可是京城老余记的裘皮大氅,忒贵着呢!”   此言一出,别说是东儿,就连近在咫尺的韩熙载都不由楞住了。这家伙什么人啊?堂堂大宋节度使送出去的大氅,还有收回的道理?即便这大氅是裘皮的也不行啊。地位,面子可是男人最重要的东西,这韩大节度使怎的如此吝啬?出尔反尔,别具一格啊!   “大人,你……”东儿双目一红,就欲垂泪。   韩熙载倒是有些看不过去了,整个南唐谁不知道韩熙载的风流不羁,但也知道他向来怜香惜玉,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歌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即便是当年他失宠外放之时。而这东儿,又是他最心疼的两个歌姬之一,另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唐歌舞双绝王屋山。   “韩老弟,这裘皮大氅不知何价?不如就当转给老哥如何?”   韩旭一听这话,立马眉头一挑,正气凛然的说道:“老哥,这是啥话?兄弟我是那样的人吗?这裘皮大氅的确是关外辽国长白山的极品货色,但咱俩谁跟谁啊?再说了,兄弟我一见东儿就喜欢得很……”   “哈哈哈哈,老夫就知道贤弟不是这样的人…”韩熙载呵呵笑道。   然而,韩熙载话还没说完,韩旭面色一变,换上一副笑眯眯的嘴脸,弱弱的说道:“那个老哥能给多少呐?这玩意也不算太贵,给个一斤半两的金子就行了。”说着,见韩熙载和东儿一副不可置信的呆样,连忙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兄弟我可没乱要价,这东西可是辽国的,算是进口货色。老哥你也知道,在辽国买当然不可能这么多,但是进了大宋可就不一样了,一层一层的关卡过路费,再加上大宋的商税。苛政猛于虎,兄弟也难呐。”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此时的韩熙载和东儿连拿头撞墙的心都有了,这两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韩旭这件裘皮大氅,兴许是辽国货色,但那不纯的毛质,就算是也是个低档货,还一斤金子,咋不去抢呢?   不过,韩熙载微微一思索,倒是明白了几分韩旭的意思,这家伙根本就是变相的在索贿。此处接待大宋使节,李景相当的高心,大手一挥,一切花费,尽管在国库领取。为何会如此?莫不是因为,自后周以来,都是南唐向北面进贡,可从来没见过北面有个回礼啥的,最多就是派个人来表示表示感谢。先不论此次礼轻礼重,这大宋派人来回礼可是破天慌的第一次,咋能让李景不高兴,这是看得起他李景呐。   韩熙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当然,自古买卖无期,老哥可不能白要,自当奉上黄金五百两。”   五百两黄金卖了件杂毛裘皮大氅,韩旭是爽到了心底里,朝着韩熙载连连举杯,猥琐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放下酒杯,韩旭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以老哥的身材和豪气,似乎老哥不是江南人呢?”      第238章 韩熙载的往事      我本江北人,今做江南客。   韩熙载一声叹息,眼中的迷茫转瞬而逝,缓缓道:“不错,老夫乃青州人士,祖上为昌黎韩氏,当年大唐文豪韩愈韩退之,亦乃昌黎人。后唐同光年间,老夫高中进士,本以为能一展抱负荡平乱世,却没想反而受战乱牵连,逃过淮水,客居江南。”   几十年的中原战乱,皇帝轮流坐,新皇登基,那原本旧朝官员难免受到牵连。这些人中不乏有才之士,他们或逃亡蜀地,或度淮水进入吴地,南唐。而进入南唐之人当中,最出名的当算已故南唐宰相孙晟,以及风流不羁的韩熙载。   说起中原,韩熙载面带怀念,一方面是汉人不离故土的情怀,就算落叶也希望归根;另一方面,当年心高气傲的他,在南唐朝堂始终被江南本地文人排挤,难免郁郁不得志。   “呵呵,是啊,老弟我出身江都县,祖上乃大汉淮阴侯,当年也算是南唐之地,如今却在中原为官,命中定数呐!”韩旭感叹道。   韩熙载怔了怔,自己搬出了祖上韩愈,没想到韩旭就搬出了大汉淮阴侯韩信,这小子连这个都不想认输。对于此事,他只是一笑而过,根本就没有相信,当然信不信都不重要了,至少他们两人都韩,或许多年前还真的是一家。   “如今中原太平,大宋朝廷稳居民心,难道老哥就没想过……”韩旭若有所指,不经意的随口说道。   韩熙载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放在唇边却半天没有喝下去,眼中的神色兴奋,向往,悲哀,迷茫,不一而足。   半响后。   韩熙载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想了想,说道:“当年正阳一别,老夫对老友发誓,若是他年为相,必定领兵踏平中原。那位老友正是后周宰相李谷,当时他说若是他为相,必定领兵渡江,荡平江南。如今一别三十年,老友已故,但他带兵荡平了江淮,也算是完成了半个心愿。而老夫浑浑噩噩一生,却是无颜以对当年承诺。”   老友已故,江北之地举目无相识,而江南之地却有他割舍不掉的抱负。   韩熙载没有说明白,但韩旭从他的话中当然能体会到其中异乡人的伤怀。至于其中领兵踏平中原之愿,韩熙载竟然敢说出来,倒不是为一个真性人。只不过,在韩旭听来,也就是个当年愤青的抱负。北统南易,南统北难,况且南唐失了江淮,早已是日薄西山。   “老弟短短一年间,从默默无名的小子,成为当年大宋皇帝面前的红人,淮扬军的节度使,这份机缘倒是让老哥我羡慕得紧呐。”韩熙载搂着爱姬王屋山,笑呵呵的说道。   同样,韩旭不甘示弱一把将歌姬东儿搂入怀中,哈哈笑道:“那都是咱大宋皇帝英明。小弟我就是黑夜中的萤火虫,即使是屁股也能让人过目不忘。”   “哈哈哈哈……”   韩熙载放声大笑,就连其身边那位双十年华的娇媚女子,也笑得花枝乱颤。   “不过,老哥如今贵为户部侍郎,想必离那辅宰之位亦不远已。”   听得此话,韩熙载面色一变,饶有兴趣的看了韩旭一眼,不置可否。   “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喝酒,韩大人原来是客,奴家再敬韩大人一杯。”东儿岔开话题,芊芊玉手,将酒杯再次举到韩旭嘴边。   兴许是双手举得太高,东儿不自紧的躬起了身子,原本就酥胸半露,此刻更是露出了大半玉兔,那颤巍巍的样子,彷佛欲挣脱而出。   等了半天,也没见韩旭的反应,东儿微微抬起头,咋一见韩旭那直愣愣的眼神紧盯自己的胸口,忍不住的一声低喃,娇嗔道:“大人……”   韩旭老脸一红,却发现韩熙载和王屋山满脸的打趣之意,不由尴尬的笑了笑,道:“咱家乡可不是这么敬酒的,东儿也说了‘远来是客’,这敬酒的方式得以咱家乡的规矩。”   “不知是何规矩?”韩熙载面露好奇,自己也算是学究古今,敬酒难道还有啥特别的说法不成?   韩旭嘿嘿一笑,也不说话,拿着手指指了指酒杯,又朝着东儿的小嘴巴指了指,最后手指指向了自己的嘴唇。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韩熙载拍手大笑,似乎很感兴趣,转头就看向了王屋山。   然而,王屋山羞意甚浓,附耳对韩熙载说了些什么,惹得韩熙载是老怀宽慰,忍不住的就朝着王屋山的小脸亲了一口。   东儿娇羞的瞪了眼韩旭,举起酒杯唇边,再次放下之事,已然成了空杯。   一张似嗔似冤的小脸递了过来,唇齿交接,韩旭只感一股辛辣的酒水度入口中,而人早已酥麻了三分。   朦胧中,忍不住的伸出罪恶的舌头,在东儿的小香舌上一卷而过。此时,已分不出就酒香,还是女儿香……   唇分,东儿微闭的双眼再次缓缓睁开,双目含水,羞意浓浓。   “好……”   南唐众位早已喝得迷醉不看的官员们,顿时大声叫好,兴致勃勃的样子。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韩旭相信他们早就忍不住的提枪上阵了。   东儿早已羞涩的躲入韩旭的怀中,半天也没抬起头来,那浓浓的少女矜持和羞意,让韩旭心养难耐。   韩熙载似乎看出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拍手道:“天色不早了,韩将军远来疲惫,不如让其好好休息,明日韩将军还要正式进城呢!”   “好。”   “应该的。”   “自当如此。”   底下的南唐众官纷纷附和,有几人早已忍不住的起身,拉着身边的侍女就欲先行。   “贤弟好好休息,老哥这就不打扰了。”韩熙载起身朝着韩旭拱了拱手,转头朝着东儿说道:“东儿,好好照顾韩将军。”说罢,在王屋山的扶持下,头也不回的朝里面走去。   出了客厅,寒风一吹,韩旭顿时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三分。在东儿的带领下,朝着白鹭院的客房而去。   禁军侍卫们,连同不喜酒宴气氛的裴忠早已在白鹭院外安营扎寨。此刻只有刘三跟来,王凳子回营去查看侍卫们的情况。想必在南唐境内,韩旭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南唐可不希望大宋的使节在他们的地头出事。这不,整个白鹭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千名南唐禁军。   “韩大人,这里是后院,穿过后院就是白鹭洲的竹林。”东儿指着通达后院的拱门介绍道。   “呃,你说这里干嘛,本官可不想大半夜的跑到后院吹冷风。”韩旭抹了吧嘴边的哈喇子,嘿嘿笑道:“咱们还是赶紧去客房吧。”   东儿不置可否,领着韩旭穿过回廊,指着一处独门独院的小楼,轻声道:“大人,这里就是您的客房,整个白鹭院中最雅致的小院。”   “好地方。”韩旭赞道:“小三,咱进门。”说罢,拉着东儿就朝里走。   “大人。”东儿一声娇唤,瞧了瞧刘三,笑道:“大人您先进去,奴家这一身酒气,得先回房洗洗。”   说罢,芊手握住韩旭的手掌,再次离开之时,韩旭只感觉手中多了一张纸条。   “大人,进屋再看。”东儿轻深细语,双目含情,媚眼婉转,转身向回廊走去。   “啥意思?放老子鸽子?”韩旭心下大为不爽,苦逼道。   进了屋子,迫不及待的打开纸条,只见上面纤柔的几个字:“月上中天,竹林深处。”      第239章 凤凰台上的寒风(上)      月上中天,竹林深处。   啥意思?这是野战的节奏?想不到这小娘皮还喜欢这个调调。   夜深人静,**。啧啧,想想都鸡动。   “小三,啥时辰了?”韩旭留着哈喇子,将纸条小心翼翼的收好。   刘三推开门,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回道:“戌时,一更刚过。”   戌时,差不多也就是晚上九点过后,而子时却是晚上十一点,算算差不多正好还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该咋过呢?对,先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以备大战。   ……   三更时分,床榻上的韩旭一跃而起,修炼了几遍大柔术的吐纳之法,此刻顿时神情气爽。就凭现在的状态,估计弄死头牛都不是问题,韩旭恶心的想到。   “旭哥儿,你这是要出去?”正伏在桌边打盹的刘三睁开迷糊的双眼,好奇道。   “对,对,你看看哥今个帅不帅?”韩旭整了整衣摆,嘿嘿笑道。   “不错,帅呆了,酷毙了。”   “有前途。”韩旭苦笑道。娘的,这小子现在说话越来越潮了,好的不学,尽学这些屁话。   刘三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欲更去。   “你去干啥?”韩旭无语。   “俺可是你的侍卫,秦大哥可是让俺寸步不离你。”   韩旭哭笑不得,连忙阻止刘三跟来,泡妞最讨厌的就是灯泡,更何况是打野战。   刘三面色一紧,正色道:“这深更半夜的,咱们又人生地不熟,万一……”   “啥个万一。这是南唐的地盘,咱是大宋的使者,有谁敢对本节度使不利。”韩旭精虫上脑,没好气道:“你赶紧休息,明个还要进城呢。”   说罢,理也不理刘三,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穿过回廊,直入后院,翻过并不算高的后院围墙,此时已算出了白鹭院。韩旭飞快的朝竹林深处奔去,一路上倒是真遇到数队守卫白鹭院的南唐禁军,只不过他们此刻正围着火堆呼呼大睡。唉,南唐的禁军都如此,怪不得被大宋给强J呢,靠这帮酒囊饭袋保护,真不知是自己的幸还是不幸。   不一会,离白鹭院已有一段距离,南唐守卫的火堆已显得隐隐约约。北风吹得竹林沙沙响,韩旭停下脚步,缩了缩脑袋,苦笑不已,等会别冻得命根子起不来。   等了好一阵,韩旭早已冻得慑慑发抖,而东儿这小娘皮却还没到。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了,大骂道:“娘的,被小娘皮给耍了。”说罢,就朝原路返回。想起先前陶谷的经历,韩旭越来越觉得这是韩熙载暗中指示。于是,决定将被窝中的韩熙载拖出来,好好理论理论一番,让他知道欺骗大国上使的后果。   “咯咯咯咯……韩大人,这就要走了吗?还真是没耐心哩。”   脚步刚刚迈出,一声酥到骨子里的媚声传了过来。   此声一出,韩旭浑身毛骨悚然。刚刚转过身,直觉眼前人影晃过,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朦朦胧胧中,韩旭做了个梦。梦中一位身材婀娜的女子轻解罗裳,缓步走来,递上那吐气如兰的双唇。一幅幅娇美的面容在韩旭脑海中闪过,东儿,程淮秀,陈小娘,赵芸,但最后一幅面容却定格在了杨月蝉那张魅惑的脸上。然而,正当韩旭浴火焚身之时,冰冷的雨水却从天而降。   韩旭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恰是杨月蝉那张似笑非笑的俏脸,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她,此刻近在咫尺,手中还提着个大木桶。   略一挣扎,发觉双手双脚正被缚在身后的大树上。   冷水顺着脸颊流入衣襟,冷风吹来,不自禁的浑身发抖。   “这里是什么地方?”韩旭清醒后,第一反应就问道。   眼前的景象已不再是白鹭洲的竹林,而是在一座山顶,四周的寒风呼呼的吹着,一眼就能看到大江。   “呵呵,我们的韩大人清醒过来了?”杨月蝉咯咯笑道,纤手遥指不远处的江中小岛,说道:“这里呢?就是凤凰台,怎么样?风景不错吧。能看大江,也能欣赏白鹭洲的分光。可惜现在是晚上,若是晨雾朦胧之时,此地的景色乃金陵一绝哩。韩大人若能葬在此地,那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说不定还要感谢奴家呢!”   “你把东儿怎么样了?”韩旭连忙问道,自己和杨月蝉之间的恩怨,他并不想牵连到其他人。   然而,此话一出口,瞧着杨月蝉那鄙夷的笑脸,他瞬间明白了过来。东儿大半夜的将自己约到竹林深处,显然不合常理,而自己却被精虫冲晕了头脑,这东儿根本就是受杨月蝉的指示,甚至或许就是杨月蝉的人。   “咯咯咯咯,想不到韩大人还是怜香惜玉之人,到了此刻还想着东儿。”杨月蝉轻轻一笑,转而却幽怨道:“大人怜惜东儿,为何却偏偏不懂得怜惜奴家呢?难道奴家不如东儿美吗?”   韩旭面色一变,立马变成猪哥样,笑嘻嘻的说道:“哪里!非是本官不爱惜月蝉姑娘,而是姑娘你长得实在是美若天仙,本官惭愧不已,一见到你连腿都发抖。不如,您老先给本官松绑,本官定然好好疼惜您呐。”   杨月蝉确实貌若天仙,可同样是毒若蛇蝎,玩什么都好,但千万别玩蛇。   对于韩旭的赞扬,杨月蝉轻轻一笑而过,显然并未当真,随口接道:“既然大人怜惜奴家,那为何还要骗奴家呢?”   “本官啥时候骗过你?”韩旭佯作不知。   杨月蝉也不说话,轻笑着提起水桶,半桶水直接扑向韩旭,将其彻底的浇成了落汤鸡,嘻嘻笑道:“大人还不说实话吗?”   “噗,噗……”   韩旭连连吐出流入口中的冷水,冻得牙齿上下打架,真他娘的是要刑讯逼供的节奏啊。英雄好汉是什么?那是临危不惧,打死不招,面对凶残的逼供,呵呵一笑而过。   可自己是英雄好汉吗?当然不是。既然不是,那还有何好考虑的。于是,韩旭立马张口求饶:“姐姐,我的好姐姐,不是我不想给你天子剑,而是这剑更本就不在我手上啊。城破之日,我派人搜遍了节度使府邸,别说天子剑,就是一根鸟毛都没搜到。给你把假剑,并非我的本意呐,不给你的话,你也不会给我‘绝情散’的解药不是?”   “本座说过,一旦发现你给我那把秦王剑是假的,本座立刻要了你的脑袋。”说罢,杨月蝉纤手伸出,闪电般的掐住韩旭的脖子,眼中杀意大起。   韩旭大骇,脑中灵光一闪,急忙说道:“别别别。姐姐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天子剑,不,秦王剑的下落了。”   “你果然还是知道秦王剑的下落,说,再哪?”杨月蝉纤手微一用力,直掐得韩旭透不过起来。   韩旭连连摇头,发不出半点声音,直到杨月蝉微微松手,这才咳嗽连连,大口的吸气,想不到杨月蝉那白嫩的小手,竟然如此大力。   “我不知道秦王剑的下落。”韩旭气喘吁吁的说道:“但我知道在谁的手里。”   “谁?”   “魏其才,扬州府知州,李重进的心腹,查遍了节度使府没有发现天子剑,而魏其才却是唯一一位没有下落的原扬州府官员。”魏其才老兄,别怪本官再次的利用你,你就当报达本官放你一马之恩吧,阿弥陀佛。   “魏其才?”杨月蝉松眉头微皱,眼盯着韩旭一动不动,似乎在确认韩旭的话是否属实。   半响后,她松开了掐着韩旭脖子的左手,轻笑道:“既然本座知道了秦王剑在何人之手,那似乎留着你也没啥用了呢?”   “当然有用。”韩旭连忙说道:“留着我,可以帮你寻找魏其才的下落。”   “难道本座不能自己去找?”   一听这话,韩旭嘿嘿一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凭月蝉姑娘自己去找?找到何时?难道等姑娘七老八十了才能找到?那时魏其才早就挂了。”说到这,韩旭略一停顿,又道:“姑娘也知道本官乃大宋淮扬节度使,在皇上面前那也是说得上话的,只要朝廷一到旨意,整个大宋军民都是探子,查个魏其才还不容易得多。”   杨月蝉眉头微蹙,显然在思索这话的可行性。   好一阵沉默后,开口道:“这么说,留着你的小命,还是有用的?”   “当然,当然。”韩旭连连点头,笑道:“就算不为天子剑,本官若是死在南唐地头,南唐朝廷为给大宋一个交代,也不会放过姑娘您呢。”此刻,韩旭嘚瑟了起来,想利用南唐对大宋的害怕,再给杨月蝉加加码。   “啪。”杨月蝉照着韩旭嘚瑟的脸颊就是一巴掌扇了下去,顿时将韩旭扇得眼冒金星。扇完之后,却彷佛什么都没做过似的,咯咯笑道:“大人还是别自作聪明,奴家在这里杀了大人,有谁会知道是奴家干的呢?至于南唐怎么向大宋交代,那可不关奴家的事,想必到时候会有很多的替死鬼。”娘的,老子发誓,别落在老子的手中,否则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SM。韩旭心中暗暗发誓,表面上却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嘿嘿笑道:“姑娘冰雪聪明,本官也就是随便说说,哪敢威胁姑娘您呐。”“就算你威胁,本座毫不在乎,别忘了你还中了本座的绝情散呢?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就这几天了,难道你想七窍流血而死?”      第240章 凤凰台上的寒风(下)      想起“绝情散”韩旭就悲催,更是恨杨月蝉恨得牙痒痒,那东西就像是戴在他头上的紧箍咒,催命符。   从秦雨山口中得知此“绝情散”并不致命,只不过能让男人失去男人的本色而已。韩旭的表现自然也没有前几次被杨月蝉威胁之时那么夸张。   然而,他这样的表情一丝不差的落在杨月蝉的眼睛。   杨月蝉眉头微挑,叹道:“想不到韩大人的身边还真有能人,看样子韩大人已经发现‘绝情散’真正的用处了。不过,即使如此,难道韩大人就真的甘心做一名公公吗?可惜了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呐。”   娘的,这还不是都怪你个死婆娘。此刻倒装出一副悲悯天人的样子,死婆娘变脸比翻书还快。   韩旭暗自破口大骂不已。   “啪…”杨月蝉又是一巴掌扇了下来,这次动作不算快,但绑在松树上的韩旭,就算是想躲也躲不开。   “你又干啥?”韩旭苦逼道。   杨月蝉榛首微抬,微微笑道:“你在骂我!”   “本官没有!”韩旭大呼冤枉。   “你嘴上没说,可心里在骂本座。”杨月蝉轻笑道:“别问本座怎么知道的,你自己心里明白。”   韩旭心中那个恨呐,恨不得立马将杨月蝉就地正法。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读心术,杨月蝉能猜到自己的心里,唯一的可能就是通过他自己的表情和眼神,这女人实在是太恐怖了。不过,想到这点,韩旭又不得不佩服杨月蝉,她似乎无论心里想什么,脸上表现出来的总是那一副媚眼含笑的样子,绝大部分时间喜怒不形于色。   “既然大家要合作找寻天子剑,那你总该先表示点诚意吧。先将本官身上的‘绝情散’之毒解了。”韩旭正色道。   “想解毒。”杨月蝉莞尔笑道:“其实也不是不行,不过……”   “不过什么?”韩旭一听这话,心下大喜,连忙追问道。   杨月蝉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是花枝乱颤,好一会才抚摸着胸口,故作喘息道:“韩大人先前骗了奴家一次,奴家随答应现在不杀韩大人,可不代表奴家不惩罚您哩。从小师傅就教育奴家,不听话的小孩儿,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听到惩罚两字,韩旭不自紧的毛骨悚然,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杨月蝉这样的魔女,即使还没施展手段,但想想都害怕。   “咯咯咯咯……”杨月蝉咯咯直笑,莲步轻移,上前一步站定。   原本杨月蝉就离韩旭一步多距离,这小小的一步,瞬间将两人拉到了一起,几乎面对面的站定。   韩旭不仅感觉到了杨月蝉吐气如兰的呼吸,似乎都能看清她根根颤抖的弯弯睫毛,而杨月蝉胸前的高耸,就差那么一点贴到韩旭的胸口。   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夜半无人私语时,此时无声胜有声。杨月蝉面色微红,若不是在这朦胧的月色中,韩旭定然能够发现。   “噗嗤……”   杨月蝉忍不住的轻笑出来,笑道:“奴家刚刚想到了一个办法,如何惩罚韩大人对奴家的欺骗。韩大人冷吗?”   “冷。”韩旭茫然的答道。“那想不想更冷一点呢?”杨月蝉媚眼微抬,盯着韩旭缓缓道:“奴家还从来没有伺候过男人,不如就让奴家给韩大人宽衣解带。当然,大人不要多想。奴家只是想大人若是脱光了,再淋上奴家不辞辛苦从大江里提上来的江水,待到明天早上会是何样?只要大人能坚持到明天一早奴家来这里,那奴家就给大人解了身上的‘绝情散’之毒。”歹毒啊,如此歹毒的主意都想的出来。这魔女简直是SM的祖宗啊。韩旭早已吓得瞠目结舌。这大冬天的,还是在山顶,脱光了衣服,淋上一桶江水,到了明天早上不死也只剩半天命了。   想到此,韩旭连忙挣扎,扭动的身躯不经意间擦到了杨月蝉胸口那高高的耸起。不过,他现在哪里还想到这些,哭丧着脸求饶道:“姐姐,我的好姐姐。不,是姑奶奶,你就饶了小弟一命吧,别玩了。”   这求饶,叫得那是一个凄惨呐,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杨月蝉面红耳赤,急忙后退半步,正想一巴掌扇过去,但见韩旭那哭天喊地的伤心样子,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玉手。不过,这可不代表她不实行她那绝思妙想的惩罚。   “撕拉。”   杨月蝉芊指微动,韩旭那白色儒衫瞬间被识破。   “不要啊……”韩旭大声叫苦,若是正常情况下,他是绝对享受美女的暴力。可在此种情况下,就不再是暴力那么简单了,这是要老命的节奏。   杨月蝉咯咯直笑,完全不理会韩旭的叫喊,眨眼间的功夫,韩旭被扒得只剩下件亵裤。   锻炼了一年时间,肌肉线条渐渐清晰的韩旭,赤身露体的在寒风中慑慑发抖。   “咯咯咯咯……想不到韩大人的身材还真不错哩。”杨月蝉嘻嘻笑道,对着韩旭的六块小腹肌指指点点。   “姑奶奶别玩了,哥们我怕了还不行?”韩旭哭丧着脸,冻得牙齿上下打架,想躬起身子取暖,手脚却又被紧紧的绑在树上。真应了那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凤凰台可不是金陵城,大半夜有谁会来这里?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是没用的。”杨月蝉转身提起那还剩小半桶的江水,咯咯笑着就欲往韩旭身上泼去。   正在此时,她突然面色一变,双眼紧紧的盯着韩旭的胸前。扔掉手中的水桶,直冲过来,一把抓起韩旭胸前玉佩,呵斥道:“这玉佩怎么在你这?”   韩旭见杨月蝉紧张的样子,微微一怔,暗思:“她怎么会认识这枚玉佩。”此玉佩不是别的,正是赵匡胤亲手交给韩旭的那枚“水性杨花”,也是此处赴南唐之行的最主要任务,凭此玉佩联络摩尼教。   “快说,这玉佩怎么在你这?”   “你是摩尼教的人?”韩旭疑惑道。   杨月蝉怔了怔,长吁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波动,看看韩旭,又看看玉佩确认无误。事实上,这玉佩不是别人的,正是她自己的玉佩,也是她亲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到赵匡胤的枕头边,那封密函也是他们摩尼教的密信。韩旭身为赵匡胤身前的红人,想来是赵匡胤将玉佩交给了他,而让他来南唐与摩尼教取得联系。   杨月蝉张了张口正欲承认,突然面色一变,朝着山顶来路斥道:“谁?”   韩旭傻了眼眼,瞧着杨月蝉面色凝重的样子,不由暗自埋汰,这大半夜的荒山野岭,除了你这个死婆娘将老子抓过来,还会有谁没事来这里?紧张兮兮的,难道还有鬼不成?   “杨姐姐真是好雅兴,大半夜的来这山顶!”   上顶的来路上,传来一句淡淡的女子声音。没错,这里还有第三人。      第241章 冰霜女子,李婉儿      幽幽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说不出的冰冷,犹如千年不化的冰封。   韩旭浑身禁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山顶刺骨的寒风,还是那一声千年的长叹。   月色中,人影渐渐显现,一位女子,手提长剑的年轻女子,缓缓出现在山顶的来路上。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的动作都那么的清晰,然而,她又走得很快,眨眼见的功夫,已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玉古朴的长剑,印衬着一袭轻柔白衣,似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又更像是游荡在黑夜中的孤独灵魂。飘逸,凛冽,茫然,孤寂……不一而足。   冷,很冷。   寒风吹起了她衣袂飘飘,带起了她那美妙的身躯;寒风抚乱了她的长发,却遮挡不住她那冰冷绝艳的容颜。   “是你!”韩旭突然脱口而出,面色狂喜,激动不已。虽然没见过她的面容,但韩旭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那日在宝文阁替他挡下李重进那必杀一刀的女子。即使那时见到的只是一个背影,但用韩旭的话说,那身影早已深深映入了他的脑海里。   这白衣女子的事,韩旭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刘三,裴忠,甚至是秦雨山,赵芸也都没有。这是他的秘密,一个人的秘密。   白衣女子淡淡的看了眼韩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这山顶除了杨月蝉,还有第二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几乎赤身露体的男人。不过,转眼间,她就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神色,淡淡的看着杨月蝉,完全无视韩旭那激动不已的目光。   “咯咯咯咯……”杨月蝉轻掩小口,笑得是花枝招展。随后,纤手微抬,指着韩旭笑道:“妹妹,想不到你能找到这来,难道你是为他而来的?……你可是一向对男人熟视无睹,竟然也有小情人了?”   白衣女子看也不看韩旭一眼,冰冷的回道:“我不认识他,你知道我是为你而来。”   一听这话,杨月蝉笑得更大声了。半响后,忍不住的对着韩旭嘲弄道:“韩大人,原来你是一厢情愿哩。奴家的妹子根本就看不上你,咯咯咯咯……她看上的是奴家哦,想不到奴家在妹妹的心目中如此重要。”   韩旭老脸微红,杨月蝉这骚娘们,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不过对于白衣女子那话,他倒是微微有些失望。要说自己没想过白衣女子,那就太假了。自从见过她的背影,自己可是好几次梦中梦见她,甚至想象过她的面容,是怎样的绝世容颜,才能配得上那优雅中带着高贵的背影。   可现在,韩旭见到她的真容,比想象中还绝美,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一切美妙的词语似乎放在她的身上都不合适。此时韩旭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自惭形秽了。   没错,老子自悲了。一向自认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在此时此刻竟然真的有点自悲了。   想到此,韩旭自己都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   白衣女子没有开口,就那样弱弱的站着,如一尊动人的雕像,平静而淡然的看着杨月蝉。   山顶一时间变得寂静,唯有呼呼的江上来风,恣意的肆虐。   半响后,杨月蝉榛首轻摇,呵呵笑道:“我说妹妹,你从扬州城一直追我到此,难道你就不嫌累吗?不如咱们歇息歇息,让姐姐我好好的疼你,咯咯咯咯……”   “五百年的恩怨,说歇息就歇息吗?”白衣女子微微抬头,眼望夜空,缓缓说道:“我找了你们很久很久,你们却彷佛在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原本在扬州之时,我已决定回山,从此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世间。不过,冥冥中,一切都有天定,让我在扬州遇见了你。”   听不懂,完全听不得这两小妞在说些什么。   被凉在一边的韩旭,早已不甘寂寞,满脸不可置信的夸张道:“五百年的恩怨?你们两个才多大啊?说不定比哥哥我还小呢。”说到这,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又自言自语道:“哦,我明白了,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如此美艳的人儿,想必两位都是传说中修炼多年的狐狸精?不对,白骨精?似乎也不对,蛇精?对对对,一定是蛇精。”   “啪……”   杨月蝉反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韩旭原本就肿了一半的脸颊,顿时雪上加霜。反倒是那白衣女子,似乎完全不再意韩旭的喃喃自语,依旧平静的站在那里。   “闭上你的嘴巴,若是再废话半句,别怪本座要了你的小命。”杨月蝉面色一冷,朝着韩旭呵斥道。   “动手吧。”白衣女子素手微抬,缓缓抽出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杨月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杨月蝉手腕微转,五指弯曲并拢,指尖瞬间闪现三枚闪着寒光的绣花针。   两人一动不动,就这样相隔三丈远的距离对峙着,散发出的气势瞬间笼罩整个山顶,山顶的寒意变得更甚。   高手过招,必定首先气息锁定对方,更何况还是两位绝顶高手。   韩旭瞪大着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两人,胸口热血莫名的上涌。**着的身体,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寒冷,他现在似乎比两人还更紧张激动。   “妹妹,答应姐姐一件事!”   杨月蝉放下微抬的手,莞尔一笑道。   此话一出,场中紧张的气势顿时一泄。   白衣女子眼光在韩旭身上瞥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后,微一点头,平静的说道:“杨姐姐放心吧,杀了你之后,我自会杀了他,让他去下面陪你。”   此话说得严肃而认真,冰冷的语气完全不似在说假话。   “咯咯咯咯……”杨月蝉瞧着白衣女子认真的表情,立马笑得前仰后合,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老子和他没关系,她死不死关老子屁事。”韩旭垮着张脸,挣扎着身子极力的否认。   真不知道这小妞是傻还是蠢,连这都能看错。若不是被绑着,这小子绝对会跑过去抱着白衣女子的大腿求饶。   杨月蝉诡异的给了韩旭一个媚眼,故作委屈道:“韩郎,都怪奴家拖累了你。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奴家不幸死在李家妹子手里,难免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既然李家妹子能成全你我这对苦命鸳鸯,也算是了了你我的心愿,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原本杨月蝉想说的并非此话,可当白衣女子做出这样的猜测后,她反而鬼使神差般的顺着白衣女子的意思说了下去。此话一出口,就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说。   韩旭被这两个女人给搞疯了,一张口就破口大骂:“杨月蝉,你个死婆娘,你想死,别拖累老子,老子跟你没完。”说着又扭头对白衣女子骂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却没你出来半个东西,这小子压根就不知道白衣女子的叫啥。   杨月蝉似乎毫不在意韩旭刚刚对自己的破口大骂,反而笑嘻嘻的好心提醒道:“李婉儿。”   李婉儿?好名字,韩旭心下暗赞。   被杨月蝉这么一打岔,韩旭胸口的怒气消失了大半,看着李婉儿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原本准备好的话却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换成了一句弱弱的小声道:“婉儿,我跟月蝉姑娘真的没关系。”   “啪……”   一巴掌,又是一巴掌,韩旭彻底的崩溃了,今晚整整被杨月蝉扇了四个巴掌。   从小到大挨的巴掌数,也没今个一晚多啊。   “唉……”   “婉儿,叫得如此亲昵。”杨月蝉面显哀怨,一声轻叹道:“妹妹,你看看这些男人,一个个喜新厌旧,姐姐活的真是命苦呐!”   这垂泪欲滴的神态,这深闺怨妇的语气。那些啥金鸡百花,啥奥斯卡,啥金像奖影后和她比,简直弱爆了。   韩旭欲哭无泪,受了杨月蝉的影响,同样一副小狗般哀怨的眼神求饶似的望着李婉儿。   然而,李婉儿沉默半响,再次抬起头时,依旧是那副千年不变的冰冷面容,缓缓道:“杨姐姐放心,该做的我自然会替你办到。”   我勒了个去,韩旭顿时无语,傻傻的坚持难道说的就是这个?   “妹妹既然答应,那姐姐就多谢了哩。”杨月蝉笑嘻嘻说着,同时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又想干嘛?”韩旭郁闷道:“老子啥也没说啊。”   话音刚落,只听又是“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巴掌,又见巴掌。   “啊……”韩旭疯了。   正欲破口大骂,只感喉咙一甜,条件反射般的吞了下去。等反应过来之时,正瞧见杨月蝉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个激灵,又是毒药?可似乎不对,这味道香气四溢,难道是……   绝情散的解药?   想到此,韩旭心下大喜,低头向下望去,可惜脐下三分处,依旧是一条红线。   或许是药效没这么快吧,韩旭自我安慰。   此时,杨月蝉突然走了过来,脚尖微抬,附耳小声道:“若想不死的话,最好祈祷奴家没事。”   淡淡的香气直入韩旭鼻息,微弱的呼吸轻揉韩旭的耳朵,扰得他心神莫名一乱。   等到韩旭回过神来之时,杨月蝉已回到了场中,身上再次散发出凛冽的气势。   李婉儿同样不甘示弱,冰冷的气势攀升到极致,古朴的长剑在月光下寒意深然,剑尖竟然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似乎忍不住的欲破手而出。……      第242章 决战凤凰台      对峙的两人将气势提到了极致,即使在数丈之外的韩旭,似乎都感觉呼吸困难。周围的空气彷佛被抽空了一般,以肉眼看不见的轨迹飞速朝两人靠拢,旋转。   渐渐的,空气越聚越多,终于形成了两个实质的气旋。   以俩人各自为中心的气旋,卷起尘土,卷起落叶,围绕着俩人不断的旋转。山顶凛冽的寒风刮来,不仅没有冲破她们周身的气旋,反而被气旋强大的引力卷入其中,恰似海纳百川,气吞山河。   “嘣……”   一声沉闷的巨响,两道各自为战的气旋,终于狠狠的撞到了一起。   韩旭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迎面撞来,身不由己的闭上眼睛背倚大树,半裸的身躯被飞来的落叶尘土刮得好一阵生疼。   巨大的压力,将其狠狠的压在大树上,韩旭心下大骇,若不是自己被绑在身后这颗大树上,说不定现在早已被那恐怖的冲击力给推倒悬崖底下,粉身碎骨。   这不是人,是鬼,一定是鬼。韩旭早就见过杨月蝉的身手,在秦雨山和裴忠的联手攻击下,杨月蝉应对得从容自若,甚至说她更本就未尽全力。那时的杨月蝉,在他的心中就已经留下了恐怖的印象,而现在看来,杨月蝉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那根本就是不应该存在人世间的力量。   不过,令韩旭更加震惊的是,对面李婉儿的实力似乎一点也不在杨月蝉之下,或者说是各有千秋。刚刚那两个周身的气旋,杨月蝉明显比李婉儿大上一截,但李婉儿身边的气旋旋转速度却更快。   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只见李婉儿和杨月蝉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保持对峙的之势,就连两人的衣衫似乎都没有丝毫的紊乱,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不过,眼尖的韩旭还是发现了一丝异常,那就是……两人均受了内伤,各自的嘴角边挂着一丝殷虹的鲜血。   “妹妹,你现在该知道了吧?姐姐一直躲着你,并不是怕了你,而是不想被你纠缠着。”杨月蝉随手摸去嘴角的血迹,呵呵笑道:“不过,姐姐奇怪是,你是到底怎么找到我的,似乎你总是能找到我。”   李婉儿淡淡道:“扬州城外你果然未尽全力。至于怎么找到你,告诉你也无妨,如影随形。”   如影随行。   杨月蝉微微一愣,咯咯笑道:“看样子姐姐猜得真没错。传说中的‘如影随行’,只要见过对方一次,就能一直的追寻下去。用在有情人的身上,倒不失为一件雅事;可要用在生死仇人上,那就是不死不休。”   说到这,杨月蝉面色一变,似乎下了决心,咬牙道:“如影随形,也不是没有办法破解。姐姐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既然注定今生都摆脱不了你,那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杀了你。”   话音刚落,杨月蝉手腕一转,三枚绣花针悄无声息的急速直奔李婉儿而去。   一般江湖人士,即使再高明,发出的暗器或多或少都有破空之声,这声音在高手的耳中却是致命,真正的高手完全能够凭借此声音来断定暗喜来袭的方向,数量,甚至速度。从而瞬间做出或抵挡,或躲闪的判断。   然而,杨月蝉的绣花针细如毫发,发出之时悄无声息,再加上那诡异的速度,一般之人发觉之时,却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叮,叮,叮……”   接连清脆的三声响,韩旭甚至没看清李婉儿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猜到李婉儿动了手中的长剑。待得声响过后,那洁白如玉的长剑,依旧遥指着杨月蝉,似乎从来就没动过。   “杨姐姐,你知道这东西对我没有,还是收起来吧。”李婉儿冰冷的说道:“使出你们杨家的绝学,让我好好领教领教你们杨家的‘霓裳羽衣功’。”   “如你所愿。”   杨月蝉一声娇斥,双手收回,再次推出之时,两根黑色丝带直冲李婉儿。数丈的距离转瞬即至。   李婉儿一跃而起,再次落下之时,竟然双足踩在那看上去柔弱无力的丝带上,恰似脚踏凌波,漫步云端,沿着丝带,一剑直奔杨月蝉面门。   “咯咯咯咯,妹妹好狠的心肠哩,破了姐姐的花容月貌可不好。”杨月蝉咯咯笑道,脚下连瞪,飞速朝后退去,同时手中的丝带“嗖”的一声再次收回。   李婉儿身在半空,脚下无处借力,凭借体内气息,硬生生的一个翻转,剑尖点地,再次拔高而起,长剑直朝杨月蝉头顶劈下。   十丈的距离,从起步到下劈,她竟然一步都没有落地。恐怖的身手,霸气的一剑,怪不得李重进连她一招都挡不住。   韩旭从慢慢的震惊,转为了痴呆状,两位绝顶高手的对决,彻底的将他那自以为是的身手给震得外焦内柔。   杨月蝉当然不会硬接李婉儿这霸气的一剑,脚步横移,在长剑即顶之时,瞬间滑开半步,堪堪躲了过去。原本嘻笑颜开的面容,变得凝重起来,手中的丝带舞得密不透风,长剑一时之间进不得半寸。   不过,若是只当她是一力的防守,那就错了,诡异的丝带不时从那丝质的布墙中钻出来,直袭李婉儿,手腕,胸口,脚踝,人体的弱点全是丝带进袭的对象。   “霓裳羽衣功”的精髓恰是如此,表面上看杨月蝉就像黑夜中一个孤独的舞者,不为别人的赞赏,只为自己的舞动。时而哀怨,时而激情,孤芳自赏唯自知。   而事实上,此刻的她犹如千年的灵蛇,在等待之余,不时的吐出它那剧毒的蛇信子,发动致命的一击。   反观李婉儿,冷艳高贵的面容,恰似孤寂中的王者,深藏着一颗忍耐而坚定的心。手中的长剑指指点点,在丝带击出的一刻,瞬间将其击回;而更多的时候,却不断的在外围游动,尝试着寻找杨月蝉的弱点,耐心中却又透露着灵动。   “想不到姐姐如此天赋,竟然将‘霓裳羽衣功’练到了九层境界。”李婉儿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赞赏之色。   “咯咯……多谢妹妹的赞赏。”杨月蝉轻笑道。   李婉儿摇了摇头,叹道:“可惜还是没到当年‘杨玉环’那十层境,多了些诡异,少了些轻柔婉转。”   说着,手中的长剑再次点向密不透风的“布墙”,一击而退。   丝质的“布墙”犹如一面镜子,受到长剑的袭击之后,瞬间反弹而出,丝带沿着长剑收回的方向,直冲而出。   “砰……”   长剑撞上了丝带,却发出沉闷的金属交接声,吓得韩旭缩了缩脑袋,若是自己被那丝带打中,岂不是脑袋开花,一地豆腐脑。不过,让韩旭大感兴趣的却是李婉儿口中的四大美女之一的杨玉环,没想到杨玉环竟然是个高手,似乎杨月蝉的霓裳羽衣功正是传至杨玉环。   “杨圣女惊才绝艳,乃我摩尼教不世之才,小女子何德何能和她相比,不过就算是九重霓裳羽衣功,对付妹妹你也是足够了。”杨月蝉说道。   “是吗?”   李婉儿摇了摇头,收回长剑站定。   正当韩旭疑惑之际,只见李婉儿浑身爆发出强大的气息,这气息不再是之前那飞转的气旋,而是真正发至其内在的气势。   隐隐间,李婉儿周身竟然微微泛黄,赔上那副高贵绝美的面容,简直就是气霸山河,难以想象的是这样的气息却是发至一位女子身上。   “皇绝功。”   杨月蝉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   皇绝功?啥意思?又是啥玩意?咋听起来一个个比一个霸气十足呢!韩旭无比郁闷,原本以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后再知道个五百年的他,却发现此刻在这两个女子面前变成了白痴,根本就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咯咯咯咯,没想到妹妹你竟然如此的不要命,你难道就真的不怕爆体而亡?”杨月蝉面色凝重,嘴上嘻嘻笑道:“你一个小女子,却练男儿功,王者之气,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口口声声说我是魔女,依我看,这话话更适合你才是。”   随着气势的提升,李婉儿缓缓的抬起右手,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原本就如冰封的面色变得更加的苍白,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嘴角的鲜血再次咕咕溢出。   不过,那霸道至极的“皇绝功”显然非比寻常,夜色中的山顶都在泛着淡黄的光芒,就连天上的明月似乎都变得黯然失色。   “噗嗤……”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数丈外的韩旭强制睁着双眼,胸口犹如被一块巨石压住,透不出一丝气息。蓦然间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瞬间喷出。   “你疯了你,快住手。”杨月蝉大惊失色,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场外的韩旭被压得吐血,更何况是直面李婉儿的杨月蝉。   “五百年的恩怨,就此消失吧。”李婉儿一声叹息,手中的长剑犹如一道刺眼的闪电,瞬间朝着杨月蝉那密不透风的“布墙”斩了下去。“轰……”      第243章 山顶脱险      当韩旭从昏迷中醒来,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眼前的一切变得极其陌生。   整个凤凰台山顶就像被龙卷风肆虐过一般,低矮的灌木丛,脆弱的枯枝烂叶,地面的尘土砂石,全都消失了。若不是自己身后的古树够强壮,估计自己也早已连人带树掉下了悬崖。   强大如斯的李婉儿倒在前方不远处,一动不动,不知生死。而原先杨月蝉所在的位置,地面已经凹陷下去一大块,杨月蝉的身影消失在了山顶。   凤凰台面积并不大,若是猜得没错,杨月蝉在李婉儿最后一击之下,恐怕已掉入悬崖下的大江之中。   一滴冷汗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滴入泥土里,强忍着体内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韩旭试着抽动反绑的双手。可惜的是,在如此巨大的冲击下,捆绑的绳索却没有丝毫的松动迹象。   深夜的北风,掠过江面,带着江水的清冷和湿气,刮过山头。   韩旭忍不住的直打哆嗦,身体内痛如火烧,而体外却如堕冰窖,不知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   “喂,死了没有?没死的话‘吱’一声。”韩旭朝着李婉儿叫唤道。   “……”   一连三声,躺在地上的李婉儿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反应。   ……   听着寒风的呼啸,却犹如无数的冤魂哭鬼狼嚎。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韩旭早已将脑袋靠在了背后的树干上,此时的他似乎连顶着脑袋的力气都没有。   莫名其妙之间来到这乱世,又莫名其妙的认识了一帮义气兄弟,最后更是成了大宋的节度使,一方土皇帝。然而,这土皇帝还没做多久,却惹得一身是骚。几经磨难,九死一生,难道最后还要死在这荒山野岭?   死就死吧,却偏偏是裸死,冻死。   体内的疼痛渐渐变得麻木,身体的寒冷渐渐变得没有了知觉。   韩旭知道,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实在是不甘心。趁着头脑中仅剩的一丝清明,狠下心来,一口狠狠的咬在嘴唇上。然而,令他无语的却是,上下嘴唇似乎和身体一样,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既然嘴唇失去了作用,韩旭再次将目标放在了舌头上。这回倒没令他失望,舌头上传来巨大的疼痛感,强烈的刺激了他的神经,脑袋恢复了大半的清明。怪不得唇吻是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终究比不过舌吻的浓烈似火。感觉不一样嘛。   “李婉儿,你给老子醒醒,你死了老子怎么办?要死也要先给老子解了绳子再死。”韩旭拼劲全力的吼道。   “……”   “你听到没有,快给老子起来,别装死。”   “……”   “我操,你个死婆娘,老子活的好好的,你干嘛非得这时候和杨月蝉那死婆娘较劲?”“……”“死婆娘,你们两个都是死婆娘。娘的,别让老子活下去,若是今个老子逃过这一劫,老子和你们没完!对,将你们两个也脱光了绑在树上,让你们尝尝啥叫老虎凳,辣椒水……不对,杨月蝉那婆娘估计现在见龙王去了……也不对,就算她死了,她的那份也算到你头上,三P没有,二P不能少。”   “……”   “你听到没有,别给老子装死,就算你死了,老子也不放过你……”   韩旭如此的破口大骂,一来是在发泄心中压抑的怨气,那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怨气;二来也是想说些什么,提醒自己别就这样的睡过去,在寒风中睡着,很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不过,他最大的希望,还是期盼李婉儿能醒过来,她是唯一能帮自己脱困的人。   “李婉儿,李姐姐,李姑奶奶……李祖宗,孙子给你磕头啦,你就行行好,吭一声吧!”   见李婉儿始终没有任何动弹的迹象,韩旭欲哭无泪,沙哑的声音祈求道:“老天爷,玉皇大帝,释迦摩尼,关二爷……大仙们,行行好放小的一马吧,回头小的给你们天天上高香呐。”   不知是不是韩旭最后那感天动地的求饶起了作用,虽然没有换来满天神佛的帮助,却换来了存活下去的希望。   在韩旭即将失去所有的知觉,昏昏入睡之际,只见朦朦胧胧中一道人影飞速的朝山顶奔来,转眼间就到了面前。   “裴大哥,你总算来了。”韩旭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   裴忠一剑斩断绳索,立刻扶住韩旭软倒的身体。   韩旭身上传来的冰冷,让裴忠心中一惊,连忙脱下外套给他披上,同时出手按住他脐下三分,一丝热流传入韩旭的体内。   “旭哥儿,快醒醒……”   片刻后,韩旭缓缓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裴忠那近在咫尺的那张死人脸。不过,此时的死人脸,似乎多了一份焦急之态,倒是比平日显得多了一份生机,多了一份人气。   裴忠见韩旭清醒了过来,不由心中一松,连忙阻止了正欲张嘴的韩旭,正色道:“此地不已久留,一切等回去再说,山下正有大批的南唐军和江湖人士赶来。”   说着,一把就欲背起韩旭下山。   “等等,看看那女子死了没有?”韩旭背靠大树,有气无力的说道。   裴忠怔了怔,看了看韩旭,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婉儿,终究还是走了过去,伸出两指轻按李婉儿脖颈动脉,随后再次走了回来。   “还活着?”韩旭连忙问道。   裴忠缓缓的摇了摇头。   “死了?”韩旭心中一惊,别看不久前他将李婉儿骂成死婆娘,但事实上他却一点也不希望李婉儿死。虽说听不明白李婉儿和杨月蝉之前的话,但他总觉得李婉儿的身份很不简单,很神秘。而且李婉儿当年在宝文阁毕竟替自己接下了李重进一刀,救了自己一命。   裴忠眼神一滞,想了想,再次摇了摇头。   “恩?到底是死是活?”韩旭疑惑道。   “不死不活……”   看样子李婉儿击杀了杨月蝉,自己重伤生死不明。   韩旭暗自点了点头,叹道:“带她走吧。”   裴忠没有说话,一手提起韩旭夹在腋下,走到李婉儿面前,另一只手直接提起她,迅速的朝山下奔去。……      第244章 大唐皇族      白鹭院。   屋内,火盆烧的正旺。   火盆边,韩旭裹着厚厚的棉被,手里捧着的精致瓷碗热气腾腾,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软榻上。   此刻李婉儿一动不动的躺在软榻上,白玉无瑕的手臂从被子一角伸了出来。裴忠两指正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腕处。   原本以为裴忠这死人脸已经够白的了,可他那手指和李婉儿的手腕比起来,简直是黑炭。   半响后,裴忠收回两指,将李婉儿那纤纤玉手塞入被子,小心翼翼的盖好。随后,起身来到火盆边,席地而坐,就这样面色凝重的看着韩旭,不发一言。   韩旭被裴忠那锐利的眼神盯得发毛,不自紧的缩了缩脖子,端着瓷碗喝水,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说说吧。”裴忠淡淡的问道。   “说什么?”韩旭微微一愣,若是被裴忠知道今晚的事都是自己精虫上脑,单独夜会那东儿给惹出来的话,还不丢死人!   韩旭装傻,裴忠也没有再问,随手捡起身旁的一根枯枝,若无其事的拨弄着火盆内的炭火。   “她怎么样了?”韩旭故作漠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   恩?我勒,没想到这死人脸竟然如此小气,自己不回答他的话,他倒也来了个沉默是金。   好一阵沉默后,最终还是韩旭忍不住的举手投降了,连连摇头苦笑道:“好好好,我说,我说……”   于是,将今晚山顶发生之事缓缓说了出来。至于他欲外出野战的细节,则被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描述成了,发现可疑之人,随后跟了出去。   说罢,见裴忠一脸疑惑的样子,不由双手一摊,拍着胸口,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保证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问……嘿嘿,也问不了别人,这事还只有我知道,你若真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裴忠收回目光,转而注视着火盆内的炭火,缓缓道:“她现在昏迷不醒,是被强大的内息反噬而导致。”说到这,眉头微蹙,想了想,又道:“这女子体内的气息霸道至极,若不是她身体虚弱,我的内力根本无法进入她脉搏。即使这样,那强大的反弹力,差点让我受了内伤。”   厉害,果然厉害。韩旭心下不由对李婉儿佩服之至,一击之下就干掉杨月蝉那死婆娘。然而,一想到杨月蝉掉落江中,他倒是有点莫名的伤感,虽说杨月蝉几次三番的利用自己,可到底在最后还是给了自己解药。刚刚查探之下,脐下三分的红线,再次变浅了点,可见吞入腹中的确实是“绝情散”的解药。   再者,杨月蝉是摩尼教的人,看上去似乎地位还不低。赵匡胤给的玉佩,若是没拆错的话,十有八九就是和杨月蝉接头。玉佩被杨月蝉拿走了,杨月蝉掉入江中生死不知,赵匡胤的交代看样子也没发完成了,南唐之行还未开始,似乎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杨月蝉的身手,我们都见过,就算我和秦大哥联手,都不是她的对手。而这位女子却能将杨月蝉击落悬崖,匪夷所思呐!”裴忠颇为感叹道,说道最后,禁不住的连连摇头。   一向情感丝毫不漏的裴大高手,竟然有如此一面,这在韩旭看来简直比李婉儿的武功更加的匪夷所思。回想起李婉儿最后的一击,韩旭揉着脑袋,想了好一阵,才弱弱的说道:“似乎从杨月蝉的口里,说李婉儿修炼的是什么霸道至极的皇什么功……恩,对,叫‘皇绝功’。”   “皇绝功?”裴忠面色一紧。   “怎么?你知道?”韩旭心中微动,连忙问道。   然而,裴忠沉思良久,最终却摇了摇头。   韩旭好一阵失望,没好气道:“切,不知道你想这么久干啥?”   “天下武功数不胜数,你当我什么都知道?”裴忠将手中的枯枝投入火盆。随后,拿起放在一边的李婉儿那把白玉般古朴长剑。   雪白的剑鞘没有一丝花纹,就一个字“白”,简单不失大气,看在裴忠这位大行家的眼里,连连点头。   随手裴忠的手,缓缓抚上剑柄,一朵盛开的金色菊花跃然柄上。   让两人心惊的是,这朵金色的菊花竟然和天子剑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大唐皇族?”   两人惊骇莫名,异口同声而出。   裴忠忽的一声突然站起,看看手中的剑,又看看软榻上一动不动的李婉儿,苍白的面色竟然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绯红。   “此事事关重大,虽说用大唐皇族标记的剑不一定是李家的后人,但此女却恰巧又姓李,即使不是李家皇族后人,必定也和李家皇族有莫大的关联。”裴忠想了想,激动的说道:“此事还得尽快告知秦大哥,明日一早我就回扬州蜀岗山。”   “这么急?天子剑不也有这样的标记吗?”韩旭瞥了瞥嘴,若无其事的说道。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心思,裴忠婉儿一笑,说道:“放心,只要你不偷偷一个人跑出去,想必在南唐境内,没人敢拿你怎么样。”   被裴忠说中了心思,韩旭老脸微红,嘿嘿的尴尬不已。   正在此时,屋门被人推开,刘三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再次关上门后,径直来到火盆边,一屁股坐下,伸出双手靠近火盆,连连的搓动。   骂道:“冷,真他娘的冷,这破地方吸口气,寒意都能钻到肚子里去。”说着,从腰间解开酒囊,拔了塞子,猛的灌了几口。   “外面怎么样了?”韩旭笑呵呵的问道。   一听这话,刘三立马给了韩旭一个白眼,对于韩旭私自跑出去差点出事,他可是郁闷无比。果然,只听刘三没好气的说道:“当我们赶上上顶的时候,你们就下去了,这事你们也知道到。不过山顶的异像还是惊动了白鹭洲附近的所有人,白鹭洲守军也冲了过去,不过他们的反应速度也够慢的,我们到了山顶,他们还在半山腰。”说道此,刘三颇为得意,接着又道:“刚刚那南唐那位老大人,叫什么韩熙载来着,来了这里几次,都被我以你正在休息为借口,给推脱回去了。不过,这老家伙走的时候,见这里的灯火一直亮着,面色颇为怪异。那样子倒似乎像是……”      第245章 人去楼空      “像是见到美色?”韩旭猥琐的笑道。   “不错,就是你这个样子。”刘三嘿嘿笑道。   看样子,韩熙载还以为自己和东儿一直在办人生大事。不过从这点来看,似乎韩熙载并不知道东儿的身份。摩尼教的在南唐的实力真是不容小觑,就连堂堂的南唐户部侍郎身边都安插着摩尼教的眼线。而这样的眼线,显然早已布满整个南唐朝堂。   ……   韩旭和刘三抢起了酒囊,一人一口之下,整个屋子渐渐弥漫起酒香。唯有裴忠一直盯着手中的白玉剑,低头不语。   良久后,裴忠缓缓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剑放回李婉儿的身边。做完这一切,转身正色道:“韩旭,我想了想,此事非同小可。今晚我就出发,夜间不能行船,我会骑马到润州,这样明日晌午之前就能度过大江,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明晚此时我会带着秦大哥赶到金陵城和你们汇合!”   “用不着怎么急吧?”韩旭苦笑,转头看了看软榻上的李婉儿,担心道:“若是你离开了,她谁来照顾?万一……我该咋办?”   “现在她体内平稳,只是昏迷不醒,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你只管将她带着入城即可,剩下的事等我和秦大哥回来再说。”说罢,裴忠略一思索,若有所意的看了看韩旭,又看了看李婉儿,立马将刘三拉到一边,小声的说着什么。   “我勒,有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啊?”韩旭笑骂道。   然而,两人一边说一边朝着韩旭看来。刘三最初一阵惊讶,接着却猥琐的看着韩旭连连摇头,而最后却变得神色凝重,不断的点头。   从来人偷偷摸摸的神色来看,裴忠这家伙显然没说好话,而刘三却又很是赞同的样子,韩旭本就是个好气之人,这下两人搞得他是七上八下,郁闷不已。   裴忠出门后,刘三再次回道火盆边,喝上一口小酒,就朝韩旭猥琐的笑笑,那模样简直像防贼似的。   “小三,你说我们是不是兄弟?”韩旭屁股朝着刘三边上挪了挪,摆出一副义气十足的样子。   “当然,咱俩当然是兄弟。”刘三拍着胸口说道。   “嘿嘿,兄弟间无话不谈是不是?就连你屁股上有几个痣,我也知道。”韩旭嘿嘿笑道:“那你告诉我,那死人脸刚刚都跟你讲了什么?”   一听这话,刘三连忙摇头:“不行,我刚刚才跟那家伙保证不说的。”   “不拿我当兄弟了不是?”韩旭继续引导道。   “这不是一回事。”刘三急道。   “那你倒是说说啊!”   “就是……”刘三看着韩旭一脸期盼的样子,却咬了咬牙,嘿嘿笑道:“还是不行……”   “我靠。”韩旭没好气道:“行了,回去休息,这里用不着你。”   说罢,见刘三依旧一口一口的喝着小酒,烤着火盆,丝毫没有动弹的样子,韩旭不由一阵疑惑:“咋了,还不走。”   刘三嘿嘿一笑,连连摇头,就是不动。   “反了你小子,你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刘三面露委屈之色,为难道:“旭哥儿,不是俺不听你的话,可这事也是裴忠交代的啊!”   “裴忠交代的?裴忠让你看着我?”韩旭心下大为感动,想不到这死人脸倒是挺够意思的。然而,感动过后,目光不经意的瞥过软榻上的李婉儿,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死人脸更本就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完全是怕自己和李婉儿独处一室。   想到此,韩旭不禁大为恼火,开口骂道:“娘的,老子好歹也是一个堂堂节度使,大有可为的人间好男儿,正义的使者,天使的化身……怎么可能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说着,见刘三一脸不信的样子,不禁叹道:“好吧,老子承认自己对李婉儿有过非分之想,可这也怪不得老子吧。以李婉儿的绝色,就算是个太监,见到了估计都得鸡动……不过,她现在都这样了,你难道还以为老子会对她下手不成?难道我就那么的……那么的禽兽不如?”   “不,不,不,旭哥儿,这都是裴忠的意思,俺可真的没这么想过。”刘三连连摇头,解释道。   “你真没这样想?”韩旭追问道。   刘三面色一正,举起手一副欲发誓的样子。转而却拇指一动,掐着小指尖,嘿嘿笑道:“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我操……老子的人品就这么没保证?”韩旭顿时郁闷无比。   “唉……”   刘三一拍大腿,叹道:“老实说,原本俺也没这么想过,真的。可今晚旭哥儿你可是有前科的啊,偷偷一个人跑出去夜会那小侍女。这事,实在是让俺老刘对你不放心。说实在的,这女子的身份特殊,你若是真的憋不住,回头到了金陵城,俺老刘请你喝花酒。皇宫里的娘娘们,俺老刘没那本事给你弄来,但找个金陵城里最漂亮的姐儿,那绝对没问题。”   “滚蛋。”韩旭看着刘三那猥琐的样子就一肚子火气,没好气的骂道:“老子要去青楼找姐们,还用得着你小子请客?不说别的,就兄弟我往街上一战,那绝对是满楼的红袖招,还不用给钱的那种。”   “是,是,是。”刘三立马点头附和:“您老的威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娘,下到十三四岁的黄花闺女,简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刘三这小子的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和李婉儿共处一室的想法是彻底的落空了。无奈,韩旭只能站了起来,朝着隔壁的书房走去。   ……   翌日,天刚蒙蒙亮,韩旭一屁股从榻上跳了起来。   昨晚来到书房后,他就开始练习起大柔术。不知是不是受了李婉儿和杨月蝉那一战的刺激,大柔术竟然进展异常,体内隐隐一股热流自丹田流出,经过全身气脉,最后再次归入丹田之内。   不仅仅驱散了体力的寒意,更是神清气爽,舒服得直想呻吟。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这大柔术的吐纳之法,自己怎么说也练了大半年的时间,可从来没有感觉到什么气感,更别说丹田生气了,难道仅仅一晚上就有了质变的突破?   韩旭倒是一阵迷惑。回想昨夜入书房后,似乎过了很久,冥冥中倒像是有人手掌贴着自己的后背,而从那时开始,自己就深深的陷入了大柔术的胎息之境。然而,这屋子除了自己和刘三,也并没有其他人呐。   想到此,韩旭突然一个激灵,连忙冲出了书房。   客房内火盆已熄,刘三裹着棉被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抬头看向软榻,被子早已掀开,李婉儿不知所踪,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把白玉古剑。   “小三,快醒醒……”韩旭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掀开刘三的被子。   刘三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待看清韩旭之时,连忙尴尬道:“不好意思,昨晚太困,我看这楼里还有不少的酒,就拿过来提提神,结果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果不其然,满地都是酒坛。   “人呢?”韩旭无奈,这刘三还真是够浑的,哪有人用酒来提神的。   “什么人?”刘三茫然的说道,转而一想,立马扭头朝软榻看去,顿时萎靡了下来。   半响后,韩旭看着刘三一副自责的样子,摇头叹道:“算了,退长在人家的身上,人家想走,就让她走好了。既然她能走了,想必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正当两人想着如何像裴忠和秦雨山交代之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韩老弟,起来了没有?郑王爷亲自来迎接您入城啦……”      第246章 当下马谡,四流人物      韩旭整了整衣襟,拉开屋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一见韩熙载那老帅哥风尘仆仆的样子,立马伸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道:“韩老哥,小弟我可是想死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小弟我一晚不见您,可是恍若隔世呐。”   想起昨日之事,这话也算是半真半假,若不是最后裴忠即使找到自己,估计他还真的就一命呜呼了。   韩熙载面色一滞,微张的双臂不知该放何处。对于韩旭如此的热情,他倒是颇为不习惯。久居江南的他,早已忘却了中原汉子的豪放,更多了些南方的委婉和含蓄。   待得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开口笑道:“好,好,好……韩老弟,那个你还是先松手,老哥年老体衰,身子骨可受不了你那熊抱。”   韩熙载的双手终于找到了安放处,拍了拍韩旭的肩膀,苦笑道:“郑王正在前厅等您呢,咱还是赶紧去拜见为好。”   ……   “哈哈哈哈……老大人不用麻烦,本王来了。”   爽朗的笑声传来,李从善一身明黄蟒袍,缓缓走了过来。   还是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不过似乎比在汴京城之时多了一份自信。神采飞扬的样子,说不出的俊雅潇洒。   “天生一副好皮囊,偏偏还生在帝王家。”韩旭暗自感叹,心下大为不爽,论样貌气质,李从善简直甩了他十八条街!   一句话,这小子妒忌了。   “韩兄……韩兄…”李从善见韩旭呆呆的直瞪着自己,心下颇为怪异,忍不住的上前打招呼。想来两人也是老熟人,可为何见面却似乎有点陌生的态势。为了显示两人的亲近,他自打见了韩旭,就再也没自称过本王。   韩旭微微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笑哈哈的再次张开双臂,狠狠的抱了一把李从善,大笑道:“韩某可从来没想过王爷您会亲自前来。这不,反倒是一时之间激动得不知所措了。”   别看李从善外表长得是高大不凡,可这身子骨却是实实在在的江南文人之姿。刚刚韩旭那嫉妒的熊抱,却是十足的下了狠手,将李从善勒得是面红耳赤,连连咧嘴。   李从善可看不出韩旭那小心事,还真的当是旧人相见,分外“动情”呢。不由笑呵呵的说道:“汴梁一别,匆匆数月。李某当时就认定韩兄乃非常人,果不其然,如今韩兄已是大宋诸侯,节度一方呐。”   “唉,李兄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咱区区一个节度使如何比得上李兄的王爷身份。”韩旭退后一步,眼神故意朝着李从善上下打量,这才嘿嘿笑道:“李兄如今换上这一身蟒袍,愈发显得风流倜傥,金陵城的大小贵妇,想必定然逃不出李兄的魔掌……哦不,手心吧?”   呃,此话一出,原本一旁乐滋滋的韩熙载等人,顿时变了脸色,一脸惊骇的瞧着李从善的反应。   不过,李从善似乎对韩旭的话完全不在意,摆了摆手,摇头苦笑道:“韩兄还是一点没变,总喜欢拿李某打趣!”   “呵呵,是啊,韩大人真乃性情中人也……”周围的南唐官员立马笑呵呵的对李从善的话表示赞同。   气氛瞬间变得融洽起来。   “哼……不知所谓。”一声冷哼在此时显得特别的突兀。   说话之人站在李从善的身侧,鼻孔朝天,趾高气扬。一身明亮的铠甲,腰间一把长刀,刀柄上竟然还镶嵌着一颗猫眼大小的碧玺。正印了那句话:“宝刀宝刀,宝石加刀”。   未待韩旭说话,刘三立刻站了出来,怒目圆睁,朝着那人吼道:“喂,小子,有种再说一次。”   刘三那穷凶极恶的态势一摆,此人不自禁的后退半步,右手放在了刀柄上,神色顿时显得紧张。然而,他嘴上却依旧硬撑着:“你…你谁啊?一个小小的都校竟敢如此对我说话,难道这就是大宋的礼数?”   “住手。”   李从善面色一变,立马喝止此人拔刀的动作。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父皇要派此人跟随自己一起来白鹭洲。   “呵呵……无妨,无妨,当兵的谁能没点火气呢?没脾气的将军可不是什么好将军。”韩旭上前一步,瞧着李从善,笑呵呵的问道:“不知这位将军是?”   李从善刚欲开口解释,这人却又立马跳了出来。   只见他拍着胸口,趾高气扬道:“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我南唐御前侍卫统领皇甫继勋,我爹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奉化军节度使皇甫晖。”   皇甫继勋?娘的,说自己就说自己,还把老爹给说出来,偏偏这老爹还是个死人。至于皇甫继勋本人,韩旭倒是没听说过。不过皇甫晖,他倒是听得连耳朵都快出茧子了。赵匡胤每每喝上几杯,感怀当年战场雄风之时,都会提到这个叫皇甫晖的南唐大将。   当年皇甫晖驻守淮南雄关“清流关”,硬是被赵匡胤的两千骑兵给破了关。滁州一战,数十万南唐军溃不成军,皇甫晖浑身金创,也就是被后周军射成了刺猬。   从赵匡胤的口中,这皇甫晖确实算个忠勇人物。不过,这话有多少水分就难说了。当皇帝的向来都喜欢把对手说得如何如何了得,结果还是被自己给干掉,以体现自己的王霸之气,英武不凡。比如当年大汉朝的老痞子刘邦,正是将老对手西楚霸王项羽说得如何如何了得,不过最终却是命丧乌江,以此来显示他老刘的天命所归。   倘若刘邦没有这样的意思,那汉朝历经数百年的历史,抹杀项羽的功绩,那是分分钟的事。历史上能留下项羽的功绩,绝对不是老地痞刘邦的胸怀宽广,根本就是老刘家的先扬后抑。将对手捧得高高的,再狠狠的摔下去,以体现老刘家的正统身份。   李从善会投胎,天生命好,皇二代。这皇甫继勋倒也不差,又是一个根红苗正的官二代,只不过这官二代看上去似乎草包了点。   “呵呵,原来是皇甫兄。”韩旭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皇甫继勋,呵呵笑道:“皇甫兄的大名,兄弟我是如雷贯耳呐。大家都是同行,不如有空切磋切磋,交流交流感情,嘿嘿……”   一听这话,皇甫继勋双眼一亮,立马来了兴趣,颇为兴奋的说道:“哦?韩兄弟在大宋也听说过本将军?实不相瞒,本将军倒也听说过韩兄弟是大宋御前侍卫统领,既然你我都是统领,确实该切磋一番才是。”说着见韩旭那不算高大雄伟的身材,皇甫继勋连连笑道:“放心,韩兄原来是客,兄弟我让韩兄一只手,哈哈哈哈。”   皇甫继勋说得嚣张,却恰好迎合了南唐众位官员的国家荣誉感,虽未张口附和,但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样子却逃不过韩旭的眼睛。   李从善与韩熙载相视一眼,两人连连摇头苦笑。   皇甫继勋在别人眼里是虎父无犬子,就连皇帝李景和太子李煜都对他赞赏有佳,不然也不会将御前侍卫统领这个如此重要的皇宫守卫职责交给他。   不过,一向和皇甫晖交好的李从善和韩熙载可是心知肚明。当年皇甫晖评价这位儿子就八个字“当下马谡,四流人物”。溜须拍马一流,纸上谈兵二流,三流的武艺,再加上不入流的统兵能力。   韩旭莞尔一笑,朝着皇甫继勋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说道:“岂敢,岂敢,有空还请皇甫兄多多指教才是。”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皇甫继勋一拍胸脯,哈哈大笑道:“韩兄弟放心,在这金陵城内,只要报上本将军的名号,没人敢拿韩兄弟怎么样!金陵城有谁不知道皇甫巷的大名。”   ……   一番见面寒暄后,大宋禁军侍卫也已整装待发。   白鹭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五匹高头大马,清一色的油光程亮,通体无一根杂毛;车厢金顶飞檐,雕栏画栋,帘帐飘飘,说不出的富贵荣华。   远远瞧去,就像是一所能移动的精致小木屋。   天子六驾,而此车五驾,不是诸侯就是王爷。   “韩兄请。”李从善笑呵呵的朝着韩旭作了个请上车的手势。   “这马车是李兄您的?够大气,够气派。”韩旭笑嘻嘻的说道,脑中却在琢磨着,是不是回到扬州之后,自己也搞上这么一辆马车,怎么说坐马车也比骑马舒服不是。五匹马就算了,以自己现在的地位估摸着弄个三,四匹马拉一拉,应该问题不大。   李从善笑呵呵的摇了摇头,道:“这马车是李某六哥的,也就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座驾。听说大宋来的使者是韩兄,殿下特地将此车交予李某。太子殿下对韩兄神交已久,虽不能亲自前来,但派此车前来迎接韩兄,可见太子殿下对韩旭的一番苦心。”   南唐太子还能有谁?李从善口中的太子殿下,自然是那才子皇帝李煜呐!一想到李煜这位千古名人,韩旭顿时一阵激动。李煜可不是自己这个文坛大盗,那可是实打实的真才实学。虽说最后他那皇帝当得不咋滴,可就凭他那词曲造诣,盖过古今所有帝王。   韩旭也不客气,一溜烟的钻入马车,先体验体验千古词霸的座驾再说。   一路上,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金陵城开去。   白鹭洲离金陵城并不远,站在白鹭洲上隐隐都能看到金陵城那高大的城墙。   出了白鹭洲,也就到了金陵城下。巍峨雄壮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第247章 车内闲话      金陵城古时又称石头城,秣陵,建康等等。最早史上有记载的地方建置乃西周灵王时期,诸侯国楚国在此设立棠邑。春秋战国时期楚威王熊商于石头城筑金陵邑,遂有金陵之名。   金陵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依大江,北临玄武湖,处于天然的屏障之内。建安十三年,诸葛亮出使江东,对孙权说过,“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后,孙吴建国,遂以金陵为都。至此,金陵城正式进入了其辉煌时代。   历经孙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金陵六朝古都之名响起,成为南方政治中心,即使和北方关中的长安,洛阳相比,亦不逊色。   不过,汉人江山每每招到外族入侵之时,金陵城就成了汉家的复兴之地,南北对峙的中心,也落得个乱世金陵之说。至于后来的南宋小朝廷为何不建都金陵,却偏偏躲在临安之地?原因只有一个,赵构压根就没想过北伐中原。   而一旦天下一统,金陵立刻成为北方朝廷的打压对象。隋唐朝廷对金陵城的建置一压再压,甚至归为润州治下,可见中原朝廷对此帝王之地的害怕。   李从善亲自前来迎接,队伍放弃了沿秦淮河,走水门入城的打算,而是乘坐马车,由正南门入城。于是,韩旭得以领略了江南雄城的风采。   一般的小城城墙,大多以夯土夯实,而金陵城的城墙从外表看,完全是砖石砌成。高约三丈,一眼看不到尽头。城头上,旌旗招展,矛戟如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兴许是城卫军早已收到了消息,车队未做任何的停留,径直入了南门。直到进入金陵城,韩旭还在为刚刚的所见的城墙赞叹不已。   “韩兄,不知我金陵城防可算稳妥?”李从善端起精致的青瓷碗,浅浅的啜了口,若有所意的问道。   车内放置着小炭炉,木炭的余温不仅可以取暖,还可以温热着青瓷杯中的茶水。车厢的设计很独特,再加上金陵城附近的官道相当的平整,是以在马车内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   韩旭端着茶碗,眼神淡然的看着碗中的茶水,宫廷特供的茶叶显然不一样,看上去比“绿杨春”还高上一筹,碧绿的嫩芽在青瓷碗中上下浮沉,煞是好看。   “好茶。闻一闻,清香纯正;喝一口,苦涩却又甘甜,妙不可言。”韩旭赞道,将青瓷碗放回小炉上,同时脑袋微微一歪,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李兄刚刚问什么?”   说着,见李从善嘴角微翘,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不禁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到:“不好意思啊李兄,这也都怪李兄的茶实在是美妙,兄弟我一时失态了。刚刚李兄问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城墙,金陵城墙。”   “金陵城墙那是没得说啊,比兄弟我扬州城城墙可雄壮多了,就是咱汴京的城墙也比不上!汴京周围一马平川,四周无险可守,倒是金陵城若用固若金汤来说的话,也不算为过。”说道这,韩旭略一迟疑,瞧着李从善嘴角不自禁的上翘,不由若无其事的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古以来,这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只有攻不破的人心。”   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只有攻不破的人心。   李从善喃喃自语,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烈的光芒,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双目死死的盯着韩旭。   韩旭佯作不知,依旧瞧着二郎腿,靠在小软榻上,悠闲的喝着茶。他知道李从善并非李景这样的缩头乌龟,至少在李从善的身上,他还能看到年轻人的热血,对淮南,甚至中原之地的迷恋。   “唉……”   一阵沉默后,李从善一声长叹,面色回复正常,却似乎又带着少许哀怨。刚刚的一阵激动似乎抽空了他的力气,此刻正萎靡的坐在对面软榻,茫然的目光在韩旭脸上停留,不知所想。   “有些事或许命中早已注定,李兄又何必自寻烦恼呢。”韩旭随口说道。掀开马车的车帘,莞尔笑道:“你看前面的皇甫兄,活得多自在。”   此刻马车正行驶在金陵城的御道街上。御道街上的热闹程度丝毫不比汴京差,甚至可以说连汴京城都不及。自杨吴以来,金陵城已五十多年未发生过战事,文人商贾齐聚金陵。尤其是金陵城的手工业者,他们做出的金银器物,风靡整个天下。   街边无数的金陵城百姓驻足而观,好奇的朝着队伍看来。之前李从善邀请皇甫继勋一同入车,却被他推辞掉。原本韩旭还以为这小子虽说无脑,但也懂得尊卑礼仪,现在看来这家伙分明是想出风头。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皇甫继勋,此刻正一脸得意的朝着街边的百姓们挥手致意,那风光无限的样子,好似凯旋的将军。   “难道这正如韩兄三国里所说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吗?”李从善顺着韩旭所指,瞧着皇甫继勋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吧。”韩旭心不在焉的回道。   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静。   李从善微蹙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大宋节度使,不得不佩服赵匡胤的魄力。以韩旭当前的年纪,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南唐国内。   南唐朝堂上想往上爬的人太多,但能站上高位的人就那么几个,对于能威胁到他们地位的年轻人,就算是拉也会被他们拉下去,排挤之事早已是南唐默认的官场规则。倘若自己不是出身皇家,或许此时还在某个书院里为将来孜孜不倦呢。   朝廷上因淮南战败,进行了一轮清洗,不久前平定党争,以宋齐丘为首的一帮南唐本地官员,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降职的降职。这本事件好事,可惜却偏偏牵连到自己的亲信礼部侍郎钟谟等人,现在自己的身边连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   一念及此,李从善面色一凛,打破平静,正色道:“韩兄,李某将韩兄当朋友,有句话不吐不快,还望韩兄不宁赐教!”   来了,果然来了,看样子躲是躲不过去了,韩旭心下暗叹。不过表面上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好气道:“哦,李兄当然是韩某人的朋友,有话不妨尽管开口。”   “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不得不说,天下早晚会归为一统。孙吴最终归晋,南朝最终归隋。既然天下终将一统,可这统一天下的人出自何方还很难说吧?”李从善咬了咬牙,缓缓说道:“李某对韩兄一见如故,将来的天下终究是你我一代的天下,同甘苦共富贵,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不知韩兄是否明白李某的意思?”   明白,怎么不明白?如此明显的招揽,韩旭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李从善一脸期待的神色,看在韩旭的眼里不由暗自叹息。放眼南唐皇族,也确实只有眼前这位年轻的郑王还算英明,可惜的是他只是个郑王,和出自民间的大宋赵大老板相比,还是差得太远。未经历过民间的疾苦,又怎能知道百姓的期盼。   “不知李兄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重善微微一愣,疑惑道:“当然是真话。”   韩旭看着他微笑不语,微微的摇了摇头。   “为何?”李从善面色一变。   “因为你是郑王。”   “既然本王是郑王,为……”李从善连忙起身,不解的说道,可是一触及韩旭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戛然而止。   他明白了韩旭的意思,颓然的坐了回去。他是郑王,就连太子都不是,更别提南唐的皇位。太子是自己的嫡亲六哥,父皇亲点的皇位继承者,虽说自古皇位的争夺向来是充满的血腥,可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是啊,郑王始终还是郑王……”李从善喃喃自语。   韩旭再次端起茶碗,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李兄,有句话叫做‘世事无常’,天命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听得此话,李从善瞬间恢复过来,双眼死死的盯着韩旭,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瞬间脸上的表情数次变换,几息之后,他突然抱拳起身,朝着韩旭深深的一揖:“多谢韩兄赐教。”   呃,眼瞅着李从善恢复原先的神采,韩旭却反而楞住了。此时他突然发现一向自信儒雅的李从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狠色。   我勒了个去,这家伙不会想多了吧?看他这样子,分明是做了重大的决心。郑王若想再上一步……难道他想对李煜下手?   念及此,韩旭顿时哭笑不得,心中暗附:“李词霸,千万别怪兄弟我,是你弟弟想多了。老兄我只是想劝他‘难得糊涂’,得过且过的做个闲散王爷,过个富家翁的逍遥日子就算了。   李从善见韩旭垮着张脸,以为韩旭被自己的激情给震慑了,心下不由大为痛快。这一来,他立马摆出一副豪情万丈的姿态,笑呵呵的说道:“韩兄,既然你拿李某当兄弟,那李某也不能欺负你。有句话李某先跟你透漏下…”说到这,他嘴角微微上翘,若有所意的说道:“韩兄此行,兴许并没有韩兄想得那么顺利呐?”      第248章 面见李景      一向儒雅和气的李从善,突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这看在韩旭的眼里,不禁心中一凛。此次南唐之行是奉了赵匡胤的圣旨,且是为大宋给南唐的封赏而来,难道南唐内还有人对此不满?   来不及细想,马车已过御道街,在皇城正门处戛然而止。   此刻,皇城正门大开,竹炮齐鸣,大红的地毯自正门处直通巍峨的皇宫正殿。太监,宫女分列左右,手举飘飞彩旗,煞似壮观。   韩旭缓缓走下马车,瞧着这阵势,心下也不得不赞叹南唐的富庶,嘿嘿笑道:“李兄,哦不,郑王爷……本官这回可是受宠若惊呐!”   “韩大人,请。”李从善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和韩旭并肩迈上了大红地毯。   南唐的皇宫建立已久,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的六朝时期。只不过隋炀帝攻克金陵之时,忌讳所谓的金陵龙旗,一把火几乎焚毁了整个金陵城。历经大唐数百年的建设,金陵早已恢复了生气,杨行密建立吴国,在六朝皇宫故址,重新修建了这座辉煌的宫殿。   飞檐琉璃瓦映射着冬日的暖阳;朱红添漆的宫门窗棂,雕龙画凤;汉白玉的栏杆,贵气荣华。不知这一切是不是就是那所谓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呢?   一声公鸭嗓子,打断了韩旭的思绪。   “宣上国使者,大宋淮南节度使韩旭觐见……”   “宣上国使者,大宋淮南节度使韩旭觐见……”   ……   娘的,这称呼听着都提气,上国使者,嘿嘿。   韩旭一抖红色官袍,目不斜视,迈开大步,大摇大摆的跨入了皇宫正殿。那头顶乌纱帽上的两支软翅,配合着嘚瑟的韩大官人,一抖一抖的煞似风光。   大殿内南唐文武百官左右而列,高高的龙椅上正端坐着一位微微发福的黄色身影。不用猜,此人就是南唐国主李景无疑。   殿内寂静无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韩旭的身上。   韩旭上前一步,朝着李景拱手一揖,朗声说道。“大宋使者,淮南节度使韩旭,见过南唐国主。”   此言一出,殿内众官面色各异,有人摇头低叹,有人面露愤色,更多的却是面色麻木。淮南之战后,南唐向后周割地,称臣,纳贡。赵匡胤代周,这南唐国主的称谓依旧延续了下来。南唐只是大宋的属国,李景也去调了“璟”字的那个“王”。   大宋的使者,已经可以说是钦差,代表的是大宋的皇帝,见了李景这国主,自然连正式的跪拜都免了。   此时,龙椅上的李景突然忽的起身,在公公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直到韩旭面前三步,这才站定,双手虚扶,呵呵笑道:“上使平身……”   韩旭站直了身体,刚刚远远的看不清楚,这才仔细的打量起面前这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南唐国主。   身材略胖,浓眉大耳,仪表堂堂,一身的贵气扑面而来。只不过,此时的李景双鬓斑白,眼神无光,略显苍老的样子倒像是年过半百。要知道李景可是刚过中年,正乃男子最成熟,最辉煌的时期。   温室里李景不是越王勾践,想必几年的战争,割地称臣,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好,好,好。”李景同样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大宋使臣,一连说出三个好字,赞道:“韩大人的大名,朕可是早已听说。至今朕的御书房内,还摆放韩大人的三篇巨作呐。让朕想不到的是,韩大人竟然如此年轻,英雄出少年呐。”   说着,左右看了看,呵呵笑道:“诸位爱卿,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众官顿时连连附和。   “微臣的书房也放着韩大人的巨作,实在是精妙绝伦,尤其是那《隋唐》,英雄豪气跃然纸上,真乃吾辈楷模…”说这话的肯定是为武将。   “微臣倒是觉得韩大人的《三国》更为精彩,诸葛先生身在隆中,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运筹于帷幄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事实证明,谋略更胜武力。”一人身穿文官服,出列说道。那谈笑自若,指点江山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卧龙的风采。   “不对,要说韩大人最独特的巨作,还是那《西游记》无疑,本官十分佩服韩大人天马行空的想象。第一眼看上去颇觉怪异,牛鬼蛇神跃然纸上,但通读之后,却深深的陷入其中,诸多的人物,无一重复,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韵味。”   “《隋唐》第一”   “《三国》第一”   “第一非《西游》莫属”   ……   一个个顿时争的面红耳赤。   朝堂上的文武突然为韩旭的三本书争论了起来,这倒是让韩旭目瞪口呆。瞧着李景笑呵呵的样子,似乎对此完全不以为意,还很赞赏似的。   娘的,争论就争论,倒偏偏还把本作者丢到了一边。老子倒像问问,你们看的是正版吗?给版权费了没有?韩旭暗自诽谤不已。   虽说不爽归不爽,但见他们为自己的“著作”争论不休,心里到底还是颇为洋洋自得。   韩熙载和李从善相视一眼,两人均是暗自摇头。韩旭的著作风靡江南,他们也看过,当然同样很赞赏。可在这朝堂之上,公然来争论此事,却不得不说是朝堂的悲哀。   君有所好,臣必从之。他们知道,眼前南唐官员的争论,说是为书而争,倒不如说是为在李景面前邀宠而争。丢人丢到家了。   想到此,韩熙载不由出列,拱手道:“国主人才惊艳,不知国主认为此三本巨作,何为第一?”   “对,对,对,还请国主圣裁。”   众人立马附和,将目光再次聚集在李景的身上。   “呵呵……论文采,朕的太子更胜朕一筹。”李景呵呵笑道,转而朝着文臣列的第一人招了招手,一脸慈爱的说道:“从嘉,你来说说。”   此时,一年轻人,身着杏黄袍,缓缓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李景身边拱了拱手,转身面向韩旭。   此人星眉朗目,四肢倾长,说不出的俊逸儒雅。长得和李从善有几分相似,但多了一份从容淡定。若不是穿着四龙纹杏黄袍,看上去倒像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李煜,这就是千古词霸李煜。韩旭双眼骤然一亮,皇家基因果然优秀,无论是李从善还是这李煜,放在后世那就是少奶杀手啊。      第249章 都给老子跪下      “李词霸……哦不,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才名,早已响彻大江南北,小臣是日夜思念……哦不,是日思夜想,也不对。应该说是仰慕已久才是。”韩旭激动得语无伦次。说罢,嘿嘿一笑,本能的伸出右手。   然而,见周围所有人均是一脸的茫然。他不由赶紧尴尬的缩回右手,改为双手拱了拱。握手不成,入乡随俗,行了个拱手礼。   李煜见韩旭直愣愣的盯着自己,那眼中的惊喜之色让他十分疑惑。虽说对眼前这位韩大人的文采很佩服,可似乎自己先前并不识得他呐。   不过,李煜毕竟受过良好的宫廷教育,莞尔笑道:“韩大人过谦了,韩大人的才名才算得上是响彻大江南北,巨作更是风靡至关外蛮荒之地。”   被李煜评为才子,让文坛大盗韩旭也不由得老脸微红,尴尬得嘿嘿直笑。   “不过,孤王佩服的倒不是韩大人的三本巨作。”李煜摇了摇头,笑道:“而是韩大人那篇《雨霖铃》,称之为旷古绝作亦不为过,且听说韩大人这首词是为汴梁城的柳青青所作,就凭此点,足以让韩大人青史留名。”   “不错,皇儿说得不错,朕亦认为此《雨霖铃》,当推第一。”李景略一思索,似乎在回味《雨霖铃》的韵味,摸着下巴点头,深表赞同。   “国主圣明,太子殿下圣明。”   南唐文人众多,官员里绝大部分都是文人出身,再加上此时的南唐很是流行婉约词,也就是所谓的花间派。他们对词曲的欣赏能力显然远远高于中原的大宋汉子。韩旭的那三部巨作,在他们的眼里也就是当做野史小说看看而已,趣味一下。但说到诗词这点,他们倒是真心的佩服韩旭这首《雨霖铃》了。   然而,似乎却有人不甘韩旭专美,只见文官后列中一面色奇丑之人站了出来,拱手道:“韩大人的文采令在下实在是佩服,不知韩大人可否当场在殿内成诗,兴许今后也会成为一段佳话。”   此言一出,南唐的文官们立马附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见面向来不服输,文人自有一股傲气,这也是文人相轻的由来。   韩旭见此人,不由微微一愣。李景和李煜用人,往往很是注重脸面,也就是长相。如此尖嘴猴腮,比吴师道还不如,为何会位列朝堂之上呢?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韩旭的疑惑,李从善若有所意的笑道:“韩大人,这位是我南唐户部员外郎李平,李大人。”   户部员外郎?韩熙载的手下?瞧着韩熙载眼观鼻,鼻观心,韩旭这回是明白了,这个叫李平的,分明就是受他们指示,来给自己难堪的人。韩熙载这老家伙,果然还是向对付陶谷那样,想给自己下套子!   “韩大人,不知小臣是否有幸聆听韩大人的千古词篇呢?”李平眼中光芒一闪而逝,表面上却笑呵呵的说道。   唉,人怕出名,猪怕壮。真是走到哪都有下马威恭候呐!   韩旭暗自摇了摇头,瞧着满场疑惑,戏谑的目光,略一思索,呵呵笑道:“此事先不急,本官乃大宋使者,咱还是先办正事为上。”说着,朝着李景拱了拱手,道:“不知国主意下如何?”   一听这话,李景楞了楞,他倒也是颇为期待韩旭的诗词,可是此刻大宋的上使说话,自己倒也不好反驳,连忙尴尬道:“正是,正是。”   韩旭二话不说,大步上前,径直越过李景的身边,来到殿前台阶处,转身。以站北朝南的姿态,望着低下的一群南唐官员,包括李景在内。   “大胆……”李平再次跳了出来,气愤的手指韩旭。   不仅李平,南唐的众多官员纷纷跳了出来,指着韩旭骂骂咧咧。   李景面色一变,胸口起伏不定,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面北朝南,向来是皇帝的专属,而韩旭此举却是将南唐的所有官员,包括他自己都纳入了“臣”的范围。若不是看在韩旭的身份上,他早已命人拿下这个狂妄之徒,推出午门砍脑袋了。   这位大宋的使者,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他这倒低是有恃无恐?还是故意为之?李景不仅陷入了沉思。   “让你们得意,让你们给老子下马威,老子现在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下马威。”韩旭无视低下南唐众官的那愤怒的表情,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没错,黄色的卷轴,大宋皇帝赵匡胤的圣旨。朗声道:“南唐国主,李景接旨。”   “轰……”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荒谬,国主凭什么接你的旨意。”李平带头,破口大骂。   “韩兄,怎么回事?”李从善满脸怒色,咬牙说道。这次,他一急之下,就连“韩兄”两字都冒了出来。   “来人,将这大胆狂徒拿下……”御前侍卫统领皇甫继勋大步而出,立马朝着殿外吼道。   李煜,韩熙载等人不知韩旭意欲何为,刚刚还说得好好的,这下倒是说变脸就变脸。   ……   不管文武们的反应如何,李景这位南唐的主人,虽也是面露忿色,但表现得还算克制,盯着韩旭,不发一言。   “你们想造反吗?”韩旭突然一声大喝,咆哮而出。   不得不说这声大喝的效果不错,不仅震慑住了殿内文武百官,就连带人已冲到韩旭面前的皇甫继勋都不由停下了脚步。   韩旭双手高举圣旨,朝着皇甫继勋大声道:“本官问你,南唐是否为大宋属国。”   “是。”皇甫继勋不由自主的点头应道。   “那上国的圣旨,该不该接?”   “该接。”   莽夫就是莽夫,瞧着皇甫继勋傻了吧唧的样子,韩旭声音再次提高八度,吼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该跪下接旨,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   “可是之前……”皇甫继勋扭头看了看李景,弱弱的说道。   自后周以来,南派而来的使者也会带来中原的旨意,只不过对南唐并未如此的要求,或许也算是照顾李景的面子。使者将圣旨交给李景即可。   “之前是之前,之前是后周的使者,现在是本官是大宋的使者。”韩旭正气凛然的说道。然而心下却暗骂:“之前出使的可不是老子,若是老子,早就让你们这帮混蛋下跪了。敢给老子下马威,老子让你们知道啥叫狐假虎威。老虎不发威当病猫啊!”   一番正气凛然,却又咄咄逼人的话,将殿内的南唐百官唬得一愣一愣的。咬牙切齿的有之,茫然四顾的有之,低头不语的有之。就连刚刚跳出来的李平,这回都成了个哑巴,只能对着韩旭吱呀咧嘴。   李景面色一变再变,气愤,憋屈,茫然……最终变得面色苍白的。   韩旭心下大为得意,缓缓道:“本官临行前皇上再三交代,体恤贵国国主的身体,此次就免跪了。”   此话一出,只见李景面色一松,南唐百官面露喜色,似乎浑然忘却了刚刚的愤慨。说韩旭变脸快,似乎他们也不满呐!“皇甫将军,快退下……”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南唐官员立马纷纷附和,生怕得罪这位大宋使者,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牛B哄哄的皇甫继旭,这回反而成了众矢之的,被自己的南唐兄弟们群起拉下台。   可惜此时韩旭似乎还是不想给他们面子。   “但是…”韩旭嘴角上翘,郎声再次说道:“国主可以免跪,但其他文武百官必须跪接。”老子,让你们得意。跪谁不是跪呐?都给老子跪下!   ……   “接旨吧。”一声低叹从李景的口中发出。说不出的苍老,悲哀。   不管南唐百官如何争辩,最终李景还是接受了这份屈辱。唯一让他稍感安心的,也许就是他自己不用下跪接旨。   “轰……”   一个,两个……南唐百官全都跪了下来。就连李从善和李煜,一个皇子,一个太子也不例外。   殿中站着的就两人,韩旭和李景。此刻,李景佝偻着身子,即使站着,似乎也不比那些跪下的南唐百官高多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唐国主李景……平潞州,平淮南,犒师有功,赏金千两……另南唐年年岁贡,特赐回礼,绢五百匹,铜钱十万贯,牛羊百头……钦此。”韩旭朗声念完圣旨,将其卷起双手交给李景,笑道:“国主,接旨吧。”   李景颤抖的接过圣旨。当皇帝当到如此份上,古今而来,就他第一人吧。双唇微张,却始终说不出“谢主隆恩”四个字。   “算了,算了。”韩旭摆了摆手,摆出一副宽容的样子,叹道:“皇上也知道国主的忠心,这旨意依我看,以后也都免了跪接吧,待本官回到汴京,定然和皇上说说,劝皇上收回此命。”   赵匡胤根本就没有让李景跪接的意思,反倒让韩旭这小子把事都推到了赵匡胤的身上,这回赵大老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能被南唐百官给记恨上了。   李景将圣旨交给身边的太监,苍白的脸色挤出个勉强的笑容,道:“那就多谢韩大人了,宫里举办了个宴席,给韩大人接风洗尘。朕身体不适,就有太子代劳。”   “对了,这礼品的单子……”韩旭从怀中掏出清单,问道。   李景摆了摆手,叹道:“交给太子即可。”说罢,在太监的搀扶下佝偻着身子,缓缓转入殿内一侧。   “恭送国主……”“恭送国主……”   ……   李煜接过礼品单,看着韩旭,缓缓道:“韩大人,请吧。”   此刻,韩旭这才悲催的发现自己似乎将整个南唐官场全都给得罪遍了。刚刚,爽是爽了,可爽后该咋办勒?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别暗地里下绊子才是。靠,不管了。做都做了,还能咋样?      第250章 吾愿为一乞丐      大宋使节来访,必定免不了一场热闹的宴席。   南唐皇宫也倒确实准备了百官宴,可是在刚刚正殿上演了一场下跪闹剧后,他们早已没了喝酒的兴致,没有了欣赏宫廷歌舞的闲情。   这倒也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还要挤出副笑脸陪人喝酒,陪人吃饭,陪人欣赏歌舞,放在谁身上都不爽。所以说,三陪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更何况长年身居高位的他们,不让别人来奉承他们,就算不错的了。   文武百官或自斟自饮,或三五成群交头接耳,举止有别,神态各异,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的目光总是不停的在韩旭几人的身上停留。   尤其是那长得一副比吴师道还磕碜的户部员外郎李平,在他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群的南唐青年文官,一个个愤青似的,对着韩旭怒目而视。若不是这场宴席是在宫内举办的,想必这帮人早已是拂袖而去。   然而,韩旭对这一切彷佛置若罔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时朝着身边的李从善举杯。   面对南唐百官那疑惑的目光下,李从善却不得不举杯应对韩旭的热情,心中苦笑不已。放下手中的青铜酒爵,压低声音在韩旭的耳边小声道:“韩兄,李某这回被你害惨了呐!”   “哦,此话怎讲?”韩旭眯着双眼,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佯装不知道。   说罢,在李从善的示意下,韩旭举目四顾,“噗嗤”一声笑道:“李兄多虑了,依韩某看,或许这对李兄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好事?被满朝文武以异样的目光看,还会是好事?李从善面露苦涩,暗自摇头。   瞧着李从善那憋屈的样子,韩旭呵呵一笑,道:“李兄虽为南唐郑王,可不知在场的这些官员们,有几位是将王爷放在眼里的呢?”   说罢,再次端起酒爵,自顾自的放到嘴边,给了李从善一个侧脸,一副莫测高深之态。   察言观色的最高境界是准确的把握对方的心里,而它的前提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韩旭兴许还没做到那把握对方心里的最高境界,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点,绝对可以算的上的高手中的高手。   李从善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余光之内。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面露喜色,显然他已经陷入了深思。   一阵沉默后,李从善面色归为平静,朝着韩旭再次举起酒杯,正色道:“多谢韩兄指点。”   “指点什么?”韩旭佯作呆滞。   两人心知肚明,随即同时哈哈大笑,举杯而饮。   殊不知李从善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郑王”多么荣耀的称谓,而事实上说白了,他就是个闲散的王爷。想想身边的人,原礼部侍郎钟谟和自己最合拍,义气相投,当太子李弘冀死后,仅仅因为钟谟在李景的面前建议立他为太子之后,立即被李景流放到饶州,不久郁郁而终。   而太子李煜则不同,不仅是太子,住东宫,更是尚书令,知政事,此时唯一的宰相头衔。文武百官以他为首。   一句话,李从善在朝堂上的势力太少。而欲建势力,必先鸣其威望。无论从那个方面,时时刻刻的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才能被满朝的文武看在眼里,遂而记在心头。一个默默无闻的郑王,显然不具备这点。他必须先站出来,至于站在那一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站出来。   ……   韩旭和李从善觥筹交错,不时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立即迎来了全场的注目。   趁着一曲歌舞毕,上首座位上,一直闷闷不乐的李煜见两人谈笑风生,不由心下好奇,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韩大人有何乐事,不妨说出来与众同乐。”   李煜发了话,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回皇兄,韩大人刚和臣弟说及大宋汴梁之事。皇兄您也知道,今年开春,臣弟随礼部去了一趟汴梁城,那时就已经认识了韩大人。”李从善不待韩旭说话,立马抢先说道:“想起和韩大人的初识,倒也算是莫大的缘分……当时,韩大人可是正带着汴梁数千的百姓,在我南唐四方馆前请愿呐……恩,用韩大人的话来说是‘游行示威’,呵呵……”   李从善将那日丐帮游行之事一一说了出来,这事之前李煜就听他说过,不过在场的南唐百官并不知情。当说到韩旭鸣登闻鼓,金銮殿告御状之后,南唐的文武百官亦不得不面露钦佩之色。告御状的艰辛,身为朝堂官员的他们可是心知肚明。   “韩大人如此忠义,本王敬韩大人一杯,先干为敬。”李煜举杯一饮而尽。   韩旭放下酒杯,瞧着李从善不断的朝自己打眼色,脑子一转,嘴角不由露出邪邪的笑容。   一见这笑容,李从善心中立马咯噔一下,这家伙又欲耍什么花样。   果不其然,韩旭朝着李煜拱手笑道:“殿下,事实上刚刚郑王殿下和本官叙旧,谈的并不仅仅是当年汴梁之事……”   此言一出,李从善顿时大骇,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哦?不知还有何事让韩大人和皇弟如此谈笑风生?”李煜面露奇色,呵呵笑道。   韩旭狡黠的朝着李从善眨了眨眼睛,忽的站了起来,拱手道:“回殿下,刚刚本官和郑王殿下实际上是在争论。”   此言一出立马吸引了满场的目光,韩旭顿了顿,再次说道:“郑王殿下问及本官的宿愿?同样本官以此反问郑王殿下。”   “呵呵,有趣,不知韩大人的宿愿为何?”李煜似乎真的来了兴致,身子微微朝着韩旭这边倾斜,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势。   “本官的宿愿不提也罢,殿下和各位大人难道没有兴趣听听郑王殿下的宿愿?”   “韩兄……”李从善身子微微一晃,满脸的紧张痛苦之色。   韩旭微微一笑,淡淡的看了一眼李从善,缓缓说道:“郑王殿下一心为国,十分敬佩当年的齐王殿下,而天下兵马大元帅,正是郑王殿下的毕生宿愿。”   话音一落,李从善顿时松了口气,面露苦涩,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朝着韩旭连连摇头。   然而,满场文武却肃穆的朝李从善望来,就连李煜也不由面色一正,缓缓点头。   当年的齐王李景遂,正是当今南唐国主李景的三弟。他自辞“皇太弟”的称号,而被李景册封为齐王,天下兵马大元帅。   “好,好,好,皇弟果然志存高远。”李煜点头赞道:“本王相信,凭皇弟的才学,定然可为我南唐天下兵马大元帅。”   “皇兄谬赞……”李从善赶紧拜谢。   李煜此言一出,满场的文武顿时侧目。太子发了话,那南唐将来的天下兵马大元帅非李从善莫属了。他们这时才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位名不见转的年轻的南唐郑王。   李煜显然很开心,一连干了三杯,再次笑道:“不知韩大人的宿愿为何呢?”   “唉……”   韩旭一声长叹,双腿一曲,再次落座,开口道:“说不出来也不怕殿下笑话,本官平身的宿愿并非位列朝堂,以及那‘食有鱼,居有所,出有车’……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无需锦衣玉食;天为被,地为席,何须高宅大院;竹杖,芒鞋,车马何及?”   可惜,就是有人不甘寂寞,你要无视我,我偏偏就跳出来。   只见户部员外郎李平再次跳了出来,眼神直视韩旭,呵呵笑道:“听韩大人此言,似乎韩大人的宿愿只是做一介草民?”   “哈哈哈……”韩旭仰天大笑,直笑得所有人莫名其妙,这才摇头一字一顿道:“吾愿为一乞丐。”   “乞丐?”   ……   此言一出,满场讶然,就连李平都楞在了当场。   半响后。   “哈哈哈哈哈……”   殿内爆发出了热烈的气氛,全场哄然大笑。李平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夸张的眼泪滚滚的流在他那凹凸不平的“月球表面”上。   唯有李从善依旧一脸的兴致,以他对韩旭的了解,他知道韩旭显然并未说完。   李煜莞尔后,察觉场面似乎不妥。就算韩旭如此说,做为属国的南唐似乎也不该对大宋使者哄然而笑,于是微抬手臂,张口欲言。   恰在此时,爽朗的大笑再次响起,而发出者正是被满场文武嘲笑的韩旭。   韩旭举起酒杯仰头而尽,拿着象牙筷敲打起杯盘,高唱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静,死一般的沉静。   突然而出的一首《定风波》瞬间震慑全场。   ……   殿内文武百官深深的陷入了这首《定风波》之中。曾几何时,忆当年年少,书生意气,指点江山。而如今,历经多年朝堂争斗,再回首,双鬓已泛白。   ……   “好,好一句‘竹杖芒鞋轻胜马’,好一句‘也无风雨也无晴’……”李煜最先反应过来,拍案而起。面色潮红,满脸的激动之色。   对于这位千古词霸来说,得一首好词,兴许比打一场胜仗,攻克一座城池,更加令他兴奋。   “好词,好句。”韩熙载摇头晃脑的品评道。   “韩兄,本王终于明白韩兄为何被称为‘大宋第一才子’…”李从善颇为兴奋,立即投桃报李,似乎在回敬刚刚韩旭对自己的暗中帮助。起身朝着满场文武正色道:“韩大人的词想必诸位大人都听到了,今后有谁再说韩大人浪得虚名,就是和本王过不去。”   “郑王殿下说得是……”   “韩大人的才学有目共睹。”   ……   低下的文武立马附和。这一招偷盗,果然震慑了精通词曲的一帮南唐文官,苏大词人一出,都得给老子跪下唱征服。当然,千古词霸李大才子就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现在的李煜,还未体会到亡国时的痛骨哀伤,做出的诗词太多宫廷富贵习气,境界上还差了点。至于南唐那些武将,以及几个胸口起伏不定的愤青,直接无视之。      第251章 长春殿,夜话韩旭      长春殿。   李景放下手中的奏折,捏了捏略感发胀的额头。自打皇弟天下兵马大元帅李景遂,以及太子李弘基死后,他是越发的感觉精神不振,身体不适。南唐的政事已渐渐的开始转交给现太子,尚书令李煜。若非极重要之事,否则他也不会再过问。   对于李煜这位自小聪慧而仁孝的皇子,李景是相当的看重。论军政之才,李煜不如从善,更不如已故太子李弘基的杀伐果断,但李煜的仁厚忠孝却远非两人可比。南唐经不起再次的战争,三年的淮南之战早已拖垮了南唐的经济,对后周和大宋的岁贡更是雪上加霜。   由于金银铜钱向大宋的流失,此刻南唐已经到了不得不铸造铁钱的地步,而铁又是铸造兵器农具的必须品,这样一来又大大的降低了军事和农业的发展。   “皇上,该喝药了。”   一声尖细的嗓音打断了李景的思考,近侍公公端着药汤,小心翼翼的摆放到御桌上,又道:“皇上,太子,枢密使殷大人,吏部尚书严大人正在外恭候。”   “宣。”   李景看着桌上那黑呼呼的汤药,不由眉头大皱。向来爱好江南糯甜美食的他,一见到这苦不拉几的东西就反胃。不过,这药可是向城外的皇家寺院清凉广慧寺的高僧求来的。不相信宫内的御医可以,但不能不相信寺院的高僧。   江南之地几十年无大的战事,寺庙佛堂数不胜数,尊佛崇道风靡南唐。金陵城的清凉广慧寺被封为了皇家寺院,洪州府的龙虎山更是道家的仙家圣地。   端起黑乎乎的药汤,浓烈的药味直冲肺腑,李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强忍着反胃之感,在近侍的服侍下漱了漱口,随后捏起一块桂花蜜饯放入口中,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儿臣见过父皇。”   “微臣见过皇上……”   李煜,殷崇义,严续三人走了进来。在宋人面前称呼李景为国主,一旦关上门,依然呼皇上。   “爱卿平身,坐吧。”李景摆了摆手,叹道。   坐而论政在南唐依旧延续着,而大江北面的赵匡胤却已取消了重臣的这个待遇。若非赵匡胤亲口赐座,就算是王爷也得站着说话。   不知是不是喝了药的效果,李景面色红润,彷佛一下子年轻的十多岁,呵呵笑道:“说说吧……”   一进长春殿,李煜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此味道对他来说相当的熟悉。这大半个月来,长春殿就一直被这药味所包笼,瞧着李景那斑白的双鬓,忍不住的俊眼微湿。和殷崇义相视一眼后,缓缓将宴会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片刻的沉默后,李景呵呵一笑,说道:“吾愿为一乞丐?呵呵,这位宋使韩旭,倒是位妙人。不过,那一首《定风波》,放眼南唐之地,却无人能及了。”说罢,摇头晃脑的品评起来。   枢密使殷崇义见李景半天不再说话,不由眉头微蹙,拱手道:“启禀皇上,据润州守将镇海军节度使林仁肇将军来报,韩旭此人不仅仅文才了得,武略方面同样颇有建树……林仁肇将军这几日接连密集的向扬州派出探子,得来的消息说明韩旭并非像传说中的‘浪荡节度使’,此人在宋军平叛淮南李重进叛乱中,当居首功!”   “你说林仁肇这段日子‘密集’的向扬州派出探子?”李景一听这话,皱眉道:“林仁肇太不知轻重,赵宋兵锋正盛,此刻若是被他们发现我南唐的举动,岂会干休?”   李景不先了解韩旭其人,反而先向林仁肇发怒,这让身为枢密使的殷崇义大为失望。心下暗自摇头,皇上已被北面吓坏了,一有风吹草动,就成了惊弓之鸟。   林仁肇可是南唐为数不多的猛将,镇守润州对抗赵宋的不二人选。李景明显已不满,为了避免李景产生换将的念头,殷崇义连忙说道:“皇上,林仁肇将军智勇双全,乃淮南之战的功臣,其心中必有计较。况且扬州府刚刚平定,我南唐对其一无所知,派出探子查探情况是有必要的。我不想战,可不代表赵宋不会对我南唐下手,防人之心不可无呐。”   “不错,殷大人说得对,微臣附议。”吏部尚书严续附和道。   李景见太子李煜不说话,不由开口问道:“太子怎么看?”   李煜面色数变,最终咬牙道:“父皇,儿臣赞同殷大人的建议,以今日韩旭在朝堂上的表现来看,赵宋已成咄咄逼人之势。虽说他们刚刚平定扬州叛乱,短时间内应不会南下,但我南唐必要的举措还是需要的,以免到时候仓促应战。”   此言一出,殷崇义和严续满脸的不可置信,就连李景都楞住了。   李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李煜,似乎刚刚才认识这个自己的皇儿似的。   半响后,李景突然呵呵一笑:“此事就按太子的意思办。”说着扭头对殷崇义道:“殷爱卿,你以枢密使的名义给林仁肇下令,探子可以派,但此事宜缓不宜急。特别是赵宋的使节还在金陵城的这段时间,不许有任何的不妥之举。这令信写完后,交由太子联合署名。”   “皇上圣明。”殷崇义微微一愣,连忙大喜道。这样的结果正是他这位枢密使想要的,不仅保住了林仁肇在润州守将之位,更是拿到了向扬州派遣探子的旨意。既然李景同意了派探子,那派多少就完全是他和林仁肇说了算了。   突然冒出来的林仁肇之事处理完,话题再次回到了韩旭的身上,李景想了想,说道:“殷爱卿刚说道,赵宋平淮南,首功当属这位宋使是何缘由?”   殷崇义立马回道:“据林将军的消息,扬州流传的‘浪荡节度使’之名并不属实。早在赵匡胤亲征潞州之时,他就派出了这位宋使韩旭前去扬州,名义上是册封李重进中书令,但据林将军的推断,韩旭最大的使命却是拖住李重进起兵的步伐,以免赵匡胤两面树敌。林将军甚至怀疑雷公咀被淹之事,就是当时身在江都城的韩旭干的。”   雷公咀被江水淹没,南唐是知道的。虽然李景一再不同意向扬州派出援兵,但暗地里支助李重进兵器这事却是有的,这也是和以殷崇义为首的一帮主战派妥协的结果。一来可以搅乱中原的局势,二来也为南唐换来继续的淮南盐铁。   闻言,李景长吁口气,叹道:“赵宋不仅继承了后周的文臣武将,更有新一代的年轻之辈,真是人才济济!放眼我南唐,前有党争,后继又无人呐。”   “臣等惶恐,不能为皇上分忧。”殷崇义,严续,李煜连忙异口同声道。   “起来吧,这不是你们的错。”李景摆了摆手,说道:“这几年的战事,拖住朝堂的运作。待得明年春,开科取士,国子监那边和洪州的白鹿洞书院想必有不少的年轻才俊,朕不能再荒废了他们的学业,这事朕会给礼部下旨。”   “皇上圣明。”严续大喜,兴奋道:“江东子弟多才俊,再加上江南之地稳定多年,我南唐的年轻才俊定然不比中原少。微臣的吏部必定全力配合礼部的此次科举。”   “恩,此次不仅仅是吏部,其他各部都必须全力配合,这事交由太子去办,我南唐需要提升士气,明年的科举就是个机会。”李景说道科举顿时来了兴致,又道:“至于主考的人选,你们看谁合适?”   “儿臣提议户部侍郎韩大人。”李煜兴致勃勃的提到了韩熙载。   李景点了点头,叹道:“可行,叔言的才学放眼整个江南亦是一等一的,况且也是后唐进士出手。自打朕还是太子之时就更随了朕,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因党争被排挤,此次主考就由叔言为负责……恩,不错,就叔言了!”   说道科举,几人兴致盎然,商议了好一阵子。   不知是不是兴奋过了头,枢密使殷崇义灵光一闪,突然开口道:“皇上,不如此次科举加入武备,文武并举,兴许还能为朝廷选将。”   武状元?   不得不说,殷崇义这个提议相当的合情合理,而且更能增添南唐人的士气。缺兵可以招,但缺将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尤其是像林仁肇这样的帅才。要知道淮南之战,南唐损失的将领可不是一,二之数,像刘仁瞻,皇甫晖……等等等等。   不过,李景似乎对殷崇义这个提议相当的不感冒,未带殷崇义继续说下去,立马打断了他的发言,皱眉摇头道:“至于武科举这事,还需商榷,今后再议。”   说罢,李景似乎失去了谈话的兴致,面现疲色。   殷崇义和严续退出了长春殿,而李煜责备李景单独留了下来。   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李煜,李景说道:“殷爱卿的建议对南唐军的士气实则有巨大的提升,煜儿可知父皇为何却驳回?”说着,见李煜一副茫然之色,不由叹道:“殷爱卿实在太心急了,一旦我朝举行武科举,必定引起赵宋的警惕,对于我南唐的养精蓄锐实有莫大的危害。朕不希望先祖的江山在丧失在朕的手里,否则朕就算是九泉之下也难有面目见我李唐的列祖列宗。”   说着,拿起御桌上的奏折,又道:“这是枢密副使唐爱卿发来的,洪州的皇宫已大体完工,年后父皇就迁都洪州府。我们失去了东都扬州,而西都金陵和赵宋只一江之隔,虽说大江天险,实则危机四伏。洪州立为南都,父皇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此可以免去赵宋的对淮南之地的担忧,更重要的是能为我朝的延续争得时间。煜儿可明白?”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李煜连忙说道。   “恩。”李景点了点头,瞧着眼前这位俊朗,仁孝的皇子,叹道:“父皇南迁之后,金陵就由你留守,殷崇义虽说激进了点,但却是个人才,再加上严续的辅助,父皇相信你会做得比父皇更好。父皇能教你的时间不多了,今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父皇……”李煜俯身跪地,双眼垂泪。   李景摇了摇头,面露慈爱之色,莞尔道:“起来吧,都已是太子了,不能总哭鼻子吧,呵呵。”言罢,略一思索,正色道:“先前你赞同殷崇义向扬州派探子之事,父皇没有反驳你,你可明白父皇的用意?”   李煜毕竟还年轻,胸中自有一番书生气,对于失去淮南之地也是颇有想法。虽未想过夺回淮南,但向扬州派探子之事却是很赞同的,因为丢了淮南只是肉痛,但丢了金陵就只有亡国一条路了。   然而,此刻听李景这么一问,他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原来李景根本就不赞同的殷崇义和林仁肇的建议向扬州城派出探子。之所以李景最后同意了殷崇义的建议,就是为了给自己建立太子的威望‘金口玉言,说一不二’。   想到此,李煜如当头棒喝,连忙道:“父皇,儿臣知错。”   “恩,明白就好。”李景微微一笑道:“从善年纪轻轻,正是义气用事之时,待父皇去南都后,希望你好好对他。当年父皇和你皇叔景遂,相互扶持,绝无猜忌之事。父皇也希望你二人齐心协力,共扶南唐。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呐。”   “儿臣明白,定不负父皇所托。”   “听说从善和宋使韩旭走得很近?”李景突然开口说道:“鸿胪寺卿来报,韩旭不愿住在鸿胪寺,而是去了秦淮河?”   想起这事,李煜倒是心下颇为好笑,原本安排韩旭住鸿胪寺,却没想这韩大人偏偏要去住秦淮河之地,美其名曰‘第一次来南唐,要见识下金陵城的人文风情’,而事实上秦淮河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有名的烟花之地,说是见识一下秦淮河的分月还差不多。   于是,笑道:“回父皇,韩旭欲前往秦淮河,于是皇弟就将他安顿在了秦淮河边的‘乌衣巷’。”   “乌衣巷?”李景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笑道:“那倒是个好地方,朕记得那里有座从善的别院吧。”   ……   李煜退出了长春殿,返回东宫。回想起长春殿内父皇最后的眼神,心下总有点想不明白。性格一向洒脱的他,想不明白也没去细想。东宫就在皇城的东侧,一想到宫里的太子妃兴许正等着自己吟诗作对,脚下不由加快了几步。      第252章 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乌衣巷,三国东吴时的禁军驻地,因东吴禁军身着黑色军服,故得此名,又因唐代刘禹锡的这首诗而流芳百世。   东晋王导,谢安运筹帷幄于此,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淝水。淝水之战,十万东晋北府兵以少胜多,击溃苻秦百万大军,留下“投鞭断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等著名典故。真可谓是书生用兵,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此时已是冬日黄昏,朱雀桥边的野草花早已枯萎;华灯初上之际,亦看不到那夕阳的斜辉。往事随风而散,却挡不住如今秦淮河边的热闹与繁华。   紧邻秦淮河,一处古朴的院子,外面看上去毫不起眼。   门口一副对联“一巷月朦胧,欲问乌衣何处去;万家春旖旎,且看紫燕此间来”。此处正乃乌衣巷的入口,也正是王谢故居所在。   临河而居的百姓,今日突然发现一向冷冷清清的乌衣巷,竟然来了一群全身铠甲,腰跨长刀,气势汹汹的军队。从他们的穿着来看,似乎还从未见过。不过,仅仅从门口站着的那几名守卫的气势来看,这绝对是一群精锐之士。   小道消息还是从所谓灵通人士的口中传了出来,今日乌衣巷来了一位赵宋高官,正是此次赵宋派来南唐的使者,淮南节度使韩旭。对于使节不住鸿胪寺,偏偏住在这秦淮河边的乌衣巷内,金陵城的百姓自是颇绝怪异。   所以,今日的秦淮河边,往来的人群特别的多,不时朝着乌衣巷口指指点点,对这位赵宋的使者,表现出了非一般的好气。   乌衣巷内,谢安故居,正厅在韩旭的眼中并不算大,但无论是布局还是格调,都显得典雅而别致。当然,此院并非完全的谢安故居,要知道经过数百年的变迁,故居早已是破败不堪。作为李从善的别院,自然经过了一番彻底的整修,厅内最显眼的就是那草书“魏晋遗风”四个大字的牌匾。   牌匾的下面,韩旭正端着小泥壶,悠闲的品着“绿杨春”,微眯的双眼不时转向门外的夜色中。   “旭哥儿,来了。”刘三笑呵呵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裴忠和秦雨山。   韩旭从软榻上一跃而起,赶紧迎了过去。   秦雨山上前,二话不说,张口就问:“旭哥儿,人呢?”   面色疲惫,语带焦急,但眼中的兴奋,期待之色不言而喻。当裴忠今日晌午赶到蜀岗山,说出李婉儿之事后,可想而知秦雨山当时的激动。大唐皇家遗族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那他娘的意味着护龙山的传说是真的,而且通过李婉儿,他们甚至能找到神秘的护龙山,找到大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后人。   “……”   “怎么回事?”秦雨山见韩旭不说话,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连忙问道。   韩旭摇了摇头,低叹道:“走了。”说罢,将李婉儿消失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厅内寂静无声,秦雨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面色呆滞,半天没有说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   “李婉儿能自行离开,这倒是我的疏忽。本以为她受了那么重的内伤,能醒过来都算不错,看来护龙山果然神秘莫测。”裴忠平静的说道:“既然她能离开,身体应该没大碍。当务之急,应联系丐帮的江南分舵尽快查找,说不定她现在还在这金陵城之内。”   “秦大哥,裴忠说得不错,既然这么多年都找过来了,也不在乎多找这十天半个月。现在看来,至少说明护龙山是真的存在,而丐帮的努力也没有白费。”韩旭见秦雨山依旧面露哀色,不由大声说道。   “就是,找个人而已,大不了,让旭哥儿找那李景老儿下令找人。”说着,刘三一拍脑袋,似乎对自己的这个提议很是满意,嘿嘿笑道:“对,没错,就是这样。”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你这脑袋里一半的水,一半的面,不动则已一动就全成了浆糊。”韩旭没好气的说道。让李景下令找人,你当李景是你什么人?若在大宋还行,可这是南唐之地,下个通缉令还差不多。   虽说刘三的话行不通,可却点醒了面如死灰的秦雨山。   秦雨山微微抬起了头,看着三人担忧的神色,笑道:“行了,刚刚只是一时没想开,现在想想倒是我的不是了。别担心,秦大哥顶得住。既然人在,就一定能找到。”恢复了自信洒脱的秦雨山,想了想,又道:“丐帮江南分舵的事已经迫在眉睫,当初匆匆建立的江南分舵,也不知现在什么情况,这几天正好去看看。”   这话说得轻松,但韩旭依旧还是从秦雨山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抹不去的遗憾。大唐皇族之事,护龙山的秘密,对秦雨山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甚至可以说是秦雨山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关心则乱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   “听裴忠说,你的‘绝情散’之毒已经解了?”秦雨山接过刘三递来的茶水,笑呵呵的问道。   韩旭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脐下三分处的红线是越来越淡了,仅仅一天时间,几乎已经看不轻痕迹了。   “杨月蝉能给你解药,倒是让我有点想不明白。她是摩尼教的人,从她和李婉儿的决战来看,摩尼教今后将是我丐帮的最大对手。原本我对江南分舵的要求是查探摩尼教的消息,而尽量避免和摩尼教的冲突,现在看来得换个方式来对付摩尼教。”秦雨山喃喃道:“摩尼教的实力强悍,最重要的是我们到现在还不知他们在什么地方。丐帮的江南分舵刚刚建立没多久,实力上离摩尼教差太远。我刚想过,将江北分舵的人调过来大部分,扬州是你的地盘,那里问题不大。另外我想将吴师道从洛阳叫过来,虽说你小子脑子灵活,但江湖经验和朝堂经验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在大宋还有赵匡胤护着你,但在南唐就难说了。别忘了在扬州之时,你就差点死在李重进的手里。”   听了秦雨山的话,韩旭略一沉吟,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己的身边还真的差个师爷之类的角色,往往在关键时刻,由于自己的冲动差点丢了小命,如杨园的那次逃亡之旅。而吴师道目光开阔,诡计多端,更重要的是不拘于淤泥,是师爷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   可这吴师道一来的话,那洛阳由谁来坐镇?难道靠尉迟雄这家伙?打打杀杀尉迟雄绝不含糊,但说到计谋,全盘谋划之类的话,他离吴师道就差远了,甚至还不如刘三。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疑惑,秦雨山呵呵一笑道:“放心吧,长安和洛阳的关中分舵目前已经很稳定,而且有位高手坐镇,不会有任何的差池。”   “高手?”韩旭疑惑道。   秦雨山点了点头,笑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连我都想不到吴老道竟然能找到他,这人以后你自会见过。”秦雨山越是不说,韩旭就越是心痒,能被秦雨山称为高手的人,显然不简单。不过,求了秦雨山半天,而他总是笑而不答。      第253章 就是看你不顺眼      赵宋的使者落住在了乌衣巷,此事已传遍了金陵城。   可奇怪的是,头两天还有好事的金陵百姓前来乌衣巷口驻足围观后,自打第三日后就变得门可罗雀。   对此韩旭并不感觉奇怪,毕竟人都有好奇心,但好奇心总会渐渐散去,兴许金陵百姓的好奇心比其他地方的人去的快点罢了。   不过,让他颇为不解的是,这一连数日,除了李从善,南唐尽然没有一位像样的官员前来拜见他这位大宋使者。鸿胪寺倒是派了几位连品级都没有的家伙带着金陵的“土特产”前来慰问,可惜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敬意,似乎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即使是李从善,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喝一杯茶,下一盘棋,立马闪人。问其缘由,倒是面露怪色,支支吾吾而言其他。   ……   “旭哥儿,抓了个活口。”刘三喘着粗气,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右手高举过顶,手上还倒提着一人。   “碰……”大手一松,此人立马自由落体,嘴巴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喂小子,别装死,老子可没揍你。”刘三见此人扒拉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禁用脚尖捅了捅。待见得此人身子微微一颤,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同时气愤道:“旭哥儿,这几日巷子口虽说人少了,但时不时的总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经常出没,这家伙就是其中一个。趁他落单,被我给逮住,不过,这家伙嘴巴倒是挺严实的,一问三不知。这不,干脆将他逮进来。”   扒拉在地上的这人,此刻已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看上去二十出头,长得也算清秀,一副书生打扮。面色红得发紫,应该是被刘三倒提了半天,血气倒流的结果。头重脚轻,颤巍巍的样子,一副摇摇欲坠之态。   “说吧,谁派你来的?”韩旭见眼前这书生不倒翁似的摇了半天,硬是没倒下来,心下不禁暗自莞尔。   “哼。”   一声冷哼,书生双手往背后一负,昂首挺胸,看也不看韩旭一眼。   “啪。”刘三罩着书生的脑头就是一巴掌,大喝道:“娘的,哼个屁,大人问你话,你就得老实说。否则,别怪老子的拳头不客气。”   “哼,就知道打打杀杀,北蛮子。”书生一脸怒目之色,大义凛然道:“在下倒想问问这位大人,大人之前可识得在下?”   韩旭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那在下可曾冒犯过大人?”   “……”   “在下可曾犯法?”   “……”   韩旭继续摇头,嘴角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眼瞅着面前这位一言不发,却始终面带微笑的年轻大人,书生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莫名的升起一阵寒意。然而,事到如今,容不得他细想,气势再次提高三分,咬牙切齿的义正言辞道:“既然在下和大人,往日无仇,近日无冤,那大人凭什么要抓在下。”   韩旭盘腿坐在软榻上,身子微微向前弯过去,似乎想靠近点这书生,说道:“事实上,本官抓你,不为别的,本官怀疑你藏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说着,还摆出一副极认真的样子。   “……”   书生目瞪口呆,硬是楞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已替面前这位年轻的大人想过一千个,一万个抓自己的借口,可偏偏没想过这个啥“大规模伤杀性武器”,啥玩意?   “……”   “不明白?”韩旭莞尔一笑。   见书生茫然的点了点头,韩旭不由严肃道:“不明白就对了。一句话,哥抓你,就是看你不顺眼!”   “哈哈哈哈。”刘三捧腹大笑,前仰后合的样子,彷佛就差那么一点笑抽过去。   书生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耍自己。天下间哪有“看谁不顺眼就抓谁?”的道理。渐渐恢复红润的脸色,再次涨成酱紫,指着韩旭,勃然大怒:“你……你欺人太甚?”   “啪……”   “收起你的乌龟爪子”韩旭快速的脱下靴子,砸了过去,随即眉头一挑,道:“,本官就砸你了,不服气?不服气你咬我啊?”   “韩旭,你别欺人太甚?你凭什么扔靴子?”书生大怒道:“此处是南唐,不是你赵宋,就算我犯了错,也由不得你这个宋人来管。”   话罢,见韩旭正欲脱另一只靴子,连忙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指。   可惜韩大官人似乎没有和他废话的意思。直接从软榻上跳了过来,二话不说,挥拳就上。   左勾拳,右勾拳,胸口,肚皮,双眼,鼻梁……凡是能揍到的地方,一处都没放过,边打边骂:“还知道老子叫韩旭?”   “知道了还敢得罪本官?”   “也不去汴京打听打听老子的名声,就你这样的小屁孩,还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哥们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娘的还是个细胞呢。”   ……   “别打了,别打了……”可怜的书生,那里是韩旭的对手,顿时饱受了韩旭一顿老拳。   “砰……”   最后一拳下去,韩旭这才甩了甩手腕,一步三摇的坐回软榻,悠闲的端起小泥壶啜上一口,笑呵呵的望着早已被揍爬在地上的书生,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书生战战兢兢的从地上再次爬了起来,双眼死死的盯着韩旭,满脸的愤色。   不过,那双熊猫眼,在韩旭看来,怎么看都是那么的喜气洋洋。   “本以为你们这些书生都是挺有骨气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韩旭嘿嘿一笑,道:“说吧,姓名?年龄?籍贯?犯的啥事?……”   说着,又见书生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由苦笑道:“娘的,还读书人呢,连这都听不懂,还非得说俗点……叫啥名字?多大了?家住何方?犯了何罪?”   “……”书生咬了咬牙,却是没啃声。   “不说?娘的,不说你刚叫停干啥?耍老子啊?”韩旭掳起袖子,就欲下榻。   “说,我说。”一见这情形,书生连连后退。   真是贱骨头,不抽不舒服。   书生弱弱道:“晚生陈文彦,二十有一,祖籍洪州,现暂居金陵……”说着,微微抬起头,看着韩旭,战战兢兢的又道:“晚生,不知……不知犯了何事?”   “恩?”   韩旭一眼瞪了过去,立马吓得陈文彦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晚生,晚生只是在街口劝那些欲来乌衣巷的金陵百姓回家而已。以免,以免打扰大人的休息。”陈文彦低声下去的说道,说到最后几乎已听不到声音。   我勒了个去,怪不得这几天来来,乌衣巷冷冷清清,原来都被这帮小愤青给拦住了。不过,瞧陈文彦这软骨头,也不像是有胆色之人,幕后肯定有主使。   一念及此,韩旭不由问道:“谁出的主意?本官知道,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好几个。”   瞧着韩旭那微眯的双眼,陈文彦不禁背生凉意,赶紧回道:“大人英明,这事不是晚生的主意,乃国子监杨遂,邓及等人的主意。”   “国子监?杨遂,邓及?”   “不错,国子监就在乌衣巷对面,隔着秦淮河。晚生乃洪州人氏,自小在匡庐白鹿洞书院苦读,年前被洞主推荐到国子监就学。”说到国子监,陈文彦话语中再次变得一副傲然之色。   匡庐白鹿洞书院很有名,甚至建立时间要追溯到南唐列祖期间,比国子监建立的时间还早。然而,比起天子脚下的国子监,就地位而言它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国子监毕竟地处金陵城,被朝堂高官看中的机会,远远高于远在洪州庐山的白鹿洞。即使最终未能高中状元,至少也有个不错的前途。想必这也是南唐读书人向往国子监的缘由。   国子监带头,说白了也就是一群愤青学生闹事。学生闹事历来是各朝的大忌,打打不得,杀更杀不得。不过,让韩旭奇怪的是,南唐国子监的太学生为何会和自己作对?而且,一两个学生带头闹事,后面没有指使者,这话谁都不信!   于是,疑惑道:“说说罢,你们为何要拦截路人?又是受谁的指使?”   陈文彦这时倒是很老实,将太学生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韩旭在皇宫中对南唐朝堂的侮辱举动,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太学生们的耳中。这回可好,一帮子所谓吃饭读书,打屁逛楼子的才子,立马血气上涌,做出了让乌衣巷门可罗雀之事。   这事已显而易见,那就是朝堂人有人将那日之事说了出去,而这人也正是指使太学生闹事之人。韩旭的真正的对手还是来自南唐的朝堂,至于是谁就难说了。   若说那日表现出来最恨自己的,一个是李平,另一个自然就是皇甫继勋。可这两人,都没有可能。皇甫继勋是武人出身,南唐的文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武人。而李平仅仅只是个户部员外郎,放在普通百姓眼里或许官够大,但在见惯了真正朝廷大员的国子监太学生眼里,屁都不算一个。   国子监的太学生无非两种人,一种是真正有才学的,另一种是祖上庇佑的官二代。有才学的人自然自视清高,可不是李平这个员外郎能说动的。至于那些官二代,更不会把李平方在眼里。所以,这幕后之人是朝堂上的人,而且地位相当的不低。不仅能说动太学生,还能让朝堂上想和自己拉关系的家伙,不敢主动来这乌衣巷。      第254章 韩大官人送礼      派人偷偷送走了陈文彦,韩旭立马让刘三将王凳子叫来,在王凳子的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随后,王凳子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出了乌衣巷。   南唐的官场,韩旭本就不熟悉,能叫上名字的更是寥寥无几。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在暗地里和他对着干。至于对着干的目的?那就更想不明白了。   不一会,王凳子屁颠屁颠的回到了乌衣巷。进门后,气喘吁吁的将一大包袱“砰”的一声放到桌子上。   “这么快就回来了?”韩旭一屁股从软榻山爬起来,来到桌边。   “小意思,真想不到这里到处是卖文房四宝的,都不用出秦淮河。”王凳子将包袱打开,将笔墨纸砚一一拿了出来。   剩下的就是一大摞红色的空白请柬,整整摆满了一桌子。边摆还边介绍道:“宣城诸葛笔,徽州李廷珪墨,澄心堂纸,婺源龙尾砚,南唐最著名的文房四宝全齐活了。”   见到这些东西,韩旭楞是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随即,骂道:“你他娘的真是个败家子。老子让那你买文房四宝,你给老子买‘文房土豪金’?诸葛笔,李廷珪墨,还澄心堂的纸,这他娘的要多少钱?”   越说越气愤,心中的血是哗哗的滴呐,老子赚点小钱容易嘛,这一下子倒好,出个门就丢了数百两银子。   说着,又随手拿出一张大红的空白请柬,这一看更是郁闷得吐血,请柬的表面竟然还是镶着金丝银线的。这得多少银子啊!   瞧着韩旭越来越黑的脸色,王凳子不禁背后冷汗直冒,哭丧着脸道:“大人,小的出门一问,找了家秦淮河边最著名的店子,那店子可是专供国子监文房四宝的啊!小的想来想去,咱大人怎么说也不是那些国子监小小太学生能比的吧,当然就让老掌柜拿他们店里最好的东西出来呐!还有这请柬,大人不是说送他们大官的嘛,于是小的就捡最贵的挑了,再怎么也不能丢咱大宋的脸面不是!”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王凳子倒是深明做土豪的道理了!   “行了,算你小子有理,赶紧磨墨。”买都买了,还能咋样?韩旭没好气的说道:“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有,有,有。”王凳子笑呵呵的伸手入怀,再掏出来之后,手上已多了张白纸,小声道:“这是小的让那店里的掌柜亲手写的,那家伙不愧是和国子监做生意的,说起朝堂上的官员,头头是道,如数家珍。搞得朝堂是他家开的一样。”   韩旭随手接过,瞟了一眼。   枢密使:殷崇义   吏部尚书:严延   吏部侍郎:徐铉   户部尚书:韩熙载   ……   御前侍卫统领:皇甫继勋   城卫军统领:马诚信   ……   韩旭略一看过,上面有名气的都没错,这份名单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拉开架势,打开空白请柬,提笔写了起来。   这份名单主要是当前人在金陵城的文武官员。而他现在正在做的事,就是给这帮南唐金陵城的高官老爷们下帖子。一句话,请他们喝酒,吃饭,聊天打屁,交流交流宋唐之间的感情。   镶金镶银的请柬给三品以上的官员准备,三品以下的就一般的请柬即可。原本韩旭想干脆全部用金丝银线的,可偏偏店家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高档请柬,也就只能将就用了。   花了大半天功夫,韩旭这才将请柬全部写完,没办法,这事得自己做,刘三和王凳子大字不识一个。此刻,他很是想念吴老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过江了。   “王凳子,派人将这些请柬都给老子送出去,挨家挨户的送。”   甩了甩手腕,看着桌上垒得铁塔似的请柬,韩旭心下是大为畅快,嘴角不自主的翘了起来。   脸面啥的,本官不稀罕。既然你们不给面子,不来拜访本官,那本官就只好主动出击,派人去拜访你们。   王凳子一直想不通韩旭忙活了半天,到底想干啥?此时,见韩旭那猥琐,不对,应该是“那熟悉的阴险笑容”,顿时明白了过来。韩旭这阴笑,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每每出现之时,必定有人要倒霉。于是,嘿嘿笑道:“大人,就这样送过去?”   “废话,不这样送怎么送?”韩旭微微一愣。   “嘿嘿,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不是带了些淮扬的土特产嘛,登门拜访,怎么着都得意思意思吧!”王凳子说着,面露难色:“只是咱们带的那些土特产似乎少了点,不太够分呐!”   一听这话,坐在一边悠闲地磕着瓜子的刘三立马站了起来,朝着王凳子喝道:“你小子脑子没病吧?人家不来送礼,你还给人家送东西?”   话音刚落,立马迎来了韩旭和王凳子那鄙夷的目光,刘三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缩了缩脖子,嘿嘿笑着再次坐回去,嘎嘣嘎嘣的嗑起瓜子。暗自嘟囔:“又搞什么幺蛾子?”   “你小子果然够机灵。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哈哈哈哈。”韩旭兴奋的一拍王凳子的肩膀,大笑道。娘的,不仅送请柬,这回连礼都送,虽然这礼只是些土特产,够寒酸。可问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脸面啊。老子不要脸,难道你南唐所有的高官都不要脸?   至于这土特产不够的问题……   韩旭摸着下巴,抬头望向门外,一拍脑门:“有了,你让弟兄们去街上随便买点啥烧饼,炊饼,鸡鸭鱼肉的,就当是咱淮南的特产,一并给他们送去,有多少送多少,不在乎这点小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也行?王凳子无语了,暗自摇头苦笑,与韩大人比起来,他脸皮还不算厚,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对了,大人。郑王李从善和韩老头那边,也送这个……土特产?”王凳子想了想,突然问道:“还有大人似乎没送请柬给那位太子殿下和那个国主老头。”   韩旭怔了怔,还真是怎么回事。   李从善和韩熙载算是老熟人,送不送都无所谓,请他们吃饭还是有必要的。送礼嘛,有点土特产就行,真不需计较。   至于送礼给李景,李煜?脑子没坏吧?这想都不要想。为大宋敲竹杠可以敲到李景的头上,但为自己敲竹杠,你敢敲到人家皇帝老儿,太子小儿的头上?这不是茅坑里打手电找屎吗!   ……韩旭的送礼大军开动,乌衣巷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禁军侍卫纷纷跑出巷子,奔向金陵城各处的豪门大院。      第255章 画舫踩点      “旭哥儿,这是干啥去?”刘三脱下盔甲,换上一身侠士劲装,边系腰带边问道。   “唰”   韩旭潇洒的甩开折扇,上下打量着刘三,王凳子几人的穿着。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色道:“踩点。”   说罢,带头出了乌衣巷。   ……   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到秦淮非爷们。   此时的秦淮河远非后世可比,水域宽广悠长,清澈而幽凉。自六朝以来,秦淮河就是天下间广大嫖友同胞心目中的圣地,风月场所的教廷。又乃“天下武功出少林,人间风月出秦淮”。   多年后,风月场所讲究的是高档会所,闹市深处隐藏个豪门大院。不过,现在的秦淮河流行的可不是这个,虽说河边两岸依旧是青楼林立,但最红的却是那一艘艘徜徉在秦淮河中的画舫。青楼女子约分三等。三等女子姿色平庸,卖身不卖艺;二等女子,中上之姿,吹拉弹唱略知一二;一等女子,姿色一流,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琴棋书画略知一二。此外还有一种,那就是超一流女子。不仅是人间绝色,吹拉弹唱洋洋精通,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调素琴,阅金经,才学不下所谓饱读诗书的才子。卖艺不卖身,绝大多数的才子佳人传说流传于她们身上。实乃超一流的superstar。远非后世那些卖身不卖艺的star可比。柳青青,杨月蝉正是属于此列,拥有的狼哥哥粉丝不计其数。   自此可知,河岸边的青楼,大多居住是二,三等女子。而那些画舫上,却是一等,超一等女子的专利。一句话,没有一定的实力,你敢出来单干?   一群人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都觉得新奇,朝着两岸青楼,河中画舫指指点点。   突然,岸边上热闹了起来,人群纷纷朝着不远处跑去。   韩旭颇觉怪异,随手将一位正奔跑中的男子拉住,拱了拱手,笑呵呵的问道:“这位仁兄,不知发生何事?这些人为何如此的匆忙?”   此人胖嘟嘟的一身肥肉,看上去比当年的陈有德还夸张,这也难怪他被韩旭给拉住,就这两百多斤的身材,想跑快也快不起来呐。   “你谁啊你?敢拉本公子,你不想活了你?”此人被韩旭拉住,不禁立马破口大骂。话刚出口,抬头往韩旭后面一看,六位锦衣大汉正对他虎视眈眈,连忙面色一变,拱手:“在下柳宜,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韩旭。”   “哦,原来是韩兄,久仰久仰。”柳宜嘿嘿一笑:“韩兄看样子刚刚来金陵城吧?韩兄有所不知,现在可是洛大家画舫靠岸之时,若是去晚了可就没位子啦。”说着,指向了不远处刚刚靠岸的那艘灯火辉煌的巨大画舫。   瞧着柳宜急吼吼,心不在焉的样子,韩旭不紧大感好笑,就这身材,低下头也看不到小鸟哇。   “洛大家很有名?”韩旭疑惑道。   “啥?你连洛大家都不知道?”柳宜肥嘟嘟的脸蛋露出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似乎怕韩旭耽误他上船的时间连忙解释道:“洛大家,芳名‘洛歆’,乃秦淮河数一数二的花魁,瞧见那首大画舫没?那艘‘兰桂坊’正是洛大家的憩身之所。”   “洛歆?”韩旭微微一愣,这名字倒是第一次听说,想起李从善口中的北柳南杨,不由疑惑道:“金陵城的花魁不是杨月蝉吗?”   柳宜双眼一亮,欣喜道:“兄台还知道杨大家?看样子真是吾辈之人呐。”说着面色却又微微一暗,指着最远处的一艘灯火幽暗,似有似无的画舫,叹道:“兄台来的真不是时候,看到那艘和‘兰桂坊’差不多大的画舫没有?那正是杨大家的‘杨柳舫’。可惜不知何原因,数月前,‘杨柳舫’突然传出杨大家身体不适,直到现在画舫再也没有靠过岸。虽说这兰桂坊的洛大家才学出众,但在本才子的心中,杨大家始终是唯一的那个。”   柳宜说起杨柳舫,面露向往之色,可见这小子绝对是杨月蝉的大粉丝。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杨月蝉离开杨柳舫,倒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去了扬州城。至于现在的杨月蝉,更是葬身大江之上,杨柳舫兴许再也靠不了岸了。   想去杨月蝉,韩旭颇多感慨,心下对你杨月蝉的那丝恨意,也随风消散。   “韩兄,韩兄……”柳宜见韩旭陷入沉思,急忙提醒道:“韩兄快点,再不过去‘兰桂坊’就得人满为患啦!”说罢,拉着韩旭就朝兰桂坊跑去。   ……   兰桂坊岸边。   “慢着,慢着,本公子还没上船呐。”柳宜跑到画舫边,正见船夫解开缆绳,急忙往船板上冲去。   几名打手模样的家伙连忙赶过来,伸手拦住,恭敬道:“这位公子,兰桂坊今日已满客,不如请公子明日乘早。”   “啥?这就满了?”柳宜面色一变,大怒道:“本公子给双倍价钱,添张凳子而已。”说罢,胖乎乎的小手就从怀中掏出一贯铜钱。   “这……不太好吧,不合规矩啊。”   “啥规矩不规矩,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你若是做不了主,找你们家老鸨过来,本公子和她谈。”柳宜不爽了,这年头还有人跟钱作对的。   此刻,柳宜就站在船板上,就是不让船夫抽船板。   兰桂坊的客人等了半天没开船,船舱内顿时闹哄了起来。   一名身材和柳宜不相上下的中年女子,扭着磨盘大的屁股,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人未到,骚气先至。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公子呐。”女子头带大红花,手摇小圆扇,走上船板,故作娇笑道:“柳公子呐,今个客人已满,不如……”   柳宜二话不说,直接将一贯钱拿到老鸨的面前晃悠。   “这个……”老鸨犹豫不绝,但双眼中星星闪闪的全是孔方兄。   “这样可以了吧。”柳宜再次摸出一贯,一手提一贯尽在老鸨眼前晃动,笑呵呵的说道:“王妈妈,本公子可以上船了吗?”   这一男一女两人站在船板上,几乎将船板压成了个弓形,韩旭真担心船板受不了这四百来斤的重量而崩溃。   “行,怎么不行呐,柳公子可是老熟人哩。”   柳宜只觉得眼前一花,两手中的铜钱已到了老鸨的手中,再一看,王妈妈已笑呵呵的将两贯铜钱收入怀中,似乎将胸前的两座雄山,撑得更伟岸啦。   柳宜上了船,韩旭二话不说,就往船板上走去。   “等等……”老鸨连忙拦住,正欲开口拒绝,抬头一看,一位俊朗的年轻人正悠闲的摇着折扇,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而且那华贵的衣着,身后那六位大汉,显然此人非同一般。   早已在红尘之中,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老鸨,立马开口笑道:“这位公子,今日船上已……已……还未满,欢迎大驾光临。”   老鸨刚一开口,韩旭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朝着王凳子点了点头。随后,王凳子直接掏出一锭金子放入老鸨手中。   一切废话都被堵了回去。   韩旭带人登上了画舫,径直朝船舱走去。刚刚老鸨身上那浓烈的脂粉气,就差点没将他熏晕过去。   “开船,开船。”老鸨将金子放入口中,一咬之下,立马眉开眼笑。赶紧入船舱招呼客人,这走起路来,似乎都身轻如燕,屁股也扭得更惨烈了。   ……   画舫驶离岸边,沿着河岸又行驶了一段距离,渐渐朝着河中心驶去。此时的秦淮河河面宽广,宽阔处更像是一处湖泊。   老鸨没有说慌,画舫内早已齐齐满座。三层的画舫犹如一所精致的楼阁,一楼大厅摆放十多张园桌,正前方处乃画舫舞台。   二楼回廊围绕,隔起十多间雅间。最大的特色,就是二楼和一楼之间是中空的,这样一来显得一楼大厅特别的宽敞,而二楼更能直接居高临下的看到舞台上表演。   不过,二楼的顶层倒是用隔板挡住,想必三楼正是画舫小姐们的闺房。   “唉,真的没位子啦。”柳宜一进舱,遗憾之色溢于言表,说罢,似乎还抱怨的看了眼身边的韩旭。   韩旭呵微微一笑,朝着老鸨招了招手,刚刚进舱的老鸨立马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拿着折扇指了指头顶上的包间,笑道:“麻烦王妈妈和上面的这位客人说说,让他将包间让给在下,至于钱的问题,王妈妈尽管开口便是。”   进门头顶上的雅间,正是整艘船的最佳位子,居高临下,正对面就是画舫舞台。   听韩旭这么一说,王妈妈立马喜形于色,可突然间却面色一变,苦笑道:“这位公子若是要别的雅间,奴家就是豁出去了也得替您安排,可是这上面的这位大爷……”   “哼……”王凳子二话不说,再次掏出一锭金子,在王妈妈的眼前晃了晃。   老鸨那贪婪的眼神被韩旭看得一清二楚,可让韩旭奇怪的是,老鸨最终却是一身叹息,放弃了。   “王妈妈,不如直接开个价吧。”韩旭呵呵笑道。   老鸨见韩旭依旧坚持,不由咬牙道:“公子多虑了,有钱谁不想赚呢,只不过上面的这位客人,奴家真的是得罪不起。”   “哦,有这事?”韩旭顿生好奇,想了想,说道:“不如王妈妈带路,让本公子和包厢里的客人去谈,如何?”说着,拿过王凳子手中的两锭金子,放入老鸨的手中,笑道:“至于谈得成,谈不成,王妈妈无须担心,尽管带路便是。这金子依旧是王妈妈您的。”   有这好事,鬼才不干呢!老鸨立马喜形于色,领着韩旭几人就朝二楼走去。又是一个大凯子,拿到钱就行,至于谈得成,谈不成,关她屁事。   ……   “想不到韩兄出手如此阔绰,真是羡慕死小弟啦。”柳宜笑嘻嘻的跟上,拍马道:“不知韩兄仙家何方?”   韩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心下却大为得意,有钱能使鬼推磨,韩熙载代表李景给他的这五百两金子,花起来还真是爽快。   韩旭不说,就更加的显得神秘,搞得柳宜是搔首弄姿,揣测连连,翻遍了心中的南唐大户豪绅,想来想去也只有金陵城的户部尚书韩熙载。难道是韩熙载的私生子,刚刚从外地接过来的?这一想,柳宜不断的暗自点头,似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禁为自己的超一般的智慧,大为满意。   若是韩旭知道柳宜心中的想法,估计得一巴掌将其拍死过去。   说是雅间,也就是简单的隔开,放上一张桌子,摆上瓜果佳肴,水酒茶点,四周再挂上几幅山水佳人,这就成了。   拉开雅间的小门,老鸨走了进去,笑道:“大人,有位客官想见您。”   端坐雅间之人听得老鸨之话,顿时一拍桌子,回头大骂道:“谁他娘的想见老子。”一见此人,韩旭顿时大张着嘴巴,呆立当场。      第256章 兰桂坊      皇甫继勋正待发火,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赵宋使者韩旭,心下怔了怔,随即不阴不阳的说道:“呦呵,本将军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小子。”   韩旭朝着老鸨摆了摆手,战战兢兢的老鸨如获特赦,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连那硕大的屁股都忘记了摇摆。   “皇甫兄真是好雅兴。”韩旭笑呵呵的走了过去,大大咧咧的坐到皇甫继勋的对面,又道:“相请不如偶遇,今个我请。”   说罢,看了眼身后的柳宜,示意其坐下。可原本笑嘻嘻的柳宜好像认识皇甫继勋,缩着脑袋连连摆手,躲到了刘三一行人身后,赔笑道:“我站这里就成。”   “韩大人似乎没弄明白,这包间是本将军的,本将军有说过韩大人能坐下来吗?”皇甫继勋眼中怒气一闪而过,“啪”的一声拍桌道:“再说了,韩大人也不打听打听,在金陵城,本将军喝酒有让别人掏过铜子儿吗?”   话音刚落,皇甫继勋身后的几名护卫手按刀柄,立马上前一步,护在桌边。   同时,刘三等人不甘示弱,瞬间靠了上去。   两方人马互相怒目而视,对峙起来。   一旁的柳宜早已吓得缩着脑袋,瑟瑟发抖。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咋就昏了头,刚刚干嘛非要留在这里。皇甫继勋的恶名可是名满金陵城,自封江东小霸王呐。   韩旭也不说话,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示意刘三等人退后。随即,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满。在皇甫继勋疑惑的目光中,微笑着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转眼间的功夫,一壶酒就见了底。   这完全把皇甫继勋当空气的举动,顿时引来他强烈的不满,黑着张脸,狠声道:“韩大人要搞清楚,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别说是你,就是太子殿下来了,也得给本将军几分面子。”“来酒。”韩旭呵呵一笑,接过刘三递过来的酒囊,拔开塞子,给皇甫继勋满上一杯。再次给自己的面前倒满,双手举杯,正色道:“真人不说假话,白鹭洲一别,韩某敬佩皇甫兄的英雄豪气。小弟先干为敬。”喝罢,杯口一转,朝向皇甫继勋。不知是酒香勾起了皇甫继勋肚里的酒虫,还是韩旭的那句“英雄豪气”击中了他的G点,原本一直黑着张脸的皇甫继勋还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仰天一饮而尽。   一股辛辣直冲口鼻,腹中有如火烧。   皇甫继勋面上肌肉瞬间纠结到了一起,面色涨得通红,似乎在强忍着痛苦似的。   好一会后,皇甫继勋长吁口气,故作豪气道:“好酒。”   “呵呵,小弟在汴京早就听圣上说过皇甫兄的大名,纵观南唐将领,圣上首推皇甫晖,其次就是皇甫兄了,当时小弟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小弟倒认为圣上说得倒是谦逊了。依小弟之见,皇甫兄说是南唐第一将也不为过呐。”韩旭提着酒囊再次给皇甫继勋倒满:“请。”   一听这话,皇甫继勋面色一喜,提着酒杯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好,好。还是你们圣上有眼光。当然,南唐第一将当属家父,本将军只认第二。”说着,皇甫继勋面色一凛,正色道:“不过,家父当年命丧你们皇上的手上,此仇不报妄为大丈夫。”   “大胆。”王凳子一听这话,立马喝道。   “退下。”韩旭瞪了眼王凳子。这皇甫继勋真是个草包,这样的话都敢当面说。   随即朝着皇甫继勋抱拳道:“小弟敬佩皇甫兄的豪气,杀场之上难免刀光剑影,若是皇甫兄战场上击败吾皇,小弟自然毫无话说。想必吾皇对皇甫兄也只有敬佩之意。”   “好,爽快,明人不做暗事。身为武人自当杀场上见分晓。知吾者,莫若韩兄也。”   皇甫继勋显然心中大快,口中的称呼从最初的小子,到韩大人,现在成了韩兄了。   韩旭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问道:“几日前白鹭洲一别,皇甫兄和小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可不知为何刚刚小弟进门之时,皇甫兄似乎对小弟颇有误解呐…”   “哼,说起这事。老哥不得不说你,你小子凭啥在宫里让老子下跪?老子自打出来混,除了爹娘和国主就没跪过其他人。”皇甫继勋满脸的不满之色。   “可这是也由不得小弟呐,还不是那个叫李平啥的,非得要小弟的难堪不是。”   “哼,一帮腐儒,懂个屁,就知道耍嘴皮子。”皇甫继勋显然对南唐的文人相当的不满,嘴里骂骂咧咧的。随后,又道:“不说了,来干。你我之间的不快就算揭过去了,本将军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一张桌子,几杯烈酒下肚,再凭借着韩旭三寸不烂之舌,轰天震地的大马屁,两人迅速的再次拉近距离,差点就斩鸡头,烧黄纸了。   半响后。   “皇甫兄呐,小弟有一事,一直没闹明白。”韩旭感慨道。   “哦,何事?韩兄尽说无妨。”皇甫继勋捏着一只鸭掌正大口啃着,含糊不清的回道。   韩旭长吁口气,故作感慨的叹道:“都说咱南唐乃礼仪之邦,为何小弟这些日子都没见一位金陵官员来乌衣巷走动走动?这和当年陶谷来江南不一样啊。贵官场连个给小弟交流交流的机会都不给呐。”   “有这事?”   皇甫继勋怔了怔,突然一拍脑袋,没好气道:“想起来了,这还都怪你在朝堂上的那个举动。数日前,本将军正和国主商议完国家大事,出门恰巧碰见殷崇义和严续两人进御书房,似乎他们口中正谈论着你在朝堂上的举动。具体的我也没听清,不过,说是要给你个教训啥的。”   说道这,皇甫继勋拍了拍胸脯,义气道:“这事你放心,他们这帮穷酸就知道背后耍绊子,若是他们对你有啥举动,你尽管来找我,本将军替你摆平。”   这回韩旭是明白了,原来捣鬼的是南唐枢密使殷崇义和吏部尚书严续,果然是位高权重的家伙。听皇甫继勋的口气,似乎这家伙对此二人很不满意,这倒是个机会。   然而,韩旭现在并不想利用皇甫继勋对此二人的不满,于是笑道:“多谢皇甫兄相告。不过,此事小弟自己能摆平,就不劳烦皇甫兄的大驾了。”   “哦,你能摆平他们两人?”皇甫继勋颇为好奇。   韩旭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声道:“小弟不妨告诉皇甫兄,今个小弟给金陵城所有的官员都下了贴子,请他们一聚。既然他们不肯先来,那小弟就只能自己去请喽。当然,小弟也给皇甫兄下了贴子,想必皇甫兄今个回去就能看到,到是候还请皇甫兄大驾光临呐。”   “哦,有这事?”皇甫继勋说道:“放心,别人不去,本将军一定按时赴约。”   ……   雅间的气氛相当的融洽,就连柳宜也被韩旭拉回到桌上,有柳宜这家伙插诨打科,一时之间笑声连连。皇甫继勋似乎很欣赏这死胖子,搞得柳宜如打了鸡血般的上串下跳,不亦乐乎。   在几人喝酒之际,一楼舞台的表演也早已开始。   对这些莺莺燕燕,吹拉弹唱,伸伸胳膊,踢踢腿的“广播操式”舞动,韩旭自然是不感兴趣,这可比杨月蝉的“霓裳羽衣舞”差多了。   而皇甫继勋对此似乎也不太满意,更多的是对着韩旭的酒囊,似乎喝上了瘾似的。至于柳宜这家伙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精力全都放在了皇甫继勋身上,马屁拍得啪啪响。   直到……   “各位大官人,咱金陵城最出名的是什么?”老鸨扭着屁股来到了舞台正中央,自认的含春媚眼,飘遍整个画舫,引起呕吐一片。   小小园扇半遮面,挤出半点风骚意。   “当然是秦淮河……”   “错,是兰桂坊……”这马屁拍的。   “杨柳舫……”显然是杨月蝉的粉丝。   “是王妈妈……”这绝对是个花丛高手……口味与众不同。   “嘘……嘘……嘘……嘘……”“哈哈哈哈哈”   嘘声四起,哄笑连连。   老鸨王妈妈更是笑得肥肉浑身颤抖,犹如波浪,老媚眼四处放电,娇声道:“冤家回头来找奴家哦……咯咯……言归正传,咱金陵城最出名的当然是享誉四方的“才子佳人”。今个歆歆姑娘临时起意,来个兰桂坊诗词赛,选出其中佳篇,由歆歆姑娘亲自弹唱,头名者,更可入歆歆姑娘闺房一叙。”   “好……”   此言一出,底下那些书生打扮之人,顿时大声叫好,跃跃欲试。   不过,那些商贾,以及肚子里缺墨水的家伙,不得不摇头哀叹了。   不知不是感觉场面还不够激情,老鸨语不惊人死不休,再次大声道:“入得闺房者,说不定得歆歆亲睐,自荐枕席哦!”   “哄……”   这回够刺激了,满场狼兄激情四起。   自认文采出众者,从众多的侍女的托盘中买来纸墨,开始低头喃喃自语。   而那些肥嘟嘟的豪贾们,掏出银子四处转悠,似乎打着“买才”的打算。   ……   韩旭嘿嘿一笑:“老鸨还挺有意思的,这些高价的纸笔,也够她赚一壶的了。”   “砰……”   皇甫继勋一拍桌子,一脸的愤怒,骂道:“娘的,玩个姑娘还搞这一套,什么玩意。不行,老子得将老鸨叫来,歆歆是老子的,将来只能等着老子来开苞,咋能便宜了那些死穷酸。”说罢,起身就朝楼下的老鸨招手。   柳宜一听这话,面色微微一变,张了张嘴没出声。对皇甫继勋的话,他当然不满,只是似乎还是摄于皇甫继勋一贯的嚣张,只能闭上了嘴巴。   风月场才子佳人,自古就是天生一对。佳人靠才子的诗词更上层楼,而才子则有佳人将其诗词唱遍天下。这位叫歆歆姑娘,显然当下只是卖艺不卖身,而老鸨这样说,分明就是场面话,刺激下群狼们的下身。想到此,韩旭微微一笑,若有所意的说道:“皇甫兄真想入得那位歆歆姑娘的香闺?”      第257章 兰桂坊诗词赛(上)      “韩兄有办法?”皇甫继勋微微一愣。   废话,不就是诗词嘛!哥肚里的货,就是印刷机的速度也比不上哈。   韩旭朝着刚入包厢的老鸨招了招手,笑道:“王妈妈,笔墨伺候。”   老鸨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包厢里坐着的就三个人,皇甫继勋是什么货色她当然知道,舞刀弄枪兴许还有两下子,说到诗词就是草包一个;至于胖公子柳宜,虽说也是国子监的书生,但这死胖子根本就是凭借祖上留下的家私混入国子监的。   “还楞着干啥?没听到咱韩兄弟的话?”皇甫继勋拍着桌子朝着老鸨呵斥道。   老鸨赶紧躬身,赔笑道:“奴家这就去,这就去。”   不一会,一名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盘里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看都不敢看三人一眼,低着头战战兢兢的磨墨。估计早已被皇甫继勋的“威名”吓得不轻。   有道是:“人不理狗,狗自不理人”。   可偏偏皇甫继勋就是那忒不一般的狗,俗称“疯狗”。兴许是小侍女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反而刺激了皇甫继勋的雄性激素,哈哈大笑着在小侍女的身上上下其手。   小侍女不仅不敢反抗,反而还得继续磨墨。   “行了,你先下去吧。”韩旭呵呵一笑,算是为小侍女解了围。   随即,提笔开写……   兰桂坊二楼的另一处包厢,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拿起桌上墨迹尚未干的纸张,喃喃念道:“忘餐为恋满枝红,锦障频移护晚风。   客散酒酣归未得,栏边独立月明中。”   念罢,略一回味,赞叹又道:“成兄这首‘惜花’一出,想必今晚必得头名也。”   “不错,不错。”   “成兄本就是我国子监第一诗人,就连祭酒博士对成兄的诗词那也是欣赏有佳呐。”   ……   几名同是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围着这首‘惜花’摇头晃脑的赞叹不已。   成彦雄搁下手中之笔,摆手道:“杨兄谬赞了,诗词毕竟是小道,论文章放眼国子监,还得首推杨兄和邓兄呐。不知杨兄和邓兄为何不负赋上一首,说不定有幸能入得歆歆姑娘闺房一叙。”   杨遂和邓及相视一眼,呵呵笑道:“在成兄面前,吾二人岂敢说‘诗词’二字?”   “是啊,若是今晚成兄不在,邓某说不上就得赋诗一首,也好和杨兄争上一争。不过既然成兄在此,吾等也就没必要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啦!”邓及附和道。   “哈哈哈哈……”   说罢,包间里大笑连连。   ……   盏茶时间后。   一名手抱古琴的素衣女子缓缓走了上舞台。杏眼朱唇,顾盼俏兮,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   论相貌身材,算不上绝色,似乎差了赵芸,杨月蝉,李婉儿一筹。   可从这女子身上却有另一种美,柔弱之美。那一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之态,是个男人都忍不住的想拥入怀中,好好疼惜。   舞台上没有了之前的热闹和刺激,甚至连一个侍女都没有,偌大的舞台成了此女子的独角戏。   将古琴摆缓缓摆放上琴台,燃上一炉檀香,轻柔的动作连带着时间彷佛都走得缓慢。   兰桂坊的群狼目聚舞台,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打扰了那女子的淡然之境。   “铮……铮……铮……”   纤手拂过琴弦,朱唇轻启: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   一首“春江花月夜”悠然而出。   唱吧,满场寂静无声。   ……   “啪啪啪啪……”韩旭带头鼓起了掌,打破了兰桂坊的寂静。   不得不说此女琴弹得好,唱得更妙。将人带入了“春”,“江”,“花”,“月”,“夜”那个动静相辅而成的美妙意境之中。   “好……”“啪啪啪啪……”   有了人带头,场中的群狼自然不甘示弱,生怕被人抢了风头,连忙鼓掌大声叫好。   此女微抬榛首,朝着韩旭遥遥望了一眼,随即对着场中轻声道:“奴家歆歆多谢各位大官人光临兰桂坊。”说罢,缓缓起身,作了个揖。   紧紧一个作揖,立马又赢得满场的狼吼:“歆歆姑娘,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   面对群情激动的人群,洛歆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此刻,王妈妈立马扭着屁股再次回到了舞台,尖声说道:“奴家的闺女歆歆刚就说过,谁今晚的诗词能博得她的欢心,就请他上楼一叙。各位大官人,还等什么哩……”   “我来,我来……”   “看我的,看我的……”   群狼顿时激动,纷纷高举手中的稿纸,就欲往台上冲,吓得台上的洛歆花容失色。   “都给老娘坐下……”王妈妈见此场面,顿时摆出了“妈妈”的气势,一声大吼震惊全场。   “一个个来,挤什么挤,瞧你们一个个猴急样。都给老娘坐好了!”说罢,朝着周围的侍女们示意上前“收卷”。   ……   “韩兄弟,你咋还不交给他们呐。”皇甫继勋等了半天也没见韩旭有动静,急忙上前说道。   论猴急样,这家伙当属第一。   “皇甫将军,大人说过,高手都是最后才出场滴,一出场必定杀尽一切跳梁小丑。”王登子跳了出来,大拍马屁。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韩旭瞪了眼王凳子,随即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故作一副陈竹在胸的模样。   听了王凳子的话,皇甫继勋竟然没有反驳,若有所悟的暗自点了点头。   琴台上,早已放满了一堆稿子,洛歆纤手翻动,一张张的看了过去,基本上就是一眼而过,翻动得很快,和刚刚那缓慢的焚香抚琴之举有天壤之别。   不一会的功夫,所有稿纸全部翻完。   洛歆微微抬头,杏眼看遍全场,再无一手举稿纸之人。张了张口,却未出声,那眼中闪过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王妈妈对这位“女儿”可是相当的了解,一见洛歆眉头紧锁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酸痛,连忙朝着台下大声道:“还有没有写完的?别藏着掖着,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哈哈哈哈……”   王妈妈得话说得婉转,也算是安慰了下地下群狼们的不满之情。   正待此时……   二楼包厢里,邓及手举稿纸,大笑道:“这里还有一份。”   听得此话,洛歆心下一喜,再看手举稿纸之人,顿时喜上眉稍。兰桂坊就在秦淮河,国子监也在秦淮河边,她们平日谈论的无非就是才子佳人,而国子监的高才之人,显然个个都熟悉。   邓及缓缓下楼来到台上,此刻王妈妈正一脸的笑意盈盈,完全没有阻拦之意。将手中诗词递给洛歆,笑嘻嘻的说道:“歆歆姑娘,不知成兄今晚可否入姑娘闺房一叙。”说罢,得意的走了下去,径直回到二楼包厢。   洛歆朝着二楼遥遥望去,围栏窗口边,成彦雄正负手而立,潇洒的朝着台上挥手致意。   ……   “娘的,本公子当是谁呢?原来是这帮自以为是的家伙。”柳宜一拍桌子,愤愤不平的骂道。拍完这才想起身边还有韩旭和皇甫继勋两人,连忙缩了缩脖子。   “喂,柳老弟,你认识他们几个?”皇甫继勋不禁没发火,反而关心的问道。   柳宜面色一怔,赶紧回道:“当然认识,都是混国子监的同窗。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瘦了吧唧的是成彦雄,不过这家伙诗词确实不错,人称国子监第一诗人;那个高高瘦瘦的长得跟麻杆似的,是杨遂,人称国子监文采第一人;还有那个矮矮瘦瘦的,就是刚刚上台的那个,叫做邓及。这三人沆瀣一气,仗着有点才学,深得祭酒的宠信,就会欺负我们这些人。”   听了柳宜这一席话,韩旭心下大为好笑,似乎在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是正常的,别人都是他娘的瘦了吧唧。不过,显然这一帮国子监的人平日里欺负过面前这位柳大胖子。   说到国子监,韩旭顿时想起了陈文彦,而他口中的杨遂和邓及,正是率领国子监太学生阻挠行人围观乌衣巷的元凶。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呐。本想放了这帮太学生,却没想到老天还有有眼的时候,在这里撞到了他们。   睚眦必报可是韩大官人的高尚作风,此刻一个计划在韩旭的脑中瞬间形成。摊开纸笔,再次写了起来。原本他只为了皇甫继勋作了一首,现在干脆再作上两首。   “柳老弟你放心,等下了船,看老哥怎么帮你教训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死穷酸。”皇甫继勋拍了拍柳宜的肩膀,颇为义气的说道。   “多谢皇甫大哥。”柳宜立马摆出一副受宠若惊之态。   ……   洛歆展开成彦雄的稿纸,细细品读起来。短短一瞬间,由失望变为欣喜。面上的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缓缓起身朝着二楼成彦雄的包厢盈盈一揖。随即,轻声念了起来。   不得不说成彦雄这首诗还算不错,至少让场中之人认识到了什么叫差距,满场寂静无声。   洛歆笑意连连,轻声道:“今晚若是无其他诗词,奴家认为这首‘惜花’当属……”   “慢……”   一声尖声叫停,传了出来。   刚想张口的韩旭,这才发现二楼竟然有一所包厢一直是关着窗户的,而声音似乎正从里面传来。……      第258章 兰桂坊诗词赛(下)      一位白发苍苍,锦衣华服的老人缓缓向舞台走去。   兴许是刚刚他那一声突如其来的打断,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走得不慌不忙,最奇特的是,右手拿着大红的手绢轻放鼻端,眉头微蹙的样子,彷佛很忌讳周围人群的味道。   在洛歆那娇俏而略显好气的目光中,他将手中的稿纸递了过去,尖声细语道:“吾家主人的诗词,洛大家不妨一观。”   如此的锦衣华服,竟然是个侍从,这倒是让全场之人楞了楞,纷纷将目光投向二楼那紧闭的窗户,似乎在猜想其主人到底是何方贵人。   洛歆也不例外,抬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户,随即缓缓将手中的稿纸展开。   一见之下,顿时花容为之一惊。   “金雀钗,红粉面,   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   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   还似两人心意。   珊枕腻,锦衾寒,   觉来更漏残。”   “好,好词……”全场之人纷纷附和。   成彦雄打着节拍,摇头晃脑品味半响,随即朝着对面那紧闭的窗户,大声道:“好一曲‘更漏子’,今晚诗词当属阁下第一无疑,在下是甘拜下风”。   成彦雄的话反而让韩旭有点刮目相看,但这首“更漏子”似乎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当然在韩旭的记忆中,能记住的无不是经过历史大浪淘沙,留下的千古著名诗词,此首“更漏子”好是好,但也似乎不太响亮。   此刻的洛歆有点小激动,面色也变得红润,她相信凭借自己的歌喉,这首“更漏子”将会唱响秦淮河,甚至整个江南大地。   然而,正当她想宣布此首词夺得今晚第一之时,却再次被人打断了。   “切,这也算好词?那我手上的岂不是千古绝唱?”柳宜在韩旭的授意下,拍着包厢的围栏,哈哈大笑道。   此言一出,场中之人均一副好奇之色朝着韩旭他们的包厢望来,今晚还真是一波三折,闹出了一个“更漏子”,现在又跳出来个打擂的。   不过,总有人是另外。   邓及见说话之人竟然是国子监的同窗,没想到竟然撞上了柳宜这家伙。   微微一愣后,随即摆出一傲然之色,大声鄙夷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大脑袋,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柳大脑袋除了喝酒听戏,还学会写诗填词了啊!”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柳宜那几斤几两,我们这些同窗,谁不知道呐!”包厢里的书生们立马兴高采烈的附和起邓及之言。   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柳宜说得是一无是处。   原本还带着丝期盼之色的洛歆,听了国子监太学生们的话,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只不过处于一份礼仪上的尊重,并未立即宣布胜者的归属。   ……   柳宜很胖,但胖胖的他总给人一副心宽体胖,乐呵呵的人畜无害之态。但凡是人,总免不了有火气。   此刻面对邓及等人的嘲讽,他也不由得面色涨得通红,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两眼死死的瞪着邓及等人。   “砰……”   皇甫继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骂道:“娘的,一帮穷秀才竟敢口粗狂言,有本事过来和老子比划比划。”   “皇甫继勋?他怎么会在这里。”   杨遂和成彦雄相视一眼,同时色变。   显然皇甫继勋这“江东小霸王”的称谓早已传遍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就连国子监的这些心高气傲的太学生们也不由得心中一凛。   不过,对于这些血气方刚的太学生们而言,天下间就没有他们不敢说的话,更何况南唐朝廷向来重文轻武,朝廷可把他们当宝贝一样护着,自然多多少少养成了些傲慢之气。   秦淮河是国子监的地盘,这是南唐不成规矩的规矩。国子监的太学生向来在秦淮河横着走。若是在其他地方,兴许也就低头忍了,但在这秦淮河,在这楚楚动人的花魁洛歆面前,他们是死也不会低头。   文人傲骨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   果然,被皇甫继勋这么一激,邓及最先忍不住的跳了出来,傲然道:“皇甫将军,今日乃诗词赛,兰桂坊可不是你皇城校场,有本事咱们诗词见真章。在下可是很想听听柳兄的大作。”   “不错,既然柳兄发了话,那不妨来出来一观,也好让在下向柳兄请教。”成彦雄说道。   “还是别拿来免得丢人现眼,丢了柳兄的面子不要紧,可别连累了咱国子监的名声。”一名书生讽刺道。   ……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这还了得。皇甫继勋大怒,转身就欲冲出去。   “皇甫兄何必这么着急呢,几个跳梁小丑而已。”韩旭笑呵呵的摇着折扇,上前一步拦住皇甫继勋。随后朝着太学生们说道:“既然各位不信柳兄的本事,不妨和在下打个赌,若是柳兄的诗词逊于那首‘更漏子’,在下愿奉上黄金百俩;不过,若是柳兄不小心赢了,不知各位国子监的高才,有何表示呢?”   黄金百俩?好气魄。   底下之人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舞台上安坐的洛歆微微一震,美目朝着韩旭望来,眼中竟是不可置信。   “哈哈哈哈”   邓及哈哈大笑,拱手道:“这位兄台够豪气,柳兄怎么说也是我等同窗。这样吧,只要柳兄的诗词能胜过成兄的那首‘惜花’,在下不仅奉上黄金百俩,并且向柳兄下跪认错。”   “邓兄,三思……”成彦雄和杨遂一听这话,连忙上前拉住邓及。   “成兄,杨兄放心,区区百俩黄金,邓某也不是拿不出。”邓及安慰道。转而,面色一正,大声朝着韩旭说道:“若是柳兄输了,那黄金百俩,在下也不稀罕,只要柳兄给我们每人磕一个头,自动退学国子监即可。”   “爽快,就这么定了。”韩旭嘿嘿一笑,随即示意王凳子赶紧将诗词拿下去。   “韩兄,这……这……这……”   刚刚韩旭写诗词之时,并未让他和皇甫继勋观看,是以柳宜对韩旭信心并不大,或者根本就没想过韩旭能胜得了那首“更漏子”。   韩旭见此,暗自摇了摇头,笑道:“放心吧,定然输不了。”   “唉……”柳宜一声哀叹,瞧着王凳子已上了台,只能阿弥陀佛了。   ……   洛歆微笑着接过王凳子拿来的纸稿,她对此并不报希望,只是礼貌的接过一观。可这一看之下,她顿时呆立当场,脸上那淡淡的笑容消失不见,随之而来是的震惊,惊喜,痴迷,不一而足。   一张,两张,三张……   接连三张纸稿观毕,洛歆抬头朝着正对面的包厢望去,眼中闪着异样的色彩。   “念啊……”   “洛大家,念来听听。”   ……   成彦雄,杨遂,邓及三人面色一变,瞧着洛歆那兴奋的神色,再看看韩旭那成竹在胸般自信的微笑,心中闪过一丝不妙之感。   洛歆缓缓起身,先是朝着韩旭的包厢处弯腰一揖,随即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洛歆见过三位大家。”   这举动,更是惊得满场之人目瞪口呆。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洛歆开口念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词而出,满场骇然……   接下来,洛歆兴奋的再次念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紧接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三首诗词念罢,满场皆静。   每一首都有其独特的风格,写尽人间儿女情长。   恋罢的洛歆,依旧久久的处于回味之中,不能自拔,呆呆的站在台上,遥望正对面的包厢。   半响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叫好声。   成彦雄摇头叹息不止,颓然的坐了回去。   杨遂,邓及满脸的不可置信,呆然不语。   整个国子监的包间寂静无声,和满场的欢呼显得格格不入。   ……   “不错,很不错。”皇甫继勋连连点头,也不知其听懂了没有。   “好,好,好。韩兄……”柳宜激动的一把抱住韩旭,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做诗词他不会,可这简简单单的品评诗词,他还是能做到的,不然也真的别在国子监混了。   此刻兴许没人注意到,那紧闭的窗户被推出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一双异彩连连的双眼,正朝韩旭这边看来。   三首诗词掀起了今晚的**,洛歆半天后终于反应了过来,黄莺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三首诗词,奴家一时之间无法评论出哪首为罪。皇甫将军的这首‘鹊桥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柳公子的‘青玉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韩公子的‘木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   洛歆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每一首均有那足以流传千古的名句,道不尽人间风流。   原本韩旭只是为皇甫继勋写了那首‘鹊桥仙’,可之前听到柳宜和国子监同窗的恩怨,不由一时又抄袭了两首,这位胖胖的柳宜很是让他欢喜。   “韩兄大才,在下决定了……”柳宜面色一怔,突然咬牙道。   “决定了什么?”韩旭从未见过如此正经的柳宜,心下不由好奇。   柳宜望着韩旭,一脸的倾佩之色,正色道:“在下决定,今后生子,就叫三变,三首诗词三个变化,个个精彩。”   “三变,咋不叫三丰呢,柳三变……”韩旭没好气的说道。   话音刚落,突然面色一变,大惊失色:“啥?柳三变?柳永……”   坑爹哇。……      第259章 来文的,你们不行      “不可能,不可能……”   邓及面色苍白,茫然的摇头,喃喃自语。随即一把拽过身边的成彦雄,死死扯着他的胳膊,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成兄你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就凭柳宜那主脑袋怎么可能作出如此名句?怎么可能?”   杨遂大骇,连忙上前欲将邓及拉开,此时的邓及显然已失去了理智,急道:“邓兄,你冷静点,快点松手。洛大家都已经公布了,怎可能是假的?”   邓及被杨遂这么一吼,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   怎么可能是假的?为什么就不能是假的?   突然,邓及双眼一亮,狂喜道:“我想到了,对,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说罢,一把扒开杨遂的肩膀,踉踉跄跄的冲出了包厢。   “快,快追,邓兄失心疯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杨遂,成彦雄,以及包厢里的所有国子监太学生连忙跟着冲了出去。   舞台上。   “拿给我。”邓及大吼着,冲上了舞台,伸手就向洛歆索要诗稿。扭捏的面目,完全失去了平日那谦谦君子的分度。   突然起来的变化,顿时让洛歆花容失色,尤其是邓及那凶狠的表情。   然而,手中的三张诗稿可是洛歆现在的至宝,不仅诗词风流,那飘逸的行书更是难得一见。若是金银俗物,说不定就交出去了。可是,此时的洛歆却小手一紧,迅速的将诗稿藏到身后。   “拿来。”邓及可不管这些,上前一步,紧逼洛歆,右手几乎伸到了她的胸前。   洛歆虽然面色吓得苍白,但依旧不为所动。   “男女授受不亲,邓兄不得茹莽。”杨遂和成彦雄赶了过来,一左一右架着邓及的胳膊就往后退。   “是啊,一个大男人就知道欺负弱女子,你这十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不知何时,韩旭等人已下楼,手摇折扇,大摇大摆的朝着舞台行来。   如此讽刺之言,听得是满场哄笑,纷纷附和着朝邓及投去鄙视的目光。   洛歆双眼一亮,红着脸朝着韩旭等人微微一福。   “你,你欺人太甚,我不相信那是柳宜所作,有本事拿出来给我们一观。”邓及被韩旭一激动,反而冷静了下来,略一思索,立刻做出了回击。   一听这话,柳宜首先不干了,正处于打了鸡血状态他,就等着打人脸呢,大步上前,骂道:“你放屁,洛大家都已经念出来了,这么多人作证?难道你还不相信洛大家?”   胖子就是胖子,体内水份就是多,吐沫星子几乎喷到了邓及的脸上。   “你,你,你……”邓及用袖子赶紧擦了把脸,那恶心的样子,差点吐了出来。   “你什么你?输了就是输了,赶紧的。先拿一百两金子出来,再朝着本公子磕头认错。”柳宜得势不饶人。瞧着邓及那憋屈的样子,心里那个爽啊,简直比一夜七次还痛快。又道:“其实呢,本公子也不在乎那一百两金子,你交出来,哥就赏给在坐的每一位兄弟,人人有份。”   “好,柳公子爽快……哈哈哈哈,邓兄快拿出来吧。”场中之人唯恐天下不乱,大声起哄起来。   人人大爽之下,唯有韩旭瞪着柳胖子,这金子可是他的,恨不得掐死柳胖子这家伙。   拿出几锭金子对邓及来说完全没问题,可若要他拿出一百两金子,那就是大大的问题了。一锭金子可以是五两,也可以是十两,或者是其他。不过,就算是一锭十两的金子,那也要十锭呐。再说了有谁没事,在身上带一百两金子呢?   是以邓及此刻根本就拿不出一百两金子。先前之所以答应韩旭的堵住,缘是他压根就没想过柳宜能做出诗来。   国子监太学生这一边寂静无声,所有人均一脸恨色的瞪着柳宜和韩旭两人。   “看,看什么看?看就能看出金子来,别废话,赶紧掏钱。说是本公子作的,就是本公子作的,难道你还不信洛大家!”柳宜一脸嘚瑟的催促道。   “你……”瞧着柳宜那小人得志之态,邓及再也忍不住了,咆哮而出:“老子就是不信你这猪脑袋能做出诗词,老子也不信洛小娘的话,不就一青楼女子嘛,她的话也能相信?”   邓及疯了,被柳宜和韩旭活生生的气疯了,这样的话竟然当场说出了口,而且是在兰桂坊之上。此言一出,顿时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国子监的太学生目瞪口呆。   老鸨王妈妈指着邓及大骂,若不是被周围的侍女拽着,早就冲上来和他拼命了。   而底下的群狼们更是摩拳擦掌,纷纷叫嚷着让邓及向洛歆赔罪,要知道洛歆在他们的心目中可是女神般的人物。   事实上话一出口,邓及就后悔了,不过,他可不能在柳宜面前低头,要撑也要撑到底,硬着头皮拒不道歉。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全在低头垂泪的洛歆身上,邓及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抢过了洛歆手上的诗稿。   “快还我。”洛歆花容失色,来不及悲伤,急忙上前欲拿回。   “别过来,过来我就撕了他。”邓及面色扭曲,见洛歆停住了脚步,这才将诗稿缓缓打开。   一张,两张,三张。   飘逸俊美的字体,千古的诗词绝句,一一呈现在他的面前。   三个署名“皇甫继勋”,“柳宜”,“韩旭”更是刺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不可能,不可能……”邓及颓废的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有什么不可能,眼见为实,不会是你邓大公子输了不认账吧。”柳宜半弯下腰,俯视邓及那张惊慌失措的小白脸。   不是他不想蹲下去,而是根本就蹲不下去,胖子的悲哀啊!那之态真是有够搞笑。   ……   然而,正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骂邓及之时……   “这首‘青玉案’应该却非柳兄大作。”   杨遂突然说道,不知何处,他已捡起台上的稿纸,边看边说道。   “杨兄,何出此言。”成彦雄也看到了,明明那“青玉案”的署名正是柳宜无疑。杨遂眉头微蹙,看了看诗稿,又看了看笑意盈盈的韩旭,喃喃道:“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阁下就是赵宋使者,淮南节度使韩旭,韩大人吧?”      第260章 来武的,你们更不行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杨遂看着韩旭,微微一笑道:“韩大人的诗词文章早已风靡天下,此时看来,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在下佩服,佩服……不过,依在下所见,这‘青玉案’并非出自柳宜之手,而是出自您韩大人的手笔。不仅如此,这三首诗词全都出自大人手笔。”   “哈哈哈哈,杨兄果然心思缜密,我就觉得奇怪,刚刚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呐!”   邓及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跃而起。再次从杨遂手上拿回诗稿,一一对应起来。这一看,更是信心十足,大笑道:“韩旭,果然是韩旭。”   “赵宋使者?”   “他就是韩旭?”   “那个‘浪荡节度使’?似乎这小白脸,还真有点水平?”   ……   听到这样的议论,韩旭差点一跟头摔倒。不过,表面上却故作莫测高深的样子,轻描淡写的说道:“何以见得?”   “呵呵,这个也不难猜。因为此三张的笔迹风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杨遂说罢,示意邓及将诗词展现了出来。   “好字,好词”底下一片赞叹之声。唯有两人面色迥异。柳宜面色苍白,战战兢兢的躲到了韩旭的身后,分明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态。而一旁的洛歆则是面色绯红,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韩旭。Mystyle能差吗?韩旭心下有点小傲娇,嘿嘿一笑道:“杨兄此言差已,若我说这诗词就是皇甫兄和柳兄所作,而在下只是代为行笔?不知杨兄可信否?”   “对,就是我们所作,韩兄代笔而已!”   柳宜不得不佩服韩旭的急智,再次跳了出来,哈哈大笑。   就你所作?你也不瞧瞧你那猪头杨?   杨遂和邓及面面相觑。一般人能写出如此的诗词,有此千古留名的机会,绝不会轻易让于他人。而韩旭如此一口咬定只是代笔书写,这还真让他们两人没办法。   证据?到那去找找证据证明此并非柳宜所作啊!   “怎么?还是不信本公子所作?”柳宜笑嘻嘻的说道。   “不信,当然不信。”邓及气道。   “不是你不信。依本公子看,你是不想输那一百两金子和磕头认错吧。若是输不起的话,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哪来的滚哪去。”   “你……”邓及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行了,行了,磨磨蹭蹭干啥?不就是一百两金子嘛,愿赌服输,赶紧拿出来,本将军还等着入洛大家的闺房呐!”皇甫继勋上前一步。说罢,还朝着一旁的洛歆挤眉弄眼。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面对柳宜,邓及等人还可以拒不认错,可面对皇甫继勋这小霸王,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啊!更何况,他们现在也没理,毫无真凭实据。   杨遂摇摇头,苦笑道:“韩大人,虽说我等没办法证明此词曲非柳宜兄所作,但韩大人似乎同样不能证明此曲就是柳宜兄所作呐?”   “哦?”韩旭若有所意的点了点头,轻笑道:“那不知杨兄有和高见?”想不到这杨遂倒是思路清晰,临危不乱。   “韩大人抬爱,高见可不敢当。既然吾等均无法证明,不如让柳宜兄再次赋诗一首,想必能写出‘青玉案’如此千古名篇的柳兄,随便吟上一两首应该不成问题,无需达到‘青玉案’的境界。”杨遂呵呵一笑,又道:“我等再退一步,柳兄只需做一首打油诗即可。”   高见,真的是高见。有此才气之人,来上一两首诗词绝对没问题,更何况人家求的又不是什么千古名篇,打油诗都行呐!   杨遂的话音一落,国子监的太学生顿时热烈的附和起来。尤其是邓及,尽情的发泄着先前的憋屈,手舞足蹈的样子,差点一蹦三丈高。   韩旭看了眼柳宜,只见其一副苦瓜像,顿时明白这小子连打油诗都作不出来,真不知道他这国子监太学生的身份是怎么来的?难道国子监的祭酒,博士等也跟后世一般,是埋头点票子的货色?   略一沉吟,韩旭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等无曹子建七步成诗之才,杨兄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洛歆双眼异彩连连。这话说得,简直说到了诗词的精髓。远非为赋新词强说愁可比。   “唉……韩大人大才,杨某佩服。”杨遂一声叹息,却又坚持道:“但柳宜兄之才,还请柳宜兄自己证明。”   “娘的,证明这,证明那,老子证明个屁。一句话,到底交不叫钱?”皇甫继勋不爽,骂骂咧咧的朝着邓及恐吓道。   “我……我现在没那么多。”邓及面色一变,忍了半天,憋出了这句“没钱”。   “直娘贼,没钱你赌个屁。”   皇甫继勋冲了过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就先收点利息,你们这帮死穷酸,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说罢,一拳直奔邓及脑袋。   邓及大骇,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如此条件反射般的反应,反而躲开了皇甫继勋的老拳。   “娘的,你还敢躲,兄弟们给老子上。”皇甫继勋大怒,指挥着几名手下,就朝国子监的太学生冲了过去。   这一来,兰桂坊可热闹了。   太学生们都是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同样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仗着人多势重,三四个打一个,和皇甫继勋的手下们对干了起来。   兰桂坊这样的地方,必然有打手。然而,兰桂坊不是一般的青楼,来此之人均是在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至少也得算是腰缠万贯。所以,一般情况下,兰桂坊的打手是不会出手的。就像刚才,即便闹到再兄,也只是口头上的纠缠。   此刻,在老鸨的授意下,兰桂坊的打手们也加入了进来,原本他们是两方都得罪不起,只是尽力的拉扯开。   可不知怎么的,随着他们的加入,无论是皇甫继勋一方,还是国子监太学生一方,打得更加起兴了。最终,两方动手,变成了三国乱战。   有时事情的发展就是那么的不受控制,而吃饱了饭没事做的人,又偏偏的何其多也。底下的观众不知是被这精彩的群战可吸引了,还是本来他们就有一颗骚动的心,于是,群战的人群再次的扩大了。   桌腿,凳子被拆了开来,盘子,碟子满天飞,打得是好不热闹。   此时,整个兰桂坊大厅已闹出了一锅粥,惊叫声,哭泣声,大笑声,闹成了一片。根本无法分清谁跟谁在打。而舞台,正是这群战的中心。   “诗稿……”洛歆见韩旭的诗稿被人踩踏,奋不顾身的提着百褶裙就往人群中冲。   韩旭见状大骇,一把冲过去,将其扯了回来。就凭她那小身材,进了人群,还不被踩踏致死。   “小心点,诗稿没了可以再作,若是你没了,你让老鸨到那里再去找一个洛大家。”韩旭将洛歆护在怀中,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关切道。然而那两只咸猪手,却不由自主的在洛歆的后背游走。真是又软又柔呐!   “恩……”洛歆立马浑身发软,忍不住的一声娇吟。自打出道以来,自己一向是卖艺不卖身,甚至连手都没被其他男人摸过。而此刻,自己竟然靠着一个男人的怀中,那几乎令他窒息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在加上后背上那阵阵酥麻之感,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   “砰……”   一脚将面前的来人踢飞,王凳子摩拳擦掌,兴奋的朝着韩旭说道:“大人,我们上不上?”   乱战一开始,韩旭的六名护卫迅速的做出了反应,立马将韩旭护住后退,背身靠着舞台。这可是专业的保镖模式,也是他们长久练习作出的反应。   “上,上你妹。你上了,旭哥儿咋办?”刘三对着王凳子,嗤之以鼻。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刘三的双眼中却闪着和王凳子那同样的兴奋之色,这家伙也不是个好鸟。痛打落水狗之事,向来没少做。   “行了,装什么装,要上就赶紧上。也不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本将军用得着你们保护?还真当本将军是泥捏的呐。”韩旭没好气的说道。说罢,又将洛歆朝怀里紧了紧“得了。”刘三兴奋的大叫,带着人就欲往人群中冲去。   刚刚迈出半步,王凳子面色一愣,扭头问道:“大人,我们帮哪边?”   “当然帮皇甫兄。”韩旭大声说道,随即又将王凳子等人叫了回来,附耳嘿嘿笑道:“别管哪边?一起揍了再说。还有,给皇甫继勋这小子下绊子,没事把他给绊倒。你滴明白?”   “明白,明白。”王登子嘿嘿一笑,立马冲进了人群。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这位顶头上司了,搞皇甫继勋不为别的,就是别让这家伙太爽。别看国子监人多,但打起来还是皇甫继勋他们占优势。虽说现在乱成了一团,但让皇甫继勋吃点亏的话,这群架才能打得更精彩。      第261章 秦淮河冬泳      “砰……”,“砰……”,“砰……”   “啊……”,“啊……”   禁军侍卫不愧是深受韩旭的熏陶,在不能用刀的情况下,一个个刀不出鞘,见人就砸。当然,大多数的时候,他们的目标还是放在了国子监太学生们的身上,顿时将太学生们揍得四处乱窜。   “谁他娘的暗算老子。”皇甫继勋打得正爽,举拳正朝对面那鼻青眼肿的邓及砸去,却不知被谁下了黑脚,脚下一绊算,一头栽倒在地。   人群迅速的合围上来,皇甫继勋被踩得鬼哭狼嚎:“啊,我的手,我的屁股……”   王登子嘿嘿一笑,眼瞅着皇甫继勋倒了下去,心下大爽。没错,刚刚那一黑脚,正是出自他的杰作。   护卫大骇,口中唤着“将军”,迅速的将人群挤开,护住皇甫继勋。   当皇甫继勋从地上爬起来之时,韩旭差点没笑抽了过去。   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嘴角处一缕红色的血迹。   “嘶……”皇甫继勋抽了抽嘴角,伸手入口,一只白花花,闪亮无比的大门牙被捏了出来。   他这回可真憋屈了,长这么大,大小群架无数,还是第一次被人揍得从身上掉零件,而且竟然是个大门牙,这让他以后如何见人。   “直娘贼,老子跟你们拼了……打,给老子打,死活不论。”皇甫继勋面色扭曲,咆哮道。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清楚,少了颗门牙就是关不住风呐。   发了疯的皇甫继勋在周身护卫的保护下,恰似战场上的猛将,杀入人群之中,犹如无人之境。   ……   “天杀的啊,我的船啊……我的兰桂坊呐……”老鸨王妈妈悲痛欲绝,哭得是惊天动地。她背靠着舞台,手中的小圆扇早已拍得只剩下光秃秃的竹架子。若不是刚刚韩旭让柳宜将其拽回来,估计这老鸨真的成了老母鸡煲了。   “韩公子,求您帮帮王妈妈!”洛歆靠着韩旭的胸前,螓首微抬,弱弱的求道。   韩旭正享受着洛歆小鸟依人的舒爽,听得此话,微微一愣,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老鸨,嘿嘿笑道:“洛大家,本官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若要帮也不是不行,不知洛大家有何报酬呢?先说明下,本官可不在乎金银这些俗物。”   一听这话,洛歆傻了眼。她没想到能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人,竟然救人还提条件。   从韩旭那猥琐的目光中,她略一思索,脸颊瞬间如火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那**裸的眼神,洛歆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与往日来兰桂坊的嫖客们散发出的目光一模一样。那是一种带着戏谑,游戏风尘的态度。   想到此,洛歆面色一正,咬牙使出最大的力气,双手推向韩旭胸膛,挣扎着就欲逃开。   身材娇小玲珑的她如何是韩旭的对手,即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推动不了分毫。   然而,此刻船上的群殴爆发到了**,局势却已渐渐明朗。皇甫继勋和韩旭的禁军侍卫毕竟是刀口上过日子的,对付国子监太学生和其他的商贾平民,渐渐占了上风。   不敌之人四处逃串,可惜船就这么大,想逃也没办法逃。   不知是谁带头,“扑通”一声跳入了冰冷的秦淮河中,紧接着,一个个犹如下饺子般的,纷纷跳入水中,躲避这无妄之灾。   “邓兄,杨兄,跳船。”成彦雄一把扯下身上早已被撕扯成烂布条般的儒衫,就欲从窗口跳出去。   “成兄,你快走,我们不会水。”杨遂和邓及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朝着门口退去。他们俩可是皇甫继勋的主要目标,两人现在还能站着,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想跑?门都没有!”皇甫继勋大吼,“唰”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钢刀:“无干人等,都给老子退下,否则就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钢刀终于出鞘,伴随着皇甫继勋的动作,身后的几名侍卫同时钢刀出鞘,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先前早已有一批胆小之人跳了水,兰桂坊的船舱客厅也变得宽松了些,再也不是人挤人的模样。   此刻,他们见皇甫继勋等人拔刀,顿时吓得清醒了过来,连忙分散着朝两边舱壁退下。   眨眼的功夫,清出了一大片空场地。只剩下了场之中间的皇甫继勋等人,以及站在舱门口的国子监太学生们。   成彦雄略微年长,也颇为义气,见杨遂和邓及不会水,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此刻,他正如老鹰护小鸡般的,护着身后的几名国子监太学生。   ……   唉,好戏这就结束了呐。   韩旭一声叹息,紧紧了怀中因挣扎而娇喘连连的洛歆,淡淡道:“你真的想帮老鸨?”   话音一落,见洛歆停止了扭动,一双杏目直瞪瞪的盯着自己。心下颇为遗憾,刚刚那扭动带来的异样刺激就这样消失了。   “凳子,你们几个去将兰桂坊靠岸。”韩旭松开了怀中的洛歆,呵呵笑道:“河中的夜色很美,但船还是靠岸比较安全。”   洛歆在柳宜的帮助下,刚刚扶起了老鸨王妈妈,听得韩旭这话,心下微怒,娇声呵斥道:“韩公子怎么不早点说,若是一开始韩公子就让船靠岸,打斗兴许早已停止。”   早说?早说了还能有这好戏看?不过,这小妮子生气的样子,似乎比“吟湿”还好看呐。   ……   “船上的人听着,立即将船靠岸……”   “船上的人听着,立即将船靠岸……”   正当皇甫继勋吱呀咧嘴的缓缓靠近太学生之时,河岸边传来了齐声大吼。   听得此声音,杨遂等人顿时大喜,纷纷跑出了船舱。   “邓兄醒醒,醒醒,是城卫军,是马将军……”杨遂和成彦雄架着刚晕过去的邓及,兴奋的大叫着。   太学生们欢呼了,是他娘的痛哭流涕的欢呼了。   秦淮河夜晚,岸边的灯火依旧辉煌,辉煌的灯火下一群全是铠甲的城卫军正朝着这边大声嚷叫。   兰桂坊缓缓的朝岸边驶去。   “马诚信?”皇甫继勋手举钢刀,赶了出来,一见岸边那年轻的将军的身影,顿时大怒。   在整个金陵城,能和他皇甫继勋较劲的,恰恰正是岸边的那位将军马诚信。放眼金陵城,家世比得过他的人,打架打不过他;而打架打得过他的,家世却比不上他。所以在金陵城,皇甫继勋可以说是横着走。   而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位马诚信。家世和皇甫继勋相差不大,同时一个是城卫军统领,一个是御前侍卫统领。论身手,两人相差也不大,真要追究下去的话,兴许马诚信还稍高一筹。   这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马诚信偏偏事事和他对着干。这也正是皇甫继勋恨透马诚信的地方所在。隔着河岸,皇甫继勋是一眼就认出了马诚信这个死敌。   眼瞅着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太学生们站在船头又跳又叫,倒像是欢呼胜利。皇甫继勋很是不爽,举着刀缓缓的靠了上去。他是真的动怒了,一颗门牙,就得用太学生的脑袋来抵。   “皇甫小儿,尔敢?”明晃晃的钢刀,在夜色下显得特别的显眼,马诚信见此,不由大吼道:“你敢对太学生动手,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弓箭手准备。”   “唰……”   城卫军弓箭手瞬间弯弓搭箭,泛着点点寒光的箭头,直指兰桂坊船头。   太学生们大骇,顿时抱成了一团,纷纷破口大骂:“皇甫继勋,你大胆,竟然敢对国子监举刀。”   “今个之事,我们定然禀报祭酒大人,在皇上面前狠狠的参你一本。”   “若你敢动手,岸边的马将军,可以为我们作证,你就等着被砍脑袋。”   ……   杀还是不杀?   皇甫继勋不傻,他知道马诚信出现之时,自己就已经失去了机会。刚刚只是头脑犯浑,全是上下的酸痛,让他情不自禁的拔出了钢刀。而当场格杀国子监太学生,这事传出去,就算是凭自己的身份也定然难逃一死。不仅是南唐朝廷,更重要的是皇上,要知道皇上可是刚刚下了来年开科举的圣旨。   可是,就这样放过太学生,他怎么也不甘心。不由手举着钢刀,迟疑不决。   “皇甫兄,今个夜色不错,可惜秦淮河的水还是那么的冷。”   韩旭从船舱内走了出来,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衣襟,似乎有意无意的随口说道。   什么跟什么啊?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说天气。   此言一出,不仅是皇甫继勋,就连船头的太学生们也同样面面相觑。   然而,总有人脑子转得比较快。   杨遂先是一愣,随即大骇道:“韩旭你太阴险了,你这是让皇甫继勋赶我们下河!”   “哦?有吗?”韩旭怔了怔,疑惑道:“杨兄此话怎讲?本官只是和皇甫兄讨论下这秦淮河的水是不是很冷而已呀!”   “你……”杨遂语塞,从头到尾韩旭似乎真的是在谈论秦淮河的天气。   “哈哈哈哈,韩兄只是在说天气,这点本将军确信无疑。倒是你小子提醒了本将军。”皇甫继勋现在哪还能不明白韩旭的意思,况且杨遂都已经说出来了。不能杀人,但能将他们赶到水里去。大冬天,洗个冷水澡,一定很爽吧?“动手。”皇甫继勋还刀入鞘,一挥手,手下的侍卫立马冲了过去,将船头早已浑身是伤的太学生们,一脚一个踢下了秦淮河。      第262章 国子监VS乌衣巷(上)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   韩旭伸着懒腰拉开了屋门,昨晚一切的进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皇甫继勋在将国子监太学生们踢下秦淮河之后,城卫军统领马诚信果然没有动手,虽然他怒眉须张的恨不得一口吃了皇甫继勋,但最终却没有下令放箭。   马诚信忙着指挥着城卫军下水救人,在那种情况下,太学生的性命才是最重要之事。   不过,最让韩旭舒爽的还是“借刀杀人”。借用皇甫继勋之手,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和自己作对的杨遂,邓及等国子监太学生。   至于兰桂坊的善后之事,他可没兴趣去管,老鸨王妈妈那圆滚滚的大饼镶芝麻脸,想起来都想吐。   正当韩旭端着茶,磕着瓜子,在院中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之时。   几日未登门的郑王李从善,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   “哟,我们的郑大王爷今个咋有空来我这小蜗居了呢?”韩旭也不起身,微眯着眼,懒洋洋的朝着身边的王凳子说道:“给郑大王爷上杯茶,要好茶!”   李从善一提衣摆,往韩旭对面一坐,没好气的说道:“韩大人倒是好清闲呐!”   眼瞅着李从善一身明黄蟒袍,韩旭不由打趣道:“咋了,刚下朝就往我这赶?”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似乎离晌午还早,这还没到饭点呢。”   啥意思?当本王是来混饭吃的?要说吃饭,宫里的御食,郑王府的厨子,哪个不也不比你乌衣巷的厨子差!   李从善暗自诽谤,想想自己在朝堂上为这家伙担心不已,而这小子却在悠闲的喝茶,晒太阳。   这越想就越气,端起茶杯啜了口,没好气道:“这晒太阳挺暖和的吧?”   “还行,多晒太阳,有利于补钙。”   “行了,真不知你这家伙在想什么。”李从善摆了摆手,认真的说道:“今个朝堂上,国子监祭酒桂卿,桂大人将你和皇甫继勋一起告了。昨晚兰桂坊之事,闹得太大,大半个金陵城都知道你和皇甫继勋殴打太学生之事,还逼着太学生跳河。”   此言一出,韩旭立马跳了起来,夸张道:“冤枉,冤枉啊!国子监的太学生可是皇甫继勋亲自动手揍的。将太学生踢下河,也是皇甫继勋干的。从头到尾,我连个手指都没碰过那些太学生呐。不信,你问问昨晚在兰桂坊的人,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一切推给皇甫继勋,推得是干干净净。   说到这,韩旭一拍脑袋,伸手就去拉李从善,急道:“走,走。找那个啥花魁?叫啥来着?她可以为我作证。”   “洛歆,洛大家。”李从善没好气的说道。手臂收回,躲开韩旭的乌龟爪子,却忍不住的莞尔笑道:“你说你昨晚还给人家写了三首诗词,这一转眼的功夫,就连人家花魁叫啥都忘了?”   “呵呵,这不是我一时情急嘛,李兄刚刚那话可把在下吓得不清。本官只是个小小的节度使,况且又是在你南唐的地盘。只要你南唐朝廷一句话,还不得把本官想搓圆就搓圆,想搓扁就搓扁。”韩旭拍着胸口,长吁口气,彷佛真的被吓得不清似的。   俗话说“捉贼拿脏,捉奸捉双,一切得讲究证据”。事实上,韩旭根本就不在乎被人抓到把柄,再说了从头到尾他就没动过手。至于他的几名手下参于其中,那也是一句话就能解释的自卫而已。   当然,韩旭难道真的怕南唐朝廷?怕国主李景?屁话,怎么可能。就算他真的动了手,那李景也不敢拿他咋样。弱国的悲哀呐。   这些李从善都明白,况且刚刚韩旭的话,可不只是推脱,这家伙一再说自己只是个小小的节度使,那分明是在告诉南唐朝廷,他可是大宋的使者,不是你想动就动的。   连消带打,却毫不动色。   “韩兄似乎对我南唐朝廷不满呐?”李从善的语气意味深长。   “不满?哪敢呐,这里可是你们的地头,你们都是这里的扛把子,在下只是个小小的矮骡子。”韩旭嘿嘿笑道。   李从善摇了摇头,虽没听明白韩旭的话,但意思倒也明了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可他韩旭就偏偏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该干啥就干啥,彷佛不干点事出来,就不舒服似的。   于是,笑道:“这事说大也不大,毕竟未伤及人命。父皇的意思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国子监祭酒桂卿一向护犊子,再加上他是监察御史,所以今个早朝,国子监,御史台,城卫军,枢密院,以及吏部一同弹劾了御前侍卫统领皇甫继勋。”   没想到皇甫继勋这小子平日里得罪的人还真多,这一下子大半个朝堂估计都在搞他。   然而,韩旭并不担心皇甫继勋,这家伙既然能如此猖狂,其后台必然强大。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南唐国主李景。   下面的人闹得再凶,说不定对皇甫继勋反而越有利。皇帝老儿向来喜欢搞平衡,一大堆官员抱团,第一个不舒服的就是皇帝老儿。只要有李景撑腰,皇甫继勋必然无事。   见韩旭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李从善呵呵一笑,赞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韩兄,父皇只是让皇甫兄闭门思过。”说着,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处罚,还真是……唉,连个向国子监太学生们简单的道歉都没有。”   从李从善的话听来,显然他对皇甫继勋这金陵小霸王也颇为不满。但这不关他韩旭的事。他只关心的是,李景对他的处罚会是什么?   可惜的是,等了半天,李从善也没有谈到南唐对他韩旭的处罚。   一个男人硬不起来,是他自己的问题。一个国家硬不起来,那就是一大群男人的问题。   南唐伤得不轻呐!   ……   “行了,不说这个了。”李从善长吁口气,转而若有所意的笑道:“韩兄昨晚的三首诗词可真是绝妙啊,皇兄差点为这诗词当场欲请韩兄开怀畅饮呐!”说罢,自顾自的端起了茶杯。   韩旭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昨晚兰桂坊那紧闭窗户的雅间,坐着的竟然是南唐太子李煜。怪不得那首“更漏子”听起来那么的熟悉,却是词霸李煜的杰作。   “韩兄是否在猜测,为何兰桂坊发生骚乱,而我等却未出面?”李从善呵呵一笑道。   韩旭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虽未说话,但那笑而不语的样子显然已经猜到了。   自古所谓的才子出现在青楼,倒也能能留下个风流的名声。可若是堂堂的太子殿下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青楼,估计会被御史台给弹劾死。当然,若是皇帝,就又不一样了,敢公然弹劾皇帝的铮臣,可并不多。更多的是为皇帝遮掩丑闻的家伙。   韩旭微微俯身靠了过去,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从善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更关心的是,若是昨晚兰桂坊真的出了人命。不知郑王殿下,或者太子殿下会不会出面呢?”   “在那种情况下,自己会不会出面?”李从善神色茫然,喃喃自语。李煜会不会出面他不知道,可他自己会出面吗?这个问题他当时也想过,却最终没有答案。   ……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正当韩旭和李从善悠闲的喝着茶水之际,乌衣巷的外面传来了阵阵叫嚷之声。   “凳子,去看看怎么回事?”韩旭眉头微皱,不耐烦的说道。   王凳子还未迈开脚,刘三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大笑道:“旭哥儿,这回可热闹啦。外面来了一群太学生,将乌衣巷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吵大闹的说是要见您!”   话音刚落,只见李从善一屁股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连拱手急道:“韩兄,本王家中似乎还有急事,先行告辞。”说着,见韩旭呆滞不动,心下略感不好意思,好心提醒道:“韩兄,这一定是国子监祭酒桂大人没得到父皇满意的答复,带人来你这里闹事……你最好还是躲一躲为妙。”   说完,一溜烟的朝后院奔去,那里有一处谢家故居的后门。   我勒了去,李从善这家伙也实在不讲义气了吧。自己堂堂一个王爷,怕被别人发现,就先从后门溜了。   “凳子,将本将军的断水刀给拿来,本将军这就去会会这帮老穷酸。”韩旭一怕桌子,颇为豪气的站了起来。说罢,见王凳子依旧笑呵呵的站着不动,不由一脚就踢了过去,没好气道:“滚犊子,还不赶紧去。你小子和小三一个鸟样,一见有人闹事就兴奋,这他娘的一肚子坏水。”   说着,又朝刘三说道:“召集人马,全副武装,乌衣巷门口集合。”   “得勒。”王登子和刘三齐声应是,兴奋的向里跑去。   ……   “一,一,一二一。”   “一,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百名禁军侍卫,分列四队,踏着整齐的步伐,吼着韩旭熟悉的号子,小跑步到乌衣巷门口。      第263章 国子监VS 乌衣巷(下)      乌衣巷门口人群涌动。   最前方拥挤着的是清一色淡白学子袍的国子监太学生,而外围则散落着各式服式的金陵城看热闹的百姓。   “出来了”,“出来了”……人群不自禁的朝后退却。   禁军四列队伍出了乌衣巷,迅速的朝两边分开,将乌衣巷不大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然而,他们并没有停止下来,依旧保持着原地踏步的动作。   “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雄壮的号子,整齐的脚步声,百名禁军侍卫发出的气势彷佛能将青石板地面踏碎一般。   “立定。”   王凳子一声令下,禁军全部站定。   黑色的铠甲,黑色的乌皮靴。左右各两排,前排腰跨长刀,后排手持长矛。动作迅速而统一,毫无一丝异音。   随着禁军侍卫的到来,整个乌衣巷门口寂静无声,顿时充满杀场之气,令人窒息。   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桂卿脑中瞬间浮现了这句话。身为南唐国子监祭酒兼监察御史,他见过南唐的各式军队。从地方练团,镇边军,到金陵城卫军,皇宫御林军,没有一支军队有这样的气势。这才是真正的精锐,真正的虎狼之师。   看到这样的军队,早已两鬓华发的桂卿,不自禁的生出了投笔从戎的想法。可惜,这却是赵宋的禁军。   一名年轻人,身着黑色铠甲,腰跨长刀,缓缓的从乌衣巷走了出来。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身铠甲的胸口刻着一朵盛开的金色菊花。   韩旭左手按着断水刀的刀柄,侵略的眼神迅速扫过全场,而被他看过之人,竟有一部分偷偷的低下了头。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数名鼻青脸肿,或吊着手臂,或撑着拐杖的太学生。定睛一看,果然是杨遂,成彦雄等人,若不细看差点没认出来。更好笑的是,他们还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那包裹得犹如种子般的家伙,虽已看不轻面容,但必定是昨晚受伤最重的邓及无疑。   幸好是一副担架,若是一副棺材的话,倒也有点麻烦。   “叫啊,怎么不叫了?刚刚你们不是大吵大闹的很开心吗?怎么这回一个个都成哑巴了?”韩旭见他们不说话,显然是被禁军的气势给震住了。不禁心下好笑,随即面色一凛,呵斥道:“听说你们都是国子监的太学生,讲师,一个个也算得上是知书达理。可你们知不知道,啥叫律法?你们知不知刚刚的行为叫‘噪音污染’?呃,这个你们肯定不懂,通俗点的说法就是‘扰民’。没错,就是‘扰民’,按律本将军可以去金陵府衙门告你们扰民之罪……”   “当然,本将军向来是以德服人,这次就算了。现在,给你们个机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话赶紧该回哪回哪。该都圣贤书的读圣贤书去,该回家奶孩子的奶孩子去,别一个个没事矗在这犯傻。”   先用禁军震住这帮人的气势,再来个反客为主,一通废话大骂,形势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扭转。   “这位想必是赵宋使者韩将军吧,老夫国子监祭酒桂卿。”桂卿原本就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也是这次围堵乌衣巷的带头人。他缓缓上前一步,正色道:“韩将军刚刚提到‘扰民’一说,老夫也算是熟读律法,不知‘南唐律’中何时多了这一条?”   此言一出,国子监太学生们纷纷叫嚷,附和起来:“就是,哪有这一条?”   桂卿两鬓斑白,面容矍铄,身材消瘦,一副典型的瘦弱文人之态。不过,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心中火气倒是不小。   韩旭淡淡的看了眼桂卿,莞尔笑道:“桂大人是否听错了?本将军有说过‘南唐律’吗?”   桂卿楞了楞,随即一甩衣袖,语气不善的说道:“既然不是‘南唐律’,将军何以说我等‘扰民’?这是污蔑,按‘南唐律’,污蔑朝廷命官,理当论斩。”   “理当论斩。”杨遂,成彦雄带着国子监太学生们,大声助阵。   “都给本将军安静。”韩旭一声大吼,朝着桂卿说道:“桂大人,本将军讲的是‘大宋律法’,至于‘南唐律’关本将军何事?按‘宋律’,扰民之罪,衙门尽可缉拿归案。”   老家伙,这就跟老子说起律法来了,老子又不是律师,状师,那里精通什么律法,更何况是你们南唐的律法。不过,本将军又不是你南唐人,你跟老子扯“南唐律”,那本将军就和你们说“大宋律”,鸡同鸭讲,各讲各的。至于这“大宋律法”里有没有?这没关系,想必他们也不知道。一句话,老子说有,他就是有。   桂卿这回傻了眼,对于“大宋律法”他也略知一儿,可那也是先前后周时代的律法,至于现在的宋律里有没有这一条,他还真的不敢确定。可不敢确定不代表桂卿没有反驳的说法,略一思索,随即义正言辞的说道:“这里是南唐金陵城,韩使者欲用‘宋律’来定我等唐人之罪,实在是荒唐之极。既入我南唐,一切皆因以我南唐律法为准。是以韩使者正乃犯了我南唐‘污蔑’之罪。”   这话说得当然在理,简直是理直气壮。自古都讲究个入乡随俗,律法也同样如此,到了别人的地头,自当要遵守别人的律法。   “桂大人讲得没错,可桂大人知不知道啥叫‘外交豁免权’?”韩旭见众人陷入迷茫,嘿嘿一笑道:“当然,这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清楚的。桂大人只需知道,本将军是赵宋使者,可不是你南唐之人,南唐的律法对本将军无用。要说定罪,那也只能吾皇和朝廷能给本将军定罪,你们不行。”   “说到这,本将军又想起了一件事。乌衣巷乃本将军的驻地,算得上是‘大宋使馆’,在此时此刻这里的一切都需准守我‘大宋律法’。尔等来乌衣巷闹事,就是在我大宋地头闹事,一切的律法都该按照我宋律行使。”   “荒唐,荒唐至极。”桂卿怒眉须张,大怒道:“什么外交豁免权,什么大宋使馆,莫名须有。乌衣巷乃我南唐之地,一切皆受我南唐律法所管,韩将军同样如此。”   娘的,什么玩意。   法盲真他娘的是法盲,老子已经不懂法了,这桂卿比老子还不如。   这回韩旭的火气也上来了,大怒道:“别废话了,至于有没有这‘使馆’说法,你去问你们的国主去,问他到底有没有?”   桂卿被韩旭这么一吼,顿时目瞪口呆,恰恰体会了一次啥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你和他说‘南唐律’,他和你说‘大宋律’;你和他说犯法,他和你说‘外交豁免权’;反过来还一口咬定所谓的‘大宋使馆’就是大宋的地盘,反咬你一口。   至于你信不信没关系,去问南唐国主李景。   李景是个什么人?面对赵宋的咄咄逼人,是夹着尾巴做人。朝堂上就找过李景,结果人家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了皇甫继勋,提都没提韩旭这个人。   “好,今个就不说这些。”桂卿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一把拽过身后的杨遂,成彦雄,怒道:“你现在就说说,你将我国子监的太学生殴打成这样,该如何处置?”   不仅如此,受伤的太学生全都站了出来,就连先前那位陈文彦也偷偷摸摸的夹在其中。抬着邓及的担架被摆放到了最前端,看不清脸色的邓及躺在担架上哼哼唧唧。   一个字,‘惨’呐……   “桂大人这是何意?”韩旭摇了摇头,语气很是疑惑。   “韩将军就不用在这里装了,本官也不求别的,一句话,赔礼道歉,至于伤者的医药费就不牢韩将军费心了。”   “桂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原本将军见太学生们惨状,还想赞助点医药费,既然桂大人不需要,那就算了。”韩旭长吁口气,一副同情怜悯之色。转而却眉头微蹙,疑惑道:“不过,本将军好奇的是,桂大人为何欲让本将军赔礼道歉呢?他们可是在兰桂坊上和皇甫将军为一个名花魁斗气,从而引发了动手,而本将军只是站立一旁,静观其变。”   这是一个青楼女子引发的惨案。   “你,你胡说……”受伤的太学生勃然大怒。   “闭嘴。”桂卿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为一个青楼女子大大出手,还好意思叫唤,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今个若不是牵连到韩旭,他是绝对不会出面的。就像皇甫继勋被李景禁足,他也没去皇甫巷闹事,而是来了这乌衣巷。不为别的,就为韩旭是宋人,而他桂卿最恨的就是宋人,淮南之战让其丧失了最小的儿子。   韩旭摆了摆手,叹道:“当然,本将军也有错。当时本将军应该阻止皇甫将军的,没想到一念之间,竟造就了此等人间惨剧。”   猫哭耗子假慈悲。   桂卿这回是真正领略到了韩旭的不要脸,胸口急剧的起伏不定,大骂道:“韩将军是没动手,可韩将军的侍卫却动手了,而且最后皇甫继勋之所以能将太学生踢下秦淮河,这都是拜韩将军所赐。”说着上前,指着担架上的邓及,怒道:“看到没有,邓及现在躺在这里,不仅因为受伤,更重要的是身体受了风寒,至今迷糊不清。”   “桂大人说了这么多,本将军还是有点糊涂,这和本将军有何关系?”韩旭笑道:“昨晚在兰桂坊,那么多人都动了手,为何桂大人不去找他们?本将军的侍卫动手那也是为了本将军的人生安全着想,当然可能会误伤到某些人,可这更多的是自卫呐。至于本将军说过的话,好像只是说了‘夜深水凉’,皇甫将军将他们踢下河,又关本将军何事?”   “对于邓兄的伤势,桂大人最好还是找大夫好好看看,若是金陵城的大夫不给力,本将军倒是可以推荐我们的随军大夫。当然,桂大人若有证据证明邓兄是被韩某打伤的,那尽可去按你们的‘南唐律’来告韩某。韩某一时半会还不会离开乌衣巷,随时恭候桂大人的大驾。”   桂卿之所以带着国子监的太学生来乌衣巷闹事,一来是心有不忿,护犊子;而来也是因为在朝堂上没有得到李景公正的处理;最后更是因为心中对宋人的憎恨。   事实上,他也知道凭借太学生们的话,根本无法证明韩旭动过手。让韩旭道歉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现在,事已至此,若是就这样不了了之,那他桂卿如何再震得住这帮心高气傲的国子监太学生?   一念及此,桂卿不禁面色一变再变,咬牙坚持道:“就算这一切都跟韩大人本人无关,难道韩大人就如此的心安理得?连一句简单的道歉都没有吗?”   韩旭盯着桂卿的双眼,好一阵后,淡淡的说道:“既然和本将军无关,那本将军为何要道歉?”   “道歉”,“道歉”,“道歉”   杨遂,成彦雄见韩旭不低头,立马指挥着上百名国子监太学生,齐声高呼。   随着呼声越来越激烈,人群不自禁的开始涌动,缓缓的朝着乌衣巷口靠了上来。   而最前方的桂卿依旧对着韩旭怒目而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桂大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韩旭认真的说道。   “道歉。不道歉的话,本官不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桂卿被韩旭气疯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失去了理智。   “那你就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吧。”韩旭嘴角翘起个弧度,莫测高深的说道。   一见韩旭那若是所意的笑容,桂卿顿时一个激灵,失声大叫道:“不可。”   可惜,事情的发展始终不如他之意。   “唰。”   韩旭猛的抽出断水刀,高声吼道:“全体注意,听我口令……拔刀。”   “唰唰唰……”   禁军侍卫几乎同时,瞬间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而后排之人,长矛放下,直指前方。   “胆敢再向前一步者,杀无赦……”韩旭长刀斜指向天,犹如从天而降的战神。   “杀,杀,杀”禁军侍卫齐声大吼,杀气冲天。……      第264章 对战马诚信(上)      “住手……”   远远的秦淮河边,传来的阵阵马蹄声,为首一人朝着这边高声大呼,正乃南唐枢密使殷崇义。   今个早朝,殷崇义带头向李景发难,要求严惩韩旭和皇甫继勋。可惜李景是铁了心的当鸵鸟,不仅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了皇甫继勋,更是对韩旭不闻不问,还口口声声的称赞韩旭的三首绝妙诗词。郁闷得他这位枢密使想吐血。   南唐的枢密使,又叫内枢密,相当于辅宰之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殷崇义这位强硬派坐上内枢密之后,一直就以振兴南唐军事为己任,意图恢复南唐列祖年间的风采。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越来越感觉希望的渺茫。原本满腔的抱负,被朝堂上软弱的投降派捆住了手脚。   桂卿对宋人的憎恨,殷崇义是相当的明了。   下朝之后,他就派人盯着桂卿,就怕这位铁骨铮铮的老进士干出出格之事。果不其然,手下来报,桂卿带国子监太学生去乌衣巷闹事了。听的这话,殷崇义手一抖,茶水污了一身。来不及换衣服,骑马直奔乌衣巷,同时派人通知城卫军统领马诚信。   行至御道街,两人相遇,一同朝着乌衣巷飞速驰来。   正不知如何下台的桂卿见殷崇义和马诚信协同而来,心下大喜,连忙迎了过去。   “全部退后。”殷崇义翻身下马,挥手制止桂卿的说话,径直来到韩旭面前。   同时,马诚信率领的城卫军迅速的将国子监太学生和平民百姓护在外围。   这样一来,南唐城卫军和大宋禁军形成直接面对面,拔刀对峙之势。   “韩大人,赶紧让你的人将刀收起来。有事好好说。”殷崇义虽对赵宋不满,可他知道这哪里是能直接兵刃相对之时。若是一旦打起来,赵匡胤必然以此为借口进攻南唐之地。到时候李景必然会将这里的南唐人交出去给赵匡胤请罪,同时还会赔上不菲的赔偿。   韩旭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南唐枢密使,瘦瘦高高的身材,文人气十足。倒是他身边这位城卫军统领马诚信,虽说是第二次相见,但昨晚也就是匆匆一瞥,看得并不清晰。   此时看来,马诚信约莫而立之年,面白短须,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看样子,他和皇甫继勋斗了多年,更多的是靠着头脑,而非家族或自身的武力。   “殷大人,来者是客,是否应该让你们的城卫军先放下兵器?”韩旭微眯着眼,淡淡的看了眼殷崇义。   “放下兵器。”王凳子带头朝着南唐城卫军大吼,同时禁军配合着韩旭的话,纷纷踏前一步。   仅仅这一步,禁军的气势再次被调动上来,前排的长刀和城卫军的钢刀几乎接触到一起。   马诚信面色严肃,盯着韩旭,正色道:“宋使此言差已,既然是贵国先拔的刀,理当贵国先收回。”   韩旭怔了怔,倒没想到这位马诚信将军脑子转得挺快的,果然是比皇甫继勋那莽夫聪明得多。   “行了,行了,一起放,一起放。”殷崇义见双方都没有收手的意思,赶紧开口说道。   “殷大人,这事没有一起之说,谁先出刀,谁就先放。”马诚信不待殷崇义说完,首先跳出来反驳。   既然马诚信都敢反驳,那韩旭更是自不必说了,双方依旧坚持的对峙。   马诚信的行为和气魄让韩旭另眼相看,这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南唐的镇海军节度使林仁肇。这两人的气质看上去很像,有勇有谋,关键是够胆色,有自己坚持的原则。难得现在的南唐军中还有这样的两位将军。   “昨晚匆匆一别,马某未能领教韩将军的风采,今个倒是让马某确确实实的明白了韩将军的为人。”马诚信眉头一挑,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放下兵器的习惯,不如就让马某的城卫军好好领教下赵宋禁军的风采,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所有人为之侧目。   这是要动手的意思啊!   一向头脑灵活,是非分明,忠于职守的马诚信这到底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跟韩旭有不共戴天之仇?   殷崇义大骇,连忙将马诚信拉住,呵斥道:“马将军,赶紧收刀,本官以枢密使的名义,命你收刀。”   马诚信并不理会殷崇义的命令,反而朝着韩旭淡淡的说道:“怎么着?韩将军似乎没这个胆量?放心,你们赵宋禁军有一百人,那我城卫军同样也只出一百人。出多了不是我马诚信的风格,出少了是看不起你韩将军,这事我不会做。”   除了在大江上遇到林仁肇,韩旭自打入了南唐,就一直是顺风顺水,无往不利。不管是南唐国主李景,还是南唐的众位大臣,见了他即使是不算恭敬,倒也能忍则忍。想不到一个金陵城卫军统领竟然跳了出来,敢当面为难他。   然而,这可不是退缩的时候。若是这回退了,想必后面还有一波接一波的挑战。不仅是大煞大宋国威,更对自己在南唐的出使行动不利。   想到此,韩旭眉头一挑,淡淡的说道:“如你所愿!”   “哄……”   话音一落,全场咋开了锅。   “哈哈哈哈,好,不亏为赵宋淮南节度使。”马诚信点头称赞,随即一个侧步,大声道:“城卫军校场集合……韩将军,请!”   “马诚信,你疯了。”殷崇义大骇,转而面对韩旭,严肃的说道:“韩将军,此事到此为止,马将军那边本官自会解决,还请韩将军收兵。”   “殷大人,有些事是躲不掉的,况且本将军向来就没有当逃兵的习惯。”韩旭说道。   正待此时……   “圣旨到……”   李从善带着御前侍卫拍马赶到乌衣巷门口,翻身下马,二话不说来到殷崇义,马诚信面前,大声道:“圣上口谕,国子监一干人等即刻返回国子监,不得聚众闹事。城卫军即刻返回驻地。”   一听旨意,殷崇义顿时松了口气,可是隐隐约约间又有些失望,似乎对城卫军和大宋禁军没有一战而感到颇为遗憾。   李从善朝着韩旭眨了眨眼睛,这家伙依旧是一身明黄蟒袍,显然从乌衣巷离开之后并未回府,而是怕国子监太学生会出事,直接入了皇宫取得李景的口谕。   至于为什么会怕国子监太学生会出事,而不是韩旭的使者队伍回出事?一句话,以他对韩旭的了解,和韩旭作对的,最后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人群渐渐的散开,即使国子监的太学生,即使桂卿再有不甘,他们也没有胆子却违背李景的口谕。   同时城卫军也已收起了钢刀。列队准备返回。   马诚信仰头望天,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响后,突然开口道:“韩将军,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韩旭正让王凳子收拢队伍,听马诚信这么一说,不禁微微一愣,呵呵一笑,道:“马将军就这么希望和我一战?”   “不错。”马诚信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韩旭正色道:“既然贵国主不让城卫军出战,不如马将军和我一战。择日不如撞日,就我们二人,就在这乌衣巷口。”   “韩兄,你疯了。”李从善一听韩旭这话,连忙阻拦。随即又朝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马诚信说道:“马将军,别望了父皇的口谕,难道你想违抗圣旨吗?”   马诚信听了李从善的话,面色阴晴不定,最终一声叹息,朝着李从善拱了拱手。   城卫军对禁军百人对战,并不是韩旭想要的东西,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会接受这百人大战,毕竟伤亡难以预料。而此刻,他却是希望能挑起自己和马诚信的单人决斗,这样的话,不仅能打击南唐人的士气,同样可以避免今后一再接受或明或暗的挑衅。让南唐人想对他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马将军就这么走了?”韩旭若有所意的说道。   “……”马诚信回过头,眼瞅着韩旭,似乎不明其意。   韩旭淡淡一笑,说道:“马将军,说句不好听的话,有一点你不如皇甫继勋。”   李从善,殷崇义等人大骇。   他们都知道皇甫继勋就是马诚信的逆鳞,在马诚信的面前绝对不能提起皇甫继勋,更何况韩旭竟然是说马诚信不如皇甫继勋。   果然,马诚信面色一变,道:“韩将军,马某敬你是个好汉,若是今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怪马某对你不敬。”   韩旭微微一笑,踱步来到马诚信面前,说道:“若是我向皇甫继勋发出挑战,皇甫兄绝对敢对我拔刀,不管有没有圣旨,他都会拔刀。但你不行,你想得太多了,呵呵呵呵。”   想得太多?   马诚信当场呆滞,他一向认为皇甫继勋就是个茹莽的草包,现在听韩旭这么一说,竟然茹莽成了皇甫继勋的优点。可是仔细一想,似乎还又有点道理,终究是自己想得太多?还是自己缺乏皇甫继勋的茹莽的血腥?   短短几息时间,马诚信面色数变,要让他承认自己不如皇甫继勋,这事绝对不可能的事。即使是这一点,也不行。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很好。”      第265章 对战马诚信(下)      李从善和殷崇义没能阻止马诚信和韩旭的约战。   乌衣巷口,禁军侍卫和城卫军迅速围成了一圈,中间一大块空地,也就是两人的校场。   原本散去的国子监太学生们和金陵的百姓再次跑了回来,而且人是越聚越多,甚至比刚刚还多了上百人。外围看不清的人群,干脆爬到了周围的房顶上,秦淮河两岸能见到此处的房顶,几乎爬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这也正是韩旭想要的效果,在如此多人的见证下,击败南唐的城卫军统领,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旭哥儿,不如让俺上吧。”刘三语气中有一丝担忧。   “不行,韩大人,这事不如还是我来比较好。”王凳子一边替韩旭揭开盔甲,一边请战。   “你来,又没让你去比射箭。”刘三没好气的说道,他别的不服气王凳子,但对射箭这一项,是真的心悦诚服。想起王凳子在李重进节度使府邸的那一箭,头皮不禁一阵发麻。   韩旭换上一身白色绛纱袍,紧了紧腰间的玉带,正色道:“今日之事,由我自己解决。”   马诚信今个似乎赶得急,并未穿铠甲。韩旭为了公平期间,自卸盔甲。   而事实上,韩旭对铠甲并不熟悉,又不是上战场,流失漫天的。现在两人对战,有了铠甲,反而影响他的灵活性。   不过卸去铠甲这事,他反而赢得了马诚信和南唐人的一致赞叹。   临时校场中央。   马诚信和韩旭各自持刀而立。   “两位将军,刀剑无眼,不如放下手中的兵器,比拼拳脚即可。”既然已经阻止不了两人的比试,于是李从善走了过来,希望两人放下兵刃。   “郑王殿下,末将没有放下手中兵器的习惯。”马诚信傲然道。   “呵呵,本将军也没有。”韩旭莞尔笑道。   ……   一阵寒风吹过秦淮河,将河边梧桐树上仅有的几片黄叶吹落,当最后一片黄叶落地之时,马诚信动了。   手中长剑直指韩旭,三丈的距离,几步就冲了过来。   “唰”   断水刀出鞘,迎上长剑。   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荡开马诚信的长剑,断水刀再次由上而下顺势斜劈。   “当……”   若说第一次只是巧力,那这一次就是实打实的硬碰硬。   韩旭将刀法的劈杀优势发挥了出来,恰恰击中了长剑的弱点。   要知道刀法讲究的就是劈砍,而长剑则是轻盈飘逸。   “好力气。”剑身传来的大力,让马诚信不禁骇然,一个不小心被韩旭劈得连退三步。他没想到韩旭那不算强壮的身材,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更没想到那比一般钢刀窄上许多的断水刀,竟然坚固如斯。要知道他手中的剑可非凡品,一般的钢刀和此剑相交,在如此巨大的力下,早已断为两截。   “你也不错。”韩旭口中说着,却丝毫不手软。   倾身上前,紧逼马诚信。断水刀接连的劈杀,大开大合之下,却不失迅猛和诡异。   自从那日见过李婉儿和杨月蝉一战,韩旭对武道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再加上那一晚,在李婉儿的帮助下突破了大柔术的瓶颈,丹田之内产生了内力。内力自动运转全身,彷佛有使不尽的力气。这也是韩旭敢出手约战马诚信的原因。同时,他也想知道自己的实力到了何种地步。   “当,当,当,当。”   长剑不断的格挡,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   马诚信心下骇然,韩旭长刀越来越诡异,出刀的路线完全猜测不到,但就是这诡异的路线,却依然保留着大开大合之时的气力。他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和对危险的感知在抵挡着韩旭的长刀。   眼前全是长刀的影子,彷佛无处不在。   马诚信和皇甫继勋交过手,皇甫继勋可是金陵城中公认的用刀高手。而他对阵皇甫继勋之时,向来游刃有余,从来没有暴露过真正的实力。可今天,他才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用刀高手。   皇甫继勋在韩旭的面前简直就是个渣啊!   几十招过后,韩旭越战越勇,越打越兴奋,将禁军二十四路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一击再次逼退马诚信之后,一跃凌空而起,断水刀当头劈下。   “抽刀断水”   这一招正乃当日李重进对杨继业的最后一招,也是二十四路禁军刀法的最后一击。韩旭给他起了个拉风的名字“抽刀断水”。   “当”   一击而下,长剑应声而断。   马诚信满脸的不可置信,茫然的看着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剑柄。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一向削铁如泥的长剑,竟然在断水刀之下,如此的不堪一击。   “既然马将军失了长剑,那韩某也不占将军的便宜。”韩旭呵呵一笑,随手将断水刀往地上一插,断水刀半身陷入青石板地面。果真是锋利无比。   韩旭赤手空拳,再次冲向马诚信。   凭借断水刀的锋利,胜了一局。但他要让南唐人无话可说,彻底的击败马诚信。   “砰,砰,砰……”   刚刚恢复了生气的马诚信,这才发现,韩旭即使不用刀,身手依旧恐怖。那连绵不断的拳法,迅速而威猛。   双臂因格挡而传来的震痛,可比用兵器之时强多了,毕竟这可是拳拳到肉,硬碰硬的比拼。   韩旭嘴角翘起个弧度,要说他最得意的功夫,远非禁军二十四路刀法,而是一开始就从赵芸处学来的“太祖长拳”。   “吼……”   一声大吼,发泄而出,心中顿时畅快淋漓。   诡异的一拳,直捣黄龙,正中马诚信胸口。   仅仅几个罩面,迅速的击倒了马诚信。   ……   “好……”   “韩大人威武……”   禁军侍卫欢声雷动,王凳子和刘三巴掌拍得“啪啪”直响。   反观南唐这边,城卫军一个个低下了头。   殷崇义满脸的不可置信。   李从善两眼瞪得老大,摇了摇头,似乎完全不认识韩旭似的。   马诚信捂着胸口,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那沉重的一击,彷佛将心脏击打得瞬间停止了跳动,因为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胸口还在跳动。直到城卫军亲卫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马将军,承认了。”韩旭朝着马诚信抱了抱拳。   断水刀还刀入鞘,留给了马诚信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乌衣巷口的这场比试,来得快,去得更快。但韩旭没想到的事,此事的随后带来的影响,却是那么的始料不及。      第266章 名动金陵城      金陵城乃南唐最繁华的城市,论规模和人口与大宋都城汴京不相上下。   三首诗词的传出,秦淮河的青楼画舫是人人争相弹唱。兰桂坊的生意不仅没有因为那场闹剧一落千丈,反而变得更加的红红火火。   洛歆,洛大家的身价抬高了数倍,甚至超过了之前的花魁杨月蝉。没有几十俩银子别想进兰桂坊;没有一百两银子,别想见洛歆一面;没有一千两银子,别想进洛歆的闺房。   就这些,你还不一定能进得了兰桂坊。还得肚子里有墨水,没墨水的给再多的钱,洛大家也不会见你。   搞得进兰桂坊,还得托人买关系。   总之,兰桂坊火了,火到了爆,老鸨王妈妈整日里笑得合不拢嘴,光下巴就笑掉了好几次。   然而,比兰桂坊和洛歆更火的,却是大宋使者,淮扬节度使韩大官人。   乌衣巷口,伴随着韩旭与马诚信一战,韩旭的大名迅速的传遍了整个金陵,甚至波及到金陵附近的各大州府。   啥白衣渡江,啥舌战国子监,啥拳打城卫军,简直将韩旭说成了白衣战神,文曲星下凡。   ……   皇城后苑御花园   李景双手负于身后,口中喃喃念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念罢,连连点头赞叹:“好词,好词呐。灵气十足,韩旭大才。”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李煜打着节拍,摇头晃脑的叹道:“大才,吾不如也。”   礼部侍郎徐铉泼墨挥毫,笔走游龙“人生如只如初见”,一手纂书端得是古朴大气。   周围,枢密使殷崇义与吏部尚书严续相视一眼,摇头苦笑。他们是来汇报马诚信之事,然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景让他们开口说话。   城卫军驻地,马诚信躺在其简易的行军床上,目光望着横梁一动不动,双眼毫无焦距。无论底下之人如何安慰,他依旧这样躺着。   皇甫巷,一处高门大院。   “啥?韩旭把马诚信给干了?”皇甫继勋鼻青脸肿,说起话来关不住风,对着下面前来汇报的家将问道。   “是的,将军。”   “哈哈哈哈……”皇甫继勋仰头大笑:“爽。看马诚信小儿还敢在老子面前嚣张,连韩旭都干不过,还敢跟老子比?”说着,略一思索,随即认真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还真没看出来,韩旭这家伙还有这一手,得找个机会跟他比划比划……不错,比划比划……”   ……   秦淮河边的一处茶馆。   “话说秦叔宝卖了那匹黄骠马……”说书台上,一名老夫子手舞足蹈,正陶醉在自己的故事中。   “打住,打住,我说魏老头,别整天说这些几百年前的事,不如说说那马诚信和韩旭一战……”   “就是啊。听说魏老头你那天爬上屋顶上看了,赶紧给我们细细说说…”   “对,对,对,兄弟我那日恰巧出城,没见到这一战,悔得我啊恨不得扇我那臭婆娘几巴掌。”   “你没见到人家比武,关你娘们啥事?”   “屁话,若不是咱家那臭婆娘让咱出城送豆腐,咱能错过吗?”   “就你还扇你家婆娘?你婆娘扇你吧……”   “哈哈哈哈……”   魏老头心里那个憋屈啊,像这样拆台的事情天天发生。这几日前来茶馆的,无一不是想听他说那赵宋使者的事情,他说得都想吐啊。连晚上说梦话,说的都是“韩旭”两个字。可是顾客就是衣食父母,不顺着父母的意思,那哪行。   “那个,贫道多嘴一句,这个韩旭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说这话之人,正坐在窗口,悠闲的喝着茶水。老道士尖嘴猴腮,原本长得就已经够磕碜了,还偏偏穿着一身脏了吧唧的破道袍。   “啥不厉害?你个臭道士懂个屁啊。”先前那位让魏老头改讲韩旭的家伙站了起来,指着窗外没好气的说道:“看见没,对面就是乌衣巷口,你那看那人挤人的,全都是大姑娘小娘们,就等着瞧那位大宋使者的。”   “出了门左拐,就是国子监。现在国子监闭门谢客,对外说是准备来年的科举,但咱听我那位在衙门做文书的大舅子说,那根本是国主让国子监闭门思过。”   ……   茶馆里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赞叹韩旭的文武双全。   “你们不是南唐人吗?咋对韩旭这个宋使如此的推崇?”道士嘿嘿笑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南唐人,顿时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道长此言差已,诗词不分国界,吾等敬佩的是韩大人的才学和武艺。在我们说书界,韩大人就是‘圣人’一般的人物。”魏老头摸着下巴,叹道:“即使退一步来说,南唐人,宋人,蜀国人,南汉人,在数百年前还不都是唐人?”   “不错……”   场中的南唐百姓纷纷附和。   老道士小眼微眯,淡淡的看了眼魏老头,没有说话。没想到,在这小茶馆里,还有这样有见识的人物。   言归正传,魏老头再次说起了韩旭舌战国子监,拳打马诚信的故事,茶馆里的人聚精会神的听着。唯有窗口的那位老道士,透过窗户,望着乌衣巷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   许久后,魏老头再次讲完了韩旭之事。   茶馆里的人意犹未尽,议论纷纷的跨出了茶馆。   “喂,你们瞧,那老道士朝着乌衣巷口走去了。”一人刚刚跨出门槛,指着那老道士的背影哈哈笑道。   “切,口口声声的说不感兴趣,我看这老道也够无耻的,这就却乌衣巷化缘去了。”   “唉,现在连和尚,道士都够世俗的,专往高门大户里钻。”   “我看呐,这老道一定会被门口的虎狼之士给赶出来,也不想想乌衣巷是什么地方?人人都能进的吗?若是人人都能进,门口的那群小娘早就钻进去了。”   “就是,就是……”   说话之间,只见老道士钻过人群,朝着门口的侍卫不知说了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乌衣巷内冲出一名大汉,给了老道士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兴奋的领着老道士走了进去。留下茶馆门口几位目瞪口呆的茶客。      第267章 吴师道归来      “吴老道,哈哈哈哈”韩旭上前一把将吴师道抱住。   “得,得,得。赶紧松手,老道对你可没兴趣。”吴师道被韩旭勒得血气上涌,面色通红,赶紧开口求饶。   久别重逢,好酒好菜自不必说,何况吴师道根本就是个花花道士,不忌荤腥。用韩旭的话来说,吴老道就是披着道袍充神棍。   吴师道笑呵呵的看着韩旭,心下感慨良多,将近一年分别,却彷佛过了数十年般。原因只能说是丐帮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洛阳,长安,扬州,金陵……一个个的丐帮分舵如雨后春笋,纷纷建立起来。   然而,还有一人比丐帮的变化更快,那就是韩旭。虽说还是那张青涩而阳光的脸,但他从御前侍卫统领,到枢密院副使,再到现在的淮扬节度使,一方诸侯,更是代表着赵宋皇帝出使南唐。   举手投足见,少了些稚气,多了份淡雅从容,身上那股文人和武人相结合的气质,越发的充满了个性。在他的身上,吴师道彷佛看到了年轻时的秦雨山,和秦雨山相比韩旭少了点温文尔雅,却多了份放荡不羁。而正是这一点,在吴师道看来,这才是成大事者必须具备的独特人格魅力。   温文尔雅可以为相,可以为帅,但却永远不能为王。韩信,萧何,张良,哪一个不是一时英杰,最后还不得为一个流氓地痞出生的刘邦服务。   “我说吴老道,你丫的一直看着我干啥?喝酒吃菜啊!”韩旭嘿嘿一笑,夹了口菜放入吴师道的盘中,笑道:“来尝尝,这可是金陵城出了名的卤鸭舌,一盘子下来,少说得宰杀二十多只鸭子,只取舌头。啧啧,想想都够奢侈的。想当年我和小三为了一只鸡屁股,都得抢半天。”   吴师道伸筷夹入口中,果然是香软绵长,油而不腻,呵呵笑道:“你小子现在是够奢侈的,这一盘菜足够贫道长安分舵几十人的一日口粮所需了。”   “啥玩意,这菜又不是咱们的厨子做的,是那个……”韩旭连忙解释,可一时却想不起来这鸭舌是谁送的?   “大人,这个是您老哥,户部尚书韩熙载派人送来的。”王凳子嘿嘿一笑,赶紧提醒道。说罢,不再抬头,和一边的刘三抢起了桌上的美食。   “对,没错,就是韩老哥送的,这一桌子的食材都是。像这样的食材厨房都快放不下了,若不是现在是冬日,估计得全扔秦淮河里去。”韩旭看着吴师道,又道:“吴老道你就放开肚子吃,你现在吃不穷本大人啦。秦大哥说了,从今个起你就跟着我混,回头到了扬州我的地盘,我请你好好的尝尝啥叫‘淮扬菜’,绝对的品质保证,绿色无污染。保准你胖上几十斤。”   吴师道那瘦啦吧唧的样子,比年前离开汴京之时至少掉了二十斤,想必这老小子在关中之地确实吃了不少苦。   事实上,整个丐帮除了韩旭这家伙是特列以外,哪个不是节衣缩食过来的。   “对了,你这身道袍也该换换了,回头我让洛大家给你缝上一见丝质道袍。再绣上两只鸳鸯,穿出去绝对的拉风,满天下的道士就你吴老道有这么一件,旷古烁今!”韩旭笑呵呵的打趣道。   吴师道仰头干了杯中的酒水,双眼一亮,道:“洛大家?那个花魁?”说着,见韩旭认真的点了点头,连忙嘿嘿笑道:“道袍就算了,哪天你带我去见见那花魁,长这么大还睡过花魁呐。”   来之前,他就在金陵城闲逛了大半日,混迹的都是茶馆酒楼,也算是对金陵做了个初步的了解。   “哈哈哈哈……”   刘三哈哈大笑:“吴老道你果然还是露出本色来了。这事你就别想了,人家洛大家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不过,若是换上旭哥儿的话,这事就说不定了,这几日那洛大家可是送了好几封帖子过来,就请旭哥儿去兰桂坊一叙。”   “对,对。那洛大家长的可是个水灵啊,我若是韩大人,我早就去了!”王凳子满口的食物,含糊不清的说着,一脸的羡慕之色。   韩旭呵呵一笑:“花魁你就别想了,洛大家不踢你下河就算不错了。不过,门口的那群姑娘倒是不错,大多是这十里秦淮的,你若是想要,让刘三给你拉几个进来。”说着,双眼若有所意的在吴老道身上扫过,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叹道:“就怕你这副身子骨,受不了。”   “哈哈哈哈……”   满桌的哄笑。   ……   这时,几名禁军侍卫抬着一只大箱子,哼哧哼哧的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这是金陵府衙刘省派人送过来,着实挺沉的。”   “先抬到本官屋子里去。”韩旭嘿嘿一笑,摆了摆手。   吴师道怔了怔,这一顿饭的功夫,前前后后已经好几批这样送礼的过来。若是在大宋也就算了,毕竟韩旭是大宋的高官,赵匡胤面前的红人。可这里是南唐啊,这小子还能混得这么开?   似乎看出了吴师道的疑惑,韩旭神秘的朝着吴师道招了招手。随即离席,带着吴师道穿廊过道,来到了他的房间。   一推开门,吴师道顿时傻了眼。   只见满满的一屋子各式各样的大木箱子。除了床和书桌,整个房间几乎都放满了,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   吴师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了挡路的箱子,走了进去。随即随手选了一只箱子,打开之后,金光银光闪闪,差点晃瞎双眼。整整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少说也得有几万贯。   一连打开数个箱子,全是金银珠宝。疯了疯了,吴师道嘴巴张得能成下个鹅蛋。   半响后,吴师道终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这里都是这样样子?”   “唉……”   韩旭一声叹息,点头道:“箱子里差不多都是这样,但也有些古董字画啥的。也就这些了。”   语气中似乎充满了遗憾和委屈。   “无量天尊”   吴师道张了张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啥叫“也就这些了”,难道就这些还不够多的?还不够臭屁的?   吴师道流着口水,将屋子里的箱子几乎翻了个遍。   不久四人出了屋门,吴师道小心翼翼的将门带上,确认刘三锁门了之后,这才摸着胸口问道:“这全都是南唐官员送的?他们凭啥送你这些东西?”   他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结果的话。   韩旭嘿嘿一笑,点了点头,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了出来。   几日前,韩旭让王凳子买了笔墨纸砚,随即写了请柬,一一送到金陵城的南唐官员府邸,顺便还附带上了他们带来的“土特产”。   拿了礼物总得回礼吧。于是,这几日不断的有南唐官员派人送来回礼。送出去的是土特产,收回来的全是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大大小小的箱子,有好几十箱。最少的也是上千贯的铜钱。可见南唐的官员真是富得冒油啊。   尤其是那日和马诚信一战之后。原本稀稀拉拉的送礼之人,瞬间变得多了起来。几乎是一天好几大波。   吴师道听完韩旭的解释,捶胸顿足的埋汰自己当初为何偏偏要去当道士,咋就不去做官呢?老天真是不公呐,都是人差距咋这么大呢?埋汰完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问道:“你请他们赴宴席,那到底有几个官员接受了你的邀请?”   韩旭微微一愣,他压根就没想到南唐有官员会来赴他的宴席。要知道自打住入这乌衣巷,除了韩熙载和李从善,就没几个南唐官员来过。而他之所以发请柬,理由很简单“人不来没关系,回礼到了就行”。对于这点,事实上也确实做到了。   “看你这样子,就是没人接受你的邀请了?”吴师道连忙问道。   韩旭想了想了,说道:“也不是没有,估计也就十来个,郑王李从善你也认识,然后还有韩熙载,皇甫继勋等等,具体得问王凳子。”   吴师道眉头微蹙,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沉思良久。突然面色一变,开口问道:“王校尉,你赶紧看下,有哪些人是接受邀请赴宴的?有哪些人是有回礼,但却没有接受邀请的?又有哪些人是连韩旭的礼物都没接受的?”   一连三个问题,说得是神色凝重。   王凳子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本子,递给吴师道,回道:“道长看看,都记在这里面了。”   吴师道伸手翻开,仔细的看了下去,什么枢密使,什么尚书,什么统领,几乎南唐的高官全都记录在案。   见吴师道翻得认真,看得仔细,韩旭心下直犯嘀咕,大大咧咧的说道:“这有啥好看的,老子就没指望有多少人能接受老子的邀请,能有个回礼就不错了,这也是最实惠的。这次怎么着也算是老子赚大发了。”   “糊涂。”吴师道合上折子,没好气的说道:“刚刚我算了下,婉拒你送礼的包括枢密使殷崇义,吏部尚书严续……这帮人约占三成;而收了你礼物,并且有回礼,但没接受你邀请的,这部分人什么都有,约占六成多;实际上接受你邀请的,连一层都不到;至于那些收了你礼物,啥反应都没有,也就几个人无赖,可以不用算在内……你想想,你现在在南唐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此言一出,韩旭大骇。   以吴师道的说法,他在这南唐之内,根本就没有几个能拉拢的官员啊!娘的,看样子在南唐和自己作对的官员有不少,而更多的是那些墙头草只送礼不接受邀请的家伙。   “你再看看,所有婉拒的官员,是枢密使,以及六部各大官员等,而这些才是真正的高官,能左右朝堂政局的家伙。至于其他的也就不用我说了吧。”吴师道再次提醒道。   吴师道精于这时代的人情世故,官场风向。秦雨山让其来帮自己,果然有道理。有吴师道在,对于自己这个官场菜鸟,大有裨益。   想到此,韩旭赶紧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吴师道见韩旭面色凝重,也怕太大的打击他的自信心。想了想,呵呵一笑道:“也别想多了,事在人为。以南唐的情形来看,只要李景不发话,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的背后站着的就是大宋朝廷。走一步看十步,足够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韩旭想了想也就是这么个道理,自己怕谁啊,不就是多些挡路的家伙嘛,早晚都得给老子跪下唱“征服”。   “你这些钱财怎么办?”吴师道笑问道。   “当然是回去时带走,难道还扔在这里不成,这么多一时半会也花不玩呐!”   吴师道再次摇了摇头:“运回去?一次运回去?运到扬州,还是运到汴京城?”   韩旭一怕脑袋,恍然大悟,若是这么运回京城,赵匡胤还不得找他的麻烦。先前抄李重进的老窝之时,就被赵匡胤好好的教训了一番。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运回扬州?”   “不错,不能运回京城,只能运到扬州,那里是你的地盘。”说到“地盘”两字,吴师道摇头苦笑,韩旭这小小年纪竟然有了自己的地盘。接着,又道:“而且不能光明正大的运回去,你可以交给丐帮在金陵城的江南分舵,秦帮主现在不就在金陵附近吗,让丐帮想办法。当然你可得吐点血出来了。”   让丐帮负责运送,而且分多次运送,果然是个好主意。至于贡献一部分给丐帮作为经费,这根本就不是问题。秦雨山和自己什么关系?丐帮的兄弟都是自己的兄弟!   韩旭一拍吴师道的肩膀,嘿嘿笑道:“好,吴老道果然是老谋深算,这里的东西就交给你了,清算出来,让丐帮派人来取。”   吴师道连连苦笑,第一天来乌衣巷,就成韩旭的账房,大管家。而韩旭这小子当了个甩手掌柜。   说到秦雨山,韩旭略一盘算,自打那日他和裴忠离开乌衣巷,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派人传来消息。不知他们找到李婉儿没有,那李婉儿的伤势是否已经无碍了?      第268章 顶风冒雪上青楼      一夜北风,金陵城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从清早到黄昏,漫天飞雪一直没有停歇,天地间一片纯白,给这千年古城增添了一份诗情与画意。   秦淮河早已成冰,原先徜徉在河中的画舫,纷纷靠了岸。冰封的河面,船只寸步难行。   岸边一艘雕梁画栋的画舫,此时被白雪覆盖,远远望去彷佛某个山谷中的一间小屋。小屋打开了一扇小窗户,窗户边隐隐约约一名年轻女子凝望窗外,犹似等待远行的情郎归来。   “吱嘎……”   房门被人推了开来,来人哆嗦着手脚,一见窗边的女子,大惊道:“阿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咋还开这窗户呐。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你的身子骨。惹上个风寒啥的,你让妈妈怎么办喏!”说着,来人扭着那磨盘大的屁股,哼哧哼哧的上前,一把将窗户关了起来。   “王妈妈,你说他怎么就不来看我呢?”声如黄莺夜啼,但语气说不出的哀怨和无奈。洛歆站立窗边,无神的目光看着关闭的窗户,彷佛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色似的。   老鸨王妈妈上前给洛歆紧了紧身上那件纯白无一丝杂毛的裘皮大氅,没好气的说道:“别提那个死没娘心的。这大半个月来,妈妈我替你不知送了多少帖子,可那家伙就是不来兰桂坊,我就差点去乌衣巷给他磕头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家的歆歆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段有身段,琴棋书画洋洋精通,不知比那些大家小姐强多少。”   洛歆知道王妈妈这是在安慰自己,摇了摇头,回身来到了火盆边坐下。随即,望着盆中的炭火怔怔的出神,低叹一声,道:“兴许他嫌弃我的出身吧!”   青楼女子地位低下,即使是花魁,即使卖艺不卖身,但说到底,终于还是个青楼女子。这可不比后世那些光鲜的明星,住的是豪宅,吃的是山珍,人前光鲜卖卖艺,背后转身卖卖肉。即便这样,还有一群所谓的脑残粉丝,将其奉若神明。   听着洛歆无奈的低语,王妈妈面色一变,激动道:“出身咋了?我们一不偷而不抢,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在妈妈心里,就是皇宫里的公主,都比不上我家的歆歆……至于说那韩旭嫌弃青楼女子?就更是荒谬了……这大半个月来,韩旭几乎天天混迹河边的青楼勾栏,日日宴请朝廷的官员,凡是秦淮河能算得上号的楼子,他几乎都去过,可偏偏就是不到我们兰桂坊来。这倒也奇了怪了!他到底是啥意思?难不成要老娘我倒贴?”   “噗嗤……”   洛歆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事实上她也暗自好奇,韩旭请南唐官员吃饭听曲,一天一个地方,走遍了秦淮河两岸的青楼,可就是偏偏不来秦淮河中最出名的兰桂坊。   而且经过这大半个月后,因他天天混迹于青楼,“浪荡节度使”之名现在是人人皆知,连金陵城内三岁小孩都学会了“浪荡节度使”这五个大字。   “行了,不说这些了。依我看这大雪还得下几天,这天寒地冻的也不会有人来这里,你也早点休息吧,就当这几日兰桂坊修业。”王妈妈呵呵一笑。   休息?若这事放在以往,以王妈妈出了名的吝啬,绝对会指天大骂“贼老天”。如今,兰桂坊仅仅前段日子的收入,就比以往一年还多。此时的王妈妈,自然也不在乎这两天的收入,干脆准备关门好好的休息几日。   ……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王妈妈不耐烦的朝着门口叫道。   “王妈妈是我。”门被推了开来,正是兰桂坊的龟公。此刻见了王妈妈,他急忙躬身道:“王妈妈,船头来了两人,非要敲门进来。”   “娘的,你没告诉他们今个兰桂坊修业啊?”王妈妈呵斥道。   龟公哭丧道:“说了啊,可他们就是不听。”   “娘的,这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就这么几日都憋不住。”王妈妈低声骂了句,随即不耐道:“行了,来者也是客。你安排青青,春花陪他们下,让他们赶紧办事,办完了赶紧滚蛋。”   说着,见龟公依旧哆哆嗦嗦的不走,不由骂道:“咋了,还不去?”   “王妈妈,那两人指名道姓的要见洛大家,这……”   “啥?你没说咱家歆歆卖艺不卖身啊?”   “说了啊,可他俩就非得要见洛大家……”   王妈妈这回火了,大骂道:“娘的,老娘倒要看看倒地是哪个天杀的,还非得要歆歆陪客。”   话音刚落,一声懒懒散散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我说你个死老鸨,连老子都让进门,你活的不耐烦了你?”   门口处,韩旭的身影转了进来,后面还带着个一脸猥琐的老道士。   “阿哟喂,奴家当时谁呐,原来是韩公子哩……”王妈妈变脸比翻书还快,一见韩旭立马换上一副媚笑。丝质手绢往肩膀上风情万种的一甩,赶紧腻了过来。   说实话,换了丝巾的王妈妈,比拿小圆扇更加的媚俗。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那天群架将人家王妈妈的小圆扇给毁了呢。   火盆旁的那副纤纤身影,此刻早已站了起来,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韩旭,脸色的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王妈妈来到韩旭身边,伸手拍了拍韩旭肩膀上遗留的几片雪花,媚笑道:“韩大人,今个又是风,又是雪的,奴家真没想到您老能大驾光临兰桂坊呐。”   “又是风又是雪的怎么了?”韩旭不耐烦的拍掉王妈妈的肥猪蹄,没好气道:“老子顶风冒雪来嫖J,不行啊?”   此言一出,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   “噗嗤……”洛歆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顿如风雪中绽放的梅花,清灵而幽然。   看得韩旭心中一凸,看得吴师道是口水直流。   “韩大人真会说笑。”王妈妈笑嘻嘻的说道:“韩大人您和歆歆聊,奴家这就给你们准备酒菜去。”   韩旭从衣袖里摸出一锭金子,随手抛给王妈妈。   “这,奴家咋还能要您的金子呢,使不得,使不得。”   “别废话,给你你就拿着,管你够不够,老子就这么多。”韩旭不耐烦的说道:“也别准备酒菜了,这些日子大鱼大肉的吃得老子想吐,给老子上壶好茶就行。”说着扭头指着吴师道,朝王妈妈说道:“给本官这位兄弟找三个小娘,要嫩一点的。”   “呃,这……”王妈妈和龟公看着一身道士服的吴师道,不明白韩旭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年头难道道长都还俗,入楼子了?   自打进了门,两眼一直直勾勾的望着洛歆的吴师道,一听韩旭这话,不干了。连忙不爽道:“啥意思啊?旭哥儿,你不是说带贫道来见洛大家的吗,咋能随便找两个小娘呢?你这是不讲诚信知道不?不讲诚信呐!”   “啥不讲诚信?这人不是带你见了吗?你还想咋样?”韩旭嘿嘿一笑,指着王妈妈,正色道:“要么让老鸨给你找三个小娘,要么我让老鸨亲自伺候你。你自己选一个……”   一听这话,王妈妈抖着两百斤肉连连后退,彷佛在躲避瘟神似的。   吴师道见状,不为不爽,怎么说他现在也是腰缠万贯,虽说这些钱都是韩旭的,但毕竟是他管着的呐。一个小小的老鸨,竟然看不起自己,那还了得。这断日子,混迹秦淮河各大青楼,什么样的小娘没上过,而且一上都是三个,要不然韩旭也不会张口就叫三个。   于是,赌气似的说道:“贫道也不要其他人了,就要这个老鸨!”   “啥?”众人大惊。   吴老道难道是嫩的小娘吃多了,想换换口味?可这口味似乎太重了点吧!   韩旭看了看吴师道,又转头看了看一脸惊骇的王妈妈,这修道人的品味到底是与众不同呐。   “不行,奴家早就从良了。不行,不行……”王妈妈连连摇头。   韩旭正想象着王妈妈那两百来斤压在吴师道竹竿似的身材上的情形,嘴角不由微微上翘。此刻听到王妈妈不从,这不是搅乱了他的好事嘛。于是,面色一变,威胁道:“难得本官的兄弟看上你,你敢不从?你信不信本官烧了你的兰桂坊?”说着,见王妈妈面色大变,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长吁口气,叹道:“王妈妈不是本官说你,这从不从良不就是一句话嘛,这么着,今个你陪本官的道兄,明个你再从良好了!”   这也行?   王妈妈简直无语。在韩旭的逼迫下,王妈妈最终还是接受了两人的无理要求。兰桂坊再牛B,比起国子监,城卫军,屁都不是。韩旭既然敢对国子监,城卫军动手,难道还在乎她这个兰桂坊。   吴师道恨恨的拽着王妈妈,在龟公的带领下,入了三楼的其他房间。   ……   “小娘子,现在可就咱们两个人了,这长夜漫漫的,你说咱么能干些啥呢?”韩旭转身拴上屋门,搓着双手,猥琐的向洛歆走去。      第269章 ‘三花不聚顶’神功      一天一夜的鹅毛大雪,在翌日一早停歇了下来,但天空依旧昏沉,不时飘飘点点。彷佛老天爷忙活了一整天,回去打个盹。   河岸边,远远的望去,两道身影,踩着没过小腿的积雪,一高一低的缓缓朝着乌衣巷走来。   年轻人扶着另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确切的说不能算是扶,用背来形容更恰当。因为老道士的身体几乎全部靠在了年轻人的身上,脚步虚浮,完全着不上力道的样子。   “呼……”   “我靠,我说吴老道,你丫的昨晚疯了吧你?就你这副小身板,咋就没抽倒在老鸨的床上?害得老子现在还要背你,你也不知道悠着点。”韩旭重重的呼出口气,出了口的空气瞬间变成了浓浓的白雾。   “屁……话……”吴师道微眯着双眼,乌黑的眼圈显得特别的恐怖,彷佛大病一场,奄奄一息。断断续续的说道:“无量你个天尊,本道爷练就的就是一身‘三花不聚顶’神功,一夜九次,小事一桩而已。”   “呼……呼……”韩旭艰难提起深陷雪地的小腿,没好气的回道:“三花聚顶听过,三花不聚顶啥意思?”   “这你就不懂了!”吴师道面有得色,道:“咱道家练功说的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也就是通常你听过的‘三花聚顶’。可贫道就偏偏把它倒过来练,那就是‘炼虚还神’,‘炼神化气’,‘炼气化精’,这就是‘三花不聚顶’,亦可可称之为‘三花散顶’。待得神功大成之日,你说会咋样?”   “会咋样?”韩旭疑惑了。   “你说啥东西最后都转化成了这个“精”字,会咋样?”吴师道略一停顿,哈哈大笑道:“浑身是精,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一身精虫,金枪不倒……独此一门,别无分店。”   一听这话,韩旭不禁暗骂吴师道无耻,鄙视道:“倘若真有你说的这么神,那你咋不是老鸨的对手?”   想起离开兰桂坊之时,王妈妈面色红润,荣光焕发的样子,和吴师道蔫了吧唧的怂样简直是天差之别。   说罢,本想听听吴老道的反驳,然而背上却半天没有传来动静。   韩旭不禁微微一怔,疑惑道:“咋了?没话说了?”   “唉……”   吴师道仰天长叹:“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呐……江河日夜奔腾不休,终究灌不满无边之海。今个老道算是遇上对手了!”   无耻,实在是无耻。   韩旭啐道:“呸,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不错,有道理。”吴师道深以为然,略一思索,满脸猥琐的问道:“说说,昨晚那个洛大家啥滋味?”   “滚,一脑袋大粪……咱和洛大家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没你想得那么龌龊。纯洁的男女关系懂不懂?那就是知己。千金易得,知己难求的知己,红颜知己。”   “我呸,还红颜知己?老道看你是怂了吧!”   “滚蛋,跟你这个假神棍,没话说。”韩旭心下憋屈得很,嘴巴上却依旧硬挺着。   想想昨晚之事,韩旭就他娘的郁闷。   一男一女独处闺房竟然啥事都没干,关键那女的还是个青楼女子,这问题就大发了。若是传出去,还不得整个柳下惠的称呼。   洛歆兴高采烈的拉着韩旭围着火盆谈天说地,从诗词说到歌舞,从琴棋说到书画,就差点从三皇五帝说到当今群雄逐鹿了。可谈着谈着,韩大官人竟然睡着了。   明明精神亢奋,却偏偏睡着了。直到早上醒来,这才发现在兰桂坊睡了一夜。唯一令他欣慰的兴许就是昨晚是躺在洛歆小娘的香榻上睡的,而且睡得很香很沉,今个一早起来,精神相当的不错。   这点确实让韩旭很疑惑,聊天之时脑袋还相当的清明,可聊着聊着却越来越困,最后更是干脆睡了过去。   乌衣巷口。   王凳子和刘三见韩旭背着吴师道回来,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大人,这是郑王刚刚亲自送过来的,在这里坐了会没等到大人,就先回去了。”王凳子说着,将手中一封大红镶金请柬递了上去。   韩旭略看微一看,忙道:“备车。”   ……   金陵城的御道街不同于其他街道,为保持这条主干道的畅通无阻,城卫军一早就出动,带动着街边的住户商户,开始了清扫行动。   一辆马车在御道街上飞驰而过,径直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车内韩旭捏着手中的请柬暗自疑惑。   这封请柬是李从善亲自送过来的,而发请之人却是南唐太子李煜。   一句话,恭请韩旭入东宫一叙,至于原因没说。   将请柬交给吴老道,吴老道抛下一句“见机行事”,然后回房“呼呼”而去。   不一会,马车来到皇城门口,递上请柬。   守城的侍卫派人去东宫通报,盏茶时间,一名小太监领着韩旭及刘三,王凳子三人入了皇城。   坐北朝南为大,坐东朝西为二。皇帝住正殿,太子住东宫。是以东宫也就在皇城东侧。   李煜倒是挺客气,韩旭前脚刚刚跨入东宫,他就亲自迎了出来,身手还跟着好几位南唐朝臣。从李从善,韩熙载,徐铉,徐锴兄弟,几乎都是和韩旭有过交情的南唐的重臣。想必这帮人也就是李煜的肱骨之臣,待得李景驾鹤仙游,这帮人将会成为南唐的支柱,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韩大人……”   “韩将军……”   “韩使者……”   李煜带头纷纷和韩旭打招呼,韩旭倒也心安理得,一一拱手回礼。   一番寒暄后,众人更随着李煜入了东宫。   没想到东宫也不小,左拐右拐,穿廊过道,在一出腊梅盛开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煜手指面前的小楼阁,朝着韩旭笑道:“此处乃孤王的‘澄心堂’,韩大人意下如何?”   “庭院深深深几许,寒冬飞雪腊梅馨。太子殿下果然乃雅人也。”韩旭赶紧拍马笑道。   “呵呵,韩大人谬赞了。”李煜笑道:“不过,此间小阁只是‘澄心堂’的一处,其他楼阁还未建,但这里却是孤王最爱之处。”   韩熙载笑呵呵的赞道:“见得瑞雪,闻得芬芳;红袖添香,日夜诵读,好地方。”   “请……”      第270章 东宫偷窥      有道是: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俗。   在李煜等人看来,对着外面“苍茫一片白,腊梅独自开”,喝酒吟诗正是难得的大雅之事。   可这在韩旭看来,就他娘的俗到了家。南唐的这帮大臣真的是有够无聊,好好的朝堂大事不做,偏偏就喜欢这些小资格调。当然,他也不是反感小资调调,有时候他甚至比这些人更好这口。   问题是昨晚刚和洛歆这小娘们格调了一晚上,今个再搞这个东东,就俗得想吐了。   于是,无视李煜,徐铉等人的吟诗作对,流觞曲水。他独自埋头豪饮,不一会就有点醉意朦胧了。   “韩兄似乎有心思,坐下后就一直喝闷酒。”李从善不善诗词,见韩旭独自一人喝酒,不由开口问道。   此话声音不大,却在一帮嬉笑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韩熙载见韩旭眉头微皱,似乎颇有伤感之意,略一思索,问道:“不知韩老弟是否想家了?”说着抬头看了看窗外,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叹道:“没几日就是新的一年了,想必中原的雪下得更大吧。”   韩旭微微一怔,他倒是没想到韩熙载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听韩熙载这么一说,掐指算算已来南唐多日,也该回去了。然而,赵匡胤交代的联系南唐摩尼教之事,却因杨月蝉身死而无下文。难道就这样回去?到目前为止,丐帮那边也没有丝毫关于摩尼教的消息,自打那日凤凰台一战后,就连韩熙载的歌姬东儿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越想越没头绪,韩旭只能朝着韩熙载微笑赞同他的猜测,以便掩饰内心的实际想法。   “韩大人还是别想这些了,最近大雪封路,说不得韩大人还要留在咱南唐过年喽。”徐铉抚须笑道。   “有道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日难得好精致,有雪有梅,不如诸位以梅,雪为题,各赋诗一首,以增情趣。”徐谐附和着兄长徐铉的意思,呵呵笑道。   “二徐”说的就是此兄弟二人,均为南唐重臣,才高八斗之辈。   随即,再坐的各位开始埋头苦思起来。   ……   “韩使者文思如泉涌,不如就由韩使者起头可好。”李煜端着温热的酒杯,朝着韩旭示意。   众人的目光随即一致投向韩旭。   又来了!   韩旭摇头暗叹,知道躲不过去,只能再行抄袭之事。随即起身,望着窗外,故作一番思索,开口道:“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接着又继续: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两首诗,屁大点功夫就全出来了。   再坐之人,开始摇头晃脑的品评起来。   半响后,李煜拿着手中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叹道:“为韩使者这两首诗,当浮一大白。有雪有梅,‘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此诗一出,今后再无梅雪之吟。”   众人纷纷附和李煜的点评,对韩旭这位出口成章的快枪手,不得不佩服连连。   然而,接下来的问题就大了,本想韩旭抛砖引玉,可这家伙偏偏一抛出来就是块玉,而且是上好之玉,一下子将这作诗的起点拔高了几十倍。   所有人包括李煜在内,全都在冥思苦想,本来心中的已有腹稿,但和韩旭这两首比起来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是以一帮人都在挖空心思的想着,可好的诗词在没有灵感的情况下何来一蹴而就之说呢。   李煜摇头苦笑:“罢了,罢了,诸位举杯,饮酒,饮酒。”   这回连千古词霸都投降了,韩旭心下不由大爽,再次埋头开喝,御酒就是不一样,淡是淡了点,但不失香软绵长之意。   酒宴持续持续到晌午之后,诸位官员纷纷出了东宫,而韩大官人却留了下来,因为他喝醉了。   李煜倒是体贴得很,依据他的经验,韩旭这么醉,估计得到明日才能酒醒。于是,让宫女将韩旭安排在东宫一处休息,再派人通知了刘三和王凳子,让他们先回乌衣巷,明日一早再来接人。   ……   不知过了多久,当韩旭睁开眼之时,发现自己躺在温软舒适的软榻上。揉了揉头晕欲裂的脑袋,起身掀开被子。   此刻外面已天黑,屋里只点着一支昏暗的过夜烛。长长的烛身仅仅然了一小段,看样子天刚黑不久。   拉开木门,寒气顿时袭来,韩旭忍不住的打了个颤。   双手捧起一小堆雪,使劲的擦了把脸,在冰冷的刺激下,这才感觉清醒了些。   沿着回廊而行,虽不识路,但韩旭已确认了自己还在东宫之内,因为不远处就是一片梅花林,而李煜的‘澄心阁’就在那片梅花林中。   不知是李煜喜欢特别喜欢安静,还是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梅花林中竟然没有发现宫内的巡逻禁军。   走着走着,韩旭发觉了不对劲,这梅花林似乎比先前‘澄心阁’之处大太多了,到现在也没发现‘澄心阁’的位置。   正当韩旭暗自郁闷之际,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娇笑声。   “呵呵,总算还有人,听声音想必是几个打闹嬉笑的宫女。”韩旭心下暗叹。   随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拐过几处小径,面前一处精致小楼,屋内确实亮着灯火,并且嘻笑打闹声越发的清晰了。   “听这声音想必是两个春心荡漾的小宫女,真是寂寞难耐呐。”   韩旭嘿嘿一笑,鬼使神差般的摄手摄脚来到屋外,隔着木窗的缝隙朝里望去。   这一看之下,顿时小心肝跳到了嗓子眼。   竟然有人在屋子里挖了一处浴池?不对,文雅点的说法就是挖了一汪清泉。   清泉上淡淡的雾气朦胧,池中飘着五颜六色的各式花瓣。   从池中不断向上泛起的气泡来看,这竟然是一处温泉。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刻正有两名女子一丝不挂的在池中打闹嬉戏。   长发散落,玉臂圆润,酥胸高耸,胸前两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更是增添了一份朦胧美。   寒冬白雪,腊梅温泉,宫女戏水……这才叫诗境啊!   韩旭趴在窗户上,瞧着一大一小两名绝色戏水宫女,不自禁的连吞口水。      第271章 大小周后      “姐姐,姐夫对你可真好,为你建了这么大一个梅林,一早起来就是梅香扑鼻……不过,我还是最喜欢这个温泉了,好舒服哩,泡在里面我都不想起来了。”   说话的是名十多岁的小娘,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笑起来犹如月牙儿般。虽说胸前不够饱满,但却不失为萝莉中的极品,长大后绝对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小坏蛋,就知道你喜欢姐姐这里的温泉。旁晚姐姐才让侍女采摘了这些梅花,正新鲜这呢!”年轻的少妇轻笑道:“你也可以天天来呀!你姐夫也很喜欢你呢!”   “唉……”小萝莉一声长叹,喃喃道:“姐夫是喜欢我,可他更喜欢的是姐姐你呀!”说着,伸出手指搬了起来,道:“论人品相貌,姐夫那是人中龙凤,英俊潇洒;论诗词文章,那就更不用说了,南唐除姐夫再无第二人选;最后,姐夫更是南唐太子,地位崇高。放眼天下,这样的男子到哪里去找呢?姐姐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哩!”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还带着点调皮劲,但在韩旭听来,这语气中怎么都带着一丝羡慕嫉妒之意。难道这才十多岁的小姑娘都会想男人了?嘿嘿,这小娘们真是牛X。   恩?不对啊!韩旭略一思索,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姐夫?南唐太子?李煜?   我勒了个去,尼玛这小萝莉岂不是将来的小周后周嘉敏,而那池中的绝色少妇,岂不是正是大周后,太子妃周娥皇!   老子竟然看到大小周后洗澡啦!   韩旭血脉喷张,扒着窗户的双手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周娥皇听了妹妹的话,微微一愣,随即掬起一捧池水朝着周嘉敏抛去,嘻笑道:“小妮子,都会想男人了?真不知羞!”   “小?我哪里小了?”周嘉敏忽然站了起来,光溜溜的身子还特意向前挺了挺。   见此,韩旭激动得差点没一头撞到窗户上。尼玛,小周后还真有个性嘛!怎么看都有但小太妹的意思啊!   “咯咯咯……”周娥皇掩口直笑,笑得是波涛汹涌。当然,这真的是池中之水波涛汹涌。   “好,我承认没姐姐你的大,真不知姐姐是怎么长的,竟然那么大。”周嘉敏嘟着小嘴委屈道。说着,见周娥皇还在娇笑不止,不禁气鼓鼓的掬水朝周娥皇泼去,道:“不许笑,不许姐姐再笑。”   “好,好,好,姐姐不笑,不笑还不行吗!”周娥皇顿时举手投降。可刚刚强自平复的笑意,一见周嘉敏那嘟着小嘴的可爱模样,却再次忍俊不禁起来。   “你还笑……”   “嘻嘻……”   顿时,两姐妹在池中打起了水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最令韩旭兴奋的是周娥皇玩的兴起,同样也站了起来,上半身的波涛汹涌,将韩旭的灵魂侧地拍倒在了窗台上,哈喇子沿着墙壁,从窗台直流到地面。哦,My God!神呐?救救我吧!   ……   好一阵玩闹,周嘉敏毕竟人小,体力不足,连忙气喘吁吁的求饶。   温泉池中再次回复了平静。   “姐姐,我帮你捏捏肩膀吧!”周嘉敏缓缓来到周娥皇的背后,伸出芊芊小手捏了起来。   “恩,真舒服。”周娥皇半闭着双眼,一副享受的样子,叹道:“不知将来哪家的幸运儿,能娶到妹妹你哩。”   “哼,我才不嫁呢”周嘉敏昂着小下巴,傲娇道:“若要嫁人,也要嫁给姐夫这样的大才子。”   周娥皇摇了摇头,并未在意,只当妹妹说的是小女孩心性。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妹妹,这些日子城里都在流传那位赵宋使者韩旭。听说小小年轻,就已经是淮南节度使,而且文武全才,连你姐夫都佩服得很。”   “恩?有这事?”周嘉敏微微一愣。   一听大小周后洗澡之时竟然谈论到自己,韩旭精神为之一振,连忙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不错,说道诗词连你姐夫都很佩服那韩旭,还说不如他也。”周娥皇呵呵笑道:“原本我也不相信,可听你姐夫念了几首他的诗词,我终于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诗词比你姐夫写得好!”说着,又喃喃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听完,周嘉敏笑嘻嘻的说道:“咦,听上去还不错嘛!”   “什么还不错?是非常不错。”周娥皇扭头白了眼这位小妹。   论诗词文章,请棋书画,周娥皇是样样精通,这也是她深得李煜疼爱的原因。夫唱妇随,两人时常月下饮酒作对,抚琴弄舞,恰似神仙眷侣。   然而,这位小妹也有她自己的优点,虽然诗词书画略逊一筹,可胜在年轻活泼,娇巧可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引得金陵城的一帮公子哥趋之若鹜。   金陵城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套说法:当年东吴乔公膝下的大小乔,大乔嫁给了江东霸主孙策,而小乔嫁给了东吴大都督周公瑾。而周娥皇和周嘉敏乃南唐重臣周宗的女儿,如今周娥皇嫁给了南唐太子李煜,所以若娶得其妹周嘉敏,必定飞黄腾达成为南唐名臣,青史留名。   听周娥皇这么一说,周嘉敏似乎来了兴趣,于是开始催促起姐姐介绍其韩旭其人其事。   周娥皇笑嘻嘻的打趣了几句,随即将从李煜处听到的有关韩旭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就连韩旭混迹秦淮河,以及和花魁洛歆之事都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韩旭听得老脸通红,心下暗自埋汰李煜的八卦性格。   堂堂淮扬节度使被人称作了“秦淮河节度使”,没想到自己在南唐竟落得个如此浪荡不堪的“美名”。   “原来是个登徒子啊!”周嘉敏听完瞥了瞥嘴,不过随即却嘻嘻一笑,道:“不过,这也说明那个韩旭确实有几分本事,不然也不会惹得秦淮河的女子趋之若鹜哩!”   “知己,知己啊!”韩旭听得此话,顿时老怀宽慰。   恰在此时,一声尖叫从不远处的梅林小径传来,接着:“有刺客,抓刺客……”   “我靠。”韩旭扭头望去,却是两名提着花篮的侍女大声呼叫,手中的花篮早已掀翻在地。   想必这侍女正是向温泉小楼送香花之人,却无意中发现了自己。   “谁?”   周娥皇眉头微蹙,凌厉的目光朝着韩旭所在的窗户射来。   被人发现,韩旭正准备抬脚就跑,突然寒芒一闪,两道亮光直奔双眼而来。   两枚凌空而出的绣花针。这场面似乎有点熟悉。      第272章 打狗棒?(上)      韩旭大骇连忙后退,但绣花针如附骨之疽转瞬即至,直奔双眼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飞来一道白光,后发先至。   “当”,“当”   绣花针被一柄白玉古剑击落。   待得韩旭回过神来,身边正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冰冷的目光盯着紧闭的窗户,右手正举着那把白玉古剑。   “李婉儿。”韩旭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婉儿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在紧要关头救了他的小命。   “砰……”窗户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周娥皇破窗而出,身上披着一件翠绿薄纱,见着李婉儿微微一愣,随即目光转向韩旭,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你是摩尼教的人?”李婉儿看着周娥皇,语气冰冷至极。   怪不得刚刚那两枚绣花针看上去那么的熟悉,原来和杨月蝉是师出同门啊!想不到南唐的太子妃,堂堂的大周后,竟然也是摩尼教的人。这摩尼教无孔不入,也他娘的太恐怖了吧。   周娥皇听得此话,面色连变,胸口急剧起伏,问道:“你又是谁?”   “看来你果然是摩尼教的人!”李婉儿手腕微动,长剑由刚刚的平举,缓缓指向周娥皇。   简简单单的动作,但却散发出无边的凌冽杀气。   “这动作简直酷毙了。”韩旭心下赞叹不已。但身处李婉儿身边,被那冰冷的气息带动,忍不住的牙齿直打寒颤。   冷,好冷。   周娥皇如临大敌,面色再变,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是,也不是。”   这是啥话,啥叫是也不是?就凭那一手飞针,还不承认是摩尼教的人?   然而,李婉儿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头道:“我明白了。”   说罢,一跃而起,长剑直奔周娥皇。   周娥皇连连后退,双手舞动,两根丝带盘旋而出。   “霓裳舞衣功”韩旭脱口而出。   “砰……”   话音刚落,周娥皇被凌空击飞,一口鲜血喷出,如雾状纷纷落下,白雪的地面点点猩红,显得特别的刺眼。   一招,仅仅一招之间,分出了胜负。   李婉儿直到现在长剑都未出鞘,若是刚刚击中周娥皇胸口的不是剑鞘,而出鞘的白玉剑,想必此刻周娥皇早已芳香而逝。   “姐姐……”周嘉敏身披薄纱,光着双脚冲了出来。   似乎是担心周娥皇的安危,她穿得心急,也没周娥皇那一身武艺,衣服是穿的混乱不堪。透过薄纱,朦胧而诱人的身躯依稀可见。   “哼。”李婉儿冰冷的目光扫过韩旭,显然她已明白刚刚韩旭趴在窗户上在干什么!   “嘉敏,姐姐没事。”周娥皇强撑起身子,朝着李婉儿点了点头,虚弱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抓刺客。”“抓刺客。”   此时,大批的禁军侍卫举着火把纷纷朝着梅林而来。   韩旭见状,顿时大急。若是被李煜知道,他老婆和小姨子光溜溜的身子被自己看了个遍,那还了得。   “走。”李婉儿,提起韩旭瞬间消失在梅林深处。   ……   皇宫这回彻底的热闹了,太子妃遇刺,那还了得。   御前侍卫,皇城禁军纷纷出动,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似乎不抓住刺客决不干休。   不仅如此,皇宫内的动荡,瞬间波及到了整个金陵城,城卫军也动了,满城的收捕刺客。   然而,此时此刻韩大官人和李婉儿,却在皇宫内转了一圈,再次回到了温泉小楼。用韩旭的话说,那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   对于这点,李婉儿没有反驳。事实上,若不是有韩旭这个拖油瓶,就凭李婉儿的身手,高来高去,大宋皇城,南唐皇城,来来回回走上几趟,如家常便饭。   温泉小楼人去楼空,周娥皇和周嘉敏早在御前侍卫的保护下,离开这危险之地。   梅林是在东宫内建造的,而每当周娥皇进入温泉小楼沐浴之时,梅林周围的护卫就会被撤到外围,这也是为什么韩旭偷窥了那么长时间而未被发现的原因。再待得发现之时,禁军侍卫赶来的速度也就算不得快了。   不过,这其中想必也有周娥皇自负一身的武艺,不惧常人的因素。   ……   “呵呵。”望着小楼内咕噜噜的泛着气泡的温泉,韩旭莞尔一笑。不久前正是南唐的两位绝代佳人在此沐浴,飘满花瓣的池中似乎还留有两位佳人的余香。   若不是碍于李婉儿在场,估计这小子得脱光了下去享受一番。   “喂,你在找什么?”韩旭见李婉儿随手翻弄着小楼内的东西,不由上前好奇的问道。   然而,李婉儿似乎完全没听到似的,看都不看韩旭一眼,不断在屋内查看着。   不多时,一楼已被她看完,随即径直上了二楼。   李煜才子之名不是白来的,一入二楼,韩旭犹如进入了一个艺术的殿堂。   墙壁挂着个各家各派的字画,唐代的,晋代的,三国的……   一排排的书架,古籍经典不计其数,尤其是那一卷卷竹间,足够放下几大车。   古琴,青铜器,瓷器瓦罐……不用看就知道是好东西,价值连城呐。   若是将这些古董拿到汴京城去叫卖,估计一夜之间就能有百万贯身家。   可惜这也只能想想而已,再怎么着这些东西也不可能搬出去。   “啧啧……好东西呐。”   “这个青铜爵,商代的吧……”   “哇,这一大块玉料,和田白玉吧…”   ……   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   入得宝山,却得空手而回。无奈呐……不能拿,就只能养养眼了。   “嗯?这里咋有个盒子?”   韩旭见一只长约三尺多的木盒子摆在一群青铜器中特别的碍眼,不由双手捧起,仔细一看这精致的木盒竟然还是被一把铜锁锁着的。   李婉儿似乎被韩旭的动作吸引了过来,缓缓走了过来。   “切,拿不了还不能看看呐?一把铜锁而已。”韩旭嘿嘿一笑,从靴子里摸出那把削铁如泥的‘杀鸡刀’。   见得此匕首,李婉儿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正常。   韩旭知道李婉儿就站在自己的背后,却也没有回头去看,他可不想热脸贴再去贴她的冷屁股。自己刚刚可是逗了她大半天,李婉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举起‘杀鸡刀’,一刀劈下,铜锁瞬间断为两截。   “嘿嘿,不让看,老子偏偏要看。”   韩旭双手缓缓的打开盒子,一见之下立马呆滞。   “我操……”   木盒内,一根通体碧绿,长约三尺的棍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其中。   棍有竹节,形似竹枝,但却并非竹子。入手微沉,似铁非铁,似玉非玉,不知是何材质。然而,此时的韩旭狂喜之下却浑身激动得发抖,以说不出的颤抖之音,吼道:“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丐帮至宝……打,狗,棒?”      第273章 打狗棒(下)      丐帮信物打狗棒竟然出现在南唐皇宫内。   当然,这通体碧绿的棍子之前肯定不叫“打狗棒”,也不是丐帮至高无上的信物。   但这东西到了韩旭的手中,即使不是打狗棒也成了“打狗棒”。他才不会去管这棒子原本到底是干啥用的!   韩旭拿着打狗棒正兴奋得手舞足蹈,突然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给我。”   李婉儿说道。简简单单两个字,却饱含了不容拒绝之意。   韩旭转过身,看着面若冰霜的李婉儿,又看了看手中的打狗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我。”李婉儿再次认真的说道。   这回韩旭倒是肯定了李婉儿说的正是他手中的打狗棒。心下不由泛起了嘀咕,李婉儿要这打狗棒干嘛?虽说这打狗棒碧绿精透,看上去倒是值两个钱。可这屋子的其他古董,比这玩意更值钱呐!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疑惑,李婉儿终于说出了今晚到目前为止最长的一句话:“绿竹杖对我有用,我找的就是这个东西。”   原来这玩意叫“绿竹杖”,听起来倒是挺恰当,不过怎么听都没有“打狗棒”来得有气势!李婉儿说她夜入皇宫找的就是为了这个东西,看上去也不算是在说假话,毕竟这里值钱的东西多了去了,也没见李婉儿动心。   可这却让韩旭为难了,这“绿竹杖”可不就是他心目中的“打狗棒”嘛,这可是将来丐帮的圣物,自然要给秦雨山,也好将来一代代的帮主传下去。若是没了这打狗棒,哪来后面那些威风凛凛的乔峰,洪七公,黄蓉。苏乞儿。   想到此,韩旭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反手将棒子藏在身后。   李婉儿面色微变,白玉剑出手,直抵韩旭咽喉,冷声道:“我再说一遍,给我!”   咽喉被剑鞘抵着,韩旭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额头的冷汗都流了下来。李婉儿看上去面不改色,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位绝色女子发怒了。想起李婉儿的身份,将打狗棒交给她也不是不行,了不起将来让秦雨山找机会再要回来就是。   然而,他奇怪的是为何李婉儿偏偏就对这打狗棒敢兴趣呢?于是,身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推开抵在咽喉处的剑鞘,嘿嘿笑道:“婉儿姐姐想要,在下当然会双手奉上,但婉儿姐姐能不能先告诉在下,这东西到底是干啥用的?为何姐姐您不辞辛苦,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夜闯皇宫寻找此物?”   李婉儿听到“婉儿姐姐”这四个字,明显的眉头一皱,但却最终没有发怒,只是语带严肃的说道:“那是我的事,你无需多问。”够冷,够酷。脸都拉下了,这小妞竟然还是不给面子,韩旭心下大为不爽,不过表面上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讨好道:“若是在下猜得没错的话,这打狗棒似乎和护龙山的传说有关吧!”说到这,韩旭发现李婉儿面色一变。Bingo,果然猜中了。   “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你。”剑鞘再次抵进韩旭咽喉,杀气瞬间笼罩整个屋子。   韩旭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却依旧笑嘻嘻的说道:“婉儿姐姐是不会杀了在下的,若是这样的,当初也不会暗助在下突破大柔术的瓶颈。”   韩旭一直怀疑那晚是李婉儿暗助自己突破了大柔术吐呐瓶颈,让他体会到了内息的流转,助其大柔术更上层楼。   此刻,见李婉儿的样子,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于是,又道:“秦雨山,尉迟雄,想必婉儿姐姐也听说过吧。他们建立丐帮也是为了帮助婉儿姐姐你呐,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他们。”   此话一出,李婉儿果然面色一缓,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可这也仅仅是一瞬间之事,李婉儿再次恢复了那副冷若冰霜之色,开口道:“相见不如不见。护龙山的事,无需外人插手。”   “喂喂,秦大哥,尉迟大哥可是当年胡国公秦琼,鄂国公尉迟恭的后人,怎么能算是外人呢?”这回韩旭可急了,建立丐帮忙活了大半年不就是为了寻找护龙山吗。这李婉儿是疯了还是咋的?   “那又能怎样?当年护龙山上大唐功臣的后人还少吗?可最后,大唐王朝还不是分崩离析。难道你以为仅仅凭借两个大唐后人,凭借你们丐帮,就能扭转乾坤?”李婉儿面色再变,似乎韩旭勾起了她的伤心之事,咬牙道:“若不是看在你是丐帮之人的份上,你是死是活,我才懒得去管。现在交出‘绿竹杖’,别以为我不会动手杀你。”   说罢,手腕微一用力,白玉剑鞘突入咽喉几分。   韩旭大骇,心下暗骂疯婆子,身子连忙后仰。   离开那把冰冷的剑鞘,喉咙这才感觉舒服了些。略一思索,说道:“给你也行,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以为你有得选吗?”李婉儿说着上前一步,就欲动手。   “慢着。”韩旭不退反进,两人几乎同时朝对方走来,差点就撞到了一起。   韩旭心中那个遗憾呐,刚刚怎么步子就不迈大点呢。   见李婉儿那吃惊的样子,他硬着头皮死撑道:“这两个条件你必须答应,你若是不答应,不如干脆杀了我。”   李婉儿打量着韩旭,她现在似乎怎么也看不透这家伙了!   第一次见韩旭是在大宋皇宫,当时她从李重进的刀下救了韩旭一命,至于为何救他,正是因为认出了韩旭所使用的武功“大柔术”,而那次对于韩旭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个似曾相识的路人;第二次见韩旭,是在凤凰山顶,瞧着被杨月蝉剥了个精光的韩旭,李婉儿将他归为了下作无耻之徒,至于为何会助韩旭突破大柔术,兴许是因为韩旭将其救回白鹭洲的原因吧;而第三次,也就是今晚夜入皇宫,发现韩旭竟然偷窥女子沐浴,彻底的将韩旭打入流氓登徒子之列。   可是,现在韩旭竟然为了一根他更本不知道有何用处的“绿竹杖”而死撑起来,倒是让她颇为不解。   想到此,李婉儿略一沉吟,点头道:“你说说看。”   “嘿嘿。”韩旭感觉到李婉儿收回了杀气,随即面色一正,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第一嘛,就是这东西以后不能再叫‘绿竹杖’,婉儿姐姐你得叫它‘打狗棒’。”   这也算条件?   李婉儿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至于这第二嘛,那就是婉儿姐姐得随再下去见一见咱丐帮的帮主秦雨山,秦大哥。”   “不用,我刚刚说过,相见不如不见,这第二条我不答应你,你换一个条件。”李婉儿立马否决韩旭的第二个条件。   本以为韩旭会提出些过分的要求,比如‘大柔术’等等更高的武功心法。她怎么也没想到韩旭提出的两个条件竟然如此的简单,甚至还有些无聊。   “不行,这第二条你一定得答应,我没有其他的要求。”韩旭见李婉儿还是不同意去见秦雨山,心下不由大急。以李婉儿的武艺,只要是不想见秦雨山,就算丐帮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啊!今个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韩旭绝对不会放弃。   于是,又道:“婉儿姐姐。秦大哥和尉迟大哥为了寻找护龙山寻求大唐遗族,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想当年初见秦大哥之时,他可有两百来斤的体重,如今却连百来斤都不到。况且秦大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恐怕也时日不多了。大唐留下的老人也不多了,能见一个就见一个吧,也算是给秦大哥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说着,韩旭不禁的摇头叹息,硬生生的挤出了一点眼泪。   不过,他心下却在朝天祷告:“秦大哥这可别怪小弟诅咒你,小弟这也是迫不得已,想必你也想早日见到大唐遗族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屋内寂静无声。   不知是秦雨山的所作所为感动了李婉儿,还是韩旭那滴鳄鱼的眼泪起了作用。   半响后,李婉儿一声轻叹,收回了手中的白玉剑,缓缓道:“我答应你。”   “得勒。”   韩旭大喜,看了看手中的打狗棒,很是不舍。然而,李婉儿也不算是外人,虽然没说为何非要这打狗棒,但想必这东西一定对她很重要,否则也不会对他一忍再忍,最后干脆同意了他的两个条件。   ……   李婉儿接过打狗棒,芊芊玉手拂过棒身,那千年不变冷若冰霜的脸色,终于浮现一丝红润。   仅仅只是这一微小的变化,立马就让韩旭看痴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哼”一声冷哼。   “别以为你将绿竹……打狗棒还给我,就可以放肆。”李婉儿听得韩旭喃喃自语,面露痴呆之色,不禁面色一寒,冷声道:“你若再出言不逊,小心你的舌头。”   “什么叫将打狗棒还给你,分明就是你明抢来着。”韩旭小声嘟囔了一句。说罢,见李婉儿冷眼瞪来,感觉捂住自己的嘴巴。   唉,李婉儿真是什么都好,大唐遗族的高贵身份,一身高深莫测的绝世武功,更有一副能让天下男人为之倾倒的绝色容颜。可惜,就是太冷了点,冷得能让人望而却步。……      第274章 秦雨山和李婉儿的相见(上)      翌日一早,整整闹了一晚上的金陵城,稍微恢复了些平静。   但大街上不时来来往往的城卫军,让普通的金陵百姓确信了昨晚皇宫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韩旭偷窥太子妃,李婉儿更是将太子妃打得受伤吐血,说起来他们两个就是所谓的皇宫刺客。所以韩旭一直担心南唐禁军会对乌衣巷下手,而直到他们俩人回到乌衣巷,这才从刘三的口中得知南唐禁军根本就没有来过乌衣巷。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可让韩旭疑惑的是,为何禁军未对乌衣巷进行盘查?难道太子妃周娥皇并没有将他说出去?   ……   谢家故居客厅,客厅的大门紧紧关闭,门外站列着一排排严阵以待的大宋禁军,将整个客厅保护得密不透风,就算是一个苍蝇也很难飞进去。   “那个婉儿姐,来来来,尝尝这个烤全羊。忙活了一晚上,先填填肚子。我已派人去通知秦大哥了,这时辰估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韩旭一脸的讨好状,夹起一块切成片的羊肉,放入李婉儿面前的小碟中。   李婉儿淡淡的看了眼面前的小蝶,此时蝶里早已堆满各式精美的菜肴,但从始至终她动也没有动过一下。   韩旭也不以为意,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吴师道,只见这老神棍盯着李婉儿,一脸的呆滞状。   娘的,吴师道这老神棍真是死性不改,丢人都丢到家了。   随即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吴师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其注意点形象,别他娘的将丐帮的脸都丢尽了。   吴师道被韩旭这么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尴尬的笑道:“李姑娘,老道敬你一杯。”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遥遥示意。   李婉儿看了眼一边笑呵呵的韩旭,又看了看贼眉鼠眼的吴师道,在两人那惊异的目光中,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一口。她不喝酒,以茶代酒,算是给足了吴师道面子。   吴师道嘿嘿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得瑟的将空杯子朝着韩旭,示威之意显而易见。   “怎么样,还是咱老道厉害吧。”   “放屁,那是她瞎了眼。”   “你这是妒忌,**裸的妒忌。”   “妒忌你妹……”   “……”   两人用眼神无声的交流着。   郁闷的韩旭将精力发泄在了面前的一桌美食上,不再理会再次陷入痴呆的吴师道,以及身边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李婉儿。   ……   一桌美食,李婉儿仅仅喝了几口茶水,吃了几口青菜和冬笋,就再也没有动过筷子。而吴师道本着秀色可餐的原则也基本上没有动过,一桌酒席几乎全部入了韩旭的口腹之中。   在韩旭一脸满足状,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之时,李婉儿终于颇有意味的再次看了他一眼。   “砰……”   厅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秦雨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裴忠,以及被韩旭派去通知他们的刘三。   李婉儿看着秦雨山,面色如常,无悲无喜,说不出的淡定。   反倒是秦雨山,在见到李婉儿之后,早已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若不是刘三和裴忠一左一右的扶着,估计能当场跌倒。   此刻三人显得有点狼狈不堪,衣服上,裤子上,全是积雪和泥巴,想必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赶得很急,很急……   “噗通”一声。   秦雨山双膝直接跪到地上,声带颤抖道:“草民……秦雨山……见过公主殿下。”   一连三个郑重其事的响头,就算刘三和裴忠再怎么拉,也没拉动秦雨山这坚持的大礼。   再次抬起头时,秦雨山早已泪流满面。   面对秦雨山发至肺腑的真情,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没有千年不化的寒冰,只因周边的火焰不够炽烈。   李婉儿冷若冰霜的面色终现一丝红润,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显然此刻她的内心极不平静。   缓缓起身,来到秦雨山面前,双手虚扶道:“秦叔,如今婉儿不是什么大唐公主,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婉儿感谢秦叔这么多年来对大唐的念念不舍,但失去的终究不会再回来,大唐已成为过去,秦叔又何必苦苦执着!”   韩旭微微一怔,他都没想到这李婉儿身为大唐公主,还能如此看得开。这一对比之下,秦雨山的坚持反倒成了一种迂腐。   “草民惶恐,多谢公主殿下。”秦雨山起身,恭敬道:“殿下是大唐公主,在雨山的心目中那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秦叔还是称呼我为婉儿吧,婉儿不是什么大唐公主。”李婉儿后退半步,面色再次恢复平静:“婉儿游历江湖,知道秦大哥建立丐帮,以及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婉儿,为了大唐江山。但如今大唐王朝已成如烟往事,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秦叔这是何苦呢?”   听李婉儿这么一说,秦雨山面色大变,胸口急剧起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久久看着李婉儿,不发一言。   “秦大哥?”韩旭见秦雨山面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小声唤道。   “小小的称呼?”“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秦雨山呵呵一笑,连连后退,脚步踉跄之下几欲摔倒。垂头丧气的样子,犹如丧家之犬。   “秦大哥”   见秦雨山失魂落魄的样子,韩旭,刘三,裴忠急忙异口同声而出。   “不要过来。”   秦雨山一声大吼,歇斯底里的吼道:“过去的终究过去,那我秦家又苦苦坚持的这五十多年又算什么?”   “我辛辛苦苦建立丐帮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你们看不见吗?看不见大唐功勋后人为大唐所作的一切吗?看不见天底下那些思念大唐辉煌的子民吗?”   秦雨山越说越激动:“名不正则言不顺,身为大唐皇族竟然忘却了自己的身份,那我秦家五十多年的坚持岂不是白费心机……毫无意义?”   “你们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   ……   原本韩旭以为李婉儿和秦雨山的相见,将会是一场感天动地的重逢,却没想到李婉儿上来就是一句“过去的终究过去”将秦雨山坚持了几十年的执着彻底的击碎。若是先前能知道这一切的话,他绝不会带李婉儿来见秦雨山,甚至会千方百计的阻挠两人的相见。   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在即将取得重大突破之时却被无情的给粉碎了。即便是秦雨山这样的男子也会受不了这无情的打击。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秦雨山仰面即倒。   “秦大哥……”众人纷纷冲了过去。李婉儿抢先一步,飞身上前,伸指在秦雨山胸前连点……      第275章 秦雨山和李婉儿的相见(下)      李婉儿静静的矗立院中,抬头仰望阴沉的天空。   凛冽的寒风吹过,长发随风而动,百褶裙角飞扬,尽显其曼妙的身姿。   可这背影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萧索与落寞。   “秦叔的伤势怎么样?”轻灵的声音响起,李婉儿头也不回的问道。   “恩,没什么大碍。”   韩旭缓步走上前,叹道:“吴老道刚给秦大哥把过脉,气急攻心,修养一阵就好。但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想彻底解决秦大哥的心病,可能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我做错了吗?”   呃,韩旭怔了怔,他没想到李婉儿会这么一问,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以他自己的观点来看,他很赞赏李婉儿的说法。李婉儿没有错,一点都没错。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了。曾经的大唐正如那盛开的菊花,灿烂而辉煌。然而,有花开就有花落,有潮起就有潮落,大唐经过数百年的繁华,最终也走到了落幕的时候。   至于繁华落幕的原因有很多,韩旭不想去追寻,也懒得去寻思。   秦雨山同样也没有错,在如此的时代背景下,在秦家历代的思想灌输下,他背上了沉重的历史包袱。这个包袱将陪伴其一生,直到身死。秦雨山也想过扔掉这个历史的包袱,但这个前提却是他们并未找到护龙山,找到李婉儿。   若说有错,那也只能怪老天爷的造化弄人吧!   韩旭不太习惯别人背对着自己,即便对方是个绝色美女。   随即上前一步,和李婉儿并肩而立,学着她的样子,抬头仰望天空,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阴沉的天空有啥好看的。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默然不语。   半响后,终究还是韩旭耐不住寂寞,开口问道:“护龙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婉儿扭头颇有深意的看了眼韩旭,随后再次回过头去,并未说话。   “秦大哥说过,护龙山是护卫大唐江山的存在之地。按理来说大唐在危难之际,护龙山应该有传人入世才是,可当年为何却不见护龙山的传人出现呢?”韩旭只想将心中疑问说出来,至于李婉儿能给出答案那是最好,若是不说,他也并不在乎。又道:“若是在下猜得没错的话,那就是护龙山也出事了,而且出了很大的事,这个事件几乎让护龙山毁于一旦!”   说话的同时,韩旭一直在留意李婉儿的反应。果不其然,当韩旭说道护龙山也出事之时,李婉儿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微微动了下,这让韩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可说了半天,李婉儿还是闭口不谈任何关于护龙山之事,这让韩旭犹如一拳打到棉花上,浑身的不自在。于是,不禁略带不满的说道:“既然你们在那时不出山,为何偏偏现在又要出山呢?给了别人希望,又亲手将这个希望给掐死!”   “出不出山是我护龙山的事。原本我就没想过和大唐后人相见,没想过和秦叔相见,是你硬逼着我来的!”   “我勒……”韩旭没想到李婉儿竟然还会反驳自己,不由张了张嘴,但后半句骂人的话终究还是没有骂出去。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自己硬拿“她和秦雨山相见为条件”,逼她来乌衣巷的。   莫名其妙的吃了个憋,韩旭不爽的闭上了嘴巴。   此时,李婉儿却突然开口了:“当年在大唐危机之时,护龙山派人下山了,同时也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也是造成大唐在最后关头分崩离析的关键,甚至可以说大唐的落幕是护龙山一手造成的。”   “啥?大唐的崩溃是护龙山造成的?”韩旭惊骇莫名,一个大唐的守护神,却成了大唐崩溃的幕后推手。   “这件事发生之后,护龙山再也没有能力力挽狂澜,拯救大唐江山。”李婉儿缓缓说道:“至于我为何下山,也正是为了了结当年的那场恩怨。”   “什么恩怨?”   “杨李两家的恩怨。”李婉儿瞪了眼韩旭,显然对韩旭的插嘴很不满意,见韩旭乖乖的闭上了嘴巴,这才又道:“李唐的江山是在杨隋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隋炀帝的后人一直妄图恢复隋朝江山。在大唐辉煌之际,他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于是静静的等待了下去。此后,他们建立了摩尼教……”   “摩尼教?我操,原来摩尼教是隋炀帝的后人建立的,那杨月蝉岂不是?”   “不错,杨月蝉正是杨家的后人。”李婉儿说道:“不仅仅是杨月蝉,还有当年的杨玉环也是杨隋后人。正是因为杨玉环的杨家,才有了安史之乱,将大唐江山从辉煌打入了没落。那时候,护龙山派出了郭子仪下山,这才挽救了大唐的江山,但自此之后,大唐江山日暮。”   杨玉环是隋炀帝的后人?八卦啊!秘辛啊!   韩旭早已被李婉儿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杨李的恩怨伴随了大唐数百年的江山,杨隋已没,李唐不在,这数百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解了。”说着,李婉儿的面色再次罩上一层寒霜。   ……   裴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缓缓朝着这边过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却异常的坚定。   “拔剑,任何对秦大哥不利之人,都是我裴忠的敌人,我不管你是何身份!”裴忠缓缓拔出了手中长剑,遥指李婉儿。   韩旭大骇,连忙挡住裴忠,急道:“裴大哥你疯了你,婉儿姐可是大唐公主,秦大哥的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的。”   “走开。”裴忠一把推开韩旭,再次对着李婉儿说道:“拔剑。”   李婉儿缓缓转过身,冷声道:“你不是我对手,更何况你现在心神已乱。”   “拔剑。”裴忠大吼一声,手中长剑快如闪电,直奔李婉儿。   韩旭早已不是当年吴下阿蒙,对于裴忠的出手,已能看得清晰。裴忠很快,或者说他的剑法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凭着这个“快”字江湖上鲜有对手。   不过裴忠虽快,李婉儿却更快,因为韩旭根本就没看清李婉儿的动作,只是感觉的李婉儿手中的白玉剑出手了。   “当。”   又是一招,裴忠手中长剑倒飞而出,深深的插在积雪之中。   李婉儿还剑入鞘,冷声道:“我说过你现在心神已乱,不适合出手。以你的身手,若在平日,当可接我三招。”   霸气,霸气十足。……      第276章 善意的谎言      “吱嘎……”韩旭推开屋门,缓步走了进去。   屋子的门窗紧闭,即使是大白天的也显得特别的昏暗。   桌边放着瓷碗,碗里的粥依旧没有动过的迹象。   “还没有吃?”韩旭问道   吴师道一声哀叹,点了点头。   “我来吧。”韩旭来了桌边,身手端起粥碗,此刻粥已变得冰凉,于是说道:“算了,再换碗热的,加碟小咸菜。”   “秦大哥的身体,还是清淡点好。”吴老道叹道。   “没事,就一点点,问题不大。”韩旭莞尔道。   “也好。”   “对了,屋子里太暗,让王凳子点上蜡烛,再生个火盆。”韩旭吩咐道。   ……   不一会,点上蜡烛,火盆生起,屋内立马明亮暖和了许多。   秦雨山躺在榻上,面容枯槁,双眼无神的望着屋顶的横梁。   韩旭缓缓的坐到床榻边的凳子上,接过吴师道端来的热粥,往里加了点咸菜,拿着小匙略一搅拌,舀上一匙递到秦雨山的唇边。   秦雨山依然没有张口,稀粥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里。   韩旭微微一怔,拿着布巾小心翼翼的替秦雨山搽干净。再次舀上一匙递了过去,可惜一连三次均是如此,秦雨山滴水不进。   秦雨山是个理想主义着,坚持了几十年的信仰瞬间崩塌,现在对他来说即使是活着,那也是行尸走肉。   “唉……”   韩旭将粥碗递给吴师道,叹道:“秦大哥,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可这却不是你放弃自己的理由。有句话说得好‘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着’,但对我来说,我要给它加上一句,那就是‘人也不能只为别人而活’。”   想了想,又道:“你坚持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大唐江山,对得起秦家的列祖列宗了。这下半辈子,你得为你自己而活,为丐帮而活。”   韩旭知道秦雨山听得见,只是他依旧躺着一动不动,就连眼皮也没眨下。   看了眼摇头叹气的吴师道,韩旭心下微动,想必这样劝说的话吴师道早已说了多遍,而秦雨山也听得几乎免疫了。   于是,面色一变,上前捏住秦雨山的嘴巴,拿着汤匙就往他嘴里灌粥……   “旭哥儿,你疯了你,快住手……”吴师道大骇,赶忙上前拽住韩旭,阻止其茹莽的举动。   “啪……”   韩旭一把将瓷碗摔到地上,大怒道:“娘的,老子是疯了,但那说明老子有火气,老子还活着。总比那些活着却不如死了的人好,躺在床上也是浪费空气。”   吴师道被韩旭这么一吼,顿时明白了这家伙的用意。可扭头看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秦雨山,不由苦笑着对韩旭摇了摇头:“没用的。”   我操,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   韩旭无奈,只能再次拿着布巾将秦雨山的嘴边擦干净。   屋内一时再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   “对了,裴忠刚刚怒气冲冲的出去了,他人呢?”吴师道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没事,他找李婉儿算账去了。”韩旭随口回道。   可就是这随口的一句话,他发现当床上的秦雨山听到“李婉儿”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皮明显动了下。   原以为秦雨山对任何事都不会有反应,可现在看来秦雨山心中对护龙山之事依旧放不下。多年积累下来的东西,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心下微动,长吁口气,叹道:“吴老道,刚刚裴大哥二话不说,提剑就朝李婉儿砍去。”   “有这事?”吴师道骇然。   而躺在床上的秦雨山眼皮连动……   韩旭将秦雨山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顿时心下大喜。继续对着吴师道手舞足蹈的说道:“裴大哥的身手你是知道的,可你知道最后的接过怎么样?”   “怎么样?”吴师道心领神会,立马附和起韩旭。   “一招!仅仅一招,裴大哥就输了!李婉儿拔剑,出剑,还剑入鞘,那动作连我都没看清楚!”   “有怎么厉害?”   “废话,不信你去问裴大哥啊。”韩旭点头道:“不过,估计你问也是白问,裴大哥受刺激太大,现在裴大哥还不知躲在哪个角落舔伤口呢……这话又说回来了,护龙山的武功真不是盖的,上次李婉儿凭借‘皇绝功’干掉杨月蝉,这事你们是知道的。而这次,李婉儿根本‘皇绝功’都没用,仅仅凭一手剑法就一招打败了裴大哥。”   “啧啧,厉害厉害。”吴师道朝着韩旭竖起了个大拇指。   韩旭嘿嘿一笑,又道:“还有更厉害的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面早已发黄的破书,嘚瑟道:“看看这是什么?”   吴师道原本以为韩旭这动作只是故弄玄虚,可定睛一看之下,顿时傻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结结巴巴的说道:“大……柔……术!”   封面早已发黄的破旧书,正是“大柔术”。   这回秦雨山可不仅仅是眨眼皮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朝着韩旭手中看来。   “嘿嘿,不错,真是大柔术。李婉儿说了,秦家传下来的大柔术不够完全,而护龙山的这本才是真正的完完全全的‘大柔术’。大柔术不是上下两篇,而是上中下三篇,分别是上篇‘吐纳之术’,中篇‘柔体之术’,下篇‘刀枪剑拳之术’。当年胡国公只为了治疗身体的创伤,抄录了上中二篇,而秦家原本就有一套绝世无双的锏法,是以并未对下篇进行抄录练习。”   韩旭并没有说假话,这“大柔术”也确实是李婉儿给他的。   “厉害,厉害……”吴师道一脸的佩服之态。   韩旭知道秦雨山有了兴趣,却自当没看见,在次将“大柔术”缓缓放入怀中。又叹道:“吴老道,我跟你说啊。事实上李婉儿并不是不想恢复大唐盛世,而是……”韩旭将从李婉儿口中听到的护龙山之事娓娓道出,然而这中间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将李婉儿放弃复辟大唐的想法,说成了她有不得以的苦衷“那就是要先了解杨李两家的百年恩怨,灭掉摩尼教”。和韩旭先前一样,听到这样的秘辛,吴师道惊得嘴巴张成了O形。   突然,秦雨山强忍的身体的虚弱,双手撑着欲坐起来。   “秦大哥,你慢点”韩旭和吴师道赶紧上前将其扶坐起来。   秦雨山一把抓住韩旭的手掌,激动得指甲几乎掐入韩旭的肉中,气喘吁吁的说道:“旭哥儿,你……你说护龙山之所以放弃大唐是因为摩尼教?”   韩旭看着秦雨山的一副期盼的双眼,咬牙点了点头。没错,他骗了秦雨山,李婉儿早已放弃复辟大唐,只想解决杨李的恩怨。秦雨山现在软硬不吃,那就只有骗了,给他一个希望,一个善意的谎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秦雨山连连点头:“公主怎么这么傻,不就是找摩尼教报仇吗?这事我们也可以帮她去做,待得灭了摩尼教,然而丐帮再拥护公主,拥护护龙山恢复大唐江山。对,没错,就是这样。”   韩旭赶紧点头道:“是啊,秦大哥。有些事到了一定的程度,不是想不做就不做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时候即使护龙山不愿意复辟大唐,也由不得他们了!”   “没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秦雨山点头道,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色道:“旭哥儿,这事不能乱说,不能对公主不敬。”说罢,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语气说得严肃,但显然秦雨山很满意韩旭的说法。当一个人的威望达到一定的程度,就算他不想做皇帝,底下的人也会将其推上那个位子。赵匡胤黄袍加身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好,扶我起来,我要去见公主殿下。”秦雨山兴奋的就与爬起来。   “她走了。”韩旭摇头道。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秦雨山大急。   “我来之前。”韩旭再次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秦雨山,道:“这是她留给你的。”   写信的时候,李婉儿并未避着韩旭,是以信的内容韩旭一清二楚。里面只是叙述了秦李两家的情谊,感谢秦雨山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只字未提复辟大唐江山之事。   “裴忠这回冲动了,想必伤了公主殿下的心,这才匆忙离开的!”秦雨山看完之后,泪流满面,叹道:“公主殿下这是何苦呢,有我秦某人区区摩尼教算得了什么。”   说着,秦雨山一拍床榻,怒道:“吴老道,你这就派人通知尉迟,从长安,洛阳分舵调集人手;还有从江北分舵,汴京总舵调集人马;加上丐帮在金陵的江南分舵。就算将南唐翻个天翻地覆,也要给我将摩尼教找出来,不灭了他们,老子誓不为人。”   秦雨山怒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行尸走肉的强。   韩旭心下苦笑不已,自己将一切的问题都推到了摩尼教身上,只能求摩尼教自求多保了。赵匡胤交代的和摩尼教会谈合作的任务,看样子只能泡汤了。不过,他也有借口向赵匡胤解释,那就是杨月蝉死了,根本无法和摩尼教联系上。   “咕噜……”一声响。   秦雨山面色微红,连忙说道:“粥呢,我的粥呢?”   “啊,摔了啊!”吴师道笑呵呵的说道:“没事,炉子上还热着呢,我这就去拿来。”说着,示意韩旭跟上。   屋外,吴师道颇有深意的看着韩旭,小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骗他的。”韩旭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你……你让我怎么说你,若是将来秦帮主发现,这如何是好。”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韩旭轻轻一笑,道:“秦大哥现在不是很好吗?难道说你有更好的办法让秦大哥恢复活下去的勇气?”   吴师道久久的看着韩旭,最后摇头一叹:“也只能这样了。”……      第277章 小周后上门      宅了好几天的太阳,今个终于舍得出门了,此刻正懒洋洋的挂在天上。   雪后的天气格外的清晰,积雪反射着阳光,看上去虽有点刺眼,但整个世界明亮一新,再也不是那昏沉朦胧的天空。   乌衣巷的后院原本就有个不大的演武场,此刻积雪已被清出,露出了一大块青石地面的空地。   数十名黑色劲装武士围成了一圈,圈中正站着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双手负后,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副轻松写意之态。反倒是周围那数十名汉子,面色肃穆,严阵以待。   “兄弟们,上啊,干掉韩大人……”王凳子扯着嗓子兴奋的在场外大喊大叫。   “哈哈哈哈,打败韩将军,老子请你们喝酒。”刘三哈哈大笑,拍手附和道。   “上啊,上啊!”   以他们俩为首的场外之人,纷纷起哄,为那数十名劲装汉子加油助威。   ……   “行了,一起上,放开手脚,别担心本将军会受伤。”韩旭站在场中央,笑呵呵的朝着这数十人勾了勾手指。   “兄弟们,一起上,可别让韩将军小瞧了咱们。”   “上……”   数十名禁军汉子同时朝着韩旭冲了过去。   “来得好”韩旭一声大喝,迎了上去。大柔术全力施展开来,内息自动运转全身,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砰……”一拳将最先一人击倒,摇头道:“出手太慢。”   “砰……”,“砰……”,“砰……”,“砰……”……   “太慢……”   “还是太慢……”   “你,拳头不够力……”   “你,没吃早饭啊你……”   “你,下盘不稳……”   ……   眨眼间的功夫,数十名禁军汉子全部躺在了地上。当然,只是硬伤,也就疼那么一下,过后就好。韩旭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他们现在不死即伤。   “韩将军威武……”场外的禁军兴奋得大呼小叫。   王凳子和刘三相视一眼,各自吞了吞口水。此时他们才发现,韩旭现在的身手是越来越恐怖了。   终究还是王凳子反应快,拿着汗巾屁颠屁颠的跑到韩旭面前,献媚道:“大人厉害,先擦把汗。”   事实上韩旭一滴汗也没出,但拗不过王凳子好意,拿起汗巾随便的擦了把脸。   自打按照李婉儿给的“大柔术”练习了拳法之后,他对拳法的领悟更上层楼。太祖长拳讲究的阳刚之力,而大柔术拳法讲究的是柔力,以柔克刚。对此,韩旭现在是刚柔并济,刚中带柔,柔中带刚。   大柔术确实对秦雨山用处不大,秦雨山看过之后就还给了韩旭。李婉儿走后的第二日,秦雨山也离开了乌衣巷,同时离开的还有裴忠,丐帮开始全力追查摩尼教。   秦雨山之所以答应裴忠的离开,也是因为以韩旭现在的身手,再加上百名禁军侍卫的保护,就算遇到江湖一流的高手,也可以全身而退;至于杨月蝉,李婉儿这样的超一流高手,就算有再多的护卫也没用,当然这样的超一流高手,放眼天下也没几个。   乌衣巷恢复了平静,这才有了韩旭在演武场和韩旭切磋拳脚这一幕。   ……   “大人,门口来了名女子,说要拜见您。”一名侍卫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将手中的拜帖交给韩旭。   韩旭随手将汗巾甩给王凳子,打开拜帖一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谁的拜帖?”吴师道笑道,以韩旭如今的名气,估摸着又是秦淮河哪家的名妓小娘了。   “没署名。走,去看看。”韩旭猜不到是谁,只能亲眼去看看再说。   来到乌衣巷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一位清新脱俗,娇俏可人的女子。其实说女子并不太恰当,用女孩来形容似乎更确切些。   韩旭在打量此女子之时,她也同样在打量着韩旭,一边看还一边的点头,倒有几分评头论足之意。   不得不承认此女子长大后一定是位难得的绝色美人。虽说被如此一位小美人盯着,韩旭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不知姑娘找本官何事?”   一听这话,小美人立马面色一变,满脸的不可置信,气呼呼的斥道:“你……你竟然说不认得我?”   韩旭微微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在那里见过她,甚至之前的记忆中也没有,不禁摇头笑道:“姑娘之前有见过本官?”   “韩旭你你你,无耻。”小美人柳眉倒竖,胸口起伏不定。   反应之大完全出乎韩旭的预料。   “旭哥儿,你不会是啥时候喝过了头,把人家那个了!”吴师道嘿嘿一笑,猥琐的道。   “滚蛋,哪有的事,别瞎扯。老子是那样的人嘛?再说了,你也不看看她的年纪,这才多大,也就十三四岁吧!”   “十三四岁啊,不小了呐!再说了,该有的都有了。而且瞧瞧这样貌,绝色呐……”   “吴老道,你想死是不是,老子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你不认识她,她找你干啥?”   “娘的,老子咋知道!”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嘀嘀咕咕了半天。   韩旭上前一步,摇头苦笑道:“姑娘如此貌美,本官也想认识。可惜,之前本官确实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姑娘!若姑娘没其他事的话,就请自便!”   “登徒子……”小美女娇声道。   “夸你句貌美,你就骂本官登徒子?”这回韩旭心中那个郁闷呐。随即摆出一副色中恶鬼之态,吓唬道:“我说你别再赖在这里啦,你若再赖在这里,可就别怪本官不客气……再说了,本官可不是什么好人,正好本官现在也闲得蛋疼,既然你口口声声认识本官,那就随本官进屋,陪本官解解闷吧!”   “呜呜呜呜……你欺负我……”   “我靠……”韩旭一张老脸瞬间跨了下来,乌衣巷口经过的平民百姓正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一把将女子拽到一边,不耐道:“行了,行了,哭啥哭,老子又没将你咋样?”说着,见她还在呜呜不止,只能低三下气的认错。   好一番安慰后,终于止住了小美人的哭声,于是,韩旭赶紧问道:“既然你说我认识你,那你说说我在那里认识你的?”   话音刚落,小美人却面色一红,羞涩的低下了头,半天不说话。   “我勒了个去,你倒是说话啊!”韩旭无语了。   “东宫,温泉小楼。”   “哦,东宫,温泉小楼。”韩旭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小美人,突然面色一变,转身就跑:“偶的个神呐,竟然是小周后啊…”   “穿上了衣服,竟然没认出来!”   ……   那日在温泉小楼,韩旭在窗外偷看,再加上雾气蒙蒙,看得并不是十分清晰。而大小周后本就光着身子沐浴,韩旭的目光停留最多的地方反而不是那两张俏脸。   是以穿上衣服就不认识了。“韩旭,你给我站住。你若敢跑,我就去告诉姐夫那晚之事。”周嘉敏见韩旭开溜,连忙叫唤道。      第278章 周娥皇出手      “跑?谁说我跑了?”韩旭硬生生的收回刚刚迈出去的小腿,转身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在下只是想回去给您老拿件衣服。你看这天寒地冻的,还难为二小姐亲自登门,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韩旭脑子飞快的盘算着,如何才能摆脱这位周家二小姐。   这几日,周府一天一封请柬,请韩旭过门一叙。而心中有鬼的韩旭,以接受了花魁洛歆的邀请为借口,一推再推。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周二小姐?更想不通周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听韩旭想给自己加件衣服,周嘉敏心下微喜,可再看看韩旭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气鼓鼓的说道:“哼……你说为何我们三番四次的请你,你就是不来?难道本小姐还比不上一青楼女子?”   “不会,当然不会,周二小姐倾国倾城,乃天上仙女下凡,哪是一个花魁可比的。”韩旭嘿嘿一笑,拍马道。   “这还差不多。”周嘉敏犹如斗胜的小母鸡,骄傲的昂起头,道:“衣服就不必了,跟我走吧。”   “走?去哪?”韩旭故作不知。   “当然去周府!”   “这个……二小姐,在下还有些事,正忙着呢。今个没空,没空。”韩旭大骇,赶忙拒绝。连连朝着吴师道使眼色。   “不错,韩大人今个约了郑王爷有要事相商。”吴师道会意,笑呵呵的插话道。   吴老道果然够机灵,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心领其会,韩旭真恨不得抱住其亲上两口。   “郑王?李从善?”周嘉敏微微一愣,喃喃道。   “没错,就是李大王爷。”韩旭嘿嘿笑道,暗暗给吴师道伸了个大拇指,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到如此天衣无缝的借口。   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心太久,只听周嘉敏轻笑道:“我还当谁呢?不就是郑王殿下嘛。你放心跟我走吧,郑王那边我们周府会派人去告知。”   韩旭和吴师道相视一眼,顿时摇头苦笑,没想到这周二小姐和李从善如此熟悉。   ……   周家府邸在金陵城北,紧靠皇城。   周宗有两个女儿周娥皇和周嘉敏,而其本人生前更是位列南唐烈祖时期的宰相,算是南唐的豪门望族。   虽说此时周宗已过世,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可他做的最聪明的一件事,就是在生前将周娥皇嫁给了当时默默无闻的吴王李煜。凭借和南唐皇族的联姻,不仅保住了周家母女,更是保住了家族的荣耀。   是以当韩旭下了马车,见到周家那豪门大院之时,楞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进去吧,楞在这干啥?”周嘉敏笑呵呵的拉着韩旭就朝门内走去。   “等等,我说二小姐,见到您母亲大人,我该如何称呼?”韩旭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见我娘亲干什么?”周嘉敏疑惑了。   “啥?你拉我来这,不就是见丈母娘吗?”韩旭楞道。   周嘉敏面色绯红,大羞不已:“瞎说!不是我娘亲想见你。”   “不是你娘亲?那是谁?”   “走啦,见了就知道了……”   周嘉敏小女孩心性,不耐烦的拉着韩旭就跑。   ……   穿廊过道,走了好一会,周嘉敏终于在一处小楼前停了下来。   一推开门,就笑嘻嘻的说:“嘻嘻,姐姐我把他抓来了。”   屋内,只见一宫装女子缓缓转过身,冷艳的目光顿时逼迫而来,正乃南唐太子妃周娥皇。   “我靠。”韩旭大骇,转身就跑。尼玛这要秋后算账的节奏啊!   周娥皇飞身而出,瞬间挡住韩旭的去路,一掌就朝韩旭胸口拍来。   韩旭连连后退,躲过周娥皇一击,随即大柔术全力施展,太祖长拳抢攻而出。那日他可是见识过周娥皇的“霓裳舞衣功”,虽说她不是李婉儿的对手,但也绝非泛泛之辈。   “砰……”,“砰……”,“砰……”   拳掌交接,韩旭急速的攻出二十多拳,而周娥皇同样还了二十多掌。   “看不出来,韩大人的身手不错呐。”周娥皇轻笑道。说着,手中掌法一变,衣袖处两根丝带飘出,直奔韩旭面门,“霓裳舞衣功”再次施展出来。   韩旭心下自知,刚刚那接连的抢攻,已发挥出了他全部的实力,甚至可以说有点超常发挥,可依旧被周娥皇挡了回去。今个看样子得阴沟里翻船了,竟然被这姐妹两合伙摆了一道。   “姐姐,加油……”   “韩旭,也加油……”   周嘉敏在一旁又蹦又跳,兴奋的拍手助威,不过这助威的对象倒是挺奇怪的。   ……   数百招已过。   周娥皇越打越心惊,她实在没想到几日不见,韩旭的身手竟然暴涨了如此之多,要知道那日他几乎丧命在自己的暗器之下。   一念到此,周娥皇手腕微动,娇斥道:“看针。”   “我操。”韩旭大骇,连忙躲避。如此近的距离,若被射中,那岂不是命丧于此。   这一躲避,拳脚的节奏立刻被打乱。   乘此机会,周娥皇欺身而上,一掌拍在了韩旭胸口。随即两个丝带上下翻飞,犹如蜘蛛精吐丝,将韩旭结结实实的捆成了“木乃伊”。   “你耍诈!”韩旭全身被缚,只露了个脑袋。一个站立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刚刚周娥皇手腕微动,绣花针亮光一闪,可她却没有出针,仅仅是扰乱了韩旭的心神。   “姐姐威武。”周嘉敏拍着小手跑了过来,随即芊芊玉手在韩旭的鼻头狠狠的捏了一把,笑嘻嘻的说道:“你活该,死色鬼,竟然敢偷看姐姐沐浴。”   “嘉敏,不得胡说。”周娥皇面色微微一红,瞪了周嘉敏一眼。说罢,提起韩旭如拖死狗般,拖进了屋子。   ……   “姐姐,您喝茶,消消气。”周嘉敏笑嘻嘻的端着茶杯递给周娥皇。   周娥皇摇了摇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韩旭,正色道:“嘉敏,你先出去。”   “姐姐,你,你不会真的要杀了他吧?”周嘉敏大惊,捂着小口一脸的害怕。   “你先出去。”   “姐姐……”   “先出去。”周娥皇狠狠的瞪了眼周嘉敏,声色俱厉。   周娥皇一向对这位妹妹疼爱有加,从未对她发过如此的大火。此时,在周嘉敏看来,姐姐定然对韩旭恨到了极点。   可是,她对韩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按理来说自己被韩旭看了个精光,应该恨他才是。可一见到韩旭那色色的眼神,她偏偏就恨不起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在周娥皇那冰冷的目光中,闭上了嘴巴。   “吱嘎……”屋门被周嘉敏从外面关了起来,小屋内只剩下周娥皇和韩旭两人。      第279章 逼问      周娥皇没想到那日兴致勃勃的带着小妹去温泉小楼沐浴,却被一个无耻之徒给偷窥了。   夜入东宫,偷窥太子妃沐浴,这还了得。是以那晚她出手毫不留情,绣花针直刺偷窥者双眼,可就在这关键时候,这人却偏偏被一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女子给救走。   待得皇宫混乱,李煜寻找夜宿皇宫的赵宋使者韩旭之时,她这才发现所谓的偷窥者竟然正是这位韩大才子。   周娥皇越想越气愤,双眼狠狠的盯着韩旭,胸口急剧的起伏,道:“说吧,韩大人,那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韩旭一见到周娥皇之后,顿时心神大乱,暗道要遭。果不其然,周娥皇出手将他制住。   然而,在被周娥皇捆成木乃伊之后,韩旭反而静下心来,脑中飞快的盘算着她的用意。从周府三番四次请他过府赴宴来看,显然今日之事是这两姐妹一手谋划的,而且谋划了好几日。若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点夸张的话,那“色字头上一把刀”绝对是至理名言。   “恩?”周娥皇见韩旭眼珠子直溜溜的乱转,就是不说话,不由面色一紧,冷哼道:“别以为不张口本宫就会饶了你,既然本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你骗你,就绝不会轻易的放过你。说,那晚你倒地看到了什么?”   “那晚是哪晚?”韩旭故作疑惑道,话刚出口见周娥皇站起了身,连忙说道:“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说着,略一停顿,迟疑道:“似乎,好像……啥都没看到呐!”   欲语还休,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砰……”   周娥皇大怒一拍桌子,呵斥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你最好老实交代,别以为本宫不会杀你。”   “对,对,老实交代,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小的晓得!”韩旭连连点头,看着周娥皇那因怒而略显红润的娇脸,不由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道:“姐姐真漂亮!”   人比花娇,周嘉敏算是绝色小萝莉,但和以为人妇的周娥皇比起来,少了份丰腴和娇艳。这周娥皇果真不亏是少妇中的极品,真难以想象将来李煜会背着这么个大美人和自己的小姨子相好。   然而,转念一想到“小姨子”这三个字,韩旭顿时恍然大悟,深深的佩服起李煜的口味来了。   “想不到堂堂的赵宋节度使,世人称颂的大才子,竟然是个口齿花花之辈。”周娥皇缓缓走到韩旭面前,轻轻一提就将韩旭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既然你想死,那本宫就成全你。”   说着,芊芊玉手掐住韩旭的脖子。   “呵呵,你不敢杀本官!”韩旭微微一笑道。   周娥皇微微一愣,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反笑道:“呵呵,那你倒说说本宫为何不敢杀你?”   韩旭昂起头,一字一顿道:“因为,本官是赵宋使者。”   短短几个字,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赵宋使者”这四个字如一柄大锤,狠狠的砸在了周娥皇的胸口。凭借韩旭的身份,若是他在南唐内出了事,而杀他的人又是堂堂的南唐太子妃,那大宋皇帝赵匡胤正好有了向南唐开战的借口。   两国交战,生灵涂炭。   而更重要的是,南唐的国力娥皇的心中一清二楚,绝度不是赵宋的对手。到时候,不仅赵宋不会放过她,恐怕国内的投降派,以及国主李景同样不会放过她。说不定为了平息赵匡胤的怒火,还会将她绑了,送给赵宋处置。   在皇家社稷的面前,兄弟父母都可以反目成仇,更何况她一个区区太子妃。   “怎么,被本官说中了吧?”韩旭嘿嘿一笑,又道:“姐姐殿下别生气,女人时常生气容易衰老,到时候满脸皱纹,可就不好看了哦!嘿嘿!”说着,瞥了瞥嘴巴,懒洋洋的说道:“姐姐不如放了本官,咱们好好的坐下喝上一杯岂不是更好,何必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   “啪……”   早已气得快发疯的周娥皇,忍不住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靠,你这死婆娘……”韩旭破口大骂。不过,脏话还没说完……   “啪……”又一巴掌。   “我……”   “啪……”又一巴掌。   ……   接连三个巴掌,将韩旭扇得是眼冒金星,摇摇欲坠。   半响后,韩旭好不容稳住了身形,连忙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些,张了张嘴还待再骂。可一见周娥皇再次抬起了那美妙的五指山,连忙面色一改,哭丧着脸,苦逼道:“姐姐,哦不,太子妃殿下,别打了,饶了小的吧……小的还未成亲,就靠这张脸吃饭呐,若是破了相,那殿下就得养小的一辈子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娥皇正待再次扇出一巴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举起的右手缓缓放了下来。   “你还未成亲?”   “正是,正是。”一听这话,韩旭连连点头。   “你说得不错,本官确实不能杀你。”   “就是嘛……”韩旭嘿嘿一笑。   “但本宫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养你一辈子。”   “啥?”韩旭傻了眼,连忙摇头,舔着脸笑道:“这个其实也没必要,放了小的就行!小的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当小白脸的习惯。”   周娥皇深深的看了眼韩旭,芊手微转,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现在手中,认真道:“既然你未成亲,那干脆也不用成亲了。从今往后就住在东宫,本宫养你一辈子。”说着,匕首缓缓朝着韩旭下身而去。   阉割?尼玛这小娘们也太狠了吧,这都想得出来。   韩旭大骇,赶忙一个懒驴打滚,躲了开去,吼道:“别过来,你若再过来,我就一头撞死到柱子上。”   这话说得狠意十足,却偏偏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此时的他倒地躲开之后,连站都站不起来呐。   周娥皇掩口轻笑,一步一步的朝韩旭走过来。   韩旭灵机一动,突然大叫道:“住手,你是摩尼教的人,你不能杀我?”   此话一出,周娥皇身体一滞,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失声道:“本宫不是。”说着眼瞪韩旭,杀机一闪而逝。   “你就是,你会‘霓裳羽衣功’,你骗不了本官。”韩旭心下暗叹,娘的,这回又赌对了一把。   “你怎么知道‘霓裳羽衣功’的?”周娥皇冲了过去,再次将韩旭提起,匕首横在他脖子上,厉声道:“说。”   “你这样让我怎么说,赶紧先放了我。”韩旭吓得脖子直缩。   周娥皇略一迟疑,手中匕首连挥,瞬间那缠绑着韩旭的丝带纷纷掉落。以她的身手,料想韩旭也跑不了。   手脚总算得以解脱,韩旭在周娥皇面前毫无顾忌,伸伸手,扭扭腰。随后,大大咧咧的往桌边一坐,倒上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磨磨蹭蹭了半天,这才似笑非笑,缓缓的说道:“既然你是摩尼教的人,那我就和你说说正事。不知你们摩尼教找我们皇上到底何事?我就是皇上派来和你们摩尼教联系的人!”   “当”   匕首掉到了地上,周娥皇面色更显苍白,失声道:“摩尼教找你们皇上?”   “恩?你不知道?”韩旭怔了怔,这倒是奇怪了,周娥皇明明就是摩尼教的人呐。可仔细一向,兴许摩尼教和赵匡胤联系,而周娥皇身居东宫,说不定还真不知道这事。于是,洒然道:“这事你若是不知道,那就赶紧通知你们摩尼教,派个主事的人来。可别浪费了本官的时间。”   然而,韩旭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番话可周娥皇带来的冲击有多么的大!   或许韩旭不知道摩尼教到底联系赵匡胤为何事?可周娥皇身为摩尼教人,想到摩尼教的宗旨,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摩尼教联系赵匡胤不为别的,显然是冲着南唐江山而来,冲着皇族李家而来。   而当年,她之所以嫁给李煜,其中最根本的原因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甚至他的爹爹周宗都不知道。   那就是为了推翻南唐的李家江山。   摩尼教的强大,周娥皇心知肚明,若是他们再和赵匡胤联合起来,里应外合之下,南唐江山瞬间即可崩塌。   韩旭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番自以为是的话早已将他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周娥皇面色一冷,盯着韩旭缓缓走了过来,眼中浓浓的杀意而起。   韩旭突然感觉到了周娥皇不一般的变化,这杀意甚至比刚才更加的强烈,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何说了和摩尼教联系之事,反而周娥皇却对他痛下杀手了呢?而且,他相信周娥皇这回是真的要动手了。   “你不能杀我,本官是大宋使者!”   “老子是来和你们摩尼教联系的!”   ……   周娥皇无视韩旭的怒吼,步步紧逼……   韩旭大骇之下,起身连连后退。   这女人疯了,一定是疯了。难道他就不怕大宋赵宋找南唐算账?不怕摩尼教对她下手?   “原本本宫不想杀你,但这一切都是你逼本宫的……”   “娘的,你疯了吧你。”韩旭豁出去了,拔出靴子中的‘杀猪刀’,决定拼死一战。   突然……   “够了,韩旭说得没错,你不能杀他。”   此言一出,周娥皇面色惨白,满脸的不可置信。   屋内还有第三人。……      第280章 摩尼圣女(上)      一道靓丽的身影从天而降,横亘在韩旭和周娥皇之间,正是摩尼教杨月蝉。她竟然没死,在李婉儿的致命一击之下,跌入滚滚大江的杨月蝉竟然没死。   杨月蝉纤手微抬,将一缕散乱的鬓发挽到那晶玉般的耳后,嘴角微翘,杏目含笑,温柔似水的看了韩旭一眼。   仅仅这一眼,韩旭情不自禁的一阵悸动,恨不得立马上前将其拥入怀中。   还是那个杨月蝉,可又似乎不是那个杨月蝉。   原本的杨月蝉就已经美得让人迷恋,而此时的杨月蝉容颜依旧,但一颦一笑之间更增魅惑,双目犹似深不见底的幽泉,能让人彻底的迷失其中。   正待此时,一缕清流自发而生,大柔术带动内息飞速运转,将渐渐陷入迷失边缘的韩旭拉了回来。灵台恢复清明,韩旭大骇,此时才发现浑身早已大汗淋漓。   “咯咯……”杨月蝉掩口轻笑,似乎对韩旭的反应非常的满意,笑道:“韩大人这样子,难道不认识月蝉了吗?”   “蝉……蝉儿。”周娥皇面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道。   杨月蝉缓缓转过身:“姐姐,你叫本座什么?”   语气冷漠至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杨月蝉才是真正的太子妃,而周娥皇在她面前犹如犯了错的婢女。   “属下……属下见过圣女。”周娥皇弯腰一揖,咬牙道。   圣女?摩尼教圣女?堂堂的南唐太子妃竟然向杨月蝉作揖!虽说周娥皇这动作做得很勉强,但却将韩旭震得不清。他猜到杨月蝉在摩尼教的地位很高,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之高,远非周娥皇可比。   “唉……”   杨月蝉看着周娥皇那一身华丽的太子妃服饰,叹道:“多年不见,姐姐过得可还好?”   一听这话,周娥皇终于忍不住的垂泪,低泣道:“属下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到,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却等到了妹妹你。”说着,手中的匕首翻转,递到杨月蝉面前,又道:“属下别无他求,但请妹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那一对襁褓中的孩儿……”   韩旭愣愣的站在一边,实在搞不懂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不都是摩尼教的人吗?怎么看上去有仇似的。   杨月蝉淡淡的看了眼周娥皇手中那明晃晃的匕首,却并未伸手去接,喃喃道:“本座只想问姐姐一句话,这么多年来可曾后悔过?”   “这么多年来可曾后悔过?”   周娥皇面色一滞,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时而面现哀伤,时而面露彷徨,甚至不经意见流露出少女般的羞涩与欣喜。   半响后,她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   “从不后悔。”   “本座明白了。”杨月蝉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你我之间再无姐妹之情。”   “妹妹……”   杨月蝉伸手阻止周娥皇再说下去,淡淡道:“今日之事,就当本座没见过那你,韩旭我可以带走了吗?”   虽说这话是带有疑问的口气,但口吻中全是不容置疑之色。说是疑问,不如说是一句通知,因为话音刚落,杨月蝉就转身拽着韩旭的胳膊朝门外走去。完全不理会呆若木鸡的周娥皇。   “韩旭……”门外,周嘉敏一见韩旭出门,连忙笑嘻嘻的跑了过来。   可见到韩旭的身边竟然多了一名娇俏的女子,立马气鼓鼓的说道:“韩旭,她是谁?”   杨月蝉微微一怔,看了看周嘉敏,又若有所意的看了看韩旭,随即“咯咯咯……”笑得是花枝乱颤。   ……   秦淮河,杨柳舫,一艘和兰桂坊相互辉映的画舫。   顶层舱内,杨月蝉身披单薄纱衣,半躺在软榻上。左手微撑着下巴,右手食指拇指捏着红绳,红绳下面挂着的正是那枚“水性杨花”玉佩,犹如钟摆般的左右晃动着。   对面韩旭隔着一张琴台,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软榻上的曼妙身姿。   此情此景,说不出的慵懒,暧昧。   好一阵沉默后,杨月蝉朱唇微张,懒洋洋的说道:“很好看吗?”   “好看。”韩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嘿嘿笑道。心中暗咐道:“废话,大冷天的脱成这样,不就是让想色诱本官嘛!再说了,不看白不看呐!”   “是本座好看?还是这玉佩还看?”   韩旭嘿嘿一笑道:“合在一起更好看。”   “你是在暗示本座水性杨花吗?”杨月蝉轻轻一笑,见韩旭收回了目光,正好气的四处张望,不由叹道:“别看了,这秦淮河的画舫你又不是没看过,听说洛歆那小娘子现在可是对你巴望得很呐!”   “是嘛?本官咋不知道呢!你这杨柳舫不亏为秦淮河第一画舫,就这里面的字画古董,怎么着也得卖上好些银两吧!”韩旭岔开话题。   杨柳舫停泊在秦淮河内,而杨月蝉似乎对韩旭之事一清二楚,那只能说明杨月蝉当日受伤之后,并未离开金陵城,反而一直在这杨柳舫内养伤。怪不得即便在杨柳舫关门修业之时,船舱内依旧点着昏暗的灯火。   不过,一想到杨月蝉竟然是隋炀帝的后人,和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同出一族,韩旭不由忍不住的再次扭头望去。   恰巧碰上了杨月蝉朝他看来,四目相对之下,差点又陷入迷失不可自拔。   一日两次遇到这样的事,韩旭顿时想了起来。当日李婉儿离开之时,有说道杨家的“霓裳羽衣功”其中就有“媚功”之说,练到极致能让男人心甘情愿拜倒在其石榴裙之下。想想当年的李隆基,被杨玉环迷得神魂颠倒,即可说明这“霓裳羽衣功”的恐怖之处。   心中有了提防,韩旭再也不敢去看杨月蝉的眼睛。   “呵呵……”杨月蝉轻轻一笑道:“看来李婉儿对你说了不少,连我的‘霓裳羽衣功’都跟你说了。而且我刚刚才发现你修炼的竟然是佛门‘大柔术’,怪不得能两次抵抗我的媚术。”   无论是秦家大柔术,还是护龙山的全本大柔术,确实是唐太宗李世民从少林寺求得。佛门武攻恰恰是霓裳雨衣功的克星,尤其是霓裳羽衣功的媚术。……      第281章 摩尼圣女(下)      扬州杏花楼第一次见到杨月蝉,随后两人也陆陆续续的见过几次。即便那日在凤凰台上,韩旭也没有感觉到杨月蝉的双眼有如此的魔力。然而,此时此刻的杨月蝉仅仅是看你一眼,或者一个小小的微笑就能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内心不禁疑惑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月蝉看着韩旭眉头紧皱的样子,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懒洋洋的说道:“你也不用猜了,本座也不怕告诉你,因为本座终于悟通了‘霓裳雨衣功’的第十层境界‘祸国殃民’。”   霓裳雨衣功功分十层境,分别是:   “第一层:小荷尖尖;第二层:亭亭玉立;第三层:花容月貌;第四层:千娇百媚;第五层:天香国色;第六层:楚腰卫鬓;第七层:沉鱼落雁;第八层:绝代佳人;第九层:倾国倾城;第十层:祸国殃民。”   这……这……这……   韩旭目瞪口呆的听着杨月蝉喃喃自语,心下却对杨玉环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名字起的实在是太有才了吧。再加上那枚名叫“水性杨花”的玉佩,这样看来大隋杨家的人,怎一个“风骚”了得。   不过,以杨月蝉的妖媚之姿,配上“祸国殃民”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绝配,当代苏妲己呐!可惜倒是少了个殷纣王,不然还不得再来上个“二代封神榜”。   “说起来这倒要感谢婉儿妹妹了哩,若不是她最后那‘皇绝功’一击,本座还不知何时才能体会到‘祸国殃民’的境界。”杨月蝉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杨月蝉的突破应该是“生死之境”的状态下而取得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呐。   韩旭摇头暗叹不已,随即想了想突然问道:“那周娥皇的‘霓裳羽衣功’算几层境界?”   杨月蝉微微一怔,面露回忆之色。   半响后,说道:“她的功力已到第五层‘天香国色’之境。”   第五层?韩旭彻底的傻了眼,暗咐:“哥们现在连周娥皇都打不过,那岂不是说老子现在连杨月蝉这臭婆娘一半的实力都没有?”本以为最近实力大涨的他,就算干不过杨月蝉,那也差不了多少。这样一比对下来,自信心顿时跌入了底谷。   “呵呵,难道你还想跟本座动手不成?”杨月蝉见韩旭面如土色,不禁笑道:“就凭你现在的实力,再练上十年八年再说吧。”   说到这,杨月蝉突然陷入沉思,自言自语道:“到底是权利,还是所谓的爱情能让一个女子有如此大的转变呢?当年,周姐姐奉命接触南唐吴王。自打她和吴王李煜成亲之后,就彻底的断绝了和本教的来往。若不是念在她和本座一起长大,否则就凭她背叛本教这一条,死上十次八次都不算多。”   周娥皇嫁给李煜竟然是出自摩尼教的安排?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周娥皇的父亲,南唐宰相周宗也是摩尼教的人!摩尼教的野心也太大了吧?可杨月蝉和自己说这些干啥?这可是摩尼教的大秘密啊!   一念即此,韩旭面色大变。   “咯咯咯咯……”杨月蝉见韩旭骇如土色,哪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禁摇头轻笑道:“韩大人不必担心,本座既然能从周娥皇的手里将你救出来,就不会再对你动手。”   听杨月蝉这么一说,韩旭更是缩了缩脑袋,一副鬼才信你的样子。   说实话,他是真的不相信杨月蝉的保证,这死婆娘就像七八月的天气,说变脸就变脸。好的时候还真有点绝代佳人,空谷幽兰的风姿,而一旦翻脸不认人,那比母夜叉还母夜叉。   “哼……”   杨月蝉一声冷哼,似乎对韩旭的反应很不满意。   正色道:“刚刚之所以对你说那些话,一来是今日本座见到了周姐姐,唤起了以往的一些事。二来嘛,既然我摩尼教欲和你赵宋朝廷合作,那双方之间展示点诚意也无不妥。”   说到合作,韩旭终于松了口气,将心放了下来。   来南唐最重要的事就是联系上摩尼教,原本以为杨月蝉已死,这条线索就算断了。可现在杨月蝉死而复生,那倒是要听听她到底想说些什么了!   “摩尼教的来历想必你也知道了,既然如此,废话就不多说了。”杨月蝉缓缓起身,正色道:“一句话,里应外合,灭了南唐李家。”   我靠,疯子!摩尼教竟然真的想灭南唐,以他们自己为内应,外面联系赵宋的大军。怪不得赵匡胤对此事如此的看重,有了内应,灭南唐之事对赵匡胤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韩旭灵机一动,默运大柔术内息,缓缓抬起头直视杨月蝉的眼睛,说道:“此事对大宋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我大宋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月蝉姑娘你的实力?当然,本官对月蝉姑娘本人倒是很有信心。可这不是一人之事,偌大的南唐就凭月蝉姐姐您一人为内应,就让大宋出兵?说出去谁信呐?嘿嘿……”   杨月蝉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本座一人,凭的是整个摩尼教。”   “摩尼教?月蝉姐姐您一个,那日白鹭洲的冬儿一个,就算再加上个太子妃周娥皇,你摩尼教不过区区三人而已,这玩笑开大发了吧?”韩旭嘿嘿一笑,连连摆手,满脸尽是摩尼教不够档次之色。   “韩大人,你也不用拐弯抹角的打听我摩尼教之事。”杨月蝉笑意盈盈,淡淡的看了韩旭一眼,仅仅一眼就将韩旭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随口说道:“本座也不妨告诉你,摩尼教众遍布江南,不下万人。”   不下万人?一个隐藏在江南之地的摩尼教,竟然有如此多的帮众?以丐帮现有的实力更本就无法撼动啊!   韩旭打听摩尼教不为别的,正是因秦雨山带领丐帮欲灭摩尼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丐帮偏偏对摩尼教知之甚少。   强压着内心的惊骇,韩旭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还行,人是不少,可这实力就难说了,说不定都是一帮乌合之众。”   “韩大人不用担心,摩尼教的实力如何,待赵宋军队饮马大江之时自会知晓。”   “得勒,就当你摩尼教实力强悍,个个以一抵百好了。”韩旭毫不在乎的接道。略一沉思,想了想又说道:“但这诚意还是不够,不知你摩尼教地处何方?哪天有空本官去游览一番,眼见为实嘛!”   杨月蝉面带笑容,紧盯着韩旭眼睛,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   被杨月蝉这么盯着,韩旭的小心肝早已扑通扑通直跳,可现在不能有丝毫的退缩和迟疑。若是被她看出了一丝的把柄,那可就小命难保了。   于是,韩旭昂起头和杨月蝉对视起来。   好一阵沉默后,杨月蝉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相当的开心,搞得韩旭是满头雾水。   “若是韩大人有这兴致,我摩尼教自当欢迎之至。”杨月蝉笑着说道:“可现在不是时候,待得本座解决了一些跳梁小丑之后,自当亲自带韩大人前往我总教一观。”   “跳梁小丑?”韩旭心下一惊,难道杨月蝉说的是丐帮?   “是和尚就乖乖的念经,是乞丐就该好好的讨饭……”杨月蝉看这韩旭,若有所意的问道:“你说是不是哩?韩……大……人……”   韩旭故作不知,呵呵一笑道:“月蝉姐姐指的是?”   杨月蝉芊手微摆,道:“没有其他的意思,本座也不在乎韩大人和李婉儿的关系,但本座希望韩大人也别理会李婉儿和本座之间的事。”说着,莲步轻移,缓缓起身来到韩旭面前,盯着韩旭的眼睛,正色道:“韩大人别忘了自己是赵宋的节度使,而摩尼教所作的一切对赵宋百利而无一害,该怎么选择,韩大人得想清楚了。”   说着,随手将那枚“水性杨花”的玉佩甩给韩旭,又道:“这枚玉佩韩大人你可得保护好了,这算是我摩尼教和赵宋朝廷的联络信物,若是丢了,仔细你的脑袋。”   韩旭赶紧接过玉佩,看样子杨月蝉对自己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之所以不动自己,一定是看在自己是大宋朝廷命官,赵匡胤身前的红人。至于杨月蝉一再强调他大宋节度使的身份,就是在告诉他身为大宋命官,就该为大宋出力,而不是为了丐帮,为了李婉儿而背叛大宋。为大宋着想,为了大宋的利益就应该和她摩尼教合作。   想到此,韩旭不禁冷汗连连,彷佛浑身上下被杨月蝉看了个透,自己在她的面前似乎毫无秘密可言。   “那我们该如何跟你们摩尼教联络?”韩旭再次问道。   “不必,本座说了,待得本座处理了那帮跳梁小丑,本座自会跟你们联络。”杨月蝉摆了摆手,转身再次回到软榻上,半躺下来。   ……   韩旭知道这是在送客了,于是抬头再次看了眼杨月蝉那曼妙的身姿,转身朝舱门走去。   “韩大人,这就走了吗?”慵懒而充满诱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韩旭转身疑惑的朝软榻上望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傻了眼。   只见杨月蝉不知何时竟然连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也脱了,只剩下那一件碧绿的水秀抹胸。“韩大人,奴家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杨月蝉微微抬起白玉般的胳膊,芊芊手指缓缓在胸前的高耸划过,呢喃道:“在韩大人的心中,不知是奴家美呢?还是那李婉儿更美?”      第282章 跑路(上)      乌衣巷。   吴师道的小鼠眼珠子直溜溜的乱转,瞧着面前呆坐的韩大官人他是满肚子的疑问。今个韩旭一早出去,直到晌午才回来。回来之后,就连晌午饭也未吃,直接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这都老半天了,韩旭依旧一动不动,一会皱眉,一会傻笑,一会又摇头叹气。   突然。   “啪……”韩旭一拍桌子忽的站了起来。   “哟喂,无量你个天尊,我说你小子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老道的小心肝差点没被你吓破。”吴师道被韩旭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枯瘦如柴的老手摸着胸口,苦笑着抱怨。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走,立刻走。”韩旭眉头微蹙,盯着吴师道,正色道:“吴老道,你去通知王凳子和刘三,让他们立刻过来。”   吴师道怔了怔,见韩旭说得坚决,明白事关重大,赶紧转身朝外面跑去。   望着吴师道离开的背影,韩旭突感浑身无力,身子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摇头苦笑不已。他甚至想不明白今个是怎样逃跑般的离开杨柳舫的。   面对杨月蝉这女子,他感觉浑身使不出力。在杨月蝉的面前,他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毫无秘密可言。而更可怕的却是杨月蝉那捉摸不透的心思,前一刻还在和你一本正经的谈论帮国大事,下一刻就变成了摄人心魄的狐媚娘子,挑逗你的神经极限。   当杨月蝉问出那句“她和李婉儿相比谁更美?”之时,韩旭想都没想,转身捂着鼻子就跑,留下背后“咯咯……”不断的娇笑声。   出了杨柳舫之后,脑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直到刚才,他也没得出结论。杨月蝉是魔女,是那种男人看了就想上,但仅仅也只是心里想上,却又偏偏不敢上的女子;李婉儿如同掉落凡间的仙子,冰冷得让人望而却步,自惭形秽。   可惜,无论哪一种,在韩旭看来,都是上了就没命的类型。小命要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   吴师道带着刘三,王凳子进入屋内。   韩旭立马快步走到王凳子面前,急吼吼的说道:“凳子,赶紧让兄弟们收拾收拾,咱们立刻启程,离开南唐。”   “这……这……”王凳子一惊,这住得好好的有吃有喝的,怎么说走就走?想归想,王凳子依旧领命,前去安排。   “旭哥儿,这事是不是太匆忙了点。”吴师道皱着眉头,说道:“我们离开,怎么着也得先向南唐朝廷通个气,而且就算我们马上就走,可也得有船才行呐!”   “老子高兴走就走,关他南唐朝廷鸟事,这个无须理会。”韩旭骂骂咧咧道。   想起渡江之船,倒是个麻烦事。若是现在派人去扬州,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淮扬军水军船队才能抵达金陵。这样的话,他们后天才能离开南唐。   可现在韩旭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金陵城内了,他想离杨月蝉,离摩尼教越远越好。只要过了江,到达扬州城,那里就是他自己的地盘。   想到此,韩旭朝着吴师道不爽道:“这个我不管,你雇船也好,偷也好,抢也好,明日一早我就要见到船只。”   看样子今个是怎么也走不了了,韩旭只能将时间推迟到明日一早。   瞧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吴师道,韩旭不禁又嘿嘿笑道:“本官手里有的是钱,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好,你这吴老道也只能回去‘无量你个天尊’。”   吴师道想想也是,回扬州而已,花点钱雇几艘商船也行。   谈到钱,韩旭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南唐文武们送的金银珠宝,不禁小声问道:“老道,那些箱子里的东西都运到扬州了没有?”   吴师道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箱子全都转到丐帮江南分舵,分批运回扬州城。但箱子不少,一次不能运太多,以免被人怀疑,所以现在应该还有一小部分在江南分舵!”   还没运完?看样子钱太多也不是个好事。   韩旭微微一愣,并未说话,转而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吴师道和刘三两人相视一眼,被韩旭这莫名奇妙的举动搞得面面相觑。   “老道,旭哥儿今个到底咋了?”刘三小声问道。   “娘的,贫道哪知道。今个一回来就是这样。瞧这样子倒像是偷奸被抓,赶紧跑路的节奏。”吴师道瞥了瞥嘴道。   一听这话,刘三深深的点头赞同道:“以旭哥儿的本事一般女子根本用不着去偷。但若是真的偷人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的女子了,至少也得是啥王爷,皇帝老儿的妃子才是。”   说到这,两人同时大骇,异口同声的叫道:“旭哥儿你不会真的把李景老儿的婆娘给睡了吧?”   “滚犊子,一边去。”韩旭没好气的骂道。   话又说回来,还真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的想象力。虽说不是李景的妃子,但也是李煜的太子妃;虽说没真的睡人家老婆,但把人家老婆看光了,倒也和睡差不多。两人所料离实际倒也相差不远。   而韩旭急着离开南唐最主要的倒不是因为害怕太子妃周娥皇,更多的还是因为杨月蝉和摩尼教。南唐就是摩尼教的地盘,只有赶紧离开这里,他才能稍微心安些。   “唉……”   “还没来得急运走的金银就留在江南分舵吧。”韩旭停下脚步,叹道:“三哥,你去下江南分舵,和秦大哥说一声,我们就要离开南唐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丐帮和摩尼教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要用钱的地方多得去了。我们现在是朝廷命官,有些事也不能明着去做。”   “好。”刘三点头应是。   “还有,你跟秦大哥说,摩尼教众遍布江南,人数上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韩旭通过刘三向秦雨山说明摩尼教的情况。由于担心杨月蝉的话有所保留,于是干脆将摩尼教众放大到了上万人。   闻听此话,刘三和吴师道顿时呆若木鸡。   “旭哥儿,这样说来岂不是秦大哥他们很危险。”刘三面色一正,咬牙道:“不如你们回去,我带着这禁军侍卫留下来,虽说人手不多,但至少也能帮帮秦大哥。”   看着满脸焦急的刘三,韩旭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话。   “旭哥儿……”刘三求道:“你倒是说话啊!”   吴师道见状,上前制止了刘三的茹莽,示意其赶紧通知秦雨山。   “唉……”刘三一拍大腿,哀叹而去。   ……   屋内寂静无声,看着低头不语的韩旭,吴师道终于忍不住了,缓缓开口说道:“旭哥儿,刘三说得也不无道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不知你是不是有何难处?”   刘三茹莽,吴师道当然不会如此。在他看来,韩旭对秦雨山,对丐帮的感情自不必说。而现在韩旭不说话,显然是有难言之隐。   韩旭略一沉吟,将摩尼教和赵匡胤的联系一一说了出来。   听罢,吴师道半天没有说话。   大宋朝廷默许了摩尼教的存在,甚至赵匡胤默认了摩尼教在南唐的势力,不然他也不会派韩旭来联系摩尼教。这样一来,无论如何,赵匡胤都不会允许大宋军队直接或间接的参与到摩尼教的争斗中。换句话来说,大宋不帮摩尼教就算不错的了。   “我们不是不帮丐帮,而只是不能直接参与其中。”韩旭叹道:“无论是帮派争斗,或者国家战争,打的就是银子。”   “不错。”吴师道赞道。   “摩尼教遍布南唐又怎样?咱们丐帮遍布天下!”韩旭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再次恢复了以往的自信:“只要有钱,就算耗也能将摩尼教耗死。”……      第283章 跑路(中)      翌日天刚蒙蒙亮,早起的金陵城百姓,发现这段日次平静无常的乌衣巷口又热闹了起来。   一队队赵宋禁军全副武装,踏着整齐的步伐,吼着雄壮的号子,朝着秦淮河码头而去。   秦淮河流经金陵城,经过西南的水门,即可到达白鹭洲。   绕过白鹭洲,可直通大江。此次回程,韩旭并未去白鹭洲码头登船,而是由此直接上船。   码头边,停泊着数艘商船,这些商船都是吴师道昨个雇来的。虽说和楼船相比太小,就连艨艟都比不上,但只要船只够多就不成问题。   至于威武气派就什么的就不说了,韩旭现在只想早日离开这鬼地方。   “吴老道,你说老子是不是天生就是个跑路的命?”韩旭站在码头边,一脚将面前的积雪踢飞,心情不爽道:“不久前刚刚在扬州经历了一次跑路,这回在金陵又得经历一回。”   吴师道摸着下巴的山羊胡,莞尔笑道:“这不一样,当时你是被李重进软禁,可现在没人敢软禁你呐,你这是自己吓跑自己。”   “算了,不说了,上船吧。”韩旭摇了摇头,自己吓自己,总比丢了小命强。   话音刚落,秦淮河边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李从善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韩熙载,皇甫继勋等人。   来到码头边,翻身下马,李从善一脸焦急道:“韩兄,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走了?”   “是啊,韩老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熙载气喘吁吁的问道。   皇甫继勋可不管这些,上来就一巴掌拍在韩旭的肩膀上:“韩兄弟,你太不够意思,说走就走,也不跟哥哥我打个招呼。”   “这里毕竟不是咱的地盘,不欢迎咱呐!这还不走的话,也忒不知趣了!”韩旭摆了摆手,叹道:“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还是您三位够兄弟,大清早的就赶来送咱这孤苦伶仃之人。”   一听这话,李从善面色一变,怒道:“韩兄到底是谁和你过不去?本王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得罪本王的贵客。”   “就是,说出来,哥哥我替你做主!”皇甫继勋拍着胸口,怒道:“是不是马诚信那厮?”   是谁?当然是摩尼教啦。韩旭心下苦笑不已,不过他可不会将这话说给李从善听。于是,做出一副被人欺负却又无法投诉的可怜表情,摇头道:“一言难尽呐!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反正没几日就是新的一年了,就当早点回咱老家过年咯!”   “这可不行,有本王在,本王替你做主,你赶紧跟本王回去。”李从善一把拽过韩旭的手,朝着船上的船夫大声道:“本王命你们不许开船,全部都给本王下来。”   话说到这份上,即便是韩旭心下也不禁微微感动,挥手制止了正欲下船的船夫水手们。朝着李从善抱了抱拳,叹道:“李兄,韩老哥,皇甫兄的这份情义,兄弟我记下了,但这回兄弟是真的要走了。待得来年春,三位若有空的话,不妨来扬州坐坐,烟花三月下扬州嘛!”   三人见韩旭是铁了心要走,不禁感慨连连。   李从善招来名手下官员,在其耳边附和了几句,随即这名官员跨马而去。   “李兄这是?”韩旭见此,微微一愣道。   李从善摆了摆手,道:“韩兄稍安勿躁,都怪兄弟我这地主之谊没做好,让韩兄受了苦。既然韩兄坚持要走,兄弟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但总得表示表示不是!”   “表示表示?表示好啊!这个老子喜欢。”韩旭心下大喜,得意的朝着吴老道眨了眨眼睛。   “韩老弟啊,今个为兄可是跟郑王从早朝上跑来的呐!国主身体不适,让太子殿下过来送行,韩兄就再等一会,不然我南唐可是过意不去呐!”韩熙载抚须笑道。   ……   不一会,那辆熟悉的金碧辉煌的五驾太子马车,在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御林军护卫下快速的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直到码头边,马车嘎然而止。几名小公公赶忙上前,放梯子的放梯子,开门的开门,掀帘子的掀帘子,忙得不亦乐乎。   李煜率先走了出来,沿着小木梯子缓缓走下马车。待得脚步刚落地,车内再次钻出来一人,见得此人,韩旭立马吓得将脖子都缩了起来。   出来的不仅仅是李煜,还有太子妃周娥皇,甚至连周嘉敏这小丫头都出现了。   “见过皇兄,皇嫂。”李从善赶紧迎了上去。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众官员立马跟上。   “外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韩旭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一礼。   ……   “韩大人,为何走得如此匆忙?”李煜笑呵呵的行了过来,道:“你可不知道,父皇听说你这么一走,身体顿感不适,连早朝都取消了。”   “啊,外臣惶恐。”韩旭赶紧再次抱拳,躬身,故作一番战战兢兢之态。想必李景老儿是怕自己回去胡言乱语,在赵匡胤面前进谗言吧,这才吓得生病了!至于派李煜前来送行,倒也算是给足了韩旭面子。   说着,眼角偷偷朝周娥皇瞟去,一见周娥皇那凌厉的眼神,韩旭顿时忍不住的浑身发麻。   娘希匹的,这娘们果然是个记仇的货。   “韩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要走再怎么说也该通知朝廷一声不是?难道我南唐朝廷在您眼里如此不堪?就连一声道别,都不屑一顾?”周娥皇轻声说道。无论语气还是言辞,相当的激烈带刺。   说罢,用眼神狠狠的瞪着韩旭,彷佛又在说:“小子,老实点,不该说的话可别乱说。”   周娥皇此言一出,周围的官员纷纷侧目,就连李煜也不禁楞了楞,暗自奇怪一向温文尔雅的贤妻今个怎会如此莽撞。   “呵呵,韩大人别介意,娥儿是担心韩大人不辞而别,我南唐会被别邦认为有失礼仪而已。”李煜赶紧替周娥皇辩解一番。   韩旭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扭头看向一边,眼不见为净。你说你的,老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然而,这一扭头,却恰好撞见嘟着小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周嘉敏。瞧着她生气的可爱模样,韩旭嘿嘿一笑,上前打趣道:“哟,这不是咱们金陵城的小仙女嘛,这气鼓鼓的样子是谁惹您老生气了呐?”   这动作在外人看来相当的有爱,就连李煜也不禁莞尔。可在周娥皇看来,韩旭这分明就是无视自己,心下越发的不满。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8_0_8_0_t_x_t_._c_o_m      第284章 跑路(下)      “哼……”周嘉敏轻哼一声道:“你过来。”   说着,在总目睽睽之下,拽着韩旭的衣袖就朝一边走去。弄得满场的文武暗自好笑不已。   他们对这位太子妃的妹妹,李煜的小姨子同样无语。皇甫继勋号称江东小霸王,而周嘉敏就是霸王中的霸王,就连皇甫继勋见了她也是能躲则躲。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周嘉敏在南唐文武的心目中,就是小公主般的存在。   女人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势!即便此时的周嘉敏还仅仅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萝莉。   两人来到一边,离众人十多丈的距离。   “你说,你这么急着离开,是不是因为我姐姐!”周嘉敏一张口,小脾气就上来了。   闻听此话,韩旭嘴巴大张,半天反应不过来。   随后,满脸的苦相,委屈道:“这怎么可能,本官和你姐姐可是屁点关系都没有!勾引有夫之妇,可不是本官的风格?况且你姐姐可是太子妃,我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就算给我十个胆,我也不可能去惹这种事呐!”   说着,见周嘉敏捂着嘴巴,杏目大张,一脸的痴呆状。   不禁又疑惑道:“咋了?瞧你这幅样子,见鬼了?我可是句句实话,掏心掏肺的那种!再说了,我有必要骗你这小丫头片子吗?”   “你……你……你……”   “什么你啊,我的,你倒是说话啊?”韩旭歪着头,好似逗小孩子般的说道。   “你个死登徒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周嘉敏满脸羞红,双眼几乎羞得滴出水来。   韩旭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无辜道:“这不是你要问的吗?”   “我问的是:是不是因为姐姐对你动手,你才急着离开的?你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你!”   尼玛,韩旭这回真是无语了,原来是这事,竟然搞得自己在小女孩面前邪恶了。抬头看了眼不远处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周娥皇,摇头道:“不是,你姐姐还不够格。本官懒得和她一般见识。”   “哦,不是就好。”周嘉敏长吁口气,拍了拍胸口,放松道:“但你不许生我姐姐的气,不然……”   “我生不生你姐姐的气,跟你有什么关系?”韩旭彻底的被打败了。   “当然有关系。”周娥皇急道。说着见韩旭那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自己,忍不住双颊泛红,呢喃道:“你若是和姐姐不和,那……”   “那什么?”   “那……”   “到底那什么啊?”   ……   “你倒是说话啊,本官还等着上路呢!”韩旭真是无语了,暗骂自己发什么神经和一个小女孩在这啰嗦了半天。   “那我将来怎么嫁给你!”周嘉敏抬起头,鼓足勇气说道。说罢,羞得下巴都低到了胸口。   呃,什么情况?将来的小周后说要嫁给我?   韩旭傻了,楞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   “你怎么不说话了?”周嘉敏低着头,小脚在地面画着圈圈。   “说什么?”韩旭条件反射般的接道。   “就是,就是那个啊?”   “这个,这个……似乎不太妥当吧。”韩旭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道。眼前的周嘉敏怎么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萝莉虽好,可在韩旭这成年人看来,实在是有违三观呐!这怎么能下得了手。   “什么不妥当?”一听你这话,周嘉敏急了,仰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都将人家看光了,人家不嫁你还能嫁谁?”   “我……”韩旭无语,若这样说,岂不是自己还真的算是个她姐姐周娥皇有腿了不是?见韩旭不说话,周嘉敏哼哼说道:“你放心,将来本小姐一定比姐姐还温柔……一定……一定长得比姐姐还大。”说着又羞得低下了头,不过那眼光似乎在盯着自己的胸口。Oh,mygod!   ……   “我会写信给你,记得给我回信。”   “嗯。”   “不许想别的女子,不许再偷看别人。”   “嗯。”   “不许……”   “行了,行了,不许吃饭是吧,本官知道。”韩旭那个无奈啊,赶紧转变话题:“那么多人看着呢,赶紧回去。”   “人家又没说不许你吃饭。”周嘉敏委屈的小声嘀咕着。   ……   周娥皇一直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若不是场中这么多人,她早就忍不住的跑过去看个究竟。此刻见周嘉敏走了回来,赶紧将其拉到身边护住,说道:“听说韩大人口才不错,不知又和本宫的妹妹说了些什么呢?似乎你们说得很快心呢!”   周围的文武听太子妃这么一说,一道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朝韩旭看来。   韩旭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也没啥,就是您妹妹说喜欢吃猪肉,本官也喜欢。但本官更喜欢看刮猪毛,两只光秃秃的猪在开水里面这么一滚,再抬上来,那模样……啧啧……”   “咯咯咯咯……”周嘉敏掩口娇笑不已。   这家伙分明就是暗自那日偷窥她们洗澡。   周娥皇气得脸色发白,怒指韩旭:“你……”   除了这三人,其他人并不知道这猪去毛的来历。想起那烫猪毛的场面,一个个捂着嘴巴,一副恶心之状。   李从善和韩熙载两人连连苦笑摇头,对于韩旭他们也算是够了解了,说出来的话气死人不偿命。   然而,所有人均是一副好奇之态,他们不明白为何今个太子妃似乎处处针对着韩旭。   李煜疑惑的看了眼周娥皇,摇了摇头。随即再次和韩旭寒暄起来。   ……   秦淮河两岸的人群越聚越多,但令所有人吃惊不已的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子。   忙活了一晚上的青楼女子,竟然起了个大早。顶着熊猫眼,红袖轻摇的朝着韩旭挥手而别,其中更是不乏泪湿满巾之人。   “唉……”李煜一声叹息,竟然满脸的羡慕之色,感慨道:“韩大人这一别,不知带着我金陵多少女儿心。”“是啊,自古多情女子负心汉!”周娥皇有意无意的插话道。我靠,老子XXX。韩旭心下暗骂,看也不看周娥皇一眼,转身朝着秦淮河的青楼女子挥手致意。   此举引来尖叫一片。   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个小妞。   河中的画舫越聚越多,但韩旭仔细的看了,唯独没有洛歆的兰桂坊,杨月蝉的杨柳舫。顿时颇有几分人走茶凉之感。   在众人的欢送下,韩旭走上了船板,回身之时突然灵机一动,朝着李从善招了招手。   李从善微微一愣,赶了过来:“韩兄,放心,兄弟的赠别之礼都上了船了,就连父皇都派人送来了一份。呵呵……”   “不是说这个,兄弟是那样的人嘛?”韩旭嘿嘿一笑。当然他也不去装那伪君子,拿了就拿了,李从善也知道他只是嘴上花花而已。   招了招手,示意李从善靠过来,附耳道:“李兄,韩某即将离开,李兄和韩老哥是小弟我在南唐为数不多的朋友。小弟有一事,还请李兄听好。此事事关南唐李家江山。”   李从善大骇,以他的了解,韩旭如此认真的说一件事的时候可不多见。于是,赶紧竖了耳朵。   “不知李兄有没有听过‘摩尼教’?”韩旭正色道,说着见李从善有话要说,赶紧伸手阻止道:“李兄听着就行,无需多问,因为详细之事小弟也不知道。小弟能说的就是,摩尼教众遍布江南各地,南唐的朝廷内甚至都有他们的人。而且,就在这当场,也有摩尼教之人。如此多的摩尼教众混入南唐朝廷,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竟然有这事?”李从善大骇,还是忍不住的惊叫。转头朝着岸边看去,一个个南唐众官在眼前掠过。当看到周娥皇之时,微微一怔,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转头问道:“莫非是……”   韩旭摇了摇头,拱手笑道:“此事点到为止,李兄对韩某有义,韩某不能恩将仇报。但能说的,韩某都说了,李兄告辞。”   船队缓缓离开码头,沿着秦淮河朝城外行去。   岸边李从善震惊不已。摩尼教他倒也听过,但并未真真的见过,想不到整个他们竟然混入到了南唐朝廷之中。他们想干嘛?这事不言而喻。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会允许有所谓的帮派教会组织进入他们的地盘。   凭着所谓教义而团结起来的帮派教会,实在是太恐怖了,一旦爆发出来,直接影响到皇家的统治。   周娥皇处处针对韩旭,让李从善上了心。瞧着太子的马车远去,李从善跨上战马,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无论是否为真,为了李家皇族的统治,他都有事要去做了。   ……   船队使出了水门,到了白鹭洲。   远望白鹭洲的苍茫一片,站在船头的韩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刚刚和李从善所说的话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将一颗镇压摩尼教的种子种到了李从善的心中。   既然不能以大宋朝廷的军队出手,那就借刀杀人,让南唐朝廷出面,对于这种事任何的朝廷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国内出现如此强大的组织。   有了南唐几十万大军的帮忙,想必丐帮的压力会小很多吧。当然给杨月蝉找点麻烦,韩旭倒真是乐得其中。   忽然,白鹭洲那边隐隐传来一阵歌声,打断了韩旭的思绪。   “大人,你看。”王凳子指着白鹭洲边的一所画舫,说道。   那画舫他当然认识,正是洛歆的兰桂坊。   歌声渐渐变得清晰: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第五卷 挥军荆楚   第285章 吃里爬外      “老子胡汉三又回来啦!”   遥望远处白雪皑皑中的扬州城,韩旭豪情万丈,仰天大吼,发泄这几日心中的憋屈。   经过大半日的行程,船队停靠在了长江北岸的瓜洲码头。   淮扬水军早在船队抵达扬州附件水域之时,就已经派出了迎接的船队。此刻韩旭在水军统领程淮秀的陪同下,缓缓朝着扬州城行去。   仅仅个把月不见,此刻的程淮秀在那一身亮银甲的承托下显得越发的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颇有三分带军统领的神韵,看得韩旭是好一阵的鸡动。   似乎是受不了韩旭那灼热的目光,程淮秀脸颊泛红,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嗔味十足的一眼,不禁让韩旭心情大爽。啥空姐,护士……制服诱惑,算个屁啊!盔甲诱惑才他娘的是王道。   心下难耐,韩旭忍不住的策马靠近,形成和程淮秀并驾齐驱之势。一手抓缰绳,一手就朝着程淮秀那纤腰搂了过去。   程淮秀大惊,赶紧腰肢一扭,躲开韩旭的咸猪手,嗔道:“大人……”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叫旭哥哥,要么叫韩郎也行。”韩旭嘿嘿一笑,灵机一动,整个人就朝程淮秀靠了过去,口中大呼:“晕了,晕了,救命呐……”   “大人……小心”王凳子见韩旭从马背上跌下,口中惊呼。   “旭哥儿……”刘三,吴师道催马上前。   但他们都慢了一步,程淮秀心中焦急,伸出左手一把将韩旭夹住,紧张道:“韩大人……”   “停,停,停”王凳子等人赶了过来,将韩旭扶下马,连忙问候情况。   看着面前一个个焦急的面孔,韩旭心中嘿嘿直笑,表面上却故作萎靡不振,虚弱道:“不行了,晕船,晕船了……”   晕船?   众人面面相觑,刚下船之时还好好的,在船上不晕,反而现在在马上晕了?晕马吧?而且似乎没听说过韩旭晕船之事呐。   眼瞅着众人疑惑的目光,韩旭扶着脑袋半靠在程淮秀的胸口上,支支吾吾的说道:“后遗症,晕船后遗症……总之本官现在是不行了,头晕骑不得马!”   哦……   众人齐齐点头。   刘三突然说道:“要不都下马走吧,反正离扬州城也不远了。”   一听这话,韩旭无语,你猪啊你,有马不骑脑袋秀逗了!   王凳子想了想道:“要不韩大人上马车……”   “我靠,车上都是李家送的贵重东西,就算本官被压坏了,也舍不得压到那些东西哈!”韩旭郁闷了,这回怎么一个个都跟猪一样。   兴好还有一人,吴师道眨着小眯眼,看看韩旭,又看看程淮秀,心中一个激灵,顿时想到了什么,不禁暗自大骂韩旭无耻。   想了想,摇头叹道:“这样吧,两人一骑,就辛苦下程统领,护送下韩大人。”说着,见韩旭双眼一亮,果然不出所料。随即,拉着还在冥思苦想的刘三和王凳子就走。   “吴老道,你干啥你?”刘三急道。   “走,赶紧走。”吴师道骂骂咧咧的说道:“没看见人家卿卿我我的?你还在那碍什么事?”   王凳子嘿嘿一笑,吴老道果然有两下子,这都看得出来。   ……   程淮秀红着脸翻身上马,伸出手欲帮韩旭。   然而,韩旭早已迫不及待,一跃而起,落在马背上。双手条件反射般的环抱程淮秀纤腰,将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轻笑道:“秀儿,本大人头晕,你可要慢着点。”   说着,又伸了伸脖子,挪动下巴,将头靠近她的颈部,小声嘟囔道:“哎,这盔甲漂亮是漂亮,就是疙得慌……”   闻听此言,再加上腰间传来的酥麻,耳边传来的微热之气,程淮秀顿时浑身无力。   “驾……”一咬牙,大羞之下赶紧催马向前。   ……   不一会。   扬州南门,只见城门大开,无数的扬州城百姓蜂拥而出,朝着队伍奔来。   “怎么回事?民变?”韩旭大骇,双手情不自禁的抱紧程淮秀。   “旭哥儿别急,应该不是。”程淮秀面色一正,左手紧了紧缰绳,右手朝着马脖子边的长矛摸去。   同时禁军侍卫纷纷靠了上来,严阵以待。   百姓越来越来,不过出了城门之后便纷纷朝两边散去,似乎并没有冲击队伍的意思。   正在此时,城门口一队骑兵冲了出来,远远望去,带头的却是老熟人,扬州知州李处耘。随后,韩旭松了口气,赶紧示意侍卫归位,收起手中的家伙。   “哈哈哈哈……”李处耘策马飞本过来,瞧着两人一骑的韩旭和程淮秀,微微一愣,随即拱手哈哈大笑道:“韩大人,属下来迟也。”   程淮秀早就受不了韩旭的咸猪手了,此刻更是在整个扬州城的百姓面前。于是赶紧一跃而起,跨上原本属于韩旭的那批战马。   韩旭嘿嘿一笑,道:“李老哥说的啥话,咱们谁跟谁呐,这扬州城能有今日还不是李老哥您的功劳。”   韩旭是赵匡胤任命的淮扬节度使,而李处耘是扬州府的知州。要说李处耘戎马半身,却屈居年纪轻轻的韩旭之下,心中没有一丝抱怨是不可能。   可短短几个月之后,李处耘却心甘情愿的当起了韩旭的下手。韩旭不仅对他信任有加,扬州事务基本不过问,而且还将淮扬军交给了他。心胸之坦荡,是任何一个节度使都做不到的。   而且不仅如此,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扬州城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恢复,完全离不开韩旭给力的财力支持,若是仅仅靠朝廷的拨款,最少还得两三年扬州城才能恢复自给自足。   “对了,李老哥,这些百姓出城干啥?”韩旭想起先前的疑问,开口问道。   李处耘呵呵一笑道:“当然是来欢迎我们的节度使大人的,你看他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样子,不是老哥我作假,逼他们来的哦!”   队伍缓缓入城,城内街道上站满欢迎的百姓,确实一个个兴致高昂,满心欢喜。   韩旭老怀宽慰,心下暗爽,原来做个一方节度使挺简单的嘛,这就是拥戴啊!嘿嘿……   “韩大人给他们吃,给他们穿,过冬了,还能发点铜钱,这谁不欢喜?”李处耘叹道:“老百姓就是这样,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有数。今冬的这场大雪,老哥我原本已经做好了死人的准备,连上书朝廷拨款的奏折都写好了。却没想到韩大人即时派人送来了钱粮,老哥心里佩服啊!”   正朝着百姓挥手致意的韩旭,闻听此话,不由微微一愣,疑惑道:“本官派人送来的钱粮?”   “是啊!”李处耘笑道:“这些日子,丐帮分舵里的人不断的朝着节度使府邸运送钱粮,送来之后就走,留下一句‘韩大人派人送的’。”   “丐帮派人送的?”韩旭心下微动,难道是从南唐运过来的钱财?尼玛,这可都是老子自己的钱啊!   “吴老道……”韩旭一声大吼,扭头朝吴师道望去,只见吴师道缩了缩脖子,催马而逃。狗日的吴师道,你他娘的这是吃里爬外啊!      第286章 捞外快也难呐      淮扬节度使府邸。   看着眼前一幅幅感恩牌匾,韩旭是欲哭无泪呐!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就是这些破烂玩意!啥“淮扬青天”,“一方父母”,“两袖清风”,“功德无量”……甚至连菩萨像都搬来了几座。   正厅内,扬州府的官员济济一堂。李处耘口若悬河,兴奋的向韩旭介绍着扬州城的恢复状况。   农事方面,淮扬地区本就地处苏北平原,鱼米之乡。凭着大宋朝廷拨发的钱款,再加上富裕商人的捐赠,熬过这个冬天不成问题。新一批的农具正在打造中,待得来年春发放下去恢复春耕,到了秋季,必定是个丰收之年。   商贸漕运基本未被破坏,因三年免税政策带来的效果已开始显现,扬州城内的商铺呈现一幅欣欣向荣之态。不仅如此,淮扬的凭借盐铁贸易带来巨大的利益,用来和其他地区交换钱粮,又缓解了来年到秋季之前的粮食危机。   至于淮扬军的军事建设,在朝廷和各大节度使的支持下,已建成步军一万,马军三千,水军五千,战船二十多艘。尤其是归德军节度使石守信更是了得,一次给淮南送来了战马五百匹,这在缺少战马的大宋,那是相当的够义气了。   然而,最令李处耘幸福的,还是韩旭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持,每个月都会有一批钱粮从汴京运送过来,韩旭这汴梁首富的名声真不是盖的。再加上从南唐过来的钱粮,李处耘原本计划三年恢复扬州城的时间,被大大的缩短了。   “浪荡节度使”的名声更响了,但现在这称呼的意思,在扬州城的百姓中成了一种更亲切的称呼。   李处耘高高兴兴的说了半天,这才发现是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厅内鸦雀无声。韩大节度使正一脸茫然的高坐在主座上,一言不发。   见此,李处耘心下微凛,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朝着身边的官员说道:“这个,韩大人车马劳顿,今个就先到这了,来日有的是时间,大伙再来禀报。”   随即,众官员纷纷告退。   李处耘走上前,疑惑道:“大人,是否下官有何不当之处?”   虽说他心里确定自己做的没错,而且心安理得。可毕竟韩旭才是淮扬节度使,自己的顶头上司,李处耘混迹官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咳咳……”   韩旭抬起头,见满场的官员只剩下了李处耘一个,连忙轻咳以掩饰刚刚走神的尴尬,笑道:“李老哥说笑了,老哥做得很好,本官只是有点身体不适。”   “要不要叫城里的大夫?”闻听此话,李处耘一脸的担忧道。   “不必,不必,休息一下就好。”韩旭摇了摇头,又问道:“李老哥还有事?”   李处耘略一沉吟,正色道:“韩大人,按理来说朝廷使者归国,得去朝廷向皇上回复,这个你看……”   刚从南唐又要上京城?还让不让人活了?   韩旭满肚子的牢骚,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一见韩旭如此,李处耘哪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过,这韩大节度使还真是个奇葩,别的地方官恨不得天天跑京城见皇上,这家伙倒好,就连皇上都懒得见。   于是,想了想小声道:“不如这样,大人你亲自写个奏折,将南唐的所见所闻详细写下来,再向皇上说明下扬州城的情况,毕竟天降大雪,得解决扬州城的百姓吃住保暖问题。而后,派人送到京城,恳请皇上推迟您的上京时间。”   韩旭微微一愣,正想着怎么说服面前这位精明的李大人,却没想到李处耘将自己所想的事情都解决了,不禁心下一畅,哈哈笑道:“好,就这么办。不过,这奏折还是劳烦李大人代笔吧,署上本官的名字就行。至于南唐的经过,本官再派人写好送给你,附上就行。”   李处耘顿时无语,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真是奇葩到了极致,连奏折都懒得写啊!不过,心下却颇为感动,就凭韩旭对自己的信任,他说什么也得将扬州府治理好,省去韩旭的麻烦。   从南唐带回来的回礼已全都运到了节度使府邸,看着面前一座座大木箱,韩旭随后打开了几个,金银珠宝不计其数,远远比大宋给南唐的还多。   韩旭眼中精光闪闪,抚摸着一座一人来高的“血珊瑚”,留着哈喇子感叹道:“好东西啊。”   说罢,朝着王凳子大手一挥:“凳子,全都抬进库房去。”   “得了。”王凳子领命就欲上前抬走。   李处耘见状大骇,连忙阻止。将韩旭拉到一边,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大人,这是南唐给的回礼?”   “是啊。”韩旭点点头。   “这是给大人您自己的,还是给大宋朝廷的?”   “有区别吗?”韩旭明知故问道。虽说这些金银珠宝是李景送的,但他心里也明白除了李从善的部分,其他都是送给大宋皇帝的。仅仅凭他使者的身份,哪会有这么多的回礼。   李处耘心中那个无奈,苦笑道:“大人糊涂啊,给朝廷的就是给皇上的,这若是被御史台知道了大人暗自扣留南唐的进贡之物,哪还了得?”   一听这话,韩旭不爽了。   自己出人出力,自掏腰包,那么多金钱都花在了扬州城,这回把这些东西留下来能咋样!若这些还要送给朝廷,那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嘛。于是,坚持道:“老子不管,进了咱的手,就是咱的东西,有本事御史台那帮家伙自己去南唐拿啊!”   无赖,耍无赖。   然而,李处耘却突然抱拳一揖,正色道:“大人,下官也明白大人的一番苦心。如今扬州府是一穷二白,需要这些东西,大人冒着即使被御史台弹劾的风险,也要将这批金银留在扬州城。此等胸怀,下官佩服之至。”   韩旭这回傻了眼,没想到李处耘竟然将此事联想到了扬州百姓身上。他娘的这根本就是他自己想独吞掉这批金银呐。   见韩旭不说话,李处耘一咬牙,正色道:“既然事关扬州城百姓,此事就不能让大人一人独自承担。大人,请将回礼清单给属下一观!”   韩旭刚想说没有,但见李处耘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不禁心下微动,伸手入怀将李景的清单拿了出来,至于李从善和其他官员的部分,那就免了。   李处耘双眼在清单上略一扫过,随即入屋,拿笔在其上面圈圈画画,删除了其中一半。随即将清单放入怀中,认真道:“大人,属下重新拟写一份,删除的部分就留在扬州府。”   说罢,转身就走,留下独自发愣的韩旭。韩旭摇头苦笑连连,这李景的回礼就他娘这样没了,一半上交了朝廷,剩下的一半却又要被李处耘拿去治理扬州百姓。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捞个外快咋就怎么难呢?      第287章 吴师道的野心      “吴老道,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拿老子的钱做好人。”   “这都是钱呐,懂不懂?你懂不懂啥叫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   “你他娘的阿弥陀佛念多了吧?不对,是无量天尊念多了吧?要你做好人?要你来普度天下?”   “好吧,就算你要普度天下,救济百姓,这我也不反对。可你他娘的有必要将全部的金银珠宝都变成粮食发给百姓吗?”   ……   书房内,韩旭指着吴师道的鼻子大发雷霆。吴老道将他在南唐所收的贿赂,全都变成了粮食,散发给扬州城的百姓。害得他做篮打水一场空。   好一阵发泄后,韩旭气喘吁吁的坐回到位置上。瞧着对面吴师道那悠然的品着茶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是越看越有气:“哼……”   “说完了?”吴师道小胡子微翘,笑呵呵的上前,给韩旭倒上杯茶,嘿嘿笑道:“消消气,先喝口茶降降火。这事嘛,也怪老道我先前没和你说,但老道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   “呵呵,还有理由来了?”韩旭怒极反笑,一把将杯里的茶水倒入口中,看着吴老道那精光闪闪的小眯眼,道:“好,我就给你个机会,你说!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子将淮扬之地所有的道观,全他娘的给封了,而且对外说是你吴老道下的令,让全天下的修道之人唾弃你,让你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怎么样?”   “是不是太狠了点?”吴老道嘴巴张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狠?一点都不狠。”韩旭阴笑道:“老子没你狠,你花光老子的钱,那就是要老子的命!而且是杀了人连眼都不眨的那种。”   吴师道摇头苦笑,韩旭这家伙还真是要钱不要命的种。   长吁口气,缓缓在韩旭对面坐下,整理了下思绪,缓缓说道:“这些钱老道都是为你花的!”说着见韩旭张口欲骂,连忙挥手道:“你先听老道把话说完。”   “好,你说……”   “你绝得淮扬的百姓怎么样?”吴师道开口问道。   韩旭微微一愣,随口道:“普天下的百姓都一样,只要有口饭吃,就能活下去。”说着,又不爽道:“老子问你为何将钱全都散了出去,你别给我打岔,说正题。”   闻此,吴师道呵呵一笑,也不以为意,认真的说道:“没错,平民百姓就简单,只要有口饭吃就不会造反。汉末张角的黄巾之乱,唐末的黄巢之乱,根本原因就是百姓没饭吃,不得不造反。”   说到这,吴师道顿了顿,正色道:“换句话说,谁给他们饭吃,谁就是他们的头领,他们就会跟着谁。”   “啥意思?”韩旭当然明白吴师道说的话,但他不明白的事吴师道说这些做什么,而且隐隐感觉到吴师道下面说的事情,很不简单。   果不其然。   吴师道面色一正,盯着韩旭的脸,一字一顿道:“收……买……人……心……老道用粮食来替你笼络人心。”   收……买……人……心……   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进韩旭的心窝。   韩旭被吴师道震得不轻,那四个字在其耳边久久的回荡。   收买人心能干啥?这还用想吗?吴老道这是让他造反的节奏啊!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淮南节度使,这一切难道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打天下,做皇帝,风险太大,但同样却刺激无比。   有多大的风险,就有多大的回报。风险越大,回报越大。一旦成事,全天下将都是他一个人的。   想到此,韩旭双拳忍不住的握紧,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面色泛红,眼中精光闪闪。   吴师道一直在观察韩旭的反应,韩旭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见韩旭如此的反应,吴师道顿时大喜,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说道:“当今天下,乱战五十多年,尔虞我诈,帝皇更替如家常便饭,平民百姓心下思定,天下欲求一明主,这就是天时;淮扬之地北有淮河,南有大江,地处大宋和南唐之间,左右逢源,这就是半个地利。剩下的半个地利就得举兵西进,夺荆襄,入蜀地;至于人和,以你现在淮扬的地位,再经过一段时日,必定人心所向。”   “向前推算几十年,凡是成大业着,无不是从节度使坐起,而如今你就是淮扬节度使,制霸一方。”   ……   不可否认,韩旭被吴老道说得是心情澎湃,豪情万丈。   可他是知道历史的,将来的大宋会一统天下。虽说他从来没有认为历史一定不会改变,可这么大的改变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书房内一阵沉默……   半晌后,韩旭看着面色紧张的吴师道,微微一笑道:“说完了?”   “完了。”吴师道楞了楞,因为他没有从韩旭微笑的脸上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韩旭提起茶壶,翻开一只倒扣着的杯子,给吴师道倒了杯茶。随后,缓缓推到吴师道面前,说道:“你当你是诸葛卧龙呐?隆中对,还是扬州对?别忘了,你是个师爷,不是宰相,更不是诸葛亮;而我也不是刘备,只是个小小的节度使,浪荡节度使。说白了我就是一个地痞流氓,能有今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吴师道摇了摇头,认真道:“旭哥儿,老道成来没认为自己是诸葛亮。但不是老道自负,老道自认不比那些开国宰相差。至于流氓地痞怎么了?汉高祖刘邦不就是流氓出身。”   “为什么偏偏是我,而不是秦大哥,尉迟二哥?论武艺我比不上他们两个,论才学秦大哥更是甩我几条街。”   吴师道嘿嘿一笑,一字一顿道:“因为他们还不够流氓,不够混蛋,而这些你全都有。秦帮主可以为将,可以为帅,但就是不能为王,这就是命。而且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护龙山出了很大的问题,很可能就是李家王朝绝后了。”   “此话怎讲?”韩旭大惊道。   “依老道的估计,若非李家王朝绝后,定然不会是李婉儿这位公主抛头露面。而且她一再强调大唐已成过去,那么护龙山一族很可能不存在了,或者说很可能就剩下李婉儿一个人!”   “怎么可能?”韩旭大骇。   “当然这只是老道的推测。”吴师道面色肃然,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真是天助你也。一句话,‘娶了李婉儿这位大唐公主名正言顺,在丐帮的帮助下成势’。”   ……   夜色朦胧,扬州城内灯火阑珊。   手中提着酒坛,站在节度使府邸的高楼上,望着眼前的阑珊灯火火,韩旭心有戚戚然。   直到吴老道离开书房,他也没有点头,但同样也没有否决吴老道的说法。   韩旭心很乱,每个人遇到这样的事,当然都会乱。   至于娶李婉儿这样的冰冷女子,简直他娘的放屁,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嘛!   ……   “借酒消愁吗?可惜酒不醉人,人自醉!”   吴老道同样也没有睡,透过窗户望着高楼上的那个举着酒坛的身影,心中却大为畅快。因为他把想说的,今个都说了出来。至于将来的事,那就顺其自然吧。没必要刻意为之,因为那是个年轻的身影,日子还长着呢!      第288章 朕心甚慰      “哈哈哈哈……”   文德殿的禁军守卫想面相觑,沉闷了好些日子的皇上到底遇到了啥好事?今个文德殿里面不时的传来阵阵大笑声。   “皇上何事如此高兴?”一身绯袍的赵普双脚迈入了文德殿,笑呵呵的朝着赵匡胤一礼。   “则平,你来得正好,坐坐……”赵匡胤笑呵呵的命内侍搬来椅子,待得赵普坐下后,才将手中的奏折传了过去,说道:“你来看看,这是尚书省刚刚送过来的淮扬节度使韩旭的奏折……”说罢,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赵普。   淮扬节度使的奏折?   赵普微微一愣,这事他怎么不知道?朝廷平定两李叛乱后,论功行赏,此时他已是兵部侍郎兼枢密院副使。按理来说,节度使的奏折就算不交给他枢密院,至少也会支会枢密院一声。   带着疑惑,缓缓打开了奏折,赵普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半响后,摇头苦笑道:“这小子……”   打开奏折的第一眼,赵普就知道这奏折不是出自韩旭的手笔,韩旭那一手飘逸的书法虽说还不能称大家,但也能算得上当今少有。对韩旭的字迹相当熟悉的他,显然能看出来这一点。   然而这奏折上的字迹,赵普同样是相当的熟悉,那就是出自扬州知州李处耘。这段时日,朝廷一直关注着刚刚平定没多久的扬州府和潞州府。在赵匡胤的要求下,这两府每隔几日必须上奏一封,详细说明两府民生。尤其是地处江淮的扬州府,更是赵匡胤重点关注之地。   身为知州的李处耘也明白这点,是以每隔数日必有奏折入京。地方政务的奏折直接呈递尚书省,所以身为枢密副使的赵普,并未直接收到。   “倘若朕没记错的话,这应该算是这小子身为淮扬节度使后的‘第一道奏折’吧?”赵匡胤两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喃喃说道。   “假若不算先前的那道‘建议书’的话,这确实算是他的第一道奏折!”赵普合上奏折,摇头苦笑道:“可惜,就是这第一道奏折也不是他亲笔书写,仅仅只是署了个名而已。”   没错,李处耘的那道洋洋洒洒的奏折,韩旭仅仅只是龙飞凤舞的签上了大名,再盖上韩大节度使的印章。仅仅这点就让大宋朝的两位舵手足够无语的了。   各地外放的官员,巴不得一天一封奏折往京城里送。就算没事也会找点事,拉拉家常,拍拍马屁也好。   可韩旭这家伙,自打被任命为淮扬节度使竟然一两个月没来一道奏折。当然了,这小子是去了南唐,可这也不是不上书奏折的理由吧。   那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小子足够的懒,懒得连奏折都懒得写。可回头想想,是这样吗?治理扬州,南下南唐,他也实实在在的为朝廷做了很多事!   朝廷也派人去过扬州,从回报来看,扬州府无论民生还是军事,都在顺利的恢复当中,而且速度是一日千里,大大超出赵匡胤的预期。   难道这小子是个实干派?   这念头在赵普的脑中闪现,顿时吓了他一跳,赶紧摇了摇头将这想法驱散。原本赵匡胤任命韩旭为淮扬节度使之事,赵普也是心存担忧的。这倒不是对韩旭能力的否认,而是这节度使一职毕竟是一方土皇帝,更重要的是韩旭年纪太轻。年轻的代表着有活力,有冲劲,同样缺乏经验,缺少威信。   然而,现在从扬州的这一切来看,似乎不承认这小子是实干派都不行!   就连一向精明能干,不服输的李处耘,在奏折中都将韩旭吹上了天了!   “有何想法说说看?要知道原本朕以为扬州府的恢复速度一定会比潞州府慢,毕竟淮南这几年的破坏比潞州大很多。可现在看来,似乎朕给他们三年的免税时间长了点,照这样下去一年后扬州府就能自给自足了,两年后就能恢复漕运之都的风姿了。”赵匡胤呵呵笑道。   “不如改三年免税为一年?”赵普小声提到。   赵普的提议不得不说让赵匡胤心中微动。大宋初立,处处需要银子,早两年收取淮扬这块富庶之地的赋税,就能早些整军备战,平定四方。   端起桌上的茶水,目光无意间在御书桌上的另一封红色的帖子上扫过,这封帖子正是随着李处耘的奏折一起递到京城的南唐回礼清单。   长长的礼品清单让赵匡胤相当的满意,远远比大宋付给南唐的多得多。   当然,赵匡胤不知道的是,就这些还是韩旭和李处耘扣留了一半之后的东西。   “算了,说三年就三年,朕也不能尽占那小子的便宜。”赵匡胤莞尔一笑道。说着又将桌上的那张礼单递给赵普,叹道:“这小子能有这心思,朕还真没想到。扬州之所以能恢复这么快,有一部分是他自己自掏腰包的原因。每个月丐帮从汴京运去扬州的钱粮,朕心里都有数,而这些钱粮都是交给了李处耘。说心里话,朕都有点过意不去呐!”   “这倒也是,想想这小子皇城西边那座‘韩府’,微臣打心眼里佩服呐。汴梁首富……啧啧……”   “朕看你是羡慕吧!哈哈哈哈!”赵匡胤哈哈大笑,转而却叹道:“他能有今日也算是他自己的本事,不过他能将这些钱财惠及天下百姓,实在难得。若是大宋的所有节度使都能如此的话……”   “天下也没有这么多首富节度使呐!”赵普笑道。   然而赵普没想到的是,赵匡胤眼中精光闪过,肃然道:“天下不是没有富裕的节度使,而是没有将一心为民的节度使!”   “微臣惶恐。”赵普大骇,连忙行礼。   “算了,这不关你的事!”赵匡胤感到气氛变得凝重,随机摆了摆手,笑道:“你看看那礼单,这李景够富裕的,出手是愈来愈阔绰了……对了,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好奇玩意,你自己选几个拿回去。”   赵匡胤知道赵普喜好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即指着礼单让其自己选。   可见在赵匡胤的心目中,赵普的地位果然比那三位同平章事的宰相还高。   赵普呵呵一笑,也不客气,但还是随便选了两样看上去不太贵重的。   “对了,里面有个啥‘血珊瑚’,听说是深海里的东西。这东西朕看过……很漂亮。”赵匡胤似乎想到了什么,略一思索后,认真的点了点头,吩咐道:“朕也不能总占韩旭这小子的便宜,你派人将这‘血珊瑚’抬到他那‘韩府’里去,就算是朕赐给他的了。”   赵普点头应是,心下感慨良多。圣眷正隆,圣眷正隆呐!   ……   “则平,你来拟旨。朕同意这小子的请求,就免了他的进京复命。在扬州城给朕好好的治理百姓。今年冬天不许冻死,饿死一个扬州百姓。待得来年春……不,至于什么时候回京,让他自己看着办!”   赵匡胤说得简单,也说得很快。   赵普同样写的很快,并且还润色了不少。不然就凭赵匡胤说的这些断断续续的口谕,怎么也不够变成圣旨的。   赵匡胤接过看了看,微笑着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玉玺,郑重其事的盖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似乎感觉不过瘾似的,他心下微动,哈哈大笑道:“这小子懒得连奏折找人代笔,那朕这道圣旨也找人代笔……不过,朕怎么说也比这小子勤快吧。”   说着,亲自提起笔又在旨意的最后加上了四个字:“朕心甚慰。”……      第289章 扬州大练兵      赵匡胤的圣旨到达扬州府之时,恰好赶上了新年的第一天,也就是建隆二年。   这是赵匡胤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大宋朝廷举国欢庆。同样身为淮扬节度使的韩旭正在扬州城的节度使府邸迎接着扬州府各地的地方官。   这可是韩大节度使在任上的首个新年。在李处耘的带领下,各大地方官员纷纷奔赴扬州,在新年的第一天给他们的老板送上贺礼。   吴师道忙里忙外,迎进送出,累得是气喘吁吁。可他高兴呐,看着那节度使库房里越聚越多的厚礼,恰似甘之如饴。这就是在朝廷做官和其他所有行业的不同之处。做官的过年过节,小官给大官送礼;其他行业过年过节,却是大老板给手下包个红包。   赵匡胤圣旨的到达将节度使府邸的气氛推向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圣旨到达的这天刚好就是新年。   “朕心甚慰”四个字让在场的官员纷纷朝着韩旭举杯庆贺,对于这位圣眷正隆的年轻节度使羡慕不已。   夕阳西下,日暮时分,官员纷纷告退。   “这他娘不是人干的事,累死老子了!”韩旭粗口抱怨着回到书房,虚脱般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这样的应酬,在南唐之时,他是想不去就不去,想不甩你就不甩你。可现在不一样,这些人都是他自己的手下,远来拜年,见一见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就算他不想去见,那吴师道也非得逼着他去。   将一杯热茶轻轻放在韩旭面前的桌上,随后程淮秀面含微笑,静静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退去戎装的程淮秀少了份英姿飒爽,但却多了丝江淮女子的灵秀。看着面前的程淮秀,直到将其盯得面色微红,韩旭这才笑呵呵的端起茶杯啜了口。   ……   “呀。”放下杯子,韩旭一怕脑袋,连忙转身在身后的柜子里翻了起来。   “旭哥儿,找什么呢?”程淮秀疑惑道。   “找个东西。”韩旭喃喃自语道:“明明放在这的啊,咋就没了呢?”   不一会,韩旭笑呵呵的翻出个精致的小木盒子,嘿嘿笑道:“找到了。”   打开小木盒,一对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躺在其中,一看就是好东西,价值不菲。   “漂亮吧?送给你的新年礼物。”韩旭笑呵呵的说道。   “不,不,不…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程淮秀一惊,连忙摇手推辞,螓首更是摇得更拨浪鼓似的,怎么也没想到韩旭会送东西给她。   “什么贵不贵的,这是从李从善那小子那黑来的。南唐金陵城最著名的就是金银首饰,本想买这些的。可你是我的水军统领,是要穿盔带甲的。所以想来想去,还不如将这个镯子送给你,这玩意也不妨碍你舞动弄枪,嘿嘿!”   说着,也不理会程淮秀早已羞红的脸色,笑咪咪的捉住其小手,一手一个,给她带了上去。白皙的纤手,修长的手指,在翡翠镯子的点缀下,显得更加的迷人。   韩旭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牵着程淮秀的手一时忘了放开。   …   “旭哥儿,旭哥儿……”吴师道闯了进来,一见四目相对的两人,顿时楞住了,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程淮秀大羞,迅速抽回小手,低着头转身跑了出去。   “啥事?”韩旭回过神来,脸不红心不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吴师道朝着韩旭比划了个大拇指,嘿嘿笑道:“刚把今个库房里的东西清点过,估计得值个万贯。”   “这么少?”韩旭怔了怔,似乎有点不相信。   “噗嗤……”   吴师道一口刚刚喝进去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没好气道:“不少了,这可不是在南唐。再说了淮南刚刚平定,这些官员大部分是新官上任,能有这么多你就知足吧。”   韩旭老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想想也是,现在他可不是当初的小乞丐了,有个三五俩银子都得高兴个半天。见惯了大场面,动不动就数万贯,数十万贯的他,对这一万贯都快不放心上了。   当然,若是手下这帮地方官真的给他送来数十万贯,韩旭估计又得寻思好好对他们查上一查了。   “对了,老道已将他们安顿在杏花楼,明个还得继续。”吴师道呵呵一笑道。   “啥?这样的宴席还得继续?”   “没错啊,三天!”吴师道点了点头。   “娘的,老子没空。这事你自己看着办,有问题找李处耘去。”韩旭甩手不干了,留下一脸呆滞的吴师道,抬退走人。   ……   “老子打十个”   “哈哈哈哈……”   韩旭嚣张的叉着腰,转眼间轻轻松松的搁倒了十名淮扬军士兵。   一连三天,他都待在了淮扬军军营里。   韩旭的到来,引起淮扬军群情激动。他们没想到韩旭这位节度使大过年的不去应酬各式官员,反而跑到军营里来和他们厮混。   在见识了韩旭的实力之后,淮扬军士兵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晌午时分,校场上。   “咱当兵的人……预备……唱……”王凳子双手一挥,起了个头。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咱当兵的人,就是这个样。”整齐嘹亮的歌声,响遍整个淮扬军军营。   ……   当兵的人,就是这么简单,单纯……   “开饭。”   “呼啦……”士兵欢呼着跑向那炖着的大锅肉。   “韩大人,原来你躲在这里,怪不得几天找不找你人影。”李处耘笑呵呵的赶了过来。   “呵呵,李老哥啊,来来来……”韩旭抬头看了眼,随即拿着筷子的手指了指身边,含糊不清的朝着李处耘打招呼。   此刻他正蹲在一群士兵中,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碗里的肉汤泡饭,吃得那个香啊,倒像是饿了三天似的。   “凳子,给李老哥盛碗饭。对了,再浇上肉汤白菜……”韩旭认真的说道:“老哥我跟你说,这军营里的饭,那叫一个香呐!”   李处耘刚到军营门口就闻到了香喷喷的炖肉味,正暗自奇怪似乎今个伙食并未安排炖肉呐。此刻见到韩旭,一切都明白了,看样子今个荤腥定然又是韩旭自掏腰包了。   肉汤白菜这东西,军营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尤其是如今扬州的粮食紧张。能有顿饱饭就算不错了。   当然,李处耘又不是没吃过苦,笑呵呵的从王凳子手里接过那大碗,呼啦呼啦的扒拉了起来。   “韩大人来军营是来检查下官的练兵成果的?”李处耘边吃边打趣道。   “扯淡。”韩旭立马回道:“本官没闲工夫陪他们喝茶吃饭,这不就来军营里看看。”   李处耘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表示深有同感。对于这些应酬,他也不喜欢,若不是身为扬州府知州他才懒得去理会呢。   想了想,问道:“你这几天都在这?”   “不在这,能去哪?”韩旭疑惑道。   李处耘见韩旭一副惘然不解的神色,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来我当然欢迎啦,天天来都行。我的意思是,你就没去水军那边看看。”说着,还拿筷子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南边是瓜州码头,也就是长江边,此刻的淮扬水军应该正在大江里训练。无论是马步军还是水军,都是属于淮扬军。   韩旭恍然大悟:“我靠,咋把水军给忘了,想必程统领那边正嘀咕本官的不是呢!”   “程统领可没这么小肚鸡肠,呵呵……”李处耘摇头笑道。   ……   韩旭扒拉完碗里的饭,将碗放到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李老哥,刚刚本官一直在想一件事!”   李处耘见韩旭说得认真,赶紧应道:“啥事?”   “我们淮扬军的操练,练来练去就在这校场里,军营里,当然最多也就在这扬州府附件。”   “你的意思是?”李处耘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肯定的问道。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韩旭说道:“咱得将淮扬军拉出去转转,不能只呆在这扬州府附件。来个长途行军,长途奔袭啥的。一来算是行军拉练,二来将淮扬军拉到附件其他节度使的地盘来个演戏交流,或者和其他的地方军进行个大比武。”   这年头,各个节度使各自为战,将军队拉到别人的管辖地去,那不是交流,那是挑衅。但韩旭说的话,行伍出身的李处耘,一下子就明白了长途行军的好处和目的。   想了想,点头道:“我看长途行军,长途奔袭可行。但还是不能离开扬州府,一来兵马大规模调动可是要枢密院的调兵令的,二来粮草后勤是个大麻烦。若是嫌扬州府附近太小的话,我们可以多跑几个来回。”   “还是李老哥想得周到。”韩旭暗自擦了吧冷汗。这年头可不比其他,擅自大规模调动兵马,一道弹劾奏折到了皇帝处,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李处耘竟然能同意这样的练兵倒是让韩旭对他刮目相看了,看样子李处耘倒也是不拘一格之人。   两人开始对淮扬军大练兵进行了系统的讨论。   韩旭数千年的历史眼光,提上一两点小建议,往往让李处耘茅塞顿开。   就比如让李处耘赞叹不已的那所谓的“海军陆战队”,最后在李处耘的更改下变成了“水陆协同作战”,他恨不得立马拿淮扬军马步军同淮扬军水军进行联合演练。   然而涉及到具体的战术,韩旭又基本是一窍不通,搞得李处耘莫名其妙。当然,李处耘最终还是会耐心的一点点的讲解,直到韩旭明白为止。      第290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转眼间,冬去春来。   微暖的春风,吹绿了大江两岸。   运河两岸的杨柳抽出了嫩芽,大明寺的桃花朵朵开放,苏北平原绿油油一片,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春天的扬州很美,美得让人向往,美得让人迷恋,彷佛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大江上,淮扬水军旗舰“定远”号三层楼船,这名字是韩大才子起的,至于为何会起这名字,当然是了纪念千年后的那‘亚洲第一舰’。   定远号楼顶,韩旭,李处耘,程淮秀三人眺望大江北岸。   随着程淮秀令旗挥下,数十首船只,满载着淮扬军士卒,快速的向着长江北岸冲去。   水手奋力的划着船桨,动作整齐划一,船只飞速的前行,眨眼睛的功夫,已靠近大江岸边。   此时,只见船只上的淮扬军弯弓搭箭,漫天的箭雨射向北岸,以稻草扎成的士兵瞬间被射成了马蜂窝。   “杀啊”,“杀啊”,“杀啊”……   船只靠岸,淮扬军纷纷登陆,朝着既定目标冲去。   ……   “干得好,程统领。”李处耘笑道。   “李大人过誉了,这都是李大人和韩大人的主意好,水陆协同作战。”程淮秀恭说着,秀目却不时的朝着此刻正一脸严肃的韩旭瞥去。   “船只还是太少,不是每处的江岸都适合大船靠岸。而小船的弓箭手又不够,不足以威胁到对方的岸防军。”韩旭皱着眉头说道。   “是的,适合靠岸,而又能载较多人的平底船只太少。”程淮秀点了点头,轻叹道。   然而,此时李处耘却摇了摇头,呵呵笑道:“短短时间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看看那些原本见了水就害怕的北方士卒,现在个个都克服了晕船的恐惧。至于适合登陆的船只……”说到这,李处耘伸出一只手比划道:“别忘了我们是淮扬军,不是咱大宋的禁军,更是不是南唐的水军,咱们只有五千水军。”   说到南唐水军,众人心下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打建隆二年淮扬军大练兵开始,水军在江面上无数次的碰到对岸南唐的镇海军,甚至好几次韩旭亲临战舰,几乎和镇海军节度使南唐名将林仁肇面对面。   由于只是一江之隔,地处润州的镇海军居高临下,整个江面几乎看得一清二楚。从那时起,只要淮扬军水军出动操练,镇海军必定也出兵操练。   你出兵,我出兵;你操练你的,我操练我的;同处一个江面,却老死不相往来。   扬州,润州这段江面,一时之间热闹异常。这回可苦了江面行船的商贾,每每遇到两军对垒之状,不得不就地靠岸泊船,小心翼翼的以免引火烧身。万幸的是,无论是淮扬军还是镇海军都没有过激的动作,是以对往来的商贾来说,也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原本两方各自心照不宣的默契,突然有一天被破坏了。   淮扬军和镇海军在江面对峙的消息同时传到了南唐国主李景和大宋皇帝赵匡胤的耳朵里。   赵匡胤听了之后,一笑置之。暗地里却让韩旭将对峙的状况,以及南唐水军的实力如实相报,不仅未对韩旭做出处罚,甚至还赏了千两银子,以资鼓励。   而李景可就不一样了,不仅派人带着银子去汴京向赵匡胤认错,更是提前进行了迁都,将南唐的都城从金陵迁到了还未彻底完工的南都洪州府。同时,将林仁肇从镇海军节度使迁为镇南军节度使。镇南军拱卫洪州府,看上去是升迁了半级,但事实上却是李景怕林仁肇惹事,干脆将其带到了远离唐宋边界的洪州上任。   林仁肇调走之后,镇海军再未出现在淮扬军巡江之时,他们甚至刻意的躲开了淮扬军的巡江时间,以免再次出现江面对峙的状况。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呐……”韩旭仰天长叹,说罢抬脚朝楼下走去,留给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程淮秀疑惑的问道。   “呵呵,韩大人只是感慨失去了林仁肇这个好对手而已。”李处耘呵呵笑道:“不过,我相信林仁肇早晚还是会和我们碰面的。”   走了几步,韩旭突然回过了头,看着李处耘,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本官也要造船,越多越好。”   ……   数日后。   李处耘急急忙忙的推开了韩旭的书房。   “哟,李大人何事如此匆忙,这可像是李大人的风格呐!”韩旭笑呵呵的放下手中的小泥壶,随口打趣起李处耘来。说罢,朝着身后的侍女吩咐道:“给李大人上茶,让李大人也尝尝今年的新茶‘绿杨春’。”   待侍女走后,李处耘一个箭步走了过去,将手中的邸报递给韩旭,正色道:“韩大人,快看看。皇上免了韩令坤的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改由石守信将军接任。”   “呵呵,这不是早晚的事嘛!看样子本官得找石大哥打打秋风了。”韩旭笑呵呵的接过邸报。   石守信是赵匡胤的亲信,义社十兄弟之一,而韩令坤不是。当初剥了李重进的侍卫马步军都指挥职位,改由韩令坤接任,完全是看在你韩令坤在禁军中的威望。   平定两李叛乱后,赵匡胤皇位更加稳固,是以去调韩令坤的禁军职位,改任成德军节度使,是必然的结果。   李处耘瞧韩旭满不在乎的样子,摇了摇头,正色道:“大人,你再往下看。”   只见邸报上接着写道:去慕容延昭禁军殿前都点检之职,改任山南东道节度。   韩旭大骇,翻来翻去邸报写的都是最后的结果,没有过程,不由急忙问道:“慕容大哥可有何过错,皇上为何去了他的殿前都点检之职?”   “并无过错。”李处耘摇头,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大人,问题不在于慕容将军去不去职,而是慕容将军去禁军之职,殿前都点检并未授予他人!”   “你的意思是?”韩旭心中微动,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错,正是那个意思。”李处耘点头道。   殿前都点检,一个闻名天下的禁军职位。你可以不知道殿前司都指挥使是谁?但你不能不知道殿前都点检是谁?为何?因为上任的殿前司都点检正是现在的大宋皇帝赵匡胤。   现在赵匡胤去了慕容延昭的都点检之职,且并未授予他人,可以预见这个职位从今以后再也无人担任。   职位成了皇帝的忌讳,估计这也是头一招之事。   李处耘见韩旭低头不语,压低声音再次说道:“淮南进奏院刚刚传回来的消息,皇上命好几个地方节度使进京面圣。”   去禁军军职,地方多为节度使进京面圣?   “啊!”   韩旭突然抬头,他终于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大事。   “李大人,扬州府之事由你全全负责,本官要进京面圣。”   李处耘微微一愣,骇然道:“大人,皇上并未下旨让你进京呐。地方节度使不得无故进京,否则……”   “此事关系重大,本官要即刻进京。”韩旭面色凝重,连忙道:“放心,上回的圣旨上,皇上并未规定本官的进京时间,那上面写的可是本官自行决断。”   “可是……”李处耘还待坚持。   “没有可是,必须如此。你马上通知程统领,淮扬水军准备船只。”韩旭咬牙道:“有些事,成不成是一回事,但做不做却是另一回事!”      第291章 君臣奏对(上)      春日的淮水,点点白帆,排成一线的商船缓缓而行。   三首艨艟乘风破浪,眨眼间将一艘艘商船甩到身后。高高的桅杆上,“韩”字大旗迎风招展,说不出的威风凛凛。   “大人,程统领发来旗号,前面就是泗州,过了泗州就是汴水,淮扬军只能护送到这。”王凳子来到船头,禀报道。   得益于淮扬军的水陆协同演练,即便是淮扬马步军,同样对水军的旗语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是王凳子这样的校尉,必须做到精通的地步。   “知道了。”韩旭淡淡的回了句,目光再次望向北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无喜亦无悲。   “唉……”   王凳子一声低叹,摇头离去。自从上了船,韩旭就一直站在这船头,无论是谁,说话不过三句。   ……   黄昏时分,巍峨的大宋皇城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显庄严而肃穆。   关城门的时辰已到,宣德门守卫在守门校尉的带领下,缓缓的推动着那厚实的城门。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数骑直奔城门而来。   “来人,下马。”守门校尉朱小六一见这架势,赶紧带领守门禁军端起长枪。   说罢,只见一物事迎面抛来,抬手接过,入手很沉。定睛一看,只见“御前侍卫统领”几个大字。   “给老子闪开。”来人一声大喝,马不停蹄直接入了皇城门。   “快让开……”朱小六见手下坚持举着长矛,半步不退,连忙命令让开。   “朱头,这人谁啊?如此嚣张!”守门禁军议论纷纷,别看朱小六平日里和他们嘻嘻哈哈,但他们知道朱头可是很有原则的人。今个倒是奇怪了,咋会让人直接就这样入皇城呢?   此刻朱小六正一脸激动的望着手中的银牌,兴奋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御前侍卫统领韩将军啦!”   “啊,韩将军?他就是传说中一直未露过面的大内御前侍卫统领?”   “他现在不是淮扬节度使,应该在扬州吗?”   禁军守卫纷纷露出崇拜的表情,这些大多刚刚入伍不久,身为殿前司的禁军,对于殿前司里的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自然是佩服之至。   这时,一位年轻的小守卫挠着脑袋,嘀嘀咕咕的说道:“就算是御前侍卫统领,也不能驾马闯皇城吧?”   朱小六面色一滞,随即苦笑道:“这事还是我去向王将军禀告吧。”   看着皇城门缓缓的被关上,刘三笑呵呵的说道:“凳子走,哥请兄弟们去杏花楼好好的喝一杯。”   “不等韩大人了?”王凳子疑惑道。   “等他?他可是汴京城的地头蛇!放心吧,就算是蒙着眼,他也能找到我们!”刘三哈哈笑道。   ……   文德殿。   “皇上,淮扬节度使韩旭求见!”常欢躬身道。   “嗯?他怎么来了?”赵匡胤搁下手中的御笔,笑呵呵的说道:“宣。”   韩旭一进文德殿,躬身就拜,大声道:“微臣韩旭,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笑呵呵的起身,缓步来到韩旭面前,瞧着一脸风尘仆仆的韩旭,心下不禁大为好奇,道:“旭儿咋又这闲情返京?难道你在扬州又惹了啥事不成?跑到朕这来避祸了?”   常欢笑呵呵的搬来凳子,给韩旭端上茶水。   韩旭也不客气,一口将茶喝完,随后拿着空杯子示意常欢再满上。   赵匡胤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返回御座,静待韩旭开口。心下暗叹:“放眼整个大宋朝廷,估计也就这小子敢在文德殿如此放肆,就当他自家似的!”虽说心里这么想,但赵匡胤却偏偏就喜欢韩旭这点,自从当了皇帝,以前的那帮兄弟无一不是恭恭敬敬,就连赵普也不例外。   事实上,韩旭并非口渴难忍,而是突然之间,竟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开口了!总不能一开口就问皇帝为何要宣那么多的节度使进京吧?   一连三杯茶后,韩旭见赵匡胤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知道不开口是不行了,难不成从扬州大老远的跑这来,就为了喝三杯茶吧!   “皇上,微臣此次回京,自然是向皇上汇报下扬州府现在的状况!”韩旭想了想,总算找了个还算勉强的借口。   “哦?”赵匡胤笑眯眯的看着韩旭,说道:“那你就说说吧,朕听着呢!”   韩旭怔了怔,遂就着扬州的民生,军事说了起来。不过,说得是东一笤帚,西一扫把,毫无头绪。想到哪,说到哪!   但赵匡胤似乎听得很耐心,不时的还插嘴问上几句。   ……   约莫半个时辰后,韩旭这才端起茶杯,润了润说得口干舌燥的嗓子。   “说完了?”赵匡胤笑眯眯的问道。   韩旭微微一愣,随即道:“完了!”   “既然完了,那就回扬州去吧。扬州现在正处于恢复期,马上就是春耕了,还是赶回去主持扬州府事务为上。”说罢,赵匡胤拿起御笔再次埋头批阅起奏折,似乎完全忘了韩旭这人似的。   这回韩旭傻了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坐针毡。   半响后,韩旭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   “恩?”赵匡胤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满脸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   一听这话,韩旭心中那个无语啊!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快步走到御书桌前,拱手正色道:“皇上,微臣还有话要说!”   “哈哈哈,朕就知道你小子有事!”赵匡胤哈哈大笑道:“你小子会为了扬州府这点事亲自跑趟京城?你撂什么蹄子,朕就知道你撒什么尿!有事赶紧说!”   “微臣说了,皇上您可别生气?”   “那最好还是别说!”   “可微臣真的想说!”   “那就赶紧说!”   ……   韩旭整理了下思绪,咬牙道:“皇上剥了韩令坤的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改由石守信将军领任,这点微臣举双手赞成;皇上罢了慕容延昭将军的殿前都点检之职,这点……”说到这,见赵匡胤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脸色阴晴不定,韩旭不禁心下忐忑不已。   但说出去的话,再回头已无可能,只能硬着头皮接道:“至于这点,微臣依然很是赞同。”   此时,果然见赵匡胤面色一缓,眼中闪过一丝安慰的笑意。   韩令坤不是自己人,必然会被夺位,一朝天子一朝层,这点韩旭当然不会反对。都点检是赵匡胤当皇帝前的职位,不再任命他人也情有可原。   随后韩旭抛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道:“皇上,微臣不理解的是,为何此次会有多为节度使入京面圣?”“你……”赵匡胤看着韩旭,面色阴晴不定。      第292章 君臣奏对(下)      话出了口,韩旭就已经后悔了。   在赵匡胤的面前问出这样的话,这分明就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啊!   赵匡胤那严厉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剑直插韩旭的胸口。当年的都点检已是如今的大宋皇帝,一年之间,在他的身上九五至尊的威严愈发显现。   额头上一滴冷汗不仅顺着脸颊滴了下来,而韩旭却毫无知觉,神经高度紧张,耳边甚至能听到自己极为紊乱的心跳。   然而,赵匡胤此时内心的震惊程度,比起韩旭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节度使归京,虽未像罢免韩令坤的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那样发出邸报通告天下,但也并未故意做的隐隐密密。是以在他看来,韩旭能知道这样的消息也并不奇怪。若是韩旭故意装作不知情的话,那他反倒奇怪了。   不过,让赵匡胤震惊的不是韩旭知道这样的消息,而是韩旭仅仅从这样的消息中,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若是范质,魏仁甫这样“老奸巨猾”的朝廷元老猜到,他不会绝得奇怪,但现在可是一个年仅十九岁,当官仅仅一年多的年轻人说出了这样的话。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韩旭开口说话之时,常欢就悄悄的退了出去,此时的文德殿就只有赵匡胤和韩旭,君臣两人。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暗自揣摩圣意的话,朕就能罢了你官!”赵匡胤声色俱厉道。   事到如今,韩旭只能啦蛤蟆垫桌脚—死撑到底了!于是,抬起头和赵匡胤对视起来。   “呵呵,好,好,好。”赵匡胤怒极反笑,道:“朕知道你不在乎当官,甚至给你个宰相你也不在乎,你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富家翁。可你别忘了,朕是这天下的主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侯。得罪了朕,你以为你就能安安静静的做你的富家翁?”   “那我就躲到南唐去……”韩旭微微一愣,小声嘀咕道。   “啪。”   赵匡胤怒气勃发,拍着桌子吼道:“别在那嘀嘀咕咕,有种大声说出来。朕今个就把话搁在这里,你那也别想躲,你躲到哪朕的大军就杀到哪!你躲南唐,朕就灭了南唐;你躲南汉,朕就灭了南汉;就算你躲到契丹辽国去,朕必定轻率大军灭了契丹……”   赵匡胤的话不仅没有打击到韩旭,反而激起了这**丝的牛脾气,呵呵笑道:“微臣恭祝皇上一统天下,那样的话微臣也算是咱大宋的功臣了!”   如此不阴不阳的话,在赵匡胤听来显得那么的讽刺。气得他是吹胡子瞪眼,一张红脸更是气得发紫。   “啪……”   赵匡胤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韩旭砸去,却被韩旭歪头避过。   “你还敢躲?”赵匡胤大怒,抓起满桌子的奏折向韩旭再次砸去,骂道:“老子让你躲……”实在被韩旭气的不轻,一向注重礼仪的他,就连出口都爆了出来。   好一阵发泄后,赵匡胤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到龙椅上。平复了内心的怒气,缓缓开口道:“你想说朕是: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说着,见韩旭一副难道不是如此的样子,刚刚平复的怒气又再次冒了出来,骂道:“那朕要不要先把你这只走狗先烹了再说?恩,韩大人?”   “微臣不是走狗!”韩旭无语,再次小声嘀咕。   “你当然不是走狗,你他娘的就不够格!”赵匡胤指着韩旭的鼻子破口大骂。   ……   一番发泄后,赵匡胤似乎恢复了理智,看着跪在地上却一副正气凛然的韩旭,长吁口气,叹道:“安史之乱后,地方权利一直把持在各地的节度使手中,最近几十年推翻前朝的无一不是节度使。就连你的《建议书》中,不也是建议朝廷军政分家,削弱地方节度使的权利吗?如今你为何又反对朕这样做?”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夺得天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无非就是杀那些开国功臣。大汉的韩信,萧何……均为躲过刘家的屠刀。唐朝或许是个例外,但别忘了李世民从根本上来说算是大唐的第二任皇帝。李渊的老臣,李建成党羽,同样被杀了很多。他需要的是秦王府兵将的支持,当然不可能对这些人下手。   不过,韩旭当然知道赵匡胤此次削将带来的后果,那就是历大宋数百年王朝,从此再也无法挺立起汉人的腰杆。于是,正色道:“如今天下并未太平,大宋四周强敌林立,朝廷需要这些将军。”   赵匡胤摇了摇头,不屑道:“强敌?大宋禁军百战百胜,谁是强敌?夜夜笙歌的南唐?还是苟延残喘的后蜀?亦或内乱不断的契丹人?……朕的禁军中能独挡一方的将领多如牛毛,只要给朕两年时间,新一批的优秀将领将会为大宋开疆辟土,一统天下。”   接着,又道:“天下再也经不起乱战,这乱世该到头了!如今的大宋朝廷,如今的天下百姓,需要的修生养息。朕知道百姓的疾苦,朕登基当日就曾经暗暗发誓,朕的大宋江山将是最开明的一代,朕的百姓会以生在大宋为荣,汉人将会是这天下最高贵的民族!”   从赵匡胤的话中,韩旭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那就是宋朝的百姓是自古以来最幸福的一代!   唐朝最强盛的“开元之治”时期,全国有户820万,是唐朝的最高值;而隋朝“开皇之治”时期,全国就有户890万。终唐一世,各项经济指标都没有恢复到隋朝水平。而随后的北宋,城市化率达到惊人的30%以上;在所谓“康乾盛世”时代,这一比例也不过9%。   同样,北宋从立国之初开始,一直在进行着领土扩张,直到“靖康之变”的前一年(1126)才停止。   大唐人在精神上是最骄傲的,而大宋人在物质和精神上却是最丰富,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一直被北方的游牧民族压制着。要知道宋人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使得大宋王朝就没有对外和亲这回事,就算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也不会娶外邦的女子,更不会有女子外嫁他国。这可不比千年后,大街上到处可见的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抱着个蛮夷老头。   想到此,韩旭说道:“皇上心胸无人能及,可皇上能保证大宋朝今后还会有如此多的名将来护卫大宋的江山吗?微臣知道皇上欲以文治国,书院遍及天下,这是为了纠正“君臣之纲”,彻底结束这乱世纷争。可皇上想过没有,一旦长久下去会怎样?如今皇上雄才大略,禁军高手如云,可多年后呢?”   赵匡胤看着韩旭沉默了,久久的沉默着!   开国的是明君,亡国的不一定全是昏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放在别的地方或许合适,但若放在皇帝的更替上却是个大大的讽刺。一代不如一代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忽然,赵匡胤长身而起,抬头看着门外的夜色,豪气道:“多年后就是一个太平盛世,朕要让所有的战争在朕的手里结束。”   “呃……可是……”   “无需多言。”赵匡胤挥手阻止了韩旭说下去,转而大声道:“今日之事,你罪无可恕!既然你不想做官,那朕就成全你。罢了你的淮扬节度使,以及御前侍卫统领之职,你就乖乖的做个富家翁去吧!”说罢,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了文德殿!韩旭傻了眼,要撸官也不是这样吧!这岂不是一撸到底的节奏!      第293章 重逢      “糊涂。”“你小子糊涂啊。”   吴师道气急败坏,拍着桌子已经整整呵斥了韩旭一个时辰。   然而,说了半天,却见韩旭依旧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端着小泥壶,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早知到你急急忙忙的回京城,是为了这件事的话!老道就算拼了老命,也得阻止你这蠢材!”   “骂完了?”韩旭呵呵笑道。   啥叫哀其不幸,怒气不争?吴师道这回总算是明白了。   没好气道:“你说说你,这天底官员无数,难道都不明白皇上的心思?咋就非得你出头呢?再说了,这种事是做人臣子能说的吗?骂你糊涂都是好的,你就是个猪,而且是不知死活的猪!”   韩旭摇了摇头,放下茶壶,起身来回踱步。   半响后,转身看着吴师道,眼中精光闪闪,认真道:“就是因为,全天下的朝廷官员都敢不说,所以我才要说。”   “你当你是魏征?”吴师道没好气道。   “为了大宋的江山,为了汉人的脊梁,我就做一回魏征又有何不可!”韩旭呵呵一笑道。   “汉人的脊梁?”   吴师道不太明白韩旭的直言觐见和汉人的脊梁又有何关系?韩旭也没有解释下去。   但吴师道却从中听出了不一般的味道,一种坚定不容置疑的味道;一种大义凛然,敢为天下先的决绝。他好好的从头到脚将韩旭打量了一遍,似乎第一次认识韩旭一般!   一个平日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会有如此的想法,这实在是不合情理!可瞧着韩旭这样子,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下的决心,而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结果。   良久,吴师道一声长叹,喃喃道:“可魏征死后也不得安宁……”   “死后的事?死后的事谁管得着呢。”   韩旭望着窗外的夜空,想到了多年后的“澶渊之盟”,多年后的“靖康之耻”,多年后的蒙古铁骑,多年后的“崖山之战”,随即认真的说道:“既然我来了,我看到了,那我就去做了!至于结果……”说到这,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吴师道惘然不解,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被韩旭阻止。   随即,韩旭莞尔一笑道:“老道,真不好意思,本想让你做个淮扬军掌书记,但这样看来是没希望了。当然,你老若是真的相当这个掌书记的话,小子我就跟李处耘李老哥说说,想必他这点面子还是会卖我的!”   “扯淡,老道会在乎那一身官袍?老道是担心你小子的安危!”吴师道白了眼韩旭,没好气的说道。   “算了,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我是无官一身轻!”韩旭耸了耸肩膀,摆手道:“出去喝酒吃肉,老秀才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说罢,转身朝外走去。   望着韩旭离去的背影,吴师道摇头苦笑,喃喃自语:“汉人的脊梁?”   ……   久别重逢,自是一番热闹。   秦家大院内齐聚一堂。   老秀才早已派人通知了陈家茶馆。陈小娘,陈老头,就连朱夫子也全都敢了过来。   小情人相见,格外的腻歪。   整整一晚上的时间,陈小娘都娇羞的腻在韩旭身边,陪着韩旭喝酒欢闹,也让韩旭暂时的抛却了罢官的郁闷。   酒席散去,众人纷纷告辞。   在韩旭绵绵的情话下,陈小娘半推半就的留了下来。此刻,两人正在秦家大院的后花园内,一叙离别衷肠。   “旭哥儿,你再给我说说你在南唐的故事。”陈小娘腻在韩旭的怀中,小声求道。   软香在怀,韩旭的心思早已不在此,不禁笑道:“这不是早就给你写信说过了嘛!扬州骗李重进的事,攻打扬州城的事,还有南唐之行的事,我都写信和你说过啊!”   “可你没说南唐的太子妃呢,听说南唐的太子妃能歌善舞,是天下第一美人哦?”   韩旭微微一愣,一股浓浓的醋味钻入鼻孔,不禁连连摇头苦笑。搂在陈小娘腰间的咸猪手,顿时紧了紧,笑道:“能歌善舞?或许吧……是个美人也没错,可若说是天下第一美人就扯淡了!至少咱们家的小娘就不比她差。更何况,那臭婆娘又凶又狠,“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说得就是她那样的!老子差点小命丧在她手里!”   一听这话,陈小娘忽的起身,面色苍白,急忙问道:“那你没事吧?”说着,娇嫩的双手在韩旭身上查探起来。   “当然没事,若有事我哪还能完好无损的在你面前。”韩旭捉住陈小娘的双手,放在嘴上亲了亲。见陈小娘那娇羞欲滴的样子,忍不住的一把将其搂过,朝着那朱唇印了上去。   长久的相思,化作幸福的一吻。   陈小娘迎合起韩旭的热吻,吻得意乱情迷。直到一口气再也憋不住,这才一把将韩旭推开。少女的矜持和羞涩,令她没有勇气再看韩旭一眼,转身匆匆进了屋子。   跑了?韩旭舔了舔嘴唇,淡淡少女的清香,随即嘿嘿笑着朝屋内奔去。   ……   轻轻推开屋门,只见陈小娘正端着烛火放到桌上,烛光下的容颜更显几分娇美朦胧。   夜深人静,大红蜡烛!   难道这是洞房花烛的节奏?韩旭心下一阵激动,几十年的处男的生涯难道就在今晚告别?   陈小娘转身将韩旭那小泥壶放到桌上,随即缓缓坐下,朝着韩旭轻轻一笑道:“旭哥儿,今晚我们秉烛夜谈可好?”   “秉烛夜谈?”“老子痛恨小泥壶,老子痛恨红蜡烛!”   韩旭心下那个憋屈啊,彷佛浴火焚身之时,突然一桶冰水重头浇下,顿时歇菜。   “咯咯咯咯……”陈小娘掩口轻笑,她哪里还不知道韩旭所想,羞涩的将韩旭拉到桌边。双手托着下巴,笑道:“你还有很多事没跟我说哦!”   “啥事?”韩旭拿起小泥壶啜上一口,认定了今晚已无希望,不禁有气无力的回道。   “呵呵……”陈小娘莞尔笑道:“比如盐帮……比如那个淮扬水军统领程淮秀……我的‘浪荡节度使’大人……”   “呃,你怎么知道的?”韩旭老脸微红,嘿嘿笑道。   “浪荡节度使的大名想必天下都知道,只不过我可是从赵芸那知道的!”说到这,陈小娘摇头一叹:“只是想不到赵芸还是咱大宋的公主!”   陈小娘说这话的语气虽说颇有醋意,但更多的却是有些无力。赵芸回到汴京后,多次去了陈家茶馆,一说起韩旭就是眉飞色舞的样子。陈小娘不是白痴,在仔细的观察之后,顿时发现了赵芸这个西贝货。再在丐帮的打听下,哪里还能不知道赵芸的身份!   韩旭捉住陈小娘的一只手,亲昵的放到自己的脸颊上,笑道:“陈姐姐永远是我的陈姐姐,而且只能是我的陈姐姐,你可别忘了我的身价全在陈姐姐的手里哦!在我们那有个习惯,男人的钱财只能给自己的妻子保管!”   说着,见陈小娘羞涩的低下了头,不禁又道:“再说了现在我也不是什么节度使了,皇上罢了我的官,我现在就是一寻常人呢!”   “有这事?”陈小娘大骇,但语气中却似乎有一丝轻松之意。   “是啊!外面还不知道,不过应该就这几天吧!”   陈小娘没有说话,良久后抬头鼓足勇气说道:“我们不如找找赵芸吧,她可是大宋的公主……”   韩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是他和赵匡胤之间的事,是他的坚持,同样也是赵匡胤的坚持,任何人其他人都无法改变的坚持。……      第294章 圣眷正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扬节度使兼御前侍卫统领韩旭,未奉诏私入京城,且纵马皇城……即刻起罢免其淮扬节度使,御前侍卫统领之职,贬为庶民,钦此……”   翌日早朝,当常欢宣读完圣旨后,赵匡胤头也不会的离开了崇元殿,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   大宋立朝以来,赵匡胤向来勤勉,兢兢业业。早朝一开便是一两个时辰,就算开过晌午也是常有之事。每个官员都必须准备好提案,若是被赵匡胤抽中而不知如何回答,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一顿扑头盖脸的训斥。   然而今个早朝,实在是太反常了,赵匡胤未发一言,从头到尾就宣布了一道圣旨,随后便是退朝,连一句发话的机会都不留给下面的百官。   “守信,发什么什么事?韩旭怎么会……”王审琦来到石守信面前,小声问道。   “对啊,韩旭怎么回到汴京也没通知我们一声?”高怀德皱眉道。   王审琦,高怀德等禁军将领全都围住了石守信,殿中的这些禁军将领和韩旭多多少少都有些接触,对韩旭相当的关心。   石守信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目光在对面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人脸上扫过。三位大宋宰辅面无表情,但眼中那疑惑的神色被石守信一一看在眼里。是以他相信这事应该和三位宰辅没有关系,甚至他们根本也不知情。   文武百官三五成群议论纷纷的迈出了崇元殿。   ……   文德殿外。   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等禁军统领静静的等候着赵匡胤的召见。   良久后,常欢走了出来,看着满院的禁军将领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小声道:“石将军,皇上今日有要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常公公,劳烦您再代为通传,我们有急事求见皇上!”石守信拱手道,这已是第三次求见了。   “对,常公公你告知皇上,就说皇上今日不见我们,我们就不走!”王审琦大声说道。   “对,对,皇上不见我们,我们就不走……”众人纷纷附和。   常欢无奈的摇了摇头,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见状,石守信心中微动,似乎明白了什么,挥手制止众人的哄闹:“兄弟们别在为难常公公了!”说着,转身朝着常欢拱了拱手,说道:“常公公,在下有一事还请公公指教?”   “岂敢,岂敢!”常欢连忙摇手道:“石将军有话但请吩咐!”   石守信抬头朝文德殿内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附耳道:“不知里面……皇上正和哪位大人议事?”   常欢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声道:“枢密院副使赵大人!”说罢,转身回文德殿内。文德殿的大门再次关起。   “赵普?”   石守信蹙着眉头,喃喃自语!赵普是赵匡胤的心腹谋臣,这事大家都知道,他在里面也很正常。但常欢临走时那高深莫测的笑容,似乎在提点着什么!   “守信,你怎么让常公公走了?我们还没见到皇上呢!”王审琦大声说道。   石守信略一沉吟,摇头道:“走吧,既然皇上不说,那我们去找韩旭去!”   ……   文德殿内,赵普看着赵匡胤黑着张脸一言不发,不禁小声道:“皇上,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微臣不相信他们,但这事确实已迫在眉睫。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的教训,还不够吗?”   赵匡胤淡淡的看了眼底下的赵普,皱眉道:“则平,你也算是更随我多年的老人了,而且和守信,审琦他们有兄弟之宜,难道你就不怕他们知道后心里恨你?”   一听这话,赵普面色一正,认真道:“微臣更随皇上多年,皇上也知道微臣的为人!为了大宋的江山,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宁,微臣就算有这点委屈又何妨?而且,微臣相信多年后,石将军他们定然能理解微臣的苦心!”   赵匡胤默然无语。   好一阵沉默后,叹道:“朕同意你的第一步,罢了韩令坤的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罢了慕容延昭的都点检。可这第二步……朕相信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这些兄弟,他们都是朕的手足呐!”   “皇上,这第二步必须迈出,刚刚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赵普想了想说道:“微臣相信韩旭并不知情,石将军也是一时不解韩旭为何被罢官,但皇上有没有想过,一件小小的事情就引起了禁军将领一致前来文德殿请愿?   是想若是某些情况下,就算石将军等人不愿意,可他们的手下难道就不会自发行事吗?一旦发生那种情况,想必就算石将军等人不愿意也不行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方镇太重,君弱臣强必定出乱,赵普的话让赵匡胤想起了自己的黄袍加身,呆呆坐在椅子良久的沉默了起来。   ……   “韩旭似乎并不赞同我们的做法。”赵匡胤突然抬起头说道。   赵普微微一愣,等了半天,没想到赵匡胤突然冒出这句话来。然而,仅仅是一愣之后,赵普立马想到了韩旭被罢官之事。   看着赵普疑惑的目光,赵匡胤点了点头,缓缓道:“圣旨上那罢了韩旭节度使的两个理由只是朕随便找到!”   “皇上的意思是,这两件事都是假的?”   “假的倒不至于,这小子确实是这么干的。”赵匡胤呵呵一笑,转而却正色道:“但韩旭从罢免韩令坤这件事,以及招一些节度使回京,就猜测到了朕的想法,所以才来京顶撞了朕!”   赵普心中一震,对韩旭灵敏的朝堂嗅觉顿生佩服。而从赵匡胤笑呵呵的样子来看,赵匡胤对韩旭依旧信任有加。只要赵匡胤的信任依旧,罢官复官还不是赵匡胤的一句话!想必今日朝堂上那些幸灾乐祸的家伙,今后一定会倒大霉。   想到这,赵普疑惑道:“微臣记得韩旭当时的《建议书》上似乎也是赞同微臣的想法,建议削弱节度使的权利,而他自己更是如此去做,淮扬的政务全都交给了李处耘!可现在他为何又要反对臣的建议呢?”   赵匡胤想了想,说道:“他倒不是反对我们现在的做法,似乎更担心多年后大宋缺乏将领,崇文抑武的国策一旦立下去,想必多年后确实会有如此的可能!”   赵普见赵匡胤似乎有被韩旭说动了心思的样子,仔细想了想,似乎韩旭的说法还真有可能!   但经过一番思索之后,赵普点了点头,肃然道:“大宋的长治久安,必须崇文抑武,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将所有的战争全都在我们的手里结束,不留给后人。微臣自信,在皇上的带领下,大宋禁军必定踏平四方,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啪……”   赵匡胤拍案而起,豪气道:“则平和朕的想法不谋而合,所有的战争都在朕的手里结束!好,好,好……欲治天下,必先定天下!朕的大宋禁军必定扫平宇内!”   赵普见赵匡胤豪情万丈的样子,抚须满意的连连点头。   ……   离开文德殿,赵普回到府邸后,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想明白,从赵匡胤今日对韩旭的态度来看,他显然已经听见了韩旭的意见!可为何他会罢韩旭的官呢?   为何罢官呢?   ……   赵普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啊……”   良久后,书房内一声惊异!   赵普终于想明白了,赵匡胤罢了韩旭的节度使,分明就是在保护韩旭,接下来的动作,朝廷将目标放在了所有的大宋节度使上!而如今罢了韩旭的官,就能让其先躲过这一劫,即便日后复用,也不会引起其他节度使的反弹!   二来朝廷上已有渐渐反对韩旭的声音,尤其是上次“浪荡节度使”事件,“南唐镇淮军对峙”事件,若不是赵匡胤乾纲独断,想必韩旭所受到的朝廷压力会相当的大。韩旭升官太快,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如今赵匡胤如此做,也是为了压一压韩旭的升官速度。“圣眷正隆,圣眷正隆呐……”      第295章 杯酒释兵权(上)      早朝的消息还在汴京城内流传,但随着邸报的发出,大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节度使被罢官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大江南北。   酒肆茶馆,青楼码头,谈天说地话韩旭,聊的无一不是韩旭被罢官之事!换句说法,那就是韩大官人上头条了!   然而,韩大官人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很忙!在忙啥?当然是在忙着搬新家喽!   自打上次离开京城已有一年时间。韩府的建造工作在工部侍郎苗训的督导下,韩大官人无限财力的支持下,早已完工!而韩旭这可是第一回见到自己的大院子。   说是搬家,事实上根本就没东西,带上人就行。从秦家大院到韩府,一路上浩浩荡荡。   经御街向北,不一会就到了皇城。   皇城西北不远处,一所高墙大院隐藏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大院北面是金水河,西面是汴梁老城墙,南面是号称京城商贾官员的“小妾别院”坊。   望着眼前的朱墙大院,侍卫们立马呆滞,那金光闪闪的“韩府”两个大字简直亮瞎了众人的狗眼。   “哈哈哈哈……”   韩旭双手叉腰仰天大笑,道:“吴老道咋样?这今后就是咱的老窝了!”   与其他人的兴奋不同,吴师道从昨个到现在一直是蔫了吧唧的样子,此刻见韩旭一脸嘚瑟的样子,不由双眼一翻,没好气道:“不咋样,房子再大也没淮扬之地大。”   “滚犊子,你懂个屁!”韩旭啐道:“你是不明白,一所自己的房子对咱**丝来说意味着什么?”说着,无视吴师道垂头丧气的样子,一字一顿道:“意味着:一旦拥有,别无所求!”   正当众人站在韩府大门口指指点点之时,远处一骑“哒哒哒哒”的奔了过来。   “韩大人,韩大人……”工部侍郎苗训翻身下马。   “哟,苗老哥,您怎么来了?”韩旭大喜连忙上前想迎,道:“苗老哥,在下已经不是啥韩大了,老哥看得起在下的话,叫一声‘韩老弟’即可!”   “行行,韩老弟就韩老弟,老哥心里有数得很!”苗训若有所意的笑道:“今个韩老弟搬家也不通知下老哥,这房子可是老哥亲力亲为,想必没人比老哥哥我更熟悉。不妨让老哥带你参观一番?”   “哟,这哪敢劳烦苗老哥您呐,在下现在可是一介草民哦!”   闻听此话,苗训面色一变,斥道:“那里的话,你这是不认老哥哥我喽?”说着见韩旭连连抱拳求饶,随即面色一缓,呵呵笑道:“行了,行了,你我之间还客气这个!走,老哥带你看看去。”指着门口两座一人多高的石狮子,苗训遗憾道:“原本老哥千辛万苦,还真的从辽国给你弄来了两只大老虎放这,可惜最后被皇上给要去放御花园了,无奈只能给你弄了这么两个石头的!但你放心,这两只石刻狮子都是京城石头刘的手艺,数一数二的!”“老哥费心了,小弟自然醒的!”韩旭心下也颇为遗憾,若是放上两只真的大老虎在门口,那多威风呐!放眼整个京城,独此一家别无分店,虎B轰天呐!”说罢,抬脚就去推门。   苗训连忙上前阻止,指了指大门两边,笑呵呵的说道:“韩老弟,你看这大门左右缺什么?”   韩旭微微一愣,左右瞧了瞧,只见大门两边空空。   正自纳闷之时,苗训笑着递过毛笔:“搬入新院子,得有个新联子。老哥我一直给你留着,就待韩老弟泼墨挥毫呢!”   “哈哈哈,好好!”韩旭接过毛笔,暗咐:写些什么呢?   吴师道见此情形,突然插话道:“玄天天也,见先天于后天;北极极矣,本无极而太极。”   又道:“宝剑辉煌,驰逐千邪归海外;旌旗闪烁,招来百福赐人间。”   ……   一连好几幅对联,韩旭没好气的瞪了眼吴师道,啐道:“你他娘的当老子这里是你道观呐?还无极生太极的,扯淡!”   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突然提笔挥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写罢,长吁口气,掷笔而出,彷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呆呆的望着左右两边十四个字。   “好句。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苗训拍手赞叹,随后却皱着眉头,疑惑道:“可是……”   “可是这能算楹联吗?”吴师道没好气的插话道:“都不符合楹联的规矩!”   “哼,院子是老子自己的,老子高兴怎么写就怎么写。就算从一写到十,那也是老子自己的事情!”韩旭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吩咐道:“找人雕好,挂上!”   ……   进了院子,才知道什么是大!估计除了皇宫,放眼汴京城,就韩旭这院子最大了!   亭台楼宇一应俱全。偌大的前院遍植古树,宽敞的后院演武场;楼与楼之间,以走廊过道相连;花园中挖出了人工湖,引金水河水灌入,流经人工湖后流出韩府,河水潺潺凭添了几分生机;挖出的人工湖土石,在院南堆成小山,植上青松翠竹,别有一番风情。   最令韩旭满意的,还是这府邸建立的数座独立的别院,幽静而别致。   整个韩府已经不能用府邸来形容,这已算得上一处建筑群,一处容山水楼阁的典型古代园林建筑。   “韩老弟,所有的要求都是按您说的来的,还满意否?”苗训摸着下巴呵呵笑道,若说当时赵匡胤命其来给韩旭建院子,他还颇有几分憋屈,堂堂的工部侍郎给人建院子!   可当这所院子落成之时,苗训突然间发现这竟然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得意的手笔,甚至比修改皇城御花园还要自豪!   “满意,当然满意!老哥做事,小弟我佩服至极!”韩旭已经不能用满意来形容了,这院子当时他只是那么一说,而现在出来的效果,简直比画上的还漂亮。   苗训点了点头,叹道:“论规模,韩府当然比不上皇城御花园,但论精雅别致,韩府绝对不输御花园!”   ……   王凳子,刘三回到了殿前司。   韩旭被罢了官,那数百名禁军侍卫自然也不能再跟着韩旭!原本王凳子和刘三说什么也要退了军籍,继续当韩旭的护卫和家丁,可韩旭怎能误了人家的前程,即便是刘三也被他劝回了殿前司。   吴师道现在成了韩旭的官家,在老秀才派人送来了几十名灵活的丐帮小弟子后,就带着他们整理起府邸!   陈小娘,陈老汉,甚至是朱夫子也被韩旭邀请住了进来,给他们分了一座独立的小院!乐的陈老汉和朱夫子整日合不拢嘴!   不仅如此,韩旭又去找苗训,让其帮忙在教司坊买了几十名侍女,这些侍女都是些犯官家眷,人品长相没得说。   这样一来,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韩旭提着小泥壶,乐呵呵的品着极品绿杨春,晃荡在花园内,不时对着下人的工作指指点点,心下不紧感慨:“这才是人生呐!”   “旭哥儿,旭哥儿……”   吴师道兴奋的跑过来,大喜道:“旭哥儿,石将军,王将军,高将军联袂前来,正在前厅等候。”   韩旭摇了摇头,苦笑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   一见石守信几人,韩旭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三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旭哥儿,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为何要罢你的官?”王审琦按耐不住,急忙问道。   韩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石守信的英武,王审琦豪气略显莽撞,高怀德大智若愚。三人长相各异,性格各异,但对韩旭的关心则一样。   “旭哥儿,你倒是说话啊!”王审琦忍不住的再次说道。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高怀德皱着眉头问道。   韩旭再次摇了摇头,整理了下思绪,缓缓说道:“不知三位哥哥觉得小弟现在的日子咋样?”   没有正面回答王审琦的问题,韩旭反而反问了他们一句,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王审琦一副茫然不解之色,高怀德低头不语。   石守信想了想,疑惑道:“韩府很大,很漂亮,就算是哥哥我也是羡慕得紧,旭哥儿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过得很好,很舒适吗?”   韩旭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看着石守信的眼睛好一会,问道:“倘若有一天,哥哥们也和我一样,住着大房子,有下人服侍,歌姬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知哥哥们是否习惯?”   王审琦嘿嘿一笑道:“有这日子哪会不习惯?哥哥我想这样的日子不知想多少年了,不过咱是大宋禁军,这样的悠闲日子恐怕轮不到咱们呢!”   说着,转头看了看高怀德和石守信,却见两人皱眉不语,不禁好笑道:“咋了,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难道还怕在旭哥儿面前丢人不是?放心啦,都是自己人,想什么说什么,这样的好日子,你们两个难道就不想过?”   高怀德和石守信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原本他们只是来问韩旭和赵匡胤争论的原因,却没想到从韩旭的口中得出了如此的结果。   “你说的是真的?”石守信面色平静,但心中的波澜早已此起彼伏。……      第296章 杯酒释兵权(中)      石守信三人离开韩府之时,早已是喝得昏昏沉沉。   韩旭并未给他们明确的说法,但他知道石守信和高怀德定然是明白了。   随后接连数日,韩旭在府内以“乔迁新居”的名义大摆筵席,丐帮总舵的兄弟,街坊邻居,甚至是常到陈家茶馆听书之人,均在邀请之列。唯有京城官场的人士,韩旭一个都没邀请。   可即便是这样,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苗训等等和韩旭关系非浅的家伙,依旧是不请自来,每日必到,而且非得喝高了才走!   自罢官的消息之后,韩旭再次成为京城老百姓口中的头条。   ……   “启禀皇上,微臣弹劾前淮扬节度使韩旭。”   崇元殿,一名御史出列,双手高举象牙笏板,大声说道。   刚准备退朝离开的赵匡胤,闻听此话,面色顿时发黑,双眼紧紧的盯着出列的御史,胸口急剧的起伏不定。   赵普见此顿时大骇,熟悉赵匡胤一言一行的他,明白这是赵匡胤欲发火的前奏,连忙朝着身边的御史大夫郦希亮打眼色,望其能阻止这名御史的发言。   郦希亮心领神会,又是咳嗽又是打眼色。   然而,那位御史彷佛看不见似的,依旧高声道:“微臣弹劾前淮扬节度使韩旭,接连数日大开宴席,大肆铺张,搞得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等行为非君子所为!再者,韩旭府邸乃工部拨款,皇上御批所建,如今他既已罢官,理当搬出府邸。”   “微臣附议……”话音刚落,数十名官员跳了出来,显然他们也赞同对韩旭的弹劾。   苗训,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等人连忙出列,大声替韩旭争辩。   “韩大人,哦不,韩旭如今已是草民,难得周御史竟然有这份闲情来弹劾一平明百姓。崇元殿是大宋论政议政之地,此等小事值得周御史如此劳师动众吗?”苗训鄙夷的看了眼那位周御史,啐道:“再说了,人家韩旭请客吃饭花的是他自己的钱,有本事周御史你也去请呐!说韩旭铺张?可你别忘了他就是京城首富,往常捐出来的钱粮,救了无数的大宋百姓!   至于韩府之事,督建的工作正是本官所为。地是皇上赐的,但钱财却大部分是韩旭自己掏的腰包!若是周大人羡慕的话,不如自己给自己长点本事才为上策!”   “哈哈哈哈……”石守信等人立马附和,论口才他们当然比不上口嘴巴吃饭的御史们,但有苗训出头,他们也乐得在后面起哄。   这样一来,两边顿时热闹了起来。   赵匡胤见状,黑着脸二话不说,离开了龙椅。   “退朝……”   虽说赵匡胤一向节俭,而这些御史也正是抓住韩旭这点来展示自己的清高。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赵匡胤对自己严苛,但对手下的臣子向来不吝啬赏赐。即便韩旭如今被罢了节度使,但仅凭当年的翊立之功,区区一所院子又算得了什么!   赵普一声叹息,摇头迈出了崇元殿。   ……   “皇上?”   “皇上?”   ……   “哦?则平来了,坐坐!”赵匡胤笑呵呵的搁下手中御笔,指着御桌笑道:“来得正好,给朕看看,朕的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   这时候还有心情写字?   赵普怔了怔,上前一步,只见宣纸上“未离海峤千山黑,缠到天心万国明”半首咏月诗,写得是龙飞凤舞,颇具笔力。不由说道:“皇上这书法又进步,不过为何只有这半句?”   赵匡胤老脸微红,尴尬的笑了笑,道:“韩旭说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朕昨晚赏月偶的此句,随后良思好久,却终不得另外半首!”说到韩旭,赵匡胤似乎想起了什么,端起茶杯啜了口,问道:“最近他在忙什么?”   “哦,和早朝上周御史说的差不多,搬家请客。这事守信他们比较清楚。”赵普呵呵一笑道:“微臣这些日子是没空呐,不然微臣也去他府上打打牙祭!”   “呵呵,这小子就是不甘寂寞,到哪都能惹出点事来。这都罢了官了,还这么闹腾!”赵匡胤莞尔笑道。   “是啊,听说他还在门口写了副‘楹联’。”   “哦?说来朕听听!”   赵普见赵匡胤来了兴趣,想了想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恩?这算‘楹联’吗?”赵匡胤微微一愣,随即缓缓起身。   转身凝视身后的天下地图,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后。   只听赵匡胤一声叹息,喃喃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好意境,好胸襟!”说罢,转回身看着赵普,莞尔道:“这小子是在和朕赌气呐!”   敢跟皇帝赌气,而又能让皇帝心生歉意,估计从古自今也就韩旭一人而已。   赵普暗自叹息:“就凭赵匡胤这句话,那些敢跟韩旭作对的御史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一番插诨打科后,君臣二人谈起了正事。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赵匡胤看着赵普问道。   赵普边从怀中取出一封奏折,边说道:“微臣初步拟写的名单都在上面了,还请皇上圣裁!”   说罢,双手恭敬的摆放到御桌上!   这是一封沉重的名单,赵匡胤的手抬在半空,面色一变再变,迟疑了半天也没有拿起来。   半响后。   “皇上……”赵普提醒道。   “朕知道。”赵匡胤叹了口气,终于将奏折拿起,缓缓打了开来。   入眼第一列就是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石守信,紧随其后的有高怀德,王审琦,张令铎、赵彦徽……等一干禁军高级将领。   看毕,赵匡胤眉头微蹙道:“为何不见其他地方节度使,此处招来的几位节度使不都是原先说好的吗?”   “回皇上,这事微臣正欲和皇上说明。”赵普肃然道:“当然听了韩旭的话之后,微臣回去仔细的想了想,原先微臣的建议冒进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当从京城禁军着手,为维护地方的安宁,各地节度使暂且不动。待得数年后,再进行更换。”   “言之有理。”赵匡胤点头道:“守信他们和朕有兄弟之谊,朕绝不会做卸磨杀驴之事。现在朕为难的是,如何安顿他们的将来。”   闻听此话,赵普呵呵笑道:“原本微臣也为难,可今个微臣却是想到了办法!”   “哦?说说看!”   “这办法也不算是微臣想到的!而是韩旭。”赵普神秘一笑,反问道:“皇上觉得韩旭这悠闲的富家翁的日子怎么样?”   赵匡胤略一沉吟,随即面露喜色,赞道:“好办法。这回朕也就安心了!”   ……   韩旭没想到自己过上富家翁日子的无意之举,给了赵匡胤和赵普提点,甚至加速了他们的行动!   若是知道的话,估计这小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297章 杯酒释兵权(下)      “芳景销残暑气生,感时思事坐含情。   无人开口共谁语,有酒回头还自倾。   醉对数丛红芍药,渴尝一碗绿昌明。   春归似遣莺留语,好住林园三两声。”   伴随着一首白居易的《春尽日》,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芍药被誉为‘花仙’,‘花相’,为‘六大名花’之一,又称‘五月花神’。花开各异,有白、红、紫、黄、绿、黑等等,不一而足。”   来人一袭淡黄百褶裙,缓缓从韩旭手中拿过葫芦瓢,认真的说道:“韩大人喜欢芍药,可却偏偏不懂得芍药,要知道芍药耐旱,浇水过多反而不美!”   原本无聊的韩旭在府内闲逛,当逛到一处小院,见到满园的芍药花开,一时来了兴致。赶走下人,自己亲自动手浇起花来。正自浇得兴趣,却被人从身后打断,就连手中的葫芦瓢都被她抢了过去。   看着面前那张似嗔似怨的娇颜,韩旭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为何?”   “我是一介草民,你是大宋公主!”   “呸……”听的此话,原先一本正经的绷着个脸的赵芸,再也不淡定了,娇声啐道:“这回知道尊卑了?”   “谦让了?”   “你还一介草民?”   “你什么时候把本宫当过公主过?”   ……   一连串的反问如砲似的从赵芸口中发出。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韩旭哑口无言,只能苦笑着举手投降。   “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说了?”赵芸气鼓鼓的说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装,怎么不继续装!装你的清高啊,装你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呐!”   一脸憋屈的韩大才子,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嘟囔道:“是你先装的,没事一跑来就吟首诗,还大谈芍药……”   自从扬州回来后,赵芸就被赵匡胤禁足在宫内。   若是以前也就算了,可如今她是大宋的公主,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于是呼,不仅剥夺了赵芸练武的权利,还聘请众多的宫廷礼仪师,教她宫廷礼仪,教她诗词文章,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花花草草……   当她听到韩旭回了京城,并且被罢了官的消息之后,心下十分担心,于是偷偷的跑出了皇宫。   然而,此刻见韩旭不仅没事,反而一副悠然自得,庞若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再加上韩旭刚刚那冷淡的态度,不禁气由心生,双眼一红,扑到韩旭的怀里呜呜的哭出了声:“回到京城也不知道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软香在怀,美人垂泪。   韩旭心下暗自感动,拍着赵芸的纤腰,安慰道:“本想见你,可不成想发生了这种事!如今我是一介草民,进皇城都难,更何况进内宫见你!算算也只能过段时日再想办法!”   赵芸螓首微抬,气鼓鼓的说道:“我看你是见了陈姐姐,就忘了我吧?”   “瞎说,哪有的事!”韩旭老脸微红,尴尬的笑了笑。   “那你不会敲登闻鼓吗?敲了登闻鼓便能进皇城!”赵芸嘟着小嘴,嗔道:“你又不是没敲过!”   我晕,为见公主敲登闻鼓,亏你想得出来。   韩旭顿时无语,那样一来赵匡胤岂不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瞧着韩旭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赵芸终于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韩旭将扬州分别后的事情娓娓道来,听得赵芸时而皱眉担心,时而欢欣雀跃,时而羞涩娇嗔。   一番细语后,总算破涕为笑,平安无事!   “要不我去求求父皇,请他下旨让你官复原职!”赵芸想了想,咬牙道。   “别,别,别!”韩旭连忙摇手,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长吁口气叹道:“这事过些日子就有眉目了,你去了也没用,反而会引起你父皇的不满!”   说着见赵芸依旧一副担忧之色。不禁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没事!你看着我现在吃吃喝喝,住这么大的房子,闲来弄弄满园花草,悠哉得很呢!”   “尽瞎说,这有什么好悠哉的,我在宫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芸儿。”   “嗯?”   “你说我们久别重逢,是不是该庆贺下!”   “怎么庆贺?”   “久别重逢,自然是亲个小嘴勒!哈哈哈哈!”说着,韩旭张开双臂就去拥抱!   “呀!不要!”赵芸一惊,转身就跑。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你个死色胚,登徒子……”   一个在前面跑,黄衣飘魅,如穿花蝴蝶;一个在后面追,一副猪哥像,哈喇子流了一地。   芍药园中,一时嬉笑连连。   ……   建隆二年七月,一道圣旨如平地炸雷,掀动了波澜不惊的汴京城。   这道圣旨就像一块石头丢入平静的湖面,但其带来的影响却足足影响了整个大宋数百年王朝。   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张令铎、赵彦徽等禁军高官,集体上表声称多年征战,身体不适,以求告老,纷纷要求解除兵权。   赵匡胤欣然同意,下旨任命石守信为天平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正节度使,张令铎为镇宁节度使,赵彦徽为武信节度使,驸马都尉高怀德为归德节度使!皆罢宿卫就镇。   禁军的高级将领全部更换,石守信等人必须离开京城去番镇就任节度使。   要知道此时的大宋军力,京城禁军占了大部分,其他边镇节度使实力有限。即便如此,赵匡胤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削减节度使的权力!是以即便石守信等人就藩镇,手底已几无兵权。   殿前司都点检,副都点检不再在设立;侍卫亲军司马步军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不再设立。禁军权利全部集中到皇帝赵匡胤手中,至于石守信虽然保留着马步军都指挥的职位,但有名无实,名存实亡。   自此,禁军“二司”:殿前司、侍卫亲军司;变成了“三衙”: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   ……   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再次来到了韩旭的府邸。   桌面上杯盏狼藉,韩旭手提酒坛,哈哈大笑道:“几位哥哥这回放开心吧,以后有的是悠闲的日子勒!”   王审琦醉眼朦胧,含糊不清道:“是啊,不过咱都是乌龟笑王八彼此彼此,你小子可是早我们几个月就被罢了节度使哦!”   “呵呵……”石守信俊脸通红,大笑道:“不错,若说被罢的第一人,非你小子莫属!”   韩旭微微一愣,想了想似乎还真是如此,难不成后世的史书还能将自己也列为杯酒释兵权中的一人?   “不一样,不一样!”高怀德大笑道:“旭哥儿被罢,皇上是一分赏赐都没有,但咱不同啊,皇上对咱们的赏赐,足够咱们无所事事几辈子呐!”   “哈哈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   韩旭苦笑连连:苦逼,苦逼,原来最苦逼的还是自己!   大宋朝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赵匡胤收兵权有利有弊,利的是天下将会趋于稳定,不会再有五代频繁的王朝更替;弊的是,赵匡胤懂兵事,在他这一代没有问题,可后代的皇帝都是和平年代的皇帝,手握兵权但屁点兵事不懂。   更麻烦的事,赵匡胤开启了“**换兵权”的模式,以丰厚的赏赐换得禁军高级将领的兵权,为今后大宋朝武人的**开了先河!   那一夜,韩府灯火通明,几人喝酒从黄昏直到黎明,喝得是敏汀大醉!……      第298章 没事就来点震撼的      七月的汴京正是最热的时节,火热的太阳炙烤着中原大地。   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等人离开了京城,热闹了数日的韩府终于恢复了平静!   屋内,韩旭悠闲的躺在竹椅上,微闭着双眼小憩。身后,两名眉清目秀的小侍女一左一右轻摇蒲扇!   屋外,柳树上的夏蝉不断发着“知了,知了……”的“叫春声”,为这安逸的夏日午后,凭添了一丝烦躁。   ……   不知过了多久,韩旭睁开了双眼,缓缓站起,打着哈欠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小侍女放下手中的蒲扇,从一旁用来降温的冰桶中端出一碗酸梅汤。   一碗冰镇酸梅汤下肚,从口爽到心,韩旭顿感浑身舒坦。   瞧着身边两位因打扇而香汗微湿的小侍女,心下微动,亲自从冰桶中再端出两碗,嘿嘿笑道:“灵儿、蓉儿,来来来,少爷不偏心,老规矩一人一碗!”   被唤作灵儿、蓉儿的小侍女,一听道“老规矩”三个字,面色微微一红,一左一右来到韩旭身前,微微张开樱桃小嘴。   “对嘛,这就乖了!”韩旭嘿嘿一笑,端着小碗亲自给两人喂酸梅汤。   灵儿和蓉儿是教司坊买了婢女,都是官宦人家出身。知书达理,乖巧聪明,深得韩大官人喜欢,这才作了贴身婢女。   一番绮丽后,两名小侍女羞红着脸,将空碗接过放到一边。   “唰……”的一声打开折扇,韩旭笑呵呵的说道:“蓉儿,本少爷今个下午还有何安排?”   侍女蓉儿嘻嘻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折纸,打开轻声念道:“李大人的回信,程统领的回信昨日少爷已经回了,只有周小姐的回信少爷还未写!”   李处耘如今是淮扬节度使,但他依旧将淮扬的一些事务情况不定时的向韩旭做汇报。程淮秀听说韩旭不再是节度使后,原本也欲辞官,但被韩旭拦了下来。至于周嘉敏这小妮子,十天半个月的就来一封信,一口一个“韩郎”,似乎认定了韩旭这小夫君,也算是开了“笔友”的先河。   “就这么点事?”韩旭微微一愣,见灵儿和蓉儿认真的点了点头,心下不禁暗叹无聊至极。随后,想了想,说道:“嘉敏的回信不急,过几天再说……对了,小娘呢?”   “陈姐姐正在茶馆教小七他们做‘冰镇酸梅汤’,这几天酸梅汤卖得很好,茶馆的生意很是火爆!”灵儿笑眯眯的赞道:“还是少爷聪明,能做出这样的消暑好东西。”   韩旭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酸梅汤是他无聊时想到的,也是他教陈小娘的!茶馆生意火爆他听陈小娘提起过,于是安排了几个人手去帮陈小娘。   想了想,突然气道:“对了,吴老道那家伙呢?这几日他总是早出晚归的,都不知道他在忙啥?他这个韩府总管还想不想干了?”   “城东王家的租子该收了,兴化坊这月的商铺租子也到期了……”灵儿掰着小手指头认真的说道。   闻听灵儿小嘴砸吧砸吧的炮如连珠,韩旭顿时满头黑线,这话听起来咋就那么瘆得慌,怎么看自己都像是黄世仁,收租的地主老财。   自打他们回到京城,陈小娘终于松了口气,将韩旭的产业管理权全都归还给他。眼瞅着陈小娘如释重负的样子,韩旭当然心疼,想着怎么也不能再累着人家,于是将这事全都一股脑的抛给了吴大总管。   话说曹操,曹操就到!   吴师道汗如雨下,气喘吁吁的走入屋子。抬头一见韩旭正悠闲的摇着折扇和小侍女打情骂俏,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账本“啪”的一声摔到桌子上,没好气道:“老道那是经天纬地之才,你小子却让老道去收租?”   韩旭被吴师道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舔着脸来到吴师道身旁,替他打起了扇子,笑嘻嘻的说道:“吴老道,吴神仙,您老先消消火。兄弟我当然知道您老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不世之才。周之姜子牙,汉之张良,唐之房杜……”一顿马屁将吴师道拍上了天,随即话题一转,悲叹道:“唉,如今兄弟也是没办法不是,官也当不成了,只能做个地主老财,兄弟知道委屈您老了……若是您真的不愿当这个韩府总管,兄弟也不为难你……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说得是深情并茂,就差点泪如雨下。   见此,吴师道也不禁动容,连忙抬手阻止韩旭再说下去,叹道:“行了,老道可不是那种见利忘义,背信弃义之人。这事你也不在行,老道也只能勉为其难了!谁让老道是你韩府的总管呢!”   说着就动手翻开了账本,拿起来纸笔算了起来!   “得,老子就知道您老道不是那样的人!哈哈哈哈!”韩旭连忙收起苦兮兮之态,笑嘻嘻的拍着吴老道的肩膀说道。   吴师道心中咯噔一下,盘算着似乎又上了韩旭这小子的当了?   “那个,灵儿、蓉儿别站在那傻笑。灵儿赶紧给吴老道来碗‘冰镇酸梅汤’,蓉儿给吴老道打打扇子!”说罢,韩旭搬来椅子,坐到吴师道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吴师道算账。   ……   吴老道皱着眉头,一时掰指而算,一时拿着桌上那些“竹签”摆摆放放,一时又拿起纸笔写写画画!   瞧了好一阵之后,韩旭总算看出了些名堂,随手拿起桌上那一根长三寸,宽二分的“竹签”,弱弱的问道:“这是算筹?”   吴师道抬头看了一眼,算是回应。   一个多时辰后,吴师道长吁口气,搁下纸笔,从那萎靡的神色来看,显然耗费了相当大的精力。   “我说吴老道,这不就是算账吗,有那么难嘛。瞧你的样子,简直比从那晚从兰桂坊出来还累!”韩旭打着哈欠说道。   “呸,不难?你来算给老道看看!”吴师道气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老道也算是精通算数,但你看看这乱七八糟的地租,房租,城东的有,城南的有,城北的也有……还有资助给丐帮的钱粮,眼下秦帮主和摩尼教激战正酣,所有支出耗费多了去了。”   说到丐帮和摩尼教的交战状况,韩旭不禁和吴师道讨论了起来。如今秦雨山在南唐算是和摩尼教真正的面对面干了起来,江北的所有丐帮分舵全力支持丐帮江南分舵。即便以这样的情况,丐帮在南唐也只能勉强抵挡,可见摩尼教的恐怖程度。   “不管怎么样,全力支出秦大哥,能出多少出多少,钱这东西对我来说也就是个数字!既然秦大哥不让我去江南,那也只能如此了。”韩旭略一思量,认真的说道。   罢官之后,本想去江南汇合秦雨山,但秦雨山坚持不让韩旭过去,只有韩旭坐镇汴京总舵,才能源源不断的为丐帮提供财力物力,这比什么都总要。   “不错。”吴师道严肃的点了点头。   ……   数日后,吴师道正趴在桌上,对着一堆账本,较劲脑子的盘算着。   韩旭静悄悄的走了进来,“啪”的一声,将一物事拍到吴师道面前。   “娘的,你走路就不能出点声,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吴师道被韩旭突然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指着桌上的账本斥道:“你看看,你这一打断,老道又算错了,又得从头再来……行了,没事赶紧出去,别妨碍老道算账!”   韩旭嘿嘿一笑,指着桌上的物事,说道:“别急着赶人,先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东西?”吴师道瞧着桌上那一木质方框,简简单单的九根柱子,每根柱子下有五个圆珠子,上有两个珠,中间以一横梁隔开。   “算盘!”   “算盘?”   “不错。”韩旭嘿嘿笑道:“上回见你摆弄那个什么算筹,算起帐来比吃屎还吃力。这不兄弟我就帮帮你,搞来这个东西,保准效果倍增,乃居家旅行,盘算资产之必备利器。   算盘实在简单,找了府里会木工手艺的下人,三天搞定,还算上了中间用黑漆,漆了一遍的时间。   “啪啪啪”的拨弄着珠子,韩旭彷佛回到了小学时代。   将算盘的用法对吴师道简单的说了一边,再加上从小倒背如流的口诀: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二上二,二下五去三,二去八进一;   ……   九上九,九去一进一,九上四去五进一;……   一下一,一上四去五,一退一还九;   ……   九下九,九退一还一,九退一还五去四;……   一口气说了半天,韩旭从灵儿手中接过小泥壶“哧溜”的啜上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笑道:“加减就这样,至于其他的你自己去琢磨。”   韩旭说得轻松,但从他的算盘解释用法中,吴师道是越听越震撼。   精通算术的吴师道,被韩旭这么一点,哪还能不明白算盘的用处,这玩意简直是账房理财的利器。   “这,这,真是你想到的?”吴师道结结巴巴的问道,满脸的不可置信。   “废话,不是我难道是你?”韩旭得意的扬起脖子。   算盘这玩意,简单、实用、准确。即便是后世计算机普及之时,依旧不能完全代替算盘,好多地方还在“啪啪啪”的运用着。   “哥的手一抖,地球抖三抖……”哼着自编的小曲,韩旭得意的带着灵儿和蓉儿出了屋子,唯留下一脸震撼的吴老道。……      第299章 好大的口气      赵普这几日心情很好。   赵匡胤接受了他的提议,解除了石守信等禁军高级将领的兵权,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宋步入了稳步快速的发展阶段。   对于学得一身本领,卖予帝王家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更好的事了!若按照他的思路,再过个十多年大宋将会一统天下,到时候他赵普也将青史留名,万世敬仰。   赵普独自一人,青衣布鞋,走在御街上,看上去就像个教书先生。   看着两边热闹的京城商铺,心下微动,笑呵呵的走进了街边一所小酒馆。   找了处临街靠窗的桌子坐下,赵普朝着掌柜的招了招手,道:“掌柜的,一壶好酒,几个小菜。”   “好勒!”   不一会,店内小二哥端着酒菜来桌边,一一摆放好之后,还提起酒壶给赵普满上了一杯,笑呵呵的说道:“酒菜齐了,客官您慢用!另外本店自酿的酒水清淡,大热天的喝了也不伤脾胃,客官尽管放心饮用!”   别看只是亲斟一杯酒水,多说一句贴心话,从这两小细节不难看出这小酒馆的掌柜颇具心思,一下子就能让人感觉到宾至如归的感觉。怪不得大热天的,这家小酒馆依旧坐了个七成满,生意还算不错。   赵普端起酒杯,一杯清淡小酒下肚,顿觉神清气爽,看样子小二哥果然没说错。   正自自斟酒自酌间,只听邻桌的一位中年汉子,说道:“喂,听说了没,咱禁军的将军们,换人了。石将军,王将军等人都回各自藩镇了。”   闻听此话,赵普顿时竖起了耳朵。   打听消息无非青楼茶馆,酒肆客栈。这也是赵普灵机一动,走进小酒馆的原因。他想听听京城百姓对“朝廷罢免石守信等人兵权”的看法。   “啥啊,这事咱早就知道了,你呀太落伍啦!”汉子身边的一人笑道。   中年汉子微微一叹道:“是啊,太可惜了。石将军,王将军何等英雄,当年兄弟我在禁军石将军手下效力,若不是平李筠那一战伤了腿,如今咱说不定已经禁军小校了。”   “唉,你说朝廷这是咋想的?咱大宋地处中原,北有契丹辽国,西有荆襄后蜀,南有南唐南汉,这天下未平为啥要夺将呢?”身边之人立马附和道。   大宋朝不以言论罪,京城百姓公开讨论朝政之事,那是常有的事!两人的讨论顿时引来了周围人的加入,纷纷议论起来。   “就是,新换上来的将军,兄弟我听都没听说过。”   “这也不见得,至少那新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刘光义将军我就知道,骑术身手相当了得。”   “难道他能比得过石守信将军?”   “……”   “所以说嘛,咱朝廷有点自砍手足的意思呐!”   ……   听到这,赵普早已眉头紧皱,吃着小菜如同嚼蜡。   此时,突然一位儒服老者长身而起,一甩衣袖,怒道:“一派胡言。朝廷举措岂是汝等莽夫所能知晓!如今大宋朝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享太平,这一切正是皇上和朝廷的得力举措!至于禁军将领的更替,更是国之所需!   赵赞屯延州,姚内斌守庆州,董遵诲屯环州,王彦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控扼西陲;李汉超屯关南,韩令坤镇常山,贺维忠守易州,何继筠领隶州,防御北狄;郭进镇西山,武守琪戍晋州,李继勋镇昭义,防北汉太原。大宋朝将军各镇诸州,守卫大宋江山,正乃朝廷英明决策。至于石将军等人…”说到这老者顿了顿,又道:“朝廷的赏赐颇丰,也算是对他们功劳的肯定。”   “不错,人生在世不就是博个功名,封妻荫子吗?朝廷也算是厚待石将军他们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一人点头附和老者的说法。   “有道理,咱大宋禁军威震四方,即便少了石将军他们,将来会冒出更多的李将军,张将军……好比黄河之水,源源不绝!”   “对,大宋禁军威震四方……”在场之人兴高采烈,振臂高呼!   ……   赵普眯着眼淡淡的看了老者一眼,看其装束应该是国子监之人。   大宋终究还是明白人多,而这些明白人又都出自读书人,而朝廷需要的正是这些精英阶层。   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酒全部干掉,赵普满意的打了个酒嗝,起身朝柜台走去:“掌柜的结账……”   “好勒!”掌柜的笑眯眯拿出账单“啪啪啪”的算了起来,随即说道:“一共九十一文钱,去掉零头,收您九十文。”   赵普微微一愣,皱眉道:“这么贵?有没有算错?”   自打赵匡胤得了天下,赵普算是入了朝堂,平日很少出门,对于府邸食才自有下人打理。于是对汴京城如今的物价,不甚了解!   掌柜的呵呵一笑,拨弄着手中的算盘,解释道:“本店小酒一壶三十文钱,清蒸黄河小鲤鱼二十文钱,爆炒猪腰花三十文钱,蜜制梅果儿十一文钱。”   “啪啪啪啪……”   “一共九十一文钱,老朽没算错吧,呵呵!”掌柜笑呵呵的指着算盘说道:“如今京城百姓越来越大,生活富庶,物价比起一年前确实涨了不少。看客官应该是个私塾先生,想必平日里很少出门呢!”   店内的食客见此,纷纷附和着:“先生赶紧给钱吧,田掌柜向来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这附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然而,赵普似乎完全没听见众人的打趣声,双眼紧紧的盯着田掌柜手中那“啪啪啪”拨弄着的东西,突然开口道:“这是你算账的东西?”   田掌柜被赵普那急切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即见他指着的东西,笑道:“不错,这是算盘。”   “算盘?”   “对,这东西可比算筹好用多啦。”田掌柜笑呵呵的说道:“看样子先生真的是秀才不出门勒,这东西现在早已风靡京城各大商铺。”   田掌柜拨弄着算盘,又解释道:“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你这九十一文钱没算错吧?”说罢,抬起头,却见对面这位先生,两眼如饿狼般冒着绿光,紧紧的盯着自己手中的算盘。   “这东西哪有得卖?几个钱?”赵普激动道。   “二……两……银子……汴水码头那边有得卖。”田掌柜结结巴巴的回复道,但见赵普那吃人的眼神,不禁心下一跳,又道:“当然,我这把是从韩家特别定制的,市面上一般卖的会便宜点!”   “啪。”   赵普忽然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说道:“这里是五量银子,你这算盘也卖我,不用找了!”说罢,一把抢过田掌柜手中的算盘,转身就跑。   “喂喂……算盘我不卖啊。”   田掌柜无语,暗自摇头苦笑,这人也够怪的,二两银子的算盘,偏偏要多出一倍的价格抢走!   当然,若是他知道强买他算盘的人是大宋朝的枢密使,估计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了!   抢了算盘的赵普,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直奔皇城而去。   ……   文德殿内。   赵匡胤瞧了瞧汗流浃背的赵普,又瞧了瞧御桌上的算盘,呵呵笑道:“则平,这就是你说的算盘?”说着,随手用指头“啪啪啪”的拨弄着珠子,又道:“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赵普对管理财务也是相当的精通,第一眼见到算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其妙用!此刻,听赵匡胤这么一问,连忙解释起来,边说边演示着从田掌柜那里得来的口诀!   一时间,文德殿内只听见“啪啪啪”的声音。   半响后。   赵匡胤红堂大脸激动得发紫,拍着桌子吼道:“好东西,好东西……哈哈哈哈。”   这时,赵芸缓步走来,见赵匡胤高兴的样子,不由疑惑道:“父皇,什么好东西让您如此高兴哩。”说着,见一旁同样兴奋的赵普,轻笑道:“赵叔也在呢!”   “见过公主殿下。”赵普呵呵一笑,拱手道。   “行了,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多礼!”赵匡胤摸着八字胡说道。如今这两撇八字胡让他越发的满意,不时的喜欢摸上一摸。说实话,这两撇八字胡,到让赵匡胤更显的威严了几分。   “绿儿,将酸梅汤端给父皇尝尝。”说着,赵芸从侍女绿儿的手中接过托盘,小心翼翼的给赵匡胤和赵普分别盛了一碗。   “好好好,皇儿还会熬汤了!”赵匡胤老怀宽慰,笑呵呵的接过,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喝罢,双眼顿时一亮,大赞道:“好东西,清凉痛快,这一碗下去朕都精神三分了!”   “嗯嗯嗯,公主好手艺。这……”赵普指着手中的空碗,一时没想起来这叫什么来着。   “冰镇酸梅汤。”赵芸轻笑道。   “对对对,冰镇酸梅汤。”赵普笑道:“尝这味道应该用乌梅、山楂、甘草、冰糖熬制,再放在冰块中。公主大才,这冰镇酸梅汤,实乃消暑良汤也。”   赵匡胤一连三碗下肚,而赵普兴许是刚刚急入皇宫的原因,燥热之下将剩下的所有酸梅汤喝了个一干二净,仍有些意犹未尽。   被两人这么夸赞,赵芸不禁小脸微红,羞道:“这酸梅汤是皇儿从韩府那学来的孝敬父皇的!”   “好好好。”赵匡胤呵呵一笑,随即面色一愣,道:“韩府?韩旭那?”   “恩,就是韩旭做的。”赵芸点头道。   “韩旭还会熬汤?”赵匡胤傻了眼,顿时苦笑连连。   “韩府”?一旁的赵普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过算盘左看又看,随即叹道:“何止会熬汤呐,想必这算盘也正是出自他之手。”   顺着赵普的手指,赵匡胤果然看到在算盘的左上角看到一个刻着的小小的“韩”字。   “父皇刚刚就是为这东西高兴?”赵芸见此笑咪咪的说道:“这东西我在韩府见过,现在韩府可热闹了,好多会木工活的都在做这东西。旭哥儿还特意为我做了一个呢。”   说着,解下脖子上的挂件,放到御桌上。   赵匡胤和赵普一见此物,顿时傻了眼。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个小算盘,用和田玉做的小算盘。一个个圆润的珠子,串在九根细竿上,无论是珠子,亦或细竿和外围的框架,无一不是用晶莹剔透的玉石所做。   玉石之高贵,做工之精美,端得是鬼斧神工亦不为过,俗话说来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拨弄着精致的玉石小算盘,赵匡胤顿时摇头无语,苦笑连连。送玉石挂饰的见过,但还真没见过送算盘的。   而赵芸在拿出玉石小算盘之后,才颇有点后悔,一直羞红着小脸。当时韩旭送她这算盘挂饰之时,可是笑嘻嘻的说了一句,“送你算盘好好算算你有多少嫁妆?若太少,我得找你父皇要去。”。   言归正传,赵匡胤指着桌上的算盘,正色道:“则平,你即刻去找韩旭,让他给户部提供算盘。不……不光户部……工部,礼部,兵部,朝廷各部,以及各州衙门全都要。有了这东西,可大大提高各地的结算时间,这可比算筹快多了!”   赵普正欲点头应是,可转眼这么一想,立马苦着脸道:“回皇上,这算盘……”   “算盘咋了?”   “这算盘可要二两银子一个,即便是便宜点的估计也要一两银子一个。若是大宋各地全都普及的话,岂非……”   “啥?就这木制的东西要二两银子一个?”赵匡胤傻了眼,顿时大骂:“黑,真他娘的黑!这混小子,见钱眼开是吧。有那么多钱,还要钱?”   虽说这话是骂韩旭,可是说的时候是看着赵芸说的,引得赵芸嘟着小嘴,很是不乐意。呵斥韩旭黑,岂不是斥她没眼光。   正当赵匡胤拍着桌子骂骂咧咧之时,赵普双眼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呵呵笑道:“皇上,这算盘简单得很,想必我们工部的行家看一眼就能做。”   闻听此话,赵匡胤面色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就这么办。你将此算盘拿给苗训,让他加紧制作,朕的工部若是连这都做不出来,不如解散得了……让工部不仅给朝廷提供算盘,也给普通的百姓制作,价格让苗训看着办,但不得高于一两银子。”说到这,赵匡胤顿了顿,面露狡黠之色,喃喃自语道:“哼哼,让你小子黑心,让你算盘打得啪啪响,这回看朕怎么教训你。”   听着赵匡胤自言自语,如同孩童打架怄气般的埋汰,赵普和赵芸相视一眼,只能苦笑无语。   冰镇酸梅汤,算盘,赵匡胤来回踱步。好一会后,忽然问道:“芸儿这段时日你经常出入韩府,韩旭都在忙这些?”   闻听“经常出入韩府”这几个字,赵芸脸色微微一红,而从赵匡胤的语气来看,他显然没有怪罪自己经常私自出宫,甚至还有点不加干预的意思。   一念及此,赵芸心下稍安,想起在韩府的所见所闻,不禁摇头笑道:“不止这些,他做了好多有趣的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   赵芸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过,最近这几日他招了些会烧瓷的工匠,整日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说是要做一件大事。”   “一件大事?”赵匡胤满脸的疑惑。   “对,一件大事。”赵芸点了点头,认真道:“他说‘天下读不起书的人太多,他要让天下读不起书的人都能读上书’。”   “让天下读不起书的人都能读上书?”赵匡胤大骇,就连正欲告退出门的赵普都停住了脚步,癞蛤蟆打哈欠这口气也忒大了吧!      第300章 韩旭骂娘      “混蛋,混蛋……娘希匹。”   “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   “这是山寨,山寨懂不懂?老子要专利权!”   一早,韩府的下人们就听到了正厅传来的咆哮声,这骂骂咧咧的声音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显然平日里喜笑颜开,和和气气的韩大少爷发火了,而且这火气烧得也着实大了点。   此刻厅内,韩旭正指着桌面一只漆红算盘大发雷霆,这算盘和韩府制作的是一模一样,唯有颜色被漆成了红色,但价格却比韩府算盘的一半还少,区区八百文,一两银子都不到。   而这只漆红算盘,正是吴师道一早在街上闲逛发现的。略一思量就发现的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拿着算盘奔回韩府。   “少爷,老朽刚刚差过了,府里所有的木工都没有嫌疑。他们现在给少爷做活,吃喝都是韩府给的,每个月还有一笔不小的工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没人会为这事出卖少爷。”老丁头气喘吁吁的跑入厅内说道。   老丁头是陈老汉的隔壁邻居,韩旭也认识,为人老实,木工手艺相当不错,于是被韩旭招为韩府的技术头子,也就是监工,不用干活,名义上挂了个“顾问”头衔。   “知道了,老丁头你先下去吧!”吴师道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韩旭说道:“旭哥儿,你看这事会不会是外人做的?”   算盘这东西,没啥技术含量,只要是个木工,看上一眼基本就能仿制。   韩旭之所以让老丁头去查府内的木工,也仅仅只是为了避免出内奸这种事,毕竟韩府招下人招得急,难免会出漏子。   “老道你说的不错,这事很可能是外面人干的。”说着,韩旭突然面色一变,咬牙切齿的又道:“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老子不能就这么算了!老道,你让老秀才派人去查,查到是谁干的,老子要打断他的狗腿……娘的,和老子自己作对,活腻了不是。”   吴师道赶紧点头应是,这些日子光是卖算盘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正为此事高兴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还没过几天,就有人开始仿制,抢韩府的生意了。这还了得,若说仿制这种事,爱财如命的吴师道心中的怒气绝不比韩旭少。   “旭哥儿,依贫道看来还是得彻查一边,不仅仅是木工,其他的也要查一次!”吴师道想了想说道。   略一沉吟,韩旭点了点头,说道:“这事你看着办,但最好私底下去查,不能让他们寒了心。那些来历不明的全部赶出韩府,老子要的是祖上三代都是清白之人。”   “这个自然,老道醒得!”吴师道应道。   ……   此时,门口护卫突然来报:“少爷,工部侍郎苗大人求见!”   “苗老哥来了还通报什么,赶紧请他进来。”韩旭笑呵呵的说道。   心下却暗自琢磨着,自打石守信等人走后,这苗训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今个怎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苗训笑呵呵的走了进来,一番寒暄后,眼尖的苗训早已见到了桌上放着的那只漆红算盘。于是,端起茶杯啜了口,随口道:“韩老弟刚刚正在骂娘吧?”   “骂娘?老子刚刚还……”韩旭怔了怔,就欲开口大骂。忽然间,发现苗训说这话时那若所指示的笑意,再看看身边放着的算盘,顿时明白了什么。语气一转,连忙哈哈大笑道:“骂娘?哪有骂娘,刚刚小弟正和吴老道拉些家常呢!”说着,不断的朝着吴师道使眼色。   吴师道和韩旭早已心有灵犀,用韩旭的话说就是一对好基友。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均能猜到对方的打算。而且从苗训刚刚进来之时,吴师道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于是,摸着下巴的山羊胡子,笑呵呵的说道:“不错,刚刚老道正跟旭哥儿讲解道家修行之法。”   闻听此话,苗训微楞,随即笑吟吟的说道:“旭哥儿难道想出家?”   “唉,世态炎凉呐!”韩旭顿发感慨,彷佛年过半百看透世俗的老人,叹道:“人生寂寞如雪,不如山林为伴,了却红尘俗世为好!”   苗训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韩旭会有如此的想法。   可突然间,见韩旭说话时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之色,顿时心下明白了几分,暗叹差点又着了这小子的道。   随即,看着桌面那只漆红算盘,拱手苦笑道:“行了,老哥今日来也不会别的,正是向贤弟陪不是来着。”说着,起身深深的对着韩旭一揖,叹道:“这算盘贤弟也以见到了。说实话,正是出自圣上的授意,出自工部之手。”   果然如此,韩旭和吴师道相视苦笑。幸亏刚刚没骂娘,不然岂不是辱骂当今圣上。   “老哥也没办法,这事圣上交待下来的。”苗训说道:“圣上对贤弟制作的算盘相当的满意。当然,老哥对贤弟这神来之笔也是佩服之至。朝廷打算将此物推广至大宋的各行各业。”   说到这,苗训双手一摊苦笑道:“但朝廷也不富裕,一打听韩府制作的算盘如此昂贵,只能放弃向韩府购买的打算。这不,圣上只有责令下官的工部负责此事了。”   “那圣上有没有打算出一笔专利费?这东西可是小弟发明的呐!”韩旭不死心的说道。   “专利费?”苗训疑惑道。   “换个说法,就是赏钱,朝廷对小弟的发明有没有赏钱?”   这回苗训算是明白了。不过,他却摇了摇头,笑道:“这个圣上还真没说。”   “行了,我明白了!”韩旭郁闷得直想揍人。   见韩旭丝毫没有留自己晌午饭的打算,苗训不禁苦笑连连,就欲告辞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一老头兴奋的跑了进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老丁头一见韩旭,立马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去,兴奋道:“少爷,成了,成了,终于烧出来了……”   一听这话,韩旭大喜之下,却连忙阻止老丁头说下去。   摇着八字步,笑呵呵的来到苗训面前,拱手道:“老哥,你也看到了,小弟有要事办,这就不留老哥晌午饭了!”   虽说心下疑惑那下人说的“成了”是什么东西,但苗训对韩旭这赶人的作派倒也理解,毕竟工部得了人家这么多好处,却一毛不拔,换作是他自己也会生气。   当然,苗训也不会对韩旭真的生气,当即笑呵呵的告辞而去。……      第301章 活字印刷术(上)      韩旭一马当先,急奔后院演武场旁,那里有专门为他“搞研究”开辟出来的一块空地。大批的木工,泥瓦工,以及其他手工业者。   一入此院,只见大批人员聚集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的兴奋,激动的表情。   老丁头脚下加快几步赶了上来,指着桌面上几十个印章似的东西兴奋的说道:“少爷,你看,胶泥配置成功了,刻上字体放入火中烧硬,没有一丝变形!”   这东西说是印章,但看上去比一般的印章小一些。一般的印章都是用木石金玉所刻,但这东却似乎用胶泥类的东西所刻,而且每枚印章只刻了一个字。   说着,老丁头将这些一个个印章排成排,放入一个特制的铜质框架中,框架的大小恰是一页书纸。排完一页后,将此版块放入火上烘烤。   边做边说道:“铜框里放了松脂、蜡、纸灰等混合药剂,经过火烘烤后会变软;拿出来后,用平板这么一压,所有的印章就会变的平整,不再会有高低不平的问题;待得药剂再次冷却,这一版就做成了。”   不一会,老丁头将铜框取出,压平。待得冷却后,刷上油墨,取了一张白纸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微微用毛刷这么一刷,再次将白纸取下时,只见纸面上那一个个整整齐齐的字迹,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活字印刷,老子终于成功了!”韩旭仰天大笑,双手颤抖的接过那张染了字迹的白纸,久久不语。   多少天了,这活字印刷终于成了!   这东西说起来简单,但第一次做起来才知道困难重重。韩旭只知道大概的方向,却不知道具体的操作。尤其是胶泥和药剂的配置。   在用泥土刻制字体后,经火煅烧不是碎了,就是裂了。原本他们也想用木料刻制,可实际发现木质的印章不仅因纹理问题难以雕刻外,更因木头一旦遇水很容易就变形。至于用后世的铅制,那也只能想想而已,现在根本就无法实现。   在经过数百次的试验后,他们终于找到了胶泥的制作材料和方法。而药剂的材料,更是试验了一次又一次,高温要快点融化,常温下又要能快点凝结。   “活字印刷,好东西,好东西啊。”吴师道一看就明白了活字印刷的好处,激动道:“有了这东西,不用木板雕刻,印刷的速度简直翻了数倍;字体印章能长久保存,反复使用;更重要的大大降低了印书的成本。”   “赏,赏,赏。”韩旭兴奋道:“老道,这里每人赏二十贯。”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手工匠们齐声高呼,个个兴奋不已。废话,有赏钱谁不兴奋呢?   每人二十贯,差不多有二十多人,算下来就是四百贯,也就是四百两银子。刚刚还处于兴奋中的吴师道顿时苦了张脸,可是见周围所有人那欢呼不已的样子,再想这活字印刷的重大意义,咬了咬牙应承了下来。   “少爷,我们先印什么书?”老丁头最想把这活字印刷尽快进入实用阶段,稍一静下心来,连忙问道。   “印什么书?”韩旭摸着下巴想了又想,他想要印的书当然很多,可该先印哪一本呢?   小侍女灵儿见韩旭拿不定主意,轻声说道:“少爷的诗词写得很好哩,上次蓉儿姐姐和我整理少爷的书房,发现少爷平日里已经写了很多诗词了,不如将其整理成册?”   “对,灵儿妹妹说得对,我也同意。”蓉儿立刻笑嘻嘻的附和道。   在韩府无聊之时,韩旭也会拿着毛笔附庸风雅一番,尤其是在灵儿和蓉儿这两个小侍女面前,红袖添香夜读书嘛。尤其在她们俩那崇拜的目光中,韩旭总能得到一种异样的满足。(不知是不是小人得志,嘿嘿!)   “好,就这么办,老子就出这么一回诗词集!”韩大才子双手一拍,定下了这个出书的行动。   ……   不甘寂寞的韩大才子朝着平静的湖水中又丢入了一块小石头,汴京城再一次的轰动了。   在韩旭的诗集出来之后,整个汴京城陷入了一片狂热之中。   《隋唐英雄传》,《三国演义》,《西游记》这三本书的出版,原本就已经使得韩旭成为了大宋,乃至整个天下家喻户晓的人物。   这三本书受欢迎的人群很广,上到官僚士族,下到走卒贩夫,凡能识字又稍有闲钱的,几乎是人手一本。而事实上那些所谓的才子大夫对此也只当茶余饭后的消遣,并未真正的将韩旭归为所谓的人文之列。   如今韩旭这本诗集的抛出,他们不得不对韩旭再次做了重新的认识,甚至将其和大唐时代的李诗仙,杜工部放在了一起讨论。   韩旭的诗词先前已有部分流传在大江南北,对此大部分人都已耳熟能详。此次系统化的将其归纳成册,顿时引来无数人的追捧。   ……   “挤什么挤,排队排队啊!”   “我先来的,我先来的!”   “掌柜的,给我来本韩旭刚出的诗集。”一名文人打扮的年轻人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急吼吼的掏钱说道。   “有有有,都有,这书多着呢,呵呵呵呵。”书店掌柜见此情景,早已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招呼着下人给书,收钱。   ……   一名穿着儒衫,儒衫上却打了数个补丁的年轻人,在书店门口转了又转,却始终没有跨进去。脸上那期盼,却又有点犹豫的表情,显示着他对书的渴望和不舍。   看着一位位手拿诗集,兴高采烈的从书店出来的人,再摸了摸怀中仅有的几十个铜板,年轻人很颓然。   良久后,又一名手拿韩旭诗集的人走了出来,他终于鼓足勇气走了上去,结结巴巴的说道:“兄台……你手里的……诗集……能否借在下一观。”说着,见那人快速的将诗集藏在背后,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了几十枚铜板,求道:“在下可以给你钱,四十文只求一观。”   说完,年轻人早已面红耳赤,低下了他那原本不屈的脑袋。   半响后,见对面之人没有丝毫的反应,目光中反而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年轻人顿时大感羞愧,掩面就欲跑开。   “等等。”对面那人一把拽住年轻人,没好气的说道:“兄台,你莫非消遣在下是吧?这诗集二十文一册,你竟然要出四十文借来一观?你钱多是吧?可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呐。”   “啥?你说这书才二十文一册?”年轻人一脸的惊异,但瞧那人似乎很认真的样子,心下顿时狂喜,一把挣脱那人的拉扯,飞一般的冲入书店。   边跑边高举着手中的铜钱大叫道:“掌柜的,给我来一本!”……      第302章 活字印刷术(下)      “范爱卿,王爱卿,魏爱卿,来来来举杯,朕敬三位爱卿一杯。”赵匡胤笑呵呵的端着酒杯说道。   “多谢圣上。”范质三人齐声道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道是胖子怕热,而今日天气微凉,微微发福的赵匡胤自然心情大畅,于是在御花园设宴款待三位宰辅重臣。   向这样的设宴,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参加了。他们当然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含义,虽说名义上三人还是大宋最高的朝官,但他们心底也清楚,这只是赵匡胤为稳定前朝官员实施的举措。   如今他们手中的权利愈来愈少,或许范质和王溥还好点,可身为主管兵部的枢密院使魏仁甫,其手中的工作几乎全都交到了副枢密使赵普的手中。所幸的是魏仁甫心性豁达,看得也开,如今枢密院也算是和和气气。   此时,常欢突然来到赵匡胤面前,耳语了几句。   赵匡胤微微一愣,随即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老大人,发生何事?”王溥悄悄的问道。   “安心,瞧圣上的样子,应该是好事。”范质轻松笑道。   不一会,常欢带着气喘吁吁的赵普来到了湖心亭。   “见过皇上,三位老大人。”赵普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随即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放到赵匡胤的桌上。虽说此时他的心中兴奋不已,但表面上依旧拱手静静的等待赵匡胤的反应。   赵匡胤怔了怔,随即开始翻阅起来。没过多久,突然哈哈大笑,朝着范质三人招了招手,道:“三位爱卿也过来看看,没想到韩旭这小子竟然还出诗集了!”   闻听此话,范质暗自松了口气,起身来到赵匡胤身前,朝着桌面上那本书一看。《韩退之诗集》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众人轮番传阅后,魏仁甫首先笑呵呵的开了口:“韩旭的诗词向来还是不错的,能整理成册,也算是一桩妙事。想必此诗集一出,这小子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众人纷纷笑呵呵的赞同。此时,王溥摸着下巴,疑惑道:“韩旭啥时候娶了表字?‘退之’?这‘退之’是何意?”   此言一出,王溥立马后悔了。这里的几位都是老谋深算之人,互相之间差不了多少!但论急智,王溥倒是稍逊了一些。   范质,魏仁甫,赵普,乃至赵匡胤第一眼就看出了‘退之’这个字的意思。表面上看,倒有点‘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自嘲之意,但实际上分明就是韩旭这小子对赵匡胤罢了他的官的不满。   当然,我们的韩大官人弄诗集之时根本就没想到这点,想到是后世伟大的唐宋八大家韩愈先生。既然大家都姓韩,干脆就借他的表字来用一用。退之,韩退之,多气派。   赵匡胤和赵普相视一眼,两人心下顿时苦笑不已,没想到韩旭这小子的气生得还真是够长的。   范质呵呵一笑,赶紧替老友解围。手中翻着诗集,岔开话题道:“这里面的字倒是有意思,似乎是一种新的字体。虽说写得没有草书的狂放,没有行书的飘逸,但却规规正正,明了清晰,而且又不缺少书法的韵味,实在难得。说是自成一家也不为过。”   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番赞叹后,赵匡胤看着赵普若有所意的说道:“则平现在对诗词有了兴趣,这倒是难得的一件事呐。”   都知道赵普不喜读书,尤其不喜欢诗词典籍这类东西,闻听赵匡胤此言,众人不禁莞尔。   “还是圣上了解微臣。”赵普也不以为意,手指着诗集,故作神秘的笑道:“微臣想说的不是评价这诗词的内容……微臣斗胆,想请诸位猜一猜这本诗集的售价几许?”   “呵呵,有意思。”赵匡胤从范质手中接过诗集,伸手捏了捏,笑道:“页数不多,用纸倒是不错,以韩旭这小子的为人,估计得有个两百贯。”   “多了。”赵普呵呵一笑。   “一百五十贯?”范质猜道。不过,赵普依旧摇了摇头。   “一百贯?”魏仁溥皱眉道:“若是低于这个价格,就凭这纸张,估计韩旭这回是卖得越多,亏得越多。”   ……   赵普微笑着依旧摇了摇头,最后伸出两根手指,一字一顿道:“二……十……文。”   “啥?二十文?”众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二十文仅仅是酒馆里一碟小菜的价格。   “这不可能。”王溥不信道。   “原先微臣也不相信,还特意到市面上问了价格,事实上确实如此。”赵普想了想,说道:“皇上可还记得,先前公主殿下说过,韩旭要干一件大事,要让天下所有人能读得起书,买得起书。”   赵匡胤眉头微蹙,想起了数日前赵芸说的话,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以韩旭那爱财如命的性格,怎么可能做这种亏本的买卖,即便这是为大宋读书人所作的好事。这样下去,就算有再多的家产,这小子也得败光不是。想到韩旭若是因此败光了家产,再回到原本那乞丐的身家,他心里也不禁微感歉意。   “微臣问过苗大人,韩旭确实在韩府搞了个作坊,但具体的苗大人也不清楚。而这书就是在韩府作坊印制的。于是,微臣就去了韩府一趟,想弄个清楚,可是……”说到这,赵普面露苦色,双手一摊,无奈道:“可是韩旭这小子连韩府的大门都不让微臣进。”   “他敢当面阻止你进门?”赵匡胤不爽了,韩旭这小子也忒大胆了吧,连朝廷重臣都赶阻拦。   赵普苦笑:“若是当面倒还好点,这小子压根就没出来。下人进去通报,回来后带了个牌子,直接挂在门上,上书‘私人住宅,非请莫入’。”   大宋朝确实有禁止擅入民宅的规定,不过听到赵普如此说,众人还是不禁莞尔。对于韩旭这堂而皇之挂出来的东西,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普又道:“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韩府下人给微臣带了句话。”说到这,赵普笑得更加的勉强,苦道:“那句话是韩旭交代的‘若是赵大人想进门,先将算盘的技术转让费给结了’。”   韩旭这话表面上是说给赵普听,可何尝不是说给赵匡胤听呢,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分明就是暗指赵匡胤剽窃创意,与民争利。   可想而知赵匡胤此时的怒气,若是韩旭在场的话,估计一刀砍了他的心都有了。当然,自古皇帝都是控制内心的好手,喜怒哀乐不行于色,赵匡胤亦是如此。想想这事,也确实是自己乃至工部的不是,于是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开口道:“常欢,宣朕口谕将苗爱卿和公主唤来。”   常欢离去,湖心亭寂静无声。   ……   不一会,苗训率先走进了湖心亭,见众位大人都在,且一个个面色严肃,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苗爱卿,朕手里这本诗集出自韩府,二十文一本,你可知道?”赵匡胤开口就道。   “二十文?”苗训摇头不信,但见赵匡胤面色肃然,不像是说假话,连忙拱身道:“微臣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在督促工部加紧制作算盘,对于外面的事……”   “朕知晓苗爱卿最近辛苦了。但凭你和韩旭的关系,难道不知韩府最近在忙些什么?”   听着赵匡胤严厉的口气,苗训不禁大汗淋漓,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个……这个……微臣实在不知。不过,微臣确实听说韩旭最近在搞一些东西,可具体的……”   “行了。”见苗训一问三不知,赵匡胤心中微怒,挥手打断了苗训的话。   此时,赵芸笑嘻嘻的来到湖心亭,见了众人都在,微微一福,轻声道:“父皇,您急着找皇儿所为何事?”   赵匡胤将诗集拿给赵芸,随意道:“说说吧。”   “说什么?”赵芸拿起诗集随意的翻弄,没心没肺的笑道:“这诗集很好啊,皇儿那也有一本,而且皇儿拿了很多送给宫里的人呢。”   “你就没想到送父皇一本?”赵匡胤微怒道。   赵芸一愣,瞥了瞥嘴道:“皇儿以为父皇不喜欢这些风花雪月,是以……”   扯了半天,也没进入正题。   赵匡胤无奈,只能直接的说了:“父皇问你,这书售价二十文,你可知道?”   售价多少?赵芸当然不知,因为她手里的书全是韩旭送的。不过,想起韩旭之前的话,赵芸弱弱道:“皇儿不知,但韩旭好像提起过这书的售价很低,当时皇儿也没在意。”说到这,赵芸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笑道:“父皇,上回皇儿不是和您还有赵叔提起过,韩旭要做一件大事吗?”   “就是这个?”赵匡胤皱眉道。   “对,就是这个。”赵芸呵呵一笑道:“不过不是这本诗集,而是韩旭创造的新的印书方法,昨天皇儿还在韩府看过,说是什么‘活字印刷术’。对,就是这个。”   “活字印刷术?”众人面面相觑。   见众人面露不解之色,再想起当时韩旭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赵芸心里也不禁得意,凭着一知半解的记忆,解释道:“就是将一个个字先刻好,每个泥制的印章只刻一个字,按照需求排列在一个铜框里,然而刷上墨,这样一张一张的就可以印了。印起来很快,印第一张的时候,可以同时进行第二页的排版。”   说着见众人一个个大张的嘴巴,满脸骇色,她还以为是自己解释得不清楚,不禁小脸微红,弱弱道:“具体的皇儿也……也不甚清楚。”   赵芸不喜欢这些玩意,自然不会去了解。可这里都是些明白人,活字印刷从字面上就能大概了解其意思,再凭赵芸这么朦朦胧胧的一解释,顿时明白了几分。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大大缩短了现在印刷中最大的麻烦雕版的时间。每一页都要用木板雕刻,不仅费时费力,而且一旦雕刻错一个字,此版就将报废。显然韩旭的书售价如此低廉,正是免去了这费时费力的工作。   “啊!”   苗训忍不住的一声大叫,拍着脑袋直跺脚,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不仅如此,范质,王溥,魏仁甫,赵普也是喜色连连。   “苗爱卿……此事……可行?”赵匡胤心中早已波涛起伏,强制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但从那问话的断断续续的语气来看,他早已想到了此事的可行性。   “惊扰圣上,微臣死罪。”苗训一听赵匡胤发问,这才想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实在过激了点。可现在他怎么也不能压抑自己内心的狂热,语带颤音道:“可行,相当的可行,虽说这里面还有几点细节微臣一时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但既然韩老弟,哦不,韩旭。既然韩旭已经印刷程册,显然他已经解决了其中的要点。”   “天佑大宋,天佑吾皇。”赵普连忙起身拜倒:“此时必将名垂青史。”   随即,范质,苗训等人连忙拜倒,齐声高呼万岁。   如此利国利民之事在大宋朝出现,在自己的统治之下出现,让一心超越历代帝王的赵匡胤怎能不兴奋。   赵匡胤拍案而起,大吼道:“宣,宣韩旭立刻觐见”。说着,转身对常欢,厉声道:“这事你亲自去一趟韩府,若是他不让你进门,你就给朕砸了他的大门。若是他敢推三阻四,你就是捆也要将他给朕捆过来……对,带上禁军,带上御前带刀侍卫……当然,也别伤了这小子。”   “父皇。”赵芸大急,以为赵匡胤欲对韩旭不利,连忙求道。   赵匡胤挥手制止,笑呵呵的说道:“此时朕自有主张,你无需多虑,常欢有分寸,定然不会伤了这小子。”   常欢走后,一个个大臣兴奋异常,湖心亭马屁连天,就差点说出啥“寿与天齐”之类的话了。   ……   “皇儿啊,你没事就往韩府跑,这朕也不怪你。可你咋就不能第一时间将韩旭的事告诉朕呢,记得上次朕可是跟你说错此事的呐!”赵匡胤老怀宽慰,端起酒杯笑呵呵的说道。   对于赵匡胤罢了韩旭的官,赵芸本就对韩旭有点过意不去。一边是父皇,一边是爱郎,她也为难。后来想通后,只要韩旭过得好,其他的事,她也不会去管。   此刻,听赵匡胤这么一说,不禁忍不住的瞥了瞥嘴,嘟囔道:“韩旭印书这事,皇儿原本也是想和父皇您说的。可是韩旭说这印的是他自己的诗集,难免有点沽名钓誉之嫌,是以让皇儿也别太在意。等到他印了绝世巨作之后再说。”   出版自己的诗集,青史留名。若说要说沽名钓誉,也难免有这嫌疑,关键是看别人怎么看了。想到韩旭的为人,众人不禁为之莞尔。   “咳咳……”   赵匡胤刚刚喝进口的小酒差点一口喷出来,忍不住的连连咳嗽,大笑道:“绝世巨作?这小子还想写绝世巨作?难道又是《三国演义》,还是《西游记》?”   “呵呵呵呵。”众人齐笑连连。   “哼,你们不要小瞧人家。”见众人有点嘲笑的意味,赵芸忍不住的为爱郎打抱不平,嘟着小嘴急道:“旭哥儿说了,这回他不写小说,也不写诗词,他要编一部巨作。一部数百万字的大作,从周威烈王到前朝周世宗这一千多年的历史。”   “啥?他要编史书?”众人大骇。   “对。”赵芸点头,一脸的骄傲之色道:“旭哥儿说了,大汉朝司马迁写的《史记》太过遥远,从大汉到现在过了许多年,都没有一部历史巨作。于是,他要编写另外的一部史书,一部比《史记》还要长的史书,好像叫什么《资治通鉴》。   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没错,就是这个,旭哥儿是这么说的。”   此言一出,满场震惊,犹如平地一声雷。   “哐当……”一个个瞠目结舌,满脸的呆滞。赵匡胤张大着嘴巴,就连手中的酒爵掉到地上也未感觉到。      第303章 押送进宫      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   文德殿内,众人安坐不语,一个个品评着韩旭的这句话。   在赵芸说完以后,赵匡胤二话不说,移驾文德殿。   此刻他们静静的在等,等一个说出如此“大话”之人。能让大宋朝的皇帝和四位大臣静候,韩旭也算是立朝第一人了。   ……   然而,此时的韩旭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正忙得焦头烂额。   韩府大厅,众多人士济济一堂,嘈杂不堪。   有从各地而来的大腹便便的书商;有穿着统一儒衫的国子监夫子;甚至还有穿着袈裟,捏着佛珠的和尚,穿着道袍拿着拂尘的道人。   “韩少爷,先给我们印,您的诗集在京城已经卖完了,都等着您的再版呐!”一名大腹便便的书商擦着脸上的汗水,连连媚笑道。   “什么韩少爷,是韩老爷,瞎嚷嚷啥呢!”另一名似乎从外地赶来的书商连忙呵斥,以显示他的存在,说着笑呵呵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说道:“韩老爷,您看您的诗集在应天府特别受欢迎,如果您先给我们印,下面我们还有大量的书籍全都交给韩府印制,您看看这清单,《三国》,《西游》,《隋唐》,还有《列国志》,《李太白诗集》,《杜工部诗集》……在下保证韩老爷印都印不完,有钱大家赚嘛!”   胖书商一把推过此人,高声道:“胡扯,韩少爷的作坊,当然得印韩少爷的诗词著作,别的东西赶紧拿走。”   “你他娘的胡扯……”外地书商不爽了。   更多的书商加入了争吵,一时间屋内闹成一片。   ……   此时,一位胖乎乎的和尚走了出来,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诸位稍安勿躁,不如让老衲说句话可否?”   见到此人,原本还打算看热闹的韩大才子,面色一变,嘴角瞬间扯出个弧度,这和尚不就是那个大相国寺的秃驴老骗子嘛。想起那日的抽的三支姻缘签,心下不禁为这老和尚的忽悠本事赞叹不已。   “大师来得正好,不如就让大师评评理!”众书商停止了争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相国寺主持和尚面露祥色,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位施主急着印书,那位施主也急着印书,诸位施主都急着印书。虽所印之书各异,但本源却还是书,此乃善事,诸位施主亦是善人行善事;诸位施主行善,我佛亦行善,同为行善,亦无不同;佛家行善,普度众身,乃十分善,诸位施主行善普及天下读书人,乃三分善;十分善是善,三分善亦是善,同为善,何不行多善而后少善?”   “你听懂了吗?”外地书商疑惑道。   “没有。”胖书商茫然的摇了摇头:“大师,你到底想说啥?”   见此,韩旭好笑的摇了摇头,说道:“大师的意思是让在下先给你们大相国寺印佛经?”   “呵呵,善哉,善哉。韩施主果然好悟性,当年我就说过韩施主慧根深种,乃有缘人也。”大相国寺主持毫无羞愧之色,一脸笑呵呵的说道。   “啥?凭啥先给你老和尚印佛经?”   众书商一听这话,连忙不干了,顿时再次拥挤了起来。   “施主听老呐说,听老衲说……谁掳老衲的胡子?哎呦,我的眉毛……别扯,我的袈裟呐!”老主持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人群中。   ……   “唉,无量天尊,一群可悲世俗之人呐!”此时,一名道人摔这拂尘挤到前面,操着吴师道行了一礼,开口道:“见过吴道友,贫道天师观了缘,同为道友,不知吴道友可否行个方便?”   见此,吴师道面有难色,转头看了韩旭一眼,似乎同为道友,惺惺相惜了!   “了缘道长欲印道家典籍?”韩旭呵呵笑道。   “不错,天师观几经战火,典籍愈发稀少,贫道恳请韩施主行个善事!”了缘说道。   “不知了缘道长是否听过‘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这话可是吴道友常常挂在嘴边的。”韩旭嘿嘿一笑,见吴师道连翻白眼,又道:“依在下看,佛家也好,道家也罢,以心修道,不如行手抄经书为上,此过程亦是修行。”   “呃,这个……”了缘顿时无语。   “好,说得好。果然不亏是大宋第一才子,国子监教学乾为晟见过韩少爷。”乾为晟从国子监众人中走了出来,朝着韩旭拱了拱手道:“咱也不拐弯抹角,韩少爷当年也朝廷为官,当知道如今圣上欲兴盛儒家,国子监恳请韩少爷先行印制‘经史子集’等多部儒家经典。”   都是来印书的,还都要抢先印,韩旭此时才感觉到,生意太好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   “哈哈哈,旭哥儿这里好不热闹啊!”突然一声大笑传来。   一见来人,韩旭立马起身,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韩旭大步流星,上前拱手道:“老常,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您老可是稀客啊,里面请,里面请!”   常欢拽住韩旭的胳膊,停步小声道:“旭哥儿,啥话也不说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赶紧随杂家回宫,圣上要见你!”   “等等,老常你说的是进宫?”韩旭楞道,见常欢点头,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赵匡胤要见自己,无非两件事,要么是算盘的事,要么是活字印刷术的事,这两件事韩旭原本也没想瞒着。可若要他这就进皇宫,他倒有些傲娇了,连连摇头道:“不去,不去。老常你回去就说没见到我,当我不存在就行了,你没看我府里忙着嘛。”   府里忙?这个常欢当然是看到了,他又不是瞎子。不过眼瞅着韩旭那小心眼的样子,常欢不禁心中暗叹。韩旭的聪明,知进退,可有些时候就是有点楞青头。这也正是常欢欣赏他的原因,真实不做作。但有时候这楞青头,就有点楞过了头。这不,这小子如今就连皇上召见都敢拒绝了!   想到此,常欢若有所意的看着韩旭,认真的说道:“旭哥儿,话也不多说了,杂家劝你最好还是随杂家走这么一趟。”   恩?韩旭微凛,刚刚迈出去的脚步,立马缩了回来。从常欢这话的语气中,他竟然听出了一丝威胁的味道。难道赵匡胤这回给他下的是死命令,必须得去?本想开口再探听点什么,但见常欢一副微笑看好戏的表情,想说的话只得吞回了肚子里。   面色一改,立马笑嘻嘻的说道:“去,这就去,圣上召见能不去吗?刚刚只是和老常您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别介意。”   常欢笑呵呵的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出得韩府,瞧见外面的架势,韩旭顿时傻了眼。清一色的全副武装的皇城禁军,御前带刀侍卫。这是押送进宫的节奏?若是刚刚自己反驳,想必这些人定然会冲入府中将自己绑了起来。想到此,韩旭不禁冷汗直冒,这赵匡胤到底想干啥?没必要这么大的阵帐吧。……      第304章 人生无趣不如去编书      “草民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进文德殿,韩旭二话不说,直接跪地三呼万岁。   可这一跪下去之后,半天也未见赵匡胤发话。文德殿内鸦雀无声。   微微抬头,眼珠子一转,殿内的情形历历在目。   范质,王溥,魏仁甫,赵普,苗训五人,分左右而坐,个个面色严肃,不苟言笑。赵匡胤身居御书桌后,虽未见其脸色,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唯有赵匡胤身旁站着的赵芸不断的朝着自己打眼色,可打了半天,韩旭也没弄明白她到底是啥意思。   正当韩旭胡思乱想之际,只听一声大喝,赵匡胤拍案而起,道:“韩旭,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韩旭想都不想直接应到。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莫名其妙。   赵匡胤并不认为韩旭有何罪,如此说法只想吓唬吓唬他,可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乐道:“哦?那你倒说说你犯了何罪?”   “草民的罪过:就是草民不知道草民犯了何罪。”语气严肃而认真,毫无一丝的嬉皮笑脸。但这态度明显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那种,说严重点倒有打趣赵匡胤的嫌疑。   “噗嗤……”   赵芸忍不住的笑出了声,等反应过来这里是文德殿,而且在坐的不仅有皇帝,还有好几位朝廷重臣,赶紧用小手捂住了嘴巴。可即便这样也晚了,偷偷看了看赵匡胤,却见赵匡胤两眼睁得老大,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哼。”   好好创造出来的严肃气氛就被赵芸给破坏了,赵匡胤只得作罢。可不教训教训韩旭他总感觉心里不舒服,可若要教训吧还真的没借口。于是,言归正传,说道:“听说你小子欲修史书?”   修史书韩旭当时只是随口对赵芸说说而已,此时听赵匡胤这么一问,定然是赵芸这小妞说漏了嘴。不过,他也没有任何怪罪赵芸的意思。不就是修史书吗,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随即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草民闲着无事,弄一弄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了《史记》是纪传体通史,而且只写到汉代,草民就琢磨着弄一部编年体通史,一直写到前朝周世忠征淮南。”   “这就是你说的那部《资治通鉴》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范质忍不住的出口问道。   “不错,以历史的得失作为如今朝廷的鉴诫,也算是惩前毖后,继往开来。”韩旭认真的说道。   范质点了点头,正色道:“历史来不得半点虚假,必得一遍遍的考据其人其事的真实性,修史是个浩大而繁复的工程,韩老弟难道认为凭你一人之力可完成此项大事?”   “老大人说得不错,当然韩某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还没自大到一人修史的地步。”韩旭呵呵一笑道:“当年秦国丞相吕不韦纠集各种人才,编写了《吕氏春秋》,此书虽不是吕不韦所写,可历史记住的却是吕不韦其人。韩某才疏学浅,但也算颇有家资,仿效先贤一番亦无不可。人生无趣不如去编书,要编就编历史书。”   闻听此话,赵匡胤一声冷哼:“你小子口气倒不小。”   此时,端坐一旁一直低头思索的赵普,突然起身来到韩旭身旁,“噗通”一声朝着赵匡胤跪了下去,大声道:“编写史书事关重大,微臣恳请皇上由朝廷编写《资治通鉴》。”   韩旭淡淡的看了眼身边的赵普,这家伙还真会揣摩圣意。当赵匡胤开口提到《资治通鉴》之时,他就知道赵匡胤动了修史的念头。这倒也是,只要是有点雄心的皇帝,都喜欢搞点留名青史之事。若干年后,只要读到这史书,定然想起那个皇帝。朝廷不缺写写画画的文人,养上几十个,花个数年时间,一部伟大的史书也就成了。   “微臣肯请皇上编写此书。”范质,王溥,魏仁甫,苗训全都跪地,一个个兴奋的高声大呼。   “好,编年体史书不同于《史记》的纪传体,此事就这么定了,由朝廷出人出力编纂。”赵匡胤满脸的激动之色,立刻开口答应,他等就是这一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高呼。   “皇上,那草民这个……这个……”又抄袭老子的创意,这他娘的已经是第二次了,韩旭摆出一副委屈之态。   “嗯?这么你不满意?”赵匡胤顿时拉下脸,阴阴的问道。   “没有,当然没有。”韩旭连忙摇头。对于编写史书,韩旭其实也不太在意,原先本就是说说而已。他还年轻,至于以后编不编他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没准备弄这耗时耗力的东西。既然朝廷出人出力,韩旭当然无所谓了。   “这就好。”赵匡胤呵呵一笑,道:“众爱卿都平身吧。”说着,若有所以的看着韩旭,又道:“你也平身吧。”   跪了半天,韩旭双腿都有些发麻了。听赵匡胤这么一说,连忙站起来。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咋的,人还没站起来,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莞尔。   “常欢,给韩旭搬张凳子。”赵匡胤忍着笑意,说道。   能站着就不跪着,能坐着就不站着。屁股对什么最亲,当然是凳子。   “好了,现在咱就说说这史书交给谁编写吧,翰林院的人谁比较合适?”赵匡胤笑呵呵的说道。   众人顿时低头不语,冥思苦想起来。   韩旭正想着家里那帮上门催书的人,想到有大笔的钱要赚,当然就急着离开皇宫。灵机一动,开口道:“启禀圣上,此等军国大事,草民这外人不适合在此听吧?不如让草民早点回去?”   嘿嘿,这理由够充分吧?为自己灵机一动想出这样的理由,韩旭不禁大为满意。   可话刚出口,就听赵匡胤怒声道:“放肆,谁让你说话的,让你坐着,你就坐着。”   “得,你是皇帝,你说了算。”韩旭无奈,悻悻的缩了缩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一阵沉默后,赵普再次起身,拱手道:“启禀圣上,微臣认为如今翰林院人才单薄,均不足以担当此等大任。”   “哦?”赵匡胤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你认为何人能挡此等大任?”   赵普的话,引来了众人的兴趣,就连韩旭也忍不住的抬起头朝赵普望去。翰林院原本就是干这活的,不让翰林院来主持,难道让兵部去主持不成。   此时,赵普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当看着范质的时候,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拱手道:“微臣认为此事非范老大人出面主持不可,范老大人四朝元老,学识渊博。有范老大人主持,翰林院协助,必然可完成此等大事。”   让范质主持修史书?赵普脑袋秀逗了吧?   范质可是尚书省的宰相,主持整个朝廷政务。让他去修史,这不是让一国总理去写书嘛,这怎么可行。即便写书,那也要等到退休后,写个回忆录啥的!   等等,退休?   一想到此,韩旭顿时大骇,两眼死死的盯着赵普的后背,彷佛第一次认识赵普似的。   在场的都是聪明之人,只需一个念想,就能想到赵普的用意。除去了石守信等禁军高级将领之后,赵普又将改革之手,伸到了文官集团,伸到了文官第一人范质的身上。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赵匡胤黑着脸不说话,其他人更是一声不吭。   范质面色一变再变,气愤,悲哀,最后归为平静。   年过半百的老人,缓缓起身上前,此刻身子都显得佝偻了几分,跪地道:“老臣恳亲皇上由老臣主持修史。”   一旁的王溥面色激动,魏仁甫面色平静,但相同的是两人均未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均投向了上首那个明黄色的身影,都在等待赵匡胤最后的决断。   赵匡胤皱眉不语。   ……   长久的沉默后,赵匡胤终于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准……奏。”   等待是漫长的,但当等待的结果出来后,无论这个结果是“准”还是“不准”,众人心里均是暗自一叹,松了口气。   魏仁甫,王溥的“叹”,是确定了他们的将来,那是一种无力之叹,解脱之叹。   赵匡胤,赵普,苗训的“叹”,是一种从头开始,从新来过的叹息。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即便是圣人也很难做到,因为他们都是局中人。   当然,无论是那种“叹”;无论是他们几个局中人,还是韩旭个这局外人。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没有对错,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然。   ……   赵匡胤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挥了挥手道:“苗爱卿,韩旭留下,其他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人纷纷起身离去。   在范质擦身而过之时,韩旭忍不住的小声说道:“老大人,编纂史书也不失为一件青史留名的好事,兴许多年后老大人和太史公齐名呢。”   话音一落,范质,魏仁甫,王溥三人同时双眼一亮。   对于这三位明白人来说,刚刚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或许过段时间,甚至出了皇城,他们就能想到编写史书的好处。但韩旭不忍心看到这三位老大人的悲叹,所以才忍不住的提醒了出来。   原本只是哀叹的三人,被韩旭这么一提醒,顿时来了精神。四朝元老,当官当到这份上,也确实没啥好追求的了。留名青史,不得不说是个巨大的诱惑,尤其在三位年过半百的人看来,没有比这样的事更能让他们兴奋的了。   范质掩饰不住眼中的喜色,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老朽多谢韩老弟提醒。”说着,又拍着胸脯豪气道:“《资治通鉴》老朽是编纂定了,有生之年能有此等兴事,老朽定然不负韩老弟所托”。   说罢,三位老大人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文德殿内,赵匡胤看着韩旭,面色阴晴不定,良久后,脱口而出道:“你,很好。”……      第305章 吐血买卖      “多谢皇上夸奖。”韩旭笑呵呵的说道。   赵匡胤此时的脸色别提有多郁闷了,刚刚韩旭对范质说的话,虽说小声,可耳尖的他可是听打了。对于韩旭的表现,他颇为欣慰。若说对范质等三位老臣没有一丝的感念,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正是这三位老臣稳固了赵匡胤的地位,使得后周朝堂能稳稳的传到大宋的手中。   可就仅仅对韩旭说了句好话,没想到这小子就立刻借梯子上墙了。   赵匡胤实在搞不懂,自己一直在修养生性,努力的去做喜怒哀乐不行于色的帝王。经过一年多的变化,他做到了,但这也仅仅是对别人做到了。可这一套用在韩旭身上就特别的不灵,一见到韩旭,他不是喜就是怒。   这小子做的事能让人喜不自禁,却又能让人气得七窍生烟,难道他就不能安稳点?   不管怎么说,范质也算有了个好归宿,这让赵匡胤心里倒也安慰了几分,刚才那一丝对范质的愧疚,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瞧着韩旭那副嬉皮笑脸,赵匡胤暗自摇了摇头,直接说道:“朕把话直说了吧,听说你搞了个‘活字印刷术’,这东西朕要了,你开个价吧!”   说出这样的话,赵匡胤都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憋屈。这哪是皇帝该做的事,明显是个商人呐,此刻她彷佛有种跟地痞流氓讨价还价的感觉。   原来赵大老板招自己入皇宫不是为了《资治通鉴》呐,根本就是为了这活字印刷术!这玩意可是赚钱的好东西,韩旭当然舍不得就这样送人。可赵匡胤直接提出的是买这“活字印刷术”能拒绝吗?人家又不是不给钱。   抱着一丝的希望,韩旭弱弱的问道:“能不卖吗?”   韩大官人的商人本色显露无疑,引得赵芸和苗训忍俊不禁。“你说呢?”赵匡胤黑着脸反问道。“OK,皇上能出多少?”韩旭连忙举手投降,万一把赵匡胤惹毛了,人家直接派禁军动手抢了,到时候自己屁都捞不到。   眼瞅着韩旭吃瘪怂了,赵匡胤心下顿时得意洋洋,彷佛打了场胜仗似的。随后,笑吟吟的伸出一只手。   “五百万贯?”韩旭大喜,五百万贯就是五百万两银子,若真能卖出这个价钱,也不算太亏,这毕竟可是五百万贯的现金。   “哼。”赵匡胤一声冷哼。随即缩回手,手心手背瞧了瞧,又看了看赵芸和苗训,那意思彷佛是说“朕这只手的意思像是五百万贯吗?”   而赵芸和苗训均是憋着笑意不语。   “五十万贯?”韩旭弱弱的问道。   赵匡胤微笑着摇了摇头。   “五万贯?”韩旭大惊失色。   赵匡胤再次笑呵呵的摇了摇头。   “岂不成是五千贯,那还不如去抢。”韩旭大为不爽,这皇帝也忒欺负人了吧。   “旭哥儿……”赵芸,苗训大惊,急忙插话。   然而,赵匡胤似乎完全不以为意,反而笑吟吟的说道:“抢?这可是你说的……常欢立即调动禁军……”   “等等等等。”韩旭大骇,连忙献媚道:“商人谈价都有个诚意,草民实在看不出皇上的诚意,不如皇上你亲口说个价,金口玉言嘛!”   此时,赵匡胤心里别提有多爽了,简直比昨晚在后宫双飞还爽,一字一顿的说道:“五……百……贯。”说着,似乎赵匡胤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   五百贯?韩旭心里连连骂娘。   “黑”,真他娘的“黑”。   不对,这已经不是“黑”能形容的了,赵匡胤这根本就是想做无本买卖。   强忍着心里的不甘,换上一副笑呵呵的表情,韩旭笑道:“皇上似乎……没有诚意呐。”   笑,这还能笑出来?等会可别哭鼻子!   赵匡胤没看到韩旭的苦逼样,心里还真有点失望。面色一变,拍案而起,手指韩旭,大怒道:“朕今个就把话搁在这里,五百贯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小心朕一个铜板都不出。”   皇恩那个浩荡呐,还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韩旭不甘心呐,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想了想去,还真被这小子想出了一个办法。   “皇上,做生意都讲个变通,不如变通下?”韩旭弱弱的问道。   “哦?那你说说看,怎么个变通法?”赵匡胤乐了,笑呵呵的说道。   韩旭伸出一只手,说道:“五五分,事情草民来做,皇上占五成。”这利润五五分成,已经是韩旭认为自己能争取到的最大利润分配方式了。   赵匡胤看了眼苗训,不置可否。   “四六分,皇上六,草民四。”韩旭咬牙道。   赵匡胤摇了摇头,呵呵一笑道:“朕听说商人讲价,也讲究个痛快,显然你小子不够痛快,那只能朕给你痛快……这分成也不是不行。朕是九五至尊,当占九成,你占一成。”   尼玛,这也能当借口。“九五至尊”还能这样解释,你是皇帝就占九成?那还有个五呢,你咋就不去占五成?   “朕也不占你便宜,活字印刷术连人带物全部交给工部,你韩府什么事都不用干,利润直接拿一成。”赵匡胤乘热打铁,直接说道。   ……   签字画押,尘埃落定。   苗训径直离开文德殿,笑呵呵的直接带着禁军去韩府带人,带物。   “哧溜”一声,赵匡胤美滋滋的喝着赵芸端来的冰镇酸梅汤,瞧着下面一脸憋屈的韩旭,忍不住的还是笑出了声,说道:“你还在这干什么?赶紧给朕回去继续琢磨琢磨啥发明去,有了新东西得第一时间通知朕。芸儿这些日子经常往你府里跑,别以为朕不知道。今后,有什么好东西,也不能瞒着芸儿。”   靠,没叫老子走,老子敢走吗?   韩旭起身拱了拱手,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刚走了几步,只听后面传来赵匡胤的哈哈大笑声:“芸儿啊,朕伸出一只手原本就是想跟这小子五五分层,却没想到这小子自作聪明,自己砍自己的价!他这商人做得也不咋样嘛!”   “噗……”   刚刚迈出文德殿的韩旭,闻听此话,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赵匡胤怔了怔,喃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吐血买卖’?”   听到‘吐血买卖’四个字,韩旭立马又一口鲜血喷出,昏了过去。   “御医,快传御医。”赵芸大惊失色,连忙朝韩旭冲了过去。……      第306章 哗啦哗啦(上)      数十位白胡子花花的御医被招到了文德殿,而此时的韩旭早已经清醒了过来。一帮人围着他“望闻问切”,搭脉的搭脉,听诊的听诊,摸的摸,捏的捏……好一番折腾后,却无半点头绪。   此时,焦急的赵芸终于忍不住了,急切问道:“诸位老大人,旭哥儿这是得的啥病,他可是吐血了呀?”   “这……”御医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韩旭脉搏雄厚而稳健,按理来说没有丝毫的病症,可文德殿门口的一摊血迹,却又实实在在的说明了这小子吐血了。   一名老御医想了想,拱手道:“回禀公主殿下,依下官看他这是气血过于旺盛,吐上两口兴许是件好事,有道是‘过犹不及’正是此理。”   尼玛,韩旭无语,恨不得上去扇这老头两巴掌,吐血还吐成了好事。娘的,分明就是一帮庸医,看不出病症怪别人身体太健康。   原本一直笑呵呵的站在一旁的赵匡胤开口了,盯着韩旭的眼睛,笑咪咪的说道:“依朕看,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说到这,面色一悲,转而故作叹息道:“难呐……”   “父皇……”赵芸不乐意了,拽着赵匡胤的胳膊左右摇晃。   最后御医一致结论,再观察观察。   赵芸可不管御医的结论,硬是塞了一包包的鹿茸,熊掌,虎骨虎鞭等等大补之物进马车。若不是赵匡胤阻止,估计她得将太医院的名贵药材全都一搬而空。   ……   张嘴喝着陈小娘亲自熬的人参鹿茸汤,享受着小侍女灵儿,蓉儿一左一右的五星级服侍,韩大少爷半眯着眼睛美滋滋的躺在软榻上,真是神仙也换不来的享受。   “我说韩老弟,这都一个月,你这病还没好吗?”苗训下了朝就赶到韩府,这都晌午了,可韩旭还在有一口没一口的进补着。   这一个多月来,苗训是隔三差五的就往韩府跑,而每天见到的都是同一副景象韩大少也进补图。   “小娘啊,今个这汤有点咸了。”韩旭砸吧着嘴,缓缓道。   “嘻嘻。”三女同时忍俊不禁。   苗训那个无语啊,感情人家根本就没将自己当回事。深知韩旭那小心眼心性的苗训,只能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这一个多月来,韩旭根本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一直都是他自言自语一番,等得不耐烦了才走。   可今个苗训是铁了心的也要撬开韩旭的嘴巴了。既然直接的不行,那就来点委婉的。   想到此,苗训望着门外,有意无意的说道:“这人呐就不能郁闷,要想得开点,这样才能长命百岁。南唐国主李景不就对丢了淮南之地想不开,迁都洪州府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嘛!那个啥太子李煜在金陵城登基了,派人来朝,恳亲皇上恢复李景的帝王称号。”   说着,偷偷看了韩旭一眼,果见韩旭闭上了嘴巴停止进补,就连耳朵都似乎竖了起来,心下顿时暗喜。接着又道:“皇上为这事也挺烦心的,按理说死者为大,恢复帝王的称号无不可。可这李景在世之时自退帝王而称国主,若是恢复李景的帝号,岂不是以后的南唐国主死后都能恢复帝王称号,那这南唐还算是大宋的藩属国吗?为这事朝廷上也是争论不休。”   “你说这些跟我有个屁关系。”韩旭没好气道:“我知道你这工部侍郎大忙人,却三天两头的往我这跑,无非就是奉了圣上的口谕,想从我这知道点韩府又有啥新东西了没有?我老实告诉你,没有,一个都没有。好好忙你的活字印刷去。”   闻听韩旭开口,苗训心中好一阵狂喜,表面上却依旧一副哀怨的样子,叹气道:“是啊,老哥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新东西哪能说有就有的,可皇上不信呐。这不,皇上一生气,就连公主殿下都受罪,不得出宫啦!”   我操,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赵芸已经好多天没来了,这赵匡胤也忒无耻了点吧,拿自己的女儿来恐吓老子。一想到赵芸“垂泪对宫娥”的委屈样子,韩旭只能说道:“蓉儿,这都晌午了,想必苗大人还没吃晌午饭,去拿块点心给苗大人垫垫肚子。”   “是,少爷。”蓉儿笑嘻嘻的转身而去。   不一会,端着托盘走了回来,只见托盘里正放着几块糕点似的东西,递给苗训,笑道:“苗大人,这是少爷昨个让人做的‘桂花月饼’。可香了,您尝尝。”   苗训微微一愣,伸手拿了块闻了闻。淡淡的桂花香融合着面粉烘烤后的香味,圆圆的月饼上刻着“韩府精品”四个大字。闻着香,看上去也比一般的月饼精致,可“月饼”这东西不是唐代就有了吗?这难道也算是韩旭的新发明?   轻咬一口,苗训顿时喜上眉梢,眨眼间的功夫两块月饼入肚,打着饱隔笑道:“不错,美味。酥软香甜,尤其中间的陷,荤而不腻,有嚼头,不知是何物?”   “那是虎鞭。”韩旭嘿嘿笑道:“你老哥也有福了。”   ……   “这就是韩旭的新东西?”赵匡胤指着桌面上的几块月饼,皱眉道。   “是是,味道不错,比宫里的厨子做得还好。”苗训连忙笑呵呵的说道。   在韩府吃了月饼后,苗训就被韩旭赶了出来。为了向赵匡胤交差,苗训只能拿着几块月饼回去复命。虎鞭对他来说听着就反胃,但这确实是好东西,也不怕赵匡胤吃了会骂娘。况且只要他不说,赵匡胤也不会知道。   “恩,确实不错。”赵匡胤尝了口,说道:“这里面的陷是什么东西?”   “熊掌,对,就是熊掌。”苗训连忙说道。   “恩?熊掌朕不是没吃过,没这嚼头啊。”赵匡胤虽然疑惑,但吃完一个,伸手又去拿起第二个。   “韩旭秘制的熊掌,味道不一样。”苗训接连掩盖,说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   赵匡胤也不以为意,一口气吃了四个,将带回来的月饼全部吃完,这才说道:“这东西尝过就行了,朕对这些吃食倒也不甚在意,你还得多催促韩旭搞点‘活字印刷术’那样利国利民的东西出来。”   “微臣醒得。”苗训暗松口气,想起对韩旭撒的谎,不禁说道:“皇上,公主殿下好些日子没去韩府了吧?”   “哦,太后身体不适,她这些日子正忙着陪太后呢!”吃完月饼,赵匡胤埋头批阅奏折,随口说道。说罢,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道:“你的意思是?”   “微臣有罪。”苗训连忙跪地。   “啪。”   赵匡胤一把将御笔啪在了桌子上,破口大骂:“这死小子原来做不出东西是为芸儿。”   “他说看不见芸儿,他没灵感。”苗训解释道。   “灵感?灵感是个什么东西?这分明是个借口,他这是埋汰朕。”赵匡胤火冒三丈。   ……   翌日,赵芸一早出现在了韩府。   韩旭大喜伸手将其抱入怀中亲了又亲:“芸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赵芸大羞,连忙推开韩旭,疑惑道:“何来委屈之说?太后身体不适,芸儿自然得陪着太后。昨个太后转好,芸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闻听此话,韩旭心里忍不住大骂:“苗训小儿,你他娘的敢骗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对了,旭哥儿,最近几日可有做新的好玩东西?”赵芸笑嘻嘻的问道。   苦逼的人呐,一个两个都跟催债鬼似的,竟想着从他的身上挖东西。可眼瞅着赵芸那期盼的眼神,韩旭只能摆出一副幸福的样子,笑道:“有,当然有,就算没有,马上也会有。”   说罢,拉着赵芸就往里屋跑。   赵芸纤手指着桌面上那上百只拇指大小的竹制方块,疑惑道:“这就是你说的新东西?”说着,伸手拿起一只方块,笑道:“一万?竟然还刻了字。”   “当然,当然,这可是好东西啊!”韩旭一挥手,大呼道:“灵儿,蓉儿,小娘,码长城啦……”   “嘻嘻嘻……”侍女灵儿,蓉儿,以及陈小娘闻听韩旭的招呼,赶忙放下手中的活,笑嘻嘻的跑了进屋子,各居其位。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听着熟悉的碰撞声,韩旭彷佛回到了千年后。麻将多么古老而神圣的名字。别以为韩旭这一个月来还真的天天在进补,自打回到韩府他就弄出了麻将这玩意。   不行无聊之事,何以遣有崖之生嘛!   “一筒。”灵儿出牌。   “碰……”陈小娘碰。   “小鸡。”   “东风。”   “发财。”   ……   码牌,抓牌,吃牌,碰牌……三女一副老手之态,打得是头头是道。   蓉儿抓牌,看了看自己那一手牌,又看了看外面的情况,面现紧张之色,出牌变得犹豫不决。   “嘿嘿,小蓉儿,哥哥就等你这张牌哦。”韩旭笑嘻嘻的打趣道。   姐妹情深,一听这话,灵儿嘟着小嘴,颇为义气的说道:“姐姐尽管出,我就不信少爷等的就是你这张牌。”   “就是,出牌。”陈小娘附和道。   “好。”蓉儿咬了咬牙,拍出了手中牌,娇声道:“白板……”   “哈哈哈,胡啦!”韩旭双手一推,大吼道:“独吊白板,浑一色。”   “恩呀”三女顿时撒娇不依。   “赌场无父子,撒娇也没用,赶紧给钱,给钱!”韩旭拍着桌子兴奋道。   一旁的赵芸疑惑道:“为什么要给钱呢?”   “不给钱,叫打麻将吗?”韩旭哈哈大笑道。   一边打牌,一边介绍着规则。两圈过后,韩旭见赵芸早已跃跃欲试,双手一摊,换人。……      第307章 哗啦哗啦(下)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皇宫大院,紫宸殿西面的垂拱殿内,几乎每日都能传出这样的声音。或常或短不等,有时一个时辰,有时两三个时辰,甚至有时还会彻夜通宵。   一队队从垂拱殿巡逻而过的皇城禁军侍卫,每每听到这样的声音均会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这殿内正在做的伟大的事业码长城。如今,麻将已经风靡皇宫,而这些禁军侍卫心下想的,当然就是赶紧换班,回去打上两圈。   “红中。”   “发财。”   “八万。”   “别动,朕杠了。”赵匡胤笑咪咪的从赵普的面前将那刚刚打出来的八万拿了回来,再加上自己的三个八万,杠了。随即,面色一凛,抓了张牌在手中捏了又捏。   数息后,只听啪的一声,赵匡胤将手中的牌拍到桌面上,哈哈大笑:“杠头开花,清一色,湖了。”   赵普抬头瞧了瞧赵匡胤的牌面,面色顿时跨了下来。他的上家是晋王赵光义,下家是大内总管常欢,两人正一脸阴阴的瞪着他。   “给钱,给钱,赶紧给钱。”赵匡胤哈哈大笑,边洗着牌,边道:“则平这八万出得好,屁股后面生儿子,爽啊!”   “皇兄这牌技是越来越娴熟了,臣弟今个又输惨了。”赵光义一改脸色,笑嘻嘻的说道。边说还边翻动着自己面前的银锭子。   “皇上厉害……”赵普和常欢立马笑呵呵的附和。   “哈哈,那是。朕这些日子可是从芸儿那学了不少呐,你们哪里是对手。”赵匡胤笑眯眯的摇着骰子,开始连庄。   赵芸那日在韩府打了整整一下午的麻将,若不是天色渐晚,宫内派人来催,估计还得再接再厉的打个通宵。仅仅一下午的时间,她就迷上了这玩意,临走之时更是将韩旭唯一的一副麻将牌带回了宫。   随后,拿着麻将开始教导太后,妃子们打牌。短短几日将,麻将风行后宫,到处是动听的“哗啦哗啦”声。   赵匡胤很疑惑,那些平日里没事就贴过来的妃子们最近都干啥去了?每日的问安也是匆匆一别,即便晚上去宠幸一番,她们有时还心不在焉的。叫来常欢,一番查探后,才知道有了麻将这个东西。原本他也没在意,不就是一种棋牌游戏嘛,可在见识了太后,妃子们一番征战后,赵匡胤顿时来了兴趣。   这不,兴趣一上来就更不得了,处理完政务就拉着赵普,赵光义等等近臣皇亲开始了伟大的事业。   赵大老板玩的牌当然不一般,清一色的玉石麻将,这可是让赵芸特地找韩旭定制的。一共就定制了三副,后宫太后一副,自己一副,还有一副被韩旭给贪了。这玩意通体碧绿,声音清脆,手感圆润,比原先韩旭的那副竹制麻将高了几百倍。   不仅如此,赵匡胤还发现件事,那就是即便在打麻将的时候,也能讨论些政务,并且这时候的脑子还特别的清醒灵活,运转思路飞快。   “西风。”赵匡胤打出张牌,说道:“对了,则平,南唐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八条。”赵普说道:“回皇上,已经交给礼部处理了,按皇上的意思,李景死后恢复帝号。”   “碰。”赵光义皱眉道:“皇兄,这样一来的话就成了定制,那南唐后面的国主难道都要恢复帝号?”   闻听此话,赵匡胤微笑着看了眼这位皇弟赵光义,没有说话。   赵光义心里突然顿时咯噔一下,赵匡胤这笑容在他看来竟然很是莫名。自己的这位哥哥自从当了皇帝以后,越发的显得高深莫测。   赵光义当然不笨,转瞬间就想到了什么,赶紧笑呵呵的朝着赵匡胤拱了拱手,佩服道:“皇兄圣明。”   没错,他明白了赵匡胤的意思。南唐国主难道还能一直存在下去?如今大宋精兵强将,只待收拾了周边的敌手,那下一个目标就是南唐。拿下南唐是早晚的事,就算给他们一个死去的帝号又能怎样!   ……   “微臣参见皇上。”苗训来到垂拱殿,向着几人打了个招呼。这四人打麻将的场景,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哦,苗爱卿来了,那个韩府最近有何新东西没有?”赵匡胤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皇上,这……”苗训三天两头的往韩旭那跑,可除了那次带回月饼之后,就再也没有新东西出现,就连这麻将还是赵芸带回来的。   “唉……”   赵匡胤一声叹息,抬头说道:“朕让你看着韩府的新东西,难道你就真的一直‘看着’?韩旭若是不做,那你就得催着他做,要换个想法嘛!”   “是,皇上教训得是。”   “恩,这也不能全怪你,韩旭这小子实在是太小气。”赵匡胤想了想,皱眉道:“还有,这事也不能光指望韩旭,你们工部也得多想想,能不能做出新东西来。朕就不明白了,韩旭不就一个脑袋吗?你们工部那么多脑袋都比不上人家一个脑袋?”   “微臣有罪!”苗训赶紧躬身。   “行了,你现在就去韩府看看!”赵匡胤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微臣告退。”苗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可刚刚跨出门槛,就听见里面传来赵匡胤的大吼声“自摸九万,湖了,哈哈哈哈。”   ……   无奈,苗训只能硬着头皮来到韩府。   “恩?苗老哥,你咋的又来了呢?今个倒是奇了,你竟然一日来了两次。”韩旭瞧了苗训一眼,随即将脑袋又低了下去:“蓉儿别动,五条我碰了……恩,出啥好呢……就这个……四万。”   “四万,吃一个,二饼。”陈小娘出牌。   苗训心里那个气啊,垂拱殿四个人打麻将,赵匡胤派他来问话。来到韩旭这,又是四个人打麻将,理都懒得理他,就他自己一个人累得气喘吁吁的两头跑,这他娘的是什么世道啊!   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苗训腆着脸说道:“我说韩老弟,你就行行好吧,有啥新东西就弄个出来啊!咱也不指望你一天做一个,这一个月一个总行吧?”   “啥?一个月一个?你咋不一年一个呢?小弟我没这义务,更没这心情。”韩旭双眼一番,没好气道:“再说了,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嘛,哪有时间啊!”   忙,忙,忙,一个个都忙,忙着大麻将,忙着码长城,就他娘老子一个人闲着!   苗训心中暗自大骂,甩了甩衣袖就走。   陈小娘看着苗训离去的背影,面露忧色,担心道:“旭哥儿,这样不好吧?”   “陈姐姐别担心,少爷厉害着呢!”灵儿,蓉儿这两小侍女笑嘻嘻的说着。   韩旭笑呵呵的伸出一只手覆在陈下娘那嫩白的小手上,轻轻捏了捏,笑道:“你看,连灵儿和蓉儿都不怕,你就别担心了。”   老子现在有的是钱,也不在乎那些,可老子就是不爽!   竟然还骗老子,害得老子吐了两大口血。现在就是啥都不干也能吃喝一辈子,每天吃吃喝喝,打打麻将,给个神仙也不换。韩旭抬头望向窗外,透过窗户能看到东面不远处那巍峨的皇城。此刻,皇城金顶在午后的阳光下灼灼生辉。      第308章 一封密函      十日后。   “苗爱卿呐,韩府最近有何新东西没有?”赵匡胤摸着麻将,桌上是一堆的银子。   “有,这个真有。”苗训战战兢兢的回道:“就是那个军营里玩得很疯的藤球,哦不,韩旭说是足球!”   “哦?那赶紧带朕去看看。”赵匡胤笑呵呵的收起银子,牌也不打了,领着一帮人就朝禁军营地走去。   禁军校场正热闹得很,偌大的校场分成了数块场地,每块场地数十人对抗着,脚下抢着足球,四周的禁军疯狂的呐喊助威。   看了一阵,赵匡胤心血来潮,忍不住的上场。   禁军们哪敢真的和皇帝对着干,不一会的功夫,赵匡胤是头顶脚踢,连下三成。挺着已微微凸起的肚腩,赵匡胤气喘吁吁的回到场边:“这玩意不错,能训练将士们的勇气和配合,又能锻炼将士们的身体,不错。”   这也叫配合?苗训顿时无语,赵匡胤一上场,自己这边的人纷纷将球往赵匡胤身上传,而对方的防守则是漏洞百出,分明就是意思意思。   “当年大唐盛世之时,从帝王到士卒,玩的全都是马球。”赵普叹道:“如今咱大宋缺马,有这足球,也算是一种好的训练方法。”   赵匡胤点了点头,感慨道:“则平连这都能想到,缺马啊!”说着,面色一凛,正色道:“苗爱卿这个叫足球的东西,工部多制作点,下发到各个军营。”   ……   一个月后。   “苗爱卿呐,韩府最近有何新东西没有?”赵匡胤摸着麻将随口说道。   “没……没有。”   “那还不快去催。”赵匡胤微怒道。   “是是,微臣这就去。”苗训擦着冷汗就跑。   两个月后。   “苗爱卿呐,韩府最近有何新东西没有?”四人围着一张桌子边烤火边打麻将,赵匡胤笑眯眯的对着一旁的苗训问道。   “没……没有。”   “赶紧去催。”赵匡胤大怒道。   三个月后。   四个月后。   ……   “皇上,皇上,大喜啊。”苗训屁颠屁颠的跑入垂拱殿,来不及弹去满身的冰雪,跪地大呼。   赵匡胤一把推开面前的长城,起身惊道:“韩府有新东西了?”   “在公主殿下那里。”苗训连连点头,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快带朕去看看。”   后宛御花园。   人工湖上,只见一黄衣少女,衣袂飘飘,上下翻飞,在这漫天的雪花中,犹如从天而降的仙女。   湖边站着一群宫女太监,手舞足蹈,兴奋得大呼小叫。   眼瞅着赵匡胤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的样子,苗训心下暗自得意,嘿嘿笑道:“皇上,您看公主殿下在冰面上的舞蹈,那脚下的东西叫‘冰刀’,溜起来别提都带劲了。”   听了这话,赵匡胤不置可否,但那脸色却越来黑,双眼死死的盯着苗训,吓得苗训双腿一软,不自禁的跪倒了雪地里。   半响后,赵匡胤终于爆发了,指着地上的苗训,破口大骂:“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一个女子的玩意?你说你苗训,你他娘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给朕看看,这段时间你都带了些什么回来?”   “月饼,足球……算了足球就算是个好东西。”   “可你再看看其他的,一个铜板插上几根鸡毛叫‘毽子’,那是女子的玩意。”   “杀了猪,取了猪尿泡吹气球,那他娘的小孩家家的玩意。”   “现在,你又给朕看这个啥‘冰刀’,有意思吗?”   “吃喝玩乐,全齐活了,难道你就不能带点有用的东西回来?”   ……   “皇上,微臣,微臣有罪……”苗训连磕响头,当然这头是没响的,只能算是将头磕到了雪地里,再抬起来,已是一脸的冰雪。   一顿臭骂后,赵匡胤胸口的怒气发泄了不少,瞧着一脸冰雪的苗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手扶起苗训,安慰道:“算了,算了。朕知道这事也不怪你,都是韩旭那小子给朕打马虎眼。正事不做,尽做些吃喝玩乐的东西。早些回去洗洗,别冻着了。”   “多谢皇上。”苗训转身,一把摸去脸上的雪迹,有惊无险,总算松了口气。   而心中早已将韩旭骂了个遍。一想起韩旭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杀入韩府,对着韩旭老拳相向。   ……   被苗训这么一捣腾,赵匡胤也失去了打麻将的乐趣。   事实上,御史大夫郦希亮早已义正言辞的劝他收心,将注意力放回到国家大事上来,为这事甚至有不少朝廷大员,提出了禁止打麻将。   不过,这一切都被太后的一句话“禁止打麻将,让哀家怎么活,提出之人其心可诛”给全全否定了。   虽说打麻将未被禁止,但赵匡胤确实收敛了许多,也就偶尔的打打而已。   文德殿内,赵匡胤端坐御书桌后,手中不时翻动着奏折,但眼神却不在上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皇上有心思?”赵普歪了歪身子,将双手靠近炭火盆。   赵匡胤看了眼赵普,说道:“再过几天就是新的一年了。这一年,解决了禁军的问题,百姓安居乐业,各地呈报上来的都是好消息。尤其是淮扬之地,没想到仅仅大半年,扬州城就恢复了生气,秋收的粮食不仅能自给自足,处耘还派人送了一大批到京城来。朕心甚慰呐!”   闻听此言,赵普微微一笑道:“是啊,李将军在扬州干得不错,不过这里面似乎不光是李将军的功劳吧?若是没有那位的支持,想必李将军再能干,一年之内也很难做到这些。”   那位是谁?赵匡胤当然明白赵普所说的就是韩旭。想想也是,即便韩旭离开了淮南,只要李处耘有需要,韩旭依旧是义不容辞。   工部因“活字印刷术”带来的巨大收益,其中那韩旭的一成,听说就有不少送给了淮南的李处耘。   “要不,皇上去韩府走走?”赵普弱弱的问了句。   “恩?韩旭不是不让你进韩府大门吗?”赵匡胤疑惑道。   赵普苦笑道:“是啊,这不微臣真的想去韩府看看嘛,就当是沾沾皇上的光喽!”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   正当两人谈笑之际,已许久不露面的枢密院使魏仁甫匆匆忙忙赶了进来。   “皇上,郞州密函。”魏仁甫二话不说,面色凝重的将手中密函递了上去。   朗州?楚地?   赵匡胤和赵普相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武平节度使周行逢病重。”   密函短短几个字,让赵匡胤和赵普震得半天没有说话。……      第309章 亲自登门      赵匡胤改建隆四年为乾德元年,新年刚过,大宋朝的重臣齐聚一堂。   文德殿内,赵匡胤,赵普,魏仁甫,王溥,就连一心扑在编纂《资治通鉴》上的范质都来了。   老实说,赵匡胤这个年过的并不好,盖因年前的那一封朗州的密信,让其心思全都扑在了楚地。   可这年刚刚过去,老天爷就给赵匡胤送来了最好的贺礼。   坐拥楚地七年之久的武平节度使周行逢病逝了,其子周保权接任。而周保权年仅十一岁,其他人怎甘心奉小儿为主?这不,楚地老臣衡州刺史张文表叛乱了,欲杀周保权自立为王。这不周保权急忙求书大宋朝廷,派兵镇压张文表的叛乱。   “都说说吧,此事该如何处置。”赵匡胤面色凝重,但放在御书桌下面的双手却不自禁的发抖,手中紧紧的攥着今个刚刚收到的周保权求救信,这封求就信早已被他捏得变形了。   这发抖不是害怕紧张的发抖,而是兴奋激动,情不自禁的发抖。即便表面上他已经在努力的克制自己,但书桌下面的抖动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当然这一切别人是看不到的,只有赵匡胤自己明白,明白他的内心。   殿内,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赵普缓缓起身,拱手道:“皇上,武平节度使周行逢乘着我中原内乱,坐拥楚地全境。大宋立朝之处,无法顾忌楚地,不得不依旧任其为武平节度使,并且还加封为中书令。如今周行逢病逝,衡州刺史张文表叛乱,周保全乞书朝廷救援。”   说到这,赵普面色潮红,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声道:“皇上,机会千载难逢,咱年前可就在等这一天啦……”   “咳咳……”赵匡胤咳嗽连连,阻止赵普再说下去。   奶奶的,年前就等这一天?这岂不是告诉其他几位,老子年前就准备动手了吗?   也难怪赵普这么兴奋的说漏了嘴,毕竟他们从年前准备到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周行逢死呢!   如今不仅周行逢死了,周保权竟然还向朝廷求救了,这回连出兵的借口都不用找了,人家周保权全都替你准备好了。   赵普嘿嘿一笑,也不已为意,大声道:“微臣恳请皇上出兵楚地。”   话音一落,却并没有得到三位老大人的附和。   王溥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范质,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魏仁甫,拱手道:“皇上,楚地水路环境复杂,境内有洞庭湖,岷江,沣江,湘江,还有川地而来的嘉陵江,一但朝廷大军短期不能取胜,恐有陷入长期消耗的困境。再者,楚地北面就是荆南(南平),而荆南却是南平王高继冲的领地,他们若是和张文表联合,那么朝廷大军恐有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啪。”   赵匡胤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说道:“高继冲?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与朝廷为敌。”   “皇上,荆南确实乃小地,仅仅只有荆州,归州,峡州,可是却是南北交通要道。荆南之所以能立足,就是因为它地处蜀地,楚地,南唐,以及咱大宋之间。当年周世宗欲攻荆南,却因其他诸国的联合而作罢。”   荆南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上一口,几个大国均欲夺荆南,却最终无人敢夺,这就是互相牵制的结果。   可惜,若是王溥不提周世宗柴荣还好,一提道周世宗柴荣,赵匡胤顿时勃然大怒,指着王溥喝道:“你是说朕不如周世宗?你是说朕的大宋不如后周?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赵匡胤浑身发抖,当然这回是气的。   范质,魏仁甫见状,赶紧上前替王溥求情:“皇上,王大人绝无此意,只是一时口快,他也是为朝廷着想。”   赵匡胤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人,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做着某种决定。   不久后,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赵匡胤大声道:“王大人,朕让你看好了,朕今个不仅要攻下楚地,还要夺下荆南,你给朕睁大眼睛好好的看着。”   说罢,理也不理范质,魏仁甫两人的呼唤求情,大步跨出了文德殿。   赵普看了眼三位老大人,转身追了出去。   “王大人,你这是何苦呢?”范质,魏仁甫摇头叹息。   然而,此时王溥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一脸的轻松之态,看得范质和魏仁甫一脸的莫名其妙。   突然,两人面色一变,异口同声的惊道:“难道你是故意的?”   王溥呵呵一笑,摇头不语,但意思很明显,他就是故意气赵匡胤的。   想不到一生耿直不阿的王溥,竟然还有耍小聪明的时候。   范质,魏仁甫摇头苦笑,看样子王溥这是想去编书的节奏啊!   赵匡胤被王溥气得不轻,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转了半天。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人工湖边,湖面上冰未化,依旧是厚厚的一层。   赵芸领着一帮宫女太监溜着冰,一个接一个的,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在冰面上蜿蜒前行,犹如扭动着腰肢的大蟒蛇。   见到此,赵匡胤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说道:“则平,换身衣服,跟朕走。”   “皇上,去哪?”赵普微微一愣。   “去了就知道了。”赵匡胤甩开大步而去。   韩府门口,站着四名衣着普通的来人。   抬头看了眼牌匾上那金光闪闪的“韩府”两个大字,赵普摇了摇头,苦笑道:“年前没来成,年后倒还是过来了。皇上,我们这是要给韩旭拜晚年吗?”   “给他拜年?他不给朕拜年,还让朕给他拜年?”说着,赵匡胤怔了怔,自己带人亲自上门,看上去似乎还真像是给韩旭拜年的样子。   赵匡胤没有砸门而入,而是通过门口的韩府家丁通传。正当几人等得不耐烦自己,进去通传的人出来了:“常公公,我们家少爷有请。”   “多谢,小哥。”常欢拱了拱手。   赵普摇了摇头,苦笑道:“常公公,还是你的面子大。”   常欢连连摆手,呵呵笑道:“赵大人莫取消杂家了!”“哼,进个门还要等这么长时间,等朕进去了,要他好看。”赵匡胤一声冷哼,抬脚跨入了那高高的韩府门槛。      第310章 征西监军(上)      “砰……啪……”   刚刚迈入韩府后院演武场的几人,顿时被这巨大的爆炸声吓了一跳。   淡淡的烟雾飘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此刻,韩旭正得意洋洋的手把手教导着几名手持焚香的女子,挨个点燃那一排边的炮仗。   接二两三的爆炸声后,演武场的烟雾瞬间变得更加的浓烈,几乎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虽已看不清烟雾中的人影,但里面传来的嬉笑打闹声,不禁让赵匡胤大皱眉头。   “咳咳…娘的,还是有点失败啊,竟然有这么大的烟雾。”   韩旭忍不住不断的咳嗽,拽着陈小娘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打打闹闹的小侍女灵儿,蓉儿。慌不择路间,差点撞到一堵肉墙,幸亏他反应够快,即使刹住了脚步。   “我靠,这谁啊……”韩旭抬头就欲大骂。然而,当看清来人之后,他顿时傻了眼,硬生生的将后半句骂娘的话吞了回去。连忙弯腰躬身一礼:“草民韩旭,见过圣上。”   闻听此话,身后的陈小娘吓傻了,半天后才在韩旭的催促中,行礼问安。   瞧着赵匡胤那早已黑成锅底的脸,韩旭忍不住心底破口大骂:“回头得好好的教训一下门口的护卫,连他娘的赵匡胤和常欢都分不清。”   “韩少爷真有闲情呐,陪着几位小娘子玩爆竹。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哦!”赵匡胤开口了,语气不阴不阳,显然对韩旭这无聊的行为大为不满。   “过年,过年嘛!”韩旭也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说道。说罢,狠狠的瞪了一眼忍俊不禁的赵普和常欢。   “哼……”赵匡胤鼻子出气,一声冷哼:“那朕这就给韩少爷拜年了。”   “不敢,不敢,应该是草民给皇上拜年。”嘴上这样说着,但韩旭心里暗自诽谤不已。你说一个堂堂的大宋皇帝,大过年的不再宫里接受百官恭贺,瞎跑出来到处乱晃个啥?你晃就晃吧,还偏偏晃到老子这来。这不,将身后的几名小心肝可吓得不轻。于是,手缩到背后,暗地里挥了挥,示意陈小娘带着小侍女赶紧离开。   这小动作被站在台阶上的赵匡胤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也没组织韩旭的意思。   待得众人散后,赵匡胤负着双手来到演武场中,捡起一个还未燃放的爆竹,仔细的瞧了瞧,问道:“这是你做的新东西?”   “是也不是,草民叫这东西为炮仗”韩旭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笑呵呵的献媚道:“皇上若有兴趣不妨带几个回宫玩玩。”   爆竹最早出现之时,是民间用来驱魔辟邪。点燃竹子,竹子燃烧会发出爆裂声,所以才叫爆竹。唐代有了将火药放入竹筒中,点燃爆竹,发出的响声比燃烧竹子大得多,这种方式遂取代了燃烧竹子流传到今。   可韩旭这爆竹不是用竹子所作,而是用层层纸张包裹,点燃引线还能冲天而起,一连发出两声比普通爆竹大得多的巨响。这玩意倒是赵匡胤第一次见到,忍不住的问道:“你说的炮仗和爆竹有何区别?”   “区别?区别可大了。”韩旭立马手舞足蹈的解释了起来:“爆竹放在地上就一声闷响,可我这炮仗可不一样,这可是二级火箭呐!”   “二级火箭?”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当然,第一下巨响炮仗飞上天,第二下巨响凌空爆炸,爆竹又不能飞上天。”韩旭大大咧咧的说着,可见赵匡胤几人一知半解的样子,无奈摇手道:“算了,这东西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皇上就当是一样好了,反正都能发出响声就得了。”   这家伙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几乎将赵匡胤几人当成了小白。   “哼。”赵匡胤很是不满,瞧着韩旭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心下就有气。可这又能怎样,韩旭的性子他可是相当的了解,颇有点烂泥巴扶不上墙的味道。   随即,忍着怒气呵斥道:“带朕去你的书房。”   书房内,侍女奉上茶水糕点,几人默默的喝着。   赵匡胤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不会先说。韩旭更是一声不吭,埋头大吃,一边吃一边不时的“哧溜,哧溜”的喝上两口茶水,彷佛饿死鬼投胎出来的。   半响后,赵匡胤终于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大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瞧瞧你这样子,哪有一丝节度使的风姿。”   闻听此话,韩旭微微一愣,茫然道:“皇上,草民那个不时被您……”   “哼,朕当然知道。”赵匡胤恨不得上前给韩旭两个大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想想韩旭如今的日子,还真不能说他什么,毕竟人家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即便这样还能给朝廷做出如此大的贡献,也算是很难得了。   一念及此,缓了缓语气说道:“知道朕上你这来干什么的吗?”   “拜年啊。”韩旭脱口而出。   “你……”赵匡胤勃然大怒,拍桌子而起,朝着身后那位一直绷着脸的中年男子说道:“米信,拿刀来,朕要砍了这小子,真是气死朕了。”说着,就去拔米信的腰间的长刀。   “皇上息怒……”赵普,常欢连忙上前阻止,同时不断的朝着韩旭打眼色,示意其赶紧认错。   可韩旭偏偏一脸的呆滞,他猜测到了赵匡胤身后的那中年男子是其护卫,而且从那凌厉的眼神可以看出此人是个高手,但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是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米信。   感觉到韩旭的目光,米信怔了怔,暗自奇怪,难道这小子认识自己?   没有害怕,没有求饶,反而是呆滞茫然,韩旭的反应完全出乎赵匡胤的预料。   “行了,都坐下吧。”赵匡胤无奈,拔了一半的刀归入刀鞘。强制平复了心中的怒气,说道:“则平还是你来说吧,朕不想和他废话。”   赵普瞧了瞧斗气的两人,摇头苦笑,缓缓将今日文德殿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后,韩旭半天没有说话。   大宋朝终于伸出了他的獠牙,迈开了统一天下的脚步。虽然知道赵匡胤会统一天下,可他还是有点不明白赵匡胤今日为何到此。本想说“这事你应该去找石守信他们呐”,可瞧着赵匡胤那张黑脸,他也知道不能再刺激这赵大老板了,若真的被赵匡胤一怒赐死,可就得不偿失了。虽然韩旭一再的刺激赵匡胤,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他也知道,这事毕竟还是有底线的。可一,可二,不可三。   众人都在等韩旭的话,书房内寂静无声,唯有几人不平的呼吸。   想了想,韩旭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出兵征伐荆南和楚地?”   赵匡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普见状,说道:“皇上已任命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枢密副使;至于都监的人选……”说到这,他若有深意的看了眼韩旭,没有说下去。   韩旭见状大骇,难道赵匡胤这家伙竟然想任命老子为都监去打仗?说到打仗,韩旭虽说不怕,可这玩意还是不碰得好,更何况自己现在“生活乐无边”,何必干这种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事。   略一思索,连忙说道:“草民觉得淮扬节度使李处耘不错,文武双全,定然是个好的都监人选。”   此言一出,赵匡胤和赵普相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错,私下里商讨征西人选之时,慕容延钊威望和经验都是上上的领兵人选,这个没有问题。而都监人选,他们也同样想到了淮南节度使李处耘。   可随机两人又否定了李处耘,不是他不够格,而是他们有了更深层的考虑。都监能带兵打仗最好,更重要的是要深得皇帝的信任,说不好听点倒有点监视将领和军队的意思。而大宋朝廷刚刚对禁军进行了清洗,高级将领去掉了一大帮,此时正是需要培养新一代的年轻将领的时候。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如今赋闲在家的韩大少爷。这也是他们亲自来韩府的根本原因。   两人的意图很明显,见状韩旭连忙摆手,急道:“别看我,我不干。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啊,耍耍嘴皮子还行,带兵打仗就算了吧!”   “你不干?”赵匡胤怒道。   “不干,坚决不干!”韩旭把心一横。突然间却面色一变,痛哭流涕,跪地求饶道:“皇上,草民是有罪,但也罪不致死吧。上战场万一有个好歹,草民身首异处是小,耽误了皇上的大事可就罪该万死了啊!”   “你……朕都不怕你耽误,你怕什么?”   “草民怕死。”韩旭一抹鼻子,直接以膝盖行走,爬到赵匡胤面前,抱着赵匡胤的大腿,痛苦流涕:“皇上,绕了草民吧,草民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呜呜呜呜。”   娘的,为了保住小命,这回可真的豁出去了,丢脸就丢脸,总比丢命强。   声音是越哭越大,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闻者为之哀伤,听者为之落泪。   赵匡胤那个无语啊,恨不得一脚将韩旭踹飞,此时他心里倒也有些犹豫了,若韩旭真的如此胆小怕死,万一耽误了大事,岂不是后悔莫及。于是,扭头看了看赵普,眼神中颇有询问之意。   赵普一直静静的看着韩旭表演,见韩旭如此求饶,不禁哀声一叹:“你若真的不愿意做这个监军也不是不可以。”      第311章 征西将军(下)      闻听赵普的意思这征西监军人选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韩旭赶紧起身,急切道:“赵大人有话快说,有条件尽管开,要钱要粮,韩某绝不含糊,只要别让韩某去当啥捞子的监军,嘿嘿。”   “浑小子,要钱要粮?朕是那样的人嘛?朕知道你小子有钱,可你钱再多能有朝廷多?”赵匡胤鄙夷的看了眼韩旭,很是不满,这小子竟然会以为他们是上门要钱来了。   “那是那是,天下都是皇上的,小子哪有胆子跟换上比。”韩旭嘿嘿笑道。   事实上,捐钱捐粮的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战争打的就是钱粮,那可是个大窟窿。刚刚只是心急之下才说出了那样的话,此刻听赵匡胤这么一说,顿时松了口气。   “那你能捐献多少?”赵匡胤突然狡黠的说道。   “……”韩旭立马无语。   “哈哈哈哈哈……”   眼瞅这韩旭那吃瘪的样子,众人开怀大笑。   “算了,则平也别遮遮掩掩了,还是朕来说吧!”赵匡胤笑呵呵的说道:“你这有地图吗?”   “地图?”韩旭微微一愣,连忙摇了摇头。这里又不是殿前司,也不是文德殿,哥要这东西干嘛?再说了,他早就不是啥节度使,军事上的事早就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赵匡胤一副老早就知道的样子,看了看赵普。   随即,赵普笑呵呵的从袖中掏出卷起的地图,在桌面上铺开。   见状,韩旭暗自摇头苦笑,这几个家伙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上钩呢。   赵匡胤手指着荆南和楚地,正色道:“朕同时要这两个地方,你有什么好办法?别藏着掖着,朕知道你小子有些鬼主意,若不将当这个征西监军的话,尽管给朕说出来。”   说着,却见韩旭连连摇头,不禁勃然大怒:“你小子到底说还是不说?”   “皇上,草民对这荆南和楚地的情况并不了解,您让草民如何说啊。”韩旭双手一摊,苦着脸笑道。   “呵呵,旭哥儿说的是。”赵普摸了摸下巴,点头赞许道:“这倒是本官的茹莽了。”   于是,赵普就着地图将荆南和楚地的局势,历史一一说明,甚至连一些地理民俗也说了一遍。毕竟是当过枢密副使的人,对这些情况了然于胸。   大半个时辰后,赵普端起茶杯啜了口,说道:“就这些了,若是你你怎么办?”   赵普在说的时候,韩旭就一直在认真的思考,这可是关系到他小命的事当然得认真,而且还真被他想到了一些。随着赵普的话音一落,韩旭二话不说,直奔主题,脱口而出:“假道灭虢”。   欲入楚地最快的办法就是从荆南进入,而荆南是小地方,占据其江陵城,就算是控制了整个荆南。说白了就是借道荆南灭楚地,同时顺手牵羊把荆南也灭了。   “假道灭虢”仅仅四个字,道出了此次总的战略方针。   果然韩旭这小子的脑子转得就是快,这次韩府还真的没白来。   赵匡胤大喜,心中赞叹不已。   和赵普相视一眼后,急切道:“快说说具体的方案。”   “没有。”韩旭刚说出口,见赵匡胤就欲发怒,赶紧求饶苦笑道:“皇上,草民真的不擅长这具体方案的执行。况且咱们在这就是纸上谈兵,大军到了荆南,要看荆南军,以及南平王高继冲的反应,才能决定下一步具体的执行。”   “不错,见机行事。若到时候高继冲硬不让咱们朝廷大军过,那就按原计划强攻,凭他那一府三州也挡不住朝廷的大军。”赵普点头道:“不过最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慕容延钊心思慎密,但稍欠急智,所以此次军中必定需要一名头脑灵活的监军。”   说着,说着,赵普和赵匡胤的目光再次转到了韩旭的身上。   搞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韩旭那个憋屈啊,连忙死扛着就是不接受任命。   赵普是苦口婆心,铁了心的要让韩旭当监军,而韩旭以‘圣上金口玉言,一个吐沫一个钉’为借口,就是不干。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均不退让。   眼看着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赵匡胤的脸色越来越黑。半响后,打手一挥,怒道:“行了,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简直是街上的地痞流氓。朕决定了……”   说到这,见赵普和韩旭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心下大为满意。一字一顿道:“朕决意任命韩旭为朝廷枢密副使,征西监军。则平官升一级,任枢密使。”   此言一出,赵普大喜,不仅让韩旭当上了监军,而自己更是官升一级,从枢密副使升为枢密使,真正的成了大宋宰辅。范质,王溥,魏仁甫虽说还是名义上的三大巨头,但被罢官也只是早晚的事。如今范质,王溥挂着宰相的头衔去编书,魏仁甫反而成了第一个真正被罢官的宰相,这倒也有趣。   可韩旭就不一样了,急的一蹦三丈高,争辩道:“皇上,草民真的不适合带兵啊!”   “有谁天生会带兵的?”赵匡胤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口口声声找这个借口,那朕就给你一个会带兵的副监军,朕决定任命李处耘为宣徽南院使做你副手,反正你两也有交情,在扬州配合得也不错。”   “金口玉言呐,皇上刚刚您还答应草民,出尔反尔可是昏……”韩旭不死心,争道。   “怎么你想说朕是昏君?”赵匡胤怎么也不明白这小子咋就这么怕领兵,连昏君都出来了。被韩旭这么一搞,他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大怒道:“老子就出尔反尔了,你能将老子怎样?当一回昏君也无不可,你小子就给老子去当这个监军。再婆婆妈妈一句,老子就派人抄了你的韩府,反正都是昏君了,也不在乎这一点。”   昏君,昏君?赵匡胤越说越气,抬脚就朝韩旭踢去。   韩旭连忙躲过龙腿,心中狂骂不已:“尼玛,没想到赵匡胤竟然会耍无赖,而且耍得如此的干净彻底,说自己是地痞流氓,他自己就是地痞流氓中的霸主。”   完了,悠闲的日子结束了,这监军看样子是非当不可了。不过,幸好还有李处耘这个副手,了不起到时候所有的事都交给李处耘去想就行了,自己当个甩手掌柜保住小命就行。   想到此,韩旭苦笑道:“草民,哦不,微臣希望皇上能答应微臣三件事。”   既然事已至此,那韩旭也只能尽量去捞好处,去荆南,楚地,也不能白跑一趟啊!“呵呵,还谈条件?”赵匡胤呵呵一笑,想到今日确实也压得这小子不轻,于是笑道:“说来听听。”      第312章 三个条件      “第一,以后不能动不动再拿抄家啊,砍头啊这样的话来威胁逼臣就犯。”韩旭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的说道。   瞧着韩旭认真的样子,赵匡胤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代表打仗是大事,而且荆南,楚地,江河众多,必定需要水军。微臣欲带淮扬军出战。”   “哦?你对淮扬军倒是很有信心呐?”赵匡胤微微一愣道:“可是淮扬军出战的话,那谁来给朕看着大江对岸的南唐?”   “微臣只带淮扬军水军五千,以及部分马步军,主力还是以禁军为主。至于南唐,凉他们也没胆子过江!”   赵匡胤原本就听说淮扬军的训练方式有点特别,当时也没太在意,毕竟大宋征战是以禁军为主。此时他倒是真想见识见识淮扬军到底有何不同,于是笑道:“行,朕答应你,况且李处耘就是带淮扬军的,这也无不可。”   “至于第三件事……”说到这,韩旭面色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不决了一阵后,搓着手说道:“那个……那个……”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就看不惯你小子这样。”赵匡胤不爽道。   韩旭把心一横,咬牙道:“第三件是就是,皇上您也知道微臣和芸公主,那个……”   说到这,众人那里还不知道韩旭的意思。   赵普,常欢捂着嘴巴偷笑,而赵匡胤却脸黑成了锅底,这小子竟然是求婚。   虽说韩旭和赵芸的事,朝堂里几乎就没有人不知道。可赵芸乃赵匡胤最喜欢的公主,一听到韩旭当面求婚,赵匡胤心中顿时大怒,想也不想的否决道:“不行,这事不行。”   “皇上这是为何啊?”韩旭急了,连忙道:“微臣和公主两情相悦,咋就不行了?”   赵匡胤只是这么条件反射般的一说,可真要让他说个为何?他还真说不出来。事实上,他可是相当疼这个女儿的,只要赵芸开心,他绝对不会反对,无论这人出身和家事。可一见到韩旭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赵匡胤就是不爽。   想了半天,终于找了个借口说道:“你小子都不给朝廷办事,凭啥娶朕的皇儿,就凭你这一身财富?这天下间又钱的人多了去了,朕的皇儿凭什么非要下嫁个你?要想做驸马,就得有赫赫功绩,你小子差得远呢!”   “拿下荆南,楚地也不行?”韩旭弱弱的问道。   “不行,差得远呢。况且此次的主帅是慕容延钊,你也就是出出主意。”赵匡胤轻笑道,为自己能相处这个借口相当的满意。   功绩,功绩。   韩旭抓耳挠腮,看的赵匡胤是心花怒放,见了这小子为难,他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一直都是韩旭给他气受,可这回赵匡胤相当满意的搬回了一局。暗自琢磨着,以后是不是都以这样的条件来为难这小子。   众人忍俊不禁,偷笑不已。   好一阵后,无意间看到地图的韩旭,突然双眼一亮,手指划过地图,狠声道:“若是微臣给皇上拿下这里,不知这功绩够不够?”   众人朝着韩旭手指的位置看去,正是后蜀之地,心下顿时大骇,满脸的不可置信。   赵匡胤两眼死死的盯着韩旭,呼吸变得急促,正色道:“军中无戏言,此话当真?”   “当真。”韩旭豁出去了。   蜀地山川险峻,唐诗人李白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说”,无论是进兵,还是后勤补给,都是难中之难。   赵匡胤摇了摇头,显然不相信韩旭的话,淡淡道:“你若能拿下蜀地,别说芸儿的驸马,朕给你封侯都行。”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封侯,一个何其极大的荣耀。封给非皇室血统,但对朝廷国家贡献极大的臣子,算得上是顶级荣耀。   即便是功劳盛大的赵普,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禁忍不住的满脸潮红,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可是皇上您说的,微臣对封不封候的其实无所谓,只要您同意将芸公主下嫁给咱,咱啥都满意了。”韩旭笑呵呵的哪来纸笔,在赵匡胤疑惑的目光中,沾上墨汁,笑道:“皇上,来来来,立个字句。白纸黑字的,微臣也好有个保障。”   “朕金口玉言……”刚说道这,就见韩旭那一脸的不信,顿时时想起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赵匡胤虽说愤怒不已,可还是提笔写了起来。写罢,气愤的将手中之笔掷地。   “这可是黄牛耳毫笔啊。”韩旭心疼的捡起毛笔,拿起桌面的纸张看了看笑道:“一字不差,不过这封候就算了。”说着,拿笔将“封侯”两字抹掉,吹干墨迹,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   对于韩旭的举动,赵普很是不解,先不说攻下后蜀成不成,但这封侯的条件可是赵匡胤亲笔写下东西,万一今后韩旭真的拿下后蜀,那岂不是可惜了。   不过,这举动在赵匡胤看来却双眼一亮,嘴角扯出一丝破有深意的弧度。   “朕是写好了,可你若拿不下后蜀又整样?”赵匡胤心情轻松,笑呵呵的说道。   “拿不下后蜀,砍我的脑袋。”韩旭面色一凛,大声道:“微臣一个吐沫一个钉,绝不后悔。”   “滚。”赵匡胤大怒,一脚踹了过去。这小子到现在还在不满自己刚刚的失信之言。   言归正传,赵匡胤说道:“你倒说说你怎么给朕拿下这后蜀。”   “皇上真想知道?”韩旭神秘一笑道:“刚刚皇上可看见微臣的炮仗?”   “难不成你想拿炮仗拿下后蜀?”赵匡胤怒道,这小子分明就是在消遣自己。   “当然不是,皇上随微臣来。”   ……   几匹骏马快速的出了京城,后面还跟着一辆用油布盖着的马车。   马上的赵匡胤不明白韩旭到底在搞什么鬼,马队竟是往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跑。   不久后,在一处小山包停了下来,除了天上的飞鸟,周围是荒无人烟。   韩旭下马,小心翼翼的从后面的马车李取出一个包裹,随即朝着小山包走去。……      第313章 领兵出征      韩府书房,一片寂静。   赵匡胤,赵普,常欢,米信,四人一脸的震撼呆滞,一副不可置信之态。   从城外一路回来,这几人就一直保持着这幅状态,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哧溜。”一声,在此时显得特别的突兀。   韩旭美滋滋的品着茶水,对几人的呆滞表现非常满意。心下禁暗叹:“真当哥这些日子啥事都没干呐?哥要么不搞,要搞就搞大发。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突然,赵匡胤拍案而起,心口急剧起伏,死死的盯着韩旭的眼睛,这动作顿时将韩旭下了一跳,手中的茶杯差点不小心吓得掉地上。   “这东西,你手上还有多少?”赵匡胤狠声说道,语气颤抖,显然他此刻的内心很不平静。   “不……不多。”韩旭战战兢兢的回道:“前些日子才做出来,还没来得及大量制作。不过,这东西不难做,爆竹都知道,这东西和爆竹一样,只是需调整下配药比列而已。”   “皇上,这东西……”赵普突然插话进来,但话没说完就被赵匡胤挥手打断。   赵匡胤皱着眉头在书房内来回走动。半响后,肃然道:“事关重大,这东西不能外流。即刻起,参与此东西制作的所有人划入工部,统一由苗训管理。这东西你也别再做了,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韩旭怔了怔,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而且统一由朝廷管理比较安全。可一想到忙活了好几个月的东西就这样没了,不禁苦笑连连。   一见韩旭的苦逼样,赵匡胤那还能不明白韩旭的心思,呵呵一笑道:“这事一定要归工部,你这里不安全……行了,朕这回也不占你便宜,朕买你这东西。”说着,乐呵呵的伸出一只手。   “又是五百贯?”韩旭无奈。   赵匡胤摇了摇头。   “五千贯?”韩旭楞了。   赵匡胤笑呵呵的又摇了摇头。   “五万贯?”韩旭有点小开心了。   ……   “别猜了,想想你也不容易,朕……赏你五十万贯。”赵匡胤大手一挥,笑道:“虽然出这个价朕都觉得少,可如今还不太平,朝廷要花钱的地方多得去了,就这五十万贯还是朕私人掏腰包。”   “这,这……”韩旭微楞,一时结巴了起来!没想到赵匡胤会如此爽快大方。五十万贯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当然,若给五百万贯最好,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想要?”赵匡胤见韩旭迟疑的样子,还当这小子不满意这价格。   “不是,不是。”韩旭连忙摆手,献媚道:“别说五十万贯,就是五百贯微臣也满意呐!这本来就是献给皇上的东西。只不过……嘿嘿,微臣可以不要这五十万贯赏钱,皇上不如答应微臣和芸公主之事。”   娘的,搞了半天,这小子还是回到这事上面去了。   赵匡胤略一沉吟,立马有了主意,半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韩旭。   一见赵匡胤这样子,韩旭暗道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赶紧点头答应五十万贯的赏钱,就听赵匡胤阴笑道:“既然韩爱卿如此大方,那这五十万贯朕也省了。至于韩爱卿和芸儿之事,朕就不发表意见了,一切等韩爱卿西征归来再说。”   “微臣……”   “怎么,韩爱卿有意见?”   “微臣……没意见。”韩旭无语,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多嘴。   五十万贯呐?那是五十万贯,不是五百贯,五千贯。他娘的,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陪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尤其赵匡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彷佛吃了长生不老的仙果。   ……   赵匡胤离开了韩府,却将身边的贴身侍卫,侍卫指挥使米信给留了下来,美其名曰保护韩旭西征的安全。瞧着米信那副死人脸,韩旭怎么也不乐意,请求将原先他那一百名亲卫,也就是王凳子,刘三等人调回来。   兴许是占了韩旭太多的便宜,赵匡胤不仅将米信留了下来,而且还同意了韩旭的请求。将刘三等人再次划给韩旭做亲卫,并且增加了一百名禁军,这样韩旭的亲卫就达到了两百人,不少了。   数日后,慕容延钊奉命回京。   久别重逢,自是一番胡天海地。   慕容延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合作伙伴,征西都监竟然是韩旭这小子。一方面感叹韩旭火箭般的罢官,升官速度,另一方面也对赵匡胤重用韩旭而感到心安。   至少在他看来,韩旭和石守信等人都是和自己经历过“陈桥兵变”的老人,如今那帮老人罢官的罢官,削权的削权。虽明知这是赵匡胤的为稳定大宋政权,但也不禁心有戚戚然。   “韩小子,你那假道灭虢的战略方针老哥我佩服呐。”慕容延钊放下酒杯,砸吧着嘴巴说道。   “小意思,小意思。”韩旭摇了摇手,醉醺醺的说道:“有慕容老哥出马,别说荆南,楚地,就是后蜀那也是手到擒来啊。”   “哈哈哈哈。”   慕容延钊大笑,若有所意的说道:“我听说你和皇上提起过要灭了后蜀,这是怎么回事?”   韩旭嘿嘿一笑,将那日和赵匡胤打的赌娓娓道来,末了还埋汰了一句到手的五十万贯就这么没了。   “你啊你……”慕容延钊大笑不已。   原本他还奇怪,仅仅征伐楚地,赵匡胤却大动干戈。不仅调动了禁军,还调动了周边数十州军队。这样还不算,又下旨令成州,凤州,陇州等数州军队厉兵秣马,加紧战备。要知道西北的这几州防备两个方向,一是吐蕃,二是后蜀。如今吐蕃早已今非昔比,能自保就不错了。那剩下的只有后蜀。一旦平定楚地的进展顺利,那么看样子下一个目标就是后蜀了。   对一名将军来说,至高荣耀无非是开疆拓土。若是拿下荆南,楚地,后蜀,那么整个大宋的西面就只剩下吐蕃。   念及此,慕容延钊一拍韩旭的肩膀,豪气道:“老弟放心,你这个驸马是跑不掉的,老哥就是拼尽全力也要帮你平了后蜀。”   ……   乾德元年正月,京城禁军整备出发。   穿上玄武铠,拿起断水刀,跨上小黑马,韩旭依依惜别陈小娘和赵芸。   大宋军兵分两路,一路以慕容延钊为都部署,韩旭为监军,前往长江以北的重镇襄州(襄阳),在那里汇集大宋各路人马。   另一路以副监军李处耘为首,带领淮扬水陆军直接从扬州出发,沿长江逆流而上,直抵江陵。……      第314章 假道灭虢(上)      数万大军,矛戟如林,旌旗飘扬,蜿蜒行进在中原大地上。   大军出发不久就收到了赵匡胤的第一封密信,荆南节度使高继冲竟然向大宋朝廷求援了。   原来荆南毗邻楚地,闻听张文表叛乱,唯恐其借机入侵江陵。仅有三州十六县的高继冲当即就害怕了,二话不说派快马入京城。   脚跨战马,手拿密信的慕容延钊笑得相当的开心:“老弟,高继冲这事你怎样看?”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韩旭摇头莞尔道。   “唉,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慕容延钊遥看远处,叹道:“事实上荆南还是有些人才的,高继冲叔父保寅就是一个,若不是他,年仅二十岁的高继冲也无法坐稳南平王的位置。欲得荆南,必先取保寅。”   “荆南地势狭窄,人才再多也没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保寅再厉害也强不过诸葛卧龙吧,最后蜀国还不是被实力强横的魏国给灭了。”韩旭蔑视道。   少年人就是少年人,说出来的话都如此的朝气蓬勃。   慕容延钊见韩旭如此自信,倒有点羡慕韩旭的年轻力壮,而自已早已廉颇老矣。突然间,他回头看了看,疑惑道:“老弟,你后面辆用油布盖着的马车,到底装的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还派了你一大半的亲卫护着,老哥我刚刚想去看看都不让。”   韩旭嘿嘿一笑,高深莫测道:“装的是‘万户侯’。”   这话当然是个玩笑,韩旭不说,慕容延钊也不强求,传令大军速进。   ……   历经多日,大军抵达襄阳城。   此时的襄阳城虽未达到后世南宋抵抗蒙古大军时的“铜墙铁壁”,但也颇具规模。   跨入襄阳城,早已有各州先行到达的节度使军队。一见到慕容延钊,各大节度使纷纷前来拜见。   一身泥土,多日未洗澡的韩旭,早就受不了了,一路上不知埋汰了赵匡胤多少回。没事将他拉来当这个监军干啥?此刻,进入襄州节度使府邸,二话不说直接告辞,事情全都抛给了慕容延钊。   “这小子……”慕容延钊无奈,连连摇头苦笑。想必韩旭这小子习惯了那韩府的奢侈生活,吃饭穿衣都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小侍女服侍。   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韩旭顿感神清气爽,整个人彷佛重新活了过来。   “韩大人,慕容将军正在议事厅等候。”王凳子笑呵呵的进来禀告。   “行了,凳子,带路。”   来到议事厅,众位将来早已齐聚一堂,当然其中大部分的韩旭都不认识。   “见过诸位将军,韩某有礼了。”韩旭笑呵呵的朝着众人抱了抱拳。   对于这位皇帝面前的红人,“浪荡节度使”的大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在场的将军们相视一笑,拱手齐声道:“见过监军大人。”   慕容延钊笑呵呵的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都部署为帅,在一军之中为最。然而监军代表的是皇帝,地位之高也是非比寻常。是以一左一右,韩旭大大咧咧的坐在右侧。   “好,都到齐了。”慕容延钊面色一正,说道:“刚收到李处耘将军的消息,淮扬水军已到达复州。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入汉水,到达襄阳与我军汇合;二是继续沿大江北上,直抵江陵。诸位有何看法?”   低下一阵窃窃私语后,一位将军起身拱手道:“回禀将军,依末将看不如让李将军入汉水与我军汇合,这样我军能集中兵力,一鼓作气拿下荆南。况且李将军若是继续北上,有可能会被楚地洞庭湖水军,以及荆南江陵府水军发现,这样反而会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不错……”众将纷纷点头。   朝廷大军走的是陆路,浩浩荡荡数万将士,这点想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高继冲是向朝廷求援,而且同意借道江陵府,可他并未说同意朝廷大军进入江陵城内。   倘若高继冲不答应朝廷大军入城,那么朝廷大军只有强攻的份,这是慕容延钊不愿意看到的。一但出现这种情况,唯有淮扬水军才能出其不意的袭取江陵城。   “韩老弟怎么看?”慕容延钊似乎也认可这位将军的说法,毕竟一但被高继冲发现淮扬水军到达江陵城,那偷袭江陵的计划就失败了。   韩旭想了想,说道:“李处耘将军应该有他的想法,不过依我看,他应该是想直接进军江陵城。”   “呵呵,果然还是韩老弟了解李将军,这正是李将军的意见。”慕容延钊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信函:“不过,依我看来,李将军还是入汉水得好。要知道,此次淮扬水军的重点并不是荆南,而是楚地的洞庭湖水军。”   看完李处耘的信函,韩旭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慕容延钊说得不错,而且从大局来看是求稳。李处耘的想法倒是激进点,一旦成功的话,所耗费的兵力和时间最少,甚至可以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想到此,韩旭说道:“李处耘将军的想法,关键是如何让荆南水军和楚地水军不发现他们不是?”   “不错。”慕容延钊点了点头,依他的想法,淮扬水军数十首战舰行驶在大江上,若想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的话,不若让淮扬水军挂上荆南水军的旗帜,想必这样能瞒过楚地水军。”韩旭说道。   “可这样的话,也不能躲避荆南水军的视线呐。或许别人认不出自己,可自己人还认不出自己人吗?”低下一名将军疑惑道。   韩旭摇了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装了半天后,说道:“我可没说不被荆南水军认出来哦!既然他们能认出来,那就让他们认出来好了!”   “老弟你这是?”慕容延钊疑惑道。   韩旭笑呵呵的说道:“高继冲不是已经派人向朝廷求援了吗?那我们为何不干脆让朝廷下旨意,命高继冲的荆南水军汇合淮扬水军,去进攻潭州呢(长沙)。反正是要对付张文表,想必高继冲也没有意见。一旦他们的水军离开江陵城,那剩下的还不是我们的水军说了算。”   此言一出,低下顿时兴奋起来。   “妙啊,到时候说不定连楚地的水军都不会遇到,他们都忙着对付荆南的水军去了,淮扬水军正好浑水摸鱼。”慕容延钊笑咪咪的说道。   原本厅内的将军虽说表面上对韩旭这位监军恭恭敬敬,可毕竟韩旭年轻得很,而且似乎是攀上赵匡胤这个高枝上来的。   然而,经过韩旭的一番话后,他们对这位年轻的监军有了新的认识,至少在谋略上韩旭已经远远高于他们这帮人了。   随即,慕容延钊派人通知李处耘以防万一按计划挂上荆南水军旗,另外八百里加急让赵匡胤下旨命令高继冲请荆南水军出兵潭州。再加上刚刚到达襄阳城的各路人马还需要休整,这也需要等上几日。   想了想,既然已经到了,怎么着都要向高继冲大哥招呼吧,况且这小子也确实向朝廷求援了。于是派出使者出使江陵城,向高继冲光明正大的借道。……      第315章 假道灭虢(中)      荆南自打楚地张文表叛乱之日起,这里就一直人心惶惶。   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哪管谁当皇帝,他们只想有个安稳的日子。因此,随着朝廷大军抵达襄阳,民心的慌乱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演越烈。   江陵城,南平王府。   三年前,高继冲的父亲南平王高保融去世。因高继冲年幼,于是将王位传给了王弟高保勗,而仅仅两年后高保勗病死,王位再次传到了高继冲的身上。所以,高继冲的王位事实上是传自他的叔父高保勗。   今日高继冲收到了大宋皇帝赵匡胤的旨意,命其荆南水军出兵平叛,进攻复州;同时大宋西征军都部署慕容延钊也派来了使者,请求借道征楚。   年仅二十岁的高继冲,刚刚登上南平王位置还没几个月,面对着下面群臣的吵吵闹闹,稚嫩的脸上不时闪过一阵慌乱,最后将目光转向了下面最前列的三人中。   满场的文武交头接耳,唯有此三人巍然不动,而此三人正是高继冲得以稳坐南平王的关键人物。   位列左边第一人的,正是高继冲的叔父高保寅,在高继冲获得王位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是他的鼎力支持,才使得高继冲得到了荆南百官的拥护。是以高保寅乃荆南文官第一人也。   另外两位都是荆南军中人物,一位乃大将李景威,另一位为大将孙光宪。   李景威老当益壮,在高继冲的王位争夺中保持中立,但他对荆南忠心耿耿,只拥护在位的南平王,而从不参与到王位的争夺中。也正是因为此点,李景威犹如一面旗帜,立足荆南军中多年从未倒塌。   至于孙光宪,倒是确确实实的高继冲的拥护者,是高继冲的马前卒。   争论声渐渐平息,满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此三人身上。他们都知道,这三人不说话,即便是他们争论再多也没用。   “咳咳……”   李景威轻了轻嗓子,开口道:“启禀王爷,既然我荆南已向宋主求兵,那理当听命于宋主,水军进军复州刻不容缓,老臣请王爷即刻发兵。然慕容延钊之借道江陵城不可轻信,自古兵不厌诈,倘若宋军入了江陵城,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老臣请王爷多发斥候,侦查江陵城方圆五十里,一旦发现宋军的异动,当紧闭城门,拒敌于城外。”   “荒谬……”李景威的话音刚落,只见孙光宪立马跳了出来:“老将军所言即可发荆南水军进军复州,此点末将极为赞同,毕竟朝廷势大,宋主旨意不可不执行。但老将军拒敌于城外,并且广布斥候,此点末将极不认同。”   说着,孙光宪朝着高继冲拱了拱手,一副忧心不已的神情,说道:“王爷,倘若广布斥候,说不定反而刺激了慕容延钊,以为我军挑衅。一旦如此,慕容延钊说不定真的就进攻我江陵城。”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荆南如此小地。   孙光宪自认深得高继冲信任,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一直想做荆南军中第一人。但荆南军中的第一人一直被李景威把持,是以两人之间常常发生冲突。李景威看不惯孙光宪的小人得志,而孙光宪同样暗骂李景威老不死,站着茅坑不拉屎。   闻听孙光宪如此建议,李景威白眉须张,勃然大怒道:“孙小儿,此等做法只会蒙蔽尔等双眼,行掩耳盗铃之事。倘若慕容延钊派兵来攻城,倒时必将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老夫看你是害怕了吧。”   “害怕?”孙光宪嘿嘿一笑道:“不错,老匹夫你说对了,孙某确实害怕了。”   此言一出,满场文武不管心中怎么想,顿时指着孙光宪破口大骂,就连高继冲都不禁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位亲信颇为不满。李景威更是抬脚就欲踢向孙光宪,若不是后面人拉着,估计两人得拳脚相向。   “不错,末将是害怕了,但你们一个个的扪心自问,你们有几个是不怕的?”孙光宪无视满场的嘘声,大声呵斥群臣。随即转身,朝着高继冲拱了拱手,正色道:“末将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但末将有几句话不得不说,若是王爷绝对末将说错了,那末将甘愿以死谢罪。”   呵骂声嘎然而止,大多数人羞愧的低下了头颅。   李景威嘴巴大张,彷佛第一次认识孙光宪一般。   高继冲怔了怔,说道:“好,孙将军请说。”   孙光宪面色微凛,认真的说道:“荆南地势狭窄,民贫而兵少。中原自周世宗时,已有一统天下之志,况且如今宋主更是雄才伟略,比周世宗还雄武。荆南区区小地,万难于宋主争雄,不若早归疆土,亦可让荆南百姓避免战祸,即便王爷您的富贵,当也不至于全失。”   短短几句话,说得是有理有据,尽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之意。但更高明的是,从头到尾未提一句为自己的意思。不是讲荆南的弱势,就是将大宋的威武,最后还来了句老子投降那也是为荆南百姓免去战祸,当然了高继冲的富贵也同样不会丢失,谁不知道赵匡胤乃仁主呢,就连前朝周世宗留下的孤儿寡母都能留着。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只不过现在的群臣似乎对孙光宪的话有了赞同的意思。   站立首位,闭着双眼,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的高保寅终于睁开了眼睛,不动声色的淡淡的看了孙光宪一眼。   “无耻,无耻,孙小儿你这是卖主求荣。”李景威见群臣的风向逆转,顿时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到底谁无耻?”孙光宪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回骂道:“李老儿,这里的人谁不是忠臣,谁不想做忠臣?难道你有信心抵挡住宋军的攻城?”   “我……”李景威哑口无言,面对宋军的大军压境,区区荆南之地何谈守住城池。   “你?你没话说了吧,因为你根本就守不住。”孙光宪向前一步,直面李景威。   “就算守不住,那也要守,这是臣子的本分。”李景威大怒道。   “荒谬。”孙光宪得势不饶人,狠声道:“若我说,你李景威更本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你为了一己之私,拉着王爷,拉着满朝文武,拉着全荆南百姓给你做垫背,死抗守城让你得以名垂青史?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逆天而行,战事一起,白骨累累,城破之日,生灵涂炭。而你李景威,螳臂当车,将会臭名远扬,历史向来只由胜利者来书写,别告诉我你李景威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噗嗤……”李景威一口鲜血喷出,仰面即道。   论口才,他真是差了孙光宪十万八千里。一个卖主求荣都能被孙光宪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若是韩旭在此,估计也得甘拜下风。   李景威倒下后,场面顿时闹得不可开交。   高居上位的高继冲顿时手足无措,焦急的目光扫过全场,当看到一动不动的高保寅之时,面色一喜,连忙问道:“叔父,对于此事不知叔父有何高见?”   高保寅缓缓睁开了双眼,看了看面色慌张的高继冲,又转眼看了看满场如无头苍蝇般的文武百官。暗自摇了摇头,叹道:“回禀王爷,以微臣看无论是李将军还是孙将军,说得都在理。”   高保寅发话,全场文武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孙光宪都不得不缩了缩脑袋,安静了下来。此刻,被后面人扶着的李景威也从昏迷中醒来,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高保寅,等待着这位老大人的后话。   只是,他们都不明白,高保寅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景威和孙光宪两人怎么可能都对,是战是降,总得有个说法吧。   不待众人多想,高保寅继续道:“无论我们现在怎么说,那都是我们荆南的一厢情愿。关键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慕容延钊的想法,或者说是大宋朝廷的想法。我们都在这里妄自猜测。”   闻听此话,众人顿时双眼大亮,老大人就是老大人,一语中的。不管自己怎么忙活,说不定人家宋主朝廷根本就没有想对荆南怎么样。   孙光宪,李景威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可高继冲却面色大喜,连忙问道:“那叔父的意思是?”   高保寅低头略一沉吟,说道:“既然慕容延钊的使者已经带来了话,那我们荆南总得有个回应。不如多备牛羊美酒,以犒师之名,前往宋军营地一探究竟。一来可以实地看看宋军的强弱,二来也可以探听下朝廷的口风。”   满场文武除了孙光宪和李景威,均是一副喜色,纷纷拍马道:“还是老大人老臣谋国。”废话,不到万不得已,谁不想做南平王的臣子一方小诸侯,而去做大宋朝廷的区区地方芝麻官。   “好,就按叔父的意思办。”高继冲大喜,想了想又道:“此事看样子还得劳烦叔父亲自跑一趟。”   “老臣领命。”高保寅领命,又道:“但宋主的旨意是不能拖延,不如请李将军立即带领水军出发,进攻复州。”   高继冲哪还有主意,听高保寅这么一说,当即连连点头。李景威无语,只得回去带领水军出发。      第316章 假道灭虢(下)      翌日,带着荆南准备的大量牛羊美酒,高保寅从江陵城出发。   然而,此时宋军在慕容延钊的带领下,已经出了襄阳城,进入了荆南之地的荆门。荆门乃荆南三州之一,慕容延钊特意将军营安札在了城外,只要不入城,高继冲也不在意。   是以,两方的汇集地点,安排在了荆门。   望着一望无际的宋军军营,高保寅暗自叹息,宋军的强弱一眼而观之。既然不能一战,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探听探听朝廷的口风了。   进入营帐,高保寅低着头佯装害怕,立马高声大呼:“荆南小臣见过慕容将军。”语毕,等待慕容延钊的回话。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的声音,反倒是周围的宋军将领似乎在掩口嗤笑。   高保寅一愣,心下颇为不满,这宋军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随即,微抬其头,只见正中央主帅位置坐着一穿盔带甲的年轻人,看年纪也就和他侄儿高继冲差不多。此人并非慕容延钊,高保寅知道慕容延钊年过半百,那是个小毛孩儿。   脑筋微转,顿时想起此此宋军的监军,听说正是位年轻人似乎是叫韩旭。而且此人深得赵匡胤的宠幸,年纪轻轻就当过淮扬节度使。   念及此,高保寅立马故作慌乱,再次拱手,战战兢兢的说道:“韩大人恕罪,小臣误认韩大人为慕容将军了。”话虽这么说,但他心中却惊喜万分。   原本来之前,他就左思右想,对如何从慕容延钊口中套话,那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此时见到面前这位吊儿郎当,举止轻浮的韩监军,他更加的有了信心。多年混迹官场,难道还斗不过以区区小儿?   自打高保寅进门,韩旭就一直在打量这位荆南的老臣。   听其言,观其行。尤其是一个出使对方的使者,即便再怎么老谋深算,必定表面上也会有一丝的真情流露。可对着高保寅,他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也许是自己道行不够,亦或者是高保寅实是掩藏得太深。但不管怎么说,韩旭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接触中,能探听出更多的荆南的打算。   随即起身,一步三摇的晃到高保寅身前,热情的给了高保寅一个大大的拥抱,哈哈大笑道:“老大人无须多虑,荆南亦属大宋朝廷,都是皇上的臣子,老大人就不必拘束了。”   闻听荆南亦属大宋,高保寅暗自抽了抽嘴巴,表面上却笑道:“那是,那是。”   一老一小,两个只狐狸,各怀鬼胎。   一番嘘寒问暖后,进入正题。   韩旭笑眯眯的问道:“不知老大人此次大老远的前来荆门,所谓何事?”   “犒师啊,老朽带着牛羊美酒,当然是前来犒劳王师的。”高保寅笑呵呵的说道。   “犒师在江陵城就可以啦,反正我军也要经过江陵城呐!”韩旭眉头微皱,疑惑道。   闻听韩旭提及大军要经过江陵城,高保寅顿时吓了一跳,端着茶杯的枯瘦右手不自禁的一抖,连茶水翻了出来都没注意。   待得反应过来之事,连忙笑呵呵的拿出袖口中的绢布仔细的擦了擦,边擦拭边叹道:“真是老喽,人上了年纪手就抖,连个茶杯都端不稳。”做完这一切,高保寅抬头说道:“王师入荆南,上至南平王爷,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欢迎之至。哪能等到王师到江陵才来犒师呐?自古相迎出百里,老朽来荆门那是应该的呐!”   韩旭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心下却暗自诽谤不已:“老家伙,装,继续装。”   既然高保寅不直接问,韩旭当然也不急,此时该着急的当然是荆南一方。抛出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大军将经过江陵”这样的诱饵后,就只是一个劲的喝茶水,不时还笑呵呵的东拉西扯两句。   大军将经过江陵,那到底是入城还是不入城?虽说慕容延钊派来的使者有说明借道江陵城,可高保寅并不能肯定慕容延钊是不是一定要经过江陵城,还是慕容延钊只是想探听自己这边的口风?若是自己这一方死硬着不让他们入城的话,那宋军又会不会改借道为强攻呢?   半个时辰后,营帐内就只剩下了韩旭和高保寅两人,其余的将领都被韩旭赶出去喝酒吃肉了。高保寅辛辛苦苦到来的牛羊美酒,不吃白不吃嘛。   不多时,王凳子笑呵呵的端着特意为韩旭准备的酒肉进来。   “这茶真是淡得出个鸟来。”韩旭大大咧咧的退去茶杯,换上酒杯朝着高保寅说道:“来,高大人,本官借花献佛,用你荆南的酒敬高大人一杯。”说罢,一饮而尽,拿刀割下一大块羊腿肉,手抓着美滋滋的啃了起来,边吃边赞道:“荆南的牛羊果然美味。”   瞧着韩旭的吃相,高保寅暗自皱了皱眉,一杯水酒下肚,再瞧了瞧营帐里除了自己和这位韩监军再无他人。于是,笑呵呵的上前,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放在韩旭面前。   韩旭微微一愣,看这架势足足有二十两,真是走到哪都有人送钱。话又说回来,这高保寅怀里揣着这些金子,难道就不嫌累赘吗?然而,韩旭可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区区二十两就能将他收买?那也太小看他这京城第一富豪了吧。   随即做出一副鄙视的态势,淡淡的看了桌上的两锭金子,不置可否。   这下可苦了高保寅了,原本送韩旭金子只是他一时兴起,想套套韩旭的口风,算是投石问路。若是韩旭是个喜欢金钱的人,那事情可就好办了。问题是,他紧紧就带了这么多金子,看韩旭的样子,显然是嫌弃金子少啊。这不,高保寅大为后悔,怎么就没想到多带点金钱来呢。   不过,高保寅可不是一般人,随即计上心头,连忙说道:“韩监军,此乃老朽的一点小意思,人多眼杂,带多了不方便。反正大军也会进入江陵城,到时候韩大人直接进老朽的府上,老朽必有重礼相送。”   来了,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韩旭嘿嘿一笑,二话不说拿起金子揣入怀中,可揣了一半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盔甲。赶紧尴尬的将金子先放到身后。突然见,似乎想到了什么,疑惑道:“老大人,谁说我军一定会入你江陵城的,若是不进城的话,你可得给本监军送到城外哦。”   不入城?   高保寅心下狂喜,强制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颤抖道:“不入城哪行?大军前来拯救荆南,作为荆南的主人,怎么都得尽尽地主之谊啊!”   “啪。”   韩旭油腻腻的手掌,一把拍到高保寅肩膀上,大笑道:“我就说嘛,荆南怎么会不欢迎我们入江陵城呢!昨个本监军还和慕容将军说过这事,慕容将军派出的使者未带回来你们准确的口信。随即慕容将军还很生气,说是荆南人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让我们进城。”   此言一出,高保寅早已吓得面色苍白,原来他们未给使者明确的答复,慕容延钊竟然这样推断他们。连忙赶紧张口欲解释,却被韩旭摇手打断。   自斟自饮,一连数杯酒后,韩旭调动大柔术,血气上涌,面色显得通红,犹如醉酒之态。拍着高保寅的肩膀,口齿不清的说道:“这事其实也不怪慕容将军。大军出发之际,皇上就下了道旨意给我们。那意思是怎么说的来着,本监军想想……对,对了……呃……”   说到这,韩旭故意打了个酒嗝,又道:“荆南也是大宋蜀地,但年年纳贡不缺,对朝廷那是相当的敬畏有佳。大军到后,当先派使者通报,若是荆南准许大军入城最好,若是不准,当不得一兵一卒入城,以免打扰到荆南百姓。咱们是去平叛蜀地的,不是去攻打荆南的。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让本监军想想……就是那个古代圣人,治水的,过家门而不入……”   “大禹治水,七过家门而不入。”高保寅喜形于色,连忙附和韩旭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匡胤如此仁慈,仁慈得简直不可置信。   “对,对,就是那个大禹治水,还是老大人有墨水……呃……”韩旭打着酒嗝继续道:“这事慕容将军也不强求,毕竟军情紧急,得尽快赶到楚地,灭了张文表那小儿。”   “对,灭了张文表小儿。”此刻的高保寅犹如大夏天的,一桶冰水从头淋下,爽得不能再爽了。   “说到张文表,本将军不得不提醒你们。”韩旭突然面色一正,吓得高保寅赶紧竖起了耳朵,又道:“皇上让你们荆南水军赶紧出征,这个你们到底出征了没有,本监军可警告你们,此时不得拖延。”   “当然,当然,水军已经出征了,而且是荆南第一将军李景威老将军亲自出征。”   “哦,这就好,这就好。”韩旭脑袋直点,犹如小鸡啄米,醉意越发的朦胧,大着舌头道:“还有,今个本监军接待你,慕容将军还在襄阳前来的路上,明个会亲自接待你,所以今晚你就别走了,在营帐里将就一夜,本监军要和你喝个痛快。”   “好,好,一定喝个痛快。”   “噗通”一声。   韩旭直接一头醉倒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高保寅见状,急忙转身就欲离开。   “还有……老大人你得准备好重礼,老子在江陵城外等着你的礼物呢……呼呼……呼呼……”   “当然,老朽必定亲自送给大人。”高保寅确信韩旭是睡着了之后,不禁忍不住暗自大骂。娘的,什么人啊,连说梦话都不忘记所贿。   深夜,一道人影偷偷的出了大宋营地。……      第317章 平荆南      高保寅离开后,接着就进入了宋军给他们安排的营帐,再未露面。   宋军营地喝酒吃肉,热闹欢腾,直到夜深才一个个醉醺醺的回到帐内。   月挂中天,夜凉如水。   一道人影钻出了高保寅的帐篷,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随后鬼鬼祟祟的出了营地,径直向南奔去。然而,他想不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不远处小山坡上的几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旭哥儿,真有你的,这都被你算计到了。”慕容延钊看着那渐渐消失的人影,忍不住的笑道:“瞧这敏捷的身手,应该是高保寅的护卫。”   慕容延钊并未在襄阳,而是一直就在荆门的宋军营地之内。当高保寅带着牛羊美酒前来犒军之时,原本他是准备前去接见的。可是在韩旭说出他的计划后,慕容延钊立马点头答应,躲起来不见高保寅,军营一切事由皆交给韩旭处置。   “当然是高保寅的护卫,而且明日老哥你可是要接见高保寅的,他怎么可能今晚亲自回去。”口中嚼着刚刚吐出新芽的嫩青草,韩旭嘚瑟的说道。   慕容延钊呵呵一笑,对赵匡胤临机派韩旭来给自己当监军那是相当的满意。此刻,在他的心中韩旭根本就不算是监军,而是彻头彻尾的狗头军师。高保寅想打探宋军的底线,而韩旭来了个将计就计周瑜醉酒骗蒋干。   想必待这个护卫回到江陵城,定然能够让高继冲放松警惕,那时宋军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江陵城。   韩旭伸了个懒腰,“噗”的一声吐掉口中已嚼得没味的青草根。招来身后的刘三,吩咐道:“小三,通知下去,让五千马步精锐准备好,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得勒。”刘三转身下了山坡。   慕容延钊眉头微皱道:“旭哥儿,要不由老哥我亲自带队,你留在这陪着高保寅继续演戏。论演戏,老哥我可比不上你。五千马步,万一高继冲狗急跳墙,拼死一搏可就不好说了。”   闻听慕容延钊语气中颇有担忧之意,韩旭不禁呵呵一笑,摇头道:“人带多了不好,容易被发现。五千马步昼伏夜行,一天一夜足够抵达江陵城,况且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支伏兵,李处耘将军的淮扬水军应该也能在后日一早到达,到时候就不是五千马步了,而是一万多精兵。”   “这……”慕容延钊似乎还是不放心韩旭独自领兵前去。   “怎么,老哥你还不放心?”韩旭大大咧咧的摇了摇头,笑道:“老哥你只需拖住高保寅一日,别让他看出破绽,小弟我自然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占领江陵城。”   慕容延钊见韩旭去意以绝,也只能点头答应,看了看韩旭身后那面无表情的御前侍卫统领米信,正色道:“米将军,韩兄弟就交给你了,千万担得韩兄弟的安全。五千马步军没了还可以再招,但韩老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我放过你,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慕容将军放心,皇上来之前就交代过末将。若是不能保护好韩监军,末将提头来见。”米信朝着慕容延钊拱了拱手,自信道。   男人和男人之间无需多大的矫情,短短三眼两语,韩旭已感觉到慕容延钊对他那发至肺腑的关心。随即带着米信,转身而去。   ……   由于高继冲主动撤去了荆南地界的游骑斥候,再加上一路上韩旭领着五千马步昼伏夜行,避开官道,尽走小路,终于于两日后的黎明终于抵达了江陵城外围。   韩旭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黎明清新的空气,一夜急行军,即便是骑着战马,那也有得受的。   “来,旭哥儿吃口干粮。”刘三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韩旭。经过一年多的锻炼,如今的刘三已算是个十足的禁军校尉,少了些江湖匪气,多了些军中悍将的风姿。   “酱牛肉?”韩旭一把接过,大口大口嚼了起来,笑道:“别人都是带干粮,你哪来的这东西?”   “那日荆南人送的,正中的黄牛肉,我看味道不错,干脆就包了几包,反正我们不是也要急行军嘛。”刘三啃着牛肉含糊不清的说道:“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刘三就是个吃肉的主,啥时候亏待过自己。”   韩旭摇头苦笑。想想也是,当年当乞丐的时候,别人饿一顿饱一顿,能有个馒头就算不错了,而刘三是三天两头的有酒有肉,日子过得比小富人家还好。   正在两人吃喝之际,王凳子赶了过来,一把抢过刘三的酱牛肉,大吃两口才说道:“大人,属下刚刚带人看过了,江陵城一切正常,城墙上的守军都在打瞌睡。”   “好,这就好。”   韩旭想了想,说道:“传令下去,赶紧吃喝休息,天一亮就叫门。”   ……   东边的地平线上吐出了一丝红润。   江陵城南枕大江,江面的湿气随着江风吹到荆南大地,浓浓的春雾笼罩着整个江陵城。   值夜的守城统领打着哈欠,懒洋洋的伸着懒腰,辛苦的一夜已经过去,待得换班统领前来交接,就可以回去搂着小妾暖被窝了。“将军,将军,不……不好啦。”一名小校边跑边叫,慌慌张张的跑入城楼。正自YY的守城统领,顿时被打扰了兴致,随即破口大骂:“啥不好了?鬼叫个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城外……城外……”小校气喘吁吁,紧张得话都说不完整。   “娘的,滚蛋。”守城统领一脚将小校踢飞,心中顿时暗骂自己傻逼。若不是搞了这小校的年轻婆娘,怎么会让这话都说不清的结巴当自己的校尉。不过,一想到这小校那婆娘的骚劲,他就忍不住流口水,看样子等会还是去找那婆娘钻被窝比较爽。   想归想,守城统领决定出去一看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带绿帽的结巴如此慌张。就在此时,远远的传来阵阵马蹄声。大骇之下,连忙冲了出去。   只见城外数百骑钻出浓雾直冲北门而来,为首一人全身黑铠甲,胯下高头大马,身后亲卫高举“宋”字大旗。更可怕的是,远处战鼓雷鸣,远远的雾中旌旗晃动,略一估计不下万人。   “快,快通报王爷,宋军围城啦。”守城统领大惊失色,拽过身边的两名亲卫吼道。   不多时,高继冲一身黄色蟒服,身后跟着一大群的文武官员,晃晃张张的冲上了城楼。一眼望去,顿时下巴掉了一地。   宋军百骑静立城下,人如虎,马如龙,端得是雄兵悍将。远处雾色中宋军旗帜漫山遍野,中间亦或夹杂着“慕容”或“韩”字大旗。   韩旭带着数百名骑兵静立等待,此刻瞧见城头那黄色身影,知道正主来了。随即默运大柔术,憋足胸口之气,大喝一声道:“大宋征西监军韩旭,奉吾皇之命讨伐楚地张文表,路经江陵城,还请南平王大开城门,借道一行。”   “开城门……开城门……”王凳子,刘三带着数百骑撕扯着嗓子大声附和,随即漫山遍野的宋军同时齐声附和:“开城门……开城门……”   城墙上的高继冲大惊失色,哆哆嗦嗦的朝着身后问道:“诸位,叔父昨个才派人通报,宋军不会借道江陵城,如今却突然出现在此,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昨日,高继冲接到高保寅护卫的禀告后,相当的兴奋,正待多准备些牛羊美酒,金银珠宝以慰宋军。可转眼间宋军围住了江陵城,这好比刚刚爬上了高楼,却一脚踏空跌到了底谷。更关键是,如今高保寅不在场,这让高继冲顿时失去了主心骨。   远远的看见城头慌乱,韩旭心下不禁大喜。   举起手臂,城外宋军的叫嚷声戛然而止。随即大声催促道:“南平王,你到底何意?还不赶紧打开城门,迎接王师到来。”   但韩旭没想到的事,城头上的高继冲不仅吓到了,而且被吓过了头,失去了主见不知如何应对。   此时,部将孙光宪出列,拱手道:“王爷,王师已到,万万不可抵挡。末将还是先前的意思,不如打开城门,迎接王师。”   “这……”高继冲没有主意,但他知道一旦宋军入城,那江陵府就再也不是他高家的了。   见此,孙光宪连忙催促道:“王爷,此刻打开城门还来得及,万一宋军等得不耐烦攻城的话,一切都晚了。”   高继冲犹豫不决,此刻他只想等到高保寅归来,高保寅不在,他实在拿不定主意。   一名偏将冲上了城楼,见高继冲,连忙拜道:“启禀王爷,除北门外,其他三门均为发现宋军的迹象。”   “好,这就好。”高继冲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宋军还未围城,也未到最后功城的时刻,似乎还能再拖延一下,等到高保寅的归来。   “王爷,依末将之见,不如将其他三门的守军调集大部分过来,也好让宋军见识见识我荆南军的实力,让其仔细的想想强行攻城的后果。”偏将建议道。   孙光宪闻听此话,大骂道:“糊涂,王师势大,这样做只会让韩旭认为这是在挑衅。即便守得了一时,难道还能守得了一世。”   可惜,现在的高继冲那还能听得了这些,他满心思的只想着拖延时间,等待高保寅归来。当即同意了这名偏见的主意,调集大部分的江陵府守军到北门而来。   ……   城外宋军高举战旗,齐声大吼开门,同时战鼓声再次响起。   而城头的文武还在争执,高继冲依旧迟疑不决。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太阳慢慢的升起,围住江陵城的浓雾渐渐散去,而城头的江陵府守军越聚越多。   见此情形,韩旭万分的着急,一但浓雾散去,那五千马步将原形毕露。再除去千余名骑兵,那么剩下四千多步卒面对城高河深的江陵城何谈攻城!到时候想必高继冲仗着人多势众,定然会继续拖延下去。   “旭哥儿,攻城吧。”刘三等得不耐烦了,急吼吼的说道。   “放屁,三哥你疯了把你,四千步卒如何攻城,守城的荆南军怎么也得有上万人,再加上城高水深的,而且我们连攻城器具都没有。”王凳子没好气道。   这两人一到一起就吵架,韩旭早已见惯不惯了。   此时,一直不说话的米信,突然开了口,有意无意的说道:“你不会就只有这一点心思吧?若是如此的话,我劝你还是尽早收兵回荆门,免得被荆南军看穿,小看了咱宋军,这对以后再次进攻江陵城不利。”   这是被人鄙视了?   韩旭眯着双眼,见米信一副高傲之色,强忍着心中的火气,狠声道:“等。”   没错,韩旭是在等。这也是他的第二条路,他在等李处耘淮扬水军的消息。这是他和李处耘约定好的。若是不能威胁高继冲打开城门,那李处耘将直接进攻江陵城水门。   幸运的事,老天爷再一次的眷顾到了韩旭的头上。   正在所有人等得不耐烦之际,江陵城内传来了哄闹声,一股青烟冉冉升起。   “怎么回事?城内怎么会起火?”高继冲大骇。   “看这样子似乎是水门的方向,难道是……”孙光宪皱眉道。   此刻,一名士卒冲上墙头,大声禀报:“报,王爷,淮扬水军挂着荆南水军旗帜,突然冲入水门,水门已失。”   “哈哈哈……”韩旭仰天大笑,得意的看了眼米信,果然还是老子淮扬军给力。随即指挥着城外的宋军再次大呼:“高继冲,开城门……”   “王爷,开城门吧。”孙光宪跪地求道:“否则城破之日,一切皆休。”   “王爷,开城门吧。”满场的文武同时跪地哭求。   当大势已去,此时的高继冲反而平静了下来,转身对着江陵城跪下,哭泣道:“父王,叔父,儿臣无能,不能保得高家列祖列宗的基业……开城门……”   “开城门……”   孙光宪大喜带着满场的文武下了城墙,列队。   江陵城的北大门缓缓开启。……      第318章 挥军楚地      宋军进入江陵城既成事实,高继冲不得不交出荆南版图户籍。江陵,峡州,归州……三州十六县尽归宋廷。   荆南地狭民贫,拿下荆南原本就在赵匡胤的计划之内,但令赵匡胤龙颜大悦的是,宋军几乎毫无伤亡的进入了江陵城,这为宋军下一步进攻楚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文德殿。   慕容延钊的奏报正放在御桌上,赵匡胤笑呵呵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时的拍腿大赞。   而一旁的枢密使赵普,一直偷偷的注意着赵匡胤的表情。自打他进入文德殿,赵匡胤这样的大笑已经是第八次了。   “皇上,韩旭假道灭虢之策我们先前就已听他说过,而且行军安排都以此为依据。不知皇上为何如此惊奇?”在赵匡胤第九次大笑之后,赵普终于忍不住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闻听赵普如此一问,赵匡胤神秘一笑,摇了摇头叹道:“则平,你看到的只是韩旭的假道灭虢之计,而却忽略了李处耘的淮扬水军。若不是李处耘这水军的偷袭,朕估计韩旭的计策也得失败。”   “李处耘偷袭水门,的确作用很大,可这也只是一般的偷袭呐?”赵普皱了皱眉头,不明所以。   “则平呐,你未带过兵,有些事自然不清楚。”赵匡胤笑道:“朕奇怪的不是李处耘的偷袭,而是淮扬水军……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他们的‘水军陆战队’,也是这次李处耘能攻破水门的关键所在。下水能操船行舟,上岸能骑马冲阵。这点在延钊的奏报上可是赞赏有佳啊。”   “水军陆战队?”赵普微一思量,不禁笑道:“想必是韩旭任淮扬节度使之时想到的吧!”   “不错,这小子总有些不同寻常的想法。”赵匡胤点了点头。   说到这,赵匡胤和赵普同时色变,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点。淮扬水军的‘水军陆战队’是一年前建立的,而建立这支队伍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对付荆南。那韩旭建立这支军队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一定是为了大江南面的那个国度。   “好小子,深谋远虑啊!”   赵匡胤大赞,随即急道:“则平,速速拟旨,命韩旭详细的将‘水军陆战队’的成军策略写明白,递上来。”   赵普微微一愣,苦笑道:“皇上,这个大军还在荆南,欲平楚地。这个是否太心急了点。”   “呵呵,是啊,确实是朕心急了。”赵匡胤莞尔一笑,随即拟旨犒赏三军。   赵匡胤的旨意是新任荆南都巡检使王仁赡带来的。   此刻江陵南平王府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左侧是慕容延钊,韩旭等此次宋廷的将领和派遣而来的文官;右侧是以南平王高继冲为首的原荆南官员。王仁赡高声宣读赵匡胤的圣旨。   南平王高继冲废王号,仍官居荆南节度使;孙光宪劝说有功,任命为黄州刺史……荆南水军大江李景威在得知宋军入城后忧愤而死,命厚葬之……慕容延钊,韩旭,李处耘,程淮秀等宋军将领各有赏赐。   站在队伍中的韩旭,一直笑眯眯的看着程淮秀,对于朝廷的旨意充耳不闻。近一年没见,程淮秀这小妮子越发的英姿飒爽,穿着亮银甲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传说中的制服诱惑。   当王仁赡宣读完毕,韩旭二话不说,笑眯眯的朝着面红耳赤的程淮秀走了过去。可刚刚走到一半,对面来人一人,挡住他的去路。“韩监军真是好计策呐,老夫甚为佩服。”高保寅拱手道。“那里,那里,今后同朝为官,老大人可别记恨韩某哦……”韩旭急着去追程淮秀,连忙和高保寅say goodbye。只不过,转身离开之时,高保寅那幽怨的眼神不禁让他毛骨悚然。   两日后,大军整军出发。   韩旭自领先锋,进入淮扬水军。对于韩旭的到来,淮扬水军上下热烈欢呼。   此次淮扬水军出动水兵五千,水军陆战队一万,战舰三十余艘。既然荆南已经拿下,于是韩旭调令荆南水军精兵一万,大小船只七十余艘,合兵一处。   作为宋军先锋的水军共计船只百艘,士卒两万有余,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击溃楚地洞庭湖水军。至于慕容延钊的中军主力暂留荆南,以做后应。   韩旭,李处耘,程淮秀高居定远号战舰楼顶。   前前后后全是战舰水船,大大小小一眼望不到头。由江陵城出发,顺江而下,直冲洞庭湖口。   “此战关系到进军楚地的胜败,只有拿下张文表的洞庭湖水军,才能打开楚地的大门。”说罢,韩旭嘿嘿一笑,又道:“李老哥可有信心?”   “回禀韩监军……”李处耘拱了拱手。   韩旭立马打断李处耘的话,没好气道:“行了吧,什么监军不监军的,老哥你这是寒碜我吧?”   此言一出,李处耘连连摇头苦笑,而一旁的程淮秀也忍俊不禁,给了韩旭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大半年来,韩旭被罢节度使,李处耘和程淮秀在扬州府是担心不已,两人差点忍不住的跑到京城去找赵匡胤说情。若不是韩旭回信让他们安心的话,估计这两人也得因回京而走上被罢官这条路。   可没想到的是,转眼间的功夫,韩旭这小子倒又成了枢密副使,此次征西大军的监军。人生还真是充满了戏剧性。   想到此,李处耘摇头苦笑道:“那老哥就不客气了。说到信心,老哥是当然有的。不过,说到如何与楚地水军一战,这就要看程统领的了。”   随即,两人将目光转到了程淮秀的身上。   程淮秀面色一红,想了想,抬头说道:“淮扬水军成军之后,属下暗中一直派船只探查大江沿线。论水军实力,南唐首屈一指,远远高于其他所有水军。接下来的话……”说到这,程淮秀顿了顿,认真的说道:“接下来就是楚地水军,洞庭湖是天然的练兵场所,这也是我们先前一直期盼的地方,只有占领了洞庭湖才能有实力练出超越南唐的水军。   楚地水军在洞庭湖经营多年,大小船只恐怕不下数百艘,兵员数万。最后才是我们淮扬水军和荆南水军。论实力,我们不是楚地水军的对手。”   随着程淮秀的解释,韩旭和李处耘同时皱起了眉头,似乎此次水军之战前景不明朗呐。   眼瞅着两名主帅面色变得凝重,程淮秀忍不住轻轻一笑道:“不过,水军不仅仅比的是船只的多少,水兵的多少,而还战舰的大小,水兵的能力,战法……论战舰,我淮扬水军三十余艘战舰全是大型战船,而无论楚地还是荆南均无此种战船,这不得不说是韩大人的英明决定。此外,淮扬水军强弓劲弩,个个能射,仅仅因训练而消耗的箭矢就是个天文数字,此点远非楚地水军可比,这也是韩大人的财力支持的结果。”   被程淮秀连连夸奖,韩旭忍不住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一艘大型楼船就是一栋移动的城堡,对付数艘,数十首小船根本不在话下,撞都能将小船撞翻,更何况他们还是顺流而下,速度起来根本不是问题。而且,韩大官人有的是钱,淮扬水军吃的好,训练更得上,战船上的武备更不用说。   随着程淮秀的解释,韩旭和李处耘的信心有渐渐的恢复过来。   可程淮秀虽说嘴上这样说,但她的心里事实上也没底,毕竟楚地水军的实力还是有的,一场大战下来,即便是胜利了,估计也是惨胜。除非楚地水军面对王师无心念战。可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对方无心念战上,那就实在是有点心里安慰了。   看上面色沉重的程淮秀,韩旭笑眯眯的说道:“放心吧,我的程大统领,此战我军必胜,而且是大胜。”   “恩?”不仅是程淮秀楞住了,就连李处耘也面现惑色。韩旭那神情自若,轻松的样子彷佛成竹在胸。   “不相信?”韩旭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是什么?韩旭当然没有说。即便再李处耘和程淮秀再三的追问下,他也没有说。虽说两人不太相信韩旭的说法,可是见韩旭那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弄得两人大为不满,却又毫无办法。   “我不信。”程淮秀忍不住了,气鼓鼓的说道。   “不信的话,不如我们打个赌,李老哥正好在这做个证人。”   被韩旭这么一激,程淮秀当即答应道:“好,你说赌什么?”   韩旭原本只是无聊的一说,还真没想好赌什么。然而见程淮系那似嗔又娇的样子,忍不住的脱口而出道:“若是本大人赢了,你就嫁给我;若是我输了,本大人任你处置。”   此言一出,程淮秀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李处耘哈哈大笑,转身就走:“行啊老弟,老哥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人卿卿我我了。先说好啊,这证人老哥我当定了。”   “旭哥儿你……”程淮秀羞得直跺脚。   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水军统领,统帅着数千的淮扬水军,可程淮秀还是一点没变,一如当年那淮水上的程大当家,表面上英姿飒爽内心却温柔似水。   正当两人卿卿我我之际,楼船主桅瞭望台上传来一声呼叫:“韩大人,前面就将到达三江口。”   话音刚落,一声惊叫再次传来:“是楚地战船,发现楚地战船。”      第319章 三江口水战(上)      洞庭湖乃楚地最大的湖泊,三面被楚地包围,唯一的出口面相大江。   而此出口,正是岳州三江口,也是洞庭湖出入长江的必经之路。   无论是大宋水军还是楚地水军,均不约而同的将水师决战之地选择在了三江口。若宋军胜,则大宋军队将源源不断的通过长江进入洞庭湖,随即四面出击登陆楚地;而若是张文表的楚地水军胜,那进出楚地的大门将被关起,宋军将被拒在楚地之外。朝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文表在楚地四处征战,却无法插手平叛。   是以此战将是决定宋军能否进入楚地的关键之战,也是两地水军的大决战。   三江口江面,楚军上千艘大小战船,严阵以待,密密麻麻的布满江面,论气势足足高了宋军好几筹。   宋军战鼓齐鸣,程淮秀占据楼顶,一道道旗语迅速的发出。   一队队淮扬水军或持弓,或举矛,奔跑在战船甲板上,眨眼间的功夫各就各位,远远望去犹如插满利剑的刺猬。就淮扬军水军的有条不紊的快速反应速度来说,程淮扬已深得水军练兵精髓。不仅如此,一万名水军陆战队,全部上甲板,个个弯弓搭箭,目标直指对面楚军船只。   同样荆南水军虽在反应速度上略逊一筹,可他们的士气却丝毫不比淮扬军差。被淮扬军用诡计偷袭了水寨,他们当然不服输,暗自憋了一股气。现在他们成为了宋军的一部分,虽不能自相残杀,可他们至少也想和淮扬水军比一比高下,于是将怒气全部转到了对面楚军的身上。   而且对于归降了的荆南水军将领来说,他们更急于在战场上表现自己,以迎得朝廷的重用。   见此情形,韩旭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若我是楚军将领,定然不会在这里拦截我军。”   李处耘疑惑道:“为何?”   “韩监军的意思应该是我军顺风顺水,由上而下速度极快,占据了地势上的优势。”程淮秀猜测道。   “不错,若我是楚军将领,定然将楚军船只带上一部分到大江上游,到时候正面抵挡,背面冲击,两面夹击之下不胜都难。”韩旭缓缓说道。   “可惜你不是楚军的将领。”李处耘莞尔一笑。   数十里的距离,转眼极至。   在程淮秀的指挥系,淮扬水军的床子弩率先发威,一次齐射,将一支支胳膊粗细的弩箭射向楚军船只。   “轰……”   巨大的弩箭撕裂了空气,带着恐怖的咆哮声,狠狠的撞在楚军船只上。楚军楼船被射穿了一个个大洞,木屑纷飞。而较小的快船,直接被射穿,连人带船翻入江中。   此时对面水军统领,张文表帐下大将王之铭面对宋军的弩箭,面露嘲讽之色。楼船够大,即便上层被射穿也无大碍,最多也就是死伤些水兵而已。至于那些被射翻的十多艘小快船,完全不在话下,水军作战决定胜负的还是巨型楼船,而自己的身后却是五十多艘巨舰,这数量已超过宋军主力舰只。   两轮床子弩齐射后,双方的距离再次拉近,宋军也进入了楚军弩箭的射程之内。   楚军弩箭开始还击,双方你来我往,巨型弩箭飞驰,犹如一根根巨木被扔来扔去。   距离再次拉近到三百步,弓箭手开始发威,漫天的箭雨落在江面上,落在双方的战船上。随之而来的是,两方的人员伤亡开始加大。   终于到了面对面赤身肉搏的时候,以淮扬水军三十首巨舰为首,荆南水军两翼展开,犹如一把巨大的利剑狠狠的插入楚军船阵。   “放拍竿。”   几乎同时,程淮秀和王之铭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楼船前后左右,六根拍竿被高高的吊起,又被重重的放下,再次被吊起,再次被放下。凡是进入拍竿距离的船只,都会被这暴力的一竿拍下。还是那句话,巨舰还好点,若是小船的话,那就是纯粹的苍蝇拍拍苍蝇,一竿拍死。   “啊。”“啊。”“啊。”“啊。”   江面上惨叫连连,双方落水之人不计其数。   ……   “抛火油”程淮秀一声令下,一罐罐瓦罐装的火油被小型抛石机抛了出去,砸在对方的楼船上。   随即弓箭手的火箭紧接着射了出去,引起楚军楼船火势。   “灭火,灭火。”王之铭传令下去,楚军的最前列的数艘楼船开始起火,火势越来越大。   让他奇怪的是,为何双方用的都是火箭,而偏偏自己的楼船火势凶猛,对方的楼船即便插满火箭也很难受到大的破坏。   “将军,他们抛的是火油。”一名偏将连忙说道:“宋军占了上游,风向对我们不利,而且船只速度快,我们的小船根本就禁不住对方楼船的冲撞。”   他们能烧难道我们就不能烧吗?王之铭不亏带兵多年,随即下令弓箭手全部向宋军的桅杆风帆射火箭。风帆面积大易燃。   “下风帆,救火。”李处耘见风帆着火,连忙下令。   没了风帆,宋军船只的速度立刻降了下去,楚军凭着船只多的优势,一时之间双方战了个旗鼓相当。   “放箭,放箭,放箭……”   无论是宋军还是楚军,各艘战船的统领,不断的重复着这样的命令。   双方的厮杀从晌午一直持续的黄昏,人员伤亡越来越大,江面浓烟滚滚,方圆百里之内可见。   “宋军,也不过如此,想和本将军的洞庭湖水军斗还是差了点。”王之铭舔了舔嘴角,此刻他的嘴唇早已干裂,但脸上一片潮红。   “那是,将军。别看宋军在中原所向披靡,但下了水他就是被翻了身的王八,别想再翻过去。”偏将连忙附和。   ……   “程统领,不能再这样下去。照这样下去的话,这就是一场消耗战,不仅我们耗不起,最后的胜利也一定是楚军的。”李处耘气喘吁吁的说道。号称禁军第一神射的他,勉强的再次射出一箭之后,双臂颤抖不已。   程淮秀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她也不想打成这样,可她没想到楚军的将领会如此的坚挺,这是死扛到底的节奏啊。若不是荆南水军给力,未拖后腿的话,淮扬军早已陷入楚军的包围之中。   目前来看,程淮秀也没有办法,只能这么耗下去,直到双方都不能承受的地步。   江面上,双方船只早已搅着在一起,庞大的船队掉头都困难。而且即便硬着撤退,那么楚军必定会追击,带来的伤亡将是无法估量的。   此刻,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到了一直静立在一边的韩旭身上。   “呵呵,终于想起本监军来了?”韩旭嘿嘿一笑道。   “韩老弟,都这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李处耘面色肃然,呵斥道。   “得得得,小弟错了。”韩旭还未见过李处耘如此的严肃,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拱手认错。   想想也差不多了,于是转头朝着刘三和王凳子吩咐道:“将我们的秘密武器拿出来。”   “嘿嘿,收到。”两人屁颠屁颠的下了船舱。……      第320章 三江口水战(下)      当刘三和王凳子带着人一帮亲卫从船舱再次钻出来之时,每个人的手上拎着一个灰蒙蒙的油布包裹。   “凳子,放到抛石机上。”韩旭大声说道。   淮扬军的楼船在韩旭的授意下,每一艘都装上了数个抛石机。此种改良后的小型抛石机虽说没有攻城用的那么巨大,有破坏力。但对付起战舰还是有一定的威胁,毕竟木质的战舰远没有城墙来得坚固。   “让我来。”刘三一把推开笑眯眯的王凳子,抢先一步将包裹放到抛石机的“勺子”内。   “三哥,韩大人是让我先来。”王凳子大为不满,立马上前抢道。   “混蛋,是你是三哥还是我是三哥。”刘三大骂,庞大的身躯护住“勺子”就是不让王凳子靠近,那架势就如老母鸡护小鸡似的。   李处耘和程淮秀各自拿过一只包裹在手中掂了掂,比抛石机原本的石弹不知轻了多少。连忙问道:“韩老弟,这是什么东西?如此轻,难道还能砸穿楚军的楼船不成?”   “炸药包。”韩旭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得意洋洋道:“何止砸穿?老子我要让楚军的楼船粉身碎骨。”说着,见刘三和王凳子还在争执,不禁破口大骂:“滚犊子,战场都打成这样了,你们两个还抢个球啊?凳子,既然小三放上去了,就让他先来好了。”   炸药包也正是韩旭那日带赵匡胤看到的东西,在汴京城外的小土丘上,韩旭将炸药包埋在了土堆里。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土丘被移为了平地。如此的利器,赵匡胤等人当即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有了赵匡胤自掏腰包五十万贯,无论如何也要买下韩旭的炸药作坊。而韩旭此次领兵前来征伐楚地,将韩府最先做出的那批炸药包全都带了过来。   刘三得意的瞪了王凳子一眼。随即面色一变,变得凝重至极,毫无一丝刚刚的嬉皮笑脸之态。而站在一旁的王凳子,也改变的原本那气鼓鼓的样子,两眼死死的瞪着刘三的动作。   这两人的变化被李处耘和程淮秀看在眼里,更加的奇怪了。   随着两人的变化,楼船顶上的气氛也变得凝重。   只见刘三将包裹正了正,然后郑重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冒着火星的火折子朝着炸药包上那凸出的长线点了过去。若是仔细的观察,定然会发现此刻一向大大咧咧的刘三,拿着火折子的手竟然在不住的颤抖,好一会功夫才将那包裹上的引线点燃。   “丝……”“丝……”“丝……”“丝……”   引线快速的燃烧,刘三二话不说,一把松开抛石机的绞盘。   “嗖”   包裹迅速的被高高抛起,引线闪着火光,在空中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   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望着空中的包裹。   韩旭面色涨得通红,死死的盯着空中的包裹,双拳不自禁的捏得咔咔直响,等待着包裹落地后那美妙的声响。短短的距离,在他的眼中似乎突然变得如此的漫长,“啪。”   包裹落地,但期待中的巨响却半天没有传来。   众人顿时下巴掉了一地,李处耘和程淮秀面色扭曲,嘴角不住的抽搐,显然在强忍着心中的笑意。   “王八蛋,小三你他娘的扔偏了。”   韩旭破口大骂:“老子让你扔到对面的楼船上,你他娘的给老子扔到江水里。”   没错,炸药包的确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美妙的弧度,胆最后却掉到了江水里,裸露在外面的引线被水熄灭了。   过程很美妙,结局很遗憾。   “凳子,你来。”韩旭狠狠的瞪了憋屈的刘三一眼。   “得勒。”王凳子上前一步,用肩膀拱了拱了刘三,嘿嘿笑道:“三哥,来让让,好狗不挡道嘛。”   “老子……”刘三抬起大手就欲给王凳子一脑瓜子,不过在韩旭那阴阴的眼神注视下,最终让了开来,如小媳妇般的躲在一边用脚划着圈圈。   然而,此刻已无人在关注他,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王凳子的动作。   搅动绞盘,调整距离,将炸药包放入抛石机的“勺子”。紧接着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线,松绞盘,炸药包再次被高高的抛了出去。   “打中了,打中了。”王凳子兴奋的跳了起来。不亏为禁军的神射手,王凳子玩抛石机也能玩得转,炸药包最终准确的落在了楚军的一艘楼船上。   ……   “什么东西?”楼船上面的几名楚军见一物事从天而降,还以为是宋军抛石机发射的石头,双手捂着脑袋就跑,可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后,再也没有动静。   数名楚军立即围了上来,只见地面上的东西闪着火星,还在“丝丝”直响。   “哈哈哈,宋军不会连石弹都没了吧,拿这么个破油布包包,岂不成还想砸穿我们的船板?”   “哈哈哈哈……”   ……   “怎么回事?怎么没炸?”王凳子急道。   然而,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大的响声从对面传来。   那艘被命中的楼船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整个甲板上层建筑被移为平地,简直比飓风刮过还惨。   巨大的气浪将楼船上的楚军高高的抛弃,再狠狠的掉入水中,死得不能再死。就连附件的几首小船都受到影响,掀翻了好几艘。   战场上传来的巨大响声,惊动了双方所有人,无论是宋军还是楚军一时之间全都停止了攻击,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那……那是什么东西?”一名楚军结结巴巴的问道。   “老天爷发怒了?他们被雷劈了?”   王之铭呆呆的看着焚烧着的楼船,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将军,末将刚刚看到宋军的抛石机似乎朝着那首楼船扔了石弹。”身后的偏将连忙说道。   “石弹?你见过能如此威力的石弹?”王之铭大骂道:“这一定是宋军的新兵器。”   “哈哈哈哈,好好好。”李处耘大喜,右手忍不住的扣了扣耳朵,似乎刚刚几十丈外的那声巨响让他的耳朵受了惊吓:“韩老弟果然是深藏不露,这叫啥‘炸药包’一个下去,就能令楚军的一艘楼船失去战斗力。”   程淮秀双目异彩连连,激动道:“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大大提升了我军的士气。”   放眼整个战场,宋军齐声高呼,越战越勇。而反观楚军那边,一艘主力战舰眨眼睛被毁,士气显然受到了影响,连反击都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王凳子兴奋极了,再次拿来一个炸药包放入抛石机“勺子”内,准备发射。   然而,米信突然大步上前阻止了王凳子的动作。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抽出腰间宝刀,一刀将引线砍掉一半。   韩旭淡淡的看了米信一眼,不得不对这将来的米大将军心生佩服。仅仅一发弹药,他就发现了此炸药包的引线过长。兴许刚刚楚军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若是落地后再也这么长的时间才爆炸,估计楚军能有足够的时间将炸药包扔到水里。   “砰”   巨大的响声再次传来,楚军又一艘楼船被炸起火。   随着两艘战舰失去战斗力,宋军气势膨胀到了顶点,攻势越发的凶猛。   淮扬军的楼船,每首配备四个小型抛石机。   在此之后,刘三,王凳子顿时忙活开来。就连李处耘,程淮秀都加入其中,兴奋的两人各自发射了一包炸药包试试手。   战争激发人类的潜能和创造了,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眼瞅着楚军的楼船被炸的四处起火,浓烟滚滚,虽然伤失了大部分的战斗力,可就是不沉。毕竟炸药包掉落的船上,破坏的更多的是甲板上的上层建筑。于是,刘三突发奇想,将炸药包和石弹捆绑在了一起抛出。这样一来,从天而降的石头击穿了楼船的甲板,掉入船舱内,随即炸药包从楼船内部爆炸,产生的破坏力更加的巨大,转眼间楚军的楼船竟然被炸沉了三艘。   “尼玛,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枚穿甲弹啊!”韩旭目瞪口呆的看着刘三。米信不甘示弱,将炸药包捆绑在了床子弩上,利用胳膊粗的弩箭将炸药包带射向楚军楼船。无论是准头,还是穿甲力道,弩箭远远高过抛石机。“我操,这他娘的更牛B,是反舰导弹啊。”韩旭大为惊异:“怪不得都说宋朝人的创造力牛B,原来从这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如此,楚军的楼船成了淮扬军的突击目标,一艘艘楼船中箭爆炸。短短一刻的时辰,楚军被炸成炸伤的巨型楼船已多大十多艘。整个江面浓烟滚滚,放眼望去,不是被燃烧着的楚军楼船,就是正在沉没的楚军楼船。   带着雄心出兵三江口,带来的却是楚地水军的重创。王之铭没想到宋军竟然有如此多的战舰,更没想到有如此威力的武器。   眼看着这一切,王之铭双目欲裂,这可是他带了整整十年的洞庭湖水军精锐,眨眼间一艘艘的葬身江底。楼船的沉没让他心痛,可江面上那一具具漂浮的楚军尸体,以及在江面上挣扎的落水楚军,更让他的心在滴血。   “大人……”身后的偏将张了张嘴。   “有什么话,就说罢。”王之铭眼盯着宋军那最大的一艘战舰,高高的“韩”字帅旗迎风招展,显得是那么的刺眼。   在一艘楼船再次中弹沉没后,偏将终于忍不住的说道:“大人,投降吧,在这样下去我军定然全军覆没。数万名水军葬送江底,我们如何向楚地父老交代啊。”   王之铭缓缓转身,淡淡的看了这位更随自己多年的偏将一眼,没有说话。   此刻,楚军帅旗下的瞭望兵突然说道:“将军,宋军发来信号,让……让我军……投降。”   紧接着,战场上传来了宋军几万名水军的齐声高呼:“投降…投降……投降……”   若是仅仅发信号也就算了,可韩旭更无耻的发出命令,宋军齐声高呼让楚军“投降”。可王之铭会投降吗?整个洞庭湖水军会投降吗?      第321章 水军投降      整个战场上空飘荡的只有一个声音:   “投降。”   如此巨大的声音,传入了所有楚军的耳中。如今已成为一面倒的战事,即使这样坚持下去,楚军最后的接过依旧逃不过“惨败”两个字。   宋楚两军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战斗,不过宋军是忙着高呼让楚军投降,而所有的楚军却将目光转向了王之铭的旗舰。   程淮秀傲立楼顶,江风轻抚着她头盔下那一缕不甘束缚的秀发。这一战之后,淮扬军将扬名天下,因为他们击败了强大的洞庭湖水军。   “旭哥儿,你说王之铭会投降吗?”程淮秀轻轻的说道,语气中无喜无悲。   “不知道,我没听说过王之铭这个人,对他也不了解。”韩旭老实的说道。   李处耘一声叹息:“张文表暴虐,但王之铭却是楚军中少有的明事之人,他会投降的。不为他自己,也为他那数万名水军士卒。”   “投降个屁,不如一包包的扔过去,将他们全炸到水里喂王八。凳子,你说是不是。”刘三得意的说道,瞧他紧抱炸药包的样子,似乎还真有干下去的意思。   “不错,不错,三哥你总算说了句人话。”王凳子点头深有同感,手中的炸药包同样抱得紧紧的。   “炸,炸你们个屁,你们看看身后还有多少炸药包?”韩旭没气的骂道,一脚踢到王凳子屁股上。刚刚让他们两个悠着点,可他们俩实在是兴奋,转眼间用掉了一半的炸药包。   所幸的是,王之铭并未让宋军久等。   不一会,楚军的旗舰缓缓的升起了白色的旗帜,同时发来了投降的旗语。   “楚军投降了”。楚军投降了。”楚军投降了。”楚军投降了。”   宋军齐声高呼。   与楚军放下兵器,萎靡之态想比,战场上的宋军是又呼又跳,兴奋不已。   韩旭终于松了口气,若是王之铭真的坚持下去,那手里这点炸药包就算全用完了,估计也还得打一场硬碰硬的仗。   “从今以后,程统领你就是大宋水军第一统领。恭喜啦我们的第一统领。哦不,今后估计得交将军才是。”李处耘呵呵笑道。   “我才不要做什么水军第一统领呢。”程淮秀面色绯红,若有所意的看了韩旭一眼。   “呵呵,那是,我家秀儿想做什么做什么。”韩旭笑嘻嘻的打趣道。   李处耘摇了摇头,无奈苦笑道:“得得得,这里这么多人,这话你也敢说。走吧,去见见对面的王之铭吧。”   宋楚两军开始不约而同的打扫战场,一艘小船将洞庭湖楚地水军统领王之铭送到了淮扬军定远号旗舰上。   船舱内,宋军统领济济一堂。   王之铭看着帅位上的年轻人,不由面露苦涩,想必这家伙就是大宋朝年轻的征西监军韩旭了。随即朝着韩旭拱了拱手,道:“败军之将王之铭,见过韩监军。”   “王将军快快请起。”韩旭起身,笑呵呵的来到王之铭面前,虚扶道:“王将军统兵有方,差点让我军栽了个大跟头呐。”   “败了就是败了,韩监军莫要取笑在下。”王之铭正色道。   “大胆……”   王凳子等亲卫立马大声呵斥。   “不败得不服?”瞧着王之铭的憋屈的样子,韩旭笑眯眯的说道。   “若是不服的话,在下就不会投降了。”王之铭回道。话是这样说,但语气明白的显示他输得并不服气。   韩旭也不以为意,笑呵呵的摆了摆手道:“若是不服的话,不如王将军回去,拉开阵势,我们再打一场。”   此言一出,在坐的宋军将领,顿时朝着前来投降的楚军将领开口大骂。   宋军的高昂的斗志,让身后的楚军将领缩着脖子,战战兢兢。   “唉……”   瞧着身后的楚军将领,王之铭一声叹息,即便他想战,可身后这些人又可愿再战?数万名早已吓得失魂落魄的楚军是否又愿意再战?   想到这,王之铭拱手道:“在下诚心投诚,但希望韩监军能满足在下一个愿望?”   “呵呵,你说?”   “就是那能发出巨响,击沉我军楼船的武器。”   话音一落,李处耘连忙上前,将韩旭拽到一边,小声道:“监军,此事涉及朝廷机密,事关重大。如此利器,不能为外人道也。就算是我宋军之内,也要禁止将这事传出去。”   韩旭当然明白李处耘的意思,但转念一想,却摇了摇头:“我军数万人,楚军数万人,李老哥能将这些人的嘴巴都封了?放心,就算他们都知道有这东西又能怎样,他们可并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做。即便将来有人真的知道这炸药包的做法,那时候我们将会有威力更大的东西。有竞争才有进步,固步自封只能让人安逸而死。”   “可是……”李处耘争道。   ……   “韩大人,若是为难的话,那就不必了。在下虽是败军之将,但也是说一不二,既然投城了,那就绝不会后悔。”王之铭见韩旭和李处耘交头接耳,显然是为自己的话起了争论。   “不就是看看吗?这有啥的,你跟本将军来。”韩旭迈开步子就走。   李处耘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能一声叹息跟了上去。   另一件封闭的舱室,门口一排边的站着韩旭的亲卫,显然这里是重重之重。   进入舱门,王之铭手拿炸药包,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因为这东西的外面就是一层油纸包,用绳索绑得紧紧的。这东西不重,却能将一艘楼船炸得失去战斗力。虽然很想知道包裹里面的东西,但显然韩旭并不会说。   “多谢韩监军满足了在下的愿望。”王之铭放下炸药包,走出了船舱,正是那个叫炸药包的东西让自己的洞庭湖水军一败涂地。说着,见韩旭毫不在意的摆手,心下微动,想了想拱手道:“既然韩大人如此相信在下,在下也有一事相告。”   “恩?”韩旭微微一愣,看了看身边的李处耘,只见其同样的皱着眉头。   “唉……”   王之铭转头望向南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郑重其事的三个响头。   起身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张文表,张刺史死了。”……      第322章 湘南,湘北一锅端      张文表死了,张文表竟然死了!   王之铭的话将韩旭,李处耘等一干宋军将领雷得里嫩外焦。   衡州刺史张文表叛乱,出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得了楚地重镇潭州(长沙)。随即,率部进军周保权的朗州(常德),而周保权同时派出了大将杨师璠迎战。   轻易拿下潭州的张文表军产生了轻敌之心,在平津亭遇到了杨师璠的朗州军。一场大战,张文表战死,楚地叛军群龙无首,顿时分崩离析。   而王之铭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准备率洞庭湖水军出三江口,欲于宋军决战之时。   “既然张文表已死,那你为何还要率水军抵抗王师?”李处耘狠狠的盯着王之铭,三江口一战,宋军伤亡数千人,战船损失五十多艘。   “张刺史对末将恩重如山,末将如今的地位都是张刺史所赐。既然他以战死沙场,那末将只有以死相报。”王之铭一声哀叹,神情肃穆。   当日王之铭苦劝张文表莫要冒进而向朗州进兵,可张文表就是偏偏不听,非要听信身边那位神棍燕龙城的话。说什么张文表是周武王转世,帝王之姿。如今周行逢已死,周保权年幼,正是张文表夺取楚地,以与中原宋廷争锋之时。   每次看到神棍燕龙城那阿谀献媚的样子,王之铭就恨不得一刀将其劈成两半。想到燕龙城,王之铭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他突然想到张文表出兵朗州之后,似乎就再也未见过燕龙城这神棍。   “那你为何又率军投降呢?”一名宋军统领问道。   “这问题我来回答。”李处耘见王之铭面现痛苦之色,随即说道:“王将军应该是不忍那些无辜的楚地将士葬身江底,不得不违背自己的以死报恩张文表的心愿。”   王之铭没有说话,但显然被李处耘说中了心思。   韩旭一直静静的观察着王之铭,摆弄着手中的茶杯,突然开口道:“王将军既已归顺我军,那今后大家都是同僚,当以诚相待。洞庭湖水军编制不变,统领依旧是王之铭将军。”说到这见李处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仅挥手制止,又道:“本监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王将军再立新功劳,本监军定然会如实上报皇上。”   投降的将军,还能官居原职位,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很优厚的待遇了。要知道王之铭算是叛军,更何况他们还是水军,水军可不同于马步军,若是回头反悔带着船队就跑,想追上都来不及。   然而,王之铭却没有说话,能有这样的待遇他是没想到的,最大的可能也是官职不变调入别的水军,而不是现在这样带领的依旧是自己的洞庭湖水军。可自从张文表死后,他早已心如死灰。于是,想了想拱手道:“多谢韩监军厚爱,末将待罪之身,甘愿解甲归田。”   此言一出,宋军诸将顿时破口大骂:“韩监军如此厚爱,真不识抬举。”   可无论别人怎么骂,王之铭自是一副胸怀坦荡,去意已决之态。   “哈哈哈哈…”韩旭忽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笑得众人是莫名其妙。半响后,这才有气无力的叹道:“好吧,王将军要做张文表的忠臣,本监军当然不反对。但本将军还是提醒下王将军,本监军可不是什么好人,那数万放下武器的楚军还在我军的看护之下,若是本将军一时生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威胁,**裸的威胁,韩旭以数万楚军的性命来威胁王之铭留下。王之铭还是有能力的,若不是韩旭抛出了炸药包,胜负还难以明说。楚军之败,不是败在王之铭,也不是败在洞庭湖水军士卒,而是败在人类对未知事务的恐惧,这是人类天生的特性,毕竟他们都是普通人。   程淮秀和李处耘大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数万人的性命啊?难道韩旭这家伙想做杀神“白起”不成?   “你……”   王之铭大骇,对宋军这位年轻的监军竟然从心里生出了一丝恐惧。说好听点,韩旭看上去有点温文尔雅;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吊儿郎当。但无论哪方面看,都不像是心狠手辣的嗜杀之人呐。   虽然王之铭不太相信韩旭会去做那人神共愤之事,但向来谨慎的他不敢去赌,尤其以数万名放下武器的楚军将士性命去赌。内心一番挣扎后,王之铭终于拜道:“末将见过韩将军。”   “呼……”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当然,韩旭也不例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若是王之铭不答应的话,他该怎么办?难道还要真的去坑杀数万楚军。不过,所幸的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他赌成功了。   “呵呵,王将军请快起。”韩旭起身虚扶,可微一用力之下,王之铭半跪的身躯却一动不动,不禁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还以为是王之铭故意试探自己,正欲双臂使力,强行将他拉起。   却听王之铭突然说道:“末将恳请监军答应一见事?”   韩旭微微一愣,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本监军不答应的话,先前说过的都不算?”   “末将不敢。”王之铭恭敬道:“这只是末将一个小小愿望。”   “说来听听……”   王之铭咬牙切齿道:“末将请将军抓住拿一道人燕龙城。末将要亲手活剐了他。”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王之铭将燕龙城之事说了出来。原来这神棍道人倒像是张文表的军师,张文表对其言听计从,也正是听了燕龙城的话,张文表这才起兵和周保权争夺楚地的霸主。   韩旭二话不说,当即同意的王之铭的要求。张文表死了,抓到燕龙城当然要剐喽。燕龙城,这名字倒是挺嚣张的,一个道人叫如此的名字,还他娘的挺风骚的。   ……   得到了洞庭湖水军,宋军的实力不仅没有因此战衰落,反而增加了几乎一倍。   清点之后,韩旭和李处耘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仅仅投降的楚军大小战舰就有七百多艘,更何况还有数万的士卒。   在王之铭的带领下,宋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岳州。一看到如此多的战舰驶来,原本就因张文表战死而人心惶惶的岳州守城将领,连忙大开城门率军投降。进入了岳州也就进入了洞庭内湖。   一夜休整后,上千艘战舰往来于岳州和江陵之间,后续宋军主力在慕容延钊的带领下,登船渡江,赶到了岳州城。   当听说三江口一战之后,慕容延钊是好一阵后怕,没想到楚地的洞庭湖水军竟有如此的实力。幸好一切有惊无险,对于韩旭和李处耘带领的先锋能取得如此的胜利,当即满口赞叹。一封捷报再次飞向了京城。   岳州城刺史府,如今是宋军的议事厅。   慕容延钊高居帅位,呵呵笑道:“张文表已死,那我军该如何行动?都说说吧。”   话音一落,厅内顿时议论纷纷。   尤其是刚刚都投降的荆南军将领和楚地水军将领。   王之铭突然起身,拱手道:“大帅,依末将看,如今潭州城空虚,应立即出兵潭州。攻下潭州后,南下衡州城。衡州乃张刺史……张大人的起兵之地,如今也是人心惶惶,拿下衡州也不难……末将请战。”   慕容延钊和韩旭相视一眼,深深的点了点头。王之铭说得没错,如今拿下这两城都不是难事。拿下这两城后,可以继续沿湘江南下,平定永州,桂州,柳州等各大湘南州县。   “王将军的提议很好,但这事就不用劳烦王将军了。”慕容延钊微微一笑,见王之铭面现难色,就知道他猜错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又道:“王将军无需多想,本将军对你另有重任。”   片刻的沉默后,慕容延钊面色肃然,长身而起,眼光扫过场中诸将,正色道:“诸将听令。”   “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慕容延钊大声道:“本将军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李处耘李将军为帅,摔水军三千,马步精锐两万,沿湘江南下,平定湘南。”   “某将领命。”李处耘激动道,虽说参加的大小战役无数,可直到今天他才等到独当一面的机会。拿下湘南数州,就是平定了一半的楚地啊,功劳自不必多说了。   “另一路由本将军和韩监军亲自带领马步精锐三万,程淮秀,王之铭统领水军一万,进兵灃州。”   “进兵灃州?”   闻听此言,诸将顿时大骇,尤其是刚刚投城的荆南军和楚地水军将领王之铭嘴巴张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可一想之下,顿觉慕容延钊此举竟然如此的合情合理。心中不仅对慕容延钊,更是对大宋皇帝赵匡胤佩服之至。灃州是什么地方?那是武平节度使周保权的领地,灃州和朗州之间一江之隔,度过灃水就是朗州。夺取灃州,那是要夺取朗州,扫平湘北的节奏啊。   这是赵匡胤的大手笔,拿下荆南之后,再拿下湘南,湘北,一举扫平荆襄之地。   想到此,王之铭心下不禁苦笑连连。张文表起兵叛乱,周保权和高继冲求助宋廷,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最后却都便宜了赵匡胤。可以说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又可以说是引狼入室,引了大宋军这头雄壮的狼王进入湘江南北。   不过既已投诚,王之铭也没啥好说的,当即领命。   如今整个洞庭湖都是大宋水军的天下。   慕容延钊,韩旭领着数万名马步登上了水军船只,向北横渡洞庭湖,进入灃水。……      第323章 阴谋      上千艘大小船只横渡洞庭湖,一定会被朗州军发现,这是想藏都藏不了的事。   因此,在渡过洞庭湖之后,进入灃水之前。慕容延钊干脆光明正大的派出了使者丁德裕出使朗州面见周保权。先礼后兵嘛,再说了宋廷大军本来就是替你周保权来平叛的,既然都到这了,你周保权总该表示下吧。   怀揣着慕容延钊的亲笔信,丁德裕带着几名护卫就上了岸,直奔朗州城而去。作为阁门使丁德裕也挺郁闷的,人家王师一到,递上朝廷旨意,大多大开城门迎接王师的到来。可他就偏偏这么不走运,遇到的都是心存侥幸的顽抗分子。进江陵城算一次,高继冲接了朝廷旨意就是不开城门。这回到了朗州,他是更憋屈了,连朗州城都没进,禀明来意之后,朗州大将张从富直接一箭从城墙上射了下来,差点丢了小命。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回去向慕容延钊禀告。   朗州节度使府邸,武平节度使年仅十一岁的周保权哆哆嗦嗦的坐在主位上,一双小手还紧紧拽着身边的寡母邓氏。   底下端坐着三人,一名是刚刚在平津亭干掉张文表的朗州军大江杨师璠;一名是一箭射跑宋廷阁门使丁德裕的大将张从富;最后一名就是别将汪端,此人虽说没有大的本事,但对周家忠心耿耿,深得周家信任。   “既然张将军已经将宋廷使者赶走,那你们都说说下面该如何面对宋军的数万大军吧?”邓氏抚摸这周保权的小手,示意其镇定。   孤儿寡母历来受欺。   可奇怪的是,此言一出,朗州军的三名将军全都恭恭敬敬的,将目光聚集在那邓氏身上。   对于这位邓氏的精明,他们是相当的了解。   事实上,已故节度使周行逢治理楚地也算是颇有政绩,严惩属下贪腐,百姓安居乐业。一来可能是因为周行逢出身贫寒,知道百姓疾苦;二来,却正是因为这位发妻邓氏。   难道这邓氏深得周行逢恩宠?若是这样以为的话,那就大错特错。邓氏乃周行逢贫寒之时取的发妻,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丑陋。说恩宠当然不恰当,更应该说是敬重,周行逢对她的敬重。   周行逢占据楚地七年,无论是周世宗,还是赵匡胤都未对其下手。地处偏僻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却是周行逢向来规规矩矩,朝廷赋税一个字儿不落,让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下手的借口。这正是出自邓氏的想法,就连节度使周家都按律法上交赋税。甚至楚地的官员都拿邓氏和三国诸葛亮的丑妻黄月英相提并论。   见众人不说话,邓氏一声叹息,道:“朗州也是朝廷的属地,张文表叛乱,奴家向宋廷求援也是理所当然。可却没想到,朝廷如今有了收归楚地的意思,这倒是我一时没想到的,这是我的错。”   “夫人,千万不可如此说。”三名将军立马说道。   如今的朗州第一将杨师璠开口了:“夫人,护卫楚地是我等理所当然之事。原本按老臣的想法,击败张文表后,可联系宋廷征西元帅慕容延钊,就算是倾尽楚地财富,也要和朝廷谈好条件,至少得保住周家的地位。可现在……”说着,眼光转向了一旁的大将张从富。   “杨将军这是再怪罪本将茹莽喽?”张从富淡淡一笑,随即长身而起,又道:“杨将军难道认为朝廷大军远道而来,真的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区区张文表?战船千艘,马步精锐五万,一个区区张文表,能令朝廷如此劳师动众?”   说着,见杨师璠不说话,张从富接着又道:“这根本就是冲着咱们朗州来的。假道灭虢收取荆南,以平叛张文表为名顺手牵羊对我朗州用兵。如今本将还是奉劝杨将军不要再天真了。”   场中人不说话了,他们都知道张从富说的是事实,而这一切却又是因为邓氏的一时慌乱,求救于朝廷。无论是杨师璠还是张从富,他们说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说邓氏呐。   邓氏双眼微红,似乎也为之前自己的举动后悔,弱弱的问道:“除了一战,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张从富立马肯定的说道。   闻听此话,脸色苍白的周保权顿时大喜,惊叫道:“张将军快说。”   张从富呵呵一笑,随即面色一变,瞬间拔出腰间的长刀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沉声道:“那就是拿属下的人头当礼物,去向慕容延钊投降,大开朗州的城门,兴许还能保得主公一生的荣华富贵。”   “张从富,快将刀放下。”   杨师璠和汪端连忙拦住张从富:“不得茹莽,吓到主公如何是好!”   周保权一声惊叫,早已吓得躲进了邓氏的怀中。   “哐当”长刀掉到地上。   张从富扑通一声跪地,痛哭零涕,悲呼道:“惊吓主公,微臣该死,微臣该死……”接着,又拱手朝着西面一拜,道:“但微臣说得是句句属实。微臣追随先主公多年,如今先主公已故,微臣不能保护其后人,微臣死不足惜,心甘情愿追随先主公而去。倘若微臣的死能换的主公的富贵平安,微臣就是死得其所。”   一番痛哭流涕的真情流露,感染了场中数人。   想起周行逢,邓氏抱着周保权痛哭不已。瞬间场中一片哭声。   而唯有一旁的杨师璠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从富,两人均是更随周行逢多年,他实在搞不明白一向谨慎的张从富,为何此次做事如此茹莽,接都不接宋廷的旨意,直接一箭将丁德裕射回,断了和宋廷谈判的可能。   许久后,邓氏擦了擦眼角,沙哑的声音说道:“张将军是周家的老臣,我等当然信任将军,还请将军收回此等想法。事已至此,那张将军有何计策阻挡宋军?”   闻听此话,张从富双眼精光一闪而逝,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连忙从地上爬起,正色道:“禀夫人,朗州不比江陵,高继冲是战降犹豫不决,同样低下的将领受其影响未有拼死一战之心,造成宋军乘虚而入。如今既然我朗州上下一心,那么挡住宋军也不是没有可能。另外,朗州城高,武备精良,不久前大败张文表,兵将士气正旺。只要我等守得两三月,待宋军粮草殆尽,自然会退去。到时候朗州之威迎刃而解。”   邓氏转头看向杨师璠,又问道:“杨将军如何看?”   邓氏的精明那是在其他的地方,若说到军事,也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杨师璠虽想不明白,为何张从富非要拼死对抗朝廷?可如今邓氏也下了决定,这就不是他能反对的了。对于张从富的说法,杨师璠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这方法也是如今唯一可行的方案,坚清壁野待得宋军缺粮而退。可问题是,朗州军真的能抵挡住数万宋军三个月的进攻吗?   然而,不管怎么说,最终杨师璠和汪端还是点头同意了张从富的说法。   ……   深夜,朗州城内兵员调动频繁。   一所金碧辉煌的府邸,不时传来阵阵大笑。   “恭喜师傅大权在握。”一名女子的声音想起,此女全身黑衣,只露出了一双灵动娇媚的大眼。   张从富双拳紧握,手里拿着周保权任命书,朗州军一切军务全归其统领,就连杨师璠也成了他的副将。   “啪……”   一巴掌下去,梨花木的书桌顿时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张从富转喜为怒,狠声骂道:“还不都是张文表无能,竟然连杨师璠都抵挡不住,若不是他败得如此之快,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本想张文表即便不能打败杨师璠,至少也能拖住杨师璠的行动,待得老夫干掉慕容延钊的宋军,整个楚地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就可以和赵匡胤一争天下。”   黑衣女子轻轻一笑,道:“慕容延钊乃宋廷大将,而且此次的监军是个叫韩旭的年轻人……”说到年轻人,她略一停顿,又道:“听说此人诡计多端,深得赵匡胤的宠幸,宋军之所以能不费吹灰之力取得荆南,正是出自他的假道灭虢之计。而且拔得头功的淮扬水军,也是当年他的军队。”   “韩旭?”张从富点了点头,赞道:“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若是能招揽过来,倒是能为一方帅才。”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问道:“老夫一直有个疑问没弄明白,王之铭的数万洞庭湖水军,怎么就会败给了实力不如他们的宋廷水师呢?”   “这个……”黑衣女子一时说不出来。   “不行,这个问题你一定要派人调查清楚。不然的话,一旦和宋军交手,老夫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张从富阴声道。   “属下这就去查明。”黑衣女子转身从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张从富面露回忆,口中不断的喃喃自语:“赵匡胤,老夫来了。慕容延钊等着我,当年的谁对谁错?就要见分晓了!”……      第324章 主帅离营      丁德裕回来后,将朗州城之事一一禀明。   慕容延钊原本就没指望周保权投降,若周保权真的投降了,那宋军底下的将领们可就不太乐意了。大老远的跑了一趟楚地,都没打上几场仗。武人不打仗,这军功从何而来。   于是,兴奋的宋军乘船进入了灃水,径直朝着灃州而去。夺取灃州,防止朗州军两面夹击宋军。   灃州和朗州之间隔着一条灃水,由此造成了灃州孤零零的孤立在楚地最北端,也是灃水以北唯一的州县。若是楚地水军还在,这朗州和灃州互为犄角,还真有点不好办。可如今楚地失去了水军,宋军直入灃水,彻底的断了朗州对灃州的支援。   无兵无粮之下,灃州守将直接开城投降,随之宋军不费吹灰之力占领灃州。   灃水北岸,宋军的营地绵延数里,一眼望不到边,端的是兵强马壮,王师风范。同时,大小战船不断的在灃水上下来来回回的游弋,虽说楚地没了水军,但谨慎的慕容延钊还是令程淮秀,王之铭带领水军严防对岸偷营。   张从富并未死守朗州城,他知道放弃灃水,仅靠朗州城的城防很难守住宋军数月的攻城。既然有灃水这条天然的防线,他怎么也不会错过。于是带着五万朗州军出城,在灃水南岸安营扎寨,与宋军的营地遥遥相对。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数天。   此刻,慕容延钊带着众将站在北岸的一处高地上,极目远望之下,朗州军营地一清二楚,无数的朗州军忙碌着砍伐树木,加固营寨,颇有长期对峙之势。见此,慕容延钊马鞭指向对岸朗州军营地,皱眉道:“这张从富倒是个帅才,其营地的设立倒有点五行齐备的意思。尽断桥梁,沉船于灃水南岸,以灃水为第一防线,是为水行;挖断官道,高筑土墙,是为土行;伐木建寨,是为木行;箭垛座座,弓弩金矢,是为金行;至于火行,想必他也是足了干草火油,要知道向对付我方楼船,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这张从富是谁啊?以前也没听说过呐,末将只听说过楚地的老将杨师璠,可这回杨师璠怎么只是个副将,难道周保权脑袋被驴踢了?”一名偏将不解道。   说着,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刚刚投降的楚军水军统领王之铭的身上。   王之铭这名刚刚投降的楚地将领扯了扯嘴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张从富之前并不出名,末将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周行逢之时,他只是个偏将,如今想必深得周保权的信任吧。”   周保权的信任?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懂个屁御下之术。众将虽说不太明白这张从富是怎么冒出来的,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就已经是数万朗州军的统帅了,而且从这营地的布置来看,倒也确实是个帅才。   一时之间也没啥好办法,慕容延钊挥手将众人赶回去各自想办法,唯独将韩旭单单留了下来。   瞧着慕容延钊面色凝重的样子,韩旭眉头微蹙道:“老哥,您这几天似乎有心思?”   慕容延钊怔了怔,没想到韩旭这下子观察倒挺仔细的。对于韩旭这个自己人,慕容延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长吁口气叹道:“这些日子,老哥一直在想,如今这一战兴许是老哥我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战了。”   “此话怎讲?天下还未平,老哥如今可是身强力富,廉颇七十还能一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韩旭连忙说道。   可这话一出口,看着慕容延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顿时明白了过来。   平定荆南楚地,何等的功劳?如今的慕容延钊已是位极人臣,再赏下去就只有封王了。可赵匡胤登基之后,活着的只封了其弟弟赵光义一个晋王,其他异性王一个没有。非赵姓者不得封王呐,至少活着的时候不能封王。功高震主,即便赵匡胤是个胸怀宽广的,一旦涉及到其皇位,任何一个皇帝都会小心谨慎。   慕容延长见韩旭的样子,就知道他猜到了。韩旭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的意识,慕容延钊也是相当的满意。随即一笑置之,道:“这样也好,论年纪,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可是比咱皇上还大呐!当年我们三人……”   “三人?”韩旭微微一愣。   此时,慕容延钊似乎陷入了回忆,面现痛苦之色,半天没有说话。   好一阵沉默后,慕容延钊摇了摇头,莞尔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当年皇上也是称呼我一声大哥,呵呵呵,我们从你小就认识,发誓要还老百姓一个太平的日子。如今这心愿,皇上也算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看皇上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老哥戎马一生,也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守信大哥,高怀德大哥,王审琦大哥都休息了,现在就连老哥你也要休息了,这不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吗?若不回京后,我也辞官得了。”韩旭叹道:“反正兄弟我也算有钱,不如找个地方,我们聚在一起,天天喝酒打屁,岂不是快哉。”   “啪。”   慕容延钊立马给了韩旭一个脑瓜子,笑骂道:“你才多大,还休息,尽想着美事。”   “可守信大哥他们也不大啊。”韩旭不爽道。   “说到这个老哥我就有气,这帮人年纪轻轻的就跑掉了,让我这个半老哥帮皇上打江山,太不够意思了。”慕容延钊笑道。可一笑之后,他也明白这事石守信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半响后,慕容延钊一声叹息:“这样也好,老哥我可是刚刚得了小孙子,待得回到京城,老哥就天天陪着小孙子去。当年我忙着出战,你大哥德业,德丰他们,都没时间去管,这回我得好好的教导教导我那小孙子去了。”   “呵呵,恭喜老哥抱孙子。”韩旭扯了扯嘴巴笑道。   这笑容笑得很勉强,慕容延钊当然看得出来,这小子还在心不在焉的想着刚刚说的辞官之事。于是,认真的说道:“旭哥儿,老哥我看人很准,当年皇上和老哥在一起之时,我就知道他是个做大事的人,而且一定会成功……听老哥一句话,你不许再提辞官之事。你和我们不一样,老哥我总感觉皇上对你和对我们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皇上不会欺负你们,他就会欺负我。”韩旭愤愤道。   “呵呵,是啊,那你说是欺负好呢,还是不欺负好?”慕容延钊莞尔一笑。   说到这并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到韩旭陷入了沉思,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朝着营地走去,留下韩旭一个人思考。   韩旭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这是打是亲,骂是爱的意思?”   说着,似乎不敢相信奸诈的赵大老板会有这样的想法,连连摇头。   ……   是夜,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一直在韩旭的脑海里盘旋,令其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披上衣服走出了帐篷。   “见过监军。”来来回回的巡逻的宋军士兵,纷纷朝着韩旭打招呼。   韩旭怀着心思,只是点头回应。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中军帅帐,心下思量着,既然来到这了,那就和慕容延钊聊一聊吧。   “见过监军大人。”营帐的守卫里忙拱手。   “恩,大帅休息了?”韩旭问道。   “回监军大人的话,大帅出去了?”   出去了?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深夜,这么晚了慕容延钊还出去?慕容延钊也晚上巡营的习惯,可这时辰应该已经巡过营地了啊!   想到这,韩旭心中一凛,忙问道:“大帅出去多长时间了?”   “啊。”守卫突然惊叫,慌乱道:“已经快大半个时辰了?”   “混蛋,都大半个时辰了,你怎么还不通知本监军?”韩旭急忙道:“大帅是一个人出去的?”   “是……”   “往哪个方向走的?”   “北面。”守卫连忙用手指向慕容延钊离去的方向。   北面是一片大树林,慕容延钊去那个地方干什么?   想起今日白天之事,韩旭顿时一股不好预感突上心头,吼道:“快,你马上去召集大帅的亲卫。还有通知被监军的亲卫立刻去北面的树林。若是大帅出了事,本监军砍你的脑袋。”   “是。”守卫吓的面色苍白,连忙去召集人手。   “还有,此事要保密,除了亲卫,其他人一定不能透露。若是露了半句,本监军还是砍你脑袋。若有人问起,就说本监军有秘密行动。”韩旭补充道。军营的大帅若是出了事,那还了得。若是被对面的朗州军给知道了,宋军可就完蛋了。   “属下醒得。”   守卫去召集人马,但韩旭已经等不及了。   帅帐外慕容延钊的战马还在,显然他是走出去的。于是,韩旭直接牵过慕容延钊的战马,朝着北面小树林奔去。希望能够追上慕容延钊。   “驾……”   战马上,韩旭脑子极乱,要说慕容延钊是逃兵,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不明白慕容延钊为何深夜离开军营,主帅私自离营可是大事。若是有事的话,至少应该要通知到他这个监军。   而慕容延钊深夜悄悄离开,就连亲卫都不带,显然是在隐瞒着什么。又或是发生了极其重要之事,让他不得不亲自前去。……      第325章 大燕皇族慕容龙城      月明星稀,皎皎月色洒在荆楚大地上。   乘着月色,韩旭直奔北面的树林。   来到树林边,密集的灌木根本无法纵马奔驰,于是干脆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树上,紧了紧手中的断水刀,朝着树林深处而去。   本想打个火把,可略一思量之下,鬼使神差的放弃了这个打算。幸好还有一丝月色,能够看清方向。   约莫一刻的时间,前方隐隐传来人声。韩旭顿时松了口气,总算没有摸错方向。   可这样一来,他也不禁为之迷茫,确定慕容延钊确实是私自出营了。那他大半夜的来这,到底是见谁的呢?   有了这样的心思,韩旭更加的小心谨慎,脚底慢移,呼吸平稳,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丝的声音,偷偷的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摸去。   不久后,韩旭终于乘着月色,看见了三个人。   背身朝着自己的是熟悉不过的慕容延钊,而对面的两人浑身夜行衣。身材较小之人,全身罩在夜行衣中,身材娇柔,似乎是名女子。另一个身材高大,体型健硕,一看就是个北方汉子,但奇怪的是,这人竟然掀去了面罩。   穿着夜行衣就是不想让人看到面容,可这人偏偏去调了面罩。   为了看轻此人的面相,韩旭再次移近了些,在一株大树后停了下来。可遗憾的是,天色太黑,即便有一丝月色,也不太能看清此人的面貌。但他已经不敢再靠近了,再近的话就有被发现的可能。于是,强制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功聚双耳,静听几人的谈话。   只听那面男子说道:“你就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赵匡胤吗?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家族曾经的荣耀了?你身上流淌着的是何等高贵的血液,偏偏要做寄人篱下的走狗?”   “走狗?”慕容延钊淡淡一笑道:“天下已经再也经不起战乱,这五十多年来的战乱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战死沙场。若是为了天下人的安定,我愿意做那走狗!”   “你……”黑衣男子似乎没想到慕容延钊会这么说,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闻听两人的谈话,似乎慕容延钊和那黑衣男子之前是认识的,而且似乎关系不浅。不过,让韩旭疑惑的是,慕容延钊高贵的血统,家族的荣耀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慕容延钊的家族还挺辉煌的?可这事没听慕容延钊说过呐!   黑衣男子在经过一阵喘息之后,压抑着怒气,说道:“好,好,好。为天下人谋太平,这原本就是我们三人当年的心愿。难道我们就不能自己为天下人谋太平吗?为何要偏偏跟着那赵匡胤,难道我们就不能自己去做吗?都是为天下人谋太平,跟着谁不是一样?难道我就不如那赵匡胤?”   慕容延钊摇了摇头:“论才学,你远远胜过我和皇上;论武艺,我和皇上更是拍马也赶不上你。”   “那你为何选择他而不选择我?”黑衣男子语气稍缓道。   “因为有一点不永远也比不了皇上,那就是气度。你只会乱杀,你是一个霸者,但永远也成为不了一个王者。你身上的厌弃太重,太重。兴许你能成为楚霸王之类的人物,但你成不了刘邦。”慕容延钊叹道:“说实话,当年我和皇上多么希望你留下来帮我们,若是那样的话,如今的你就能高居帅位,领兵十万,征战四方,还天下太平。”   “哈哈哈哈,气度,你竟然说赵匡胤有气度?”   黑衣男子仰天大笑,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时之间竟然笑得很不笼嘴:“皇上,皇上,正是你那口口声声中的皇上,罢了你的禁军副都点检头衔,罢了为他打江山的义社十兄弟的官位……你还口口声声说他有气度。这样的人,还能算是有气度?”   慕容延长摇头道:“这就是你不懂的地方。唐末节度使乱权,中原战乱每每都是节度使挑起。只有分化了节度使的权利,这世间才能早日太平。皇上有皇上的苦衷,这点你不明白。”   “好,好,好……就算你说得对,就算是赵匡胤有气度,就算是为了天下百姓赵匡胤才剥夺了他们的兵权……就算我的气度比不了赵匡胤。”黑衣男子顿了顿,突然发了疯般的手舞足蹈,撕扯着嗓子咆哮道:“难道你的气度就比不了赵匡胤?你不来帮我,我可以去帮你,只要你想,你就有数十万的兵马,推翻了赵匡胤你慕容延钊就是当今中原之主,就是皇帝。你应该知道,我向来敬重你,只要你愿意,这皇帝就是你的,我不需要。我要的只是家族的江山,我们慕容家族的江山。我们是兄弟,亲兄弟,谁当皇帝不都一样。”   说到这黑衣人声音再次提高了八度,咆哮道:“你醒醒吧……大哥……我的大哥。”   ……   “嘎……”   韩旭闻听如此秘闻,吓得嘴巴大张得能撑下个鸡蛋。脑中混乱之极,慕容延长竟然和对面之人是亲兄弟,而且还是他的大哥。三人?三人?慕容延钊口中的第三人,竟然是他?可那家伙到底他娘的是谁啊?   场中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黑衣人一脸期盼的等着慕容延钊的回答。   半响后,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黑衣男子急道:“大哥,灃水北岸有你的数万兵马,灃水里有你的千艘战舰,灃水南岸有我的五万大军。只要你点头,这数十万兵马就是你的,我马上带领南岸的五万大军杀回朗州,杀了周保权那小儿,这湘北之地就是你的。至于湘南,若不是张文表那老儿实在无能,此刻也早已是我的天下。但这都不要紧,那李处耘也是你的人,他投降最好,不投降的话,我亲自去提了他的脑袋。群龙无首之下,湘南的宋军还不得都听你的。到时候,整个楚地都是你的,精兵数十万,战船千艘,凭什么不能和赵匡胤争天下?”   “恩?”慕容延钊楞住了。   “哈哈哈哈。”黑衣男子兴奋道:“大哥,你不知道吧,我就是张从富。”说着,此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人皮面具类的东西,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又道:“张文表的叛乱也是我挑起的,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无能,妄废我的一番苦心。”   “你是那个道人燕龙城?”慕容延钊楞道。   “没错。”   黑衣男子面色傲然,身躯立得笔直,犹如一杆标枪直插地面,一字一顿道:“大燕帝国的‘燕’,慕容龙城的‘龙城’,就是我大燕皇族……慕容龙城。”“我勒了个去,老天爷你玩我吧?”韩旭大惊失色:“慕容龙城,大燕国皇族。慕容博,慕容复的老祖宗啊……这天下有这么乱嘛!”      第326章 斗转星移(上)      “二弟,你还是和过去一样,一点都没变。”慕容延钊摇头叹道。   “变?我为什么要变?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建大燕国,这是我们作为大燕皇族,慕容氏子孙的使命。”慕容龙城双手高举,一副江山在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气势。   此刻,一直静立一旁的黑衣女子,脚步微微移动朝着慕容龙城靠了靠,似乎和慕容龙城小声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小,即便韩旭功聚双耳,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但让韩旭大骇的是,仅仅一瞬间,两人的目光突然转向了他的藏身之处。   尤其是慕容龙城那凌厉而霸道的目光,恰似一把利刃划破黑夜,直插韩旭双眼。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慕容龙城阴阴的说道。他刚刚心潮澎湃,注意力全都放在多年未见的大哥慕容延钊的身上,若不是身边黑衣女子的提醒,他竟然没注意到这里还有第四人。   说着,脚尖微动,身前地面的一颗石子,犹如出膛的子弹,“嗖”的一声直奔夜色中那韩旭藏身之处而去。   韩旭一直紧张的注意着慕容龙城的动作,在他话音刚落之后,顿觉杀气扑面而来,条件发射般的就地打滚。   “砰……”,藏身的小树被石子轰为两截。   这是一颗石子,慕容龙城的身手竟然如此恐怖!若是这颗石子打在人身上的话,即便比起子弹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怎么,还不出来?”慕容龙城大怒,随即原地抬脚就欲再次踢出地面上的石子。他没想到此人如此赖皮,都被发现了,还不干脆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别,别,别,这就出来……”   韩旭高举着双手作投降之态,点头哈腰的一步一挪腾,慢慢走来出来。边走边笑道:“呵呵,都是自己人,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在慕容龙城出声之时他就想乘着夜色就溜,可一想到慕容延钊还在此,就这样溜走的话似乎忒不够仗义。再到慕容龙城踢出石子之后,韩旭就彻底的放弃了溜走的打算,凭他的身手显然不具备从慕容龙城手下溜走的资格。   “咦……”   当韩旭从黑暗中走出来之后,两声惊呼同时发出。   一声来自慕容延钊,显然他没想到韩旭会找到这来。而另一声倒让韩旭颇为怪异,因为那是出自对面的那名黑衣女子!黑衣女子玲珑的身段,娇媚的眼神,让韩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之间就是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韩老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慕容延钊一把将韩旭拽到身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老哥你半夜三更的跑出来,能让我放心嘛?”韩旭没好气道。说着又看了看慕容龙城,此时走进了,这才发现这慕容龙城和慕容延钊长得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同样是囧囧有神的双眼,慕容延钊的显得睿智而谨慎,慕容龙城的怎么看都有那么一丝阴鸷;慕容延钊须发半白,而慕容龙城却是满头黑发,唯一斑白的就是双鬓。   伟岸的身躯,斑白的双鬓,阴鸷的眼神,怎么看慕容龙城都是一副标准的乱世枭雄之相。皇族后人的高傲,无双才情的自负,对世间他人的冷酷。   “唉,你不该来!”慕容延钊一声叹息,原本他收到慕容龙城的密信,就已绝定独自一人来赴约。在他的心里,自己怎么说都是慕容龙城的亲大哥,兴许慕容龙城不会将自己怎么样。即便退一万步,他命丧慕容龙城之手,那宋军有韩旭这名监军在,也不会出大问题。可现在,韩旭却跟来了,后果难以估量。   “哈哈哈哈……你就是韩旭!”   慕容龙城放声大笑道:“好,好,好。没想到宋军的大帅和监军都来了,这就更好了。”   “老朋友见面,都是自己人,当然好了。”韩旭抬头看了看天色,嘿嘿笑道:“不过这夜黑风高,树林里阴森森的,不如回我们营地,在下也好好好招待招待慕容二哥不是!说实话,在下烤全羊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慕容老哥可喜欢啦。”   说着,还故意缩了缩肩膀,朝着手心里哈气,似乎这深更半夜的还真的很冷。   “有趣。”   慕容龙城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刚刚的话你也都听见了,那老夫就不重复了。大帅和监军都在,给句痛快话,行还不行?”   “什么行还是不行?”韩旭装楞道,说着只听慕容龙城一声冷哼,顿时将后半句插诨打科的话吞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慕容延钊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此时,韩旭偷偷瞥见慕容龙城阴着脸,紧握的双拳竟然兀自发抖,似乎只要慕容延钊一个不同意,他就立马出手。   寂静的树林,唯有几人的呼吸声。   好一阵沉默后,慕容延钊摇了摇头,颓然道:“二弟,中原自周世宗开始已显一统天下之势,如今皇上立大宋,这天下一统也就是十年之事。若是你我窃据楚地,到时中原必将又是一番争斗,这天下也不知何年马月才能统一。天下的百姓又要多受多少年的苦难!”   “这么说大哥你还是不同意?”慕容龙城沉声道。   慕容延钊摇了摇头。   “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兄弟我不留情面。”慕容龙城狠声道:“倘若今晚宋军的大帅和监军命丧于此,那明日我就摔军渡河,到时候没了你们,区区数万宋军群龙无首,这楚地还是我慕容龙城的。”   话音一落,慕容龙城直接朝着韩旭冲了过来,三丈的距离,转瞬即至,一拳直轰韩旭面门。   “我操,说动手就动手,你丫的就是一疯子。”韩旭大骇,一个箭步,身躯诡异的横移,躲了过去。   “二弟,你的对手是我。”慕容延钊怎么也没想到慕容龙城直接朝韩旭下手,大骇之下拔刀立马迎了上去。   然而,慕容龙城似乎并没有和自己这位大哥立马动手的意思,脚下踩着灵动的步伐,只守不攻。数招之后,慕容龙城朝着一旁的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随即黑衣女子加入了战圈,两人同时围攻慕容延钊。   韩旭被孤零零的留在一边,眼瞅这两人攻击慕容延钊,连忙冲了过去。不过,刚刚冲到一半,只见慕容龙城突然朝他攻了过来,大骇之下一招“抽刀断水”迎了上去。   慕容延钊虽说是大宋禁军高手,但远远不是黑衣女子的对手,更别说是慕容龙城了。两人之所以合力围攻慕容延钊,只因为他毕竟是慕容龙城的亲大哥。   在面对慕容延钊之时,慕容龙城始终还未有痛下杀手的决心。招来黑衣女子,只是为了让其拖住慕容延钊,以便他抽手直接干掉那位吊儿郎当的韩大监军。杀了韩旭,说不定能让慕容延钊清醒清醒。   “慕容龙城,你的对手是我。”   眼见慕容龙城向韩旭出手,慕容延钊顿时大骇。可面前的这位黑衣女子身手同样的深不可测,如同鬼魅一样始终阻挡在他的面前,让他根本就没有脱身救韩旭的机会。   ……抽刀断水,力劈华山,阳关三叠,血战八方……韩旭豁出去了,二十四路禁军刀法施展得行云流水,面对慕容龙城这个大BOSS,竟然发挥出了平日十二分的实力。   “恩?你这禁军二十四路刀法,还不错嘛!”慕容龙城原本欲直接取了韩旭的性命,可在见到韩旭的身手之后,不禁起了一观之心。一边轻描淡写的化去韩旭的进攻,一边对着韩旭的伸手评头论足。   当二十四路刀法被韩旭使了个遍,慕容龙城摇了摇头,笑道:“若是你就只有这点本事,那就可以去死了。老夫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刀法……”   只见慕容龙城以掌为刀,一掌直接劈在了韩旭的断水刀上,正是以掌代刀的一式“力劈华山”。巨大的掌力从断水刀上传来,韩旭顿时拿捏不住,断水刀被击飞而出,深深的插入树干中,直没刀柄。   慕容龙城也会禁军二十四路刀法,而且能以掌代刀,使出来威力比韩旭不知高了多少倍。   断水刀脱手,来不及多想,融合了大柔术的太祖长拳,立马迎上了慕容龙城的“阳关三叠”。   “咦。”   慕容龙城顿觉惊异,讶然道:“你竟然会赵匡胤那贼子的长拳?呵呵,有意思。”说着再次收回了杀气,和韩旭游斗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韩旭竟然总能在关键时刻诡异的躲过自己的攻击,顿时大为好奇。   刚刚在韩旭使出刀法之时,他也发现了这点,当时还并未特别留意。可随着韩旭使出太祖长拳,这种贴身肉搏的拳法后,韩旭那在尺寸之间腾挪转移的功夫让其大为好奇。   几十招过后,慕容龙城若有所悟,在一拳逼退韩旭之后,停下了身手,点头笑道:“哈哈哈哈,老夫明白了,你小子的拳法确实来自赵匡胤那贼子。不过,老夫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大柔术,原来如此。”   大柔术知道的人并不多,秦家算一个,李婉儿那护龙山算一个,再也兴许就是大柔术的来源少林寺了。韩旭没想到慕容龙城竟然知道大柔术,这样一来,自己最后的保命家底都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了。   “刚刚老夫用了你的禁军二十四路刀法,这回老夫就用你融合了大柔术的长拳。”慕容龙城动了,足尖轻点飞身而起:“这才叫长拳!”   杀气,浓烈的杀气笼罩韩旭全是,压得他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体内的大柔术内息飞速的旋转,一拳迎了上去。   “砰……”   飞沙走石,尘土飞扬,气息瞬间爆裂开来。   拳头相交的那一刹那,韩旭竟然发现自己攻出的大柔术之气竟然反噬了回来,而且更加的浓烈,犹如浪涛拍案,一波接一波的涌入手臂。   烟尘渐渐散去,三道目光同时看了过来,此时慕容延钊和黑衣女子竟然同时停住了手。   “旭哥儿。”慕容延钊奔了过来,眼中竟是担忧之色。   而黑衣女子,怔怔的楞在原地,双眼中的担忧竟然不下慕容延钊。   唯一面露惑色的,正是慕容龙城:“你竟然还没死?”   “噗嗤……”一口鲜血喷出,胸口的压抑稍去几分。   韩旭笑了,苍白的面色,挂着血水的嘴角,竟然扯出了个诡异的笑容。“慕容氏的斗转星移,老子终于见识了啥他娘的叫‘斗转星移’。”      第327章 斗转星移(下)      “夫人之生本为混沌之气,气生精,精生神,神生明;本于阴阳之气,气转为精,精转为神,神转为明;守气而合神,则精不去其形,念此三合为一,久以致理,非同筋力而自然……合于术数,持满乾坤,专气抱一,以神为车,以气为马,神气相合,乃可成功……”嘴唇微动,朗朗声音从韩旭的口中发出。   闻听韩旭若无他人的喃喃自语,慕容延钊面露惑色,心下暗道这小子难道被慕容龙城打乱了心神?   慕容延钊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可一旁的黑衣女子早已听得入神,轻柔的声音附和着韩旭的话语,微蹙的眉头显示着她似乎若有所得。   然而,三人中若说受震动最大的,当然非慕容龙城莫属。   他一直以大燕皇族自居,蔑视世间苍生,一向是天下尽在掌握之中。斗转星移是他最近才创出的武功,其宗旨是气行于身,借力打力,反弹或移去对手的内劲和招式攻击。   可这武功才刚刚创出,他连任何粗浅的口诀都没有记录,甚至连这功法的名字都还没想好。功法在于意会,而不在于言传,韩旭仅仅接了他一招,就能如此形象而精准的概括出此功法的要领。奇才,奇才啊!   “故曰:精有主,气有原,呼吸元气,合于自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龙城一声长叹,冥冥之中对于‘斗转星移’,他竟然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说罢,慕容龙城双眼爆发出慑人的光芒,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小子。说得好,‘斗转星移’?老夫这门功法从今后就叫‘斗转星移’了!老夫见你是个练武奇才,不如从今后就跟着老夫,助老夫夺得江山,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刚刚还欲致韩旭死地,转眼间慕容龙城就再次起了招揽之意。于之前招揽韩旭这名宋军监军不同,此刻的慕容龙城显然是欲将韩旭培养成心腹,甚至是关门弟子。如此的诚意,让一旁的黑衣女子和慕容延钊都为之侧目。   “嘶……”嘴巴扯得生疼,韩旭挣扎着在慕容延钊的扶持下站了起来。从手臂到胸口,从胸口到丹田,半个身子犹如火烧,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嘿嘿笑道:“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韩某说什么也不能不给慕容二哥面子不是。可是这空头支票人人能开,但兑现就遥遥无期喽!”   “你是说老夫是空口说大话?”慕容龙城面现怒色,微一思量,顿时明白了空头支票的意思。   若不是知道这将来的天下是大宋,是赵匡胤的天下,韩旭说不定还真被慕容龙城这王霸之气给慑服了。可让韩旭无语的是,为何的地方都是主角身躯一抖,王霸之气四射,而偏偏到了自己身上,这霸气不是赵匡胤就是慕容龙城呢。   受了内伤还能如此面色直如,侃侃而谈。慕容龙城对韩旭再次高看了两眼,眼瞅着韩旭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心中竟然升起一丝莫名的担忧,说不定这小子将来会是自己的一个劲敌!   这样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中,让慕容龙城顿觉不可思议。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怎么可能有害怕的时候。于是,赶紧摇了摇头,驱散这一丝莫名的不安。既然不能招揽,那就彻底的为将来去除掉这个不安因素吧。随即,双眼微眯,狠声道:“既然如此,老夫送你归西。”   浓烈的杀气瞬间弥漫全场,此刻的慕容龙城已下定决心除掉韩旭,一出手就是杀招,双拳直奔韩旭而来。   “二弟,你住手。”慕容延钊一直留意的慕容龙城。见此,连忙将韩旭护在身后,手中的刀迎上了慕容龙城。   数招过后,慕容延钊发现慕容龙城似乎并未对自己下死手。明明有一击的机会,往往在关键时候他就退缩了。难道二弟还念及兄弟之情?   想到此,慕容延钊稍微心安。由于刚刚被一旁的黑衣女子拖住,在韩旭被慕容龙城击伤之后,慕容延钊心下是悔恨不已。此时,那还能再给慕容龙城向韩旭下手的机会,下定决心即便是拼了老命也要护住韩旭周全。   黑衣女子再次朝着慕容延钊攻了上来。   可现在的慕容延钊知道慕容龙城并不会伤及自己,于是那里还管什么防守,根本就不理会黑衣女子的攻击,全身的注意力都在慕容龙城身上,就是不让慕容龙城朝韩旭出手。   果不其然,毕竟是慕容龙城的亲哥哥,即便此时的慕容延钊浑身都是漏洞,但黑衣女子好几次机会都未下杀手。   “哼,没想到大哥也会如此的无赖。”慕容龙城眼瞅着慕容延钊只攻不守,可他偏偏又不想真的对自己的亲大哥下重手。要知道当年年少之时,大燕皇族就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兄弟。   韩旭一直躲在慕容延钊身后,见此情形那还不明白状况,看样子慕容龙城还有点良心未泯呐,至少未到六情不认的地步。撑着机会,得意的朝着慕容龙城摇手示威,一副老子就在此,你能拿老子怎么样的流氓样子。   慕容龙城大怒,朝着黑衣女子喝道:“大哥交给我,你去杀了韩旭。”说罢,硬深深的将慕容延钊逼退半身。   “我操。”韩旭扭头向黑衣女子瞧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黑衣女子已趋近身边。   躲是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对上了黑衣女子。   如此一来两方顿时换了个对手,慕容龙城反而挡住了慕容延钊,就是不让其返回到韩旭身边。而韩旭的对手则换成了黑衣女子。   “娘的,这帮亲卫怎么还不来啊!”韩旭暗骂。   此刻的身体竟然有点不受控制,被慕容龙城的气息反噬,内息混乱,脚步迟缓,太祖长拳使出后,浑身都是空门破绽。咬牙抵挡着黑衣女子的攻击,额头冷汗直流。   “砰……”   “砰……”   “砰……”   拳掌相交,双拳被震的发麻,几乎拿捏不起。   数十招后。   黑衣女子双手劈开韩旭的护身双拳,一脚直奔韩旭胸口。   “完了,完了……”韩旭脑中一片空白。   “砰……”   一声闷响,胸口结结实实的受了黑衣女子一脚,韩旭猛的被踢飞数丈。   “旭哥儿……”慕容延钊大骇,可偏偏慕容龙城入鬼魅般的挡住了其道路。   ……   “咳咳。”   连连咳嗽,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韩旭艰难的撑着身子再次爬了起来。可当他站起来之时,却发现胸口的那种剧痛消失了,除了一丝隐隐的感觉,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那一脚表面上威力十足,竟然未带一丝的内劲。这是硬伤,比起内伤而言小得多的硬伤!   难道那黑衣女子手下留情了?可这是为何?   来不及多想,黑衣女子又再次冲了过来,韩旭连忙挥拳而上。   数招后,韩旭发现黑衣女子竟然改变了招式,不再是一如既往的鬼魅而快速,竟然变成了大开大合。别看这大开大合威势甚大,可一接触之下,他顿时发现威力竟然不足原先的十分之一。   不仅如此,黑衣女子的攻击还特别的避开了韩旭受伤的右手臂,就连刚刚被她踢了一脚的胸口,也有意无意的被她避开。此种情况下,韩旭接招应对居然有了游刃有余之感。   怎么会这样?   韩旭大奇,目光朝着黑衣女子的双眼望去,仆一接触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杀气?这黑衣女子浑身上下竟然无一丝的杀气。不光如此,她双眼之中竟然隐含担忧之色。   身形很熟悉,眼神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一个攻得无心,一个守得无意,但却“啪啪啪”的打得相当的精彩而热烈。   “啊……”   突然,韩旭一声大叫,终于想起了这黑衣女子是谁。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韩旭干脆放弃了防守,竟拿着胸口朝黑衣女子的手掌撞去。   这样一来,黑衣女子为了避开韩旭受伤的胸口,每每攻击的半路就不得不变招,一时之间竟然被韩旭占了上风。   “是你……臭婆娘。”韩旭大惊,没想到这黑衣女子竟然是杨月蝉。没错,无论是妖娆的身材,还是娇媚的眼神,恐怖的身手,在自己认识的女子当中,唯有摩尼教圣女杨月蝉一人而已。   黑衣女子微微一愣,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下手顿时狠了几分。   “啪啪啪……”   一连三个巴掌,将韩旭扇得眼冒金星。   “谁是臭婆娘?”杨月蝉小声骂道。   “真的是你臭婆娘。”韩旭大喜,这声音更加确定了其杨月蝉的身份。   “你还骂?”杨月蝉怒了,招式变凌厉了几分。   “喂喂喂……你往那踢呢?”韩旭大骇,这小妞是疯了吧,就算不想伤着我的右手,也别尽往下三路招呼啊,撩阴腿也忒恶毒了点。   ……   “慕容大帅,监军大人……”   此时,树林里传来了数百人的呼叫。   亲卫,老子的亲卫终于来了,韩旭大喜,拼劲全力吼道:“老子在这。”   此言一出,慕容龙城顿时大怒,呵斥道:“快动手杀了韩旭。”   杨月蝉怔了怔,眼露杀意,担忧……犹豫不决。   面对韩旭那苍白无力的脸庞,最终她还是放弃了下手的机会。   高举的火把照亮了小树林……   “前面,前面。”   “是慕容大帅,是监军大人。”   “贼子尔敢”米信见韩旭的样子顿时大骇。   “快救大人……”   “一群蝼蚁……”慕容龙城足尖点地,突然飞身朝着韩旭扑来,凌厉的一拳直捣韩旭心脏。欲毕全身功力于一击。   慕容龙城的一击有几人能挡住,更何况他竟然放弃了高手的身份,去偷袭韩旭。   韩旭大骇,硬挺着胸腹的剧痛,强行运行大柔术内息,飞身后退。   一个后退,一个追击,再加上功力相差甚远。几息之后,慕容龙城那张怒气勃发的脸越来越近,那彷佛划破夜空的拳头越来越大。   “砰……”   一声巨响,韩旭只胸口犹如被重锤狠狠的锤了一下。疼……   可是他还有知觉,因为他并未受到最致命的直接一击。   “嘭……”   韩旭顾不得落地的剧痛,抱着怀中之人,双目欲裂:“慕容老哥……”   “大帅,大帅……”王凳子大吼。   “杀啊……杀啊……”刘三拔出长刀朝着慕容龙城冲了过去。   “放箭……放箭……”米信大吼道。   上百名亲卫疯一般的冲向了慕容龙城。……      第328章 不成功便成仁      是夜,宋军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数百名亲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帅帐包的严严实实。   大军在外,紧张对峙,即便一点风吹草动都很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为防扰乱军心,慕容延钊身受重伤,生死不明的消息被韩旭严令封锁。无关人等一律禁止靠近帅帐三百步。   然而,有心人还是感觉到了不一般的压抑气氛。从周围亲卫军那一张张愤怒的面孔来看,今晚一定发生了大事。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再过一会天就该亮了,自从随军大夫进入大帐后,就一直未出来过。   “嘭……”   韩旭蓄怒的一击,将帅桌打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咬牙切齿的吼道:“慕容龙城……”   一拳将黄花梨的帅桌击打得粉身碎骨,帐内的宋军将领顿时大骇,他们没想到一向文文弱弱的监军大人,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可此刻,他们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自从大帅抬进了后帐,这个年轻的监军大人就一直阴着脸不发一言,通红的双眼彷佛欲吃人一般。   程淮秀脱去了头盔,如云的秀发散了开来,缓缓的上前将地面上散乱的碎木一块块的捡起。动作如此的轻柔,犹如正在打扫自己的闺房。   都知道宋军水师的统领是名女子,但真当这名女子脱去头盔,露出那清丽的容颜之时,满场的将领目光依旧一滞。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此时他们不得不再心里加上一句:“上得了战场。”   王凳子和刘三赶紧上前帮忙,三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清理完了碎木块。   看着韩旭那茫然的眼神,程淮秀轻声安慰道:“监军大人,你伤势未愈,不宜动怒。”说罢,缓缓坐回自己的座位。   帐内恢复了平静,彷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程淮秀自然的动作,轻柔的声音,犹如一缕清泉将韩旭从头淋到脚,将陷入自责无法自拔他拖回了现实。   慕容延钊身受重伤,是为保护他韩旭而受的伤。在这里怨天尤人?在这里自暴自弃?在这里一遍遍的自责内疚?这是他现在应该做的吗?内心的挣扎和自责是人之常情,可慕容延长钊受伤昏迷不醒,这里却还有数万的宋军,身为监军他自己就不能先乱,否则不用对面来攻,宋军都有可能自己炸营。   想到此,韩旭深深的吸了口气,默运大柔术吐纳之法,缓缓的修复被慕容龙城击伤的经脉。   程淮秀坐下后,目光一直留意着韩旭的举动,当看到韩旭双眼依旧猩红,但却渐渐恢复了清明之时,她终于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几位面色苍白的随军大夫终于从后帐走了出来。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忙活了大半夜,随军大夫一个个面色疲惫。   “姚太医,大帅怎么样了?”一时之间,众位将领瞬间涌了上来。   姚太医正是这些随军大夫的头领,这些是赵匡胤特意从太医院里抽调的几名医术精湛的太医随军。赵匡胤相当重视这点,数万人的士兵长期集中在一起,外界条件又恶劣,最怕的就是大规模的爆发出疟疾等流行性病症。一旦如此,大军将不攻自破。   “姚太医,慕容老哥醒了没有?”韩旭一跃而起,双手排开众人,急忙问道。   姚太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呼啦……”众将顿时群情激动,兴奋异常。   “嘘,胡闹。都小声点,慕容大帅刚醒,身体虚弱,容不得你们大声喧哗。”姚太医怒目圆瞪,低声呵斥道。果然是太医,一出口众将连忙缩着脑袋闭上了嘴巴。见此,姚太医朝着韩旭拱了拱手道:“监军大人,大帅有话要对你说。”   “我等也要见大帅……”众将一听这话,连忙嘟囔着要进去。   “都闭嘴,大帅身体不适,只能监军一人进去!”姚太医吹胡子瞪眼,恶狠狠的斥道。   “诸位就先在外面等着,若大帅召见,本监军自会让你们进去。”说着,见众将似乎颇为不满,不由对着一旁的刘三和王凳子冷声道:“你们俩守在这,没有本监军的命令,若有人胆敢私闯后帐,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短短四个字,杀气毕露。   众将目瞪口呆,在见识了韩旭的身手之后,这些人又见识到了韩旭那杀伐决断的一面。这看上去和和气气的监军,心狠手辣竟然远超慕容大帅啊!   ……   两人进入后帐,姚太医放下帘子后将韩旭拉到一边,附耳道:“监军大人,刚刚老夫替慕容大帅实施了针,这才将慕容大帅唤醒,此刻银针还插在大帅的身上,大人不宜多说话。”   “那慕容老哥伤势如何?”现在还插着针,本以为慕容延钊醒过来问题就不大,可听姚太医这么一说,韩旭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姚太医轻声一叹,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伤及肺腑,神仙难救!”   此言一出,如雷轰顶,将韩旭那仅有的一丝希望击得粉碎。   “大人,监军大人……”   ……   “咳咳……呵呵,姚太医你也别危言耸听,吓着旭哥儿。”一阵轻咳传来,慕容延钊强制撑着身子欲起身。   “老哥。”   “大帅。”   韩旭大骇,连忙冲到慕容延钊榻前,阻止慕容延钊的动作。   “姚太医,本帅也些话想和韩监军单独谈谈。”慕容延钊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姚太医先行出去。   明亮的烛火下,慕容延钊面无血色,裸露的胸口插着数十枚银针,胸口那乌黑的拳印异常刺眼。   “老哥……都是我害了你……”韩旭再也忍不住,眼泪直奔而出。   “唉,这事老哥怎么会怪你,这是老哥命中注定的。”慕容延钊扯出一丝笑容,又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么哭,你这样哪有大宋监军的样子。赶紧收起你那猫尿,你简直比老夫的小孙儿还不如,咳咳咳咳……”说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老哥您别生气……”韩旭一抹眼角,拿过纱布替慕容延钊擦了擦嘴角,纱布上留下一大块殷红的血迹。   “呵呵,没事,老哥的身体自己清楚,一时半会死不了。”慕容延钊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刚刚你在外面表现得很好,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原本我以为你毕竟还年轻,镇不住这帮骄兵悍将,这样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韩旭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却被慕容延钊摇头阻止。只听慕容延钊正色道:“记住,你是监军,大宋征西监军,你话就是皇上的话,若是有人敢违抗,该罚就罚,该杀就杀。统兵大帅的威信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杀人杀出来的。”   韩旭连忙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慕容延钊的意思,杀人有杀敌军,有也杀自己人,只不过慕容延钊没有说出来而已。   慕容延长欣慰的笑了笑,说道:“好了,你小子够聪明,这些就留给你自己体会吧,也算是对你自己的考验……老哥时日不多了,皇上交代的事还没有完成,这是老哥最后的心愿,你小子得帮老夫完成。说说吧,如何对付对面的朗州军,你有何想法?”   “老哥,这事前些日子我就想过,要想干掉对面的朗州军,正面强攻渡河成功的可能太小,即便成功了伤亡也是我们承受不起的,甚至影响到后续对朗州城的围攻,更何况……”韩旭顿了顿,看着慕容延钊说道:“更何况如今我们知道对面的对手是何等之人,有他在,渡河强攻根本不可能。”   慕容龙城不仅是一个恐怖的高手,更是一个惊才绝艳的统领将领。而慕容延钊身上的伤,却正是来自对面那位将领,他的亲弟弟慕容龙城。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慕容延钊眉头紧皱。对于自己的亲弟弟,他不想与之对敌,可现在的情况是,他身受重伤,手下是数万大宋将士的性命。以他对慕容龙城的了解,慕容龙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受伤的机会,攻击宋军。   “唯一的办法只能偷袭。”韩旭想了想说道。   “偷袭?”   韩旭点了点头,说道:“正面迷惑住慕容龙城,而偷偷派遣一支军队沿灃水逆流而上,在灃水上游横渡,从而绕到朗州军后面偷袭。一旦成功,大军正面渡江强攻,两面夹击之下,定破朗州军。”   事实上这个办法慕容延钊不是没想过,可是最大的问题是这沿灃水而上怎样才能不被朗州军发现。   似乎看出来慕容延钊的一律,韩旭接着说道:“要想成功,必须不能被朗州军发现我军的行动,唯有夜间行船,逆流而上。”   “夜间行船?”慕容延钊大骇。都知道夜间行船犹如走鬼门关,一个不好就是船沉人亡。   “对,夜间行船,只有这一个办法,不成功便成仁。”韩旭咬牙道:“事实上淮扬水军练过夜间行船,况且灃水也不比长江的风高浪急;再从灃州城找些熟悉灃水的船夫带路,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慕容延钊没想到韩旭的淮扬军竟然胆大得敢在大江上演练夜间行船,心下对韩旭更是刮目相看。他明白,如今对峙之势已成,唯有出奇兵才能大获全胜,否则就是长久的对峙和消耗。   显然慕容龙城的朗州军等的就是宋军粮尽之时,不攻自退。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绕到背后攻击朗州军,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夜间行船确有风险,但战争就是冒险,从来就没有绝对的把握。   略一思量之后,慕容延钊咬牙赞同了韩旭办法,问道:“你认为派谁去合适?”   “我亲自去。”韩旭想都不想,立马说道。   “你?不行,太危险。”慕容延钊连忙摇头否决。   韩旭大急,连忙解释道:“处耘大哥不在,没人比我更了解淮扬水军;而且这偷袭是我提出来的,风险自当我来承担,所以我必须去。”慕容延钊还欲否决,可见韩旭那一副铁了心的样子也只能点头接受:“好,老哥我亲自配合你演好这场戏。老哥我坐镇中军,绝不让对面看出破绽……老哥战场上小心谨慎一世,但这一次也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第329章 灃水之战(上)      人数多了容易被发现,人数少了又发挥不了作用。在韩旭和慕容延钊几番斟酌后,确定了以骑兵突袭的作战方式。大宋的骑军比起契丹辽国或有不足,但对付更加缺乏战马的朗州军是错错有余。   整整一日的准备,宋军二十多艘战舰整装待发,除去不必要的物资,恰好载满三千精锐骑兵。淮扬军特别定制的登陆船,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除去三艘载满士兵的战舰,其他全是战马。   老天爷再一次眷顾到了韩旭的身上,是夜天空昏沉,月亮躲进了厚厚的乌云里。如此的夜晚,简直就是为偷袭准备的。   在数十名灃州城附近老船夫的带领下,战舰沿着灃水逆流而上。所幸的是灃水不比长江的湍急,在躲过数处暗礁,一夜行船付出一艘战舰搁浅的代价后,他们终于绕到了灃水上游。   ……   战船靠岸,所剩的两千多的骑兵迅速的集结完毕。   “旭哥儿,小心点!”程淮秀给韩旭系紧盔甲,将断水刀递到韩旭手中。她一直忙着指挥船只小心谨慎前行,整整一夜,这是她和韩旭说的第一句话。一向吊儿郎当的韩旭,此刻面色肃然,坚毅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西南方。   “秀儿,天就快亮了,你就带着水军原路返回吧。”韩旭开口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若是来得及的话,说不定你还能赶上打扫战场。”   “噗嗤……”   程淮秀忍俊不禁,连句安慰的话都能被他说成这样。虽说赶不上骑军的速度,但顺风顺水的水军说不定还真能赶上中军对朗州军发起的渡河总攻。   为了节省体力和马力,两千多名骑兵中途休息了几次,在晌午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朗州城和灃水朗州军营之间的位置。   这里的骑兵中有五百多人都是韩旭和慕容延钊的亲军,可谓是精锐尽出。而这些人又都是亲眼看到了慕容延钊深受重伤,是以即便此刻的他们早已累的浑身散了架似的,但脸上那阴沉的表情,无一不显示着他们内心强烈的仇恨。   韩旭站在原地,左手紧紧的握着断水刀,眼看着一骑奔来,连忙问道:“打探得怎么样?”   王凳子翻身下马,气喘吁吁的回道:“大人,位置没错,南面十里就是朗州军营。这帮家伙也够嚣张的,本还想抓个舌头,可一路上竟然连个斥候都没遇到。”   “好,这就好,传令下去吃点东西,抓紧时间休息。”没被朗州军探子发现,韩旭顿时松了口气。   “想必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沿灃水南岸一线,根本没想到他们的后面会出现宋军。”米信淡淡道。   “感觉怎么样?”瞧着眼前这位赵匡胤的贴身保镖,韩旭忍不住的笑道。   “很……好!”米信紧了紧手中的长矛,一字一顿道。   别看米信面色平静,但此刻他的内心早已是激情澎湃。从小练就了一身的武艺,就指望着战场上建功立业。可却因为身手太高超,一直做着侍卫的工作,甚至最后被赵匡胤调入御前侍卫成为御前侍卫统领,这倒不得不说是他的悲哀了。   原本以为前来保护监军韩旭,依旧论不到他上战场,可没想到最后韩旭竟然直接领兵上前线,而且是危险性极大的偷袭。心里在对韩旭佩服的同时,也不禁得偿所愿。多少年没真正的摸到长矛了,侍卫们一直用贴身的刀剑,可谁又知道他更喜欢的却是骑枪和长矛。   想了想,米信突然说道:“要不要等到晚上再偷袭,夜晚偷袭的成功性更大。”   “也不一定。”韩旭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水,认真的解释道:“夜晚的偷袭确实更容易成功,但我们不能等,到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被朗州军发现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者,谁都知道晚上好偷袭,但我就偏偏要晌午偷袭,趁着他们吃晌午饭的时间,直接冲入军营,杀他个天翻地覆。最后,只要我们扰乱了朗州军营,大帅就会摔中军强渡灃水。所以,此次我们不在于多杀多少朗州军,而是要尽量的让他们乱起来,越乱越好。”   ……   朗州军营。   “当,当,当……”   “开饭,开饭……”圆头大脸粗脖子的火头兵拿着大勺,呼喝着。   “哄……”   朗州军士兵纷纷朝着那一个个装满饭菜的大木桶涌去。   “娘的,饿死了,赶紧给老子盛饭。”   “又是青菜豆腐,连他娘的一点荤腥都瞧不见。”   “得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不够,不够吃,再装点……”   …   端着饭盆的郎州兵,嘴里面骂骂咧咧,抱怨的什么都有。   天天均是如此,拿着勺子的火头兵破口大骂:“娘的,爱吃不吃,不吃滚蛋,最烦你们这帮龟孙子。粮饷就那么多,老子自己还想沾点荤腥呢!”   抱怨归抱怨,总不能饿着肚子吧。   于是,三五成群的朗州兵端着饭盆围蹲在营帐前,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拥有洞庭湖的楚地也是鱼米之乡,养出来的荆襄子弟当然以米饭为主。   “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声音?”一名年轻的楚军大口咀嚼,含糊不清的说道。   “赶紧吃饭,哪有什么声音。”身旁的老兵痞子侧耳听了听,没好气道:“你放屁的声音吧?”   “哈哈哈哈”一群哄笑。   “真的有声音,不信你仔细听。”年轻的楚军放下碗筷,连忙说道。   老兵痞子面色一凛,随即伏在地上认真的听了听,皱眉道:“是马蹄声,从方向来看应该是朗州城的方向。”   众人随即洒然,朗州城方向,那就是他们军营的后方,想必是朗州方面的来人。   然而,此刻依旧伏在地上的老兵痞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不对啊,听这马蹄声,怎么都得有一两千骑啊,我们的骑兵都在北面,朗州城里那里还有这么多骑兵。”   “快看那边。”年轻的楚军手指南面方向。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水线朝着军营快速的涌了过来。   “轰轰轰……”   两千多名骑兵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马蹄扬起漫天的灰尘,踏出轰鸣的铁蹄声,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怎么回事?都快到军营了,他们怎么还保持着战斗队形,也不减缓速度,老兵痞子暗自疑惑。可一转念一想,顿时声嘶力竭的大吼:“敌袭,是宋军铁骑……”   话音刚落,漫天的箭雨落了下来。……      第330章 灃水之战(中)      正端着“狗食盆”发呆的朗州军,直到箭雨淋头,这才发应过来,瞬间上百人中箭倒地。   “宋军偷营……”“宋军杀来了……”   纷纷扔掉手中的饭盆,抱头就跑。有人去抢兵器,有人往营帐里钻,有人干脆跑出营寨直接往朗州城的方向跑……互相推搡,互相踩踏,犹如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   两轮箭雨过后,宋军骑兵冲到寨前。   灃水上游自西向东,流经灃州城之时来了个九十度的拐弯,下游变成了由北向南。此时的宋军在下游东岸立营,而慕容龙城为了和宋军长对峙,在灃水下游的西岸建立了东,西,南,北,中五座大营。   五座大营之间以宽敞的通道相连,通道两边以圆木树起高高的防护栏。   当初遥望朗州军营地,宋军对慕容龙城假扮的朗州军统帅张从富是佩服之至。五营寨犹如迷宫,环环相扣,互为犄角,既能单独阻敌,又能互相支援。而以此五营寨为整体,又构成了朗州军最大的营寨。   分开来是五个营寨,合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防守要塞,将“层层阻敌”的意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东营寨紧靠灃水,直面宋军,自是精兵驻扎,防守实力最强;南北营寨位居两翼,实力稍弱;中军营寨是慕容龙城的大本营,驻扎着数千名后备力量,以做到随时支援其他营寨;最后就是西营寨,由于远离宋军,大后方又是朗州城,这里自然是所有营寨中防守力量最为薄弱的环节。   慕容龙城的想法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妙到了巅峰。但问题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宋军竟然绕过了灃水,绕过了他铜墙铁壁的防守,攻击到了他防守相对薄弱的西大营。   此时西大营的寨门大开着,好似张开了大腿等待宋军的蹂躏。   “关营门,关营门。”一名朗州军统领高声大呼,带着数名亲兵向寨门冲去。   “关你妹……”韩旭一马当前,冲入营寨,手起刀落,断水刀闪电般的砍在这名统领的脖子上。   顿时人头被高高的抛起,脖子上血喷如柱,而身子却因惯性依旧向前跑了几步才栽倒。直到这时,血淋漓的脑袋才掉路地面,滚了几圈,沾满一地的灰尘。   断水刀继续朝着朗州军亲兵砍去,然而这次韩旭却一刀落了空。只见身边寒光一闪,一把长矛直接捅入了亲兵的咽喉。紧接着,点点寒光,几名亲兵全部咽喉中枪,倒下。   手持长矛的米信,第一次朝着韩旭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是那么的僵硬怪异。这家伙还是不笑比较好。   “小三,带着你的一千人从左杀过去;凳子,你的一千人从右杀过去。”韩旭扭头朝着身边的两人吩咐道:“记住,给老子把这西大营搅乱,越乱越好。”   “得令。”   “杀啊……”“杀啊……”“杀啊……”“杀啊……”   宋军两千多铁骑全部涌入了朗州军西大营。   马踏大营,犹入无人之境。   面对宋军突如其来的偷袭,西大营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即便在他们小校组织起零星的抵抗,也被宋军的铁骑一冲而散。   速度,速度,还是速度。   王凳子和刘三都知道,此刻不能停下来,必须将骑兵的速度优势发挥出来。即便是营地不比野外平原,一座座营帐让宋军铁骑不能直冲直突,可他们还是绕着营帐策马狂奔。   向前,向前,再向前……   “韩监军,放火,放火啊。”米信一矛将挡在一名正欲逃跑的朗州军士卒捅了个透心凉。   “我操。”韩旭破口大骂。   西大营乱是乱了,可刘三和王凳子这两个家伙杀得起兴,竟然将和慕容延钊约定好的放火信号给忘了。   于是,韩旭赶紧给自己身后的数百名亲卫下令放火烧营。   浓烟迅速冒起,西大营内的营帐犹如星星点灯般,到处烟尘四起。   “韩监军,刘统领发现营地内大批朗州军粮草。”一名宋军策马而来。   “娘的,小三是猪啊,见到粮草还不放火,禀告给屁。”韩旭无语,连忙朝着身后命令道:“都给老子冲,烧朗州军的粮草去。”   ……   朗州军中军帅帐。   “禀告大帅,宋军三千铁骑偷袭西大营,营地起火。”   “哄……”帐内诸将顿时乱成一片,尤其是守卫西大营的偏将岑琪,更是吓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哼。”慕容龙城高居帅位,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   那日将慕容延钊击成重伤后,他就开始谋划反击计划,只不过由于缺少船只,无法对付宋军的水军而将计划搁浅。可他没想到宋军竟然在主帅重伤的情况下还能进攻,而且偷袭竟然是从被他认为最安全的西大营开始。宋军是如何出现在西大营的,这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尽快解决掉这帮偷袭的宋军,因为那里有朗州军重中之重,无数从朗州城运来的“粮草”。   “将岑将军押出去,砍了。”慕容龙城仿佛说着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张大帅,末将冤枉,冤枉啊,末将此刻在中军议事,宋军偷袭西营,末将也无能为力啊!”岑琪大骇,连声高呼冤枉。   接连两日慕容龙城将各大营的主将召集中军大帐,议论的就是如何以攻代守,渡河干掉对面的宋军。是以在韩旭偷营之时,朗州军的各大将领竟然还全都聚集在中军大营里。   “无能为力?”慕容龙城一声冷笑:“无能的人带无能的兵,即便此刻你身不在西大营,可西大营也不能连一点反击都组织不起来。更何况他们都是骑兵,只需你们将他们抵挡在营外一阵,本帅的援军立马就到。”   岑琪被拖了出去,其他的各营主将顿时一个个胆战心惊。   白发苍苍的杨师璠出列,拱手到:“起禀大帅,西营囤积了我军大量的粮草,必须立刻救援,末将不才,愿亲自领兵前往。”   虽说杨师璠和张从富不对付,可他毕竟深受当年周行缝的恩得。宋军已入营,一切已大局为重,朝着面前这个“张从富”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慕容龙城略一思量点了点头。杨师璠的能力他还是相信的,要知道这老家伙可是在张文表锋芒正盛之时将其干掉的。而且这里除了杨师璠,也再也派不出其他的人了,除非是他自己亲自前往。   可宋军既然偷袭了西大营,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动静吗?一定不会仅仅这么简单,要知道他对面的对手可是大宋名将慕容延钊和那个计策百出的韩大监军。   果不其然,待得杨师璠刚刚出了军帐,亲卫立刻来报:“宋军渡河了……”   ……   韩旭带人赶到刘三身边之时,只见密密麻麻的朗州军正用自己的身躯抵挡着宋军铁骑的冲击,他们的身后就是堆积如山的朗州军粮草。   粮草乃兵家重中之重,一旦粮草有失,军心必然涣散,不攻自破。自古偷袭粮草的战斗数不胜数,三国曹操就是其中的名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劫人家的粮道。劫了粮,吃都没得吃了,还打什么仗。   刚刚的西大营几乎算不得什么抵抗,原来他们西大营的精锐全都在了这里。   “小三,不计一起代价,全力攻击。”   韩旭一声令下,刘三亲自带着铁骑朝着朗州军的长枪盾阵冲了过去。   眼瞅这情形,韩旭暗自皱起了眉头。朗州军这是不要命,也要守住粮草仓库啊。   “给老夫杀……”   一声大吼,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骑着战马带着上千米的朗州军从中军营帐冲进了西大营,径直奔着粮仓而来。随着援兵的到来,原本守卫粮草仓库的朗州军顿时士气大振。   “此人应该是杨师璠,朗州军老将。”韩旭大声吼道:“跟本监军冲过去,干翻这老家伙。”   然而,米信突然一把拉住了韩旭,提了提手中的长矛,说道:“韩监军,这人就交给末将吧,监军还是想想怎么烧了对方的粮草为好。”说着,带着数百骑兵朝着杨师璠冲了过去。   西大营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一边是朗州军阻挡着刘三的进攻;一边是米信带人阻挡着杨师璠的朗州军援军。不算大的西营寨,竟然出现了围点打援。这估计是史上最近的围点打援了,两处的战斗相距不过大几百步。   一个老当益壮,一个正处壮年,杨师璠的青龙偃月刀和米信的长矛普一接触,两人同时双眼一亮。随即,乒乒乓乓的战成了一团,不相上下,打得是难解难分。   无论是刘三那里,还是米信那里,由于朗州军亡命的抵挡,宋军的铁骑被挡住了速度,双方均进入了贴身肉搏。宋军的伤亡渐大。   远远的,东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韩旭知道慕容延钊率军强渡灃水了。朗州军在灃水边建立的东大营防卫,他是知道的。若是不能从后面突进东大营,宋军的伤亡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而且那里有一个名叫慕容龙城的人。……      第331章 灃水之战(下)      慕容龙城极目远望。   中军大营高高的塔楼上,整个灃水战场尽收眼底。   身后西大营浓烟滚滚,宋军偷袭的骑兵和杨师璠的援军战成一团。然而,这一切现在显得并不重要,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正前方。宋军全军出动强渡灃水,两军到了生死一搏的时刻。   若是朗州军胜了,丢失了粮草又算得了什么?若是朗州军败了,那要粮草还有何用?   眼皮底下,宋军数百艘战船一字排开,弓弩齐发,漫天的箭雨落在朗州军的滩头守军身上。而朗州军同样不甘示弱,点燃了的火箭反击着宋军的战舰。   灃水并不算开阔,凭着强悍的功力,慕容龙城清楚的看到,灃水对岸,“慕容”帅旗迎风招展,而自己这边却是那高高的“张”字大旗。看着这“张”字大旗,慕容龙城扯了扯嘴巴,满脸的厌恶之色。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总有一日,自己要光明正大的挂出“慕容”帅旗。不,应该是“大燕”王旗。   “哄……”   突然,灃水对岸传来的巨大的欢呼声。   数十名宋军肩扛着木板,而木板上半躺着一副苍老的身影。   慕容延钊出来了,是被他的亲卫抬着出来的。   数万名宋军这才发现,原本几日不见的大帅竟然是身受重伤,连日来笼罩在他们心头的疑虑彻底的清除了,并且这疑虑转为了愤怒,爆发出非一般的力量,朝着朗州守军,倾卸着愤怒的箭雨。   “他没死。”换上一身便服的杨月蝉,小声说道。   “我看到了。”慕容龙城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一拳原本是击向韩旭的,可慕容延钊却用他的身躯抵挡了那致命的一击。在那一瞬间,慕容龙城想收手也是不可能了,强自卸去了一半的劲力。即便是这一半的劲力,他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也受不了。   ……   “大帅,王之铭将军的水军弓弩压制住了朗州军的箭雨。”一名偏将红着眼睛,禀告道。   “本帅看到了……咳咳……”慕容延钊面色苍白,不住的咳嗽,随机淡淡道:“架浮桥吧,告诉前方的将士,拿不下朗州军大营,就提头来见本帅。”   “得令。”偏将几乎是吼着应是。语毕,转身朝着前方奔去。   “大帅,你不应该出来的。”姚太医摇头抱怨道。帅旗下,不仅有数十名抬着木板的亲卫,更有一直跟随木板一侧的数名太医。   慕容龙城的东大营防守严密,即便是滩头守军也都是朗州军的精锐射手。在和宋军的水军形成相持之势后,慕容延钊不得不出来鼓舞士气。   五脏六腑移位,若是躺着不动兴许还能多活几日,可一旦移动,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然而,慕容延钊管不了这么多,对面可是有陷入朗州军营地的三千名宋军精锐铁骑。若是自己中军攻击不利,那身后的韩旭和那三千名将士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此,慕容延钊淡淡一笑道:“姚太医,本帅知道你尽力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何差别。若是能立刻攻下朗州城,即便老夫现在就死,那老夫也心甘情愿。”   姚太医没有说话,他看到了慕容延钊嘴边的一丝血迹,拿起手绢替他擦了擦,随后一动不动的静立一侧。   灃水东岸,战马打着“喷嚏”,骚动的蹄子不耐烦的刨动着地面,五千名宋军铁骑全副武装,焦急的眼光直盯着灃水河面。   灃水上,在水军弓弩压制住了朗州军的弩箭之后,一艘艘船只被排成一排,铺上从灃州城内手刮来的木板,门板,棺材板……再固定住,那简易的浮桥就将形成。宋军不缺船只,淮扬水军,荆州水军,楚地洞庭湖水军,大小上千艘船只,搭设几座浮桥还不简单。   眼瞅着两座浮桥从东岸开始不断的朝着西岸延伸,朗州军坐不住了,弓箭手纷纷射向搭桥的宋军士兵,带着火的箭失扎向桥面。然而,这彷佛是无力之举,宋军水军担负这浮桥的安全重任,在王之铭的咆哮声中,上百艘战船疯了般的朝着朗州军滩头手军倾卸着箭失。   “哄……”   “浮桥架好了……”“浮桥架好了……”   在付出了数千名宋军性命,以及几艘巨舰之后,两座简易的浮桥终于连通了灃水两岸。   “杀啊。”宋军铁骑蜂拥而动,踏上浮桥,朝着对面冲去。   朗州军滩头守军在宋军铁骑踏上灃水西岸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的崩溃了,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汹涌着后退,朝着东大营退去。   “将战船给老子靠岸,留下部分看管,其他人全部上岸攻寨。”王之铭激动万分,咆哮着指挥战船靠岸。   “将军,可我们是水军呐。”一名属下小声嘀咕道。   “水你娘个嘴,上了船是水军,下了船就是步军,你他娘的没看到淮扬水军都冲到前面去了吗?这还是他们的程将军不在的情况下,赶紧冲,别给老子丢人。”王之铭破口大骂:“你们他娘的都给老子记住一句话‘不会骑马的水军不是一个好水军’。”   “这话不是那个淮扬军程将军说的吗?”   “滚,谁说都一样。”王之铭没好气道。这话是程淮秀说的,而且他还知道这话是韩旭曾经对程淮秀将军说的。   事实上,王之铭对水军上岸攻城这种举动原本是嗤之以鼻的。可在投降后,接触到淮扬水军,他立马傻了眼。人家淮扬水军不仅会操船,也会步战,甚至还会骑马。会得越多,能出奇兵的机会就越多,能捞功劳的机会当然也就多啦。   远处,慕容延钊看到宋军渡过灃水,轻轻一笑,吐出了三个字:“过河吧。”   ……   朗州军滩头守将慌慌张张的奔入中军营寨,胆战心惊的回报:“大帅,大帅,宋军渡过了灃水。”   “本帅看到了,这不是你的错,能留下宋军数千名尸体,你做得不错。走吧,去东大营。”慕容龙城呵呵一笑道:“别以为渡过灃水就算胜了,呵呵,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慕容延钊被亲卫用本板抬着过了灃水,半躺在木板上的他,指挥着宋军的攻寨准备。   面对慕容龙城亲手打造的五营大寨,宋军一排排的床子弩被抬下了战船,在东大营前排成了恐怖的数列。……      第332章 攻破灃水防线      宋军在东大营摆开了阵势,却并未急着攻寨。朗州军的人马从数量上来看,和宋军差不多,但无论是慕容龙城还是慕容延钊,他们心里都知道,若是真正的拉到野外干一场,朗州军绝对会被宋军赶鸭子似的,赶得到处跑。是以慕容龙城绝对不会轻易的出寨野战。   同样的,面对坚固的营寨,慕容延钊也不会茹莽的下令攻击。   西大营。   王凳子领着数千名铁骑绕了一圈回来后,加入了攻击杨师璠的行列。   “凳子,你他娘的死哪去了,这时候才回来?”韩旭气得几欲吐血,要知道刘三那边攻了半天都没攻下来粮仓,骑兵在这时候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   “大人,杀了两个来回才发现忘记放火了,这不回去又将营帐点了个遍。”王凳子傻笑道。   “现在还烧个屁的营帐。”   “得了,我这就帮三哥去。”   王凳子的人马一分为二,一路支援米信,一路支援刘三。   在相持了大半天后,朗州军的粮仓守卫再也坚持不住了,王凳子数百骑挥舞着长枪,从侧面杀入了守军中。压死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一路通百路通,王凳子的强势插入,如同砍瓜切菜般的将朗州守军,捅了个通透。   “娘的,给老子放火,放火……”浑身是血的刘三,扯着嗓子嚎叫着。   “三哥,你伤着啦?”王凳子见刘三那样子,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伤个屁,都是他们的血。”刘三骂了一句。   眼瞅着粮草被点燃,宋军终于露出了胜利的欢呼。随即,蜂拥的朝着王师璠而去。   足足战了三百回合,米信深深的对着杨师璠一礼:“杨将军老当益壮,米信佩服佩服。”   “米信?”杨师璠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大宋朝廷的将军中有米信这个人。也正是如此,对于宋军的实力,他只能摇头无奈,因为米信身穿的仅仅是一件校尉的盔甲。堂堂朗州军副帅,竟然只是和一个宋军校尉战成平手,说出去丢人也丢到家了。   “副帅,粮草被烧了。”手下亲军哭诉道。   “老夫看到了。”杨师璠不仅看到了粮草被烧,更看到宋军铁骑全部攻了过来。一眼望去都是年轻人,带头的甚至年轻得不像话。   “副帅……”手下亲军顿了顿,咬牙道:“营门被封死了。”   营门被封死?闻听此话,杨师璠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西大营和中军大营之间的通道,已被结实的栅栏封住。透过缝隙,栅栏后面上百名弓箭手,弯弓搭箭直指西大营。   “‘张从富’你好狠。”杨师璠怒目圆瞪,简直不敢相信。   五营大寨相互相连,又个个独立,一寨被攻下,立即封死寨口。眼瞅着粮草已失,慕容龙城下令封死了西大营,连同杨师璠以及剩下的数百名援兵,全部封在了西大营里。   此刻,宋军骑兵围住了他们。   韩旭策马上前:“杨师璠,念你是个人才,投降吧。”   “投降,投降…”王凳子,刘三两人早已和韩旭有心灵犀,赶忙高声大呼。   战马,铁甲,长枪……   面对宋军精锐的骑兵和装备,杨师璠仰天长叹。扭头看了身后一个个面色苍白的脸,开口道:“哈哈哈哈,要老夫投降,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老夫一生,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说罢,青龙偃月刀直插地面,拔出腰间长剑,抹了脖子。   杨师璠倒确是人才,死了可惜了。   韩旭摇了摇头,甩开脑中的想法。放在他面前的问题是,西大营和其他营寨的去路被封死了,除非他们能调来无数的弓箭手,强制进攻通道。通道并不宽,到时候估计得死伤无数。   “旭哥儿”   正在此时,程淮秀带着数百名淮扬军骑兵绕着营寨一大圈赶了过来。   “秀儿。”韩旭大喜,笑呵呵的说道:“你还真赶上了。”   “没赶上,来的时候大军已经度过灃水了。”程淮秀见韩旭没事,心下大为安心,一路上她可是命令水军全速行驶。说着,将挂在战马后面的包裹拿了出来,笑道:“大帅已经包围了朗州军营寨,但没有立即强攻。他按你的意思,没有动用这些炸药包。”   韩旭离开之时,就再三说明这些炸药包他有大用。   然而,直到现在他依旧没用想用这炸药包的意思,因为在他的心里还有个更大的计划,他并不想提前使用而被人发觉。   可是现在大军围寨,若是强攻的话,必定伤亡无数;若是围而不攻,那慕容延钊的身体能支持几天也难说;甚至于绕过寨子直接进攻朗州城,他都想过,但这被他和慕容延钊那日给否决了。因为若是那样的话,身后留着是慕容龙城带领的数万朗州军,这是一个极其不安的因数,很可能会使宋军腹背受敌。   放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攻破慕容龙城的五营大寨。   想到此,韩旭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马令刘三拖来西大营的一座床子弩,将炸药包绑在弩箭上点燃。   “嗖”   弩箭带着冒着点点火光的引信射了出去,深深的射入木质围栏上。   “轰……”   不待弯弓搭箭的朗州守军有所反应,只听一声巨响,厚厚的中军大营寨门被炸的粉身碎骨,连同周围的朗州军全部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凳子带着你的人给我冲南营地,小三带着你的人冲北营,其他人跟我直冲东营。”   “杀啊……”   搅完了西大营,宋军铁骑朝着其他三营冲去,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依旧是扮演着搅屎棍的作用,靠着骑兵的冲击搅乱五大营寨。   ……   “中军大营起火……”   “南大营起火……”   “北大营起火……”   立于东大营的慕容龙城简直不敢相信,整个五大营寨,除了自己现在的东营以外,其他营地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报……宋军骑兵冲入南大营,王将军战死……”   “报……宋军骑兵冲入北大营,周将军……周将军率军逃离……”   “啊……”慕容龙城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身边的围栏上,胳膊粗的围栏应声而断。   周围的东大营诸将吓得眼珠子都掉了出来,这‘张从富’啥时候有如此的恐怖的实力了。   宋军两三千的铁骑竟然攻破了他的四大营寨,原本坚定的欲于宋军决一雌雄的慕容龙城,此刻突然生出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郁闷。准备好了一切,结果才发现自己准备的一切是雾里花,水中月。只需一枚石子轻轻一碰,全都烟消云散。   慕容龙城高看了朗州军的实力,同样也高看了朗州军士卒的抵抗之心。   要知道王凳子和刘三率军入营寨的时候,仅仅每人只带着不足五百的骑兵呐。西大营一战,宋军折损过半。   北大营守将是周行逢的族人,当刘三带着宋军数百铁骑冲入北大营,周将军顿时傻了眼,带着几名随从就朝着朗州城逃去;至于南大营的王将军,倒是想一战来着,可他一不小心被王凳子这宋军神射,给直接一箭射死。眨眼间的功夫,南北大营同时乱了起来。   当然,慕容龙城不知道是,事实上南北大营的实力还在,只不过乱了而已。他更不知道的是,宋军铁骑是如何攻破西大营和中军大营之间的栅栏门的。   “杀啊……”   正待此时,韩旭领着米信以及程淮秀的淮扬百骑冲入了东大营。   朗州军之所以没有像西大营一样放下其他各营地的封锁大栅栏,只因为他们更本没想到宋军骑兵能冲出西大营。而放下封锁大栅栏必须得到慕容龙城的同意,因为一旦放下就意味着他们彻底的放弃了那个营地。   韩旭带着骑兵策马狂奔,一边杀人一边放火,搅得东大营鸡飞狗跳。   “韩旭……”塔楼高处的杨月蝉一声惊呼。   “是你小子坏本帅好事。”慕容龙城气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给本帅抓住他们,死活不论……”   东大营毕竟是朗州军精锐所在,随着慕容龙城一声令下,无数的守营官兵,拿着长枪朝着韩旭等人蜂拥而去。   “我操,秀儿快跑,遇到死老贼了。”韩旭大急,策马狂奔,朝着中军大营返回而去。   “你敢跑。”慕容龙城一声大喝,就欲直接从指挥塔楼上跳下去,亲自去追。   “大帅,使不得,使不得啊……”其他诸将那里知道慕容龙城的本事,还以为‘张从富’要跳楼自杀,连忙死死的抱住慕容龙城。   “我……”慕容龙城欲哭无泪,总不能对自己这几名手下痛下杀手吧。   也正在这时,东营外的宋军在慕容延钊的一声令下,千弩齐发,气势恢宏。一根根胳膊粗的弩箭狠狠的撞击在东营寨的大门上。   两轮,仅仅两轮,营寨大门被击得四分五裂。   没了粮草,四大营寨被破,就连此时的东营寨也被破了大门。营寨上的朗州军连发射弩箭反击的兴趣都没了。   大势已去,呜呼哀哉。   可能这八个字是慕容龙城心里的写照。一个人的武力再强,在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根本就发挥不了作用,甚至还不如韩旭那三千名铁骑。   “大帅,撤回朗州城吧。”一名偏将大声说道:“凭着朗州城的城防,定然能防住宋军的功城。”   想起朗州城中还有两万的守军,慕容龙城再次涌起了豪情:“没错,本帅还没有输。”……      第333章 慕容延钊之死      攻下五营大寨,宋军马不停蹄。于日落时分,赶到了朗州城外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朗州城围住得水泄不通。   灃水一役伤亡过万的宋军需要休整,同样逃入朗州城的朗州方面残兵也需要休息,再加上天色已暮,两方不约而同的停战。只不过,朗州城墙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为这寂静的战场,平添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城外宋军帅帐,各部将领济济一堂,一个个面带悲戚,咬唇不语,只因为榻上躺着的那个苍老身影。   姚太医眉头紧皱,在将最后一枚银针插入慕容延钊的胸口之后,一直昏迷的慕容延钊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大帅醒了……”“大帅醒了……”众将欣喜万分。   “老哥……”韩旭连忙上前,盯着慕容延钊呼唤道。   慕容延钊点了点头,眼光在面前诸位将领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身边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容上,微微笑道:“旭哥儿,你做得很好……很好。”说着,不理会韩旭和姚太医的阻止,双手硬撑着半坐起来,道:“将朗州地图拿来。”   如今围城的宋军共计马步军四万有余,士气旺盛,全部是大宋的精锐之师;守城的朗州军两万,加上五大营退下来的残兵败将数千人,算起来一共三万不到,士气低下,军心不振。明日宋军发起全面攻城,一战即可定下,但这一战将同样将会是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到时候宋军的伤亡很可能再次破万。   现在看来,反而是围而不攻,威逼年仅十一岁的周保权开城投降,倒是能减少伤亡最有效的办法,可这样一来还不知道要围城的什么时候才能耗掉朗州城内的所有粮草。   听着众将对当前的形势议论纷纷,慕容延钊一直静静不语。可是韩旭发现,随着众将纷纷请战,慕容延钊原本苍白的面色竟然变得越来越红,双眼闪烁着惊人的光芒。那里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简直可以用神采奕奕来形容。   韩旭面带惑色,寻问的眼光转向身边的姚太医。   然而,此时的姚太医却更加的哀伤,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突然,几乎令韩旭窒息的四个字涌上了心头:“回光返照”。   仅仅一瞬间,韩旭顿时明白了慕容延钊反常的表现。白天慕容延钊躺在木板上,让人抬着亲自指挥中军攻寨,攻下后又马不停蹄的一路被抬到朗州城下。早已移位的五脏六腑,显然受不了行军的颠簸,即便亲卫们已经小心异常,可一到城下慕容延钊还是立马昏迷不醒。   此刻,韩旭脑中一片空白。周围的众将的出谋划策他没听到,慕容延钊对攻城的布置和任命他没听到……一直在他耳边轰鸣的就是那四个字“回光返照”。   ……   慕容延钊最终还是决定明日一早全力攻城,在布置完所有的任务之后,略显疲惫的说道:“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帅有些话想单独和韩监军谈谈。”   众将退出内帐之后,韩旭扑跪到榻边,早已泣不成声。   安排完最后的攻城战后,此刻慕容延钊面上的光辉渐渐消失,越来越虚弱。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你要记住你可是数万宋军的监军。”慕容延钊轻轻一叹。回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韩旭的那个清晨,他不禁莞尔一笑。那时的韩旭还是个楞青头,穿着一身御前带刀侍卫的大红官袍,却连马都不会骑,还要刘三在前面牵着。可谁又能想到,仅仅两三年的时间,这个不会骑马的侍卫,如今却能带着三千铁骑突袭敌军,在数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地。成为大宋的枢密院副使,数万征西大军的监军。   “老哥,你什么都别说了,你赶紧躺下,躺下……其他的事都交给我去办,攻不下朗州城,我提头来见。”韩旭擦了擦眼泪,就欲扶着慕容延钊躺下。   “老哥的身体,老哥心里清楚,恐怕是……”慕容延钊阻止了韩旭的举动,正色道:“你现在别说话,什么也别乱想。老哥有些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说着,只见慕容延钊从身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火漆封住的密信,久久的看着不说话。   信封上的几个字,韩旭看得一清二楚“九重亲启。”   九重是谁?当然是赵九重,赵匡胤了!慕容延钊拿出的是封密信,而不是什么奏折,战报之类。显然这是慕容延钊与赵匡胤私人之间的东西。如今的赵匡胤可是九五之尊,能够直呼他“九重”,慕容延钊和赵匡胤当年之间的关系可见有多么密切。   “这信你帮老哥交给皇上,至于这信里面的内容,想必你也猜到了些。没错,都是些陈年旧事,也是当年皇上,老哥我,以及……以及龙城,年轻时候的事。”说到这,慕容延钊自嘲的笑了笑,又道:“不知是不是人老了,总会回忆些年轻时候的事。这几日清醒的时候,老哥就一直在想当年我们三人的事。呵呵……说句大不敬的话,那时候皇上可是天天跟着我屁股后面叫大哥呢。”   “咳咳咳……”   “听老哥我说完。”剧烈的咳嗽,咳出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慕容延钊依旧阻止韩旭说话,正色道:“大军交给你,老哥我放心。攻下朗州城之后,关于湘北其他各州的收复是水到渠成的事,这点想必你的主意一点也不比老哥少…战报老哥已无力去写,这都交给你去办……论功行赏想必皇上也不会吝啬,该怎么上报就怎么上报。不过,老哥我算来算去,也是你小子头功,呵呵……当然,依你的个性,老哥也不担心你这家伙会吃亏。总之,一句话,如实上报,别让有功的将士寒心,更别亏待了战死的弟兄。”   “老哥,我……我知道……”   “老哥还有一件事求你帮忙。”慕容延钊想了想,低叹道。   “老哥你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放心,老哥在京城的家眷,小弟我一定会照看,只要有小弟一口饭,绝对饿不着老哥的家眷。”韩旭急切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点你也别太在意,若他们不争气,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照顾中。而且,我相信凭着我和皇上的交情,皇上也不会亏待他们。老哥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慕容延钊的声音越发的小声:“龙城毕竟是我的二弟,朗州城破,我希望……希望……你能放他一马……留他一条命……”   放过慕容龙城?韩旭大惊,立马一口否决:“不行,慕容龙城亲手将老哥伤成这样,小弟绝不放过他。”   “咳咳咳咳……”慕容延钊面现激动,一把紧紧的拽住韩旭手臂,急切道:“老哥就这么个弟弟,从小相依为命,不管他做了什么事,他都是老哥的弟弟……老哥求你,求你放他一马……不然,老哥我死不瞑目啊……咳咳咳咳……”   ……   面对慕容延钊的求情,韩旭心神大乱,连忙点头应承。   “多……谢……旭……哥……儿……”   慕容延钊紧拽韩旭手臂的右手松开了,将头偏向了北方,目光一动不动……   “老哥,老哥……”   韩旭大骇,发了疯般的冲出内帐,将在外面等候的姚太医拽了进去。   只见姚太医看了看病榻上的慕容延钊,随即朝着韩旭摇了摇头,面色一悲伤,双腿跪了下去。   “老哥……”   “大帅……”   一直等候在外的诸将全都跑了进来,跪倒在地,帅帐内一片呜咽……   大宋第一将慕容延钊,伤重不愈,在朗州城外军营故去。   ……   呜咽声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那是一种想发泄却又发泄不出来的哀伤,他们都在极力的压抑着内心,实在忍不住的只能让别人捂住自己的嘴巴。   久久后,韩旭再次郑重的朝着慕容延钊磕了三个响头,随即长身而起。转身面对诸将,沙哑的说道:“大帅已故,大帅位置从现在开始全都由本监军暂代。同时本监军会向朝廷上奏,直到朝廷派来新的大帅。诸位可有不服者?”   监军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并不直接干预领兵作战,这是赵匡胤明令禁止的。当然,若是参谋参谋,出谋划策也是可以的,至于出的主意,大帅采不采纳,那由大帅说了算。是以,对于韩旭这位监军,众将也不以为意。   可随着不费吹灰之力夺得江南城,又在三江口大败洞庭湖水军,最后更是亲率三千铁骑突袭朗州军灃水大寨。这哪是监军能干的事,这根本就是一个名将的活。他们能接二连三的取得大胜,无一不是来自这位监军。   是以诸将在程淮秀,王之铭的带领下,连忙齐道:“谨遵大帅之命。”   “好……”韩旭面色一凛,正色道:“本帅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今晚之事直到攻下朗州城为止,不得有半句泄露。大帅能否早日入土为安,就看你们明日的攻城。一日不下城,大帅一日不入土。”   慕容延钊在禁军中的威望除赵匡胤外,无人能敌,深受部下爱戴。韩旭这句话顿时激发了众将的战意。   “末将明日亲自带队,拿不下朗州城提头来见。”   “明日不拿下朗州城,末将就一头撞死在墙头。”   “……”……      第334章 午夜时分,西山之巅(上)      中军帅帐,韩旭静静的坐了一个时辰,身边除了程淮秀以外,再无其他人。   此刻,程淮秀终于忍不住的上前,叹道:“旭哥儿,你还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攻城呢。”   程淮秀明白韩旭的痛苦,只不过当着诸位将军的面,韩旭一直在硬挺着。   可她不知道的是,韩旭前前后后思考了一个时辰,并不是陷在慕容延钊的故去之中,而是一直在谋划着另外一件事,一件大事。   抬头看了眼面露担忧之色的程淮秀,韩旭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秀儿,让凳子和刘三来一下,我要重要的事让他们去办。”   不一会,王凳子和刘三两人走了进来,不约而同的看到帅位上的韩旭提笔在写着什么。   韩旭写完,将信封口,郑重其事的交给王凳子:“将这封信射入朗州城,告诉他们必须亲手交给他们的将军‘张从富’。”   王凳子微微一愣,接过信函,问道:“若是他们不交,或者他们打开看了呢。”   “放心,没人敢不交!没人敢偷看!”韩旭呵呵一笑,未做过多的解释,让王凳子照办就是。若是慕容龙城到现在连朗州城都控制不住的话,那他就不叫慕容龙城了。   待得王凳子走后,韩旭将刘三叫道一边,附耳说着什么。   只见刘三脸色数变,满脸的惊异,不可置信。   “这事,你亲自带人去办,记住一切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若是遇到别人,不论何人,杀无赦。”韩旭最后说道。   “好……”刘三领命而去。   程淮秀一脸的担忧,总觉得韩旭今晚很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大动作。   ……   慕容龙城领着残兵败将退回到朗州城,此刻武平节度使府邸,朗州城的官员全都被周行逢遗孀邓氏招来议事。   高居主位的周保权面色苍白,两股战战,几欲逃离。若不是身边的邓氏拉着,估计早就跑回卧室去了。   “宋军围城,杨老将军战死,数万朗州军烟消云散,诸位有何高见都说说吧。”望着低下一群战战兢兢的朗州官员,邓氏摇头轻叹。   官员们低头不语,眼光瞥向上首的两人,‘张从富’和汪端,如今也只有他俩人能算得上朗州军中能战的将军。是以,是战是降,唯有这两人最有发言权。   未等多长时间,汪端出列抱拳道:“启禀夫人,宋军数万精兵围城,如今朗州城内都是些老弱病残,朗州军精锐在灃水一役死伤殆尽。再加上朗州城一直向灃水大营输送粮草,如今城内粮草不足,军心已然不稳。不如……不如开城降宋……周室的富贵也能得以和荆南高继冲一样保存。”   汪端的话,代表了场内绝大多数官员的想法,如今汪端一起头,下面顿时附和连连,恨不得立马打开城门迎接宋军入城。   邓氏面露慈爱,深深的看了周保权一眼。如今的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周保权还小,对她来说保住周室的血脉比什么都重要。江山社稷能争就争,争不了的话,那就退一步也得保住周家的血脉。   汪端身为周家的近臣,考虑的出发点也是保护周家性命为先,这样的话语说到了邓氏的心坎里,引起了邓氏的意动。   眼瞅着邓氏面色数变,慕容龙城赶紧出列,拱手道:“夫人,汪将军的话乃大缪。如今宋军围城,正是我等楚地人事齐心协力,拼死一战护卫周家荣耀的时刻。城内还有三万守军,末将已下令将百姓赶上城墙协助守城,如今只需静待城外宋军有变……汪将军此言分明是动摇军心,请夫人杀汪端以正军法。”   “‘张从富’你居心叵测,本将处处为夫人着想,凭如今的朗州军如何守得了城池?”汪端面色大变,指着‘张从富’破口大骂:“而且若不是你的指挥失当,数万朗州军精锐如何会在一日之内尽丧灃水大寨。你这败军之将,依本将看才应当处斩。”   一听这话,慕容龙城冷哼道:“哼,本将指挥失当?这话轮不到你来评论,夫人自会明白……你说是吧?夫人……”   “你……你……你竟敢威胁夫人?”汪端闻听‘张从富’阴阳怪气的话语,顿时勃然大怒。抽出手中的长刀一刀劈了过去,欲就地正法这敢冒犯邓氏的家伙。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汪端两眼圆瞪,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的刀怎么也劈不下去,只见‘张从富’伸出两根手指,仅仅是两根手指,竟然夹住了他含怒而发的一刀。   邓氏,周保权傻了。   满场的文武傻了……   朗州军三大将,杨师璠威望甚重,‘张从富’颇得周保权重用,这两人都算是领兵有方。而汪端之所以能成为三大将之一,凭借的不是他的带兵,而是他强大的武艺,他更像是周家的侍卫长。论个人实力,朗州军都知道汪端乃军中第一人也。可现在谁都没想到,这军中身手第一人竟然被‘张从富’两根手指就家住了战刀。   “咔嚓……”   清脆的响声,长刀应声而断,‘张从富’两根手指夹断了汪端的战刀。   “嘭……”   紧接着,一声闷响,‘张从富’一拳击向汪端胸口。   只见汪端沉重的身躯倒飞三丈,狠狠的撞在殿内朱红圆柱上。   殿内鸦雀无声。   周保权早已躲在邓氏的怀中慑慑发抖。   “现在,还有人反对我的话吗?”慕容龙城阴鸷的眼神扫过全场。数息后,转身朝着邓氏拱手道:“夫人,不知本将的话算不算数?”   “算,算,诸位都听张将军的吩咐就是。”邓氏失魂落魄,慌乱道。   慕容龙城阴阴一笑,不以为意的掏出袖中的手绢,擦了擦手,随即将手绢扔到汪端的尸体上。   “来人……”   “谨遵将军吩咐。”一名偏将跑了进来。   事实上,慕容龙城确实如韩旭所说,早已控制了朗州城内内外外,甚至是武平节度使府,邓氏这些人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将汪端拖出去喂狗,汪家以叛逆罪论处,满门抄斩。”   “是……”   慕容龙城背负着双手,踱着方步,在每位官员的身边转过。那些躲躲闪闪的眼神令他相当的满意,回到上首后,若有所意的说道:“本将会派人送夫人回去好好休息。至于这些兵家大事还是留给我们这些粗人处理,以后无论何事都别打扰夫人,各位大人说是不是?”   “是……是……是……”满场的官员连忙结结巴巴的点头。   ……   大厅内,人去楼空。   “哈哈哈哈……”慕容龙城坐在周保权的主座上,仰天大笑。   “恭喜师傅大权在握。”杨月蝉走了出来,拜道。   “大权在握倒是大权在握了,可这城外还有很多人不想让本座坐上这位子。”慕容龙城喃喃道。说着,突然面色一变,阴声道:“蝉儿,你令本座很失望……”   闻听此话,杨月蝉吓得面色苍白,战战兢兢的说道:“弟子知错……”   “唉,蝉儿你看上了那小子?”慕容龙城轻叹道:“不错,那小子诡计多端,无论是武学还是兵事都是一点就通,更难得的是,他竟然敢领着三千人突袭本座的五营大寨。这年头聪明的人很多,有胆子的人也很多,但既聪明又有胆子人却不多。既然你看上了那小子,本座就给你个机会,劝他为我效命,条件依然不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杨月蝉眉头一皱,小声道:“他……他是丐帮之人。”   “砰……”慕容龙城一巴掌拍碎椅子扶手,惊道:“他是丐帮秦雨山的人?”   “他是……他是丐帮军师……”杨月蝉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丐帮和摩尼教之间爆发了长达一年多的较量,凭借着雄厚的财力和人员支持,丐帮渐渐扭转最初的颓势,在南唐境内竟然将摩尼教打得落花流水。若不是因为他们找不到摩尼教的总舵,恐怕此时的摩尼教早已不保。至于摩尼教总舵所在地,一直是丐帮千方百计想寻找的目标。   当然,丐帮之所以如此强悍,也因为慕容龙城一直处在楚地,挑拨张文表的叛乱,以‘张从富’的身份位列楚地周行逢的小朝廷之上。最近半天,更是将杨月蝉都招到了楚地。楚地在慕容龙城看来,就是引起天下大乱的绝佳之所。   不过,让杨月蝉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慕容龙城笑了,竟然笑了。   “哈哈哈哈……”   慕容龙城放声大笑,笑得合不拢嘴。   半响后,点头道:“韩旭这小子竟然还有这身份,本座还真的喜欢上他了,丐帮军师……征西大军的监军……好,好,好……”   正在此时,殿外偏将跑了进来,拱手道:“将军,宋军朝着城内射来一封密信,禀明要亲手交到将军手上。”   杨月蝉接过书信,上前交给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面带惑色,打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师傅,发生了什么事?”杨月蝉问道。说着,接过慕容龙城的信件,但他感觉到慕容龙城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很是怪异,心下不禁大为疑惑。   然而,打开之后,她的惊讶程度比之慕容龙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信件的落款是“大宋征西监军韩旭”。   而信件的内容仅仅几句话:   “姑苏城外,燕子坞,参合山庄;   朗州城西,午夜时,西山之巅。”   慕容龙城和杨月蝉震撼不已,韩旭怎么会知道摩尼教的总舵在姑苏燕子坞?……      第335章 午夜时分,西山之巅(下)      西山地处朗州城西面,是以朗州百姓均直接以西山称之。   高耸挺立的西山,在这初春之际,漫山的翠竹悠悠,让人心旷神怡。它与朗州的另一处圣境‘桃花源’同被文人雅士称为世外桃源。   可现在是深夜,夜黑风高,呼呼的山风吹过,带来的不是心旷神怡,而是毛骨悚然。   一道萧索的身影,负手立于西山之巅,在他的面前就是万丈悬崖。   刘三带着几人奔上山顶,朝着悬崖前的身影,拱手道:“旭哥儿,都办妥了。”   韩旭转过身,点了点头。   “张从富会来吗?”刘三忍不住的问道。想起韩旭交给他的事,他都忍不住的一阵害怕。   “会的,一定会。”韩旭嘴角微翘,自信道。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两道身影出现在了西山下,略一停顿,随即飞快的朝着西山之巅奔来。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若这大半夜的被外人看到,说不定还真以为见了鬼。   慕容龙城心不急气不喘,迈开的步子也不算大,可几步之后已在数丈之外。身后的杨月蝉运足功力,这才堪堪赶上他的步点。   一个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杨月蝉看到信函内容时,双眼闪出的惊异完全不似做假。而且杨月蝉可以说是慕容龙城一手带大的。若说杨月蝉会暗自喜欢上韩旭,他相信;但若说杨月蝉会背叛自己,慕容龙城不相信。   可让慕容龙城想不通的是,若不是杨月蝉的话,韩旭又怎么会知道他摩尼教的总舵会在姑苏燕子坞呢?   慕容龙城想不明白,所以他来了,赶来西山之巅,来赴韩旭的约。   “唰唰唰……”   随着慕容龙城和杨月蝉登上西山之巅,刘三等人立刻拔出了手中的长刀,愤怒的长刀之指慕容龙城。   “你来了。”韩旭淡淡的说道。   “我来了。”慕容龙城看都不看一眼面前的数十把长刀,直接无视了这些亲卫的存在,呵呵笑道。韩旭的诡异多端,他算是领教过了,是以在来西山的路上,他还一直在想韩旭深更半夜的约他来西山,是不是一个圈套?   可当慕容龙城看到西山顶上的韩旭和那数十名亲卫之后,他放下了心。在他的眼里,这些人加上韩旭也不够他一只手的。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谈谈……”说到这,韩旭深深的看了眼杨月蝉,眉头微皱道:“至于其他人最好还是先退下。”   “韩旭,你……”杨月蝉双眼满含担忧之色,可她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以现在的立场来看,他们是敌对的两方。   慕容龙城毫不在意,呵呵一笑道:“蝉儿,你先下去。”   眼瞅着杨月蝉一脸忧色的离去,韩旭暗自咬了咬牙,以平静的口吻说道:“小三,你也带人下去吧。”   刘三还欲坚持,可在韩旭的命令下,他只能带着亲卫朝山下走去。   此人的山顶就留下了两人。   韩旭不说话,解下腰间的羊皮酒囊,拔开塞子洒向地面。随后,抬起头,咕咚咕咚的大灌起来,酒水顺着嘴角豪气的流入脖子。   而此时的慕容龙城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韩旭喝酒。   好一阵沉默后。   韩旭面无表情的放下酒囊,喃喃道:“他去了。”   “我看到了。”慕容龙城在韩旭将酒水洒向地面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的亲哥哥被自己杀了。   “砰……”韩旭将酒囊甩给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接过酒囊,仰头大罐,直到酒囊中再也滴不出一滴酒。   “你难道就不想说些什么吗?”韩旭忍不住的问道。   慕容龙城摇了摇头,盯着韩旭的眼睛良久,沉身道:“他要保护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要跟随赵匡胤,这也是他的选择。”说到这,慕容龙城顿了顿,又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他有他的路,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要走的路,甚至是赵匡胤也有他自己的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怪不得别人。”   韩旭怔了怔,怪不得后来的慕容博,慕容复满脑子的复兴大燕,原来他们的老祖宗就这个样子。这分明就是‘黄狗耕田’不上道啊!   “你今晚约我来这,就为这件事?”慕容龙城随即又道。   “呵呵,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韩旭摇了摇头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你摩尼教的总舵在姑苏燕子坞?”说到这,只见慕容龙城微微点了点头,于是韩旭莞尔一笑:“这个,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我不是不想说,而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既然你不信,那我说了又有何用?”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   韩旭见慕容龙城依旧不死心,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干脆说道:“我做梦梦到的,你信吗?”   慕容龙城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喂,你就这样走了?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摩尼教总舵的消息传给丐帮秦雨山?你就不怕丐帮杀上你的老窝去?”韩旭赶紧说道。   慕容龙城停下脚步,沉声道:“念在你将大哥去世的消息带给我,以及你请我喝酒的份上,今晚我不杀你。至于丐帮有没有能力攻破本座的燕子坞,那就不妨试试看。”   “是吗?丐帮若是不够的话,那就再加上吴越朝廷,不知道这分量够不够你那燕子坞喝上一壶。”韩旭若有所意的说道。   姑苏城并不在南唐境内,而是在吴越国内,这也是摩尼教就算在南唐被丐帮打得级级败退,慕容龙城和杨月蝉也不担心的原因。此时的吴越国国主是钱弘俶,吴越国和南唐向来是兵戎相向,是以即便南唐朝廷对摩尼教进行打击,那也不可能越过边境追杀到吴越国境内。   可听韩旭这么一说,慕容龙城总感觉他话中有话,随即阴着脸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哼哼,说到你的老巢,你到底还是害怕了,韩旭暗自大爽,嘚瑟道:“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吴越国国主钱弘俶历来唯大宋之命是从,而如今我是大宋监军,位列朝堂高位。”   闻听此言,慕容龙城心下微动,顿时明白了韩旭的意思。   威胁,**裸的威胁。这分明是说以他韩旭的如今的地位,定然能够影响到大宋朝廷乃至赵匡胤的决策。只要大宋朝廷一声令下,吴越国国主钱弘俶必定会派兵追缴摩尼教。到时候,摩尼教再想在姑苏立足,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想到此,慕容龙城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阴声道:“你这是逼我杀你?”   慕容龙城身上的杀气冷得让韩旭忍不住的打了个寒碜,可现在并不是退缩的时候,于是咬牙道:“小子当然不敢。我只想和您老做个交易。”   “交易?”慕容龙城怔了怔,随即大笑道:“你不会是想让老夫投降,大开朗州城门吧?”   “难道不可以吗?”韩旭故作疑惑道。   慕容龙城摇了摇头,鄙夷道:“如今本座坐拥朗州城,手下三万大军,这些大军可不比老夫的摩尼教帮众,你说本座会不会这么傻?当然,你宋军围城是不错,可如今……”说到这,慕容龙城略一停顿,又道:“如今宋军失了主帅,既然你现在能够控制他们的军心,但本座自信,一旦你们久攻朗州城不下,军心定然不稳,到时候即便你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这么说是没得谈喽?”韩旭约慕容龙城来此,确实有让他投降的意思,毕竟能不战就不战。   “不仅没得谈,本座现在在想既然你宋军主帅已死,那么若是他们连你这个监军都失去的话,不知会不会立马军心大乱呢?”慕容龙城紧盯着韩旭的眼睛,一步步上前,杀意大盛。   “今晚的月色很美呐。”   韩旭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这句话。   慕容龙城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天空中乌云密布,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月光。   “不明白?”韩旭呵呵一笑,席地而坐,他的身后就是万丈悬崖。说着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喃喃道:“不管你看得见还是看不见,月亮就挂在那里。乌云能遮住了你的眼睛,也遮住了你的心。”   “什么意思?”慕容龙城怒道。   话音刚落,只见韩旭随手丢下的火折子似乎引然了什么东西……   “嗤嗤嗤嗤……”火星迅速的燃烧,眨眼间将慕容龙城围在了中间。   “哈哈哈哈……”慕容龙城忍俊不禁,摇头大笑道:“你以为这点小火能烧到本座?你也太天真……”   “呵呵,烧得到,烧不到你可以看看再说嘛。”说着,韩旭身体后仰,朝着万丈悬崖落了下去。   “你……”慕容龙城大骇,这小子怎么就跳下去了。可转眼间只见各自燃烧的两条火线似乎要碰到了一起,心下莫名的一阵惊慌,快速朝后退去。   “轰……”   “轰……”   “轰……”   “轰……”   “轰……”   西山之巅传来十多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打雷吗?深更半夜又没下雨,怎么会打雷?无论是围城的宋军,还是城内的朗州军,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西方。   ……   此刻,数道人影直奔山巅。最前方一人,显然速度奇快,转眼间的功夫就到了山巅。   “师傅……”   “韩旭……”   杨月蝉面色苍白,满脸的震惊之色,入目之处一片狼藉,整个山巅简直被活活的削去了一截。   “监军大人……”“监军大人……”   刘三领着亲卫打着火把直奔山巅,来到悬崖边。只见刘三二话不说,将一根粗麻绳围在自己腰间,绳子另一头交给身后的数十名亲卫。随即直接朝着悬崖下爬去。   不一会后,借着火光,一脸呆滞的杨月蝉只见悬崖上伸出了两只手,刘三再次爬了上来。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又一双手攀上了悬崖边,一脸苍白的韩旭爬了上来。   “娘的,这他娘的是谁拿来的绳子,一点弹性都没有,差点把老子的腿给扯断。”韩旭解下脚踝的绳子,破口大骂道:“蹦极也不是这么玩的,幸亏老子也练过。”说着,又不住的揉着胳膊,刚刚往崖壁上那一撞差点没把他胳膊给撞断。   想想都一阵后怕,幸亏崖壁下面的那颗老树够结实,否者绳子绑在上面说不定还真承受不住。   “旭哥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下次兄弟我一定注意。”刘三嘿嘿笑着,显然那黑绳子是他给找来的。   ……   “师傅……”   一声惊叫将众人从兴奋中拉回了现实。   杨月蝉终于发现了不远处躺着的慕容龙城。   此刻慕容龙城全身乌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几乎成了布片。“我操,还是个整块的?就缺胳膊少腿都没有。”韩旭大骇,一挥手亲卫们迅速的围了上去。将怀抱慕容龙城的杨月蝉围在了中间。“臭婆……蝉儿,你将这黑不溜秋的家伙交给我吧,别弄脏了你的衣服。”干掉了慕容龙城这个大BOSS,韩旭的心情大爽。多日来提醒吊胆的活着,就连做梦都能梦到慕容龙城单枪匹马的闯入宋军营地,来个万人中直取上将人头。   “你……”杨月蝉泪如雨下,死死的瞪着韩旭。   韩旭揉了揉鼻尖,皱着眉头说道:“别啊,他都死了你还抱着干嘛,不信你闻闻,全是烤肉的味道。”   然而,老天似乎今个不再垂青韩大监军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细若游丝的“呢喃”传了出来。   慕容龙城竟然还没死?在数十个炸药包的接连爆炸中,竟然还没死?韩旭大骇,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他不知道的是,慕容龙城凌空而退之时,顿时感觉不对劲,凭借着强悍的功力,硬生生的拔高数丈。   当然,炸药包的威力也非同小可,接连的爆炸后,慕容龙城重重的震伤了,也几乎可以说是濒临死亡,但问题是他还没死,至少现在没死。   “我操,给老子砍了他。”韩旭大怒,在那日见到慕容龙城的实力之后,他就知道唯有用炸药才能干掉这老家伙。于是他一直就小心翼翼的舍不得用炸药包,即便大军攻击五营大寨之时,也是能不用就不用。就怕万一用了被慕容龙城发现出异常。可如今一口气十个炸药包下来,竟然还没炸死这老不死的家伙。   “砰……砰……砰……”   然而,韩旭还是少算了一个人。   只见杨月蝉暴起,手掌连拍,瞬间杀掉三名亲卫,抱着慕容龙城的躯体,飞奔而去:“韩旭,我不能让你杀我师父。”   “追,给老子追。”韩旭大骇,今晚若是错过杀慕容龙城的机会,那还得了。虽说不太相信慕容龙城还能恢复过来,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这恐怖的家伙会不会非要死皮赖脸的活着呢?……      第336章 一箭破城      朗州城墙上的守军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自从西山传来巨响之后,城外大批的宋军举着火把向西山而去。   整整大半夜,西山上火光点点,宋军漫山遍野的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然而即便为数众多的宋军离开了营地,但城内的朗州军却没有一丝出城偷袭宋营的打算。在他们的心里,宋军不来攻城就算不错了,况且张从富将军也未下达任何出城的命令。于是,一个个心安理得的站在城头看宋军的笑话。   王之铭急冲冲的奔入帅帐,拱手道:“启禀大帅,末将派人收遍了西山,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这话说得相当的委婉。事实上,王之铭想说的是“不是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而是除了满山的飞禽走兽,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四条腿的很多,两条腿的没有。让他很不解的是,大军已经将朗州城围得水泄不通,明日一早就要发动全军攻城,可这韩大帅竟然大半夜的劳师动众派人搜山。   韩旭揉了揉微酸的双眼,再次将目光回到行军地图上。他察觉到王之铭话中的不满,可这依旧不能阻止他追杀慕容龙城的决心。别人不理解自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慕容龙城的厉害。若是不趁着慕容龙城重伤的机会找到这家伙,一旦等其恢复过来,恐怕今后就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当然不是韩大官人所要过的舒坦生活。   为了干掉慕容龙城,他甚至不惜违背对慕容延钊临死前的承诺。当然,承诺什么的对韩旭来说,那就是个屁,放了就是了。   现在慕容龙城身受重伤,只剩下半条命,杨月蝉背着这个臭包袱一定走不远。   想到此,韩旭手指地图,正色道:“王将军,派人封锁住朗州城周围的各条要道,见到可疑之人,立马汇报。还有,命令水军封锁灃水,寸板不得入河。”说到这,韩旭又补充道:“那女子身手了得,让弟兄们小心,拖住人后,立马上报。”   “这……”王之铭并未直接应是,略一沉吟,咬牙道:“大人,如今我军的当务之急是明日的攻城。而且依大人所说那名男子身手重伤,末将估计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逃回朗州城内就医!”   “你说的这点本帅也考虑过,他们确认很有可能已经逃回了朗州城内。”韩旭摆了摆手,叹道:“但本帅不会放过任何的其他可能性,宁可布下天罗地网,也不能让一只苍蝇飞出去。”   王之铭还想说些什么轻重缓急,被韩旭一句“执行命令”给堵了回去。   进攻朗州城,已经算不得头等大事,慕容龙城都半死不活了,还有谁能指挥得了朗州军的守城,一个冲锋估计就能拿下城头。   ……   天色微亮,忙活了大半夜的宋军“搜查大队”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营地。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休息,而是全军集合的战鼓声。   眼瞅着自己手下士兵拖着疲惫的身躯,咬牙战列成队,诸位将领顿时大为不满。   这回,忙活了大半夜的王之铭终于忍不住了,出列道:“启禀大帅,末将建议推迟攻城时间。”   “哦,为何?”韩旭打了哈欠,懒洋洋的问道。   “这……”王之铭面色一横,正色道:“末将实在不明白,将士们忙活了大半夜,早已身心俱疲。大帅可以看看,城头上的朗州军个个精神奕奕,而我军将士体力明显不足。这不是攻城,这是让他们送命。”   “王之铭,你大胆……”刘三,王凳子作为韩旭的亲卫,站在身后立马张口呵斥。   “行了。本帅向来讲的是民主,有话说话,有屁放屁。”韩旭挥手阻止两人对王之铭的呵斥,转眼瞧着底下一帮低头不语的将领,微微一笑道:“你们也都这么想?”   虽然底下的将领个个低头不说话,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显然赞同王之铭的说法。   程淮秀一声冷哼,出列道:“启禀大帅,末将愿领淮扬军为先锋攻城。”   娘的,果然还是自己人可靠。   无论是慕容延钊原本的禁军,还是投降的荆南军和楚军,在关键时刻就是不给力呐!怪不得人人当了官当了帅都喜欢搞嫡系,后世老蒋搞黄浦嫡系中央军,也不是没有道理啊!这大帅当得郁闷,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当年的淮扬军。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都不如程统领这女流之辈……咳咳……”说着见程淮秀白眼瞪来,韩旭连忙轻咳掩饰过去,长叹道:“不就是攻城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们都不想做,那就只好本大帅自己亲自来攻城。你们没蛋可以,但本帅可不承认没蛋,本帅不能连程统领都比不过吧。”   说到这,韩旭面色一变,吼道:“本帅就带自己的两百亲卫攻城,两百人足矣。”   闻听此话,诸将大骇,连忙拦住怒气冲冲的韩旭,纷纷阻止其茹莽的行为。   大帅亲自攻城,这哪里还了得?要知道如今征西大帅慕容延钊因伤而逝,战场上刀剑无眼若韩旭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们都得跟着倒大霉。一场征伐,主帅战死,监军战死,最后即便打了胜仗,赵匡胤也不会对下面的诸将有好脸色。   王之铭更是吓的面如死灰,硬着头皮说道:“大帅,给大军一个时辰吃饭休息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末将亲自领兵攻城。”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本帅早已在朗州城节度使府邸吃早饭了。”韩旭若有所意的看了王之铭一眼。他知道王之铭以及下面的诸将说得都没错,可他们都是以以往的战场经验来攻城,而如今韩旭并不需要这个经验。宋军士兵是很疲惫,但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刺激就能再次活过来,而这点正是韩旭能给予的。   不再理会诸将的你一言我一语,韩旭大步向前,吼道道:“小三,将床子弩推过来。”   当刘三和王凳子兴冲冲的将床子弩推到阵前,并且将炸药包绑上之后。   王之铭不紧摇头苦笑,他竟然忘了韩旭拥有的这个大杀器。当初三江口一战,正式这个所谓的‘炸药包’摧毁了洞庭湖水军胜利的希望。看到了如此物件,王之铭终于明白韩旭的自信从何而来。而且看韩旭的举动,似乎是在立威,可惜这个立威的对象很不巧的正是他自己。   “我来。”王凳子掏出火折子就欲点火。   “滚蛋,我来。”刘三立马不干了。   “锤子,剪刀,布,一把定输赢。”王凳子黑着脸,出了所谓公平的主意。   两人当着数万宋军和对面城头上朗州军的面,当场争执起来。   韩旭满头黑线,尼玛这丢人都丢到家了。当然抬腿一脚一个,踹到两人的屁股上,没好气道:“锤你妹,老子看你们俩就是个锤子。也不看看程统领他们,人家早就准备好了。”   两人微微一愣,扭头望去,只见程淮秀手提长矛,全是铠甲,身后数千淮扬铁骑整装待发。   “我操。”刘三和王凳子赶紧召集亲卫上马。   “嗤嗤嗤……”   在数万大军的注视中,韩旭点燃了引线,松开床子弩的绞盘,只听“嗖”的一声,胳膊粗的弩箭闪电般的朝着朗州城门飞去。   “轰……”   一声巨响,深深扎入城门的弩箭,瞬间爆炸开来。   城墙上原本一副看笑话的朗州军,此时一个个大张着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足下传来的地动山摇之感,差点让他们没站稳住脚。   这是炸药包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在数万人面前表演,不仅是朗州军,就连宋军都一个个目瞪口呆。在场的诸将看着韩旭向看着一个怪物似的,如此的攻城利器岂不是将破城成为了家常便饭。   “城门开了。”   “咚咚咚……”   战鼓齐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宋军,扯着嗓子冲向朗州城。   “杀啊。”   王凳子一马当先,弯弓搭箭,待到护城河边,刷刷两箭射断吊桥绳索。淮扬军铁骑瞬间冲过护城河,冲入朗州城。直到此刻,城头的朗州军竟然还没在震惊中恢复过来。   ……   朗州城内,武平节度使府邸。   韩旭高居主位,下面是一帮脸红脖子粗兴奋异常的宋军诸将,同时跪了一地的朗州城文武,包括十一岁的武平节度使周保权以及其母邓氏。   “慕容龙城那老贼呢?”望着低下的一群慑慑发抖的朗州官员,韩旭大声问道。可这一问之后,只见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想起来他们更本就不知道谁是慕容龙城。于是,再次问道:“狗日的‘张从富’,你们的张大帅呢?”   “说,快说,张从富在哪?”宋将一个个挥舞着刀子,破口大骂。如今韩旭在他们的心目中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啊,一箭破城,古往今来谁能做到?而且早上他们还以沉默抗拒了韩旭这位大帅,现在还不好好的表现更待何时。   其实满地的朗州官员此刻也真他娘的郁闷,张从富这家伙昨日信誓旦旦的要死守朗州城,可到宋军攻城之时,也没见他的身影。原本可以因打开城门而投降立功的朗州诸官,如今就只能成了叛逆之臣。   跪在地上的邓氏见没人说话,不禁一声叹息,抬头道:“回大人的话,昨日之后就再也未见过张将军。”   此时,王之铭匆匆奔入大殿,连忙说道:“大帅,末将已派人封闭朗州四城门,此刻我军正全力搜捕‘张从富’。”   ……   大街小巷,一队队宋军疯狂的挨家挨户的搜查。尤其是王之铭的洞庭湖水军,简直就是条疯狗。当韩旭告诉王之铭‘他的仇人燕龙城就是张从富,也就是慕容龙城’之后,一心欲为张文表报仇的王之铭,可以说是进入了癫狂的状态。将整个朗州城搅和得鸡犬不宁。   然而,让朗州百姓疑惑的是,除了王之铭的疯狗军以外,其他的宋军倒是还算文明,对于朗州百姓的家财视而不见。可奇怪的是无论是无论是疯狗军还是其他宋军,挨家挨户的必取一样东西白布。……      第337章 捷报!哀报!      赵匡胤这几日总觉得心绪不宁,即便现在坐在龙椅上,面对满城文武的“高谈论阔”,他始终静不下心来。自从宋军在和朗州军在灃水对峙之后,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战报传来了。心下不禁暗自奇怪,以慕容延钊一向谨慎的性格,怎么会一连好几天连一封战报都没有?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不管底下怎么议论,皇帝就是半天不发话。此刻殿内的文武再迟钝,也看出了皇帝和往日的不一样。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最后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报,朗州捷报……”,“报,朗州捷报……”   殿外响起了声嘶力竭的嘶吼。   “传,快传。”赵匡胤忽的从龙椅上站起来,双眼闪出异常的色彩。   只见一全身铠甲的征西军校尉大步急入大殿,双手高举战报,大声道:“启禀皇上,征西监军韩将军急报,我军已于三日前破朗州城,活捉武平节度使周保权以及朗州文武官员上百人。”   “哄……”   “恭喜吾皇,贺喜吾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的文武顿时炸开了锅,攻破朗州城,活捉周保权,那就意味着楚地再也没有其他大规模的反抗势力。继荆南之后,宋军又平了楚地。天下一统之势,日趋显现。   平潞州李筠的叛乱,平淮扬李重进的叛乱,这些都是原本就属于后周的势力,赵匡胤只能算是清算了后周的版图。如今将荆南和楚地纳入大宋朝廷,可以说是赵匡胤的宋廷跨越了后周地域,第一次实现了对外的扩张。这怎能不让百官兴奋,这怎能不让赵匡胤兴奋。   “念,给朕大声念出来。”赵匡胤面色潮红,情绪激动。   如今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人均被罢相,一同去编纂《资治通鉴》。赵普真正的实现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宏愿,不仅如此他还是大宋朝唯一的宰相。不过,赵匡胤倒是给他安排了两个副相,一位是枢密直学士薛居正,另一位是兵部侍郎吕余庆。这之前也没有副相的说法,于是定了个新名词“参知政事”,参知政事也就是副相。   赵普当仁不让,结果战报,朗声念道:“微臣大宋枢密院副使,征西监军韩旭起奏圣上。天佑大宋,在吾皇英明的领导下,我军将士英勇作战,奋力杀敌,以死以报皇恩……”   不文不白的战报,一大段的歌功颂德,满纸**裸的马屁,听得底下的文武百官是连连摇头。可在见到赵匡胤那志得意满的享受样子后,他们不得不佩服韩旭的马屁功夫。   赵匡胤老脸微红,听了一阵后也觉得不好意思,笑咪咪的打断赵普,道:“这些就不用念了,念重点,念重点。”   赵普念得自己都觉得难堪,巴不得赵匡胤打断,连忙跳过一大段,又念道:“灃水一役,攻破朗州军五营大寨,尽灭朗州军五万之众,我军伤亡万人。随即我军马不停蹄,兵围朗州城,翌日城破。武平节度使周保权及朗州百官全部被擒,已押送京城。另征西副监军李处耘率精兵一万收复湘南各州,原楚军洞庭湖水军统领王之铭率荆楚水军向湘北各州进发,不日即可收复楚地全境……”   “哈哈哈哈,好,打得好。”赵匡胤仰天大笑,底下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在这一片欣喜之中,唯有赵普呆滞当场,颤抖的双手捧着战报,一脸的不可置信。   赵匡胤发觉到赵普的异样,不禁问道:“赵爱卿,念下去,怎么不念了?”   “扑通……”   赵普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泣道:“皇上……”   “念下去,快念下去。”赵匡胤心中咯噔一下,连日来那不好的念头顿时涌了上来。   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目光中,赵普展开战报,断断续续的念道:“微臣韩旭泣报,大宋山南东道节度使,枢密院副使,湖南道行营都部署,征西大军元帅慕容延钊,重伤不治,于朗州城外去世。”   闻听此言,殿内文武百官顿时呆若木鸡,相比宋军平定荆楚之事,慕容延钊的战死更令所有人震惊。   “啊……”   赵匡胤从龙椅上冲了下来,一把抢过赵普手中的战报。当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面色一垮,仰面痛哭不已。   “皇上,皇上,保重龙体……”   一人哭,百人哭,殿内一片呜咽之声。   慕容延钊是谁?那是赵匡胤的铁杆兄弟。赵普被任命宰相之后,枢密院使的位置一直空着,明眼人都知道,一旦慕容延钊得胜回朝,那枢密使的位置就是他的。   ……   久久的悲戚之后,赵匡胤这才想起底下还跪着的征西军校尉,连忙问道:“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延钊怎么会重伤?数百名亲卫难道都是木头做的?”   “皇上,这里还有一封韩监军的密信。”校尉这才想起怀中的密信,赶紧掏了出来。   赵匡胤大步上前,亲手接过。   信中,韩旭将慕容延钊受伤的过程,以及以重伤之躯被人抬着指挥攻寨之事,一一禀明。不仅如此,韩旭更是提到了令慕容延钊重伤不治的罪魁祸首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若不是韩旭提到慕容龙城,赵匡胤几乎已经忘了此人。当年慕容龙城的武艺,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就已经让赵匡胤惊骇不已。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有忘却大燕国,甚至为了复兴大燕,竟然向自己的亲大哥动手。   看罢,赵匡胤久久不语。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匡胤手中的密信上。   然而赵匡胤似乎并没有将内容公开的打算,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一字一顿道:“则平拟旨,追封已故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为……河南郡王,中书令……”   封王了,异性封王。   赵匡胤对有功之臣一向不吝赏赐,不过此次的追赠真是皇恩浩荡了。丰厚的赏赐未让其他文武反对,毕竟慕容延钊已故,没人会在这时候引皇帝的不快。   赵匡胤继续道:“则平,延钊的子嗣择期优者入太学,其他赏赐你再看着办。”说着,又转头朝着兵部侍郎吕余庆说道:“此次有功之臣,待韩监军上报之后,兵部立即论功行赏,不能让将士寒了心。”   “微臣遵旨。”吕余庆领命道:“皇上,慕容元帅已故,军中不可一日无帅,这征西大军的主帅是否需另立人选?”   吕余庆只是本着本职工作这么一问。可闻听此话,右手边的武将之列,数人双眼顿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湘南基本平了,湘北的朗州城都攻下了,平定楚地那是必然的事。此刻若是被任命为征西军的主帅,那不是明摆着捡功劳的好事嘛!   右手边向来上朝也不怎么发话的晋王赵光义,双眼一眯,突然出列道:“皇上,臣弟附议,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吕大人言之有理。”   赵光义起了头,紧接着其身后的武将纷纷附议。甚至有人直接提议让晋王赵光义挂帅。   赵普若有所意的看了一眼赵光义,随后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   虽然当别人提议他挂帅之时,赵光义委婉的推辞了。但从赵光义双眼一闪而逝的精光中,赵普还是看出了其不一般的内心。没错,赵光义确实想做这个征西元帅。   然而,赵匡胤一直看着底下那名报信的校尉,似乎并未听见众人的议论。半响后,长身而起,道:“从即日起任命李处耘为宣徽南院使,征西监军。”说着,略一停顿,大声道:“任命原枢密副使韩旭,为……大宋枢密使,征西元帅。”   语毕,直接离坐,转身而去。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堂再一次的沸腾了。   大宋枢密使,年仅二十岁的大宋枢密使,简直是旷古奇闻。如今范质三人罢相,尚书,门下,中书三省,唯有中书省名副其实,其他二省名不副实。是以中书省和枢密院成了大宋最高的官职机构,又称东西二府,一个管政务,一个主兵事,直接向皇帝赵匡胤负责。   中书省的宰相正是赵普。   如今韩旭竟然成了枢密使,可以和赵普并肩而立的大宋权臣。这怎能不令满朝的文武震惊。   赵匡胤决心已定,根本就不留给满朝文武争论的机会,宣布后直接离开的紫宸殿。   “这……这……”   满朝的文武纷纷围到赵普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然而,赵普并不理会,只言片语不提。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道离开的明黄蟒袍背影上。   大宋朝唯一的亲王,晋王赵光义,独自一人率先离开了紫宸殿。   ……   数日后,千余名征西军护送着慕容延钊的棺木返回京城,同时还有被押送而来的朗州武平节度使周保权,以及朗州大小官员。   长长的队伍绵延数里,全部一身孝服,就连周保权等朗州官员都被韩旭强行要求给慕容延钊带孝。此举不得不说有点过了。可韩旭一声令下,征西军上下一心,让整个朗州城的百姓全部带孝。   御史台的御史们言辞激烈,将韩旭的此行径升华到了在朗州城施行暴行的地步。   可赵匡胤听到之后,不仅未对韩旭下旨训斥,反而大大的嘉奖了一番。   同时,赵匡胤带着文武百官直入慕容延钊府邸,亲自主持了慕容延钊的丧礼。   事后,年仅十一岁的周保权被赦免其罪,任命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居住京师,也算是朝廷对他的宽宏大量。   然而,还未等赵匡胤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一封朗州的八百里加急再次被递到了京城。……      第六卷 后蜀残阳   第338章 千里追杀慕容龙城      征西军一连串的事件,搞得朝廷头都大了。可以说自打出征以来,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堪比得上大宋立国的第一年发生的所有事。   慕容延钊的葬礼后,刚刚喘了口气的朝廷官员,被赵匡胤再次急招入宫,因为韩旭又搞事了。   枢密使韩旭,枢密副使李处耘均不在京,于是兵部侍郎兼参知政事吕余庆代行枢密院之事。   只见吕余庆展开奏折,朗声念道:“大宋枢密使,征西元帅韩旭起奏皇上……经查朗州一战,偷袭慕容元帅者,正乃原朗州军大将‘张从富’。经严格搜寻,探子回报,发现‘张从富’从水路离开了楚地,逆流而上入川……为报征西军之大仇,微臣决定亲率征西军水陆精锐五万,追杀‘张从富’。以此将告天下,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   “哄……”   朝堂再一次的沸腾了。   “皇上,不可啊,为了一个败军之将,竟然兴五万大军追杀,这……这……”   “皇上,如今楚地未平,韩大人尽然弃楚地而不顾,这分明就是渎职。”   “大军劳师远征,荆楚一战后需修生养息,如今韩大人再起战事,后果不堪设想。”   “五万大军入川必将和后蜀产生冲突,还请皇上三思。”   “老臣弹劾枢密使韩大人,未得旨意,妄自动兵。”   ……   一大群的朝堂官员纷纷跳了出来,高声呵斥,将矛头全都对向了韩旭。   一句话,他们对韩旭劳师动众追杀一人,相当的不满。韩旭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为了个人恩怨,至国家利益而不顾的莽夫。   端坐龙椅的赵匡胤最初接到韩旭奏报的时候,也如这帮朝臣一样,气得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将韩旭立马抓回来定罪。可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让他冷静下来,自打认识韩旭以来,这家伙做事往往出人意表,可最后的结果又偏偏很好。   长时间形成的对韩旭的认知,让赵匡胤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的思量。而且随着韩旭奏报而来的,还有一份他的私人信函。里面将慕容龙城摩尼教主的身份写得一清二楚,对慕容龙城的身手形容得异常恐怖,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当年将那块“水性杨花”的玉佩,神不知鬼不觉放在赵匡胤枕头底下的正是慕容龙城的徒弟。有如此的徒弟,可想其师傅的本事。韩旭这是在告诉赵匡胤,若是慕容龙城决心要取皇帝的脑袋,即便这皇帝躲在深宫大院,也依旧抵挡不住。   想到此,赵匡胤皱着眉头,问道:“吕爱卿,你是兵部侍郎,此事你有何意见?”   吕余庆整理了下思绪,摇头道:“回禀皇上,韩大人此举万万不妥,只为追杀一人,五万疲军入川,万一和后蜀军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微臣认为,皇上应当立即下旨,招韩旭回京,另派主将入楚,主持楚地之事。”   “皇上,臣弟认为吕大人言之有理。”赵光义出列,微微一笑道:“作为男人,臣弟对韩大人佩服之至,为了朋友之义,亲提五万大军报仇,此举不得不说是我大宋男儿的铮铮铁骨。”说到这,赵光义语气一转,肃然道:“但作为大宋的臣子,枢密院使,韩大人此举万万不妥,为了数万大军的安危,还请皇上下旨召韩大人回京。”   “晋王此言大善……”反对之人,立马全都跳出来附和。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纷纷嚷嚷,犹如菜市场。   ……   赵匡胤沉思良久,忽然发现一向主意甚多的赵普直到此刻还未发话,不禁开口问道:“赵爱卿,这事你有何意见?”   此言一出,赵普发现两道明亮的目光直刺过来,一道是龙椅上刚刚发话的赵匡胤,而另一道却是右手边的那个暗黄身影,晋王赵光义。   心下一凛,拱手道:“回禀皇上。韩大人离开之时,令征西监军李处耘将军主持楚地平乱。如今湘南已平,湘北也就剩下几州,以李将军的能力,不日即刻平定楚地。朝廷当务之急应选派官员入楚,以彻底解决对楚地的治理。”   “赵爱卿此言大善,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将人选尽快呈递上来。”赵匡胤连连点头,颇为满意。   “微臣遵旨。”赵普又道:“五万大军入川,必定会和后蜀军发生冲突,微臣建议礼部立即派人入川,和蜀主孟昶解释缘由。最好能请孟昶在蜀地贴出告示,缉拿‘张从富’押送回汴京城。”   什么叫老成谋国?莫不过赵普之意。   赵匡胤对赵普此言大声称赞:“好,甚好。这样一来,不仅不需要朕的军队劳师动众,而且也能替延钊报仇雪恨。善,大善。”   接着,赵普微一扭头,目光恰巧撞上了晋王赵光义,想了想,拱手又道:“微臣赞同晋王的建议,应当招回枢密使韩大人及五万朝廷大军。”   当群臣都在反对的时候,不得不说赵匡胤也有点意动了。可一想到慕容龙城那恐怖的身手,他同韩旭一样,害怕今后没有了安生的日子,于是咬牙在坚持,问到了赵普的意见。只要赵普也赞同韩旭的做法,那赵匡胤即便和殿内的文武对立,他也要来个乾纲独断,支持韩旭的做法。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赵普也反对了。这样一来,他也丧失了最后的坚持。再加上赵普提出的让蜀主孟昶代行通缉慕容龙城之事,赵匡胤彻底的转变的心思。   于是,下旨道:“八百里加急,召枢密使韩旭立即回京。”   ……   千里之外的荆南,浩浩荡荡的宋军数百艘战舰出洞庭湖,逆江而上。在江陵城略做补给,再一次搜刮了已经没了大权的高继冲一把后,随即继续进发。   定远号旗舰船头,江风吹起了程淮秀的长发,露出了她满脸的担忧之色:“旭哥儿,一定要这样做吗?”   “不杀慕容龙城,我这辈子都没得安心。”韩旭暗自咬牙:“慕容龙城,别以为躲到蜀地我就拿你没办法,千里追杀万里追杀,老子也要灭了你。”   在宋军占领朗州城之后,封锁了各个要道,荆楚大地上尽是满地跑的宋军斥候。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发现了慕容龙城的踪迹。   杨月蝉身背慕容龙城,在杀了洞庭湖的几名宋军后,抢了一艘快船,出岳州三江口,入长江。本想顺流而下江南,可在慕容龙城的坚持下,转而逆流而上入蜀地。虽然不明白慕容龙城为何要坚持入川,可杨月蝉也只能听从慕容龙城的安排。   当消息传到韩旭的手中,韩旭二话不说,派出先锋追踪的同时,五万大军随后浩浩荡荡的追出了出去。   为了这事,韩旭还跟已回到朗州城的李处耘争吵了一番。李处耘的意见也同朝廷的意见一样,在说过不韩旭的情况下,李处耘只能退而求次欲更随韩旭追击。可楚地还未完全平息,同时也担心王之铭闹事,于是韩旭以征西元帅的名义强行令李处耘留在楚地主持事务。   此刻,身为监军的李处耘完全可以不用听韩旭这不讲理的命令,更何况监军只需要向皇帝赵匡胤负责。可两人从扬州以来建立起来的深厚关系,让他最终选择了留在楚地。这样也可以为韩旭留一条退路。万一韩旭走后,楚地再次发生叛乱,那韩旭的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李处耘让步了,但他强烈要求韩旭将淮扬军全部带走。这些可都是他们一手建立的队伍,用起来当然顺手。   “你是朝廷大军的元帅,不是什么江湖草莽,你这样做,只会自讨苦吃。”身后传来一声讽刺。米信提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冷冷的说道:“五万大军报仇,真亏你想得出来。”   “既然你知道我是大军元帅,那你就给本帅闭嘴。”韩旭没好气的回道:“不过,反正你就是本帅的保镖,若是本帅出了事,皇上也不会给你好日子过,你自己掂量着办。”   “你……”被韩旭这么一呛,米信气愤不已。   正在此时,定远号瞭望塔上的士卒禀报道:“大帅,我军已过归州,前方就将进入后蜀地界。”……      第339章 连下五城(上)      巴蜀之地的得名来源于先秦之时,这里有“巴”,“蜀”两个兴旺发达的小国家。后秦军入蜀,实行郡县制,巴蜀两国就成了巴蜀二郡。如今的后蜀主孟昶坐拥巴蜀两地,也就是后世的四川。   由荆南沿大江入巴蜀,遇到的第一个城池就是夔州。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李诗仙口中的白帝城,正处在夔州附近。   “大帅,前方蜀军战舰。”   瞭望塔上的宋军一声惊呼,将正欣赏着“两岸猿声啼不住”之巫峡风光的韩旭拉回了现实。   “咚咚咚咚……”战鼓齐鸣。   程淮秀一声令下,宋军水师立即展开战斗队形,楼船居中,两翼艨艟斗舰急速行驶,以半月弧形朝着蜀军水师包抄过去。   紧张的气氛一时间弥漫整个巫峡两岸。   ……   蜀军战舰上,水军偏将南光海望着宋军庞大的水军,一脸的不可置信。宋军不是还在楚地平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宋军进攻楚地之时,属主孟昶下令夔州的昭武节度使高颜俦加强水军训练,防备宋军入蜀。而巫峡的蜀军水寨,则作为第一道防线,派出战舰日常巡逻江面。   “将军,宋军艨艟冲过来了。”蜀军吓得胆战心惊。   何止是他们,就是偏将南光海本人也同样吓得面色苍白。除了他所在的这艘楼船外,其他巡逻的都是些艨艟快船。面对强大的宋军水师,哪有一丝反抗的力气。   “快,快发信号,告诉他们前方乃蜀地,不得再进入。”南光海强压着心中的慌张:“问他们来此,到底何为?”   不久,宋军的回复来了。   收到宋军的回复,蜀军旗号兵满脸的呆滞,结巴道:“他们说是追捕楚地旧将‘张从富’到此,让我们赶紧让道,放跑了‘张从富’唯大人您是问!”   “追捕‘张从富’?”   南光海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朗州军中似乎还真有位叫张从富的将军。可这追捕一人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吗?一眼望过去,宋军战舰看不到头,怎么也得有数百艘战船啊。南光海当然不信宋军的话,这分明就是个借口,入侵蜀地的借口。   两军越来越近。南光海甚至都可以看到宋军战船上那明晃晃的,密密麻麻的的弩箭,箭头全部指向了这边。   “快,掉头,掉头,立即通知水寨袁将军。”   ……   “大帅,他们想跑?”程淮秀眼瞅着蜀军战舰掉头,连忙说道。   “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令两翼的艨艟加快速度包抄过去。”韩旭莞尔一笑,命令道:“小三,凳子,速战速决,给本帅炸掉那艘楼船。”   “得令……”刘三,王凳只分领几人,各自操控床子弩,点燃了弩箭上早已捆绑好的炸药包。   南光海很悲催,他并不知道宋军战船装备了如此的大杀器。若是他知道宋军有这东西,估计一照面就会下令掉头。   当楼船那庞大的身躯刚刚转过身之时,两道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楼船甲板。   “轰……”“轰……”   两声巨响,整艘楼船立马成了火海。   蜀地水军偏将南光海还为做出反应就已经被炸成了肉块。   两只弩箭让一艘楼船转眼间丧失了战斗力,其他船只上的蜀军何成见过如此威力巨大的弩箭,吓得连逃跑都忘了。直到宋军登上他们的战船,这才反应过来,可是为时已晚。   解决了蜀军巡逻船队,宋军水师加速前行。   不久后,穿出了巫峡,在一处宽阔的水面,发现了蜀军水寨。   此时后蜀的水军实力一般,他们没有楚地洞庭湖那样宽阔的水域用来练兵。可即便如此,在如今战乱纷飞的年代,孟昶还是硬生生的捣鼓出了两百多艘战船,防卫大江一线。毕竟由大江入蜀,是最简单好走的通道,也是敌军入侵蜀地的最常走路线。   此时的蜀军水寨,都指挥使袁德弘正抱着自己的小妾和一帮水军统领饮酒作乐。   直到宋军战舰出现在寨外,他们这才发觉。   “娘的,怪不得说蜀地水军残弱,就这防备还真有点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意思。”望着水寨内一排排并列的战舰,韩旭连连摇头,看样子蜀地是久为经战事,一片歌舞升平。   宋军二话不说,朝着水寨就是几轮齐射,带着炸药包的弩箭,将水寨炸得四分五裂。   随即,战船靠岸,马步登陆。   早已被炸得傻了眼,以为天兵而至的蜀军立马投了降。   都指挥使袁德弘被乱兵而杀。   堂堂一万蜀地水军,成了宋军的俘虏,并且还俘获了近两百艘战船,宋军水军实力膨胀了一大截。   夺了水寨,韩旭一声令下,四万马步全部登陆。   一万水军呢,四万马步,水陆并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巴蜀防线第一城夔州城。   同样的,蜀军昭武节度使高颜俦,直到宋军大军围城,这才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巫峡水寨已灰飞烟灭。   城头上,望着外面围城的宋军,高颜俦恨不得将水军都指挥使袁德弘再抓回来大卸八块。   “城头的高颜俦听着,大宋征西大帅韩将军有令,命你们立即打开城门,迎接王师入城。否则……”王凳子在韩旭的示意下,朝着夔州城头大声吼道:“否则,城破之时,诛你九族。”   “宋廷的将军都被你们那皇帝老儿给卸磨杀驴了吗?咋就派出了个毛还没长齐的瓜娃子来当大帅,有本事你就攻城给老子看看!!”高颜俦很不爽,望着城下那似乎年轻得不敢相信的宋军大帅,他是怎么也没想明白袁德弘那家伙怎么就败在这韩旭的手里。一万蜀地水军,两百艘战船,就是烧也得烧半天啊!   韩旭沉下脸,阴声道:“既然不投降,那就立即攻城。”   “旭哥儿,这……这……”刘三苦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   “咋了?攻城呐,将炸药包拿出来。”韩旭不解道。说着,见刘三和王凳子一脸的苦涩,顿时想到了什么,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不会没炸药包了吧?”   “还有,还有。”王凳子连忙摇头,舔着脸和刘三两人一人一个炸药包,不好意思道:“大帅,就……就只剩下这最后两包了。”   “最后两包?你他娘的败家子,那么多炸药包就剩下这最后两包了?”韩旭傻了眼,气得抬脚就朝两人踢了过去。   “旭哥儿,别,别,别啊!”刘三扭腰躲开,苦笑道:“那日为了炸慕容龙城那老贼,咱们也是埋了十包炸药包啊!不久前攻击蜀军水寨,你不是一个劲的叫着,给老子炸,狠狠的炸吗?这回倒是嫌弃我们大手大脚了。”   “就是……”王凳子在一旁小声附和道。   “你们两个还有理了?”   韩旭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这回他真是后悔带的炸药包少了,可这也没办法。出来的时候韩旭就做了这么多,他可是全都带出来,毕竟那时候也没想到要到蜀地来。   攻还是不攻?若是不用炸药包强攻的话,这夔州城估计一时半会也攻不下来,即便攻下来了宋军的伤亡也不是小数目,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若不攻下夔州城,就不能打开进入蜀地的大门,而且这入蜀第一战格外重要。拿下夔州城不仅能重重的震慑蜀军,更能令朝堂上的人支持他的想法。想起朝堂上的事,韩旭不禁摇头苦笑。无论是韩旭,李处耘还是米信,他们三人都猜到朝堂对此次韩旭进军蜀地一定是大为反对。说不定此刻赵匡胤正在后宫暴跳如雷呢,而招大军回程的圣旨应该也在来蜀地的路上了。   左思右想后,韩旭还是下达了使用炸药包的命令,夺得夔州城至关重要,这是打开进军蜀地的前提。占领夔州城,就能以此为跳板,进可攻,退可守,为将来平定蜀地打下基础。   两只弩箭同时轰向城门。   “轰。”   “轰。”   在一阵地动山摇后,高颜俦赶紧冲下城楼,望着面前大开的城门,以及被炸得裂缝条条的城墙,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地在颤抖,透过被炸开的城门,宋军铁骑疯狂的冲了过来。   “杀,杀,杀。”   骑兵入城……步军入城。   夔州城守军根本就抵挡不住宋军的铁骑,这是一边倒的战斗。将大部分防守力量放在城墙上的高颜俦,丧失了最后一丝反抗的机会。   “封锁各大城门,立即给老子搜查慕容龙城。”   破了城的韩旭,第一时间发出了这道命令。   可宋军在搜遍整个夔州城之后,也未发现慕容龙城的踪迹。   昭武节度使府邸,韩旭召集宋军诸将议事,当一副蜀地地图打开之后,众将的脸上闪着异常的兴奋。   开州,万州,忠州,通州,巴蜀以东的数州全都在宋军的攻击范围之内。   兴奋,激动……   有这好事,哪能错过。即便是为了追捕慕容龙城而来,可眼下都已经成这样了,那还不来个顺手牵羊,更待何时?   于是,韩旭一拍桌子,吼道:“校尉王凳子何在?”   “某将在……”   “你即刻率领马步五千,换上蜀军衣服,在蜀军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偷袭开州。”   “末将领命。”   “程将军,你即刻率领水军逆江而上,进攻忠州。”   “末将领命。”   “米将军,你即刻率领马步五千,进攻通州。”在夔州城的战斗中,米信再一次杀红了眼,大将本色尽显无疑。虽然两人互相之间,还是看不爽。可韩旭知道米信心中那颗躁动的心。又道:“通州离此最远,兵贵神速。”   “末将领命。”米信面色潮红,兴奋异常。   刘三见几人都能各自带兵出战,顿时羡慕不已,急得是搔首弄姿。   韩旭见状,摇了摇头,莞尔笑道:“刘校尉何在?”   闻听叫到自己,刘三激动道:“末将在。”   “马步五千,进攻万州。”   “五千?”刘三微微一愣。   “怎么嫌少?”韩旭没好气道。   刘三扯着嘴巴,连连摆手,嘿嘿笑道:“五千太多了,当年关二爷攻长沙只带五百校刀手。今个小小的万州,五百铁骑足以。”   “滚犊子……”韩旭一脚将刘三踢了出去。尼玛还真当自己是关二爷转世,五百铁骑攻万州,不吹牛会死啊!   各路大军出动,站在夔州城头上的韩旭望着巴蜀大地,感慨万千。老子如今是刘备入蜀的节奏啊!……      第340章 连下五城(下)      巴蜀大地,天府之国。   初春的暖阳,懒洋洋的洒在巴东大地上,吐出了嫩芽的青草,显得绿油油的一片。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由于群山环绕,河流众多,巴蜀就像是一个封闭的世外桃源。这里没有塞北的荒凉,没有中原的豪放,但却有着江南的绿柳红裳。   有人说来到巴蜀,时间就彷佛停滞了一般。蜀人生活闲适,无论上层贵族,还是下层百姓,都有喝茶,聊天的习惯。自唐以后,蜀地文化异常发达,诗词曲赋闻名于世。要知道最早的花间派诗词正是从蜀地流出,比南唐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支骑兵队伍急驰在巴东官道上,打破了这午后的宁静。   “驾……驾……”刘三一马当先,催促着身后的骑兵急进:“快,给老子再快点。”   “刘将军,休息下吧,后面的步军兄弟都没影了。这样下去,即便我们赶到万州城,也攻不了城啊!”一名宋军骑兵大声说道。   这一声刘将军,叫得刘三心里相当的舒坦。不亏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弟兄,就知道他好这一口。   作为韩旭手下的两名得力统领,刘三和王凳子相互较劲,别看王凳子平日里一口一个“三哥”的叫着,但刘三知道这小子就是个“阴险”的家伙,而且脑子又活,搞不好啥时候就爬到自己的头上去了。这种丢面子的事,他刘三是怎么也不能干的啊。   难得一次各自领兵的机会,一出夔州城,两人就较上了劲。无论是刘三进攻的万州,还是王凳子进攻的开州,两地的距夔州城都差不多远。于是乎,两人打起了赌,谁先攻下城池,以后就是真正的老大,另一人必须无条件服从。   为了抢先占领城池,两人是卯足了劲,各自带着队伍疾驰狂奔。而刘三这回是难得的动了回脑子,他知道步军兄弟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骑兵的速度,于是乎直接带着一千铁骑一路狂奔。万州城临江而建,位列忠州城的下游。程淮秀的水军要进攻忠州城,就得途径万州城。这顺道的好事,刘三当然不会放过啦。凭着和程淮秀的关系,直接将步军扔到了程淮秀的水军战舰上,是以他压根就没带步军前来。   一想到王凳子今后恭恭敬敬的样子,刘三浑身充满干劲,大吼道:“快,再快点,入了万州城,老子请你们喝花酒,尝尝蜀地小娘的味道。”说着,一把将胸口的蜀军衣服扯开,露出胸口那黑乎乎的胸毛,这才感觉舒爽了些。这蜀军的衣服还真是小,穿在他这个中原大汉的身上,就像层层包裹的粽子,很不舒服。   闻听刘三此话,宋军骑兵一片大笑,但催马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两个时辰的急速奔驰,在战马即将累得口吐白沫之时,刘三率领的一千铁骑终于赶到了万州城外。   “刘将军快看,前面就是万州城。”   “小猴子,你他娘的难道认识字?你咋就知道那城墙口刻着的就是‘万州’两个字?”刘三朝着身边的亲随骑兵笑骂道:“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呐!”   小猴子当然不认识字,但沿着大江走一定没错。不过,他见刘三那咋咋忽忽的样子,忍不住撇嘴嘟囔道:“难道你就认得那两个字?”   刘三罩着小猴子的脑袋就是一脑瓜子,指着城头骂道:“放屁,谁说老子不识字,那不就是‘万州’两字嘛!”说着,立即扭头朝着身后命令道:“将那个姓‘高’的啥昭武节度使的旗帜给本将军举高点,都给本将军注意了,等会放机灵点。”   说罢,大手一挥,千名骑兵穿着蜀军的衣服,举着高颜俦的旗帜,晃晃悠悠的朝着万州城门行去。   ……   万州城的守军眼瞅着一大堆骑兵晃悠着朝城门行来,不禁暗自纳闷,这时候怎么会有如此大队人马出现在万州地界,似乎上面也没说过今日会有骑兵到此啊!瞧其旗帜,倒像是节度使高将军的兵马。   见此情形,城门守卫迅速的祭出长枪,大声问道:“你们是啥子人?到这里做啥子事?”   兴许是隔着太远,刘三听得不甚清楚,但见对方一个个将长枪举起,于是一抬手止住前行,扭头朝着身边的小猴子问道:“他们说什么?”小猴子怔了怔,气愤道:“将军,他们骂我们是‘傻子’。”一听这话,刘三就火了,刚见面就骂人,这帮蜀军还真牛B哄哄啊!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进不了城?难道还要等到程淮秀将步军送过来?   刘三不是吃亏的主,刚想张口骂回去,却见蜀军城门口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一位年轻人,仰头挺胸,鼻孔朝天,嘚瑟的样子比韩旭还夸张。斜眼看了看这边,大声叫道:“瓜娃子,你们哪里来滴撒?”   闻听此话,小猴子立马跳了出来,气道:“将军,他又骂您!”   难道蜀军打仗都先骂一阵再开始?刘三傻了眼。   城门口的那名年轻人似乎是个头目,见对面不回话,随即朝着身后说着什么,几名蜀军立马朝后跑去,似乎有随时关城门的意思。   一名宋军策马上前,来到刘三身边,小声说道:“将军,他们说的似乎是蜀地话。小的在夔州城里听过,但小的也搞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蜀地话?怪不得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原来是他娘的蜀地话!   刘三狠狠的瞪了小猴子一眼,将小猴子瞪得缩回了脑袋。   突然,刘三灵机一动,策马上前,破口大骂道:“格老子的……”   此言一出,果然对面的蜀军有了反应,一个个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   “老大,那锤子骂你喽……”   “龟儿子,这都不晓得?能骂出‘格老子’的,肯定是咱自个人撒。再看看他们的旗帜和衣裳,那一定是高将军手下的骑兵撒!”   “还是老大厉害……”   城门口年轻的蜀军头目,自以为是的教训了一番手下。随后,朝着刘三招了招手,身后的蜀军自动向两边散开。   见状,小猴子大喜道:“将军他们好像是让我们进去。”   “屁话,老子看到了。”刘三一副得意洋洋的架势。   “将军,您会蜀地话?”   “别说蜀地话,就是契丹话,人话,鬼话,本将军都会。”刘三策马向前。心下却暗骂道:“啥个蜀地话,老子会个屁。这声‘格老子’还是那日包围夔州城时,城头上高颜俦骂出来的,老子只不过给他来了个活学活用罢了。”   转眼间,宋军到了城门口。   “杀……”   刘三突然暴起,一刀砍掉正欲开口的蜀军年轻头目。   “啊……”“啊……”“啊……”   接二连三的惊叫,城门口的蜀军顿时被宋军砍杀殆尽。转眼间的功夫,宋军就控制了万州城东大门,并且杀上了城头。   夔州城破的消息还未传到这里,此刻城头上的蜀军抱着长枪稀稀拉拉。面对突如起来的变故,一时哪能反应过来。   控制了整个东城门,刘三留下一队百人守卫,随即带着九百铁骑直奔万州城守府邸而去。冲入府邸,杀了万州城守,剩下的蜀地官员全部缴械投降。刘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万州城。   待得程淮秀的水军抵达,步卒赶来后。还未尽兴的刘三留下步卒控制万州城池,自己则带着骑军登上了战舰,跟随程淮秀进攻忠州城而去。   ……   当刘三占领万州城之时,王凳子还兴冲冲的领着五千步骑奔在前往开州的路上。他倒是没大胆到直接带着骑兵狂奔,留下步卒在后面吃灰的境界。可即便这样,王凳子也是一路催促,几乎连休息的机会也没留下。终于在夜色时分,他们赶到了开州城外。   比刘三还幸运的是,由于天色将暗,宋军又穿着蜀军的衣服,打着高颜俦的旗帜。荒唐的城守还敲锣打鼓的将王凳子等人迎进了开州城内。   接下来的事,那是水到渠成了。五千马步露出本来面目,开州城守直接投降。   若说麻烦倒是米信比较麻烦,由于通州较远,带着五千马步日赶路,夜赶,才在半夜到达通州城外。夜深人静,城门紧闭,米信没有丝毫的办法。一直等到翌日天微微放亮,休息足了的宋军发动了攻城战。   所幸的是突然袭击,再加上通州城防不严,米信硬生生的将通州城攻了下来。可即便这样,也损耗了上千名宋军精锐。   程淮秀和刘三率领的水陆大军余第二日晌午到达忠州城外,大军将忠州城围得严严实实。吃过晌午饭,全军攻城开始。   两军大战直到黄昏。   程淮秀凭借着水军的优势,在打破忠州城水门之后,宋军攻入了忠州城内。一场激战,宋军付出两千多名士卒伤亡后,终于控制了忠州城。   至此,韩旭的五万大军,一日一夜连破蜀军五座城池,控制了整个巴东地区。   一封战报飞入京城。……      第341章 京师震动      “快,本官要见皇上,快去通传……”   “吕大人,皇上刚刚睡下不久。”   “何人在外面喧哗?”赵匡胤朦朦胧胧的听到寝宫外的喧哗声,于是掀开被子,恼怒的披上外衣。   自从王皇后病逝,六宫又都是些寻常姿色,赵匡胤就再也提不起性趣。再加上大宋立国不久,国事繁忙,他常常批阅奏折到夜深,是以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独自一人睡在寝宫内。   “皇上,兵部侍郎吕大人求见?”小太监匆匆赶了进来,禀告道。   闻听“兵部”二字,浑浑噩噩的赵匡胤瞬间一个激灵,脑袋也清醒了几分。兵部无小事,而且吕余庆深更半夜入宫,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难道是楚地有变故?楚地刚刚平定,又有谨慎的李处耘坐镇,应该不至于出事才对。   韩旭,一定是韩旭率领的五万大军出了什么事。放眼大宋朝,如今除了楚地,也就是韩旭在用兵。   突然,赵匡胤面色大变,吼道:“快喧吕爱卿进殿。”   “皇上,捷报,征西军捷报。”吕余庆入得寝宫,激动得浑身颤抖:“枢密使韩大人率征西军,一天一夜连下后蜀五城,如今已经控制了整个巴东地区。”   呃,赵匡胤嘴巴张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刚刚还在担心韩旭出事,可这转眼间竟然来了个华丽的转身。一天一夜连下五城,这怎么可能?   一把抢过吕余庆手中的战报,一边看,一边直喘粗气,哆哆嗦嗦的双手差点没激动得把战报扯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小子,真他娘的疯狂。”   赵匡胤仰天大笑,忍不住骂出了粗口,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接着脸红脖子粗的吼道:“立即宣晋王,中书省……各位大臣入宫议事。”   ……   文德殿内,被皇帝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文武大臣们济济一堂。   闻听吕余庆宣读战报,他们一个个表情复杂,有兴奋的,有激动的,同样也有黑着脸的,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的表情中都不缺乏惊异之色。   战报宣读完毕,文德殿内炸开了锅。原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的众大臣,立马变得疯狂起来。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马屁纷纷而上。   “一日一夜,巴东五州……这……这……皇上圣明。”这不出个所以然,马屁大臣直接以一句万能的“皇上圣明”来结尾。   “韩将军真乃我朝第一将也。”   “韩将军威武……”   ……   视觉上的刺激远比听觉来的更直接。   巴东五州,听起来就已经够骇人的了,可当吕余庆展开天下地图之后,望着那五州实实在在的地盘,众大臣的疯狂再次提高了几分。   数日前,一个个弹劾韩旭茹莽行事的大臣,此刻全都改变了口风。   这几日,赵匡胤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他知道慕容龙城身手,可他奇怪的是韩旭怎么会为了一个慕容龙城,而调动五万大军入蜀。如今一切都明朗了,这小子分明是搂草打兔子。   副相薛居正拱手道:“皇上,如今韩大人敲开了入蜀的大门,但韩大人麾下毕竟才有五万大军,微臣建议应即刻发兵增援。趁此机会一举拿下蜀地。”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   殿内一片附议之声。   然而,正在这一片附议之声后,晋王赵光义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眼光缓缓的朝着殿内大臣扫了一眼,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韩大人以五万兵马一日一夜连下五城,此举大振我朝之威。”说着,略一停顿,又道:“可诸位有没有想过,韩大人率领的可是刚刚从楚地之战中抽身的疲惫之师。占领巴东五州,更多的是打了蜀军一个出其不意。孟氏父子经营蜀地四十多年,根深蒂固,钱粮众多,带甲之士数十万。如此强势蜀军,岂是区区五万劳师能征服的?一旦朝廷王师与蜀军陷入僵持,粮草供给必定困难,到时候就是朝廷大军无功而返之日。”   说到这,赵光义转身拱手,正色道:“皇上,如今我朝尚未做好对属地征伐,臣弟建议,即刻派人入蜀。趁着如今的优势,以巴东五州为价码和蜀地孟昶谈判,以换取钱粮供奉。”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赵光义乃皇帝的亲弟弟,深受赵匡胤的信任。别看赵光义此时只是个开封府尹,官不大,可地位之高无人能及。   随着赵光义的发言,形势变得微妙起来。   被赵光义盯着的几名大臣,终于忍受不住,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说道:“晋王之言大善,我朝确实未做好伐蜀的准备。”   “微臣附议……”   一个,两个,三个……   不一会的功夫,殿内大臣分成了两派,是战是和争论不休。   两方各有各的道理。如今形势大好,但若是要彻底的吞并蜀地,就需要大量的钱粮、军队的投入。在刚刚平定楚地之后,不得不说这是个冒险。可若就这样放弃,众人又有点不甘心。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眼瞅着底下的争论,赵匡胤暗自摇了摇头,眼光自然而然的朝着到赵普望去。不知何时,如今的赵普也不像以往那般爱出主意,似乎有些事都藏在自己的心里。难道当了宰相之后,就连赵普也变得小心谨慎了?这让赵匡胤有些失望,君臣之间似乎已经变得陌生起来。   想到此,赵匡胤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抛开脑中骇人的想法,微微笑道:“则平,说说你有何高见?”   赵普瞥了眼身旁的晋王赵光义后,缓缓抬起头,恰好撞上赵匡胤那柔和的目光,心下不禁一暖。   略一沉吟,肃然道:“启禀皇上,依微臣之见……战!”说着,半转身面向殿内文武,大声道:“打铁要趁热,微臣建议朝廷即刻发兵增援韩大人。如今韩大人占据巴东五城,手下兵马五万不足,既要防备蜀军的反扑,又要分兵控制无座城池。巴东之地乃蜀地门户,只要控制此地,进可攻,退可守。若是放弃的话,将来再想进入可就难上加难了。”   “赵大人,言之有理。”薛居正大声附和。   随着赵普这位当朝宰相的发言,主战一派变得气势十足。   “吕爱卿,你是兵部侍郎,你有何看法?”赵匡胤笑呵呵的问道。刚刚赵普的话,令他很满意,相当的满意。这才是一个深的自己的信任的宰相该有的担当,到目前为止赵普还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吕余庆想了想,咬牙道:“微臣赞同赵大人的意见,朝廷当立即出兵增援韩大人。”   “立即出兵。”主战派大声附和。   “啪……”赵匡胤一拍桌子,长身而起:“好,既然如此,那朝廷就战,立即发兵。”      第342章 错误的决定?      随着征西大军占领巴东五州的消息传出,整个汴京城震动了。   朝堂,坊间,议论纷纷,一片叫好之声。   与百姓不同的是,朝廷加速忙碌起来,大宋朝的战争机器卯足了劲的运转。   一道道旨意从皇城发出,中书省,枢密院,兵部,工部……各州节度使,全都为大宋朝的这场灭蜀之战动员起来。   文德殿。   就如何支援韩旭的征西大军,底下的一帮将领争论不休,讨论了半天也没一个结果。   见此,赵匡胤很是不满,大步来到那副天下态势图前,手指地图,训斥道:“你们一个个实在是太小家子气,这点你们远远不如韩旭。眼光不要只盯着韩旭占领的巴东地区,即便是增援巴东,难道你们就只能看到从巴东入蜀?”   韩旭的行军路线,是刘备入蜀的进军路线。这一点,底下的将领全都看出来了,一个个围着这条路线大做文章。可他们忘了赵匡胤的目的是要灭蜀,既然是灭蜀难道就只有这一条路吗?   “说你们小家子气,你们别不服气。”赵匡胤回到了当年领兵征战南北时的将军气势,命令道:“吕爱卿拟旨,命韩旭为西川行营都部署,伐蜀东路大军主帅,同时任命枢密承旨曹彬为东路大军监军,即刻领兵三万增援韩旭。”   东路大军?难道还有其他路大军?   果不其然,紧接着赵匡胤手指沿着地图上移,直到西北的凤州这才停下,狠声道:“命忠武军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副都部署,北路大军主帅,领兵六万出凤州,南下汉中。”   出凤州入汉中,这是当年魏国大将邓艾灭蜀国的行军路线。   此言一出,低下的将领们两眼大亮,赵匡胤不亏是行伍出身,这眼光这气魄。两路大军伐蜀,十多万精兵出动,这是大宋朝立国以来最大的军事行动啊!   ……   定下议计,赵匡胤单独留下了枢密承旨曹彬。   不久前,契丹六万骑兵进攻平晋,曹彬与李继勋等将领在城下击破契丹铁骑,这才被升为枢密承旨,调回京城。   望着眼前这位刚过而立之年,举止恭敬但却不失文雅的年轻将军,赵匡胤满意的点了点头。事实上,曹彬是后周皇帝郭威的张贵妃的外甥,算得上是后周的皇亲国戚。然而,赵匡胤却偏偏对这位后周皇亲国戚记忆深刻。当年,赵匡胤掌管禁军,曹彬中立不偏不倚,甚至很少出门参与聚宴,这给赵匡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半响后,赵匡胤微微一笑道:“曹爱卿,当年朕常想亲近你,而你为何总是疏远朕?”   “扑通。”   “皇上恕罪!”曹彬双膝跪地,连忙道:“微臣是周室近亲,又任宫内职务,只想端正做官,害怕有所过失,哪敢妄自交结?   赵匡胤呵呵一笑,上前将曹彬扶起,果然是个正直的臣子。像曹彬这样的将军,可以算的上是大宋朝的奇葩,这人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个将军,更像是个文人。   想起对曹彬的任命,赵匡胤接着问道:“曹爱卿,对于此次伐蜀,你有何看法?”说着,见曹彬张了张嘴,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不禁莞尔道:“无妨,尽管说便是。”   曹彬想了想,说道:“回禀皇上,微臣在辽州,听说过枢密使韩大人一些事。坊间议论韩大人行事似乎……似乎有点不拘一格。”   背后议论人当然不是曹彬的风格,可想起传说中一些关于韩旭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的多想了解点。毕竟今后他是东路大军的监军,韩旭是主帅,多了解点主帅的为人,以便合作顺利些。   然而话刚出口,却听赵匡胤哈哈大笑,这让他更加的不解了。   “曹爱卿,关于韩爱卿‘浪荡节度使’的名声想必你也听过了。”赵匡胤望着门外,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这才说道:“你说他不拘一格,这话也对。不过,你这话说得实在是委婉了点。韩旭就是个吝啬鬼,作为京城第一首富,还想着赚朕的钱;韩旭胆小如鼠,若不是朕逼着他上战场,他绝对不会去;他还好占便宜,去了一趟南唐,不知搜刮了多少贿赂;另外,他还好色,就连身边的小丫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吝啬,胆小,好色,好占便宜……   曹彬满脸呆滞,简直不敢相信大宋朝的枢密使是这样一个人,而且这评价还是从皇帝赵匡胤的口中说出来的。   赵匡胤说着说着,最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直到此时,曹彬似乎才明白了什么,心中的震撼程度简直比刚刚听到赵匡胤对韩旭的评价还震惊。   能被皇帝如此开玩笑的评价,这是个深得赵匡胤信任的家伙。   想到此,曹彬暗暗下了主意,只要韩旭没有明显的过错,他这个监军决定第一次违心的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事。   “当然,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赵匡胤面色一改,认真的说道:“你放心,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之前的守信,怀德,延钊,即便是苗训,个个和他关系铁得狠。”   “微臣醒得。”听到这样的话,曹彬基本上已经确定韩旭是个咋样的人了?韩旭喜欢的人,自然是掏心掏肺;韩旭不喜欢的人,那就是往死里欺负。一句话,就是敢爱敢恨。   聊了一会,赵匡胤换上便装,带着曹彬出了皇城。   皇城北面,一所精致的院落,从外面看上去毫不起眼,但进入之后,曹彬不禁眉头大皱。   院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副武装的禁军几乎随处可见,而且从他们的样子来看,显然都是久经杀场的勇武之士。   “皇上,您怎么又来了,这里危险,赶紧离开吧。”苗训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   “朕的工部侍郎都能天天呆在这,难道朕就不能来看看。”赵匡胤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行了,上次的事不能全怪你,只是我们没想到罢了。”   想起上次的事,两人都是心有余悸。自从将韩旭的炸药包作坊搬入工部之后,工部人员一次不小心的操作差点引燃炸药包。若是那次真炸了,皇城宫殿都得塌上几座。之后,苗训就将炸药包作坊搬出了皇城,赵匡胤派来禁军严格守护。   “见过苗大人。”曹彬一脸和气的朝着苗训拱了拱手。   “曹将军有礼了!”苗训连连拱手。和一本正经的曹彬比起来,苗训还是更喜欢韩旭这臭小子。   望着眼前忙碌的工匠,赵匡胤扭头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苗训点了点头,将两人带到后院里,只见几辆马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遮得是严严实实。   赵匡胤上前查看了一番,用毫不质疑的口气,正色道:“曹爱卿,这些东西你给朕带给韩爱卿。记住,你要派人严加看管,不能靠近任何的火源,哪怕是一点火星也不行。同样也不能被雨水给淋湿。这关系到朝廷大军能否顺利破蜀的关键。”   不能靠近火,也不能靠近水,就这几马车东西还关系到大军伐蜀?   曹彬没想明白,但他见赵匡胤说得如此慎重,一旁的苗训说到此物也是难得的一脸严肃,随即赶紧点头应是。   ……   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从许州赶到京城,领了赵匡胤的令,带着两万马步直奔凤州而去,在凤州还有等待着他的四万雄胜军。   同时,曹彬领着三万大军前往秭归,由秭归登船,前往巴东。   “皇上,这曹将军和韩小子能相处得来吗?”望着曹彬离开的背影,苗训忍不住的说道。   一个文雅正直,两袖清风得连俸禄都能用来救济他人的曹彬;一个是偷奸耍滑,一丝便宜都不给别人占的韩旭。   想到此,赵匡胤微微一愣,似乎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第343章 出兵抗宋      大宋十万大军压境,消息传到蜀地成都府,后蜀皇帝孟昶连夜带着嫔妃从摩诃池上的水晶宫殿赶回皇宫,召集众臣议事。   孟昶高居上座,大胖的屁股几乎占据了整个宽大的座椅。张嘴吃着身旁宫女剥了皮的瓜果,含糊不清的问道:“王爱卿,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宋军不会大举进犯蜀地吗?怎么这回赵匡胤有如此大的动静?”   先前韩旭领军占据巴东五城,昭武节度使高彦俦兵败夔州身亡,蜀地诸将认为韩旭劳师远征,支撑不了多久。于是,只是派了一万步军支援渝州,只要占据着渝州,韩旭的水军就别想从长江转入嘉陵江。是以,孟昶也毫不在意,继续着他的潇洒人生,趁着春色撩人,带着嫔妃出蜀宫去摩诃池春游。   王昭远本是个无赖地痞,深得溜须拍马之能事。知道孟昶好美色,隔三差五的搜罗各地美女以供孟昶把玩。从一个出生卑微的市井小儿,一步步爬到了后蜀枢密使的位置。如此牛人,不得不说是个奇葩。当然了,提拔他的蜀主孟昶就更是个大奇葩了。   出身名门的蜀相李昊一直看不起王昭远,闻听此言,笑呵呵的出列道:“启禀皇上,王大人乃我蜀国诸葛,想必此刻定然已有退兵之计。”   此言一出,底下的文武个个忍俊不禁。要知道王昭远自打成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后,一直以当世诸葛卧龙自居。诸葛亮羽扇不离身,王昭远铁如意不离手。   如此讽刺的话,孟昶却偏偏没听出来,大喜道:“王爱卿既有计较,何不快快道来,难不成还想藏着掖着?”   看着笑意盈盈的李昊,王昭远恨不得一把将其掐死。   但能从一个市井之徒爬到枢密使高位的王昭远显然也不是一般人。略一沉吟后,怒气冲冲的说道:“皇上,这事都怪赵匡胤那小儿,微臣接到宋廷的旨意,当即派人在蜀地广贴告示,搜捕逃亡的蜀地旧将张从富。可没想到赵匡胤出尔反尔,竟然还是派大军来攻,这事分明就是他宋廷的缓兵之计。以搜捕张从富来转移我朝的视线,从而为宋军攻我后蜀赢得时间。”   “恩,不错,王爱卿说得有道理。”孟昶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这么说来,王大人的意思你中计了?”李昊呵呵一笑,若有所意的说道。   “你……”   王昭远语塞,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这样说来还真是他中了宋廷的缓兵之计。   李昊的话激起了王昭远泼皮无赖的作风,大步上前,铁如意直指李昊,一副要干架的态势,道:“怎么滴,老子就是中计喽,你能拿老子咋个样?今天老子就站在这堂沟,你碰哈我看看。不要以为你长得莽戳戳的,惹毛了我直接捡块砖头砸你娃儿脑壳上。”   “哈哈哈哈……”   满殿文武再也忍不住了,顿时笑翻了天。   “你……你……”李昊被王昭远骂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随即怒眉须张,转身立马朝着孟昶激愤道:“皇上,王大人在朝堂上口出污言秽语,有辱斯文,老臣请皇上责罚。”   蜀地和平已久,饱学之士众多。唐末中原战乱,文人学子不是逃亡南唐就是逃亡蜀地,是以蜀地文风甚行,就连孟昶都能做出《摩诃池上作》这样的名诗佳作。   文人喜欢聚众高谈论阔,指点江山,多将志同道合者引为自己。可时间长了,这种聚谈也会变得腻味。李昊等文人才子可以带给孟昶精神上的慰藉,王昭远的粗言秽语却能带给他别样的刺激。   被王昭远这么一插诨打科,孟昶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心情大为舒畅。同样,他也需要照顾老相爷李昊的面子,于是胖脸一正,故作严肃,训斥道:“王爱卿,这里是朝堂,不得再胡言乱语。”   嘴巴上这样说,但那忍禁不禁的胖脸,怎么看都是喜感十足。   王昭远占了便宜当即笑眯眯的应是,退回原位。   显然这样的事,在朝堂上也不知发生了一次。   不一会,朝堂恢复了秩序。   言归正传,作为蜀相,李昊再次出列,拱手道:“皇上,赵宋国运已启,不似后汉、后周,必将一统宇内。如今赵宋大军压境,为国之计,当仿效南唐,称臣纳贡。避免战端,又能护得孟氏蜀地,此乃上策。”   蜀地物产富庶,花费点钱粮纳贡也未尝不可,至少能保得孟氏蜀地。荆南高继冲,楚地周保权都还能活得好好的,即便南唐李煜不也继续过着舒适的日子嘛。   想到此,孟昶颇为意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王昭远见此,立马出列,正气凛然的说道:“皇上,李国相这是卖主求荣……蜀道险阻,岂是宋军想攻就能攻下的?称臣纳贡一时,难道宋廷还能允许蜀地纳贡一世?做受人节制的臣子,还是做蜀地的皇帝,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你这是鼠目寸光,以一蜀地如何抗拒中原宋廷。”李昊反驳道。   两人的争论让孟昶变得犹豫不决。李昊的话没错,至少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可王昭远说得也有道理啊,难道还能称臣纳贡一辈子?即便自己想,可赵匡胤会这样想吗?一旦称臣纳贡,宋廷就可以一步步的削弱蜀地的实力,最后的结果难以预料。   见机,王昭远再次说道:“皇上,微臣听说赵匡胤在汴水旁盖屋舍五百余间,对外称‘当年曹操建铜雀楼以锁二乔,如今他要建别院供徐娥。”说着,见众人不明所以,嘿嘿一笑,接着道:“‘娥’当指南唐周娥皇是也,这‘徐’嘛……乃徐贵妃……花蕊夫人者。”   赵匡胤确实在汴水设立别院,也确实是准备给灭蜀之后,供孟昶族人居住,这样也能显得他宽宏大量。可这话到了王昭远口中就变成了赵匡胤欲霸占人妻了。   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一向自语仁义的赵匡胤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堂而皇之的说出口啊。但孟昶哪里还能管得了这些,要他钱财可以,要他百姓可以,要他土地也可以,可就是不能要他的‘花蕊夫人’。要他的花蕊夫人,不就是要他的老命嘛!   “哗啦……”   案几上的酒水瓜果被怒气冲冲的孟昶全掳到了地上,颤抖的手指着底下的一众官员,怒道:“赵匡胤小儿,欺人太甚。战就战,想我数十万蜀地男儿难道就挡不住区区十万宋军?”   在一群官员目瞪口呆之中,王昭远得意洋洋的说道:“皇上,对付宋军,微臣早已想好了计策。”   “哦?王爱卿,快说。”孟昶大喜。   王昭远先是笑眯眯的看了眼一脸憋屈的国相李昊,随后才惦着手中的铁如意,一甩衣袖,高声道:“赵廷两路攻属,那咱们也给他来个两路出击。皇上,微臣建议应派使者出使北汉,连汉抗宋。北汉和后周乃世仇,先前刘钧又与大宋潞州节度使李筠合兵攻宋,这仇延续到了赵宋身上,只需派人游说,太原刘钧必然出兵从北攻宋。”   “好主意。”孟昶大喜。   同时,就连李昊也没想到泼皮王昭远竟有此战略目光。   王昭远得孟昶赞赏,心下飘飘然,说道:“但这毕竟所需时日。如今大宋两路攻我蜀地,当务之急是召集蜀地精壮,以拒赵宋。兵分两路,主力赴汉中兴州府,以抵御宋廷西北大军王全斌。兴州府后方就是我蜀地剑阁,拥有剑门关的剑阁蜀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便兴州府守不住,也可退防剑门,凭借剑门关的地势,定然能拒宋廷王全斌军。”   “好,好,果然不亏是枢密使,王爱卿所言大善。”孟昶狂喜,恨不得立马抱着王昭远亲上两口。又问道:“那从长江水道而来的韩旭军又该如何抵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昭远意气风发,拿着铁如意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诸葛卧龙的风姿。想了想,接着道:“我蜀地水军原本就弱,如今更是在巫峡被韩旭破寨,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先前的一万援兵以道渝州,如今只需再派个威望之人前往渝州,控制渝州就能扼制韩旭军入嘉陵江。入不了嘉陵江,他韩旭凭什么做他的刘备入蜀梦。”   满场的文武顿时都王昭远刮目相看,李昊大张的嘴巴,瞠目结舌。   若按照王昭远的想法进行下去,宋军能不能攻下蜀地还真不好说,凭借剑门和渝州防线,撑住蜀地也不是没有可能。况且宋廷劳师动众的远征,这粮草就是个大问题,而蜀地不同,家门口作战,根本就无需担心粮草供给。   此时的孟昶对于任命王昭远为枢密使这件事是大为满意,这说明他知人善用啊!   既然是王昭远出的主意,那任命王昭远为主帅是自然而然的事。   王昭远也不推迟,算来算去这一战都不是没有把握,况且只要能挡住宋军的进攻,那他王昭远在蜀地的威望将更上层楼,彻底的压过蜀相李昊。   不过,王昭远在选择进军的路线上偷偷耍了个花招,剑门关的天险实在是有太大的优势了。于是王昭远口口声声坚持从陆地进军的王全斌更有威胁,毕竟当年邓艾就是从那里攻破刘婵的属国。   为了拍孟昶的马屁,也为了让孟昶让自己前往剑门关,王昭远更是推掉了大都督,只领副都督,而这大都督头衔被他推到了皇帝孟昶的头上。   孟昶大喜过往,遂任命王昭远为蜀军副都督,赵崇韬为监军,韩保正为招讨使,北拒宋将王全斌军。   说完了北面,自然轮到从大江而来的韩旭军了。   众人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一时之间没了定论。   此时,高坐上的孟昶小眼一眯,心血来潮道:“既然朕是这蜀军兵马大都督,不若朕就御驾亲征可好,想必渝州城的将士定然群情高涨,誓死抗宋。”   话音刚落,底下文武顿时大骇,全都跪地高呼:“皇上,不可啊!”   在这个问题是,王昭远和李昊是一致的,孟昶如此心血来潮之举吓了他们一大跳。若是孟昶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怎么办?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孟昶微微一愣,他也没想到底下尽然有如此多的人反对。刚刚被王昭远的大都督头衔说得心潮澎湃,现在仔细一想之下,刀剑无眼,还真是危机四伏。于是,也不坚持,借了台阶也就下了。   皇帝不去,那谁去?当然是太子呗。   王昭远有了灵感,再次为孟昶解决掉了这个麻烦。于是,一旁大不乐意的太子孟玄喆苦逼的被皇帝和一干群臣给推了出来。   太子挂了就挂了,了不起孟昶再立个太子就是,反正他儿子也不少。   兴许是有点过意不去,孟昶将蜀军大都督的头衔送给了太子孟玄喆。当然,太子挂大都督更加合适,一帮文武当即高呼“皇上万岁”。   搞定了朝堂大事,孟昶情绪高涨,抖着肥胖的身躯转入后宫。一想起那娇柔无骨的花蕊夫人,脚步不禁加快了几分。……      第344章 大宋第一良将      韩旭留下部分宋军进驻巴东各州,随即领着四万水陆大军进驻忠州,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上游的涪州城。   涪州又称涪陵,乃渝州的东大门户。因古巴国建都涪州,且其皇室多埋葬于此,故有涪陵之称。东汉末年刘璋为益州牧,为了抵御北面曹操的威胁,正是在涪陵迎接刘备大军入蜀。当然,他没想到的是,最后刘备反而进占了他的成都府,引狼入室正是如此。   江面上,程淮秀率领的水军数百艘战船早已将涪陵围困。板寸不得入江,彻底的断绝涪陵和渝州的联系,使得涪陵成为了一座孤城。韩旭也终于明白了后世某国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国家,动不动就是战舰封锁,原来有个强大的水军就是不一样啊!   不过,让韩旭烦心的是涪陵城防结实,而他的炸药包也已在攻夔州之时用完,倘若强行攻城的话,那这四万大军不知要有多少埋骨他乡。   数日后,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忠州城。   面对赵匡胤的任命,众位将军是兴奋异常。   刘三被任命为偏将,王凳子被任命为偏将,就连米信也干脆被赵匡胤任命为了偏将。当然,程淮秀由于杰出的带领淮扬水军干掉荆州水军、楚地水军、后蜀水军,直接被任命为大宋水军指挥使,此次征伐蜀地的水军最高将领,实实在在的成为大宋第一女将军。   王凳子见韩旭似乎面色有异,不禁疑惑道:“大帅,你咋有点不对劲呢?皇上可是直接任命你为西川行营都部署啊,就连北路大军主帅忠武军节度使王全斌将军都归你指挥呢!”   “是啊,是有点不对劲?”刘三也感觉到韩旭的情绪似乎不高。   “韩元帅,难道是为了皇上派监军之事?”米信瞬间融入了自己偏将的角色,皱眉道:“自唐以来,领兵的将领身边必会派监军留守,这也算是定制!”   “行了,一个个的别瞎扯,没有的事!赶紧各自归队,把底下的将士都约束好了,别等监军来了看到你们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怪本元帅治军无方!”韩旭挥手将一帮将领赶了出去。他毫不在意赵匡胤派来监军,甚至他现在都不知道派来的监军是谁?   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赵匡胤不仅给他派来了监军,还派来了三万援军,甚至还有配合他们行动的王全斌北路大军。赵匡胤这分明就是想灭后蜀的节奏。   韩旭很想说一句‘老子真的是为追杀慕容龙城而来的’。可这话谁信呢?后蜀国主孟昶不会信,大宋满朝的文武不会信,现在就连赵匡胤也不会信。   ……   半个月后,东路大军的监军领着三万援兵,以及大量的粮食供给,终于抵达了忠州城。   望着屋内一个个黑着脸,鼻孔朝天的东路军将领,曹彬内心不禁苦笑,看样子赵匡胤给他派了件不太好干的差事!这是一帮骄兵悍将!当然了,他们能一日一夜连夺巴东五城,也确实有够骄傲的本钱。   事实上,刘三他们也并不是很反感监军,至少韩旭和李处耘都干过监军,而且干得很好。可转眼间却见到赵匡胤派来的竟然是个文质彬彬的家伙。与韩旭和李处耘比起来,这家伙哪有半点将军的样子,没有李处耘的英武,也没有韩旭的流里流气,简直是正气得不像话,这分明就是干御史的料啊!   帅位上那年轻的面孔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韩旭,曹彬径直向前,拱手道:“末将曹彬,见过韩元帅!”   “恩。”韩旭斜眼瞥了眼面前的曹彬,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指着曹彬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如此大的反应,不仅让曹彬楞住了,就连刘三等人也是满头的雾水。   “末将曹彬,大宋枢密承旨,见过枢密使韩大人。”曹彬只能再次拱手报上名号,这次连自己的官职也报上了。毕竟出来贵地,人生地不熟嘛。   “啪……”   手中的茶杯不经意掉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韩旭仰天大笑,激动的面色潮红。随即屁颠屁颠的来到曹彬面前,左看看又看看,朗声大笑道:“你就是曹彬,大宋第一良将,久仰啊!”   曹彬是谁?韩旭可是清楚得很。说到大宋初期的将领,石守信,慕容延钊,高怀德,王审琦个个都是优秀的将领。但大宋初期的很多将领由于某些原因,不乏爱财,好色,甚至破城后抢劫,屠城的都有。然而,曹彬在这群人中,偏偏是个另类。灭后蜀,灭南唐,不扰民,治军严谨,能文能武,名副其实的大宋第一“良”将。   “大宋第一良将?”   曹彬傻了眼,被韩旭的热情搞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推辞道:“韩元帅谬赞,末将哪是什么第一良将。依末将看,韩元帅才是朝廷第一良将。”   “哈哈哈哈……本元帅说你当得,你就当得。”   一个新来的监军被韩旭如此的高看,让刘三、王凳子等一帮原准备给曹彬点颜色看看的家伙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在韩旭眼神示意下,纷纷上前自我介绍一番。   “监军大人远道而来,不如喝个小酒庆祝下!”刘三嘿嘿一笑,提议道。   “有道理。”王凳子等人立马附和。   曹彬眉头微蹙,略一沉吟,为难道:“这个……按规定大战在即,军中禁止饮酒……”说着,若有所意的看了眼韩旭。   “喝酒,喝酒,就知道喝酒,没听到监军大人的话吗?”韩旭大怒,一脚朝着刘三的屁股踢去。转而面对曹彬,献媚道:“嘿嘿,曹监军,让您见笑了,这般兔崽子就是不知规矩。”   刘三揉着屁股,小声嘟囔:“昨个也不知谁喝得最多。”   “……”韩旭无语,满头黑线。   曹彬当然知道这帮家伙在演戏,不过既然韩旭给他这监军的面子,他也不能点破。   于是领着韩旭朝忠州码头走去,指着几辆盖着油布的马车,认真道:“韩元帅,这是皇上再三吩咐交到您手上的。按皇上的意思,末将一路上是小心翼翼,幸好不负皇上所托,完好无损的带到了这里。”   韩旭还在奇怪是什么东西,就听见刘三和王凳子掀开油布,高声狂呼:“大帅,是炸药包,炸药包啊,哈哈哈哈。”   “我操。”在韩旭的带头下,一帮将领狂奔过去,喜不自禁。那表情比刚刚提议喝酒之时兴奋多啦。   曹彬更奇怪了,赵匡胤和苗训临先前再三交代,慎之又慎。而这帮将领见到这东西却是欢天喜地,一个个像抱娘子似的,抱得紧紧的。从他们的脸上,可没看出一丝慎重的意思。如今这东西也算交到韩旭手上,至于其他的,曹彬也没想多问。   安排亲卫将炸药包安置妥当后,韩旭迫不及待的领着一帮将领来到议事厅。一帮人对着蜀地地图激烈的讨论着。   曹彬心中暗叹,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何韩旭能取得如此的战绩。底下的这帮将领,一旦面对地图,纷纷露出了将军本色,求战**十分高涨。作为监军,他走了上前,微微一笑道:“韩元帅,不知何时进军?”   韩旭情绪高涨道:“明日,明日立刻进军。”   “明日?这么快?”   “不快,不快,若不是监军今日远道而来,本帅立马就下令进军渝州。”韩旭哈哈大笑道。这些日子憋在忠州城都多久了,有了炸药包,就算让他打到成都府都行。   “渝州?”   曹彬大讶,手指涪陵道:“前方不是涪陵城吗?”   “我军的目标是进攻渝州,打开进入嘉陵江的门户,既然最终是要进攻渝州,为何要再涪陵和蜀军纠缠。攻城没必要挨个去一个个的攻下吧?”韩旭嘚瑟道:“这就是蛙跳战术。”   闻听此话,曹彬暗皱眉头思索,随即双眼大亮,赞道:“韩旭大人果然想常人之不敢想,蛙跳战术恰如其分。拿下渝州,涪陵城就是大江以南的一座孤城……”说到这,曹彬为难道:“可是……”   “可是若是涪陵城在我军进攻渝州城之时,背后偷袭怎么办?”韩旭笑呵呵接道。见曹彬点了点头,想必这话正中他的下怀。于是,扭头看了看程淮秀。   程淮秀莞尔一笑,道:“这些日子,水军不断出击,涪陵城和渝州城仅有的数十艘战船均被我水军消灭,如今大江之上再无蜀军战舰,即便是百姓的渔船也被我水军暂时拖走。没了水军,涪陵蜀军无法在背后行偷袭之事。”   “想必这位就是我朝第一女将程将军吧,曹某受教了。”曹彬朝着程淮秀深深一揖,胸怀之坦荡,顿时令刘三等人刮目相看。   程淮秀面色大红,不自禁的躲到韩旭身后。   “哈哈哈哈……”   韩旭仰头大笑,没看出来这曹彬实在是太光明磊落了点。看到曹彬,就让他想起了当年的东吴大都督陆逊,书生气多过将军气。   随即,豪气道:“曹监军还是赶紧下去休息,明日一早全军开拔渝州城。”……      第345章 锁江浮桥,夹江列砲      清晨天空蒙蒙亮,初春气温微微寒。   可这阻挡不了忠州城内热情高涨的大宋东路军。   刘三被任命为先锋,领着一万大军先行登船朝渝州城而去。在这先锋的位置上,底下众将争得是面红耳赤。在经过一番比试较量后,米信、刘三、王凳子三人胜出。   这三人中论身手,御前侍卫统领出身的米信自然是高过一筹,可他知道无论是刘三还是王凳子,两人都是韩旭的亲信,而他只不过算是半路出家的将领。若不是韩旭给他机会,如今的他还守着皇宫那方圆几里地混混度日呢。   大军前锋可是出战和立功机会最多的地方,虽然很想出战,但米信最终还是选择了推出。   剩下刘三和王凳子二人,结果不用比了。自打刘三用计率先夺了万州城,赢得赌注后,王凳子只能唯刘三命是从。   对于刘三赢得先锋将军,韩旭并未一口否决。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刘三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似乎已经学会动脑子了。小事含糊,但在大事上绝不莽撞,这点倒有点当年五虎上将张飞,张翼德的影子。   经历了这么多战事,人终究会成长。无论是刘三,程淮秀,还是韩旭自己。   不久后,韩旭领着五万中军,分乘数百艘战舰,浩浩荡荡的朝着渝州城杀将而去。   白帆座座,江水滚滚。庞大的船队,一望无际。   见此情形,站在船顶指挥台的曹彬,赞道:“短短一两年,就能带出如此庞大的水军,程将军不愧为我朝水军第一将。”   程淮秀看了眼身旁笑眯眯的韩旭,欠身回道:“曹监军谬赞了!”   “程将军不必过谦,曹某向来实话实说。”曹彬摆了摆手,叹道:“如此庞大的水军,曹某也只有在南唐水军身上见过。说不来也不怕诸位笑话,当年跟随前朝世宗皇帝征淮南,当看到南唐水军上千艘战船横亘江面,曹某差点吓傻了眼。”   一向正正经经的曹彬竟然说出如此自嘲的话,众人当然是听得忍俊不禁。   曹彬也不在意,接着说道:“不过,相比于这些战船,曹某对淮扬水军的战法更感兴趣。以宽敞的船只运送战马和步军,不仅能减少人员的疲惫,更能灵活机动。只要能靠岸的地方,都是马步军可直接登陆的方向。”   “曹监军兴许还不知道,淮扬水军能有今日之成就,最大的功劳首推韩元帅。正是韩元帅当年任淮扬节度使之时,才提出建立强大的淮扬水军。”程淮秀微笑道:“即便是这‘水陆协同作战’的战法,也是出自韩元帅。”   程淮秀说得很诚恳,完全不似作假。闻听此话,曹彬怔了怔,他实在没想到眼前的这一切竟然全是出自韩旭之手。对于韩旭这位年轻的枢密使,他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呵呵呵呵……”   韩旭望着江面,缓缓说道:“就凭眼下的这些水军,还远远不是南唐水军的对手。船只可以很快建造出来,但水军将士的训练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说着,扭头看向曹彬,若有所意道:“若是曹监军对水军有兴趣的话,不妨带领水军试试?本帅身为枢密使,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曹彬连连摆手,苦笑道:“大帅,淮扬水军在程将军的带领下可是大有成效呐!”   “本帅又没说让你去领淮扬水军!”   “呃……”曹彬不明所以。   “淮扬水军在南唐水军的监视之下,况且大江之上不是练习水军的最佳场所。”韩旭认真道:“南唐洪州府镇南军在鄱阳湖有三十万水军,而我大宋若想和南唐水军一争高地,就必须加强水军建设。离开楚地之时,我已命李处耘将军在楚地洞庭湖大建船只,操练水军。”   如今朝廷大军才刚刚大举进攻蜀地,所有人的目光均在这天府之国,而韩旭竟然已经想到了征伐南唐统一天下。而且不仅仅是想到了,他还为之付出行动,已然在洞庭湖大练水军。   韩旭的意思显然是想让曹彬去洞庭湖率领水军。   想到此,曹彬面色一凛,拱手道:“末将枢密承旨,一切自然谨遵枢密使大人吩咐。”   曹彬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强调了他是枢密承旨,自然听枢密使的任命。但从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韩旭看到了他内心的想法。没错,曹彬对洞庭湖水军很感兴趣,对南唐更感兴趣。   ……   晌午时分,中军船队抵达渝州城外围,已然能远远的望见渝州城墙。   渝州附近相当的平静,丝毫没有喊打喊杀的声音。同时前方不远处的江面上,停泊着水军先锋的船只。   韩旭大为怪异,难道刘三的前锋军还没动手攻城?   不一会,刘三坐着小船来到定远号上。   “怎么回事?还不攻城?”韩旭大步上前,追问道。   “大帅,这……”刘三苦着张脸,咬牙道:“也不知这渝州城守将是谁,将渝州城守得跟刺猬似的。别说是渝州城,就是能不能靠近渝州城都是个问题。”   刘三抢战心切,若是能攻城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   可现在他放弃直接攻击的打算,而静候中军的到来,显然是遇到了不一般的麻烦。   定远号旗舰缓缓朝前驶去,在拐入渝州城的水域停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一切,众人傻了眼。   “锁江浮桥,夹江列砲”   ……   这是一块成“凹”字形的水域,渝州城正处于“凹”型水域的最底端。   战船若想直抵渝州城下,必定要先由大江拐入城门水道。   可让宋军震惊的是,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什么才是蜀军真正的防守。   水道上设锁江浮桥,浮桥上置木栅三重,紧接着后面是一排排的床子弩,弓箭手。   更可怕的是,水道两边,夹江列砲,一座座巨型抛石机位列水道两岸。“凹”形有利地势,造成整个渝州城防就像一张张开的口袋,就等着宋军战舰往里钻。倘若宋军战舰不管不顾的直接进入水道,不仅会遭到浮桥上弓弩的迎头痛击,同时还会有两岸抛石机疯狂的攻击。三面攻击之下,再强大的楼船也会被砸成一堆碎木。      第346章 大战渝州城(上)      面对如此深严的渝州防线,怪不得刘三一筹莫展。若是用带上炸药包的强弩去轰击,估计他们得将曹彬带来的炸药包全都用完才行。一个渝州城就用完所有的炸药包,那后面的众多的城池又该怎样去攻?甚至还有城防远胜于此的后蜀国都成都府。   正在此时,众人远远望去,只见渝州城墙上一阵骚动,随即一黄袍身影在一群蜀地将官的簇拥下走上城楼。   城头上一支支彩旗被竖立起来,在这些五彩缤纷的旗帜中,“孟”字帅旗迎风招展,显得特别的突兀。彩旗配帅旗,倒像是天兵天将从天而降,怎一个风骚了得。   韩旭大吃一惊,失声道:“孟昶老儿御驾亲征了?”   曹彬定睛一看,洒然道:“应该不是,远远的虽看不清楚,但那应该是暗黄蟒袍,不是明黄龙袍,看样子应该是后蜀的某位王爷”。   未待众人多想,对面立马给出了答案。   “恭迎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人正是孟昶给渝州城派来的援军,后蜀太子、蜀军大都督孟玄喆。   说起这孟玄喆,不得不说这是个大大的人才,和他皇帝老爹孟昶比起来是青出于蓝。孟昶已经算个奇葩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尤好女色。   然而,这一切和孟玄喆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孟玄喆实实在在的乃成都府第一纨绔,玩的女人比他老爹多出一倍有余。无论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一大帮歌姬,莺莺燕燕招摇过市。   这不,即便带兵远来渝州,都带着几十人的艺人歌姬吹吹打打。那一支支好看的彩旗,更是用精美的蜀绣制作,就连旗杆都是用绸缎包裹,奢侈到家。   孟玄喆根本就不想做这啥捞只的蜀军大都督,留在成都府吃喝玩乐岂不是更好。他现在可是恨死王昭远等一帮提议的朝臣了。可这又没办法,谁让他是太子,谁让他老爹孟昶亲自指定他为蜀军大都督呢!   从成都府到渝州城,一路上吹拉弹唱,走走停停,走了十多天。若不是韩旭在忠州停留了大半月,估计孟玄喆还未到渝州城,这渝州城就已经被攻破了。   “哈哈哈哈……这宋军也不咋样嘛。”   刚登上城楼的孟玄喆,放眼望去,整个江面停泊的全是宋军战船,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这一会后,见宋军半天未进攻,他渐渐恢复了过来,忍不住的开口嘲笑起宋军。   事实上,闻听宋军到来,他是吓的半死,怎么也不肯上城墙。若不是渝州城守张惠安以‘鼓舞军心’为由,再三吹催,他是半步也不会踏出城守府。   “这是宋军见太子殿下亲临指挥,吓得不敢进攻了呢。”说话的是后蜀监察御史李廷珪,也是此次跟随孟玄喆前来渝州的狗腿子之一。   “李大人,此言大善。太子殿下一到,宋军立马歇菜!”   “太子殿下威风八面,远胜当年‘刘关张’……”   ……   一帮蜀官马屁狂拍,大送高帽。   “砰……”   孟玄喆一拍椅子扶手,呵斥道:“都他娘的放屁,当本太子是白痴不是?宋军不敢进攻,分明就是见我蜀军浮桥锁江,两岸列砲……这都是渝州守将张将军的功劳。”   以李廷珪为首的狗腿子,顿时面色大骇,平日一向听惯阿谀奉承的太子殿下,今个咋转了性子?而且竟然能看出宋军不敢攻城是因为张惠安的严密布防。   可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孟玄喆面色一变,轻摇折扇,嘿嘿笑道:“当然了,这里面也有本太子亲临城头的功劳嘛!”   “呼……殿下英明。”李廷珪暗松口气,看样子太子殿下还是原来的那个太子殿下。   一旁的渝州守将张惠安摇头苦笑,他不明白孟昶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时候竟然派太子孟玄喆亲临渝州城。以如今宋军的实力,在加上高昂的士气,守护渝州必定是场苦战。到时候自己一边要指挥守城,一边还要留心孟元喆的安危。   眼瞅着宋军庞大的水军船队,张惠安暗自下了决定,一旦宋军攻到城头,就派人将孟玄喆送回城守府。不指望孟元喆能帮什么忙,别拖自己的后腿就行。   “这宋军主将叫啥来着?”孟玄喆歪着头,想了半天。   “韩旭,此次赵宋西川行营都部署,也是这东路大军的主帅。”高惠安连忙说道。   “这人我知道。”李廷珪忽然跳了出来,笑咪咪的说道:“殿下最喜欢看的戏‘吕布戏貂蝉’就是出自那韩旭之手。”   “哦,有这事?”闻听李廷珪提及‘吕布戏貂蝉’,孟玄喆双眼一亮,顿时来了兴趣。想了想,疑惑道:“那岂不是说这韩旭是个戏子?可戏子咋又成了领兵大帅?”   “殿下,不是戏子,微臣说的是韩旭是写‘三国演义’这本书的,听说原来他是个说书的。”   “说书的和戏子有什么两样吗?不都是靠一张嘴巴。”孟玄喆没好气道:“无论是说书的还是戏子,能成为领兵大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宋廷没人了。”说着,孟元喆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对自己的猜测深以为然。   “殿下英明。”李廷珪连忙回应。   闻听君臣二人的对话,张惠安暗生闷气,忍不住的提醒道:“殿下,数月前正是这个韩旭和慕容延钊,领兵平了荆南和楚地。前些日子,更是他亲自领兵败昭武节度使高颜俦将军,一日一夜,占据巴东五城。而且,据传此人年方弱冠。”   “啥?年方弱冠?比本太子还小?”孟玄喆双眼一眯,嘴角扯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嘿嘿笑道:“有意思,等打败了宋军,你给我把他抓过来。记住,要活的。本太子要会一会这会唱‘吕布戏貂蝉’的宋军元帅。”   张惠安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殿下,宋军来势汹汹,能守住渝州城就是我军大胜。要知道他们可是大败高颜俦将军的昭武军啊!”   “那是高颜俦无能,本太子在此,难道还不能胜他一个小小的戏子?”孟玄喆脸色一黑,训斥道:“还有,高颜俦在哪?一个败军之将,让他来见我,本太子要砍了他的脑袋。”   张惠安摇了摇头,叹道:“高颜俦已以身殉国。”这孟玄喆真是纨绔到一无所知啊!   “死了?”孟玄喆微微一惊,随即骂道:“真是个蠢材,丢了城就算了,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难道连跑都不会跑吗!”   张惠安哭笑不得,将逃跑说得如此趾高气扬的将军,放眼天下估计也只有这个太子殿下了。   ……   坐镇城楼的孟玄喆等了半天也不见宋军有任何行动,顿时大感无趣,忍不住说道:“张将军,咱也不能尽是等着宋军来攻啊。既然他们不攻,那我们攻出去不就行了。难道坐在这就能打赢宋军不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惠安怕的就是孟玄喆乱出主意。   宋军大军压境,凭借渝州城的城防,能守住渝州城就不错了,这太子殿下竟然还要主动出击,真是脑袋被门夹了!身为渝州城守的张惠安当然不会同意孟玄喆的建议,不说自身的安危,他也要为这渝州城的三万蜀军将士负责。   于是,硬着头皮,咬牙道:“殿下,宋军人数是我军数倍,若是出城野战,我军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混账,有本太子在此,我蜀军士气高涨,必能以一敌十。”孟玄喆大怒:“难道你想违抗本太子的军令?”   “就是,太子殿下可是天下兵马大都督,你这是违抗军令,理当处死。”李廷珪跳了出来,指着张惠安破口大骂。   闻听此话,张惠安怒火中烧,气得浑身发抖,右手下意识的握住刀柄,恨不得一刀砍了李廷珪这狗腿子。   见状,底下的一名偏将灵机一动,连忙出列,拱手道:“殿下,张将军说得没错。宋军人数是我军数倍,况且他们都在船上,我水军在巫寨尽失,即便想战也不行呐。”   宋军全在江面上,而蜀军这边全是泥腿子,难不成还能凭两条腿跑到江面上和宋军大战一场!这名偏将破有头脑,说得委婉而又句句属实。   “水军尽失?娘的,还是那高颜俦无能,死了真是便宜他了。”孟玄喆怒道。转而一想,又笑眯眯的问道:“呵,你说得不错,倒是本太子没想到这点,你叫啥名字?”   “末将武彦信。”   孟玄喆点了点头,赞道:“恩,不错。强将手下无弱兵,高将军有你这样的手下,是他的荣幸。本太子记住你了,待本太子回成都府,必定有赏!”   “多谢殿下!”   武彦信和张惠安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之色。   孟玄喆本就不是个坐不住的人,如今在城头坐了好长时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总得找点乐子吧。看着江面上宋军的战船,又看看两岸蜀军的抛石机和浮桥上的强弩,突然脑子一转,喜道:“本太子坐镇城头,是来指挥我军力战的。既然本太子来了,那我军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这样岂不是让宋军小瞧了咱们。”说着,见众将全都一脸的疑惑,不禁笑道:“宋军不敢攻,我军又不能出城战……这样吧,高将军,你快下令让所有的弩箭,石砲朝着江面上的宋军战船轰上一阵,一来提提我军士气,二来也让宋看看我蜀军的威风。”   这不是放空砲,浪费力气嘛!宋军的战船可是都停泊在蜀军抛石机的打击范围之外啊!张惠安真是后悔将孟玄喆请到城头坐镇。本想再次开口反驳,可转头见武彦信不断的朝自己打眼色。   当年周幽王是烽火戏诸侯,如今他张惠安是漫天空砲博太子一笑。   想想也罢了,渝州城物资充足,也不再呼这一轮的弩箭和石块。于是,领武彦信挥动令旗,下令朝宋军战船开砲。   ……   定远号旗舰上,韩旭,曹彬等人正在为如何破渝州城而出谋划策。   只见渝州城头令旗挥动,随即蜀地大军迅速的行动起来。对面的弩床被拉满弓弦,两岸的抛石机缓缓移动方向,目标直指江面。   曹彬微微一愣,道:“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如此远的距离,难道还想攻击到我军船队?”   韩旭皱眉道:“难道蜀军的抛石机增加了抛射距离?”   话音刚落,漫天的弩箭、石块,密密麻麻的朝着宋军船队砸了下来。   数千,亦或上万……   气势十足,看得战船上的宋军一个个目瞪口呆。   “砰……”“砰……”“砰……”“砰……”……   无数的箭矢,石块落入江中,落水之声络绎不绝,砸得是砰砰直响,声势浩大。   可惜,全都落在了宋军战船前面,没有一块石头砸到战船。   原本还以为蜀军有啥秘密武器的韩旭,暗自摇头苦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他们这也忒浪费了吧,真是箭矢多得没地方用?”刘三大笑道。   “虽然没有打到我军船只,可这一下也并不是一无所用,至少能提升下蜀军的士气。”曹彬说着,抬头示意渝州城头。   果不其然,只见一轮齐射之后,无论是水道两岸的蜀军阵地,还是城头上的蜀军,顿时欢声雷动,好似打了胜仗一般。反观宋军这边,虽然不至于士气大跌,但一个个面色铁青,莫不作声。   张惠安没想到这声势浩大,却不着边际的一轮齐射效果如此之好。忍不住的扭头看了眼一脸得意洋洋的太子孟玄喆,暗咐:“难道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这样一来,他不禁担心孟元喆情绪高涨,再这么玩下去可就不妙了。   庆幸的是乐不可支的孟玄喆似乎并未有再玩下去的意思。只听其哈哈大笑道:“如此威势,理当庆贺。”   闻听此话,李廷珪立马会意,兴奋的朝着身后挥舞双手,大声道:“都吹起来。”   几十名歌姬艺人不仅被孟玄喆带到了渝州,更是带到了城头上。   随着李廷珪的一声令下,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吹拉弹唱起来。   一时之间,渝州城头好不热闹。   鼓瑟琴声远远的飘到江面,听得宋军是满头雾水。   “原本以为渝州城的防守别具一格,再加上刚刚那一轮令蜀军士气大振的齐射,对面的那位后蜀太子倒是个人物。”曹彬呵呵笑道:“现在看来,这倒是他的玩闹之举……渝州城必破。”   “呵呵,那曹监军可有何计策?”韩旭见曹彬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好奇道。   曹彬想了想,附耳说出了他的想法。……      第347章 大战渝州城(中)      渝州城头,李廷珪突然一指江面,惊叫道:“殿下,快看,宋军退了,退了。”   不远处的江面,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宋军船只渐渐散了开来。前军改后军,后军改前军。处于后方的船只径直升起桅帆,顺江而下,原路向后退去。   “跑了?”   正摇头晃脑的听着鼓瑟琴声的孟玄喆,睁开半眯的双眼,哈哈大笑道:“啥大宋东路军元帅?一砲不放这就跑喽!”   “韩旭不过是跳梁小丑,定然是被殿下的王气震慑,仓皇而逃……”李廷珪嘿嘿笑道。   “那是,殿下一到渝州,魑魅魍魉灰飞烟灭……”   眼瞅着一帮马屁鬼又跳又叫,高惠安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军,你看,宋军并未完全退去,他们战船只退去了一小半,大部分仍在原地。”武彦信小声说道。   放眼望去,江面上的宋军战船确实离开了一部分,但大部分依旧停泊不动,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韩旭到底在干什么?攻又不攻,走又不走?   “拿地图来。”高惠安眉头紧皱,宋军一直不攻城,他就一直不心安。韩旭如此莫名其妙的举动,更是让他心提到嗓子眼。未知的事物对人来说,总有一种神秘感。很多事情在未发生前让人紧张得坐立不安,而一旦发生了,反而会让人松口气。   “涪陵?”武彦信目光沿着大江顺流而下,最后停留在涪陵的位置。   渝州下游,大江以北的巴东几州全被宋军占领,唯有大江以南的涪陵地区还在蜀军手中。可即便这样,涪陵也早已被宋水师切断了与蜀地的联系。   按目前的态势来看,宋军短时间内拿渝州城没有办法,回军先灭掉身后的涪陵蜀军以免两面受敌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毕竟是上万的涪陵守军,灭了总比留人看守强。   可高惠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韩旭大军出动,对渝州城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就这样退去了?   蜀军的欢声雷动,更让江面上的宋军面色铁青。   “大帅,曹监军的办法能不能行得通?”程淮秀面漏忧色。   “入蜀以来我们都是炸药包开路,无往不利……可现在碰到真正的硬仗,竟然都不会打了。”韩旭摇头苦笑道:“论真正的指挥能力,曹监军可比我高明多啦。”   韩旭也有谦虚的时候?这倒是让程淮秀刮目相看了,随后掩口轻笑不已。   “行了,不说这些了。曹监军已动,咱们也得配合下他们。”韩旭嘿嘿笑道:“人家蜀军在城头又唱又跳,咱可是王师,当然不能弱了人家。”   不一会,江面上战鼓声起,配合着鼓点,稀稀落落的声音传向渝州城。   “九月秋凉兮,四野飞霜。日月征战兮,终归刘邦。白发老母兮,盼断肝肠。妻子何堪兮,独守空房。弟兄想见兮,跺足拭掌。姐妹思念兮,雨泪千行……一旦交兵兮,枪尖而亡。骨肉为泥兮,同战沙场。何不思故兮,各奔家乡。居家团圆兮,永得安康”。   兴许是最开始会唱的人不多,可几遍过后,宋军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越唱越整齐,在王凳子的带头下,数万人扯着嗓子齐声大吼,唱得是声势震天。   “宋军在唱什么?”蜀军将领忍不住的问道。   “《四面楚歌》”孟玄喆打着节拍,摇头晃脑袋的跟着哼唱。半晌后,一声叹息,品评道:“《四面楚歌》欲唱出西楚霸王项羽的走投无路,就得唱出其中的凄凉和哀伤,可现在却被他们唱得如此高昂激烈,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暴殄天物,好好的曲子就被他们给糟蹋了。”   以高惠安为首的一帮原渝州城守将,闻听四面楚歌四个字,一个个眉头大皱。他们和孟玄喆,李廷珪不同,他们听的不是宋军的歌声好坏,甚至也可以说他们根本就品味不出唱的好坏。但有一点,他们是看出来了,那就是歌声起来之后,宋军的士气也渐渐涨了上来,随之相反的是,蜀军这边的士气不知不觉间渐渐消弱。   见状,高惠安黑着张老脸,不得不请李廷珪出面,指挥蜀军“歌舞团”唱起了《定军山》助兴。   这估计是古今史上最牛逼的一幕,一方兵临城下,一方固守城池,双方数万大军对峙。而这对峙的状况,却是两边大唱曲子,真正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场拉歌战,从晌午一直持续到黄昏。   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天空,一抹残阳落在城墙上。   “娘的,原来打仗这么带劲,早知道本太子早就来了。”孟玄喆喘着粗气,接过李廷珪递上来的茶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随即拿着蟒袍衣袖一抹嘴巴。   他很兴奋,渝州城头就他最兴奋。整个下午,孟玄喆几乎以一己之力,对抗数万宋军。当然了,是一首接一首的曲子对敌。可即便是曲子,也让他产生一种以一敌万的豪情,仿佛在万军之中杀了个七进七出。   略作休息后,孟玄喆本想再继续,但看看天色已晚,唱的时候感觉不到,可这一停下来,肚子立马提出了抗议。于是,轻摇折扇,大摇大摆的走下城楼:“明日继续,本太子先回府休息。”   高惠安摇头苦笑,没想到和宋军对峙的第一天,竟然是孟玄喆立了大功。抬头看看天色,再过一会太阳就该下山,宋军今日应该不会有动作了,随即派人护送孟玄喆回府。   然而,正当高惠安转身之际,隐隐约约的沉闷声从东方传来。   渝州城东面,地平线上扬起漫天烟尘。   紧接着,一道黑色水线从烟尘中杀出,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是宋军骑兵……”高惠安惊骇莫名,撕声大吼:“彦信,快,快带骑兵给我挡住,他们的目标是水道东岸的抛石机。”   “得令。”武彦信略一失神,立马领命下了城楼。   渝州城头一阵骚乱,原本已经下了城楼的孟玄喆听闻宋军来攻城了,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的再次回到城头。   他的出现,让原本就已乱了心的高惠安更加担忧,大叫道:“殿下,宋军已然攻城,城头危险,还请殿下赶紧回府。”   “危险?本太子怕什么?你刚刚没看到本太子独自一人单挑数万宋军?”孟玄喆对高惠安的说法嗤之以鼻。一下午的“唱”战,让他对宋军起了蔑视之心,连“唱”都唱不过,还打什么啊!   高惠安没时间和孟玄喆墨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底下的将领连下防守命令。   事实上,先前布置渝州防线时,高惠安早已想到了“凹”型防线的优缺点,优点是能死防宋军战船从水道进入渝州城下;缺点是遇到宋军的陆地骑兵的冲击就危险了。于是,他将大量的步卒安排在水道两岸,防止宋军进攻抛石机阵地。西边水道五千精兵,而东边水道是宋军前来的方向,更是放下了一万精兵。至于蜀地仅有的两千铁骑,被他安排在城门前,以做随时支援。   这样的部署,即便从船上而来的宋军有数万步卒,他也有信心能凭此一万精兵和两千铁骑抵挡。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水军进攻的东路宋军,此刻竟然会出现如此多的骑兵部队!   “轰隆隆……轰隆隆……”   随着宋军铁骑越来越近,原本发出的沉闷响声,渐渐变成雷鸣般的巨响。   曹彬一马当先,刘三,米信左右护驾。   前方蜀军一字排开,长矛竖起,阴森森的尖头泛着寒光直指宋军铁骑。长矛对骑兵,最基本的战术。   “闪开。”三百步的距离,已达弓箭射程之内,曹彬一声大吼,宋军铁骑立即左右闪开。   原本的直冲阵型,成Y型左右分开。   “放箭。”   漫天的箭雨朝着蜀军营地射去。   “啊”“啊”“啊”“啊”东水道蜀军阵地一片惨叫声。   “放箭,回击。”高惠安早已冲到了东水道蜀军营地,亲自指挥蜀军。   论箭术,几十年未经历战争的后蜀军哪是一直以来都打打杀杀的中原宋军的对手。面对宋军的狂奔的铁骑,以及那漫天的箭雨,有些蜀军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手中的长矛几乎拿捏不住。至于弓箭手的箭矢,能发出去就已经不错了,更别提准头了。   惨叫,蜀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遍整个渝州战场。   三轮箭雨后,宋军铁骑在曹彬的带领下,围着蜀军阵地画了两个大圈圈,再次冲了回来。   曹彬带领一路,刘三、米信带领一路,两路宋军骑兵就像两条平行线,来回往复,但却始终和蜀军阵地保持三百步的距离,平行而过。   “我操,曹彬牛人啊,这蒙古骑兵的骑射战术难道是跟他学的?”韩旭大惊失色。   如此风骚的骑兵战术竟然会出现在宋朝。   当然,此时的大宋骑兵远远不能和后世的蒙古铁骑相比,无论是人数还是骑射,都不远远不如。只是曹彬在战船上之时,就已经观察到蜀军营地的防守布局。再决定派骑兵进行登陆突击之后,以弓箭破蜀军长枪阵,尽量减少骑兵丧亡。   “卑鄙,卑鄙,有种冲过来啊。”武彦信见宋军来来回回的就是射箭,连靠都不靠近蜀军阵地,顿时瞠目欲裂,大吼道:“将军,让我们冲吧。”   眼瞅着自己的步卒死伤无数,高惠安是心疼得滴血。他想过用抛石机轰击宋军骑兵,可抛石机身躯庞大,移动不变,万一韩旭乘机摔水军冲进水道,那可就麻烦了。   他也想过用骑兵上前干扰,但他硬生生的止住这个念头。身边就两千骑兵,几乎是整个蜀军的全部,面对宋军数倍于己的骑兵,冲上去被宋军缠住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他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动,谁让蜀地缺马呢。   “再坚持下,他们一壶箭就快射完了,没了弓箭,他们只能强突我们的长枪阵地。”   “唉……”武彦信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嘴唇都咬出了血。   他明白高惠安以步卒伤亡为代价,换取宋军宋军骑兵冲击他们长枪阵的战术是完全正确的。      第348章 大战渝州城(下)      随着一壶箭射完,宋军骑兵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来了,来了”。   高惠安大声咆哮着:“抵住长矛,抵住长矛。”   贴身肉搏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一壶箭矢的时间很短暂,但在高惠安的心里却是那么的漫长。在宋军弓箭的抛射下,蜀军阵地丢下大量的尸体。即便盾牌的保护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但他们不能乱,只能眼睁睁的坚持阵型不变。一乱的话,万一宋军铁骑冲过来,只需一个缝隙,蜀军将彻底崩溃。   三百步   ……   二百五十步   ……   二百步   ……   “唰”   眼瞅着宋军骑兵冲了过来,可他们在两百步的距离,却再次来了个风骚的转弯。   “嗖嗖嗖……”   漫天的箭雨再次射了过来,蜀军阵地一片骚动。   这向前的一百步,使得宋军箭矢更加迅速、更加密集的落在蜀军阵地上。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有箭矢?高惠安傻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一切。   宋军在曹彬的带领下依旧来来回回的奔驰,反反复复的弯弓搭箭。没错,曹彬不止带了一壶箭,而是每人两壶。水军战船最不缺的就是弓箭和箭矢,是以曹彬下船之前,就让每名骑兵多领了一个箭壶。一壶箭射完,臂力下降不少,他随即令骑兵向前百步。   “将军,宋军不止一壶箭。”武彦信失声道。   蜀军的弓箭手在反击,可一万名蜀军,在长枪兵占大半的前提下,仅有的上千名弓箭手哪是宋军数千名骑射的对手。被压制得死死的同时,他们的反击越来越稀稀拉拉。   长枪阵终于变得稀薄,出现了裂缝。   高惠安大急,吼道:“传令,水道西岸的五千步卒前来。”   “将军,那万一宋军从西边冲来咋办?”武彦信连忙问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守住东岸是关键。”高惠安说道。武彦信说得没错,但高惠安却坚信宋军不会从西边来了。之前宋军离开的战船都是向下游而去,那这些骑兵就应该是他们战船上下来的骑兵。至于西岸,没有战船向西,那就不会再也骑兵从西面过来。   蜀军阵地上的漏洞被曹彬看在眼里,本想射完剩下的箭矢再说,可不久后看到西面方向似乎大量的蜀军正朝东岸赶来。于是立即下令停止抛射,直接朝着东岸蜀军冲了过去。   “不好。”高惠安一声大吼:“彦信带骑兵冲上去缠住他们,拖延时间。”   水道西岸的援军还未赶来,高惠安只得派出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两千铁骑。   武彦信二话不说,领着蜀地骑兵朝着宋军冲了上去。   “曹监军,末将去。”米信举起手中长矛,带领身后数千骑军迎上武彦信。   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全速冲刺的骑兵几乎是数息的时间就撞到了一起。人仰马翻,哀嚎连连。武彦信本想缠住宋军骑兵,可距离实在太短,自己这边还没来的及展开,就和宋军骑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密集的骑兵阵型,根本就无所谓身手、武艺,这些都没法施展,所有的一切都是硬生生的撞击,战马对战马的冲击。狭路相逢勇者胜,谁的心更狠,谁的意志力更强,谁的人马更多,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而这一切,显然都不是武彦信的两千蜀地骑兵所具备的。   在米信带领骑兵迎上去的时候,曹彬就知道武彦信完了。   随即,他的眼中只剩下东岸的蜀军步卒残阵,在他们西岸蜀军没赶到之前彻底的击溃他们,占据东岸抛石机。   “杀。”   曹彬率着另一半骑兵,扎入了蜀军长枪阵。没有投机取巧,就是硬碰硬的战马对长枪。   所幸的是,蜀军的长枪阵在宋军骑兵弓箭的打击下,已早已失去了铜墙铁壁的防守阵型。付出上百名骑兵的阵亡,宋军突入了蜀军阵地。随后,马踏营地,如风卷残云。   两千蜀地骑兵被米信冲散了,落马被踩踏而死的不计其数。混乱的战场,骑兵一旦被冲散,那就意味着溃败,没有成建制的骑兵,根本就发挥不了骑兵突击的作用。   西岸的步卒赶到了,可惜太晚了。战场上瞬息万变,高惠安失去了机会,而这点被曹彬抓住了。   冲垮了蜀军骑兵的米信,径直率领身后的铁骑冲向五千赶来的西岸蜀军步卒。   步卒对骑兵,后果显而易见,一边倒的屠杀。   “将军,快走。”武彦信单骑冲了回来,一把将呆滞的高惠安拽到自己的背后,朝着渝州城门奔去。   “快放我下去,我要和宋军决一死战。”回过神来的高惠安,在马后声嘶巨裂。   武彦信一手缰绳,一手死死的拽着高惠安:“将军,宋军只是骑兵攻不了城,渝州城还有城墙等着你守护。”   ……   “轰”   一架抛石机倒塌了,刘三带人干起了强拆工。   “轰”“轰”“轰”   紧接着,一架接一架的抛石机被拆毁。   “刘将军,快住手。”曹彬见状大骇,策马上前道:“别拆了,明日还能拿来攻城。”   “曹监军,用不着这东西。”刘三抬起头,东岸的抛石机已被毁掉大半。同时也懒得再拆这些费事的东西,随即翻身上马,前去追击往渝州城内逃跑的蜀军。   宋军铁骑沿着“凹”字型的防线,从东岸杀到西岸,没了步卒防守的蜀军水道西岸抛石机营地,不费吹灰之力的被宋军占领。   两面夹击,宋军骑兵冲上了水道浮桥,浮桥上的蜀军原本就不多,见这架势,干脆投了降。   放眼望去,整个渝州城外围战船,被曹彬率领的七千铁骑,横少一空。   宋军真正的兵临城下。   ……   拆了浮桥,韩旭率领的水军战船,由江面进入水道。   一座座床子弩被卸了下来,再加上浮桥上原本蜀军的床子弩,整整齐齐的数列成列在渝州城前。   “韩元帅,还是派人将西岸的蜀军抛石机移动过来吧,凭这些床子弩攻打破不了渝州城墙。”曹彬苦笑道:“都是末将的错,没顾得上东岸的抛石机。不然的话,东西岸的抛石机一起放,估计半天时间就能砸毁渝州城墙。”   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夜幕已经笼罩下来,城头的蜀军已经架起了篝火。见此,接着说道:“天色已晚,还是赶紧休息,明日一早攻城。”   “曹监军,没那么麻烦,用不着那些抛石机,这些床子弩足够了。”刘三嘿嘿一笑道:“等会末将打头阵,马上就能破城。”   曹彬微微一愣,立马呵斥道:“刘将军,军中无戏言,天色已晚,如何攻城?为将者,当爱护士卒,渝州城防严密,夜晚攻城,士卒伤亡难以估量。”   曹彬漏出了铁面无私的监军本色,呵斥得刘三是一愣一愣的。   可曹彬发现,自己狠下心来的训斥不仅没得到效果,反而引起了周围人的嘻笑。刘三、王凳子、米信、韩旭,甚至连程淮秀都掩口忍俊不禁。   “你们……”曹彬感到双颊如火烧,若不是夜色近黑,恐怕早已被人发现他面红耳赤。   “行了,都别笑了,兴许曹监军是没见过咱们床子弩的威力。”   韩旭见曹彬几欲发火,赶紧出言替他解围道:“小三、凳子赶紧去安排。等下破不了城,别怪曹监军军法无情。”   “得令。”刘三、王凳子笑嘻嘻的领命而去。   同时,米信、程淮秀也翻身上马,整合起身后的数千骑军,一副准备冲锋的样子。   宋军这边群情激动,吼声震天。   唯有曹彬,以及他带来的三万援军,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韩元帅,你这是……”曹彬见韩旭真的是要下令攻城,实在忍不住的出言道。   韩旭神秘一笑,并未解释。   ……   “不安营,不扎寨,难道他们还想连夜攻城?”高惠安见宋军摆开攻城的架势,惊讶不已。   渝州城头,只剩下了高惠安以及其身后的几位将领,至于“以一敌万”的太子孟玄喆在高惠安逃回渝州城之前,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失去外围防线的高惠安哪还有心思去管他们,登上城头后,立即布置起蜀军夜晚的防范工作。   “将军,宋军似乎铁了心攻城,你看他们的骑兵都已经跨上了战马。”武彦信沉声道。   此时的高惠安虽然不相信宋军现在就能破城,但他还是希望渝州北城门若是有条护城河,那该有多好。   因渝州城几乎三面临水,大江水道就是天然的护城河,此刻大江水道已失,他们也彻底的失去了这道天然的护城河防线。   未带高惠安等人多想,宋军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这回似乎是为了彻底的打垮渝州城蜀军的士气,以免晚上入城之后的麻烦。韩旭决定向他们展示绚烂的烟花。   数十道弩箭捆着炸药包,划破了夜色的天空。   “轰……”“轰……”“轰……”“轰……”……   随着雷鸣般的巨响,渝州城墙上,城楼上,更重要的是城门上,开出了道道炫丽的死亡花朵。   “杀啊……”   王凳子、刘三、米信、程淮秀,率领铁骑直冲城门而去。   “这……这……”曹彬嘴巴大张,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就是他一路护送过来的东西?这就是皇上和工部侍郎苗训再三嘱托小心护送的东西?见此炸药包的威力,曹彬背后冷汗淋漓。若是护送之时一个不小心,岂不是自己早已粉身碎骨。   “曹监军,天都黑了,赶紧入城吧,哈哈哈哈。”   韩旭翻身上马,一举手中断水刀,吼道:“活捉后蜀太子孟玄喆。”   “活捉孟玄喆”   “活捉孟玄喆”   “活捉孟玄喆”宋军的吼叫传遍整个战场。……      第349章 救还是不救?      曹彬登上渝州城墙,满脸呆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碎石尘土,残垣断壁,两层高的木质城楼早已坍塌,断截的横梁还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道。   城墙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地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即便偶尔几个四肢俱全的,也是七窍流血而死,这是被炸药包的气浪活生生震死的。   “呕……”   脚下不注意踩到绵软的物体,低头一看,却是一堆碎肉、内脏。见惯了战场厮杀的曹彬,也忍不住的一阵反胃,干呕起来。   “曹监军,曹监军……”   王凳子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墙,看了看曹彬,又看了看脚下的一堆碎肉,揉着鼻子笑道:“曹监军,这炸药包就是这样,威力十足,就是太恶心了点。不过,有了这炸药包,咱们攻城可就轻松得很了。”说着,见曹彬还在干呕,不禁上前替他拍着后背,安慰道:“当初我们第一次见识这东西的威力,也是吐得一地。可现在不一样了,一闻到这烤肉般的味道,浑身都是劲。”   “死者为大,不许胡说。”曹彬抬起头,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巴,又问道:“找本监军有何事?”   王凳子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前来城头的原因,连忙拱手道:“监军大人,韩元帅请你赶紧去城守府衙。”   曹彬赶到渝州城守府衙之时,里面早已聚集了宋军一帮将领,就连刚刚投降的几位渝州城守将也在,而韩旭正对着他们大发雷霆。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宋军搜遍了渝州城,也未抓到几个有分量的后蜀人物。渝州守将高惠安在城墙上,被炸药包炸得粉身碎骨;偏将武彦信在宋军攻城之时,力战而亡;至于后蜀太子孟玄喆,在询问投降的蜀军将领之后,才知道这家伙在宋军突破渝州外围防线之时,就溜之大吉了。   然而,现在天色已夜,再派追兵去追孟玄喆也不太实际。况且宋军从早上到现在,都未进食休息。于是,韩旭唱红脸,曹彬唱白脸,一番训斥后,宋军全部入城休整。   翌日,闻听宋军一日之内攻破渝州城,被围困了近二十天的涪陵城后蜀守将开城投降。自此,大宋东路军在韩旭的带领下,占领全部蜀地以东,大江两岸的巴东,巴陵两郡。   紧接着,大军开拔,沿着嘉陵江朝合州进发。   此次韩旭吸取了进攻渝州城的错误。水陆协同作战,不是一味的依靠水军船只运送马步大军进行登陆战,而同样要具有水陆并进的战术。于是,兵分两路,韩旭领水军沿嘉陵江而上;曹彬领王凳子、米信,三人率骑兵直接奔赴合州城。   孟昶将后蜀大军囤积渝州城,以图拒宋军于嘉陵江外的战略随着渝州城破荡然无存。并且,此举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显现了出来,那就是直接造成合州城的空虚。当然,孟昶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太子孟玄喆亲临渝州城,必然需要大军压阵。只是他没想到渝州城会被攻破,而且破得如此之快,再派援军去守合州已然来不及。   当韩旭到达合州城下之后,立即向合州城发起强攻,又一次一日破城。   攻下合州,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三条路,而且均是利于行军的水路。   第一条路,是沿巴水向上,可攻占渠州,但这条路意义不大,巴东以占领,一个小小的渠州是早晚的事。   第二条路是沿嘉陵江而上,进军果州、蓬州、阆州,从而与已经破兴州的大宋北路军王全斌军会师,南北夹击蜀军重兵把守的利州城。这条路最大的优势就是,彻底击溃蜀军的有生力量。   至于第三条路,就是沿涪水而上,进攻遂州城,只要占领了遂州,可直接马步登岸经简州,威逼成都府;也可水军继续北上,占梓州,从而进逼成都府。此条路的优势也很明显,大军直接逼到了成都城下,干脆而直接,但缺点就是即便占据成都府,后蜀还有数万大军的有生力量在利州方向。   除去第一条路外,无论是第二条路,还是第三条路,都是对后蜀致命的打击。但明眼人一看自会选择第三条路,直接进逼成都府,断送孟氏朝廷。   然而,一封来信却让原本已绝定选择第三条路的韩旭和曹彬有了顾虑。   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信件,而是大宋西川行营副都部署、北路大军统帅王全斌的求救信。王全斌一路顺风顺水,攻破了兴州后,一路急进,破蒹葭关。而且更夸张的是,他们竟然攻破了嘉陵江东岸,群山环绕,地形险峻,素有入蜀的咽喉要地之称的利州城。   自此,后蜀大军副都督王昭远三战皆败,退守剑阁。   王全斌率军追击,渡过嘉陵江,占据剑阁以北的昭化镇。面对剑阁天险,王全斌小心翼翼。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三战三败的王昭远竟然在剑阁对宋军发起反击。   手下大将史延德,崔彦进战死,王全斌身受重伤,宋军在付出三万多人的代价后,退守昭化镇。   ……   合州城守府,诸位宋军将领济济一堂,个个黑着脸,气氛压抑。   “都说说吧,下一步该怎么走?”韩旭看了眼底下诸将,淡淡的说道。   王全斌竟然败了,六万大军伤亡过半,而且被王昭远给围困在了昭化镇。王全斌是什么人?大宋的昭武节度使,带兵不仅勇猛,而且颇有头脑,可以说是石守信诸将下面的第一人。不然,赵匡胤也不会将在许州的他远调到凤州指挥宋军的北路大军。   王昭远是什么人?诸将同样是一清二楚。那可是后蜀鼎鼎有名的大奸臣,除了偷奸耍滑,屁本事没有。可让诸将想不通的是,王全斌怎么就会败在王昭远这样的人手里?   “会不会是战报有误?”米信想了想说道。   曹彬摇了摇头,手指战报说道:“送信之人是王全斌将军亲卫,本监军见过。本监军和王将军有旧,他的字迹本监军清楚,看这书信确实乃王将军亲笔书写,盖的也是昭武节度使大印。”   话音落后,低下再次陷入沉寂。   半晌后,王凳子忍不住的跳了出来,拱手道:“大帅、监军,我军的任务就是灭后蜀。西川已然空虚,过了遂州,就能直逼成都府。拿下成都府,就能完成我朝整个对蜀用兵的目的。”   闻听此话,诸将均未发表意见。   王凳子的话太明显了,对东路军而言,拿下成都府就算是灭了后蜀孟氏,奇功一件啊,封王拜相都不为过。如此大功摆在众人面前,哪个不心动?至于王全斌的北路大军,大家又不熟,王全斌死不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对,凳子的话不错,咱就直接进军成都府。”刘三和王凳子在这种事上,当然是穿一条裤子的。   “入成都,入成都。”低下的诸位将领纷纷表态。   不为别的,入成都府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其他人怎么说,但上首的韩旭和曹彬一直没有说话。   韩旭是端着茶水自顾自的啜着,彷佛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而曹彬脸色阴沉,不知其想。   嚷了一阵,诸将也感到了不对劲……随后,一个个的将目光全都放在上首二人的身上,静待两人最后的决定。   片刻后,曹彬深深的看了眼韩旭,面色微缓,叹道:“王将军麾下毕竟还有我大宋三万儿郎……”   未待曹彬把话说完,韩旭立马挥手打断,笑呵呵的说道:“曹监军的意思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若是救了这三万人,那我们岂不是得到升仙了?若是真能升仙的话,我韩某人第一个去救。”   “噗嗤……”低下一帮东路军将领,闻听此话,笑出了口。只不过感觉这气氛不对,个个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韩旭比刘三和王凳子还要淡定,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王全斌死不死跟他毛关系都没有。若不是这样,他一手带出来的刘三、王凳子,以及地下一干东路军将领怎么会如此的口气一致,只想着去攻成都府呢!   “韩元帅,这可是三万大宋儿郎啊!”曹彬见状,脸色愈发的不好看。可无论他怎么说,韩旭和低下的一帮将领均是一副无动于衷之态。想了想,换了个方式,再次说道:“我朝的目的是攻战成都府没错,可这并不影响我军去救援王将军。只要我军到达剑阁,与王将军合兵一处,不仅能救出那三万儿郎,更可以消灭王昭远的后蜀军。一旦灭了这后蜀大军,再挥军西进,同样可以破成都府。虽说这时间上可能长了点,但毕竟我们可以救了这数万大军啊!”   曹彬的话说得委婉,也说得没错。这一来,底下的有些将领似乎有点改变了心思,能救人,也能破成都,何乐而不为呢?   韩旭放下手中的茶杯,摇头道:“依本帅看,我军入得成都府,抓了孟昶,逼其写下一道旨意,让王昭远直接投降,这样的方式救王全斌将军或许反而来得更快。”   “这哪来得及?”曹彬见韩旭似乎铁了心的不救,不禁硬着头皮,咬牙道:“大帅,若是我军见死不救,即便攻占成都府,想必将来皇上那边……”   曹彬这话说得很重,几乎是在那皇帝赵匡胤来逼韩旭救人了。   “本将军才是东路军大帅,曹监军无需多言,本元帅心意已定……”韩旭扭头,双眼紧盯着曹彬,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就是……”   正在此时,外面的亲卫跑了进来,禀报道:“大帅,府外有个自称是秦雨山的人求见。”……      第350章 秦雨山的惘然      翌日清晨,数十艘战船穿过江面浓雾,沿着嘉陵江逆流而上。   昨夜,韩旭最终做出了前往剑阁,救援王全斌的决定。东路宋军兵分两路。一路按原定计划入涪水,进攻遂州,从而直接进逼成都府;另一路沿嘉陵江北上剑阁。   诸将不知道那个秦雨山和韩旭谈了什么,但他们却看到自从韩旭从后院出来之后,就一直阴沉着脸,而且直接就作出了兵分两路的决定。   韩旭的这个决定让曹彬大喜过望,当即请求率军增援王全斌。在他看来,韩旭能救王全斌已经算是很给他曹彬面子了,至于兵破成都府,如此大功劳还是留给韩旭这位主帅比较好。   可让曹彬没想到的是,韩旭不仅要增援剑阁,而且还要亲自带军前往。   如今韩旭在东路军是一言九鼎,曹彬压根就没有反驳的机会。   最终,曹彬领米信、王凳子诸将,率军三万进逼成都;而韩旭则带着程淮秀、刘三等宋将,率军两万北上剑门。   ……   秦雨山拉开舱门,江面上微湿的空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望着船头那孤立而消瘦的背影,他不禁感慨万千。仅仅一两年的时间,韩旭从一个汴梁街头的小乞丐,成长为如今统兵数万的大宋元帅。出使南唐,领军荆楚,征伐后蜀,一战接一战,而且从未失败过。   有点懒散,有点小聪明,不时还有点旁门歪道却又别具一格的想法,这是秦雨山对韩旭最初的认识。随着时间的推迟,他突然发现韩旭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越来越看不透。   这想法一出现在脑中,秦雨山赶紧摇了摇头。丐帮能有如今的地位,是在韩旭不计其数的财力物力支持下,一手推出来的。若论谁对丐帮的贡献最多,非韩旭莫属,即便是他这个丐帮帮主也得靠后。   不知不觉间,秦雨山走到了船头和韩旭并肩而列,微微笑道:“还在想昨晚的事?”   “呵呵,秦大哥来了。”韩旭点了点头,苦笑道:“能不想吗?慕容龙城就像是一把刀,时刻挂在我的头上,慕容龙城不死,我就一直没安稳日子过。”   韩旭之所以要亲自率军救援王全斌,正是因为秦雨山带来了慕容龙城出现在剑门蜀军中的消息。王昭远能击败士气如日中天的宋军,正是来自于慕容龙城的谋划。不仅如此,慕容龙城甚至亲自出手,击杀宋将崔延进、李延德,重伤王全斌。   从此点来看,慕容龙城经过一个多月的逃亡,功力至少已恢复了五成。显然当初炸药包爆炸的威力,只是震伤了慕容龙城的五脏六腑,凭借强悍的功力,他终究还是迅速的恢复了过来。   想到此,韩旭苦笑道:“有些人还真是蟑螂命,都被炸成了焦炭,竟然还不死。”   他很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在炸药包里装些铁屑,钉子啥的,那样一来的话,慕容龙城即使命再大,不死也得残废,更别提出手击杀宋军大将了。   提到慕容龙城,秦雨山面色也变得凝重。那日蜀军突袭宋军,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慕容龙城身手恐怖,转眼间连伤宋军数将。   “对了,秦大哥,丐帮对摩尼教总舵动手了吗?”韩旭在楚地之时,就已经派人将自己的猜测通知了秦雨山。当时,他也是想确认下姑苏城外的燕子坞会不会可能是摩尼教的总舵。   秦雨山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恩,丐帮从南唐进入吴越,在姑苏城外的太湖上,发现了那个所谓的摩尼总舵燕子坞。”   “结果呢?”韩旭急切道。   “呵呵……”秦雨山摇了摇头,笑道:“燕子坞确实是慕容龙城的老巢,但那里看上去应该是慕容龙城建立的一座巨大别院,和普通的别院相比,也就是大了些而已。除了几名普通的护院和下人,连一个摩尼教众也没有。至此,也可以说摩尼教虽然在南唐各有据点,每个据点都可以说是他们的总舵,也可以说每个都不是,因为摩尼教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总舵。”   原来如此,慕容龙城这是广撒渔网啊。   当初慕容龙城之所以对燕子坞反应如此激烈,不是因为燕子坞是摩尼教总舵,而是因为燕子坞是慕容龙城心之所在,是他的避风港湾。   “这么说来,摩尼教的势力被丐帮扫除干净了?”韩旭欣喜道。   “即便没有完全,但也不远了。”秦雨山微笑着点了点头。   “哈哈,好。”   韩旭一巴掌拍在船舷上,心里别提多爽了,如今的慕容龙城可是成了丧家之犬。忽然,韩旭心中一动,看着秦雨山,疑惑道:“秦大哥,那你怎么会来这后蜀之地,又怎么会在剑阁见到慕容龙城和杨月蝉呢?”   闻听此话,秦雨山双眼精光闪闪,就连呼吸都变得紊乱。   秦雨山激动了,可他又在激动什么呢?   不一会,只见秦雨山长吁口气,强制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情绪,这才缓缓说道:“半个月前,你还在忠州的时候,丐帮就已经到了剑阁。不过,我们之所以来这,倒不是因为知道慕容龙城在剑阁,看到慕容龙城和杨月蝉完全是不经意间之事。”   “那因为什么?”   “因为……”秦雨山看着韩旭,一字一顿道:“若是我的猜测不错的话,护龙山就藏身在剑阁的群山峻岭之间。”   韩旭吃了一惊,**道:“护龙山在剑阁?你们找到护龙山了?”   秦雨山摇了摇头,叹道:“还没有。”   丐帮的弟子一个多月前无意间发现李婉儿出现在成都府,而她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在剑阁附近。得到消息后,秦雨山立马带领上千名丐帮精英奔赴蜀地。再加上蜀地的丐帮分舵,两千多名丐帮弟子一头扎进了剑阁的群山峻岭之中。   可剑阁实在是太大了,周围的蜀地百姓也从来没听过“护龙山”三个字。于是,丐帮只能凭着这两千人寻找一个不知为何物的“护龙山”,在忙活了大半个月后,他们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候,王全斌率军进逼剑门关,中慕容龙城的计谋,兵败剑阁,退守昭化镇。   当见识了慕容龙城的身手后,秦雨山立即决定前往渝州和韩旭汇合,这样不仅可以帮王全斌的宋军解围,而且可以用大军围剿慕容龙城。最后,更是可以利用韩旭的数万大军,翻遍剑阁群山密林,寻找“护龙山”。   ……   行船两日。   秦雨山时刻都在关注着宋军的一言一行,他终于知道自己的丐帮和真正宋军的差距。或许论个人能力,丐帮的精锐弟子并不比这些宋军士卒差,可若是真的和宋军战场兵戎相见的话,丐帮必然会被这些真正的宋军士卒杀得落花流水。   说到底丐帮弟子始终还是江湖帮派,江湖习气甚重,比起真正的军队,他们缺少那种熟练的团队协作,缺少一往无前的战场霸气。   “大帅,前方到达果州城。”瞭望兵传来消息。   “全军弓箭手立即上甲板。”韩旭转身,面对宋军诸将,命令道:“刘将军,强弩准备,压制蜀军弩箭;程将军,楼船居中压阵,艨艟登陆;其他各位将军,各就其位,准备登陆。”   “是,大帅。”   几息之间,韩旭就下达完毕登陆命令。而宋军将士,从上到下,迅速的行动起来,有条不紊,短时间内各就其位。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宋军的令行禁止,再一次深深的震撼了秦雨山。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惘然,无论是韩旭,还是刘三,似乎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第351章 诸葛连弩      果州城不是蜀地关口要道,不在后蜀军战略防守范围之内,是以其兵马粮草甚少,只有三千多名老弱守军。当宋军发起进攻之后,只一个冲锋就打开了果州城门,攻入城内。   占据果州城后,东路宋军继续北上,以同样的强攻方式攻克了果州上游的蓬州城,阆州城。行军加攻城,仅仅七日时间,东路宋军到达嘉陵江上游登陆。   昭化镇外,后蜀大军将大宋北路军围得严严实实。   “王全斌,你个龟儿子,就知道躲在乌龟壳里。有本事出来和你昭远爷爷大战三百回合。”王昭远白衣鹤氅,坐下四轮车,手持铁如意,得意洋洋的在宋军寨外叫阵:“格老子的,真他娘的晦气,老子咋就跟你这种胆小鬼同姓,真是丢‘王’氏列祖列宗的脸面!”   从剑阁败王全斌到现在,蜀军已围困宋军十多日。缺兵少粮的宋军竟然硬是撑了过来,将昭华镇大寨守得滴水不漏。而蜀军也强攻了数次,都在宋军强弓劲弩的打击下败退下去。   透过木栅围栏,王昭远甚至能看到宋军士卒早已饿得是皮包骨头,可他手下的后蜀军却偏偏拿不下已经几乎虚弱无力的宋军大寨。   ……   宋军帅帐内,一帮将领黑着脸,一言不发。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传来,脸色苍白的王全斌被亲卫扶着从内帐缓缓走了出来。左手扎着绷带,无力的垂在胸前。   “副帅,没事吧?”诸将立刻围上去。   王全斌摆了摆右手,虚弱的在帅椅上坐下,露出个勉强的笑容,问道:“蜀军又在骂阵了?”   说着,见底下的一帮将领均是低着头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下不免一阵叹息。手下的两位爱将,前锋史延德,中军副将崔彦进均战死杀场,剑阁之战一败涂地。自立朝以来,这可是大宋第一次败仗,而且败得如此之大。   寨外蜀军的叫骂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   终于,禁军马军都指挥使刘光义站了出来,气愤道:“副帅,让末将出战吧,即便战死杀场,也比窝囊的困死在寨内强。”   王全斌淡淡的看了眼刘光义,不置可否。转而却朝着禁军康延泽问道:“韩元帅那边有消息了传回来没有?”   “回副帅,未有任何消息传回。”康延泽摇了摇头。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即便韩元帅已攻破渝州,那他们还得破合州,一切顺利的话,到达此地,也要十天半个月。”   “哦,这倒是本帅心急了。”王全斌点了点头,又问道:“寨中的粮食还剩下多少?”   “之前从昭化镇抢了些粮食,加上原本的粮食,每日以粥食供应,应该还能支撑十天时间。”康延泽弱弱的看了眼王全斌,张了张口却没继续说下去。   王全斌显然看到了这点,摇头叹道:“说吧,都这时候了,有话不妨直言。”   不待监军康延泽说话,脾气火爆的刘光义再次起身,大声说道:“副帅,监军不说,末将来说。这里在坐的诸位将军,心里都有个疑问!先不说韩元帅十天半月的能不能赶过来救援,问题是他到底会不会派兵来救咱们!”   韩旭的东路军和他们的北路军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一旦东路军攻克渝州、合州,他们完全可以直接进兵成都府。只要占据了成都府,这盖世奇功足以掩盖一切过错。况且不救援北路军,算不算一个过错,还很难说。   “你们,都这样想的?”   王全斌淡淡的看了眼帐内将领,只见他们低着头一言不发,显然默认了刘光义的说法。是啊,韩旭根本就没有义务来救援他们北路军啊!   抚摸着身上的紫貂裘衣,王全斌不禁黯然泪下。这是之前赵匡胤闻听北路军连克干渠渡、万仞燕子二寨,攻下兴州,击败蜀军七千人之后,亲自脱下身上的这件紫貂裘衣,派人不远万里的从京城送过来的。   想起赵匡胤的体恤宽慰,王全斌是越想越激动,起身离开座椅,朝着北面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剑阁一败,微臣上愧对朝廷厚爱,下愧对大宋将士……微臣无能啊!”说着,顿时老泪纵横。   “副帅,副帅……”底下的将领齐齐跪地。   帅帐内,顿时哭声一片。   良久后,王全斌长身而起,大声道:“从今日起,不必再克扣将士粮食供应,粮尽之日,若韩元帅援兵还未到,就是我王全斌为皇上尽忠之时。”   “为皇上尽忠……”“为皇上尽忠……”   刘光义,康延泽领着一帮将领扯着嗓子咆哮着。   ……   “轰……”,“轰……”,“轰……”   雷鸣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帐内诸将顿感莫名。   “报……”一名宋军校尉跑进大帐。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刘光义性之急,冲了过去就问道。   “禀报副帅,各位将军……”校尉面色潮红,气喘吁吁的说道:“韩元帅……韩元帅的援兵来了。”   “哄……”   王全斌二话不说,直接奔出了帐外,身后的将领全都跟着冲了出来。   远远的,只见南面尘土飞扬,无数的骑兵狂奔而来。   此刻,那面“韩”字大旗,显得如此的亲切。   蜀军阵地一片混乱,纷纷掉头朝南而去。   “哈哈哈哈,老天待我王全斌不薄啊。”王全斌仰天大笑:“传本帅命令,打开寨门,老子要和韩元帅前后夹击王昭远……全军突击。”   “杀啊……”“杀啊……”“杀啊……”   援兵到来,被困了数十日的北路宋军彷佛打了鸡血,嚎叫着朝蜀军冲去。   王全斌单手提刀,一马当先。   ……   蜀军一片大乱,纷纷朝着剑门关退去。   “背后怎么会出现宋军,怎么会有宋军……格老子的,跑什么跑,给老子顶住,顶住啊!”王昭远气得坐在四轮车上破口大骂。   “大都督,快跑,宋军东路军杀过来了。”监军赵崇韬骑着战马赶来。   “老子的弩军呢,难道老子的弩军还抵挡不住宋军?”王昭远骂道。   赵崇韬哭丧着脸说道:“大都督,宋军不知用了何物,一声巨响之后周围十丈之内死伤大半,我们的弩军仅仅一个罩面,就被宋军炸死大半。”   ……   “杀啊,杀啊……”   “活捉王昭远……”   ……   “一帮瓜娃子……”宋军的叫喊声越来越近,王昭远不禁大骂手下无能,赶紧逃命。   眼瞅着王昭远还坐在四轮车上被人推着,赵崇韬哭笑不得,赶紧提醒道:“大都督,快丢了四轮车,上马吧。”   “哦,对……”王昭远抛下四轮车,翻身上马向剑门关逃去。   ……   两路大军前后夹击,后蜀军死伤过万。   尤其是北路王全斌军,将被困了十多日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蜀军身上,几乎不留活口。   宋军追击蜀军,直到剑门关前,见剑门关防守严密,这才停了下来。   “败军之将王全斌,见过韩元帅。”   “见过韩元帅……”   王全斌领着北路军一干将领,急冲冲的来到帅帐。   韩旭大步上前,急忙扶起王全斌,呵呵笑道:“王将军赶紧请起,本帅赶来迟了,连累诸位将军受苦多日。”   闻听此话,北路军诸将连连拱手致意。   来迟了?仅仅七天就从渝州赶到剑阁,还叫来迟?即便韩旭真的来迟了,那他们也感动得痛哭流涕啊!毕竟东路军可是放弃了成都府,不远千里的来救援他们呐!   “王将军伤得不轻吧?”韩旭笑眯眯的打量着王全斌,这位王副帅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及胸的美髯,再加上大刀,怎么看都有几分关二爷的架势。   “左胳膊算是废了,但右手照样能提八十斤大刀上阵。”王全斌拍着胸口说道。   都说此次的西川行营都部署年轻,可当真正的见到韩旭,包括王全斌在内的北路军诸将还是被韩旭的年轻给震住了。事实上,对于韩旭能成为主帅,王全斌只是副帅,他们还颇有些微词。   这也没办法,韩旭浪荡节度使的大名是声明在外,即便他在荆楚取得了一些成就,在外人看来这大都估计是慕容延钊的功劳。原本北路军在王全斌的带领下是卯足了劲,就是想先行攻入成都府,给东路军点颜色看看。这也是六万大军冒进,在剑阁大败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正是这位年轻的西川行营都部署,亲自率领东路军救了他们一命。   救命之恩大过天,犹如再生父母。   即便他们想给韩旭点下马威,也得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去。是龙也得在韩旭面前盘着,是虎也得卧着,这倒也算是韩旭意外的收获。   面对北路军殷切的欢迎,韩旭还真有点受宠若惊,老脸不禁微红,先前他真的是压根就没想过救北路军呐!   “对了,大帅,七天时间你们是怎么赶过来了的。”王全斌疑惑道。   见底下的北路军诸将同样一副疑惑的样子,韩旭摇了摇头,笑而不语。这样一来,更显得他高深莫测。   刘三一见韩旭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又嘚瑟了,于是上前简单的叙述了经过。   刘三说得简单,可这听在北路军诸将的耳朵里,却犹如雷鸣。   先是一日破了渝州城,到接收到北路军的求援信之时,东路军已经攻占了合州城。随后,原本他们还以为韩旭是从合州直接奔着剑阁而来的,却没想到东路军还将嘉陵江沿岸的数座城池也全都攻下了,这样算来,可是一天攻占一座城池啊!   而且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东路军竟然不是全军来救,而是兵分两路。监军曹彬摔领的另一路大军已直奔成都府而去了。韩旭仅仅带着两万人马,就击溃了后蜀大军。要知道后蜀军可是击败他们六万北路宋军的啊!   想到此,一个个羞愧得双颊滚烫。   见北路军诸将的样子,韩旭心里更加嘚瑟,美滋滋的挑了眼身边的程淮秀,将她看得是面红耳赤。   “大帅……”一名东路军校尉跑进帅帐,将手中的物件递给韩旭,拱手道:“大帅,先前蜀军朝我们发射的就是这个东西。”   一见此物,北路军诸将个个情绪激动。王全斌上前,恨道:“韩元帅,我军冒进是错,但蜀军这种连发的弩箭,也是造成我军大量伤亡溃败的原因。”   “没想到蜀军竟然有这东西!”韩旭手持弩弓,左看又看,呵呵笑道:“诸葛连弩。”      第352章 剑门关      惟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白一首《蜀道难》将剑阁群山展现得淋漓尽致,而其中又以剑门关为最。   石头垒砌的关隘,两层木质城楼,看上去就像一座城池的城门。正是这雄壮关隘,将剑阁一分为二,前后均是蜿蜒曲折,盘山而建的剑阁蜀道。   关隘两侧的高山悬崖乃称剑门绝壁,犹如刀斧劈削,飞鸟难度。   潼关有土无石,剑门有石无土,山是一块巨石,石是一座大山。一关失,半川没;攻下剑门关,犹如得四川。是以剑门关又有“蜀北之屏障,两川之咽喉”的称谓。   “好一道雄关!”   韩旭带着宋军诸将远望剑门关,被剑门之奇雄震慑不已。一道雄关,道尽历史的沧桑,雄厚之感。   “眼底长安。站在剑门关上,前可望八百里秦川,后可回首天府之国。”王全斌感叹道。   这句话不是真的说站在剑门关上就可以看到长安城,而是已此来说明此关的重要性。占据此关,可北上兵出剑阁而进军关中,亦可南下入蜀地平原。   刘三打了个寒碜,语带哆嗦道:“这……这关隘能攻下来吗?”   此言一出,一众将领低头叹息。   攻剑门关,最大的问题是这关隘实在是太狭窄了,兵力完全就展不开。尤其是关口处,最多只能容得下十多人肩并肩而行。也就是说,一次进攻能投入的兵力少得可怜。   “呵呵,这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关隘!”韩旭呵呵一笑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韩旭如此信心十足倒是让王全斌刮目相看,捋着下巴美髯,点头笑道:“韩元帅说得不错,这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关隘。依本将军看,若想攻下这剑门关,非得前后夹击方可一战而下。”   说着,王全斌上前半步,附耳道:“韩元帅,我军前锋史延德战死之前,曾对末将说过……”   “有这事?可曾派人探查过?”韩旭吃了一惊,失声道。   “消息应该错不了,但……但末将正欲派人探查之时,就兵败剑门关了。”   韩旭略一思量,点了点头,正色道:“这事赶紧派人去办……另外抓紧修葺被蜀军破坏的栈道,这回我们也给蜀军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韩旭不知道的是,远处的剑门关上,此刻正有几道人影正咬牙切齿的朝宋军帅帐望来。   王昭远手中的铁如意指着远处宋军“韩”字大旗,恨声道:“慕容军师,你看真的是韩旭,本都督没说错吧。”   慕容龙城面色苍白,脸颊深陷,原本斑白的两鬓,此刻已是满头白发,一个多月的逃亡竟然让他苍老如斯。春风吹过山涧,吹上这剑门关,撩起他那青色长袍,更显其身材的消瘦。   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然而,王昭远等蜀军诸将不知道是的,此刻慕容龙城的内心早已是破涛汹涌。   若是能飞的话,他恨不得立马飞过去,将韩旭大卸八块。   自出生到现在,就从来没受过如此大的屈辱。一个多月的逃亡,硬挨着五脏六腑移位的重伤,其非人搬的折磨,岂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可他就是硬深深的咬牙坚持了过来。从楚地入川,直到现在的剑阁,在杨月蝉的悉心照顾下,身体和功力这才恢复了七八成。   为了击溃宋军,更是为了震慑王昭远,撑着未痊愈的身体,强制出手秒杀宋将史延德、崔延进,重伤王全斌。这才为蜀军击败宋军,打下了基础。   现在,他的的确确的震慑了王昭远,甚至是整个蜀军。那之后,王昭远立马拜慕容龙城为军师,几乎是言听计从。可慕容龙城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伤势复发,功力再次降到原本五层。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慕容龙城顺手接过杨月蝉递来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师傅,水。”杨月蝉颤巍巍的端着茶水。   慕容龙城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   他知道这一路走来,杨月蝉所受的苦甚至比受重伤的他自己还多。眼前的杨月蝉比楚地之时同样有了很大的变化,担忧和自责时刻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变得沉默而寡言。少了分原有的娇媚灵动,多了分孱弱,楚楚惹人怜。或许唯一不变的,还是她那绝美容颜。   杨月蝉的一举一动,时刻牵动着旁边蜀军诸将的心。尤其是王昭远,哈喇子几乎流了一地。他不知道这慕容龙城和杨月蝉到底是何方神圣,简直是上前赐给他最好的礼物。一个足智多谋,一个貌美如仙。在他三战三败,最孤立无助的时候,这两人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扭转了蜀军局势。   原本王昭远一直认为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是这天下最美丽的女子,甚至连做梦都想着花蕊夫人。可自打见到杨月蝉之后,‘花蕊夫人’这四个字就再也未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如今满脑子的全都是这名叫杨月蝉的柔弱女子。   “哼……”   慕容龙城一声冷哼,将王昭远从几乎精神自渎的状态中唤醒。   “嘿嘿……”王昭远一把抹去嘴角的哈喇子,尴尬的笑了笑。   “宋军大将已失,王全斌又深受重伤,本座原本以为你能解决掉他们,却没想到你带着数万大军,连一帮士气低落的宋军都拿不下。”慕容龙城冷哼道:“不错,本座是没想到韩旭的东路军会前来救援,而且来得如此之快。但即便如此又能怎样?你有本座给你的弩军,凭着连发的弩箭,难道还抵挡不住宋军的进攻?”   慕容龙城严肃的语气,顿时吓了王昭远一跳。   “慕容军师,没攻下王全斌的营寨确实是我的不是。当然了,若是强攻的话,本都督相信咱蜀军将士一定能将王全斌军拿下,可那样一来我军伤亡定然不小,都是本都督带出来的兵,于心不忍呐!”王昭远连连摇头。想了想,接着又道:“至于韩旭军前来解围,这真不能怪我了,本都督也没想到他们到底用了啥武器,他们还没进入我军弩弓的射程,就是一连串的强弩射来。若是一般的强弩也倒没什么,可他们射出来的强弩竟然会爆炸,一炸开就是死伤一片,有点像爆竹,可爆竹没那么大的威力啊!这点也正是本都督想不明白的地方!”   闻听爆炸之语,慕容龙城大吃一惊,伸手一招将王昭远拽到身前,惊道:“爆炸?你说的是他向你们射出了会爆炸的强弩?咳咳……”   “军师息怒,息怒。”监军赵崇韬见状,赶紧上前解释道:“大都督说得没错,确实是会爆炸的东西,威力奇大。”   慕容龙城当然知道那种会爆炸的东西,而且正是这东西让他身负重伤,逃亡月余。也正是这东西,将他原本乘乱占据楚地自立为王的打算,击得粉身碎骨。当日韩旭使出那东西之时,他甚至以为这是个意外。可随着王昭远的解释,韩旭不仅还有这样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还能和强弩一起发射出去。这可比当然原地点火强多了。   “咳咳……”   王昭远捂着喉咙连连咳嗽,刚刚慕容龙城情绪激动时的一抓,强大的劲力让他难以呼吸,差点就命丧其手。眼见的余光狠狠的瞪了慕容龙城一眼,这时候还用得着慕容龙城出谋划策,来替自己抵挡宋军的进攻。待到击退宋军,老子就要让这慕容龙城好看。   心中如此想着,眼光又再次瞥到杨月蝉那前凸后翘的身影,顿时变得炽烈起来。   慕容龙城似乎完全没感觉到王昭远的目光,狠声道:“这样下去不行,等到他们修好前面的栈道,用那强弩攻击剑门关,到时候能不能挡住还是个问题。命令下去,将剑门关大门前后都用巨石封死。”   “军师,这样下去我们岂不是也没办法再向北出去?”赵崇韬连忙说道。   慕容龙城狠狠的瞪了眼这位蜀军监军,阴声道:“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照本座的话去做。”说着,不再理会关隘上的诸将,领着杨月蝉径直下了关口。   “大都督……这慕容龙城也忒过分……”蜀军诸将上前围住王昭远,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着。   “呸……”   王昭远盯着慕容龙城离去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将铁如意狠狠的砸在木栏栅上,咬牙切齿道:“先照他的话去做,挡不住宋军一切都免谈。   ……   蜀军营帐内,慕容龙城席地而坐,缓缓掏出怀中的小木盒。   打开后,几枚闪着寒光的银针陈列其中。沉思良久,叹道:“蝉儿,你给本座护驾,本座要立即恢复功力。”   见此,杨月蝉惊骇道:“师傅,你要用银针刺穴?”   慕容龙城点了点头,说道:“本以为有我在,宋军定然破不了剑门关。没想到韩旭来了,以他手中的东西,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守住剑门关。”说着,脸现鄙夷之色,骂道:“更何况还有王昭远这一帮胆小如鼠的蜀军蝼蚁。”   “师傅不是已命他们用巨石封死剑门关吗?”   “若是巨石就能挡住韩旭,师傅也不会中他的诡计了。”慕容龙城莞尔一笑,自嘲道:“论计谋,本座自负天下无双,却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倒在韩旭这小子的手里。唉,若是他能为我所用,那天下还不是指日可得……赵匡胤,何其幸也!”   慕容龙城如此高看韩旭,杨月蝉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心情复杂而矛盾。   “一旦宋军攻破剑门关,我们就立即离开,毕竟帮蜀军是本座一时想到的主意。本座之所以前来剑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慕容龙城抬头仰望营帐顶端,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不知不觉间脸上显出一抹难以言语的柔情。   不错,正是柔情。   杨月蝉从来没见过慕容龙城如此复杂的表情,为此差点惊叫出声。   “出去吧。”   慕容龙城转眼间恢复过来。   待杨月蝉出了营帐,慕容龙城深吸口气,捏起银针,缓缓朝着头顶插去。……      第353章 来苏小道      宋蜀两国,数万大军聚集在小小的剑门关,大开骂战。   兴许是受到了前些日子被蜀军围困郁闷,此时宋军在关下骂得是格外卖力。虽说春日的阳光已渐趋温暖,但还远远达不到脱光衣服的地步。   此刻,宋军在马军都指挥使刘光义的带领下,却一个个光着膀子,袒胸露乳。拍着胸脯将蜀军大都督王昭远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这样还不解气的,最后连带着蜀主孟昶都遭了殃。   与之相反,剑门关上蜀军诸将一个个面色铁青。   手拿铁如意的王昭远,再也不淡定了,咬牙切齿的问道:“军师呢,慕容军师呢?”   监军赵崇韬贼眉鼠目的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大都督,慕容军师这几日就再也没上过关隘。一直躲在营帐里,谁去也不见。”   “格老子,到了关键时候就给老子拉稀。”王昭远一听这话,大骂道:“都是他出的馊主意,巨石封关。这封了关口,宋军是进不来了,可我们也出不去啊!倘若不封关,他刘光义敢这样骂老子?老子立马带兵冲出去砍了他的狗头。老子既然能败他们一次,就能败他们第二次,第三次。”   “是,是,大都督说的是。”赵崇韬献媚道:“不如找人下去将巨石给清理了,然后咱带军冲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放屁!封都封了,你说清理就清理?没见到宋军就在城下吗?”王昭远将赵崇韬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昭远没那么傻,别看他没啥战场头脑,可他脑子贼精贼精的。对于保住自己小命这件事,他想得比谁都多。刚刚只是发发牢骚而已,若真的让他带兵出关,他肯定第一个就跑。形势不比之前,之前虽三战三败,但手下毕竟还有数万人马。可几天前被韩旭一阵猛攻,手底下就剩下两万不到的人马,如何是宋军的对手?   “嗖”   “大都督,小心。”赵崇韬这狗腿子反应还挺快,眼瞅不对劲,赶紧一把抱住王昭远,用身体护住。   “咔嚓”   一支胳膊粗的弩箭正中关上城楼,将城楼上高挂的牌匾射了下来。   牌匾掉落地上断成两截,一截上书“天下”,一截上书“雄关”。   “天下雄关”四个沧桑遒劲的大字,顿失风采。   ……   “娘的,咋就没砸死王昭远那狗日的呢!”   原来,刘光义大骂了半天,嗓子都骂哑了,而蜀军却依旧龟缩关内,就是不出门。于是,偷偷听命人推来一座床子弩,朝着剑门关暗放一箭。没射到王昭远,却将“天下雄关”的牌匾给射了下来。   机会只有一次,王昭远受了惊吓,转身就躲进了关内。   刘光义回到中军帅帐,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的灌了大半,沙哑的声音骂道:“王昭远就他娘的缩头乌龟,这都骂了好几天了,可他就是不出关。”   “呵呵,风水轮流转嘛,几天前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王全斌手里拿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半晌后,赞道:“韩元帅果然是高人,这《三国演义》写得实在是精彩,真是道尽天下谋略。”   “副帅,你还有心思看书?”刘光义憋屈道:“我军都在关下几日了,攻又不攻,撤又不撤,到底是个啥意思?”   监军康延泽呵斥道:“刘将军,不得对副帅无礼。韩元帅和副帅自有计较。”   “无妨。光义的此等性子,正是我中原男儿的豪情。”王全斌放下手中之书,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不过,光义啊,你没事的话也该看看书了,为将者不能只知一味的冲杀,当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本韩元帅的书,写得很有意思,而且其中的谋略甚多,你闲暇之时,可细细品味。”   说着,将手中的《三国演义》递给了刘光义。   论手下爱将,非史延德,崔延进,刘光义三人莫属。如今史延德,崔延进战死,刘光义成了王全斌最为欣赏的年轻将领。   刘光义双手恭敬的接过,却直接塞入怀中,说道:“对了,好几天没看到韩元帅了,他们人呢?”   王全斌见刘光义的动作,就知道这小子还是老样子,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想想时间还长,于是也不计较,培养一个年轻的统帅,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挥手摒退左右,唯独留下康延泽和刘光义。   ※※※※※※   剑阁群山峻岭间,一队两千多人的队伍行进在原始密林中。   一刀劈开挡在面前的蔓藤,刘三喘着粗气说道:“老丈,这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鬼地方?”   前面带路的老猎人,回头给了刘三一个憨厚的笑容,手指前向,回道:“快喽,翻过前面的那座大山就到喽!”   “啥?”   闻听此话,刘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下山,怒道:“还要翻过一座山?你刚才明明说翻过这座上就到了吗?”   “没错喽,确实是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喽!”老猎人头也不回的说着,熟练的挥动着手中的砍柴刀开路。   “快喽,快喽,就知道快喽!”刘三学着老猎人的语气抱怨道:“都他娘的三天了,还没走出去这啥唠子的‘来苏小路’。”   “行了,就你话多,后面的弟兄不也是这样过来的,赶紧走。”韩旭一脚踹在刘三的屁股上,没好气的说道。   ‘来苏小路’,正是先前王全斌提到的两面夹击破剑门关的关键。剑门关东南方向,有一道穿越剑阁崇山峻岭,绕到剑门关后面的小路。先前北路军先锋史延德偶然间得到这个消息,可他们还没来得及进行探查,就被王昭远的大军击败。   如今,宋军再次兵进剑门关,于是‘来苏小路’被提上了日程。原本王全斌欲自己率军走此路,可韩旭见他有伤在身,遂做出了以东路军精锐穿越‘来苏小路’的决定。   王全斌当然不同意,主帅哪能亲自犯险?毕竟谁都不知道这‘来苏小路’到底是个啥样子!   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韩旭不得不拿出宋军主帅的气魄,直接下了军令。   对此,王全斌深感愧疚,心里对韩旭的佩服再次提高了几分。   ……   翻越最后一座高山,韩旭率领的两千名东路军精锐终于走出了这根本就不算是路的‘来苏小路’。即便是穿着盔甲,但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有被荆棘割破的伤口。三日以来的艰险,显而易见。   “娘的,终于看到头了。”刘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人倒,一片倒。随着刘三的动作,身后的宋军将士一个个就地躺下。   “休息一下,补充体力,出了这做山,前面就是剑门关。”韩旭将断水刀插回刀鞘,削铁如泥的断水刀,竟然被他生生用来砍了三天的荆棘。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因为前面的剑门关,几乎已经眼力能及。   夜幕降临。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剑门关内外喊杀震天。……      第354章 破关,元帅被擒      “轰……”,“轰……”,“轰”……   夜色落幕的山林,本该是宁静而安详的,但随着这一声声巨响,剑门峡谷地动山摇,彷佛整个剑阁群山都在颤抖。   剑门关内火光冲天。无数的蜀军冲出营帐,抱头乱窜。   有的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有的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他们甚至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炸药包爆炸产生的气浪高高抛起。随后,重重的砸落地面,亦或直接掉入关隘两侧的峡谷深渊,粉身碎骨。   “快,快,快。”   刘三咆哮着,指挥宋军将带着炸药包的弩箭对准蜀军最密集的营帐,一支支弩箭闪着火星冲了出去。而身后的宋军迅速的解下背后的炸药包,将其捆绑在弩箭上,流水线般的作业,保持着强大的火力输出。   剑门关内,早已乱做一团。   要知道剑门关隘并不大,真正算起来也就是一座城门大小的地方,是以蜀军集中地并不在关隘之上,而是关后蜀军那一条线般绵延数里的营帐。   “杀啊……”   一轮猛轰过后,刘三一马当先,两千宋军如猛虎下山,直扑蜀军营地。   “哪来的宋军?”王昭远披着外衣冲出帅帐,眼前的一切简直难以置信,营地火光冲天,蜀军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说着,只见监军赵崇韬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大都督,宋军从背后杀过来了。”   “那剑门关呢?”   “关还在。”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两人同时朝不远处的剑门关望去,只见剑门关上木石纷飞,两层高的城楼,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剑门关外,一干北路军将领嘴巴张得老大,呆若木鸡。   仅仅一支绑了那种所谓炸药包的弩箭就干掉了剑门关上层整座木质城楼,并且城楼上原本站满的蜀军弓箭手全部消失了。   韩旭已入关,但他率领的仅仅是两千宋军,是以王全斌早已下定决心,即便付出再多的伤亡,也要一口气破关,攻入关内和韩旭汇合。否则一旦拖长时间,关内包括韩旭在内的两千宋军,定然会陷入蜀军的围困。   可正当他要下令全军攻关之时,只见程淮秀带着东路军几名将领推出了床子弩,对准剑门关城楼。随后,就出现了刚刚那一幕。   “副帅,快进攻啊。”程淮秀深怕关内的韩旭被困,炸了城楼后,赶紧吹催道。   “哦,进攻。”王全斌茫然的点了点头,随即突然反应过来,大吼道:“刘光义,还楞着干啥,赶紧带着你的人马进关。”   “啊……”袒胸露乳的刘光义回过神来,高举着手中的马刀,咆哮着冲向剑门关。   没有了关隘上蜀军强弩,以及弓箭手的守护,宋军轻而易举冲到关下。   巨石封门,不待先锋清理,程淮秀直接带人埋下炸药包,一声巨响后,剑门关前被移为平地。随之,再次炸开关隘大门,宋军进入了剑门关。   “什么时候攻下关隘变得如此简单了?”   王全斌苦笑着摇了摇头,早知这样他就不建议韩旭冒险去走“来苏小道”了,直接强攻剑门关岂不是更加简单直接。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韩旭之所以要去走“来苏小道”有他更重要的原因。一来,两面夹击之下,才能全歼蜀军主力,一战而定乾坤。一旦蜀军主力全歼,从剑门到成都府将一马平川,再无任何大规模的蜀军反抗。二来,他想找到慕容龙城,在乱军中直接以炸药包将其轰死。是以一开战,他们的炸药包全都密集的轰向蜀军营地,没有留下一支多余的转而去轰剑门关。   古代战争怕偷营,尤其是夜间偷营,以偷营而取得扭转局面的战役不计其数。被偷营者易陷入混乱,他们不知道敌军从何处杀来?有多少人马杀来?   面对蜂拥而来的宋军,蜀军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一窝蜂的朝后方退去。   “大都督,快逃吧,大势已去。”赵崇韬哭丧着脸说道,说着转过身去,这才发现身后的王昭远早已不知所踪。不由暗骂一句,连忙逃命而去。   ……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刘三已经不知砍掉了多少蜀军的脑袋,可蜀军还是蜂拥着朝着后面退来,完全不顾宋军挥出的大刀和长矛,只想着快逃。   “旭哥儿,快发弩箭啊,挡不住啦!”   然而,韩旭冷眼看着这一切,右手紧握断水刀刀柄一动不动,身边十名亲卫每人一架床子弩,弩上绑着他们带来的最后十个炸药包。   他在等,等他最恨,却又最想见到的人。   “哼,你是在等本座出现吗?”熟悉的声音在韩旭耳边响起,语气冰冷至极。   慕容龙城!   韩旭心头猛的一揪,断水刀出鞘,眼光直视前方。   可前方除了蜂拥退却的蜀军,并未见到他想要的身影。尤其在这夜色之中,再加上混乱的战场,即便真的慕容龙城混在蜀军之中,他也不一定能看到。   “呼。”   “呼。”   “呼。”   数息之后,韩旭终于忍不住了,慕容龙城给他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需要发泄,狠狠的发泄。   一声令下,十道弩箭猛的射入蜀军人群。就这一条路,慕容龙城能躲到哪里去,既然他不敢出现,那来个地毯式轰炸。   “轰……”“轰……”“轰……”……   十声巨响,烟尘漫天。   待一切散尽,除了近处的宋军和为数不多的蜀军外,不远处是一片开阔地。   刘三指挥着宋军将面前的蜀军砍杀完毕,战场恢复了平静。   当然这平静只是短暂的,远处还有无数的蜀军正逃命般的朝着这边涌来。   “唉,没想到你也有愚蠢的时候。”慕容龙城的声音在次在韩旭耳边响起:“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千里传音’吗?”   原来,慕容龙城刚才可是远远的躲在蜀军后方。吃了一次韩旭炸药包的亏,他可是谨慎得很。   话音刚落,韩旭只见一道身影快速的奔来。大骇之下,手中断水刀本能的朝前挥去。   一刀挥空,紧接着身体一轻,浑身无力。   “都给本座住手……”慕容龙城一声大喝。   “旭哥儿……”刘三大惊。   “韩元帅……”主帅被擒,宋军两千精锐顿时不知所措。   然而,毕竟是东路军出身的精锐,仅仅一瞬间,以刘三为首的两千精锐,迅速集中,数千支箭矢直指慕容龙城。   “好家伙,果然是这小子带出来的兵,临危不乱。”慕容龙城怒及反笑,厉声道:“放下兵器,立即投降,否则本座捏碎韩旭的脖子。”   刘三双目欲裂,大吼道:“慕容龙城,放下旭哥儿,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放下韩元帅……”宋军齐声高呼,手中的弓箭拉满弦。   “咳咳,慕容龙城,有种你就下手,老子还就不信这么近的距离,你还能躲过这漫天的箭雨。”韩旭身体受制,但嘴巴还硬撑着不松口。   闻听此话,慕容龙城手下不禁加重了几分力道,顿时将韩旭捏得面现紫色。   相持不久,不远处喊杀声越来越近。   杨月蝉深深的看了韩旭一眼,小声道:“师傅,放弃吧,你看现在的蜀军,即便拿了韩旭,他们也没有再战的**。”   王全斌的宋军主力突破了剑门关,赶鸭子似的追着蜀军的屁股朝这边涌来。   无数蜀军逃经这里,看都不看一眼,径直逃命。在他们眼里面前的这些宋军不阻挡他们的退路就已经不错来,谁还去多想这些人在干啥?   真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一群废物。”   慕容龙城厉声喝骂,转而单手提起韩旭,朝着密林深处奔去。   “给老子追。”   刘三怒气攻心,直接放弃了对蜀军的阻挡,带头朝着慕容龙城离去的方向追去。韩旭不仅是宋军的元帅,更是他的生死兄弟。……      第355章 第三条路的选择      漆黑的夜色,两道人影飞速的朝着山巅奔去。   慕容龙城提死狗般的将韩旭提在腰间,足下轻点地面,在荆棘密林之中如履平地,速度之快匪夷所思。身后,杨月蝉功力提升极致,这才堪堪赶上手中还提着一人的慕容龙城。   韩旭只感觉耳边的风呼呼而过。   筋脉被封,血气不畅,浑身上下除了眼皮能动外,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甚至连胯下的老二都软趴趴的抬不起头。   虽然浑身无力,但脑袋却是清醒的,韩旭飞速的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然而,想法很好,可现实却是残酷的。在抛出数个念头之后,一想到慕容龙城的实力,他就彻底的无语。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   不久后,三人已来到山巅。   刮得浑身生疼的荆棘不见了,耳边的风却更大了,凄厉得有几分让人慎得慌!   “砰。”   慕容龙城随手将韩旭丢到地面,目光盯着韩旭,愤怒、阴狠、迷惑、迟疑……不一而足,最终所有表情归于平静。   半晌后,开口说道:“本座自负才情无双,有生以来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朗州城外,西山之上,本座被你小子暗算,若不是蝉儿拼死相救,本座早已去见慕容家的列祖列宗了。”想起一个多月以来,两人被韩旭追杀得犹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慕容龙城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原先本座一直认为,放眼天下,能作为本座对手的唯赵匡胤一人而已。可现在看来,本座似乎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你说是不是?韩大元帅!”   “师傅,你封了他的筋脉。”杨月蝉见韩旭眼皮连动,不由担心道。   “哦,这倒是本座忘了!”慕容龙城微微一笑,伸出两指隔空连点,瞬间解开韩旭身上被封的筋脉,这份功力震得韩旭惊讶得合不拢嘴。见韩旭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慕容龙城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的谦虚道:“论个人武功,本座自负天下第一。可天下第一又怎样,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小子给坏了大事。你们丐帮灭了摩尼教,而你带的宋军,不仅毁了本座在楚地的基业,又坏了本座在蜀地的谋划。”   韩旭缓缓爬了起来,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没有说话。因为他在思量,慕容龙城说了半天都是在说的他自己的失败,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此刻的慕容龙城到底想干什么?回头看了眼来时路,离开山顶进入密林至少也有好几十丈,以他的身手是无法在慕容龙城手里逃脱的。“哼,你别想跑,若这回还让你跑掉,我‘慕容龙城’四个字倒过来写。”慕容龙城一眼就看穿了韩旭的小心思,忍不住的冷哼道。“OK,那慕容大侠抓本元帅到底意欲何为?”韩旭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所谓,既然逃不了,他就干脆放开了,懒洋洋的打趣道:“总不会是想带本元帅到此看风景吧?”   乌漆麻黑的夜晚,能有啥风景?   站在剑门绝壁之巅,若真的是看风景的话,唯有山下的战场尽收眼底,绵延数里的火把全是宋军在追击逃亡的蜀军。   说实话,慕容龙城真的很欣赏韩旭,尤其韩旭在面对自己这个绝世高手之时,依旧表现得如此洒脱而淡定。经过楚地之变,慕容龙城发现他身边不缺高手,他自己和杨月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缺少的是统帅万军的帅才,一个能为他带兵打天下的帅才,而面前的韩旭正是这难得的帅才人选。   为此,慕容龙城甚至甘愿放下之前西山之仇。   片刻的沉思后,慕容龙城开口道:“本座也不拐弯抹角,放在你面前有二条路,任你选。”   韩旭闻听此言微微一愣,双手环抱胸前,笑道:“说来听听。”   “第一条路,还是那句话,拜我为师,助本座恢复大燕江山。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亏是慕容家的传统,整天就做着恢复大燕的春秋大梦。除了慕容延钊,这慕容家就没一个精神正常点的?   韩旭扯了扯嘴角,笑道:“除了这个,有没有新鲜点的?”   “有,那就是第二条路。”   慕容龙城怒及反笑,沉声道:“在西山上,你跳过一次悬崖而未死。这第二条路,就是从这剑门绝壁上跳下去,无论死活,本座都放你一马!”   剑门绝壁深不见底,别说是韩旭,就是慕容龙城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韩旭暗自吞了吞口水,弱弱道:“这个,有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第三条路?”慕容龙城怔了怔,这小子果然特别,到现在还想在自己面前讨价还价。   “对,第三条路。”韩旭扭头看了眼一直呆在一旁的杨月蝉,那绝美的容颜是谁见了都心跳加速。随即,嘿嘿笑道:“比如,你把月蝉姑娘许配给本元帅,从今以后咱就是自己人了。你做你的大事,本元帅发誓坚持三大原则。不干预,不阻拦,不参加。前辈尽可走你恢复大燕的阳关大道,小子过自己的独木桥。”   此言一落,杨月蝉唰的一下面红耳赤,小心肝扑通扑通狂跳,余光偷偷的瞥向慕容龙城。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早就听说你小子是个商人个性,现在看来一点不假。”慕容龙城仰天大笑,豪气道:“可惜天下间可没有此等好事,又想抱得佳人,又想偷奸耍滑。你的要求本座可以答应你,但那还是第一条路,助本座恢复大燕!如若不然……”   “不然怎样?”   “唰。”   慕容龙城甩手将断水刀抛给韩旭,杀气瞬间布满全身,阴声道:“本座还会给你第三条路,那就是赢了蝉儿,你可以走。”   “师傅……”杨月蝉大惊。她怎么也没想到慕容龙城竟然会让自己出手对付韩旭。   以韩旭那点本事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个高手了,可若是杨月蝉出手的话,即便是让他两只手,也能在百招之内要了韩旭的小命。   同样的,韩旭的震惊完全不下杨月蝉之下。慕容龙城这是让杨月蝉绝情绝义吗?   场面陷入僵局。   见状,慕容龙城说道:“本座数到三,若是你还不做出决定,那就别怪本座不客气。”   “一”   韩旭未动。   “二。”   韩旭看着杨月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三。”   “……”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慕容龙城恼羞成怒,吼道:“蝉儿,动手。”   “师傅……”杨月蝉扑通一声,双膝朝着慕容龙城跪了下去。   眼瞅着杨月蝉梨花带雨的模样,韩旭心中莫名的一阵心痛。此时此刻,原先对杨月蝉所有的诽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臭婆娘的身影,渐渐变得可爱起来。   于是,立马破口大骂:“慕容老匹夫,有种你自己放马过来,逼自己的徒弟动手,这事亏你做得出来。”   ……   “旭哥儿……”   “韩元帅……”   远处传来宋军的呼唤,隐隐约约的火把正朝着山头涌来。   “果然不亏是你小子带出来的宋军精锐,这才半晌的功夫竟然能冲到这山头来。”慕容龙城点头叹道。随后,见杨月蝉依旧跪地低泣,大怒道:“蝉儿,动手,为师的命令你难道也不听了吗?”   “师傅……”   “动手!”   “老王八蛋,小爷让你欺负女人!”韩旭脑袋一热,直接冲向慕容龙城。   断水刀出鞘,一招抽刀断水,瞬间攻出。   “找死。”   慕容龙城见韩旭竟然敢对自己出手,大怒之下毫不留情,一掌隔空拍出。汹涌的真气澎湃而出,夹杂着飞沙走石,猛的涌了出来。   “砰……”   一招,仅仅一招,韩旭如断线的风筝高高的抛起,重重的落下。   “噗……”   一口鲜血喷出,韩旭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驻着断水刀缓缓站了起来。   “韩旭……”杨月蝉大惊失色,连忙奔向韩旭。   “站住。”一声大喝,慕容龙城吼道:“你若是过去,从今之后,咱师徒恩断义绝。”   闻听此言,杨月蝉差点没晕过去。   她从小到大都是慕容龙城一手带大的,慕容龙城交她武功,整个摩尼教尊她为圣女,甚至可是说是一国公主都比不上。   杨月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韩旭如此牵挂。自从在扬州城对韩旭下了‘绝情散’之后,朦朦胧胧间,脑海里不时闪现韩旭的身影。凤凰台之巅,杨柳画舫一夜……和韩旭相处的一幕一幕。直到韩旭带领大军进攻楚地,慕容龙城出手对付韩旭和慕容延钊,她才发现,韩旭早已深入她的内心。   杨月蝉动了,在慕容龙城的勃然大怒中,在韩旭的目瞪口呆中,径直朝着韩旭飞奔而去。   然而,让两人更加疑惑的是,杨月蝉对韩旭出手了。   丝带飘飞,犹如仙子下凡,转眼间攻至韩旭身前。   灵动的丝带,上下翻动,即便韩旭如何再躲,却始终躲不开如跗骨之蛆的两根丝带。   一圈。   两圈。   三圈。   ……   韩旭的双手被缚,犹如僵尸般,直挺挺的伸直在胸前。   杨月蝉扭头深深的看了眼慕容龙城,眼中的泪滴似乎在向他祈求着什么。   随后,她的身躯就这样直直的冲向韩旭,目光闪现着异样的神采,含泪而笑。   这一笑,让韩旭彷佛再次回到了杏花楼,那时的杨月蝉笑得摄人心魄;这一笑,让韩旭回到了凤凰台,笑声伴随着“啪啪”的巴掌;这一笑,让韩旭回到了杨柳画舫,娇媚的笑颜和绮丽的春光。   ……   “蝉儿,住手。”慕容龙城终于明白了杨月蝉那回眸一笑。随之恐怖的气势瞬间暴涨,飞身直扑杨月蝉后背。   “啊,臭婆娘,快躲开。”韩旭也明白了,疯了般的朝后退去。   可惜,两人都明白得太晚。   杨月蝉终究还是扑到了韩旭身上,断水刀透体而过。   “旭哥儿……”一声娇媚的呢喃。   ……   慕容龙城落地,抱起杨月蝉,一脚将韩旭踢飞。   韩旭直挺挺的飞到半空,断水刀果然被杨月蝉深深的捆缚在他的双手上。   “你去死。”不待韩旭落地,慕容龙城暴起,夹着浑身怒气的一脚踢了出去。   韩旭身躯远远的飞出,朝着剑门悬崖外掉落。   “韩元帅……”   刚刚赶到的山巅的宋军看到了韩旭落崖的一幕,无数的箭矢瞬间朝着慕容龙城射去。   “杀,给老子杀了慕容龙城。”   刘三双目欲裂,带着同样发了疯的宋军,朝着慕容龙城冲去。……      第356章 屠城      连续数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从清晨到黄昏,下个不停。   昏沉的天空彷佛就在头顶,沉闷,压抑得人透不过气。   绵州城,北门守将汪颜良披着蓑衣,再次巡视了一遍城墙的防卫后,沿着台阶一步步的往城下走去。   三天前,前方传来蜀军兵败剑门关,数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作为绵州城守城偏将,汪颜良怎么也不相信这事是真的。   早些日子还听说大都督王昭远大败宋军,将宋军残余围困在昭化镇,不需几日即可大获全胜。可一转眼间,又变成了宋军攻破剑门关,后蜀数万大军灰飞烟灭。这变化似乎来得也太快了点。不止汪颜良不信,几乎绵州城所有的人都不信。   然而不久后,绵州城出现了三三两两逃回来的蜀军。紧接着,更多的蜀军逃到了绵州城。   随着陆陆续续逃回绵州城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大都督王昭远和监军赵崇韬也狼狈的逃到了绵州城。   这回绵州城的人终于相信蜀军真的败了,随后而来的就该是宋军大兵压境了。   王昭远逃回绵州后,立即下令紧闭城门,所有蜀军全部上城头,而他自己则整日躲在城守府买醉。   抬头看了看天色,汪颜良暗骂一声鬼天气,大清早的比黄昏还昏沉。所幸的是,值守了一晚上平安无事,剩下的事就交给城门副将了。可正当他暗松口气,准备回去好好休息之时,城头上传来了一阵骚动。   “汪将军,城外发现宋军斥候。”   “格老子,还是他娘的来了。”汪颜良一声大骂,转身向城头奔去。原本在王昭远逃回之时,他们认为宋军就该出现了,可一连等了三天,这宋军才出现在绵州城外。难道是阴雨连绵不利行军?   一念及此,汪颜良连忙甩了甩头,抛开杂念,反正宋军都已经来了,想那些也没用。   奔上城头,只见城外不远处,宋军数十骑正朝城门望来,显然他们是来先行打探状况的。可让汪颜良奇怪的是,这些宋军斥候怎么头上都扎着白色孝带?虽然是下雨天,朦朦胧胧的,但他肯定那是白色孝带,难道宋军中哪个极重要人物死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汪颜良皱眉问道。   “刚刚才来。”城头士卒禀告道。   数十名宋军斥候远远的看了眼绵州城,随即一言不发的转身消失在雨雾中。   汪颜良面色一正,肃然道:“立即通知大都督,宋军即将攻城。还有,传本将军口令,所有人立即上城头。”   果然,不久后。   轰隆隆……   天空一声春雷,大地都在颤抖。   无数宋军铁骑,踏着泥泞的大地,冲出雨雾。   他们直冲到朗州城外一箭之地,这才勒马停了下来。   那整齐的动作,严肃的军纪,无一不显得这是一支百战之师,精锐中的精锐。   没过多久,大军出现了。   绵州城外,数万马步,分列方阵,各据其位。   没有斗笠,没有蓑衣,数万大军全部头扎孝带,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雨中,没有一丝杂乱,没有一丝哄闹。   静,死一般的沉静。   ……   绵州城头一片胆寒,宋军虽然一动不动,可散发出来的杀意,笼罩整个战场。   脚底下打哆嗦的有,双手拿捏不住长矛的有,甚至有的弓箭手竟然连手中的弓弦都拉不开。   汪颜良喉结耸动,暗自吞了口口水,朝着绵州城守说道:“大人,大都督和监军大人呢?”   “别指望他们了,他们能留在绵州城,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最大极限了。”城守摇了摇头,语带颤音道:“汪将军,绵州城就靠你了,能守住最好,守不住的话……赵匡胤一向仁义,想必他们也不会为难绵州城的百姓。”   汪颜良看了眼城外一身孝布的宋军,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了回去,咬牙道:“末将明白,人在城在,人亡城亡。”   ……   监军康延泽看了眼一脸肃穆的王全斌,忍不住开口道:“大帅……”   “叫我副帅!”王全斌立马挥手打断康延泽的话。   康延泽微微一愣,深深一叹,道:“副帅,你真的决定了?”   王全斌没有说话,缓缓抬头仰望天空,任由雨水冲刷着他粗犷,而又深显疲惫的脸。   大军攻破剑门关,尽歼数万后蜀大军,原本是个多么辉煌的战绩!而这一切,却随着宋军大元帅韩旭战死杀场,变得浑然无力。   整整一日两夜,数万宋军几乎翻遍了剑阁群山,却依旧没有发现韩旭的尸体。   慕容龙城的武功深不可测,韩旭遭受重击,又被踢下万丈悬崖,没有人相信他还能活下来。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放弃了追击蜀军的机会,义无反顾的投入寻找韩旭尸体之中,直到心灰意冷。   两日后,宋军最终是要进军成都府的。王全斌强忍着悲伤,下令全军戴孝,率军离开了剑门关。   刘三,王凳子,程淮秀三人不甘心就这样离去,纷纷脱下战袍自动离开军队。此举若是放开了说,那可是违抗军令,甚至可以作逃兵处理就地正法。但王全斌做不出来,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自己手下所有的军队全都留下来继续寻找。要知道,当初他陷入王昭远的大军包围之时,可是韩旭不远千里的率军前来救援的。就凭这一点,重情重义的王全斌也不会将他们三人就地正法。   王全斌不仅没有处置他们三人,甚至下令将韩旭所率的淮扬军两千精锐一起给他们三人留了下来。   想起这几日和韩旭相处的种种,王全斌暗自捏紧拳头,咬牙道:“本帅决定了!”   “可这样做的后果……皇上以及满朝的文武一定会对将军您……”康延泽叹了口气,摇头提醒道。   “无需多言,一切后果本帅一人担当。”王全斌不耐道。   一匹战马绕城狂奔而来,刘光义手举长刀,**胸膛,奔到王全斌面前。   王全斌沉声道:“都准备好了?”   “副帅,都准备好了,四个城门全都堵上了。”刘光义阴沉着脸,恨恨道:“弟兄们这条命都是韩大帅救的,不为韩大帅报仇,弟兄们还是人吗?副帅,监军,你看看兄弟们那一张张脸,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要一声令下,绵州城一个都跑不掉!”   此刻,宋军虽然静静的站着,但双眼却死死的盯着绵州城,目光中饱含仇恨之色。   王全斌高高的举起右手,随即猛的挥下:“屠城!”   “屠城!”   “屠城!”……      第357章 后蜀投降      王全斌一声令下,数万宋军向绵州城发起了强攻。   先前行军中被雨水淋湿的炸药包彻底报废,战斗回复到最原始的攻城战。没有试探,没有佯攻,宋军一上来就是全军突击。无视蜀军城头密集的箭失,无视巨石檑木,疯了般的冲向城头。   或许没有炸药包对他们来说反而更是一场期盼已久的发泄,将韩元帅战死的怒火全都发泄到绵州的城头上。   强弩,弓箭不断地朝着城头发射,对蜀军胆敢冒头的弓箭手进行疯狂的压制。   拉弓……松手……一轮接一轮,即便手指因拉弓弦而冒出血珠,宋军弓箭手的射击速度也未有丝毫的减缓。   云梯架上了城头,口中咬着钢刀的宋军,一个接一个的攀爬而上。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接上去,前赴后继。一副云梯数人同时攀爬,从下到上就几乎没有间隙。   云梯无数次的被推倒,又无数次的被架上城头。   面对宋军毫不畏死的疯狂攻击,绵州城头的蜀军心胆俱裂,吓得手足直颤,就连射出的箭失都大失准头。论经历,蜀军几十年未经战事,原本就比久经战争的宋军差了好几个等级,更何况他们何成见识过如此蛮不讲理的攻城。   汪颜良手持长刀,来回的奔波在城墙上,宋军哪里冲了上来,他就带着亲卫往哪里填。半个时辰的时间,身后的数十名亲卫仅仅剩下两个,而且还带着伤。说实话,他也很害怕。这倒不是怕宋军的攻城,而是宋军那毫不畏死的战法。这些扎着孝带的宋军那以身殉国的气势,即便身体被长矛刺穿,手中的长刀也要砍下去。他手下的亲卫几乎都是被宋军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给斩杀的。   “杀啊……”   刘光义终于攀上城头,一声咆哮,刀起刀落,数名蜀军立马成为刀下亡魂。   刘光义身材高大,即便在中原大汉中也算是份外雄壮之辈。手持大刀,光着膀子,**的胸膛还插着两只颤巍巍的羽箭。如此伤势,他竟没有丝毫的退却,犹如战神下凡,带着宋军一头扎向蜀军人群之中。   身材矮小的蜀军在刘光义的面前,就是像未成年的孩子,完全阻挡不住刘光义猛烈的冲击。   随着刘光义在城头站稳脚跟,宋军越来越多的将士登上了城头,整个绵州城墙被宋军突破点不下数十个。   天空愈发的昏暗,雨越下越大,绵州城头的厮杀持续着。   “将军,投降吧。”   面对越来越多的宋军,亲卫朝着汪颜良颤抖的说道。   汪颜良大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眼睛却反而被手上的血水给糊住。蜀军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很不错了,至少他们也算对得起蜀主孟昶。于是,汪颜良叹道:“城守大人呢?”   “城守大人已战死!”闻听此言,汪颜良哈哈大笑,可笑声却是无比的凄凉。   “将军,大都督王昭远躲在城守府不出,而弟兄们却在这卖命,不能再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了啊!”   “够了,要投降你们去投降,本将军不拦着你们,但你们也别劝本将军投降,本将军早已决定跟随城守大人以死殉国。”汪颜良大喝道。城守对他有知遇之恩,汪颜良是铁了心的欲更随城守的脚步殉国。然而,身后这些弟兄也是跟随他多年,人各有志,至少他也不忍心看着这些人全都战死。   正在此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们投降。”   紧接着,城头的蜀军一个接一个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地而降。   整个城头站着的,就只剩下汪颜良和他的两名亲卫。两名亲卫相视一眼,同时放下了兵器,跪了下去。   大势已去。   汪颜良仰天长叹,手中长刀缓缓架上了自己的脖子,准备已死殉国追随绵州城守而去。   然而,正在此时,不可思议,或者说是让蜀军无比愤怒的一幕出现了。   蜀军已经放下了兵器,而宋军却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宋军手中的长矛、大刀、弓箭,依旧朝着这些跪地投降,手无寸铁的蜀军身上砍去。   杀俘?   “啊……”汪颜良满目通红,眼角渗出一丝血泪,疯了般的朝着刘光义冲去。   同时,原本跪地的蜀军也意识到了宋军根本没有接受他们投降的意思,再次拿起身边的兵器,反抗起来。   蜀军决死的反击,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此时,城头上的宋军人数远远超过蜀军。论气势,一心欲为韩旭报仇的宋军也不比蜀军临死一搏的气势弱。   汪颜良的临死一搏,可还未冲到刘光义面前,就被刘光义身后的宋军弓箭手射成了刺猬,不甘的倒在地上。   刘光义上前,泄愤般的一刀砍下汪颜良的脑袋,伸出大手提起汪颜良的头颅,一把从城头扔了下去。随即咆哮道:“杀,一个不留。”   随着汪颜良的战死,城头的屠杀开始了,到处都是尸体。由于尸体的阻挡,雨水混合着血水,越积越深,直至淹没脚踝。   宋军最终占据了城头,攻入绵州城。   在城守府邸,刘光义将喝得醉醺醺的王昭远和赵崇韬死狗般的拖了出来,扔到院里。   被雨水一激,王昭远清醒了几分,抬头只见满院子的宋军,一个个持刀怒目而视的样子,顿时再次吓晕过去。   若不是韩旭告诉王全斌,之前在剑门关真真出谋划策击败他的是慕容龙城,而不是王昭远。否则,王全斌见到如此一副熊包样的王昭远还不得羞愤死。   “啪啪啪……”   一连三个巴掌,王昭远再次被刘光义给唤醒。随即,双膝跪地而行,抱着王全斌的腿,哭求道:“王将军,放小的一马,小的今生给你做牛做马!”说到这,王昭远不亏为后蜀第一谗臣,灵机一动道:“王将军,你们不是要进成都府吗?小的给你们带路。小的在朝中还有几分薄面,小的可以劝说我主投降。”   “你怎么知道本元帅会派你去劝说孟昶?”王全斌冷言道。   王昭远闻言,立马欣喜道:“小的猜的!”   就怕王全斌不说话,这一说话,王昭远立马感觉有戏。   王全斌微微一笑,笑得急剧讽刺意味,说道:“可惜,你猜错了。”不待王昭远反应过来,接着一字一顿道:“将他们两个绑起来,凌……迟……处死。”   “啊……”王昭远,赵崇韬第二次晕了过去。   雨又下了三天,王昭远被活剐三天,享受着自五代末形成的历史上最严酷的刑罚。   然而,大雨并未浇灭宋军报复的怒火。   在王昭远受刑的同时,整个绵州城在宋军的围困下,除老幼妇孺,其余全部处死。整个绵州城在血雨中哭泣。   ……   宋军屠城的消息传到了成都府,一片人心惶惶。   蜀主孟昶急招大臣入殿议事。   高坐龙椅的孟昶突然发现,殿内的文武大臣竟然少了大半,慌忙问道:“李爱卿,这是为何?”   宰相李昊闻言,摇了摇头,叹道:“启禀皇上,绵州一战,宋军王全斌师屠城,此消息已传至成都。如今成都府朝堂……不止是朝堂,就连城内的百姓也已有逃亡之势。”   李昊吞吞吐吐,说得极其含蓄。事实上,成都府的百姓不是有逃亡之势,而是已经开始大量的逃亡。成都府贵族商贾不计其数,凡富裕之户无不逃离,即便家主实在走不了,也必定会派部分家族之人带着财富离开成都府。有能力的,继续向西前往眉州、雅州;没能力的也会下乡、入山,躲上一时半会。李昊最后不得已,下令城门关闭,许进不许出。   一句话,他们害怕,害怕王全斌入成都会继续屠城。   “这可如何是好?”   孟昶大骇,若成都府的百姓都跑了,他岂不是成了光杆司令,谁来给他守城?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文武官员的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一位真是李昊,而另一位则是蜀军大都督孟玄喆。   李昊看了眼一脸茫然的太子孟玄喆,暗自摇了摇头,拱手道:“皇上,宋军两路入蜀,我军一败再败,谅成都亦难保守,不如见机纳土,尚可自保。”   李昊一提投降,殿内开始议论开来,纷纷赞同。   宋军最初入蜀之时,李昊就已经提出过宋军兵锋所向必不可当,唯有纳土投降。若不是王昭远,赵崇韬等主战派力主迎战的话,孟昶早已开城投降了。   此时孟昶顿时发现,还是李昊老臣谋国,言之有理。是以,心下也不禁微微心动。正待开口之际,却下面有人犹豫嘀咕道:“倘若王全斌入得成都府还是屠城呢?”   殿内大臣如今对“屠城”这两个字特别的敏感,即便这人说的声音不大,可还是被所有人听见了。他说得没错,若是投降了,宋军还是进行屠杀的话,这岂不是洗干净脖子自动将脑袋送上门去?   能保国保国,不能保国至少也要保家,不能保家也要保命,保命是孟昶的最后底线,若是连命都不能保,那不如放手一搏了!   “皇上此事也不是没办法,朝廷不一定非得向王全斌投降呐!”李昊略一沉吟,拱手道:“如今宋军东路军在监军曹彬的率领下已至简州,王全斌军在绵州,论距离简州近在咫尺,朝廷又何必舍近求远呢?而且,老臣听闻曹监军治军严谨,所过之处对百姓丝毫无犯,不如命快马入简州,递上降表,先行迎曹彬军入成都府!”   孟昶一声叹息,双目垂泪:“我父子推衣解食,养士之四十年,及大敌当前,不能为我杀一将士……”一番讨论后,孟昶最终任命李昊写下降表,由其亲自前往简州向曹彬投降。      第358章 平西王      “先臣受命唐室,建牙蜀川。因时势之变迁,为人心所拥迫……当于今月十九日,已领亲男诸弟,纳降礼于军门;至于老母诸孙,延残喘于私第。陛下至仁广覆,大德好生。顾臣假息于数年,所望全躯于此日……谨遣亲弟诣阙奉表,待罪以闻。”   随着蜀地宰相李昊代孟昶书写的这封降表上递朝廷之时,整个汴京城轰动了。   无论是高门大户,学子士族,亦或贩夫走卒,全都奔上街头。从城南到皇城,整条御街上挤满了人,敲锣打鼓,声势浩大。   后蜀之战,不是平叛李筠、李重进的内战,也不是对名义上臣服于大宋的荆南、楚地之战,而是真正的灭国之战。是大宋自立朝以来,对一方诸侯、土皇帝的灭国之战。天府之国的巴蜀,富庶一方,吞并巴蜀,大宋的疆土和国力更上层楼。   然而,与普通百姓不同的是,此时的紫宸殿内却是一片争论之声。文武两方各执一词,闹得不可开交,争执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蜀地的降表,而是来自西川行营东路军监军曹彬的一封奏折。   奏折的内容详细叙述了,北路军副帅王全斌对绵州城屠城的事实。不仅如此,北路军自攻破剑门关之后,几乎是一路屠杀到成都。入成都后,原本王全斌还欲行屠城之事,最后被先行一步抵达成都府的曹彬给制止了。   而且不仅仅是北路军,在王全斌到达的一刻,原本的东路军听闻韩旭战死,东路军数万人差点就跟着北路军一起行事,若不是最后时刻两个监军曹彬和康延泽拼死阻止,如今成都府恐怕早已是血流成河。   屠城是阻止了,但曹彬却依旧阻止不了宋军的报复行为,成都府几乎被抢劫一空。   朝廷上的争执已有大半个时辰,此时满场的文武这才发现,无论他们在下面争得面红耳赤,上首的那位明黄色身影却始终不发一言,就连表情都一成不变。两眼呆呆的望着大门外,不知其想。   殿内渐渐恢复平静。   御史大夫郦希亮咬了咬牙,出列上奏道:“启禀皇上,西川行营副都部署王全斌,罔顾皇上信任,行“屠城”如此暴虐之事,这与我朝一向严明的“仁爱”之心背道而驰。不仅有伤天和,更为皇上抹黑,必将在青史上留下一抹沉重的污点。是以,微臣弹劾王全斌滥杀无辜,有违圣道,恭请皇上严惩之。”   事实上,身为御史大夫,郦希亮还真有点不合格,自大宋以来,他就没出面弹劾过几个人。在后周之时,他就和赵匡胤身边的人交好,如今现在朝堂的高官几乎都是原本的那帮兄弟,相当的熟悉。是以,以往一些弹劾之事基本上都是下面的一帮御史出面。可今个王全斌所作所为,真的过了,他不出头都不行。   “微臣附议……”   “不杀王全斌不足以平西川民愤,对我朝日后的治川之举大为不利。”   “微臣附议……”   郦希亮以赵匡胤所立的国策为依据,一番说辞有理有据,底下的文官们再次纷纷出列附和,反观武官这边一时之间泄了气。   “郦大人此言本官不敢苟同。”此时武将行列走出一人,长得是一脸正气,英武不凡。只见此人先是朝着周围同僚拱了拱手,然后又道:“唐末乱世以来,兵甲纷争,屠城之事虽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战事一开,一切以取胜为目的,王全斌将军屠绵州城,大振我军士气,同时也打击了蜀地的反抗意志。若不是王全斌将军此举,不知孟昶会不会如此快的投降呢?”   “不错,潘将军此言大善,若非王全斌将军屠城,想必到攻成都之时,将又有无数的大宋子弟倒在成都的城墙下!”周围的武将纷纷赞同潘美的话。   先前说话之人正是潘美,见自己的话取得周围同僚的认同,心下颇为窃喜。赵匡胤黄袍加身,他就是其中的拥立之人。只不过上面的武将,如慕容延钊、石守信、高怀德等人实在是太多,论资历他还浅得很。如今这批人死的死,削兵权的削兵权,赵匡胤开始重用年轻一辈,算了算去也该轮到他表现的机会了。是以,他在会在所有武将闭嘴之时,第一个站了出来。   赵匡胤还是不说话。   自此,百官更加疑惑了,今个皇帝到底是咋了?屠城,如此火烧眉毛的事情,还不赶紧下决断?对王全斌是赏是罚,总得“吱”一声吧!底下忙活了半天,似乎皇帝完全没听见的样子。   赵光义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赵普,只见赵普似乎也在闭目养神,并不准备发言的样子,于是心下微微一动,清了清嗓子,示意身后的百官们安静。待得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心下大为满意。这才出列,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文武们的争论不休,各有道理。臣弟认为,对王全斌将军的处置,还请皇上乾纲独断!”   “恩。”一声轻哼从上面传了下来。   赵光义不亏为晋王,一发话,皇帝就有反应了。百官们的精神为之一震,纷纷对赵光义投去赞赏的眼神。可这一声“恩”到底是个啥意思,是赞同惩处王全斌呢,还是不赞同呢?   更让百官以及赵光义郁闷呢的是,赵匡胤发出这一声叹息之后,就没了下文,依旧呆呆的望着殿外,似乎又走神了。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半晌后,赵匡胤终于收回了看着殿外的目光,喃喃道:“如今蜀地想必应该阴雨连绵吧!”   啥意思?等了半天皇帝咋说起了蜀地的天气?赵匡胤莫名其妙的话一出,百官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然而,之前一直不说话的宰相赵普,却突然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如今已是春末,京城阳光明媚,但蜀地四周群山环抱,河流众多,入了梅雨时节,是该阴雨连绵了!”   “一处是艳阳高照,一处是阴雨不绝。天有干旱之时,祈盼下雨;天有洪涝之时,祈盼晴日。那这老天降雨,到底是对人间的赏赐还是惩罚呢?”赵匡胤接着说道。   赵普想了想,继续道:“有道是‘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同样的,雨天也好,晴天也罢,都是上苍的恩赐。”   “是啊,都是上苍的恩赐……”赵匡胤喃喃道:“降降雨也好……降降雨也好……”   一个皇帝,一个宰相,无视满场文武的争论,一问一答,庞若无人的聊着天气。此举,不得不说是莫名其妙,非常的莫名其妙。   “皇……”潘美张口还欲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赵光义扯了扯衣袖,随即不在说话。   赵匡胤目光扫过全场,彷佛欲将殿内所有的百官的面目都看清楚似的。他看得很仔细,也看了很长时间,直吓得殿内的官员一个个低下头去。   片刻后,赵匡胤缓缓开口道:“则平拟旨,追封西川行营都部署、东路军主帅、大宋枢密使韩旭,为……”说到这,赵匡胤略一停顿,长身而起道:“平西郡王。”   “哄……”   话音一落,满朝文武顿时炸开了锅。   封王,又见封王。   平定荆楚之地,慕容延钊追封河间郡王。如今平定蜀地,韩旭追封平西郡王。短短数月时间,赵匡胤一连封了两个王。论在朝中的威望,慕容延钊封王当属正常,而韩旭虽说位居高位,但毕竟资历尚浅,即便追封的话,封个国公也足够了啊!   可见韩旭在赵匡胤的心目中地位之高,简直可说是天下第一人。怎能不让满场的文武羡慕嫉妒恨。当然,唯一能让他们心安的是,无论是慕容延钊,还是韩旭,都已战死,算是追封了。   殿内有人虽想反对,可一见赵匡胤那铁青的脸,当即把欲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要知道刚刚他们争论了半天王全斌的事,赵匡胤可是一直都没有反应,显然皇帝是一直在想着韩旭战死的事。   赵光义再次看向赵普,只见赵普同样的眉头紧锁,似乎先前并不知道赵匡胤欲封韩旭为王之事。心中不由暗暗下了决断。   接着,赵匡胤完全不理会满朝文武的议论,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道:“升东路军监军曹彬为宣徽南院使,西川行营都部署,节制西川各路人马。”说着,手指吕余庆道:“吕爱卿,你是兵部侍郎,其他人等的赏赐,待曹将军拟定后,提交上来。”   赵匡胤不提惩处,而是直接的赏赐。   众人发现,那就是在赵匡胤提到的高级将领中,唯独没提到王全斌,这位西川行营副都部署。按理来说,韩旭战死,那么西川的各路大军理当归王全斌代为率领,可赵匡胤偏偏跳过这位副帅,直接任命监军曹彬为主帅,显然皇帝对王全斌的屠城行为还是很不满意的。   这样一来,文官们顿时有了信心,期盼着赵匡胤对王全斌的决定。   可惜,让他们的失望的是,赵匡胤似乎并没有提及王全斌的意思,一番论功行赏后,直接退朝,转身而去。   紫宸殿门口,赵光义和赵普两人并肩而行,带头跨过门槛。   走了两步,赵光义朝着身旁的赵普拱了拱手,笑眯眯的说道:“本王听说赵大人喜欢猎奇,最近本王得到一奇物,却不知为何物?赵大人若有空不妨到晋王府一观,本王也好向赵大人请教一番!”   赵普微微一楞,随即笑呵呵的说道:“晋王殿下博学多才,想必早晚会明了,今日下官身体微恙,还是改日吧!”   身体微恙?改日?   如此委婉的推辞,赵光义怎会听不出来。然而,赵光义并不生气,笑呵呵的点头道:“行,改日就改日。赵大人只需记得就行,本王在晋王府随时恭候赵大人的大架。”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直至出了皇城大门。   正在此时,常欢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连连拱手道:“晋王,赵大人,皇上在文德殿恭候。”   赵光义和赵普微微一怔,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不解。于是,两人连忙跟着常欢往文德殿而去。……      第359章 赵普的坚持      赵光义、赵普并肩而行,赶到文德殿门口之时,只见一人提着下摆正匆匆从文德殿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两位参知政事之一的兵部侍郎吕余庆。   “见过晋王殿下,见过赵大人。”吕余庆赶紧朝着两人拱了拱手。   赵光义呵呵一笑,摆手道:“吕大人匆匆忙忙不知有何要事?”   闻言,吕余庆先是看了眼一旁似乎漠不关心的赵普,又看了看赵光义,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吕余庆这参知政事就是副相,说起来是赵普的副手,但何尝又不是赵匡胤用来平衡赵普权利之人。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而已。而从吕余庆的样子来看,显然刚刚在文德殿内,赵匡胤对他交代了什么。   赵普表面上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越过两人,径直迈入文德殿内。   殿内,赵匡胤背对着门口,双手负于身后,眼神放在那副巨大的天下地图上。   良久后,一声叹息道:“光义、则平,大殿内群臣对王全斌的争论,你们有何想法?”   果然赵匡胤招他们两人入殿,还是为了王全斌之事。朝会之时,赵匡胤并未对王全斌下任何的结论,并不代表赵匡胤不在意这事,而正恰恰说明赵匡胤很在意王全斌的屠城行为,在没想好之前,绝对不会轻下决断。   闻听此言,两人不知不觉间暗暗松了口气。   赵光义略一沉吟,肃然道:“皇上,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一切都应以民为先,违背民愿的举动,必然会引得天下民怨沸腾,此时还请皇上三思。当然,臣弟还是那句话,对于王全斌之事,一切听由皇上乾纲独断。”   虽说没说出对王全斌的处置,但赵光义一句“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显然是赞同朝堂文官的意见,惩处王全斌!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赵匡胤和赵普的注意,要知道赵光义可是武人出身,这显然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赵匡胤终于转过了身,深深的看了赵光义一眼,不置可否。随后,疑问的目光转向赵普,等待赵普的回答。   此时,赵普心里早已波澜起伏,赵光义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他心中一直有自己认定的理想,为了这理想,他进入了军队,做了当时还是节度使的赵匡胤的归德军掌书记。大宋立国后,他一心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而要实现那抱负,就只有成为一国之相。   如今这一切终于实现了,而大宋朝也在他的规划中,步步前行。他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他的坚持,他的抱负。面对赵匡胤询问的目光,赵普上前一步,认真的说道:“皇上,晋王殿下所言甚是,为了天下百姓,理当严惩王全斌。”   语毕,殿内再次陷入寂静。   赵匡胤缓缓走到御桌后坐下,望着面前的两位爱臣,久久不语。   好一阵沉寂后,终于提笔急书,直到搁笔写完,这才长吁口气,彷佛抽尽了他的力气。将手中的圣旨递给赵普,缓缓说道:“传旨王全斌回朝,削去其忠武军节度使之职,任命崇义节度留后。”   留后?留后是什么?那就是代理!王全斌犯下屠城之罪,竟然只是简单的削去其忠武军节度使之职?不仅如此,甚至还被任命为代理崇义节度,弄不好不用一年就又恢复正儿八经的节度使之职。这算是惩罚吗?赵匡胤的重情重义,宽容大量,朝廷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是赵普和赵光义怎么也没想到,赵匡胤竟然宽容如斯!   赵普容不得武将如此乱来,赵光义欲惩处王全斌也有他的理由。不管两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想见到对王全斌如此的处置。于是,两人连忙上前道:“皇上……”   “无需多言,朕意已决!”赵匡胤挥手打断两人的话,铁青着脸说道:“王全斌入蜀,居功甚大,他屠城一来是为韩旭报仇,二来也是为灭蜀军抵抗的勇气,虽说屠城这做法不妥,但也情有可原,此事到此为此,着兵部立即颁布!”   “皇上圣明。”赵光义拱了拱手,立即退到一边,不再争辩。   而此时的赵普,显然对赵匡胤的说法很不赞同,拱手还欲争辩,却被赵光义扯住衣袖,拉到一边。   似乎未看见两人私底下的动作,赵匡胤再次起身踱步来到那副巨大而又详细的天下地图前。对着地图沉思良久,叹道:“攻荆楚之地,朕失去了延钊;大军入蜀地,朕又失去了韩旭。天下如此之大,朕何时才能一统天下,朕又要失去多少才俊呐?”   难道皇上怕没人给他带兵这才免了王全斌的重罪?   一念及此,赵普摇了摇头,赵匡胤的旨意已下,再想这些也是多余的!   “皇上,臣弟以为,王师已占荆南和蜀地,如今下可进南汉,上可逼北汉,一统天下指日可待!”赵光义连忙说道。   赵匡胤摇了摇头,转身面对两人,语带迟疑道:“光义、则平,你们说朕若是将守信,怀德他们再招回来,统率禁军可好?欲一统天下,不是一年两年之事,这其中不知又有多少将军战死沙场。守信他们都还年轻,又有多年的统兵经历,若是以他们率军南征北战,想必这天下能尽早统一才是!”   “皇上,不可……”   闻听此言,赵普、赵光义两人大骇,异口同声的出言发对。   五代之乱,乱于武人,乱于各大拥兵自重的节度使。杯酒释兵权之后,朝廷好不容才稳定下来,朝着稳定的方向发展。这一切都是赵普的计策,都是之前和赵匡胤谈论长久的定计。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赵普当然不能回头。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赵光义的反对之态比赵普还强烈,两眼闪着精光,手舞足蹈的强调着朝廷的稳定性绝容不得朝令夕改。   他们不知道赵匡胤这一问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经过深思熟虑,但无论是那种,两人都强烈的反对赵匡胤的这种破天荒的想法。这和王全斌之事完全不同,王全斌再怎么说都是一个人之事,任由赵匡胤任性一回也就算了。可石守信,高怀德等人可是一帮人,数十位威望甚高的禁军将领。   赵匡胤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赵光义和赵普的反应如此的激烈。刚刚面对天下地图之时,想到天下之大,又想到仅仅攻占荆南和蜀地,他就失去了慕容延钊和韩旭两位爱将,这才有了对石守信,高怀德等人从新启用的念头。只不过这念头也是一时兴起,再加上面前两人的强烈反对,赵匡胤想想也就作罢,不再提及。   ……   两人一脸沉重,各怀心事的出了文德殿,都未注意到身边之人。从最初的并肩而行,渐渐变成了一前一后,似乎心情更加复杂的赵普落后了许多。   望着前面那暗黄色的身影,赵普茫然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晰,加紧脚步赶了上去,呵呵笑道:“晋王殿下,听说您最近得了一奇物?殿下也知道,下官对稀奇古怪的物事很感兴趣,不知下官是否有荣幸到晋王府一观?”   赵光义微微一愣,刚刚朝会后,自己邀请赵普去府邸,却被赵普拒绝了!可这一转眼的功夫,反倒是赵普这家伙主动提及此事。可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他拉近和这位当朝宰相距离的好机会,这可是他一直以来期盼的事。   之前赵普一直紧紧的更随赵匡胤的步伐,和朝堂其他官员,甚至赵光义都是若即若离。赵普如此的转变,怎能不令赵光义欣喜。他当即挽起赵普的手臂,一口一个宰相大人。   赵普抽出手臂,在赵光义疑惑的目光中,呵呵笑道:“晋王殿下……此处乃皇城。”说着,手指指了指地面。   赵光义双眼一亮,连忙拱手道:“老大人说得是,要不王先行回府,在府内恭候赵大人大驾?”   赵普微微点了点头。   见此,赵光义那还能不明白赵普的意思,快速离开皇城,脚下的步伐比在出文德殿之时不知轻快了多少。赵普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前面赵光义的身影,这才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文德殿,眼中饱含复杂的情绪。良久后,一声叹息,缓缓离开了皇城。      第360章 等      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洒在巍峨的汴京城皇宫,显得庄严而肃穆。   “吱嘎”   赵匡胤抬手推开了紧闭的殿门,只见殿内两名小宫女正在忙碌着摆弄新鲜的花朵。   见赵匡胤进门,两人犹如受了惊的小鹿,连忙上前作揖:“奴婢拜见皇上。”   “恩,平身吧!”赵匡胤两眼在殿内看了看,淡淡的说道:“公主还没回来吗?这些日子,公主是不是每天都回来得这么晚?”   两位宫女相视一眼,战战兢兢的点头应是。   正在此时,轻盈的笑声从殿外传来,一身便服的赵芸领着侍女绿儿跑了进来,手里还捧着诸多的花花草草。   一见赵匡胤,赵芸立马喜上眉梢,一把抱起赵匡胤的胳膊,撒娇道:“父皇,你怎么来了。”说着,也不理会周围的宫女,拿着手中的花枝,献宝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父皇,你看这是小娘姐姐种的金盏菊。”   “这是小娘姐姐种的月季”   “还有这杜鹃花、丁香、木荷、好多好多。”   ……   “你们都先下去吧。”赵匡胤朝着宫女摆了摆手。看着一脸笑意盈盈的赵芸,心下莫名的一揪。   仅仅几日间,赵芸原本就略显消瘦的小脸,如今更是消瘦得让人心疼;原本灵动的双眼,此刻却变得茫然而空洞。虽然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样子,可他知道自己女儿的心在滴血。兴许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她在宫里总是强颜欢笑。   “哭吧,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有父皇在,天塌不下来。”赵匡胤深深一叹,就像赵芸小时候一样,抚摸着她的头顶。   “哇……”   一瞬间,赵芸立马扑到赵匡胤的怀里,声嘶力竭的痛哭起来。   “父皇,那家伙不在了…”   “朕知道……”   “那家伙就这样走了……”   “朕也知道……”   ……   不知是不是受了赵芸的感染,想起往日韩旭的种种,此时的赵匡胤也忍不住的双眼微红。抬头望着屋顶的横梁,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   半晌后,赵匡胤语带哽咽道:“芸儿,有一件事父皇一直藏在心里没有说。韩旭离开京之前曾向父皇提亲了。”   “父皇,这是真的?”赵芸泪眼朦胧的抬起头,顾不得女儿家的羞涩,惊异的问道。   想起当日韩旭提亲的样子,赵匡胤不免心中苦笑。   没有正儿八经的媒婆聘礼,而是直接就朝着他开口,大义凛然的一副“老子就是要娶你女儿”的样子。   原本赵匡胤一直在犹豫,韩旭在他的心里除了吊儿郎当外,还在韩府养了个陈小娘。以他的了解,韩旭绝对不会为赵芸而放弃陈小娘的。这样一来,堂堂的大宋公主总不能下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吧,而且过去后还是做小老婆!   然而,眼瞅着赵芸如今痛不欲生的样子,赵匡胤心里哀叹连连,老实的说道:“韩旭之所以要领兵进蜀地,这里面真正的原因除了父皇以外,整个朝廷没一个人知道。”   “难道韩旭不是说要为慕容叔叔报仇才率军入蜀地追捕张从富的吗?”赵芸疑惑道。   赵匡胤微微摇了摇头,叹道:“韩旭之所以入蜀,有两个原因,也可以说是为了两个人!张从富事实上是慕容龙城,而慕容龙城却是当年父皇的发小。”   赵匡胤陷入了回忆,将他和慕容延钊、慕容龙城,三人小时候的事情娓娓道来。其中更是对慕容龙城的抱负佩服不已。   闻听如此秘闻,赵芸停止了哭泣,满脸惊讶,失声道:“天下间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慕容龙城天赋秉异,才情无双。小时候,父皇和你延钊叔叔,两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从韩旭之前的密信来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之间慕容龙城又有奇遇,如今的武功已到了神鬼莫测的境界。千军万马中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一旦他铁了心的闯入皇宫,后果不堪设想。”   赵匡胤叹道:“韩旭这是在为父皇,为大宋江山避免再次陷入混乱而作的决定,斩草除根!”   “为了父皇您?”赵芸怔了怔,问道:“那另一个人呢?”   赵匡胤双眼注视着赵芸,没有说话。   “为了我?”赵芸心中一凛,顿时想到了什么!   赵匡胤缓缓的点了点头,深深叹道:“当日,父皇和韩旭开玩笑,若是他能取得蜀地,那父皇就答应他的提亲!只是……只是父皇没想到他还真的……”   “呜呜呜……”   赵芸闻听此话,忍不住的再次抽泣。   “唉……都是父皇的错。”赵匡胤不住的安慰着怀中的赵芸。许久后,目光变得坚毅,咬牙道:“芸儿你放心,朕已任命兵部侍郎吕余庆为成都府知州,即刻离京。让他给曹彬带了道朕的密旨,发动蜀地大军就是翻遍剑阁也要找到韩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就不信,韩旭就这么消失了。   “倘若真的找不到呢?”   “哼。”赵匡胤一声冷哼道:“吕余庆若是找不到,他就别想回京城,留在成都知州的位置上一直给朕找,直到找到为止!”   ……   皇城西北,绿荫杨柳,一座高深大院,门前的牌匾上书“平西王府”四个大字。   别看这院落很大,很辉煌,事实上如今这院子里几乎不闻人声音,幽静得让人心酸。   两位靓丽的身影在花丛中忙碌着。   “小娘姐,你怎么把院里的人都遣散了?这样不是很冷清吗?”赵芸边问,边拿着小铲子给花盆中的盆栽松松土。   陈小娘放下手中的水瓢,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香汗,微微一笑道:“安静点也好!白天种种花草,晚上看看书。”   一旁的侍女的绿儿,似乎不太明白陈小娘的意思,干脆直接问道:“那小娘姐就没有其他的打算?”   陈小娘摇了摇头,目光转向西方,微微一笑道:“没有,我会一直在这里府里等,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若回来看不到我,他一定会心急!”   等?一直等?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陈小娘略显疲惫而苍白的脸上。她笑了,笑得那么自信,笑得那么的坚定而执着。   见此,赵芸微微一愣,心下暗暗做了决定。……      第七卷 护龙山卷   第361章 听琴      清晨,东方的一抹暖阳洒在剑阁的群山峻岭之间,唤醒了熟睡的山峦,催动了山间的万物。   远处座座山峰、云海飘渺;身边郁郁葱葱、鸟语花香。   韩旭站立山巅,独处天地之间,闭上眼尽情的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享受着这人间的仙境。   突然,一声雷鸣。   天空中风起云涌,乌云密布,刹那间天昏地暗;山间茫茫云海,犹如煮沸的开水翻滚起伏;脚下剧烈的颤动,大地迸出一条裂缝,无数的炽烈的火舌狂奔而出。裂缝不断的延伸,张大巨口将一座座山峰撕裂、吞噬。   韩旭大惊,转身就跑,可双脚却不听使唤,彷佛被牢牢的定在山顶,丝毫动弹不得。   裂缝终于延伸到脚下,韩旭眼前瞬间一黑,失重的恐惧让他急切的伸手想抓住什么,可伸手可及之处,除了空气还是空气。不受控制的身体唯有在万丈深渊中,不断的掉落,掉落…   忽然,一道琴音犹如九天之外的仙籁,穿过天空,穿过黑暗,在耳边响起。   琴声如泣如诉,越来越大,彷佛在呼唤着什么。   随着琴音的刺激,韩旭脑袋变得清明,心底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啊…”   ……   “疑……”琴声戛然而止:“你终于醒了!”,语气中似乎很是惊奇。   这是在做梦?   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之下,韩旭顿时吓了一跳。此时,他正赤身露体,躺坐在圆木浴桶之内,桶内之水正“咕噜咕噜”的向上冒着泡,热气腾腾好似桑拿。   没过脖颈的水呈墨绿色,水面飘浮着草根、枝叶、各式的花朵,但没有一种是他认识的!   难道是草药?   不想还好,一想之下,顿感气味刺鼻,几欲作呕!于是,赶紧抬手捂住口鼻。   “良药苦口呀,这些草药虽气味难闻,但对你的伤势大有裨益!”黄莺般的声音再次传来。   韩旭微微一愣,这时才真正的确定屋里还有其他人,而且从声音听来,是个女人!回想起那日在剑阁绝壁被慕容龙城打落悬崖,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他自己还能活过来!若是猜测没错的话,自己是被屋里的这个女人给救了。   寻着声音的来源,韩旭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淡黄色纱帘隔开了屋子。透过纱帘,隐隐约约一女子的身影盘坐软榻之上。   “是你救了我?”   “不是!”   “恩?”韩旭不禁心下疑惑。不是?难道还有其他人?   未待他多想,只见榻上的女子站起身,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隔着纱帘虽看不清晰,但隐约间可见是个年轻的女子,那曼妙的身姿摇曳而来,晃得韩旭心神竟然一阵恍惚。   女子伸出白皙玉手,掀开纱帘,缓缓走了进来。   听其声,韩旭猜测她定然是个美丽的女子,可当她真正的出现在韩旭面前之时,韩旭脑内不禁“轰”的一声,失声道:“李婉儿!”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这怎么可能,几乎一模一样的身材,一模一样的绝色容颜,就连眼神都那么的相似。眼神?等等,似乎眼神不太一样。李婉儿的眼神总是那么的冰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面前的这位女子却眼带笑容,一颦一笑间更显女人的魅力。而且,从她那挽起的发髻来看,应该已嫁为人妇!   不错,此女只是外表长得和李婉儿一模一样,从举止和表情来看,和李婉儿完全是两个人。那她到底是谁?又为何和李婉儿长得如此相似!   想到此,韩旭心下一动,惊道:“你是婉儿的姐姐?”   此言一出,女子顿时停住了脚步,面现怪异。   “噗嗤,咯咯咯咯……”她终于忍不住的掩口笑出了声,笑的是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女子笑了好一阵,直笑得韩旭满头雾水。   半晌后,她纤手轻抚胸口,长吁口气,似乎想压抑住内心的笑意,道:“你叫她婉儿?你和她很熟吗?”   “……”韩旭茫然的摇了摇头。两眼呆呆的望着她,完全被她美妙容颜所吸引。李婉儿很美,可是太冷。如今一个和李婉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面前,而且这女子似乎很喜欢笑,这一笑,瞬间弥补了李婉儿的冰冷,看上去比李婉儿更加的吸引人。   被韩旭这样呆呆的盯着,女子似乎感到有点不好意思,面色微微泛红,不禁瞪了韩旭一眼。   这一眼更让韩旭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但同样也让韩旭从失神的状态回复过来,摸着脑袋,尴尬的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婉儿的姐姐呢?”女子似乎并不太在意韩旭眼神对自己的轻薄,微笑着问道。   “这个……你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那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婉儿的妹妹呢?”女子眉头一挑,嘟着嘴巴,似乎颇为生气。   “这个,这个……”   韩旭当然无从回答。年龄是女人的秘密,这在后世矫情的时代倒是颇为常见,可没想到面前这位古代的女子竟然还挺在意自己的年龄,有够前卫的啊。事实上,韩旭之所以会猜测她是李婉儿的姐姐,无非也是从她那竖起的发髻推测来的。   “好了,不为难你了,姐姐就姐姐吧。”女子故作哀怨,转身朝着屏风后走去。不一会,手中捧着几件衣物走了出来,微笑道:“既然你醒了,那就起来穿衣服吧。”说着,朝浴桶边走去。   “哦……”韩旭点了点头,忽然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赤身露体的坐在浴桶内,下意识的双手护住下身要害,连忙道:“你,你别过来。”   女子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见韩旭那扭捏的样子,她似乎想了什么,随即再次娇笑出声。好一阵后,没好气的说道:“还害羞呀,又不是没见过,有啥稀奇的!”   韩旭一阵恶寒,成过亲的女子果然够生猛,面前的这位女子简直是女子中的奇葩。他**的躺在浴桶内疗伤,想必都是这位女子照料的,而自己的清清白白的身子,也显然被她给看光了。   “好了,既然你要自己来,那你自己来吧!”女子红着脸,将衣物往浴桶边一放,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看着女子出去,韩旭暗送口气,同时心里却有点莫名的小失落。   一想到这,连忙扇了自己一耳光,暗骂自己无耻。   随后,双手按在浴桶边缘就欲起身。   “扑通。”一声,起到一半,再次跌落水中。   呆呆的望着浴桶,韩旭满脸的不可置信。   “唉……”纱帘外,一声叹息。   “你能活过来已算奇迹,能够从昏迷中苏醒那是奇迹中的奇迹。”女子幽幽的说道:“那日婉儿将你救回来之时,你筋脉和丹田受损,功力尽失,全是上下断骨多达百处。为你接上断骨,足足花了半年时间,而随后为你每日药浴恢复筋脉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幸的是你的身体是恢复过来了,但你的丹田和下肢筋脉却依旧……”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韩旭额头冷汗直流,面色唰的变得苍白。双手朝着下肢按去,可无论怎么捏,怎么掐,即便使出了他最大的力气,腿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疼痛之感,双腿完全失去了感觉。   “啊……”“啊……”“啊……”“啊……”   韩旭拍打着水面,撕心裂肺的咆哮着。老天给了他机会,让他苏醒过来,却又剥夺了他的双腿。丹田受损,失去功力,他只会略感可惜。可失去双腿,这一时之间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岂不是意味着他下半生只能在床上度过。   “你……”帘外的女子小声的说道:“要帮忙吗?”   “……”   女子叹道:“唉……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重伤之下从剑阁绝壁摔下来而不死,难道不是上天对你格外的恩赐吗?失去双腿没什么可怕,你依然可以张开双眼去看这个世界,依然可以聆听山林中的万物之声,依然可以呼吸林间清晰空气。”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说道:“有腿又能怎样,从小到大,我就没有走出过这座山峰,但我依旧生活得很开心!”   “……”   帘内依旧无声。   女子摇了摇头,缓缓回到软榻之上,指尖抚过琴弦。   “铮铮铮铮……”   琴声响起,没有梦中的凄婉、如泣如诉,也没有高昂激情的曲调。它是那么的平和,波澜而不惊,彷佛微风拂过水面,又彷佛是那情人的芊芊玉手在心灵上的一抹。   韩旭闭上了眼睛,静静的聆听着琴声。   就这样,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一个静静的弹着,一个静静的听着。这不是一首完全的曲子,似乎是随意挥就。从头到尾都很平淡,但这平淡的琴声,却没有丝毫的重复,没有丝毫的腻味!   不知过了多久,韩旭喃喃的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琴声停了下来,帘外的女子只是那么微微一愣,随后没有丝毫扭捏的说出了她的名字:“李可卿!”   韩旭问得有些唐突,但女子的回答却很自然。   “你谈得很好,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重复!”“你听出来了?从小到大我就这样一直的弹着,弹给山间的树石听,弹给林间的花鸟听……”      第362章 护龙山      韩旭双眼盯着浴桶里的水面,虽然浑浊的药浴挡住了他的视线,但脑中的意念不断的传给失去知觉的下半身。   李可卿半天没听到纱帘内的动静,忍不住的问道:“你在干嘛?”   “哦,没什么……没什么……”韩旭一惊,连忙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他刚刚有意识的去控制下半身,虽然双腿失去了知觉,但令他欣慰的是作为男人的根本,他的小弟弟还存活着,而且此刻正高昂着头颅。这他娘的真实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他还算是个男人。一个人赤身**的坐在浴桶内,凭着脑中的想象意Y着纱帘外的李可卿,这事也只有韩旭做得出来。若是被李可卿知道韩旭的想法,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此,韩旭暗松口气,呵呵笑道:“能不能帮个忙?”   “咦,你不是不需要吗?这么快就反悔了?”   “呵呵,若是你不想满屋子成为水池的话,那我就自己来了!”韩旭打趣道。   “没想到你还有说笑的心情。”李可卿起身走向纱帘。   见韩旭躺在浴桶内,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她面色一红,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伸手一把将纱帘扯了下来。   韩旭只感觉眼前一阵朦胧,浴桶连同自己的脑袋都被纱帘给盖住。紧接着,身体一轻,被李可卿直接提了起来。心下不禁一怔,没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李可卿,竟然有如此大力,似乎是深藏不露呐。   “衣服你自己穿吧。”李可卿将韩旭提到屋外的软榻上,将衣服放在一边,随即背过身去。   这回倒反而害羞了?刚刚不是说得挺见过世面的吗?   韩旭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拿起衣服穿了起来。   好一阵忙碌,几件衣物直穿得他满头大汗,这才好不容易将衣裤穿好。   “不错。”李可卿转过身,上下打量了韩旭一番,点头道:“这衣服已经好久没人穿了,穿在你身上倒是挺合身的!”   衣服是白色的儒服,可面料却是极其华贵的蜀锦;金色的腰带扣相当的别致,上面还镶嵌着一块通体碧绿的极品绿松石;一双千层底的帆布靴子却是崭新的,白白的鞋底没有丝毫的灰尘,似乎并没有人穿过。   “好一个翩翩公子哥。”秦可卿赞道。   “可惜是个瘸腿的公子哥!”韩旭苦笑道。   李可卿笑眯眯的说道:“看不出来你挺乐观的嘛!知道自己双腿失去知觉,原本我以为你会就此自暴自弃,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过来!”   “不恢复过来又能怎样?难道我还要去撞墙?我已经死过一次,可不想再死一次,好死不如赖活着!”韩旭双眼一暗,瞬间又恢复到洒脱的本性,道:“对了,我昏迷了多久?先前你可是说仅仅帮我续上断骨就花了半年呢的时间!”   李可卿闻听此话,眉头微蹙,缓缓伸出三个手指:“三年!”   三年?   韩旭大惊失色!自己这次重伤竟然整整昏睡了三年?一梦三年!   三年之间,外面岂不是早已翻天覆地!   跌落悬崖之前,宋军刚刚攻破剑门关,那曹彬和王全斌有没有攻下成都府?孟昶有没有投降?大军现在怎么样了?大宋朝如今怎样了?   赵芸、陈小娘、程淮秀、秦雨山、刘三、赵匡胤……一个个的名字闪现在韩旭的脑海,如今他们都怎么样了?   自己昏睡这三年来,他们一定很担心,甚至以为自己死了!   “你在想外面发生的事?”李可卿见韩旭目光呆滞,呼吸急促,又道:“这个我帮不了你,我从来就没有出过这座山,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婉儿呢?李婉儿在哪里?”韩旭急忙问道,既然他是李婉儿救回来的,那她一定知道外面的事情!   李可卿给了韩旭一个白眼,打趣道:“刚刚醒来就急着见婉儿,难道我家的婉儿在你心里如此重要?”   这一白眼,亦娇亦嗔,差点没让韩旭迷失了其中。强制镇定心神,摆手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忘了姐姐您的救命之恩呢,只是我想问问李婉儿这三年来外面发生的事情!”   都三年时间了,外面说不定早已是物是人非,韩旭如此心急当然也就不为过了!   “嘻嘻,和你开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李可卿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此时已近晌午时分,想必等会婉儿就回来了,你可以去问她!”说着,提起一旁桌上的茶壶,倒上一杯茶水,递给韩旭道:“你刚刚醒来,先喝口水!”   “有酒没有?”   话一出口,见李可卿一脸的呆滞,韩旭很满意这个效果,笑呵呵的接过杯子,一口喝了下去,道:“开个玩笑!”   “哼。”   李可卿一声娇斥,嘟着嘴巴坐到一边,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籍,随意翻弄起来,不再理会韩旭。   这里的一切似乎处处透露的古怪!刚刚李可卿看外面的一眼,说的是快晌午了,可在韩旭看来,外面的天色并不大亮,而且朦朦胧胧的,分明应该不是清晨就是旁晚!   韩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白色的瓷杯很是精致,但年代看上去似乎颇为久远。屋子里的摆设不像是大宋朝平常人家的摆设,桌椅几案虽有点斑驳破旧,但擦拭得很干净!   看着这所屋子,让韩旭彷佛回到了秦家大院!   但和秦家大院不同的是,这屋子里的一切显得比秦家大院更加古朴,也更加大气!   半晌后,韩旭开口问道:“姐姐,这是哪里?”   “……”   韩旭见李可卿没有回答,依旧气鼓鼓的看着她的手中的书,心下不禁暗自好笑,这李可卿的脾气哪像是嫁为人妇的女子,分明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心性!接着,两眼朝着李可卿手中的书籍看去,这一看之下,差点没笑出声来。   无奈叹道:“姐姐,你这是看书吗?”   “不是看书,难道是看你?”李可卿头也不抬的回道。   “呵呵,你书都拿反了!”韩旭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唐诗选集》变成了《选集诗唐》   李可卿面色绯红,啪的一下将书籍合上,啐道:“我就喜欢倒过来看书,要你管!”   呃,这样也行?韩旭顿时无语。   见李可卿依旧气鼓鼓的样子,显然她还在生自己刚刚的气,于是面色一正,抱拳拱手道:“姐姐莫怪,小生这就像姐姐陪不是啦!”   这一本正经的赔礼道歉,可怎么看都像是在作怪!   李可卿原先憋着笑意,给韩旭点颜色看看,可最后终究抵挡不住韩旭故作正经的搞笑行为,忍不住的掩口,咯咯笑了起来。   “呵呵,姐姐现在可以告诉小生,这里是何处了吧?”韩旭继续拱手道。   “剑阁!”李可卿随即说道。   “呃……小生知道这里是剑阁,我就是在剑阁绝壁上摔下去的呐!”韩旭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李可卿还真是会搞怪。   “剑阁,护龙山!”李可卿随意说道。   轰……   闻听此话,韩旭脑子瞬间炸开了锅,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剑阁,护龙山!   这就是丐帮寻找的护龙山?   这就是秦雨山苦苦追寻的护龙山?   这就是大唐遗族数百年来一直生活的地方?   这就是千古一帝李世民耗尽心思建立的护龙山?   ……   韩旭没想到他不经意间竟然进入了护龙山!   如果这是护龙山的话,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李婉儿这位大唐的公主,本就是出自护龙山。而面前的这位李可卿,也是姓“李”,跟李婉儿的关系又很密切,若是猜测不错的话,这李可卿同样也是位大唐李家的公主!   “怎么,你知道护龙山?”李可卿面带惑色道。   韩旭大为兴奋,连忙将秦雨山和尉迟雄建立丐帮,千方百计的寻找护龙山以及大唐遗族,意图复辟大唐江山的事情说了出来。   然而,直到说完,韩旭这才发现李可卿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听着,没有他期盼着的大喜亦或大悲,彷佛在听一件完全和她无关的事情!   半晌后,李可卿朝着韩旭微微一笑,道:“这事婉儿三年前回来后跟我提起过,想不到外面还有思恋大唐江山的人。我也没想到秦家和尉迟家的后代,如此的忠烈!”说到这,她眼神微微一暗,叹道:“可这又能怎样?没有千年不变的王朝,只有千年不变的江山!消失的终究是消失了,作为后人又何必苦苦坚持那虚幻的梦想呢?只要天下的百姓过得好,又何必在意谁来当皇帝呢?”   李婉儿在乌衣巷之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原本韩旭还以为这是李婉儿个性冷淡,对天下王朝毫不在意!可从李可卿的这番话来看,不止是李婉儿,似乎整个护龙山都放弃了对大唐王朝复辟的梦想!   这样的想法在韩旭看来是非常明智的,过去的始终过去了,这天下就没有一个王朝是复辟成功的!当初,他之所以建议秦雨山建立丐帮,并不是为了秦雨山复辟的梦想,而只是为了团结天下的乞丐,让他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不过,李可卿这样说,反而让韩旭有点怪异,毕竟她和李婉儿可是李家的后人呢!于是,忍不住的问道:“可护龙山的使命不是维系大唐王朝的存在吗?这也是你家祖……哦不,是天可汗唐太宗的遗命吗?”   “不错。”李可卿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可是太宗皇帝也没想到他的后人如此的不济,至天下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想必太宗皇帝再世的话,见到当年晚唐战乱纷飞,民不聊生的景象,也定然愿意早早结束自己的大唐王朝!数年前赵宋立朝,这天下一统之事已定,我一个区区若女子又何必逆天行事,多行不义呢?”   韩旭真的没想到李可卿如此明大意,谁说女子胸大无脑,至少面前的秦可卿不是。胸大,脑子也不弱!   “好了,不说这个了!”李可卿换上轻松的表情,笑嘻嘻的说道:“我们去看看婉儿做了什么好吃的,婉儿做饭的手艺很好哦,绝不比御厨差!”说着,她还擦了擦嘴巴,一副口水直流的样子。怎么看都像个十足的后世腐女!   正在这时,“吱嘎”一声,屋门被推开。   李婉儿走了进来,面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见到韩旭之时微微一愣。但也只是朝着韩旭看了一眼,随即扭头对李可卿说道:“娘,吃饭了!”……      第363章 奇葩的母女      坑爹啊!这怎么可能?望着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女,韩旭当即呆若木鸡。   左边是李可卿,右边是李婉儿。   韩旭左一看、右一瞥,头摇得像拨浪鼓,就连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都没有感觉到。   李婉儿的一声“娘亲”将他雷得是里嫩外焦。   从长相来看,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是李可卿将盘起的头发散下来,再换上一副冰冷面容的话,即便她和李婉儿站在一起,也定然让别人分辨不出来!   论年纪,在李可卿的身上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这也是韩旭先入为主,第一眼见到李可卿就叫姐姐的原因。当然,若不是李可卿那盘起的发髻,韩旭甚至会以为她比李婉儿还年轻。   说两人是母女,不如说是姐妹,或者双胞胎更恰当。   可事实摆在面前,让韩旭不得不相信他们确实是一对母女,因为性格冰冷的李婉儿绝不会开玩笑的叫错“娘亲”。   “啊呀,我的瓷杯!”   李可卿一声尖叫,慌忙来到韩旭身前,捡起地上一块瓷片,嘟囔道:“又碎了一只杯子!”   “那个,李姐姐,不好意思,一个不小心!”韩旭连声抱歉道:“我赔,我赔!”说着,双手就习惯性的朝怀中摸去。一摸之下,这才发现刚刚换了衣服,怀中除了胸毛还是胸毛!当然,他也不是孙猴子,拔出胸毛就能变成铜子儿出来,只能尴尬的朝着两女笑了笑。   李婉儿闻听韩旭叫李可卿“姐姐”,下意识的暗暗皱了皱眉头,但并未出声。   李可卿小心翼翼的将一片片碎瓷片捡起,那样子彷佛是在爱抚她珍爱的东西,面露憾色道:“哎,这杯子好多年了,古董哩!”   “那你就继续在这抱着你的破碎古董吧,饭菜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李婉儿语带冰冷的说道。   “你这死丫头怎么跟娘说话呐?没大没小,就这脾气小心将来嫁不出去!”李可卿气鼓鼓的抱怨道。   可她话刚说完,韩旭只感觉眼前一花,李可卿就消失在了原地,那速度简直是赛过流星!   屋内只剩下一脸呆滞的韩旭,以及冷着张脸的李婉儿。   “不用奇怪,今日已经算慢的了。这世上若说还能有东西引起她的兴趣,那就只剩下吃饭了!”李婉儿看了看门外李可卿消失的背影,随即转身一把提起韩旭,淡淡的说道:“既然你醒了,那就去吃点东西吧!”   尼玛,又是死狗般的被提起来!   韩旭一脸的苦逼,他被慕容龙城提过,被杨月蝉提过,被李可卿提过,现在又是李婉儿,这世道的人懂不懂得啥是尊重?咋都喜欢以手提人呢?   想到此,韩旭忍不住的小声抱怨:“那个婉儿姑娘,能不能不用提的?”   “好啊!”李婉儿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   只听“噗通”一声,韩旭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突然其来的摔落,直摔得他眼冒金星。   面对李婉儿这个救命恩人,韩旭当然不能发出火来,而且刚刚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用再提”!可惜他没想到这李婉儿会如此干脆!如今,四肢如王八般的趴在地上,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你确定你要爬过去?”   “算了,还是用提的吧!”   ……   李婉儿面无表情,提起韩旭就走。   “在下多谢婉儿姑娘的救命之恩!”韩旭打破沉寂说道。   李婉儿怔了怔,停下脚步,淡淡的看了眼韩旭,说道:“不必,若说真正救你的还是我娘!”说到这,她略一停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双眼盯着韩旭,认真的说道:“另外有件我提醒你,我娘在这山上呆久了,有时候精神会有点异常,说的话你别当真!”   精神异常?神经病?   韩旭大惊失色,李可卿有精神病?这怎么可能?回想起刚刚在屋里和李可卿的相处,她的举止行为确实比这世上的女子出格了点。可李可卿谈吐清晰,有远见,而且那些话怎么也不像是精神不正常的人能说出来的!   李可卿的个性开朗,大大咧咧;而李婉儿却是一本正经得过了头。从这母女的举止来看,倒更像是李婉儿的女儿!   不一会,两人进了一处木屋。   此时,李可卿正趴着桌上,美滋滋的吃着东西,见韩旭到来,还不忘笑眯眯的朝着韩旭摆了摆手。   李婉儿将韩旭丢到一旁,随即转身入了一道竹帘。   李可卿见李婉儿离开,屁股朝着韩旭这边挪了挪,做贼似的看了看帘子,这才神神秘秘的说道:“韩旭,婉儿从小就这样冷冰冰的,你可别见怪!”说着,面露哀伤,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她这里有点问题!”   这回韩旭是真他娘的傻眼了,简直是一对奇葩的母女!女儿说老娘有精神病,老娘说女儿脑子不正常!   而且,这母女俩说这话的时候都似乎极其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韩旭强忍着抽自己巴掌的冲动,心里暗自大骂:“你们母女脑子都正常,是小爷他娘的脑子有问题,行了吧!”   半晌后,李婉儿端着两只碗走了出来,将其中一碗黑呼呼的粘稠状糊糊递到韩旭面前,道:“你刚醒过来,先喝点这个,其他就别吃了!”   韩旭一见如此黑呼呼的东西,顿时没了胃口,双眉皱到一起,满脸一个“苦”字。   然而,李可卿一见此物立马眼冒星星,吞了吞口水,嘟着嘴说道:“婉儿,你真是没娘心,有这好东西怎么不给为娘来一碗!”   “这东西对你没用!”李婉儿小口吃着饭,举止相当的优雅!   李可卿看了看韩旭的碗,再看了看自己的碗,气鼓鼓的把筷子一方,不再说话!   韩旭见状,顿时大喜,连忙将碗推给李可卿,嘿嘿笑道:“依在下看,既然李姐姐喜欢,这碗不如就给姐姐您吧!”   “好啊,好啊!”李可卿笑嘻嘻的就欲去接。   “若是你不喝的话,就倒了!”李婉儿冷冷的看着韩旭。   此言一出,李可卿连忙收回小手,委屈得如小媳妇似的端起自己的碗。   韩旭无语,今个算是真正见识了啥叫“母女”。   无奈之下,只能将那碗黑糊糊端了起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幸好没什么怪味道。于是,浅浅的尝了口,入口极化,简直美味无比,而且他竟然没尝出是什么东西做的。   一碗入肚,韩旭砸了砸嘴巴,没脸没皮的笑道:“婉儿姑娘,再来一碗!”   “没有了!”李婉儿看不看一眼,自顾自的吃饭!   “呃,这个……”韩旭吃了个憋,尴尬的将碗放下。   接下来,一顿饭的功夫,韩旭是如坐针毡!   母女两人均不让其再举筷,理由是他刚刚醒来,不宜多吃。   而他是想走也走不成,双腿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可卿大朵快颐!   这护龙山也忒古怪了点,里面的人难道都被压抑成了精神病?……      第364章 只缘生在此山中      几日的相处,韩旭总算对这对奇葩的母女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   总的来说,李婉儿个性冷淡,话语不多,而李可卿却如少女般,整日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若是将两人的性格交换下,那一切看起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严母俏女儿”。可偏偏与世俗相反,这母女俩的行为举止颠倒了个,女儿严厉,母亲娇俏。   在韩旭看来,母女俩除了性格有点怪异外,其他都正常,倒不是真像两母女所说的“对方脑子有问题。”   仙女也有下凡尘的时候,也许也正是因为两人鲜明的个性,让韩旭明白自己还在人间,而不是在上了天堂。   屋内,李可卿蹲在一旁,嘟着嘴、砸吧着眼睛,看着韩旭拿着断水刀认真的削着木块。因为韩旭刚刚不久前才让她闭嘴,她已经好一会没说话了!   半晌后,她终于憋不住了,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孔,求道:“旭哥儿,你就再给我讲个故事吧,像“红楼梦”那样的故事……就再讲一个!”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下!   这几日来,韩旭一直忙活着削木头,而李可卿也一直呆在一旁,问这问那!原来,李婉儿每次出山都会带些书籍之类的东西回来,是以李可卿也读过韩旭的“三国演义”、“西游记”。如今,李可卿见到这些书的原作者韩旭,忍不住一股脑的将她自己读书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   然而,“好学”的她问出的问题却让韩旭直翻白眼,完全无法回答。甚至韩旭有时候都认为,这李可卿绝对是老天爷派来惩罚他抄袭行为的。   诸如:“三国里面的大乔和小乔到底谁更漂亮?”   “曹操为什么总喜欢抢有夫之妇?”   “貂蝉最后是不是被关羽给金屋藏娇了?”   尼玛,一个堂堂的大唐公主,怎么都应该感叹下貂蝉的可怜身世,以及她那“大义卖身”的行为吧?李可卿却偏偏问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简直比市井婆娘还八卦!   至于“西游记”里面的问题,就更加的刨根究底了,身为大唐的公主对大唐的历史当然相当的了解,一个个问题将韩旭问得哑口无言。   “贞观时期,唐玄奘的确是去过西方交流过,可他并没有带那几个神奇的徒弟去啊!”   “还有,孙悟空到底是怎么就能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呢?”   “嫦娥和她比,谁更美?”   当然,对于里面的美女,李可卿也自然免不了发表一番意见。   韩旭认为观音菩萨最漂亮,可李可卿一句话就将他反驳了。佛家记载观音菩萨本就是男儿身,只不过成佛后,化身成女儿身而已。   李可卿心目中最向往的却是“白骨精”。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白骨精”又漂亮,又敢作敢为,唯一可惜的是没吃到唐僧肉,成不了仙。   面对这样的问题,韩旭毫无办法,只能说了新故事“红楼梦”。对于“红楼梦”,李可卿听得很认真,或许是贾府破败的经历,让她想到了大唐李家的兴亡历程,一时之间倒也没再问出稀奇古怪的问题。   韩旭未加理会李可卿的问题,依旧忙活着手中的木工活。闭上一只眼,瞄了瞄手中的木条。这一瞄之下,顿时连连摇头。失去了功力,就连削直一块木板都显得那么的吃力。   见状,李可卿颇为不满道:“你忙活了好几天,到底在做什么东西?”   “唉,没看到我在忙嘛,你就别乱打岔了!”韩旭摇了要脱,苦逼道。   “哼,削根木头都这么吃力,还是不是男人!”李可卿一把抢过韩旭手中的木板,拿起断水道。在韩旭大叫“住手”之前,“唰”的一刀砍了下去。   随即,只见那块木板是削得又平又直,简直比木工的刨子还厉害。   眼力、手力、精准度,无一不显得李可卿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厉害,厉害。”韩旭惊喜连连,笑呵呵的问道:“姐姐,论武功,你和婉儿到底谁厉害?”   “问这个干嘛?武功又没什么用!”李可卿瞥了瞥嘴巴,提到武功她就无趣。   “那你看我这双腿,还有机会好吗?”   “怎么,你想离开了?”   韩旭嘿嘿一笑,也不掩饰。废话,谁他娘的希望留在这里,整天面对两个精神怪异的女子,即便这两女子貌若天仙也不行。   可韩旭刚刚升起来的一点希望,顿时被李可卿给浇灭!只见李可卿摇了摇头,叹道:“这你就别想了,我帮你看过,你这双腿气血不通,即便再高深的内劲也无法替你化解,唯有靠你自己。”   得,靠自己?如今功力全无,何来靠自己一说。   韩旭面色一暗,随后将地面的木头一块块的抛给李可卿,嘴上不断的提出他的要求。这块削直点,这块削圆点……   “唰,唰,唰,唰”   断水刀在李可卿手中翻飞,如穿花蝴蝶般插着一根根木块而过。无论是多粗,多硬的木块,均是一刀而过,不留一丝一毫的多余。   韩旭几天没完成的事情,不一会就在李可卿的帮助下给完成了。   紧接着,地面上一块快木块原件被韩旭捡起,再敲敲打打的组装起来。   ……   “行了,大功告成!”韩旭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对自己的杰作大为满意!   “你做的就是这个?”李可卿摇了摇头,没好气道:“不就是一张椅子嘛,你早说啊!废了几天的劲,连一张椅子都没做出来!”   韩旭懒得理会李可卿的叽叽喳喳,屁股一挪,直接做了上去。   随后双手开始向前推动两个木质的轮子,椅子自动往前行去。   没错,他做的就是轮椅!   这些日子,除了吃饭的时间,其他时候李婉儿就没影子。而李可卿是吃完饭就将韩旭丢到屋子里,让他讲故事!连想出去透透气都没人理会。   眼瞅着韩旭坐在轮椅上,舒舒服服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李可卿顿时大感兴趣。于是,一把将韩旭从轮椅上提了起来,她自己做了上去,笑呵呵的推动着两个轮子滚动。   韩旭苦笑着摇了摇头,李可卿在山里明显是憋坏了,对任何的新奇事物都大感兴趣。   片刻之后,李可卿下了轮椅,微微笑道:“不错,你这手艺比那神棍袁天罡也不差多少。”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双手,摇头道:“可惜用手推这轮子,太脏了点!”   韩旭懒得理会她的话,再次坐回到轮椅上,得意道:“你知道人是怎么来的吗?”   李可卿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女娲创造的!”   韩旭面露不屑,笑道:“人是远古的一部分猿类进化来的,而猩猩和猴子是另一部分猿类进化来的!人之所以能进化成人,那是因为他们能自立行走!你懂了没有?”   闻听此话,李可卿先是摇了摇头,不一会却又点了点头。   “你真懂了?”韩旭大为惊讶,难道她也听说过进化论?   李可卿笑咪咪的说道:“是啊,你做轮椅这东西不就是说你想做人,不想做猴子嘛!”   “呃……”韩旭满头黑线,没好气道:“我本来就是人,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人能创造和使用工具,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错啊,所以你做出了轮椅,这还不是你想证明你想做人,不想做猴子嘛!”李可卿哈哈大笑,笑得连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真是越说越解释不清,韩旭无奈,懒得再解释下去。   ……   李可卿推着韩旭出了屋子,又开启了她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势,问道:“韩旭,刚刚我想了想,按你的说法,猴子和人岂不是都是一个祖宗?可人明明是女娲娘娘创造的啊!”   “你见过女娲娘娘?”韩旭没好气的问道。   “那你见过猴子和人的祖宗?”李可卿嘟着嘴不爽道。   “……”   韩旭呼吸着院子里的新鲜空气,而李可卿似乎对“人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断的缠着韩旭讨论交流。   搞得韩旭甚至有了写一本《进化论》的念头。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要真的这么去做的话,估计他会被满世界人的口水给喷死。   这问题最后还是在两人的斗嘴中不了了之。   这座小院子不大,几日来韩旭也多少有点了解。   在院中转了两圈,韩旭指了指院门外,说道:“出去走走吧,这院子也没啥意思!”   然而,李可卿闻听此话,停下了脚步,微微一愣道:“你真的想出去走走?”   “当然,这里不是护龙山吗?好不容易来到这,怎么都该出去看看吧!”韩旭笑呵呵的说道。   “唉,也是!既然来了,出去看看也不是不行!”李可卿一声沉重的叹息,彷佛穿越了千年的哀叹。   接着,李可卿推着韩旭出了小院。   出了小院,眼前豁然开朗,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令人无比震惊的场面。   “啊……”   看着眼前的一切,韩旭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第365章 云深不知处      说是护龙山,不如说是护龙谷才对!   放眼望去,四周绝壁环绕,高耸入云。   而整个山谷犹如一个闷锅,他们现在就正处于这个锅底。天空中飘浮着一层浓雾,犹如一个锅盖,将整个山谷盖得严严实实,阳光几乎无法穿过。   正是因为这浓雾,将原本是晌午的时辰,看上去更像是昏沉的傍晚。   然而,让韩旭震惊的倒不是这些,而是谷底那一栋栋的隋唐时代的建筑。同时,又不是因为这些建筑的恢弘和精美,而恰恰是因为这些建筑的残破不堪!数十座倒塌,或即将倒塌的建筑遍布在谷底周围,其中的几座更是残垣断壁,黑色的梁柱显然是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   韩旭讶然道:“怎么会这样?”   李可卿没有说话,继续前行,将轮椅推到一条石板铺成的大道上。   这些石板的尺寸大小一致,几乎是一个模子切割出来的,而且每一块都是一步见方,真不知古代人是如何啄刻的。石板铺成的路面已经不再平整,有凸起,有凹陷,其中夹杂的不甘寂寞的杂草在巨石间的裂缝和间隙之中钻了出来,显得特别的荒凉和落魄。   大道两旁矗立着一根根石柱,这些雕龙刻凤的柱子如今已全部倒塌在路边的杂草从中。   沿着路面不断前行,原本被浓雾遮住的楼宇一栋栋展现在面前。   虽然如今都已破败不堪,但从那恢弘的建筑群来看,依稀可以回想当年护龙山鼎盛时期的辉煌。   山谷很大,两人沿着石板大道走了好一会,这才在一处巨大的宫殿式楼宇前停了下来。   “上清观”。   三个金色纂书大字牌匾,底下的落款则是“大唐李世民”。   这座上清观是整座山谷里最大的建筑,同时也是保存最为完好的建筑。想必是原因袁天罡的原因,最大的建筑已道观的形式坐落在山谷中。   李可卿推着韩旭沿着台阶两侧的斜坡径直入了上清观。   古朴沧桑的道观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四周高高的烛台已被点燃,照得观内清晰一片。   不拜鬼神,不拜佛道,中间摆放的是一座巨大的武将雕像。为什么是武将?因为此人身穿金色铠甲,腰跨金色长剑,右手前指,双目炯炯有神,彷佛在指挥着大军的冲杀。这雕像不是别人,正是唐太宗李世民的雕像。   这雕像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他刻画的不是皇帝李世民,而是李世民未做皇帝之前的秦王李世民。兴许这是李世民内心最得意的地方,得意他当年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指挥千军万马一统江山的秦王时代。   当了皇帝后,李世民就是天命所归,长安城宫殿的所有一切均以皇帝的身份留下遗迹。而在这护龙山谷底,他留下的还是他一生最在意的秦王雕像。   李可卿满脸肃穆的上前,拿起案前三支香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随后跪在蒲团上,恭敬的拜了拜,最后将香插入香炉内。   虽然见不到李世民的真人,可即便见到他的这个雕像,也足够令韩旭激动万分的了!大唐时代是整个汉人对外军事最强硬的时代,是民族自信心最为高涨的时代!周边各国纷纷以身为唐人为荣!就凭这一点,也足够令李世民成为所有汉人顶礼膜拜的对象。   韩旭有样学样,虽身体不便,但依旧拿着香朝着李世民的雕像拜了拜。   不多会,檀香渐渐弥漫开来,给这古朴的三清观增添了一抹仙尘味。   李可卿淡淡的说道:“此时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问题?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韩旭端坐轮椅,心里确实有很多话,想问出口,可是到了嘴边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状,李可卿开口道:“那你先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韩旭略一沉吟,将从前在秦雨山口中得到的关于护龙山的传说一一说了出来。   良久后,李可卿一声低叹道:“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   韩旭说完了心里所知道的,思绪也顺了过来,想了想问道:“既然护龙山能够在大唐危难之时,派出狄仁杰,郭子仪这样力挽狂澜的人才,那为何在朱温篡夺大唐帝位之时,未派人出山呢?”   “呵呵,谁说没有派呢?先祖早已推算出那次的劫难甚为浩大,弄不好大唐江山就到此为止。于是,先祖派出的可不止一人,几乎整个护龙山的精英尽出,有文有武,不下百人!”   韩旭不明所以,既然护龙山都派出了百人,为何在江湖上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李可卿陷入了回忆,长叹道:“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唐终究躲不过那一次劫难!让人没想到的是,那次下山的百人不仅没能挽救大唐江山,甚至可以说是加速了大唐王朝的崩溃!”   “这怎么可能?”韩旭大惊失色。   “你可知那百人以谁为首?”   韩旭摇了摇头!此等秘事,他当然不知道。   李可卿苦笑道:“那人正是朱温!”   亲手废了唐哀帝,自行称帝,建立后梁的朱温?韩旭傻了眼,没想到朱温竟然是出自护龙山。这样一来,说是大唐是被护龙山给葬送的,虽不全对,但至少也不无道理啊!   “当年王仙芝、黄巢造反,声势浩大,先祖随即派朱温下山。那时朝廷已几乎无力控制各方节度使,于是先祖定下计策让朱温下山后直接加入黄巢的造反军,打入敌军的内部。反贼攻陷长安后,同时朱温也深受反贼重用任命为大将!随后,朱温按照计划带着大军归顺朝廷,紧接着黄巢失去大军,不久战死。直到这时,一切都在先祖的谋划之内。”李可卿面露哀伤,接着说道:“朱温在先祖的安排下,一步步登上高位,可惜先祖算尽天下,却唯独算不透人心。朱温在朝廷大权在握,进一步增加了他的野心,意图取代李唐,自立为帝。待先祖发现之时,为时已晚。朱温斩杀了那百人当中忠于李唐之人,随即调集大军和江湖高手攻入了护龙山。一场大战,先祖放下龙门石,关闭了护龙山的入口,也彻底关闭了护龙山与世俗间的通道。最终护龙山几乎伤亡殆尽,余留不过区区数人,先祖也郁郁而终!唯留下当时年仅七岁的爹爹!”   一切终于明白了,大唐江山被朱温篡夺,不得不说是个讽刺!   让朱温进黄巢的反贼队伍,李可卿的先祖不可谓不胆大,而且谋略之高简直匪夷所思!可他算尽天下,始终没算透人心。或许,大唐的灭亡,天意如此吧!   “爹爹和娘亲从小青梅竹马,伤心欲绝之下,两人也放弃了再出谷的打算。直到有了我,爹爹这才有了出谷看看的意思,但龙门石已放下,即便爹爹武功大成也毫无办法。”   韩旭微微一愣,随手指了指外面,按李可卿的说法,那李婉儿又从何而来?   李可卿瞧韩旭的样子,顿时猜到了他心中的疑问,不禁面色一红,说道:“这事你以后自然会明白。”   她没有说下去,韩旭也就不再多问,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太好开口。   气氛一时尴尬了下去。   正在这时,李婉儿香汗淋漓的走了进来,见了两人在观内,又看了看韩旭坐下的轮椅,微微一愣。也不理会两人,朝着李世民的雕像拜了拜,随后放下手中的白玉剑,拿起抹布自顾自的打扫殿内。   李可卿瞧着李婉儿的背影,摇头叹道:“你说你天天练功也不累得慌,你那武功最好趁早放下,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   韩旭听明白了这句话,李可卿说的应该是李婉儿所练的“皇绝功”。记得在凤凰台,杨月蝉似乎对“皇绝功”也颇有微词。似乎这武功不适合女儿家练。   李婉儿并未理会李可卿的话,在一番简单的打扫后,径直出了上清观。   李可卿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这样的话,她早已对李婉儿说过多次,也习惯了李婉儿的反应。   “既然皇绝功不适合女子练,那为何婉儿还要练?”韩旭忍不住的问道。   “因为皇绝攻的威力实在太让诱惑人,普天之下学会此功力的人仅仅两人而已。”   “谁?”   “大唐李元霸,隋炀帝杨广。练功之人必定需具天子之气,且习武天赋惊人,这样的神功即便是当年太宗皇帝也未练成。论天资婉儿足够,可惜她始终是女儿家!”李可卿推着韩旭出了上清殿,继续向前走去。   “既然对婉儿的身体有害,那你为何不阻止?”   “阻止?以她的个性,我能阻止得了吗?”李可卿叹道。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远离上清观。   此时韩旭的耳边响起了水声,朝着一边看去,一条瀑布飞流直下,溅起漫天水珠。   没想到这谷里还有瀑布,不过能有瀑布,那说明至少这谷里的水潭是有暗流向外的。不然的话,这山谷估计早已被淹没了!   或许这山谷上面的浓雾,也正是因为瀑布激起的水珠蒸发缓慢,而渐渐在半空中形成的雾层。袁天罡能找到这样的好地方,还真是有能耐。   前方不远处,终于到了谷底尽头。   可这一看之下,韩旭再次被震惊了!   “这,这……”   李可卿缓缓开口道:“凌烟台!”   长安皇宫有凌烟阁,护龙山底有凌烟台。……      第366章 入道,凌烟台      长安皇宫内的凌烟阁原本是三清殿旁的一所毫不起眼的小楼,唐太宗李世民为怀念当初一同打天下的众位功臣,命阎立本在楼内描绘二十四位功臣画像,以诸遂良提字。最后,凌烟阁这座小楼一举成名,留下:“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的美名。凌烟阁成了大唐文武心目中的圣地。   面前的这座凌烟台,坐落在上清殿的北面,但无论规模还是气势远比真正的凌烟阁更强大。因为这里不是悬挂的不是二十四位功臣画像,而是以巨石雕刻的二十四位功臣雕像。   是真正的雕像。   这些雕像以凌烟台为中心围城一圈,每座均有数人高,刻画入微,不仅体型高大,而且喜怒哀乐,一颦一笑,栩栩如生,皆与常人无异;或提笔蹙眉,或仰天大笑,或弹琴高歌,或拔剑所指,姿态万千,各具风姿。一眼望去,彷佛当年的二十四位大唐功臣就在眼前。   韩旭虽几次被护龙山震惊,可看到这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指着一位手持双锏,双眼肃穆的武将,失声道:“这是胡国公秦琼!”   指着一位满脸胡须,怒目圆瞪,手中八卦宣花斧劈出,犹如混世魔王砍断敌人脑袋的武将,叫道:“这是程咬金”。   指着一名面容俊逸,手中提笔,似乎在奋笔疾书的文士,又道:“这是宋国公萧瑀。”   赵国公长孙无忌、河间郡王李孝恭、莱国公杜如晦、郑国公魏征、梁国公房玄龄、卫国公李靖……   当年的二十四功臣历历在目,每一座石刻造型均如其人再世!   李可卿推着韩旭登上凌烟台,叹道:“当年袁仙师建护龙山,第一个建的就是凌烟台,而直到整个护龙山建成为止,这凌烟台才刚刚完工。也可以说凌烟台是袁天罡仙师和李淳风仙师必生的心血!”   远看凌烟台和亲自登上凌烟台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当韩旭处于二十四座雕像之中的时候,这才发现,那雕像给予的压迫感几乎压得他透过不气来。   “呵呵,你感觉到了吧!凌烟台事实上也正是护龙山的练武场!在这些石像的气势压迫下,出招速度都会因精神的压力而变得缓慢。”李可卿微微笑道。   在凌烟台上练武,相当于在几倍的重力下练功,而一旦出了凌烟台,那出手的速度将会成倍的加快。当然真正的成倍是不可能的,毕竟凌烟台给人的只是精神上的压力,可快上一倍还是有的!   另外因为是精神压力,而内力运行靠的就是精神意念,所以凌烟台最大的功效是对内力的控制和运行,至于对**出招速度的效果倒是其次。   可不管怎么说,这凌烟台简直就是练功的绝佳之地,创造出凌烟台的袁天罡和李淳风更是神人。   凌烟台同样是用巨石板铺成,但那石板的厚度显然又比刚刚的石路更加厚实。地面上一道道刻痕,众横交错,想必是长期有人在上面练剑留下的痕迹。其中许多的剑痕深入石板数寸,可见在上面练功的人功力之深,简直匪夷所思!   片刻后,李可卿低头看了眼韩旭,见其依旧一副轻松的表情,不由心下暗自奇怪。   “怎么了?”韩旭见她眉头微蹙的样子,不禁问道。   “哦,没什么!”嘴上这么说,但李可卿的心中早已是疑虑丛生。要知道一旦进入凌烟台,石像给予的精神压力会立马而来。   从小就在凌烟台上度过的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压力,举手投足间表现自然是正常的。可为何韩旭进入这凌烟台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即便他失去了武功,那也不该没有一点精神上的反应啊!   韩旭静静的望着那一座座石像。   忽然间,他发觉这些石像并不是一动不动的,而似乎在缓缓的移动。提笔的似乎正在疾书狂草,弹琴的似乎在拨弄琴弦,拔剑的似乎正一剑朝着敌人的头颅当头劈下,仰天高歌的又似乎在朝着敌人大声吼叫……   “轰……”   脑中炸开了锅,瞬间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飘过。   耳边突然传来金戈铁马之声,眼前一阵迷忙,顿时看到千军万马奔驰,他们的身后尸山血海,巍峨的宫阙纷纷崩塌,顷刻间化作焦土。   紧接着,一切归为平静,一金甲之人站在巨大的宫殿前,俯瞰天下苍生,殿前广场上,文武百官,千军万马跪地一片,齐声高呼“万岁……”   ……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山谷渐渐变得昏沉。   “娘……”李婉儿提着白玉剑,缓步登上凌烟台。   “嘘……”李可卿止住李婉儿,手指指了指安坐在轮椅上,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韩旭。   李婉儿做好了晚饭,等了半天也没见李可卿和韩旭回去,干脆找了出来。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李可卿竟然带着韩旭上了凌烟台。此刻,见韩旭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他失去了功力,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哦,失去功力,是吗?”李可卿微微一笑道:“你看他的样子,像是什么?”   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能像什么?睡着了吧!   李婉儿眉头一挑,面带惑色的扭头看了看李可卿,可一见李可卿那满脸惊奇,顿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你是说他……”说着,见李可卿肯定的点了点头,李婉儿双眼一亮,呼吸都变得急促,胸前起伏不定。半晌后,压低着声音问道:“他这样已经多久了?”   “三个时辰左右!”李可卿双眼精光一闪而逝。   三个时辰,整整三个时辰一动不动,这可是护龙山有使以来的第二人!而且,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韩旭可是全身功力竟失,又是第一次登上这凌烟台啊!   若是记得没错的话,能够进入这种境界的在三个时辰以上的,只有六十多年前的那位先祖。当时,他在凌烟台上闭目一天一夜。   “你肯定他进入了那个境界?”李婉儿语带颤抖道。   李可卿淡淡的看了眼李婉儿,她没想到一向冰冷的女儿情绪竟然有了这么大的波动。不过,这也说得通,刚刚见韩旭那个样子,她自己的震惊可不下这位女儿!   想到此,李可卿长吁口气,感慨道:   “入道之境呐。”   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人本就是出自道家,建凌烟台更是他们的毕生精力。可以说凌烟台融合了他们一生对道家、对自然的领悟。   入道之境,也是护龙山人数百年来一直苦苦追求的境界。入得此境,对世间万物的认识将更上层楼。   李可卿早年也和李婉儿一样,苦练武艺,当她入得此境界,出来之后却心性大变,似乎看透了世间沧桑,变得简单而快乐。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改变,功力不仅没有退却,反而是突飞猛进,深合道家“无为”之精髓。   同样,李婉儿也入得此境。只是让李可卿没想到的是,李婉儿心性是变了,但是却变得更加的冰冷。   数百年来,护龙山入得此境的人并不少,每个人出来后都会有多多少少的改变,但唯一不变的是,无论是谁,一旦醒来后,均是功力大增。   但有一点又是她们母女二人,甚至是护龙山的绝大多数人不如韩旭的,那就是入境时间!   李可卿入境六个时辰,李婉儿入境八个时辰,以现在韩旭的状态来看,超过六个时辰是显而易见的。   李可卿抬头看了看天色,笑呵呵的说道:“准备下吧,今晚看样子会下雨!”   闻听此言,李婉儿皱眉道:“有必要吗?”   “他可是功力全失,谁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李可卿苦笑道。   不一会,母女两人在韩旭的头顶搭起了个简易的帐篷。   昨晚这一切,她们一左一右坐在韩旭两边,闭目打坐。   一夜过去了,韩旭未醒……   又一个白天过去,韩旭同样未醒……   此次,韩旭的入境时辰已经超过了她们的先祖,成为护龙山的第一人。   母女俩的惊讶程度,成倍数的上升。   两天过去后……   李可卿时而哀叹,时而兴奋得手舞足蹈。每每有这样的表现,都被一旁的李婉儿冰冷的眼神瞪过去。   知女莫若母。   别看李婉儿一脸冰冷,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李可卿知道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儿,也被韩旭的入道时间给震惊了!自从韩旭入道后,一向每日勤练武功的李婉儿,竟然以两日没有动过手中之剑了!   ……   三日后的晌午。   当难得的一抹阳光穿过山谷上的雾层,照在凌烟台上的时候,韩旭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三日,整整三日的时间,韩旭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双眼,就看到面前李可卿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韩旭顿时吓了一跳,差点没一下从轮椅上滚下来。   “怎么了?”看了看笑眯眯的李可卿,又看了看一边的李婉儿,抬头再看了看那简易的帐篷,韩旭连忙笑道:“不好意思,竟然睡着了。”对于两人在自己头顶搭帐篷这件事,虽感有点小题大做,但心中也对母女两人对自己的关心感到感动。   “你知道你睡了几天吗?”李可卿笑呵呵的问道。   “几天?”韩旭惊道。   李可卿伸出三个指头,笑道:“三天,整整三天哦!”   三天?   韩旭知道自己睡着了,而且他还做了个梦。原本他还以为最多也就是小睡了一会,只是没想到竟然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此刻韩旭的脸色白皙红润,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之态,尤其是双眼闪亮,黑色的眼珠犹如夜空的星辰,晶亮而深邃。   他自己看不到,但却被李可卿和李婉儿看得一清二楚。   李可卿一把抓过韩旭的手臂,如葱的两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第367章 凌烟二十四掌      李可卿的手指很好看,修长而不显瘦弱,白皙而不失滑嫩,简直是造物主的恩赐。世间一切的美好,彷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随着她的手指搭上韩旭的脉搏,韩旭只感觉手腕处一凉,心神瞬间一阵恍惚。丹田处气息不受控制的上涌,飞速的往手腕处流转。   “果然如此。”李可卿嘻嘻笑道。   说完,她的面色却突然一变,紧接着眼神从最初的欣喜,转变为震惊。震惊过后,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而且越皱越深,双眼全是不解之色。   最初之时,李可卿只是输入了一点探查的真气,这真气一入韩旭的筋脉,韩旭体内的真气立即产生了反抗之力。外力入侵,体内真气自然反弹,这条件反射般的回应显然说明韩旭已经恢复了内力。   可随着她内力不断的输入,韩旭体力真气的反抗之力却无任何的变化,似乎还是那么大,像是一层不变的水潭,荡起一阵涟漪后,再次归为平静。这完全没道理啊,输入越多,反抗越激烈,这才是内力排外的本质,除非两人的内力完全相同,否则一定会发生排斥。   没有结果,李可卿正准备松手断开真气探查之时,却突然发现韩旭体内的真气竟然在不断的吞噬着她刚刚输入的那一道探查之气。不应该说是吞噬,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融合,融合为一体,最后一切归为平静。   半晌后,李可卿收回手指,饶有趣味的看着韩旭。   “怎么了?有何不妥?”韩旭不解道。   李可卿摇了摇头,微笑道:“虽然我还是有点不解,但这并不是坏事。你的内力已经恢复了,而且你的内息似乎深合道家之气,平和如水,就像是八十岁的老婆婆。”   “什么意思?”   “娘的意思是,你的内息平和,不像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李婉儿突然插话道,说这话的时候,她忍不住的扭头看了看李可卿一眼。本以为自己的娘已经算是奇葩的内力了,却没想到现在又多出来一个人。   这他娘的不是说韩旭是“伪娘”嘛!   李婉儿的话,顿时让韩旭颇感尴尬,嘿嘿笑道:“这个还是换一种说法比较好,那就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说得真好,旭哥儿太有才了!”李可卿拍手笑道:“真是说到了点子上,‘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世间万物,不争为上!”   韩旭在三天的入道之境,体会着凌烟台的自然之道,梦中彷佛过了千年般。一个个旧的王朝被推翻,而后建立新的王朝;新的王朝进入发展,鼎盛,再到落魄,天下大乱,之后又被另一个王朝取代。   潮起潮落,沧海桑田,周而复始。   在这一轮轮的反复中,他的大柔术内力恢复了,而且比先前更加柔和,更加流畅和自然。甚至他的双腿隐隐有了内力的流转,只不过这内息很小,似涓涓细流,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彻底治愈他的双腿。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兆头。   李可卿笑眯眯的看着韩旭,突然眼珠子狡黠的一转,说道:“反正也无事,既然你的内力恢复了,不如和婉儿切磋下,也好让我瞧瞧你的大柔术!”   闻听此话,韩旭心下一动,跃跃欲试。虽然双腿不能动,但他还是想看看自己的功力恢复了多少,更何况他的对手还是李婉儿这样的绝世高手。   然而,李婉儿却瞪了李可卿一眼,面带寒色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秦可卿掩口轻笑道:“啊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娘最讨厌打打杀杀哩!”   “哼。”   李婉儿一声冷哼,不再多说,将手中的白玉剑往地板上一插,瞬间连剑带鞘入地三分。   见状,韩旭吓得面色转白,暗自连吞口水。石板的地面在李婉儿的眼里简直就是个豆腐渣啊!   “你放心,我只用三层功力,若是这样你还伤了,那你是咎由自取!”李婉儿来到韩旭身前,冷声道:“出招吧,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你的大柔术练到了何等境界?”   韩旭很郁闷,他遇到的似乎总是高手。这不,又被李婉儿给鄙视了!于是,暗自提气,朗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快动手,快动手!”李可卿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笑嘻嘻的鼓动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   凌烟台上,一阵微风吹过。   韩旭却浑身打了个寒碜,那微风彷佛将李婉儿身上的寒气全都吹了过来。   突然,他右手动了,一掌隔空拍出,击向李婉儿。   李婉儿微微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韩旭的出招如此简单,而且隔着一丈的距离直接推出了一掌!   然而,仅仅一瞬间,随着韩旭那似乎随意般的一掌推出,她顿感强烈的掌力扑面而来。心下微凛,随之抬起右掌,反击而出。   “砰……”   掌力相交,劲力瞬间吹散韩旭头顶的简易帐篷。   李婉儿身躯微微一晃,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这不是大柔术掌法!”李婉儿和李可卿同时失声道。   韩旭没想到自己刚刚的全力一击,竟然化去了李婉儿三层的功力,而且似乎还破占上风,心下顿时大喜。   眼瞅着两位仙女般的人物在自己面前失色,那种男儿豪情瞬间涌上心头,嘿嘿笑道:“当然不是大柔术,而是我在那沉睡的三天里悟出来的掌法!”   “你悟出来的掌法?”李可卿大吃一惊道。想到刚刚韩旭那一掌,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无论是出招速度,还是掌力都是上上之选,不禁好奇道:“那一掌有何说法?”   “千里犹面!”   虽隔空相距甚远,但掌力转瞬及至。   千里犹面的出处,正是当年李渊对大唐名臣房玄龄的评价:“足堪委任,每为我儿陈事,必会人心,千里之外犹对面语耳。”   李可卿喃喃自语,突然抬头朝着正对面的石像看去,只见凌烟台二十四功臣之一的房玄龄石像,双眼远望,而一手放在嘴边,似乎正说着什么。那手掌的姿势,岂不正是刚刚韩旭右手出掌的位置吗?   韩旭见李可卿朝着石像望去,而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明白她看出了什么。于是,点头道:“姐姐猜得没错,我的这套掌法正是来自这二十四座石像,我给他取名叫‘凌烟二十四掌’。”   闻听此言,一旁的李婉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那千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也不禁为之动容。   “凌烟二十四掌?难道当年袁仙师雕刻的这些石像中还隐藏着什么功法?”李可卿喃喃自语。随即,连忙兴奋的朝着韩旭说道:“快,还有什么掌法,使出来看看!”   此刻,李婉儿心下的震惊远远超过李可卿,刚刚那一掌她可是身临其境,韩旭那简简单单的一掌,却将其内力一波一波的传来,而且是一波强过一波,犹如浪潮汹涌而至,若不是韩旭内力不够,恐怕她会被那一掌当场击倒。   韩旭看着一脸肃穆的李婉儿,豪气道:“第二掌,梦斩黄龙!”   “轰……”   一掌击出,李婉儿瞬间被击退一步。   李可卿指着魏征的石像,只见魏征单手高举,彷佛欲一剑劈下的样子,拍手道:“啊,我明白了,这是你以掌代剑,取自‘魏征梦中斩杀为非作歹的泾河龙王’的典故!”   “第三掌,疾风劲草。”   韩旭一拍轮椅扶手,飞身而起,凌空冲出一丈,瞬间抵达李婉儿面前,一连数掌拍出。随后借着李婉儿的掌力,一个后空翻安安稳稳的落在轮椅上。若不是双腿不能动,这一轮抢攻下来,即可大占上风。因为他已经再次将李婉儿逼退了三步。   李可卿兴奋得面带绯红,大赞道:“萧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第四掌,龟甲卜卦。这是来之张公瑾算命定夺玄武门之变!   第五掌,咬金掏耳朵。传自程咬金的三板斧,化其那仅有的三招八卦宣花斧为掌功!   第六掌,长孙敬德顺手牵羊;   第七掌,尉迟恭陷阵夺槊;   第八掌,李卫公问对;   第九掌,柴绍驸马带刀;   第十掌,李勣步步为营;   第十一掌,高士廉弯弓射月;   ……   第二十二掌,虞世南笔走游龙;   第二十三掌,秦琼当锏;   第二十四掌,侯君集反戈一击。   当韩旭打完二十四掌,李可卿已经大张着嘴巴,呆若木鸡了!   二十四座石像矗立在凌烟台已有数百年,护龙山从来不缺乏才情绝世之辈,而他们日日夜夜的在凌烟台练功,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悟出‘凌烟二十掌’,即便是她的那位先祖也不行。袁天罡留下这二十座石像,却未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想不到凌烟台经过数百年的风雨,才真正等到了它的有缘人。   虽然韩旭在她的面前演示了“凌烟二十四掌”,可李可卿知道她即便对着石像也学不会韩旭这掌法。这掌法看似简单,而且每一个姿势全都出自石像,但她明白真正的难点在于内力的运行方式。   “凌烟二十四掌”,每一掌都豪情万丈,大有力压千钧之势,是真正的男儿功力,或许这也是她体会不到其中真谛的原因。   至于李婉儿,早已是冷汗淋漓,退到了凌烟台的边缘,只差一步,她就被韩旭逼下了凌烟台。事实上,她最震惊的不是于此,而是她为了抵住韩旭最后的三掌,已经暗暗的将她的功力提升到了五层的境界。   “那个你们两个没事吧?”韩旭见两人半天没有反应,不禁弱弱的问道。   半晌后,李可卿将白玉剑交给李婉儿,深深的看了韩旭一眼,叹道:“凌烟二十四掌,果然不凡。”说道这,她略一停顿,微微笑道:“不过,‘凌烟’两个字似乎配不上这霸气的掌力。这二十四位先贤都是推翻暴隋的功臣,不如叫‘降龙’更好!”   “降龙?”“降龙掌?”“降龙二十四掌?”   韩旭倒抽口凉气,失声道:“我靠,不会吧,难不成是‘降龙十八掌?’”   “什么降龙十八掌?分明是二十四掌!”李可卿没好气道。   “呃,这个……”   ……   “哈哈哈哈……”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似曾相识的大笑声。   闻听此言,凌烟台上的三人顿时大惊失色。如此隐秘的护龙山竟然有人闯了进来。   只见一前一后两人,飞快的朝着凌烟台奔来。   正是三年不见的慕容龙城和杨月蝉。   慕容龙城缓缓登上凌烟台,笑呵呵的说道:“什么降龙掌?难道小师妹学了什么新功夫?”……      第368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慕容龙城双手负于身后,胜似闲庭信步的登上凌烟台,目光扫过韩旭之时明显微微一愣。不过,也仅仅只是这么一愣,随即将目光全都投在了李可卿的身上。那眼神很复杂,欣喜、哀愁、悲愤,不一而足。   同样,韩旭也没有在慕容龙城的身上浪费时间,他的眼里全是那道紫色的百褶裙。这三年来,杨月蝉冲向断水刀的那一幕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两人之间从打打杀杀,到最后的互相倾慕,不得不说是造物弄人。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杨月蝉的身姿比之三年前,愈发的消瘦。那一刀几乎让她命丧剑阁绝壁。若不是稍微偏离心脏,再加上慕容龙城及时的出手,恐怕她早已香消玉损。即便如此,当她醒过来之后,也变得如同行尸走肉。随后的两年的时间,她随着慕容龙城走南闯北,浑浑噩噩的度过。   不过,在见到韩旭的那一刹那,杨月蝉除了双眼微红,眼角微湿外,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静。   两人隔着三丈的距离默默对视,反而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千言万语,化作相思泪,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当是谁擅闯我护龙山,原来是慕容师兄!”李可卿突然开口,笑眯眯的说道:“怎么,难道这么多年,慕容师兄在外面呆腻了,想从归我护龙山门下?”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咦”的一声,又道:“我都忘了,爹爹已经将慕容师兄逐出护龙山。若是我再让师兄回来的话,岂不是有为父训?”   原来慕容龙城口中的小师妹还真的是李可卿,而他更是出自护龙山门。不过,听李可卿的语气,似乎当年慕容龙城和护龙山之间有点恩怨,被逐出了护龙山。   在见到杨月蝉之后,韩旭心情大好。想到之前慕容龙城将自己踢下山崖,白白做了三年的活死人,不由出言讽刺道:“是啊,违背父训可不行,这种不忠不孝的事,姐姐你可不能做!”   “旭哥儿说得对。”李可卿一手托着香腮,笑眯眯的看了韩旭一眼,砸吧着眼睛,语带俏皮道:“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慕容师兄要想回到护龙山,也可以再拜我为师,成为我的弟子,这样也就不算是违背爹爹的遗训了!”   韩旭微微一愣,为李可卿这一稀奇的创意连连拍手,赞道:“有道理啊,姐姐你还真是聪明!”   “那当然,也不看看姐姐是谁,如今的大唐长公主哦!”李可卿笑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将其他的三人抛在一边。   慕容龙城作为他们口中的当事人,脸色越来越黑,原本云淡风轻的架势荡然无存。充满杀气的眼神在韩旭身上瞥过,随后再次转向李可卿。   面对他的小师妹,慕容龙城目光渐渐变得柔和。半晌后,叹道:“小师妹,你变了!”   “慕容师兄你也变了很多哩!”李可卿认真的说道。   “哦,是吗?”慕容龙城面现喜色。   “哈哈哈哈……”见此,韩旭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慕容龙城怒道。   “当然是笑你啊,姐姐的意思是你变老了呗。”韩旭指着慕容龙城满头的白发,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啐道:“老牛还想吃嫩草!”   闻听此言,李可卿面色一红,嗔道:“胡说,谁是嫩草!”   “你敢戏弄老夫!”慕容龙城大怒。   “喂,连你自己都自称老夫了,还不老?”韩旭鄙视道。   话音刚落,只见慕容龙城一掌挥出,凌厉的掌风转瞬击出。   韩旭大骇之下正欲出手抵抗,却见眼前一花,三道身影同时奔来。   李可卿出手,李婉儿出手,杨月蝉也出手,三人各出一掌,不仅卸去了慕容龙城的掌力,而且同时的出手,将毫无准备的慕容龙城打得身形微微一晃。   “你们……”慕容龙城张了张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三女在出手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尤其是李婉儿和杨月蝉之间,目光中满是敌意。   杨月蝉退到一边,无视慕容龙城的眼神,面无表情,默然不语。   李可卿饶有趣味的看了眼杨月蝉,她可没想到杨月蝉会出手,甚至刚刚她还以为杨月蝉飞身而来是对韩旭下手,暗自留心准备护住韩旭!可现在这情况,不禁让她心中大为奇怪,以询问的目光望向韩旭。   “别看了,那是杨家的后人!”李婉儿冷声道。   “杨家的后人?”李可卿眉头微皱,看了看一脸冷漠的李婉儿,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杨月蝉。突然笑道:“呵呵,不是冤家不聚头哩!”   刚刚那三掌,杨月蝉的掌力阴柔,慕容龙城很熟悉,正是出自霓裳羽衣功;李可卿的掌力比以往更平和,深浅难测,是慕容龙城所知道的护龙山道家内劲;唯一让慕容龙城感到震惊,亦是打得他身形微晃动的就是李婉儿的掌力。   李婉儿的掌力,他同样很熟悉,甚至可以说是终身难忘,那就是“皇绝功”。   一想到皇绝功,慕容龙城面目变得扭曲,狠声问道:“她就是你的女儿?”   李可卿微微一愣,朝着李婉儿招了招手,轻笑道:“婉儿,快来见过你慕容叔叔!”   李婉儿一声冷哼,道:“不知所谓!”   “你这丫头真不给为娘面子!”李可卿无奈的摇了摇头,故作歉意道:“慕容师兄别见怪,婉儿自小就这样。”   “果然是你和那死鬼的女儿。”慕容龙城强压的怒气,阴声道:“当年那死鬼资质平常,竟妄图强行修炼‘皇绝功’,死了也活该。只是没想到,他的女儿更是青出于蓝,以女儿之身修炼‘皇绝功’,老子傻,没想到女儿更傻!”   慕容龙城虽然这么说,但话中的语气满是嫉妒之意。   当年,慕容龙城乃护龙山大弟子,一生功力傲然护龙山,乃李可卿爹爹门下第一人。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慕容龙城却偷偷的喜欢自己的小师妹李可卿。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李可卿喜欢的却是当时平淡无奇的小师弟。   论样貌,论才学,论武功,慕容龙城自负远胜那位小师弟。再一次比试中,慕容龙城以一根指头深深的羞辱了他们的小师弟一把。随后,还偷偷告诉那小师弟,欲想超过自己,唯有习得“皇绝功”。   虽然武功不行,但那小师弟毕竟是男人,好胜之心驱使下,趁着李可卿爹爹下山,偷练“皇绝功”,在一次走火入魔之后,终被他们的师傅发现。   然而,让慕容龙城失望的事,师傅不去怪罪小师弟未经师门允许偷学“皇绝功”,反而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慕容龙城的身上,一怒之下,慕容龙城愤然出手,最终被逐出护龙山。   没有天赋之资,修习皇绝功唯有死路一条,结局无一不是走火入魔而死。   李婉儿从小就没见过父亲,父亲也是他一生的痛。此刻闻听慕容龙城口出无言,顿时白玉剑出鞘,飞身扑向慕容龙城。   同时,李可卿也柔身而上。   母女两人,一左一右,攻向慕容龙城。   “来得好。”慕容龙城豪情万丈,一声大喝,双手同时击出。   没有试探,一出手就是杀招,三名绝世高手战成一团。   刹那间,整个凌烟台上劲气翻飞。   强大的气场,压得韩旭几乎睁不开眼睛,轮椅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   此刻杨月蝉动了,不过她的方向却不是加入战圈,而是飞速来到韩旭身后,扶着韩旭的轮椅,两人渐渐退到边上,偏离出气场范围。   韩旭拍了拍杨月蝉的小手,两人相视一笑,随即目光转向场中。   李婉儿出手迅速,手中白玉剑犹如跗骨之蛆,长剑不离慕容龙城周身。每一剑刺出快若闪电,中间竟然夹杂着奔雷之声,气势磅礴。如此凌厉的剑法,一时之间让她成为主攻之人,倒是李可卿彷佛成了游身在外。   不过,李可卿的每一次出手,看似动作极其缓慢,可就是这缓慢的动作,往往后发先至,攻向慕容龙城之必救之地。在李婉儿未做好回身防守之时,恰到好处的弥补上她的破绽间隙。   母女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他们的围攻下,慕容龙城面色凝重,唯有以快速的出手,来弥补其防御上的不足。可即便如此,十招之内,他往往还能反击三招。七招守护,三招反击。   变态,真是变态,不亏为慕容龙城。   韩旭双手下意识的握拳,扭头看了眼杨月蝉,恰好杨月蝉那关切的目光朝他看来。   依他的心思,最好杨月蝉也能出手,这样以三女的实力,去对付慕容龙城估计才有取胜的把握。   当然,仅仅一瞬间,韩旭就抛弃了这个想法。三年前再剑阁绝壁,杨月蝉宁可自杀,也不想违背慕容龙城的想法,可见在她的心目中,慕容龙城是何等的总要。如今杨月蝉能处身事外,不得不说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第369章 大战慕容龙城(上)      “砰,砰,砰……”   剑气,掌力相撞,爆出沉闷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高手对决,一招一式均需计算到毫厘之间,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此时,同时面对两位绝世高手,慕容龙城精神力提升极致,几乎达到一心三用的地步。   他要抵挡住李婉儿霸道却又不是灵动的剑气;他要防备李可卿连绵不绝,又似乎永无止境的内劲;而且,他还要反击,一有机会立刻反击,不能有丝毫的迟疑,一味的防守毫无取胜的机会,更何况防守可不是慕容龙城的性格!   “慕容老匹夫,堂堂大老爷们对两位弱女人出手,你羞是不羞?”韩旭眼珠子一转,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只见慕容龙城身形一缓,李婉儿的白玉剑差点就削到他手腕。所幸的是他反应实在快,手腕即时翻转,改攻为守,一掌拍偏白玉剑身。   一招失得先机,节奏被打乱,接下来几招慕容龙城处处被动,只能全力防守,就连步伐都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直到数招过后,他才缓过气来,恢复到先前的守中带攻之势!   “若是李可卿和李婉儿这对母女算是弱女子的话,那天下间的男子岂不都是病猫!”慕容龙城心底暗骂:“只看到自己对女子出手,怎么没说你们是人多欺负人少?”   当然,人多欺负人少这种事,自然会被韩旭自动过滤掉!   见此招有效果,一些列的垃圾话,从韩旭口中冒出:“老匹夫,你昨晚逛窑子了吧?咋两腿尽打颤呐!”边说,还喃喃自语的点头肯定道:“不错,一定是这样!估计等会还得抽筋……”   慕容龙城尽量的集中注意力,可韩旭说得很大声,不是他想不听就不听的。   一个人在你耳边不断的重复着垃圾话:“你的脚步乱了,你的脚步乱了,你的脚步乱了……”   最后的结果是,你的注意力就会转到脚上,原本不乱的脚步也会被忽悠成了乱了!尤其是在这种高手的对战中。   李婉儿抓住机会,一剑飞速刺向慕容龙城下盘。   “嘶拉……”一声。   白玉剑几乎擦着慕容龙城的下身要害而过,切下一截衣裤,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内侧。   韩旭大吃一惊,倒抽一口凉气,拍着大腿暗道可惜:“婉儿啊,这招断子绝孙剑使得妙。不过,若是你的剑在上去几分,就更妙了,他慕容老匹夫就得进宫做公公喽!”   然而,让韩旭没想到的是,这话一出口,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反而是李婉儿,手中白玉剑为之一滞,差点让慕容龙城反击得手。她连连后退之下,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真是好心没好报!   韩旭可不在乎李婉儿的呵斥,继续扰乱慕容龙城的心神:“老匹夫,裤子都花了,赶紧回去补补,这凌烟台上大姑娘小媳妇的好几个人,你堂堂一代宗师,也注意点影响好伐!还有,别说兄弟我没提醒你,风吹屁屁凉,感冒发烧了可就不好喽!”   “轰……”“你给老夫闭嘴!”   慕容龙城双掌拍出,蓬勃的真气炸雷般响起,同时将李婉儿和李可卿击退。   紧接着,只见他须眉怒张,满头的白发竟然倒竖而起,一身长袍如充气般鼓起。   “斗转星移!”   韩旭大骇,急切道:“小心!”   可惜,还是迟了。   慕容龙城强大的内息发出,左手吸住李可卿的手掌,右手粘住李婉儿的剑尖。   三人不由自主的进入最危险的内力比拼,即便他们想撤也撤不回来。   “嘶……”,“嘶……”,“嘶……”,空气中犹如电流流过,无形真气在三人之间来回穿梭。   李可卿连绵不绝的真气沿着慕容龙城的左手进入,经过慕容龙城,突然转入他的右手攻向李婉儿。   同时李婉儿的霸道的皇绝功由慕容龙城的右手进入,却从他的左手转出,攻向了李可卿。   李可卿大惊失色,这岂不是说,母女二人借着慕容龙城的身躯在比拼内力,而作为中间人的慕容龙城丝毫不受影响,甚至他的内力都不会有损耗?   斗转星移!   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妙而又恐怖的武功!慕容龙城真不亏是武学奇才。   此时场中三人都不能收手,谁先收手,收回的不仅是自己的真气,还有另外两人的磅礴真气。换句话说,那就是最先收手之人,不但会被自己的真气反噬,同时还会被另外两人的真气攻击,这样一来,不死也得重伤。   不一会的功夫。   李可卿和李婉儿面色渐渐变得苍白,额头上汗珠滚滚。他们不但要输出真气,同时还要分出部分真气抵御对方的攻击。内力消耗之巨,可想而知。   反观慕容龙城,虽然牙关紧要,面现严肃,但脸庞红润,没有一丝内力亏损的迹象。   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的结果,必然是了李可卿和李婉儿两人内力耗尽而死。   韩旭当即扭头看向杨月蝉,抓着杨月蝉的小手,求道:“蝉儿,帮帮她们……”   韩旭的声音不大,可比拼内力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能说话,但慕容龙城的眼神狠狠的瞪着韩旭,随即又转向杨月蝉。他的眼神很明显,那就是让杨月蝉趁着机会出手,杀了李婉儿和李可卿。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杨月蝉的身上。   杨月蝉看了眼慕容龙城,又看了眼韩旭,面现难色。若是韩旭不在场的话,她想都不用想,必定会出手击杀李可卿和李婉儿。可如今,师傅和情郎对立,她站在中间,只有左右为难。   一番内心的挣扎,杨月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选择了两不相帮。   就这一点来说,事实上杨月蝉还是站在了韩旭这边,不然以她杨家和李家的恩怨,此时出手,就将彻底的了结。为韩旭,她甚至是牺牲了个人的恩怨。   杨月蝉的选择,虽然让慕容龙城很是不快,但这倒不是不可接受。这样下去的话,最终获胜的还是他自己。   韩旭也知道刚刚自己的要求对杨月蝉来说是为难了。可无论是李可卿还是李婉儿,两人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不得不报,更何况慕容龙城还是他的死敌。于是,双手放在轮椅上,推着轮椅就朝场中央而去。      第370章 大战慕容龙城(中)      “韩旭,你不能去!”   杨月蝉一颗心几乎全放在韩旭的身上,韩旭这么一动,她那里还能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一把拽住轮椅,死死不放。   “蝉儿,我知道这事你很为难,你有你的选择,但我也有我的选择!”韩旭看着杨月蝉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必须救她们!”   “你这是去送死!”杨月蝉呵斥道。   “都死过一回了,也不在乎再死一次!况且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是我师父,我不会让你害我师父……当然,我更不会让我师父对你出手!”   杨月蝉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让韩旭足够欣慰了。   两人争执不下,韩旭更不是杨月蝉的对手,但场中的形势已很明显,李可卿母女二人支撑不了多久。   此刻,李可卿和李婉儿同时向韩旭看来。   仅仅这一眼,韩旭顿时明白了两女的意思,那就是她们两人要牺牲自己,让对方脱身。   “不可。”韩旭大叫一声,趁着杨月蝉一时不备,飞身而起。   凌烟二十四掌接连使出,隔空数掌接连击向慕容龙城前胸。   “房玄龄千里犹面”   “萧瑀疾风劲草”   “魏征梦斩黄龙”   “高士廉弯弓射月”   “柴绍驸马带刀”   “轰。”“轰。”“轰。”   韩旭隔空的掌力拍在慕容龙城的身上,爆发出强力的气浪。但这也仅仅只是气浪,他甚至无法破开三人比拼内力而形成的护体罡气。   “老匹夫,老子让斗转星移。”韩旭一掌拍向地面,身体再次拔高,拼着老命一手朝着慕容龙城的头顶按去:“你能转两个人的内力,那你试试能不能转三个人的内力。”   “不要……”杨月蝉没想到韩旭的功力已经恢复,而且更甚从前。   这一切都发生在煞那间,待得她反应过来,飞身而去,终究没有抓住韩旭的后背。   韩旭的一只手死死按上了慕容龙城的头顶。   ……   无论是李可卿还是李婉儿,两人的内力均是当世宗师级。慕容龙城以自己的内力为牵引,同时搬动两人的内力,这不得不说是冒险,同样这也已经达到了他“斗转星移”挪动内力的极致。两股内力在他的筋脉内穿梭,堪堪达到平衡。   当韩旭头从下,脚朝上,手掌按到慕容龙城的头顶之时。在他和慕容龙城之间搭起了内力桥梁。   三股真气犹如黄河绝提,彷佛找到了宣泄口,沿着这条桥梁全速向韩旭体内冲去。   慕容龙城磅礴的内力,就像一辆大马车,载着李可卿和李婉儿的内力,高速的行驶在官道上。而这条官道正是韩旭体内的筋脉。   “轰……”   韩旭的强行插入,瞬间打断了三人之间的平衡。   李婉儿,李可卿同时收手,而慕容龙城则是飞身而退。   “砰……”韩旭的身躯重重的摔倒地板上。   杨月蝉飞扑而来,抱起韩旭,只见此时的韩旭早已昏迷不醒。   无视其他三人,当即盘腿而坐,双手抵住韩旭后背,输入一股阴柔的内力护住韩旭心脉。紧接着开始梳理起韩旭体内的三道强行灌入的真气。   而同时,慕容龙城,李可卿,李婉儿席地而坐,各自恢复。   ……   半晌后,慕容龙城率先起身,紧接着互相手掌相抵的李可卿和李婉儿也站了起来,两人互相疗伤,效果不输慕容龙城。   唯一起不来的,就只有受伤最重的韩旭,直到此刻,杨月蝉依旧双掌抵在韩旭的后背。   李可卿担忧的看着韩旭。   李婉儿千年不变的冰冷容颜,此刻也露出了忧心之色。   但母女二人却使不上力,因为他们要全力对付慕容龙城,只能寄希望于她们的仇人杨月蝉。   “交出绿玉杖!看在曾经师兄妹一场的份上,我饶你们不死!”慕容龙城盯着李可卿,冷声道。此时此刻,他有足够的信心同时对付李可卿母女二人,在刚刚的内力比拼中,他所亏损的内力最少。   “你果然还是为绿玉仗而来!”李可卿虚弱的说道。   “哼……”   慕容龙城一声冷哼:“绿玉杖原本早该归老夫,可没想到周娥皇那贱人竟敢背叛老夫,私藏绿玉杖。机缘巧合之下,老夫这才发觉周娥皇的私藏的绿玉杖竟然被韩旭顺手牵羊的偷走。若是老夫所料不差,这绿玉杖早在南唐之时,韩旭就已经交给了你女儿!”   “绿玉杖本该就归我护龙山所有。”李可卿沉声道。   “不错,绿玉杖是打开天可汗宝藏的钥匙,而天可汗宝藏就是你李家的宝藏!”慕容龙城说道:“可惜,反正你们李家现在也用不着了,不如就交给老夫。有了这批宝藏,老夫就能起十万雄兵,以夺天下!老夫自问胸襟开阔,大燕江山也有你李家的一份,到时候老夫封你李家一藩王,总比一辈子在这护龙山里呆着强!”   “做你的梦!”李婉儿狠狠的啐道。   ……   经过半天的疗伤,杨月蝉终于暂时压制住韩旭体内的三道真气,而她自己则因为耗尽真气而晕倒。   韩旭慢悠悠的睁开双眼,刚刚被强大真气撕裂的筋脉瞬间传来剧痛。所幸的是,经过先前三天的入道之境,他的筋脉扩张了很多,差的只是内力而已。是以,三人的真气在他体内乱窜,虽对他的筋脉损伤巨大,但还不足以让其筋脉寸断。   只不过,此时的他又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丝毫提不起自身的真气。   韩旭伸手探了下杨月蝉的鼻息,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之后,心下稍安。微微抬头,看着慕容龙城,虚弱的问道:“你杀了周娥皇?”刚刚在杨月蝉的输入内力之下,韩旭已清醒过来,昏昏沉沉的听到慕容龙城说的话。   “哼,她敢叛教,那就要有死的觉悟!即便她是南唐的皇后,那又怎样!老夫想杀之人,即她在深宫大院,那也必死无疑!”慕容龙城冷哼一声,不屑道:“怎么,难道你还想为周娥皇报仇?”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打听下而已!”韩旭裂了裂嘴,浑身提不起劲。   “老夫没有闲工夫和你们在这废话,小师妹,交不交你一句话!即便你真的不交出来,老夫也只不过是需要多花点时间在这护龙山里寻找而已。”   李可卿看了眼韩旭,一声叹息道:“给你也无妨,你先让韩旭和婉儿出山!”   “娘……”   “李姐姐……”   李婉儿和韩旭同时出声,却被李可卿眼神制止。   “好,果然不亏是小师妹,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慕容龙城呵呵笑道:“即便放了这两人又如何,老夫不信将来他们还能把老夫怎样!”   慕容龙城很自负,对于韩旭和李婉儿可以说完全不放在眼里。不对,应该说是将天下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正在此时,凌烟台的周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慕容龙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想要伤害公主殿下,先问过我秦雨山!”   闻听如此熟悉的声音,韩旭兴奋的转过头去:“秦大哥!”   秦雨山、尉迟雄、吴师道、裴忠、刘三、程淮秀……上百名丐帮弟子走了过来。   “一帮臭虫,口气倒不小!”   慕容龙城鄙夷道:“早知在外面,就先把你们给解决了!”……      第371章 大战慕容龙城(下)      三年前,当丐帮得到李婉儿出现在剑阁的消息后,秦雨山就带着丐帮弟子一直在剑阁群山中寻找。一来是寻找护龙山的所在,二来也是寻找掉下剑阁绝壁而消失的韩旭。   这三年来,他们几乎翻遍剑阁每一块泥土,每一块石头,每一片丛林灌木……   老天爷兴许是被丐帮的坚持给感动了,在他们即将丧失最后的希望之时,给他们派来了进入护龙山的指引者慕容龙城。   在慕容龙城出现在剑阁的第一时间,秦雨山就收到了消息,丐帮精锐尽出,追杀摩尼教主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和杨月蝉虽然武功绝顶,但面对丐帮数千人的追杀,也并无太大胜算。   数场大战之后,慕容龙城和杨月蝉消失在了群山中,而丐帮在付出千人伤亡的代价后,反而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慕容龙城消失的那座山,丐帮之前就派人仔细搜寻过,并未发现任何奇怪之处。但所有人都知道,慕容龙城确确实实的消失在那座山上。因为丐帮已经将山下围得水泄不通,从未发现慕容龙城下山的迹象。   于是,秦雨山亲自带人搜山,终于在吴师道时灵时不灵的卜卦中,发现了护龙山的入口。   秦雨山的一生,是苦苦寻找大唐皇族的一生。为了寻找李家皇族后裔,秦家几乎散尽家财,放弃了自身家族的一切。   所以,当秦雨山进入护龙山,见到李婉儿和李可卿的一刹那,多年来的酸楚和坚持化作一声“呜咽”。   男儿有泪不清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在凌烟台二十四功臣雕像的见证下,秦雨山领着尉迟雄朝着李可卿和李婉儿缓缓跪了下去。   两人双眼微红,哆嗦着嘴唇,语带颤抖道:“秦家不孝子孙秦雨山,尉迟家不肖子孙尉迟雄,拜见公主殿下!”   李可卿早就听李婉儿提起过,山外有一群大唐忠臣的后代,建立以天下乞丐为基础的丐帮,做着复辟大唐的事。当时,听到这样的话,李可卿很是感慨,但也仅仅只是感概,对于复辟大唐这样的事,自从他爹爹那一代起就放弃了希望。   然而,此刻见到面前这上百位衣衫褴褛,脚踏草鞋的丐帮弟子,她忍不住为之动容。可以想象,丐帮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艰难。   想到此,李可卿上前一步,双手扶起秦雨山和尉迟雄,语带哽咽道:“秦大哥,尉迟大哥,使不得,快快请起!”   此时,韩旭已经在刘三的扶持下,坐上了轮椅。   意外见到韩旭,丐帮之人是惊喜异常。   尤其是刘三和程淮秀,他们两不比秦雨山,在他们的心目中,韩旭甚至比所谓的大唐公主更加重要。   能见到韩旭活着,已经是莫大的奇迹,至于双腿残废反而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   程淮秀紧紧的抓着韩旭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面,慕容龙城冷眼看着这一切,对于丐帮等人的举动毫不在意,或者说这上百人的丐帮弟子根本就没被他放在眼里。   ……   半晌后,慕容龙城一声冷哼,轻蔑道:“叙旧都叙够了吧?哭也哭够了吧?既然都在这里,也省得老夫将来多费腿脚!”   不亏是慕容龙城,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   “老匹夫,今个你死定了……”   “今个我等要为死在你手上,死在摩尼教手上的丐帮弟兄报仇!”   后面的丐帮弟子纷纷附和,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秦雨山一挥手,身后的丐帮弟子瞬间鸦雀无声。   随后,缓缓从背后抽出那鎏金双锏,指着慕容龙城骂道:“老匹夫,你在剑阁杀我丐帮千余弟子,丐帮和摩尼教不共戴天,今日秦某要取你项上狗头!”   “一帮臭虫,乌合之众!”慕容龙城阴笑道:“要上就一起上,省得浪费老夫时间!”   慕容龙城和杨月蝉,仅仅两人就干掉了丐帮千余名弟子。虽然其中有很多偷袭的成份,但不得不说两人的身后已不是丐帮任何一个人能抵挡的。   秦雨山面色一正,大吼道:“丐帮弟子听令。”   “在。”   “诛杀慕容龙城,为妄死的丐帮弟兄报仇!杀……”   “杀……”“杀……”“杀……”   丐帮弟子一哄而上。   ……   “来得好。”慕容龙城气运全身,身上的儒袍再次鼓涨至极致,双掌瞬间推出。   “轰……”   一声巨响,最前方的数十名丐帮弟子被这真气澎湃的一掌击飞上天。随后重重摔到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五脏六腑粉碎,他们是活生生的被慕容龙城的掌力给震死的。   “啊……”慕容龙城仰天大吼,浑身上下透露出无尽的杀意,丐帮弟子的鲜血激起了慕容龙城被压抑多年的嗜血天性,双眼通红的咆哮道:“一帮蝼蚁,妄敢对天动手!”   混合着浓浓血腥味的杀气,瞬间弥漫整个凌烟台。   慕容龙城睥睨天下,犹如杀神降世,双眼射出骇人的光芒!   真气疯狂的从他的身上溢出,凌烟台上飞沙走石,强烈的气旋压抑的所有人几乎睁开不双眼。   “快退后……”李可卿大叫出声,娇躯顿时护在韩旭身前。   “轰……”   山崩地裂般的震动。   围住慕容龙城的丐帮弟子被炸飞上天。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整个凌烟台一片狼藉。   慕容龙城霸道至极的一击,深深的震撼场中所有人。   “噗…”   韩旭被震得一口血喷出,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般。天下间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武功,慕容龙城竟然霸道如斯!   不仅仅是韩旭,场中除了李可卿和李婉儿两人面色稍白外,其他所有人均口吐鲜血。   死的死,伤的伤,丐帮弟子瞬间倒下一半。   “老匹夫,我要你命!”秦雨山双目欲裂,咆哮着冲向慕容龙城。手中双锏击向慕容龙城双腿。   “啊……”尉迟雄紧跟而上,手中狼牙棒罩着慕容龙城的头顶咋了下去。   同时,一支细长的黑色古朴之剑,鬼魅的般的刺向慕容龙城胸口。   头顶,胸口,下盘,三路被攻击。   “这才有点意思!”慕容龙城嘿嘿一笑,足尖轻点地面,身体高高弹起,简简单单的一跃,同时避开三人的攻击。   紧接着,一个凌空翻,迅猛的一掌拍在尉迟雄的胸口。   尉迟雄一声闷吭,三百来斤的身躯倒飞数丈,狠狠的砸在地面,重伤不起。   “唰,唰,唰。”   裴忠接连三件刺空,在刺出第四剑之时,却发现手中的剑被一股大力紧紧夹持着,抽也抽不出来。   慕容龙城双掌合十,掌中正是裴忠那把黑色长剑。   “事不过三,老夫若是还让你攻出第四剑,那老夫就不配姓慕容!”   话音一落,裴忠只感一股大力沿着剑身传来,虎口发麻,长剑再也拿捏不住。危机之中,赶紧撒手,飞速后退。   “想跑。”慕容龙城摇了摇头,两指曲弹,口中说道:“参合指!”   破空之声而出,但却未见任何暗器,无形指劲击在裴忠胸口,透胸而过。   仅仅数十招,三人围攻,已有两人倒地不起。   秦雨山疯狂的挥舞着手中双锏,在秦家大柔术的控制下,锏影层层,铺天盖地的砸向慕容龙城。   “有点意思!”慕容龙城呵呵一笑,双手连弹。   “嗖”,“嗖”,“嗖”,   接连的参合指,无行指力击出。   当一切寂静之时,秦雨山手中的双锏已被击飞,两手空空无也。低头一看,一道指劲穿胸而过。   “蝼蚁再强大,始终还是蝼蚁!”   慕容龙城一声叹息,再次缓缓抬起两指,正对秦雨山心脏。   “秦大哥。”李可卿冲出,扯住秦雨山飞身而退。   “又想跑?”慕容龙城舔了舔嘴唇,阴笑道。   然而,正待他再次发出参合指时,只感觉天空中漫天的杀气紧紧的锁住了自己。   微一抬头,迎着穿透雾层的光线,只见李婉儿从天而降。   “婉儿,不可!”李可卿声嘶欲裂。   “皇绝功!”   韩旭大惊失色,李婉儿再次使出了皇绝功。要知道上次在凤凰台,她正是以此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强行运攻攻击杨月蝉,差点就爆体而亡。   当时就听杨月蝉说过,李婉儿的行为无异于是自杀!   一般情况下调动皇绝功真气,问题不大,毕竟这也只是个内功心法!可一旦以生命为代价的提升功力,那后果就难以想象!   君王一怒,浮尸千里。君王死,国家灭。   “皇绝功”的霸气,正如同君王的“与国共存”之意!   为什么李元霸和隋炀帝练成了“皇绝功”,反而李世民却未练成?   那正是来源于“皇绝功”本身的霸气,而非“皇绝功”的王者之气。   周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李婉儿的那种决绝,至于被李婉儿气息锁定的慕容龙城更是如此。   面对李婉儿从天而降的一掌,慕容龙城功聚全是,内力提升至极致,缓缓的推出手掌。   “皇绝霸气!”   “斗转星移!”   李婉儿的皇绝霸气瞬间冲入慕容龙城的体内。   直到此刻,慕容龙城这才发现“皇绝功”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体内“斗转星移”真气根本不能完全的承载皇绝功的霸道之气,也就是说他无法全部的将“皇绝霸气”挪走。   “轰……”   一瞬间,凌烟台上真气爆裂。   两人同时倒飞而出。   狂暴的劲气犹如龙卷风般,以凌烟台为中心,直冲云霄。   片刻后。   半空中的雾层被龙卷风刮散,阳光再无阻挡的射入谷内,照亮了整个凌烟台。   “咔嚓”,“咔嚓”,“咔嚓”   “小心,石像塌了”   随着轰隆隆之声,二十四座功臣雕像,纷纷崩塌。   “婉儿……”李可卿眼泪冲出,飞身上前,立即探查李婉儿的情况。   同时,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   “咳咳咳……”   然而,不可思议的一幕再次出现了,只见慕容龙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披头撒发,七窍流血的站了起来。   慕容龙城还没死!在李婉儿几乎毁天灭地的“皇绝霸气”之下,竟然还没死?……      第372章 九幽阵,皇陵塔      秦雨山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吼道:“长公主,快带小公主走!”说罢,强撑身体带着剩下还能站着的丐帮弟子围了上去。   慕容龙城站在碎石狼藉的凌烟台中央,虽说他还没动手,但即便是那样简简单单的站着,同样给场中所有人以巨大的压力。   几名丐帮弟子扭头看了眼秦雨山,咬牙道:“帮主,你们先走!”   秦雨山双眼通红,咆哮道:“不行,丐帮留下来拖住老贼,其他人快走!”   慕容龙城还是没有反应,看上去他肯定也受了伤。可即便这样,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尤其是在李婉儿昏迷不醒,李可卿内力大损的情况下。   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韩旭朝着刘三大吼道:“小三,动手!”   刘三二话不说,朝着受伤的秦雨山脖子就是一手刀,将其击昏。   众人跟着李可卿迅速离开,心里默默指望那留下的几十名丐帮弟子能拖得慕容龙城一时半会。   ……   在李可卿的带领下,他们迅速朝西面逃离,朝着护龙谷中的一片松树林跑去。   进入树林,眼前瞬间一暗。   护龙谷本就昏暗,再加上周围枝繁叶茂的树木,树林里面顿时给人阴深恐怖的感觉。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唯有众人脚踩枯枝烂叶发出的“咔嚓”声和急促的喘息声,给这寂静阴暗的树林带来一丝生命的气息。   “呼呼呼……”   在昏暗的树林中穿梭,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不知走了多久,兴许是一刻,兴许是一个时辰,众人终于穿出树林,眼前是一片开阔地。   然而,让韩旭大吃一惊的是,这开阔地竟然比刚刚的树林更加的阴深恐怖,因为这里全是一座座隆起的土坟,坟墓遍及整个开阔地。   李可卿回头看了眼众人,认真的说道:“跟紧我!”说罢,抱着李婉儿进入墓群之中。   紧接着,刘三背着韩旭,尉迟雄扶着裴忠,程淮秀背着杨月蝉,吴师道扶着秦雨山……一一走进墓群。   一入墓地,眼前景色瞬间为之一变。   座座土坟,烟雾缭绕,不时闪现幽幽青绿色的磷火,彷佛来到九幽地狱一般。   “呜呜呜呜……”耳边不断的传来的呜呜声,又似乎正有万千的冤魂围绕在身边。   视觉和听觉上的刺激,直接传递到人的大脑,直刺人的神经!   刘三暗自吞了吞口水,扭头看了眼背上的韩旭,语带颤抖道:“旭哥儿,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忒吓人了吧!”   “不知道,但的确瘆的慌”韩旭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前面,李可卿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要说话,紧跟着我,不能跟丢!”   这墓葬群很大,在李可卿的带领下,众人是左拐右拐,走走停停。   有时明明应该往前走,可李可卿却偏偏往后退;有时前面明明就是一座坟墓,可李可卿彷佛看不见似的,直接朝着坟墓上走去。可等走过去之后,众人回头一看,这才发觉刚刚拦路的那座坟墓消失了,或者说它就根本没出现过!   “这怎么可能,刚刚明明就在这啊!”刘三吓得两腿发软,口中直念:“南无阿弥陀佛!”   此时,自从进入墓群后一直眉头紧皱的吴师道,突然面色一变,惊道:“难道这是传说的道家‘九幽阵’?”   “‘九幽阵’?这是阵法?”韩旭疑惑的问道。   “一定是了,一定是了!”吴师道忽然间面现激动道:“‘九幽阵’据说是袁天罡仙师所创。一旦进入‘九幽阵’,每走九步,就面临一次选择,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选其一而行。而这样的选择又有九九八十一次,只要其中有一次选错方向,那就永远也别想走出这‘九幽阵’。”   韩旭低头微一回想,刚刚李可卿好像确实是每走九步的距离就会略一停顿,似乎是在做选择。   “想不到天下间真的有此阵法。据说‘九幽阵’能以任何事物成阵,可以是树木,可以是石块,但无论何种东西,都不如这埋尸的坟墓来得更加有用!”吴师道兴奋的继续说道:“想必慕容龙城无论如何也破不了此等阵法,九九八十一个选择,错一个,他就得完蛋!”   闻听此言,众人的面容为之一松,若是慕容龙城被这阵法拦住,那是在好不过了!   李可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吴师道,但并未说话,继续默默前行。   就这样,走了好久,直到外面似乎真正的天黑了下来,众人这才走出了这片墓地。   ……   穿过松树林,就是以土坟为载体的‘九幽阵’;穿过‘九幽阵’,众人看到的是一座古朴沧桑的宝塔。   “皇陵塔”三个漆黑的隶书大字牌匾。   四层高木质宝塔,保存得完好无损,但看那架势似乎是整个护龙谷里最古老的建筑。   李可卿上前,推开塔门,随即掏出火折子点燃几座油灯。   微弱的灯光下,无数的灵牌显露出来,而且以灵牌为墙,几乎占满了整个四面墙壁。   整整宝塔一层竟然全是灵牌。   “司马氏……”,“孙氏……”,“张氏……”   灵牌上的名字韩旭并不认识,但从那姓氏来看,若韩旭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是外界进入护龙山之人的灵位。毕竟护龙山除了李家皇室和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后,还需要其他的人。不然,仅仅二十五六个人,如何延续护龙山数百年的传承。   李可卿并未在一楼停顿,关上塔门,带着众人沿着回旋的木质楼梯上了二楼。   楼梯不断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彷佛已经蛀蚀得承受不住行人的重量,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宝塔二层,依旧还是灵位。   只不过,上面那一个个姓氏,在场的所有人都熟悉了!   “长孙氏……”,“魏氏……”,“房氏……”,“秦氏……”,“尉迟氏……”   这是进入护龙山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家族后代的灵位。   李可卿,带着秦雨山和尉迟雄点燃了香烛,朝着灵牌恭敬的磕头。   随后,登上宝塔三层。   这里是清一色的李家姓氏灵位,但上面的名字韩旭一个也不熟悉,应该是护龙山李家皇族的后裔,也就是李可卿,李婉儿的这一脉的先辈。   上香,磕头……   “都休息一下吧!”做完这一切,李可卿似乎并没有再登上最后一层的意思,盘膝而坐,再次查探李婉儿的伤势。   此时,众人或躺着,或坐着,全都停留在这宝塔三层。除了刘三,程淮秀,吴师道三人,其他人均是身受重伤。   好一番彻底的查探后,李可卿收功,低头不语。   见状,秦雨山捂着胸口,吃力道:“长公主,小公主的伤势如何?”   李可卿一声叹息,面露苦涩,摇头不语。   慕容龙城给他们的压力很大,想必那些留在凌烟台的其他丐帮弟子,此刻早已凶多吉少。也不知慕容龙城何时会闯到“皇陵塔”来。   韩旭现在只能期望神棍袁天罡的“九幽阵”能困住慕容龙城。   突然,李可卿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来到躺在地上的杨月蝉身边。   “李姐姐……”韩旭一惊,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杨月蝉对自己的有情有义,但她可是这里所有其他人的仇人。刚刚杨月蝉在凌烟台为救自己耗尽内力,这才昏迷不醒。若是李可卿对她下手的话,那岂不是……   李可卿严肃道:“怎么?心疼了?”   韩旭从来没见过李可卿如此认真的表情,心下顿时打鼓。   刚刚没有一人愿意带走杨月蝉,韩旭不得已只能让程淮秀背上。当然,程淮秀本身也不愿意救杨月蝉,可她更不会背离韩旭的意思!   见韩旭为难的样子,李可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道:“行了,你当我是趁人之危的人吗?”   此言一出,韩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见李可卿忽然出手,手指在杨月蝉胸口连点。   “姐姐,你……”韩旭大骇,挣扎着欲起身。   “哼,瞧你那熊样……”李可卿没好气的瞪了韩旭一眼。随即,一手提起韩旭,一手提起李婉儿,朝着最后一层塔楼而去。临走之时,抛下一句“你们就在这里待着,不许上来!”   “噗通”   登上最后一层塔楼,李可卿随手将韩旭扔到地板上!随后点燃了宝塔四层的油灯。   借助微弱的灯光,韩旭放眼看去顿时大吃一惊,正欲责问李可卿对杨月蝉下手的话也不禁吞了回去。   这最后一层塔楼,摆放的依旧还是灵位,只不过这灵位实在是太惊人。   “高祖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李渊之灵位”   “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李世民之灵位”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李治之灵位”   “中宗大和圣昭孝皇帝李显之灵位”   ……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李隆基之灵位”   ……   大唐历代皇帝的灵位均有在此存放,从大唐第一个皇帝李渊,到大唐最后一个皇帝李柷。……      第373章 皇陵塔顶      皇陵塔的最高层存放的竟然是大唐帝国历代皇帝的灵位。   一座座灵位在微弱的灯光下彷佛叙述着大唐两百八十多年的帝国历史,哀叹着一个王朝从盛极一时到分崩离析的悲哀。   从李渊建立大唐,到李世民鼎定天下、开创贞观之治……到李隆基拨乱反正,建立盛极一时的大唐帝国……最后直到朱温毒杀李拀,大唐分崩离析。   说到底大唐王朝也只是历史的过客,时过境迁,一切都烟消云散。   对着那李家皇帝的灵位,李可卿跪在地上良久后,这才慢慢站起了身。随后走到平躺在地面的李婉儿身边,纤手抚摸着李婉儿那苍白的小脸,缓缓道:“婉儿若不使用皇绝功,以杨月蝉的身手并不在婉儿之下。你真的认为她是耗尽内力,到现在还不能清醒吗?”   韩旭眉头一挑,沉声道:“难道姐姐认为蝉儿是装的?”   “哼!蝉儿?叫得可真亲切!”李可卿语带嗔怒道。   “姐姐,你就快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旭当然不相信李可卿真的会对昏迷不行的杨月蝉下杀手,刚刚那种情况下,他也是一时心急。此刻回想起来,不禁连连求饶。   “她确实是一直昏迷着!”李可卿开口道。   “呃……”韩旭茫然。   “不过,她并不是耗尽内力还昏迷不行,而是以最后的内力封闭了她自己的六识。”李婉儿一声叹息:“她对你的情谊是真的!”   六识,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即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感觉,也就是常说人的六感!   一旦封闭这六感,那就完全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杨月蝉之所以自我封闭,那显然是不想在韩旭和慕容龙城之间左右难为。也可以认为,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韩旭,只不过以这种近乎逃避的方式来选择罢了!若是她选择慕容龙城的话,以她和慕容龙城的身手,早已拿下了李可卿和李婉儿两人!   “唉,世间一个‘情’字,难倒多少英雄儿女!”李可卿扭头盯着李隆基的灵位感慨道。正是这位唐明皇宠幸杨贵妃,荒废军政之事,才有了大唐转盛为衰的安史之乱。   “没办法,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李可卿苦笑道:“你这话说得不错!都说你是大宋第一才子,确实名副其实!”   杨月蝉的心意令韩旭相当的感动,此刻忍不住的问道:“那姐姐你刚刚对蝉儿了做什么?”   “只是封了她的气脉”李可卿解释道:“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的六识被封,必须需要外力来替她解除!而杨月蝉,我看不懂,不知道她自己会不会自我解除,为以防万一,那只有彻底封她的气脉!”   闻听此话,韩旭暗自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不禁疑惑的问道:“醒了不好吗?姐姐你封她气脉干啥?”   李可卿没有说话,目光直直的盯着韩旭,眼神中时而哀叹,时而娇羞,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最后,牵起李婉儿的手,看着一动不动的李婉儿,怔怔发呆。   好一阵沉默,突然说道:“韩旭,若是让你在婉儿和杨月蝉之中选一个,你会选谁?”   半天没说话,一开口就雷得韩旭不轻。   李婉儿和杨月蝉当中选一个?啥意思?韩旭大张着嘴巴,如遭雷劈,当场当机。   见韩旭没反应,李可卿微怒道:“难道婉儿没有那杨月蝉美?”   韩旭连连摇头。论气质,李婉儿和杨月蝉各有所长!   李婉儿倾国倾城,但浑身透露着高贵冰冷,好比天山之雪莲,世间圣女,广寒仙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对韩旭来说,这样高不可攀的美人儿,若是能娶到手,那种成就感不就相当于董永取了七仙女!**丝也翻身吗?当然,这种情况更多的只能想想罢了!   同样杨月蝉也有着祸国殃民的花容月貌,她就像是鬼魅的蓝色妖姬,充满诱惑!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月蝉为韩旭付出了很多,甚至可以为韩旭背叛慕容龙城,也可以为韩旭而死!杨月蝉爱上韩旭,爱得是那么的决绝!若不是因为杨月蝉的改变,即使给韩旭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碰杨月蝉这浑身带刺的玫瑰!   见韩旭一会发呆,一会傻笑,李可卿忍不住冷哼一声,啐道:“你不会是两个都想要吧?”   “这个不可以吗?”韩旭条件反射般的随口道。   还真别说,刚刚韩旭最后确实是这样想的。当然,这也只能想想啊!话一出口,他立马傻了眼,连忙摇手:“不,不,不是这样……其实蝉儿很好……当然了,婉儿也很好……”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说不清。   “行了,你不必再解释!”李可卿不满的打断韩旭的话。想了想,叹道:“我也知道婉儿性格孤僻,为人冷淡!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爹爹在她小的时候就因修炼‘皇绝功’走火入魔而死。可没想到的是,婉儿一心要为我李家复仇,更是苦心修炼‘皇绝功’。护龙谷里就只有我和婉儿,她这孤僻的性格也就更加渐渐的形成了!即便我再怎么想去改变,也无济于事!   那日,婉儿将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你带回护龙山,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呵呵,虽然带回来的是个半死不活之人!”   听到此,韩旭是满头黑线!   李可卿呵呵一笑,继续道:“这三年来,你每隔三天需要进行一次药浴,可你知道这些珍稀的草药是哪来的吗?”说到这,李婉儿看着韩旭,认真的说道:“那是婉儿每日出去采药的结果,这里面的药,很多都是长在悬崖绝壁之上,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粉身碎骨!”   韩旭第一次听到李可卿提起这三年来为自己疗伤的经历,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了治疗自己的伤,李婉儿竟然做了这么多事。随即,对着李可卿拱身说道:“李姐姐和婉儿对韩旭做的一切,韩旭都铭记在心,今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李可卿缓缓的摇了摇头,盯着韩旭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我不要你做牛马,我要你……娶……婉……儿……现在就娶……”   韩旭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   娶李婉儿,而且是现在就娶。李可卿难道真的有李婉儿所说的那种间隙性精神分裂症?   “姐姐,你是不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发烧了吧?”韩旭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李可卿的额头,或许她发烧了也有可能,竟说胡话!李婉儿都昏迷不行,还现在就娶她?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可卿一巴掌拍掉韩旭的咸猪手,脸色微微一红,没好气道:“我没闲情和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说着,见韩旭双手环抱于兄,一副笑呵呵的不信之态,忍不住叹了口气,解释道:“婉儿现在昏迷不醒,那是因为强行提升‘皇绝功’的结果。以她的女儿身,如今没有当场爆体而亡,已经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没练到‘皇绝功’最高境界的原因!如今唯一能救婉儿的人,只有你!”   “为何?论内力,姐姐你可是高过我不知多少倍,况且如今我的身体内数道真气存在,若不是蝉儿的内力压制着,估计此时早已出来作乱!”韩旭苦笑道。   李可卿沉声道:“若是我能救,当然无需你出手,可问题是我的真气不足以去融合婉儿体内的真气。如今,婉儿体内说白了就是霸道的皇绝真气过剩,形成阳气充盈之态,而她本是女儿身,充盈过了头的阳气在其气脉内乱窜,不仅撕裂其筋脉,更是损坏其体内的阴阳平衡。”   原来是过犹不及的道理!   “不同武功心法练出的真气不是互相排斥的吗?”韩旭疑惑道。   李可卿摇头道:“真气的本质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它们都是来源于人的内在和自然之气,何来排斥一说。除非练功之人在练气的过程中,人为特意的加入其它属性,从而使得练出来的真气本身具有一定的特殊效果。比如毒性,寒性,亦或火性。而这些不是因为真气排斥,而是因为这些特殊的属性输入别人的体内,会让他们一时受不了而受伤!”   韩旭若有所悟,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真气好比是水,无论是小溪还是河流,最后都能汇合到一起。即便是含着大量泥沙的黄河,加入无数的清水之后,也只不过是泥沙变得稀释了点而已!终究是万川东归大海!”   李可卿怔了怔,没想到韩旭这么快就能理解她的说法,而且比她解释得更加的清楚。心下不禁暗叹这小子的领悟天分。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以姐姐内力之强都不够中和婉儿体内的皇绝霸气,更何况是我的内力!”   “你太小看你自己了,如今你的体内有你自己的真气,而且还有慕容龙城、婉儿、我、甚至还有杨月蝉的大量真气。以现在的情况,你的内力已超过我!”   李可卿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可惜问题是韩旭根本就无法控制这些真气,因为为了防止他们在体力造反,杨月蝉已经出手将所有的真气镇压了!   而杨月蝉之所以出手,那也是因为韩旭体内被他们三人灌入的真气实在是太强大了,若是杨月蝉不出手的话,不用等到韩旭体内的这些真气自行慢慢的融合,韩旭就已经被乱窜的真气撑爆筋脉。   一句话,那就是韩旭体内的真气可以慢慢的自行融合,待得融合后,他的内力将更上层楼。但问题是,韩旭现在根本无法调动真气进入李婉儿的体内。   李可卿当然是知道韩旭体内的情况,而且想到了一个让韩旭无比震惊的解决方法。那就是袁天罡所传下来的道家“阴阳双修**”。   直到这时,韩旭才明白李可卿要让他娶李婉儿的根本原因,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这啥‘阴阳双修**’,听起来就够邪门的!”   “什么邪门不邪门,阴阳交合天经地义。”李婉儿低声啐道。随之,见韩旭一副为难状,惊道:“你不会是不行吧?”   “什么不行,我只是断了两条腿,第三条腿可没断,强壮着呢,不信你来试试!”韩旭大怒。什么话都能说,但就是不能说男人不行。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可卿啐道:“你到底是做还不是不做?别逼老娘用强的!”   我勒了个去,这话听起来咋这么磕碜,李可卿也真是太前卫了!   既然李可卿这位丈母娘都同意,那还有啥好说的,不就是做嘛!难道自己这个现代人,观念比不上李可卿不成!   一念及此,韩旭朝着李可卿点了点头。   见韩旭点头答应,李可卿却没有半点喜色,面色反而变得苍白,半天没有说话。   最终,韩旭在李可卿的要求下,和李婉儿并列“趴”在地板上,朝着皇陵塔内所有的大唐历代列祖列宗的皇位咳了三个响头,就当是成亲了!   “真他娘的邪门,朝着死人磕头当成亲!”韩旭暗咐,当然,这话他可没敢说出口。   李可卿淡淡的看着韩旭,说道:“现在我教你‘皇绝功’心法,当你和婉儿的身体……合一的时候,她的霸道真气会传入你的体力。你需按‘皇绝功’心法运行内力,以婉儿体内的霸道真气之力去冲破杨月蝉的封锁真气,到时候你一定要忍住……待得你体内的真气全部融合成你自己的真气,再将其按照双修**,输入到婉儿的筋脉内,修复她的筋脉!”   一个时辰后,韩旭记住了‘皇绝功’心法的运行路线。   李可卿露出个勉强的笑容,道:“等我离开之后,你就开始!”   “哦。”   韩旭随即点头,可这一声应承之后,突然失声道:“就在这?”   “这怎么了?”李可卿扭头朝着四周看了看,瞬间明白了过来,呵斥道:“若是你能找到更好的地方洞房,你自己去找!”   说到这,李可卿的语气一缓,彷佛自言自语道:“若是你能让婉儿放下和杨家的恩怨,我不在意两女共侍一夫。”   说罢,朝着楼梯口走去,在她消失在楼梯口的一瞬间。韩旭似乎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   丈母娘竟然同意两女共侍一夫?   韩旭怔了怔,暗自苦笑道:“若是真的李婉儿和杨月蝉相处在一起,那还不闹翻了天!”   ……   言归正传,望着周围的大唐皇帝灵位,韩旭无语至极。霸气,实在是霸气了!当着大唐历代皇帝的面,和他们的后代那个XX。简直是前无古人,当然,后也不会有来者!而且这洞房,也绝对是独此一处,别无分号!   韩旭爬到李婉儿身边,脑中一片混乱,总觉得周围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自己。   这样一想,搞了半天,他二弟也没抬起头来。   “我操!”   韩旭破口大骂,连连甩头,强制使自己镇定下来!   随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李婉儿那绝世容颜。此刻的李婉儿没了往日的冰冷,脸上似乎还挂着一抹少女的笑意。   韩旭情绪上涨,哆哆嗦嗦的揭开了李婉儿的蜀锦衣。   横陈的玉臂,滑嫩雪白的肌肤。   高耸的酥胸随着她均匀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雪白的大腿,美妙的小脚趾。   长久练武的身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赘肉。   “呼呼呼……”   半晌后,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韩旭终于伏上李婉儿的身体,冲入那片美好之地。……      第374章 九幽阵破      屋内的油灯已灭,透过塔顶窗棂的裂缝,外面的天色朦朦胧胧,看上去似乎已经天亮。   望着身边还在熟睡的可人儿,韩旭揉了揉脑袋,苦笑不已。   昨晚的一切实在是太疯狂了。当韩旭进入李婉儿身体之时,她体内那狂暴的皇绝霸气汹涌而至,差点撑爆韩旭的筋脉。不仅如此,皇绝霸气直接冲开杨月蝉的真气封锁。刹那间,四道外来真气,在他体内狂突乱蹿。   关键时刻,长久的大柔术修炼,让他的头脑保持住了一丝清明。赶紧依照“皇绝功”心法,去调动李婉儿的皇绝霸气。皇绝霸气不仅不甘于被韩旭控制,而且随着两人的结合,源源不断的从李婉儿身体里注入韩旭体内,造成韩旭体内的皇绝霸气越聚越多。   韩旭拼命的调动原本自身的大柔术内力,节节阻挡,节节引导,节节融合。充分发挥伟大的十六字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精神,在耗费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控制住了体内的皇绝霸气。   皇绝霸气和韩旭原本的大柔术内力融合后,成为韩旭体内最强大的力量。紧接着,以这股内力为基础,逐步蚕食掉慕容龙城,李可卿,以及杨月蝉的三路真气。最后,万川入海,韩旭体内的真气全部融合,内力爆增数倍。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体内的真气竟然发生了变异。不是皇绝功的霸气,也不是大柔术的柔和,彷佛变成了一种全新的真气。那是一种平和不失刚猛,刚猛不失柔韧的真气,就像是水既能流水潺潺,也能破涛汹涌,更能凝结成冰!   柔似水流,猛似波涛,坚似寒冰。   当这一切形成后,韩旭几乎兴奋得跳起来,这流水般的真气竟然同时冲开了他三年来毫无知觉的双腿筋脉。也就是说,他的双腿彻底的恢复了!   如此幸运,怎能不让他兴奋!   当然,韩旭不会真的跳起来,他的身体还和李婉儿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随后,按照道家“阴阳双修**”,将他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李婉儿的筋脉内,滋养其受损的筋脉。   两人如今修炼的都是皇绝功,真气在李婉儿体内运行一圈,再次回到韩旭体内。周而复始,数轮下来,李婉儿终于有了反应。呼吸变得急促,浑身雪白的肌肤变得白里透红,原本平淡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丰富多彩,眉头时而微皱,时而舒展!   当最终的激情过去,一切归于平静!   ……   美妙的**还在眼前,但韩旭已无意再冒犯,苦笑着替李婉儿整理好衣裳。   李婉儿似乎还在昏迷中,但面色已不再苍白,有了一丝红润,脸色也不再冰冷,多了些人间味。   韩旭缓缓站起身,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疲惫之感。那种感觉很其妙,自信得彷佛能操控天下间的一切,而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好像在他的掌握中!   葵花在手,天下我有?   当然不是,若是的话,也该是“皇绝在手,天下我有!”   韩旭朝着周围大唐皇帝的灵牌认真的拜了拜,转身下楼!   ……   “咚咚咚……”的脚步声。   当韩旭出现在三楼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震惊了!程淮秀第一个冲上来抱住韩旭:“旭哥儿,你能走了?你的双腿恢复了知觉!”   “呵呵呵呵,这是昨天到现在,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吴师道捋着下巴的山羊胡,呵呵笑着!   然而,在所有的笑声中,唯有一人是一脸的不满。   只听李可卿一声冷哼,通红的双眼的狠狠的瞪了韩旭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的径直朝四楼而去。   显然,她是急着去看李婉儿的情况。   看着李可卿消失在楼梯上,秦雨山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来到韩旭面前,面带忧虑道:“旭哥儿到底怎么回事,昨晚长公主下来后,就一直黑着脸,甚至有的时候还……”   “有的时候还小声哭泣!”吴师道见秦雨山没说下去,不禁补充道!   韩旭微微一愣,连连摇头,苦笑道:“怪不得她双眼那么红!”   一听这话,吴师道手指着自己的眼睛,叹道:“何止是她,你看看我们这几个谁不是双眼通红的?”   这话还真没错,除了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杨月蝉,三楼所有的人全是眼带血丝,就连身受重伤的裴忠和秦雨山也不例外。   韩旭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有什么事?昨晚长公主下来后不久,这塔里就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这塔里全是灵位牌子,听到这样的怪异声音你说谁不害怕?”吴师道神神秘秘的这么说着。突然,却语气一变,没好气道:“无量那个天尊!刚开始还好点,可过了一会,这声音越来越大,从昨晚直到今早,就一直没停歇过。后来我们发现这声音是从头顶的楼板上传下来的,本想上去看看,可长公主不发话,谁敢私自上去……对了,旭哥儿,昨晚你不是在楼上吗?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旭抬头看了看头顶那老旧的木质楼板,脸色“唰”的一下,从脸红到脖子根!   尼玛,怪不得李可卿眼色那么怪异!这他娘的是自己洞房,被别人听墙根的节奏啊!而且这听墙根的人里面,竟然有自己的丈母娘!   实在是太悲催了!   面对众人一个个疑惑的面孔,韩旭打死也不会说啊,故作严肃道:“我咋知道,昨晚冲双腿气脉,一直到今早。若是你们想知道,你们知道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话虽这样说,但皇陵塔是李可卿的地盘,没有李可卿的同意,谁敢上去?   韩旭逃过尴尬的一劫!   不久后,李可卿独自一人从四楼走了下来,经过韩旭身边时,饶有意味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到一侧,席地而坐,不再说话!   此刻,她的脸色已恢复正常,看样子李婉儿内伤恢复得不错。   秦雨山暗自松了口气松了口气,恭敬的问道:“长公主殿下,不知这‘九幽阵’能否困住慕容龙城?”   闻听此话,众人心头顿时一紧,慕容龙城展露出来的身手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就连之前心高气傲的裴忠,都一脸关注的望着李可卿。   “九幽阵传自袁天罡仙师,阵法以直刺人的神经来产生幻象。用墓地结成的阵法更是如此,夜晚阴气最重,产生的威力是白天的数十倍!”李可卿说到这,微微一叹,又道:“慕容龙城惊艳才绝,阵法能困住他一晚上已经算不错了,待到天色大亮,恐怕……”   “哈哈哈哈哈”阵阵狂笑传来。   果不其然,在李可卿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塔外传来慕容龙城的大笑之声。   李可卿起身推开窗户,隔着墓地上空朦朦胧胧的雾气,只见不远处慕容龙城负手而来,站在对面。   “小师妹,你果然还是躲到了这里。”慕容龙城大笑道:“你以为就凭这些墓地阵法就能阻挡住老夫进去?”   “慕容老匹夫,有种你就进来试试!”尉迟雄忍不住大吼道。   “不错,这阵法确实厉害,老夫苦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到破解的办法!不过,你们也太小看老夫了。既然是阵法,那就必有其破绽!虽然老夫还未想到这破绽在哪里,但这并不意味着老夫就不能破阵!”慕容龙城呵呵一笑,道:“还是那句话,交出绿玉杖,还有我徒弟蝉儿,否则别怪老夫对你们护龙山的先人不敬!”   “别他娘的墨迹,有种你就试试!”尉迟雄骂道。   慕容龙城摇头一叹,笑道:“你们这是不见怪才不掉泪。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夫无礼了!”   话音刚落,只见慕容龙城气运全身,以他为中心形成气旋,墓地上空的雾气汹涌的朝他靠近,越变越淡。   “给我破!”   “轰……”“轰……”“轰……”“轰……”   随着慕容龙城一声大吼,瞬间数十座坟地当场炸开,里面的骸骨被高高的炸起。   这就是他的破绽方法,既然不能闯阵,那就无需去闯,直接炸开一座座土坟,从物理上摧毁‘九幽阵’。   一瞬间的功夫,一座座凸起的土坟,顿时变成了一座座凹下去的土坑!九幽阵瞬间被瓦解!   “啊……”   李可卿疯了般的欲冲去塔楼。   慕容龙城这是对护龙山先人的挖坟索骨,毁尸灭迹啊!   韩旭一把拉住情绪激动的李可卿,呵斥道:“姐姐,你清醒点,你这样下去那是慕容龙城的对手!”   “你放手,这是我护龙山的事,和你无关!”李可卿第一次对着韩旭大发雷霆,这跟以往那和和气气,甚至是有点俏皮的李可卿大相径庭,简直是判若两人!接着,她彷佛歇斯底里般的大叫道:“姐姐,姐姐,我是你姐姐吗?”   “呃。”韩旭为之语塞。凭他现在和李婉儿的关系,李可卿如今可是她的丈母娘啊!   看着李可卿泪眼朦胧,韩旭心中莫名一痛,随即大吼道:“你要下去,我偏偏不让你下去!”   说着,韩旭直接从皇陵塔三层一跃而下,无视后面的呼唤声,飞一般的冲入墓地,朝着慕容龙城而去。   见韩旭双脚恢复正常,慕容龙城略一失神,转而阴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三年前没摔死你,算你命大!这回老夫要你狗命!”   “谁要谁命还不一定呢!”韩旭再次高高跃起,凌空一掌夹杂着无比刚猛的气息,远远拍向慕容龙城!   凌烟二十四掌:“千里犹面!”……      第375章 决战,王者之气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两股真气隔空相交。   以撞击点为中心,夹杂着枯枝烂叶的气浪,一圈一圈的猛烈向四周扩散开来。恰似在平静的水面投入巨石,激起层层波浪。   一掌之威,两人竟平分秋色。   慕容龙城满脸震惊之色,他怎么也没想到韩旭的内力竟如此磅礴。要知道先前韩旭在凌烟台对他出掌,用的是同样的掌法,却连他的护体罡气都破不开啊!   皇陵塔上观战的李可卿等人也没有想到。   甚至连韩旭自己都没想到,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彷佛面前这双手不是他自己的一般。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你是一夜之间令人侧目!”慕容龙城心下骇然。这世上精妙的掌法虽然不多,但也不少。然而,他平生所见过的掌法却无一比得上韩旭刚刚那一掌。   那一掌“千里犹面”,不仅化繁为简,而且配合上韩旭雄厚的内力,几乎达到刚猛极致的境界。这内力虽然没有“皇绝功”那么霸气,但却有种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彷佛是至阳之刚!   “小爷那是天赋禀异,一夜练功,足以超越你!”一掌得手,韩旭豪情万丈。   “你这是什么掌法?”   “凌烟二十四掌!”   “好,那就让老夫见识见识你剩下的二十三掌!”慕容龙城被韩旭激起好胜之心,调动全身功力。   “如你所愿!”韩旭冲向慕容龙城。   两人真正面对面的接触!   当头一掌“魏征梦斩黄龙”朝着慕容龙城劈下。   紧接着:   “萧瑀疾风劲草”   “张公瑾龟甲卜卦”   “程咬金板斧掏耳”   “长孙敬德顺手牵羊”   “尉迟恭陷阵夺槊”   “李卫公问对”   “李勣步步为营”   “虞世南五绝绵掌”   ……   凌烟二十四掌尽出,夹杂着威猛的气势,连绵不绝的朝着慕容龙城轰去!   慕容龙城越打越心惊,在韩旭发出第二掌之时,他就已经运用起了斗转星移。然而,悲催的是,他发现斗转星移竟然不能完全移走韩旭的掌力。每一次使用斗转星移搬运韩旭的掌力劲气,都会有一部分不能移走,从而伤及肺腑给他造成内伤!   虽然每一掌所造成的内伤微乎其微,可也经不住韩旭那一波接一波,彷佛无穷无尽的掌力!数十掌过后,他发现韩旭的掌力竟然伤及到了他的丹田。直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韩旭的内力之强,内力之猛,已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吼……”   与慕容龙城处处受制不同的是,韩旭是越打越顺手,越战越勇。内力彷佛用之不竭,浑身充满力量,畅快得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尖啸!   刺耳的尖啸传遍墓地上空,响彻云霄。   “这怎么可能,韩旭怎会有如此磅礴的内力!”皇陵塔上,秦雨山目光呆滞。   “混蛋,这小子鬼叫个啥!”吴师道捂着耳朵,忍不住的骂道!   “旭哥儿的真气怎么是淡黄色的……”程淮秀疑惑道。   塔上众人,虽满腹牢骚,但那惊喜的表情,却溢于言表。   “皇绝功,皇绝霸气……”   李可卿神情呆滞,口中喃喃自语。突然一声长叹,缓缓道:“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长公主,皇绝功到底是何等神功?”秦雨山连忙问道。   “皇绝功,闻其名就知道出自皇室家族。传闻皇绝功乃隋炀帝杨广所创,天下间只有杨广和李唐先祖李元霸练成,即便是太宗皇帝都未练至大成!”李可卿解释道:“先前历代护龙山李家皇族都有去练,依旧无一人成功,甚至很多人因练此功走火入魔而死。所以,最后都认为此功实在是霸道至极,没有绝顶天赋万不可触碰!”   “难道旭哥儿天赋禀异?练武奇才?”吴师道怎么也不敢相信,吊儿郎当的韩旭会有这本事!   李可卿心情激动,对于韩旭的又有了更深的认识。从韩旭醒来之后一直道现在,韩旭给她的惊异是一波接一波。   想了想,说道:“当然不是,护龙山从不乏天赋绝顶之人,而且太宗皇帝本身也是其中高手!唯一的原因,那就是无论是谁都没有隋炀帝的霸气,嗜杀,残忍!先祖李元霸头脑不清,但论霸气和嗜杀绝不比隋炀帝差,是以他能够练成‘皇绝功’。然而,太宗皇帝以及李家的历代皇帝都没有隋炀帝的那种霸气。说到底,这就是霸者之气和王者之气的差别!心怀天下的王者,绝无办法练成霸气十足的‘皇绝功’”。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韩旭能够练成“皇绝功”是因为其内心深处充满了残忍和嗜杀?众人心中顿时一凛,表面上嘻嘻哈哈的韩旭,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黑暗的一面。   李可卿摇头苦笑道:“旭哥儿练武天赋很好,但也没好到超越李家各代先祖的地步,即便是慕容龙城,也比他强上很多。至于旭哥儿能练成‘皇绝功’,我只能说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是老天爷对他的恩赐!而且,他的‘皇绝功’已经不再是原本的皇绝霸气,在他体内大柔术真气的融合下,此时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王者之气!”   皇绝功发生了变异?王者之气?   李可卿的话,深深震撼了周围的秦雨山等人。具备王者之气的人,岂不是说他是世间王者?   此时,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旁的吴师道在听得李可卿的话之后,双眼精光一闪而逝!   双方的决战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韩旭口角带血,白色儒服处处破洞,这是慕容龙城的参合指洞穿其护体罡气而造成的伤害!当然,这都是表面伤。参合指穿过韩旭的护体罡气之后,已经成了樯橹之末。   相比韩旭,慕容龙城更是惨不忍睹。披头散发,口溢鲜血,全身衣服破破烂烂,犹如被暴风撕扯过一般。一代枭雄如今比乞丐还惨!   “砰……”,“砰……”,“砰……”   快如闪电的数掌,慕容龙城最终没有抵挡得住,胸口被韩旭狠狠的一掌印上,瞬间倒退数十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紧接着,喉咙深处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果然是好掌法!”慕容龙城手捂胸口,气喘吁吁的说道:“想不到你小子今日能有此等成就。老夫苦练武艺数十寒暑,尽然会落败在你小子的手上,老天对我慕容家实在是不公!”   “慕容老贼,很不甘心是吧?”韩旭伸出舌头舔了舔口角的血迹,随即呸的一声吐了出去,口头上继续打击道:“算上昏迷三年的时间,小爷练武五六年,而且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种。即便这样,如今小爷我照样把你干趴下。你不服也不行,这才叫天赋,和我的天赋比,你就是个渣渣!”   慕容龙城冷哼道:“哼,天赋?你这是狗屎运!”   韩旭不屑道:“狗屎运咋了,运气也是实力,有种你运气给小爷我看看!”说着,见慕容龙城咳嗽连连,莞尔一笑道:“老贼你投降吧,投降输一半,小爷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投降,我的韩府还缺个官家,我看你都年过半百了,就安安心心当我的官家,安度晚年吧,别整日做你那复辟大燕的春秋大梦!”   “哼,投降?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说到底,在这方面你和我都是一类人!”慕容龙城鄙夷道。   韩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确实就没想过放过慕容龙城,以慕容龙城的身手和天赋,早晚会反咬他一口。只有将未知的事情彻底处理掉,他才能安心。慕容龙城说得不错,在这点上,他们都是一类人,不然韩旭也不会率领数万大军,从荆楚之地千里追杀慕容龙城到蜀地。这一次就是决战,韩旭绝对不会放过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双手抬起,目露坚定,豪气道:“慕容家只有战死沙场的战士,从来就没有跪地投降的懦夫!来吧,使出你最强的掌力,一招定输赢!”   “好!”面对慕容龙城决死之心,韩旭当然不敢大意。于是,皇绝真气提升极致,接下来的一掌将是他最强的一掌。   数息后,两人同时动了。   “侯君集反戈一击”   “斗转星移”   “轰……”   一声巨响,尘土遮天蔽日。   两人最强的一击,硬生生的撞到一起。   整个墓地,灰蒙蒙一片。   此刻,九幽阵墓地已彻底的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凹坑。   “韩旭……”塔上之人纷纷冲了出来。   “咳咳咳……”   在程淮秀的扶持的下,韩旭艰难的爬了起来,骂道:“慕容老贼呢?”   程淮秀手指前方,只见不远处慕容龙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老贼终于挂了!”韩旭仰天大笑数声,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程淮秀大急:“旭哥儿,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   “没事,受了点内伤,吐出来就好了!”   说罢,韩旭一把扯开大腿处的裤子,只见大腿根处一指尖大小的圆洞,鲜血正咕咕的冒出来:“老贼,果然想暗算老子。若不是老子时刻提防,这一手参合指还不让小爷断子绝孙啊!”   程淮秀顾不得其他,从怀中掏出金创业洒在韩旭的大腿根部处的伤口上。紧接着,撕开衣裙下摆,将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      第376章 地宫,天可汗宝藏(上)      “师傅……”   杨月蝉哭泣着跑向慕容龙城,伏在他身上,痛哭不已。在慕容龙城最终倒下的那一刻,李可卿解除了对杨月蝉气脉的封锁。果不其然,杨月蝉自己醒了,她以自己最后的内息封住了她自己的六识。   塔上之人一个个走了出来。就连之前昏迷的李婉儿,都已经清醒过来。   在和韩旭双目接触的一刹那,韩旭明显感到李婉儿在躲避他的眼神!如今的李婉儿,面色上多了一丝红润,不复以往的冰冷之色,看样子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让韩旭有点失望的是,此时的李婉儿虽不再冰冷,但反而多了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泊!这种淡泊甚至比冰冷还可怕,彷佛看破世间百态,出尘之意甚浓。   正当众人唏嘘感叹之时,一声虚弱的叹息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韩旭,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不远处那道乞丐般的身影从地上爬了起来,右手死死的锁住杨月蝉的喉咙。阴鸷的双眼,紧盯众人。   慕容龙城竟然挟持杨月蝉为人质!他竟然还没死?   韩旭大惊失色,顾不上腿上的伤势,一瘸一拐的朝杨月蝉奔去:“老贼你疯了你,蝉儿可是你的徒弟!”   “你给我站住!”慕容龙城一声大喝,两指再次紧了紧,阴声道:“我徒弟?啧啧,蝉儿的确是我的好徒弟。可就是因为你的出现,让蝉儿几次背叛我!你以为蝉儿昏迷不醒是内力好尽?那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你我相残!这是又一次为你而背叛老夫!若是蝉儿和老夫联手,你们这群大唐余孽,早已葬身凌烟台上!而你韩旭,又何成会有如此身手!”   “师……傅……”杨月蝉喉咙深处发出的断续的哀唤,双眼早已被泪水迷失。对于背叛慕容龙城之事,她一直心怀歉意,甚至为此不惜自我封闭。此刻被慕容龙城挟持,她没有一丝的怨念,反而有种解脱之感。   “别叫我师傅!”   慕容龙城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老夫今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收你为徒!”   见杨月蝉面露痛苦之色,韩旭恨不得上前将慕容龙城碎尸万段。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说道:“慕容龙城,虽然你我为敌,但我一直也敬你是个枭雄,如今你挟持自己的徒弟为人质,简直猪狗不如!”   “猪狗不如又怎样?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夫这么做是为恢复我大燕帝国,只要老夫坐上龙椅,今日的一切都不足为谈!”   疯子,满口复国的疯子!而且口口声声大燕帝国,正义凛然的样子。   韩旭可以杀慕容龙城,但他不能不顾杨月蝉。于是,缓口气说道:“慕容老贼,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了蝉儿,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   “我让你自杀,你干不干?”慕容龙城鄙夷道。   “你……”韩旭大怒。   “旭哥儿,你可千万别听他的,他就一疯子!”程淮秀、秦雨山、吴师道等人连忙说道。   李可卿和李婉儿相视一眼,不知不觉间一左一右来到韩旭身边,明显是防备韩旭昏了头干出傻事!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傻!”韩旭看了眼两人,给她们母女一个安慰的眼神!   “怎么着?说老夫不折手段,那你韩旭不也是假情假意。行了,老夫知道你小子不会自杀,老夫换一个条件。”   “你说!”   慕容龙城将目光放在李可卿身上,呵呵笑道:“小师妹,这条件我和你谈。将绿玉杖交给我,我就放了蝉儿!”   闻听此话,李可卿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师兄,你是不是被韩旭打昏头了?杨李百年恩怨,你认为我会用绿玉杖去换杨家的后人?”   慕容龙城对李可卿的语气不以为意,肯定道:“你会的!”   李可卿面带疑惑道:“哦,这是为何?”   慕容龙城一指韩旭,呵呵笑道:“为了他!”   李可卿面色微变,看了眼一脸焦虑的韩旭。随后面无表情的朝着韩旭说道:“这事你别问我,我以决定将绿玉杖作为婉儿的陪嫁之物,要问你问婉儿同不同意?”   “什么时候决定的?”韩旭一脸苦像。   “刚刚!”李可卿淡淡道。   韩旭这回是明白了,李可卿这丈母娘是铁了心的要将李婉儿和自己捆绑在一起。或许,她认为杨月蝉是李婉儿最大的对手!如此一来,自己将来无论如何也没脸背弃李婉儿了!   “我同意!”   李婉儿的声音响起,看都不看韩旭一眼,彷佛绿玉杖完全和她无关似的!   虽然不明白李婉儿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但韩旭心底还是十分的感动!要知道,李婉儿今生唯一的动力就是了结和杨月蝉的百年恩怨!为此她甚至不惜以女儿身强行修炼“皇绝功”。   李可卿若有所意的看了眼李婉儿,随后却狠狠的瞪了韩旭一眼,神色很是复杂。   半晌后,叹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婉儿同意,那位娘的不能再说什么!”语毕,转身朝皇陵塔走去。   不一会,只见李可卿出来,手中拿着的正是韩旭当年交给李婉儿的那把“打狗棒”。远远的将其抛给慕容龙城,说道:“绿玉杖给你,放人吧!”   慕容龙城手拿绿玉杖,脸露贪婪之色,接着道:“小师妹,绿玉杖是开启天可汗宝藏的钥匙,而且我也知道这天可汗宝藏就在这护龙山内。呵呵,麻烦小师妹带个路吧!”   “慕容老贼,你不讲信用。绿玉杖给你,你还不放人?”众人大骂道。   “不可以让他拿到天可汗宝藏!”吴师道立刻说道。   “长公主三思……”秦雨山、尉迟雄一生就为大唐,哪能赞同将天可汗宝藏送给慕容龙城。   李可卿叹道:“师兄,我突然发现,护龙山最得最大的错事不是一件而是两件。第一件是当年让朱温出山匡扶唐室;第二个就是爹爹当年收你为徒!”   “呵呵,多谢小师妹夸奖!能于朱温师叔比,是老夫的荣幸!”慕容龙城毫不在意,反而得意洋洋的说道。   ……   李可卿阻止众人的话语,转身带着众人朝皇陵塔走去。   韩旭很想对李可卿说话,甚至是说点感谢的话,但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若是真的说出来,他和李可卿,李婉儿的关系反而会变得陌生!   来到皇陵塔前,李可卿并没有直接入塔,而是在塔前停了下来,伸手在以石块垒成的塔基上摸索着什么。   不一会,只听“咔咔咔咔”的声音响起。   塔前的巨石地面竟然自动向两边分开,一条带着阶梯的阴暗通道直通塔底。   宝塔,宝塔。   自从佛教传入中土,宝塔就成了各家寺院的必备。   之所以称为宝塔,那正是因为塔内存放的乃是高僧舍利,孤本经书,疑惑绝世宝藏。   这三种,无论是那一种对世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藏。   除这三种外,还有一种所谓惊世骇俗的宝藏,一般都存放在塔底!   是以有暗道的宝塔,称为地宫,而地宫中又必有绝世之宝!……      第377章 地宫,天可汗宝藏(下)      最初宝塔下只是挖个洞埋藏宝函,而宝函中存放的一般都是高僧舍利。随着佛教在中土的发展,渐渐形成了塔底地宫,若是一个宝塔下有地宫,那埋藏的定非一般之物。   直通塔底的阴暗通道展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黑漆漆的一片。   “小师妹,你带路!”慕容龙城面色激动,阴声道。   “你害怕?”李可卿嗤嗤一笑说道。   慕容龙城没有说话,并未否定自己的害怕。护龙山实在是太神秘,就连他这个在护龙山生活了数十年的人,也不能说完全看清楚护龙山的一切。   黑漆漆的通道,一眼看不见尽头,彷佛就像一张张开的大嘴,等待着吞噬前来冒险的人!对于黑暗,对于未知的事物,人天生的本能就是害怕,这点慕容龙城也不例外!   自古传说埋藏宝藏之处,多有机关重重,窄窄的通道,万一来个万箭齐发,那李可卿必定第一个香消玉损。   韩旭一把拉住正欲走下通道的李可卿,担忧道:“可卿,小心!”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跳加速之下,总觉得在这地宫里将会有什么事发生。而拉住李可卿小手这个动作,是他下意识的做出来的。在他触碰到李可卿的那一刹那,他明显感觉到李可卿浑身一僵。   韩旭极其亲昵的动作,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程淮秀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杨月蝉先是一惊,随即却苦笑不已。   倒是李婉儿面色正常,彷佛这一切和她无关。   ……   李可卿缓缓转过身,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韩旭好一会,最后微微一笑道:“没事,放心吧!”   通道的两边使用砖块垒砌,而台阶则是用巨石直接砌成,两壁和台阶上微微湿润,滋生青苔片片。借助火把的光芒,众人缓缓朝着通道里走去。   不一会的功夫,一道石门阻挡在面前。   李可卿未做停留,伸手在侧壁上摸索着。随着一块砖石被按下,阻挡在面前的石门缓缓打开。一股彷佛来自地底深处,夹杂着千年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忍不住的捂住口鼻。   “等等。”韩旭再次拦住李可卿。   “怎么,你敢反悔?”慕容龙城面色陡然一变,掐着杨月蝉脖子的手微微用力。   “我草,慕容老贼,你别动不动就拿蝉儿威胁老子,有本事你我真刀真枪的比过。”   “哼。”慕容龙城鼻子出气,冷哼道:“废话少说,快走!”   “你若是不想活的话,尽管自己先进去。里面通道长久未开,空气不足,直接进去只会呼吸困难,况且我们还打着火把,更危险!”韩旭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将火把往通道深处一扔,果然不一会,火把自行灭掉。事实上,他更担心里面还有瓦斯之类的可燃性气体,若是爆炸的话,那真是死不足惜了!   见此,慕容龙城只是冷眼盯着韩旭,不再说话。   “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李可卿朝着韩旭微微一笑,看着韩旭的眼神很是复杂。   好一会之后,韩旭带头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这里的通道远比之前那个来得潮湿,地面的青苔甚至有点滑脚的感觉。剑阁群山本就多雨,而且护龙谷乃谷地,再加上地宫深处地下,如此潮湿也就显而易见了!   半晌后,又一扇石门出现在面前,此扇石门雕龙刻凤,栩栩如生!通体雪白,入手之处凉意惊人,这竟然是一扇完整的汉白玉石门。   李可卿掏出一把短匕首在石门侧壁上刮着,随着青苔片片刮落,一个两指粗的石洞显露出来,说道:“把绿玉杖给我!”   慕容龙城伸长脖子看了看,沉声道:“我来!”   说着,见众人自动让开条道,他走上前,将手中的绿玉杖朝着石洞缓缓插入,直没杖柄。   “咔咔咔咔……”   汉白玉石门打开了,没想到这“打狗棒”竟然是天可汗宝藏的钥匙。   从地宫入口算起,一共是三道门。   李世民将三道的门的打开方法交给了护龙山,而却又将最后这道汉白玉门的钥匙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古皇帝孤家寡人,谁都不会真正的相信,就连一代雄主李世民也不例外。   ……   当众人走入地宫的那一刹那,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撼了!   这是一处天然的溶洞,入眼之处长宽就有十多丈。想必袁天罡当年是有意的将皇陵塔建在此洞的上方,无需人力挖掘,就有一个天然的地宫!   洞顶镶嵌着无数的夜明珠,彷佛天上的日夜星辰,即便不用火把,也照得整座石洞如同白昼。   耳边潺潺的流水声,一道丈宽的地下河横亘面前,上面三座汉白玉石桥。   塔上石桥,彷佛走在了金水河上。天空中有日月星辰,地上有石桥流水。   当跨过石桥的那一刻,不远处光芒万丈,冲天金气而起。   遍地的金银珠宝,玛瑙宝石不计其数。   金光闪闪的黄金甲,镶着宝石的金色战斧,一人多高的金银佛像……   “哈哈哈哈……天可汗宝藏,老夫终于找到天可汗宝藏了啦!”   慕容龙城仰天狂笑,朝着遍地的黄金珠宝摸去。   “老天爷,这得值多少铜钱啊!”刘三瞠目结舌。   “无量那个天尊,这够盖多少道观呐!”吴师道双眼直冒星星!   “若是有这些,丐帮的弟兄足够过上平常人的日子!”秦雨山喃喃道。   虽然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金银珠宝,但这些东西对韩旭来说已经不算陌生!真正令韩旭瞠目的是那一座座完全用金银珠宝雕刻成的东西。   驯兽类的有:康国的狮子、波斯的活褥蛇、迦毗叶天铁熊、林邑驯象、文单的犀牛……   战马家禽类有:大食的战马、吐火罗的战马、新罗的果下马、安国的两头犬……   飞鸟类的:林邑的五色鹦鹉,白鹦鹉,南天竺的问日鸟……   其中的大多数动物,韩旭见都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李可卿的解释。   随着李可卿的感叹,众人彷佛见到了大唐盛世,万国来潮的辉煌!   金银珠宝尚能保存,而动植物却不能在这地宫里活上数百年。然而,李世民却似乎对他的泱泱大唐十分自负,将这些不能保存的东西,用金银珠宝一个个的雕刻出来,虽不能达到真正实物的大小,却能永远让后人见识到大唐曾经的辉煌!   唯一可惜的,还是不能保存下来的各式珍惜香料,如今都成为了黑灰!   大食的金线织袍腐蚀得只剩下了金线,波斯的宫廷舞毯成了毛灰,一触及散!   “给你!”李可卿将一小坛扔给韩旭。   “什么东西?”韩旭双手接过,拍开封泥,顿时酒香四溢,几乎弥漫整个地宫:“好酒,竟然是封藏了数百年的西域葡萄酿!”   大喜之下,韩旭仰头狂灌,一口气灌下大半,爽道:“几百年的葡萄酿啊,老子今生加来世也没喝过啊!”   “给我尝尝。”   “给我尝尝。”   尉迟雄,刘三大叫着跑过来,此刻就连秦雨山,裴忠,吴师道都不自禁的舔着嘴唇!这一刻,众人彷佛忘记了此时的处境!   “给我!”李可卿一句话,打断了尉迟雄,刘三的打算。   她伸手抢过韩旭的酒坛,仰头咕咚咕咚的大喝几口,白皙的脸蛋瞬间蒙上一层红云,看得众人不禁为之一呆。   “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第一次就喝了这数百年的葡萄酿,死也值了!”李可卿笑眯眯的说着,那俏皮的样子惹人怜惜!   慕容龙城已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大吼道:“不许碰这里的东西,这全是我的!”   韩旭大骂道:“我呸,喝点酒也不行?”   “不行,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就是酒也不许喝!”慕容龙城再次以杨月蝉为威胁,朝着李可卿说道:“给我,把酒坛给我!”   李可卿毫不在意,笑呵呵的随手将酒坛甩给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乃胡人出身,本就好酒。更何况他一直认为大丈夫立世,酒和剑一个都不能少。是以,刚刚那阵酒香也勾起了他肚里的馋虫。只不过担心在地宫里放了数百年的酒会不会有毒,也就一直没出声。   此时见韩旭和李可卿喝了都没事,遂仰头大喝起来。   一边美滋滋的喝着,一边豪气道:“有了这些金银珠宝,老夫出去就能立刻召集数十万大军。韩旭,老夫再给你机会,听命于老夫,老夫依旧给你当初的承诺。”   “慕容老贼,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放了蝉儿,这里的金银珠宝你随便拿。收买、承诺什么的提都别提!”韩旭没好气道。   慕容龙城嘿嘿一笑道:“你当老夫是傻子,这里这么多珠宝,老夫一人如何搬得完……废话少说,你们给老夫搬出去。”   他一开始就打好了主意,能让所有人都进地宫,显然是出此考虑,让这里人都成为他的苦力。   虽然刘三等人骂骂咧咧,但也不得不按照慕容龙城的话去做。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容龙城美滋滋的喝着葡萄酿,而他们做着苦力。   慕容龙城见所有人都动手搬运,而唯独李可卿和李婉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无所谓的站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小师妹,你怎么不动手呢?”   李可卿捋了捋耳边的鬓发,突然傲气道:“本公主从来不干这些粗活,你也别拿杨月蝉威胁我,不爽的话,你就杀了她试试!”   公主脾气一发,慕容龙城还真拿这两代大唐公主没办法。   半晌后,李可卿莞尔一笑道:“师兄,不如我陪你喝酒,这样一来,杨月蝉和婉儿也可以帮你搬珠宝哩!”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况且有李可卿在手,这些人更不会轻举妄动。想到此,慕容龙城点了点头,出手封住李可卿的穴道,随后放开了杨月蝉。   杨月蝉没想到李可卿会以她的身体为人质来救自己,微微一愣后,朝着韩旭退去。   李可卿的举动,顿时引起众人的疑惑,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看什么看,你们继续给老夫搬金子!”慕容龙城放下酒坛,一把掐住李可卿的脖子,狠声道。   “师兄,发什么火哩,发火就会气血上涌,气血上涌就会头昏眼花哦!”李可卿笑呵呵的说着:“那师兄你有没有感到头昏眼花呢?”   闻听此话,慕容龙城浑身一个激灵,面色大变,失声道:“你竟然在酒里下毒?”……      第378章 同归于尽      酒里有毒?   慕容龙城的话如晴天霹雳,众人闻之色变。   “噗……”   慕容龙城立即运功,肚中的酒水如水箭般瞬间被逼出,地上殷虹一片,触目惊心。不知是那数百年的葡萄酿,亦或腹腔之毒血,混合在一起,无法分辨。   李可卿轻摇螓首,叹道:“师兄,别费劲了,一切都是徒劳的!凭师兄的武功,倘若一开始就运功逼毒或许还有效,但此刻毒已入气血,愈是强行运功毒发愈快。”   慕容龙城不信邪,当即再次提升全部内力逼毒。然而,这回只是这么略一提气,随即大口一张,“噗”的一声,再次喷出殷虹一片。肚里的酒水早已被全部逼出,这一口殷虹,显然是鲜血!   干枯修长的面庞瞬间变得苍白,掐着李可卿脖子的双手愈发用力,吼道:“解药,交出解药!”   韩旭、李婉儿异口同声喝道:“慕容老贼,住手!”   李可卿不能说话,只能摇头,在慕容龙城微微松手之后,这才长吁口气,苦笑道:“没有解药,此毒无药可解!”   慕容龙城面色扭曲,声嘶力竭道:“不可能,这世上就没有不能解的毒药!”说着,突然双眼圆瞪,失声道:“难……难道……是‘神仙灭’?”   “神仙灭?”韩旭不明所以。   李婉儿面色微变,缓缓道:“‘神仙灭’,顾名思义连神仙都能毒死的毒药。传说是护龙山的镇山之药,当年袁仙师炼丹之时无意中练出的毒药。虽然不能见血封喉,但却无药可解!半个时辰之内,侵蚀中毒之人的血脉。由于此药过于残忍,袁仙师将其封存,只有历代的护龙山主人知道,就连我到现在也只听过,却从未见过!”   韩旭心下微动,李可卿是这代护龙山的主人,能使用“神仙灭”也就不足为奇了!可奇怪的是,自己刚刚也喝了酒,却毫无身体不适之感。   “神仙灭,神仙灭!”   慕容龙城喃喃自语,双目渐渐失去原有的色彩。   当最终进入地宫,找到天可汗宝藏的那一刻,激动和兴奋让他失去了原有的谨慎。在见到韩旭和李可卿喝下百年葡萄酿之后,他也兴奋的抢来喝下。   一念及此,他顿时想到了什么:“这酒坛韩旭和你都喝过,为何你们没有中毒?”   “谁说我没有中毒?”李可卿笑了,笑得很是苦涩,嘴角缓缓溢出一抹殷虹。   “娘……”   “可卿……”   “长公主……”   李婉儿,韩旭,秦雨山大骇,原本只以为李可卿给慕容龙城下毒,却没想到李可卿自己也喝下了“神仙灭”。   慕容龙城见李可卿同样中毒,掐着她脖子的手渐渐松了开来,呆呆的看着第一个冲上来的韩旭将李可卿抱走。   韩旭二话不说,双掌贴上李可卿后背,皇绝功内力缓缓不断的注入她体内,行逼毒之势!   “噗……”   此时李可卿吐出的血已经变得乌黑一片,她缓缓摇了摇头:“旭哥儿,别费劲了,没用的!”   “行的,一定行的!”韩旭疯了般的输入内力,而得到的结果却是李可卿大口大口的吐血。   身前的地面早已是乌黑一片的血迹。   “旭哥儿,不要……”杨月蝉连忙止住韩旭的动作。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李可卿为何会替下自己为人质。原来一开始,李可卿就抱着与慕容龙城同归于尽的想法。   “娘……”   李婉儿抱着李可卿,哭得声嘶力竭。   韩旭双眼通红,泪如雨下:“可卿,你怎么傻,你为何要喝‘神仙灭’?”   “咳咳……”李可卿连连咳出数口血,强自微笑道:“‘神仙灭’本身并不算毒药,只有碰到酒才算是真正的毒药‘神仙灭’。”   在见到那坛数百年的葡萄酿之后,李可卿就产生了用“神仙灭”毒杀慕容龙城的想法。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神仙灭”做为护龙山的镇山之毒,却不在山谷内任何地方。它藏在历代护龙山主人的口中。   是以,历代护龙山主人在被传承“神仙灭”的那一刻起,就不能再饮酒!而李可卿更是从小就未喝过酒,这一次是她今生第一次饮酒,也是最后一次饮酒!之所以会被藏在口中,那是因为护龙山的主人都是大唐李家皇族,可以死但绝不能被活着擒下,这是大唐皇家的尊严。   剧毒无比的“神仙灭”在李可卿喝过之后就传到了酒坛内,慕容龙城紧接着喝光了坛内剩下的葡萄酿,两人几乎同时中毒。唯一幸免的,只有最先喝酒的韩旭。   “不可能,不可能!老夫不能死,老夫还要复兴大燕……”   “哈哈哈哈,不就是一死吗?死又能怎样?”   “对,老夫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们这帮大唐余孽一起死。哈哈哈哈。”   慕容龙城语无伦次,仰天大笑之后,突然之间变得疯狂,发疯似的朝着众人冲来!   “慕容老匹夫,老子活劈了你!”韩旭一声大喝,功聚双掌,迎向慕容龙城。   “轰,轰,轰……”   两大绝世高手的掌力,狠狠撞到一起,发出剧烈的声响,整个地宫彷佛都在颤抖。   发疯般的慕容龙城,实力竟陡升数层,打得韩旭连连后退。   “轰……”   “轰……”   “轰……”   巨大的真气撞击下,地宫在颤栗,头顶镶嵌的夜明珠开始纷纷落下,洞内变得昏暗!   紧接着,洞顶的碎石、倒锥形钟乳岩纷纷掉落。   地宫在两大高手疯狂的打击下,终于经受不住,开始崩塌!   “婉儿带着可卿快走,这里要榻了!”   韩旭一掌拍退慕容龙城,趁着慕容龙城渐渐毒发而变得虚弱之时,朝着众人大吼撤出地宫。紧接着,韩旭自己殿后,护送众人快速朝洞口退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老夫要你们全在这陪葬!”   慕容龙城疯狂的冲击,拼劲浑身功力也要拖住韩旭。   “唰……唰……”   为了韩旭,杨月蝉终于出手了,两根丝带如灵蛇的般的捆住慕容龙城的双手。   “轰……”   韩旭一掌印在慕容龙城的胸口,触手之处已深深凹陷下去。   慕容龙城从汉白玉石桥上一头栽倒在地宫河流中。   “轰,轰,轰……”   跑,跑,跑,众人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   在韩旭和杨月蝉最后跑出地宫通道之时,埋藏数百年天可汗宝藏的地宫终于坍塌!不仅是地宫,就连地宫上方的皇陵塔也彻底的坍塌了!   天可汗宝藏,李世民复辟大唐最后的希望彻底的埋葬在了护龙山深处。   一代武学奇才慕容龙城,抱着他复辟大燕帝国的幻梦,最后却做了大唐帝国的陪葬!   “娘亲……”   身后传来李婉儿声嘶力竭的呐喊,韩旭突感眼前一黑,喉咙一甜,软倒在杨月蝉怀中!……      第379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李婉儿泪眼扑簌,抱着李可卿痛哭不已:“娘……”   李可卿怜惜地摩挲着李婉儿的长发,柔声道:“为娘和你在谷里相依为命十多年,但从今往后娘却再也不能陪你了!自贞观十年始,我们的先祖就一直守护着护龙山,守护着大唐的江山。在外人看来,护龙山神秘而地位崇高,可其中的苦楚又有几人知道!说是守护护龙山,不如说是护龙山困住了我们数百年!咳咳……”   “娘亲,别说了!”   “婉儿,让为娘把话说完!”李可卿凄然一笑,叹道:“为娘以大唐长公主的身份决定,不再将护龙山主人之位传给你,护龙山的传承到为娘这一代为止。你的将来由你自己决定!”   大唐帝国已灭半个世纪,时至今日,李可卿真正的下达了结束护龙山使命的命令。   秦雨山扑通一声跪地,痛哭流涕道:“长公主,不可啊!秦某以性命启誓,誓拥护小公主复辟我大唐天下!”   “誓死追随小公主!”尉迟雄、裴忠、吴师道跟着秦雨山跪了下来。   李可卿面现安慰之色,但却微微的摇了摇头,道:“秦大哥,尉迟大哥……你们都是我大唐的忠臣,但如今赵宋一统天下之势已成,不必再做无畏的牺牲!你们也该为自己而活,同样婉儿选择什么样的活法,那也该由婉儿自己去决定!若是你们还尊我为大唐公主,那就听我这最后一次吧。”   “这……”众人的目光全都望向了秦雨山。   此刻的秦雨山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好一会后,抬起头早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秦某谨遵长公主之命……”   如今的丐帮聚众数万,李可卿倒不是十分担心李婉儿会去做复辟大唐之事。她担心的是秦雨山、尉迟雄这样的大唐功勋之后,一时想不开,逼迫李婉儿继续带领他们完成祖上的梦想!要知道能坚持几十年如一日寻找护龙山的人,心中坚持的那个信念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的。   她很害怕秦雨山成为慕容龙城那样的人,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此刻闻听秦雨山听从了她的安排,心下顿时为之一松,双目转向韩旭,微微一笑道:“你们都下去吧……婉儿你也下去……为娘有些话想和韩旭单独谈谈!”   “娘……”   李婉儿似乎有点不情愿,但经不住李可卿的坚持,抹着泪眼将李可卿交到韩旭的怀中,退了下去。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旭只感觉李可卿冰凉的玉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庞。   他读懂了李可卿的眼神,李可卿也看到了韩旭的内心。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相顾无言之时,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好好照顾婉儿……”   声音忽断,李可卿的小手无力的垂下,香消玉损,目瞑而逝!   韩旭魂飞魄散,紧紧的抱着到李可卿,仰天悲呼!   ※※※※※※   说来也奇怪,自皇陵塔坍塌之后,护龙谷上空的那层浓雾也随之消散了。   清晨,一缕阳光射入谷中,照在一座孤坟之上。   坟前没有香烛,没有贡品,也没有纸钱,却放着山谷里随处可见的一束野花。   一位白衣年轻男子,席地坐在坟前,提着酒壶喝一口,就往地上洒一口,彷佛在和故去之人对饮!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一道靓丽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先是朝着坟前跪下,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来到男子身边,温柔的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道:“旭哥儿,就知道你在这!”   韩旭朝着杨月蝉微微一笑:“是啊,没事来陪陪可卿喝酒,可卿这一生都没享受过美酒。”说着,提着酒壶轻轻的洒向地面。   十多天了,韩旭没事就提着酒壶来李可卿的坟前,陪她说说话,喝喝酒!在这里,他能感觉到李可卿的存在,彷佛从未离开过他。脑海里不时的出现他在浴桶里苏醒的那一幕,帘帐外一个个淡黄色抚琴的身影。   “李姐姐是个好人!”杨月蝉语带哽咽道。想到那日李可卿以她的性命从慕容龙城手上换回自己,杨月蝉就为之心碎。杨李两家恩怨数百年,李可卿此举不得不让杨月蝉感到动容。   韩旭微微一愣,呵呵笑道:“你可不能叫可卿姐姐!”   杨月蝉没想明白:“你不是也叫她姐姐吗?”   “是啊,可卿不拘一格,想必别人叫她姐姐,她都会很欢喜!”韩旭自嘲的笑了笑。   随后身体一仰,躺在了坟前草地上,双手放在脑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天是那么高,又是那么蓝。   如今在这谷里无忧无虑,他似乎迷恋上了这种感觉,产生一种再也不想出谷的心绪。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外面还有等着他的人,等着他的事!   好一阵沉默后,韩旭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他们都准备好了吗?”   “恩,他们是让我来叫你的!”杨月蝉轻轻的说道,彷佛她也不愿意打破这份宁静。   “那走吧。”韩旭起身将壶里最后一口酒倒入口中,静静的站立在坟前半晌后说道:“可卿,我走了。你放心,以后每年我都会带最好的美酒来看你,陪你说说话,喝喝酒。”   说罢,两人缓缓的离开了此地。   ……   上清宫外。   韩旭怔怔的看着秦雨山、尉迟雄、裴忠三人,叹道:“秦大哥,你们你真的不走?”   如今的秦雨山放下了心中多年的包袱,人也看上去年轻的许多。上前一步,拍了拍韩旭的肩膀,微笑道:“我答应长公主放下心中的坚持,但我也说过会誓死追随小公主。小公主不离开,秦某自然不会走!”   “别看俺,俺也答应过长公主殿下!”尉迟雄憨厚的笑着。   “这里山明水秀,又无俗事打扰,正好我安安静静的练剑!”裴忠依旧一副酷酷的死人脸,双手抱着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木剑。   自从他的那把剑被慕容龙城折断之后,他就整日浑浑噩噩。韩旭当然不愿见其颓废下去,说出了一番啥“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人剑合一,才是剑之最高境界!”之类的废话。   没想到裴忠在听到这番话之后,整个人恢复了过来,而且第二日就捣鼓出一把木剑,从清晨到黄昏,练个不停!   韩旭不再坚持,上前给了三人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呆呆的望着不远处的上清宫发愣!   “旭哥儿,想去就去吧!”杨月蝉微微一笑,轻声道。   “算……”韩旭本想说算了,可话到嘴边又硬深深的吞了回去。扭头看眼杨月蝉和程淮秀,在两人鼓励的目光中,朝着上清宫道观飞奔而去。   道观里,李世民的雕像还是那么的雄姿英武,其他的一切照旧,只是更加擦拭得一尘不染。   “咚,咚,咚……”   蒲团上,李婉儿长发披肩,身材越发的清瘦,手中的有节奏的敲动着木鱼。   既然,在韩旭跨入上清宫的那一刻,木鱼的节奏也没有一丝的紊乱。   仙子落入凡尘,始终还是仙子,即便这里她落入的是一所道观。   韩旭张了张口,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说,却始终不知从何开口。静立半晌,说出一句:“婉儿,你真的不跟我走?”   没有回应,李婉儿甚至动都没动,木鱼声依旧有节奏的响着。   “你娘让我好好照顾你!”   “……”   “你知道你娘为何总像长不大的孩子,整日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吗?她这都是为了你。你娘曾经和我说过,她见你总是冰冷着脸,就想以自己的快乐带动你。她想见你开开心心的生活,而不是活在过去的包袱里!”   说到这,韩旭只见李婉儿的右手轻轻一颤,木鱼声终于出现一丝紊乱。可惜也只是那么微微一顿,随即却再次恢复“咚,咚,咚”的节奏声。   “……”   韩旭暗自苦笑,无奈的摇头叹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那……我走了!”   突然,木鱼声戛然而止。   韩旭大喜过往,激动道:“婉儿,你答应跟我走了?”   李婉儿放下木鱼,缓缓起身,扭头看着韩旭的双眼。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很久,似乎要将韩旭永远的记在心里。   和以往相比,李婉儿清瘦了很多,绝世的容颜不再冰冷,变得更加的平淡。多了一丝柔弱,楚楚惹人怜!   韩旭激动的抱住李婉儿的胳膊,语带颤抖道:“婉儿,跟我走,我们去京城。在皇陵塔上,我们可是当着可卿的面,当着大唐列祖列宗的灵位,真正的拜堂成亲的!”   李婉儿摇了摇头,缓缓道:“娘亲喜欢你。”   韩旭脑中炸开了锅,紧抓着李婉儿胳膊的双手,无力的松了开来。   李婉儿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你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娘亲亲手给你做的。三年前无意之中,我将你从剑阁绝壁下救回。从那日之后,除了采集草药外,其他的事全是娘亲亲手给你做的,包括耗费内力替你修补筋脉!这三年来,娘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说着,身手从怀中掏出一枚荷包,递到韩旭面前,淡淡道:“娘亲发过誓,从小就未离开过护龙山。我知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走出护龙山,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每次我回来将外面看到的一切讲给娘听,她都会高兴得几天睡不着觉……这里面是娘亲的头发,她最想看看长安城的大明宫,你……你若是可以的话,带她去看一眼曾经的大唐皇宫!”   韩旭伸手接过荷包,双眼变得朦胧,缓缓道:“那你……”   李婉儿深深的看了韩旭一眼,缓缓跪倒蒲团上,木鱼声再次响起。   “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   韩旭失魂落魄走着,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上清宫的。   直到来到山谷的入口之处,他才清醒过来。   一根铁索从山巅垂入山谷,抓住铁索攀爬许久,中间甚至停歇过好几次,他们这才爬上了山巅。   回头望去,韩旭终于明白为何丐帮寻找了那么久都未找到护龙山的入口。   护龙山,是山,也是谷。   护龙谷乃是整座护龙山山顶深深凹下去的一块,彷佛如火山口一般。   再加上往日山谷里雾气弥漫,即便站在这护龙山之巅,也无法想象下面竟然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山谷。   自从护龙山的入口被封闭后,山巅的这条铁索就成了入谷,出谷的唯一通道。   站在山巅,凝视在下面隐隐约约的上清宫,韩旭的耳边彷佛还在回响着那“咚咚咚”的木鱼声。……      第380章 潼关之上      潼关,关中大地的东大门,是扼守长安至洛阳之间的唯一要道。   大唐的皇帝无聊之时,总喜欢东西京来回溜达,而这潼关就是必经之路。大唐时代长安为西京属关中,洛阳为东京属中原。因此潼关乃东入中原,西出关中的必经之路,再加上其北面的黄河渡口乃名震天下的风陵渡,是以潼关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素有“京畿道首险”之称。   时至夏初。   无论是关中亦或中原,都不比雨水充沛的巴蜀之地。在巴蜀此刻依旧是一份春意盎然之像,而在这潼关,早已是热气腾腾。多年战乱,满目疮痍,微分轻吹便能带起几分风沙和黄土。   “娘的,这鬼天气热死人了!”   潼关关隘上,一名全身铠甲,举着旗杆的年轻士卒迫不及待的揭开领口,满腹牢骚的抱怨着。   此刻已是晌午时分,汗水早已淋湿了他的衣襟。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得不带着穿盔带甲,站在烈日炎炎之下。   放眼望去,整个关隘上矛戟林立,全是像他这样全副武装的士卒。正襟威立,严守以待的样子,彷佛有大军欲攻击关隘似的!   小士卒抱怨了一声,却并未引起身边老兵的共鸣,心下不禁暗自奇怪。在这潼关内,他最佩服的就是身边这个老王头,不为别的,就因为老王头会讲故事,而且讲的据说都是老王头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   老王头经常吹嘘自己打过平定李重进叛乱的扬州之战,也打过荆楚之战,还参加过灭蜀之战。人上了年纪,朝廷本想给他一大笔赏钱,让他安享晚年。可老王头就是舍不得离开军队,于是朝廷将他安排在了潼关上。毕竟此时的大宋统治了关东和中原,地处国内的潼关一时之间也不会有大的战事。   因为老王头平日里总是一副嘻嘻哈哈,老兵油子的样子,所以年轻的小兵对老王头所谓“亲身经历的大战”也不太相信。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喜欢听老王头讲故事,毕竟老王头讲的故事还是非常精彩的。   然而,今个自从那俩豪华的马车进入潼关以后,老王头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变得满脸肃穆,就连平日穿得歪歪斜斜的盔甲都穿戴齐整,还好几次问小兵头盔有没有带歪?熟悉老王头性格的年轻小兵们都很奇怪,他们都感觉到了老王头心中的那股子兴奋劲,彷佛将要迎接某位朝廷高官检阅似的。   “给老子闭嘴,赶紧把衣领系好,丢了老子的人,仔细你的皮!”老王头呵斥身旁的小兵。汗水几乎糊住了老王头的双眼,但他却依旧一动不动,身体站得笔直,目光始终注视着远方离去的马队。   年轻的小兵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老王头发火,心下顿时满肚子委屈。不过,他还是听命的再次系紧衣领,目视离去的马队。直到远处的马队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小声嘀咕道:“老王头,马车里的人是谁啊?西边长安城那位眼高过顶,说话都鼻控朝天的崔将军竟然亲自带着一千人马护送他们到此,而且咱们的刘将军还亲自迎接。这回刘将军更是亲自带着人马,护送马车出潼关去洛阳。”   老王头没有说话,直到关隘上的守军在副将的带领下开始撤去列队,这才长吁口气,没好气道:“是谁?呵呵……你没看长安城崔将军那副巴结的脸?你见过崔将军何时以如此献媚的脸孔对人?依我看,若不是守城将军不能擅自离开守地,别说是崔将军,就是我们的刘将军都恨不得一直护送马车去京城!”   “嘶……”小士兵吓得大惊失色,在他的见识里,他们的潼关守将刘将军,长安城的崔将军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人物了,想不到马车里的人竟然比他们两人更厉害。于是,连忙问道:“那他到底是谁啊?”   老王头目露缅怀之色,还一会后,突然激动道:“他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大宋朝最年轻的枢密使,当年率军平定荆南和楚地的韩元帅,如今的大宋平西王。”老王头回想当年在淮扬军中效力的时光,激动得几乎浑身在颤抖!   “平西王?”小士兵彻底的傻了眼,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何那两位将军对马车内的人如此恭敬。   “喂,老王头快给我们讲讲那平西王的事,他可是咱大宋了不得的人物!”闻听老王头的话,周围的几名士卒顿时围了上来。   “听说平西王年纪轻轻,似乎还不到而立之年?”   “啥而立之年,人家还没娶亲呢,似乎才二十三、四的年纪!”   “你们没看到马车里下来的那两个小娘子吧?乖乖不得了,简直比天仙还漂亮,老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吹吧,哪有这么美的小娘子。”   “滚犊子,说了你也不信。昨个刘将军见他们的时候,正好轮到我在门外守班,一见到那两个小娘子,我差点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咱守在这潼关,往来长安和洛阳的人不少吧?见过的高门大户小姐,丫鬟也算不少了吧?可还真没一个比得上那马车里的两个小娘!”   ……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将对韩旭的兴趣转到了杨月蝉和程淮秀的身上。   老王头刚开始听得还得意洋洋,毕竟他当年可是跟着韩旭混的,说句俗话那就是见过世面的啊!   可随着这帮小兔崽子越说越猥琐,他顿时火冒三丈。冒犯韩旭的女人,那就是冒犯韩旭,这还了得?于是,老王头破口大骂道:“娘的,都给老子闭嘴!平西王的女人也是你们敢瞎议论的,谁在多说一句,老子今个拔了他的皮。”   老王头一发火,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年轻的小兵们尴尬的笑了笑,一人赶紧打圆场,岔开话题道:“老王头,你以前不是说你是淮扬军的嘛!那你还是赶紧跟我们说说平西王的事。”   说着,他们就在这潼关城楼上席地而坐,一个个笑呵呵的围着老王头,开始听他讲故事。   见他们变得识相,老王头颇为满意。接过一人递过来的水壶,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后,一抹嘴巴,又开始了以往经常说的故事。   “你们不知道吧?那两个小娘,其中有一个就是当年的淮扬军水军程统领,她可不得了,可是咱大宋朝第一位女将军……”   “那另一个呢?”   “你他娘的别打岔,另一个老子没见过。说到程统领,还得从平西王说起……”……      第381章 马车内的谈话      韩旭当然不知道远处潼关关隘上发生的事,此刻他正端坐在豪华马车内闭目养神。   这马车是成都府知州吕余庆送的。   出得护龙山后,韩旭并未去成都府,而是直接去了剑门关。   剑门关的守将在见到韩旭之后,立马派人八百里加急直奔成都府汇报给吕余庆。在巴蜀之地闷了三年的吕余庆,闻听韩旭竟然活着,而且人就在剑门关,当即欣喜若狂领着人马直奔剑门关。   自从吕余庆被赵匡胤派到成都府,他一边治理巴蜀,一边不断的派出人马搜索剑阁群山,最后甚至扩大到整个巴蜀之地。因为他深知,若是找不到韩旭,完成不了赵匡胤交代的任务,那么他今后就再也回不到汴京城,只能老死巴蜀之地了!   可想而知,当在剑门关见到韩旭的那一刻,吕余庆是激动得泪流满面,简直比见到自己的亲爹还亲。   在吕余庆的口中,韩旭也知道了这三年来朝廷发生的大事。   王全斌为了给他报仇,把蜀地杀得是血流成河。屠城在韩旭看来当然是很不赞同的,可他也不得不为王全斌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感动。在朋友之义和天下大义之间,王全斌选择了前者,为此他的屠城行为,造成朝廷将其贬为崇义节度留后。虽然不久后就被赵匡胤重新任命为节度使,但就个人而言,韩旭深感王全斌乃真正值得深交之辈!不过王全斌在蜀地的所作所为,引起了蜀地百姓的仇恨。原本已经投降的蜀军将领全师雄正是利用百姓的不满而再次反叛,引起蜀地大暴乱。若不是曹彬反应迅速,领兵镇压处理得当,宋军将在蜀地陷入持久的平叛泥潭。令韩旭想象不到的是,在占领蜀地之后,赵匡胤竟然在第二年就以南汉主刘鋹不肯对大宋称臣为借口,命潭州防御使潘美立刻发起对南汉的进攻。刘鋹的荒淫无度是出了名的,不仅**后宫,更是任命宫女参政,女子为官在南汉比比皆是。而这家伙最牛B的是,对太监好得不能再好。南汉可以说是太监的乐园,要想在南汉官场受到重要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当然是先得为官,而第二个就是得把自己给阉割了。自此,南汉官场的太监人数超过两万多人。   这样的朝廷,哪里是大宋朝的对手,潘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灭掉南汉。   如今,天下以赵宋为大,南边剩下南唐,吴越和一个小小的清源,但这三家都向大宋称臣了;北面是北汉和契丹。大宋如今的实力,远超南唐和契丹,唯一麻烦的是契丹以塞外骑兵为主,一时半会难以灭掉。   除此之外,最令韩旭哭笑不得的是,赵匡胤以为他战死了,追封他为平西王。封王啊,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可赵匡胤封什么不好,偏偏以他平定西川为名,追封他为“平西王”。这可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的名头。   如今韩旭占据了这“平西王”的封号,不知后世那吴大反贼将来会得到个什么封号。   ……   吕余庆很会享受,这豪华马车做得很大,彷佛移动的一间小屋子。   刘三在外把持着马车,车内除韩旭外,还有程淮秀、杨月蝉、吴师道三人。   为了完成李可卿的心愿,韩旭带着那枚装着李可卿头发的香囊去了趟长安城。如今的大唐大明宫早已毁于不断的战火之中,这座比后世故宫大四倍,比老毛子克里姆林宫大十二倍的天下第一宫殿早已烟消云散。   在大明宫的遗址上,残埂断壁,烧成黑炭的圆木比比皆是,彷佛在哭诉着那曾经辉煌了数百年的大唐宫殿。见此,几人是感慨万千。   自从离开长安城后,马车内一直充满着忧伤,直到现在,还未恢复过来。   吴师道心下一直有个疑问,此刻他终于忍不住了,打破沉默道:“旭哥儿,你的腿伤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何对那吕余庆说双腿彻底的废了?”   在和吕余庆的见面之中,韩旭是坐着轮椅的,那把轮椅是他和李可卿两人共同完成的,为此他不惜让刘三背着轮椅离开护龙山。   吕余庆一见之下,以为是韩旭在高崖跌下以致双腿残疾,当即让人将他那俩豪华马车送来,见此韩旭也并未拒绝吕余庆的好意。吕余庆原本想让韩旭坐船由大江返回京城,但韩旭要去长安,当然是坚持要北出汉中,沿着渭水先入长安。走陆路,经过潼关,洛阳,最后去汴京。   吕余庆只得派人护送韩旭去长安,再由长安城的守将护送去潼关。这一路行来,一路换人护送,倒也安排得他们舒舒服服。   韩旭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的看了吴师道一眼,又看了看马车内的那把轮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在吕余庆以为他双腿残疾的时候,他心下微动,鬼使神差的并不否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于是干脆就继续装着身体不便,两腿已残废的样子。   吴师道想了想,又道:“旭哥儿,此次回京,你有何打算?”   韩旭耸了耸肩膀,哑然一笑道:“如今我双腿残疾,能有何打算?老婆孩子热炕头呗!”   说着,只见杨月蝉和程淮秀脸面顿时变得绯红,看得韩旭为之一呆。   吴师道见韩旭未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禁无奈的摇头叹道:“老道想说的是,如今你已是大宋平西王,虽然这是皇帝的追封,但依老道的所见,赵匡胤说出去的话是不可能收回的。阴差阳错间,你成了大宋朝唯一活着的异性王!恐怕此次回京,并非你想想中那么简单。”   韩旭怔了怔,顿时明白了吴师道的意思。   自秦朝取消分封制以来,天下间异性王能有几个有好下场?汉朝刘邦更是杀了好几个!如今韩旭算是大宋朝赵姓以为的第一人,枪打出头鸟,这么简单的道理韩旭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韩旭哑然一笑道:“那你可别忘了,我这追封的异性王,可是没有封地的。没有封地的王,能有什么用?而且皇上应该不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人吧?”   吴师道继续说道:“你曾经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老道深以为然。有些事,不是你不去想,不去做就能躲得掉的!”   “那你这神棍说说,我这平西王该如何做?”韩旭双手一摊,若有所意的笑道。   吴师道盯着韩旭半晌,小鼠眼精光一闪,异彩连连。突然之间,他想到韩旭故作双腿已残,难道是韩旭早就想好的以退为进的方法?一想到此,他是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如此年轻的平西王,无论武功和是计谋都可算是天下少有的佼佼者。   吴师道一咬牙,起身来到韩旭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   车内,三人同时一惊,韩旭立马上前扶起吴师道,惊道:“老道,你疯了你,你这是干啥?”   “旭哥儿……不,平西王殿下。”吴师道跪地不起,狠声道:“这里没有外人,老道有些话不吐不快。如今殿下不仅贵为平西王,而且秦帮主将丐帮交给殿下,身边又有杨姑娘这样的高手,程姑娘这样统帅水军的好手。只要殿下振臂一呼,丐帮数十万帮众,淮扬军数万士卒,立马可成就殿下一方诸侯的基业。如今赵宋确有一统天下之势,可毕竟还未一统天下。大江以南还有南唐,燕辽之地还有契丹,殿下只要向赵匡胤要回西川封地,就可以西川为基础,待中原有变,即可率军入主中原,成就一代王朝霸业。”   此言一出,韩旭惊得大张着嘴巴,一屁股跌坐回车内软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没错,秦雨山留在了护龙山,将丐帮帮主之位传给了他,丐帮确实是一股势力。至于淮扬军,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但他也有信心这支军队心是向着他的。   可他实在是没想过真的向赵匡胤去要封地,没想过去和赵匡胤争天下啊!   程淮秀同样是震惊不已,不过,在震惊过后就立即恢复正常,两眼迷恋的看着韩旭,一切以韩旭为主的意思。   倒是杨月蝉,在听到吴师道的话之后,双眼异彩连连,似乎颇为兴奋的样子。   吴师道兴奋的又道:“对了,还有淮南的盐帮,若是殿下不能取得西川封地,那就回淮南,经营淮南,可南下渡江攻南唐,亦可渡过淮水北上中原!”   ……   马车飞快的行驶在天下间最为宽敞的长安至洛阳的官道上,而车内却寂静无声。   长久的沉默后,韩旭突然呵呵一笑,道:“到哪了?”   面对如此答非所问的回答,吴师道楞了半天,这才起身钻出马车。不一会,进来回道:“快到洛阳了!殿下……”   “不用叫我殿下,我听着不习惯,都是自己人,老道你还是叫我旭哥儿为好!”韩旭摆了摆手,微微一笑道:“马车不必进洛阳,我们直接绕过洛阳,回汴京!另外,老道你和刘将军说一下,送到这里即可。”“还叫旭哥儿?这就是韩旭的答案吗?”吴师道心底微微一叹。但他可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想法,看着韩旭那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心下暗道:“或许等韩旭回到京城,就该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现实,到时候想必他是躲也躲不掉的!”      第八卷 汴京风云   第382章 平西王回京      数十日后,马车抵达大宋都城汴京。   此时的汴京,比之三年前又有了更大的变化。御街两侧商铺林立,流动的小贩不停吆喝叫卖,来来往往的行人让马车不得不放慢速度。   “让让,让让!”把车的刘三不断的呼喝着,换来的效果却不太明显,马车的速度始终被络绎不绝的行人所压制。   街道上大多是京城的百姓,可谓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像这样无名无姓的豪华马车,汴京城多的是,一般都是商贾富豪的座驾!而那些真正带上姓氏或标记的豪华马车,才是皇家贵族、朝廷大员的座驾。自古欲进官场之人趋之若鹜,概因地位决定金钱,金钱不一定决定地位。   既已抵达京城,韩旭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微挑车帘,欣赏起这繁忙的古都之景。   此时,一阵铿锵有力的锣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在一个人流众多的路口拐角,数十名穿着褴褛的乞丐正敲锣打鼓的吆喝着,在他们的身后还高高竖立起一面大旗,上书“丐帮”二字。这两字写得是龙飞凤舞,风流不羁,貌似应该出自名家之手。   韩旭微感错愕,难道丐帮的弟子也卖艺?干起了耍猴的把戏。于是,让马车朝那边驶去,在靠近拐角处停下。这一停下,才发现周围已经聚集起很多人,从他们的穿着来看大多是些提剑跨刀的江湖人士。   一张书桌,桌后一人尖嘴猴腮,长相十分的猥琐,此刻正提笔蘸墨,笑眯眯的望着围观的人群。楞一看之下,韩旭吓了一跳,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被他称为极品人才的扬州地痞孙二圣。   只听孙二圣笑呵呵的朝着人群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江湖朋友,在下丐帮京城分舵舵主孙二圣。如今我丐帮虽不说名扬四海,但也算是小有名气,想必各位江湖朋友都有听过吧?”   “听过,听过,丐帮义薄云天,锄强扶弱,哪里算是小有名气?实在是大大的有名呐。”   “就是,如今谁听到丐帮不竖起大拇指!”   “秦帮主武功盖世,实乃吾辈之楷模也!”   ……   围观的人群纷纷附和。   听到这,孙二圣连忙搁下手中之笔,满脸谦虚的抱拳拱手,又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多说了,说多了倒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今个咱丐帮在这摆下阵势,不为别的,凡想加入我丐帮之人,即刻报名即可!”   韩旭这回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孙二圣这小子是在这招兵买马呐。   丐帮公开招聘乞丐,这倒是新鲜事,倒不知是否会有人当场加入呢?   “兄弟,你这丐帮好倒是好,可惜都是些乞丐啊,不说穿得破破烂烂,一日三餐能否吃饱都有问题啊!”一名江湖人士,指着周围的几名衣裳褴褛的丐帮弟子,呵呵笑道。   “就是啊,丐帮丐帮乞丐之帮,好好的百姓不做,谁会去当乞丐啊。”   闻听此话,孙二圣拍了拍胸口,嘿嘿一笑道:“非也,非也。你们瞧我,在下也是丐帮弟子,穿得不是和你们一样吗?谁说入了丐帮就一定得穿得破破烂烂?说句话不怕你们不信,我们丐帮扬州分舵,十个弟兄有五个是穿成我这样的,至于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不是咱丐帮没钱,而是他们就喜欢丐帮本色。”   说着,孙二圣又拉过身边一名人高马大的丐帮弟子,一把扯开他的衣服,露出浑身的嘎达肉。攥起拳头,又朝着那人凸起的胸大肌上“啪啪”的打了两拳,笑道:“都看见没?一身腱子肉啊!什么是丐帮本色?咱丐帮可不是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江湖败类,咱这是‘金玉其内败絮其外’。浩然正气自存于胸,外表破烂不要紧,但我们又一颗赤城之心。难道你们都是些只看外表,不看人品的人?”   “不是,当然不是……”   “啪”孙二圣一怕桌子,大赞道:“这就对了嘛,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另外,你们说说他这一身腱子肉是吃不饱的吗?这怎么可能嘛!不说别的,只要加入丐帮的,一日三餐管饱,隔三差五小酒小肉。若没有,你尽管拿锤子朝我脑袋上招呼!”   “有这好事?那我要加入。”   “我也要加入。”   “还有我,还有我。”   “……”   “嘿嘿,这就对啦!都排队啊,想报名的都排好队,咱丐帮讲的就是个规矩。”面对踊跃报名的人群,孙二圣笑得合不拢嘴,美滋滋的坐下,提笔开写:“叫什么名字?”   “俺叫陈二狗。”一名身材高大,长得孔武有力的汉子拍着胸口说道。   一见此人,孙二圣双眼异彩连连,急切道:“会武功?”   陈二狗憨憨的说道:“会点庄稼把式!”   “会武功好啊,我们丐帮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后面领个牌子去,从今后你就是丐帮的人了!”孙二圣下笔如飞,记下陈二狗后又大呼道:“下一个。”   “我叫洪七。”弱弱的声音响起,一名瘦了吧唧的半大小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闻听此言,韩旭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杨月蝉和程淮秀赶紧将其扶起,疑惑道:“没事吧,旭哥儿。”韩旭赶紧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洪七?洪七公?尼玛忒坑爹了吧,“洪七”这两个字对丐帮来说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啊!不过,韩旭掐着指头算了算,估计也就是同名同姓!要知道那牛B轰天的“北丐”可是南宋人物,时间上差了一大截呢!   洪七小脸涨得通红,弱弱道:“我……我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孙二圣微微一愣,随即却嘿嘿笑道:“不会武功没问题啊,咱丐帮就是能将不会武功的人练成大侠。大侠知道不?”   “知道,知道!”洪七一脸兴奋之色,小手紧紧的握成拳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成为秦帮主那样的大侠的!”   ……   “下一个。”   “晚生柳彦卿。”   “哟,识字?”   “读过几年私塾。”   “识字好啊,咱丐帮缺的就是有文化的人,赶紧后面领牌子去。”   “下一个。”   “在下不识字。”   “不识字没问题,你见过几个乞丐识字的。行了,赶紧后面领牌子去……下一个。”   ……   就这样,不一会的功夫,孙二圣就招了一大批丐帮新弟子。   杨月蝉和程淮秀看着韩旭,掩口娇笑不已,那意思很明显,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弟子。孙二圣这模样,完全可以说是韩旭的翻版。   吴师道表情平淡,有意无意的说道:“这样下去,咱丐帮的实力早晚得突破十万之众。到时候没有任何事能难住我丐帮,没有任何事是我丐帮做不了的!”   吴师道的意思,韩旭当然明白,但却没有说话。   半晌后,韩旭长吁口气,朝着车外的刘三说道:“走吧!”   会武功的,要。这是丐帮急缺的人才。   不会武功的,也要。丐帮就是培养大侠的。   识字的,来者不拒。丐帮缺的就是有文化的人。   不识字的,也行,只要会讨饭就行。   吴师道说对了前半部分,这样下去,丐帮早晚会突破十万,甚至二十万。   可成大事,凭借的仅仅是人数吗?   ……   一路无话,当马车停在韩府大门的那一刻,只见牌匾上“平西王府”四个大字灼灼闪辉,但和这显眼的牌匾相去甚远的却是门庭冷落的萧索。   小侍女灵儿面带疑惑,打开侧门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呆了,眼泪瞬间滑落。   韩旭露出个温馨的笑容,打趣道:“怎么?我家的小灵儿长大了,不认识少爷了?”   “少爷……呜呜呜呜!”灵儿飞扑上来,紧紧的上前抱住韩旭:“少爷,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不就是腿嘛!能活着就行!”韩旭怜惜的抚摸着灵儿的秀发,三年不见,小侍女都长大了!   “哼,可以进去了没有?”杨月蝉没想到韩旭的府邸还藏着如此水灵的下侍女,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拽住程淮秀,抬脚就跨过府邸门槛。   “少爷,她是谁啊?”   对于杨月蝉的举动,灵儿很是不满。只不过刚刚开门的那一刻,见韩旭身边的两女似乎和他很亲密的样子,这会也并未加以阻拦。心下却对自己一直认为的女主人陈小娘有了几分担心,论样貌,这两个小姐般的人物都不比陈小娘差,尤其是刚刚说话的那个,简直是天仙般的人物。   一进韩府,杨月蝉顿时被眼前的一切给吸引住了,如此大的府邸,甚至不输慕容龙城的燕子坞。于是,她拉着程淮秀到处欣赏起来。   而韩旭到达后花园之后,阻止了灵儿的带路,一个人推着轮椅静悄悄的朝着花园深处行去。   当初韩旭建这府邸,一再要求栽树种花。他这后世的**丝,最恨的就是钢筋水泥,小到放个屁都能熏臭一屋子的所谓商品房,以及几乎看不到绿色的大都市!   如今正是初夏时分,让他想不到的是,韩府的花花草草竟比他三年前离开之时更加的花繁叶茂。   静静的行在鹅卵石铺成的花间小路上,蝴蝶在花丛中穿梭,闻着空气中迷人的芬芳,韩旭真正有了家的感觉。   花丛深处,一道久违的绿衣身影正拿着小铲忙碌着,一时弯腰,一时起身擦汗。   韩旭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彷佛是一副画,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一抹平静和安详,是家的港湾。   不知过了多久,陈小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了身,看到韩旭之时,先是微微一楞,随即微微笑道:“你回来了?”   韩旭很激动,心里彷佛有千万句话要说,但最后却变成了一句:“恩,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陈小娘缓缓朝韩旭走来,小手在他的双腿上抚摸着,喃喃道:“回来就好。”   韩旭一把将陈小娘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陈小娘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迸发出来。   ……   韩旭回府,沉寂了三年的府邸终于再次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灵儿、蓉儿在陈小娘的带领下忙碌起来,准备着韩旭最喜欢的酒菜。对于韩旭带回来的杨月蝉和程淮秀,两个小侍女心下颇为不满。这三年来,别看陈小娘一副平静的样子,但陈小娘受的苦唯有只有她们俩深知。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一个花样女子来说实在是太长了。   可不管怎么说,韩旭还是回来了,这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即便他带回了两个陌生的女子,即便他如今双腿残废。   陈小娘的欢快,带动了两个小侍女,忘却了杨月蝉和程淮秀到来的烦恼。   华灯初上,一桌人围着大圆桌举起酒杯,开怀畅饮。   然而,正在这时,赵匡胤的贴身侍卫统领米信来到了韩府。   一见韩旭,米信二话不说,兴奋道:“末将见过韩元帅,哦不,末将见过王爷。”   说罢,只见韩旭微笑的看着自己,而其他人则是一副很不爽的样子,米信顿时明白自己打扰到了他们的团聚。难得的露出笑容,尴尬道:“这个……”   “无妨。”韩旭摆了摆手,笑道:“米大人消息倒是很灵通嘛,我一回府邸,你就来了!”   “比狗鼻子还灵。”杨月蝉端起酒杯,浅尝辄止。对于米信,即便在坐的其他人不敢说什么,可她才不在乎呢,就算现在赵匡胤亲自前来,她也不会给皇帝好脸色看。若不是碍着韩旭的面子,估计她出手伤人的可能性都有。   韩旭呵呵一笑,算是替米信解围,道:“米大人不是已经是领兵一方的将军了吗?怎么……”   原本听了杨月蝉的话,面色变得铁青的米信,这时赶紧朝着韩旭拱手道:“末将感谢王爷当年的提拔之恩,让末将有了领兵的机会。”说着,面色一苦,又道:“不过回京后,皇上还是将我留在了殿前司。”   “得,有机会我会向皇上进言,让你过足带兵的瘾。”   “多谢王爷。”米信大喜,拱手拜道。随后,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见所有人都一脸不爽的瞪着自己,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韩旭摇了头笑道:“呵呵,有话但说无妨,是皇上让你来见我的吧?”   米信赶紧恭敬道:“王爷猜测不错,皇上让您即刻进宫面圣。”   米信来找自己,显然是受了赵匡胤的旨意,这想都不用想,韩旭见到米信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不过他刚刚回府没多久,赵匡胤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可见京城之地对皇帝而言还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韩旭微微一叹道:“带路吧。”……      第383章 君臣夜话      文德殿,四周明亮的烛火照得殿内如同白昼。   铺着明黄丝绸的御书桌,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几份打开的奏折。   赵匡胤正襟危坐,两眼呆呆的望着奏折,不知其所想,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好一会了!   傍晚时分,当他听到那人活着回京的时候,他是豪情勃发,仰天大笑,笑声甚至传到文德殿外。经过文德殿外的太监和宫女,纷纷交头接耳,皇帝如此开心难道是大宋朝又打了什么胜仗?   然而,这笑声并未持续多久。不久后,文德殿内就传出了口御,殿内除大内总管常欢外,其他内侍全部退下,并且任何人不得打扰。   此时,赵匡胤终于抬起了头,双眼望向门外,喃喃道:“常欢,怎么韩旭还没来吗?韩府就在皇城西北面没多远,盏茶时间也够来回一趟了吧!”   这话说得很平常,而且说话的语气也未有太大的变化,但常欢却在其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问道。心中为凛,小声道:“或许韩王爷刚刚回府,有些事给耽搁了!”   闻听此言,赵匡胤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话。   正在此时,殿外米信觐见。   只见一把带着轮子的椅子缓缓出现在文德殿,而在椅后推着的正是米信。   安坐在轮椅上的韩旭,微微一笑,笑得是那么的灿烂。   拱手道:“微臣韩旭拜见皇上。”   赵匡胤顿时大吃一惊,完全抛弃了从刚刚萦绕在心头的一丝顾虑,长身而起,快步走到韩旭身前,失声道:“怎么回事?”   韩旭哑然失笑道:“多谢皇上关心,一点小问题不碍事。”说着,心下暗松口气,从赵匡胤看到自己双腿残废的反应来看,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心不是作假能做出来的。   赵匡胤伸手韩旭腿上捏了捏,急忙道:“难道是……”   韩旭微笑着点了点头:“废了。”   果然是在剑阁绝壁摔断了腿,赵匡胤面色一变,吼道:“常欢,快传御医。”   韩旭苦笑道:“皇上,不必麻烦!这双腿微臣已经看过巴蜀的名医,恐怕从今往微臣是离不开这把椅子了!”   “不行,巴蜀的庸医怎能和朕的御医相比。”   赵匡胤的话语中充满关怀之意,韩旭也不再坚持。   不一会,在一帮白胡子御医“望闻问切”之后,赵匡胤满脸焦虑之色,急问道:“怎么样?”   所有的御医均是摇头叹息,为首之人拱手道:“启禀皇上,韩王爷双腿筋脉堵塞已久,非药石可医。”   赵匡胤勃然大怒:“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一帮御医顿时鸦雀无声。   半晌后,其中一人出列战战兢兢的说道:“或许……或许针灸可以一试。”   赵匡胤大喜道:“有几层把握?”   此人立马低下了头,看都不敢看赵匡胤一眼,弱弱道:“不敢欺瞒皇上,一成把握不到。”   “庸医,你们就是一群庸医,一成把握都没有还敢说出来,朕养你们有何用。”赵匡胤大发雷霆,一帮御医赶紧跪地求饶,屁都不敢放一个。   韩旭进宫之前就用“皇绝功”封闭了自己双腿筋脉,以他如今的内力,除非是慕容龙城级别的高手,否则绝对不会发现其中的异常。当然,他可不想为难这帮白胡子花花的御医,连忙说道:“皇上,也别为难老大人们了。微臣的双腿,微臣自己知道。”   说着,又莞尔一笑道:“如今微臣能回来,能再见到皇上,已经是老天爷厚爱有加。如今微臣好好的活着,只不过是少了双腿而已,这也没啥!好死不如赖活着,微臣现在是深有体会呐!”   或许是被韩旭的乐观所带动,赵匡胤挥手斥退御医,深深的看着他。   良久后,一声叹息,认真的说道:“韩爱卿放心,朕即便寻尽天下名医,也要治好你的腿!”   “多谢皇上厚爱。”韩旭双眼微湿,感动到。赵匡胤如此的关心,是他来皇宫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的。   赵匡胤让常欢摆放好桌椅,君臣二人举杯共饮。   文德殿乃赵匡胤处理政务之所,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在殿内设宴。虽只是几盘小菜,一壶小酒,但正是这平凡的酒宴,却放在了最不平凡的地方。   赵匡胤仔细的端详了韩旭好一会,这才发现三年来韩旭真的变了很多。即便他现在双腿残废,但无论外貌、风度、气魄,隐隐中竟有一种让人心折之感。   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叹道:“你变了。”   韩旭微一错愕:“呃……”   赵匡胤道:“变得成熟了。”   韩旭看着赵匡胤的眼睛,数年身居皇位的赵匡胤,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慑人至极!于是,笑道:“皇上也变了。”   赵匡胤双目精光暴起,道:“你是第一个敢当面说朕变了的人……那你到说说朕变成什么样了?”   韩旭迎上他那彷佛能洞穿任何人内心秘密的锐利眼神,认真的说道:“皇上变得更像是皇上了!”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两人同时大笑。   笑得一旁的米信茫然摸不着头脑,而常欢则若有所思。   赵匡胤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抬起龙袍衣袖就这么一抹,挥手道:“你们两个都先下去吧,朕今个要和韩爱卿好好的聊聊。”   “是,皇上。”米信和常欢退出了文德殿,随手将殿门关了起来。   “来,喝,今晚不醉不归。”赵匡胤举起酒杯仰头一口干掉。   “喝。”韩旭不甘示弱,一饮而尽。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只顾着喝酒,桌上的小菜倒是没动几下。不一会的功夫,桌面满是酒壶。   原本只是小酌,最后却几乎变成了拼酒。期间候在殿外的常欢被叫进去多次,而每次都是同样的事,那就是上酒。   ……   赵匡胤醉眼朦胧,拍着桌子,打着酒嗝,手指韩旭破口大骂:“三年了,你可知道朕派人整整找了你三年。你小子到底死哪里去了?即便是摔断了腿,你难道就不能派人回京告知朕一下?”   韩旭的醉意大半是装的,以他现在的内力,再喝上几坛都没问题。一听赵匡胤这带着真心实意的抱怨,赶紧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当然,其中护龙山一段全被他略去。只说被一个猎人所救,重伤之下,整整昏迷了三年。   赵匡胤打着酒嗝,笑道:“这么说来,倒是朕错怪你了。”   韩旭面色一正,认真的说道:“哪有错怪!小子昏迷之时可是常常梦里见到皇上。最后能醒来,也是皇上您千里之外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若不是这样,小子恐怕早已见阎王爷去了。”   赵匡胤手指韩旭,笑骂道:“就你小子会说话。来,再干!”   “皇上,有件事小子还得请皇上收回成命。”   “哦,说说看。你小子可是就喜欢占朕的便宜,今个倒是谦虚起来了。”   娘的,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啊?做皇帝的还竟是厚脸皮的!   韩旭心下暗自诽谤。随后朝着赵匡胤拱了拱手,肃然道:“微臣恳请皇上收回微臣的‘平西王’封赏,如今微臣活着回京城,此等追封还请皇上收回。”   闻听此言,赵匡胤酒醒大半,双目精光一闪而逝。他紧紧的盯着韩旭的双眼,彷佛想从韩旭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君臣二人对视,文德殿内寂静无声。   “砰……”   突然,赵匡胤拍案而起,大怒道:“大胆韩旭,朕的赏赐你说不要就不要的?难道你就没听说过金口玉言?朕说出去的话,那就是圣旨。按大宋律:违抗圣旨者,满门抄斩。”   韩旭大骇,本能的就欲下跪。可如今双腿不能动,只能低头,几乎将额头低到了桌上,连忙解释道:“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这平西王乃追封之赏,如今微臣好好的活着,可不想被别人当做一个死人啊!”   “你就为这个?”赵匡胤语气微缓。   “请皇上三思。”韩旭苦笑道。   赵匡胤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同时再无半点醉意,一双虎目注视着韩旭的头顶。   此时的韩旭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虽然看不见赵匡胤的表情,但他知道此刻的赵匡胤肯定在斟酌着取舍,也在猜测着自己这话的意思。   要想剥夺平西王的爵位,除非韩旭犯了很大的错误。可韩旭犯了吗?他不仅没错,而且是大大的有功之臣。有功不赏,和昏君有何差别?   但这个爵位实在太特别,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侯爵,甚至不是异性功臣活着时最大的国公封号。这可是王位啊,说是王爵也没错呐!   “抬起头来。”赵匡胤终于开口,语气不容置疑。盯着韩旭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朕封你为平西王,那你就是平西王。从今往后再也不得提起此等胡言乱语,否则小心朕要你的脑袋!这是第一次,朕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微臣……”   “哼。”   韩旭还欲再推脱,却被赵匡胤一声冷哼给打断,只能硬着头皮道:“微臣遵旨,谢皇上赏赐。”   “嗯。”赵匡胤点了点头,喃喃道:“这三年来,芸儿一直闷闷不乐,人也清减了很多。你回来的消息她还不知道,不如你去看看芸儿。”   想起赵芸那娇俏的容颜,韩旭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思念。然而,有些事真的很难再说。   于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苦道:“天色已晚,微臣入宫实在不便,还是……”   赵匡胤楞了半晌,彷佛松了口气般,叹道:“不见也好。”……      第384章 闭门谢客      翌日一早,韩旭在城外的关帝庙正式接任了丐帮帮主职位,成为丐帮的第二任帮主。对于韩旭接任帮主,丐帮上下无一人反对。用句时髦的话说,那就是全票通过。   原本他就是丐帮军师,元老级人物,而丐帮钱粮费用又大部出自其手,是以他的威望几乎不在秦雨山之下,再加上如今他平西王的名头,丐帮上下一致拥护也就成了水到渠成之事。   秦家大院,如今也是丐帮总舵所在地。   门口那赵匡胤御笔亲书的“丐帮”两个大字,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特别的显眼。来来往往的百姓早已见怪不怪,但无论是谁经过这秦家大院,总会忍不住的抬头看上一眼,而后露出个满脸羡慕的表情。   秦家大院门口的这条街,在坊间都被传成了“乞丐街”,路过之人大多数都会朝着街上的乞丐扔下几枚铜钱,“乞丐街”成为汴京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可今个一早起来的百姓却发现,往日里那些懒懒散散,半眯着眼睛依在墙根晒太阳的乞丐,今个居然一个个把眼睛瞪得老大,紧紧的盯着街上路过的行人,彷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尤其是守卫在秦家大院门口的乞丐,已经由两人变成了数十人。   前厅内,京城丐帮弟子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老秀才作为丐帮的执法长老留守总舵,此刻正捧着账册,详细的讲述着丐帮近几年的发展状况。自从在江南打败了摩尼教,丐帮在江南地区的势力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汴京、洛阳所在的中原地区原本就是丐帮的主力所在地,地盘坚如磐石;荆南和巴蜀各地的分舵也陆续建立完备。   放眼天下,丐帮如今实实在在的成为了天下第一大帮。江湖人士但凡见到乞丐,必定想起丐帮。   随着老秀才的讲诉,厅内弟子个个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唯独孙二圣若有所思的望着主位上那年轻的身影。孙二圣的那种圆滑机灵,是其骨子里带出来的。在关帝庙内见到韩旭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韩旭似乎有点不对劲,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因此,整个大厅内不苟言笑的,除了韩旭,就只有孙二圣了。   老秀才抑扬顿挫的声音落下,扭头却见上首的韩旭低着头呆呆的出神,不由赶紧小声提醒道:“帮主,帮主……”在他的眼里,韩旭还是当年黄昏雨中领回来的小乞丐。看着韩旭如今的成就,心里是万分高兴。   韩旭抚摸着手中那根通体碧绿,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绿玉杖,这东西是他逃离皇陵塔地宫之时顺手拔出来的那把地宫钥匙。如今这把钥匙,换了一个真正的名字打狗棒,成了丐帮帮主的信物。   有句话说得好:“乞丐有乞丐头,尽人皆知,而不知丐头必有杆子为证”,这杆子正是韩旭手中的打狗棒。   眼瞅着帮主不说话,众人的议论之声纷纷小了下去。   韩旭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好了,都散了吧!今日大家也都辛苦了,城外关帝庙已备好酒食,各位丐帮弟兄尽管敞开肚皮,大口喝酒,大碗吃肉。”   “呼啦……”   等得就是韩旭这句话,此言一出,丐帮汉子们纷纷离座前往城外。   此刻,大厅内只剩下老秀才、吴师道、孙二圣、刘三等几人。   在孙二圣的眼里,刚刚韩旭那笑容显得非常牵强,与当年扬州城之时的韩旭相比,如今的韩旭似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张口道:“帮主,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丐帮弟子绝不皱一下眉头。”   直到此刻,老秀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疑惑道:“旭哥儿,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旭沉吟半晌,叹道:“水满则溢,过犹不及呐!”   此言一出,孙二圣双眼精光一闪而逝,瞬间明白了韩旭的意思。   丐帮成了天下第一大帮,跺跺脚江湖都得抖三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的丐帮正是深林中那颗最高的大树,已成了江湖帮派中最显眼的存在。丐帮秉承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之风,但行侠仗义难免会得罪其他势力。长此以往,一旦这些势力汇集起来,对丐帮而言将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别说什么邪不压正,这只是骗骗小孩子的把戏,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王道。   可这样一想,孙二圣又迷惑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丐帮威望还不够,实力还不够强大,应该再继续招兵买马啊!打铁还要自身硬嘛!   想到此,孙二圣肃然道:“帮主,只需给我三年时间,二圣保证将京城经营得滴水不漏,让所有胆敢觊觎我们丐帮的势力,都得三思而后行。”   老秀才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自从二圣来到京城后,京城丐帮弟子已增加了上千之众,而这些人又大多是江湖人士,身手不错。”   “娘的,难道还有人敢对丐帮不利?他们也不想想摩尼教的下场!”刘三咋咋呼呼的吼道:“若是谁敢带头作对,老子带弟兄们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   韩旭摇了摇头,手中的打狗棒朝着屋顶指了指,莞尔道:“若是是那个人呢?”   吴师道和孙二圣同时色变,一脸的惊骇莫名。   几息之后,老秀才也反应了过来,失声道:“不可能吧?”   唯有刘三依旧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你们说的谁啊?”   “小三,你去守着门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哦!”刘三一脸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韩旭长吁口气,苦笑道:“咱们丐帮出身江湖,眼里看到的自然都是江湖门派。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朝堂上的那位会怎么看我们?”说到这,他微微一顿,似乎在给三人消化的时间,又道:“不错,皇上能登上皇位,我们丐帮是出了力的,门口的那个御赐牌匾就是明证。可那只是个御赐牌匾,不是免死金牌……即便那是免死金牌那又能怎样?天子一句话,你不该死也得死。江湖帮派再大,它始终是江湖帮派,和朝廷大军比起来任何的江湖势力都是渣滓。”   老秀才喉结上下涌动,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旭哥儿,赵匡胤的为人我也见过,应该不至于吧?”   “哼,自古皇帝干的卸磨杀驴的事还少吗?”吴师道一声冷哼道:“当然,赵匡胤算好的了。即便这样,他不是还是收回了石守信等人的兵权!但凡威胁到皇家统治的势力,必定会被朝廷镇压。”   韩旭说道:“现在或许还不至于,但谁能保证皇家代代都能容忍我丐帮?”   孙二圣结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毕竟孙二圣出自江湖,面对这种涉及皇家统治的事情,语气略显慌乱了几分。   韩旭昨晚出宫之后,就一直在思量丐帮的将来,直到刚刚不久前,才暗自下了决定。   此刻,望着三位丐帮总舵的亲信,正色道:“如今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停止对江湖人士的招募,一来这些人出身复杂;二来身为江湖人,难免会做过一两件和朝廷作对的事情,我们不能给朝廷以借口。即便将来丐帮招人,也要从真正的乞丐中取吸取。不怕没身手,只需丐帮耐心的培养即可。”   对于这点,底下三人深感赞同,毕竟还是自己人最可靠。   说到这,韩旭咬牙道:“至于第二点,那就是立即将丐帮总舵迁离汴京,京城乃天子脚下,皇帝绝容不得半点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势力存在。”   老秀才微微一愣道:“不至于吧,汴京可是我丐帮的根基,再说旭哥儿如今可是皇上封的‘平西王’啊!”   “正是因为这‘平西王’三个字,丐帮必须立刻迁离京城。”韩旭语气十分坚定,一个王爷身份的人,又在京城周围养着大几千名弟子,是个皇帝都得如梗在咽。   昨晚,他向赵匡胤提出自去“平西王”爵位,也可以算是对赵匡胤的一次试探。试探的结果让韩旭有喜也有忧。喜的是赵匡胤没有同意,依旧给了他异性王;忧的是,赵匡胤同样没有提到封地之事。他是一个没有封地的王爷。   吴师道和孙二圣立马同意了韩旭的话,见此老秀才也不再反对,问道:“那丐帮总舵迁到哪?”   韩旭想了想说道:“洛阳!中原地区多年战乱,乞丐流民甚多,而洛阳又是中原之都,我来时经过那里,虽然没有入城,但一路上见到的乞丐不少。”   吴师道点头道:“洛阳也行,原本黄河帮的帮主何一鸣,如今是我丐帮洛阳分舵的舵主,而且洛阳离关中长安不远。这样一来,丐帮能同时顾及到中原和关中两大地区。”   “二圣,这件事交给你立即去办。从今往后,汴京只是个分舵,留下足够的丐帮弟子打听消息即可。”   “是,帮主。”   ……   晌午,在和丐帮弟兄大吃大喝一顿之后,韩旭离开了秦家大院。   当马车抵达平西王府不远处时,刘三停了下来,骂骂咧咧道:“旭哥儿,你等下,王府门口全是马车,待我先将他们轰走再说。”   “等等!”韩旭揭开车帘,远远的朝着王府门口看了一眼,果然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从那些马车的样式来看,十之**都是朝堂上的京官。   “掉头,我们走后门。”韩旭放下车帘,不禁暗皱眉头。   想不到昨晚刚刚入了次皇宫,今个就有这么多的官员知道他回京的消息。   所幸的是王府后门无人,兴许是这些京官自持身份,不削于走小门吧。   韩旭刚入府邸,只见小侍女灵儿立马跑了过来,抱怨道:“少爷,外面来了好多人,都说是要拜见王爷的,赶都赶不走。”   “我知道了!”   韩旭轻轻一叹,对着吴师道严肃的说道:“紧闭大门,从今个起王府闭门谢客!”……      第385章 一辈子      “叮叮当当……”的刀剑交接声响彻在平西王府演武场。   这样的声音,每日都会在黎明时分响起,比专业的公鸡打鸣还准。而每当这样的声音响起,就代表着新一天的到来。   “喝……”程淮秀一声娇斥,手中点钢枪挽出点点梨花,如蛟龙出海,直奔杨月蝉面门。   身穿亮银甲,头戴凤翅盔,端得是威风凛凛,不亏为当年大宋第一女将军。矫健英武的身姿,看得一旁观战的韩旭口水直流,想必后世的穆桂英也不过如此吧。   论武功,十个程淮秀加起来也不是杨月蝉的对手。在杨月蝉的眼里,这样的切磋只是活动活动手脚,顺便指点指点程淮秀。   是以她一边随手应对程淮秀的攻击,一边不时的看向韩旭。眼瞅着韩旭双眼直溜溜的盯着程淮秀,不禁心下微动。   只见她收剑于身后,不退反进,一张俏脸直接迎上枪尖。   “呀……”   场外观战的陈小娘以及灵儿、蓉儿两位小侍女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枪尖几乎触碰到杨月蝉的额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杨月蝉诡异一笑,藏于身后的纤手闪电般挥出。若有若无,似重还轻的一掌拍在枪身上,顿时将点钢枪击偏,擦着她的发髻而过。   程淮秀苦笑连连,只感虎口发麻,一股大力从枪身传来,几乎拿涅不住手中之枪。   “蝉儿,你刷赖皮。”   韩旭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原委,杨月蝉挥出的那一掌看似平常,但其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内力。因为程淮秀未习内功,是以她们之前比的均是外功身手。   杨月蝉眉头一挑,翘着小嘴娇嗔道:“小女子就用内力了,怎么样?”   “呃……”韩旭顿时吃瘪。   眼瞅着杨月蝉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心下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她是在吃醋,这魔女竟然吃醋了!   杨月蝉一抖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说道:“那好,就算不用内力我也不会输。”说着,朝程淮秀攻去。   凭借着灵巧的步伐,杨月蝉瞬间期身上前,离程淮秀不远不近,恰好一剑之距。别小看这一剑的距离,正是这一剑的距离,让杨月蝉足以发挥出手中剑法的优势,而同时又克制住了程淮秀长枪远距离的强势。   转眼间程淮秀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初夏的清晨虽然凉爽,但在铠甲包裹,又剧烈活动之下,不一会的功夫,她就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程淮秀心中颇为抱怨,她不明白韩旭为何偏要自己穿上亮银甲。   不过,一想到当自己穿上铠甲之时,韩旭那炽热似火的眼神,她就忍不住的双颊如火烧,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不打了,杨姐姐,小妹投降。”程淮秀哪里还能应战,扔下点钢枪,脱下凤翅盔,风一般的消失在演武场。   这回韩旭傻了眼,茫然道:“什么情况,不是打得好好的嘛?”   杨月蝉随手扔出手中长剑,“唰”的一声准确插入架上的剑鞘中。随即给了韩旭一个大白眼,没好气道:“我们姐妹练功,你来凑什么热闹。”   “嘿嘿,一晚上不见,这不想你了嘛!”韩旭口花花道。   杨月蝉笑眯眯的来到韩旭身前,半俯下身,娇笑道:“真的想我啦?”   她可不比穿盔带甲的程淮秀,简简单单的丝质长裙,一展其美好的身材,尤其这一俯身露出胸前一大半雪白,看得韩旭直吞口水,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只见杨月蝉嘻嘻一笑,小嘴靠近韩旭耳边,轻声道:“要不晚上……”   正在此时,吴师道冲冲跑进演武场,大声叫道:“旭哥儿,旭哥儿,又来了,又来了!”   刚刚说到晚上就被吴师道打断,韩旭恨不得不巴掌将吴老道扇死,骂道:“死老道,慌张个屁,有事快说。”   吴师道叫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翻着手中一沓大红帖子说道:“拜帖,全是拜帖。吏部侍郎王大人的、户部侍郎李大人的、还有工部侍郎苗大人的……”   “就这事?”韩旭面色一变,阴声道:“不是叫你全扔一边别管了吗?这些日子收到的拜帖还少吗?”   闻听此话,吴师道连连摆手,苦笑道:“不,不……不光拜帖,还有请柬……”   “他娘的,不都一样吗?老子现在是闭门谢客,闭门谢客你懂不懂?”   “这帖子是晋王的请柬。”   韩旭微微一愣,伸手接过那吴师道递过来的那张大红镶金边的帖子。   不亏是晋王赵光义,连张请柬都做得如此的奢华。当然,韩旭不知道的是,整个朝堂能收到这样帖子的人,也就只手之数。   三日后,王府一叙!   看罢,韩旭合上请柬,皱着眉头沉思良久,叹道:“先收起吧!”   吴师道问道:“那如何答复来人?”说罢,只见韩旭嘴角上翘成一个弧度,一见这样的表情,吴师道就知道韩旭这小子又没好话。   果不其然,只听韩旭嘿嘿一笑道:“看心情。”   “看心情?”   “对,你就这样回复!”   ……   待吴师道无语的转身离开后,韩旭伸着懒腰,笑眯眯的看着杨月蝉:“蝉儿,刚刚你说晚上什么来着?”   “哼……”杨月蝉嘴巴一撇,没好气道:“没说什么!”   韩旭苦笑道:“喂,不带这么耍赖的啊,你刚刚明明说了。”   杨月蝉莞尔道:“好久没弹琴了,先沐浴,等会弹琴。”   “谈情?这个我喜欢啊,同去同去。”韩旭哈哈大笑,扯着欲离开的杨月蝉就是不松手。   “旭哥儿,旭哥儿……”   吴师道再次奔了回来。   “吴老道,给个理由,否则老子今个就送你去见‘太上老君’。”韩旭面色铁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吴老道破坏好事,是谁都不爽。   吴师道心里那个憋屈啊,别提多郁闷了,愤愤道:“赵芸公主来了,老道挡不住,你自己看着办。”说完,直接闪人。他担心多待一会,都有上去敲韩旭脑袋的可能。   “哼,和你谈情的人来了。”杨月蝉一甩衣袖,飘然而去。   紧接着,陈小娘也带着蓉儿离开了,唯有小侍女笑嘻嘻的推着轮椅。   ……   不该来的都来,想必该来的也终究躲不过去!   韩旭知道赵芸早晚会收到消息,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在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赵芸之前,她就来了。   “呜……”   那道淡黄色的身影飞一般的冲入演武场。   没有任何的话语,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扑韩旭怀中。   软香入怀,泪水打湿了他的胸口,打入了他的心间。   两人的侍女悄悄的退了开去,空旷的演武场,只剩下了一对痴情男女。   韩旭怜惜的抚摸着赵芸的秀发,良久后,长吁口气,轻叹道:“芸儿,你不该来的。”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赵芸的眼泪如决堤的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赵芸的小拳头不住的擂打在韩旭的胸口,哭泣道:“你个死没娘心的……回来了也不来见我,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三年,整整三年啊!我凭什么不该来?”   很久以前,韩旭总喜欢逗赵芸,每每赵芸羞怒交加的时候,他总会慕名奇妙的感到开心。此刻,赵芸哭了,却哭得他心里堵得慌。   良久后,赵芸趴在韩旭的怀中,抚摸着他的双腿,抽泣道:“还疼吗?”   韩旭很想张口告诉她真相,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吞了回去,摇头道:“不疼,没知觉。”   “没知觉”三个字,如雷击般狠狠的敲入赵芸的胸口,她不禁感到一阵窒息,哭得更加梨花带雨。   ……   良久后,赵芸语带哽咽道:“你为什么这么傻,我知道三年前你向父皇求婚,以灭蜀国来作为聘礼。可你又没有想过,万一你战死沙场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我……”   未待韩旭说完,赵芸大胆的用嘴封了上,轻轻一触即分。随即,脸色唰的红到耳根,弱弱道:“你不必说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说着,抬起头,双眼直视韩旭,又道:“旭哥儿,你亲了我,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不许负我。”   这啥理论?亲一下就是你的人了?再说了,似乎是赵芸主动亲自己的啊!   不过,韩旭感觉到赵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的坚定,不容丝毫的置疑般。   “旭哥儿,不管你成为什么样子,你这辈子都是我的旭哥儿。别说双腿没了知觉,就是你一辈子躺在床上,我也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   “那你岂不是成了乞丐婆?”   “乞丐婆怎么了?我又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公主。”   “若是我永远没回来呢?”   “不许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看我的。倘若你真的……回不来,我就陪着陈姐姐再这王府里等你一辈。这辈子等不回来,那就下辈子。”   ……   两人静静的相依相偎在后院。   堂堂的大宋公主说出这样的话,韩旭还能再躲避什么呢!   他如今的身份是平西王,唯一的异姓王,赵芸以皇帝女儿的身份若想嫁给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外戚加异姓王,放在任何的朝代,皇帝都不会放心。   更何况他如今双腿“残疾”,欲想过赵氏皇族宗亲那一关,也是难上加难。……      第386章 风渐起      晋王府。   “这就是平西王府的回复?”一身蟒袍的晋王赵光义冲着王府家丁大发雷霆。   家丁吓得几乎趴在了地上,声带颤抖道:“回王爷的话,平西王府的管家确实是这样说的!”   “砰……”   赵光义面色扭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精致的杯壶“哐哐”直响。   听闻韩旭活着回京,身为大宋亲王的他拉下脸面派人去给韩旭送请柬,没想到带回来的却是“看心情”这样模凌两可的答复。   如今韩旭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身为大宋唯一活着的异性王,他成了朝廷几乎所有官员的巴结对象。看看平西王府前的车水马龙,就知道大宋朝真正的红人是韩旭,而非他晋王赵光义。   不过,对于这点,赵光义倒并未在意。无论怎么说韩旭始终姓韩,而他赵光义才是真正的皇姓,赵匡胤的亲弟弟。表面上看韩旭风光无限,事实上他却是被赵匡胤架在火堆上烤。是以,当赵匡胤在宣布韩旭的平西王封赏不变之时,一大皇室宗亲跳出来反对,唯有他赵光义选择了支持。   这倒不是赵光义大方,而是这样一来,整个朝廷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平西王韩旭的身上,反而可以使赵光义避开大宋高层的风波,甚至是躲在背后出谋划策。   他很喜欢这种身在背后的感觉,只有这样才能看清楚一切。正如当年周世宗柴荣忙着对付其姐夫张永德,而他赵光义却和赵普,石守信等人谋划着支持赵匡胤谋朝串位一样。   但让赵光义很不爽的是,韩旭竟然不给他这个晋王面子,以“看心情”来糊弄他这位王爷的请柬。他想发泄,唯有拿自己王府的家丁出气。   此刻,一名年轻人面带微笑,未经通报直接走了进来。   此人长得唇红齿白,一对丹凤眼精光闪闪,白衣飘飘说不出的俊逸不凡,但面带微笑的样子总感觉给人一种阴沉之感。   看着趴在地上的家丁,他眉头微微一皱,面露厌恶之色,训斥道:“还不赶紧下去!”   闻听此言,家丁如蒙大敕,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边走还边不断的拱手:“多谢王公子,多谢王公子。”   按理来说,家丁是晋王府的人,既然赵光义未发话,何人敢直接命令晋王的家丁退下呢?可奇怪的是,家丁竟然真的就听话的退下去了,而赵光义也似乎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可见,此人在晋王府的地位之高。   一见此人,赵光义立马转怒为喜,直接从主位上走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继恩来了,快坐快坐。”   说着,竟然牵着这名姓王名继恩的男子之手坐到一边。不仅如此,还亲手给其倒上一杯热茶。   王继恩似乎也习以为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赵光义微微一笑道:“继恩,赵大人说什么?”   王继恩放下茶杯,顺手掏出衣袖内的雪白丝巾轻轻擦了擦嘴唇,轻笑道:“赵大人似乎也不清楚韩旭会不会赴宴!”   “什么?赵大人也不清楚?”赵光义怔了怔。   对于当今宰相赵普的能力,赵光义可是一清二楚。赵匡胤之所以能兵不血刃的能登上皇位,可以说是赵普一手策划的。定下计策,拉拢说服各大禁军将领,栽赃陷害当年的殿前司都点检张永德,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出自赵普之手。   若说朝廷内,赵光义最看重何人?非赵普莫属!   若说除皇帝外,赵光义最害怕何人?同样非赵普莫属!   王继恩又道:“赵大人说他看人十之**不会错,而生平唯一看不透的就是平西王韩旭。”   “就连赵普也看不透韩旭?”赵光义大惊,倒吸口凉气。   没错,韩旭的才能,赵光义当然知道。平西王可不是吹出来的,那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平李重进叛乱,平荆楚,平巴蜀……韩旭的功绩是实实在在的。   若不是看重韩旭这些才能,他赵光义才懒得去理会。若韩旭只是一个靠吹嘘拍马而来平西王,他才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无论是赵匡胤还是赵普,似乎都很看重韩旭。   可惜,让赵光义暗自心惊的是,就连赵普都摸不透韩旭的心思,这就不太好办了!   想到此,赵光义长吁口气,叹道:“继恩,那你说韩旭会不会来?”   赵光义能有此一问,显然这王继恩不是一般人。若说赵普是赵光义最看重之人,那面前这名年轻俊美的男子就是赵光义最信任之人,是他的亲信、心腹。   王继恩微微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自信道:“王爷多虑了,平西王来不来都在他自己的决定,王爷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   赵光义微露不满:“就这样傻等?”   王继恩摇了摇头,所有所意的说道:“难道王爷一直在做的不就是等待吗?”   等待?   赵光义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本王现在做的就是在等待!来日方长,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天吧!哈哈哈哈!”   说着,赵光义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道:“若是韩旭真的不来呢?”   王继恩面带肯定之色,自信满满的说道:“依我看,平西王大半不会来。”   “为何?”   “王爷仔细想想,如今韩旭为何会闭门谢客?”   “为何会闭门谢客?”赵光义微微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在避嫌?”   王继恩点头道:“王爷的猜测不错。若是真的如此的话,那只有劳烦王爷亲自出马了。”   赵光义闻听这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半晌后,只见其双目精光一闪而逝,坚定道:“好,本王就不信他还能躲在府里一辈子。”   ……   是夜。   在工部忙活了一天的苗训,回到府邸已准备就寝,却被赵匡胤一道口谕宣进了宫。   此刻,他已在文德殿内已站了好一会,双腿几乎都有点发麻。   而赵匡胤自从将他召进殿后,却一言不发,自顾自的背着双手眼盯着地图。   不知过了多久,赵匡胤似乎这才发觉苗训的到来,连忙让小太监搬来椅子给其坐下,笑道:“苗爱卿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朕还以为你还在路上呢。”   苗训一张脸瞬间变得精彩非常,自打他进门就已经向赵匡胤问安了,可是赵匡胤却彷佛没听见似的,一直背对着他,两眼都在地图上。皇上不说话,他还能怎样?只能等呗。   一旁的常欢笑呵呵的说道:“皇上,苗大人已来多时了!”   赵匡胤摇头苦笑道:“常欢啊,你也真是,苗大人来了你也不提醒朕。”   常欢拱手道:“杂家怕打扰皇上思考国家大事。”说着,不待赵匡胤发话,挥手让其他闲杂人等退下,就连他自己也走出了文德殿。他知道,赵匡胤深夜招人入宫,说的一定是非常重要之事,能避嫌就避嫌。   对于常欢这点,赵匡胤是非常的满意,宫内年轻的太监多得是,手脚麻利又机灵的甚多,可他就偏偏喜欢常欢伺候!看着常欢满头白发,以及几乎佝偻的背影,赵匡胤心下微微一叹。岁月不饶人,转眼间常欢当这个大宋皇宫的大内总管已经五年有余了!   整理了下思绪,赵匡胤开口道:“苗爱卿,工部制作的炸药包是否已充足?”   自从韩旭发明出这炸药包之后,工部就开始日以继夜的制作。而战场上传回来的消息,炸药包的功效强大无比,大大减少了宋军的伤亡,攻城之战更是如探囊取物。可以说,正是这个炸药包大大加快了赵匡胤一统天下的速度。   苗训一听到赵匡胤这样的话,就知道赵匡胤又有了灭国的打算。之前问出这样的话,是两年前准备进攻南汉之时,只是不知赵匡胤这回又对哪个势力起了心思?北汉?南唐?   想到此,苗训正色道:“回禀皇上,两年时间,工部已制作出足够的炸药包。”   “好,这就好。”   赵匡胤很信任苗训的能力,而且在炸药包这一块,知道制作方式的人是越少越好。是以,按苗训的能力,早该得到升迁,可却偏偏多年被按在工部那一亩三分地上。   眼瞅着日渐消瘦的苗训,赵匡胤心下微动,叹道:“苗爱卿,辛苦你了。”   苗训闻听这话,赶紧跪地,激动得双眼微湿,颤抖道:“为皇上办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匡胤上前,亲手扶起苗训,叹道:“朕心里都有数,回头去领一千贯赏钱,你苗爱卿清贫,可不能苦了跟着你的工部工匠。”   苗训激动道:“多谢皇上赏赐。”   赵匡胤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对了,你自己再领五百贯,这是朕单独赏给你的。”说着,见苗训欲推迟,连忙板起脸:“不许推迟,这是朕赏你的。”   苗训再次伏地:“谢皇上。”   赵匡胤笑呵呵的回到御桌后:“平西王韩旭回京了,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一说到韩旭,苗训面色一跨,苦笑连连:“回皇上,微臣确实得到了消息。为此,微臣还特地去了趟平西王府,可惜平西王府大门紧闭,就连微臣都不让进府。微臣派人递进去的帖子也是石沉大海。”   说完这句话,赵匡胤未有任何的反应,似乎陷入了沉思。不久后,苗训退出了文德殿。他不明白赵匡胤为何会有此一问?若要想知道韩旭的事情,直接将韩旭叫进宫里来问不是更快吗?      第387章 四方动(上)      苗训的猜测在第二天得到了证实。   紫宸殿早朝,赵匡胤狠狠的训斥了南唐进奏院使,责问其南唐国主李煜为何三番五次的不来京朝拜。   南唐早在后周末年就在汴京设立了进奏院,说白了也就是驻京办事处,向南唐国内传达大宋的一些国策事务,同时代表南唐对大宋朝廷行朝拜之事。这是大宋和南唐之间的窗口。可身为南唐进奏院的使者,哪有权利去决定南唐国主李煜来不来京城朝拜呢?   弱国无外交,自古使然。   南唐进奏院使者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承受着大宋皇帝的满腔怒火,谁让他是南唐的臣子呢?替李煜接下这谩骂就当是为国尽忠了。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熬过这一顿喝骂也就过去了。   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赵匡胤今日彷佛吃了春药般,这样的训斥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早朝的各项议题全部放弃,从头到尾都是训斥。最后更是手书圣旨一道,让南唐进奏院八百里加急派人护送到李煜手上,言辞之激烈简直匪夷所思。   这点不仅南唐进奏院使没想到,甚至连紫宸殿内的满朝大宋文武也没想到,一个个无比震惊。而赵匡胤说完这一切,直接甩胳膊闪人,留下一堆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   赵光义和赵普并肩而行,带头迈出了紫宸殿的门槛。紧接着,满朝的文武鱼贯而出。   下得台阶,赵光义忍不住的开口问道:“赵大人,皇兄今日似乎……”   这话刚说一半,立马被赵普以眼神制止。   “晋王爷……”“赵大人……”   两人的身边不时的走过下朝的文武,纷纷朝着两人告辞而去。   隔墙有耳,人多耳杂,可见赵普不一般的小心谨慎。   赵普目不斜视,径直缓慢前行,待得周围的官员渐渐稀疏,这才彷佛若无其事般的说道:“晋王殿下……皇上年富力强,雄才大略,今日之事只是早晚的事。”   早晚的事?   赵光义当然不笨,在赵匡胤对着南唐进奏院使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猜到了赵匡胤的意思。他能有如此一问,当然是想从赵普那里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此刻听赵普这么一说,更加确定了其心中所想。   赵匡胤要对南唐动武了!   自古以来,凡是自认王朝正统的皇帝,出兵都讲究个名正言顺。   先前大宋出兵荆楚,那是高继冲、周保权向朝廷求救,朝廷搬王师名正言顺的进入荆楚之地。   大宋出兵灭后蜀,那又是韩旭借为慕容延钊报仇之事,追杀楚地旧将张从富而进入巴蜀之地。虽然这出兵借口有点牵强,但此时的大宋禁军威震四方,谁又敢说三道四呢?   至于后来赵匡胤命潘美进军南汉,理由就更简单了,说的是南汉勾结北汉,欲前后夹击中原朝廷。   如今赵匡胤这般三番五次的命南唐国主李煜来朝,显然是对南唐起了心思。   赵光义略一沉吟,道:“倘若李煜真的来汴京朝觐呢?”   赵普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他不会。”   “为何?”赵光义这话一出口就连自己的笑出了声。论文采,南唐国主李煜远远超过赵匡胤,但论胆量,一千个李煜都比不上赵匡胤的一个手指头。再说了,若是李煜要来的话,早就来了,而不是三番五次的派出南唐的齐王李从善作为他的代表来汴京朝贺。   想是这么想,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若李煜真的就来了呢?   赵普见赵光义一副眉头微皱的样子,就猜到了其所想,微微一笑道:“倘若李煜真的敢来的话,那南唐将会亡得更快。”   赵光义疑惑道:“此话怎讲?”   “当年周世宗定‘平南策’,言道‘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从周世宗算起,到如今的大宋,已过去六年有余。皇上一直秉承周世宗的方略,十年开拓天下,也该动手了。”赵普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的笑道:“依皇上的个性,若是李煜真的敢来京城的话,皇上说不定真的会立即对南唐下手。群龙无首的南唐,当然会灭亡得更快。”   “这样做岂不是给天下人留下口舌?”   “口舌?”赵普笑眯眯的看着赵光义,眼中满是戏谑之意。   见此,赵光义苦笑着连连摇头。口舌?口舌算个屁!只要李煜来汴京,那朝廷就有办法将其留在京城不放。至于趁机会大军南下,那只需随便找个借口而已。说白了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   宫门外,晋王府的马车已停靠在一旁。   白衣飘飘的王继恩见远远的赵光义和赵普两人并肩走了出来,不禁眉头微蹙,下车迎了上去。   赵光义笑呵呵的登上马车,显然他刚刚和赵普聊得很默契。   马车启动之时,赵光义似乎意犹未尽,掀开车帘,想了想问道:“赵大人,那本王该如何做?”   赵普正欲转身,闻听赵光义这话,楞在了当场。   眼瞅着赵光义那求贤若渴的眼神,长吁口气,深深一叹道:“若欲选兵,必先选将!潘将军似乎好久没回京了。”说着,头也不回的朝着宰相座驾而去。   “哼。”   王继恩看着赵普的背影一声冷哼,忍不住的说道:“王爷,赵大人似乎对王爷……”   “无妨……”赵光义放下车帘,微微一笑,对于赵普不太礼貌的行为似乎并不在意。   马车哒哒的平稳行驶在青石板的路面。   若欲选兵,必先选将!潘美已经好久没回京了。赵普临行前的这句话反复的在赵光义的脑海中回响。   “好……”   突然间,赵光义手拍大腿,大声叫好,双眼精光一闪而逝。   欲对南唐动手,至少得十多万水陆大军。而这统帅大军的将领就得好好考虑下人选,一旦攻下大江以南,此人在军中的威望将如日中天。   放眼整个大宋将领,能率军十多万,担当平南元帅之职的屈指可数。宣威南院使李处耘,宣威北院使曹彬,如今的崇义节度使王全斌,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   至于赵普最后为何偏偏提到潘美?   因为他知道潘美正是赵光义的人,乃赵光义在大宋军队中为数不多亲信,而且是兵权最高的亲信。至于其他三人,却是实实在在赵匡胤的亲信。   当年潘美以并不算高的防御使之职领兵进攻南汉,正是来自晋王赵光义的强烈推荐。防御使说白了就是警备司令,平日里统帅的都是些治安军,实力远不如正规的大宋禁军。赵匡胤一直在培养新的年轻将领,在赵光义的推荐下,潘美进入了考虑的范围,最后更是得到了领兵进攻南汉的机会。   好在潘美不负众望,对南汉这一场战争几乎可以说是完胜。之后,潘美被赵匡胤任命为山南东道节度使,真正成了一方大员,这也大大增加了赵光义对大宋军队的干预。   若是潘美成为平南唐的统帅之时,赵光义在军队中的支持将更上层楼。这怎么能不令他激动。   “好,好,好,”   赵光义连说三个好字,大叹道:“赵大人果然不亏为我大宋宰辅。”   王继恩撇嘴道:“赵大人这提议也不怎样!依我看,潘将军还不如王爷您呢。”   “不得胡言乱语。”赵光义板着脸训斥道。不过,看他那笑眯眯的样子,哪有半分的教训之意。   见此,王继恩丹凤眼上挑,语带委屈道:“本来就是嘛!王爷从小跟皇上在军中长大,论箭术,潘将军是拍马也赶不上王爷您呐!”   闻听此言,赵光义哈哈大笑。论拳脚功夫,他比不上大多数的禁军将军,甚至是普通的禁军士卒。若说道射箭,虽说不上百步穿杨,但在当年的禁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也是他生凭最得意的地方。王继恩说到了赵光义的G点,更加口无遮拦了,又道:“所以说嘛,让潘将军当这平南元帅,还不如让王爷您亲自出马。”   “轰……”   “你刚说什么?”赵光义脑中顿时炸开了锅,一把将身边的王继恩拽起,双眼死死的盯着他,大吼道。   王继恩大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何成见过赵光义如此恐怖的脸孔,那扭曲的面庞似乎欲吃人一般。赵光义对别人发怒也从未有过这种恐怖的表情,更何况是对王继恩自己呢?   赵光义急急吼道。“快说,将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王继恩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结巴道:“王爷恕罪……我只是……只是说……不如让王爷您亲自带兵平南唐。”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赵光义激动的面色扭曲,浑身发抖,口中喃喃自语道:“没错,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隋朝晋王杨广带兵过江平南陈,唐朝秦王李世民带兵征战天下,两人均以王爷的身份立下赫赫战功,更重要的是,这两人最后都凭借着手中的兵权得到了皇位。既然他们两可以,为何他赵光义就不可以呢?大宋禁军天下无敌,灭南唐指日可待。   想到自己倘若亲自带兵灭了南唐,赵光义激动得跳了起来,头顶差点撞到车棚。   如此的动作,顿时吓了王继恩一跳:“王爷小心。”   赵光义狂喜,一把抱住王继恩,赞道:“刚刚本王实在是太激动了,吓到你了吧?”   王继恩微微摇头:“让王爷开心,是我的福分。”   “好,好,好。”赵光义搂着王继恩的肩膀,伸指勾起他的下巴,望着眼前媚眼微张的王继恩,腹中忍不住的一团火起,邪笑道:“今晚,本王要好好的疼惜你!”……      第388章 四方动(中)      当赵匡胤的圣旨到达金陵皇宫的那一刻,整个南唐朝野震动了。大半个月未举行朝会的李煜,吓得连夜召集大臣入宫议事。   澄心堂,原本只是几间宫里别致的小院,但自从李煜登基以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扩建,以其艺术家的鉴赏力,将澄心堂建造成了独具韵味的江南楼阁群,而李煜大部分的时间就在这澄心堂内吟诗作赋。   两年前大周后周娥皇香消玉损,李煜伤心欲绝之下,竟然有了出家为僧的念头。若不是群臣极力反对,估计此刻金陵城外的清凉广慧寺将会多了一位皇帝和尚。虽然李煜暂时放弃了出家的念头,可还是在宫内修建了几处寺庙,常常是佛衣僧帽,勤加礼佛。   为了彻底断绝李煜出家的念头,在已故宰相严续的主持下,李煜娶了周娥皇的妹妹周嘉敏,人称小周后。   小周后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男人的身影,那就是当年的大宋淮扬节度使韩旭。可周家的兴衰和南唐皇族密切相关,在她老母亲的哭求下,满朝文武的压力下,再加上大宋朝廷传出来的韩旭已死的消息,周嘉敏不得不同意了李家的求亲。   李煜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姨子,或许是因为之前周娥皇的存在,又或许那时的周嘉敏还小,所以他也并未太留意。可自周娥皇故去,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小姨子身姿灵动,貌若天仙,完全不输她姐姐周娥皇,且年轻水灵更胜一筹。于是,对周嘉敏是疼爱有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着手里怕摔了,出家的心思也渐渐淡了下去。   然而,周嘉敏却知道周娥皇是被摩尼教给毒杀的,而摩尼教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周娥皇为了李煜背叛了摩尼教。她恨摩尼教,同时也对李煜心存不满,一个堂堂的南唐国主竟然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住,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因此,虽然周嘉敏为了南唐周家,嫁给了李煜,可她对李煜似乎总是不冷不热。最后更是心思日淡,大多数时间都在宫内佛堂渡过。   李家皇族,满朝文武没想到李煜娶的小周后,竟然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这下可好了,好心办坏事,李煜在小周后的带动下,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礼佛之心更胜当年。一皇一后诚心礼佛,带动了整个南唐佛教的兴盛,颇有当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迷离。   澄心堂内,灯火辉煌,照亮的确实众人一张张萎靡不振的脸。   李煜面色苍白,身披袈裟的样子,似乎刚从宫里的庙宇内出来,此刻望着面前的南唐文武,叹道:“赵宋的圣旨诸位爱卿也都听到了,不知诸位有何良策回复上国使者?”   吏部尚书徐铉起身道:“皇上,不妨还是依照往例,借病推脱,再派能演善变之士,带上重礼前往汴梁游说!”   枢密使殷崇义一听这话,冷哼道:“重礼,重礼,每次都是重礼。赵宋皇太后故去,派人送去金银丝绢;赵宋平定荆楚,派人送牛羊酒肉;赵宋灭巴蜀,派人奉上金银珍宝无数,牛羊美酒犒军;赵宋灭南汉,又是我朝数十万贯贺礼……每一次赵宋大事,我朝均是重礼恭贺,这样下去,即便江南再富庶,也经不起这个送法。”   话匣子一打开,殷崇义憋不住了,身为南唐的枢密使,这些年他受到的压力前所未有。外部赵宋的大军压力,内部百姓骂军队的不作为。   身为除皇帝外的军队最高统帅,殷崇义气得胸口急剧起伏,大声道:“徐大人,如今我朝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大量的进贡,时不时的特别贺礼,我朝的金银铜钱大大的流逝,如今百姓手里的可是铁钱啊,这铁钱上面可是你徐大人亲手的小篆‘开元通宝’。”   南唐失去淮南之后,缺乏盐铁。要知道这两样自古可是一个地区势力能存在下去的致命法宝。   盐关系民生,没了这东西,就知道能高价从赵宋手里购买。   铁关系农耕武备,大量的铁被用去铸造钱币,不仅影响农耕用具,更是影响南唐军队建设。盔甲,战刀……所有的一切可都会铁息息相关。   徐铉一生精于书法,尤善小篆,南唐富商常有出千金求其小篆字画之事。将自己的书写的“开元通宝”这四个字的放在铜钱上,可以说是徐铉今生最大的成就,也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事。   然而,听殷崇义这么一说,这四个字或许反而成了徐铉今生最大的侮辱。   是人都有脾气,徐铉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殷崇义的鼻子大骂道:“殷大人,这还不是你们武人的无能?倘若你们能抵抗赵宋大军,我朝又何须进贡,何须去看赵宋的脸色行事。”   殷崇义顿时吃瘪,如今南唐军队从士兵到将军,远不如赵宋大军。这倒不是说军队的数量,而是军队的质量。自家人知自家事,南唐的军队并不少,问题是往往上万的南唐军,竟然抵挡不住赵宋的数千人。当年赵匡胤率领两千铁骑纵横淮南大地,在数十万南唐军中来去自如。   军队不如人家,就得老老实实进贡;进贡多了,国力巨降,军队建设更加落后。如今的南唐就陷入了此循环当中。   殷崇义一声叹息道:“徐大人,以赵匡胤这封圣旨来看,此次和往常不一样,言辞激烈如斯,恐怕……”说着,两眼朝着李煜望去。   徐铉也感觉到了此次和以往的不一样,同样的抬头朝着李煜望去。   感觉到两人的目光,李煜顿时吓了一跳,同时心里很是愤怒,难道这两人想让自己去汴京送死?   “咳咳……”   一阵咳嗽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李煜转头望去,一见此人,心下大喜,激动道:“老大人可有何良策?”   此人正是当今南唐宰相游简言。说来也奇怪,除了之前的宰相宋齐秋,南唐的其他宰相都当不长,严续病死,而如今的游简言也是满头白发,今日甚至是抱病前来澄心堂议事。   当游简言见李煜的样子,就知道李煜会错了徐铉和殷崇义的意思。他可不想搞得君臣不和,于是赶紧以咳嗽打断李煜的胡思乱想。   想了想,说道:“皇上,徐大人和殷大人一心为国,此刻想必他们也是拿不定主意,唯有请皇上圣裁。”   闻听这话,李煜顿时老脸微红,尴尬的笑了笑。转而岔开话题道:“那老大人有何想法?”   游简言看了眼殷崇义,叹道:“殷大人所言甚是,今日这圣旨明显与往日不同,皇上得加紧打算。”   “什么打算?”李煜茫然道。   游简言枯瘦的脸庞上,一双智慧的双眼精光闪过,肃然道:“加紧备战。”   “轰……”   此言一出,满场震惊。   备战?自淮南一战以来,这两个字就是南唐朝廷的禁忌,从来就没人在论证之时,堂而皇之的提出。   殷崇义激动了,这可是宰相第一次提出和他枢密院同样的意见。   李煜害怕了,他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徐铉傻了,南唐的文人宰相第一次站在了武人的身边。   唯有两人面无表情的静静看着这一切,一个是礼部尚书韩煕载,另一个就是南唐齐王李从善。韩煕载现在只看着礼部这一亩三分地,而大部分的事情又都交给礼部侍郎去办,他自己乐得轻松,回家后抱着爱姬王屋山饮酒作乐,快活似神仙。李从善自打李煜登基之后,也变了个人,倒有七八分韩煕载的模样,只不过他更喜欢流连于秦淮河那八百里风月之地。   “这……这……这……”李煜两眼瞪得老大,那还有半分以往的潇洒之态。备战?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两个字。   瞧着李煜的反应如此之大,游简言暗自摇头叹息,缓缓说道:“老臣的意思并非要和赵宋一战,但……皇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恩?”   闻听游简言话语的意思似乎有变,李煜大喜,忙问道:“那老大人的意思是?”   游简言现在是知道了。说句难听的话,那就是李煜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在没得到大宋切实出兵过江的情况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整兵备战的。于是,说道:“皇上,此次赵匡胤严辞训斥,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如今我朝当从两面着手。一方面和以往一样,派人前往京城游说,带重礼。用重重的大礼结交赵宋朝臣,以他们来影响赵宋朝廷的舆论。二来,就是老臣刚刚说过的话,我朝不能将希望全寄托在赵宋朝廷的身上,理当加紧战备以防万一。”   “微臣附议。”   徐铉闻听游简言最终还是提出以派代表进贡的方式来平息此次赵匡胤的怒火,当即表示赞同。   殷崇义能得到游简言支持加紧战备的提议,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同样的表示支持。   李煜暗自松了口气,只要自己不去汴京,进贡点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加紧战备的问题,想了想,说道:“殷大人,这加紧战备的事你枢密院去办。朕送你四个字‘适可而止’。”   适合而止?避免惹祸上身。   殷崇义瞬间明白了李煜的意思,李煜这还是怕南唐加紧武备的举动引起赵宋的注意。于是,深叹道:“微臣遵旨。”统一了臣子的思想,李煜紧张的心情微微缓和了些,让人送上茶水,略作休息后,又道:“那这去赵宋的人选,该派何人为好?”      第389章 四方动(下)      定下了决议,那剩下的就是人选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事实上并没有太多的人选。   徐铉略一沉吟,率先开口道:“皇上,按理来说应该是礼部侍郎为首选,但此次微臣认为应该派遣礼部尚书韩大人。韩大人才学出众,威望甚高,乃此次不二人选。”   礼部不派人去?谁去?一听徐铉提起韩熙载,李煜二话不说,当即同意了徐铉的建议。   韩熙载身为礼部尚书,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这趟汴京他是去定了。可他总却觉得此次实在事关重大,搞不好很可能引发两国的冲突。于是,拱手道:“皇上,微臣建议此次以齐王为正使,微臣为副,共同出使赵宋为上策。”   派一国之礼部尚书,算是足够的诚意了,可这次去汴京真的够吗?   当韩熙载说出这样的话,众人陷入了沉思。   李从善是南唐皇族中除李煜外的第二人,只有李从善才能作为李煜的最终代表,也只有李从善或许能代表得了南唐国主李煜。   片刻后,游简言大叹道:“哎……韩大人说得不错。”   “这不太妥当吧?万一……”李煜面露为难之色。   对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李煜也确实是照顾有加。虽然没有明显的说出来,但他也没有否决的意思,在他自己和李从善之间,李煜当然还是倾向让李从善代替自己前往汴京。   “为皇兄办事,这是臣弟应该做的。”   一旁的李从善面带微笑,他是个拿得起也放得下的人,放弃了心中的那片野望,此时的他说不出的洒脱,俊逸不凡。   望着李煜担心的面容,李从善呵呵笑道:“皇兄放心,臣弟当年可是去过汴京的。再说了,在汴京城,如今还有位臣弟的老相识在呢。”   韩熙载微楞,随即哈哈笑道:“齐王殿下说得是,那位也是微臣的小老弟呐!若不是齐王殿下提及,微臣差点倒忘了这事。”   “齐王说的是?”游简言当年去了南唐南都,是以并不清楚两人口中所说之人。   徐铉语带迟疑道:“难道殿下说的是当年那位既贪财,又好色的淮扬节度使韩旭?”   “贪财?好色?”   殷崇义苦笑道:“贪财好色之人能带着数万军队平荆南,灭后蜀?”说到这,他摇头苦笑道:“听说三年前他在剑阁战死,宋廷追封他为平西王。只是没想到他如今活着回到了汴京,这回赵匡胤更是将追封而改为正是的册封。当年的那位浪荡节度使,如今是真正的赵宋平西王了。唉……当年我们都小看他了。”   “赵宋一直秉承异姓不得封王,看样子这韩旭深得赵匡胤赏识。”游简言略一思索,又道:“依我看,韩旭如今恐怕也没有了实权,只是个闲散的王爷而已……不过,能够较好这赵宋唯一的异性王,说不定对我们的游说会有莫大的好处。”   众人纷纷点头。   平西王这个名头就够吓人的,即便韩旭是个闲散的王爷,但那功劳和威信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呢。   你一言我一语。   李煜此时似乎更加有了信心,大手一挥道:“从善,单独给韩旭备份大礼,这礼不能轻,一切花费可尽从宫里单独支出。”   ……   定下方针,李煜高高兴兴的离开了澄心堂。   韩熙载一把拽住前面的徐铉,没好气道:“徐兄,你这不是让老夫有去无回嘛!”   对韩熙载的抱怨,徐铉毫不在意,认真的盯着韩熙载的眼睛。好一会后,这才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说道:“韩兄,为弟可是为你着想哦。”   两人在南唐朝廷被人称为“韩徐”,皆因二人均是才学风流,趣味相投之辈。平日里互相插诨打科也是常有之事。   此时,徐铉拍了拍韩熙载的肩膀,认真的说道:“韩兄有多少年没回中原了?”   说完,他直接就离开,独独留下韩熙载一人发呆。身为韩熙载的老友,徐铉自然知道这位老友最难忘的是什么?   韩熙载乃中原人士,后唐同光年间的进士。唐末中原战乱,其父被李嗣源所杀。韩熙载受到牵连,为躲避李嗣源的追杀,渡过淮河,来到了当时的南唐境内。一晃间,他从一个满腔抱负,欲领南唐军挥军中原,荡平乾坤的青年,变成了如今垂垂迟暮的老人。   自李煜登基后,韩熙载虽得到重要,可惜时过境迁。   浑浑噩噩几十年,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人到晚年,总想着叶落归根!   无论这人的地位有多高,人老了之后,总会回想过去。回想当年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或许是一座小村落,或许是门前的一条小河,或许是村口的一颗老槐树。   不知不觉间,韩熙载已泪流满面,嘴唇不住的颤抖,喃喃自语:“回去看看?回去看看也好!”   “老大人,你这是?”   一声清吟的问候唤醒了回忆中的韩熙载。   韩熙载抬头间,见一绝色宫装女子站立身前。待看清来人面容,赶紧一抹眼泪,拜道:“老臣见过娘娘。”   周嘉敏宫中听闻李煜召集众臣议事,打听之下这才知道是宋廷的责问圣旨来了。待知道所谈内容之后,赶紧赶了过来。而且,她就是奔着韩熙载而来的。   此刻,见韩熙载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不禁担心道:“老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呵呵,一时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韩熙载连连摆手。转而疑惑道:“这么晚了,娘娘怎么还不回宫就寝?”   周嘉敏在确认韩熙载确实没事之后,她自己反而陷入了迟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见状,韩熙载微笑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在老臣心中还是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娘娘有话尽管吩咐,老臣定然替娘娘办到。”   闻听此言,周嘉敏心下大动,忍不住的两眼垂泪。   “娘娘,到底何事?”   周嘉敏左右看了看,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直接塞到韩熙载的手里,哽咽道:“老大人,帮我将此信交给韩旭。”说罢,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   她之所以会找韩熙载,倒是往日里韩熙载和李从善是她最熟悉的人,可以说她是韩熙载看着长大的。而她和韩旭之事,当年韩熙载可是一清二楚。   “冤孽啊!”韩熙载暗自叹息,赶紧将信函塞入怀中。      第390章 平西王VS晋王(上)      自那日赵匡胤在早朝上严厉训斥了一番南唐进奏院使者之后,不仅南唐朝廷的气氛紧张,就连大宋朝廷也莫不如是,而且汴京城内也突然流传起朝廷欲对南唐动武的消息。   “消息可靠吗?”韩旭眉头紧锁,两眼盯着面前的吴师道。   吴师道小声道:“应该差不了,现在汴京城里都传遍了。丐帮金陵分舵传来了消息,李煜对外宣传身体不适,派了他的皇弟齐王李从善和礼部尚书韩熙载率领使节团正往汴京赶来。船队足足有十几艘,吃水都很深,看样子这回李煜是大出血了。”   韩旭怔了怔,没想到这回南唐带头的竟然是老熟人李从善和韩熙载。这样看来,李煜这回是真的害怕了,连自己的皇族小弟都派出马来。   “旭哥儿,你说皇上收了南唐的重礼后,会不会就放弃对南唐动武的打算?”   “你说呢?”韩旭反问道。   吴师道想了想,猜测道:“依皇上一直以来的宽宏大量来看,白白得了如此多的金银,倒是很有可能放过南唐一马。毕竟南唐现在的军事实力还是有的,尤其是他们的水军,若是开战的话,朝廷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很可能陷入江南的泥潭而脱不了身。”   印象中,历史上赵匡胤似乎没有这么快对南唐动手,而是等到南唐的国内陷入经济困难之时,才最终出兵攻南唐的。   可现在韩旭也不太肯定赵匡胤是否会真的立马对南唐动手,他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比如灭后蜀,灭南汉。   半晌后,吴师道摸着下巴上那戳山羊胡子,叹道:“若是朝廷动手就好了,南唐的国力不比后蜀和南汉,且金陵城防完备,想必朝廷伐南唐将会是一场持久战……到时候我们就可以……”   “行了,不必多说。”   韩旭连忙打断吴师道的话,他当然知道吴师道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趁着朝廷和南唐陷入僵局的时候,丐帮好浑水摸鱼,成就一方霸业。   “唉……”吴师道一阵长吁短叹后,转头闪人。   望着吴师道离去的背影,韩旭唯有摇头苦笑,他可不想吴师道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   “我倒觉得吴老道说得不错哩。”   一阵香风扑鼻,杨月蝉出现在厅内。   “呵呵,既然吴老道说得不错,那蝉儿你就跟着吴老道好了,这老色鬼一定欢喜得紧。说不定将来他得了天下,你就母仪天下了哦。”韩旭打趣道。说着,一把将杨月蝉拽入怀中,轻嗅发香。   杨月蝉啐道:“这样你就可以和你的小公主双宿双飞了哩!”   韩旭老脸微红,尴尬的嘿嘿直笑。   杨月蝉纤手拂上韩旭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韩旭,认真的说道:“母仪天下,万千宠爱于一身又能怎样?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马嵬坡下照样魂断红颜……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韩旭知道杨月蝉想起了她杨家先祖杨玉环的枉死,心下微动,双手将杨月蝉紧紧揽入怀中,开口道:“这些日子都闷在府里,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一听这话,杨月蝉忽的站了起来,喜道:“去哪?”   瞧着杨月蝉喜上眉梢的表情,韩旭很是感动。杨月蝉在江湖人闯荡惯了,能陪她静静的在府里这么多天,真是难为她了。   于是,说道:“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我去叫淮秀妹妹他们。”说着,杨月蝉就欲去找程淮秀等人。   韩旭笑眯眯的阻止道:“不用,就我们两个,偷偷出去。”   杨月蝉嘻嘻一笑,啪嗒一声在韩旭脸上亲了一口,随即推着韩旭向屋外而去。   ……   出得平西王府后门,韩旭顿时深吸口气,彷佛这院外的空气都比府里新鲜很多。   两人穿街过巷,尽走人际稀少的地方。   不一会的功夫,两人来到一处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辉煌楼宇前。   “百花楼!”杨月蝉笑嘻嘻的说道:“你不会是要带我进去吧?”   韩旭笑道:“当然,难道蝉儿不敢进?”   当年柳青青和杨月蝉齐名,号称“南杨北柳”,而这百花楼正是柳青青的楼宇。如今,韩旭带着杨月蝉进入百花楼,传出去的话,倒也是一番趣谈。   “嘻嘻,有何不敢?正好见识见识当年柳青青的香闺。”杨月蝉笑着推韩旭进入百花楼。   百花楼早已名动天下,往来的商贾无不会来见识一番。倘若你来过汴京而没去百花楼,你都不好意思对别人说去过京城。所以繁华的汴京城,也带动了百花楼异常火爆的生意。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一楼座无虚席。   两人一进入百花楼,顿时引来全场的注目。   有人赞叹,有人惋惜,更多的人是羡慕嫉妒恨。   前半句是,好一对神仙眷侣;后半句是,可惜男的是个瘸子。   当然,两人对于这样的议论毫不在意,一笑置之。   百花楼的掌柜乃丐帮众人,自然认识韩旭这位大老板,赶紧亲自上前招呼,带着韩旭直接往三楼而去。   挥手斥退三楼所有的侍女,掌柜这才笑呵呵的说道:“帮主,你咋来了呢?若有事直接招在下过去就成啊。”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韩旭接过掌柜递来的茶水。   “那能呐,帮主要来,小的自然是高兴得紧。”掌柜笑咪咪的说道:“早几天还见到刘三兄弟,小的这就在琢磨着啥时候也该来看看了。今个院里喜鹊渣渣叫,小的就知道定有好事……”   说到刘三,韩旭顿时苦笑连连。刘三好酒,平西王府当然有酒,而且都是好酒。然而,刘三却说不在乎酒的好坏,关键要看和谁喝。王府大门紧闭,没有韩旭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而刘三则搬着王府的好酒,直接钻王府狗洞而出,出门去汇王凳子等以前的兄弟。   王凳子现在可是禁军殿前司的偏将,闻听韩旭活着回京,早就想来看望韩旭。而这钻狗洞的办法正是出自王凳子之手。一来二去,王府的狗洞成了他们这帮狐朋狗友联络的专门通道。   韩旭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好酒好菜来一桌,你就忙你自己的去吧,这里也不需要人招呼。”   “得,马上就好,帮主您老稍等。”   待得掌柜的离去,韩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大喜道:“蝉儿,你去下后院,后院桂花树下……”   随即,杨月蝉满脸疑惑的离开。   不一会的功夫,只见杨月蝉提着一个酒坛返回,酒坛的外表还清洗了一番。   杨月蝉将酒坛提到桌上,笑道:“咯咯,想不到还真如你说的,桂花树下埋了好多酒。不过,我只拿了一坛。”   韩旭迫不及待的拍开封泥,酒香顿时弥漫屋内。   极品女儿红,正是当年刘思汉离去时喝的那种。韩旭猜测他埋下的女儿红肯定不止一坛,于是让杨月蝉去挖挖看,果真刘思汉这老小子埋了不少。   “好酒啊,埋了几十年的女儿红就是不一样。”韩旭几杯下肚,突然说道:“没让别人看到吧。”   “瞧你小气的。放心啦,没人看到。”杨月蝉给了韩旭一个大白眼。   “那不一样,若是被刘三这小子发现,院子里的这些女儿红还不够他填肚子的。”   虽然如今百花楼的酒菜没有当年刘思汉在时的奢侈,但也是皇宫里退休的御厨做的,在整个汴京城那是第一流的存在。   韩旭虽然不喜欢那种浮华的奢侈,但更不想让百花楼没落下去,是以走的还是“高大上”的路线。高端、大气、上档次,这才是百花楼的根本,涉及到他这位大老板的切身利益。   一杯女儿红下肚,杨月蝉的脸蛋瞬间变得红扑扑的,煞似惹人怜,看得韩旭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杨月蝉丽质天生,韩旭没见过杨玉环长啥样,但他却坚信杨月蝉绝对不比杨玉环差。靓丽的容颜,惹人沉迷的双眼,魅惑天生,让人情难自禁。   “蝉儿……”   “嗯……”   酒不醉人人自醉,情到浓时难自己。   ……   咚咚咚,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掌柜的慌慌张张跑了上来,尴尬道:“帮主……”   韩旭无语,在王府和她们亲昵,就有吴师道跑过来,来到这百花楼,却有手下这个掌柜的来打扰,顿时不爽道:“何事赶紧说,你丫的真会挑时候。”   掌柜的老脸微红,连忙道:“楼下来了两人,说要见你。”   韩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见个屁,赶紧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说着,见掌柜满脸惊讶的楞在当场,不由疑惑道:“是谁?”   “一个是晋王赵光义,另外一个应该是他的随从。”身为丐帮之人,又是百花楼的掌柜,自然是见过大宋朝的朝廷大员。因为百花楼,原本就是有名的酒楼,朝廷大员到此喝花酒的并不少。而这晋王赵光义虽然来的次数不多,可也有过好些次。要知道赵光义不仅仅是晋王,而且是开封府尹,管理整个汴京城。   “有请!”   韩旭和杨月蝉相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   这惊异倒不是因为赵光义会来百花楼,而是赵光义明显是冲着韩旭而来的。   两人可是偷偷摸摸的出王府,就这样还被赵光义给发现。这汴京城的水真深呐,到处都是有心人的眼线。……      第391章 平西王VS 晋王(下)      赵光义一身华贵的丝质长袍,腰佩极品羊脂玉,面带微笑,缓缓走了进来。   三年未见,他的样貌和身形未变,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然而,韩旭却感到他彷佛和三年前判若两人,这是一种很玄妙很奇怪的感觉。   三年前的赵光义初为晋王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霸气凛然,而如今这些似乎全都消失不见了。精芒四射的眼神变得平淡而内敛,以往不经意间流露的那种阴鸷也消失不见。   他成熟了?亦或他变得更加高深莫测?   韩旭在打量赵光义的同时,赵光义也在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平西王。   心中的惊异,甚至更胜韩旭。   平荆南,灭后蜀的两场战争,让当年那吊儿郎当的淮扬节度使,变得更加的从容、自信。   同样是能率领千军万马的元帅,在韩旭的身上,他看到了潘美所不具备的儒雅和从容;看到了曹彬所不具备的野性和一往无前的气势。   可以说韩旭是潘美和曹彬的集合体,完美的集合体。   初次一见面,赵光义更坚信了此行的正确性,同时也暗暗下了决心。   韩旭微微一笑,率先拱手道:“下官见过晋王殿下,身体不适,还请晋王殿下见谅。”   “韩王爷无需多礼,应该是本王向韩王爷见礼才是。”赵光义面带笑容,连忙上前拱手:“如今韩王爷可是我朝大名鼎鼎的平西王,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可比本王这个尸位素餐王爷强多啦!”   赵光义果然变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如此的谦逊。   当然,韩旭可没有因此而妄自菲薄,连连摆手道:“晋王殿下过谦了,和晋王掌管一国之都相比,下官才是混吃等死的闲散人。”   “哈哈哈哈。”   赵光义手指韩旭哈哈大笑,道:“你啊你……都是替皇上办事,咱俩也不用在这互相谦虚了,否则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我们是在互相吹捧呢,呵呵。”   “晋王殿下说得是,下官深以为然。”   两人的说笑,在外人看来彷佛是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毫无一丝的陌生之感。   赵光义也不客气,径自坐到韩旭对面,深深叹了口气,饶有趣味的说道:“不过,不是本王说你,韩王爷倒是要注意下你的话呐!”   “哦?”韩旭微微一怔,难道自己刚刚的有何不妥!   赵光义先是莫测高深的看了韩旭一眼,这才缓缓说道:“如今韩王爷可是平西王,应该自称‘本王’才是,可不能随随便便的自称‘下官’呐!”   说着,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韩旭的心里可是暗松口气,刚刚赵光义的那句话可是吓了他一跳。此时,不禁暗骂赵光义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过,表面上还得欠身道:“多谢晋王殿下提醒。”   “哎,本王说笑而已,韩王爷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要知道,了解本王的人可都知道本王平日里最爱说笑啦。”赵光义拍手笑道:“对了,本王和韩王爷年岁相差也不大。咱们也不要一口一个晋王殿下,一口一个韩王爷。本王虚长韩王也几岁,倘若韩王爷不嫌弃,就称呼本王一声赵兄。”   韩旭一阵恶寒,连忙道:“小王不敢。”   一听这话,赵光义连连摇手,佯作生气道:“得,就这样,本王说了算。”   “那,赵兄……”韩旭弱弱的说道。   “哎,这才对嘛。”赵光义嘿嘿一笑,随即四周看了看,最后落在韩旭身边一副应该使用过的杯盏上,饶有趣味的问道:“韩旭独自一人在此喝酒?”   杨月蝉在赵光义来之前就躲了开去,虽然两人并未见过面,但她可不想和这所谓的大宋晋王有何交集,如今她的心里除了韩旭再无他人。   韩旭并不想说下去,于是看着赵光义身边坐着的那位白衣男子,岔开话题道:“赵兄,不知这位是?”   赵光义眼珠子一转,见韩旭不肯说,也并未追究下去,于是笑道:“本王的一个随从。”   王继恩长身而起,拱手道:“在下王继恩,见过韩王爷。”   事实上,韩旭之前就看到了这位名叫王继恩的男子。当然,这是废话,一个大活人就坐在赵光义的旁边,只要不是瞎子谁能看不到。只不过韩旭刚刚一直在和赵光义说话,也并未太留意。   此时,他这才发现,这王继恩长得还真是俊俏不凡,丹凤眼配上小嘴唇,说不出的一股韵味。原本以为自己够潇洒了,可和这王继恩一比,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可韩旭看来看去,总绝得这王继恩有点俊俏过了头,甚至是有点妖异。仔细一看之下,此人竟然还是打了粉,点了唇,描了眉的。虽说画得很淡,可一个大男人搞成这样,也忒恶心了吧。   赵光义见韩旭呆呆的盯着王继恩,心下微微一动,饶有趣味的笑道:“怎么?韩兄不请我喝一杯?”   韩旭尴尬的笑了笑,示意自己腿脚不变,得赵光义自己动手了。   王继恩微笑起身,瞧着兰花指,给赵光义倒上一杯,紧接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再次给赵光义倒满。   “来,本王敬韩兄一杯。”赵光义端起酒杯,仰头干掉,咂着嘴巴大赞道:“好酒,陈年女儿红。想不到韩兄有如此好东西,竟然偷偷一人藏着,真不够意思呐。”   尼玛,见赵光义一副享受的样子,韩旭好一阵反胃。这赵光义就算是怕人下毒,也没必要让一个大男人试酒吧?想想那么小的酒杯,两个大男人接连喝过……啧啧……   得,人家好这口,自己也管不着。   韩旭不再去想这些恶心事,只能端着自己的酒杯,自斟自饮了。   ……   赵光义似乎胃口很好,喝酒吃菜很开心的样子,不时的还真讲上两个自认为很好笑的笑话。   当然这笑话,除了他自己笑以外,也只有旁边的那位王继恩笑得很媚的样子。   气氛看起来倒是很容恰。   再次喝下一杯之后,赵光义淡淡的看了韩旭一眼,若无其事的说道:“不知韩兄对最近京城里的传闻有何想法?”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韩旭早就知道赵光义来找自己定然没好事,不过这家伙能憋到现在,可见其修养的功夫精进不少。于是,故作想都没想的样子,大大咧咧的说道:“传闻?什么传闻?赵兄也知道,小弟最近闭门思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个第一次出来透透气,就被赵兄给遇到了。”   赵光义看了韩旭好一阵,见韩旭不似作假的样子,随即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皇上训斥了一番南唐那位国主,如今那位国主派人带着重礼赔罪来了。”   韩旭大喜道:“送礼?送礼好啊。不瞒赵兄说,小弟最喜欢收礼了。小弟当年去了趟南唐,哇塞,乖乖隆个东,南唐李家送的那个礼啊……啧啧……现在想想都流口水。”   见韩旭一副贪心不足的样子,赵光义暗自疑惑,扭头和王继恩相似一眼。   王继恩会意,说道:“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收人家的手软’,若是收了人家的礼,可就得替人家办事呐。”   “哎,此言差矣。”   韩旭连连摆手,大笑道:“咱是朝廷命官,吃的是皇粮,当然只替皇上办事,其他的免谈…你送不送礼是你的事,我收不收是我的事,至于我收了办不办事?那就更不是我的事了,管他那么多干啥!”   你送不送礼是你的事,我收不收是我的事,至于我收了办不办事?那就更不是我的事了。   赵光义和王继恩喃喃自语,细细的品味着韩旭这番话,最后得出相同的结论。韩旭这家伙实在是太无耻了,收礼也不办事。   不过,经韩旭这么一提醒,赵光义似乎明白了什么,拱手道:“本王明白了。”朝廷收了南唐的进贡,完全可以无视南唐的请罪,继续行原有的既定方针,难道南唐还能把大宋怎么样不成?南唐只能有苦说不出。   “赵兄明白了?小弟可是什么都没说啊!”韩旭故作疑惑道。   “为兄确实是明白了。”赵光义莫测高深的笑道。   韩旭心底苦笑,只能对南唐的那位李家仁兄说抱歉了。   赵光义想了想,又道:“不知韩兄对南唐怎么看?”   “能怎么看?咱大宋早晚得统一天下,这是我朝的根本,朝廷里的都知道啊!”   “本王说的不是这个。”赵光义盯着韩旭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如今我朝平了南汉,已对南唐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再加上一直尊我朝为主的吴越国,南唐可以说是三面受制。”   说到这他略一停顿,双眼精光一闪而逝,沉声道:“韩兄可以说是我朝的一员智将,倘若有一天我朝对南唐动手,韩兄认为何人可以为帅?”   闻听此话,韩旭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才是赵光义找自己的真正目的。可赵光义为何会有此一问呢?难道是有人想当征伐南唐的主帅找过赵光义?   此言一出,赵光义一脸紧张的盯着韩旭,气氛一时陷入沉静。   半晌后,韩旭嘿嘿笑道:“赵兄也知道,如今小弟就是个闲散王,朝廷的事小弟也无能为力。当然,若是皇上有令任命我为帅,小弟就算拼着双腿残废的身子,也得为吾皇尽忠不是。”   “呵呵,韩兄真是一片赤子报国之心,为兄佩服佩服。”赵光义眉头微皱,不知韩旭到底是听不懂自己说的话,还是故意装蒜。于是,接着说道:“韩兄如今双腿不遍,想必皇兄定然能体恤韩兄的苦衷。不知韩兄心目中可有其他人选?”   韩旭没想到赵光义还再追问,顿时有苦难言,只能打着哈哈说道:“如今我朝军队士气旺盛,猛将如云,拿下南唐易如反掌。至于为帅者……”   “为帅者何人?”赵光义紧张道。   韩旭深深的看了赵光义一眼,摇头笑道:“至于能为帅者,更是数不甚数。李处耘将军精明能干,曹斌将军治军严谨,王全斌将军杀伐果断,即便是刚刚灭了南汉的潘美将军也行啊。当然,最后还得看皇上的意思,皇上威德四海,英武决断,即便随便派个将军也定然能在皇上的指挥下,灭南唐如砍瓜切菜。”   “这……”赵光义这回真傻了眼,脑子被韩旭牵着转了一大圈。韩旭貌似说了很多,可没一句是他要听的,也没有一句是在重点上,将最后的一切归结在了皇帝的乾纲独断上面。   然而,赵光义还没生气,一旁的王继恩反倒是忍不住了。   只见王继恩忽的站了起来,手指韩旭斥道:“大胆韩旭,晋王殿下好言想问,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这分明是藐视晋王。”   尼玛,这王继恩他娘的是谁啊?主人没说话,这条狗倒是跳出来了。   若不是赵光义带来的人,韩旭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可在王继恩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赵光义似乎完全没有训斥的意思,反倒是面无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王继恩很是不爽,又道:“别扯那些没用的家伙,我家晋王爷身手不凡,乃堂堂禁军出手……”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   赵光义突然站起,朝着王继恩就是一把掌扇了过去,大喝道:“退下,竟然对平西王大呼小喝,成何体统。”   王继恩大惊失色,双眼竟然蒙上了一层雾气,手捂着脸上的五指印,乖乖的坐了回去。   赵光义一声叹息,朝着韩旭拱了拱手,欠身道:“韩兄别见怪,本王教管无方,自罚一杯。”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韩旭被这突然其来表演震得一怔一怔的,但他心里却如明镜。赵光义说是教训王继恩,不如说是阻止王继恩继续说下去。搞了半天,原来是赵光义想自己当这个征伐南唐的主帅,这家伙好大的野心啊!一旦他得到了这主帅,他在军中的威望将更上层楼。   别人或许不知道将来的事,但韩旭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原本一直以为这事还很远,可是没想到此时的赵光义就已经动起了这个脑筋。   大家都是聪明人,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赵光义不再拐弯抹角,两眼直盯盯的看着韩旭,就等韩旭的表态。   “韩郎,这两位是谁啊?”   闻听此声,韩旭大喜过往,恨不得立马抱着杨月蝉亲上两口。这小妮子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及时雨也莫不过此。   连忙将杨月蝉拽到身边,笑道:“蝉儿,还不快见过晋王殿下。”   杨月蝉故作惊讶,赶紧欠身道:“小女子见过晋王殿下。”   在杨月蝉出现的那刹那,韩旭分明见到赵光义眼中异彩连连,双眼犹如盯着猎物般狠狠的盯着杨月蝉。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赵光义立刻恢复了正常,很好的掩饰其眼神中的渴望。   倒是那兔儿爷王继恩,眼神犹如深山毒蛇,恨不得一口将杨月蝉吞下去。   赵光义微微一笑道:“这位是?”   韩旭牵着杨月蝉的小手:“小弟的订了亲,未过门的妻子。”   闻听此话,赵光义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紧接着大笑道:“韩兄隐藏得好身哦,本王刚刚还是猜着那位是谁?没想到是韩兄的红颜知己,韩兄有如此美人相伴,怪不得足不出户呐。”   “哈哈哈哈。”   两人哈哈大笑,韩旭心中却暗自大骂:“蝉儿是老子的,咋了?羡慕不死你。”   杨月蝉微微一笑,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提着酒壶亲自给赵光义和王继恩倒满:“小女子敬晋王殿下一杯。”   “好酒,好酒。”赵光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赞道。   至于王继恩,双眼盯着杨月蝉,嘴边的残酒留了下来都不知道。   有了杨月蝉在场,赵光义也不再多说什么。没多久,两人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百花楼。   韩旭抱着杨月蝉,说道:“蝉儿啊,为夫多谢你出来解围呐!”   说着,韩旭却面带忧色。   见状,杨月蝉知道韩旭是怪自己自作主张的出来,不满道:“谁让那两人对夫君不敬,蝉儿可不想让夫君吃亏。尤其是那王继恩实在是无耻,若是往日他敢这样看我,我定然挖了他的眼睛。”   杨月蝉是为了自己,韩旭当然知道。感动之下,将杨月蝉立马抱得紧紧的。   杨月蝉面红耳赤,只感觉浑身酥麻,有气无力的说道:“夫君呐,刚刚蝉儿一不小心掉了点东西在酒壶里哦。”   韩旭疑惑道:“什么东西?”   杨月蝉轻声道:“绝情散!”   “啥?你说啥?”   韩旭这回真的傻了眼:“绝情散啊!”   “谁让他们对比那么凶!这世上除了我,别人都不可以这样对你。”杨月蝉娇笑道:“当然,你现在可是我的夫君,蝉儿不会对你凶的。”   完了,完了。   韩旭现在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杨月蝉竟然对赵光义下了绝情散,那岂不是这家伙得变成死太监?   这到底是什么个事啊?……      第392章 一件蟒袍      离开百花楼,赵光义带着王继恩上了马车径直回晋王府。   一路上,赵光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这让王继恩看得是两股战战,几欲逃走。若是往日,赵光义必定是大发雷霆,然后王继恩再上去展现其温柔的一面,结果必定是百炼刚化为绕指,一切风平浪静。   可今日赵光义的表现实在是反常,王继恩知道越是这样,赵光义内心积累的怨气就越深,一旦发泄出来,那就是雷霆暴雨之势,自己晚上必然逃不过一劫。   趁着下人端来茶水的机会,王继恩赶紧双手接过,亲自递到赵光义面前,语带颤抖道:“王爷,今日小的……”   可话还未说完,却见一只静坐不语的赵光义笑了,而且笑得相当的灿烂。   赵光义接过茶水,美滋滋的啜了口,笑道:“继恩呐,今日你做得很好。”   一听这话,王继恩面色顿时垮了下来,吓得双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哭诉道:“殿下恕罪,小的误了殿下的大事,小的该死。”说着,举起双手,左右开弓,连连自扇巴掌。   他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对自己狠一点,或许才能稍微平息赵光义的怒气。   长久的压抑,必然造成心里的扭曲,而心里扭曲之人,必定有其不同寻常的变态的一面。在赵光义面前,王继恩是柔柔弱弱,一副小鸟依人之态,但在别人面前他可是个狠角色,甚至对自己都狠得下手。   几个巴掌下去,王继恩双颊瞬间肿得如馒头,比赵光义扇他的那下不知狠了多少倍。   “行了,住手吧。”   赵光义淡淡的看了王继恩一眼,阻止其继续自残下去。随即抬头望向门外,双眼闪现出饥渴的目光,阴声道:“今个你确实放肆了……不过,若不是你的那些话,本王还不知道韩旭身边竟然有个如此的可人儿。那身段,那样貌,比徐贵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徐贵妃是谁?正是后蜀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艳绝尘寰,早就闻名于世。在后蜀投降后,孟昶带着皇族中人来到汴京。赵光义一见之下顿时起了心思,可没想到的是,皇帝赵匡胤同样对花蕊夫人仰慕已久。为了投其所好,赵光义只能忍痛割爱,甚至亲自下手结果了孟昶的性命。   而孟昶所喝的毒酒却是出自精通药理的王继恩之手。花蕊夫人就这样成了赵匡胤的徐贵妃。   是以,王继恩当然知道赵光义对徐贵妃恋恋不忘,甚至赵光义和他苟且之时,嘴里还胡言乱语着徐贵妃的名字。   想到此,王继恩面现阴色,小声道:“殿下,不如给韩旭下点……这样那位可人儿不就是殿下您的玩物了吗?”   话虽这样说,但他却是抱着自己的小心思的。   对于杨月蝉,王继恩同样恨不得将她纳入房中。是以,他向赵光义提出了毒杀韩旭的心思。只要赵光义得到杨月蝉,他王继恩近水楼台,说不得有的是机会弄口汤喝。   赵光义眼中精芒四射,呼吸都变得急促,似乎被王继恩说动了心思。   然而,令王继恩失望的是,片刻之色,赵光义面色一暗,叹道:“算了,来日放长,韩旭对本王还有用,这事以后再说。”   ……   王继恩在琢磨着给韩旭下毒,却不知其已经中了杨月蝉的“绝情散”。   “绝情散”可是传说中的毒物,无色无味,即便王继恩是个用毒高手,也不能及时发现。而此时的王继恩或许还不知道,他已经进入七七四十九天的生命倒计时。   “蝉儿,你真的给赵光义下了‘绝情散’?”   “夫君,你这个问题问了很多遍了哦,奴家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哩。”   黄昏时分,在百花楼欣赏了一下午歌舞的两人,此刻已回到了平西王府。   杨月蝉推着韩旭缓缓行走在百花丛中,而韩旭总是不住的回头确认事情的真实性。一下午的时间,这样的问题,他确实问了不下百次,而杨月蝉总是笑而不答。   若是赵光义发现自己因中毒而不举,定然会猜测到他们的头上,不用七七四十九天,估计赵光义就会带朝廷大军找韩旭拼命。   韩旭摇头苦笑连连,无奈道:“蝉儿,看样子咱们还是准备逃吧,离开汴京。不过,下半辈子说不得就得做一对亡命鸳鸯喽。”   “咯咯咯咯……夫君也有害怕的时候?”杨月蝉咯咯笑道:“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在赵光义发现之前直接要了他的小命。凭夫君和蝉儿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晋王府,应该是易如反掌之事哩。”   杨月蝉当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枚“水性杨花”的玉佩放在赵匡胤的枕头底下,如今进晋王府取赵光义的命当然不在话下。   不得不说,杨月蝉的这个提议让韩旭很心动,结果了赵光义,谁又会知道是他们两人干的呢?可转念一想,韩旭立马放弃了这诱人的打算,杀了赵光义之后,对韩旭或许没什么,但对大宋朝廷和天下的后果是难以估料的。会不会引起大宋内部的动荡这很难说!至少在大宋统一天下之前,暂时是不能动赵光义的。   杨月蝉见韩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安慰道:“夫君放心啦,蝉儿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蝉儿可没给那赵光义下毒。”说到这,杨月蝉眉头微蹙,啐道:“不过那个叫王继恩的,蝉儿可没想放过他。他看蝉儿的目光,恨不得将蝉儿吞下去,实在令人厌恶。”   没给赵光义下毒?   韩旭闻听此话,暗松口气,还好,还好。   到此,韩旭心情放松了不少,至于王继恩这兔儿爷毒死也就毒死了。先不说赵光义在自己没中毒的情况下会不会猜到王继恩的毒是杨月蝉下的,即便猜到,想必赵光义也不会为了一个王继恩和自己这平西王翻脸。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王府大厅前,只见陈小娘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旭哥儿,你可回来了,皇上来了好一阵了。”   韩旭惊讶道:“啥?你说赵……皇上来了?”   说着,见陈小娘连连点头,连忙让陈小娘推着自己往客厅敢去。   今日还真是见鬼了,多日不出门,一出门就遇赵光义,而一回来却又闻听赵匡胤亲自前来王府。此刻,已来不及多想赵匡胤为何而来?   入得客厅,只见主位上那阴沉着脸,大大咧咧坐着的不是赵匡胤还能是谁!   韩旭赶忙拱手:“微臣见过皇上。”   然而,赵匡胤似乎并没有让他平身的意思,一对虎目盯着韩旭,不知其所想。   赵芸坐在一边,不断的朝着韩旭打眼色。   韩旭和赵芸多年来早已是心意相通,一见这眼色顿时明白,赵匡胤现在很生气,很不爽。   废话,让人等半天,是谁都不爽,更何况那人还是皇帝。   “哼……”   半晌后,赵匡胤一声冷哼,阴沉着脸说道:“你还知道回来?朕听说你最近闭门谢客,却没想到你就是这样谢客的?”   “微臣有罪!”韩旭连忙认错。   虽然他可不认为这是他的错,他又没请赵匡胤前来。再说了,赵匡胤要来也不先说一声,等了也白等。当然,这话韩旭也只能在肚子里抱怨。   当着赵匡胤这皇帝面前,一切还是先认错为先。   “行了,平身吧!若是因为朕等了会,就给你安个罪名,那岂不是全天下都认为朕是个昏君!”赵匡胤语带嘲讽道:“你这平西王干得倒是挺有闲情雅致的,一屋子的美眷相伴,神仙也不如你吧?”   韩旭尴尬的笑了笑,赶紧让人给赵匡胤换新茶。   赵匡胤端起茶杯啜了口,若无其事的问道:“王府里不好好的呆着,又去哪里晃悠去了?”   “百花楼。”韩旭想都不想,连忙说道:“皇上也知道,那如今是微臣的产业,微臣过去看看。”   赵匡胤不置可否,连眼皮都没抬过,依旧一副低头品茶的样子。   韩旭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连忙补充道:“呵呵,皇上可知微臣在百花楼遇见到了谁?”   赵匡胤淡淡的看了韩旭,说道:“还遇到了熟人?说说看。”   “嘿嘿,微臣也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晋王殿下,这不微臣就多喝了几杯。直到黄昏时分,这酒意才稍缓。”既然赵光义能知道他去了百花楼,那么身为大宋皇帝的赵匡胤对京城的一举一动必然是了如指掌。如此,韩旭干脆老老实实地的托盘而出。至于说出来后,赵匡胤会怎么想,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   赵匡胤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韩旭,旋即微微一笑道:“呵呵,朕这皇弟倒也有这份雅兴。”   “那是,那是,晋王爷雅兴十足……嘿嘿!”   此时,赵匡胤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道:“行了,朕这就回宫,你不必送了。”说着,迈开大步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虎躯瞬间转了过来,认真的说道:“你这闲散的日子也该到头了,明日一早上朝去,堂堂的平西王竟然连早朝都不上,实在不像话。还有,桌上的东西好好看看,别给丢朕的人。”   赵匡胤带着米信和赵芸离开了。他匆匆而来,匆匆而走,顺带将莫名其妙的韩旭教训了一顿。   对此,韩旭唯有报以苦笑。   在打开桌上那件金丝包裹之后,韩旭大惊失色,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一件蟒袍”。      第393章 同僚们,早晨(上)      翌日,破晓时分。   韩旭在两位小侍女的服侍下,穿戴齐整。   铜镜前,头戴貂蝉冠,身穿金丝镶边蟒袍,脚踏黛色登云靴。   一身贵气扑面而来,直接将身边的两位小侍女看得面色绯红:“少爷,真好看。”   “好看吗?”韩旭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下巴,对此形象他总觉得有种沐猴而冠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因为貂蝉冠下的那张脸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的缘故,琢磨着是否该留上一副美髯,这样看上去更显威严点。   ……   “哒哒哒……”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青石板的路面,朝着皇城而去。   一路上,韩旭看似闭目养神,心中却是百感起伏。   想想昨日赵匡胤的问话,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若是当时未老老实实的说出在百花楼遇见的是晋王赵光义,说不定现在穿在身上的不是平西王的蟒袍,而是禁军天牢的囚服。当然,说囚服有点夸张,但韩旭相信倘若昨晚语带隐瞒或者迟疑不决,那么赵匡胤绝对不会将这件蟒袍赐给他。   之前虽然被封为平西王,可偏偏连一件蟒袍都没有。这段日子,赵匡胤似乎一直在盘算着什么,直到昨日才抱着试探之心来到韩旭的府邸。这是赵匡胤对他的一次试探,试探的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可韩旭知道,这样的试探还会继续下去,一次,两次……直到赵匡胤真正放下心中顾虑。   可身为皇帝的赵匡胤真的会有放下猜忌的那一天吗?   对于这样的疑问,韩旭唯有一笑置之。   不久后,马车停在了宣德门外的皇城广场。   此时,文武官员们三三俩俩,陆陆续续的进入宣德门。有的面色肃穆,似乎有难以决断之事需早朝圣断;有的喜笑颜开,一脸轻松的今日无大事;还有的哈欠连天,睡眼惺忪的样子似乎昨晚交了一夜的公粮。   恰如那句老话“世间百态,官场过半”。   刘三推着韩旭刚走两步,两人就闻听后面一声:“韩老弟?”   韩旭还当是谁?回头一看,却是老熟人工部尚书苗训,不经意间一抹微笑浮上眉梢,道:“苗老哥,早晨!”   此刻,一缕朝阳恰好映在他的脸上,阳光下那张笑脸笑得很轻松、很开心、也很真诚。   突然间,苗训竟生出一种陌生之感,记忆中那张青涩而不羁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如今在面前的是自信、安静、淡雅的韩旭。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浑身上下透漏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淡泊,仿佛对任何事都一副成竹在胸之态。   数息后,苗训从失神中恢复过来,结巴道:“早……早晨……”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韩旭的面前,他竟然会产生一种深深的臣服之感,这感觉他只有在赵匡胤的身上感受过。   同样,韩旭也不知道的是,他体内“皇绝功”霸气早已变异成了“王者之气”。刚刚一缕朝阳映在他脸上的那一刻,让他不经意间散发出令人心折的气场。   望着一身镶金蟒袍的韩旭,苗训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道:“微臣见过韩王爷,微臣失言,还往韩王爷恕罪。”   “哼。”   韩旭面露怒色,冷哼道:“苗大人既然知道自己出言不逊,那你说该如何惩罚?”   “这……”苗训一时瞠目结舌。原本只是意思一下,却没想到韩旭竟然当了真。心下不禁暗叹:“人心难测,高官厚禄果真能让人拜倒。”旋即叹道:“但凭王爷惩处。”   “好,苗大人果然够坦荡,那本王就罚你宴席一桌,百花楼的宴席。”   苗训微微一愣,瞧着韩旭那眨巴的眼睛,顿时明白自己被他耍了。表面上苦笑连连,心下却老怀宽慰,自己到底还是没看错人。于是,上前一步,捋着山羊胡呵呵笑道:“微臣虽然月俸不高,但韩王爷这顿,微臣是请定了。”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一切还如当初。   两人的大笑引来路过官员的注意,待得看清那轮椅上之人后,他们立马纷纷围了上来。   “微臣见过平西王爷。”   “微臣见过郡王殿下。”   “微臣见过韩王爷。”   ……   虽说韩旭上朝的日子不多,但这里面的人大多数还是见过的,于是笑呵呵的回礼道:“呵呵,各位同僚,早晨!”   听闻韩旭回京,而且凭着功勋坐实了平西郡王的封赏,这些官场的同僚们,早就打算去平西王府“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好好的和韩旭“交流”一番。只不过韩旭一直是闭门谢客,倒也难为了他们三天两头的打听。   如今韩旭来上朝,这下可好,一个个纷纷拉着韩旭聊家常。   宣德门外的人越聚越多,似乎全都忘记了早朝的时间。   见状,韩旭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各位同僚,来日方长,若是各位再不进宫,耽误了早朝时辰,皇上怪罪下来,本王可担待不起哦。”   苗训赶紧出来解围道:“对,对,对,咱们还是赶紧上朝,别耽误了时辰。”   “郡王先行……”一人说道。   “那是,那是……”人群纷纷附和。   ……   苗训接过刘三,推着韩旭往宫门而去。当然,韩旭哪能让工部侍郎为自己推轮椅,只不过拗不过苗训的执拗,无奈之下只能如此。于是,宣德门外出现了大宋立朝以来最奇怪的一幕,往日三三两两入宫的官员,此刻扎堆成窝,一窝蜂的涌向宣德门。   不远处,一俩华贵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车内之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这帮朝臣实在太不知趣。”王继恩阴鸷的双眼寒光一闪而逝,冷哼道:“王爷,您可是亲王,而韩旭只是一个郡王而已。真不知这帮朝臣都是些什么眼光。”   赵光义不怒不喜,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离开,直到全部消失在宣德门外,这才起身。在王继恩疑惑不解的目光中,留下一句“这样也好!”,旋即缓缓走下马车。……      第394章 同僚们,早晨(下)      此时的天下还未统一,作为开国皇帝,赵匡胤当然是异常的勤奋。晚上时常批阅折皱到深夜,而早上的早朝,若无特殊情况,均会按时召开。即便一时无法召开,事后也会召集大臣文德殿论政。   大宋禁军实行点卯,即卯时集合开始一天的训练。卯时事实上是一段时间,凡是能站上朝堂的公侯,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是以赵匡胤将事实上的早朝时间放在了辰时。   卯时两刻,距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众大臣纷纷在垂拱殿稍作歇息。   垂拱殿内,大臣们互相问候,随手打着招呼,也有三五成群小声议事的,为即将开始的早朝议事拉拉人气和赞助。说白了,就像个菜市场,讨价还价。朝堂上的事也莫不过如此,这就是政治。   在争论与利益之间,不同的利益集团求得妥协与共存。因为他们是统治阶层,既得利益者,有共同的最高利益,那就是维持他们的统治。在这个最高的利益下,没有任何的事情是不可以妥协的,无非是取舍。至于争论争斗,那也是做给被统治者看的,倒霉的都是那些社会最低层之人。   韩旭乃垂拱殿的焦点,在被所有人轮流招呼过后,此刻他自己也有点口干舌燥,精神不振之感。于是,他和苗训坐到一边,小口啜着太监准备的茶水。   赵匡胤体恤手下官员,知道他们起得早,茶水点心还是备了不少。问题是,这早朝一开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事情多了拖个一上午都有可能,是以朝臣们也都不太敢多喝,万一憋不住尿来个君前失仪就麻烦了。   正当韩旭和苗训有一搭没一搭,品着茶水聊着天的时候,垂拱殿门口走进三人。   此三人一入,垂拱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在此三人身上。   中间一人,年约二十四五。衣着华贵,面色白嫩,一对大眼,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不过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此人,韩旭倒不认识,但他身边的两人可是韩旭的老熟人,而且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荆南节度使高继冲和武平节度使周保权。   高继冲举族来京,如今被封为武宁节度使。至于周保权,如今年仅十四岁,还是作为武平节度使被赵匡胤留在京城。   两个当年的地方诸侯,如今却乖乖的跟着那名鼻孔朝天的家伙身手,这倒让韩旭很是惊奇。因为在他的脑海了,就从来没有这人的印象,似乎从来就没见过此人。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疑惑,苗训嘿嘿一笑,笑得相当的猥琐:“你猜那人是谁?”说着,见韩旭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禁小声道:“他就是当年的南汉那位,如今我朝的恩赦侯。”   “刘鋹?”   韩旭大吃一惊,真是人不可貌相。   刘鋹一副高傲的富家公子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玩弄胡姬,**后宫之人啊!   苗训嘿嘿一笑,附耳道:“潘美入南汉,将他们满场的文武集合起来,这一看之下吓了一跳,里面大半都是被阉割的官员。你知道最后指挥南汉守城的人是谁吗?”   “谁?”韩旭楞道。   “竟然是刘鋹信任的一个女巫,叫什么樊胡子来着。也算是潘美运气,遇到这么个君主,有这样的君主在,南汉不亡国才怪。”   “老子总算见识了一个昏君!”韩旭自嘲一笑。在他所见识的君主当中,赵匡胤当然是明君,后周小皇帝柴宗训太小不算,南唐李煜碌碌无为倒也不算昏庸透顶,高继冲和周保权只能算是地方诸侯,唯有这刘鋹算是彻彻底底的昏君一个。   高继冲和周保权是认识韩旭的,当见到韩旭的一刻,两人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连忙携手朝着韩旭而来,恭恭敬敬的说道:“下官见过韩王爷。”   韩旭呵呵一笑,摆手道:“免礼!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都为皇上效力,无须太过拘谨。”   高继冲还好点,周保权年仅太小显得十分拘谨。   此刻听韩旭这么一说,两人暗松口气,连连道谢。   然而,让韩旭没想到的是,原本鼻孔朝天的刘鋹,此刻竟然一脸的媚笑,上前直接朝着韩旭拜道:“下官见过韩王爷。”说着,不待韩旭回话,自来熟般的起身,一脸献媚的样子,道:“韩王爷的威名,下官在兴王府早就听过。韩王爷领兵数万,平荆南、平楚地、灭后蜀,简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可以说是弹指间敌酋恢飞湮灭。今日见得韩王爷实乃下官莫大的荣幸。”   闻听此话,韩旭当即傻了眼,这家伙的马屁功夫简直比自己强了百倍有余啊。而且说变就变,刚刚对其他的朝臣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转眼间在自己的面前却成了邀宠的媚态。人才,绝对的才人。为了拍马屁,竟然在高继冲和周保权面前,大谈韩旭平荆楚之事,这让他两人情何以堪呐!   果不其然,在韩旭看向高继冲和周保权之时,两人尴尬的低下了头颅。   “那个……”   韩旭才开了口,刘鋹连忙拍着胸脯打断道:“韩王爷可别谦虚,下官是真的佩服之至。”说着,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略一停顿,又道:“这样吧,下朝后,百花楼,我请。”   “咳咳……”   正在此时,一声轻咳传来。   晋王赵光义,宰相赵普同时跨入了垂拱殿。   未带韩旭反应过来,刘鋹转身就朝着两人走去,恭敬的拜道:“下官见过相爷,晋王殿下。”   见这状况,韩旭是真他娘的服了,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见赵光义和赵普,立马就抛下了自己这个平西郡王。   “呵呵,现在知道了吧?”苗训笑眯眯的说道:“恩赦侯就是个混蛋,你可千万别把他的话当真。这里面他说过请百花楼的,不说全部也得有一大半,而真正请过的不超过这个数。”说着,还伸出一只手比划着。   奇葩,奇葩至极。   韩旭若有趣味的望着刘鋹的背影,嘴角微微弯起个弧度,笑道:“苗老哥放心,你的那顿百花楼,有人替你请了,而且是请定了!”   苗训楞了楞,瞬间反应过来。韩旭这邪邪的笑容,明显是起了鬼主意。不过他倒是不担心韩旭会吃亏,难道堂堂的大宋平西王还比不过一个投降的君王,如今的小侯爷?当然了,以他对韩旭的了解,估计这回刘鋹得大大的出一回血,心下倒是替刘鋹这家伙默哀了。   赵光义和赵普朝着人群打了个招呼,随后赵普说道:“卯时三刻已到,该上朝了。”说着,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韩旭面前。   一个亲王,一个当朝实权的宰相,表面的功夫还是得做的,韩旭微微一笑,拱手道:“晋王殿下、赵大人,早晨!”……      第395章 早朝论战      紫宸殿,大宋朝的文武百官依官职地位站列数排。   赵普身为当朝宰辅,自然站在文官首位。赵光义一直自认武人出身,他以开封府尹的官职偏偏站在武将首位,当然他之所以能在首位,自然因其晋王的身份。韩旭身为平西郡王,位列赵光义下首。   今日是大朝会,用济济一堂来形容此时的场面,倒是恰如其分。   “皇上驾到!”   随着小太监刺耳的公鸭嗓音响起,一身明黄龙袍的赵匡胤登上御阶,面北朝南缓缓落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直到此刻,韩旭才发现一件另他尴尬的事,放眼整个朝堂,唯有他这个平西郡王和皇帝赵匡胤两人是坐着的。虽然赵匡胤坐的是龙椅,而他坐的是轮椅,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坐着的啊!一念及此,赶紧举着象牙笏开口道:“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此言一出,满场文武顿时侧目,好久没上朝的韩旭,今个刚上朝就要开炮?难道又有哪位同僚得罪了这家伙?同时,他们一个个在心底盘算着是否近来和平西王府有过结?可这思来念去似乎也没这回事呐。   既然没想到自己和平西王府有啥过结,他们随即一个个笑眯眯的等着看别人的好戏。韩旭上朝的时日不多,但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却深刻无比。谁敢在朝堂上和韩旭对着干,那绝对没有好下场。   赵普深深的看了赵光义一眼,眼中竟然似有责备之意。   感受到赵普那暗含责备的眼神,赵光义面现紧张之色,胸口起伏不定,就连呼吸都变得紊乱。   然而,这只是他们两的小动作,满场的文武包括赵匡胤均未发觉。此刻的赵匡胤同样是一头的雾水,他让韩旭来上朝,自然有他的打算。可他也没想到,韩旭竟然一来就有话说。此时,他倒想知道韩旭这小子到底有何话说。于是,缓缓开口道:“准奏。”   韩旭丝毫不在意周围无数好气的目光,面色一正,道:“微臣请求席地而坐。”   闻听此话,再加上韩旭那一副轮椅,低下的百官们顿时明白了过来,一个个面露莞尔之色,暗道:平西王又来耍宝了。   赵光义暗松口气,心底却早已将韩旭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在经过刚刚韩旭的插诨打科之后,他也明白那日在百花楼和韩旭说出那番话,实在是茹莽至极。随后,暗含歉意看了赵普一眼,似乎在为自己的茹莽而道歉。   赵普微微点了点头,出列道:“皇上,韩王爷劳苦功高,这双腿是为我大宋而伤,微臣建议从今往后,韩王爷坐轮椅上朝无可厚非。”   “恩,则平说得不错,理当如此。”赵匡胤暗暗的瞪了韩旭一眼,对韩旭这无聊至极的请示相当无语。   韩旭心中暗乐,见好就收,真要让他席地而坐,他还不如不上这早朝。   ……   言归正传,朝廷各部提出要事,恭请朝议。   在经过一个时辰的朝议后,绝大部分都取得共识,而部分牵涉甚广的议案,赵匡胤还需下朝后仔细斟酌才能定论。不得不说,此时的大宋朝廷在赵匡胤的带领下,处理国家大事还是十分效率的。   在整个朝议中,最忙碌的当属宰相赵普,事无巨细都得过问一番,也正是他的这点谨慎性格,赵匡胤对赵普一直以来都是相当的信任。   而若说谁最清闲?莫属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平西郡王韩旭。   韩旭在之前是第一个发言的,满场的文武都以为平西郡王今个兴致很高,必然是一波接一波的高谈论阔,却没想到这家伙仅仅只是一开始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之后,就彷佛消失了一般。   就连赵匡胤似乎也很疑惑,眼光不时的朝着韩旭望去,每次看到的都是他老僧入定的模样。若不是看见这家伙眼睛是睁着的,赵匡胤甚至以为他坐在轮椅上睡着了。   赵匡胤无奈的摇了摇头,抛出了今日早朝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议题:“如何处罚南唐国主李煜的抗旨不遵?”   此论题一出,满场的文武顿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御史大夫郦希亮首先出列,拱手道:“启禀皇上,南唐国主李煜身体不适,对于抗旨一事,依微臣看是情有可原。再者,李煜已派其皇弟齐王李从善及礼部尚书韩熙载带着进贡之物来京赔罪,不如下旨言辞训斥即可。”   闻听此话,韩旭暗自摇了摇头,御史大夫郦希亮是个好人,可惜实在是太老实了点。这点去做御史台的大夫在他看来甚至都有点不合格。   不过,郦希亮这话说出来,低下附议声一片,其中是大多数的都是文官。他们似乎已经习惯南唐的重礼进奉,一道圣旨换来无数的金银,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事情。   “郦大人,此言不妥。”   此时,武将行列走出一人,朝着赵匡胤恭敬道:“启禀皇上,南唐国主李煜一而再再而三的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进京朝圣,这分明是对我皇上圣威的藐视。”   这声音听着似乎有点熟悉,韩旭扭头一看,心下微动,没想到潘美尽然回京了。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竟然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京城!   只听潘美又道:“不错,南唐国主李煜确实派其重臣为使者前来我朝进贡,听说仅仅是金银绢布就装了整整三艘大船,至于其他的江南茶叶、瓷器、美酒、牛羊更是数不胜数。”   说到这,潘美见有些文武们已经是双眼发亮,喉头耸动连吞口水,不禁声音提高八度,大声道:“可这些重礼和我朝,和皇上的君威相比却是九牛之一毛。再重的进贡也摸去不了李煜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圣旨,抗旨不尊理当论斩。微臣建议,请皇上出兵伐唐,微臣愿为先锋。”   “轰……”   潘美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顿时炸开了锅。   文官们一个个立马出言反驳,他们考虑得很多。从大宋立朝以来连番征战,到战争所需的巨大后勤开支,人力物力数不胜数。   户部侍郎记忆力不错,将历次的战争消耗都一一列举出来,对比南唐地广人多,所需的消耗更是个天文数字。   然而,赵匡胤似乎对潘美的说词很是赞赏。虽然他面色平静的看着底下文武们的争论,但却未有一丝阻止的意思。眼中精光闪闪,出卖了其内心真实的想法。   在赵匡胤的默许中,武将们一个个兴奋起来。他们可不比文官,平日里哪有什么升官的机会,即便有也是慢得要死。对他们来说,等三五年升官,不如来一场实实在在的战争。只有战场才是武将们拜相封侯的进阶之途。   郦希亮怒眉须张,气得是浑身发抖,斥道:“潘将军此言大谬,李煜派人进贡,而我朝却以兵戈相对,试问从今往后天下百姓将如何看待我朝?如何看待我皇?做人当以诚信为本,倘若我朝对南唐如此,那将来的还有谁会给我朝进贡,又有谁不担心我朝的出尔反尔?”   这话说得没错,大宋如今可算是大国,若是以如此的手段对方一个进贡的南唐,那周边其他的国家就得仔细考虑大宋朝廷的信用了。   通俗点的说法,那就是“老子认你为天朝上国,给你进贡,给你送礼,你却偏偏还要来攻打我”,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会有担心。   “郦大人,此言大善。”文官士气大甚。   赵匡胤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韩旭知道赵匡胤一向以“以德服人”为处事原则。事实上赵匡胤确实也是心胸相当的开阔,对于那些顶撞他的臣子,只要说得对,他还会奖赏有佳。赵匡胤还会常常叹息自己的身边怎么就没有当年大唐魏征那样的铮臣。   郦希亮的这番话说到了赵匡胤的难处,他要统一天下,堂堂正正的统一天下。即便是被他打败的失败者,也要让他们败得心服口服。   正自文官门士气高涨之时,韩旭身后的刘鋹走了出来。   刘鋹的出列,顿时吸引了满场文武的目光,议论之声瞬间停止。所有人都满头雾水的望着这位当年的南汉国君,如今的大宋恩赦侯。这昏君又有什么幺蛾子?   刘鋹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朝着赵匡胤拜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赵匡胤正自心烦,语带不耐道:“恩赦侯有话但讲无妨。”   “微臣常常深夜咱转反侧,身为我朝恩赦侯,却从未为我朝立任何之功,微臣实在是心有愧疚呐。如今大敌当前,微臣请命,愿率千军万马为我朝开疆拓土。”刘鋹大义凛然的说道。   一个亡国之君说出如此厚脸皮的话,令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先不说刘鋹昏庸无能,以南汉几十万兵马挡不住潘美十万大军,就是他身为亡国之君的身份,赵匡胤也不会大方到将大宋兵马交给他去指挥啊。万一刘鋹领着数十万大宋兵马造反,赵匡胤哭都没地方哭去。   然而,未带赵匡胤说话,刘鋹嘿嘿一笑道:“当然了,微臣自知才疏学浅,此等军国大事还是交给我朝的常胜将军们去完成。微臣只是想……”   赵匡胤被刘鋹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搞得莫名其妙,训斥道:“恩赦侯,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鋹吓了一跳,面色一正,连忙说道:“启禀皇上,微臣想说的是,皇上乃真命天子。南唐李煜也好,吴越王钱俶也好,后汉刘继元也罢,将来四方的君主必定全部来朝。如今微臣率先归朝,微臣想请皇上赐棍棒一根,成为各国投降君王的老大,替皇上在京城管理这帮后来的君王。”   话音一落,紫宸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忍俊不禁,憋得面红耳赤。   “哈哈哈哈哈。”   数息后,殿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笑声几乎掀破紫宸殿的屋顶。   龙椅上的赵匡胤笑得是前仰后合,一张红脸,笑胀得发紫。   在他的带头下,满朝的文武放声大笑。有人笑得直拍手掌,有人笑得连拍大腿,有人笑得弯腰双手撑膝,靠近柱子的直接笑趴到柱子上。   我勒了个去,这是什么人啊?韩旭再也不能保持淡定,坐下的轮椅被压得“咔咔直响”。   不过,正是刘鋹的这番插诨打科,让原本紧张的争论气氛为之一泄,并且无论如何也恢复不到原有的议题上来。   赵匡胤接过常欢递来的手绢,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手指刘鋹,强忍着笑意道:“呵呵,恩赦侯,朕有个提议,若是你想要棍棒,不如去找平西郡王。”   刘鋹楞道:“为何?”   “让你去找你就去找。”赵匡胤没好气道:“退朝。”……      第396章 常欢的心思      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走出紫宸殿。   对南唐之事,直到早朝结束也没有定论,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雄才伟略的赵匡胤并未放弃对南唐的心思。天下一统,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一直是后周皇帝柴荣直到大宋皇帝赵匡胤的心愿。   皇帝的宏远就是朝廷努力的方向。一个有力的领导,加上一个高效的朝廷,再经过十多年的奋斗,天下一统之势渐渐明朗。   以郦希亮为代表的朝廷文官不是看不到这点,只不过他们担心的是朝廷大军连连征战,难免兵疲将乏;再者南唐势大,是以他们认为南唐不是一时半会能平定的。   一来没有名正言顺的征南借口,二来又是仓促用兵,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不如养精蓄锐,待得天时地利人和,一战而定乾坤。   这就是大宋。   虽然任何朝代都免不了内部的争斗,但此时的大宋对外目标是一致的,唯有出发点略有差别。   韩旭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早晚的事!此时的他反而对南唐那位才子皇帝抱有一丝同情之心。   这悲悯天人的想法在脑中冒出,韩旭唯有抱头苦笑,或许人的天性就是同情弱着吧。   他推着轮椅缓缓转过身,恰好迎上赵光义那笑眯眯的眼睛,其身后跟着的正是刚刚在早朝上大义凛然,第一个跳出来请战的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   赵光义乐呵呵的上前,笑道:“昨日和韩兄喝酒论道,今日就能在朝堂上一见韩兄的风采,本王荣幸之至呐哩。”说着,故作生气道:“仲询呐,还不赶紧见过韩王爷!”   潘美字仲询,赵光义能直呼潘美表字,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潘美这个人,韩旭当然是见过的,只不过两人之间交集不深。潘美最大的功力是在赵匡胤登基之时,说服了几位疑心重重的将领。至此以后,获得赵匡胤的赏识。当然,就目前来看,潘美能成为节度使,自然是其平定南汉有功。   “潘美见过平西郡王!”潘美恭敬一礼,但当说到“平西郡王”这四个字时,语气中似乎并不太为意。   见到潘美,让韩旭不自禁的想到了三国周瑜。人长得帅,本事也不小,可他们两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心胸狭窄。简简单单的一声问候语,在韩旭听来潘美对其能成为平西王似乎颇为不服气。   韩旭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潘美的一礼。这动作顿时引来潘美的不满,只见其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韩旭仿佛没看见似的,笑呵呵的又朝着赵光义问道:“不知晋王殿下找下官何事?”   两人的反应,赵光义都看在眼里,扯了扯嘴巴,笑道:“无事,无事……只不过是想,韩王爷和仲询都是武人出身,仲询难得回来一趟,大家该亲近亲近。”说着,饶有所意的看了潘美一眼。   见此眼神,潘美面色微变,稍一迟疑后,换上一副笑咪咪的脸孔,朝着韩旭拱手到:“晋王爷说得不错,仲询向来佩服韩王爷。当年韩王爷以区区御前侍卫之身,敢朝着都指挥使韩通拔刀,此等豪情末将佩服之至。”   倘若潘美保持那副高傲的态度对韩旭,那韩旭倒不用太担心此人。可仅仅眨眼的功夫,潘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前倨后恭,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对此韩旭倒是始料未及。一个人有本事,知进退,能屈能伸,这样的人才是最麻烦的。   韩旭拍了拍双腿,叹道:“潘将军过赞!当年本王是年轻气盛,如今恐怕就算有这样的火气,也没这样的力气喽!”   “韩王爷过谦了!”潘美笑道。   “呵呵呵呵!”   随着潘美的后退一步,话题渐渐放了开来,再加上赵光义看似有意无意,但却恰到好处的插话,三人之间顿时笑声连连。在外人看来这三人谈得是大为合拍。最后,潘美更是笑呵呵的放下身段,亲手推着轮椅上的韩旭而行。   然而三人都是聪明人,心知肚明。七拉八扯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一旦涉及更深的话题,则是一触及退。   ……   远远的,大内总管常欢行来,臂弯处的拂尘有节奏的随风轻摆,和他那帽檐下的雪白鬓发相映成趣。   行置面前,朝着三人一礼,笑道:“杂家见过晋王爷、韩王爷、潘将军。”   “常总管快快免礼。”赵光义双手虚扶,说道:“是否皇上有要事找本王?”   常欢呵呵一笑,摇头道:“皇上派杂家前来看看,若是韩王爷还没出宫的话,就请韩王爷去一趟文德殿。”   对于赵匡胤的召见,韩旭是一头雾水。不过,既然皇帝召见,那还是得赶紧过去,于是朝着赵光义拱手道:“晋王殿下,那下官就此告辞。”   “无妨,无妨,皇上召见,韩王爷还是尽早过去要紧。”   潘美望着韩旭离去的背影,小声道:“殿下,韩旭此人似乎……”   “仲询呐,你今日差点坏了本王的大事!”赵光义瞪了潘美一眼,见潘美面露骇然,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看韩旭如今双腿残废,但此人的却是难得的人才,就连则平对他都相当的看重。倘若你想再军中更进一步,必须取得此人的支持。”   潘美赶紧应是,看向韩旭的眼色也变得更加的妒忌。   ……   常欢默不作声的推着韩旭前行,直到离开了身后赵光义的视线,这才微微一叹。   韩旭听出了这一声叹息中的别有意味,忍不住问道:“常老哥,有心思?”   一声“常老哥”,让常欢的双手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他回想起认识韩旭还是在一个雪后的下午,在那个他一年去一次的小酒馆里。那时的韩旭还是一个小乞丐模样,转眼间已经成了大宋的平西郡王。   一直以来,韩旭都称呼常欢为“常老哥”,这么多年都没变,即便韩旭如今已经贵为王爷之身。别看平日里那些朝廷大臣,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常公公”,但那些人看人的眼色却充满鄙夷。倘若有一天他不再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恐怕满朝的文武会弃之如敝屣。   韩旭如此贴心的一句话,让常欢更加体会到了他的真性情,于是问道:“韩王爷和晋王殿下很谈得来?”   韩旭怔了怔,瞬间明白了常欢这话的意思,摇头笑道:“没有!”   常欢微愣:“嗯?”   “常老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常欢莫名其妙的眼神中,韩旭自顾自的开始了:“喔……喔……喔……喔……”   “呱……呱……呱……呱……”   韩旭发出彷佛清嗓子般的声音,而后却闭上了嘴巴。   常欢等了半天,也没见下文,不禁楞道:“故事呢?”   韩旭一本正经的说道:“讲完了!”   “这就完了?几声鸡鸭鸣叫,这就完了?”   “是啊,鸡同鸭讲嘛!”   常欢在楞了半天后,终于明白了韩旭的意思,苦笑着连连摇头:“呵呵,你呀!若是这话传到晋王的耳朵里,你可就麻烦了!”   韩旭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此处就老哥和我二人,难道我不相信老哥,还能相信谁呢?”   常欢心里微微一动,想了想说道:“韩王爷,杂家这辈子没啥大本事,但这一双眼睛看人还是颇有几分斤两。晋王爷……”说到这,常欢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韩旭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晋王爷不是善与之辈,或许将来的成就不可估量。有些话最好还是不要说死,留一线或许将来好见面。”   说完,轮椅又动了起来,常欢目视前方,彷佛什么都没说过般。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韩旭早已是心潮起伏。韩旭当然知道若是没有改变的话,赵光义的将来地位崇高无比,可没想到常欢竟然能看到赵光义不一样的地方。   皇宫果然是天底下最历练人心的地方,常欢能够历经数朝而不倒,就这份眼力普天之下无人可及。   这么一想,韩旭心底突的一下,难道常欢已经是投靠赵光义的人?   韩旭仅仅身躯一颤,常欢就彷佛感觉到了他的心思,喃喃道:“韩王爷别多想,杂家什么意思都没有!杂家在这宫里呆了一辈子,也早就厌倦了。将来的事,也轮不到杂家去操心。如今杂家已是风烛残年,呵呵……”   韩旭失声道:“常老哥!”   常欢微微摇头:“杂家已经向皇上提出了辞呈,如今杂家只想出宫安度余生,以后韩王爷要多多保重了!”   “常老哥,你……”韩旭骇然失色,常欢竟然要离开?可仔细一琢磨,或许离开是他最好的选择。几十年的皇宫生涯,或许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想到此,韩旭微微笑道:“老哥,不如你就去我的平西王府吧,小弟我虽然没几个钱,但供你养老还是足足有余的。”   “韩王爷,能有你这话话,杂家就是死也甘心了!”常欢这回是真的感动了,双眼微湿。当年中原乱战,他迫不得已入宫,如今外面的家人早就没了。出得皇宫,他能去的地方还真的不多。   可常欢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语带哽咽道:“不过,杂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有两人,就郑王母子。杂家决定出宫后,去房州,也算是对他们孤儿寡母有个交代吧!”   郑王?   韩旭想了半天,这才想起这大宋郑王是谁!原来正是后周当年的小皇帝柴宗训。常欢当年是一手将柴宗训带大的,而柴家不知道的是,常欢却早已是赵匡胤的人。常欢重情重义,想必这几年一直活在愧疚当中,这才有了出宫照顾柴家母子的打算。   不知不觉见,两人来到了文德殿前,常欢微微笑道:“说出了心事,杂家心里舒服多了,韩王爷,您自己进去吧,杂家就不送了!”   韩旭推着轮椅朝殿内行去,走了两步,回头一笑道:“常老哥,以后还是叫我旭哥儿吧,韩王爷这称呼我听得怪怪的。”   常欢没有说话,但却深深的点了点头。……      第397章 一道圣旨,一幅画      “灵儿,快,快……冰镇酸梅汤来两碗。”韩旭回到平西王府,立马扯着嗓子叫出了声。   他被赵匡胤宣入文德殿,而赵匡胤却一言不发闷着头批阅奏折。臣子等皇帝,那是天经地义的事,韩旭当然是见怪不怪,安心的等赵匡胤批阅完奏折再说。   然而,奇怪的是赵匡胤似乎完全把他当空气,批阅完奏折后,就捧起书本慢条斯理的看起了书。期间不时的接过宫女递来的瓜果、茶水,吃吃喝喝的好不惬意,让可怜的韩大王爷只能在一边干瞪眼,直咽口水。   直到晌午时分,赵匡胤这才似乎发觉韩旭的存在,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训斥身边的宫女,为何韩王爷来了也不提个醒?不过,他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可把韩旭气得……要知道他可是一进门就行礼啊。当时赵匡胤虽没说话,可毕竟还摆手示意他先坐一旁等会呐!   随后,赵匡胤笑呵呵的递给韩旭一道圣旨、一副画后,就将他赶出了宫,连个晌午饭都没赏一口。   大热天的,又是晌午,赶回王府之时,韩旭早已是大汗淋漓。   两碗酸梅汤下肚,这才感觉凉爽了不少,在宫里受的赵匡胤之气,也渐渐淡了下去。   “任命平西王位接待使,主持南唐使者在京城的一切事务……”   灵儿捡起韩旭随手丢到桌上的圣旨,摇头晃脑的小声念着。一边念,一边和蓉儿笑呵呵的乐成一团。堂堂皇帝的圣旨,在她们俩的眼里反倒成了一件玩物。这两个小侍女早就被韩旭给宠坏了,再加上韩旭不在的这三年,陈小娘更没拿他们当侍女看,而是以姐妹相称。是以,如今的韩府上下,都将这娘小侍女当公主般对待。   杨月蝉眉头微蹙,疑惑道:“旭哥儿,这接待的事务不是应该由鸿胪寺负责吗?怎么会让你这郡王主持?再说了,南唐在京城不是有进奏院吗?这事……他们自己的进奏院也能负责哩!”   在外人的面前,如今的杨月蝉依旧不好意思称呼韩旭为“夫君”。只有在两人面前,她才能放下心中的羞意。   韩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赵匡胤扔给他这道圣旨,就将他赶出了宫。接待也就接待吧,问题是圣旨上竟然写明让韩旭负责一切事务,并且将南唐进京使者安顿在韩王府。   这倒不是说平西王府不够大,相反韩大王爷的王府在京城之内,恐怕是除了皇宫和晋王府外最大的府邸。别说是安排两位南唐的使者,就算是安排四方来的使者都错错有余。   可问题是,南唐使者不安排在四方馆,却偏偏安排在王爷的府邸,这赵匡胤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灵儿双眼一亮,突然说道:“我知道。”   韩旭微微一愣,随即好笑的说道:“哦?我们家灵儿都会动脑子喽?那你说说看,让本王爷听听您老的高见。”   “我本来就会动脑子嘛!”灵儿委屈得小声埋汰,旋即轻咳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南唐来的不是那个叫李从善的王爷吗?他是南唐的亲王,而我们家少爷是朝廷的郡王,这叫王对王。”   蓉儿没好气道:“你也知道人家是亲王,少爷是郡王,那皇上怎么不安排晋王爷去接待那个叫李从善的,这样才是亲王对亲王呀。”   “这你就不懂了。”灵儿微抬下巴,一副骄傲的小公主模样,认真的说道:“李从善那是南唐的亲王,而少爷可是咱大宋的郡王,论南唐那还是咱大宋的臣子,地位自然差一等。这样一算来,南唐的亲王对大宋的郡王,刚刚正好!”   灵儿这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至少从礼节上看,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侍女蓉儿可就不高兴了,哼哼道:“你只看到表面,不明白皇上的真正意思。”   闻听此话,韩旭大乐,憋着笑意问道:“那蓉儿你说说皇上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就是,快说啊。”灵儿附和道。   蓉儿认真的说道:“皇上这是让咱们少爷当探子,时时刻刻监视南唐使节的一举一动。”   “噗嗤……”   韩旭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咳咳……”。顺势接过杨月蝉递来的手绢,笑骂道:“赶紧给少爷准备晌午饭去,一个个小脑袋瓜子整日都不知道竟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位小侍女在陈小娘的带领下,嘻嘻哈哈的打闹着离开客厅。   灵儿和蓉儿的话虽然属于胡乱猜测,但不得不说两人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无论是从礼节的角度,还是从暗中的目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倒也天衣无缝。可赵匡胤真的就是这个意思吗?韩旭认为没有那么简单。   杨月蝉似乎看出了韩旭的心思,想了想说道:“旭哥儿,或许皇上是认为你和李从善、韩熙载两位大人比较熟悉吧?”   从这个角度来看,倒也说得通。   韩旭当年是作为大宋的使者出使过南唐的,论对南唐的熟悉程度,他倒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然而,韩旭听了杨月蝉这话,反而饶有趣味的看着杨月蝉那双秋目带水的眼睛,直看得杨月蝉双颊泛红,这才嘿嘿笑道:“蝉儿此言差矣。论和李从善的熟悉程度,为夫怎能比得上蝉儿您呢?”   “竟瞎说!”杨月蝉大羞。   “为夫可没瞎说,当年李从善可是亲口对为夫说的,人家堂堂南唐亲王,对你可是仰慕已久哦!”韩旭打趣道:“不过……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最后,神女却看上了一只癞蛤蟆。”   一番闹腾后,韩旭从怀中拿出一副画卷,赵匡胤将这副画卷和圣旨一起赐给了他。   不是什么名家画卷,也不是什么古董。墨香还未尽散,看上去倒像是一副画了没几天的画卷。画卷上简简单单的笔墨勾描,一位劲装汉子,手提长枪,跃然纸上。   这工笔画在韩旭看来,几乎就是任何古代将领的模样,唯一特别的就是那双灯笼般的大眼,两撇短须,显得其异常的精明能干。   此时,程淮秀端着陈小娘新做的晌午饭走了进来,看到画上的人物后,不禁奇道:“咦,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杨月蝉皱眉道。   这都能看出来?   韩旭将画卷颠来倒去,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也没看出这人像谁?就这古代的工笔画,即便是画上的人物站在他面前,估计他都看不出来。   于是,摇头苦笑道:“秀儿,找个工匠裱起来,挂我书房去。”   “就这个还挂书房?”杨月蝉笑道。   王府的书房,挂的可都是古董名画,而且都是些气势磅礴的山水。一个画得还算将就的人物画,裱起来就算了,竟然还要堂而皇之的高挂在书房,岂不是降低主人的品味?   韩旭无奈道:“皇上交代的,能不挂嘛?行了,挂起来就行,反正咱的品味也不会因为这画而降低。改天等皇上来了,请他提上几个字,然后拿到街上去卖,绝对能发上一笔。”   赵匡胤亲笔题字,别说是副画,即便是个草纸,那也是万金难求啊!不过,她们俩都知道韩旭这是在口花花。若真拿去卖,估计马上就有开封府的人找麻烦。   事实上,韩旭看着画上的人物,也总觉得面熟。似乎在那里见过,可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赵匡胤赐给他一道圣旨,一副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398章 南唐的图谋      自从那日大朝会后,韩旭也算是回归朝堂,每日的早朝那是必须到的。或许是大宋立国之初,天下还未一统,赵匡胤这勤奋的皇帝是每日必朝。大事小事,凡事必究。   当然,对韩旭而言,上朝就是走过堂,没有实权的他也乐得轻松,一到朝堂那就是老僧入定。只要赵匡胤不亲自开问,他就一言不发。至于那主持迎接南唐使者的任务,全都被他抛给了其副手朝廷礼部,就连问都懒得过问下。   今日早朝下得早,韩旭本想和赵芸逛逛皇宫御花园,顺便你侬我侬了一番,却没想赵芸被赵匡胤叫去了福宁殿。留下孤家寡人的韩王爷,一个人无聊的闲逛了一番。   不得不说大宋的皇宫小的可怜,比起后世的明清故宫不知小了多了,更比不上大唐王朝的大明宫了。就这点也看得出赵匡胤确实是个务实的人。   没一会,韩旭就出了大内皇宫,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皇城东南角。   抬头一看,只见“崇文院”三个大字牌匾。   崇文院,说白了就是大宋国家图书馆,赵匡胤爱书,是以这里搜罗的孤本典藏不计其数。比起朝廷各部的建筑,崇文院的殿宇算是“高大上”了;可比起朝廷各部的人气,这里就显得冷冷清清。必经朝堂上的高官们忙于政务,即便有那么一点闲情也会找个百花楼那样的地方去消遣消遣。   院内散落着一些书本、竹简,趁着太阳还不算火辣,去去久藏在屋内的湿气。偶尔遇到一两个捧着书本匆匆而过的老学究,互相行个礼,而后又匆匆而别。在他们的眼里,韩旭这位平西郡王,或许还比不上他们手中的圣贤之书。   然而,韩旭对此未有丝毫的看不起。这些穿着朴素的老学究,虽然迂腐了点,但他们才是真正做学问的人,只活在他们自己的学问世界里。别说是平西郡王,即便是赵匡胤来了,他们该干啥还是干啥!   “好棋……”一声爽朗的叫声,吸引了韩旭的注意。   只见不远处一座凉亭,亭内石桌前坐着三人。两人似乎在对弈,而另一人在指手画脚。   韩旭楞了半晌,这才想起此三人是谁?望着三人兴高采烈的样子,有谁能想到他们却是当年权倾天下的后周三位宰辅,左宰范质、右宰王溥以及枢密使魏仁甫。   远远地,只听王溥拍着桌子,大笑道:“哎呀,我说范老哥,你又掉入了魏老头的陷阱啊!”   范质手捏白子,放来放去,似乎都没地方下手,叹道:“没办法啊,老哥我一直自认深谋远虑,却没想到魏老头竟然比老夫还狡猾。”   王溥看眼一脸笑意盈盈的魏仁甫,深深的点了点头,赞同道:“这倒也是,以往在朝堂上我最佩服的就是范老哥,直到离开了朝堂我才发现原来最阴险的却是魏老头……老哥啊,我们都被他骗了那么多年啊!”   “哈哈哈哈……”三人齐声大笑。他们笑得很爽朗,中气十足的样子,丝毫没有年过半百之态。   韩旭推着轮椅上前,笑呵呵的拱手道:“三位老大人,小子有礼了!”   闻听此言,三人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这时候会有外人到崇文院来。   随即,扭头一看,却见一身穿蟒袍,安坐轮椅的年轻人。   范质连忙起身拱手道:“老臣见过……”说到这,他似乎想不起来大宋朝堂上会有这样年轻的郡王,楞了半天,结结巴巴道:“见过殿下。”   王溥紧跟着见礼,倒是魏仁甫一直皱着眉头好一会,突然双眼一亮,拱手道:“老臣见过韩王爷。”   魏仁甫就是魏仁甫,在这三人当中,也只有他能瞬间想到韩旭的身份。如今三人虽然还在皇城之内,但他们却选着了自我放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编圣贤书。然而,即便如此,毕竟他们也在皇城,多多少少都听倒些平西王的事。只是一时之间,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韩旭会跑到这崇文院来。   重新见过礼,三人将韩旭迎入凉亭。   王溥翻开小瓷杯,先给韩旭倒满,这才给他们三人倒上。   在三人的注视中,韩旭端起小杯,浅浅的啜了一口,随即眉头微微一皱。   这细微的动作并未瞒过魏仁甫的眼睛,只见魏仁甫笑眯眯的看着韩旭,然后端起杯子。茶水入口,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半晌,这才吞下。砸吧着嘴巴,饶有趣味的问道:“韩王爷,这茶问道怎么样?”   “微涩!”韩旭老实说道。   说实话,这茶并不是什么好茶,只能算是一般的茶叶,而且似乎还是陈茶,并非今年的新茶。茶香极淡,入口微苦。   魏仁甫继续道:“这茶普通得很,韩王爷若不习惯,不必勉强。”   这话说得很委婉,可在场都是老狐狸,哪里还不明白魏仁甫的意思。韩旭如今年纪轻轻就位列郡王之爵,可以说是风光一时无两,正乃人生巅峰之时,怎么会喝得惯这种粗糙的茶叶。   韩旭微微一笑道:“魏大人此言差矣,茶没有好坏,关键看喝茶人的心情!醉过方知酒浓,苦过才知香甜。或许这茶正合小子的口味也说不定。”说罢,韩旭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没有好坏,关键看喝茶人的心情。”   范质微笑着点了点头,抚须赞道:“韩王爷,此言大善!当浮一大白!”   四人围着石桌,品尝着一壶普通的茶水。   半晌后,韩旭瞧着三位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的老头,叹道:“想不到三位老大的气色如此之好,可以说是越活越年轻,小子真是羡慕得紧。”   三人放下心思,来到崇文院主持编纂‘资治通鉴’。此等留名青史的事,让他们忘却了朝堂的纷争,以最大的热情投入了编纂历史的过程中。闲暇之时看看书,下下棋,过得是神仙般的逍遥日子。是以他们三人看上去反而比当年在朝堂上之时还年轻了几分。   “呵呵……”魏仁甫莞尔道:“若是韩王爷羡慕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来编书呐。这‘资治通鉴’可是你提议编纂的哦!”   韩旭想了想,认真的说道:“魏大人还真别说,你这一说,小子还真对这编书有了兴趣,说不定明日就向皇上申请来这崇文院更随几位老大人编书也说不定呐。”   “哈哈哈哈……”三人大笑连连。   王溥笑道:“韩王爷来编书,那不是添乱嘛!”   “王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论编书,韩王爷可是其中高手。”魏仁甫笑眯眯的说道:“人家韩王爷可是编过《三国》,《隋唐》……好几本书的哦,比起韩王爷来,我们三人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呐!”   闻听此话,王溥老脸微红,这才想起韩大才子的威名。   范质淡淡的看了眼韩旭,缓缓说道:“韩王爷今个到此,不会是特意来看我们三位老家伙的吧?”   三人当中,王溥最为老实;魏仁甫脑子最活络、心思也最多;可论起大局观来,还是非范质莫属。   “呵呵,老大人猜得真准,小子真就是特意来看三位老大人的。”韩旭恬不知耻的笑道。这小子只知道三人去编书了,哪里知道他们在这崇文院内,他根本就是瞎猫撞到死耗子,无聊中撞进了这崇文院的。   可在见到三位老大人后,心中顿时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就干脆和三人闲聊了起来。   这话说出口,却见三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韩旭不禁老脸微红,将前几日朝堂上的事情和南唐派使者前来大宋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三位久经朝堂的老家伙,眼光自然非比寻常,或许能从他们这里得到些想法也说不定。   听完韩旭的话,三人相视一眼,而后皱着眉头,久久不语。   半晌后,王溥率先开口道:“接待南唐使者一般都是礼部负责,皇上怎么会任命韩王爷为接待使?而且,就连他们的住处都设在了平西王府!”   范质点了点头,似乎对此问题也不甚明白,皱眉道:“皇上赐给您一副画像?”   “对,一副人物画,但小子也不知这画上画的到底是谁?”韩旭接道:“不如明日我带来给三位老大人看看?”   范质摇头道:“那倒不必,皇上赐给韩王爷画像,必定有其用意,韩王爷还是不要四处招摇得好!即便韩王爷拿来,我们三位也不一定认识画中人。我朝的武将,韩王爷应该大多见过,想必此人不是我朝的将军。”   “没错。”魏仁甫点头道:“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话,这人应该是南唐的将军。”   南唐的将军?   赵匡胤赐给韩旭一副南唐将军的画像做什么?   想到此,四人同时面露不解之色。   片刻后,范质微微一笑道:“韩王爷也无须太过纠结于此,只需按照皇上的意思接待好南唐使者便是,说不定到时候皇上自会告知。”说到这,范质眼中闪过一丝精忙,皱眉道:“不过,反而是南唐此次的行为似乎并不简单。”   韩旭大奇,惊讶道:“南唐难道还有所图谋?”   王溥楞道:“这有何不简单的?他们派出的使者是齐王李从善领头,这也是李煜能派出的最高规格,李煜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范质想了想说道:“害怕是没错,可李煜就仅仅只有用高规格的进贡来打消皇上的怒意吗?十多艘大船,装的可不是粮食,全都是贵重之物,这可是多少进贡?”   “不错,南唐此次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甚至这才是让李从善亲自入京的原因!”魏仁甫赞同道。   不久后,韩旭离开了崇文院,心中顿时苦笑不已。不仅没从三位老大人那里得到赵匡胤此举的目的,反而多出了一个南唐另有所图的想法。   好在南唐的使者船队也就在这两天该入京了,一切或许只有等到李从善到达之后才能真相大白。……      第399章 南唐求亲      大庆殿,作为大宋皇城正殿,乃举行登基大典之类重大庆典的地方。   一般的接待外国使臣在平日大朝会的紫宸殿即可,而此次赵匡胤接见南唐使者的活动却破规格的放在了大庆殿举行。无论是规模,还是气派,这所从后周崇元殿改名而来的大庆殿都是整个皇宫内最高的存在,远非紫宸殿可比。由此可见,赵匡胤此次算是给足了南唐面子。   殿内文武大臣分别在赵普和赵光义的带领下站列齐整。韩旭依旧位列赵光义下首,只不过他的后面不再是潘美,而是一直在淮南巡视刚刚回来的宣徽南院使曹彬。因南唐使者沿运河水路进京,是以恰好在淮南巡视的曹彬被赵匡胤下令护送,跟着南唐船队一起回到了京城。   曹彬还是作为监军时的老样子,在见到韩旭时,认真严肃的行礼,不卑不亢。没有因为韩旭如今的地位而溜须拍马,也没有因为和韩旭并肩战斗过而拉老关系。   对此,韩旭也不在意。曹彬就是这么一个人,个性谨慎,治军严谨,没有公事基本不出门,从来不参加官员之间的交际。赵匡胤看中的正是曹彬这点从而委以重任。大宋第一良将的美名不是空穴来风,倘若曹彬一见面就像潘美那样老于世故,韩旭反而倒奇怪了。   “宣南唐使者进殿……”   “宣南唐使者进殿……”   ……   随着太监们接力般的话语传递,以齐王李从善为首的南唐使者,个个身穿隆重,缓缓步入殿内,朝着赵匡胤行臣子之礼,高呼万岁。   赵匡胤一改往日对南唐进奏使那严厉的口吻,满脸笑意的接受着李从善等人的朝拜。   和几年前相比,如今的李从善放下了对那皇位的觊觎,整个人如同焕然一新,更显成熟和自信。端得是风流倜傥,潇洒不凡,就连韩旭看了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然而,与李从善的洒脱成鲜明对比的是韩熙载的肃穆。   本该更加放荡不羁的韩熙载,此刻却一直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金五万两,银十万两……”   “绢五千匹……生丝两千斤……茶三千斤……”   “粮二千石,牛羊百头……”   “夜明珠百颗……”   “景德瓷器,宣州纸笔,歙州墨砚,池州酿……”   ……   韩熙载手捧进贡清单,缓缓宣读。从金银到牛羊粮食,从南唐各地著名物产到奢侈品,从天然产出到精美的手工雕琢……   在殿内满朝文武的瞠目结舌中,韩熙载竟然整整宣读了盏茶时间。直到他宣读完毕,所有人处在震惊之中,目瞪口呆的样子,如遭受雷击。   南唐不是没有进贡过,但和此次相比,先前的那些大手笔反而成了小家子气。大江以南几十年无战事,南唐累积的财富将大宋的群臣吓傻了眼,就连赵匡胤这位大宋的皇帝都呆若木鸡的痴在龙椅上。   片刻后,他们一个个喜形于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堂堂大宋朝的官员此刻倒像是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与殿内一片兴奋之色不同,韩熙载宣读的时候,韩旭分明听出来他语气中的一丝颤抖,显然他的内心极不平静。这份进贡清单,即便是以南唐的富有也是难以承受之痛。倒是韩熙载身边的李从善,再次让韩旭不得不从新认识一番。因为从始至终,李从善都保持着笑意盈盈的面容,淡然至极,仿佛韩熙载念的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至于两人身后的几名随从使者,表现倒是正常,一个个面色通红,低头不语。   “咳咳……”   赵匡胤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又似乎在提醒自己的手下们别太丢人现眼。待得殿内恢复安静,这才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国主实在是客气,朕……呵呵……倒有点受之有愧呐!”   韩旭微微抬头,瞧赵匡胤那美滋滋的那样子,心下不禁暗自诽谤:“哪有半点的受愧之色?这赵大老板就是讹人讹习惯了!以前是欺负自己,现在看样子是嫌弃自己没啥好讹诈的了,改头去讹诈李煜去了!”   “外臣惶恐,这是做臣子应该做的!”李从善拱手道。   一番客客气气的交流,赵匡胤大概的问了下南唐的近况,李从善言辞清楚,对答如流。对他不卑不亢的表现,赵匡胤似乎很是满意,不时的微笑点头。   偶尔间,赵匡胤还不忘卖弄他年轻时候的游侠经历,回忆他当年游历南唐的所见所闻、风土人情,为满朝的文武展现一个开国之君的风采。当然,这自然少不了百官们对他“见闻识广”的一顿马屁。或许赵匡胤真的是受之有愧,言语中未提及一句李煜违抗圣旨之事。是以到目前为止,整个见面的过程也算得上其乐融融。   言归正传,韩熙载拿出“国书”,并上进贡清单,递交到常欢手里。事实上,这也不能算是一份“国书”,只能算是稍微正式点的书信。作为大宋的属国,给李煜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以“国书”的形式和赵匡胤来个平起平坐!   赵匡胤从常欢手中接过进贡清单和“国书”。清单已被韩熙载念过,简单的翻看两眼后就放到了一旁,随即笑呵呵的展开“国书”看了起来。   李煜不愧为才子人物,一手字写得潇洒飘逸,看得赵匡胤眼前一亮,令他羡慕不已。   然而,随着赵匡胤看下去,众人发现赵匡胤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面色渐渐变得严肃,眉头也越皱越紧。   赵光义扭头看了看韩旭,嘿嘿笑道:“韩王爷,你猜李煜给皇上的书信写了什么?”   以目前两人的关系,虽然还没密切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但也没坏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至少赵光义想和韩旭交好的想法一直未变。   韩旭没想到赵光义突然会在朝堂上问自己,微微一愣道:“或许他们想要回淮南十四州吧!”   “韩王爷真会开玩笑!”赵光义莞尔笑道。   他可不认为李煜真的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淮南十四州无论是对南唐还是大宋都意义重大。后周时代好不容拿下淮南十四州,赵匡胤绝不会将它再送出去,无论是赵匡胤还是李煜都深知这一点。赵光义当然知道韩旭只是说笑,他开口问韩旭,只是想和韩旭交流交流而已。   不久后,赵匡胤合上手中的“国书”,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李从善,问道:“这是你们国主的意思?”   “回禀皇上,正是国主亲笔所书。”李从善认真的说道。   赵匡胤眉头再次皱起,盯着李从善一字一顿道:“这里面的内容你都知晓?”   李从善点头道:“国主所书之前,均已问过韩老大人和微臣的想法。”   赵匡胤追问道:“这么说对里面所述之事,你是赞同的?”   闻听此话,李从善第一次迟疑了,眼神流露出一丝茫然,但这只是瞬间之事。转眼间,李从善恢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笑道:“身为臣子,一切谨遵国主的吩咐;身为兄弟,长兄为父。”   两人一问一答,却未有丝毫的透露“国书”中的内容。   满朝的文武顿时来了兴趣,李煜在“国书”中到底写了什么?   赵匡胤不说话,眼神却朝着韩旭看来,难道“国书”中的内容涉及到平西王?众人不禁纷纷揣测,韩旭更是满头雾水。   大庆殿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集中在赵匡胤身上,而赵匡胤的目光却在两人身上停留,一会看看李从善,一会看看韩旭……   良久后,赵匡胤放下“国书”,想了想说道:“你们国主提及的两件事,朕还需仔细思量一番,改日朕会给你答复。”   “这个自然!”李从善弯腰一礼:“多谢皇上。”   “退朝……”   ……   韩旭如今是更摸不着头脑了,因为赵匡胤临走之时再次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复杂的一眼。   他心里总觉得那封“国书”对自己有点不妥,至少里面一定是涉及到了他,不然赵匡胤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他,而且似乎有举棋不定的意味。   来不及细想,身为大宋接待使,韩旭领着李从善和韩熙载回到了平西王府。   赵匡胤这次对韩旭大方了一回,不仅从宫内拍出了御厨,就连给南唐使者的食材都有宫里备齐送到平西王府。   吃着宫里御厨的美食,喝着宫里的御酒,韩旭举着酒杯笑道:“来,来,来,兄弟我借花献佛,给两位哥哥进一杯。”   李从善和韩熙载早就看出韩旭非一般人,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韩旭已经贵为大宋朝的平西郡王。两人均是感慨万千,虽然韩旭双腿残疾,可论地位韩旭已经可算是在他们之上。时过境迁,一杯水酒下肚,仿佛一口喝下数年的时光。   韩熙载呵呵笑道:“韩王爷如今可以说是志得意满哦,老哥我真是羡慕得紧。满府美艳俏娘,就连杨大家都跟你来到了汴京,真是……”   说道杨月蝉,只见李从善面色微微一变,低头叹息不已。当年在金陵城,杨月蝉可以说是李从善的红颜知己,而他也一直对杨月蝉抱有心思。在杨月蝉消失之后,他甚至派人找遍了大江南北,直到来到汴京平西王府,这才知道杨月蝉已成了韩旭的人。虽然心有遗憾,但要怪也只能怪造物弄人。   在杨月蝉刚刚出来见两位故人的时候,韩旭就从李从善的眼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心下对杨月蝉更是情动。当年杨月蝉偏偏看不上身为南唐齐王的李从善,而心甘情愿的跟了自己,这怎能不让韩旭感恩呢。   此刻,见李从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岔开话题道:“不知两位哥哥今个给皇上上的那道信函说的是啥事?”   韩熙载和李从善相视一眼,放下筷子,认真的说道:“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以韩王爷如今的地位,皇上想必也定然会宣韩王爷商量一番。”说着,整理了下思绪道:“韩王爷也知道咱南唐缺盐铁,这第一件事就是国主请求皇上能够放宽对江南的盐铁供应,也算是为南唐的百姓请求吧。”   说到这正事,李从善终于开口了:“这点还请韩王爷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韩王爷作为兄弟我的老友,此次来京兄弟当然忘不了韩兄弟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只要韩旭能替他们说话,一份重礼是少不了的。   韩旭佯作生气道:“这个自然。当年老弟我在南唐还不是两位哥哥照顾的?”然而,他却心里乐开了花,凭李从善和韩熙载出手,重礼那定然是不简单喽。   韩熙载暗松口气,有了韩旭这位郡王的话,或许能够不虚此行,于是笑道:“至于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老弟我也答应了……”韩旭拍着胸口保证道,连听都没听韩熙载要说的是什么就直接给答应了。   韩熙载看了看一旁苦笑连连的李从善,随即笑道:“韩王爷,其实第二件事倒不需要老弟帮忙,这全凭皇上的意思。”   “哦?”   “韩王爷也知道,齐王殿下至今未娶妻,国主的意思是替齐王殿下向皇上求亲。一来长兄为父,国主也替齐王殿下着急嘛,呵呵;二来,若是结成秦晋之好,咱大宋和南唐就是永结同心。”   韩旭听得连连点点头,大赞李煜好主意,没想到这李大才子还能想出这样的绝妙主意。南唐此次果然不仅仅是进贡赔罪,而是怀揣着两个目的来的。尤其是第二个,一旦李从善娶了大宋的公主,那么李煜就再也不用担心来京城朝贺,赵匡胤总不会抓他的亲家吧。   大宋的公主?大宋的公主有几个呢?   “轰……”   一想到此,韩旭面色瞬间大变,赵匡胤的姐妹早已成家,而赵匡胤的女儿除了赵芸,其她都未成年。   李从善竟然是向赵芸求亲?   “砰……”   一声巨响,酒桌顿时四分五裂,杯盏纷飞。……      第400章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酒桌四分五裂,满地的杯盏狼藉。   韩旭紧紧的盯着李从善,脑中千万种想法飞速掠过,双目中狠色一闪而逝,一瞬间他竟然有动手灭杀这位南唐齐王的意思。   李从善和韩熙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尤其是李从善全身冰冷,酒意顿时醒了三分,明显感觉到韩旭身上那股莫名的寒意。直到此刻,两人似乎才发觉他们终究是在大宋的地盘上,而韩旭也不再是当年嘻嘻哈哈的浪荡节度使。身为平西郡王的他,已经具备了那种一怒之下浮尸千里的威势。   “旭哥儿……”听到动静,杨月蝉迅速赶了过来。当看到眼前的场景,她顿时皱了眉头,看向李从善和韩熙载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若是金钱,韩旭可以不在乎;若是官位,他也可以放弃;但若有人对他的女人打主意,那就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韩旭明白了南唐此次真正的目的,虽然对李煜打的小算盘很是不爽,但此刻却不是和面前这位南唐齐王李从善翻脸的时候。想到此,面色渐缓,摆了摆手,呵呵笑道:“蝉儿……没事,让小娘他们重新置换一桌宴席。”说着,又朝着李从善和韩熙载拱手抱歉道:“刚刚想起些别的事,倒是让两位老哥受惊了,小弟向两位老哥陪个不是。”   不一会,置换上一桌新的酒宴。   但此时,三人心怀各异,早已没了喝酒的兴致,酒席也匆匆散去。李从善和韩熙载在王府下人的带领下,前往韩旭为他们安排的王府内的独栋小院。   进入房间,韩熙载关上房门,掏出怀中一封蜜蜡封口的信函,叹道:“齐王殿下,此行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简单呐!”   李从善知道那封信是周嘉敏委托韩熙载带给韩旭的,对自己这位小嫂子貌似有点不守妇道的举动他却并不太在意,甚至对周嘉敏的勇气有点赞赏的意味。从这点来看,李从善就是个不拘一格之人,放在别的人家,或许他又是一个风流不羁的浪荡人物。而身在南唐皇族,他身上永远背负着维护李家皇朝存在的担子。   原本以为凭着和韩旭的一丝交情,再加上重金的收买,或许韩旭会成为他们达成此行目的的重大助力。可从刚才韩旭的举动来看,分明是怒气勃发,对他们很不满意。   想到此,李从善说道:“老大人,你仔细想想,刚刚我们说了什么才使得韩旭勃然大怒?”   韩熙载愕然,微一沉吟,捋须道:“莫非是放宽盐铁限制?”   李从善摇了摇头,说道:“不会,韩旭分明已经答应了此点,而且这事对他个人来说没有完全的利害关系,盐铁都是朝廷把持的。来之前我们就调查过,韩旭身为大宋首富,但却并未涉及盐铁买卖。”   话音刚落,两人瞬间面色大变,失声道:“难道是……”   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得罪韩旭这位大宋王爷,那岂不是就连第一件盐铁买卖的事都难办成?   李从善倒抽口凉气,斥骂道:“荒唐!一帮废物竟然连赵宋公主是否心有所属都未打探清楚!”   此次李煜定下这两条呈给赵匡胤的请求,也是经过一番打探的,不过他们打探到只是赵宋公主此刻并未有任何的婚约在身。   李从善面色焦虑,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后,猛的抬头,说道:“老大人,明日你赶紧联系咱们在京城的进奏院,打探韩旭和赵宋公主的关系?”   “倘若韩旭和赵芸真的是……”韩熙载叹道:“那我们该如何办?”   南唐此行的目的就是两个,第二条向赵宋求亲才是他们最根本的目的,远远比第一条放宽盐铁限制重要。   李从善沉默片刻,茫然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管怎么说,先查明后再行定夺。”   是夜,平西王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昏暗的灯光下,韩旭望着那张赵匡胤所赐的武将画像发呆。   “吱嘎……”   杨月蝉推门而入,见韩旭茫然的样子,暗自轻叹。小心翼翼的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柔声道:“没见到皇上?”   韩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在安顿好李从善和韩熙载之后,韩旭连夜入了皇宫,想就南唐求亲之事确认赵匡胤的打算。然而,在福宁殿门口,他却被米信给拦住了。   似乎赵匡胤早就知道韩旭会来求见,而让米信一直守在寝宫外面。   米信以赵匡胤早已安寝为由,制止了韩旭的求见。   韩旭当然不信赵匡胤这么早就会休息,他甚至感觉到赵匡胤正躲在福宁殿的门后看着他。然而,赵匡胤不见他,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来个强闯皇帝寝宫吧!   赵芸常常来平西王府,她和韩旭的关系,几女都已经默认,私下里还以姐妹相称,也算是其乐融融。   杨月蝉轻抚韩旭的后背,安慰道:“夫君,皇上或许也是一时拿不定主意,需要时间来思考,说不定明日就会驳回南唐的求亲。”   感受到杨月蝉的轻言细语,韩旭露出个勉强的笑容,转身将杨月蝉抱人怀中,轻嗅着秀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没事,若是皇上真的答应了南唐的求亲,那我们就杀了李从善,看他李煜怎么办?”   “你说的是真的?”杨月蝉微微一颤道。   “呃……什么时候我们的魔女大人变得怜香惜玉了?”韩旭打趣道。   瞧着韩旭那饶有所意的笑容,杨月蝉顿时明白过来,这家伙又在口花花的说笑,于是故作配合道:“不行,光杀一个李从善不够,咱么得从根本处入手,顺便将出主意的李煜也杀了,到时候夫君弄个南唐国主来坐坐。”   韩旭点了点头,认真道:“这主意好啊!到时候你就是南唐的皇后喽!”   “……”   在杨月蝉的一番嬉闹之后,韩旭心境渐渐变得平淡。这平淡不是代表他听天由命,一切取决于赵匡胤的决定,而是暗自下了决心,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和赵芸,即便那人是大宋皇帝赵匡胤,亦或南唐国主李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第401章 李从善送礼      翌日,南唐使者进京求亲的消息如风一般迅速传遍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街头巷尾谈论的不再是骄阳烈日的天气,而是南唐齐王和大宋公主赵芸的小道消息,八卦绯闻遍地都是,恨不得连两人几岁还尿床的八卦都要挖出来。   “砰……”   文德殿传来拍桌子,砸东西的声音,吓得殿外端着茶水的宫女们个个胆战心惊,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赵匡胤持续发泄了好一阵,这才怒气汹汹的回到龙椅上,两眼盯着跪在下面的米信,咬牙切齿道:“米统领,此事朕交给你去办,给朕查,一查到底……哼,朕倒要看看是谁泄露消息。”   昨日李从善递上李煜的亲笔信,赵匡胤看后并未说出里面的内容。而今日一早,南唐求亲的消息却迅速传遍了汴京城,可见一定是有人泄露的风声。   “微臣领旨。”米信起身,望着赵匡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赵匡胤眉头紧锁,不快道:“有话就说,朕还不是听不进话的昏君。”   米信连忙认错,拱手道:“皇上,依微臣看,知道此事的不过数人。李从善和韩熙载知道;皇上也知道;另外就是平西王韩王爷,昨晚韩王爷深夜求见皇上,想必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李煜之所以用密信的形势来陈述南唐的请求,正是为了避免一旦公开后,若引起赵宋朝廷的反对,让他和赵匡胤都下不了台,可以说这是南唐和赵匡胤暗地里的交涉。只有在他和赵匡胤先行达成默契后,凭赵匡胤的威望,即便赵宋朝廷有人反对,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是以赵匡胤想来想去,李从善和韩熙载都没有透漏消息的理由。   韩旭和赵芸的关系,赵匡胤当然知道,而且韩旭一定会成为反对最激烈的人。昨晚韩旭连夜入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匡胤同样知道,韩旭也不可能将消息透漏出去,一旦事情透漏出去,韩旭就不得不站出来公开表态,将他自己推向风浪尖口的同时,剩下的连一点私下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可若是李从善和韩旭都没有透露出去,那又会是谁呢?   想到此,赵匡胤后背不禁一阵发凉,只见他脸色一变再变,眼中杀意一闪而逝,阴声道:“此事你去和常欢商量下,暗地里去查,不得有半点透漏。”   查案要和大内总管常欢商量?米信微微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看样子皇上是怀疑宫内有内奸。   一念及此,米信好一阵后怕,宫里的护卫可都是他负责的,皇帝身边出了内奸,这还了得?   ……   丐帮这段时日,一直在孙二圣和老秀才等人的安排下忙着将总舵迁离汴京,虽说都是些要饭的乞丐,但家当和人员也并不少。吴师道被韩旭安排过去帮忙已有些日子,多日未出现在平西王府的他,今个却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旭哥儿,你倒是说句话啊!”瞧着一脸平静的韩旭,吴师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听到京城里流传的消息,他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却没想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韩旭把玩着手中的打狗棒,头也不抬道:“我能说什么?”   吴师道急道:“你仔细想想最近可有得罪了什么人?这事,贫道估计十有八九是你对头干的?”   “对头?或许吧!”   韩旭微微一叹道:“这事是谁干的已经不重要,此人是想把我逼得公开表态。”说着,双眼大亮,斩钉截铁道:“事已至此,那本王就满足了他这个愿望。”   闻听此言,吴师道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眼前的这平西王爷要蛮干了。虽然他猜不到韩旭会怎么办,但他坚信这家伙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翻天覆地,到时候京城估计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闹腾。   同样,吴师道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韩旭的想法,于是,想了想,认真的说道:“这事你想好了?”   韩旭点了点头,长吁口气,叹道:“我也不希望那样去做,当下只能指望皇上别同意南唐的请求。”   “有几成把握?”   “一成不到。”   “一成都不到?”吴师道愕然道。   韩旭点点头,正色道:“若是这事没有公开的话,或许那将是五五之数。可一旦公开出来,这事就悬了。”   赵匡胤没有在朝堂上立即同意南唐的求婚,至少说明他还在犹豫,或者说是仔细在斟酌此事的影响。   事实上,无论从那边看,同意南唐的求婚对大宋朝廷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一来可以缓和在大宋咄咄逼人之下,南唐朝廷产生的焦虑情绪,要知道人在焦虑之下很可能做出违背常规,不能用常理推断的举动;二来,赵芸可以成为公开进入南唐的棋子,有利于打探到不一样的南唐朝堂的举动。   或许唯一不利的就是对赵芸本人的幸福,身为大宋公主的她会如过往朝代那些和亲的公主一样,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书房外,传来侍女灵儿的敲门声,李从善携手韩熙载前来。   吴师道见状,退到屏风后暂避。   韩旭和赵芸之间的暧昧关系,仅限于朝廷上的极少数人知道。李从善经过进奏院的打听后,却未得到任何的线索,是以这才安心的带着韩熙载前来面前韩旭。   “两位老哥昨晚住得是否还习惯?”韩旭笑呵呵的放下手中的书籍,恢复往日的嬉笑表情。   “当然,在韩王爷的府邸就如同回到了本王的齐王府,没想到韩王爷的府邸竟颇具江南亭台小阁的风韵,可见韩王爷是废了一番心思的呢!”李从善微笑道。说罢,朝着韩熙载点了点头。   只见韩熙载手捧着精美的木盒,缓缓放在韩旭的书桌上。   “两位老哥,这是?”韩旭故作惊异道。   韩熙载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如今,老夫和齐王殿下暂居韩王爷府上,韩王爷难免有所不便。一点小意思,还往韩王爷笑纳,也算是老夫和齐王殿下叨唠了。”   “两位老哥,这说的啥话,当年本王前往南唐之时,还不是多亏两位老哥照顾……”韩旭立马板着脸,佯作生气的说道……可话说到这,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只见韩熙载轻轻的打开盒子,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令人惊骇的光芒差点晃瞎韩旭的眼睛。四四方方的盒只里,九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围城一个圆形,安安静静的躺在其中。   这九颗珠子甚至比南唐进贡给赵匡胤贡品里的那些夜明珠还大。倘若仅仅是大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九颗珠子一眼看过去,大小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珠子,放在外面每一颗都是奇世珍宝,更何况是九颗一模一样的夜明珠,其价值可不是简单的一加一,可说是无价之宝。   “这……”即便是看过天可汗宝藏的韩旭,也不禁为这九颗珠子赞叹不已,语气都变得断续。   韩熙载笑眯眯的说道:“韩王爷无须客气,这是老哥和齐王殿下的一点心意。”   “那……那……老弟我就……不客气了?”   话虽带着迟疑的口吻,但韩旭的手上的动作可没有一丝的迟疑,在韩熙载话音一落的瞬间,双手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把将盒子盖上,放到身后。   做完这一切,韩旭这才注意到两人还站在自己的书桌前,连忙抱歉道:“两位哥哥赶紧坐,坐……来到兄弟我这,你们就当在你们自己的家里一样,随便走,随便看。”   李从善和韩熙载相视一笑,缓缓坐下后,这才打量起韩旭这书房的布置。   一所住宅,古人最重视的就是书房,一个书房的布置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和爱好。韩旭也是入乡随俗,典雅也好,俗也罢,观其书房见其人。   然而,正当两人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那一排排的书架之后,突然间同时色变,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南墙上的那副画像。   那副人物画,正是数日前赵匡胤赐给韩旭,并交代他一定要挂在书房内的东西。   见此,韩旭忽然想到那日在崇文院同范质、魏仁甫、王溥三位老宰相的谈话,他们猜测这画上之人乃南唐的将军。如今从李从善和韩熙载那骇然的目光来看,三位老宰相的猜测应该不差。   画上之人一定南唐的武将,而且身居高位,不然李从善和韩熙载不会有如此惊奇,甚至可以说有点害怕的目光。   韩旭整理了下思绪,微哂道:“两位老哥,这画上之人你们认识?”   “当然……”韩熙载脱口而出,但话说到一半却被李从善以眼神制止,当即改口道:“当然,不认识……只是一时看着眼熟,似乎在那里见过,呵呵。”   李从善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韩旭的眼睛,闻听韩熙载如此说,韩旭笑道:“是嘛?老弟我见这幅画也是眼熟得很,就是想不起来再那里见过。”   李从善面色恢复正常,说道:“不知这幅画韩王爷是从哪里得来的?”   韩旭想也不想,老实说道:“皇上赐给我的,让我挂在书房好好看看。”挂在书房倒是真的,不过“好好看看”这句话,完全是他瞎扯的。   韩熙载还想问什么,却被李从善扯了扯衣袖,只见李从善随即起身道:“韩王爷,时辰也不早了,本王就不打扰了。”   “这么快,再坐会,老弟还有好多话想和两位老哥说说呢。”韩旭奇道。   “呵呵,如今本王和老大人就在韩王爷府上,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嘛。”李从善还是带着韩熙载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韩旭盯着墙上的画像更加疑惑了,于是将屏风后的吴师道叫了出来,指着画像正色道:“老道,找人描下这幅画,派江南分舵的丐帮弟子查一查,这副画上画的是南唐哪位官员?”   李从善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画上之人来头非同小可。……      第402章 私奔      黄昏时分,又到了纳凉的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大宋朝鼓励经商,道路两旁的小商小贩可以趁着天色渐晚的时辰,再出来赚点家用。他们不用担心被开封府的巡街衙役们驱赶,反而这些巡街衙役会努力的维持秩序,缉拿欺行霸市、小偷小摸之徒。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此起彼伏的沿街叫卖。   只见一匹高头骏马飞快的在街道上奔驰,马上一劲装女子,头带帷帽,看不清其面容。可从那矫健而美妙的身姿来看,那层薄纱下定然是副倾城容颜。   街道上顿时乱了起来,行人纷纷避让。   虽然马速极快,可马上女子凭借着娴熟的控马技能在街道上左右穿梭,愣是没伤着一人,转眼间就从一队巡街衙役面前冲过。   “头儿,追不追?”一名衙役面色呆滞,口中喃喃说道,显然他们被这女子纵马闹市的行为给震惊了。   领头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正是这队衙役的小头目。闻听这话,这才反应过来,一脑瓜子拍在年轻衙役的后脑勺上,大骂道:“追,给老子追……娘的,胆敢在老子的地头上纵马狂奔,这小娘皮是不想活了,等逮进开封府牢里,老子要让她知道啥叫厉害!”   巡街衙役撒开双腿朝着骑马女子追去。   若是在城外,没人会傻到凭两只脚去追一片健马,而在京城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马上女子似乎并不愿伤及无辜,是以马速虽快,但远远没达到奔跑冲刺的马速。   “快,快,快……”   “军爷,好样的……”   路边的百姓,见着这幅官追“贼”的场面,纷纷拍手给衙役们鼓劲。   不知是不是平日里追拿小偷小摸多了,开封府的衙役练就了一身长跑的本领,硬生生的凭着双腿追了数条街道。虽然还未追上马上的女子,可也为让马尾巴从视线里消失。   转过拐角,年轻的衙役一把拉住带头的老大,奔跑的惯性差点让两人摔了个狗吃屎。   带头衙役顿时火冒三丈,“呸”的一声朝着地面吐了口口水,骂道:“娘的,你小子找死啊?”   然而,年轻的衙役连连摆手,一手指着前面不远处,气喘吁吁的说道:“头儿……你……看……”   衙役们同时朝着前方看去,只见不远处那匹白色骏马停了下来,悠闲的在一株老槐树下吃草,而马上的女子却已消失不见。   “人呢?”   带头衙役大吼道:“走,过去看看。”   见到女子弃马,他是大喜过望。要知道,他之所以能身为带头巡街,可全凭这双腿,开封府衙役里面可就他跑的最快,人送外号“飞毛腿”。   然而,带头衙役刚走两步,却又被身后的年轻衙役给拽住了:“头儿,你仔细看看那是什么地方?”   “平西王府”四个金色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下映出刺眼的光芒。   这女子即便不是平西王府的人,也定然和平西王府有这莫大的关系。平西王韩旭是什么人?岂是他们这帮小喽喽能打扰的?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本以为能再力新功,却没想碰到个硬茬子。   在周围百姓幸灾乐祸的表情的中,带头衙役一肚子火气的带队离去。   ……   “韩旭,韩旭……你给我出来。”   听到前院传来怒气冲冲的娇斥,韩旭摇头苦笑不已,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劲装女子入得大厅,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将一副包裹丢在桌上,随即掀掉头上的帷帽,露出赵芸那张怒气冲冲的俏脸。   “哎哟,谁忍咱们芸儿生气了?”韩旭笑呵呵去牵赵芸的小手,却被赵芸气鼓鼓的甩开,旋即面色一正,拍着胸口说道:“芸儿你尽管说,万事有我做主,谁惹你生气,我就去砍了他脑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赵芸更忍不住了,双眼立马蒙上一层雾气,抽泣道:“就是你,还有父皇,你去砍脑袋啊!”   砍赵匡胤的脑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韩旭尴尬无比,赶紧让程淮秀将屋门关上,这话要传出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这几日,南唐求亲之事已经传遍京城,终于传到了赵芸的耳朵里。为此,她去见赵匡胤,却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父皇竟然不见她,而且将她禁足在宫内。   直到这时,赵芸终于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赵匡胤似乎有了将她下嫁给南唐齐王的打算。于是,她让身边的侍女绿儿扮成她的模样,而她却换上绿儿的衣服,偷偷出了皇宫。   “父皇瞒着我,你也瞒着我,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赵芸哭得是梨花带雨,伤心至极。   望着眼前情深意重的赵芸,韩旭无言以对。   见状,程淮秀将赵芸扶到一旁坐下,安慰道:“公主,旭哥儿不是不想去见你,他几次入皇宫求见皇上,都被米统领拦住了,而且皇上也不让他入后宫见你。”   面对赵芸询问的询问的目光,韩旭微微点了点头,叹道:“此事到了这地步,看样子皇上已经下了决定。芸儿……难……难为你了。”   闻听此话,赵芸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扑到韩旭怀中,痛哭道:“不要,我不要嫁给什么南唐齐王!旭哥儿,你和我一起去求父皇,父皇一定会答应我们的。”   “没用的,皇上现在连见都不会见我。”   赵匡胤不见韩旭,或许他还在犹豫这事,可他现在连赵芸都不见,显然已经是下了决定。在江山和女儿面前,身为大宋皇帝的赵匡胤终究还是选择了前者。作为皇帝,这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选择;作为父亲,这是一个错得不能再错的决定。   程淮秀和赵芸在扬州之时就已经认识,两人情同姐妹,此刻见赵芸哭得伤心,忍不住的说道:“旭哥儿,你快想想办法,咱们不能让公主嫁给李从善呐。”   “对,你快想想办法。”赵芸双眼一亮,连忙抬起头说道:“你一定有办法的,父皇和赵叔叔都说你鬼点子最多。”   韩旭掏出手绢,轻轻拭去赵芸脸上的泪水,莞尔一笑道:“芸儿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女全都楞住了,唯有赵芸忽然间变得面红耳赤,眼光不自禁的看向桌面。   韩旭伸手打开赵芸进门时放在桌上的精美包裹,只见里面包裹里珠宝首饰一堆,随即笑道:“没想到,我们家芸儿私房钱还不少嘛!”   说着,在赵芸扭捏的目光下,又欲去掀里面的另外一个小包裹。   说时迟那时快,赵芸迅速的将那个小包裹抢了过去,紧紧的捧在怀中,满脸绯红直没耳根。   韩旭不用猜也知道,那包裹里装的定然是赵芸的换洗衣物,而且还是贴身的那种。   到了这个时候,诸女即便是再笨,也猜到了包裹里的东西。一个个顿时掩口轻笑,饶有趣味的看着已经羞得下巴贴到胸口的赵芸。   半晌后,赵芸终于忍不住这尴尬的场面,抬起头,鼓足勇气道:“不错,我就是要和旭哥儿私奔,你们若是害怕,竟可向我父皇告密。”   要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或许是个善意的谎言,其中饱含着无数善男信女的无奈选择和等待。而“私奔”,这是个千百年来痴情男女冲破世俗和家族的禁锢的终极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却是天下有情人主动追求幸福的极致。   这词在赵芸的口中说出,若传出去,足以震撼大宋天下。一个堂堂的大宋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怎不另人动容。   四目相对,情意连绵,大厅内的其他人知趣的退开。   赵芸的情深,让韩旭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推着轮椅上前,将赵芸紧紧的拥入怀中,喃喃道:“芸儿,你放心,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父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带你走……可若真到了那时刻,你也放心,我会义无反顾的带你走,只希望到那时你能放下皇宫的一切。”   赵芸在韩旭的怀中不住的点头,哽咽道:“旭哥儿,我相信你。”   ……   “芸儿,你真的想和我私奔?”   “当然,不然我带这些东西出来干嘛。”   “可是你带的嫁妆也太少了点啊!”   “嫌少?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从善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家势又好,在南唐不知又多少女子挤破脑袋想往他齐王府里钻呐。”   “哼,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就看上你这无赖鬼了。”   “……”   一番你侬我侬后,赵芸终于破涕为笑,眉头尽为君展。   “旭哥儿,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让父皇放弃打算!”   “很简单,李从善就在我的府邸,等会夜深人静,我去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他归西。”韩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狠声道。   这个办法还真是一劳永逸,可李从善若是在韩旭的府邸出了事,这哪里是神不知鬼不觉,简直是路人皆知啊!   赵芸吓了一跳,双眼眨巴眨巴的盯着韩旭看了良久,这才反应过来又被他给骗了,随即娇嗔道:“尽瞎说,这样一来你就成了大宋和南唐的仇人,走到哪都会被通缉。”   说到这,赵芸认真的看着韩旭,又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呀?”   韩旭四下看了看,附耳小声说了一番。   “这……”赵芸面色瞬间红得欲滴出水来,不依道:“这……不行吧?”……      第403章 摊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紫宸殿,早朝。   赵匡胤眼神扫过殿内众人,在韩旭的身上微一停留,随后朗声道:“南唐使者李从善前几日呈上南唐国主李煜的书信。”说到这,赵匡胤略一停顿,又道:“朕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测其中的内容,今个……朕就开诚布公,众卿可畅所欲言。”说着,朝着枢密直学士兼参知政事薛居正点了点头。   薛居正出列,拱手道:“书信内容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如今南唐国内缺盐少铁,南唐国主李煜请求朝廷放宽对南唐的盐铁供应,对此不知各位同僚有何想法?”   话音一落,朝堂上鸦雀无声。   满朝文武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   虽然这是赵匡胤第一次公开南唐李煜的书信内容,但他们听到之后却没有一丝的惊异之色,显然在这之前,他们多多少少已经收到了所谓的小道消息。果真不亏是朝堂上的人,消息就是灵通。   见此,赵匡胤心里堵得慌,暗暗下决心要让米信好好的查一查宫里的内奸。不过,表面上,他依旧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目光保持着威严,静静的等候文武们的发言。   可惜,让他想不到的是,等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人敢出头说话,全部在眼观鼻,鼻观心。   你们不说?那朕也不发话,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赵匡胤这个皇帝和朝堂上的大臣们杠上了,比起了耐心。   良久后,赵普终于站了出来。皇帝可以等,其他人可以等,但身为百官之首的赵普在这个时候却不能随大溜下去。   只听赵普缓缓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南唐乃我朝藩属国,且南唐国主无论是李景还是李煜,自我大宋立朝以来,一直是恭敬有佳。每每我朝兴事,必定派人前来朝贺,历年的进贡也按时按需,从未拖欠。   如今,南唐国内行铁质大钱,确实是缺盐少铁。而我朝自占据淮南十四州后,盐铁供应充足。微臣认为,可适当放宽对南唐的盐铁限制,一来可以增加朝廷的收入,二来也可以安抚南唐,稳住如今南唐的局势。”   赵普刚刚说话,殿内的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   有了宰相带头,低下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户部侍郎率先站了出来表示附议,如今盐铁转运使还未正式实施,户部依旧把持着朝廷收入的大头。放宽盐铁限制,首先受益的就是户部。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   南唐的进贡如今也是大宋朝一笔巨大的额外收入,既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稳定的收入,文官集团自然是喜闻乐见,纷纷表示支持,维持南唐的安稳,就能更好的维持大宋朝的修生养息。   “赵普这家伙收了李从善啥好处?”韩旭暗自琢磨着,拿赵普和他自己比了起来,身为宰相的赵普拿到的好处应该不比他这位闲散的王爷少。   自从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后,大宋朝的官员似乎都喜欢上了银子,一个个急着往自己脸上抹黑以为自污。面对能捞到手的好处,绝大多数人都顺手牵羊了。以石守信为首的那些开国武将是这样,王全斌纵容兵将抢四川也有这样的意思,同样赵普也不例外。似乎只有把自己弄得贪婪一点,才能让赵匡胤放心。   这帮家伙估计收了李从善多少好处啊,一个个都跳出来为南唐说话。   当然,他在鄙视别人的同时,却偏偏漏过了他自己。一个只收好处而不办事的人,才更加应该让人鄙视。   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他已成为满朝文武的榜样,那就是“皇帝的事情要做,该捞的铜板也一个不能少。”   有人赞成,自然就有人反对。   潘美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南唐的缺盐少铁,民心不稳,正是我朝难得的机会……”   潘美没有明说,但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趁着南唐经济危机,出兵南下。   不得不说,潘美的话说得不错,可如今朝堂上的声音主要是维持现状,让朝堂能有休养生息的机会。是以,以潘美为首的武将们在一番挣扎后,很快就被文官集团的声音可埋没了。论起辩论,他们更不是那些耍嘴皮子的文官对手。   直到这时,殿中未发言的,只剩下了赵光义和韩旭。   感觉到赵匡胤的目光,赵光义微笑出列,说道:“皇上,臣弟以为,答应了……再说。”   答应了再说?   好一句:“答应了再说。”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答应了”这三个字,而是那后面最最根本的“再说”二字。   赵光义这话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答应了南唐的请求,至于开放盐铁供应的时间却不确定!放宽多少限制的供应也不确定!   大宋朝可以先答应,然后坐下来和南唐慢慢谈,至于扯皮到什么时候可就难说了。   虽然这话有点阴险,但韩旭不得不佩服赵光义的眼光和腹黑。   闻听此话,满朝的文武都以异样的目光看向赵光义。   然而,赵匡胤听了这话,却饶有意味的盯着赵光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半晌后,赵匡胤再次朝着薛居正点了点头。   薛居正出列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盐涉及南唐百姓,皇上心怀天下百姓,即便是南唐的百姓亦是我大宋的子民,是以放宽盐的供应可行;铁能造大钱,同样也能造兵器铠甲,微臣建议供应南唐的精铁不变。”   尼玛,赵匡胤和薛居正这是在演双簧啊,想必赵匡胤早就有了定论,而是让薛居正带口说出来而已。他这么做,分明是想看看朝堂上所有人的心思。   果不其然,薛居正说完后,赵匡胤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同意了薛居正的意见。   比起赵光义的“答应了再说”,赵匡胤显然大气了很多。虽然最终没有答应放宽精铁的供应,但至少在食盐上,他同意了南唐的请求。   在此,韩旭只能第程淮秀说抱歉了,一旦赵匡胤放宽限制,想必今后盐帮程行水的贩运私盐生意就没那么暴利了。当然,为了天下无辜的百姓,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   薛居正在赵匡胤的示意下,终于说到了第二件事。   此时,赵普、赵光义、苗训几位知情的官员纷纷将目光放在了韩旭的身上。   赵普面无表情,赵光义眼中含笑,苗训面楼担忧……   薛居正微微一笑,朝着满殿的官员说道:“关于南唐提出的第二件事倒是一件喜事,而今个是农历七月初七,乞巧节,大好的日子。皇上已经答应……”   “慢着……”一声大喝,打断了薛居正的话。   韩旭听到答应二字,终于明确的知道了赵匡胤的打算,此刻他已经不能不说话了。   薛居正并不知道韩旭和赵芸之事,他正欲高兴的宣布大宋公主的喜事,却被人给大声打断,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憋着心中的怒气,寻找说话之人,却见韩旭推着轮椅缓缓出列。见此,表情一滞,微微笑道:“韩王爷,不知有何话要说。”   韩旭并不理会薛居正的话,朝着赵匡胤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赵匡胤不说话,看着轮椅上的韩旭,目光很复杂。   他知道韩旭定然会反对,但这个决定是他再三考虑的结果,最正确的结果。   薛居正见皇帝不发话,赶紧上前一步,笑呵呵的说道:“韩王爷,不如待微臣将话说话,您再说?”   “不必。”韩旭完全不顾薛居正的面子,断然否决了他。   “让他说。”赵匡胤也被韩旭大胆的行为激起了怒意。   韩旭整理了下思绪,说道:“微臣今个给各位大人讲个故事。”   讲故事?   平西郡王今个又犯傻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一国的早朝,他竟然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讲故事。   韩旭完全无视所有人的惊奇的目光,自顾自的缓缓开口道:“薛大人说得没错,今个是乞巧节,也就是七夕……传说在战国时期的楚国,有个叫南阳县的地方,一位叫牛郎男子父母早逝,自小和一头老牛相伴。有一天,老牛给他出主意,让他娶织女为妻子。牛郎按照老黄牛的主意,果真娶得下凡嬉戏的织女,从此以后男耕女织,幸福美满。   织女和牛郎的事被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知道,一怒之下命天神抓回了织女,牛郎披着牛皮追上天庭,王母娘娘拔下头上的金簪向银河一划,昔日清浅的银河一瞬间变得浊浪滔天,牛郎再也过不去了。从此,牛郎织女只能泪眼盈盈,隔河相望。   天长地久,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也拗不过他们之间的真挚情感,准许他们每年七月初七相会一次。相传每逢农历七月七日,人间的喜鹊就要飞上天去,在银河为牛郎织女搭桥相会。”   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乃民间传说,流传甚广,殿内的人几乎全都听过。可他们不明白,韩旭为何突然讲出这所有人几乎都知道的故事。   “哼……”赵匡胤一声冷哼,显然韩旭将他比作了拆人姻缘的玉皇大帝。   “韩王爷,你这是?”薛居正不明所以。   韩旭目光直视赵匡胤,淡淡的说道:“皇上,宁拆十座桥,不毁一桩姻缘。”   “平西王,你大胆……”赵匡胤勃然大怒,一张红堂大脸气得发紫,手指颤抖的指着韩旭,斥道:“好,朕让你说,你也不必拐弯抹角,有胆你就将你想说的话直接说出来。”   一句话,赵匡胤说得断断续续,显然被韩旭气得不轻。   韩旭从来没见过赵匡胤如此的表情,这就是皇帝的龙威,一怒之下天地色变。   可想起赵芸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就心如刀绞。赵芸可以为他私奔,那作为男人的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豁出去了,全都豁出去了。   韩旭高昂起脑袋,一字一顿道:“微臣想说的是,微臣和公主情投意合……公主早就是……微臣的人了。”……      第404章 入狱      “公主早就是微臣的人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平地一声炸雷,满朝文武瞬间呆若木鸡,时间彷佛停止了一般。   赵匡胤如此、赵光义如此、赵普如此,所有人全都如此……   刚刚还纷纷攘攘的紫宸大殿,如今却是万籁俱静,针落有深。   赵匡胤气得血气上涌,红堂大脸成了酱紫茄子,大吼道:“你……你……你……再说一遍。”   事已至此,话出了口就没有回头的机会,韩旭把心一横,朗声道:“微臣说的是,公主已经是微臣的人了!”   在韩旭第一次说出来的时候,满朝的文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直到韩旭干干脆脆的说出第二遍的时候,他们终于清醒了过来。   如今这时代,一个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更何况赵芸乃堂堂的大宋公主。   韩旭这话早已触动了赵匡胤的底线,触动了皇家的威严。   即便是一向淡定的赵普这时也乱了方寸,身为百官之首,当然要带头维护皇家的尊严。只见赵普连忙出列,大声道:“皇上,平西王胡言乱语,扰乱朝堂,理当乱棍打出。”   赵普就是赵普,虽然读书不多,但这急才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短短一瞬间,就将韩旭那藐视皇家威严的话,变成了“胡言乱语,扰乱朝堂”。若是以此定罪,不仅可以挽回赵芸的名节,更能救韩旭一条小命。   赵普很看重韩旭,同时也为了维护大宋朝的安稳,这番表面上看似惩罚韩旭的话,却是他用心良苦的体现。   “皇上……平西王胡言乱语,请皇上责罚。”闻听赵普出言,苗训当即领悟,慌乱的跑了出来附和。他一向和韩旭交好,刚刚听了韩旭的话,可把他吓得半死。苗训怎么也弄不明白,韩旭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莽撞的举动。   “微臣附议……”朝堂上从来不发言的曹彬走了出来,那副脸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但那双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微臣附议……”御史台大夫郦希亮出列。   “微臣附议……”枢密直学士薛居正出列。   “微臣附议……”   ……   不一会的功夫,满朝的文武全都走了出来,其中大部分是带着替韩旭求情的成份,但事实上他们更有另一层意思。   因为他们听到了可以说大宋立朝以来最火爆的绯闻,而且涉及的人物,一个是大宋战功赫赫的平西王,一个是大宋皇家的公主。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古听闻皇家秘闻者,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他们当然知道这一点,心里早已将韩旭骂了个遍,暗骂韩旭无耻的将他们拖下水。   此刻,他们一个个都在后悔今个早朝怎么就没告个病假!可惜听到了就是听到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以听错了”为掩饰。   “砰……”   赵匡胤长身而起,一拳打在黄金的龙椅扶手上,原本龇牙咧嘴,栩栩如生的龙头此刻蔫了吧唧的弯了下去。   “皇上息怒……”文武百官连忙跪下,脑袋抵地。   整齐划一的动作,不经意间却将韩旭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如今整个大殿上,唯有站着的赵匡胤和坐着轮椅的韩旭二人。   赵匡胤狠狠的盯着韩旭,若眼神能杀死人,此刻韩旭早已死了几百遍。但韩旭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淡淡的迎上赵匡胤的目光,毫无退却之色。   如此的平静的眼神,在赵匡胤看来却是**裸的挑衅。他知道在宣布将赵芸许配给李从善的时候,韩旭必然会反对。可没想到还没宣布,韩旭就跳了出来,而且狠狠的给了他一闷棍,当头棒喝的一棍子,直接将他自以为正确的决定击得灰飞烟灭。   “好,好,好”一连三声好,赵匡胤气得浑身发抖,周身能砸的一切全都被他拿起砸向了韩旭,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韩旭,好一个平西王,来人……”   大殿外守候的米信,带着数名御前侍卫冲了进来。   “将韩旭押入开封府大牢,听候发落。”   赵匡胤几乎是咆哮着下达了对韩旭的处置。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满朝的文武连忙求情,可正在气头上的赵匡胤怎么可能收回成命。   米信暗自叹息,挥手命御前侍卫将韩旭带走。   韩旭回头,淡淡的看了赵匡胤一眼,这一眼没有丝毫的怨恨,反而却充满了求情的意味。   赵匡胤知道韩旭这求情不是为他自己受到的处罚,而是为赵芸。   “传朕口谕,韩旭藐视朝廷,即日起削去其郡王爵位,贬为平民。”在韩旭即将离开紫宸殿的那一刻,赵匡胤咬牙抛出了他的圣旨。   “退朝……”   ……   韩旭被贬为平民,关入开封府大牢的消息传遍了汴京城。   在京城百姓的心目中,韩旭这位出身市井的郡王,可以说是他们的精神偶像。无论是高门大户,亦或平民百姓,都以韩旭来教育自己的子嗣。   韩旭已成为无数大宋年轻人的崇拜对象。从平民百姓的子弟,到国子监的太学生;从普通的大宋军士,到皇家禁军,无不已韩旭为他们的奋斗目标。   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可却没有一个涉及到韩旭真正入狱的原因。   所有参加早朝的官员,全都守口如瓶,即便是他们的家人也未有半句透露。   可越是这样,胡乱猜测的人就越多。理由千万个,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韩旭得罪了大宋皇帝赵匡胤,失去了圣心。   夏日的午后,烈日炎炎,福宁殿的殿门紧闭。   赵芸跪在殿前已经整整两个时辰,浑身上下湿透,如淋雨一般。她的声音早已哭得沙哑,依然还在低泣着:“父皇,求你绕过韩旭吧……”   下了朝,赵匡胤即刻叫来赵芸对质。   赵芸早已和韩旭串通好,依照韩旭的话,口口声声声称已**韩旭。   赵匡胤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听片面之词,招来徐贵妃欲查看赵芸的身子。   当徐贵妃将告诉赵匡胤“赵芸还是处子之身”时,赵匡胤在暗松口气的同时,却为韩旭和赵芸联合欺骗自己而更加恼羞成怒。   徐贵妃正是后蜀孟昶的花蕊夫人,常年身居皇宫,知道宫内的艰险,在博得赵匡胤欢心的同时也和赵芸相处融洽。   此刻见赵匡胤黑着脸一言不发,端来茶水,柔声道:“皇上,芸儿已经知错……大热天的,您先喝碗您最喜欢的冰镇酸梅汤消消气。”   “冰镇酸梅汤?拿下去!”赵匡胤看到酸梅汤就想起了韩旭,想起早朝上韩旭的满口胡言乱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花蕊夫人不比赵芸大多少,不仅生的花容月貌,浑身上下更是透漏着成熟女性的风韵。也正是这点,赵匡胤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深深吸引,同时为了得到她,默许了赵光义对孟昶的举动。   徐贵妃年轻,多愁善感,对美好的爱情充满幻想。赵芸和韩旭这样的郎才女貌,情深意浓,深深的感染了她。想起她自己的身世,忍不住双眼含泪。   “爱妃别哭,朕喝就是。”   赵匡胤以为徐贵妃为自己不喝冰镇酸梅汤而伤心,赶紧端起桌上的汤水喝了个干净。   徐贵妃微微一愣,也不解释,起身道:“皇上,外面天气太热,妾身给芸儿送一碗去。”   酸梅汤有清热凝神,降火气的效果。   一碗冰镇酸梅汤下肚,赵匡胤火气也消了三分,摆手道:“算了,让芸儿进来喝吧。”   赵芸一进殿,也不管桌上的酸梅汤,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哽咽道:“父皇,皇儿求您饶了韩旭这一回吧!”   不管自己的身子,不看桌上的酸梅汤,进门就是韩旭。   见此,赵匡胤刚刚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又冒了上来。   “哐嘡……”   酸梅汤被他一袖子撸到地板上,精美的骨瓷碗四分五裂,汤水洒了一地。   “韩旭当朝侮你清白,这是藐视皇家,朕不杀他已是皇恩浩荡。如今你还来为他求情?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赵匡胤越说越气:“朕今个不治他一个欺君之罪,朕有何面脸面位居九五。”   “父皇……”   “不必再说,从今个起你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皇宫半步。”   ……   晋王府。   府邸的下人发现一件事,自晋王早朝归来后,就入了书房而且再未踏出半步。奇怪的是,书房内不时传来晋王爷的大笑声,那笑声很是欢快,很是畅怀。   听闻韩旭入得大牢,王继恩彷佛报了那日在百花楼的侮辱之仇,浑身上下笑得是花枝招展。   赵光义突然发现,这些日子王继恩似乎是越来越“漂亮”,眼角含春,语带娇柔,一颦一笑之间透漏着独特的风韵。   王继恩以白色的手绢掩口,轻笑道:“殿下,如今的一切都按照您的计划行事,韩旭现在是虎落平阳哩。”   赵光义摆手道:“不错,韩旭入狱虽然不是本王的本意,但这效果却比本王原先计划的还要妙!”   “那我们是否该去……”   赵光义摇了摇头,高深莫测道:“还未到时候……”   说着,赵光义忍不住的牵起王继恩的手,轻笑道:“继恩呐,本王最近发觉你这身子变得更加的娇柔无骨,牵腰更细,臀部也渐渐变得圆润丰满。本王真对你真是爱不释手呐……”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   闻听此话,王继恩原本红润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滚而落。   “继恩,你怎么了?”赵光义慌乱道。   王继恩一把甩开赵光义的手,立马去解裤腰带。   赵匡胤正欲发怒,可一见王继恩的动作,顿时激动无比,呼吸也变得急促。   随着长裤慢慢下退,王继恩发现自己脐下三分处一道隐隐约约,几乎不可见的浅色红线向下延伸,自达命根。他精通医药,尤其是毒药,当看到这条线,再联想起这些日子他莫名其妙的变化,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中毒了……中了他今生从未见过的诡异之毒……   “啊……”……      第405章 铁窗泪      “我以为你给了我一线希望,我伸出手却只是冰冷铁窗;若现实它总教人更加悲伤,就让我在回忆里继续梦幻;我以为我从此能快乐飞翔,在梦醒后却只是冰冷铁窗;若现实它能教人更加勇敢,就让我在地狱里等待天堂。”   ……   “又来了,又来了……牢头,你能不能让他别再唱了?”   昏暗的牢房,一盏油灯,两名看守趴伏在桌上,大眼瞪小眼。   其中一名年轻的衙役,双手抱头,哭丧着脸,嘴里不停的抱怨着。   正对面,牢头眼带血丝,有气无力的教训道:“抱怨个屁……他可是平西王,有种你去让他歇会。”   牢头真不明白,堂堂的平西王怎么说入大牢就入大牢了?好吧,就算入了大牢,又偏偏为何让他亲自看管?这个大宋平西王昨个下午刚进来时还好,默不作声的一个人静静呆在牢房里。可没一会,他就双手扒着铁栏栅唱起了歌。韩旭入得牢房,还有心情唱歌,这可是牢头做了大半辈子看守以来遇到的第一人,不亏是大宋的平西王,有够牛B。   奇了八怪的调子,咋一听起来还不错,牢头带着几名看守听得是津津有味。   可时间一长,他们就感觉不对劲了。   韩旭来来回回的唱的就是那个曲子,一遍又一遍,整整持续了一晚上。摧残着他们的耳朵,麻木了他们的神经。   听青楼小娘唱歌要钱,听平西王唱歌要命。   “不是听说他已经不是平西王了吗?被皇上贬为了平民。”年轻的衙役小声道。   “是有这么回事,可有胆你去让他闭嘴!”牢头没好气道。   人家毕竟是平西王,即便如今被皇上贬为平民,虎落平阳。可说不定哪天皇帝一高兴,又恢复了韩旭的王位,这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到时候他们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牢头的职位虽然不高,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点,于是又教训道:“你给老子听好了,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做人做事得留一线,别到时候怪我没提醒你小子。”   小衙役闻听此话,连连点头:“您老教训得是,这就是您老常说的‘神仙打架’,咱这小喽喽退一边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牢头欣慰的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牢头,给小爷端碗茶来。”不知是不是唱得口渴了,歌声终于停了下来。   闻听此话,牢头习惯性的摆了摆手,朝着小衙役催促道:“去给他碗水喝。”可这话一出口,牢头立马浑身打了个颤,拦住正欲起身的小衙役,亲自提着水壶,屁颠屁颠的朝里赶去。   韩旭这间牢房算是整个牢房里的雅间了,带着一个大窗户,空气流通,到了白天那就是阳光充足。独立的茅房,还用门隔着。昨日米信押送韩旭到此,立马让牢头重新打扫了一番,而且将其他牢里的人迁到别的牢房去,是以偌大的牢房仅仅就只有韩旭一个人。   牢头给韩旭倒上一碗水,隔着铁栏栅递了进去,笑眯眯的说道:“韩王爷,牢里条件有限,茶没有,只有清水一碗,您老就先将就些?”   韩旭端过碗,轻轻嗅了嗅,二话不说,一饮而尽。果然是一碗清水,但胜在干净,没有丝毫的怪味,透露着纯天然的清甜。   一连三碗下肚,浑身舒爽无比,韩旭一抹嘴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张龙。”   韩旭微微一愣,笑道:“那你岂不是有个兄弟叫赵虎的?”   “韩王爷,您咋知道呢?”牢头张龙连忙朝着外面叫道:“赵虎,快过来见过韩王爷。”   年轻的衙役一改那憋屈的苦瓜脸,嘿嘿笑着跑了进来,拱手道:“赵虎见过韩王爷。”   开封府衙,张龙,赵虎。   当然,韩旭可真不认为这两个家伙会是将来包黑子的四大打手之二,无论是年纪还是模样,咋看也不像是个高手。可即便如此,韩旭心情也是变得大好,笑眯眯的打量着一老一少的张龙,赵虎。   用句话来说“缘分呐……”   韩旭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乌漆墨黑的一片,随即问道:“张龙,啥时辰了?”   “寅时,快天亮了。”张龙苦笑着脱口而出。这一晚,他和赵虎两人被韩旭吵着睡不着觉,可是扒着时间在等天亮呐!   “这么快?”韩旭微微一愣,又道:“待天亮,你去百花楼给我弄点早点过来,顺便让他们炖一碗冰糖雪梨给老爷我润润嗓子。”   说着,韩旭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递了过去。   张龙连连摆手道:“不不不,韩王爷您老自己留着,这早点小的请您就行。”   “得了吧,你们每月几个月钱我还不知道?多了的,请你们喝酒”韩旭将金叶子塞入张龙的手中,笑道:“还有,不许再叫韩王爷,如今我可是有罪之身的老百姓!”   张龙尴尬的笑了笑,不再推迟。百花楼的早点,可不是他这小小的牢头消费得起的。   ……   皇绝功运行数周天,韩旭顿感精神奕奕。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早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入牢房内。   如今身在牢房,可韩旭一点也不后悔,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昨日早朝被他这么一折腾,想必赵芸下嫁李从善这件事,也就告吹了。满朝的文武都知道了赵芸**于他韩旭,即便赵匡胤最后查明真相,估计也没脸再提和南唐的亲事。   以区区坐牢,换得赵芸自由身,这买卖划算。   当然,小小的牢房哪能困得住韩旭,凭韩旭的身手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只不过,他还有其他的心思,或许现在坐牢说不定还是件好事,能让他看清一些东西。   张龙已将百花楼的早点送了进来,同时还带来了一桌酒菜,几壶好酒。   隔着铁栏栅,三人眯着小酒,吃着小菜,好不快活。   忽然,牢房的大门在外面被打开,杂乱的脚步声正匆匆往里赶来。   一个犯人,两个衙役,隔着铁栏栅喝酒吃肉,看到这幅情景,是谁都会惊讶不已。   张龙,赵虎二人赶紧起身,吓得浑身颤抖,连连说道:“小的,见过苗大人。”   韩旭一杯酒下肚,砸吧着嘴巴说道:“苗老哥,我就知道你会第一个来看老弟我。”   苗训摇头苦笑不已,自己在外面担心了整整一晚上,没想到这家伙在这里没心没肺的喝酒吃肉。   “你们先下去吧,本官有话和韩旭说。”苗训朝着张龙,赵虎挥了挥手,见两人走开之后,这才叹道:“你啊,你啊……”   话还没说话,只见其身后跟着几名随从,全部拥了上来。   “旭哥儿,你没事吧?”   “少爷,少爷……”   杨月蝉,陈小娘,程淮秀,就连小侍女灵儿和蓉儿都进来了,一个个全都女伴男装。   韩旭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面对一群呜呜咽咽的女子,他是感动不已。   苗训苦笑道:“昨晚上她们就来找我了,哭求着让我带他们进来看你。这不,老哥我今个刚刚下朝就被她们押来了。”   安慰,安慰,一个个的安慰。除了杨月蝉双眼微湿,眼带责备之意外,其他的女子可是花了韩旭好一顿安慰的功夫。直到这时,韩旭才发现似乎女人多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哇。当然,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从苗训的口中,韩旭知道了赵匡胤今个早朝再未提及南唐求亲之事,而对于他的处置,似乎也被暂时搁置。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同样是装做不知,只字未提昨日朝廷之事。   这样一来,韩旭终于暗松口气,这个牢做得值了。   他认为值了,但他身后的女人们可不这么认为,一个个指着牢房喋喋不休。   这里不干净,那里不通风,床太硬,地板太潮湿……   一边说,一边拿过张龙的钥匙,打开牢房。在张龙,赵虎目瞪口呆之中,打扫起来。   尤其是灵儿和蓉儿两个小侍女,连同草席在内,将牢房内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卷起来扔掉。   直到这时,韩旭才发现,她们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干净的竹席、清凉的玉枕、换洗的衣物……所有的日用品,全部备上了一套。就连韩旭最喜欢的江南紫砂小泥壶都带了过来,至于好茶,好酒,更是必不可少。   张龙和赵虎傻了眼,这哪里是坐牢,分明就是来度假的啊!他们不知道的是,若不是苗训拦着,几女几乎将王府的锅碗瓢盆都带了过来。   洒完香水,插上鲜花,几女终于拍了拍手,满意的点了点头。   灵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突然想间想起了什么,惊叫道:“对了,这大热天的,牢里怎么连个冰块都没有?”   “是啊,还有少爷最喜欢的冰镇酸梅汤忘带了。”蓉儿懊恼道。   闻听此话,韩旭尴尬的苦笑不已,本少爷就是那么吃不得苦的人吗?这是坐牢啊!于是,又哄又骗的将几女赶出了牢房。   张龙在锁上牢房的大门之后,这才大松口气,当了一辈子的牢房衙役,全他娘的白当了。今个见到的这一切,才知道啥是坐牢?……      第406章 扣留京城      推开窗棂,只见昏沉的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水落到青石板的地面,泛起气泡,旋又消失不见。   夹杂着湿气的轻风扑面而来,带来了一阵凉意,吹散了屋内的沉闷。   “秋风秋雨愁煞人!”   李从善双手扶着窗台,凝望着外面的连绵细雨,一封打开的信函正放在他身后的书桌上。   距离搬出平西王府已过去一个多月,在听到韩旭入牢的消息后,他立马和韩熙载搬了出去,住到了四方馆。同时南唐在汴京的探子全力活动开,打听韩旭到底为何会被赵匡胤削去王爵?   然而,事实的结果让他非常失望,无论探子们如何努力,却始终未探听到一丝有关此事的消息。大宋朝的官员们彷佛被封了嘴巴,对那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只字不谈。   算算时间,南唐此次汴京之行已经停留了整整一个夏天,而且收获颇丰。在付出大量的钱财之后,赵匡胤同意放宽对南唐的盐铁限制,这对南唐来说简直就是场及时雨。然而对于这一项,原本李从善并未有太大的期望,尤其涉及到精铁这种能够用来大批量打造兵器盔甲的东西。   可最后让他喜出望外的是,赵匡胤不仅同意了放款盐的限制,而且也同意放款精铁的限制。在和韩熙载左思右想之后,他们认为或许这是赵匡胤不同意南唐提出的和亲请求的一种补偿。   在李从善思考之际,一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之人,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见此,李从善赶紧迎了上去,道:“老大人,怎么样?”   韩熙载脱去斗笠蓑衣,拍了拍肩膀上的水气,气喘吁吁的说道:“殿下,皇上还是不同意我们离京返唐。”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在和赵匡胤达成协议之后,李从善和韩熙载就已经准备返回南唐的事宜,却没想到被赵匡胤一道圣旨留了下来。最初的理由是朝廷还没有好好的招待他们,让他们在京城再多逗留些日子,好好玩玩。   原先,两人也不已为意,可在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玩的玩了之后,赵宋朝廷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三阻四,就是不让他们离京。   ……   韩熙载的目光落到了书桌上那封打开的信函,皱眉道:“国主又来信了?”   李从善微微点了点头,一声叹息。   李煜担心唯一的亲弟弟齐王李从善的安危,若不是南唐朝臣非要李从善亲自带队入宋,他是怎么也不会同意派李从善前来的。在和赵匡胤达成约定之后,随即赶紧派人送信让李从善返回金陵。这封信同样也是李煜的第三封亲笔信。   李从善无力的坐回到椅子上,喃喃自语道:“赵匡胤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以我为人质,扣押在京城?”   闻听此话,韩熙载吓了一跳,这是他心中最担心的事情,却也是他最不敢说出来的话。此时听李从善提及,连忙劝解道:“殿下务须多想,若是赵匡胤想对我朝有异心的话,想必也不会同意国主的请求放宽盐铁的限制。”   话虽这样说,可韩熙载真的不认为赵宋朝廷对南唐没有一丝的野心。说出来,或许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望着李从善那皱眉不展,尽显疲惫的脸色,韩熙载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殿下,老臣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开封府衙。”   “嗯?你去看韩旭?你竟然进了牢房?”李从善惊讶道。   身为南唐的使者,在赵宋的京城可不是想去哪就去哪的?他相信,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赵宋朝廷探子的监视之中。更别说进衙门牢房,看望得罪了赵匡胤的韩旭去了。是以,对韩熙载能够进入牢房,李从善是相当的吃惊。   “老臣也没想到他们会让我进去。”   韩熙载莞尔道:“不过,殿下也别为韩旭担心了,这家伙吃好喝好,在牢房里住的不比咱么差。”   说到这,两人相视一笑。韩旭就是个不会吃亏的主,即便是坐牢,也坐的别有特色。   “老臣问起他为何得罪了赵匡胤?”韩熙载双手一摊道:“他同样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似乎对老臣隐瞒着什么!”   不是韩旭隐瞒着什么?而是整个大宋朝廷对他们隐瞒着什么。   “哼……”李从善一声冷哼,他恨不得将南唐暗中派在汴京城的探子全都换人,简直是一帮饭桶。韩旭这大宋平西王被削去爵位这么大的事,连个原因都查不到。   “对了,老臣还请教了韩旭,赵匡胤不放我们回金陵,到底是何原因?”   “他说什么?”李从善急切道。以朝廷内对赵匡胤的了解,或许第一个是赵普,但第二人绝对就是韩旭。   “等。”   “等?”李从善微愕。   “对,就是等。”当韩熙载从韩旭口中听到这个字的时候,他的表情比李从善还夸张。在他的追问下,韩旭却微笑着摇头,不愿再吐露半个字。   等到何时?十天半个月?亦或一年半载?   身在赵宋的京城,表面上看李从善和韩熙载是悠然自得,可实际上两人是处处小心,深怕惹怒赵宋朝廷。这就是南唐的处境,大宋彷佛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刃,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危险。   在巨大的压力下,有些人励精图治,整军训练,但更多的人是醉生梦死,这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国主李煜。如今的李煜不是在礼佛,就是在去礼佛的路上,将南唐的大好江山寄托在虚无飘渺的佛祖手中。   如今久留京城,加重了两人对南唐安慰的担忧,更加重了对南唐的思念。   想到此,韩熙载缓缓念道:   “我本江北人,今作江南客;   还至江北时,举目无相识。   清风吹我寒,明月为谁白。   不如归去来,江南有人忆。”   若是李煜在此,或许会对韩熙载的这首诗品评一番。然而,李从善却没有此种心思,他知道韩熙载这原本的中原人,此时已一心思念起了江南了。   同在异乡的两人,对着秋风秋雨无奈叹息了一番后,李从善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双眼精光闪闪,失声道:“我明白了,或许这就是赵匡胤不让我们离京的真正原因。”   说着,见韩熙载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连忙解释道:“老大人,还记不记得你我在韩旭书房内看到的那副画?”   韩熙载闻听这话,倒吸口凉气,惊道:“殿下的意思是……”   “对,一定是这样。”   想起那人的身份,李从善更是无比肯定,赵匡胤拖着他们在京城,一定是已经和那人谈妥了什么。于是,他感觉铺开纸张,提笔写了起了:“虽然我们暂时回不了金陵,但这件事必须让皇兄知道,一定要查明真相。”   韩熙载想了想,皱眉道:“殿下,今凭一副画就怀疑我朝的大将军,是否不太妥当。”   李从善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回道:“本王只是让皇兄赶紧查明真相,并未立即断定他是内奸。”   韩熙载总觉得有所不妥,可李从善这话听起来也没错,毕竟那人手下几十万大军,一旦出现问题,后悔都来不及。查总比不查好,万一那人真的有问题,他和李从善可就是南唐的千古罪人了。   “老大人,赶紧派可靠之人秘密送到皇兄手中,此事千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李从善写完后,将密信封成蜡丸交到韩熙载的手上,郑重的说道。   “老臣醒得!”……      第407章 反间计      望着眼前这位皱眉思索的年轻人,吴师道心里感慨万千。   一个多月的牢狱生涯,他突然发现韩旭变得更沉稳了,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倒像是久经官场的老谋深算之辈。   即便如今的韩旭坐在轮椅上,但其身上的那种淡定,更加的让人琢磨不透。   “这事确定吗?”一直静静不语的韩旭,突然开口问道。   “确定。”吴师道认真的点了点头,回道:“丐帮江南分舵前些日子传回来的消息,那画像上之人是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南唐南都留守林仁肇。”   南唐的南都是南昌府,也是李景当年迁都的地方。   南昌府地处南唐腹地,有风景绝丽的庐山守护,同时又有四通八达的水路,其中鄱阳湖更是天下有名的大湖。   比起只与大宋一江相隔的金陵城,南昌府的地理位置安全得多。是以南昌府作为南都,也可以说是南唐朝廷在形势危急下的一个退路。即便他们是去了金陵城城,还能退守腹地南昌府。   另外,鄱阳湖聚集了南唐十多万水军,扼守九江口。一来作为守护着南唐的后路南昌府,二来一旦金陵城有事,这数十万水军里可以立刻从鄱阳湖入长江,顺江而下,以“千里江陵一日还”的速度,驰援金陵城。   “怪不得那画上的人物有点眼熟,原来是林仁肇。他可是当年镇守镇江的南唐镇海节度,南唐的一员虎将。”韩旭赞道。当年作为守护扬州的淮南节度使,他和林仁肇之间可是在江面上数次擦身而过。虽远远的看不清楚林仁肇其人,但他操练下的南唐镇海军可是给韩旭留下了极深刻的映像。   韩旭纳闷了,赵匡胤为何将林仁肇的画像赐给他,并让他挂在书房内呢?   吴师道似乎看出了韩旭的疑惑,终于深深一叹道:“可惜,他死了。”   韩旭微愕:“谁死了?”   “丐帮刚刚收到的消息,南唐国主李煜鸩杀了林仁肇。”吴师道语带惋惜道。   “什么?李煜毒杀了林仁肇?”韩旭大吃一惊,失声道。   林仁肇几乎守护着南唐的半壁江山,李煜此举是自掘坟墓啊!如此将才,竟不得信任!失去林仁肇,南唐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直到现在,韩旭终于明白了赵匡胤下的好大一盘棋。   原先一道道莫名其妙的任命,此刻也全都想通了。   任命他为南唐接待使,赐给他林仁肇的画像,将李从善和韩熙载安排到韩府居住。以韩旭和他们的关系,定然会“不经意间”让李从善看到那副林仁肇的画像。从而让李从善对林仁肇产生误会。   想到此,韩旭不禁苦笑道:“好一个反间计。”   只是不知道这计谋是出自赵匡胤之手,还是出自赵普之手。   赵匡胤一直认为林仁肇是对南唐动武的最大障碍。当年大宋四处攻伐,灭后蜀、灭南汉之时,林仁肇几次三番的劝说李煜,趁着赵宋大军在外,镇南军立即过江,袭娶淮南十四州。要知道后来赵匡胤听到林仁肇的这个计策,吓得是冷汗直冒。   南唐要想真正的成为割据势力,必须夺回淮南十四州,这情况和三国时期的东吴一模一样。孙权五次出兵进攻江淮之地的合肥,正是出于这种“守江必守淮”的战略眼光。虽然孙权的五次进攻都已失败而告终,可不得不承认他的战略正确性。   虽然赵匡胤没有当年威震逍遥津的张辽张文远替他守江淮,但庆幸的是林仁肇身后站着的是李煜而不是孙仲谋。   赵匡胤用了反间计,可韩旭不明白的是李从善也不傻啊,为何会轻信一副画而中了赵匡胤的反间计呢?   当然,韩旭不知道的是,林仁肇对南唐来说实在是太重要,李从善不得不多提个心眼,这才有了将消息传给李煜的之事。可李从善怎么也不会想到,李煜收到密信后,二话不说将林仁肇召回金陵城,审也不审,一杯毒酒赐死。或许李从善听到这个消息后,对李煜如此的信任他这个齐王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韩旭倒满一杯酒,朝着南方缓缓举起,随后洒向地面,祭奠当年和淮扬军对峙江面的镇海军节度使林仁肇。两人从未真正谋面,可两人间早已是惺惺相惜。   做完这一切,韩旭放下酒杯,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李从善也该启程回金陵了?”   吴师道回道:“不错,听说今个皇上答应了南唐使节回程的请求,四方馆那边车马已经动了起来。”   “是啊,人都死了,目的也达到了。该放走的人,也该放走了。”韩旭仰天长叹,对赵匡胤不动声色的借刀杀人之计实在是敬佩不已:“回头你去帮我送送他们,也算是大家相识一场,或许再次见面就是兵戎相见了。”   “行。”吴师道应了声,想了想又问道:“小娘他们让贫道带个话,就是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她们想办法去找公主帮忙,可惜公主被皇上禁足在宫里出不得门。”   陈小娘她们毕竟是女子,总不能三天两头的往牢房里跑,再说了没有苗训带路,她们一帮人想进来也不容易。是以,她们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韩旭了,来来回回都是让吴师道带口信。所幸的是,虽然韩旭在牢里,但也没人敢欺负到陈小娘他们身上。   至于赵芸被禁足的事,韩旭也是知道的。别人入不得皇宫,可不代表杨月蝉进不去。从杨月蝉哪里,他知道赵芸也求过赵匡胤,只可惜似乎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是没能消除赵匡胤的怒气。都快四十好几的人了,再加上宫里众多的嫔妃消磨,没想到赵匡胤的火气还是那么大。   一念及此,韩旭忍不住莞尔笑道:“小命是保住了,但赵大老板那边的心思就难说了。”   吴师道走后,韩旭再次陷入了沉思。   从赵匡胤一连串的举动来看,事情不可能到此就结束了。   李从善的回程,或许才是刚刚开始。……      第408章 论帅(上)      深夜时分,文德殿的灯火依旧亮着,这情况在外面的守卫看来,已是见怪不怪。   赵匡胤双眼盯着那副天下地图,一眨不眨。   良久后,开口道:“米统领,你想不想去禁军里做一名偏将?”   米信一直守卫在赵匡胤的身后,作为赵匡胤的贴身侍卫统领,即便是赵匡胤休息,他也得时刻侯在寝宫外。   此刻听赵匡胤突然将蹦出这样一句话,米信微微一惊,暗自揣测:“难道皇上对自己没能查出之前泄露南唐求亲之事的人而不满?要将自己调离御前侍卫?”   “米统领你不用多想,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朕只是问你想不想去做一名禁军偏将。”   作为御前侍卫统领,和作为禁军偏将,职位上来看并未相差,但御前侍卫统领可是天子近臣,接触皇帝的机会远远高于其他几乎所有的官职。用句话来说:侍卫和太监那可都是皇帝的自己人。   然而,米信却不同,他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上战场。在皇帝的身边,上战场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除非赵匡胤御驾亲征。可若是朝廷每次战争,都要皇帝亲自出马的话,那要那些大将军们干啥?   这一生中,米信最开心的时刻,就是追随韩旭进攻后蜀的那段时间。在战场上,他是每战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以一身的武艺来博取功名。想起当年在蜀地的时光,米信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赵匡胤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朕明白了。”   “多谢皇上成全。”米信当即跪地,兴奋不已。   “哎,朕早就知道你的心思,这些年也算是委屈你了,只是朕一直舍不得你离开,这倒是朕的不是了。”   皇帝将话说到这份上,除了铁人谁人能不激动?米信直接来了个脑袋“砸”地,激动得语无伦次:“皇上……”   “行了,你起来吧。”赵匡胤双手虚扶米信,饶有意味的笑道:“那你说说朕为何这时候要将你放入禁军中去做一名偏将。”   皇帝在考察自己的眼光。   米信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赵匡胤的意思,随即认真的说道:“皇上是想对外用兵!”   “呵……你说得到轻巧。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赵匡胤说道:“那你说说朕打算向何处用兵?”   米信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手指率先放到汴京城的位置,然后缓缓而下,一直向南……   当赵匡胤看到米信手指最后停留的位置,双眼精芒暴涨。   数息后,高深莫测的问道:“朕若是任命你为征南统帅,你可有信心替朕平了那千里南国沃土?”   听了这话,米信愣了半天。征南统帅?多么威风的称呼,可以说这是武将们毕生追求的目标,在统一天下的大战面前,任何一个武将都会为此心甘情愿付出所有。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一个几乎无法拒绝的诱惑。   米信想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看着赵匡胤的眼睛,认真的说道:“皇上,倘若是十年后皇上问起这话,微臣敢拍着胸脯领命。即便皇上不让微臣做这个征南统帅,微臣也要据力一争。可如今,微臣自认还无法做到统领数十万大军的元帅,以微臣如今的能力,率领数千兵已是微臣的极限。”   不狂妄自大,也不妄自菲薄。   赵匡胤欣慰的点了点头,很满意米信这样的回答。   倘若米信立马点头接受,然后夸夸其谈的叙述如何去率领数十万大军南征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将米信留在御前侍卫里,就连禁军的偏将也不会让其去当。   出身军营的赵匡胤,可不是混吃等死的皇二代。他当然知道一名统帅的重要性,数十万的大军别说打仗,就是行军吃饭都得好好的理顺,有条不紊的进行。否则还未上战场,就已经是士气低落,不战而败了。   “那你说说,何人可以为帅?”   “何人为帅,想必皇上心里已有主意,全凭皇上乾纲独断。”   赵匡胤微微皱眉道:“朕让你说,你就说,别学那一套马屁功夫。”   米信看着赵匡胤的脸色似乎有点不满,随即咬牙道:“韩旭。”   韩旭如今还被赵匡胤关在大牢里,米信知道这话一说出来,赵匡胤定然会生气。   果不其然,赵匡胤闻听此话,眉头皱成了“川”字,铁青着脸说道:“难道除了他,我朝就没人了吗?曹彬、潘美、李处耘、还有王全斌,他们难道都不行?”   这话的语气很强烈,赵匡胤对“韩旭”这两个字似乎相当的忌讳。   米信吓了一跳,可话已经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皇上,或许他们都是能成为统兵一方的帅才,可在微臣的心目中,他们离韩旭还有一段的距离。”说到这,米信也放开了,面露缅怀之色,缓缓说道:“韩旭总能想出一些千奇百怪的方法,将我军的伤亡减少到最低限度。论战场阴谋,韩旭乃我朝第一人。”   随着米信的解释,赵匡胤的脸色渐渐缓了下来。   在一番论述后,米信下了定论,以无比严肃的表情,说道:“曹将军治军严谨,行军打仗暗合正大光明之意,擅长以优势兵力规规矩矩的拉开阵势歼敌;潘将军作战勇猛,但缺乏变通,可为将,不可为帅;李处耘将军倒是很不错,在他更随韩旭后,领兵的风格来了个极大的转变,现在颇有韩旭的架势,可听说最近李将军身体不适……;至于王全斌将军,在西川的行径,已经说明了一切。”   “砰……”   听到这,赵匡胤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呵斥道:“好你个米信,一番话将朝廷的将领们否决了个遍,难道说曹将军他们还不如你米信?”   “微臣惶恐。”   米信大骇,连忙再次跪下,解释道:“皇上,您知道的,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您也说过,兵者,诡道也。韩旭用兵正是深合‘诡道’这两个字。江南之地,不比中原,河流众多,山川多变,唯随机应变者方可为帅。况且,韩旭在任淮南节度使之时,创建的淮扬水军,如今已是我朝的水军精锐,对南唐作战更多的是水军运用,在这方面韩旭更是无人可比。”   说完,米信以额头触地,深深的跪了下去。   文德殿内,寂静一片,米信甚至能听到赵匡胤急剧起伏的心跳声。   时间过得很慢,在米信感到双膝麻木之际,终于听到赵匡胤深深的叹息:“你起来吧。”   赵匡胤淡淡的看了米信一眼,道:“你能有如此眼光,很是难得,朕心甚慰!或许你说的不错……”   赵匡胤没有说下去,这只是他无意中提起的一个话题。米信的话,给了他提点,但现在还未到作出决定的时刻。   “韩旭还在开封府牢?”   “是的,皇上。”   “日子过得还真快,他在牢里应该也有一个多月了。”赵匡胤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来回的在殿里踱步。半晌后,他突然扭头道:“或许,朕该去看看他!”……      第409章 论帅(中)      “张龙,赵虎,泡壶好茶。”   韩旭搁下手中的狼毫笔,揉了揉略微发酸的手腕,朝着外面叫嚷道。   牢中的日子虽然清静,可惜实在是太无聊了点。时间长了,能让人忘记时光。是以有句话叫:“外面一日,牢中一年。”   虽然韩旭还不至于感到度日如年,但最近几日也感到了一阵阵腻烦。   除了练练皇绝功,就只剩下了泼墨挥毫。   练了数天毛笔字,感觉似乎进步不小,对着桌上自己的作品,他不时的点点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放在面前,颗颗碧绿的牙尖倒立在水中,伴随着微小的波动而上下沉浮,端得是美妙与写意!   张龙和赵虎两个大老粗,以往泡出来的茶不是茶叶放多了,就是茶叶放少了,亦或泡茶的水都没烧开。可今个倒是奇怪了,这茶泡得那是相当的有水平。   韩旭抬起头,刚想赞扬下这两家伙泡茶的手艺有进步,可看到身前之人时,当即楞住了:“怎么是你?”   “呵呵,难道就不能是本王?”赵光义微微一笑,潇洒的朝着自己指了指。   韩旭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赵光义的身份开封府尹。   而如今他被关押的地方,正是开封府的牢房。说句不好听的话,韩旭事实上是落在了赵光义的手中。   “怎么,韩兄不欢迎本王?”赵光义见韩旭楞着不说话,不禁为自己这突然的举动而甚感满意。他最喜欢看别人吃惊的表情,那说明他做到了出其不意,他的所思所举达到了一般人猜测不到的地步,这就是“难测”。   看着桌面上龙凤凤舞的几个大字,赵光义点了点头。论文采他自认比不过韩旭,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得欣赏。和赵匡胤一样,身为弟弟的赵光义,也养成了看书的习惯。当年在宋州归德军中,他几乎是书不离手。   “宁静以致远!好字,好意境!”   “晋王爷说笑了,草民这几个字也就是意思意思,几斤几两草民心里还是有数的。”韩旭终于回过神来。虽然没想到赵光义会进来看他,可赵光义前来的目的,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   “韩兄谦虚了!”赵光义自顾自的找了张凳子,干脆坐到了韩旭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韩旭道:“不知韩兄住在此地是否还习惯?”   习惯个屁?韩旭心底暗骂不已。   不过,转念一想,身为开封府尹的赵光义,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或许这牢房里的改变,早已被赵光义看在眼里,而且是默许了韩府丫鬟们的举动。   想到此,韩旭朝着赵光义拱手道:“草民多谢晋王爷。”虽然不喜欢赵光义,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这是人家开封府尹的地头。更何况如今的他已是白身,而非之前的大宋平西郡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赵光义摆了摆手笑道。   说到这,赵光义看向韩旭的目光变得惋惜不已,深深一叹道:“韩兄如今削去爵位,入了大牢,这都是皇兄的旨意。说实话,本王最佩服的就是韩兄这样情深意重之人,为了我那侄女的幸福,甘愿冒着被罢官的风险也要慷慨直言。如此重情重义之人,这世上也不多了。   想那南唐算个什么东西?即便是他们的齐王也比不上咱朝廷的郡王不是?作为臣子,本王当然遵从皇上的任何旨意;可身为皇弟,本王倒认为皇兄这事做得不慎妥当。为此,本王还找过皇兄几次,请求为韩兄官复原职……可惜,皇兄一意孤行,怪只怪本王能力有限,不能为韩兄开脱,本王是深感不安呐!”   啥意思?韩旭被赵光义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若说赵光义最佩服重情重义之人,或许又可能;但若说赵光义能为了他这件事而去找皇帝说情,打死韩旭也不相信。要知道在赵匡胤的面前,赵光义可是一直表现得恭恭敬敬,任何事情都不会违背赵匡胤的旨意。   为了一举扭转唐末后的伦理伤势,自打立宋后,赵匡胤一直强调的就是“君臣父子之纲”。整个大宋朝,如今可算是四平八稳,没有任何一个节度使有能力反抗朝廷。这在加强赵匡胤中央朝廷统治的情况下,更是增加了皇帝的威严。   “不过,韩兄放心,只要有机会,本王一定会向皇兄进言,怎么也不能让我朝的大功臣呆在牢里吧。”赵光义义正言辞的说道。   韩旭赶紧躬身道:“那就多谢晋王殿下了。”   说这话的时候,韩旭表现得相当的感动,就差点两眼泪汪汪了。一副受尽冤屈,终于要沉冤得雪之态。当然,若是能再上去抱住赵光义的大腿,大呼几声“赵青天”或许效果会更好。   赵光义双手虚扶,对韩旭这样子似乎相当的满意。   两人就着茶水,对饮一番后,赵光义再次说道:“凡是大宋的子民都知道韩兄对我朝的贡献,平荆南、灭后蜀,此等功绩即便是位居相位那也是不为过的。虽说韩兄在朝堂上说出了那番话,但本王认为无论是削去韩兄的王位还是投韩兄入牢,皇兄做得都是过了点。”   说到这,赵光义淡淡的看了韩旭一眼,饶有所意的说道:“若是本王的话……罚韩兄一年俸禄,闭门思过,足以。”   倘若是别人,或许认为赵光义这话有点不敬,毕竟是在背后说皇帝的不妥,但他们绝对听不出赵光义话中真正的意思。   可韩旭是知道历史的发展的,赵光义这话深层的意思那就是“若他赵光义是皇帝,绝对不会严惩韩旭。”   “草民惶恐……”闻听赵光义的心声,韩旭心中早已是波涛起伏,但表面上他除了得表示感动外,还得装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赵光义说了很多,而换来的却是韩旭那不是“多谢”,就是“惶恐”的回答,没有一句话是到他想要的正题上的。   到底是韩旭不明白呢?还是故作不知呢?赵光义不想去猜测,也不愿再猜测下去。   于是,赵光义收起原先笑咪咪的表情,面色一变,盯着韩旭的双眼,认真的说道:“韩兄是聪明人,本王也不再拐弯抹角,本王只要韩兄的一句话。倘若韩兄点头,本王保证不出三日,韩兄就能走出这开封府牢。”   说着,见韩旭迟疑不决的表情,赵光义咬了咬牙,又道:“芸儿是本王的侄女,本王当然得为侄女的终身大事考虑,本王会为韩兄做媒,保证韩兄能和芸儿有情人终成眷属……至于韩兄的郡王爵位,本王目前没有把握。但本王在此保证,即便韩兄出去后不能立马恢复爵位,本王也定然让韩兄在不远的将来恢复郡王爵位,甚至更高……”……      第410章 论帅(下)      静!死一般的沉静!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两人彼此对视,却互相看不透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   牢房里的人,最向往的是外面的自由,对此韩旭也不列外。可这一点在赵光义看来,绝不是让韩旭归心的最大诱惑。他知道赵匡胤只是在气头上关押了韩旭,而韩旭在赵匡胤心目中的地位却从来未曾变过。或许不用一年半载,赵匡胤一道圣旨就能让韩旭出狱。   所以,赵光义抛出了另外两个极具诱惑的条件。   其一,以晋王的身份做媒,说服赵匡胤让赵芸下嫁韩旭;其二,恢复韩旭的郡王爵位,甚至封赏更高的爵位。   对普通人来说,这两个条件无论是哪一个,都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东西。做驸马、封郡王,得其一者,人生足矣。   然而,摆在韩旭面前的却是两者皆可得!   比郡王更高的是什么?那就只有亲王。郡王封两字,亲王封一字,或许不久的将来“平西”郡王,会成为大宋“韩”王……   若说韩旭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对官位爵位他可以不在乎,但若是赵芸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韩旭暗自深吸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波动,莞尔一笑道:“晋王爷真是看得起在下,可韩某明白,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知殿下想让韩某做什么?”   赵光义笑眯眯的摇了摇头,眼神中全是戏谑之色,他当然不相信韩旭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见状,韩旭耸了耸肩膀,洒然道:“倘若草民说不呢?”   闻听此话,赵光义微微一愣,旋即恢复过来。   他面色正常,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冷静。右手拿着茶杯,手指沿着杯口画着圈圈,彷佛没听到韩旭的话一般。   “本王从小更随着皇兄在军营里,历经的大大小小阵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冲过阵,杀过人,也流过血受过伤……但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世道如此,功名利禄只有马上搏得。”赵光义彷佛在自言自语,庞若无人的说着:“自打皇兄登基以来,我朝对外战事频频,但本王却再也未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机会。每当见到那些得胜而归的将军们,本王表面上高高兴兴,而事实上本王却心有不甘。作为一名出身军营的将军,却从未有过指挥大军灭国,扫平四方的经历,这对本王来说不得不算是个遗憾。”   将军最大的心愿当然是领兵数十万,横扫四方。赵光义第一次当着韩旭的面吐露自己的心身。   先不说赵光义是否有此能力,也不说这些话又多少其他的目的。至少此时在韩旭看来,赵光义也倒有几分血腥。   经历过乱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因为能在乱世活下来,这本事就是一种本事,更何况赵家兄弟还打下了一片江山。   韩旭说道:“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或许皇上是担心王爷的安危,这才不让王爷带兵出征呢!”   赵光义饶有意味的看了韩旭一眼,顿时把韩旭看得尴尬不已。这话也就是说说,在他们这些朝廷高层人眼里,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有哪个精明的皇帝会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将重兵交给自己的亲弟弟呢?   接着,赵光义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本王这辈子最佩服两个半人。一个当然是皇兄,皇兄从普通的禁军士卒成为当今天下的主宰,大丈夫当如是!”   说罢,伸出第二根手指道:“第二个是赵大人,可以说皇兄的江山有一半是赵大人出谋划策的结果!”   最后,赵光义伸出第三根手指,但却又弯下去一半,眼带笑意的看着韩旭,一字一顿道:“最后就是韩兄了!”   “我?”韩旭立即呆滞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成了赵光义眼里最佩服的人之一。   赵光义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当然,韩兄只能算是本王佩服的那半个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倘若韩兄能支持本王领兵出征,那韩兄就会成为本王佩服的一个人。”   果然如此。   赵匡胤终于还是要对南唐动手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在南唐的使者刚刚回金陵之后,他就立刻起了对南唐动手的意思。   秋日是丰收的时节,但却也是对外大规模用兵的好时候。一来,朝廷粮草充足;二来,长江进入枯水期,江南一带也即将进入雨水匮乏的冬季。这些对中原北方兵来说,绝对是大大的利好。   可有一点让韩旭想不明白,那就是昨个苗训来看他的时候,却丝毫未提及大宋对南唐的战事。想到此,韩旭疑惑道:“皇上宣布了?”说着,见赵光义不说话,不禁笑道:“晋王殿下想多了,皇上或许就从未有过如此的打算。”   “韩兄就是韩兄……你也不必拐弯抹角的打听!”赵光义瞬间就听出了韩旭话中的打探之意,不过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神神秘秘的笑了笑,说道:“本王只能说皇上已经下了决定,至于本王如何得知的?韩兄还不是不必知道得好。”   “那草民就不多问了。”韩旭知道赵光义已经说了不少,至于他是如何得知赵匡胤的决定的,显然他也不会说出来。   想到赵光义的目的,韩旭不禁心里发咻。得罪了赵光义不是件好事,可答应了赵光义更加不是件好事!赵光义向来鼠肚鸡肠,可没有他哥哥赵匡胤的胸怀。韩旭在朝堂上公然得罪赵匡胤,赵匡胤都没杀他。但以他往日得罪赵光义的次数来看,说不定啥时候赵光义就会来个秋后算账。   “草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韩旭突然开口说道。   “你说。”赵光义眉头微皱。   “草民如今已不再朝堂之上,不知晋王殿下为何会认为草民的支持对殿下有用呢?”   “本王认为有用那就是有用,韩兄只需点头或者摇头。”赵光义说道,语气中似乎颇有不耐之意。   牢里寂静无声,韩旭明白赵光义这是逼迫着他做决定的时候。   ……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赵光义面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今日他放下亲王的脸面到此,并且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但韩旭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性表示,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个侮辱。   正当他双眼紧盯韩旭之时,却见韩旭忽然间双眼大亮,惊讶道:“皇上……”   “砰……”赵光义终于忍不住了,拍桌而起呵斥道:“韩旭,你欺人太甚……”他等了半天,最后却等来韩旭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戏弄。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皇帝是会前来开封府牢房,而前来的目的他也已经猜到。但皇帝绝不会今天前来,不然他赵光义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此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令赵光义瞬间浑身战栗,毛骨悚然。   “呵呵,皇弟为何如此大的火气?”   赵匡胤一身寻常服侍,缓缓走了过来,颇有几分微服私访的架势。   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当朝宰相赵普和御前侍卫统领米信。   “草民见过皇上。”韩旭大喜,连忙拱手。此时的赵匡胤简直就是他的及时雨,救命稻草。他从来没像今日见到赵匡胤这般高兴。   “臣弟……见过皇兄。”   赵光义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行礼。他不知道赵匡胤何时来到的?不知道赵匡胤听到了什么?虽然他早已安排人在老外候着,可那些人或许只能拦住寻常的官员,但却拦不住赵匡胤的到来。这是他今日最大的失算之处。   赵普在见到赵光义的那一刻,脸色明显一滞,但他掩饰得很好,而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匡胤的身上,并未发现赵普的任何不妥。   瞧着赵光义苍白的脸色,以及额头那隐隐直流的汗水,赵匡胤连忙上前一步,面带担忧道:“皇弟身体不适?”   韩旭忍不住心底偷乐。身体不适才怪?赵光义这家伙刚刚不知道有多威风呢!这完全是被你赵大老板给吓的!嘿嘿!   赵光义微微一愣,立马道:“多谢皇兄关心。刚刚皇弟只是一时感到头晕,见到皇兄就好了。”   “这牢房里毕竟气闷,想必晋王殿下呆久了不习惯。”赵普笑眯眯的上前插话道。   “赵大人说得是,或许真是如此。”赵光义赶紧借坡下驴,面露感激的看了眼赵普。   赵匡胤扭头四下看了看,牢房的光线确实不太好。虽然韩旭的牢房装饰一新,而且是这里最好的一间,可牢房毕竟是牢房,相比于外面的屋子,无论光线和空气都是稍显不足。   眼瞅着韩旭这间干干净净,空气中还略带着淡淡花香的牢房,赵匡胤的脸色冷了下去,说道:“皇弟,开封府的牢房都是这样的吗?”   此话说得平淡,可语气中的不满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这是明知故问,开封府的牢房若都是这样的话,牢里的犯人都会恨不得住一辈子。   赵光义唯唯若若,狠狠的瞪了眼韩旭。虽然这是韩旭的人搞的,可毕竟是在他的地头上,没有他这位开封府尹的默许,牢房怎么可能被搞成客栈。   所幸的是,赵匡胤似乎并未有意在此事上深究,而是扭头吩咐道:“米统领,你去外面守着,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   说罢,赵匡胤大大咧咧的坐到一边。   一张桌子,四人围坐。   原本这牢房里并没有桌子、凳子这样的“奢侈”品,这完全是韩旭平日里和张龙,赵虎喝酒打屁的桌子。   此刻,这张桌上围坐着大宋朝金字塔上顶尖的三位人物,当然还有一位打酱油的屁民。……      第411章 天下大势(上)      赵匡胤坐下后一直未说话,两眼怔怔的看着韩旭,目光相当复杂,其中的意味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皇帝不说话,其他人自不必说。赵普低头不语,静静地坐在一边,位列朝堂数年,他的养气功夫越发的纯熟。   倒是刚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赵光义,一会看看韩旭,一会看看赵普,偶尔还偷瞄赵匡胤两眼,似乎显得最为活络。   至于韩旭,本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低着头好似一副聆听皇帝训斥的乖巧样子。   良久后,赵匡胤轻咳两声,开口道:“朕本欲宣皇弟前来,既然皇弟已经在此,那恰好不过。”说着,他先是看了眼韩旭,然后略一停顿,缓缓又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朕登基以来,朝廷大军南征北战,北至太行山,南达琼州弯,都已成为我大宋的疆土。放眼天下,如今只剩下塞外契丹辽国,同样他们也占据着幽云十六州;太原府的北汉刘氏;苏杭一带的吴越钱氏;清源节度使留从效;以及南唐李氏……朕欲统天下,该先从何处入手?”   终于言归正传,三人都已经猜到赵匡胤今日必然会有要事商量。   一统天下一直是大宋朝的立朝方针,朝堂上的每个人都清楚,即便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亦或京城的百姓们,平日口中谈论的也大多是此事。   是以赵普仅仅只是略一沉吟,立即开口说道:“皇上,太原刘氏本和后周乃世仇,如今我朝以宋代周,这仇恨也延续到了我朝的身上。但刘氏地少人稀不足为虑,若不是他们依附外族,我朝早已取之。   吴越钱氏和清源留氏对我朝恭敬有佳,称臣纳贡多年。当年周世宗之所以能取得淮南大捷,也因钱氏和留氏在背后对南唐的牵制有关,使得南唐不能尽全力争淮南。   南唐李氏占据着大江以南的大片土地,物宝天华,乃是大江以南的最大势力。   至于塞外契丹,他们内乱了数十年,目前对我朝来说危险不大,但数十年后他们或许就是我朝最大的劲敌……”   说到塞外的契丹辽国,赵普深深一叹。如今的辽国虽然还处于内乱之中,可凭着马背上的民族天性,战斗力自然不可小觑。大宋的骑兵或许能欺负欺负南唐,后蜀这样缺马的地方,可和辽国的骑兵一比,那就是天壤之别。   和辽军作战,宋军打赢了追不上,可一旦打输了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到目前为止,大宋军队对辽之所以能保持优势,有两个原因。   其一,从周世宗到现在,大宋禁军都是当世最精锐的军队,数次战阵虽不能全歼辽军,但也做到了击败辽军的地步。   其二,自耶律阿保机建辽国以来,一直持续着反叛与平叛,几十年是内乱不断。当今辽国皇帝耶律璟更是暴君中的暴君,只知道喝酒打猎,在位几十年唯一做的事就是打压国内的反对者。这是辽国最黑暗的时期,也是辽国无力对抗大宋的主要原因。   宰相就是宰相,一番话深入浅出,分析得头头是道。   赵匡胤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赞同道:“则平说得不错。”   数息后,他面色忽然变得潮红,闪着精芒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扫过。   “砰……”   赵匡胤突然拍案而起,几乎是吼着说道:“所以朕决议,趁如今辽国自顾不暇,我朝立即对南唐一战,拿下大江以南全部疆土。”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颤抖,他的举动实实在在将在坐的三人吓了一跳。   “攘外必先安内?”韩旭哭笑不得。   “不错,正是攘外必先安内。”赵匡胤说道:“只有安定的后方,我朝才能举全国之力对辽国一战,夺回幽燕之地,扬鞭关外。同样,也只有拿下南唐,我朝才有足够的实力去对辽国全面开战。”   塞外游牧民族一直是汉人的苦主,强大如汉武帝者,也是凭借举国之力,这才有了对匈奴的胜利。大唐王朝同样如此,玄武门之变后,面对东突厥颉利可汗的数十万铁骑直逼长安城,李世民不得不委曲求全,尽献长安财富换得颉利退兵。随后,在稳定了国内的局势之后,李世民立即发兵塞外,活捉颉利而灭东突厥。   “皇兄圣明。”赵光义虽然已经知道赵匡胤会对南唐下手,可此时听到这样的话,他依然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相比于赵光义的兴奋,赵普就显得平静了许多。在经过一番思考后,赵普皱眉道:“皇上的话不无道理,一旦辽国恢复过来,我朝再想南下,必然会腹背受敌。辽国现在是数只内斗的老虎,当最后只剩下一只虎王的时候,他们定然会将投向中原的财富。   如今朝廷大军经过数年的征战,兵疲将乏或许有之,这是一个劣势。可从另一方面看,这又是一个优势,朝廷王师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对阵经验丰富。是以,如今朝廷也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   “战场从来就没有绝对的胜负,不去拼一下,朕不甘心。”赵匡胤咬牙道:“即便最后失败,了不起从头再来,朕相信朕的大宋经过数年后的修生养息,依旧是这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可一旦成功,那这天下将会早十年统一,百姓也能少受十年的苦。”   从禁军走出来的赵匡胤,身上依旧带着当初战场上的杀气,胆色非李煜这样的安逸皇帝可比。   “皇上有没有想过朝堂上的反对声?”赵普叹道。   “这是你的事,身为宰相若是连百官都说服不了,那你就和这小子一样,来这里蹲大牢!”赵匡胤手指着韩旭,没好气道。   “这关我什么事!”韩旭郁闷无比,小声嘀咕道。   有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直乖乖呆在一旁的他遭了个无妄之灾。刚刚还正气凛然,口出豪情壮志的赵匡胤,此刻倒像是个甩手掌柜,所有事情全都抛给了赵普。   赵普忍不住苦笑连连,他似乎也是第一次发觉赵匡胤还有这耍无赖的性格。   可谁让赵匡胤是皇帝呢!再说赵匡胤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此,赵普点头道:“好,说服百官的事,就交给微臣去办。”   “不光是百官,还有朝廷各部的战备运作,这些都交给你去办。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则平你就是朕的‘萧何’,数十万大军的粮草全都由你统一调度。朕赐给你圣旨,任何胆敢拖延之人,先斩后奏!”   赵普激动得浑身颤抖,起身拜道:“微臣……领旨……”   赵匡胤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数十万大军的粮草后勤不是说有就有的,这怎么着也得个把月。大军南下,首先面对的就是南唐的水军,三年前朝廷虽然获得了荆南水军,以及楚地的洞庭湖水军,实力大涨。可比起南唐水军来看,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至于这一点,则平放心,朕在灭后蜀之后,让处耘在洞庭湖秘密建造船只,训练水军。即便朕的水军还不如南唐,但相差也不会太远。”   此言一出,三人瞬间傻了眼。   李处耘身为宣徽北院使一直留在楚地,原来竟是在秘密建造船只,朝廷上的官员可是一直认为李处耘身体不适留在那湘江楚水间调养啊!赵匡胤如此大的动作竟然隐瞒了整个大宋朝廷!   韩旭对赵匡胤的深谋远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兄,这……”赵光义面色唰的变得苍白,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这位皇帝哥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简单。   赵普表现依旧平静:“皇上圣明。”   所有人的表现都落在赵匡胤的眼里,但他只是微笑着摆摆手道:“这是朕的不是,先前朕想和你们说下这事,可处耘认为要想瞒过南唐,必定先要瞒过自己人。朕深以为然,所以……呵呵。”   赵匡胤实话实说,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可他不知道的是,这话已经让某人嫉恨上了李处耘。   ……   说完这些,赵匡胤话题一变,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大军出征,必先选帅,你们认为何人可当平南元帅?”   此言一出,牢内鸦雀无声!   耳聪目明的韩旭,将三人的反应一点不差的看在眼里。赵匡胤还好,毕竟是他发的问;赵普再也没有先前的淡定,眼中精芒一闪而逝。不过,他掩饰得很好,除了呼吸略显凌乱外,外面更本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最为不堪的就数赵光义了,面色潮红,呼吸紊乱而粗重。   韩旭感觉到对面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赵匡胤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从未离开过韩旭的脸上。   或许是这个问题过于严肃,又或许是牵扯到太多的利益面,赵普和赵光义一时半会都未出声。   韩旭暗自摇了摇头,说道:“皇上……”   话刚出口,却被赵匡胤打断,只听赵匡胤斥道:“你给朕闭嘴。这是朝廷大事,你一个在押的牢犯,无需多言。”   “我勒了个去。”韩旭傻了眼,心底顿时暗骂不已:“若没老子事的话,你赵大老板跑牢房里来讨论啥军国大事?”   赵匡胤的训斥被赵普和赵光义都看在眼里,两人相视一眼,赵普终于开口道:“皇上,朝廷将军不少,而能为元帅者或许就那么几个人……老臣看来看去,或许领兵平定南汉的潘美将军最为合适。”   赵匡胤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而赵普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在多说,静静的坐在一旁,双眼落在赵光义的身上。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赵光义的身上。   赵光义额头冷汗直流,狠狠的盯了韩旭一眼。刚刚韩旭开口的时候,他心情紧张万分,虽然不知道韩旭会提到谁为元帅,但至少还有个期盼。然而,转眼间韩旭却被赵匡胤打断了说话,不仅不能知道韩旭真正的心思,更是将自己推到了风浪尖口。   身为晋王,赵光义当然不会傻到向皇帝毛遂自荐,这话要说出口,赵匡胤对他的看法或许会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很可能连如今的开封府尹都没得做。   天意弄人,机会往往就是在不经意间流逝。   赵光义内心天人交战,半晌后,终于暗自一声叹息,道:“皇兄,臣弟赞同赵大人的看法,潘美适合为帅。”   话音一落,赵普顿时松了口气,刚刚他怕的就是赵光义口不择言,脑袋发热来个毛遂自荐。幸好,赵光义还没自大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倘若赵光义真的举荐自己,赵普就得好好考虑下他的选择了。   同样的,赵匡胤依旧只是点了点头,如今还未发话的就只剩下韩旭了。   “恩……”赵匡胤等了韩旭半晌,却未等来韩旭张口,忍不住斥道:“你怎么不说话?”   “皇上,是您让草民闭嘴的啊!”韩旭苦着张脸,憋屈道。   赵匡胤恨不得一脚踹过去,骂道:“朕让你说你就说,再给朕脸色看,仔细你脖子上的脑袋。”   尼玛,说也是你,不说也是你!   唉,可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抱怨归抱怨,不爽归不爽,可该说的还得说呢!   韩旭暗自一叹,随即嘿嘿笑道:“皇上,草民刚刚想说的是,若是皇上不嫌弃草民,那就让草民挂帅。草民得罪皇上而坐牢,得来个将功赎罪不是?”说着,韩旭拍着胸脯,豪气道:“只要皇上任命草民为帅,草民保证明年开春之前攻下金陵城,而且耽误不了明年的春耕。”   ……   韩旭说完后,只见三人面色各异。   赵普眉头深皱,赵光义脸色铁青,而赵匡胤却面露不解之色。   “哼……”   赵光义终于忍不住的一声冷哼道:“你是说咱朝廷没人了?非得你韩旭挂帅不成?”   韩旭连连摇手,笑嘻嘻的说道:“当然不是,朝廷内比草民高明的将军多了去了。就比如晋王殿下,若是晋王殿下挂帅,草民举双手赞同……”   “砰……”赵光义大怒,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吼道:“大胆韩旭,你这是在戏弄本王!”   “殿下误会,草民只是实话死活啊,殿下威震八方,率军数十万,定然能一举拿下南唐……到是候再……”   “你……你……你……”赵光义傻了眼,他没想到韩旭竟然什么话都敢说。   “行了,都给朕闭嘴。”   赵匡胤脸色铁青的打断两人的争执。……      第412章 天下大势(下)      “朕要听的是实话!”牢房里响彻着赵匡胤咆哮般的声音。   “我讲的也不是虚的啊!”韩旭小声嘀咕道。   赵匡胤的耳朵似乎特别的尖,在听到韩旭的嘀咕后,脸色青紫如铁。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一见到韩旭这小子,他就满肚子火气。   韩旭似乎还不死心,有节奏的拍打着双腿,再次说道:“皇上,说句心里话,只要皇上点头,草民即便是拖着这双残躯,也要为皇上平定南方呐。”   闻听此言,赵匡胤微微一愣,双眼不自禁的朝韩旭的双腿望去。   韩旭的这双腿是为大宋灭后蜀而残废的。荆南之战,朝廷失去了慕容延钊。后蜀之战,韩旭失去了双腿。两场大战,两位主帅一死一残。天下还未统一,大宋的对外战争还将持续下去,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主帅而为国尽忠呢?   想到此,赵匡胤的脸色缓和了下去,叹道:“朕知道你的忠心,此番征伐南唐,你双腿不便,就留在京城吧。”   一句“朕知道你的忠心”,将赵匡胤对韩旭最真实的心意暴漏无疑。别管这人是不是在坐牢,也别管这人如今地位如何,只要皇帝还念着他的好,咸鱼翻身是必然之事。   赵普和赵光义两人被深深的震撼了。别看如今他们一个宰相,一个晋王,地位崇高无比。可即便如此,赵匡胤也没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赵普心中苦笑连连,他突然间羡慕起韩旭来。大宋的宰相羡慕起一个平民,若传出去估计也没人相信。可这就是赵普心里真实的写照。   然而,他发现在赵匡胤说出那句话后,韩旭嘴角微微一动。   赵普观察入微,早知道这是韩旭习惯性的动作,每当韩旭的小计谋得逞的时候,他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哄……”赵普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是韩旭的欲擒故纵,这小子分明就从未想过领兵出征。   好家伙,赵匡胤竟然被韩旭的苦肉计给骗过了。谁说双腿残疾就不能出征?齐**师孙膑还不是照样领兵击败魏国大将庞涓。诸葛亮不是照样坐着小轮车七出祁山。   对韩旭来说,领兵数十万可是一个大麻烦,劳心劳力,压力自然是相当的大。   排除了自己,他顿时心情大畅。心里一爽,这嘴上便开始口花花起来:“潘美将军是个人才,曹彬将军也是个人选,李处耘将军更不差,王全斌将军也不弱……咱朝廷人才济济,伤脑筋呐!”   “你是想将朝廷的将军们都念一遍吗?”赵匡胤刚刚平息下去的火气,又被气得冒了上来。   “李处耘将军。”   刚刚还左右而言其他的韩旭,立马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处耘带兵多年,论资历和声望比潘美和曹彬高,又有当年的从龙之功,确实是不二人选。况且当年在扬州任淮南节度使,对于淮扬水军熟悉无比。更何况又在洞庭湖督造战舰,对水军作战可以说是当今第一人!   赵匡胤听闻韩旭提起李处耘,就知道这小子是真的用心去想了!然而,赵匡胤却摇了摇头,叹道:“朝廷相传处耘病重,这不是空穴来风!”   “什么?李大哥真的病了?”韩旭大惊失色。   赵匡胤点了点头,双眼微红,缓缓说道:“三年前,处耘回京,向朕提出在洞庭湖督造战舰,那时他就已经身抱重病。朕想让别人去做,可处耘不放心坚持自己去做。朕不得已之下,只能派御医陪同他返回楚地。前几日御医传回消息,或许处耘他……”。   李处耘和韩旭是在讨伐李重进叛乱之时认识的,后续两人又共同治理扬州,一同平定荆楚,这份交情自不必说。   闻听李处耘命不久已,韩旭随即求道:“皇上,草民想去荆楚一趟……即便是带着脚铐去,草民也愿意!”   “你也不必如此,朕已经派人去接处耘回京,此次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带回京城养病。”赵匡胤说道:“如今处耘是定然不能领兵了,至于王全斌……唉……”   事实上,在李处耘病重的情况下,赵匡胤欲征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全斌。可惜王全斌在四川的屠城抢掠行为,造成了川地百姓的反叛,差点功亏一篑。南唐地大物博,一旦在出现百姓造反的情况,远比四川难以控制。   如今,算来算去,元帅人选就剩下曹彬和潘美了。   赵光义得意的望了韩旭一眼,转了半天还不是转到此两人的身上。   无视赵光义的得瑟,韩旭开口道:“皇上,曹彬将军熟读兵书,治军严谨,乃我朝第一良将;潘美将军对阵勇猛,也是不可多得的勇将。”说到这,韩旭顿了顿,神神秘秘的说道:“可如今选帅难道就只能在朝堂上选吗?”   “废话,不在朝堂上选,难道去民间选不曾?”赵光义满脸戏谑之色。   “晋王殿下此言差矣,难道殿下就没听说过‘高手在民间’这句话?”韩旭打着哈哈,笑道。   高手在民间?有这句话吗?即便高手在民间,那也得去找啊!这要找到猴年马月!赵匡胤疑惑不解。   然而,仅仅一瞬间后,赵普面色大变,双眼盯着韩旭,满脸的不可思议。   眼瞅着调起了赵匡胤的兴趣,韩旭莞尔一笑,说道:“皇上。石守信将军、高怀德驸马、王审琦将军……他们一个个可都是赋闲在家,过着富家翁的日子。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他们或许也该出来为朝廷效上一把力了呢!”   此言一出,三人面色大变。   这些赋闲在家的都是些什么人?正式当年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将领们,如今韩旭却提起了让他们恢复兵权,这怎能不让人惊讶。   赵光义第一个站了出来,手指着韩旭骂道:“一派胡言。”   赵普似乎也不淡定了,认真的说道:“韩旭,此话不可乱说,过去的就过去了,没必要回头看。”   “两位大人教训得是,小子是胡言乱语了。”韩旭连忙拱了拱手,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可这话说罢,他却故意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般说道:“可草民有一事不解呐。一把好刀偶尔拿出来用用,用完之后再还回刀鞘,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再说了,刀好不好用?能不能用?关键是看用刀之人。”   “胡言乱语。”赵光义勃然而起。   “坐下。”赵匡胤看都没看赵光义一眼,眼神始终在韩旭的脸上徘徊。好一阵沉默后,径直起身朝外走去:“今日的话不得向外透漏半句。”说着,直接出了牢房。   “皇上……”眼瞅着赵匡胤就这样走了,韩旭大急叫道。   “你还有什么事?”赵匡胤扭头,淡淡的看着韩旭。   韩旭面露苦涩,前后左右张望一番,最后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在赵光义身上扫过。   赵匡胤若有所悟,道:“你这牢房装饰的不错,但也没必要留恋,回府去闭门思过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府。”   “谢皇上!”韩旭大喜,恨不得一跳三丈高。无视赵光义那愤怒的眼神,连忙乐呵呵的推着轮椅随赵匡胤而去。   ……   “砰……”   赵光义面色扭曲,咆哮着将桌子掀翻在地:“臭小子,算你跑得快,否则本王要你好看。”   如今韩旭算是彻底和赵光义撕破了脸,赵匡胤明显也看到了这点,同意韩旭离开开封府大牢的请求。倘若韩旭还呆在牢里,身为开封府尹的赵光义有一千个办法对韩旭动手。   赵普摇头一叹道:“殿下,和韩旭撕破脸,不是个明智之举。”   “赵大人,你没看到韩旭是如何对本王的吗?本王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而他却步步紧逼,难道要本王跪下来求他不成?”   赵普苦叹连连,韩旭得罪晋王是不智之举,或许赵匡胤表面上会训斥,但事实上却相当的满意。皇帝要想皇位做得稳,底下的人就必须斗,只要不过分,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其见。   自古朝堂上的党争莫不过如是,皇帝虽然明明知道党争不利,可从他自身利益出发,还是默许了此点。将党争控制在不威胁到江山稳定的范围内,这是一个英明皇帝的做法。   “砰……”“砰……”“砰……”   “哐啷……”“哐啷……”   赵光义将牢内的东西摔了个干净,发泄了内心的愤怒后,这才感觉舒爽了些。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气喘吁吁的问道:“赵大人,你说皇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会任命谁为征南元帅?”   赵普微微摇了摇头,无奈道:“原本我认为,皇上心目中的元帅无非两个人选,曹彬和潘美!只要我们两个异口同声的赞同潘美,或许元帅的位置就非他莫属。”说到这,赵普深深一叹道:“可现在……”   “现在难道就不一样了吗?”赵光义怔了怔,突然失声道:“难不成皇兄真的会招石守信他们回京城?这……这……”   虽然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可毕竟那是在大宋立国之初,人心未定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如今数年过去,朝廷稳固,对外战争连连胜利,疆域扩大千里,赵匡胤的威望早已深入民心。   石守信、高怀德等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说不定赵匡胤真的会将他们招回朝堂。如果这些赵匡胤曾经的拜把子兄弟回朝,以他们对赵匡胤的忠心耿耿……   赵光义不敢再想下去,他已经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赵大人,你告诉本王,皇兄他不会吧?”   赵普透过铁栏栅,双眼茫然的望着窗外,喃喃道:“倘若皇上没有这想法,就不会一言不发的离去。‘韩旭的话’已经入了皇上的心呐!”   赵光义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到地上,那还有一点风度翩翩的晋王样子。   见此,赵普暗自摇了摇头,但面色却变得坚定无比,咬牙道:“大宋朝不能再走回头路,天下百姓再也经不起战乱的折腾。我们可以支持曹彬为帅,但绝不能让石守信他们回归朝堂。至于潘美,即便不能为帅,也必须争取到独自率领一路大军的副帅。”   此时,他更加确信自己的信仰,又恢复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风采。……      第九卷 江山如画   第413章 宋军南下(上)      赵匡胤最终还是没有召回赋闲在各自节度镇上的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等人,而是任命宣徽南院使曹彬为征南元帅,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为都监。   直到这时,满朝的文武们才发现,赵匡胤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未雨绸缪,为今日的征南行动做准备。   不仅仅是李处耘在洞庭湖建造船只,训练水军;还有无数的粮草,兵器囤积在江北各地,曹彬之所以先前巡视扬州府,正是奉赵匡胤之命督查各大州府的粮仓兵器储备状况。   三年的谋划,再加上反间计除掉南唐第一将林仁肇后,大宋朝的战争机器再次“急速”运转起来。   虽说准备充足,可以赵普为首的百官们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该筹集的粮草军需只能多不能少。因为任何人都不知道这场对南唐的战争会持续多久?又会耗费多少钱粮?   南唐如今国土疆域大大缩小,可依旧占据着大江以南十九个州,这不是区区数州的后蜀、南汉可比的。对南唐的战争消耗将是大宋立朝以来最大的一场战争。   “南唐那边怎么说?”   秋日的午后,桂花飘香,韩旭坐在桂花树下,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吃着陈小娘亲手做的桂花月饼。那种唇齿留香的感觉,着实令人迷恋不已。   不远处,以杨月蝉为首的小娘们,挥舞着手中的小圆扇,追逐着花丛中的蝴蝶,美其名曰“扑蝶”。当然,以杨月蝉的性格,才懒得做这种无聊之事,随便一根银针就能让那些飞得欢快的蝴蝶妹妹成为标本。可她拗不过韩旭的坚持,只能带着一帮小侍女们做着大家闺秀的无聊之举。   自从出了开封府牢,韩旭天天过着这样的悠闲日子,也确实做到了足不出户。   身为丐帮的帮主,即便是足不出户也能知晓天下大事。这不,吴师道这老神棍正边吃月饼,边叙述着外面发生的事。   “李煜似乎嗅到了些味道,他又派人上奏了,欲取消南唐国主的封号,改为江南国主。”吴师道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说道。那样子甚至让韩旭认为他就是来混吃混喝的。因为每日的午后,他总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李璟去帝号,改南唐国主;他儿子李煜更是去南唐号,改江南国主。两位大大的才子皇帝,就是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可惜他们面对的是赵匡胤这“稍逊风骚”的家伙。   想到此,韩旭不禁莞尔。   吴师道吃完最后一个月饼,想了想说道:“旭哥儿,你说此次出兵征南会否向以往那般顺利?”   “如此大的战争行动,要说所有的事都一切顺利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一个小小的错误,都有可能导致最后的崩盘。”韩旭说道:“朝廷或许会碰上不少麻烦,但最后必定还是会平定南唐。”   吴师道点头道:“丐帮江南分舵传来消息,李煜听闻风声,已经大大加强了大江沿线的防御,或许他想以大江天险阻挡我朝大军的南下。唉……可惜,这世间就没有任何攻不破的天险。西晋灭东吴,隋朝灭南陈,若是算上此次的大军南下,这已经历史上第三次以北攻南的统一战争。”   当然,吴师道看到的是三次,而在韩旭眼里可是有六次。后世的蒙古灭南宋,满清灭大明,当然还有太祖爷爷百万雄师过大江。这六次的结果,无一不是实现了天下一统的大业。北统南易,南统北难!   此刻,吴师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小声道:“旭哥儿,丐帮在江南还有上万人马。你说咱们要不要帮李煜一把……说不定将来……”   闻听此言,韩旭哪里还不知道吴师道打的小算盘,这老道士真是贼心不改,还想着浑水摸鱼。若是大宋行动不利,而南唐又抵挡住了大宋军队的进攻,两方将陷入僵持阶段,甚至是两败俱伤。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丐帮揭竿而起,联络天下“英雄豪杰”也好,“江湖草莽”也罢,打出一个新的江山。   “老道,你若是不想丐帮将来面对灭帮的境地,最好收起你的主意。”韩旭狠狠的瞪了吴师道一眼,极为严肃的说道。   “旭哥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可别忘了,前些日子,你堂堂的朝廷郡王爷,赵匡胤还不是说关押就关押。”吴师道咬牙切齿道:“再说了老道也是为丐帮,为旭哥儿你着想。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小娘,淮秀他们怎么办?”   前些日子,韩旭被关押,虽然韩府的女子们知道他没事,可即便如此,个个还是担心得廋了一圈。要说服一个人,就要了解他的弱点,而吴师道显然知道韩旭的弱点就在韩府的一帮女子身上。   韩旭的默然不语,让吴师道以为韩旭被他说动了心。于是,吴师道兴奋道:“旭哥儿,老道早就想好了,咱丐帮江南分舵、江北分舵、洛阳分舵、长安分舵……”   “好了,你让我再想想。”韩旭打断吴师道的话,低头陷入了沉思。   吴师道心下大喜,他不怕韩旭想,就怕韩旭不想。   此时,门口的家丁传来消息,曹彬求见。   吴师道微愕:“他来干什么?”   对此,韩旭也是相当的吃惊。要知道曹彬的“独”在朝廷上是出了名的,在京城里,除了皇宫,他就没踏入过一家同僚的府邸。没有任何的官场应酬,没有任何的同僚交际,即便是他的手下府邸,他也没有登过一次门。   可以说,除了皇城和曹彬自己的府邸,他就没去过别的地方。   然而,奇怪的是,曹彬今日竟然破天荒的登上韩旭的府邸拜访来了!   ……   曹彬一身紫袍官服,出现在韩旭的面前。   无论是穿着的衣裳,还是佩戴饰物,全都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透漏着一股正气凌然的气势。身正不怕影子斜,说的或许就是他这种人。   “曹大人可是稀客啊!”韩旭笑呵呵的说道:“明个我得找范老大人说说,某年某月某日,大宋朝宣徽南院使曹大人登门布衣韩旭府,韩府顿时蓬荜生辉,这得让范老大人记录到‘资治通鉴’里。”   曹彬微微一愣,知道韩旭这是在拿他从来不去同僚府上的事来打趣自己,不禁苦笑道:“韩大人……”   “草民韩旭……曹大人可直接称呼在下韩旭。”韩旭故作认真的说道。   曹彬面露苦色,点头道:“那曹某就跟苗大人一样,称呼您为旭哥儿。”   程淮秀亲自端着茶水前来,看到这位曾经威震天下的大宋朝第一女将军,曹彬连忙拱手道:“程将军……”   “曹大人不必如此……”程淮秀站在韩旭身边,微微一笑道:“如今我不再是什么统领,将军哩。”   事实上,程淮秀之所以会亲自给曹彬端茶,那是因为她对曹彬的感激。当年韩旭在剑阁失踪,程淮秀带领着数千名淮扬军翻遍群山寻找。最后这些人更是直接退离了大军,留在剑阁的群山峻岭间。   私自离开军队,那就是逃兵。身为监军的曹彬对程淮秀等人可以说是网开一面,这是曹彬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治军原则。当然,为此赵匡胤不仅没有惩处他,反而很高兴曹彬难得的有了一次人情味。这倒是一件趣事!   “有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曹大人似乎刚从宫里出来?”   “就知道瞒不过旭哥儿。”曹彬也不废话,直接从身后拿出包裹放在石桌上打开。   包裹打开后,是一卷地图。   韩旭从那熟悉的描绘,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赵匡胤挂在文德殿内的那副天下地图。赵匡胤连这幅地图都赐给了曹彬,可见皇帝对此次的南唐之战多么重视。   曹彬盯着地图,面色渐渐变得凝重。短暂的整理了下思绪,指着地图说道:“皇上任命曹某为升州西南面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潘美潘大人为都监,发水陆大军十五万南下……兵分三路,中路军由曹某和都监潘大人……”   曹彬完全不理会韩旭吃惊的表情,打开地图后就自顾自的说开了。   见状,韩旭倒吸口凉气,连忙打断道:“曹大人,行军部署乃是军中之秘。韩某不过一介草民,你这样告知韩某,莫非欲陷害韩某不成?”   程淮秀同样吃惊道:“是啊,曹大人你这是……”   曹彬微微一愣,洒然道:“无妨,皇上如此交代,曹某只是照做而已,旭哥儿听着便是……”至于程淮秀,本就是韩旭的人,曹彬也知道她不会外传。于是继续道:“中路军由曹某和都监潘大人率领,曹某率水军主力由江陵府顺江东进,潘大人率禁军步骑精锐直接南下和州,水陆大军在和州汇合;西路军由王明、米信率领,他们为池州和岳州江路巡检、战棹都部署,牵制湖口南唐军,保障中路水军东进;另一路为东路军,由吴越王钱俶做为升州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率数万兵自杭州北上策应,皇上已经派丁德裕前往吴越监军。”……      第414章 宋军南下(下)      随着曹彬叙述着进军方略,程淮秀手拿炭笔不时的在地图上圈圈点点,写写画画。   见状,曹彬眉头微皱,这幅详细的地图是赵匡胤赐给他的,程淮秀此举倒有破坏圣物之嫌。然而他并未阻止程淮秀的动作,因为程淮秀似乎画得很认真,很仔细。   曹彬说完的同时,程淮秀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退到韩旭的身后,扶着轮椅将韩旭推到石桌前。   突然间,曹彬双眼大亮,眼盯着地图久久不能移开。   那一个个圈圈,一条条线条,将大宋的行军路线清晰明了的展示在地图上。即便是一个刚当上偏将的武将,也能清楚的明白此次的进军方略。“程将军,这……”曹彬仅仅一眼,就看出了此种地图标示的好处,心中顿时惊奇不已,看样子赵匡胤让他出发前来一次韩府还真是来对了。程淮秀低头看了韩旭一眼,微微笑道:“这叫地图作业,旭哥儿教我的。那三条线条是朝廷东路,中路和西路大军的进军路线;圈出来的地方是南唐的重点防守州府;打上X的地方是预设的敌我战场。”   “妙,简直是奇思妙想!”曹彬大赞道。   “一点小意思。”韩旭嘿嘿一笑道:“秀儿即便不当将军,也会是个好参谋。”   “参谋?”曹彬微楞。   “参与谋划!咱比较懒,剩下的事交给秀儿做就很不错,她聪明细心,做这事正好。”韩旭随口解释道。说罢,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地图上。   三路大军,十多万水陆精锐,赵匡胤是下足了本钱呐!   东路的吴越军佯攻,牵扯南唐的润州和常州军。   中路是曹彬的水军主力和潘美的步骑主力,作为南下进攻金陵城的主力大军。   西路军的王明和米信,作为打援的军队,阻止南唐镇南节度使朱令赟的鄱阳湖水军由湖口入长江前往救金陵城。   佯攻加围点打援,全都齐了,不得不说赵匡胤和曹彬策划的这个进军方案相当的完美。   曹彬见韩旭点了点头,于是又道:“曹某的中路水军由荆南出发,沿江东进,越过湖口。首先必须攻下大江沿线的池州、铜陵、芜湖、当涂,才能在和州对面的采石矶架设浮桥,接应和州的潘美马步军过江。随后,主力直逼金陵城。”   架设浮桥?   韩旭闻听此言楞住了,他倒是确实记得历史上宋军南下用的就是前无古人的架设浮桥法,以特制的船只直接相连,铺上木板延伸到大江对岸。当时在平定李重进之后,赵匡胤意气勃发的就想直接南下攻南唐,而韩旭随口就提到了这种方法。   虽然赵匡胤最后被众人劝阻,但韩旭的戏谑之言却被赵匡胤暗暗记在了心里。不仅如此,他还暗地里派人观察长江的水纹,丈量长江的宽度,这才找到了最符合架设浮桥条件位置采石矶。   曹彬叹道:“此役最关键之处便是曹某的水军主力,从江陵出发顺江而下,在经过湖口之时能否不被朱令赟的鄱阳湖水军发现?”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南唐发现大宋水军南下,那必定是尽出鄱阳湖水军阻止!这样一来,奇袭金陵城的计划就变成了在湖口长江面和南唐鄱阳湖水军提前决战,这对大宋水军是大大的不利。   两方的水军可以交战,但交战的前提是曹彬一定要先将水军抵达采石矶,架起浮桥接应潘美军过江之后。   然而,上千艘战船,浩浩荡荡何等的规模,想不被守卫在湖口的南唐巡江船队发现,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一旁的程淮秀同样也是眉头紧皱,从小生活在长江边的她,自然明白此事的难度。长江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倘若天气晴朗,一眼就能看到大江对面。更何况是上千艘的战船,目标实在是太明显。除非遇到江面大雾,才有可能不被发现。可如今是初秋,有道是秋高气爽,江面还未到浓雾弥漫的季节。   突然,一直静静不语的韩旭,喃喃自语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闻听此言,曹彬急忙问道:“旭哥儿,什么办法?”   三路行军的方针是他和赵匡胤共同提出来的,可他们直到最后也没想到如何避开湖口南唐水军的监视。这也是赵匡胤让他来韩府的根本原因。倘若韩旭也没有办法的话,或许他们就得改变对南唐的作战方略。   如今听闻韩旭有办法,曹彬的激动可想而知。   韩旭难得看到曹彬如此失态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的来意!不过这事即便他不说,或许曹彬和赵匡胤早晚也会想明白。宋军南下实在是太重要了,无论是曹彬还是赵匡胤,两人的责任和负担太多,他们身为局中人看得自然没韩旭这局外人清晰明了。   “既然避开不了,那又何必执着与避开南唐的视线呢?”韩旭微微一笑道。   此言一出,曹彬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双目大亮,欣喜道:“果然不亏是韩元帅。”   这或许就是惺惺相惜。韩旭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提及,曹彬就能马上想通关键。   “你们说的是什么办?”三人当中唯有程淮秀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   见状,曹彬微笑着解释道:“旭哥儿的意思是,既然水军会被南唐发现,那么我们就无需偷偷摸摸,不如干脆敲锣打鼓的过去。”   “这样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程淮秀更加疑惑了。   “呵呵……”韩旭看着眉头微皱的程淮秀,那娇俏的样子让他恨不得马上将其报入怀中亲昵一番。于是,耐心的说道:“秀儿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在扬州之时……我们在江面上训练淮扬水军,来来往往的都是南唐的巡江船队。他们有巡江船队,我们也有巡江船队呐!既然瞒不过他们,不如将水军弄成例行巡江的样子。从明天起,让朝廷水军加大巡江的规模,每日在江面上大张旗鼓的巡江,早出晚归,而且还要特地让南唐湖口的水军发现。当他们发现我们的水军大规模巡江成为习惯后,定然会放松警惕!”   说到这,程淮秀哪里还能不明白韩旭的办法。   这就是利用人的惰性,亦或说是习惯成自然。当每日都看到或者经历相同的事情后,就会对这件事习以为常。   “此办法很可行。”曹彬接道:“如今南唐就怕和我朝发生冲突,自打朱令赟接替林仁肇成为镇南军节度使后,整个南昌府的水军就失去了林仁肇时期的锐气。曹某前些日子收到淮扬军的奏报,我们的巡江船队遇到南唐水军,他们甚至会派人送来酒肉犒劳!唉……”   朱令赟此人没有特别的优点,但又没有特别多的缺点,和林仁肇的勇猛无惧相比,他实在是普通得很。一方面,朱令赟可以说是谨慎;但从另一方面说,那就是迟疑不决,不够果断。   手指沿着大江而下,韩旭微微抬头,盯着曹彬说道:“中路军越过湖口之后,就是大江沿线的池州、铜陵、芜湖、当涂,而这些地方都是必须夺取的地方。首战在池州,这是关键的第一战,同时也就是说池州必须靠曹大人您的水军独自攻下!”   曹彬神神秘秘的一笑,轻轻吐出六个字:“水陆协同作战!”   韩旭暗自苦笑,连这个都被曹彬给学会了。当年在进攻后蜀之时,他在曹彬的面前展露过淮扬军的水陆协同作战!没想到曹彬这家伙学得倒是挺快的!   于是,想了想又问道:“在采石矶架起浮桥后,接应潘美步骑过江,只要大宋的骑兵过了江,就能形成对金陵城的围城。金陵城高墙深,作为南唐的都城其防守自不必说,但攻下金陵,就是擒贼先擒王,从而能以最短的时间消灭南唐的反抗士气。”说到这,韩旭略一停顿道:“关键是采石矶的这座浮桥,这将成为我朝向南的补给通道,一旦被破坏,那么我朝十多万大军将陷入南唐的前后夹击之中。不知曹大人有何良策护住这条浮桥呢?”   “自古以少胜多、反败为胜的战例有很多。曹操能赢得官渡之战,正是在于断了袁绍的粮道。”曹彬缓缓说道:“浮桥关系我军的生死存亡,曹某丝毫不敢大意。之所以有西路军,正是让王明和米信能够阻挡或者拖延住朱令赟的水军。倘若朱令赟的水军顺江而下,那么他们冲断浮桥,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赵匡胤的南唐攻略,可以说就是四个重点:一是架浮桥;二是围攻金陵城;三是阻止朱令赟水军救援金陵;四是吴越军骚扰。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   赵匡胤和曹彬几乎大宋之兵,同时也算透了南唐的反应,可以说是做到了知己知彼。对南唐一战,此时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一番讨论后,曹彬缓缓收起地图,苦笑道:“韩大人这地图作业法实在是精妙,曹某佩服!可惜的是,这幅地图恐怕今后也不能用了。”   闻听此话,程淮秀微笑着上前,伸出芊芊食指蘸了点茶水,轻轻一擦,一小段线条消失不见。   “竟然可以擦拭?”曹彬大喜过往。   韩旭呵呵一笑,想起了当年没有橡皮的那些日子。倘若程淮秀这大美女蘸口水去擦拭炭笔记号的话,似乎才更有味道。   “在下预祝曹大人得胜还朝!”   “多谢旭哥儿,那曹某这就告辞了!”曹彬大感不须此行,不仅再次领略了韩旭非常人的想法,补缺了宋军进军方略的唯一遗憾,而且更是认识到了啥叫地图作业。或许以后要放弃自己那闭门造车的想法,多来韩府走动走动才是。   正当曹彬转身之际,闻听韩旭一句:“曹大人,请留步。”   “旭哥儿有事?”曹彬疑惑道。   韩旭略一犹豫,说道:“韩某有一不情之请,还想请曹大人能帮忙!”   韩旭的迟疑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曹彬仅仅是一愣神后,随即认真的说道:“旭哥儿但说无妨。”   然而,韩旭并没有说话,而是在曹彬的疑惑中回了屋。   当韩旭再次出来时,将一封信郑重的交到了曹彬的手里。   “周嘉敏亲启?”曹彬不明所以。   “周嘉敏就是小周后,南唐国主李煜的皇后。”韩旭刚刚犹豫的正是这件事情。前些日子,南唐使者韩熙载带来了周嘉敏的信。信中自然是男女想思之苦,可最后也只能感叹造物弄人。   如今宋军南下,韩旭犹豫再三还是让曹彬给周嘉敏捎去一封回信。   “这……”曹彬拿着这封信,犹如拿着个烫手山芋。给谁带信不好,偏偏是给人家南唐的皇后带信。   韩旭见曹彬迟疑,不紧叹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封叙旧信,若是曹大人实在为难的话,那就当在下唐突了!”   “唉……”曹彬一声叹息,将信件塞入怀中道:“放心吧旭哥儿,曹彬答应了的事必定带到。”   “此事韩某原本并不想劳烦曹大人,可如今两国兵戎相见,曹大人或许是唯一能办到此事的人!”韩旭说道:“嘉敏身在南唐皇宫这是她的不幸,但这不是她的错。战事一起,兵戎相见。金陵城破之日,在下请求曹大人多为照顾!”   乱军之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韩旭担心的正是周嘉敏的安全。   然而,这话在曹彬听来,犹如惊天之雷。   南唐灭国,李家皇室必定是全部俘虏送汴京。李煜即便成了亡国之君,那也毕竟是皇族,其入宋后的封爵肯定不会低。无论是周保权,还是高继冲,他们可都是好好的当着宋朝的节度使。   优待李煜家族,这是曹彬这位主帅的职责!   曹彬当然不傻,从韩旭的行为看来,他明白这位周嘉敏定然和韩旭有着非一般的关系。   三日后,曹彬带着部分禁军悄悄离开了汴京城。他将从陆路前往荆南,汇合在洞庭湖操练的大宋水军南下。……      第415章 浮桥起,兵临城下      习习凉风,秋高气爽。   御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穿上了长衣大褂,即便是汴河码头边的搬运工们,也都穿上了一身短打。早晚天凉,即便是干体力活的,也不能再像夏日那样光着个膀子卖力气。   然而,天气的降温,却未降低汴京百姓热情如火的内心。   整个大宋朝的京城,激情高涨,老百姓的情绪比那骄阳烈日的大夏天还要火热。   十日前,宋军攻克池州的消息传到了京城。   直到这时,汴京城的百姓才知道原来朝廷的王师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南下了。   大宋朝统一天下的战争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这怎能不让京城的百姓激动。他们依稀记得当年周世宗大军南下,夺取淮南。本可再进一步,却被一条自古而来的大江天险挡住了去路。   如今朝廷王师再次南下,面对大江天险,他们又该如何呢?   “捷报,捷报……”   “王师十万大军度过大江…”   一骑南来,沿着御街向北,直奔皇城。   街道上的行人全都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的让开路。   直到快马消失在御街尽头,他们似乎才反应过来。   “刚刚说的什么?”   “八百里加急?”   “王师过江了?”   ……   “哄……”   整条御街沸腾了。从南到北,无数的百姓涌上街头,将原本就已经拥挤街道挤得更加不堪。此刻,无论是谁,只要是大宋朝的百姓,无不互相奔走相告,击掌相庆。   其中最欢的,当属那一批统一学子服的国子监太学生们,年轻、有学识、有激情!在赵匡胤那句“不以言论罪”之后,他们就成了拥护大宋朝廷最激进的力量。   ……   文德殿内。   自从曹彬率领水军以巡江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度过湖口之后,赵匡胤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池州之战,曹彬水陆协同作战,在南唐池州守将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举攻克池州。中路军打赢了第一仗,同时也为宋军继续沿江东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可在这一战之后,赵匡胤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因为曹彬将面临又一个艰巨的任务,而且是从来没有人干过的事采石矶架设浮桥。   ……   “捷报,捷报……”“王师已过江……”   ……   赵匡胤总觉得今日心神有点不凝,搁下手中的御笔,皱眉道:“则平,你听到什么没有?”   赵普放下奏折,竖起耳朵听了听,皱眉道:“皇上,似乎没什么事!”   “不对,刚刚似乎有人叫喊!”赵匡胤摇了摇头,再次倾耳细听。   ……   “捷报,捷报……”“王师已过江……”   ……   突然间,赵匡胤和赵普同时起身,两人相视而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惊喜。   “快传,快传……”赵匡胤激动得声音发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王师过江了,王师过江了……”   南唐的马步军在赵匡胤的眼里就是些乌合之众,当年他率领禁军两千铁骑,就能纵横淮南大地,赶鸭子似的追得南唐数万大军到处乱穿。如今,大宋的铁骑一旦过江,那拿下金陵城岂不是指日可待!   ……   “皇兄捷报,捷报啊……”   刚出文德殿没多久的赵光义,恰好在皇城门口遇到了报捷的信使。如此向皇帝报喜的大好机会怎能错过,赵光义直接塞了两锭金子给信使,抢过捷报就朝文德殿奔来。   只见赵光义左手提着蟒袍下摆,右手挥舞中手中的捷报,边跑边嚷,那样子哪有半点平日里晋王的稳重样子。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无论是赵光义还是赵匡胤,没人会在意这点!   “快拿来,朕看看!”赵匡胤离开龙椅,急步上前接过赵光义手中的捷报。   “皇兄,潘美大军过江了。”赵光义兴奋的说道。   “好,好,好……”赵匡胤边看边激动得直拍大腿,这是他的习惯,一遇到兴奋的事就下意识的拍大腿。   仅仅十日的功夫,曹彬在攻下池州后,又接连攻下长江沿岸的铜陵、芜湖、当涂。最后在和州与潘美率领的马步军汇合,一举夺取采石矶,架起浮桥。   一个字“快”,实在是太快,太顺利了,顺利得让赵匡胤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这是确确实实的捷报,上面有征南元帅曹彬的官印,也有监军潘美的印签,这是两人连笔署名的捷报,其中的真实性不言而喻!   宋军之所以能如此快的抵达采石矶,架起浮桥。一来得益于赵匡胤和曹彬战前的精密部署,出兵来了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二来,南唐虽然增加了战备,可自李煜而下,满朝的文武就没几个真的想与赵宋为敌。甚至他们也没想到赵宋大军会真的南下,要知道不久前赵匡胤可是亲口答应了增加对南唐盐铁的供应啊!   赵普接过奏报看了看,激动道:“皇上圣明,恭贺皇上!”   “皇兄圣明!”赵光义也不忘拍马,紧接着又道:“皇兄,潘美的马步军过江,实乃大功一件。”   “哈哈哈哈……”   一切都按照预先的计划行事,赵匡胤仰天大笑,直感觉自己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情绪高涨之下,赵匡胤连连大笑道:“赏,都有赏!曹彬有赏,潘美也有赏,我朝的将士全都赏!”   宋军南下的战略算是完美的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战略部署出其不意,架设浮桥。第二步就是兵临城下,夺取金陵。   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最大的功劳就是曹彬亲自率领的大宋水军。   因此,赵匡胤在将首功赏给曹彬的时候,赵光义当然没有反对。虽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到潘美,可说实话潘美连场真正的大仗还没打过。   同时,赵光义也并不心急,潘美立功的机会马上就快到了。只要过了江,那就是潘美马步大军的天下,或许不久后就能传来潘美攻破金陵城的消息。   “皇上,在湖口监视的王将军和米将军,昨日传回来的消息,朱令赟的鄱阳湖水军到现在为止还未有南下救援金陵的举动,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赵普小声提醒道。   赵匡胤眉头微微一皱,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若说曹彬水军通过湖口,朱令赟还没感觉到不妥话,也就算了。可在曹彬攻克池州之后,朱令赟却依旧按兵不动。如今,大宋水军都已经将浮桥架设了起来,马步都已经过了江,怎么朱令赟的十五万大军怎么还没有南下救援金陵的意思呢?   这个问题,赵匡胤想不明白,同时赵普和赵光义也想不明白,难道朱令赟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半晌后,赵匡胤开口道:“皇弟,你立即再次传朕旨意给曹爱卿,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浮桥的安全;另外八百里加急给米爱卿,监视好朱令赟水军在湖口的举动,一旦南唐水军南下,务必延缓其步伐,保证曹爱卿中路军的后翼安全!”   说到这,赵匡胤想了想又道:“则平,三路大军也该增加了。命令在京城集结的水师,沿汴水南下,在扬州府汇合淮扬水军逆江而上,阻挡润州的南唐镇海军救援金陵。”   一条浮桥,两边守护。西有曹彬水军以及王明、米信的巡江军;东有汴京水师和淮扬水军。赵匡胤要彻底的保障住这大宋向南唐补给的唯一通道。   “臣领旨!”……      第416章 南下,辽国铁骑      轰隆隆……轰隆隆……   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马蹄在轰鸣,大地在颤抖。   骑兵,无数的骑兵策马及进。   手中的长矛,腰间的弯刀,背后的弓箭,娴熟的控制马技能,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这是一支真正的铁骑,散发出来的气势彷佛能踏平世间一切对手。   西北风呼啸而过,带走了天空中的烟尘,也吹出了那迎风招展的“辽”字大旗。   坚毅而粗旷的面容,不同于中原的服侍,塞外那特有的弯刀……这正是自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而创建的大辽军队,纵横漠北的辽国铁骑。   “报……将军,前方就是拒马河。”一名斥候纵马直奔帅旗,大声禀报。   “驭……”   将军猛的勒住战马,战马前蹄高高抬起,身躯与地面几乎成直立状。当战马稳稳的停在面前之时,露出了马背上那英武的身姿。   精致的头盔插着两根鹰羽,一身程亮的明光铠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两撇短须,浑身上下透露着精明的气息,正是辽国青年一代的杰出将领耶律斜轸。   “传令下去,人不离马,原地休息!”耶律斜轸下令道。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奔波了大半天的辽国铁骑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酒水,坐在马背上吃了起来。对他们这些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人来说,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即便是三天三夜不下马也行。   耶律斜轸扭头向后看了看,只见一匹白色的战马眨眼间冲到面前,和他成并驾齐驱之势。   马上之人头戴貂尾镶珠帽,身穿精美华贵的骑装,手中小皮鞭,脚下鹿皮小蛮靴。   白皙的皮肤胜过江南小家碧玉,精致的面容赛过人间千万。在契丹女子中,她是绝对的另类。   看了看身边靓丽的身影,耶律斜轸从马鞍上解下羊皮水壶递给身边之人:“喝点水吧,过了前面的拒马河就是赵宋了!”与刚刚下命令时的果断语气相比,此刻的耶律斜轸语气温柔至极,满脸尽显宠爱之色。   “哼……”   一声娇嗔,白马上的女子接过水壶,拔掉塞子,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这动作倒是显露了她塞外女子的豪爽。   刚刚她可是一直在追赶耶律斜轸,虽然胯下的战马乃万里挑一的千里驹,但毕竟是女子,和耶律斜轸比起来,无论是骑术还是体力,都稍差一筹。   “咳咳…”兴许是喝得太快,马背上的女子被水呛得连连咳嗽。   见状,耶律斜轸微微笑道:“慢点,没人和你抢……你说你不在南京府好好呆着,偏偏要跟着大军前来,这一路上尘土飞扬的,这回成了大花脸了吧!”   然而,马背上的女子似乎不领情,一把将水壶扔回给耶律斜轸,娇嗔道:“要你管!堂堂大辽国的前锋将军,水壶里不装马奶酒反而装水?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你也不看看大师兄,那才叫辽国勇士呢,十壶马奶酒下肚,照样上阵杀敌。”   “喝口水都能呛到,还提喝酒?”耶律斜轸并不以为然,他一直认为领兵打仗的将来,头脑要时刻保持清醒状态。无论是行军还是对阵,喝酒是万万不能的。契丹人在塞外,喝酒御寒是必不可少的,或许普通的将士喝些酒水作战会变得更加勇猛,但耶律斜轸时刻提醒自己作为统兵的将领,不到最后的胜利,坚决滴酒不沾!   在灌下几大口水之后,耶律斜轸叹道:“小师妹,我当然不能和大师兄比,谁不知道咱大师兄才是我朝第一人?别看他们都说我和大师兄是南北府的二将,事实上我心里清楚,我离大师兄还远着呢!”   马上女子微微一愣,她没想到面前这位心比天高的二师兄竟然还有谦虚的时候!不过,想到大师兄那勇猛的身姿,她是深深的敬佩不已。   耶律斜轸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小师妹,你不会是因为他要来南京府,这才死乞白赖的求着大师兄跟我出来吧?”   “谁死乞白赖了?”   马上女子似乎被说中了心思,立马挥着马鞭就欲朝耶律斜轸抽来。   不过,她那是耶律斜轸的对手。只见耶律斜轸在马背上下盘不动,身体后仰,笑呵呵的躲了过去。   一鞭抽空,马上女子双眼一暗,喃喃道:“或许吧。”   闻听此言,耶律斜轸暗自叹息。别看那些高门大户的女子平日里令人仰望,可事实上她们的命运都被家族掌握着,汉人如此,他们契丹人同样如此。   倘若是一般的家族也就罢了,可自己小师妹的家族地位显赫至极,在整个契丹族中,那是一个底蕴无比深厚的豪门大户,是和他这个耶律皇族有得一比的契丹“萧”氏。   想到此,耶律斜轸劝解道:“燕燕,你们萧家后人注定是要嫁给耶律族人。虽然耶律贤的身子骨是有点弱,可他毕竟是真正的皇族后裔,和我以及大师兄是不一样的!”   耶律贤,辽世宗耶律阮的次子。当年耶律阮被杀时,耶律贤年仅四岁,是以帝位被手握重兵的耶律璟所得。当今大辽国的皇帝正是耶律璟,也就是耶律贤的叔叔。   萧燕燕心高气傲,从小就幻想着将来嫁给一位惊天大英雄。对于嫁给耶律家的人,她并不反对,毕竟辽国的大英雄,很多都是出自耶律家!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安排的夫君竟然是耶律贤这个手无傅鸡之力的病秧子!   她的大师兄耶律休哥是整个契丹族的偶像;二师兄耶律斜轸乃整个契丹族年轻女子的偶像;即便是她那最小的三师兄,虽然是汉人,但无论才情而是学识就连他们的师傅都钦佩不已。   耶律斜轸见萧燕燕情绪有些低落,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燕燕,你往日和三师弟最谈得来,也最欣赏汉人的文化,这回你可是没机会和三师弟在南京府聊天喽!”   “是呀!”想起文文弱弱,可却才思敏捷的三师兄,萧燕燕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同样是文弱书生的样子,她的这位出汉人三师兄可以说甩耶律贤十八条街。耶律贤除了身份和稍有头脑外,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对她是百依百顺。   然而,又正是因为这个百依百顺,让萧燕燕始终感觉不到汉人书上说的那种情爱。   耶律斜轸目视南方,喃喃道:“不过,没关系,马上你就能见到真正的汉人江山了,只要过了前面的拒马河,师兄就带你好好看看汉人的大好河山!”   耶律斜轸目光坚定,豪情万丈。他的身后是大辽的精锐铁骑,是整整一万名大辽前锋军。为了此次南下,南院大王耶律修哥将所有的铠甲全都集中到了他们这一万名前锋军的身上。   辽军在拥有无数骑兵的情况下,之所以还会被后周或者赵宋的禁军打败,不是因为辽军不英勇,而恰恰是因为他们没有赵宋禁军那坚固的防御铠甲。   为了此次南下大宋,耶律休哥几乎倾其所有,将辽国南京府能收集到的铠甲全都给了耶律斜轸。   是以,耶律斜轸有信心凭借着自己这一万前锋攻城略地,甚至杀到大宋的都城。   拒马河的河水缓缓流淌着,这里是北方幽燕附近唯一不冻的河流。   如今涞水进入秋季枯水期,拒马河也失去了往日奔腾的气势,骑在战马上即可趟水而过。   趟过拒马河,对面就是赵宋的第一防御要塞霸州。   “过河。”   耶律斜轸一声令下,第一个跃马跳入拒马河。……      第417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      汴京城。   此刻的百姓都还沉寂在王师过江的兴奋当中。茶馆里,码头边,谈论的都是曹彬、潘美等一众大宋将领的英武事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在望的笑容。   “驾……驾……驾……”   街道上,一匹快马疾驰而过,直奔皇城方向而去。   “难道前方又传回大胜的消息了?”街道上的行人激动的猜测道。   “肯定是嘛,咱王师过了江,一天一小胜,三天一大胜,南唐那里是咱们的对手。”   “不对啊,往日捷报不都是从南门入城吗?今个怎么从北门进来了?”   “你脑袋里装的是大粪呐?难道你认为南唐那少爷兵是咱禁军的对手?反正都是报喜,哪个门进来不都一样?”   “别废话,赶紧去宣德门门口,到那不就知道了嘛!”   ……   街道上的百姓议论纷纷,蜂拥着朝皇城赶去!这些日子他们已经见惯了在京城里飞奔而过的八百里加急。每每这样的奏报传来,不肖半刻,皇城门口的宣德门旁就会贴出宋军胜利的消息。   “老道,有点不对劲呐!”刘三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抱着烧鸡,望着远去的人群,皱眉说道:“八百里加急没道理不走南门而绕道北门进城啊。”   吴师道点头道:“不是不对劲,而是很不对劲。”   说罢,只见他掐指而算,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间面色大变,失声道:“大事不妙,快回府。”   ……   “旭哥儿,你说该咋办?”   吴师道一路上拽着刘三飞奔回府,将他们在街上看到之事匆匆告知韩旭。然而,在他说完之后,却发现韩旭这家伙依旧漫不经心的磕着瓜子,彷佛当自己刚刚说的那一切都是耳边风似的。于是,不禁气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噗……”   韩旭吐出口中的瓜子壳,端起面前的茶杯美美的啜上了这么一口,这才半眯着眼睛笑道:“说?说什么?难道说你吴老道掐指一算就知道契丹人南下了?”   “你…”闻听韩旭这满不在乎的语气,吴师道没好气道:“啥叫掐指一算?老道我今生学的就是道家推测术。师傅曾经说过,只要老道我算够一万次,这推测术就大功告成了。如今老道早已过了一万次,推测之术十之**错不了。”   “我呸……你个死神棍,瞎嚷嚷什么。”韩旭撇嘴道:“知不知道啥叫‘有理不在声高’?”   “嘻嘻嘻嘻……”众女子见吴师道吃瘪,一个个掩口轻笑不已。   见状,吴师道急得是满头大汗,腆着苦瓜脸道:“旭哥儿,老道说的都是真的!昨个老道夜观天象,北方煞气凝结,显然是辽军扣边之相,再加上今日从北门而来的八百里加急,老道确信自己的推测无误。”   事实上,在吴师道和刘三说出街上的见闻之时,韩旭隐隐约约中就已经感到了不妙。刚刚他只是一直在想办法而已,若是当真辽军扣边,那朝廷该如何应对呢?   如今,朝廷的精锐几乎全都南下,整个汴京周围的禁军加起来不过两万有余。而汴京地处中原腹地,四周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唐末之后,五代的皇帝为何都喜欢立足汴京,盖因它那无比畅通的水陆运输优势。汴京很大,人口众多,只有依靠水路漕运,才能源源不断的获取各地的粮食供应。   然而,辽国多铁骑。这些骑兵一旦突入中原大地,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不仅让此次大宋南下吞并南唐的计划落空,更可使刚有起色的天下一统之势变得再次渺茫。   “老道,若是辽军真的南下,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吴师道微微一愣,赶紧说道:“当然是跑,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立马去关中。无论是洛阳,还是长安都有我们丐帮的分舵,而且关中有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可不比汴京周围的一马平川啊。”   吴师道说得没有错,众人并没有嘲笑他逃跑的意思,因为汴京的地势实在是太危险了。   当年周世宗取天下雄兵入禁军,不仅是为了练就一支铁血之师,也是为了巩固汴京城的防御。既然汴京无险可守,那就用无数的人马来守。赵匡胤立大宋后,收取兵权,更是将几乎大宋国一半的兵力囤积在汴京周围。   可如今,整个大宋朝的精锐几乎全部南下,他们拿什么来抵抗辽军的铁骑!   正当韩府内讨论着如何离开汴京之时,门口的家丁来报宫里来人了。   韩旭仰天一叹:“看样子,咱是走不了了。”   ……   当韩旭跟随宣旨太监赶到文德殿之时,只见赵普,赵光义,薛居正,苗训……一干大臣都在。   从这些人那愁眉不展的脸色来看,吴师道的推测应该是百分之百的错不了了。   感受到殿内的紧张气氛,韩旭也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脸的神情。一番见礼后,被赵匡胤安排在了晋王赵光义的下首之位。   赵匡胤淡淡的看了韩旭一眼,说道:“辽国言而无信,犯我北方边境。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派其亲信大将耶律斜轸率一万铁骑为先锋,越过拒马河偷袭我霸州城,如今他们已经攻下霸州,正朝着雄州进发……”   宋军南下之前,赵匡胤派使者结好辽国皇帝耶律璟,在送去厚礼加游说辽朝重臣之后,终于取得了耶律璟的点头。   解决了辽国这个后患,赵匡胤这才朝廷精锐尽出,南下攻南唐。   不过,相对于辽国的言而无信,赵匡胤也好不到哪去,可以说是王八笑乌龟半斤八两。要知道赵匡胤也是在收取了南唐的供奉,接受了和南唐的交易没几天,就下达了大军南下的命令。   对此,在坐的这些人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不说出来而已。   赵匡胤的话表面上是对众人说,而实际上只是将目前的形势说给韩旭一个人听。从在坐人的表情来看,在韩旭来之前,他们已经经过了一番没有结论的讨论。   在赵匡胤说完后,赵普出言道:“皇上,臣刚刚一直在想,耶律璟是个暴君,只知道喝酒打猎,对内镇压反对之人,将偌大一个辽国治理得尸横遍地。按理来说,他应该并没有这样的远见才是。”   “或许是李煜派人从海路向辽国求援呢?南唐耍嘴皮子的人可不少,只要派出一个能言善辩之人,对耶律璟晓之以理。而我朝统一南唐后势必威胁到辽国的安危,这点唇亡齿寒的道理,耶律璟再笨也应该知道,更何况他身边的那些谋士大臣!”薛居正说道。   赵普摇头道:“薛大人,耶律璟虽然莽撞,但这样的人却有个优点,那就是讲信用。南唐派人游说,他或许会犹豫,但绝不会这么快就出兵。”   “则平,你的意思辽国朝中还有其他能人?”赵匡胤皱眉道。   “皇上,先前我们的推断没有错,耶律璟是自顾不暇,朝中的内斗比当年的南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赵普叹道:“而现在看来,偌大的辽国确实有能人。此人目光远大,身居高位,能直接影响到辽国的出兵。在如今辽国内斗混乱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作出出兵对外的决定,此人的眼光和果敢绝非一般人。”   赵光义插话道:“难道是他们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赵普点头道:“或许是!耶律休哥乃辽国第一猛将,见识也非一般人可比,此人当年年轻轻就独自率军抵抗后周世宗的伐幽燕。自此之后,被整个辽国奉为战神。”   “好了,辽国已经出兵了,此时就没必要再去猜测是何人决定辽国出兵的。”赵匡胤铁青着脸说道:“如今辽国已夺取霸州,朝廷还是得先拿出办法才是。”   薛居正拱手道:“皇上,微臣还是先前的话,汴京非战之地,迁都洛阳为上。”   此言一出,低下顿时议论纷纷。   大唐将军事力量集中在各大边军、节度使的身上,造成外强而内弱,一旦节度使反叛,将会易如反掌的攻入长安。   而大宋恰好刚刚相反,将绝对的优势军队掌握在京城周围,虽然有巩固京城防御的意思,但同样也是一种矫枉过正的做法。这样造成了边军的实力太差,很难有效的抵挡住外族的第一轮入侵。   事实上,迁都这件事,很久前赵匡胤之前就有提起过,只不过当时有太多的人反对而耽搁了下来。此刻,薛居正再次提起这事,赵匡胤陷入了沉思中。   “皇上,迁都之事万万不可。”赵光义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声说道:“当年这事已经被朝廷否决,如今辽军进犯,我朝更是不能迁都。一旦迁都,这让我朝如何向汴京城的百姓交代?而且从今往后,我朝将在青史上留下一笔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契丹入侵,朝廷迁都’,这八个字有损皇上英明。”   韩旭微微一愣,他还从来没见赵光义如此的正气凛然。   赵光义历来就是反对迁都的第一人!为迁都之事,韩旭早先还请教了三位老宰相,范质、王溥和魏仁甫。当时范质和王溥是赞同迁都的,而魏仁甫却只说了一个爵位:“晋王”。   晋王是赵光义,这点没错,可赵光义还有个身份那就是“开封府尹”。这些年下来,开封府被赵光义治理得井井有条,同时也可以说成了赵光义的私人府衙。京城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或许赵光义知道得比赵匡胤还要早。   倘若朝廷迁都洛阳,那么赵光义这位开封府衙将“情归何处”呢?他那些苦心经营的京城势力不就白费心机了吗?……      第418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下)      “皇上,晋王殿下所言非虚。”赵普走了出来,缓缓说道:“迁都之事,事关重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再者,倘若现在迁都,如何对得起京城的数十万百姓。在外人看来,我们这不是迁都,而是胆小避战。”   赵光义和赵普的话打中了赵匡胤的软肋。   在赵匡胤的心目中,一直想做一个超越历代皇帝的君王。倘若契丹这次入侵他就逃跑的话,那么即便将来将契丹人赶出中原,这也会成为他帝王生涯的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   看着底下一干臣子,赵匡胤咬牙道:“迁都之事往后再议。君王死社稷,朕此次誓于京城共存亡。”   “皇兄英明。”赵光义连忙说道:“臣弟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京城的城头上。”   “臣等誓与京城共存亡。”底下的一干文武连忙附和。   赵光义的话很是提气,可韩旭分明感觉到身边的赵光义暗松了口气。   赵匡胤狠狠的一拳擂在御桌上,阴沉着脸说道:“契丹人来势汹汹,即便我朝立刻发兵北上,恐怕也来不及救援雄州。霸州、雄州一失去,北方的大门将向契丹人敞开,大名府将成为契丹人下一个目标。朕决定御驾亲征,将契丹挡在大名府之外。”   闻听此话,众臣顿时吓了一跳。   赵匡胤当年在禁军中确实是员勇猛的虎将,能说出这番话来也不奇怪。可问题是,他如今是皇帝啊,这天底下有几个皇帝动不动就御驾亲征的?   赵光义再次跳了出来:“皇兄,万万不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的安危关系到大宋万年的基业呐。而且如今朝廷大军在外,南唐的战事需皇兄决断,皇兄必须坐镇京中,万万不可离开。”说到这,赵光义咬了咬牙,肃然道:“臣弟身为晋王,不能为皇兄分忧乃是死罪。如今外敌入侵,臣弟请领兵出征,倘若臣弟有个闪失,晋王府的孤儿寡母还请皇兄代为照应一番。”   说到最后,赵光义已是泪流满面。   而赵匡胤在听到赵光义这一番肺腑之言后,同样是双眼微湿。赵家有如此子弟,何愁江山不保。   赵家兄弟互相感动了,可其他人也不能不表示吧!   文武们顿时跪了一地,尤其是那些武将出身的。赵光义的话简直是在扇他们的耳刮子,朝廷到了最后竟然没有可领兵之将,而要皇帝和晋王亲自领兵?   在国家大事上,赵匡胤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感动归感动,但他的头脑却依旧清晰无比。自己的皇弟几斤几两,他当然清楚。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他当年不是宋州归德军节度使,以赵光义的军事才能最多只能做个校尉,哪里能成为归德军的副将。   大宋征战数年,此刻赵匡胤才突然发现,原来朝中竟然还是缺少能独挡一面的帅才。   想到此,不禁说道:“不如让守信他们……”   “皇兄万万不可……”赵光义听闻赵匡胤再次提及石守信,狠狠的回瞪了韩旭一眼的同时,连忙说道。   “朝廷如今是用人之际,有何不可?”赵匡胤有点恼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谁能领兵?   “这……”赵光义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刚刚听到石守信三个字,他就立马跳出来反对,根本就没想到有何不可。   “皇上,晋王殿下的意思是,辽军已大举南下,此刻召回石将军他们恐怕已经来不及。”赵普站了出来,替赵光义解围道。   “不错,臣弟刚刚就是这个意思。”赵光义感激的看了赵普一眼,赶紧说道。   辽军的入侵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朝廷必须立马出兵抵挡,那里还来得及召回石守信等人!远水解不了近渴。   “皇上,若说朝中也不是没将,只是……”赵光义扭头若有所意的看了韩旭一眼。   仅仅这一眼,韩旭心里顿时凸了一下,暗道不妙。   赵匡胤原本召韩旭前来就有这个意思,只是韩旭这家伙一直不开窍。无论殿里说什么,他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韩旭的平西王是被赵匡胤给一撸到底的,他不说话,赵匡胤一时也拉不下脸面去问。   “对啊,皇上,韩大人就在这啊,何必舍近求远呢!”众人发现赵光义的眼神,一个个顿时兴奋起来。   大宋朝初期的几次战争都有韩旭的身影,韩旭那鬼马行空的想法已成为朝廷每个武将研究学习的范本。   “诸位大人,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韩某只是草民一个,何来‘大人’之说。”韩旭再也坐不住了。契丹大举南下,一万铁骑为前锋,而京城里能够出动的军队最多也就一万人,其中大多数是步卒。以一万步卒抵挡一万骑兵,这不是送死吗?   “哼……”   赵匡胤瞧着韩旭那耍无赖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忍不住斥道:“朝廷有难,无论何等身份,身为大宋子民理当义不容辞。爵位是吧,朕现在就给你爵位。听着,从今日起恢复韩旭平西王爵位。”   尼玛,你说恢复就恢复,说罢了就罢了,老子当然不干。   韩旭火大了,大声道:“草民不要爵位,草民甘愿做个闲云野鹤的隐士之人。”   赵匡胤勃然大怒:“朕给你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立马领了兵马给朕抵挡契丹人去。”   “不干,就是不干。”   “你到底干不干?不干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死也不干……”   “你……”赵匡胤语塞,他没想到韩旭竟然硬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上次让他坐牢真的做得过火了?   瞧着韩旭那一副洗干净了脖子任他砍的样子,赵匡胤心顿时软了下来。   这些年来,韩旭对朝廷的贡献那是有目共睹,似乎自己确实有点对不起这小子。   想到此,赵匡胤的语气软了下来,朝着众人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朕和韩旭单独谈谈。”   ……   “韩王爷,皇兄正在气头上,你可多担待着点。”赵光义深深一叹,劝解道。说罢,他带头走出了文德殿。   在他的眼里,韩旭分明看到了那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虽然在赵光义的建议下,韩旭恢复了爵位,可这里面的代价实在是太大。赵光义让韩旭去领兵,分明就是想让他去送死。一万步卒对一万骑兵,是人都能想到结果。   待得人员散尽,文德殿内只剩下了大眼瞪小眼的两人。   半晌后,赵匡胤一声叹息道:“你真的不去?”   韩旭毫不犹豫道:“不去!”   “娘的,老子好心好意跟你商量,你小子别不识抬举。”赵匡胤终于骂娘了,他已经快被韩旭给气疯了。   然而,韩旭似乎铁了心的不当这个送死鬼,无论赵匡胤怎么发火,他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赵匡胤突然感觉他这个皇帝做得很憋屈,貌似所有人对自己都恭恭敬敬,唯独拿韩旭这小子没办法!   杀了他?   赵匡胤气头上之时,还真是恨不得一刀砍了韩旭的脑袋。可他实在下不了手,因为没道理杀啊?   皇帝能不讲道理吗?当然能。但那绝对就是个昏君。   赵匡胤不想做昏君,只能好好说道:“你到底怎样才去领兵?”语气相当的委婉,甚至到了低声下气的地步。   韩旭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赵匡胤的态度改变如此之快。可这事实在是不好办呐,于是摇头叹道:“怎样都不去,这是送死。”   “朕知道此次对付辽国铁骑是很困难。”   赵匡胤想了想说道:“只要你去,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士卒马匹任你挑。”   “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   “当然。”赵匡胤见韩旭转变了态度,大喜之下立马开口应承道。   “君无戏言?”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赵匡胤笑呵呵的说道。   真是恬不知耻。   韩旭心底大骂赵匡胤的无耻,可话说到这份上再想推辞就难了,那是彻底和赵匡胤撕破脸了。于是,只能是狮子大开口,好处尽管要:“平西王啥的草民也不在乎;钱财什么的草民有的是;至于士卒马匹,京城里如今有多少,想必皇上心里也有数,这不提也罢。”   赵匡胤眉头大皱,暗道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只见韩旭嘿嘿一笑道:“草民的心思皇上应该清楚。”   “朕不清楚。”赵匡胤毫不迟疑的说道。   “好吧,既然皇上不明白,那草民就把话说开了。”韩旭嘿嘿一笑,旋即一字一顿道:“草民要娶芸公主为妻。”   终于还是来了,赵匡胤心底苦笑不已,韩旭这下子始终惦记着这事。   事实上,赵芸和韩旭的关系,赵匡胤一直都知道,只是现在的韩旭成了个残废,有谁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残废呢?   半晌后,赵匡胤打着商量道:“能不能换个条件?”   “其他都好说,就这一条不变。”韩旭认真的说道。   “好。”赵匡胤咬牙切齿道:“朕答应你。”   “现在就成亲。”韩旭说道。   赵匡胤勃然大怒:“你小子别得寸进尺,难道朕的话还不让你放心?”   “现在成亲是急了点。”韩旭彷佛没听见赵匡胤的话似的,喃喃道:“要不立个字据也行,定个亲也行。”   “字据?”   赵匡胤气得浑身发抖,怒极反笑道:“朕就给你个字据。”说着,拿起御笔就写了起来。   “盖个章,盖个章……”韩旭一边看着赵匡胤写,一边笑眯眯的提醒着。   “啪……”   写完,赵匡胤拿起玉玺狠狠的“砸”了个印上去:“希望你小子能有命活着回来‘成亲’,朕的好驸马。”   “皇上放心,区区一帮契丹人,小子有的是办法?”韩旭几乎是从赵匡胤的手里抢过圣旨,笑眯眯的往怀里塞。   赵匡胤吃了一惊:“你真的有办法?”   “现在没有,或许到时候就有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韩旭随口道。   “哼……”   ……   “皇上,谈完了正事,咱该谈谈契丹人了。”   难道这小子的眼里成亲才是正事?契丹入侵反而成了小事?   眼瞅着韩旭嬉皮笑脸的样子,赵匡胤忍着不说话,他怕一说话就会被韩旭气晕过去。   韩旭竖起一根手指,笑道:“第一,我要京城里的精兵一万,马匹五千。”   “你不是说士卒马匹都是小事吗?”赵匡胤顿时无语。   “哪能呐,刚刚只是说说而已。”   “精兵没有,京城里就那些兵,你自己挑;马匹五千没有,最多只有五百。”   韩旭想想也是,京城里剩下的货色都不咋样,赵匡胤能出五百匹马已经是极限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想到了一点:“皇上,听说皇宫里的御马……”   “你……”赵匡胤没想到这小子连御马的主意也敢打,正欲开口反驳之际,想到了契丹那一万铁骑。他当然知道韩旭若是没有骑兵,拿什么去抵挡契丹人呢?于是,叹道:“朕的御马给你一半,朕再想想办法,给你凑足一千匹战马。”   “谢皇上。”韩旭大喜过望,皇宫里养的御马可都是千里驹级别的。到时候即便打不过契丹人,那也不愁逃跑啊。   “工部的炸药包给我来上一千个。”   赵匡胤点了点头:“这事你找苗爱卿直接拿,先前炸药包都供给曹爱卿了,工部如今只有两百个左右,你都拿去。”   两百个?这么少?   韩旭之所以敢和契丹人拼命正是因为想从炸药包着手。此刻听赵匡胤这么一说,心底顿时没了底气。当然,两百个或许能守住大名府一段时间了。于是,又道:“那个……”   “有什么条件你都说出来,别磨磨蹭蹭。”赵匡胤很不喜欢这种讨价还价的事情,不耐烦道。   “没了……”   “没了?”赵匡胤微微一愣,随即怒道:“没了就赶紧给朕出征去,朕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日一早朕就要看到大军出发。”   便宜占了个够,而且成了大宋朝的驸马,这可是完成了韩旭最大的一个心愿。   轮椅到了门口,韩旭突然回到头来。   “你还有什么事?”赵匡胤微愕。   韩旭看着赵匡胤的眼睛,认真的说道:“皇上,你就不怕我带着手下的士卒……”   韩旭没说下去,但赵匡胤一下子就明白了韩旭想要说什么?当年他正是慌报契丹入侵,带着后周禁军北上,在陈桥驿来了个兵变,杀回京城夺取了皇位。   韩旭难道就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如此**裸的话,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口?   赵匡胤双眼精光闪闪,盯着韩旭的眼睛,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可惜的是,赵匡胤看了半天,只看到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好一阵沉默后,赵匡胤突然哈哈大笑,一手指着韩旭大声道:“朕就在这等你,你若真有那本事,朕也无话可说。”   “多谢皇上!”韩旭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自古领兵将领在外,难免会招皇帝猜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可事实上每个将领都难免心存顾忌。   一问一答,彻底的了结了君臣之间的猜忌。   韩旭问得坦荡,赵匡胤回得豪情。   赵匡胤忍不住几步赶到韩旭面前,双眼盯着韩旭的残废的双腿好一会,叹道:“活着回来,朕不想芸儿还未嫁人就成为寡妇。”   “皇上放心,微臣的命比小强还硬。”……      第419章 领兵北上      黎明时分,一支队伍悄悄的出了汴京城北门,在城外五里处集结。   经过一晚上的准备,大宋朝抗击契丹入侵的第一批援军从京城出发了。韩旭之所以不待天亮就出兵,一来北面的情况实在紧迫,二来也不想引起京城百姓的恐慌。   这是一支新老兵夹杂的队伍,确切的说是老兵少,新兵多。老兵的战场经验丰富,可毕竟过了当打之年,他们之所以还留在军中,倒是赵匡胤从韩旭那里得到了以老兵带新兵的训练方式。   也可以说这是一支正在训练中的队伍,原本朝廷是为了训练完毕之后,将这支队伍投入到南唐的战场上。可随着北边告急,赵匡胤没有时间等这些人训乱完毕,即便是赶鸭子上架也要先赶到北边去,是以他们是一群未经历过战场血与火的初哥。   其中真正能算得上样的,也就是刘三率领的那一千名骑兵。大宋朝廷不缺兵器盔甲,优良的铠甲加上赵匡胤的宫廷御马,韩旭相信对上同等的契丹骑兵,他们这一千人绝对有一战的把握。   程淮秀再次穿上了亮银甲,头带凤翅盔,恢复了当年淮扬水军统领的风采。她的目光越过骑兵,落在了后面赶来的九千步卒的身上,不禁摇头轻叹:“旭哥儿,此次出征恐怕很难!”   “秀儿这话说得太委婉了点,依我看不是恐怕很难,而是非常难。若说九死一生还差不多!”杨月蝉两指掐着韩旭的胳膊,没好气道:“可我们的韩大驸马为了公主殿下,别说是九死一生,即便是十死无生,他也是甘之若饴哩。”   醋味,好浓的醋味。   当韩旭回到韩府,将要领兵出征的消息告知诸女之后,诸女是齐声反对。然而,当赵芸被赵匡胤恩准入韩府看望韩旭之时,她们才真正知道了韩旭为何会领这九死一生的任务。   韩旭和赵芸的关系,她们相当的清楚,也没有了再反对的理由。不过,在诸女商讨一番之后,程淮秀和杨月蝉被推出来更随韩旭出征。程淮秀当年就是水军统领,随军做为副将,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杨月蝉,则成了韩旭的贴身保镖。   此刻,韩旭老脸微红,尴尬道:“蝉儿这话说得也对,芸儿是芸儿,你们是你们!倘若有一天,为了你们十死无生,我也照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罢,左右各牵着两女的手,静静的等待着皇宫里的来人。   不久后,几匹快马飞奔而来,领头一人是韩旭的老熟人,工部侍郎苗训。   苗训翻身下马,朝着韩旭拱手道:“韩王爷,属下来迟还请恕罪。”   “得了吧,苗老哥亲自前来,老弟我还真是没想到呐。”韩旭嘿嘿一笑道:“不过,老弟我还是不太喜欢王爷这称呼,倘若苗老哥称呼‘韩驸马’的话,本驸马会更加喜欢。”   “呵呵,你真是……”苗训苦笑道。   “对了,东西都带来了吗?”韩旭面色一正,问道。   “带来了,都在后面的马车上,一共是两百五十个,老哥我可是将工部给挖空了,全都给你了。”说到了正事,苗训肃然道:“另外我将工部新作的强弩给你带了二十座过来,对付契丹骑兵这东西最有用。”   韩旭大喜过望,整整一个晚上,他让刘三去禁军搜集强弩,可只搜集到区区十座强弩。没想到,苗训一来就给他带了二十座。   眼瞅着韩旭的目光在自己的身后寻找着什么,苗训顿时反应了过来,说道:“韩驸马,皇上担心芸公主误了大军的出征,并未让芸公主前来送行。”   尼玛,赵匡胤分明就是怕老子拐跑他女儿,怕赵芸一出来后会跟随大军出征,这才不让她出来吧?还特么的找什么“担心误了大军出征这样的狗屁借口”。   “咳咳……”两声尖锐的轻咳打断了韩旭的思绪。   抬起头,只见苗训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肥头大耳,浑身圆滚滚的身穿太监服侍之人。   见状,苗训一拍脑袋,连忙朝着那名太监拱了拱手,道:“都怪本官忙着和韩驸马说事,倒是忘了王公公您了。”   “无妨,无妨……苗大人说的都是正事,杂家等一会也无可厚非。”王公公一挥拂尘,笑眯眯的说道:“韩王爷的大名,杂家即便是在宫里也还是如雷贯耳哦。”   “韩驸马,这位是皇宫新任的大内总管,王公公。”苗训连忙介绍道。   常欢离开皇宫这事韩旭是知道的。因为他在前往洛阳之前去了一趟韩府,算是和韩旭道了个别。   如今的新任的这位大内总管王公公,韩旭此次还是第一次见到。和常欢的稳重慈祥想比,这位王公公倒是个另类,他一直就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苗训来送炸药包,可这大内总管王公公跟来干嘛呢?   似乎看出了韩旭的疑惑,苗训解释道:“王公公是有要事欲告知韩驸马。”   “苗大人此言差矣,不是杂家有事,而是杂家奉了皇上之命前来。”说着,王公公面色一变,肃穆道:“皇上刚刚收到消息,李处耘将军……”   闻听此言,韩旭大骇,一把拽过王公公,急道:“李老哥怎么了?”   “哎呦……韩王爷您弄疼杂家了。”   如此胖胖乎乎的王公公,竟然说出一口娇媚无比的嗔言,周围闻听之人顿觉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苗训连忙后退一步,似乎欲离得远远的。而程淮秀和杨月蝉,双手同时按向剑柄,两女恨不得一剑就砍了面前这个恶心的阉货。   韩旭连忙松手,急道:“抱歉,王公公……本王一时心急,还请王公公见谅。”   “小事,小事……”   王公公嘴上这样说着,可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他没想到坐在轮椅上的韩旭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刚刚韩旭那下意识的动作,几乎快捏碎了他手腕的骨头。   眼瞅着韩旭那焦急的表情,王公公双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继续说道:“韩王爷出征,原本皇上并不想此刻就将这事告知韩王爷。可皇上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派杂家前来。”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李处耘将军身体抱恙,在回京的途中病逝。”   闻听此言,韩旭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虽然早知道李处耘身染重病,可听到李处耘病逝的消息,他还是难以接受。当年在扬州相处的一幕幕彷佛就在昨天,而如今却已经天人永隔。   “旭哥儿,旭哥儿……”程淮秀眼泪滚滚,担心的低唤道。   “我没事。”韩旭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韩旭知道程淮秀此刻比他自己不会好多少,毕竟她和李处耘也是共事多年。   淮扬军之所以能成为除禁军外大宋朝廷最精锐的一支边军,这和他们三人是完全分不开的。韩旭出战略性的练兵方略,而具体的实施方法全是李处耘在想,最后才是程淮秀的实际实施。三人也可以说是淮扬军的铁三角。   如今的淮扬军在曹彬的带领下,连克池州、当涂、采石矶等地,为大宋朝的顺利南下立下赫赫战功。   大军出征在即,赵匡胤依旧将李处耘病逝的消息即使的告知韩旭,他并不怕韩旭会失了心神,而是坚信韩旭会处理好自己的感情。   赵匡胤再次用实际行动表示对韩旭的信任,这让韩旭心下很是感动。要知道此次出征,赵匡胤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向军中派遣监军,所有的事全凭韩旭一人独自处决。说句不好听的话,韩旭若真的有异心,连个向朝廷提醒的人都没有。   虽然在这事上,赵光义和赵普同时提出了异意,但赵匡胤依旧独断专行,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韩旭的信任。   半晌后,韩旭一声叹息:“苗老哥,替我送李老哥一程。”   “当然。”苗训深深的点了点头。   “出发。”   随着天空露出一丝光亮,韩旭一声令下,大军一路向北而去。   ……   马车内,杨月蝉看着一直默默不语的韩旭,心里不禁同样的沉重。   突然见,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眉道:“旭哥儿,你绝不觉得那个王公公在那里见过?”   “恩?你说什么?”韩旭微微一愣,随即说道:“王公公?不可能吧,他那胖嘟嘟的样子可以说是见过的人都忘了不了,我确信以前没见过。”   “不是。”杨月蝉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他的样貌,而是他的眼神,那眼神我总觉得在那里见过。”   “眼神?”   被杨月蝉这么一提醒,韩旭同样想到了什么。那位新任的大内总管王公公,虽然表面上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他的眼睛里似乎总有些特别的东西!随即,韩旭皱眉道:“或许我们真的在那里见过此人,他的眼神我也觉得有点印象,也许是他的外貌改变太多,这才让我们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王公公?倒是望了问苗训这位王公公的全名。当然,这也只有等到解决契丹人的入侵之后,回到京城才能知道了。……      第420章 黄河码头      澶州。   后世的北宋在此和辽国来了场几乎决定两国命运的大战,战争的结果可以说是打成了个平手。随后,两国签订了著名的澶渊之盟,大宋每年贡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以换取两国的和平相处。   有人说这是宋真宗怯战,在几乎可以打赢的情况下却选择了签订盟约。可这在韩旭看来你,却是宋真宗最明智的地方。要知道,当时西北的党项人已经势大,成了大宋又一个边患。   以大宋朝的国力,根本无法同时和西夏、辽国开战。尤其是战马,大宋的缺马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若不是宋真宗的英明,保持和吐蕃的和平,以换取吐蕃的战马,大宋根本没有足够的骑兵在澶州和辽国打成平手。   宋真宗明智的选择了先收拾西夏,以西北的养马场来培养源源不断的战马,将来再来和辽国一争长短。这个政策一直的执行得很好,可惜在西夏国即将被灭之际,却被荒诞的才子皇帝给破坏了。宋徽宗没有坚持完灭西夏,反而和金国结盟共同灭辽,这才有了北宋的灭亡。   当然,此时这些都没有发生,韩旭虽然感慨大宋缺马的无奈,但他现在不得不面对又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一条大河,挡住了大军北上的路径。   由于保密,而且仓促出兵,直到韩旭抵达澶州之后,澶州城守这才慌乱的派人搜集船只。   可时间紧迫,要想搜集到足够的船只,怎么也得一两天的时间。   如今的黄河渡口,几艘小船,外加数十支羊皮筏子,这就是韩旭全部的渡河工具。   “旭哥儿,怎么办?”吴师道焦急得直抓脑袋。这老道自从被韩旭任命为行军掌书记后,倒是第一时间的进入了角色,忙上忙下的好不乐乎。   韩旭扭头看了看后面忙碌的士兵,虽然做木伐子速度慢,可也不得不去做,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澶州城守何时才能筹足足够的船只。   “走,去码头看看。”   ……   深秋时分,黄河失去了以往奔腾的气势,枯水季节,河流缓缓流过。   吴师道心情不好,此刻见一老头安坐在码头上钓鱼,不禁上前催促其赶紧离开:“喂,老头让让,没见到我家王爷过来吗?”   身披蓑衣,头带斗笠的老者,彷佛没听见似的,依旧手持竹竿,安静的注视着河面上的浮子。   “旭哥儿,此人……”杨月蝉眉头微蹙,下意识的挡在了韩旭的身前。   “我知道。”韩旭微微一笑,推着轮椅上前。   大军前来,若是普通的钓者,必定是吓得躲得远远的。然而,面前的这位老者,却完全无视这一切。   如今的韩旭功力深厚,一眼就能看穿一般的武者。可他在这老者的身上,完全看不清其深浅。若说老者没有武功,可他的呼吸却异常的缓慢而均匀。仅仅是往那一坐,看上去是在钓鱼,却彷佛融入了天地般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自然。   吴师道见老者完全忽视了自己,顿时破口大骂道:“老家伙……”   “吴老道不得无礼。”韩旭赶紧阻止吴师道犯浑,让程淮秀将怒气冲冲的吴老道拽到一旁,这才上前一礼道:“本王见过老丈,不知老丈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钓鱼,难道还要几个人约好吗?”老头看都不看一眼韩旭,随口说道。   闻听此话,一旁的刘三也不服气了,指着老者呵斥道:“老头子,和你说话的可是我们家王爷,别给脸不要脸。”   “三哥,闭嘴。”   韩旭赶紧训斥刘三,旋又朝着老者一礼:“咱都是乡下人,不懂规矩,还请老丈多多包涵。您老继续,本王随便看看。”   说着,韩旭不再理会老者,目光投向了黄河对岸。   吴师道不是傻子,刚刚只是心里不痛快,这才对老者说出了那样的话。此刻,他见韩旭对老者那恭敬的态度,再加上老者爱理不理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过来。赶紧上前,压低声音道:“旭哥儿,这老头不简单。”   韩旭刚想和吴师道说些什么,只听身后一声叹息。   老者放下了手中的竹竿,伸了伸懒腰,懒洋洋的嘟囔着:“唉,背后论人非君子呐。”说着,拿下斗笠,脱去蓑衣,起身朝着韩旭一礼道:“呵呵,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平西王,老朽有理了。”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看到老者的庐山真面目。   雪白的眉毛胡子连城一片,一头白发在头顶盘成一个道髻,用一根普通的树枝插过。   面容红润而消瘦,精神异常矍铄,尤其那一双彷佛看透世间百态的双眼,不时闪露着智慧的光芒。   童颜鹤发,根本看不出实际年岁。高人,一定是高人。   韩旭大惊之下,连忙再次行礼道:“小子见过老神仙。”   “神仙?老朽只是世间区区一过客,倒是平西王殿下实乃人中龙凤也。”老者笑眯眯的捋过及胸长髯,饶有意味的打量着韩旭。   “老神仙谬赞了,小子可不敢自认人中龙凤。”韩旭认真的回道。   老者看向韩旭的眼神似乎相当的满意,笑呵呵的说道:“韩王爷这是北上?”   韩旭不敢欺骗,连忙回道:“正是,只是此次仓促,一时之间倒是没准备好足够的渡船,被这黄河之水给耽搁了。”   韩旭说的是实话,在这老者的面前,他完全没有说谎的意思,因为老者那淡淡的一眼,彷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的一切。   “韩王爷不必心急,该来的终究会来。”   “不是小子着急,辽国突然大举南下,倘若不能将他们挡在平原之外,那么他们的铁骑一旦进入中原,后果不堪设想。”韩旭叹道:“大宋朝的百姓刚刚过了没几年的好日子,他们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闻听此话,老者微微一愣道:“韩王爷不是想将契丹人挡在大名府之外?”   大名府是汴京的北大名,只要守住大名府也就是守住了汴京城,再加上黄河的优势,抵挡住辽军的南下也不是没有可能。是以,这也是先前韩旭和赵匡胤约定的最后防御线。   老者仅仅这么一猜,就已经猜到了大宋朝的底线,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韩旭心中微凛,又道:“小子也不隐瞒老神仙,凭借大名府的城墙,小子倒是有几分把握守住。可是,大名府北边的千里沃土,小子也不敢放弃。倘若事可为,小子欲将防线前推到冀州一线,能多挽救一个契丹人屠刀下的百姓也是好的。”   “韩王爷心怀百姓,另老朽这闲云野鹤之人汗颜呐。”老者大叹道:“不过,韩王爷也别心急,该来的终究会来,老朽在次预祝韩大人旗开得胜。”   “鱼上钩了,鱼上钩了。”   刘三对两人的谈话毫无兴趣,见河面的浮子下沉,赶忙去提老者的竹竿。   只见一只尺把长的鲤鱼被拉了上来。   “黄河大鲤鱼,哈哈哈。”刘三哈哈哈大笑,显然他想到了“糖醋黄河大鲤鱼”。   “呵呵,韩王爷来得真是时候,老朽在这钓了两天,这才调到这第一条鱼。”老者笑呵呵的上前,朝着刘三伸出双手。   “我买,我买。”刘三连忙后退一步,他可是惦记上了中午的美食。说着就朝怀里摸铜板儿。   然而,当数十枚铜板递到老者的面前时,老者却微笑着摇头。   刘三很是不舍,连连吞着口水,想朝老头发火,却又怕被韩旭教训,腆着一张苦瓜脸向韩旭求情。   “赶紧将鲤鱼还给老神仙。”韩旭无奈至极,刘三这小子什么都好,只是还是改不了那好吃的本性。   老者笑眯眯的接过刘三手中的鲤鱼,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将鲤鱼放回了黄河之中。只见大鲤鱼欢腾的拍打着水面,瞬间消失不见。   “你……”刘三恨不得立马跳入河中抓鱼去。   “没了鲤鱼,怎还有‘跃龙门’呢。”老者笑呵呵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将竹竿往肩上一扛,提着那空鱼篓离开。   此刻,韩旭总算明白了老者为何说他两天没钓上一条鱼。不是他钓不上,而是钓了都放了,这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   老者走了两步,突然在吴师道的身边停了下来:“修了这么多年的道,脾气还是这样急,真不知松阳老道是怎么教你的。”   吴师道闻听这话,顿时吓得浑身发抖,结巴道:“老……前辈……认得……家师?”   “你那推策术有没有过万次了?”老者淡淡的问道,可那语气中的教训之意显而易见。   “过了,过了。”仅仅一瞬间,此时的吴师道早已是满头大汗。   “恩。”老者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已经跪在地上的吴师道,仰天高歌而行:“糊里糊涂度年岁,糊涂醒来糊涂睡。   糊涂不觉又天明,复向糊涂埋心肺。   明明白白又糊涂,糊涂饮酒糊涂醉。   世人难得不糊涂,独我糊涂有真味。”   歌声高亢,响荡在黄河码头。   ……   老者走得很慢,可又似乎走得很快,一步跨出,彷佛已是丈外之距。   当老者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前之时,却远远的传来彷佛近在耳边的声音:“韩王爷,无须焦虑,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真的是神仙?”刘三傻了眼,弱弱道:“吴老道,你认识老神仙?”   吴师道依旧跪在地上,他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茫然的摇着脑袋。   “那老神仙怎么认识你?”   吴师道还是摇头不知。   正在此时,岸边不远处忙碌的宋军士卒传来阵阵欢呼,只见上游处数艘大船一字排开,张着白帆快速朝码头驶来。……      第421章 救援镇州      高高竖起的桅杆由远及近,露出了船队的真面目。   不似楼船的雄壮,不似艨艟的快速,这是一支长期在黄河上贩运货物的商船船队。   “嗨哟……嗨哟……”   “南头,用劲!北头,慢点”   “嗨哟……嗨哟……”   黄河向东,日头向西,一条大河流经千年,河上的船工号子也响彻了千年。   伴随着黄河号子声,船舷两边站立的船工们,手持竹竿控制着船行方向的同时,也加速着船队的行进。   “旭哥儿,快看,是黄河帮……是何一鸣……”吴师道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声吼道。   何一鸣早已经带着黄河帮大部加入了丐帮,而他也成了丐帮洛阳分舵的舵主。何一鸣不在洛阳呆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旭来不及多想,船队已经抵近了码头。   只见何一鸣一身乞丐装,未待船只停稳,率先跃上码头:“丐帮洛阳分舵舵主何一鸣,见过帮主。”   匆匆一别已有数年,何一鸣一点没变,还是当初在扬州时见到的那个豪爽关中汉子。   韩旭笑呵呵的上前,给了何一鸣一个熊抱:“何兄别客气,都是自己。若不是何兄,丐帮洛阳分舵哪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哈哈哈哈……”都是老相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吴师道原本就是在洛阳、长安一代主持丐帮事务,他和何一鸣之间更是熟悉。   一番英雄惜惜后,韩旭打手一挥:“过河。”   宋军在刘三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登上黄河帮的船只,缓缓的朝对岸驶去。   商船不比战舰,一万宋军再加上马匹物资,也要来来回回好几趟。   趁着空闲,韩旭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何兄,你怎么会带着船队来澶州?这些商船都是空的,显然你是有备而来啊!”   闻听此言,何一鸣突然变得极其激动,语带颤抖道:“不瞒帮主,在下的师傅前几日突然来找在下。他老人家什么也没有,就让在下立刻准备船只,前来澶州。”   “你师傅?”韩旭顿时楞住了。   何一鸣老脸微红,堂堂关中大汉难得的露出了羞怯的一面。只听他尴尬道:“说起来也算不上是师傅。当年何某年少轻狂,虽没身手,却总爱打抱不平。有一次,遇上几个泼皮调戏娘家妇女,何某一时气不过,上前和他们斗上了。结果,自然不是他们对手,那一次何某差点被揍了个半死。幸好师傅路过,救了何某一命,顺便传了何某几路刀法。”   几路刀法?   何一鸣的身手韩旭是见过的,在扬州擂台上可以说是威风八面,即便是蜀地青城道观的青尘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仅仅几路刀法就能让何一鸣在关中打下一片基业,成立纵横黄河水上的黄河帮。这样说来,那他的师傅岂不是神人?   说到师傅,何一鸣满脸的孺慕之色,铜铃双眼闪着异常的色彩:“虽然他老人家并未真正收我为徒,但在何某的心中他老人家就是何某的恩师。师傅教了我刀法之后,就又开始了云游四海,直到前几天突然出现在洛阳,这……这……”   一日恩师,终身为父。   数十年不见,又突然出现,这也就难怪何一鸣如此的激动,说到最后竟语带哽咽。   可何一鸣的师傅为何会知道契丹人南下,又为何让何一鸣领着船队来澶州帮宋军过河呢?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杨月蝉皱眉道:“旭哥儿,你还记不记得刚刚码头上的那位老人家临走时说的话?”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务需担心!”   韩旭面色大变,**道:“蝉儿,难道那位老人家是何兄的师傅?”   “在哪?哪位老人家?”何一鸣激动道:“长啥样子?”   “头发胡子全白了,但看不出年纪,看上去倒是仙风道骨的样子。”韩旭说道。   然而,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此言一出,何一鸣激动得浑身发抖:“师傅……就是师傅……他老人家人呢?”   韩旭苦笑道:“走了,刚走没多久。”   何一鸣转身就欲上船回到对岸去,可刚迈出去的脚步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他知道,以他师傅老人家的速度,自己怎么追也是追不上的。况且他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要出现自然会出现,而若不出现,那找也没用。   当年,何一鸣在成为黄河帮主之后,发动黄河帮的势力遍天下的寻找他师傅。数十年下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在何一鸣仰天长叹之时,一直皱眉不语的吴师道,突然开口道:“何兄,您师傅尊称?”   “师傅俗家姓陈,至于名号,何某……”何一鸣摇头苦笑不已。这也真够悲催的,连教自己武功的师傅姓名都不知道。   然而,另众人惊奇不已的是,吴师道在听到老者的姓氏之后,“扑通”一声,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啊……无量天尊!贫道真是有眼无珠啊,高人在面前,竟然口出狂言……呜呜呜呜呜呜……”   吴师道哭得是声撕欲裂,惊天地泣鬼神,简直是如丧考批,无论众人怎么劝,他就是停不下来。   见状,韩旭不禁大骂道:“吴老道,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又不是太上老君下凡,你哭个啥劲。”   “你懂个屁。”吴师道破口大骂。   韩旭自打成了平西王,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骂大,心中苦笑的同时却也黑下了脸。正欲教训教训吴师道这没大没小的老道士,却听吴师道喃喃道:“虽然不是太上老君下凡,但也差不了多少……陈抟,陈仙师啊……小道在这向你叩头了。”说着,吴师道顿时跪向南方,低声哭泣的同时,行三跪九拜大礼。   吴师道如此的慎重行事,顿时让所有人的大吃一惊。   在众人的追问下,吴师道口中念念有词,终于道出了真相:“陈仙师,俗家名陈抟,道号‘扶摇子’,乃恩师松阳道长的至交好友……唉……”   说到这,吴师道显然是对没有认出陈抟而后悔不已。其实这也难怪他,当年陈抟会见松阳道长之时,吴师道还仅仅是松阳道长身边的一个小道童。   吴师道接着说道:“陈仙师弃儒学道,经过数十年的潜心修炼,学究天人,一身道学实乃当时第一人也。后周显德三年,世宗皇帝召见,下诏任“谏义大夫”,陈仙师辞谢不仕,世宗皇帝赐号‘白云先生’。在今日道家沦落的时代,陈仙师几乎已一己之力挑起兴盛道家的基业。李耳,张道陵乃道家之先贤,而陈仙师可以说是如今活着的道家大贤。”   吴师道的话,将陈抟抬到了和李耳,张道陵相提并论的地位,让众人顿时傻了眼。即便是何一鸣,此刻也是呆若木鸡。   李耳可是老子啊,道家的创始人;而张道陵在东汉末年创立天师教,也同样是道家数一数二的人物。两人影响了道家千年的传承,难道陈抟还有此地位?   韩旭不知道,至少他这个道家的文盲没有听说过。可韩旭在意的是陈抟那看不清深浅的修为,似乎道家的功夫很不简单呢。   ……   “报……”   刚刚度过黄河的宋军正整军出发之时,北面一匹快马飞奔而来。   “启禀韩王爷,大名府守将刘将军求见。”   辽军如此快的速度?难道他们已经到了大名府?韩旭心中咯噔一下,赶忙派人请刘彦晖过来。   刘彦晖一见韩旭,赶忙行礼。   原来韩旭在澶州等待的大半天,大名府早已得到了消息。于是,守将刘彦晖亲自带人前来迎接。   这倒是让韩旭了虚惊一场,幸好大名府还在大宋的手中。   不过,在刘彦晖的禀告中,韩旭意味的得到了另外一件消息。耶律斜轸的辽国先锋确实已经攻下了大宋的第二个北方要塞雄州城,此刻他们已经兵临镇州城下。   镇州城有成德军,成德军节度使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原大宋首任殿前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韩令坤。   虽然赵匡胤杯酒释兵权,韩令坤被罢了禁军侍卫司都指挥使的职位,但还是以节度使的身份安享富贵。在辽军大举入侵之际,韩令坤亲率一万宋军坚守镇州城。   耶律斜轸已骑兵为主,在攻下霸州、雄州两州后,也失去了奇袭的机会,他们一时之间也拿名将韩令坤镇守的镇州城没有办法。   “这么说来,本王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韩旭笑呵呵的说道。   可这话一出口,只见刘彦晖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在众人的疑惑中,刘彦晖咬牙道:“韩王爷,镇州靠近北汉,成德军原本就是为防卫北汉而设立的。耶律斜轸在拿韩将军没办法的情况下,已经派人命令北汉刘钧出兵,此刻北汉已出兵数万,直奔镇州城而来。”   刘钧这狗日的,竟然甘愿当辽国人的走狗!   辽国先锋是骑兵,北汉可是步卒为主,况且他们的后面还有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亲率的辽军中军主力赶来。两路大军,仅凭韩令坤手中万名左右的边军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韩旭顿时心急如焚,由于突然出现的北汉军,他彻底放弃了在大名府阻击辽军的打算,下令急速行军救援韩令坤。   大军经过大名府之时,汇集了大名府刘彦晖率领的五千步卒,再加上何一鸣的三千丐帮弟子。此时韩旭的手中已经有一万八千人。   然而,韩旭丝毫不敢大意,连夜行军朝着镇州城奔去。……      第422章 盟友,镇州之战(一)      清早,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射在残破不堪的镇州城墙上。   力透夯土的强弩、箭矢歪斜无力的插在城墙上,到处是坑坑洼洼,血迹斑斑。   城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遍地都是。从尸体的穿着来看,有塞外草原人的装扮,也有中原人的服饰。   原本就不宽的护城河已被填出数条通道,高高竖起的吊桥失去了它最后的防御的作用。   显然,这里经历过一场强烈的搏杀,攻城的一方在付出巨大的伤亡后,已将这座城池的防御击得七零八落,似乎只要最后一口气就能夺下这摇摇欲坠的镇州城。   “哗啦,哗啦……”   盔甲的叶片交织着独有的战场气息,一队士兵护卫着一名中年男子行进在城墙之上。   此人身穿乌金锁子甲,身材高大,四肢倾长,仅仅往城头一站,就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只是此时,他的面容稍显疲惫,双眼布满血丝。   “见过大帅”   “见过大帅”   ……   从城墙东到城墙西,凡是路过之处,那些或坐或躺,浑身带伤的士兵们全都起身问安,满脸的崇敬之色。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韩令坤双眼微湿,语带哽咽道:“成德军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本帅……本帅向你们行礼了。”   说着,韩令坤朝着城头上所有的士卒一揖。   “使不得,大帅……”   “呜呜呜呜……”   不知是不是因为韩令坤的这一礼,城头上突然响起了呜咽之声。紧接着,在这声的带动下,城头上是一片呜咽。所有还活着的成德军将士们,无不泪流而下。   突然,韩令坤的身后走出一名年轻的小将,大吼道:“不许哭,都给本将军闭嘴,成德军没有孬种。”这一吼,哭泣的声音反而更大了,年轻的小将挥舞着马鞭朝着身边哭泣的士卒抽了下去:“不许哭,听见没有,不许哭。”   一边抽,一边他自己却也是声泪俱下。   “朝儿,住手。”韩令坤早已是泪流满面,止住韩庆朝的举动,深吸口气叹道:“哭吧,让他们都哭吧,哭出来反而会好受些,现在哭出来,等会才有力气杀敌。”   “父帅……”韩庆朝猛的扔出马鞭,马鞭高高的抛弃,远远的落在城下。当马鞭落地的那一刻,韩庆朝再也忍不住的冲到箭垛前,扶着女墙放声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成德军的将士们有痛哭的理由,更有痛哭的资格。   数天前,辽国精锐骑兵在没有丝毫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镇州城下。若不是守城的校尉当即立断拉起吊桥,封锁城门,恐怕辽军早已冲入城内,而此刻镇州城内或许已经是尸横遍地。   面对辽国精锐铁骑,节度使韩令坤当然知道凭借成德军不到五百匹的战马,以及数千人的步卒,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辽军骑兵打野战的。于是,一方面派人向大名府以及京城求援,另一面命令城里的精壮全部上城头,拿起兵器抵御辽军的攻城。   所幸的是,辽军前来的均是骑兵,领兵的耶律斜轸还没愚蠢到直接用骑兵其攻城。在佯攻一阵,试探了镇州城的城防之后,立即下令安营扎寨。一万骑兵,分成数批,不断的游弋在城池四门,以防城内的成德军突围。他相信,没有大量骑兵的成德军即便是冲出城,也是辽军骑兵的屠杀对象。   事实上,韩令坤一开始就没有突围的打算,他知道只有死守镇州才有一线生机,待得辽军的骑兵粮尽之后,或许才有办法。   然而,另他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两天前,成德军的死敌北汉军出现在了城外,以步卒为主力的北汉军,乃守城一方的天敌。两天的厮杀,血雨火的考验,双方都产生了大量的伤亡。   准确点说,成德军的伤亡比北汉军还是少了许多,毕竟他们是守方,有着城墙的巨大地利。然而,成德军才区区五千人不到,而北汉军足足有两万大军,再加上一万的辽军铁骑,对比显而易见。   如今,北汉军伤亡五千,成德军伤亡二千左右,至于辽军铁骑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   城外,西边是北汉军的营地,连绵的帐篷,一眼望不到头。北边是契丹辽军的营地,遍地是战马。   袅袅的炊烟升起,两军正在埋锅造饭。   韩令坤知道,一旦用饭完毕,北汉军和辽军将会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此刻,他们的营地里不时传来畅快的大笑声。昨日夜幕落下之前,他们已经完成了对护城河的填埋,直等着今日最后的攻城。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韩令坤连忙掏出手绢捂住嘴。   身为韩令坤的长子、成德军的偏将,韩庆朝担忧道:“父帅,您一晚上没睡了,赶紧去楼上休息下吧,等到辽军攻城,孩儿再叫您。”   韩令坤拿开手绢,只见上面一片殷虹,随即将手绢一握,揣入怀中,深吸口气道:“无妨,些许咳嗽,老毛病了……对了,伤亡的将士和百姓都安置妥当了吗?”   韩庆朝扭头望了望城下那一排排并排放置的尸体,咬牙道:“都安置好了,不会误了待会的守城。”   韩令坤点了点头,他们是守城,城头的地方就那么大,一旦尸体堵塞起来,很难快速的救援危机的地方。   “父帅……”韩庆朝看了眼韩令坤,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有什么事直说无妨。”韩令坤皱眉道。   韩庆朝略一沉吟,咬牙道:“父帅,您说朝廷会不会给我们派来援军?”   此言一出,周围原本还在议论的随从亲卫们,个个竖起了耳朵。   韩令坤没有说话,眉头皱得更深了。在辽军围城之际,他第一时间派出了八百里加急,按理来说,若是有援军的话,那么朝廷的援军也该到了。   可是真的会有援军吗?这点韩令坤自己也不敢确信。   如今,朝廷的精锐王师几乎全都陷在江南的战场上,辽军的突然出兵,连连攻下霸州和雄州,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同时,韩令坤也知道,京城早已空虚。站在赵匡胤的立场,要想守住京城,就得守住大名府,守住黄河。只要守住了大名府就能守住黄河,只要守住黄河,就能守住汴京。   朝廷肯定是会派出援军的,对于这点,了解赵匡胤的韩令坤自然是深信不疑。可援军会不会前来救援镇州城,那就不一定了,毕竟把兵力集中在大名府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此刻,韩令坤感情上希望援兵能前来,但理智上,他又希望援军千万别来。一旦援军出了大名府,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只能成为辽军铁骑的马下亡魂。论野战,大宋的步卒真心不是辽国骑兵的对手,更何况此次的辽军骑兵竟然全部铠甲在身,于以往相比,他们简直是发了大财。   想到此,韩令坤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韩庆朝虽然早已猜到了这点,可见他父亲的表情后,还是不自禁的露出了失望之色。   “大帅,不如我们突围吧。”一名亲卫咬牙道。   “突围?能往那里突?突出去只有死得更快,我们的两条退能跑过契丹人的铁骑?”韩令坤面色严肃,教训道:“况且我们身后还有镇州城的无数百姓。大丈夫立于世间,要问心无愧。或许我们会战死城头,可那样我们也尽力了,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大宋,更对得起镇州城的父老。”   “哼……”韩庆朝一声冷哼,“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钢刀,狠狠的说道:“韩家从来没有临阵脱逃之人,你们要是想跑,就别怪本将军翻脸无情。”   “末将誓死追随将军。”将领们纷纷立誓,刚刚的那么亲卫更是羞愧得低下了头。   韩令坤满意的朝着韩庆朝点了点头,虎父无犬子,至少他这个大儿子如今以成了他的骄傲。   “都下去吃点吧,今日的守城还不知会到什么时候!”   ……   和帐外的嘻嘻哈哈的情形想比,此刻的辽军帅帐,早已吵成了一锅粥。   一名中间剃光了头发,两边扎成小辫的辽军将领指着对面一排边的北汉军将领骂道:“废物,你们全是废物,两天时间,竟然都没拿下一个小小的镇州城。”   “伤亡五千?打了两天,才伤亡五千?你们分明就没有出力!”   “两天的时间,我们大辽铁骑都从南京府杀到这了,而你们两万大军竟然被韩令坤这老家伙给挡在城下!”   “不如今个我们全都下马,让北汉的弟兄们看看咱大辽的勇士是怎样攻城的?即便没了马,咱大辽人还是勇士。”   ……   辽军的将领们纷纷指责,奚落着算是同盟的北汉军。   主座上,耶律斜轸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没有丝毫的替北汉军说话的意思。同样的,他也很愤怒,这两日来,他发现北汉军确实是出工不出力。   只不过碍着同盟的面子,身为这里的最高统帅,他并没有去奚落北汉军,况且听说此次带军前来的还是北汉的一个刘姓皇族。倘若他也加入鄙视的行列,恐怕下面的辽将们闹得更凶,倒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毕竟他们全是骑兵,真正的攻城还得依靠北汉军。   但这样互相指责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半晌后,耶律斜轸终于发话了,望着北汉军那名俊朗的中年将领,他强自露出个笑脸道:“刘将军,不知是否可以给本将一个时间,你们何时才能登上镇州城的城头呢?”   北汉军的统领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离开汴梁的北汉皇亲,当今北汉皇帝刘筠的亲叔叔刘思汉。   刘思汉长发披肩,一身血红的战甲,外加一件猩红的披风,此形象在帐内所有人中显得特别的突兀。   身为北汉亲王,刘思汉自有他骄傲的一面,辽国人在他的眼里就是群塞外蛮夷。若不是皇帝刘筠请求,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带兵前来和辽国人合作的。   面对辽军的一帮莽夫,刘思汉可以直接无视,但面对耶律斜轸的问话,他终究还是开了口,毕竟北汉能存在还不被赵宋灭掉,正是因为后面有个辽国的支持。   只见,刘思汉微微一笑,笑得相当的文雅,淡淡道:“耶律将军说什么时候登上城头就什么时候。”   “大言不惭……”低下辽将竟然用了个汉人成语,哈哈大笑道:“还登上城头?我看你登上茅房都费劲。”   “哈哈哈哈……”辽将一片哄笑之声。   正在此时,只见刘思汉手腕微动,只听“唰”的一声,刚刚还在手中的筷子顿时消失不见。   辽人吃饭不是用手抓,就是用随身的匕首切肉。   而北汉军这边,所有人都是一双筷子在手,尤其是刘思汉,手中的那双筷子还是银质的。   电光火石间,那跟银白的筷子已插在说话的那名辽将耳边的发髻上。   无论是准头,还是力道,拿捏得简直匪夷所思。倘若出手重了,筷子会穿发髻而过;倘若轻了,或许未到发髻就已经力竭落地。   “好大的胆子……”那名辽将当众丢了脸,顿恼羞成怒,顿时拔出腰间的弯刀,跳了出来朝刘思汉冲去。   “住手,退下。”耶律斜轸拍案而起。   主帅发话,辽将虽然心里不服气,可还是退回了座位。契丹人的等级制度可比汉人更加深严,尤其在军中,主将的命令堪比国君的圣旨。   耶律斜轸饶有所意的看着刘思汉,他不知道北汉何时又冒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亲王。在他的记忆中,北汉皇族都是软脚虾,见到契丹人个个低三下四。   事实上,刘思汉自从回到北汉后,一直是深居简出,皇帝刘筠不召见,他绝对不出王府半步。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也是对北汉的朝廷感到失望。倘若他一回北汉就热心朝政,或许就不会有此次被皇帝刘筠任命为领兵大将。   耶律斜轸想了想,微微一笑道:“刘王爷,您姓刘,说起来咱还是同姓。既然刘王爷发了话,那本帅也不客气,本帅就在这里看刘王爷的威风了。”   都知道契丹人只有贵族的两个姓氏“耶律氏”和“萧氏”,契丹族当年的领袖崇拜汉人的刘邦和萧何,于是贵族一部分用了耶律姓,一部分用了萧姓。在契丹语中,“耶律”就是“刘”的意思。   刘思汉面色微冷,似乎对和耶律斜轸这句同姓很不感冒,缓缓起身道:“告辞……”说着,带着身后的北汉将领们径直出了辽军帅帐。……      第423章 城头,镇州之战(二)      这是个晴朗的早晨,天空万里无云,秋日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然而,战场上的阴云却压抑着所有人的心神,黑压压的汉辽联军将镇州城围得水泄不通。辽军铁骑不断的围绕着城池游弋,尽展契丹人的悍勇,给攻城的北汉军鼓舞打气,同时也给守城的宋军以强烈的威慑。   “轰……”,“轰……”,“轰……”,北汉军的强弩猛烈的轰击着镇州北城墙,漫天的箭雨朝着墙头飞去。   夯土的城墙已经摇摇欲坠,似乎只需最后一个稻草就能彻底的摧毁镇州的城防。   “强弩对准北汉军的床子弩,给老子毁了它们。”韩令朝用盾牌护住身体,来回的奔波在城头上,不断的给守城的宋军鼓劲,同时也安排着韩令坤交代下来的命令:“弓箭手不许还击,等他们靠近城下再给老子狠狠的射。”   数天的守城,耗费最多的就是强弩和箭矢,韩令坤下这样的命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原本镇州城内的箭矢就不多,经过数天高强度的消耗,可以说如今每个弓箭手只剩一下不满一壶的箭矢,至于胳膊粗的弩箭,那是少而又少。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几轮箭雨下去,就是北汉军发起冲锋的时刻了。他们都在紧紧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   “义父,今日我军的攻城为何如此猛烈?”北汉帅帐下,刘思汉身边的一名亲卫疑惑道。有心人或许会发现,这名亲卫紧挨着刘思汉,很平常的头盔戴在“他”的头上却显得宽松了许多,头盔下的那张精致的俏脸,绝非军队里的那些莽夫。   望着城下北汉军不断射出的箭矢,刘思汉却没有说话。   “义父,难道我们就真的要帮契丹人残杀我们的同胞吗?”   “柳姑娘,王爷也没有办法,这是皇命。”杨继业见柳青青追问,忍不住替刘思汉解围道。   如今的他可以说是北汉最杰出的青年将领,深受北汉皇帝刘筠的器重,为此还特意赐他“刘”姓,又名刘继业。此次北汉军攻宋,杨继业乃是刘思汉点名要的先锋。   柳青青当然知道这事刘筠的命令,北汉能存在靠的就是辽国,契丹人发话,刘筠不敢不从。然而,她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刘思汉私下和她说的事。这几日来,北汉军之所以出工不出力,正是因为刘思汉在等一个人,一个老相识。   想到这个人,柳青青面色微红,弱弱道:“义父,你不是说要和他在战场上再来一次真正的较量吗?”   “可惜他还是没到,但义父却不能再等了。”刘思汉喃喃道。   刘思汉在汴梁城的经营多年,即便当年他带着柳青青逃到北汉,可青帮留下的密探依旧还存在。这些人都是干密探的好手,对刘思汉也是忠心不二。汴京城发生的事情,刘思汉从来都是了如指撑。   此次大宋出兵的消息就连汴京城内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可刘思汉却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且他还知道此次领兵抵挡辽军的,正是他的老熟人韩旭。   对于韩旭,刘思汉的心情是相当的复杂。这些年来,韩旭取得的成就让他是瞠目结舌,大宋平西郡王这个爵位可不是浪得虚名。即便刘思汉再怎么看重韩旭,也不会想到韩旭如今的地位。   可韩旭到现在还不出现,唯一的解释是他停留在大名府了。这倒也是,任何一个理智的将军都不会冒险率领一帮还未训练完成的军队去硬碰辽军铁骑。   想到此,刘思汉挥动了手中的令旗,咬牙道:“击鼓,全军攻城。”   “杀……”,“杀……”,“杀……”   杨继业一马当先,率领北汉军潮水般的向着镇州城冲去。   冲过被填平的护城河,冲到了镇州城下,云梯被架了起来。   远处,耶律斜轸一直注视着北汉军的举动,见此情形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   “哼……”   一声冷哼,萧燕燕撇嘴道:“还以为那刘思汉与别人不一样呢,原来还不是懦夫一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闻听此言,耶律斜轸摇头苦笑道:“小师妹,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刘思汉能听我大辽的命令,这不是更好吗?不然,难道还真要我们大辽的勇士放弃马匹改为步卒去攻城?”   “我不管这些,反正汉人和我们大辽勇士相比就是一帮懦夫。”萧燕燕满脸的鄙夷之色。   “呵呵……你不是一直挺喜欢那个叫啥李煜和韩旭的嘛,还说他们的那些诗词咱契丹人永远也写不出来吗?”耶律斜轸想起萧燕燕总是把汉人的学问挂在嘴边,忍不住的打趣道。   “那叫文采,一码归一码,汉人有学问是没错,但说到领兵打仗还是咱契丹人的天下。”   “话也不能这么说,赵宋的那个平西王韩旭不就是文武全才嘛,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萧燕燕微微一愣,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我有说过吗?”   “……”   ……   辽军可以轻松的看着双方的交战,可眼下的攻守双方,无论是北汉军还是守城的宋军,全都在血水中摔打。   “放箭,快放箭……”   韩庆朝一刀砍向箭垛,顿时石屑纷飞,只听一声大叫,刚刚攀爬上城墙的北宋军立马摔了下去,而那两只手掌还留在其攀上的箭垛上,卷曲的手指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朝儿,小心。”   韩令坤提剑捅入北汉军士卒的胸膛,随即一脚踢飞云梯,呵斥道:“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差池。”说着,带着亲卫赶紧朝下一个云梯奔去。对于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韩令坤事实上一直在留意着他的安危。   面对犹如蚂蚁爬树般蜂拥往城头上而来的北汉军,韩令朝来不急羞愧,大吼道:“倒油。”   城头上,大锅里早已被煮得滚烫的油水,由四五个人抬着朝城下的北汉军扑头盖脸的浇去。   “啊……啊……”   青烟四起,城下的北汉军鬼哭狼嚎,捂着脑袋就地打滚。   “哇……”闻着这烧焦的炸肉味,一些人忍不住的大吐特吐。韩庆朝强忍着腹中的那股翻腾,继续砍杀着冲上来的北汉军。到卷起了刃,扔掉再随地捡起一把继续砍。一身黑色的盔甲早已被染成了鲜红,随手去抹脸上的血迹,却始终也抹不干净,眼前能看到的一切全是红色。……      第424章 援兵,镇州之战(三)      宋军的反抗出乎意料的坚决而猛烈,北汉军发起的数次冲锋全都无功而退。最近的几次他们甚至已经攀爬上了城头,可还是被镇州城上那高大而消瘦的身影带人给击退。   “韩令坤……”刘思汉望着城头,喃喃自语。   果真不亏是当年的禁军侍卫司马步军都指挥使,城头的防守做得是滴水不漏,作战之勇猛可谓天下少有。   要知道侍卫司的马步军都指挥使那可是最高的武将官职,也就是说韩令坤在大宋立国之初,可是军方的第一人啊!虽然他和赵匡胤的关系并没有石守信等人来的密切,但这更能说明当年在后周时代他的资历之深和威望之高。   “义父,杨将军夫妇似乎要亲自带人登城呢!”柳青青小声的说道。   杨继业作为北汉军的副将,近距离指挥城下的军队攻城,眼见着一批又一批的人倒在城墙下,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放弃战马,手提长枪,准备着亲自带队。   有道是上阵父子兵,而杨继续却是夫妻齐上阵,他的身边正是他年轻的妻子佘赛花。   此时的佘赛花依旧提着她那一对数十斤重的金瓜大奶锤。论起威风,比杨继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继业是北汉军中杰出的年轻将领第一人,军中留传着一句话叫“杨无敌”,可见杨继业打起仗来向来是身先士卒,不拒身死。   但刘思汉可不希望杨继业做这样的事,冥冥中他总觉得杨继业是北汉的希望,将来的北汉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或许就在杨继业的身上。   想到此,刘思汉暗自皱了皱眉头,命令道:“传令下去,杨副将不得擅离阵前。”说着,他亲自来到战鼓旁,拿起鼓锤击鼓助威。   “咚……”,“咚……”,“咚……”,“杀啊……”,“杀啊……”,“杀啊……”   战鼓声响彻整个战场,北汉军蜂拥着朝城头奔去。   杨继业被刘思汉强摁在城下,心中满腹的憋屈,但这就是军令。   军人上了战场,什么都可以忘掉,唯一不能忘的就是军令。   “拿我的弓来。”杨继业抢过亲卫递来的弓箭,弯弓满月,只听“嗖”的一声,城头上刚刚冒头的宋军弓箭手,瞬间被射下了中,从那高高的城墙上载了下去。   见状,佘赛花不甘示弱,同样那起马背上的弓箭,朝着城头上的宋军射去。   ……   “放箭,放箭……都他娘的给老子放箭。”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北汉军,面对漫天的箭雨,韩庆朝发了疯般的咆哮着。   “将军,没箭矢了。”   虽然一直节省着用,可自从战斗开始后,宋军消耗最快的依旧还是箭矢。   此刻,弓箭手的箭壶里全部空空无也,他们正捡起北汉军射上城头的箭矢,进行反击。这样那里还有效率可言。   “将军,箭,箭……”一名年轻的成德军士卒,来回不断的奔波在城头,捡着地面上留下的箭矢。   正当他兴奋的捧着箭矢奔向韩庆朝的时候,一支飞来的流矢,射中了他的脖子,将他永远的定在了那一刻。直到他倒下,手中依旧紧紧的捧着捡来的数十支箭矢,眼神中流露的全是不甘。   “啊……”   韩庆朝双目欲裂,眼中全是仇恨的目光,发了疯般的朝着登上城头的北汉军冲去。   石块,檑木,纷纷落下。   凡是能扔向北汉军的,全都被城头上的士卒用来砸,甚至是战死在城头的北汉军尸体,他们也不放过,两人一具,抬着朝城下北汉军砸去。   “咳咳咳……”   “大帅,你没事吧?”   “无妨……咳咳咳!”韩令坤长刀驻地,强自支撑的身体不倒,剧烈的咳嗽下,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战斗进行到现在,他再也没有逃出手绢掩饰的意思,那一抹猩红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目光所及之处,满地的尸体,有北汉军的,也有宋军的。   城墙上,宋军战斗的人影变得稀稀落落,可即便这样,他们依旧坚持着未让北汉军站稳任何一处城头。   “别管我,快去帮朝儿。”韩令坤朝着身后的仅有的三名亲卫大吼道。   所有人都可以战死,包括韩令坤他自己,他们也做好了为皇上为朝廷尽忠的准备。可作为父亲,韩令坤再怎么不拒生死,他至少不愿意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儿子先于自己战死。   “是,大帅。”亲卫个个虎目含泪,朝着韩庆朝冲去。   将军的职位可以换,但一般他们都会带自己的亲信、侍卫等前往另一支军队上任。当年韩令坤来到成德军也是如此,这些亲卫更随他多年,可以说是家将般的存在,当然知道韩令坤的心思。   ……   “三师兄,宋军拼命了。”萧燕燕望着城头上越来越少的宋军,微微笑道。   “不光是宋军拼命,北汉军也玩命了。”一名辽将打趣道。   耶律斜轸抬头看了看天色。   夕阳西下,暮色黄昏。   深秋的天气,夜晚已经来得比夏日早了。   在他看来本就遥遥欲坠的镇州城防,竟然在韩令坤的坚守下,出乎意料的又坚守了整整一个白天。   北汉军实力不行,防守有余,进攻无力,这点耶律斜轸是知道的。   然而,刘思汉似乎指挥得也不算差,甚至发挥出了往日从来没出现的北汉军玩命攻城的状态,可到现在镇州城还在宋军的里,那只能说是宋军防守的坚决了。   想到此,耶律斜轸说道:“传我军令,二千大辽勇士弃马,加入北汉军的攻城。”   “将军,这样不好吧?”低下的辽将皱眉道。   眼看着北汉军就要攻下镇州城了,此刻辽军冲锋,那岂不是有摘桃子的嫌疑?人家北汉军忙活了几天,死伤无数,最后却北辽军一股作气夺下城头!   闻听此话,底下的辽将纷纷皱起了眉头,对于耶律斜轸的话,似乎很不以为然,甚至有点鄙夷的表情。塞外的契丹人,天生崇拜勇士,这来不得半点的虚假。不是自己的功劳,若是冒领,那就是极大的侮辱。   “照本将军的话去做,立刻攻城。”耶律斜轸懒得解释,用硬生生的口气直接下令。你们可以想不通,但必须执行命令。   望着离开的几名辽将,萧燕燕若有所悟道:“三师兄,你是怕夜长梦多,趁着天色未黑,赶紧攻下镇州城是不是?至于功劳,你并不在乎!”   耶律斜轸微微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们的师傅一直夸这位小师妹聪明、大气,此刻看来,师傅的话似乎一点都没错。   “杀……”,“杀……”,“杀……”   两千名辽军铁骑放弃了战马,排着密集的冲锋方阵朝着镇州城冲去。   密集方阵气势十足,仅仅两千人却散发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密集方阵怕箭矢,可现在守城的宋军哪还有半点箭矢?这反而成全了辽军勇猛无惧的威风。   原本纷纷扰扰的战场,所有人都聚焦在了养精蓄锐多时的辽军两千精锐集团式的冲锋上。   “老天亡我大宋啊!”   韩令坤仰天长叹,一口鲜血再次喷出。原本以为再坚持一会,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成德军就能缓口气,镇州城也能拖一夜。可他没想到辽军的将令如此果然,放弃战马,发动步军攻城。   “父帅……”韩庆朝疯了般的冲了过去,扶住倒下的韩令坤。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父亲已经带重病坚持了数日的守城。   “庆朝,父亲这一身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皇上,倘若有可能,你还是突围吧……咳咳……到了京城,皇上不会怪你,不会怪罪我韩家……咳咳咳……”韩令坤苍白的脸色,几乎无一丝血色。   “父亲……要死一起死,我们韩家没有孬种……”   最后时刻,韩令坤终究还是想到了一名父亲的责任:“走,带着你母亲和弟弟走,你不能死,韩家要靠你延续下去。”   “父亲……”   “把朝儿带走……”韩令坤朝着身边的那三名亲卫吼出了最后的力气。   “轰……”,“轰……”,“轰……”,“轰……”   正在此时,剧烈的响声如雷般在天边想起,冲天的火光,将原本昏暗的天色照成白昼。   “什么声音?”   “怎么回事?”   “城墙终于榻了吗?”   地面的颤动,震得已经闭上眼睛的韩令坤再次睁开了双眼。   城头上,无论是北汉军还是宋军,全都停下了手,就连刚刚冲到城门口的辽军都停下了脚步。   这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接二连三的想起,绝不是一般的雷声。   “辽军大营起火,是辽军大营起火……”   疯狂的叫声,传遍了城头,宋军彷佛打了兴奋剂般,再次挥舞着手中的刀枪,朝着城头上的北汉军杀去。   韩庆朝大喜过往,咆哮道:“父亲,坚持住,一定是韩元帅来救我们了,辽军大营炸营了。”   “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韩令坤这样说,却一咕噜站了起来。   入目之处,辽军的大营火光冲天,剧烈的爆炸声接连不断。   原本那些安安静静的战马,发了疯般的四处乱窜。辽军一人两马,战马本就是士卒的两倍多,再加上一路上跟来的牛羊补给,这些畜生一旦受惊发疯,其破坏力就相当于一支冲入大营的铁骑。   “皇上万岁,韩王爷千岁…”   “吼……”“大宋”,大宋……”“大宋”,“大宋……”……      第425章 骑兵, 镇州之战(四)      “宋军,宋军从背后杀来啦……”   “宋军怎么会从北面杀来?”   辽军来不及多想,全都一窝蜂的往营寨外冲。   接连二三的剧烈爆炸,形成的冲击波将无数的辽军连人带马掀到了半空中,随后就是重重的落地声,骨骼碎裂声,人和马均七窍流血,死得不能再死。   高高飘扬的“辽”字帅旗被炸上了天,坚固的营寨在爆炸声中灰飞烟灭,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辽人再怎么勇武,可何曾见过这样的惨状?还能控制战马的骑兵,驾着战马就往外冲;而那些因受惊而控制不住的战马,干脆被丢弃,撒开丫子徒步往外跑。   “三师兄……”   耶律斜轸策马朝着声音之处奔去,只见萧燕燕面色苍白手足无措。于是,二话不说,一把抱起萧燕燕放在马后,急奔出营。   。   “快,快放箭……”刘三扯着嗓子,大吼着指挥一排排床子弩发射。   那一支支带着炸药包的弩箭,犹如死神之箭,带着呼啸而起的愤怒,划破黄昏的天空,朝着辽军大营猛轰,猛炸。   这壮烈的景象,让韩旭不禁想起了后世那赫赫有名的“喀秋莎”火箭炮,如今这床子弩加炸药包也算是最原始的火箭炮了。   宋军将士疯狂的发射着炸药包,将全部的愤怒倾泄到辽军的大营里。   晌午时分,大宋援军就在韩旭的带领下赶到了镇州城附近。然而,辽军和北汉军早已将镇州城围得严严实实,四周的辽军游骑探查着东南两个方向数十里的范围,因为这两个方向是宋军援军有可能出现的方位。   要想解镇州城之围,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的重创辽军铁骑。倘若韩旭直愣愣的冲到镇州城下,那么将会和有准备的辽军铁骑正面交锋,最后的胜负就难说了。   是以,韩旭费劲心里,将援军带到了辽军的背后。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太靠近镇州城。强弩带炸药包,威力确实很大,可射程也有限。   机会只有一次,韩旭只能等,等辽军放松的时候,等天色昏暗的时候。   成德军拼死守城的战斗被他们看在眼里,他们红着眼,捏紧拳头,强自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虽然他们很想立马冲过去,但这却是不可的。不到万不得已,韩旭绝不会让援军轻举妄动。   所幸的是,成德军决死守城的意志终于坚持到了黄昏时分,而且辽军在眼看着即将攻下城池的时候放松了警惕,或许是因为辽军已经兴奋的想着进城后的抢掠行动了。   韩旭端坐轮椅上,双眼紧紧的盯着辽军的一举一动。   此刻,原本已冲到城下的辽军两千步卒放弃了攻城的举动,掉头直奔大营而来。   “三师兄,他们用的是什么东西?”在耶律斜轸的救援下,萧燕燕逃出了床子弩的射程范围。在辽军大营彻底成为一片火海的时候,宋军也放弃了继续发射炸药包的举动,毕竟刚刚那一场含怒而发的火箭,耗尽了他们几十个炸药包。   耶律斜轸双目通红,紧咬着牙关,眼看着四处逃命的大辽勇士,他的心在滴血。然而,他毕竟是辽国的新一代杰出将领,短暂的迷茫之后,立马恢复了过来,迅速的收拢兵马。   “谁敢逃跑,杀无赦!”   仅有的跟着身后的几名亲卫立即抽出腰间的弯刀,齐声高呼:“逃跑者,杀无赦!”   乱兵就是乱兵,辽军也不例外,乱哄哄的战场几乎没人注意到耶律斜轸的命令。   “杀……”   耶律斜轸脸色铁青,一刀砍向身边逃跑的辽军。   人头飞上了半空,血喷如柱。   周围的辽军顿时惊呆了,不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怔怔的望着自己的主帅。   “谁再逃跑,杀无赦。”亲卫们在战场上来回策马狂奔,不住的呼吼着。   一传十,十传百,辽军终于被清醒了过来。   耶律斜轸放眼望去,差点没一头栽下马来。宋军一场莫名其妙的突袭,一万的辽军精锐铁骑竟然死伤过半。如今站在面前的辽军一个个眼神呆滞,灰头土脸,士气低落至极。   见状,耶律斜轸当即立断:“有马的全部下马,交给本将身后的两千勇士。”   不错,耶律斜轸这是要以原本攻城的两千将士为依托,同赵宋的援军做生死一搏。他丢不起这个人,堂堂一万盔甲整齐的辽军精锐,竟然一下子丢了过半,这让他情何以堪。   两千的步卒再次恢复了骑兵本色,胯下的战马,手中的弯刀,马头朝北,就等耶律斜轸的一声令下。   “燕燕,你带剩下的人去找刘思汉,告诉他别管我们这边,给老子攻下镇州城!他的身后有我大辽军给他抵挡。”说罢,耶律斜轸一马当先,朝北冲去:“大辽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让汉狗在我们的铁骑下颤抖。”   骑兵,契丹人的荣耀,契丹人纵横塞外的根本。无畏,无惧,一往无前!   “杀……”   两千精锐杀声四起,他们这些人虽然见到了营地莫名其妙的大火和巨响,可他们毕竟没有身临其境,一个个咆哮着冲锋。   ……   在炸开辽军大营后,韩旭不是不想痛打落水狗,可他知道辽军的实力,而自己这边又仅仅只有一千多骑兵,根本没有硬碰硬的资本。再加上床子怒的威力巨大,可却移动缓慢,要拆卸后再重组,这时间,谁会等他!   是以干脆来了个以逸待劳,只要消灭掉辽军的有生力量,那么这场解围之战就好打了。   “弩手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发射。”韩旭紧盯正前方:“小三,做好准备,骑兵随时出动。”   天色越发的昏暗,大地在颤抖,辽军的两千铁骑玩命的冲来。   一千步……   八百步……   七百步……   六百步……   “放箭……”韩旭一声令下,紧张得额头冷汗直流的宋军弓弩手们纷纷松开了弩机,一千步足以到了射程,可韩旭还是硬生生的等到六百步的距离。他要集中,再集中,给辽军铁骑再次以毁灭性的打击。   “轰……”,“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再次响起,巨大的冲击波,将冲刺的辽军掀翻上了天。   紧接着,眼前是浓浓的硝烟加灰尘,根本就看不清辽军的一切,只听到那浓浓烟尘中的人马嘶鸣。   不管结果如何,宋军已经来不及再次发射第二轮,而且韩旭也就没有做第二轮发射的打算,一次性的射出了几十包炸药包。   是时候了,韩旭令旗挥动:“小三,给老子杀过去,一个不留。”   “哄……”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宋军一千骑兵,在刘三的带领下蜂拥而出,朝着那烟尘未消的地方冲去。“杀……”,“杀……”,“杀……”……      第426章 辽军后撤      当辽军二千铁骑被烟尘笼罩的时候,当宋军的千余骑兵冲入那团烟尘的时候,刘思汉嘴角露出不自禁的一丝苦笑:“撤吧,辽军完了。”   “王爷,这不好吧,万一耶律斜轸战死,我们如何向辽人交代?”一名北汉将领小声说道。   “交代?”刘思汉冷冷的盯着这名下属,沉声道:“有本王在,还轮不到你们去向辽人交代!”   眼瞅着辽军陷入包围,作为同盟的北汉军不仅不去救援,反而要撤退,这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然而,刘思汉不是傻子,当见识到宋军那震天动地的大杀器之后,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放弃救援的打算。   骑兵都无法突过去的强弩,北汉军的步卒完全就是送死,或许还没冲到宋军的面前就已经全军覆没了。更何况,他们何成见过这样的东西,能不被吓得逃跑就已经算不错了,何谈冲锋之说。   被刘思汉那冰冷的眼神一瞪,那名将军直感觉后备发凉,冷汗直冒,连连告罪后,小声道:“杨将军那边的攻城……”   “嗯??”刘思汉没有说话,但那精光四射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手下的将领会意,赶忙应道:“末将这就去办。”   一座城防几乎被打烂的城池,即便攻下来又能怎样?在宋军的大杀器面前,北汉军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进入镇州城,如今看来就是自己往口袋里钻,刘思汉还没傻到自投罗网的地步。   闻鼓而进兵,闻金而退兵。   北汉军鸣金收兵,已经攻上城头的北汉军将士开始陆陆续续往下退去。所幸的是,此时的镇州成德军早已是强弩之末,没有一丝追击的意思。在北汉军退却的那一刻,他们一个个因力竭而瘫倒在城头。   “父亲……北汉军退了,我们守住了镇州城。”韩庆朝仰天嘶吼。   此刻,他怀中那具消瘦却异常伟岸的身躯渐渐变得冰冷。大宋朝的首任侍卫司都指挥使韩令坤,在抱病坚守镇州城数日后,耗尽了身体最后一丝生机,油尽灯枯而死。   “父亲……”,“大帅……”   镇州城头哭声一片。   ……   骑兵对骑兵,本是硬碰硬的冲撞,可辽军如今早已被炸得晕头转向,在烟尘中不分敌我。原本训练有素的战马,此刻受惊得很难再控制住,嘶叫着到处乱蹿,上百名辽军无端被战马掀翻在地,踩踏而死。   “杀”,“杀”,“杀”   刘三一马当先,冲入辽军骑兵阵中。   他的面前就是辽军,无需辨认,见人就砍,见人就杀。   没了阵型和速度的辽军骑兵在宋军的砍杀下瞬间死伤大半。   “将军,将军……”亲卫终于寻找到耶律斜轸。   很不幸的是,耶律斜轸还未轮到和宋军骑兵对阵,就已经在先前的那轮轰炸中被气浪连人带马掀翻在地,被强烈的冲击波震晕了过去。然而,他又是幸运的,在混乱的战场竟然没被战马踩踏到,仅仅只是晕了过去。   亲卫见大势已去,保护主将为主。于是,几人二话不说,将耶律斜轸抱上战马,狂突而出。   当烟尘渐渐散去,所有人终于看清了战场。   四处乱蹿,完全不成阵行的是辽军;而他们的身后跟随的是追杀而来的宋军骑兵,同样的不成队形。这简直成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而猫走不走直线,完全取决于老鼠的逃跑方向。   刘三杀得兴起,只知道猛冲猛砍,当他抬起头时才发现周身数丈之内没有一个站立着的敌人。突然间,刘三大吼一声,好不懊恼。因为他发现辽军的主将竟然被亲卫护送着逃离了战场。   进入战场,刘三只顾着自己痛快,竟然忘了第一时间去捉拿辽军主将。   此刻,要想再追击已然快逃入北汉军营的辽军主将显然是来不及了。于是,刘三见好就收,立即下令收拢队伍。北汉军的大寨完整无缺,守卫森严,他还没傻到用一千不到的骑兵去冲击人家的山寨。   ……   萧燕燕领着辽军第一批溃退的士兵抵达北汉营寨门口之时,刘思汉倒是显示了大气的一面,大大方方的将辽军收拢进寨。   然而,失败的契丹人在面对北汉军时,一改先前面对宋军轰炸时的懦弱,指着刘思汉的鼻子破口大骂:“汉狗,你们见死不救,耶律将军率领的骑兵被宋军包围,你们怎么不去救援?”   愤怒的情绪瞬间感染了周围的契丹人,此时的他们就像是一堆浇了油的干柴,一点就燃。几名辽将拔出腰间的弯刀,怒气冲冲的围住刘思汉。   见状,杨继业上前一步,手中长枪横于胸前,大喝道:“谁再对王爷无礼,莫怪本将军枪下无情。”   这一声大吼,顿时将几名契丹人吓了一跳。   原本他们就是因害怕而丧失了更随耶律斜轸冲击宋军阵地的勇气,此时被杨继业这么一吼,顿时因羞愧而变得更加愤怒。领先一人忍受不住北汉军鄙夷的表情,手中的弯刀朝着杨继业头顶当头劈下。   “当……”   杨继业横枪格挡,金属的交接声伴随着四射的火星。   随即,只听“砰”的一声,这名辽将顿时被杨继业一脚踢飞,如死狗般再也扒不起来。   辽军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拔刀怒吼着朝杨继业冲去。   见了数天血的北汉军同样是杀气腾腾,尤其是杨继业的手下亲卫,迅速的靠了上去。   两军对峙。   “都给我住手……”   两声大喝,几乎同时发出。   刘思汉微微一愣,因为其中一声是他叫出来的,而另一声却是契丹人那边的哪位女子。   刚刚那位女子走在第一位,一进门就将北汉军的目光给吸引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塞外还有如此的绝色,即便是和王爷的养女柳青青想比,也毫不逊色。而且这名女子身上还带着汉人女子没有的那种异域风情。   萧燕燕看了刘思汉一眼,随即眉头微皱,朝着辽军诸将训斥道:“还不快退下,嫌丢人丢得还不够吗?”   虽然萧燕燕并没有军职,但辽军知道萧燕燕的身份,大辽亲王耶律贤的未婚妻。   而且,萧燕燕和此次辽军的前锋将军耶律斜轸以及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小师妹。   如此的身份,高贵得令所有人艳羡。   是以,在耶律斜轸不在情况,萧燕燕一发话竟无人敢反驳。   只见萧燕燕上前一步,朝着刘思汉行了个汉人拱手礼,说道:“在下萧绰,见过刘王爷。”   这一句话,不卑不亢,既未把契丹人放在高人一等的地步,同时又未因战败而委曲求全。   望着眼前这名果敢的女子,刘思汉不禁暗自点了点头,潇洒自若道:“呵呵,本王见过萧姑娘。”   萧燕燕接着说道:“我军的战况,想必刘王爷已经看到了。宋军那不知名的火箭威力巨大,不知道刘王爷可有应对之策。”   事实上,辽军前来北汉军营,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是逃亡而来请求保护的。可萧燕燕一句话,不仅规避了这点,而且更是将辽军的战败归结到了宋军不知名的火箭上!以辽军的勇猛铁骑,怎么可能输给远道而来疲惫不堪的宋军手上?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那雷鸣般的落地火箭。   同时,这问话还有更深层的意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辽军输给了宋军,但对付北汉军那还是错错有余的。   刘思汉双手负于身后,面带微笑的看着萧燕燕,说道:“宋军的火箭,确实威力巨大,本王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对付的办法。”   “这么说刘王爷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宋军前来攻您的营寨了?”萧燕燕微愕,若是刘思汉没有办法,那他为什么不跑?难道他就不怕宋军依葫芦画瓢照着轰击辽军营寨的办法,对北汉军的营寨再来一遍?   “眼睁睁倒不至于,可一时间也不能自乱阵脚,乱军撤退,倘若被宋军骑兵追着后面赶,那撤退会变成一场不可挽回的大溃败。”刘思汉正色道:“宋军的火箭应该是床子弩射出的,这东西移动不变,射出的距离也有限。只要保持在他们床子弩的射程之外,也并不是太可怕。”   韩旭只是短短的轰击了两轮床子弩,就被刘思汉看出了其中的弱点,可见刘思汉观察之细微。   闻听此话,萧燕燕双眼大亮,同时却也为耶律斜轸冲击宋军阵营的举动而感到莽撞。面前的这位北汉王爷,一副潇洒自若的样子,果然是一个老谋深算之辈。   耶律斜轸年轻,勇猛有头脑,但和刘思汉一比,却显得幼稚了一些。或许只有契丹人的骄傲,他们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才能和刘思汉一较高下。   刘思汉接着说道:“萧姑娘,趁着天黑,本王建议我军后撤五里安营扎寨。这里还请萧姑娘安排贵军殿后。”   “殿后,让我们大辽的勇士替你们断后?”   “怪不得你们不撤退,原来是想等我们来给你们断后!”   此言一出,周围的辽将顿时义愤填膺,大骂刘思汉无耻。   ……   “耶律将军回来了,耶律将军回来了。”   几名亲卫抬着耶律斜轸走入帐内。   萧燕燕和帐内的辽将连忙迎了上去。   原本昏迷的耶律斜轸突然睁开了双眼,紧张的四处寻找着什么,待得看到刘思汉后,这才松了口气,道:“诸位将军听着,刚刚刘王爷的话就是本将军的命令,我们辽军殿后,护送北汉军一起后撤。”   “将军……”   低下的辽将还想再说什么,但被耶律斜轸狠狠的瞪得闭上了嘴。   刘思汉微眯着双眼,想不到耶律斜轸还有此等魄力,这倒与那帮鼻孔朝天的契丹人有很大差别。   夜幕落下,北汉军趁着夜色拔营后撤,辽军在萧燕燕的指挥下,收拢了仅有的两千残兵败将,游弋在队伍的最后面,时刻提防着宋军的靠近。以严防死守的气势,最少将宋军隔在床子弩的射程之外。   论机动性,床子弩拍马也赶不上辽军骑兵啊。   夜黑,再加上辽军还有两千的骑兵,韩旭怎么也不敢追上去。即便追上去,床子弩也来不及摆放,辽军的骑兵就会冲杀过来,他们根本就无法抵挡辽军那仅有的两千骑兵。……      第427章 江湖恩怨战场了      “闲人倚柱笑雷公,又向深山霹怪松;必若有苏天下意,何如惊起武侯龙。”   深夜时分,北汉中军帅帐,刘思汉望着眼前的地图喃喃自语。良久后,莞尔道:“韩旭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出风头,一出场就如此大的阵仗。”   辽人八千精锐铁骑尽没于此……八千呐……想起辽军先前气势汹汹的万名前锋,刘思汉是感慨不已。若是以北汉军和辽军对阵,他只能选择依城池防守,完全没有信心去和辽人的骑兵对阵,更别说消灭辽军八千骑兵。   韩旭这一仗算得上是一场很大的胜利,辽军自耶律阿保机立国以来还从未吃过如此的大亏。   “义父,吃点东西吧。”柳青青手端托盘,缓缓而来。   大军后撤五里安营扎寨,忙活了大半夜,直到这时刘思汉才想起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   两指轻轻捏起碟中的桂花糕放入口中,闭上眼睛,嘴唇蠕动而细细品味。半晌后,点头赞道:“你这做小点心的手艺是越来越精致了,等将来你嫁了人,干爹不知还能不能再吃到你亲手做的点心呐。”   闻听此话,柳青青的脸色为之一暗,螓首微摇道:“青青这辈子都会陪着干爹。”   “尽说胡话。”刘思汉笑道。   抬起头见柳青青那哀伤的娇容,心中不禁一揪,顿时想起了什么,拍案道:“青青,你别想太多,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女儿,那就是北汉的郡主,一个堂堂的郡主难道还会被人看轻?”   柳青青可以说是刘思汉唯一的亲人,在他的眼里比柳青青比那亲侄子皇帝还重要。   虽然刘思汉回归北汉后从来不过问朝政,可他毕竟是亲王的身份。太原城的王府门口,前来求见的官员数不胜数,几乎全城的所谓青年才俊,全都向王府提亲。只不过柳青青一概不见,刘思汉也宠着她,将前来的媒婆踢走。即便如此,那些不死心的人依旧是重金聘请媒婆,持之以恒的登门拜访,倒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思。   刘思汉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深吸口气,叹道:“青青,这些年来义父让你抛头露面,倒是义父对不起你。”   “义父,千万别这么说……”柳青青双眼微湿,急忙道:“在女儿的心里,义父就是女儿的亲生爹爹。”   “呵呵,义父知道。”刘思汉老怀宽慰,认真的说道:“此次不论战事如何,待回到太原城,义父怎么着都会给你个真正的名分,奏请皇上封你为郡主。想必我那侄子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这老不死的,呵呵。”   “女儿不要名分,女儿只要陪着义父。”柳青青再也忍不住,伏在刘思汉的怀中抽泣起来。   ……   “王爷……”杨继业走进大帐,见此情形微微一愣,随机就朝外退去。   “杨副将,止步!”   刘思汉唤住正欲离开的杨继业,问道:“外面都安排好了吗?”   柳青青红着脸抹去眼角的泪珠,他知道两人又要事相谈,知趣的退出大帐。   “坐吧,顺便尝尝青青亲手做的点心。”   杨继业望着桌上精美的糕点,暗自吞了吞口说,先行汇报道:“王爷,都安排好了,我军吃了些干粮已全部休息。”   “全部休息?斥候呢?”刘思汉微愣道。   “辽将耶律斜轸亲自带辽军守夜,所以……”   一支军队在战败后,能如此迅速的恢复过来,并且将军亲自领兵守夜。此等意志力,执着精神,让刘思汉震惊不已。塞外的辽人,果然是饱经风霜之辈。吃一堑长一智,这场败仗之后,辽将耶律斜轸的统兵能力或许反而更上层楼。   刘思汉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杨继业虽然对这位亲王接触不多,但他知道刘思汉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从一开始的出兵,到如今这场战阵,北汉军在他的指挥下,所行所做的一切全部都井井有条。虽然到目前为止,北汉军还未达到攻下镇州城的目的,可杨继业冥冥中感觉到刘思汉一开始就从未有过攻下镇州城的打算。倘若不是契丹人催促,或许刘思汉还将继续做做攻城的样子。   他不明白这位亲王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后,刘思汉恢复了过来,伸出两指去拿碟中的糕点,却捏了个空。微愣之下,只见杨继业面红耳赤,尴尬不已。仅仅一会的功夫,一碟桂花糕被杨继业吃了个精光。   “呵呵,杨副将倒是个实在人。”刘思汉摆手示意无妨,又道:“不过,倘若是那韩旭在此,他不仅为吃完,而且还会脸不红心不跳的让本王给他再来一碟。”   想起当年韩旭的无赖样子,刘思汉不禁乐上眉梢。   “王爷,当年赵宋李重进叛乱,末将恰好在扬州,对于韩旭此人,末将也接错过。事实上,他也算是救过末将夫妇一命。”想起韩旭将自己从扬州大牢里捞出来,杨继业颇为感慨,继续道:“但末将没想到当年那个韩统领如今已成为大宋郡王。听说王爷当年在汴梁城和韩旭接触颇多,不知这韩旭为人到底如何?”   “想不到那小子对你还有这段恩情。”   刘思汉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接着道:“要说恩情,或许本王和韩旭之间还是有的。本王当年在汴梁的产业最后几乎都交到了韩旭的手上,也算是本王和他之间的惺惺相惜。不过,细细算来,本王和韩旭之间还是冤多于恩,说句不好听的话,本王是被这家伙赶出汴梁城的。倘若不是韩旭,说不定本王还在汴梁城里做一个帮主,又或许咱们北汉的军队已经占据了汴梁城。”   刘思汉想起了往事,将当年汴梁城发生的一幕幕娓娓道来。   从他的话语中,杨继业更加的迷糊了。按理来说,韩旭所在的丐帮将青帮赶出汴梁城,刘思汉应该对韩旭恨之入骨才是,可从刘思汉那说话的语气来看,他不仅没有恨意,反而对韩旭和丐帮赞赏有加。   于是,杨继业疑惑道:“王爷似乎对韩旭很赏识?”   刘思汉毫不做作,微笑着点头承认:“不错。当年本王离开汴梁时,心里对韩旭和丐帮确实是有点怨恨,这点本王承认。毕竟本王在汴梁经验多年,对青帮对汴梁都会留下眷恋,人之常情嘛!回到太原后,本王这才有时间静下心来细细的思量……原来,本王输得并不冤!   从人的因数来说,青帮在汴梁经验数十年,傲视其他所有帮派,很多人都养出了骄傲自满的情绪。然而,新建立的丐帮,年轻有冲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更何况随会在意一帮乞丐组成的帮派?第一点,我们输在了“小看他人”;丐帮的背后是赵匡胤,而青帮的背后是韩通,表面上看韩通势大,而事实上赵匡胤却是真命天子,谋定而后动,就这一点青帮又输了一成‘识人不明’;第三,瓦帮和青帮争斗多年,当丐帮崛起之时,青帮应该对瓦帮放下身段,以联合之势先将丐帮灭在萌芽之中。然而,青帮并未这么做,反而一手促成了丐帮和瓦帮的联合。”   说到这,刘思汉摇了摇手,苦涩道:“其实这些理由都不重要,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韩旭’。”   杨继业知道刘思汉很欣赏韩旭,但可没想到他欣赏到如此的地步。   刘思汉认真的说道:“秦雨山是个人才,可他当年也只是个汴梁城的乞丐团头,多年来一直是默默的做着他的团头。韩旭来后,第一时间劝说秦雨山建立乞丐人自己的帮会丐帮。让全天下的乞丐有自己的帮派,如此豪情,如此见识,先前几百年谁会想到?就凭这一点,韩旭足以载入青史。几十年的战乱,天下间的乞丐何止十万?只需振臂一呼,必定群起应之……不仅如此,事后我才发现,丐帮从立帮之处,所有的重大决策几乎都是出自韩旭之手。如此深远的目光,本王不及也。”   当年汴梁城的一个小乞丐,成为了如今赵宋的平西郡王,这其中的意味足够俗世之人品味一生。   “青帮输给丐帮,可以说本王在江湖上输给了韩旭,但如今两军对峙,本王要在战场上搬回这一局。”   刘思汉说道这,面露激动之色,手中的拳头握得“咔咔”直响。这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刘思汉等了数天,等的就是这一刻。如今韩旭真的来了,这让他怎能不兴奋?   “可是宋军的那些强弩火箭似乎……”杨继业担忧道:“对了,王爷在江湖上可曾见过那种会炸开的东西?”   刘思汉眉头紧皱道:“像是当年蜀地唐门的‘震天雷’,可威力却比‘震天雷’大太多,本王爷从未见过。”   破不了宋军的床子弩火箭,刘思汉就别想打败韩旭。   北汉军没有骑兵,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比宋军那帮初出茅庐的菜鸟,多了些战场经验。   而宋军那边却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韩旭自打领兵以来,百战百胜,还从未打过一次败仗!荆南,后蜀,所到之处,从未一败。   巨大的挑战再次挑起刘思汉早已干涸的激情,双眼精光闪闪,灵机一动道:“或许我们该去看看这位老熟人?”   杨继业顿时傻了眼,刘思汉这意思分明就是想夜闯镇州城啊!   去看韩旭是假,北汉军要想获胜,必须得去搞清楚宋军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杨继业被刘思汉的豪情给震住了,同样却也不得不佩服刘思汉的勇气。于是,咬牙道:“末将陪王爷一起去。”……      第428章 大丈夫立世当马革裹尸      北汉军和辽军忙着撤退的时候,宋军同样也没有休息的时间。在追击无望的情况下,韩旭只能下令大军进入镇州城。   依原先计划,韩旭会在镇州城外安营扎寨,与镇州城的成德军互为犄角,可以互相支援的同时,也能让北汉和辽军不能全力进攻一方。可当韩旭率领人马进镇州城探查一番后,立马放弃了这个打算。   在敌军的围攻下,镇州城防几乎被全部摧毁,尤其是城北段的城墙,已有数处因巨大的裂缝而倒塌。另外,成德军死伤殆尽,参与守城的镇州百姓也死伤无数。   是以,镇州城彻底的失去了去防御,这样也就不存在互为犄角的可能。如今摆在韩旭面前的是抛弃镇州城后撤大名府,还是留下来将敌军抵御在镇州城外。   “呜呜呜呜……”天色大暗,但镇州城内却灯火通明,城内的百姓哭泣着,打着火把登上城头,收寻着亲人的尸体。   满地的尸体,韩旭的轮椅根本就无法通行,不得不坐在被拆下来的门板上,被亲卫抬着巡视城头。   当来到城楼处,只见数十名盔不成盔,甲不成甲的成德军将士围成一圈,痛哭流涕。当他们发现韩旭到来之时,一个个赶紧弯腰拱手道:“见过韩王爷。”   人群中的韩庆朝微微抬起了头,只见火把下一名年轻的蟒袍男子坐在木板上,乌黑而深不见底的双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他心中竟然泛起一种不由自主下跪的想法。然而,怀中抱着韩令坤的尸体,韩庆朝最终还是没有行礼,只是止住了抽泣,朝着韩旭点头道:“末将韩庆朝,见过韩王爷。”   “大胆。”几名亲卫对韩庆朝的无礼很不满。   韩旭倒是并不在意韩庆朝的无礼,只是暗自奇怪他手中抱着的是何人?于是,开口问道:“韩将军在哪?”   此言一出,原本已经止住了哭泣的数十名成德军将士,忍不住的再次抽泣起来,尤其是中间那名叫韩庆朝的,哭得是声嘶力竭。见状,韩旭隐隐猜到了韩庆朝怀中那人的身份。   未待韩旭多想,一名成德军校尉走了出来,拱手泣道:“启禀韩王爷,韩大帅已……已为国尽忠。呜呜呜呜……”   韩令坤战死了?   虽然和韩令坤并不熟识,但韩旭向来对后周那批将领很是佩服,即便是李重进和韩通,在他的心中都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只不过最后各为其主罢了。退开来说,能成为英明皇帝柴荣手下的高级武将,没有几分本事是不可能的。   韩旭下了木板,坐回轮椅,朝着韩令坤的尸体郑重的鞠躬,也算是对这位死守镇州城将军的敬意。   在他的带头下,身后所有的宋军援军将士,纷纷行礼。   此时,吴师道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王爷,属下查过了粮仓武备库房,城里的粮草不足,武备库更是早已耗尽。”身为此军队的掌书记,在大军进城的那一刻,吴师道亲自带人第一时间了解城池的物资状况。   说到这,吴师道建议道:“撤吧,镇州城防不住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成德军瞬间止住了哭泣,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吴师道。   “撤,你们竟然说撤?”   韩庆朝大怒,第一次放下怀中韩令坤的尸体,撑着身子欲起来,可因为长时间不动而腿脚麻木,当即一头栽倒在地。他不顾额头被摔得鲜血淋漓,连滚带爬到吴师道面前,沙哑的声音咆哮道:“我们拼死守城数日,总算守住了镇州城,可你们一来就要弃城?那岂不是我们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为什么?为什么?”   此时,韩旭总算看清了韩庆朝,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片片凝固在铠甲上面,整个人犹如从血水里钻出来一般。额头上磕破的地方,殷红的鲜血顺着鼻梁两侧“咕咕”流着;赤红的眼睛,流出的泪水和血水混成一片,整张脸显得异常的恐怖。   韩庆朝越说越激动,疯狂的舞动着四肢,似乎欲将其内心的愤怒和哀伤全都发泄出来:“你们对得起死去的成德军弟兄吗?对得起镇州城的百姓吗?”   所有人都被韩庆朝的举动震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直面他的吴师道,脸上处处是被他喷出来的口水和血水,整张脸成了个大麻子。   片刻的呆滞后,吴师道火冒三丈,一把抹去脸上的混合物,不甘示弱道:“城里的粮食只够一个月,兵器库一贫如洗。没有弓箭、没有箭矢;空有强弩、没有弩箭;城墙数出坍塌。你拿什么守城,拿什么对付即将到来的耶律休哥大军?”   韩庆朝没想到眼前这穿着脏兮兮道袍的瘦弱家伙竟然敢对自己如此大吼大叫,在吴师道这一吼下,他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吴师道说的都是事实,辽军突然出现,镇州城准备不足,先前的守城已近耗尽了城内所有的箭矢。   然而,韩庆朝不甘心,不甘心成德军辛辛苦苦守下来的城池就这样拱手送给辽人。   只见他朝天挥动着拳头,咆哮着:“老子不管,老子就是要守城,守住镇州城。你们可以走,但就算老子一个人留下来,也要守镇州城。”   “莽夫……”吴师道啐道。   “你说什么?”韩庆朝上前就去抓吴师道的衣领。同时,其身后的数名成德军将士也冲了上来。   “放肆!”一声大喝,如雷鸣般的声音在韩庆朝等人耳边炸响。   韩庆朝只感觉耳朵一阵生疼,情不自禁的双手捂住,满脸震骇的望着那年轻的蟒袍男子。   成德军以伤亡殆尽的代价坚守住镇州城是没错,但还没到可以肆无忌惮的放肆的地步。韩旭为了直接震住这帮家伙,暗自功聚气海,以虎啸山林的气势吼出了声。同时,双眼冷冷的在所有成德军的脸上扫过,最后直直的盯着韩庆朝。   韩庆朝身为成德军的偏将,又是韩令坤的亲子,在成德军中自有少将军的称呼,走在镇州城上没人敢不恭敬。自小也养成了心高气傲的习性,本想抬眼朝着韩旭反瞪回去,可刚一触及韩旭的眼神,他忍不住的有种欲膜拜的感觉,下意识的低下头躲开韩旭的目光。   直到此时,成德军似乎才“真正”明白,眼前的这位乃朝廷的平西王。一出手就将辽军铁骑灭杀无数,将北汉和辽的盟军吓的连夜后撤。他们是守住了城池,可也仅仅只是“守住”,并没有打败辽人。而眼前的这位平西王,才是真正连辽人都害怕的狠角色。于是,一个个又不由得心有惴惴!   “娘的,跟老子耍狠,你们都还嫩了点。”韩旭暗自得意,他很满意这样的效果,非常满意。接着,扭头朝着吴师道问道:“我们带来的粮食和箭矢能支撑多久?”   吴师道掐指一算道:“加上我们带来的粮食,也最多一个半月,原本走得匆忙,粮食所带就不多;至于箭矢和弩箭,刚够……”   “好了,不用说了。”韩旭打断吴师道的话,心底开始盘算起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韩旭这是在决断是否留下来守城的时候了。尤其是成德军一方,韩庆朝双眼死死的盯着韩旭,眼中全是期盼之色。   “王爷,耶律休哥的大军或许不日将到!”吴师道提醒道。   韩旭没有说话,四周一片死寂!   半晌后,他睁开紧闭的双眼,眼中爆发出坚定的色彩,斩钉截铁道:“刘将军何在?”   “末将在。”大名府刘彦晖赶紧站了出来。   “立即向朝廷和大名府请求调集粮食、兵器。”韩旭下达命令,他知道一旦耶律休哥围城,那么粮食和兵器就再也运送不进来。朝廷的支援或许来不及了,但大名府那边必须得试一试。   “末将领命。”刘彦晖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立马下了城楼。   韩旭想了想将刘三叫到面前,郑重的吩咐道:“连夜清理城中的尸体,加固城防,在辽国大军未到之前,必须将城池修理完备。”   “得令。”   吴师道暗自叹息,韩旭这是要死守镇州城了。   此情此景看在成德军的眼里,一个个激动不已。韩庆朝赶忙上前,恭敬道:“王爷,某将该做什么?成德军虽然剩下的不多,但也要继续为镇州城卖命。城里的粮食不多,末将对镇州府熟悉,不如让末将带领人马去附近州府调集粮食兵器,这比从大名府和京城调集要快得多。”   “咦……”   韩旭微愣,没想到韩庆朝也到有点头脑,这主意确实不过,一个县或许不多,但收集几个县衙就不少了。   然而,不经意间的眼色落在韩令坤的尸体上,随即叹道:“韩将军还是先处理令尊的后世为上。”   “多谢王爷挂念!”韩庆朝激动道:“但父帅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大丈夫身在战场,当马革裹尸足矣’,无需做那惺惺作态之事,想必父亲就算九泉之下也会赞同。”   “好,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韩旭从韩庆朝的身上感到了一名真正的军人本质,心底对韩令坤更加的佩服,能教出这样的儿子,果真不愧是当年的大将军。当即命令道:“韩将军何在?”   “末将在!”   “给你两千兵马,立即调集州府县衙粮食和兵器。”   “末将领命。”韩庆朝激动得浑身颤抖,沙哑的声音大声领命。   “吴老道,你安排人手安抚城内的百姓。”韩旭微叹道:“此次守城百姓的伤亡不轻,你带人打开府衙仓库,将里面的钱拿去加倍抚恤。另外,剩下的也全部拿出来召集人手修理城防。”   “王爷……”吴师道大骇,要知道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将领无权将府衙仓库的任何东西私自拿来赏赐他人。他们能做的就是将仓库封存,等待皇帝派人前来清点。   “城若没了,还要这些钱干嘛?”韩旭认真的说道:“还有多从大户百姓的手里购买粮食发给家里已经无粮的百姓,打起仗来,粮食可以比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更重要。”   刚抱起韩令坤尸体的韩庆朝,闻听韩旭如此的话顿时激动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末将带镇州城的百姓,给王爷跪下了。”   城头的百姓群情激动,纷纷朝着韩旭跪了下去。   百姓就是如此的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都知道,心里的那杆秤清晰明了。   这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举动,为韩旭赢得了镇州城百姓的心。他知道,这守城的任务或许多了一分赢面。……      第429章 再见刘思汉      镇州府衙。   知州在北汉军围城第一日就已战死,于是韩旭将帅帐搬到了府衙,统领整个镇州城的一切军政要务。   四周的烛火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火盆中的炭火烧得正旺,吊着的水壶正咕咕的冒着热气。   好好的一个府衙,倒像是被韩旭搞成了军事营地。   杨月蝉提起水壶给韩旭泡上一杯赵芸从宫里“走私”出来的贡茶,她们都知道韩旭好这一口,即便远行,所携带之物也是精美至极。   韩旭微眯着眼睛,美美的啜上这么一口,顿觉口齿留香,腹中一股暖意升起而浑身舒爽,不禁感叹道:“唉,好几日没喝上一口热茶了,行军打仗真不是人干的活。”   为了赶到镇州府,他率领的援军可以说是日夜兼程,每日以干粮冷水为食,在这接近冬日的时分,好些人都闹起了肚子。   “我看你到是挺喜欢这带兵打仗的日子哩。”杨月蝉朱唇轻张,打趣道:“真没看出来,韩郎还有收买人心的天分。”   “有吗?”韩旭微愣。   领兵打仗开仓放粮,没有粮食那就开仓放钱,想想似乎还真是收买人心。   杨月蝉也不解释,笑咪咪的做在韩旭身边。   双手抱着曲起的小腿,下巴枕在膝盖上,脱了鞋的小脚丫放在火盆旁取暖,那十只玲珑剔透的脚趾不时调皮的点头摇头。看得韩旭好一阵心神荡漾。   感觉到韩旭那异样的眼光,杨月蝉脸颊发烫,娇嗔道:“还看……人家只想暖暖脚嘛。”说着,就欲做穿鞋的动作。   “别啊,多好看,收起来干啥!”韩旭脸不红心不跳,连忙阻止杨月蝉的动作。   反正是韩旭,又不是别人,杨月蝉干脆放开心扉,让韩旭看个够。   气氛一时变得旖旎。   正在这时,程淮秀走了进来,见韩旭那呆呆的眼神所看之处,顿时面红耳赤。放下手中的托盘,笑道:“别看了,杨姐姐又不能当饭吃。”   “呵呵……秀儿来了。”韩旭暗自吞了吞口水,嘿嘿笑道:“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嘛!”   程淮秀将托盘摆在桌上,四个小菜,一壶美酒。   韩旭毫不客气,夹了块热气腾腾的羊肉放入口中,美滋滋的说道:“原来吃顿热饭是如此的享受。”   相比狼吞虎咽的韩旭,杨月蝉就文雅得多了,红着脸小口小口挑战米饭,确切的说应该是挑着米粒。   “秀儿,坐啊,一起吃。”   “我已经吃过了,我得去给三哥和吴老道送点吃的,顺便看看城墙修得怎么样了!”程淮秀做过大宋的女将军,在见到城墙那些巨大的裂缝之后,心中很是担忧。   韩旭呵呵一笑:“还是我家秀儿细心。”说着,指着桌上的烧鸡又道:“把这个给小三和老道带去,他们两最喜欢烧鸡……对了,还有这壶酒,晚上天凉,喝了也好暖暖身子。”   “他们两的我都准备好了,放心吧。”程淮秀笑呵呵的出门:“你和杨姐姐就好好享受吧,嘻嘻!”   “坏了,坏了,连秀儿都被你带坏了,也学会调皮了。”“这样不好吗?”杨月蝉给了韩旭一个大白眼。“好,当然好,very good!”韩旭心里早已乐翻了天,大口扒着米饭,含糊不清的回应着。   杨月蝉红着脸轻啐:“德性……哼!”   ……   打打闹闹,又你侬我侬,一顿饭两人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   韩旭打着饱隔,嬉皮笑脸道:“蝉儿,圣人有言‘饭饱思淫欲’,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们歇息吧。”   什么天色不早?再有一个时辰,天都亮了!   杨月蝉刚想笑骂,却听到屋顶极轻微的脚步上。   两人面面相觑,竟然有人敢来窥视宋军帅帐?   “什么人?”杨月蝉娇斥声起,同时曲指微弹,两枚银针瞬间而出,快若闪电直透屋顶。   随即,屋顶的脚步声一阵凌乱,来人显然是慌乱之下躲避开了银针。   “咦……”杨月蝉面露奇色,倒是小看了这两个梁上君子。侧耳倾听之下,周围恢复寂静,屋顶的两人定然是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   这倒是一个隐匿身影的最好办法,可前提是屋顶的两人能撑住一直不呼吸。   这可能吗?显然不能。   不一会,杨月蝉狡黠的朝着韩旭眨了眨眼睛,两人同时确定了一个细微的呼吸声。   纤手微抬,轻笑道:“本姑娘数到三,倘若你们再不出来,可别怪本姑娘手下无情。别以为躲过一次,就能躲过第二次!”   “一”   “二”   “三”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哩!”杨月蝉轻轻一叹,瞬间冲天的杀气而出,锁定屋顶的两道微弱气息。   “韩兄弟……住手。”一道急促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韩旭微愣,这说话的语气相当的熟悉,旋即点头示意杨月蝉收起银针。   当杀气敛去,门口出现了两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   ……   “呵呵,稀客,稀客啊……今个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韩旭很是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来人是多年不见的刘思汉和杨继业。   “今天的太阳还没升起呢!”杨月蝉轻笑道。   刘思汉和杨继业均是一身夜行衣,只不过此时他们早已摘下了蒙面巾,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大厅,杨继业顺手将门反拴上。   见杨继业如此小心翼翼的动作,韩旭呵呵一笑道:“杨兄放心,这屋子十丈之内,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怪不得这府衙大厅附件连几名最常备的守卫都没有,想不到这小子如今如此的自信。   刘思汉暗自道奇,可双目一触及韩旭身边那位倾国红颜,顿时明白了过来。想必刚刚那两枚银针正式眼前这位女子所发。要知道,刚刚若不是自己即使挽救,杨继业差点因此受伤。   如此的美貌,如此的身手,真不知韩旭是从哪里找来的?有这样的女子护卫,估计这天下间没几人能伤到他。   刘思汉表面上平静,但心里早已是波澜起伏。练武之人天生的敏锐,让他直觉面前的这位女子很危险,甚至身手远高于自己,因为他根本就看不出她的深浅。   来到桌前,刘思汉犹如进了自己屋门,自来熟般的往韩旭对面一坐,微笑道:“多年不见,韩王爷近来可好?”   “不好,很不好。你们北汉军和契丹人狼狈为奸,侵我大宋疆域,百姓流离失所,本王寝食难安呐。”韩旭连连摇头叹息道。语毕,见杨继业面露尴尬之色,顿时恍然大悟,指着刘思汉吃惊道:“此次率领北汉军前来的,不会是刘王爷您老吧?”   虽然是猜测之意,但已经不用回答。   从刘思汉那苦笑的表情看来,韩旭已经确定他正是此次北汉军的元帅。   当年在汴梁斗,如今又在战场上决一雌雄,不知是老天爷特别的照顾这两人,还是特别的恨这两人。   无论是恩,还是怨,都是缘分。   韩旭如今可是赵宋的平西郡王,但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是如当年那般。望着桌上吃得精光,只留下一堆鸡骨头的烧鸡,刘思汉摇头无语:“韩王爷的寝食难安,实在令本王汗颜。”   “汗颜倒不必。”韩旭嘿嘿一笑道:“既然是老相识,本王就不跟刘王爷废话了,赶紧带着你的那帮北汉军回太原去,免得到时候说本王欺负你们。”   这话的语气很呛,听得杨继业眉头紧皱。可韩旭当年在扬州毕竟是救过他,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心有戚戚的注视着刘思汉。别看刘思汉平日里闲适优雅,但这位刘王爷却心高气傲得很。很多时候,杨继业都感觉到刘思汉根本不把北汉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是他们的皇帝刘鈞。   然而,让杨继业心惊的是,刘思汉不禁不生气,反而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这表情倒是多年未见的知心老友一般。   “我说老刘,别给本王嬉皮笑脸的,本王说的都是实话。”韩旭一改口吻,故作忿忿不满。   “实话,当然是实话,只有实话才难入耳。”刘思汉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怎么,本王来了,也没口水喝?”   老子又没请你来?   韩旭心里虽然这样诽谤,可在见到刘思汉的时候,说实话他还是挺高兴的。当年汴梁的那些事,以成为过眼烟云,故人重逢,难免心有往怀。于是,示意一旁的杨月蝉给这两人也来上一杯。   看着杨月蝉那优雅而娴熟的泡茶技巧,刘思汉就知道眼前这位女子学识非常,心中的疑问更深了一步,韩旭到哪里找来的这位集美貌,学识,武艺于一身的天之娇女。   刘思汉一向不喜打听别人**,此时也忍不住的旁敲侧击道:“韩王爷真是艳福不浅,到哪都有美人相伴!不知这位红颜是……”   “哦,蝉儿来见过老刘。”韩旭随口说道。   杨月蝉微微一笑,刹那间整个屋子放佛都亮了起来:“小女子杨月蝉,见过刘王爷,杨将军。”   诡异而妖艳的笑容,仿佛能刺穿脑海的声音。   刘思汉只感到脑中一阵迷茫,赶紧凭借着非人的意志力,强定心神。   刘思汉的武功不错,或许比秦雨山还高半筹,但刘思汉的意志力却绝对算得上世间少有。在杨月蝉的霓裳羽衣功的媚术下,刘思汉还能坚持住自己的心神,可以说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至于杨继业,杨月蝉并没有将媚术施加在他的身上。可即便如此,身在场中的杨继业双眼渐渐变得迷离而呆滞。   “咳咳……”   韩旭赶紧轻咳两声,打断杨月蝉的媚术同时,也解了刘思汉的围。同时将快陷入崩溃的杨继业给救回来,他可不想将来大大有名的天波府杨家老祖,挂在自己的手里。   刘思汉清醒了过来,双目狠狠的盯着杨月蝉。   刚刚差一点就着了杨月蝉的道,那媚术简直是他生平见过的最恐怖的存在。他的后背早已湿透,斗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滚而落,全身犹如虚脱了般。      第430章 汉家男儿      “南杨北柳”,闻名不如见面。   刘思汉当然听闻过,这位和自己干女儿柳青青齐名的江南第一才女。   然而,天下世人多缪传,没想到传说中的才女竟然也是个修为达到宗师级别的女子。原本一直以为柳青青和她齐名是对柳青青的侮辱,可今日一见之下才发现,面前这位赛若天仙的女子是柳青青怎么也及不上的。   想到柳青青对韩旭的一片痴情,刘思汉不禁暗自叹息,压下刚刚波动的情绪,若有所意的说道:“想不到闻名天下的才女杨姑娘,亦是个江湖中人。韩王爷能有杨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本王真是羡慕得紧。”   “呵呵,蝉儿调皮得很,还请老刘您别太介意。”韩旭故作无奈之色,可脸上分明是一副小人得志,意洋洋的表情。   得了便宜还卖乖。   闻听此话,刘思汉刚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全喷了出来,而且韩旭那一口一个“老刘”的口吻,让他听得是苦笑不得。   四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刘思汉手指有节奏的轻敲桌面,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每到决断的时刻,他总会不由自主做出这样的动作。   半晌后,在刘思汉抬起头的一瞬间,原本一直含笑的面容变得无比肃穆,先是朝着韩旭深深的盯了良久,这才对杨继业说道:“杨副将,你去门口守着。”   杨继业微微一愣,对面的杨月蝉身手实在恐怖,万一一言不合,刘思汉一人在此会相当的危险。然而见刘思汉表情坚决,他只能拱了拱手退出屋外。   紧接着,韩旭朝着杨月蝉微微一笑:“蝉儿,你去看看淮秀他们怎么样了,这里让我和老刘单独谈谈。”虽然他不知道刘思汉接下来会说什么,但从刘思汉那严肃的表情来看,必然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杨月蝉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此时,屋内只剩下刘思汉和韩旭两人,两位大军的主帅。   刘思汉没想到韩旭会让杨月蝉这位贴身保镖退出去,好奇之下,不禁将浑身的战意提至极限,杀气顿时笼罩韩旭全身。说变脸就变脸,阴沉的声音响起:“韩王爷,难道你就不怕本王现在对你出手?”   “怕,当然怕。”韩旭莞尔道:“但我相信老刘你不会。”   “为何?”刘思汉微愕。   韩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随口说道:“因为老刘你想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本王。”   江湖上输掉的东西,在战场上拿回来。   最熟悉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对手。刘思汉可以无情,可以多谋,但他永远是高傲的。韩旭抓住的正式刘思汉这点。   刘思汉心里承认了韩旭的猜测,可表面上依旧不甘心,语气再次阴沉了三分,道:“战场之上,为取得胜利,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你认为本王夜入镇州城只是为了叙叙旧,喝上两杯茶?”   韩旭没有回答,只是好笑般的表情看着刘思汉。   见此,刘思汉怒道:“你真以为本王不敢动手取你性名?”   韩旭不再拐弯抹角,收起笑脸,盯着刘思汉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你若有这本事,不妨试试?”   话音一落,刘思汉只感觉对面的韩旭变得模糊了起来,仿佛又有点虚无缥缈,明明就在自己的面前,又似乎在百里之外。不对,更确切的说,应该是韩旭似乎和这所屋子融合到了一起。   融入自然?   想到此,刘思汉面色大变,满脸的不可置信。   先前杨月蝉宗师级别的实力让他震惊,但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即便再恐怕,至少他能凭本能感觉到那恐怖的存在。可在韩旭的身上,他感觉不到一丝的气劲。这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是韩旭是一个毫无内劲的普通人;另一种可能,就是韩旭的实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自己,而且还在杨月蝉之上。   “这怎么可能?”刘思汉心中巨浪滔天。韩旭不会武功是不可能的,当年在汴京的时候这家伙的身手就还不错,虽然是不错,但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可仅仅几年间,难道韩旭已经达到了自己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高度?   看着韩旭那淡然自若的样子,刘思汉内心好一番挣扎,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出手一试的冲动,苦笑道:“好吧,本王承认你赢了!说实话,本王此次前来,是想和韩王爷做一笔买卖!”   “做买卖?做买卖好啊,本王喜欢。”韩旭大大咧咧的说道:“两军对垒,剑拔弩张,老刘你不会是想让本王出钱,买得你们北汉撤军吧?”说到这,韩旭面露难色:“这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钱嘛,本王可没多少。倘若老刘你能撤军的话,本王送个万儿八千的粮饷还是有的。您老也知道,如今本王手下人吃马嚼的,穷啊!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呐!”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吝啬,和当年一样一毛不拔。   “本王爷不说假话,原本本王就是来见识见识那瞬间灭掉契丹人八千铁骑的火箭!只是,本王在见识了杨姑娘的身手之后,相信韩王爷手下定然是奇人辈出。是以,本王决定改变主意,和韩王爷做这笔买卖!”   “你想要本王的炸药包?”韩旭先前隐隐猜到了刘思汉的来意,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来干偷鸡摸狗之事的,幸亏他早已将炸药包重兵防护在某个地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炸药包?原来这东西叫炸药包。”刘思汉点头道:“韩王爷开个价吧!”   “哈哈哈。”韩旭大笑三声,满脸戏谑之色的看着刘思汉。   大敌当前之下,谁会将如此的利器卖给自己的对手?除非他脑袋秀逗了!   刘思汉老脸微红,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冒失,道:“既然韩王爷不开口,不如听听本王的出价!”   这回韩旭来了兴趣,洒然一笑道:“哦,那本王倒是要听听老刘您出的是何等天价?”   “一万金子,只要韩王爷卖本王几个炸药包!”刘思汉开口道。   一万金子就买几个炸药包,这的确能算得上是天价!刘思汉的豪气一如当年。   然而,韩旭却想也不想的回道:“不够!”   “只要韩王爷将炸药包卖给本王几个,本王立即率领北汉军退出战场,返回太原城。”   这话条件已经相当的有诚意了,可韩旭微微一愣后,依旧摇了摇头:“还是不够!”   刘思汉眉头紧皱,显然是思索着什么,最后抛出了领韩旭无比吃惊的条件:“十个炸药包,本王立即率领北汉军反戈一击,北汉军和你们宋军联手抵御契丹人。”   刺激,实在是太刺激了!刘思汉竟然为了炸药包反水?北汉军和宋军联手,这可以说是绝对破天荒的条件。两军之间不互相攻伐就已经不错了。可见,刘思汉是铁了心要炸药包这东西了!   北汉一直仰仗契丹人的保护,可以说和契丹人是同盟的关系。如今刘思汉竟然提出了以背弃和辽国同盟的关系,如此诚意十足的条件,令韩旭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你就不怕辽人事后对北汉报复?”   “怕,怎么不怕!”   刘思汉想也不想的说道:“但只要韩王爷能将炸药包卖给本王,本王觉得那一切都是值得的。”说到这,刘思汉抛出了他真实的想法:“那火箭的威力,本王是亲眼见识到了,这是打破契丹人铁骑的绝佳利器。有了这东西,契丹将不再是我中原汉人的对手。”   闻听此言,韩旭大吃一惊,想不到刘思汉一眼就看出了这炸药包的威力。冷兵器时代,骑兵是无解的战场利器,唯一对付的办法那就是骑兵对骑兵。而炸药包这种热兵器,可以说是跨时代的东西,虽说没有大量的洋枪洋炮,可装上弩箭的炸药包就是最原始的火箭炮。   只要数量足够,发射没有太大的间隔,千百年来在战场上无敌的骑兵将遇到最恐怖的克制武器。   炸药包并不难做,刘思汉提出买十个,显然是打着回去研究再山寨的打算。   刘思汉见韩旭似乎有心动之意,干脆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古语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我北汉投靠契丹人,自然是有我们不得已的苦衷。我们都是汉人,说白了祖上都是一家人。本王从来就不希望汉人间的自相残杀而让外族得利。塞外的草原人千百年来都在窥视我中原大地,你我和不联手彻底将他们驱逐,扬鞭塞外呢。”   刘思汉竟然有想做霍去病的意思,这到让韩旭刮目相看了。   “说老实话,中原必然是要统一的,如今我朝廷王师南下,南唐投降是尽在眼前之事。难道刘王爷就没想过,到时候北汉该如何自处呢?”   大宋一但统一了江南,那势必下个目标就是北汉。   对此,两人均心知肚明。   然而,刘思汉彷佛并不在意这事,只见其将手中的茶杯直接推到韩旭面前,双眼直视韩旭半晌,认真的说道:“本王手上有了炸药包,这也是北汉自保的一种方法,赵匡胤想要拿下北汉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付出的代价。”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既然大宋终究会兵临太原城,那本王又为何要将如此的利器交给刘王爷来对付我朝廷王师呢?”   “呵呵,说得好,果然不亏是赵宋朝廷的百胜将军!”刘思汉打心眼里佩服韩旭的说法。然而,既然他能提出购买的价码,自然是经过了一番思量。略一沉吟道:“韩王爷要明白的是,即便赵宋朝廷欲对我北汉出兵,那也是要拿下江南之后。可眼下,辽兵前锋已至,不日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数万大军主力将抵达,不知到时候韩王爷如何应付?那火箭虽然是利器,可韩王爷此次又到底带了多少,能支持多久呢?”   “老刘,你在威胁本王?”韩旭微怒道,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的样子。刘思汉不亏是老谋深算,一句话就到处了宋军如今的难处。移动不便的床子弩,以及数量不多的炸药包。   刘思汉深吸口气,神秘一笑道:“韩王爷有没有想过,你们朝廷在明知辽军一万精锐南下的情况下,只给你派出了一万多的步卒!这是为何?明眼人一眼都看出这是一场必死的战事,难道韩王爷就没看出来?”   困难当然有,而且朝廷实在是抽不出兵。至于为何会派他韩旭,那是赵光义这小子想让韩旭送死。   见韩旭并没有奇怪的表情,显然这些他都是知道。   刘思汉这回反而迷惑了,韩旭在明知是送死的情况下还甘愿领兵前来,这也太不符合这小子的性格了!可既然说到了这,刘思汉干脆继续了下去:“赵宋朝廷对韩王爷怎么样?本王在太原城也略有耳闻。倘若本王是韩王爷的话,说不定已经……说实话,当年赵匡胤成桥兵变,黄袍加身。难道韩王爷就没想过自己?”   “想过又能怎样?没想过又能怎样?”韩旭有点糊涂了,这刘思汉怎么会有鼓动自己造反的意思。   刘思汉双目精光一闪而逝:“赵匡胤何德何能?若要本王归顺赵匡胤,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韩王爷不一样,倘若韩王爷是大宋之主,那本王就立马摔我北汉朝廷归附中原。”   “轰……”   韩旭如遭雷击,瞬间呆若木鸡:“刘思汉也太看得起老子了吧!”   “后周和我北汉是世仇,而大宋立国时日不长,虽然这仇恨没了,可一时半会让我北汉归顺那是不可能的。反倒是韩王爷就不同,只要韩王爷登得九五之位,本王愿率整个北汉朝廷归附。”刘思汉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道:“别看如今北汉是在我那侄子皇帝的手中,但只要本王愿意,时时刻刻都能将其拿下!”   刘思汉口出狂言吗?当然不是,韩旭相信以刘思汉的能力,估计现在的太原府都是其一人说算。造反当皇帝,那是分分钟的事。   想到此韩旭仰天大笑:“有道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倘若真是如此的话,不知本王要付出什么?”   “韩王爷快人快语,本王佩服!”刘思汉微微一笑道:“本王无后,也不打算再做那世俗之事。你知道本王就一个干女儿,韩王爷只需娶青青为后;至于今后北汉的地位,本王甘愿去帝位、去王位,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节度使,率领我汉人大军,兵出雁门关,牧马塞北大草原。”   接着,刘思汉长身而起,一指北方,豪情万丈:“夺回我汉人的幽云十六州,将我中原王朝大旗,插遍辽人上京道、东京道,直到那白山黑水之间。”   好一个大丈夫。刘思汉的话如雷般敲打在韩旭的心里,这是一个真正的汉家男儿的豪情壮志。……      第431章 一惊一乍中的喜和忧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天下间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辽军南下,一日之内连下雄州、霸州,兵围镇州城的消息传遍了大宋京城。为稳定京城百姓的人心,朝廷颁布了每日及时通告。   皇城宣德门外,无数的京城百姓围在门口,大批的禁军维护着人群的秩序。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连忙让出了一条通道。   只见一名大内公公,双手高举今日的通告,在御前侍卫的护送下,匆匆忙忙朝着这边而来。   “快让开,快让开,王公公来了!”维护秩序的禁军一个接一个长枪平放,构成了进入通告栏前的直通道。   来人走得很急,在这深秋的清晨,胖乎乎的王公公额头已冒出了虚汗。   刷上米糊糊,贴上通告,王公公笑眯眯的转身道:“各位大宋子民,今日通告是大好的消息,朝廷王师在曹将军、潘将军的率领下已经攻破了金陵外城,不需多日即可夺取金陵,平定江南啦!”   “好……”   围观的百姓顿时拍手庆贺,这是连日来唯一的好消息,也是唯一的有实质性进展的好消息。往常不是“在进军中”就是“在对峙中”这样不痛不痒的话。   “我就说嘛,咱王师数万大军南下,怎么可能被南唐人挡在城外,连个小小的金陵城都攻破不了!”   “你懂个屁,金陵城小吗?金陵城四周群山环绕,那城墙是用青砖石头垒成的,可不是你以为的夯土城墙。”一名走南闯北的商人模样人笑骂道。   “这位掌柜的此言不假,不仅如此,金陵城里三层外三层,城防比咱汴京城还牢固。”   ……   看着通告,低下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当然最后说得最在理的还是那些清一色书生服侍的国子监太学生们。大宋朝的精英出自于书院,而这些人的见识远非那些走卒贩夫们可比。   一名书生看完通告,低头叹了口气,扯过一人,小声道:“苏兄,今日还是没有北边的消息呐?”   两人都是国子监的太学生,只听姓苏的那人眉头皱成了个“川”字,深深一叹道:“是啊,欧阳兄言之有理,真正威胁到我大宋朝廷的,不是江南,而是北边的辽国。如今辽军大军南下,也不知韩元帅能不能将他们逐出中原。”   “逐出倒不一定,依小弟看只要能将辽人挡在大名府外就是胜利,绝不能让他们过黄河。待到我江南的王师凯旋之日,就是将辽人逐出我燕云之时。”   “不管怎么说,就看韩元帅的了,他乃我朝的常胜将军呐!”   “不错。”   说道韩旭,两位学子眼冒星星,满脸的崇拜之色。   ……   紫宸殿。   “你们都给朕出去看看,看看外面那些京城的百姓他们对朝廷的期盼。”赵匡胤已经离开了龙椅,正站在殿中间,指着满朝的文武劈头盖脸的大骂:“朕要你们何用?何人来给朕分忧!”   “皇上息怒……微臣惶恐。”满朝文武顿时跪了一地,一个个满脸羞愧,头都不敢抬起。   “息怒,息怒,难道你们就没有别的话?你们让朕如何息怒?”   赵匡胤好一阵怒骂之后,大步流星的回到龙椅上,强制平复着内心的怒意。   这也难怪他如此的怒意,因为刚刚贴出去的通告,只是为了安抚京城百姓的民心,报喜不报忧。曹彬和潘美率领的水陆大军的确是攻破了金陵城的外围,可那也仅仅只是外围。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道又一道的金陵城防,还有金陵城的巷战,最后更是那坚若磐石的金陵内城,也就是南唐皇宫。   当然,一直到这,也可以算是一个喜事。可在伴随着这喜事而来的却是一桩很可能令南下的王师彻底战败的急报。那就是南唐镇南节度使朱令赟在李煜再三的命令之下,终于不再犹豫不决,十五万洞庭湖水军扬帆起锚,已有出湖口入长江的迹象。   喜忧参半呐!   一但朱令赟的水军突破王明和米信的西路军封锁,他们将能冲垮采石矶浮桥,断了曹彬中路军的粮道,彻底将大宋精锐关闭在长江以南。随后,再与金陵城的南唐守军两面夹击,形成关门打狗之势。   可以说,此次灭南唐之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气势汹汹的南唐洞庭湖水军将是大宋将士面对的最大考验。   赵光义偷偷瞥了龙椅上的赵匡胤一眼,他原本想趁着大军攻破金陵外围的消息,提出给潘美的奖赏,可却没想到撞上了朱令赟之事,此时也只能闭口不言。略一思量之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宰相赵普身上。   晋王不说话,宰相赵普不能再沉默。   赵普缓缓走了出来,拱手道:“皇上,欲对付朱令赟唯有靠西路军的王将军和米将军,然而西路军毕竟实力有限,微臣建议即刻征集民间商船前往长江。”   民间商船船速缓慢,远不是艨艟和楼船的对手,况且其能运载的水军士卒有限,那威力自然有限。可换句话话说,这又目前不是办法的办法。蚊子腿再细,那也是肉啊!   况且民间的商船数目巨大,只要装上一定的弓箭手,那就是战舰。不指望这些船作为主力战胜朱令赟的洞庭湖水军,至少也能够夹杂在西路军当中作为辅助。以其庞大的数量来对付南唐水师。   赵匡胤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他对赵普的建议非常的满意。宰相就是宰相,赵普果然不亏足智多谋。于是,当即同意的赵普的建议,责令副宰薛居正立即去办,首先征集京城附近的所有漕运商船。   有了办法,殿内的气氛为之缓和。   此时,赵光义也展开了他“雪中不送炭,锦上却添花”的本事,出列启奏道:“皇上,如今中路军已入金陵,但潘美将军遇到了金陵城的厚厚城墙,他们需要炸药包,更多的炸药包。只要能中路军能及时的攻破皇城,擒拿李煜,那么朱令赟的大军将不攻自破。微臣建议,即可调拨大批的炸药南下。”   赵匡胤当然明白炸药包的重要性,曹彬的中路军之所以能从出发到现在一路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进军攻城如探囊取物,正是由于炸药包的巨大作用。   同样的,或许也是认识到了炸药包的作用,中路军一旦遇到困难当即大批量的使用炸药包。用那开天辟地的威势,一路轰到金陵城。   可问题来了,直到金陵城下之时,中路军这才发现他们所带的炸药包所剩无几,面对金陵城的青砖石头墙,在使用完最后的炸药包之后,大军停在了金陵外城。   想到此,赵匡胤将目光放在了工部侍郎苗训的身上,皱眉道:“苗爱卿,工部炸药包目前进展如何?”   苗训赶紧出列道:“回皇上,工部日以继夜赶制,如今还有五十包!”   “这么少?”赵匡胤微楞,可见苗训那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他也知道难为了这位工部侍郎了。苗训已经将家搬到了工部制作坊,没日没夜的督促制作。可问题是,制作炸药包的硝石一直是个大难题,外地运回来的量少的可怜,为此工部派出了大批的人员探查硝石矿。   当然,炸药包之所以这么少,还有个原因,自然是前几日韩旭搬空了工部所有炸药包,带去抵挡辽人去了。   赵匡胤也不为难苗训,想了想说道:“五十包就五十包吧,将这些炸药包全部运往……”   “报……”   “镇州府,韩元帅急报!”   “哄……”满场的文武全部转身,将目光聚集在了殿门口。   来了,终于来了,韩旭竟然不在大名府而是去了镇州。   赵匡胤急不可耐,大步流星的赶了下去,不等信使跪下,一把抢过其战报,哆嗦着双手展了开来。   满场的文武都等待着赵匡胤的宣布,可简简单单的一张纸,赵匡胤却看了一遍又一遍,半天没有反应。   殿内所有人将一颗心直往下沉,在他们即将等得不耐烦之际,赵匡胤终于缓缓垂下了双手,转身一步步的朝着龙椅而且。   他走的很慢,很无力,犹如虚脱了一般。   “皇上……保重龙体啊!”   不知是谁带了个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紧接着,殿内一片跪倒,竟然出现了呜咽之声。   望着低下一帮文武们的表现,赵匡胤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的确没有说话,可那是因为激动得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半晌后,赵匡胤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之大,在整个紫宸殿内久久回荡。   “则平,将奏报给朕念出来,大声的念出来,一个字也不许少。”   赵普楞了楞,赶紧上前双手接过,朗声宣读:“微臣韩旭……抵达镇州府,成德军节度使韩令坤将军战死,成德军伤亡殆尽。然,在成德军偏将韩庆朝的配合下,我军尽歼辽人八千铁骑,镇州城得保……如今北汉军和辽军前锋残余退兵五里安营扎寨……镇州城空,兵器粮饷耗尽,微臣请朝廷即可调拨粮饷,辽军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大军即将达到,一旦辽人围城,我军将再也无法获得兵器和粮饷……臣韩旭再次请求皇上即刻调拨援军,兵器钱粮……”   今日之事,真是一波三折,满场文武的心犹如荡秋千般忽上忽下。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自动忽略掉了奏报其他字眼,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尽歼辽人八千铁骑”之上。   可凭借宋军步卒真的能歼灭来人八千铁骑吗?有人怀疑这份奏报,赵光义就是其中一个。可在这时候,没人敢去触赵匡胤的霉头,既然奏报这样说,那就当是吧。   于是,殿内的气氛一时推向了**。   “吾皇圣明……”   “吾皇万岁……”   ……   赵匡胤明知这些人说的是马屁话,可他也懒得再计较这些。因为他很高兴,非常的高兴。   成德军节度使韩令坤战死,他除了稍感惋惜以外,并无太多的悲痛,毕竟此人和他的关系还没密切到和慕容延钊一样。只要将其后人给予大大的封赏,就算是不负忠臣了。   于是,当即将韩令朝封为成德军节度使留后。   至于韩旭这边,赏赐了韩府一些金钱,其他的一切留待韩旭回来再说。   守住大名府是赵匡胤原本的计划和预期,想不到韩旭不禁解决了大名府的危险,反而将战线推到了镇州城,这可是赵匡胤的意外之喜。   然而,在镇州城防卫,同时也意味着韩旭将更快的面临耶律休哥的辽国主力大军。   想到此,赵匡胤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朝廷的对北方的援军还在征集中,恐怕没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是无法出发的,也就是说韩旭要独自面对耶律休哥至少十多天的时间,他能守住镇州城吗?   苗训是亲眼见证炸药包威力的人之一,略一思量就知道韩旭肯定是靠着炸药包成就了歼灭辽人八千铁骑的奇迹。然而,韩旭带走的炸药包并不多,此战之后或许已经耗去尽半。炸药包能守城,可韩旭还剩下为数不多的炸药包能守到何时呢?苗训对韩旭的处境甚为忧心,于是连忙出列道:“皇上,微臣建议将工部的炸药包全部调派镇州以抵挡辽人的攻城。”   此言一出,赵光义大骇,让韩旭前去抵挡辽军,本就是他的借刀杀人之计,只是他没想到反而会弄巧成拙,成就了韩旭又一个功业。倘若韩旭最后守住了镇州城,其在朝中的威望将到无与伦比的地步,那还得来。   于是,立即反驳道:“皇上,我南下的王师即将攻破金陵,只要金陵一破,万事可解,潘将军他们可是急盼着朝廷的炸药攻城呐!韩元帅足智多谋,战无不胜,臣弟相信他一定可以坚持到金陵城破,我王师回援之际。”   抬高韩旭,自然是为了潘美获得工部的炸药包,成就攻克金陵之伟业。   可赵光义这番话说得也不无道理,让人一时间无法反驳。   “不可啊,皇上。辽人大军岂非南唐守军可比。”苗训心急如焚。   “微臣认为晋王殿下所有甚是。”   “老臣认为苗大人言之有理,理当率先支援韩元帅。”   ……   殿内,两种声音同时响起,支援南下王师和支援北上援军的各有其人,但更多的人是闭口不言。   一切都还在赵匡胤最后的乾纲独断。   南下的王师能否及时的攻克金陵城或许难说,但至少他们还处在攻势,南唐军处在守势;而韩旭的危险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若是不能抵挡住耶律休哥的大军,即便宋军攻克金陵城又如何?朝廷已经到了连京城都难自保的地步。   赵匡胤暗自掂量两头后,长身而起,一字一顿道:“工部全力支援平西王抵抗辽军,另外户部调拨钱粮,兵部调集兵器,明日一早运往镇州。此事由苗爱卿全权负责,谁敢暗地里托脱……杀无赦……”……,   第432章 一箭之威      一夜的西北风,吹散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城墙上的尸体已被搬走,地面的血迹已被清水冲刷干净。虽然有些地方还隐隐留着些许红色的印迹,但已远远比韩旭刚登上城楼时那副惨烈的景象好多了!   城里城外,无数的镇州百姓跟随着宋军忙碌着,修补城墙,挖通护城河,加固一切所能加固的城防。   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他们头上扎着白色的孝带,挥动着铁锹,肩扛手提……一眼望去几乎人人戴孝,白茫茫一片。   此时,他们本应呆在家里为死去的亲人举行丧事,可在听闻平西王急需人手修葺城防之后,他们草草掩埋了死去的亲人,收拾起伤痛,连夜加入了劳动大军。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谁对他们好?谁在保护他们?他们就跟着谁!   成德军在护卫镇州城,于是无数的青年精壮加入了守城的行列;平西王的大军没有撤退,而是留了下来,所以即便是没有青年精壮,他们也尽了所有能力,男女老幼齐上阵。因为这是一场家园保卫战。   战争一起,流民遍地,然而普通的百姓并不是真的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园成为流民,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会和将士们抵抗到底。   韩旭一宿未合眼,大清早来到城头,望着忙碌的镇州百姓,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守住他们的家园。   “韩将军回来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只见韩庆朝急冲冲的登上城楼。   还是昨日那身浑身带血的盔甲,只是在腰间和头上扎了两条孝带,很明显昨日他连衣服都没换,就带人去附近县衙征集粮食。带着血丝的双眼,因疲惫而显苍白的脸色,胡子拉杂,好好的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像是一下苍老了十多岁。   韩旭暗自惊奇:“这么快?”   “末将见过韩王爷。”韩庆朝来到韩旭面前,拱手道:“末将不辱使命,带人征集了千担粮草……可惜,附近的县衙太小,粮仓里的存粮也不多,今年秋收粮食,不久前刚刚上缴了朝廷。”   韩庆朝显然很遗憾,可在韩旭看来这已经不错了,一夜时间能搞到这些倒算是额外的惊喜。   对韩庆朝赞不绝口的同时,韩旭留意到他的盔甲上竟然有些新鲜的红色血迹,脸色瞬间黑了下去,难道这家伙在征粮的过程中遇到争执而动手杀人了?   见韩旭脸色不善,韩庆朝还以为是自己这身脏兮兮的样子恶心到了这位平西王,心中不禁暗自叹息:“到底是京城里的王爷,都这时候了还计较这些穿着打扮的皮毛之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韩旭的决断和指挥还是相当的肯定的,于是勉强接受了韩旭爱干净的臭毛病,认错道:“王爷恕罪,末将只是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回去梳洗一番,早上回来之时又遇到了辽人的游骑,身上难免血腥气浓厚,末将这就回去梳洗。”   “等等!”   韩旭连忙让韩庆朝止步,皱眉道:“你说你早上遇到了辽人的游骑?”   “回王爷,正是。”韩庆朝于是将征粮的过程细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两千人,分成数批各自奔赴附近县衙。征粮的过程还是挺顺利的,只是在今早回来的路上,在镇州城不远处遇到了辽军游骑。好在辽军游骑人不多,宋军骑兵在斩杀数十人后,辽军自动退了回去,而韩庆朝身上的新鲜血迹也正是今早和辽人的冲突中留下的。   误会了韩庆朝,韩旭心里暗自抱歉,于是赶紧让韩庆朝回去梳洗休息一番。   但镇州城附近有契丹人的游骑,这倒是个很麻烦的事。他没想打,耶律斜轸有如此的魄力和勇气,在死伤八千铁骑之后,还是一早就将自己手中仅有的两千骑兵放了出去,探查镇州附近宋军的情况。现在是少量的游骑,当他们发现宋军在筹集粮食之后,后面必定就是大批的辽人集中的阻击队伍。   韩旭想得没错,事实上他的预言很快就已经实现了。   不远处,烟尘滚滚,马蹄声奔腾,只见耶律斜轸一马当先,身后是上千名辽人骑兵。   见状,城内城外一片慌乱。   “快,将城外的百姓赶紧撤进城内。”韩旭急忙下令,倘若辽人屠杀这些城外的百姓,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有惊无险的是,耶律斜轸在距离城头一千多步外停了下来。直到城外的百姓全部撤入城内,城门被关上之时,他还是没有任何攻击的迹象。吴师道手摇拂尘,小眼一眯笑道:“这耶律斜轸倒是吃一堑长一智,不是他不想进攻,而是怕我们的火箭,一千步的距离,刚好在我军床子弩的射程之外。”炸药包是牛X,可床子弩还是这时代的兵器,虽然威力大,射程远,可这大和远也只是相对于弓箭来说,距离毕竟是有限的。耶律斜轸在吃了大亏之后,整整反省了一晚上,若还是看不清床子弩的弱点的话,那他及不配当辽军的领兵先锋。   同时,经过一晚上的整顿,此时的辽军骑兵恢复了六七层的功力和自信,上千的骑兵排开架势,气场十足。   城头上,宋军迅速行动,各就各位弯弓搭箭,一座座床子弩载着炸药包直指辽军。   战场上阴云密布,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不一会,耶律斜轸单人单骑离开骑兵战阵,以冲刺般的速度,策马直奔城下。   漂亮的勒马急停,马蹄如钉,一动不动的钉在地上。旋即,他抬眼望着城墙上那道蟒袍身影,大声道:“韩兄,扬州一别,却没想到今日战场相见。为兄一直认为韩兄乃人中龙凤,时至今日,又何必做那螳臂当车之事呢!”   未待韩旭说话,吴师道跳出来大骂:“放屁,我家王爷是堂堂的大宋平西郡王,你一个小小的辽人先锋将领凭啥和我家王爷称兄道弟?不知所谓!”   耶律斜轸和韩旭也只是在扬州有过一面之缘,事实上还并未到称兄道弟的地步。他这样说是想打探一下韩旭的心思,毕竟能不用兵最好,韩旭手下大军的实力强悍得紧,尤其是那恐怖的火箭大杀气。可是,韩旭还没说话,耶律斜轸就被那尖嘴猴腮的道人喷了一鼻子的灰。   见韩旭不说话,耶律斜轸只当是这道人的这番话是受了韩旭的指意,顿时怒上心头,唰的拔出腰间弯刀,怒极反笑道:“我契丹人尊重的是英雄,能不能称兄道弟凭的是手中的弯刀,而不是出生。早就听闻韩王爷乃赵宋的英雄人物,本将军不才,愿以手中弯刀会天下英雄,不知韩王爷可敢下城一战?”   单挑?   韩旭顿时笑出了声,尼玛还终于见到了古代武将所谓的单挑,只不过这单挑的对象竟然是他自己。   “吼……”“吼……”“吼……”   耶律斜轸的话,激起了辽军的士气,他们将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发出震天的呼喊助威。辽人崇拜勇者,强者为尊早已深入他们的骨髓。   反观镇州城头,宋军这边气势为之一弱。   “单挑个屁!依老道看,不如一弩射过去,炸死这小子得了。”吴师道阴阴一笑,和刘三相视一眼。   刘三立马会意,同样阴笑着拿过火把,将床子弩瞄准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还真不亏是个人物,单枪匹马的来到城下不说,竟然还敢挑动宋军的神经。   然而,韩旭不知道的是,耶律斜轸也有不得以的苦衷。辽人在被宋军的火箭打击之后,士气一直恢复不到原先那十层的状态,表面上能唬住人,事实上恐怕宋军的火箭一炸,这里大部分的辽军很可能会丢盔弃甲。他这样做,是想做给身后所有的辽军将士看,宋军也是人,他们的火箭没有那么可怕。   “小三住手。”韩旭无奈的喝止刘三的动作。为了一个人耗掉一个炸药包实在是太不合算,如今的辽军前锋已经不成气候,不如不变应万变。当然,倘若这人是辽人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即便是耗掉手中所有的炸药包,韩旭也要搞死他。   可眼下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耶律斜轸在宋军的面前如此嚣张啊?   “拿弓箭来。”韩旭略一掂量,接过身后刘三递来的弓箭。   “王爷,行不行啊?”刘三从来就没见过韩旭射箭,万一这箭射得没了边,岂不是在数万人面前闹了个大笑话。   “男人不能说不行。”韩旭弯弓搭箭,将一张铁胎弓拉成了满月状,仅仅这一手力气,早已将周围的宋军将士们震得目瞪口呆。   耶律斜轸见韩旭弯弓搭箭,直指自己,心中莫名的凸的一下。然而,他自己选择的距离可是有技巧的,虽然在弩箭的射程之内,可却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此时,他若是退却,身后辽人刚刚有了点起色的士气势必会再次降下去。是以,耶律斜轸刀尖向前,等着城头上的箭矢。   “嗖……”   城头白光一闪,箭矢快若闪电,耶律斜轸直感觉毛骨耸立,后背一阵发凉。还未来得及舞动手中的钢刀护住面门,箭矢已经“噗嗤”一声,射入马蹄之间的地面。不远不近,恰好在两只马前蹄之间,箭头深入地下,唯留小小的一节箭尾兀自颤抖不已。   “我操,射偏了啊!”韩旭一拍大腿,满脸的不爽,倘若王凳子那小子在就好了,可惜这家伙随曹彬南下了。望着地面的箭矢,韩旭忍俊不禁:“虽然不能射你一墙,但至少也算是射你一地!”   韩旭射出的这一箭,将宋辽两边的将士们震得呆若木鸡。   入土大半截,唯留箭尾羽毛,如此远的距离,如此强力的劲道,这世间除了他有谁能做得出来?   辽人天生生活在马背上,骑射功夫天下闻名天下,如此的箭术,放眼整个辽国也没有几人能做到。或许他们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算一个,可除了耶律休哥还能有谁呢?   箭入马蹄间的地面,在耶律斜轸看来不是韩旭箭术不精,倒像是韩旭在给他的下马威。人家根本就不屑与你废话,直接动手告诉你“老子想射你哪里就射你那里,而且不屑于偷袭放暗箭,这一箭就是射给你看的”。   宋军欢呼雷动,士气高涨到极点。   听闻辽军前来的韩庆朝,刚刚洗了一半的澡,就匆匆披上铠甲,来到城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好看到了韩旭弯弓搭箭的这一幕。大宋国的平西王果然是神一般的人物,如此惊天一箭,足以记入史册。   韩庆朝欢呼着,将原先对韩旭那一点“洁癖”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欢呼声震天。   杨月蝉掩口轻笑,或许这数万人当中,唯有她一人知道韩旭的的确确是“射偏了”。   城头上宋军的欢声雷动和身后辽军铁骑的寂静无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望着那蟒袍身影,耶律斜轸的目光渐渐变得茫然。八千骑兵折损在韩旭手里,而自己前来单挑以涨士气的举动再次折在镇州城下。   最关键的是,直到目前为止,自己挑衅了半天,而韩旭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回答他的有且只有那威势震天的一箭。这好比两人吵架,你站在街上泼妇骂街的骂了半天,而对方却未还一句嘴,直接来到面前狠狠的扇你一巴掌,随后微笑着“事了拂衣去”。   “驾……”,“驾……”,“驾……”   一匹白马出自辽军阵营,直奔耶律斜轸而来。   马蹄声伴随着娇斥声,策马扬鞭,裙角飞扬,说不出的灵动,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如此的异族美人一出场,顿时吸引了城头上所有宋军的目光。欢呼声没有了,数万大老爷们目光呆滞的跟随着少女的脚步。   “燕燕,这里危险,你赶快退回去。”耶律斜轸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回头朝着萧燕燕呵斥。   萧燕燕放佛没听见似的,加速直冲到耶律斜轸身边,和其并肩而立,噘着嘴巴不满道:“三师兄,我当然是来帮你的,对面那人显然是在欺负你!”   耶律斜轸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的这位小师妹很调皮也很有天赋,但这调皮只会展现在他们几个师兄妹之间。在外人的面前,萧燕燕总是显得不符合年纪的那份成熟与稳重。   “驾。”   未待耶律斜轸说话,萧燕燕再次策马上前,直到进入宋军弓箭手的射程这才停了下来。   见状,耶律斜轸大骇,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只见萧燕燕手中小皮鞭直指城楼,嘴上恨恨道:“本姑娘就在这,那个什么大宋平西王的,你有本事就一箭射过来。”      第433章 戏耍萧燕燕      男人的战场,中间却站着个年轻的异族女子,大义凛然的舌战数万宋军。   宋军将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愣在了当场,镇州城墙上顿时鸦雀无声。反观契丹辽军,在看到萧燕燕气场十足的斥责之后,他们在为自己羞愧的同时,也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辽军的士气渐渐恢复了上来。   耶律斜轸策马赶到萧燕燕身边,看着身边的“大辽之花”,目光不禁留露出一丝迷恋之色。   那双眼睛犹如夜空中闪亮的星辰,那高挺的鼻梁让她显得格外的清晰,微张的朱唇小口惹人怜爱,白皙的皮肤比起江南的女子也不逊分毫。可萧燕燕终究是自己的小师妹,是大辽亲王耶律贤的未婚妻。   耶律斜轸心底暗自一叹,收回那不舍的目光,转向镇州城头。   ……   “这小娘子有性格,别有一番风味啊!”   吴师道眼都看直了,那眼神犹如夜间的恶狼,双眼冒着绿幽幽的光芒。喉头耸动,周围之人甚至能听到他暗吞口水的声音。   “咳咳……”两声轻咳,韩旭知道吴师道欲开口调戏城下的女子了,于是连忙阻止道:“老道,这个我来!”   吴师道刚想嘴上占点便宜,却被韩旭硬生生拉住,顿时不爽道:“凭啥?要开口,刚刚你怎么不说话!”   “凭啥?就凭本王是你大老板。”韩旭没好气道:“你懂个屁,刚刚本王那是保持神秘,让耶律斜轸一拳打到棉花上。不说话,代表本王蔑视他,不屑和他浪费口水。”   有时候,吴师道不得不承认,论脸皮的厚薄层度,韩旭已经远远甩他十八条街。这俗世间已经没人能比韩旭还无耻,也许只有天上的太上老君们才能教训这个人间的无耻妖孽。旋即一声哀叹,吴师道既憋屈、又丧气的退到一边。   “吴老道,这就对了嘛,胭脂马不是人人都能骑的呐!”   韩旭得意洋洋的整了整衣襟,露出一个自认为无比潇洒帅气的笑容,大笑道:“这位小娘子如此期待本王的一射,本王若是不射岂不是让小娘子很失望?”   “不错,是男人你就射过来!”萧燕燕见韩旭终于说话,心中一喜之下再次挑衅道。   耶律斜轸疑惑道:“小师妹,你可是向来崇拜汉人的诗书文采,往日里口口声声‘韩旭’、‘李煜’……如今汉人的第一才子韩旭就在你面前,你反而倒像是很恨他的样子嘛!”   萧燕燕眉头微蹙,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见到韩旭真容的那一刻,心中竟然有种恨得牙痒痒的冲动。汉人在她们辽人的心目中向来是文雅得有些虚弱,可韩旭怎么看都是一副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样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人能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样的诗句,能成为大宋的异性王!   “好,本王就满足你的期望!”韩旭推着轮椅来到箭剁前,伸手就去解裤腰带。   一旁的杨月蝉和程淮秀相视一眼,同时脸色绯红,到这时候她们那还能不明白韩旭的想法,两人赶忙上前,阻止韩旭那双罪恶的双手。一左一右,硬生生的将韩旭架了回来。   韩旭只感觉左右腰间同时传来一阵扭痛,只听杨月蝉羞红着啐道:“登徒子,整日就知道瞎胡闹。在家里闹闹也就算了,还想丢人丢到战场上来?”   程淮秀掩口轻笑不止,附和道:“杨姐姐说得是,都是当王爷的人了,还这么没羞没臊!”   两只母老虎同时发威,韩旭只能举手投降,腆着张脸,苦逼道:“蝉儿、秀儿,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们总不能让本大帅在一个小娘子面前言而无信吧?”   “那是你的事,总之不许你丢人。”看着韩旭那憋屈的样子,杨月蝉真是哭笑不得,好像不让他丢人还是她们不对了!   不让自己亲自出手,那也不是没有办法!一箭不发,不如万箭齐发!   韩旭心底一阵暗笑,叫来吴师道附耳小声嘀咕了一番,只见吴师道原本郁闷的表情瞬间拨开乌云见晴空,小鼠眼闪着兴奋的光芒。   一见韩旭那扯嘴邪笑的样子,杨月蝉就知道他又起了什么鬼心思。   果不其然,只见吴师道两眼冒光,屁颠屁颠的朝着将军台跑去。   “咚……”,“咚……”,“咚……”   “杀,杀,杀”   战鼓声起,宋军闻令而动。长枪长矛,弩箭弓箭,万箭齐指城下,喊杀声震天。   “将军快撤……”后方的辽军一阵骚动,宋军这是明显的开战前奏。   耶律斜轸和萧燕燕同时色变,他们没想到韩旭如此的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两人处在城下,宋军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那种被万箭瞄准的感觉,让他们毛骨悚立。   “燕燕,快撤!”耶律斜轸大急。   然而,萧燕燕仿佛被定了身般一动不动,忽然右手抬起,手中的马鞭斜指韩旭,呵斥道:“韩旭,本姑娘就在这,你射看看!”战场的声音已经变得嘈杂,可萧燕燕的这声娇斥仿佛能穿透天空般,竟然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韩旭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契丹女子的豪情!数万人的战场再次变得静悄悄的。   宋军弓如满月,在等待韩旭的一声令下;同样的,辽军一个个面露愤色,也在等待宋军的行动。   吴师道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放下鼓锤,屁颠屁颠回到女墙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大吼道:“宋军所有将士听令,韩王爷有令‘放下手中弓箭,随我做’!”说着,吴师道撩起道袍下摆,退去长裤,掏出命根朝着城下就尿了出去。   一道透明的水柱,划着优美的弧线,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竟然散发着彩虹般的七彩光芒。   “哈哈哈哈……吴老道,你他娘的神尿啊!”韩旭带头,数万宋军哄笑而起。   紧接着,他们有学样,不用教第二遍,城头宋军一个个掏出家伙。瞬间无数的抛物线倾泻而下,这不是“万箭齐发”却胜过其千百倍,名副其实的“万尿齐发”。   战场之上对敌军尿尿以示“藐视”之意,这并不是奇怪的事,只是他们还从来没在一个女子面前做出这样动作。或许有些腼腆的将士,但更多的是嘻嘻哈哈的“坚决”执行命令之徒。尤其是刘三和吴师道,这两人就是闹得最欢的家伙。   杨月蝉和程淮秀在吴师道动作的时候就将脸背了过去,心里对韩旭这鬼主意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们能管住韩旭,总不能管住所有宋军的下半身吧!   ……   耶律斜轸震惊了,辽军愤怒了,而萧燕燕却傻了!   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仿佛飘过那若有若无的尿骚味。虽然深秋的空气很干燥,可此时此刻,萧燕燕总感觉脸上湿湿的。   终于,她再也坚持不住,大口大口的干呕起来:“呕……”   “没这么快吧!”城头的韩旭,哈哈大笑。   “韩旭,你无耻。”耶律斜轸大怒,急忙轻拍萧燕燕的后备:“燕燕,你没事吧?”   萧燕燕干呕了好一阵,却未吐出任何的东西。只见她直起腰板,缓缓抬起头,望着城墙上那些早已笑得直不起腰的宋军将士,脸红到了脖子根。   此时韩旭在她脑海中偏偏君子的印象早已彻底掀翻了天,这分明就是个无耻的色鬼,痞态十足的小流氓。   萧燕燕越想越气愤,拿起挂在马鞍后的长弓,弯弓搭箭,目标直指城头上那个蟒袍身影。   辽人无论男女对骑射均有一手,萧燕燕的速度很快。当宋军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那支带着其无限愤怒的箭矢已快如闪电般射向了韩旭。   “王爷小心……”   韩庆朝“啊”的一声惊叫,大骇之下连忙冲了过去。韩旭可是镇州城的大恩人,绝对不能出事。不仅如此,如今韩庆朝已经是成德军节度使留后,倘若韩旭这位平西王在自己地头上出事,那他这位留后也就永远也别想转正了。   韩庆朝很快,但他再快也没有萧燕燕那突如其来的一箭快。眼看着箭矢已到韩旭额前,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还是来不及了。   数息后,等待中因主帅阵亡的慌乱声没有出现,四周静悄悄的。   韩庆朝睁开双眼,印象中那熟悉的血溅当场情景,同样也没有出现。   一只白皙如雪的纤手抓着那快如闪电的一箭,而箭头离韩旭的额头差若毫厘。   无论是宋军,还是辽军,都被韩旭身边那看似文弱的绝世美女给震惊了,原本他们以为韩旭这位平西王不过是个花花架子,就连出征都要带个歌姬婢女在身边。可当杨月蝉轻而易举的抓住那一箭之后,所有的人瞬间忘记了呼吸。   “呼啦……”宋军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将内心的佩服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   耶律斜轸握着弯刀的手,不自禁的在颤抖,那是一种遇到高手的紧张和兴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对萧燕燕的射术是相当的佩服。在几个师兄妹之间,萧燕燕其他的武艺或许平平无奇,但一手射术却是精湛异常,就连他们的师傅都佩服不已。   可没想到的事,萧燕燕的惊天一射,竟然被另外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单手抓住了,这是何等的眼力、速度、劲力。   想到此,耶律斜轸担忧的看着萧燕燕,自己这位心高气傲的小师妹会不会因此而一蹶不振。   萧燕燕望着手中的长弓,呆呆的一言不发。   半晌后,缓缓收起长弓,勒马回转独自朝着辽军阵营而去。   走了几步,她突然扭头,朝着城头那痞子大声道:“韩旭,你给我记住了,萧绰在此发誓,今日之耻,他日必定会报。”说着,一甩马鞭,急速而去。   “切……”   对这样的话,韩旭一向是嗤之以鼻,打不过留下句狠话就走,这是街头混混的惯用伎俩。原来她叫萧绰,这名字倒是挺不错的。   想到此,韩旭拿过杨月蝉手中的那只箭矢,杨月蝉白皙的手掌,微微有些红,应该是急速摩擦的后果。萧绰这小娘们射箭的力道倒是不赖,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有如此的力道。   这是一支漂亮的箭矢,和一般的铁箭头不同,这支是用铜制作的;箭尾上用着不知名的白色羽毛,尾巴处一个小小的汉字“萧”。整支箭件漂亮而实用,华贵却不俗气,用句话说那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姓萧?契丹人姓萧的不多,可也不算少!叫萧绰!   “轰……”   忽然间,韩旭的脑袋炸开了锅,他终于想起这叫萧绰的女子到底是谁了!   “旭哥儿,怎么了?”杨月蝉见韩旭面色大变,关切道。   韩旭仰天长叹,摇头苦笑不已:“尼玛,老子这他娘的是在调戏萧太后啊!”      第434章 大辽耶律休哥(上)      北汉军的大营虽然还在五里之外,可辽军自从发现宋军在朝着镇州城运输粮食之后,其游骑斥候的任务已从最开始的探查变成了骚扰和打击宋军的粮道。   耶律斜轸将手下的两千骑兵分成数批,日夜不间断的出动,范围从镇州城附近扩大到下属各县。   宋军人数少的运粮队伍被辽军骑兵直接冲杀,粮食被焚毁;人数多的运粮队伍,辽军隔着远远的发挥骑射的优势,不断的骚扰,宋军不死也得脱层皮,能最后安全运入城内的补给十之二、三。   为此,韩旭让刘三率领的一千骑兵加入护送补给的队伍。   这是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数日来,辽军骑兵竟然打出了游击战的精髓,凭借骑兵的强大机动性,神出鬼没,搞得宋军是疲惫不堪。大战没有,小冲突不断,宋军时刻绷紧的神经,到了快崩溃的边缘。   镇州州府衙门,一屋子人愁眉不展。   对于辽军这种猥琐的打法,韩旭也是毫无对策。粮食不运不行,有粮在手人心才安,一个城池能坚守多久,城内的粮食是个决定性的因数。当年南唐寿州守将刘仁赡之所以能在后周大军的围城之下坚持一年之久,靠的就是城内储备的大量粮食,而当粮食断绝、援兵不至之时,寿州城才告城破。   弹尽粮绝的那种绝境是韩旭绝不愿看到的,趁着辽大军未到,能抢运多少是多少。是以,一个骚扰,一个护送,两军的骑兵相遇数十次,大战没有,小战不断,每日都有伤亡。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刘三和何一鸣的哈哈大笑声。   何一鸣率领的丐帮弟子和刘三的骑军是护送粮食的主力,这几日两人一直是长吁短叹,而为何今日却如此的高兴?   未待韩旭多想,只见两人已跨入大堂。   刘三咧着嘴巴,跟吃了蜜蜂屎一样,大笑道:“旭哥儿,从今日起咱就不用再去护送运粮队了!”   不用护送运粮队?   韩旭心中一凛,突然狂喜道:“你是说朝廷的支援到了?”   刘三一手端着碗大口喝水,另一只手抓着馒头塞了满嘴,“呜呜呜”的摇手示意完全没空余的功夫回答韩旭的问话。   见状,何一鸣苦笑着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说道:“帮主,的确是朝廷支援的粮食和兵器已经进了城。”   韩旭大喜过望,等的就是这一天。于是,连忙带人去仓库巡视。   众人来到州府仓库,只见周围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韩庆朝兴奋的带领百姓们从那一俩俩驴车、骡车上卸载粮食和兵器。   韩旭的到来,迎来镇州百姓的一片欢呼。   和韩令坤一样,韩庆朝早已将自己当成了镇州人,韩旭为镇州百姓所做的一切,他都铭记在心。只见他快步赶来,当即朝着韩旭跪下,语带哽咽道:“韩王爷,末将代表镇州城百姓向您磕头了!”   瞬间,所有的百姓跪了一地,真心实意的感谢韩大王爷给他们带来的希望。   “好,好,都起来吧!”韩旭心里颇为得意。想了想,招来韩庆朝认真的说道:“这里的护卫来不得半点松懈,给我重兵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末将醒的,末将会亲自带人日夜坚守。”韩庆朝当然明白这仓库的重要性,这是镇州城内不能守下去的关键。   “仅仅是重兵还不够!”韩旭转身朝着何一鸣吩咐道:“从丐帮中选几个高手,换上普通士卒的服饰,留在这仓库守护。”   何一鸣略一沉吟,连忙点头去办。   望着那长长得运粮车队,韩旭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对了,你们今日没有遇到辽军的骑兵吗?”   何一鸣微微一愣,皱眉道:“这也正是属下奇怪的地方,今日一早我们向南出发,直到遇到从大名府而来的运粮队。随后我们一路护送,可直到进入镇州城,一路上都没遇到半个辽人游骑。”   如此庞大的运粮队,怎么会不被辽军发现?   还是说辽军偷懒了,今日没有派出骑兵骚扰?这不合常理啊,至少和几日前辽人那马不停蹄的骚扰形成强烈的对比。   事出反常必有妖!耶律斜轸到底想干什么?在场的人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韩旭和吴师道突然抬起了头,两人相视而亡,满脸的惊骇不已。他们想到了一起去了,辽人今日没有派出骑兵只有一个可能。   “报……”“报……”   “启禀王爷,城外大批辽军围城……”   果然如此,耶律休哥的辽军主力终于来了。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草原人特有的号角,发出沉闷的集结声。   又是一个黄昏,沉闷的声音显得天空特别的阴沉。   北门外,无数的辽军骑兵如洪水般涌了过来,在离城门千步远的距离处一分为二。绕过城门,沿着城墙飞奔,一路向西,一路向东,镇州城再一次被来势汹汹的辽军围困。   数万战马奔腾的气势不是耶律斜轸的一万先锋能比拟的,这是真正的辽人主力,是整个大辽国南院大王的中军主力。   战旗飞扬,弯刀指天,辽军以他们那一往无前的勇气震慑着城墙上的每一名宋军。   “旭哥儿,你啥时候才能让我率领这样的骑兵冲锋呐!”刘三呆若木鸡,和辽军万马奔腾的骑兵相比,他手下那紧紧一千多名的骑兵简直是小儿科,完全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   他相信自己倘若率领那一千骑兵冲过去,很快将会被辽人的铁骑所淹没。就好像一粒小小的石子掉入大海中,连个泡都翻不起来。   “是啊,这才是骑兵呐!”韩旭感慨不已,草原人天生的优势。   老天对任何人群族都是公平的,给了辽人塞外风雪的残酷,但也赐予了他们无比强大的骑兵和战马;给汉人花花的江山,却没收了大片的养马地。   汉人可以统治塞外草原人,而草原人同样可以统治汉人,关键看哪个群族更有进取心。不思进取的群族终究会被灭亡。所以又有塞外的草原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而中原的汉人历经磨难却延续了千年。   “呜……呜呜呜呜……”号角更响了。   正中间的辽人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数名鲜衣怒马的辽军将领簇拥着一位身材极为高大的身影缓缓上前。   韩旭功聚双眼,极目远望。   只见中间那人身穿锁子甲,头戴鹰羽帽,猩红的披风几乎连人带马都盖住。   一张历经塞外风霜却异常坚毅的面容,高耸的鼻梁,精短的胡须,如鹰般的双眼散发着慑人的光芒。   和耶律斜轸的英俊不同,在此人的身上,韩旭感觉到的是塞外人天生的那种狂野和豪情。他是天生的领袖、大英雄,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心折的魅力。   若所料不差,此人定然是大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在他身边的耶律斜轸、萧燕燕、刘思汉一甘人等一字排开。   韩旭在看耶律休哥,同样的耶律休哥也在看他。   千步之远,在两人的眼里却近在咫尺。同一时间,两人相视一笑,点头致意。……      第435章 大辽耶律休哥(下)      “报……辽军抵达东城门。”   “报……辽军已围住西城门。”   辽军的行动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包围了镇州城的东、西两门,再加上如今辽人主力所在的北门,已是三面围城,唯一没有辽军出现的就只剩下南门。   “围三缺一吗?”韩旭会心一笑,这是最普通也是最常规的攻城战术。   俗话说得好“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一旦彻底的围死城池,必定会照成守城一方的殊死一搏。而留下一条敞开的城门,可以让守军看到希望,看到突围逃跑的线路,这样也就让守军没有了拼命的勇气。   东门有刘彦晖率领的大名府援军,西门有韩庆朝率领的成德军余部和部分禁军守护,而韩旭亲自坐镇北门,率领宋军主力直面耶律休哥大军。   “呜……呜呜呜呜……”   辽军号角突然变得急促。   刚刚完成对镇州城包围的辽军再次动了起来,战场上传令兵驾着战马来回奔驰,似乎在传达着耶律休哥的指令。   “他们要干什么?”吴师道忍不住的问道。   “闲得蛋疼,遛马吧!”刘三咧着嘴巴嘿嘿直笑。   韩旭无奈,刘三这小子什么不学,偏偏学他的这些新鲜词汇特别快。对于辽人的举动,他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或许耶律休哥这是向自己示威吧。   然而,未等太久,辽军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   只见最前方的辽军骑兵快速朝着两边撒开,紧接着无数的辽军步卒出现。   耶律休哥右手缓缓抬起,直指镇州城。   “哄……”   “杀杀杀”……辽军步卒蜂拥而上,朝着城墙冲来。   这就攻城了?宋军傻了眼,辽人大老远的跑来,喝口水、吃个饭、休息一下也行啊、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呢?况且已经到了黄昏时分,难道辽人想凭借着仅有的个把时辰攻下他们早已修葺一新的镇州城墙?   “果然不愧是耶律休哥,不走寻常路啊!”韩旭洒然一笑,这样正说明了耶律休哥的自信,对自己手下军队的信心。   宋军不甘示弱,刘三指挥着城头的宋军万箭齐发,密集的朝着辽军步卒射去。   ……   这些辽军步卒没有铠甲,身上几乎是清一色的布衣。偶尔能见到一两位小头领,他们的身上也仅仅是以皮甲护住重要部位。面对宋军的箭如雨下,被射中者几乎瞬间丧失了战斗力。   “快,大辽的勇士们,填满护城河,杀上镇州城!”   大冷天的,辽军竟然有人开始坦胸露乳。他们冒着宋军的箭雨,有人手提,有人肩抗,将一包包装着泥土石头的麻布袋子,扔入护城河。   然而,让韩旭奇怪的是,在这辽人的步卒里,竟然有大量的汉人士卒的面孔。在辽人小头目的指挥下,他们同其他的契丹人一样,拼命的填埋着护城河。   “他们应该是幽云十六州的汉人。”   吴师道轻声一叹道:“原本那里的汉人不时和辽国朝廷作对,不时的还有人起兵反抗,弄得辽人皇帝焦头烂额。可自从耶律休哥成为辽南院大王后,善待幽州百姓,汉人的地位得到极大的提高。如今幽州的汉人反抗也少了,耶律休哥还以汉人为将领,率领汉人组成的步卒方阵。再这样下去,恐怕幽州很难再收回了!”   耶律休哥,不仅是个将才,更是个帅才,能文能武,将辽人南京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吴师道的推测没有错,自辽人之后占据幽州的是女真人,女真人之后是蒙古人,蒙古人之后才是大明的汉人。也就是说幽州城从唐末之后再次回到汉人手里,那已经是五百年之后的事了。   “唉……”韩旭暗自叹息,孙猴子也才被如来佛压了五百年啊!可这幽州城就被异族轮番占据了五百多年。   在辽军中,步卒出彩的机会并不多,辽军几乎就是个清一色的骑兵军种,来去如风是他们的天性。如今,终于有了一次在骑兵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这些辽军步卒在他们小头目的鼓劲下,几乎是发了疯般的来回冲刺。   北汉军填出通往城墙的通道用了整整一日的时间,而这些辽军步卒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已经几乎填到了对岸。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而辽军的填河动作也接近了尾声。也就是说辽军黄昏时分到达镇州,到达之后未做休息立即攻城。从攻城开始紧紧一个时辰就几乎填平了数条通道直通城下。   ……   “旭哥儿,用火箭炸吧,辽人实在是太多了。”刘三沙哑着嗓子吼道。   宋军弓箭手拼命的拉弓弦,射箭矢,将平日的射箭速度硬生生的提高了个等级。然而辽军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们是仰射,可射箭的功夫本就是他们的强项,他们可都是些“没事抬头射苍鹰”的家伙,是以城头的宋军同样出现了不小的伤亡。而那些冒着箭雨来来回回冲刺的辽军步卒,更是无视生死,眼里只有那不宽的护城河。   吴师道赞同道:“是啊,用火箭吧,这一箭下去,一炸一大片。”   韩旭看了看黑了下去的天色:“行了,他们要填就让他们填吧。这天色也不早了,吩咐火头准备好晚饭,多加点肉,将士们忙了大半天也该吃顿好的了!”   周围的将士满头雾水,这边辽军还在攻城呢,他们的韩大王爷竟然说吃晚饭的事,也太扯了点吧!   “呼啦……”   然而,韩旭刚说完没多久,辽军一片欢呼声,城外的护城河已被填了数条直同对岸的通道,辽军完成了攻城的初步准备。   紧接着,鸣金收兵,辽军迅速退去。   “怎么又跑了?老子才刚刚热身,他们咋就就跑了?”刘三放下弓箭,甩了甩发麻的胳膊,抱怨道。   说打就打,说撤就撤,绝不拖泥带水!耶律休哥的辽军向韩旭展示了一支“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火,侵略如山”的辽军。睿智的主帅,不怕死的士卒,再加上铁一样的军纪,韩旭明白这一战不好打!   这是他和耶律休哥的初次交锋,也可以说是两人的一次试探,论结果,各有得失。   辽军完成了对护城河的填埋,打通了直接通向镇州城的通道,但同时也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反观宋军,虽然丢失了城池的第一道防线,可也以较小的伤亡打击了辽军的有生力量。……      第436章 罚将      草原人就像候鸟一样,只不过候鸟随着季节的变化而迁徙,而草原人随着水草而迁徙。哪里有肥美的水草,他们就放牧到哪里。   牧马人的天性造就了他们强大的野外生存能力,是以他们能够很快就扎好那一座座帐篷。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辽军大营里遍地篝火,烤羊肉的香气甚至飘到了不远处的镇州城头。   “咱这水煮的大肉就是没辽狗的烤全羊香呐!”城头的宋军嗅着鼻子,一脸的羡慕之色。   可羡慕归羡慕,他们一个个还是美滋滋的从锅里捞起那连皮带骨的猪骨头,双手抓着就啃了起来。   吴师道乃酒肉道士,自然是荤腥不计,啃着猪蹄来到韩旭身边。见韩旭手中端着酒杯半天不动,只是呆呆的望着远处的辽军大营,于是疑惑道:“旭哥儿,想什么呢?看着辽人烤全羊,肚里的馋虫挠喉咙了?”   韩旭摇了摇头,给了吴师道一个极其鄙夷的眼神,这才叹道:“吴老道,耶律休哥不简单呐!这仗不好打!”   吴师道怔了怔,刚想问韩旭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只见韩旭手指辽军大营,又道:“你看,辽军大营在我们的强弩射程之外,可是又并未远离我们的城池,即便我们想突袭他们,他们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对距离的把握耶律休哥真是做到了‘不远不近,若即若离’。”   辽军大营的设置确实如此,而且在他们的大营外,众多的辽军骑兵游弋着以防宋军的偷袭。耶律休哥不以自己的势大而小看了宋军,同样也不以宋军那恐怖的火箭而妄自菲薄。   正在此时。   “报……大批辽军步卒朝北门而来。”一名校尉前来汇报。   “戒备……”刘三扔下手中的肉骨头,飞速奔了出去。   只见城头的宋军举着火把早已严阵以待,而奇怪的是前来的辽军步卒只是打着火把连任何的随身短刀都没有。耶律休哥搞什么鬼?夜晚攻城本就是极其困难之事,难不成他们还想赤手空拳攻城?   正当宋军疑惑之际,辽军中走出一名汉人将领,朝着韩旭拱手大声道:“韩王爷,末将奉耶律大王之命,请韩王爷高抬贵手,容许我军收拢战死的弟兄尸体!”   收尸?这些人竟然是来收尸的?黄昏时分填埋护城河的战斗,辽军丧命数千名士卒,此时来收尸似乎倒显得耶律休哥很是仁义,可问题是宋军的将士们显然不相信辽人的话,手中的弓箭依旧朝向城下的那一支支亮着的火把。   “耶律休哥搞什么鬼?”吴师道不明所以,战争哪有不死人的,能在大战结束后收拢将士的尸体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可耶律休哥竟然在城池还没攻下的情况下就这样做,难道有什么阴谋?   韩旭同样也很疑惑。然而,当他抬头朝着辽军大营望去之时,只见辽军中军大帐下笔直的立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身影正朝着这边望来,旋即想都不想,立马下令道:“收起弓箭,让辽人收尸!”   韩旭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同意辽人的请求,若说自己也“仁义”的话,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或许唯一的解释是看到辽军大帐下耶律休哥的身影,同样身为主帅他也心升敬意。当自己的士卒战死,能为他们做的或许只剩下将他们的尸体运回故乡。   城下的辽军不发出一丝的声响,默默的收敛着他们弟兄的尸体。   此时此刻,宋军同样也没有发出一丝的嘲笑亦或其他,所有人收起自己的兵器,默默注视着收尸的辽军。   当最后一举辽军的尸体被运走后,只见辽军中军帅帐下的那道身影遥遥的朝着这边举起了手中的羊皮囊。   韩旭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深吸口气叹道:“耶律休哥是个人物!”   这或许就是英雄相惜的情感,即便那人是自己的对手。对手有时候比朋友更重要,对手能让自己更深刻的发现自身的不足,从而不断的自我成长。耶律休哥这样的对手,一生难求!   难求归难求,可该做的事还得去做,那就是彻底的打败耶律休哥。   想到此,韩旭将何一鸣招到身边,附耳小声的说道:“将城里的铁匠,工匠召集到府衙……”   众人完全听不见两人在嘀咕什么,可只见何一鸣的脸色从疑惑、不解,慢慢的变成了激动、兴奋。待韩旭吩咐完毕,何一鸣如打了鸡血般,兴冲冲的就下了城楼,朝城里奔去。   ……   耶律休哥望着城楼上的韩旭微微一笑,随即将羊皮酒囊挂回腰间,转身进入帅帐。   当他进入帅帐的那一刻,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铁青着一张脸扫过帐内所有的将领。   原本气氛轻松,喝酒吃肉的帐内将领,一个个低着头,闭上嘴巴,看都不敢看耶律休哥一眼。尤其是下首首位的耶律斜轸,他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帅帐,此刻唯一还能保持轻松状的,或许只有照样喝酒吃肉的北汉军统帅刘思汉了。   耶律休哥坐回帅位,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对耶律斜轸这位既是自己同门师弟又是自己手下爱将的辽军先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感。   辽军突然大军南下,在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同时,却也先锋军几乎丧失殆尽。事实上,当他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一口血喷出。先锋军是耶律斜轸指挥的,而且为了保护这些南院精锐骑兵,他甚至将南京府所有的盔甲都集中到了先锋军的身上,以至于他的中军除了自己亲卫和将领,下面的无论是步卒还是骑兵都没有一件真正意义上的盔甲可穿。   的确,辽军此次是仓促出兵,甚至一开始还是他自己未经过请示直接下的命令,可若说辽军先锋丧失殆尽,而耶律斜轸一点错都没有的话,他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想到此,耶律休哥开口道:“斜轸,此次先锋军几乎丧失殆尽,士气大挫,你可知罪。”   耶律斜轸浑身一颤,别看自己这位大师兄平日好说话,可一旦严肃起来那是六亲不认,尤其是在面对军国大事的时候。于是,赶紧说道:“启禀大帅,此次先锋军大败,末将罪不可赦,请大帅责罚。”   耶律斜轸头顶大辽国第一青年才俊的头衔,向来有其高傲自负的一面,此时突然开口就认错,倒是让所有人都楞在当场。   就连耶律休哥都忍不住的:“哦?”   “启禀大帅,末将第一错在骄傲轻敌,在我军围城之际,却不查我军后方,是以让宋军突然出现之后打了我军大营一个措手不及;第二错是,末将在大营丢失后,一心想着一雪前耻,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率领所剩骑军进行冲锋,造成我军更大的伤亡。”耶律斜轸朗声道:“末将难咎其职,请大帅责罚。”   此言一出,帐内诸位辽将彷佛第一次见到耶律斜轸一般,一个个瞠目结舌,他们的先锋将竟然还有如此谦虚承认错误的一面?   “哈哈哈哈……”突然起来的大笑,将帐内所有辽军将领拉回了现实。   耶律休哥仰天大笑,笑得很开心,也笑得帐内所有人莫名其妙。   对于自己这位二师弟,耶律休哥心里比谁都了解。在耶律斜轸那高傲的个性中,自然是一颗自负的心,向来从不认为自己有所过错,要错也只有是别人的错。这在辽国的武将当中,因为耶律斜轸极其出色的一面更加助长了耶律斜轸的自负心。   而今日一战,面对大宋朝最年轻的百胜将军,耶律斜轸输了,而且输得几乎是倾家荡产。虽然辽军付出的这个代价非常大,可在耶律休哥看来,输这一场而让耶律斜轸成熟,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既然错了,那就要接受教训。   在众目睽睽之下,耶律休哥朗声宣告了对耶律斜轸的处罚:军棍一百杖,削去其先锋将之职,一撸到底,成为一名普通的辽军骑兵,战后看其表现再行论处。   对于自己的师弟,能做出这样的处罚,可见耶律休哥治军之严谨。虽然还有些偏袒的一面,可在这个皇权时代,已经是重中之重了。   帐外传来军棍落在股腚上沉闷的响声,每一声都深刻的敲打在各个辽将的心里,包括一直皱眉不语的刘思汉。在他的眼里,耶律休哥是在惩罚耶律斜轸没错,可偏偏感觉耶律休哥这是在打给自己看,那是一种杀鸡儆猴的威慑。是辽军对北汉军的威慑。   然而,耶律斜轸也确实有其高傲的一面,从头到尾未发出一声的叫喊。即便在嘴中的木棍被其咬断,即便在双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他自始至终都未哼一声。   和大营外热火朝天的气氛相比,辽军大帐内的气氛冷得可怕。这些平日里老子天下第一的将领们,一个个不吭声,喝酒吃肉如同嚼蜡。……“谁?”耶律斜轸趴在床上,听闻帐外的动静,就想拔刀而出。      第437章 辽帐夜话      “躺着别动,是我。”耶律休哥掀开帘帐走了进来。   见状,耶律斜轸强忍着疼痛就欲起身,却被耶律休哥按住。瞧着那血肉淋漓的屁股,耶律休哥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掏出怀中的金疮药,亲自替耶律斜轸上药。   “嘶……”   “怎么?很疼?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得了什么!”耶律休哥微笑道。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抹药的动作已经轻了好多。   “大帅……”   “这里就你我二人,叫师兄,这个听着亲切。”   “师兄,这事我找亲卫来做就行了,免得弄脏你的手啊!”耶律斜轸语带哽咽道。   “师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脏不脏的,师兄就是你的护卫,替你挡刀子都行。”耶律休哥笑呵呵的说道:“现在知道疼了,刚刚怎么也不叫出来,叫出来会好很多。”   耶律斜轸摇了摇头:“叫出来不是丢人吗,丢我自己的脸不要紧,可不能丢师兄和师傅的脸啊!”   “你呀,才跟小师妹出来几天,就学会她那一套马屁功夫了。”耶律休哥打趣道:“对了,怎么没见到小师妹?”   耶律斜轸苦笑道:“小师妹怕师兄你生她气,这不早就躲起来了嘛。”   “谁说我躲起来了。”   一声娇斥,萧燕燕的身影走进帐篷。   耶律斜轸赶紧抓过一条毛毯就盖在屁股上,尴尬道:“你进也不先通传一声。”   “遮什么遮,又不是没见过。”萧燕燕大大咧咧的说着,可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脸色微红,记忆中上次见过耶律斜轸的屁股似乎还是年少无知之时。   “既然大师兄给你上了师傅的金疮药,那我的这瓶倒是省了。”萧燕燕将手中的小瓶从新塞入怀中。若不是听说耶律斜轸被狠狠的揍了一百军棍,她才舍不得掏出师傅给她留的金创药呢。   对于萧燕燕的举动,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只能无奈的相视一笑。这小师妹从小就这样,嘴硬心软。   “对了,大师兄,师傅怎么没来?”萧燕燕蹦蹦跳跳的来到耶律休哥身边,扯着他的胳膊摇晃着。   “好了,好了,都大姑娘了,还这么瞎胡闹,倘若放在普通人家,你这年纪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耶律休哥笑呵呵的打趣道,见床上的耶律斜轸似乎也是同样的疑问,这才缓缓说道:“此次出征是师兄我一时决定的事,倘若现在不出兵,待得宋军攻克江南后,我们大辽将会面对更加强大的赵宋朝廷。汉人一直以收复幽云十六州为己任,身为南院大王的我,不能等到他们强大了再去准备防御南京府,而只能趁着赵宋朝廷北面空虚的时候,将战线推到赵宋境内。   既能保护好自己,又能缓解南唐的压力。有了南唐的牵制,赵宋就没有足够的精力来对付我们。只要再给我几年时间,即便赵宋朝廷拿下江南之地,我也有信心面对汉人的大军守住幽州城……此次南下,倘若草原狼神保佑,说不定我们能占据大宋黄河以北的所有地方,以黄河为界和赵宋谈判。”   萧燕燕和耶律斜轸同时点头,对于耶律休哥出兵的战略目的,他们俩是清楚的。   耶律休哥略一停顿,苦笑道:“可你们也知道,此次我擅自动兵,并未经过皇上的允许,是以这才有了我让二师弟领兵先行出发。而我的大军一来因为仓促准备不足,二来因为要取得皇上的允许,这才一直拖到前几日才出发。皇上一直是反对我们出兵的,而且对于我这位南院大王……呵呵……你们也是知道的!”   大辽皇帝耶律璟向来对国内的异己毫不留情的打击,他怎么可能放心让一个和自己并不算太亲近的耶律休哥霸着南院大王的位置呢?所以对耶律休哥的猜忌自然不会少。然而,耶律休哥却依旧稳稳的坐在大辽南院大王的位置上,又是为什么呢?   概因一人存在,那就是耶律休哥他们的师傅大辽国师萧无极。萧无极乃大辽国人人敬仰的神一般的人物,是一个敢指着耶律璟鼻子破口大骂的辽国国师。而且,耶律璟根本动都不敢动萧无极一下,当然也可以说耶律璟根本就没能力动得了萧无极。   说道萧无极,萧燕燕自然对这位老祖宗是崇拜得两眼冒星星。   同样的,耶律斜轸也是一副崇拜之色,道:“这么说,师兄能够率大军赶来是因为师傅去了上京府找耶律璟去了?”“耶律璟”这三个字,他说得几乎是咬牙切齿,对于这位大辽的皇帝,耶律斜轸很不感冒。   “师弟甚言。”   耶律休哥小声教训了一句耶律斜轸,旋即点头道:“皇上能同意我出兵,正是因为师傅亲自去了趟上京府!”说到着,就连耶律休哥自己面色都变得很难看,低骂道:“皇上还是咬住那句话‘占一个城池是一个城池,不能冒险进兵’。对此,师傅也是没有办法,皇上以此为底线,才能同意我出兵南下。”   三人恨不得将他们的皇帝耶律璟抓来好好的臭骂一顿,什么叫‘占一个城池是一个城池,不能冒险进兵’?耶律璟这皇帝当了这么多年,是越来越胆小了。这句话说好听点是稳扎稳打,说不好听点就是胆小如鼠。   辽军最擅长的是千里奔袭,按照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的计划,他们根本就没有和北宋联合攻取镇州城的打算,而是绕过镇州城,直接南下大名府,占据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甚至有机会,他们还想度过黄河,直插赵宋都城汴京。   可耶律璟这家伙偏偏咬死不放“稳扎稳打”,这很另面前这两位辽军杰出的将领愤慨。   然而,此时萧燕燕却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或许这是皇上害怕大师兄占据黄河以北,为大辽立下盖世其功吧!”   此言一出,耶律休哥暗自点了点头,饶有趣味的看了眼自己的小师妹。他们师傅一直对三师弟和小师妹的眼光很是赞赏,此刻看来绝对不虚。耶律休哥当然也明白皇帝耶律璟让他一城一城“稳扎稳打”打下去的理由,只是这些话还没必要在自己的师弟师妹面前说出来。然而,他没想到,萧燕燕能这么快的反应过来。   倒是耶律斜轸,在萧燕燕说出那句话之后,这才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不过,显然他对皇帝这样的决定有点不以为然,愤愤道:“大师兄,汉人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我大军在外,一切决定权都在大师兄您手上。镇州有韩旭大军支援,还有那威力巨大的火箭,不如我们放弃镇州,直接进军大名府,以我军骑兵的速度,即便韩旭想追也追不上。”   闻听此话,耶律休哥双眼精光一闪而逝。不得不说耶律斜轸这话让他很行动,可也仅仅只是一时的行动。片刻之后,眼神暗了下去,深吸口气叹道:“倘若这仅仅是皇上的命令也就罢了,我即便是拼着不要南院大王的位置也要率军直扑大名府。可问题是,师傅同样让我执行皇上的旨意‘稳扎稳打’。”   “这怎么可能,师傅怎么会支持耶律璟那昏君。”耶律斜轸失声道。   “师弟……”   耶律休哥大喝一声,训斥耶律斜轸的无礼,耶律璟再怎么说也是大辽的皇帝,即便自己内心有一百个不满意,也能不能出言不敬。   事实上,对于萧无极为何会支持耶律璟,耶律休哥也想不明白。他自己都能看到出兵大名府的好处,才智卓绝远胜于他们的萧无极怎么可能看不到?   萧燕燕见耶律斜轸被大师兄训斥,赶紧转移话题,笑呵呵的问道:“大师兄,既然皇上已经答应了出兵,那师傅怎么还不回来,师傅不是最讨厌上京府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吗?”   耶律休哥语气微缓,说道:“师傅处理完这事以后已经不在上京府了,他去了北边!”   “北边?”萧燕燕面色一变,失声道:“难道北边又出事了?”   大辽的北边是哪?自然是那白山黑水之间,那天寒地冻的大山大河。   耶律斜轸不以为然道:“我早就说过,将那群猎户、野蛮人全部杀干净才行。不然,他们就一直在我们的北面闹事,不服王化。”   “师弟啊,在军事上你确实很优秀,师兄相信将来你一定会超越师兄我。”耶律休哥摇头叹道:“可军事外的东西,你却得好好像小师妹和三师弟学习,不能只看到打打杀杀,有些东西比打杀更重要。倘若你一直这样,那么你永远也只是个打打杀杀的将军,做不到南院、北院大王的职位。”   说到这,耶律休哥扭头转向北面。此刻他们的师傅萧无极一定在那天寒地冻的白山黑水间奔波着,去和那群山林里以打猎为生的野蛮人谈论相处之道,去和他们的首领完颜氏见面。   汉人称他们契丹人为野蛮人,契丹人对此向来不屑一顾,因为北面还有比他们更野蛮的女真人。他们不时骚扰着辽国的边境,搞得上京府焦头乱额。当年萧无极亲自出面,前往女真部落会见他们的首领完颜氏,这才有了北面边境的渐渐安稳。可即便如此,女真人依旧会不时的骚扰他们的边境。辽人若是出动大军围剿,那么这些女真人就会躲到山林里,等辽军一走,他们又下山继续该抢的抢,该杀的杀!   大辽为此付出了无数的精力,可女真人就像苍蝇似的,杀也杀不完,赶也赶不走。提到女真人,几乎每个辽人都恨之入骨。   国师萧无极提出了抚剿并举的策略。每年冬日大雪封山,是女真人下山抢劫的时候,他就会带着大量的粮食和金钱去安抚女真人,让女真人能够有足够的食物度过冬日从而不去抢劫辽人百姓。   待得春暖花开,辽军随便找个借口,进军山林对女真人进行围剿和打击。   这样的策略刚开始还好,可毕竟这仇恨是越积越深,萧无极化解的难度也是越来越大。耶律阿保机留下的那句“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一直深深的烙在每个辽人的心中。   尤其是耶律璟上位后,这位极其喜好打猎的皇帝,更是将耶律阿保机的这句话挂在嘴边,对女真人的打击力度是越来越大,搞得北面边境冲突不断。   耶律休哥摇了摇头,对于女真人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略一沉吟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师弟,你见识过宋军的那种火箭,真的有如此大的威力?”   说到宋军的火箭,耶律斜轸和萧燕燕同时色变,那东西给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不仅如此,对军事见解独到的耶律斜轸,甚至认为这将是扭转辽军骑兵优势的巨大利器。   “师兄不是相信你们的话,不然师兄也不会按你说的后撤扎营,骑兵日夜不间断巡视了。”耶律休哥说道:“但此事事关重大,眼见为实,在没见到宋军的火箭之前,师兄也只能先对你进行处罚,这事你不怪师兄吧?”   “当然不会。”耶律斜轸立马道:“师兄黄昏之时发动的攻击,想必是想见识见识宋军的火箭吧?”   耶律休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证明了他的攻城只是为见识一番宋军的火箭。可让他失望的是,即便他们填通了护城河,宋军还是没有发射哪怕一支火箭。   未见过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耶律休哥在没见识到宋军的利器之前,是绝不会轻易的命大军攻城的。   “轰……”,“轰……”,“轰……”   正在此时,帐外传来几声雷鸣般的巨响,地面彷佛都在摇晃。   “宋军的火箭?”耶律斜轸面色大变,竟然强撑着身体下了床,失声道:“师兄快,宋军偷营。”耶律休哥见一向淡定的耶律斜轸在听到巨响后竟然变得有点慌乱,想必上次宋军那火箭在他的心里产生了阴影。能让耶律斜轸都有点害怕的东西,耶律休哥是更感兴趣了。于是,一手搀扶着耶律斜轸往外走,一边安慰道:“不要慌,听这声音离我们还远,不是在大营周围,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镇州城那边的巨响。”……      第438章 送给耶律休哥的夜宵      镇州城外,无数的辽军士兵指着远处的护城河议论纷纷。   只见原本已经被他们填出三条通道的护城河,再次流淌了起来,河面上的三条泥石通道也已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   “娘的,我早就说过宋军有一种威力巨大的火箭,你们还不信。”一名身穿盔甲的辽军士卒拍着胸脯大声道:“那东西一炸开,就是轰天巨响,对……就是你们刚刚听到的那雷声般的东西。依我看这肯定是宋军的火箭给炸开的。”   “你他娘的放屁,你们这些先锋军是打输了找借口,亏耶律大王还将全军最好的盔甲都给你们穿。”穿着普通军服,全身没有一处铠甲的辽军士兵瞧着那名浑身铠甲的先锋军,很是不爽道。   “就是,你们这些孬种,赶紧把盔甲脱给老子,看老子明日攻上城头给你们先锋军好好看看。”周围的辽军顿时纷纷附和,一群人上来就欲扒先锋军的铠甲。   盔甲对辽人何其珍贵,何其重要!   先锋军将士们再失败,也丢不起被人扒盔甲的脸,一个个羞愤欲绝,纷纷拔出手中的弯刀,死也要护住身上的盔甲。   “这是耶律大王给我们的,你们没权利来抢!”   “盔甲只要大辽的勇士才能穿,你们这些丢人家伙,没脸穿在身上。”   两方的将士互不相让,拔刀相向,可怜的先锋军由于人少,被更多的辽军步骑们围成一团。   “耶律大王驾到!”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的辽军同时扭头向外看去。   只见耶律休哥大步流星,带着亲卫朝这边走来。   看到中军将士和先锋军拔刀相向,耶律休哥气得是脸色铁青,这可是他带兵以来从未有过的内哄,也是他从来就没想到过会在自己的军中发生这样的内讧。   耶律斜轸一见耶律休哥的脸色,顿时吓了一跳,顾不得屁股上的创伤,上前一步拔开人群,大喝道:“先锋军谁闹事的,给本将军自己站出来。”   “……”没人承认。   见状,耶律斜轸勃然大怒。辽人向来崇拜勇武果敢的英雄,他想不到自己的先锋军竟然在一场大战失败后,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了。这哪里还是那威震塞外的辽军铁骑?这哪里还是太祖耶律阿保机的骄傲子民。   此刻,耶律斜轸的脸色比耶律休哥还难看,这些人可都是他手下的兵啊!   眼中杀机一闪而逝,阴沉着脸说道:“本将军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先锋军是谁带头闹事?”   终于,那名最先拔刀的先锋军走了出来,指着周围的辽人中军将士,愤怒道:“将军,不是我们闹事,而是中军欺人太甚。他们说我们打了败仗,不配穿这身盔甲……所以……”   “所以你就对着自己的同胞拔刀?”耶律斜轸缓缓上前,阴沉着脸说道。   语毕,未待此人回话,只见白光一闪而逝,那名先锋军已经头身分家。   头颅落地的那一刻,嘴巴还张得老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四周一片静寂,辽军将士无论是先锋军还是中军,全都被耶律斜轸如此决断的手法给震惊了。果然不亏是辽军新一代的杰出将领,杀伐果断,毫不手软。   耶律斜轸回到入鞘,双眼冷冷的扫过全场辽军。先锋军将士低下了头,就连中军将士同样也不敢与其对视。   “听着,今日之后,还有人胆敢闹事,本将军有一个杀一个,有十个杀十个!都给本将军回营睡觉去,难道还想让城头的宋军看我军笑话不成!”   此言一出,无论是先锋军还是中军纷纷逃一般的退去,彷佛多呆一刻,说不定耶律斜轸的弯刀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耶律斜轸的杀气太盛,笼罩着全场,就连周围的温度彷佛都冷了几分。   耶律休哥一直冷眼看着耶律斜轸的处决,直到周围的士兵全部撤走,这才走上前去看了眼地上的人头,朝着身后的亲卫吩咐道:“就地埋了吧,告知其家人就说杀场战死,抚恤加倍!”   对于耶律斜轸如此的处决,耶律休哥还是很满意的。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闹事的苗头一起,搞不好会引起全军的内杠。耶律斜轸当机立断,将这苗头斩杀在萌芽之中,这是一名优秀将领必须要举杯的心狠手辣。   望着眼前静静流淌的护城河水,耶律休哥拍了拍耶律斜轸的肩膀,缓缓说道:“这就是那火箭的威力?”   “应该是,那东西的威力实在恐怖。宋军能如此快的摧毁泥石桥,也只有那样的东西才能办到。”耶律斜轸点头叹道:“今日的努力白费了。”   想起白天为了填平护城河,辽军可是丧失了数千的精锐步卒。想不到晚上,宋军只是这么几下,就将辽军白天的努力变成了泡影,是谁都不会心甘。   然而,耶律休哥在看了半天之后,却微微一笑道:“也不见得是白费了。”   耶律斜轸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耶律休哥的意思。   “韩旭白天一直未用火箭来阻挡我们填河,定然是他不想让我见到那火箭的威力。”耶律休哥微笑道:“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偏偏晚上要来炸开呢?”   ……   镇州城头。   见辽军打着火把大批的散去,宋军很是失望。   原本还以为能看到一处辽人内乱的好戏,却没想到被耶律斜轸给制止了。   没错,辽军白天填平的护城河,正是韩旭命人趁着夜色炸开的,只不过不是用的火箭,而是直接将炸药包挖坑埋下。   因为天黑,宋军在城角放下吊篮,偷偷的摸了过去埋炸药包。而辽军因为怕宋军城头弓箭的打击,也并未离护城河太近巡逻。更重要的事,他们根本就没想不到宋军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瞬间摧毁泥石桥。   韩旭也不想这么快的被耶律休哥发现自己炸药包的威力,是以白天的时候,无论辽军怎么填埋护城河,他也只是命令弓箭齐发,并未用到炸药包。可是在晚上的清点过程中,他发现宋军竟然被辽人用弓箭干掉了数百人。在还没和辽军直接接触之时就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这伤亡也不小啊!   于是,他命令刘三晚上偷偷的炸掉辽军白天填平的地方,这样一来至少在第二天能让辽军费力再次填河,而宋军也可以少点伤亡。   “走吧,今晚算是给耶律休哥来点夜宵了。都回去休息,这场仗还有得打呢!”   韩旭下了城墙,在杨月蝉和程淮秀的陪同下,朝着州府衙门而去。   除了城头为数不多留守的宋军,以及城外巡逻着的辽军千余骑兵外,双方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两边都在积攒精力,等待明日的大战。   然而,在镇州城一处不显眼的院落里却是灯火辉煌,周围遍布着穿着邋遢的叫花子,院落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传出来。   “快点,再快点。”何一鸣沙哑的声音彷佛在催促着什么!……      第439章 咆哮!狙击弩!      当东方吐出一丝微白,宋辽两军闻鸡而动,耶律休哥坐镇中军,辽军再次三面围城。   旌旗飞扬,猎猎作响;刀剑出鞘,矛戟如林。   最前方打头阵的,依旧是辽军坚若磐石的步卒方阵。他们静静的站立着,饱经风霜的脸上挂着最坚定的色彩,只要耶律休哥一声令下,他们将会成为攻城的第一批力量,奋不顾身的冲向城头;在他们的身后和侧翼,是辽人引以为豪的大辽铁骑,人如虎马如龙。只要有这些大辽骑兵在,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进可攻退可守,来去自如。   无数的辽军,竟然一眼望不到边。   北门外的小山坡上,耶律休哥竖起“辽”字大旗,立下帅帐,召集武将议事。   “前面就是镇州城,如今我大军围城数日,竟然到现在还没拿下这小小的镇州城。”耶律休哥冷冷的说道:“本王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攻城的,也不管你们之前怀着怎样的心思……过去的本王一概不究!”   说着,耶律休哥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北汉军将领,在淡然自若的刘思汉身上微一停顿,咬牙道:“但是……从今日起,谁敢不服从本王的命令?谁敢不尽全力攻城?杀无赦!”   随着耶律休哥杀气腾腾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将领们顿感浑身寒意,仿佛周围的气温瞬间降到零下。   刘思汉内心的震撼比任何人都强烈,因为耶律休哥散发的杀意基本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耶律休哥的话明显就是在警告北汉军,警告刘思汉。虽然刘思汉极力的保持着脸上坦然自若的表情,可是在耶律休哥强大的精神压力下,他还是忍不住的脸色微微发白。   没想到耶律休哥竟然是个高手,真正的高手!大辽国内还有这样的武学人物存在,这令刘思汉大为吃惊。赵宋控制着中原,江湖高手不计其数;塞外辽国疆土辽阔,奇人异物同样不缺。和他们相比,区区数州的北汉,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得罪谁都难以为生存。   “韩老弟,对不住了!”刘思汉心底一声暗叹。   耶律休哥可不是耶律斜轸,在这位南院大王的眼皮子底下,他感到无法再做出任何的消极怠工。   。   “呜……呜呜呜呜……”   “杀……”“杀……”“杀……”   号角声响,耶律休哥一声令下,辽军蜂拥着朝着护城河冲去,三面同时攻城。北汉军攻东门,辽将耶律奚底攻西门,最后耶律休哥坐镇北门,直面宋军主力。   步卒照旧来来回回的背着泥土石块往护城河里扔,后面弓箭手在盾牌的保护下,与城头的宋军弓箭手对射。骑兵也上来了,虽然不能冲过护城河,但他们却利用手中的弓箭,保护着那些拼命填埋护城河的步卒弟兄。   无需试探,没有佯攻,辽军一上来就是拼命的架势。   城下是来来回回奔跑的辽军,天空中是你来我往的纷飞箭矢。   “太野蛮了,太野蛮了!耶律休哥一点都不懂得温柔,连前戏都没有,简直是霸王硬上弓嘛!”韩旭安坐城楼,手中拿着那最喜爱的红丸小泥壶不时的啜上一口。这架势还真有点“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豪气。   吴师道瞥了瞥嘴,心中暗骂:“不装会死啊!”   ……   战场上重复着昨日的事,只是辽军的进攻更猛烈些而已,或许刘彦晖和韩庆朝守卫的东西两门压力会比之前大许多。因此,每隔半刻,都会有传令兵来回于东西城门和北门之间,将两门的消息即使传递给韩旭,以便韩旭调兵遣将。   虽然是三面进攻,不分主次,但事实上总会有个轻重。如今,辽军精锐全部集中在北城门,是以北门终究是耶律休哥的突破点。   “沉住气,瞄准了射!”刘三吼着嗓子在城墙上来回奔波,不断的鼓励和指挥宋军弓箭手们弯弓搭箭。   ……   耶律斜轸眼看着辽军将再次填出通道,狠狠的瞪着城头上那蟒袍身影:“还不用火箭?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从一开战到现在,在辽军猛烈的攻势下,护城河几乎被填平。然而,宋军直到现在也仅仅只是用弓箭招呼,那恐怖的火箭到现在一箭未发。   耶律休哥坐镇帅帐下,远远的观察着阴云密布的战场,辽军在护城河边抛下了无数的尸体,而整个镇州城被韩旭经营得犹如缩在洞口的刺猬,关键是这刺猬的刺还能漫天的射出来。当然,攻城就是会付出伤亡的代价,虽然这代价很不小。   不过,他倒是很佩服韩旭如此的镇定和耐心,在辽军强弩箭矢以及那抛石机下,宋军城头的伤亡也并不小。既然宋军还不用火箭,那就让辽军快速度过护城河,对宋军城头的弓箭形成压制。   想到此,耶律休哥大手一挥,号角声急促起来,辽军发了疯般的冲向护城河。   “旭哥儿,快用炸药吧!”刘三大急,眼看着辽军就要度过护城河了,他是心急如焚,怎么也想不明白韩旭为何到现在还不用炸药。   城头上,床子弩已经架上了炸药包,弩手早就瞄准了辽军人群,而手持火把的副手,眼巴巴的望着韩旭身边的令旗,只盼着那令旗早早挥下。   “呼啦……”   城外,护城河被填通了,辽军士气大振。   终于跨过了这道人工障碍,辽军步卒扛着登云梯,推着撞城车,冲过护城河,朝着镇州城墙而来。同时,他们身后无数的骑兵以弓箭手的形势,越过护城河,近距离朝着城头放箭。辽军人数众多,瞬间形成了对宋军城头的弓箭压制。   漫天的箭雨涌向城头,而宋军反击的箭矢却变得稀稀落落。   刘三急不可耐,疯狂的冲到韩旭身边:“旭哥儿,快啊!”   吴师道脸色发绿,那毛发稀疏的脑袋上,不知何时已经顶了个头盔。手中的拂尘也不见了,变成了一面巨大的盾牌,他那瘦小的身子几乎全都藏在了盾牌下面,两只小眼睛直溜溜的盯着韩旭,不断的叫着:“放火箭,放火箭!”   韩旭神色自若,将手中的小泥壶递给杨月蝉,微微一笑道:“冬日就是口干舌燥呐……蝉儿,再加点水。”   众人不明白韩旭那里来的自信,这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他怎么还如此的镇定。   “帮主,来了,来了!”   正在此时,只见何一鸣大步流星的赶上城头,通红的双眼显然一宿没睡。   韩旭面色一喜:“做好了?”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何一鸣将身后的人招了过来。这是一群普通的镇州百姓,不过他们几人一组,扛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见过韩王爷……”老百姓见到韩旭就欲跪拜。   “得了,赶紧装,赶紧装……”何一鸣急忙道:“王爷,做是做好了,但没试验过。这些都是城里的有名铁匠,木匠,应该差不了。”   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工匠们立马忙活开了,只见他们将那些丈把长的东西,很快组合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一座巨大的床子弩展现在众人的面前。弩身是用百炼钢给弯曲折成,而那弩弦是用好几根特质牛筋搅成。虽然是床子弩的形状,但却没有绞盘,更确切的说这是一张巨大的弓。   “这是什么东西?”吴师道瞠目结舌:“这玩意谁他娘的能拉得动?”   不仅吴师道,周围的宋军士兵全都是惊讶得合不拢嘴,若这是弓,也实在太恐怖了吧!   “你个老道士懂个屁!这叫狙击弩!”韩旭如获至宝,双手抚摸着精钢打造的弓身,虽然这手艺粗糙了点,可一夜赶工出来已经不错了。   铁匠对众人的评论似乎很不满意,愤愤道:“各位军爷,小的祖上就是大唐工部的铁匠。依小的看,韩王爷要做的这个东西,定然能射箭,只是这力气……”   一听力气这两字,刘三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弯腰扎起个马步,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去拉动弓弦。   他脸色憋得通红,胳膊青筋暴露,可在后退几步后,却再也无法拉动弓弦,无论如何也拉不了满弓。   见状,韩旭面色一正,下令道:“刘三听令,所有床子弩准备。在本王射出这一箭后,所有的床子弩给我狠狠的射出去,辽军那里人多就往那里射!”   韩王爷要拉这啥“狙击弩”?   韩王爷不是双腿残废……   刘将军可是军中力气最大的人,他都拉不动,韩王爷那文绉绉的样子怎么可能拉动?   ……   周围的宋军吓了一跳,脑中跳出的全是韩王爷是不是脑袋被门给夹了?   然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韩旭推着轮椅来到“狙击弩”前,双手搭上弓弦,随手扭头朝着杨月蝉微微一笑。   杨月蝉会意,拿起一根捆上炸药包的弩箭,将这胳膊粗的弩箭架到弓弦上。随后,来到韩旭身后,芊芊玉手搭上轮椅,功聚双手,两脚一步步的后退。每退一步,弩身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弯折。   “咔,咔,咔……”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两人合作,将“狙击弩”拉了个满弦。   满弦!竟然真的是满弦!   文文弱弱的韩王爷和美若天仙的杨姑娘,竟然将这张巨大的钢铁弩拉成了满铉!   “小三,发什么呆,赶紧点火!”   韩旭一声大喝,将周围所有人惊醒!   炸药包的引线被点燃,冒着嗤嗤的火花……   “擒贼先擒王……”韩旭一声大喝,双手松开,只见弩箭“嗖”的一声,快若闪电,弩箭彷佛咆哮着直奔辽军帅帐而去。耶律休哥,尝尝本郡王为你特意制作的‘狙击弩’吧!……      第440章 将计就计      一箭北去,追星赶月。   战场上,弩箭呼啸而过,划破长空,空气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在箭头隐隐形成白色气团。闻听那巨大“啵啵”声,就连韩旭自己也傻了眼:“嘿嘿,这是突破音障吗?咋有种音爆的感觉!”当然,这只是韩旭自我感觉的牛B,弩箭就是弩箭,速度再快也别想超音速呐!这不,两千步的距离,就是这强大的“狙击箭”也得让他飞一会。   让弩箭飞一会!   战场上所有人均停止了动作,无论是辽军还是宋军,仿佛都忘记了时间,眼光追随那快若闪电般的一箭而去。当前射程最远的床子弩也就千步开外,可这弩箭在飞越千步之后,竟然速度丝毫不减,直插辽军中军帅帐!   耶律休哥满脸震骇的望着那道白光,一股阴深的杀气瞬间侵入大脑,皮肤毛孔紧缩,浑身不寒而栗。多年战场的经验,让他的直觉变得更加敏感。杀意、恐怖的杀意,那飞行中的弩箭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快躲……”   耶律休哥狂吼而出,一把抱起身边的萧燕燕,飞身而退。同时,耶律斜轸顾不得屁股上的伤痛,猛的前冲,一跃丈把远。   中军帅帐下可远不止他们师兄妹三人,一干辽军将领和亲卫门,纷纷四散而逃。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辽军帅帐被弩箭命中,发出震天的雷鸣。   烟尘冲天而起,巨大的气浪撕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飞沙走石,尘土飞扬,人畜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死得不能再死。   偌大的战场,死一般的沉静。   待得烟尘散尽,只见辽军中军大帐早已灰飞烟灭,高高矗立的“辽”字大旗倒塌了。地面凹陷成一个方圆数丈的巨坑,周围伏尸一片。这一箭尽灭辽军精英。   “耶律大王……”数息后,帅帐附近的辽军终于反应过来,发了疯般的朝着大坑冲去。   紧接着,攻城的辽军步骑放弃了攻城,扭头就跑。主将一死,军心大乱,辽人自不可免。   ……   直到这个时候,城头的宋军才反应了过来,以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韩大王爷。   韩旭等的就是这一刻,若想消灭数万的辽军精锐,只有出其不意的干掉他们的主帅耶律休哥。而要想炸掉远在床子弩射程之外的辽军帅帐,就必须制造一把射程更远的床弩,是以这才有了“狙击弩”的产生。如此强大的钢铁弩,一般人或许无法发出哪怕一箭,可韩旭和杨月蝉不同,运转全部的功力射出这无与伦比的一箭不是没有可能!   偷袭的机会只有一次,所幸的是似乎他们成功了,而且辽军大乱之态已成。   “辽狗要跑,快放箭炸死他们!”吴师道兴奋的退开挡着身体的巨大盾牌,朝着城头的宋军弓弩手吼叫着。   宋军回过神来,弓弩手一起开弓放箭,向着城外溃逃的辽军步骑倾泻着所有的箭矢。   “轰……”,“轰……”,“轰……”,漫天的弩箭带着炸药包在城外遍地开花,爆炸声接连不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气浪。辽军人仰马翻,被送上天者不计其数。   整个北门外的战场,到处是鬼哭狼嚎。   乱……一个字“乱”。   辽军早已没了阵型,无论是步卒还是骑兵,拼命的朝后退去。步卒恨不得多长两只脚,能和骑兵一样的逃亡;而骑兵们恨不得战马插上翅膀,远远的飞出宋军弩箭的射程。   一千步的距离,对骑兵来说仅仅只是个数息间的冲刺。可现在在他们看来,这一千步简直有千里之遥,那数条填埋护城河的通道,成了死亡之路。在这几条路上,无数的步骑撞得是人仰马翻,如同下饺子般的“扑通扑通”掉入冰冷的护城河水中。   逃过了护城河,就算是远离了宋军弓箭的射程,但却还在那恐怖的床子弩射程范围内。炸药掀起的烟尘,瞬间弥漫整个战场,硝烟刺鼻,眼前一片朦胧。混乱中的辽军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   “小三,打开城门,骑兵冲出去赶鸭子!”   韩旭令旗一挥,北城门大开!城内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宋军千余铁骑,在刘三的带领下向着溃逃的辽军冲了过去。   “炮火延伸……”话一出口,韩旭顿时楞了下,立即改口道:“弩箭抬高,抛射!”   “轰……轰……轰……”   逃出千步,原本以为已经脱离宋军弩箭射程的辽军,再次被宋军改良版的床子弩硬生生的拦住,他们的面前再次形成了漫天气浪。   “杀……”   刘三一马当先,率领千名骑兵,从溃逃辽军的屁股后面,狠狠的插了进去。   一刀砍下,当先一名辽军步卒瞬间脑袋搬家,脖子上的碗大的洞口,血喷而出。刘三“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骂道:“让你当狗汉奸!”没错,这名辽军步卒身穿的还是汉人的服侍。   宋军刀枪齐出,慌乱中的辽军几乎毫无反抗之力。不仅如此,冲杀的痛快的宋军,最后在刘三的带领下几乎放弃了使用兵器,直接驾着战马朝着逃跑辽军的后背撞去,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将辽军撞飞数丈!   “跑……继续跑……”韩旭双拳紧握,双眼紧紧的盯着溃逃的辽军步骑。   耶律休哥联合北汉约有五万大军,而真正投入的三面攻城的步骑也就两万余人,在辽军大帐附近还有辽人的精锐骑兵两万多,他们虽然震骇欲宋军的火箭,可是他们毕竟没有身临其境的被炸,战阵队形未变,实力还在。   凭借刘三那千余骑兵去冲击两万多的辽军铁骑,那就是找死的节奏!可现在不一样了,辽军中军骑兵首先面对的将是那些溃逃的辽军步骑。别小看惊慌失措的逃兵,搞不好他们将会冲散辽军的中军骑兵!   而韩旭期待的正是这一点,一旦辽军被自己人冲跨,那么紧随其后的宋军骑兵,将彻底形成赶鸭子之势。   “呜呜呜呜……”   突然间,号角声起,辽军中军骑兵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整齐划一的向前缓缓移动。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韩旭微微一愣,顿时面色大变,失声道:“快,鸣金收兵,让刘三回来……”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的辽军中军骑兵,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   “嗖……”,“嗖……”,“嗖……”   漫天的箭雨直接朝着溃逃的辽军射去,这可是数万支箭矢,辽军几乎人人都是射手。紧随辽军身后的是刘三率领的千余名骑兵,他们同样遭受了辽军不分敌我的打击。   辽军无情的杀戮着自己人,同时也杀戮着宋军骑兵。   在这漫天的箭雨下,无论是辽军自己人还是宋军骑兵,纷纷中箭落马。一时之间,宋军骑兵竟然死伤过半。   “快撤!”刘三双眼通红,恨不得冲过去和辽军拼命,可唯一的理智却让他下达了调转马头的命令。   刚刚还在追杀辽军的宋军骑兵开始溃逃,转眼间他们成了辽军中军骑兵的追杀对象。   “呜……呜呜呜……”   急促的号角声中,辽人中军骑兵全军出动,朝着宋军骑兵追杀过来,同时也是朝着北城门的方向而来。   辽军怎么还有如此的镇定?竟然来了个反冲锋!   远远的,韩旭望眼看去,战场上的辽军全部冲了过来,黑压压的一片。   辽军阵中还有人指挥?还有高手?   未待韩旭多想,只见原本辽军中军帅帐下,耶律休哥那高大的身影如同标枪一般,笔直的矗立在那小山坡上。   “中计了?耶律休哥竟然还没死?”   韩旭大吃一惊,失声吼道:“快,鸣金!快,小三快回来!”   ……   在辽军骑兵的追击下,宋军骑兵眨眼睛就只剩下上百人,而刘三正率领着这百人的骑兵拼命的朝着北城门而来,他们的身后是紧紧跟着的辽骑兵大军。   终于到了一千步,韩旭当即立断:“放箭,放箭,将辽军给老子隔开!”   “轰轰轰……”   宋军骑兵冲了过去,他们的身后爆炸声接连不断,显然辽军正承受着宋军无情的火箭打击。   见状,远处的耶律休哥面色一变,翻身上马,吼道:“大辽的勇士们,冲过去,冲进镇州城……”   “呜呜呜呜……”   号角声中,耶律休哥率领身边的百余名亲卫冲下了小山坡。   “杀,杀,杀……”耶律斜轸怒色满面,他的眼里只有那小小的城门,只要冲入城内,就是宋军的死亡之期。   城头上的宋军拼命发射着火箭,似乎阻挡辽军对刘三骑兵的追杀。   然而,辽军似乎铁了心一般,完全无视身边的人仰马翻,在沉闷的号角声中,策马狂奔,紧紧的追在宋军骑兵身后。   更何况他们的大王,耶律休哥已经驾着战马亲自冲锋,被激起了血性的辽人,眼里已经没有了死亡,只剩下那小小的北城门。   “发射,发射!”   韩旭几乎是咆哮着下命令。派出骑兵本想扩大战果,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的消灭耶律休哥辽军。然而,没想到的事,耶律休哥不仅没有战死,反而将计就计来了个反冲锋。   吴师道惊慌失措:“关城门吧!”   关城门?当然能挡住耶律休哥的大军,可同样将会将刘三等宋军挡在城外,那么刘三将会成为辽人的刀下亡魂!   可若是不关城门,辽军必然会追着刘三的屁股杀入城内。一旦辽军骑兵入城,宋军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不是辽军的对手,必然是城破的结局。关?还是不关?……      第441章 王妃,小心!      “快点,再快点。”   眼看城门就在眼前,耶律休哥心里不断的祈祷着,希望他们的草原狼神保佑大辽的勇士们冲入那铜墙铁壁的镇州城。   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在宋军无情的火箭下,辽军已经出现了上万人的伤亡,但这伤亡是值得的,只要辽军冲入城内,那么胜利终究是他们的。而且如今唯一减小伤亡的办法,就是尽快的冲入城内。   跨下的坐骑乃塞外千里驹乌云踏雪,耶律休哥后发先至,几乎已经到了辽军骑兵的最前沿。   “轰……轰……轰……”   宋军的火箭疯狂的发射着,为了持续对辽军的打击,操弩手因立竭已经换了好几波。眼下他们的骑兵已经到了护城河,床子弩为了不伤及自己人,只能朝着后面的辽军集中发射。可这样一来,同样有无数的辽军紧随宋军骑兵之后,朝着城门冲来。   “关城门……”吴师道急的直瞪眼,朝着城门官大吼着。   面对疯狂而来的骑兵,城门官吓得是面色惨白。不过,禁军那铁一般的纪律已经深深刻在了他们的脑海里,虽然心里也希望关上城门,但还是将目光放在了韩旭的身上,等待着他们大帅最后的命令。   “大辽的勇士们,随我冲进去!”耶律斜轸兴奋异常,紧随耶律休哥身后,高举手中弯刀呼喝着。   这就是汉人的妇人之仁,为了区区上百名骑兵的性命,竟然至城池的安危而不顾。倘若这事发生在他们辽人的身上,他会义无反顾的关上城门。牺牲上百人,就得全程数万人,这才是为帅之道的“取舍”。   此时的辽军,那里还不明白他们大帅的意思,完全放弃了对宋军骑兵的弓箭打击,只是拼了命的驾马急冲,只有保存了这上百名宋军骑兵的命,宋人的城门才会为他们而留。   ……   终于踏过了护城河,刘三心里为却没有丝毫的逃出生天的喜悦。带出去一千名骑兵,回来的却只有上百人,九百多名兄弟葬身杀场,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想扩大战果,疯狂的追击辽军而造成的巨大损失。   心里的愧疚,让他不自禁的回头望去,可这一望之下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宋军的战马不如辽人,而辽人却紧紧跟着他们却不动手?刘三并不笨,脑子一转顿时明白了辽人的目的。   前面是城门,身后是辽军。   想到此,刘三抬头望着城墙上的韩旭,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驭……”刘三硬生生的扯住战马,朝着韩旭大吼道:“关城门……”   说着,立即转身,马头朝着冲来的辽军,马屁股朝着镇州城门,高举手中的长刀:“弟兄们,挡住辽狗,为战死的兄弟报仇……关城门……”   瞬间,宋军骑兵均明白了刘三的意思,上百人全部勒停战马,扭头朝向辽军,齐射高呼:“关城门……关城门……”   为了身后的镇州城,他们排成数队,欲以自己的身躯挡住辽军的铁骑冲锋。   “冲过去!”   马背上,耶律休哥望着前面那名横刀立马的宋将楞了楞,这样的宋将,这样的骑兵应该是他大辽勇士才对,想不到宋人还有如此傲气的一面。虽然心里对刘三很佩服,但胯下的战马并没有丝毫的停顿。   或许战后他会因为对英雄的尊重,而为对面上百名宋军收尸,可那毕竟是战后之事,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风驰电制的将对面宋军骑兵碾成粉末。   城楼上,不知何时又了抽泣声,宋军无不为刘三和那上百名骑兵而动容。   在无数辽军骑兵的冲刺下,他们就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又像是螳臂当车,转眼间就会被辽军骑兵踩成肉泥。   韩旭从来没有发现刘三还有如此决绝的一面。当年在汴京城,他和刘三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的两个小乞丐,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战争改变了这一切,改变了刘三,也改变了他自己,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两人的情谊。   当刘三微笑着望向城头的那一眼,韩旭就读懂了他的内心,这也是诀别的一眼。再当刘三吼出那句豪情万丈的“关城门”,这绝不弱于后世那著名的“向我开炮!”   刘三可以下诀别的心,但韩旭决不允许诀别的事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想到此,韩旭一拍轮椅扶手,就欲起身,到了这时候如果还保持自己的那份秘密,就是太自私了。   然而,一直纤柔而略显冰凉的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   杨月蝉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这事用不着你出手。”   “蝉儿……你……”韩旭愕然。杨月蝉身手极高,一对一甚至一对百,韩旭都相信杨月蝉能从容应付。可这是千军万马的战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放心吧!”   杨月蝉不待韩旭多说,轻呵一声,直接飞跃箭垛,从那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如火如荼的战场,突然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这情形,顿时吸引了宋辽两军的注意,那长发飞舞,衣带飘飘的绝美风姿,简直入神话一般。   高大的城墙,任何人跳下不死也得残废,可如此一个女子竟然毫无顾忌的跃出,这份本事令顿时辽宋两军的男子汉们为之汗颜。   嫦娥奔月,那是飞天;杨月蝉落地,那是仙女下凡。丝毫不比嫦姑娘差。   只见杨月蝉一跃数丈远,脚尖直接踩在了宋军骑兵的头盔上。紧接着,如蜻蜓点水般,接连在数名宋军头上点过,最后稳稳的落在了刘三的前面。   此时,辽军骑兵已经冲了过来。   杨月蝉二话不说,手中丝带急出,顿时将最前面的两名辽军连人带马击飞。   高高飞起的两名辽军,越过数十丈,狠狠的砸在了辽军骑兵中,瞬间被踩成了肉泥。   刚刚还如仙女般的杨月蝉,瞬间变成了冷漠的杀手,转眼间击飞最前方的数名辽人。   辽军骑兵为之一滞,可到了这节骨眼上,已经来不及想太多。辽军只想冲进城能,无论对面是谁在挡路,他们相信自己纵横天下的铁骑定然能将其摧毁。   虽然震骇于杨月蝉的恐怖身手,可杨月蝉也激起了辽人的血性,一个个高举弯刀,恶狠狠的朝着杨月蝉冲了过来。   “进城!”杨月蝉头也不回的朝着刘三呵斥。说罢,手中的丝带再次迎上了辽军骑兵的马头。   “这……”   刘三为之一愣,刚刚还想以自己的身躯挡住辽军,可却让杨月蝉这一人替他们挡下了辽军的冲锋。杨月蝉是韩旭的心爱的女子,刘三怎么可能让杨月蝉为自己挡刀。即便杨月蝉身手再高,可是面对来势汹汹的辽军铁骑,后果天知道!   想到此,刘三狠拍马屁股,就欲冲上去帮忙。   “小三,给我回来!”   见状,城墙上的韩旭顿时大喝。杨月蝉已经跳下去救刘三,倘若刘三这时候还回冲出去,那岂不是让杨月蝉白费心机:“本王命令你们立即给我回来!”   韩旭这话是吼着说出来的,他在为杨月蝉担心,同时更不希望刘三等人误了杨月蝉的好心。护城河被填出来的通道就那么点宽,刘三他们冲出去对杨月蝉而言反而会帮倒忙。   刘三从来没见过韩旭如此的严肃,看着面前以一己之力拦下数万辽军的杨月蝉,他只能咬牙吼道:“王妃,小心!”   说罢,调转马头,带着上百名浑身是伤的宋军骑兵们朝着城门奔去。   然而,刘三想不到的是,一句“王妃,小心!”差点让杨月蝉命丧辽军弯刀之下。   杨月蝉将全部的精力聚集在对面的辽军骑兵身手,霓裳羽衣功运转到极致,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两根飘飞的丝带,每一出手必杀一名辽军骑兵,倘若有漏网之余,辽军的弯刀就会砍了过来。   若是别的话,杨月蝉绝对不会听到!甚至没时间去在意!可这一句“王妃,小心”如一根撩动她心灵深处的琴弦,将其内心的柔情瞬间激发了出来。   杨月蝉面色瞬间绯红,脚步为之一滞,击出的丝带顿时柔弱了几分,竟然没将冲上来的两名辽军骑兵秒杀。   紧接着,这两名辽军骑兵冲到了她的面前。   幸运的是,杨月蝉那迷人的一面,全都落在了面前辽军的眼里,手中高高举起正欲挥下弯刀,竟然停在了半空中,两名辽军竟然在战场上被杨月蝉瞬间迷住了。   杨月蝉心神晃动,本已是必伤的局面,可老天爷或许也垂青了她的绝色,不想让她香消玉殒,这才躲过了一截。   生死对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心里窃喜的暗骂刘三之时,杨月蝉再也没给这两名辽军骑兵机会,手中的丝带回收,打着弯的将其击飞。   城头上,本已欲飞速而出的韩旭,再次安坐下来,心中暗松口气。刘三那句话,让他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都这时候,刘三这小子还来这一套马屁。   辽军填埋护城河而形成的通道并不算宽,杨月蝉将丝带舞得密不透风,一时之间竟然硬生生的将辽军挡在了对面。眼前的辽军纷纷被丝带击落而落河。   眼瞅着宋军骑兵回了城,韩旭一声令下:“关城门!”   “轰……”随着一声巨响,镇州北城门再次被缓缓关上!刚刚危在旦夕的镇州城,恢复了暂时的安全。韩旭不是不担心杨月蝉的安危,一旦到了最危险的时候,那就必定是他出手的时候。   城头的宋军一阵欢呼,同时手中的床子弩和弓箭,无情的朝着辽军疯狂的发射。   眼看着即将到手的城门就这样失去了,耶律休哥面色铁青,狠狠的盯着不远处的那道绝美身影。   辽军处在宋军的打击范围之内,每一刻都有大批的辽军被炸死。   “王妃吗?”耶律休哥微愕,旋即大手一挥,毫不迟疑:“退,全军撤退……”   一声令下,辽军不甘心的开始撤退,耶律斜轸护卫这萧燕燕缓缓迅速的朝后退去。   然而,宋军还没来得及欢呼,只见辽军阵中那高大的身影,纵马狂奔,不退反进,朝着杨月蝉直奔而来。   没错,耶律休哥一声大喝,胯下的“乌云踏雪”嘶鸣着奔上护城河通道。大辽国的南院大王,整个辽人心目中的草原大英雄,抽出了腰间的战刀,朝着杨月蝉劈了过来。……      第442章 大漠狂沙      草原人习惯使用弯刀,这是骑兵民族的特色,弯刀利于马上的砍杀,而耶律休哥使用的却是一把手掌宽的直刀,刀身足有一人高,远远的望去就像手提着一把高高举起的铡刀。尤其那黑漆漆的刀身,看上去既神秘又诡异。   然而,那把刀在耶律休哥的手中,没有一丝的不协调之感,反而倒像是天生为他准备的。战马上的耶律休哥仿佛和那边战刀天然的融合在了一起,那份勇猛和豪情犹如战神下凡一般。   “喝……”   耶律休哥一刀劈出,周围的空气瞬间聚集成气旋,夹杂着飞沙走石猛的冲向杨月蝉。   气旋越聚越大,形成了一股小型的龙卷风,呼啸着撕扯着,天地为之色变。   “这是师兄的绝招‘大漠狂沙’!”   耶律斜轸一脸震骇,没想到大师兄耶律休哥一出手就拿出了绝招。往日里,他也领教过耶律休哥的这招‘大漠狂沙’,可从来没见过此招如此的威势。那龙卷风比往日师兄弟的切磋不知大了多少倍。   他自己也偷师过这招‘大漠狂沙’,可怎么练也无法练出耶律休哥的这种天生豪情。或许师傅说得对,也只有大师兄这样真正的大漠之子才能领悟那无边的大漠豪迈。   耶律斜轸心生汗颜,在大辽国内,人人将他和大师兄耶律休哥比作大辽双将,对此他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可今日一见,自己离大师兄还相去甚远。   一招,耶律休哥仅仅一招就让他明白了自己坐井观天,管中窥豹。   “轰……”   杨月蝉的丝带迎上了耶律休哥的巨大的战刀,两股气浪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爆发出堪比炸药包的爆炸巨响。   扬起的尘土足有数丈高,瞬间将两人淹没在烟尘之中。   萧燕燕眼冒星星,这才是大辽的勇士,这才是草原的苍鹰!   一招过后,原本喧嚣的战场寂静无声,无论宋军还是辽军都等待着烟尘散去后的结果。   在宋军火箭下逃脱升天的辽军,心有余悸的同时,也为他们的主帅暗暗鼓劲,他们恨不得将宋军挫骨扬灰;反观宋军,在震惊于耶律休哥的澎湃杀气之时,也为他们那美若天仙的王妃暗暗担心。   数息后,当烟尘散去,镇州城头顿时响起热烈的欢呼。   “呼啦……”   宋军争相欢呼,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的王妃杨月蝉在耶律休哥的惊天一击之下,依旧好好的站着。   “杨王妃威武……”回到城头的刘三,忘乎所以得吼着。   “杨王妃威武……”   紧接着,死里逃生的那上百名起兵扯着嗓子跟着狂吼,最后整个镇州城头一片威武之声,所有的宋军齐声高呼着。   然而,与他们不同的是,韩旭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刚刚耶律休哥出手的那一刻,若不是杨月蝉头以手势制止,他已经跳下城头。   凛裂的寒风吹过,杨月蝉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没错,她笑了,娇美的笑容引得耶律休哥差点失神。   杨月蝉以手掩口,微微一笑道:“果然不愧是大辽第一勇将,本姑娘领教了!”   ……   “怎么可能,她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耶律斜轸和萧燕燕相视一眼,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了这句话!虽然杨月蝉一直站着,可他们以为这只是杨月蝉硬撑着,这天底下就没几个能在大师兄的一击之下完好无损站着的人。   耶律休哥的强制定了定神,他心中的惊讶比耶律斜轸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招“大漠狂沙”的威力,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虽然这里不是沙漠,气旋激起的龙卷风威力只有大漠的六层,可即便如此,能在六层刀威下活过来的人,大辽国内屈指可数。然而,对面的女子不仅活下来了,而且是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了。   眼瞅着对面那绝美的身姿,耶律休哥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突然仰天大笑道:“本王明白了,本王还当是谁,原来是南唐第一才女杨月蝉姑娘。杨姑娘的大名本王听闻已久,才女才女……哈哈哈哈,这天下人多愚夫呐……”   “耶律大王的盛名,本姑娘同样是闻听已久,在本姑娘的心中,辽国的英雄只有三人!”杨月蝉微微一笑,伸出娇嫩的三根手指,比划道:“耶律阿保机算一个,第二个是辽国国师萧无极,第三个就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大王您了!”   “哈哈哈哈……”   耶律休哥仰天大笑,没有丝毫的谦虚,也没有一丝的菲薄,那是一种天下间舍我其谁的霸气,那是大辽第一将的傲气!   笑声持续了好一阵,在这笑声中,所有辽军齐声附和,士气大涨。   “承蒙杨姑娘夸奖,本王也不矫情。本王一生从来不对女人出手,本想只出一招祭奠战死的弟兄们,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会离去。”说道这,耶律休哥笑道:“但杨姑娘刚刚的身手实在另本王情难自禁,所以……杨姑娘……接招吧……”   说着,将那把黝黑的长刀横在胸前,蓄势待发。   杨月蝉面色凝重,双眼紧紧的盯着耶律休哥,手中的丝带翻飞已成环绕身体状。   见状,城头上的韩旭不禁咬牙切齿的阴声嘲弄道:“耶律休哥,罔你为南院大王,大辽第一勇士,竟然不顾身份对一弱女子出手,亏你说得出来‘一生从来不对女人动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这样的话用着本王身上还差不多,你不行呐!”   弱女子?倘若杨月蝉也算弱女子的话,那这世上的男人都该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闻听此话,耶律斜轸不禁大骂道:“韩旭,你别太嚣张,有种下来,我们单挑!”   “单挑?”韩旭立马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这话你耶律斜轸好意思说得出口?不知道啥叫尊老爱幼吗?不知道啥叫照顾残疾人吗?你堂堂一大辽先锋将军,开口闭口欲和我这残废单挑,亏你说得出口!”   “就是,有种来和你刘爷爷单挑,欺负一个瘸子算啥本事?”刘三口无遮拦骂道。   “瘸子,你才瘸子呢!”韩旭大怒,心底那个憋屈啊,恨不得一把将刘三推下城去。会不会说话啊,残疾就残疾,非得说个瘸子!   “旭哥儿,旭哥儿,别……别……别……”刘三吓得赶紧退后,尴尬的连连摇手。   “废物!”耶律斜轸暗骂,说实在话,让他对韩旭这个瘸子出手,他还真的做不出来,只能暗骂韩旭走了狗屎运,自己不行还能找来杨月蝉这么一个高手!   萧燕燕鄙夷的看着城头上那蟒袍身影,躲在女子背后的男人,简直是人渣。韩旭原本在他心中的才子的地位,彻底破裂。   ……   被韩旭和刘三这么一插诨打科,耶律休哥脸色微红,瞬间后抬头望向城头,双眼精光一闪而逝,一字一顿道:“三招,本王只出三招,倘若杨姑娘接下本王的三招,本王掉头就走!”   耶律休哥豪情万丈,顿时引来辽军巨大的欢呼声。   三招?   别说是三招,即便是一招,韩旭也不想让耶律休哥动手。倘若不是他和杨月蝉面对面,韩旭早已下令火箭齐射,将耶律休哥轰成渣渣!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宋军动用炸药包,如此的距离,定然会伤及到杨月蝉。   “好,既然耶律大王出口,那本姑娘就接下了!”   韩旭正待找借口,杨月蝉却干脆应了下来。   见状,韩旭顿时大急道:“蝉儿……”   “韩郎,放心,蝉儿不会有事!”杨月蝉扭头看向韩旭,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哈哈哈哈……”耶律休哥放声大笑,心中对杨月蝉更是佩服了几分:“杨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本王敬重你这样的奇女子。本王也退一步,刚刚本王出的那招‘大漠狂沙’算第一招,下面本王只出两招!”   高手过招,往往没有成百上千招很难分出胜负。   然而,耶律休哥放出这样的话,显然其信心十足。   两招分胜负,定生死!   以耶律休哥刚刚展现出来的实力,他明显不是在说大话,偌大的辽国也有高手呐!   一念及此,韩旭缓缓抬起手,一根手指指着耶律休哥,淡淡的说道:“耶律休哥,你给本王听好了,倘若蝉儿有什么不测,本王要你的命,要你们全部辽军陪葬!”   这话不仅不见耶律休哥放在眼里,而且将所有的辽军都不放在眼里。韩旭的声音不大,可却响荡在每个辽军的耳边。   一个人竟然敢威胁数万辽军!   “哄……”   辽军怒了,个个破口大骂韩旭的自大。   “燕燕,韩旭实在是太无耻,太自以为是,我不杀他誓不为人!”耶律斜轸脸红如血,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别人威胁过,更何况威胁他们的人还是一个汉人,一个瘸子。   萧燕燕没有说话,目光中竟然有些迷茫,刚刚还是一副小男人气的韩旭,此刻竟然换了个人似的,说出那话的豪气居然不在耶律休哥之下。   “哈哈哈哈……”耶律休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饶有所意的说道:“韩王爷,很不错!”   六个字,说得所有人莫名其妙。   不过,耶律休哥并未解释。说完,就将目光回到杨月蝉的身上,缓缓下了战马,手中的战刀斜指向天!   一步!两步!……      第443章 惊天三招      耶律休哥每踏出一步,身上散发出的战斗气息成几何倍的增长。   绝世高手不是败给对手,而是败给他自己。   耶律休哥这正是在调节自身的战斗状态,一步一台阶,一步一变化。当踏出第三步的时候,他已将战斗意志调动到极致,浑身散发着绝世强者的威势。   战场上的宋辽将士们,暗自屏住呼吸,双眼紧紧的盯着两大高手的对决。   城头上,韩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终于明白耶律休哥为何能躲过“狙击弩”的惊世一击。炸药包再厉害,也需要火箭的发射,而火箭怎么都要飞上一段时间。倘若是一般人,这段短短的时间,足以忽略,让其没有逃跑的机会。然而,耶律休哥不同,他这样的绝世高手,只要稍一留心,足够他躲避。   杨月蝉最能感受到耶律休哥手中战刀带来的压迫感,她是耶律休哥最直接的目标,承受着耶律休哥百分之百的战意!那种久经战场而凝聚的滔天战意。   面对耶律休哥,竟然让杨月蝉产生一种面对慕容龙城的错觉。都是那样的强大,强大到让人心生怯意。当然两人又是不同的,慕容龙城的气势属于冰冷的阴寒,而耶律休哥却好似沙漠烈阳,炙烤得让人几乎窒息!   杨月蝉面色凝重,芊芊手指凝空点动,双手上下翻飞,两根丝带犹如灵蛇盘动,又如穿花蝴蝶。数息之间,两根丝带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真气随着丝带流动,隐隐泛着淡蓝色的光芒。   三步之后,耶律休哥停在原地未动,右手中黑色的战刀依旧高高的举着。   “嗬……”   突然,耶律休哥原地一声大喝,战刀极速劈下,红色的刀气隔空击出。   “长河落日!”   最强的刀,撞向最强的盾。   耶律休哥的第二招“长河落日”一出,那刀气恰似天边掉落的烈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急速冲向杨月蝉那张淡蓝色的网。   “轰……”   一声比先前更猛烈的巨响爆发出来。   刀气狠狠的撞在网上,火星飞溅,光芒四射。宋辽两军的将士忍不住的用手去挡住眼睛,那刺眼的光芒几乎让他们瞬间失明。   待得再次睁开双眼,只见杨月蝉面前的那种网早已消失不见,整个人被耶律休哥的刀气击飞数丈远,她的后背几乎已经贴到了城墙上。   从耶律休哥站立的位置起,地面上一道深深的印痕一直延伸到城墙边。   那把黑色的战刀所发出的刀气几乎割裂了地面。   “哄……”   “耶律大王,耶律大王……”   辽军振臂欢呼,耶律休哥如此强大的气势震慑了场中所有人,辽军更为他们有这样的大帅而欢呼不已。   韩旭再也顾不得这些,几乎让人抬着下了城墙,打开城门来到杨月蝉身边,**道:“蝉儿……蝉儿……”   杨月蝉一直贴着城墙边静静的站着未动,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直到这时,双手扶着杨月蝉的韩旭这才发现,她被后的城墙上已经微微凹陷了几分,夯土的城墙产生了丝丝裂缝。   在耶律休哥的一击之下,杨月蝉不是没撞到城墙上,而恰恰是撞到城墙上反弹了回去,是以在外人看来杨月蝉离城墙还有几个身位的距离。   “噗嗤……”   杨月蝉一口鲜血终于喷了出来,韩旭心急如焚,连忙用手去擦拭她嘴角的一抹殷虹。   战场上所有人都注视着轮椅上的韩旭,已经他身边的杨月蝉!   ……   耶律斜轸快马来到耶律休哥身边,说道:“师兄,镇州城门已开,不如趁此机会我们杀进去!”   耶律休哥淡淡的看了耶律斜轸一眼,摇了摇头:“本王答应三招之约,三招未过,本王怎可做言而无信之人!”说着,将目光再次投向城墙下的杨月蝉。   “师兄……”耶律斜轸大急道:“那杨月蝉显然已接不了师兄的第三招,也就是说他们输了,既然输了,我军入城有何不妥?”   耶律休哥没有说话,眼睛始终盯着杨月蝉。不错,刚刚的那一招“长河落日”将杨月蝉击飞,但杨月蝉防御网上传来的那股反弹之力,让他明白杨月蝉绝不会就此而认输。对于杨月蝉这样奇女子,耶律休哥心底的敬意再次提高了几分。   ……   “韩郎,我没事!”杨月蝉一手抚摸上韩旭的脸庞,嘴角微翘,莞尔道:“刚刚一口血吐出来,胸口好多了!”   杨月蝉刚刚一直没说话,正是因为暗自运气化解胸口的憋气,耶律休哥的“长河落日”霸气十足,刚猛的气劲几乎让她窒息。   “蝉儿,还是让我来吧!”韩旭急忙道。   杨月蝉微微一笑,那发自心底的微笑让韩旭心脏忍不住的一揪。   “我们家的韩郎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蝉儿当然相信你能赢耶律休哥。”杨月蝉抚上韩旭的双腿,顿了顿又道:“但现在还不是韩郎你出手的时候,再说蝉儿已经答应接下耶律休哥三招,蝉儿虽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但也不能做言而无信的人哩!况且这里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咱们,蝉儿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可是你的伤……”   “没事!”杨月蝉摇了摇头:“别看耶律休哥那招架势十足,但真正伤到蝉儿的十不足一,刚刚蝉儿只是为了避免更大的受力,这才主动褪却数丈远,只是没想到退过了头,嘻嘻……”   虽然杨月蝉一再的说没事,可韩旭还是从刚刚的把脉中感受到了杨月蝉筋脉的伤势。略一沉吟就欲起身,他不能让杨月蝉再冒险。   见状,杨月蝉赶紧压住韩旭的双腿,小声道:“韩郎,你放心吧!还有一招而已,蝉儿又对付他的办法,你可别忘了蝉儿在凤凰台上用的那招哦!”   凤凰台上的那招?杨月蝉用来抵挡李婉儿皇绝功的那招?   在韩旭发楞之际,杨月蝉已经走了出去,缓缓踏上了护城河通道。   “哄……”“杨王妃,杨王妃!”   城头上,宋军欢声雷动,一些情感丰富之人,甚至留下了激动的泪水。他们的王妃,用一己之力在替他们守着镇州城。   杨月蝉那绝美的容颜,让耶律休哥失了失神。   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彷佛都聚集在了杨月蝉的身上,这是上天给予她的恩赐,也是上天赐予人间的美丽。难道这样的美丽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上吗?   想到此,耶律休哥赶紧摇头抛开脑中的念头。这些年来,他一直为大辽国而奔波,从来没有在意身边的女子。以前他一直认为是没有时间去谈论男女之事,可现在看来原来是自己心中深藏的那份骄傲在作怪。不是他没有时间,而是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值得他去欣赏的女子。   直到今日,他遇到了杨月蝉……   “耶律大王,出招吧,还有一招!”杨月蝉微微一笑,双手的丝带再次扬起。   “杨姑娘,本王敬重你……”说到这,耶律休哥顿了顿,语带柔和道:“倘若你……”   “耶律大王想多了,战场之上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三招之约,还剩一招,耶律大王尽可出招!”杨月蝉面色一正,毫不犹豫的说道。   此言一出,耶律休哥心中微怒,杨月蝉干脆的打断和拒绝了他的话,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冥冥中竟然对韩旭产生了一种嫉妒之感。   这样的念头冒了出来,顿时将耶律休哥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小肚鸡肠之人了?   “哈哈哈哈……”   想到此,耶律休哥突然仰天大笑,将脑中的一丝柔情全部抛开,瞬间恢复到原先那豪气冲天的南院大王。   “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大辽勇士!”杨月蝉微微一笑道。   “好,本王在杨姑娘面前倒显得矫情了!第三招,杨姑娘小心了!”   耶律休哥战刀再次高举过顶,不过这一回,他不再是单手握刀,而是两手全部握上那长长的刀柄。   瞬间,黑色的刀身竟然全部变得通红,整个把刀犹如刚出炉一般。   面对耶律休哥的架势,杨月蝉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幕除了韩旭外,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高手过招,杨月蝉竟然闭上了眼睛,难道她放弃了?还是想闭上眼睛接耶律休哥的惊天一击?   耶律休哥虽然吃惊,可他瞬间感觉到了杨月蝉身上那阴寒如水的气息,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习惯了烈日之气的他,在面对如此的阴柔之气下,犹如坠入极北的冰窟之中。   数息后,杨月蝉依旧闭着眼睛,可是她的双手已经动了,以比之前更快速的动作在动。   飘飞的丝带围绕着她的身躯不断的盘旋,再盘旋……   蜘蛛织网,春蚕吐丝!   杨月蝉使出了她最强的防守,也是霓裳羽衣功的极致。在丝带的圈动下,整个人犹如吐丝的春蚕,结成了厚厚的蚕茧。   人在转,丝带亦在转,一切都像是梦幻中的舞蹈,这就是霓裳羽衣攻最强的防守。既美如梦幻,又柔情似水。   韩旭当然知道杨月蝉这一招的功效,当她使出这杨家诡异神功,即便是练了皇绝功的李婉儿也别想打破。   “好……”   耶律休哥豪气大涨,冲天的战意拔地而起,猛的向着杨月蝉冲了过去。这回不再是仅仅的刀气,而是实打实的刀刃。巨大的战刃狠狠的砍在蚕茧上。……      第444章 说到做到      呼啸的北风,昏沉的天空,中原大地终于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这场雪下得很大,一连三天的时间,天地间早已是白茫茫一片。   古老的城墙,破旧的城楼,高高矗立的旌旗,在风雪中给人以无力的萧索落寞之感。   倘若不是远处辽军那一座座雪白的帐篷,谁又能想到不久前这里进行的一场激烈的宋辽大战呢?大雪掩盖了城下来不及清理的尸体,同时也掩盖了战场的硝烟。   “哗啦哗啦”   一阵盔甲叶片的摩擦声响起,城头上一队巡逻的宋军迎着风雪小跑步而过。如此的天气,也只有靠着身体运动产生的一丝热气来驱散寒冷。可即便如此,穿着那身冰冷的铠甲,就像是整个人掉入冰窟之中。   “一,一,一二一”   “一,一,一二一”   “噗通……”   一名宋军士兵脚下打滑,一不小心狠狠的摔了出去。城墙上的积雪虽然会清扫,可还是在他们不断的踩踏中,凝结了又化,化了又凝结。   领头的校尉连忙冲了过来,在其腿上一阵拿捏,暗松口气道:“腿没断,只是扭伤,忍着点……”   说着,只听“咔嚓”一声响,校尉用力的将士兵脚踝接了上去。这几天,像这样摔伤胳膊,摔断腿的事以及发生了好几次。   地上的士兵小声抱怨道:“头儿,你说这大雪天干啥还守着这城头呐,辽狗都躲在帐篷里喝酒吃肉呢!”   校尉一巴掌敲在他的头盔上,训斥道:“谁不想躲在屋子里烤火?可你别忘了几日前辽军那股狠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帅下的命令自有他的道理。再说了,你小子就只知道辽狗躲帐篷里喝酒吃肉?你没看到他们的骑兵没日没夜的冒雪巡视吗?冷一点没关系,总比莫名其妙的丢了小命强。”   随着校尉手指的方向,风雪中辽军大营周围隐隐约约人影晃动。宋军担心辽军的突然攻城,然辽军也同样担心宋军的偷袭呐!虽然那日后,耶律休哥守信用的退了兵,两军处于暂时的休战,可谁都担心对方的突然一击。   “对了,头儿,咱们的杨王妃怎么样了?”士兵面露崇拜道。   “唉……”校尉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这事得去问刘三将军,我也不是很清楚!”   ……   那日耶律休哥和杨月蝉的城下大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天。在数万宋辽两军的面前,两人展示了绝世的进攻和防守!耶律休哥攻得霸气十足,而杨月蝉同样守得滴水不漏!   耶律休哥前两招的霸气十足,但他的第三招却没有那种磅礴的气劲外漏,所有的劲力全都集中在那把战刀上。看上去朴实无华的一刀,结结实实的砍在杨月蝉丝带结成的茧盾上,甚至连一丝的爆响都没有。   然而,正是这看上去缓慢而无力的一刀,瞬间破开了杨月蝉的防御,将她狠狠的击飞。若不是韩旭最后接住杨月蝉的身躯,恐怕她早已被轰进了城墙内。   这正是耶律休哥大漠悟道而自创的三招大漠刀法的最后一招“万里流沙”。这招就像流沙一样,平日里静静的平淡无奇,可一旦陷入流沙之中,却再也没有机会出来。   耶律休哥出完三招,掉头就走,抛下了一句“辽军后退三里,休战十日。”   ……   镇州府衙。   炭盆里的火烧的正旺,将屋里烤得暖暖的,有如阳春三月。   杨月蝉双眼紧闭,静静的躺在床上,还是那样的美艳,还是那样的诱人。或许是炭火的原因,苍白的俏脸上印衬着一抹红润,彷佛熟睡中的婴儿般。   韩旭呆坐在床头看了半晌,最后伸手将被子再掖了掖,生怕她着凉似的。   “旭哥儿,都是我的错,我……”刘三双眼通红,语带哽咽道。   九天,已经九天了,杨月蝉整整昏迷了九天。这九天里,刘三跑遍了镇州城,遍请城内的名医。然而,接过却一遍遍的令人失望,城内凡是会两手的医者全都束手无策。   从外表看,杨月蝉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而所受的内伤,也在韩旭的运功导气下恢复了**层。可杨月蝉就是昏迷不醒,彷佛如那次在皇陵塔上自我封闭了一般。   韩旭猜测这是霓裳羽衣功的自我保护之力,修炼着在身受外界强大的压力下,真正的如春蚕作茧自缚般,进入了类似沉睡冬眠的状态。也就是说杨月蝉的性命不会有事,可问题是这冬眠的状态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太自大了!”韩旭摇头道:“本以为耶律休哥会被炸药包斩首,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辽国也是有高手的,而恰恰这耶律休哥正是这样的高手。”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大辽第一勇士耶律休哥身手一流,果敢坚决,在辽军被炸药包炸得人仰马翻之际,当即立断的反冲锋。以无数辽军将士的性命,换的骑兵攻城的时间。   刘三双眼微闭,一滴男儿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可是……终究还是我连累了杨王妃,连累了近千名弟兄。”   “好了,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以千人的代价干掉辽军近两万人马,这场仗怎么说也是个大胜!”韩旭摆了摆手,忽然扭头问道:“吴老道,这几日我一直忙着蝉儿的事,不知辽军有何动向?”   静坐一旁一直皱眉默然不语的吴师道,闻听此话,摇头叹道:“辽军倒是还好,耶律休哥信守承诺并未攻城,只不过他们仗着人多,依旧将镇州城围着!”   “围着就围着吧,如今大雪一下,恐怕辽军的补给也会变得困难,就是不知他们带来的牛羊能支撑到什么时候?”韩旭点头道。   吴师道面露苦涩:“旭哥儿,恐怕辽军比我们还能撑。据镇州府附近的探子回报,辽军的骑兵四处出动,几乎已经抢光了附近的县衙和村落。”   以战养战,向来是草原人的作风。   “这帮辽狗。”刘三愤怒的一拳击打在柱子上,咬牙切齿道:“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老子这就召集人马,带上床子弩,将辽军的大营给抹成平地。”   闻听此话,吴师道一跃而起,指着刘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小子又犯浑。先不说你能不能躲过辽军的侦骑,即便你能躲过,可你又能带多少炸药包和床子弩去?”   “炸药包和床子弩我们有的是……”   “有个屁……”吴师道骂道:“没错床子弩我们是有,可问题是炸药包我们只剩下了十多个!”   “这么少?”韩旭吃惊道。   “怎么可能,你吴老道不会不识数吧?”刘三没好气道。   “怎么没有可能?这事关重大,我亲自查了多遍,不多不少,十五个!”吴师道激愤道。   “十五个?”刘三眼瞪得老大,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数字。那日一战,他们的确是用了许多的炸药包。可算上他们带来的,再加上朝廷支援来的,一仗打下来,怎么也得还有几十个吧?难道有人暗地里……   吴师道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你想得那样。上次辽军是三面同时攻城,之前韩庆朝的成德军伤亡重大,当他发现炸药包的威力后是心花怒放,为了避免那小小伤亡,只要是能用炸药包的地方就全部要炸药包,甚至是数名辽军集中的地方,他也命令一箭射过去,这样一来,仅仅韩庆朝守的西门就已经耗去了三层多。再加上那个刘彦晖,唉……”   尼玛,原来搞了半天是这两个家伙兴奋过了头,将炸药包当爆竹用了!   可这样一来,剩下的十五个炸药包,如何应对大雪过后辽军的攻势啊?怪不得这几日吴师道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事已至此,总不能去惩处韩庆朝和刘彦晖吧!是以,一时之间屋内陷入了沉默。   韩旭推开窗户,静静的看着院内鹅毛大雪。半晌后,缓缓说道:“小三你刚刚说带人偷袭辽军大营?”   此言一出,刘三顿时情绪高涨,连连点头。   “这样不妥吧,毕竟我们和耶律休哥约定了休战十日!”吴师道见韩旭有动兵的意思,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吴老道,你何时变得如此的守信了?再说了,是耶律休哥提出的休战十日,本王又没答应!”韩旭摆手说道。   刘三双眼大亮,连忙附和道:“对啊,我们可没答应他休战呐!”刘三是越想越有理,最后干脆抬步就往外走:“旭哥儿,我这就去召集人马!”   “等等……”   刘三刚走没两步就被韩旭给招了回来。   “我有说过要召集人马吗?”韩旭没好气道。   刘三和吴师道面面相觑,不是要偷袭辽营吗?没有人马怎么偷袭。   韩旭扭头看了眼床上静静躺着的杨月蝉,原本平淡的眼忽然变得精光四射,一字一顿道:“本王那日说过,倘若蝉儿有何不测,本王要耶律休哥和他大辽的所有将士陪葬!所以,今晚本王就去取了耶律休哥的脑袋。”   韩旭竟然想一个人夜闯辽军大营,刺杀耶律休哥?   “这……旭哥儿……”刘三和吴师道大惊失色,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韩旭残废的双腿,难道韩旭是被杨月蝉的重伤刺激得精神失常?   “哼……本王向来是说到做到!”韩旭一声冷哼,在两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第445章 师兄妹      是夜,辽军中军帅帐里刚刚结束了一场论战会议。   和宋军严谨的战前决策不同,辽人的会议总是伴随着喝酒吃肉。在吃喝中定下决策,这倒像后世的某国基本国情,酒桌上的会议。   当然,这种酒宴对辽人只是一种习惯。同时也很简单,炖上一锅肉,烤上一只全羊,来上一壶美酒,这就足够了!   大雪封山的时候,塞外人的冬日基本就在帐篷里度过,将早已准备好的美酒腌肉拿出来,宴请串门的牧民们,载歌载舞一天就过去了!   天色尽黑,将领们汇报完毕纷纷离去,帐内只剩下了耶律休哥师兄妹三人。   耶律斜轸一口干掉杯中酒,随即把玩起手中的酒爵。酒爵是用牛角雕刻的,精致而不失厚重感!这东西若放在金陵城,绝对能卖个好价钱。不过在大辽的话,这东西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然而,正是这个平常的东西,他却把玩了大半天,而且似乎看得很认真。   帅位上,耶律休哥两眼望着门口的帘帐处半天没动,不知其所想。   气氛有点诡异。   萧燕燕发觉自那日后,他的两位师兄似乎都变得不太对劲。大师兄耶律休哥常常一个人静坐,一坐就是半天,眼神常常望着南方发呆,不时还长吁短叹;二师兄耶律斜轸却满腹心事,似乎心里藏了很多话,可就是不愿说出来。   往日同门师兄妹之间无话不谈,可这些日子似乎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秘密,让她生出一种无力的陌生感。   有事?一定有事!萧燕燕凭着女子天生的直觉,敏锐的感觉到两位师兄一定有心事!   想到此,萧燕燕给自己暗暗的鼓劲,率先开口道:“大师兄,镇州城外一战,宋军火箭威力巨大,我军死伤两万有余!如今天降大雪,我军围城十多日,一无破城良策,二无攻城利器,这到底要围城到何时?”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萧燕燕迎上耶律休哥疑惑的目光,咬牙又道:“将士的士气低落先且不论,可两位师兄为何也是这般长吁短叹?主帅尚且如此,何谈底下的将士?更何来破城之说!”   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相视一眼,仿佛第一次认识萧燕燕一般。   一向在他们面前只会撒娇的小师妹,竟然义正言辞的训斥他们的萎靡不振!战争是改变一个人的最佳场所,见识了真正残酷的战争,他们的小师妹似乎长大了!在她的身上,竟然隐隐有种让人诚服的威严。   和萧燕燕的直言相比,耶律斜轸暗自羞愧,放下手中的牛角酒爵,长身而起,肃然道:“既然小师妹都如此说了,我也没什么好疑虑的!这几日我一直想不明白,当日城下一战,师兄明明有机会率军冲入城门,却为何偏偏要谨守诺言?不错,大丈夫当信守承诺,可这是在战场上,兵不厌诈啊!师弟我想不明白,这和往日师兄的教导背道而驰!”   耶律斜轸越说越激动,这些问题烦得他数日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或许师兄会有其他的理由,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于是,接着又道:“师兄和那杨月蝉订下三招之约,可师兄你在出了第三招之后,不看结果立即退兵,这点师弟我更想不通。这天底下能接住师兄三招的人屈指可数,杨月蝉定然身亡。这就是说我们赢了,如今我们就该在镇州城内。”   萧燕燕和耶律斜轸抬头直视耶律休哥,等待着他的回答,没有丝毫退怯的意思。当年跟着大师兄屁股后面跑的小师弟,小师妹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坚持的想法!   耶律休哥眼望镇州城方向,久久没有说话,帅帐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   半晌后,耶律休哥深吸口气,一声长叹:“她没死!”   “没死?这怎么可能!”耶律斜轸惊呼出口。   耶律休哥缓缓扯开衣襟,顿时引来耶律斜轸和萧燕燕的惊呼。   只见他那**的胸口,一层一层的纱布紧紧的包裹着!不错,耶律休哥受伤了,为了保护萧燕燕,他还是受到了韩旭惊天一箭的重创,炸药包形成的巨大冲击气浪,硬生生的折断了他三根肋骨!他是带着重伤指挥辽军冲锋的,也是带着重伤朝着杨月蝉挥出了惊天的三招大漠刀法。   而从头到尾,耶律休哥始终保持着那份傲人的豪气,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就这份坚持和忍耐,试问天底下有几人能做到?耶律斜轸自认做不到,萧燕燕更是如此。   “大师兄……”两人彻底为之动容,尤其是萧燕燕双眼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她错怪了她的大师兄,而耶律休哥又是为救她而受的伤!   “好了,好了,大师兄没事,这几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耶律休哥微微一笑,安慰道。   事实上,他并未直接回答两人的责问,而是以自身的伤重引开了两人的话题!因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两人的问话,因为他手软了,在攻向杨月蝉最后一招之时,他心软了,收手了!收起了将近一半的功力!   萧燕燕深深的处于自责之中,并未感到耶律休哥的行为有何不妥!然而,耶律斜轸在稍微的感慨之后,马上想到了什么,疑惑的目光再次望向耶律休哥。   见状,耶律休哥缓缓起身,抓起桌上的酒囊,微微一笑道:“师弟,我们好久没有好好的喝上一回了。走,今日我们喝个痛快!”   耶律斜轸明白大师兄是想对自己说些什么,旋即笑道:“师兄雅兴,师弟自当奉陪!”   说着,两人肩并肩的朝帐外走去。   “外面还在下大雪呀!”萧燕燕急道。   “咱们大辽人,还怕这点风雪不曾?”说着,两人大笑着出了帐篷。   ……   望着帐内一地狼藉,萧燕燕剁了剁脚,恨恨道:“我才不收拾呢!”说着抬起衣袖放在鼻前闻了闻,顿时一脸的恶心状,连忙掀开帘子,朝着自己的营帐跑去。   辽人以牛羊为食,从小喝羊奶马奶长大。可萧燕燕却不同,厌恶那些大荤腥,偏偏喜欢汉人精致的美食。是以每次宴会结束后,她都得赶紧回自己的帐篷洗漱一番!   萧燕燕一进帐篷,立马朝着两名侍女吩咐道:“你们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侍女当然知道萧燕燕的习惯,早已准备好烧开的热水。至于凉水更不是问题,两桶天然的雪往浴桶里一倒就行。   外面大雪纷飞,而帐内雾气篝火正旺,恰如暖春。   铜镜前,萧燕燕一件件的褪去裘皮衣裙,褪去亵衣亵裤,完美的玉体尽展眼前。   契丹人骑马射箭,练就了一身健美的**,该凸的凸,该翘的翘。   玉手从胸前的高耸轻轻拂过,萧燕燕浑身一阵的颤抖,忍不住的呢喃而出,脸色瞬间浮现一抹绯红,娇艳欲滴!   赤足踩着柔软的羊毛毯,脚底传来的轻柔如在云端。缓缓跨入浴桶,美妙的玉体渐渐淹没在水中……      第446章 某人到此一游      夜里,大雪没有一丝停顿的迹象,北风更加凄厉,仿佛无数只冤魂在耳边哭诉,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一队辽军巡逻骑兵手牵着战马,高一脚低一脚的踩着没膝的雪地里。远处镇州城头的灯火隐隐约约,身后辽军大营的帐篷已和积雪融为了一体。   骑兵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一双眼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同时,他们行走在战马的一侧,以战马的身躯替他们抵挡风雪。可即便这样,大雪依旧像长了眼睛似的拍打着他们的脸孔,专门往眼睛里钻,一个个双眼被揉得通红。   “头儿,休息下吧。”   终于,一名骑兵受不了了,一屁股直接坐在雪地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积雪里行走尤其耗费体力,即便是这帮历经风雪的塞外契丹人,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领头的汉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暗骂了句“鬼天气”,旋即说道:“不想冻死的话,赶紧起来。”   熟悉严寒的辽人当然知道,在冰天雪地里一旦停下来,很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几名辽军上前,直接将坐在雪地里的家伙给拉了起来。   领头的汉子摇了摇头,伸手从腰间解下羊皮囊,拔开塞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随即一抹嘴巴,将酒囊递给刚刚爬起来的家伙,说道:“喝点暖和暖和。”   浓烈的酒香,顿时吸引了契丹骑兵们,一人灌上几口,眨眼间的功夫将羊皮囊喝了个底朝天!烈酒进肚,驱散了几分严寒,众人情绪也缓和了过来。   这鬼天气,羊皮囊里幸好装的是酒,若是水的话,此刻恐怕已经结成了冰块。   喝了酒,来了干劲,骑兵们正准备再次出发,此时一名骑兵双眼盯着不远处的黑夜中,惊叫道:“头,有人!”   “唰……唰……唰……”   训练有素的辽军哨骑迅速刀箭齐出,目标直指报警之人手指的方向,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然而,不远处黑白分明,除了黑夜就是积雪。   耳边的北风呼啸着,半晌后,头领还刀入鞘,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笑骂道:“瞎嚷嚷啥?这天气连畜生都不会出洞,哪里会有人?”   “就是……这天气咱们伟大的契丹人都不敢出来冒险,更何况是那些汉狗,估计他们这回正躲在被窝里,抱着娘们娶暖呢!”   说道这样的话题,辽军纷纷起哄嘲笑起来。   头领牵过缰绳,略显不耐烦道:“行了,赶紧巡视完回去喝酒吃肉!”   像这样的巡逻小队,耶律休哥是日夜不间断的派出,小心谨慎之至!同时,辽军大营内也是篝火不断,熬煮着牛羊,备好烈酒,给巡逻的辽军驱寒恢复体力。一想起营帐内的酒肉,骑兵们连吞口水,兴奋的相互催促赶紧走。   ……   随着辽军的离去,不远处他们刚刚手指的方向,地面上的积雪忽然动了起来。   伏在雪地中的韩旭爬了起来,看了眼全身上下雪白的伪装服,自嘲一笑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刚刚奔得急,一不小心差点一头撞到辽军的巡逻队里。他倒不是怕了这些辽军,而是担心暴露了自己。凡是哨骑,身上一般都会带有类似穿云箭之类的东西,以耶律休哥的精明绝对会配备给自己的游骑。   原本韩旭已经穿上了夜行衣,可刚出门往那雪地里一站,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赶紧让程淮秀缝上一件白色的夜行衣。可未染色的白布不多,也没时间去找,韩旭干脆找来了一堆孝布。如今的镇州城内,最不缺的就是孝布。   虽然有点不吉利,但韩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丢给程淮秀去缝制。   然而,当他穿上程淮秀缝制的雪地伪装衣之时,顿时苦笑不得。这倒不是程淮秀缝得不好,而是缝得实在是太好了,完全一套倭国的忍者服啊!倭国的忍者最擅长伪装潜行,可想而知他们的伪装服自然制作精良。   程淮秀阴差阳错的制作出了这套忍者服,再加上那把原本就很有武士刀风格的断水刀,韩旭如今是活脱脱的一副倭国忍者的打扮。往地上一趴,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人。   足尖轻点雪地,身轻如燕,不留半分脚印。   不一会的功夫,韩旭摸到了辽军大营边。再高的营寨也拦不住韩旭,脚下用力,翻身越过围栏,朝着最中央的辽军帅帐飞驰而去。   巨大的营帐,辉煌的灯火,辽军帅帐即便在黑夜里也是明显异常。或许是因为大雪的天气,或许是因为外围有大批的辽军骑兵巡弋,此时的辽军大营里的防卫反而不是特别的严肃。辽军不是躲在帐篷里呼呼大睡,就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酒吃肉。   韩旭几乎不费功夫的摸到了帅帐前,功聚双耳,贴着帐篷侧耳倾听,但让韩旭奇怪的是,帐内除了隐隐约约的“噼里啪啦”般的篝火声以外,并无任何其他的人声,甚至连人的呼吸都没有!   难道没人?   韩旭楞了楞,随即掀起门帘一角,闪身而入。   入得帅帐,韩旭迅速屏住呼吸,暗骂这帮酒囊饭袋的辽人。因为帐内充彻着浓烈的酒味和羊骚味。这倒不是他矫情,有些东西吃起来香,但闻着就是骚。更况何辽人向来不注重口味,大块的肉煮熟了,洒上把盐巴就行。   杯盏还未来得及收拾,空无一人的帅帐略显狼藉。   韩旭郁闷无比,耶律休哥不在,难不成是白跑一趟?留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要么出去寻找耶律休哥;要么留下来等待耶律休哥的到来。辽军大营很大,又是在夜里,在敌军的大营里到处寻找敌军的元帅刺杀,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可若留下来等,也不知会等到什么时候,说不定人家耶律休哥去巡视军营,一时喝高了随便留宿在哪个帐篷。   来到耶律休哥的帅位,几案上除了已经凉了的羊腿之外,竟然还放在一本书。这本书顿时令韩旭双眼大亮,因为封面上“三国演义”四个大字足够的令他刺眼。   一瞬间,韩旭嘴角上翘,扯出了个弧度,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朝着敌军的帅位拉屎尿尿这事太低俗,身为大宋的平西王显然不能干。于是,韩旭笑眯眯的,不急不慌的磨起了墨,拿起令他吃惊不已的“貂毛”笔,沾上墨汁,在封面留下“某人到此一游”几个大字。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他是越看越满意,给耶律休哥这位自己的粉丝签个名,留下份墨宝也算是便宜他了。也不知这书是哪家出版的,或许是盗版也说不定。   端起桌上的马奶酒,韩旭一口干了,味道不咋滴,随即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帅帐附近,辽军的营帐并不多,这是为了在门口留下足够的空地召集将领。可偏偏就有一座营帐在附近,吸引了韩旭的注意力,因为这座营帐实在是太精美了。不经意间,韩旭鬼使神差的朝着这座精美的营帐摸去。……      第447章 掳截萧燕燕(上)      营地巡逻兵踩着积雪走了过来,韩旭矮身贴住白色的帐篷,整个人迅速融入周围的白色世界中。   巡逻兵显然不会想到这鬼气里,会有人大胆到夜闯辽军大营。他们手持长矛,排着整齐的队列,眼光略微一扫即走。   “嘎吱……嘎吱……”   不一会,沉闷而有节奏的踏雪声渐行渐远。   韩旭侧耳倾听,营帐内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却有一种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帐内之人已经睡着了!帐内人的地位显然不低,因为营帐的门口竟然有两名侍女守着?   难道这才是耶律休哥实际休息的营帐?可是以耶律休哥的严谨治军来看,他又显然不会带着侍女出征。   好奇心起,韩旭立马闪出,伸手在两名侍女身上连点。   突然出现的韩旭,将两名侍女吓得差点没晕过去。正欲大叫之际,却发现自己仿佛中了邪似的,嘴也张不开,腿也迈不出,浑身上下除了能眨眼之外,没有一处是能动的。   韩旭闪身进入营帐,眼前顿时一片雾气蒙蒙,湿气夹着着淡淡的清香,比耶律休哥帅帐内的羊骚味不知好闻了多少。因为雾气的缘故,帐内的摆设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隐隐约约间可猜到这是一处女子的营帐。   脚下踩着柔软的羊毛毯,行走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的声响。   刚走几步,一只大浴桶出现在眼前,一长发披肩的女子正闭目养神般的半躺在浴桶中。虽然身体隐藏在飘满花瓣的水中,可即便只是露出了一个脑袋和一截雪白的脖颈,韩旭已经肯定这是一个美女,而且是一个浑身**的女子。   当然这是废话,谁他娘的洗澡会穿着衣服呢!   一瞬间,胸口的热血顿时兵分两路。一路向上直冲头顶,另一路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原是人间真男儿”!   护龙谷的皇陵塔上,韩旭和李婉儿一夜夫妻,初尝男女之事。如今早已过去大半年时间,再次撞见这绮丽之色,韩旭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呼吸变得急促,双眼紧紧地盯着女子半露的雪白脖颈。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浴桶边,同时也看清了女子那美好的容颜。   这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如同大冷天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浑身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萧绰,萧燕燕。老子竟然偷看了大辽圣太后萧燕燕洗澡!”   当然此时的萧燕燕还不是大辽的太后,甚至连皇后都不是。韩旭激动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在将来的历史上,眼前的这名女子将会成为辽国赫赫有名的皇太后。正是她带领着辽国走向了辉煌的鼎盛时期。   城头上的远远一瞥,韩旭记住了萧燕燕的美丽容颜,此刻褪去辽人复杂的头饰和发髻,萧燕燕更显几分清丽脱俗。   或许是因为激动,或许是因为不太敢相信这事实,又或许是因为其他……韩旭不自觉的来到萧燕燕的面前,一张老脸直接贴了上去,几乎到了面对面的地步。再三确认后,终于肯定了眼前这位女子正是萧燕燕的事实。心中苦笑之际,也忍不住的感叹:“幸好还没眼花到‘脱了衣服就不认识’的地步”!   “嗯……”   浴桶中的萧燕燕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一声呢喃而出。   韩旭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萧燕燕有任何清醒的迹象,于是心下大乐,暗道:“难道这萧太后在做啥春秋美梦呐!”   欺身上前,只见萧燕燕双眼依旧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高挺的琼鼻皱了皱,那模样煞是可爱!   韩旭只感觉脑中炸开了锅,情不自禁的朝着萧燕燕的朱唇印了上去,虽然隔着薄薄的蒙面巾,他依旧感觉到了那不一般的柔软。   ……   萧燕燕今个身体有些乏备,是以一进入温暖的浴桶中,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水温渐渐变冷,她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并且嘴唇似乎被蒙住,呼吸变得困难。   于是,她醒了。   朦朦胧胧间睁开眼皮,映入眼前的是一张白无常似的脸。除了那一对乌溜溜的贼眼珠外,整张脸都被白布蒙住。更恐怖的是,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竟然隔着白布吻在自己的嘴唇上。   突然其来的袭击,自然引来萧燕燕条件反射般的恐惧。一个女子在洗澡,却有陌生人闯入,是人都会害怕,更何况这陌生人全是上下一片白,白得诡异至极。   “啊……”   刺耳的尖锐叫声在帐内响起。   韩旭正自沉寂在那两片温柔之中,却没想到萧燕燕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醒了。在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他傻了眼,脑中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做贼准则都忘了,忘了第一时间制住萧燕燕。   直到萧燕燕发出那刺耳的惊叫,韩旭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萧燕燕的嘴巴。   “呜……呜……”   发不出声音,萧燕燕的恐惧无处发泄,随即两只白嫩的胳膊在空中挥舞,妄图抓住些什么。   一时之间,浴桶内拍打水声不断,香喷喷的浴汤溅了一地都是。   韩旭如抓鱼般的控制着萧燕燕,竟然忘了去点她的穴。   “抓刺客……”“抓刺客……”   尖叫声终于引来了辽军巡逻队的注意,数支巡逻队飞快的朝着帅帐奔来。   一时之间,辽军大营炸开了锅,无数的辽军纷纷拿其武器,冲出营帐,蜂拥而来。   ……   耶律休哥今晚很痛快,在向师弟耶律斜轸敞开心扉,倾诉了自己这几日的内心之后,整个人也活了过来。   耶律斜轸没想到师兄这段日子的异常表现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对此,他不仅没有鄙视,反而是无比兴奋。耶律休哥已过而立之年,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已是儿女满地走的年纪了,可耶律休哥却似乎对任何女人都不动心。   他知道师兄表面上随和,但心里却是异常的傲气,这份傲气比他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的女人,耶律休哥绝对不会看上眼。   是以,如今耶律休哥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这怎能不令耶律斜轸兴奋。若是可以,他甚至希望第一时间将这消息传递给他们的师傅萧无极。   他为师兄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而高兴,完全忘却了这几日的不快,鼓励耶律休哥拿下镇州城,从韩旭手中夺走杨月蝉。杨月蝉的美貌和身手,辽军全军都已见到,在耶律斜轸的眼里,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的大师兄。   放开心扉,两人彷佛回到了在大漠深处习武,在太白山雪顶仰天高歌的日子,酒到酣时已成水。风雅的文人举杯邀月,而这师兄弟两人却是迎着风雪,仰头痛饮,这份豪气远胜文人骚客。   正待两人畅饮,高谈破城之计时,营地内的骚动顿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耶律斜轸一屁股从雪地里爬了起来,望着无数涌动的辽军,失声道:“宋军偷营?”   耶律休哥眉头大皱:“不可能!”   哨骑已经放到了营地三里之外,日夜不间断巡逻,可以说是防守严密到了极致。宋军绝不可能突然出现在大营,而骑兵巡逻队却一丝报警都没有。可大营内的骚乱是事实,而且将士全都冲着帅帐附近而去。   想到帅帐附近,两人同时色变,飞速奔了回去。   “啊……”   耶律休哥情急之下,一声长啸,足尖轻点雪地,运足功力,一跃数丈远。   数息之后,已出现在帅帐附近。   眼瞅着将士朝着萧燕燕的帅帐冲去,顿时凌空跃起,大喝道:“住手!”   声如洪钟,响彻在辽军的脑海里,所有人几乎同时止步,等待着耶律休哥的命令。   落地,耶律休哥已站在了营帐门口。   两边的侍女焦急的眨着眼睛,但却口不能言,显然是被高手止住了穴道。   耶律休哥并未急着给两名侍女解穴,反而咬牙切齿的盯着帘帐,一言不发。   此刻,耶律斜轸稍晚一步赶了过来,迅速抽出腰间的弯刀,正欲冲入营帐之时,却被耶律休哥一把拦住,不禁大急道:“师兄,燕燕在里面啊……”   “我知道!”耶律休哥铁青着脸,冷酷至极,指着两名侍女示意道:“来人身手一流,不可小觑,而且……”   能点穴,自然不可小觑。   耶律斜轸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有他们两个在此,难道还怕什么高手不成。   耶律休哥往日里早就看出了二师弟的心思。对于萧燕燕,可以说耶律斜轸比谁都在意。略一沉吟,小声提醒道:“师弟,以燕燕的习惯,此刻恐怕她在……”   “啊……”   耶律斜轸面色再变,从焦急而变成了强烈的愤怒。他显然想到了萧燕燕宴后沐浴的习惯,咆哮着欲冲进去活剐了贼人。   “师弟……”耶律休哥大喝,强行挡在耶律斜轸的面前,呵骂道:“你这样进去,让燕燕今后怎么自处!”   “可是……那贼人正在里面啊……”耶律斜轸眼红如血,犹如一只发怒的公牛。   若是进去,或许看到的将是萧燕燕的隐秘玉体;可若不进去,又如何救得了萧燕燕。   耶律休哥脑中飞快的盘旋着,一瞬间大手一挥,命令道:“全军后退五十步……”   虽然不明白耶律休哥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但辽军将士还是严格的执行,纷纷有序的后退。片刻后,耶律休哥隔着门帘,大声道:“里面的贼人听着,本王命令你立刻放了那位姑娘。否则别怪本王的大军将你踏成肉泥!”……      第448章 掳截萧燕燕(下)      “……”营帐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回应。   耶律斜轸面色扭曲,两眼死死的盯着门帘,心中的愤怒几乎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倘若眼神能杀人的话,韩旭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此时见营帐内毫无动静,不禁咬牙切齿呼道:“师兄……杀进去!”   营帐内虽然没有动静,但耶律休哥分明感觉到萧燕燕那不规则的呼吸声,显然她被人劫持了。然而,奇怪的是,耶律休哥只感觉到萧燕燕的存在,完全无法感觉到贼人的存在。难道这贼人的身手比自己还高?   耶律休哥眉头大皱,若是此人身手比自己还高明,那岂不是和他师傅萧无极一个级别的存在?这样的人,天下间不会超过一只手之数。可一旦到了萧无极的那种境界,绝对不屑于跑来干这种无耻的勾当?   “或许此人用了某种特殊的隐藏气息的方法吧!”耶律休哥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无论此人身手高深莫测也好,亦或又特殊的技艺也罢,如今萧燕燕在他的手上,辽军就是投鼠忌器。   想到此,耶律休哥一改先前命令式的口吻,放缓语气道:“朋友,本王不知你夜入大营有何目的?倘若是为了金银之物,本王可以和你坐下来好好谈谈。至于本王的小师妹,还请帐内的朋友高抬贵手。”   这话已经放低了耶律休哥的身份,也以平和商量的语气说了出来,可以说耶律休哥已经做了巨大的让步。   “……”   然而,数息后,营帐内依旧没有回应。   就算是谈条件也该开口说话吧,不开口如何谈?   耶律休哥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咬牙道:“好……本王再退一步,只要朋友放了本王的小师妹,尽可自行离去,今日之事本王绝不追究。”   “……”营帐内还是没有回应。   任何人行事都会有其目的、动机!能够冒着性命之忧,夜闯辽军大营,此人的动机显然不一般。可直到目前为止,这人一不说话,二不放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雪依旧不停,北风依旧在肆虐。   时间在流逝,营帐外的辽军没有耶律休哥的命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雪落满了他们的身躯,一个个几乎成了雪人,被冻得慑慑发抖。   ……   营帐内。   浴桶的水已冷,帐内的雾气也渐渐消散。   韩旭先前因做贼心虚而紧张不安的心反而变得冷静下来。在反应过来后,迅速点了萧燕燕的穴,旋即全身心的盘算脱身之法。   此情此景,怎么看都是一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且无数次被演绎的故事!只不过,韩旭成了故事中的大恶人。   第一步,挟持人质……第二步,谈判……第三步,谈判不成,强攻……也就是说,在韩旭不投降的情况下,耶律休哥早晚会强攻!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   韩旭已经没心思再去想其他,而水中的萧燕燕已被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可即便如此,她那吃人的目光恨不得一口将韩旭给吞了。   帐外耶律休哥的喊话,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萧燕燕为自己能有如此一个好师兄而感动。同样,心思冷静下来的她,脑中想过一百个眼前贼人的目的,可没有一个目的能让她想得通。因为从始至终,无论耶律休哥怎样让步,眼前的贼人就是一言不发。两眼“色眯眯”的盯着自己,不知其心中所想。   难道他真的想要自己的身体?   正在萧燕燕胡思乱想之际,她突然发现贼人笑了。不错,虽然贼人蒙着面看不清其面部表情,但萧燕燕从贼人那眼神中,肯定他笑了!   帐外有大辽第一猛将耶律休哥,有数万名辽军虎狼之师。   韩旭突然间变得莫名的兴奋,这挑战竟然让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这让他很难理解。按他以往对自己的了解来看,害怕倒不至于,但至少紧张是必然的。可现在,他不仅不紧张,甚至还有点兴奋。   这笑容落在萧燕燕眼里,就变成了恐惧和慌乱。   果不其然,萧燕燕只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韩旭从浴桶中提了起来,**的身躯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   身体不受控制,叫又叫不出声。   一瞬间,萧燕燕羞愤愈加,想死的心都有了,两行清泪脱眶而出。   “哭个屁,老子可心情碰你这豆芽菜!”韩旭凝音成线,直入萧燕燕的耳中。   “豆芽菜?”萧燕燕又羞又怒。一向以来,她对自己的身材就相当的自负。大唐时代以丰满为美的审美观念流传至今,影响到周边所有国家,同样塞外的契丹也不例外。   当然,韩旭口中说着“豆芽菜”,可眼神却忍不住的在萧燕燕美妙的玉体上流连。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韩旭绝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终于还是来了!萧燕燕羞怒的闭上了双眼。   然而,等待中的侵袭并没有出现。   在萧燕燕茫然的眼神中,韩旭直接抓起地面一截羊毛地毯,将萧燕燕裹成了种子。   ……   耶律休哥的耐心到了极限,谈判不成,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强攻了!缓缓拔出背后长刀,高高举起。   “砰……”   突然,营帐顶端被破开,一道白色身影冲天而出,向北疾驰而去。   “追……”耶律休哥毫不犹豫,飞身追去。   白色身影身形闪动,踏雪而行,即便在腰间夹着一人的情况下,依旧身轻如燕,速度极快。   “果然是个高手!”耶律休哥不甘示弱,功力提至极限。   他的身后不远处,是同样追出营地的耶律斜轸。   到了这种境界,数万的辽军瞬间失去了作用!耶律休哥知道,唯一有希望拦下贼人的只有他自己。想到此,功力提至十二层,速度再次提高几分,身躯如一道流星般紧追出去。“我操,牛B啊!”   韩旭疾奔中回头望月,只见身后的耶律休哥越追越近。倘若勒下没有萧燕燕,他绝对有信心甩开耶律休哥。当然,现在丢下萧燕燕显然不可能,煮熟的鸭子飞了,韩旭绝不会干!   前面跑得欢,后面追得紧。   片刻后,两人已经远离辽军大营。   耶律休哥不是没想过挟持萧燕燕的是韩旭派来的人,可随着贼人向北逃窜,他反而疑惑了,难道是大辽内部人干的?亦或是那白山黑水间的高手?   此时来不及多想,耶律休哥突然楞住了,同时脚步也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前面一直在跑的贼人停在了原地,同时转过了身躯!   不错,韩旭是不跑了,因为他发现追来的只有耶律休哥一人而已!此次,他前来辽军营地最大的目标是什么?当然就是刺杀耶律休哥本人!只不过在没找到耶律休哥的情况下,这才误入了萧燕燕的营帐。   可随着耶律休哥的追来,阴差阳错间,韩旭再次回归了原本的目标!于是,随手丢垃圾似的将萧燕燕丢在雪地里,嘲弄般的朝着耶律休哥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   耶律休哥面色微变,暗道:“难道他的目的是引我出营地?他真正的目标是我?”   这回耶律休哥终于想通了,心下反而不禁佩服起贼人。夜入数万大军的营地,刺杀大军主帅,岂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   好自负的一个家伙!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小师妹此刻还算安全!   想到此,耶律休哥大步上前,在离韩旭两丈远的距离楞住了!因为他看清楚了贼人一身白色的伪装服。面色大变的同时,倒抽口凉气,惊讶道:“扶桑人?东瀛武士?”   程淮秀缝制的白色伪装服,误打误撞的暗合了倭国的忍者服式。忍者为了伪装自己会根据环境的不同,选择利于隐藏的服式颜色,黑色、白色,不一而足!当然,韩旭更想不到的是耶律休哥有如此“见识”,竟然识得倭国的忍者服!   一套服式,同时让两人吃惊不已。   然而,论惊讶的程度,耶律休哥远远超出韩旭。   东瀛的武士出现在这里,前来刺杀辽国的南院大王!这意味着什么?   耶律休哥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   大辽国自耶律阿保机建国以来,东西南北,对外征战无数,疆域一再扩大!尤其是东边,已经到了大海边缘,而大海的对面就是东瀛。在无数次对外战争中,辽国疆域扩大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无数的死仇。那些失去了土地的贵族残留,依旧在暗中召集反抗力量,刺杀辽国官员。   辽国的东京道就是靠海而立,它的下面更有一直反抗着辽军的高句丽!在萧无极的口中,耶律休哥闻听过东瀛忍者;在对高句丽的战争中,在东京道的反抗势力中,均有过东瀛武士的身影!   耶律休哥的脸色一变再变,可他还是不敢相信东瀛武士会出现在赵宋朝的中原深处,出现在这镇州城。可无论是忍者服侍,还是那把弧线诡异的狭长武士刀,这无一不证明着贼人东瀛人的身份。   在耶律休哥的迟疑中,韩旭的一句话彻底让他肯定了贼人的身份。“八嘎……”……      第449章 云淡风轻的一指      “你滴,死啦死啦滴!”   “……”   韩旭见耶律休哥误认自己为东瀛武士,于是干脆打蛇随棍上,张口就是一通“叽里呱啦”。当然,他可不会什么鬼子话,完全是胡编乱造。   所幸的是,耶律休哥虽然见过东瀛人,可听不懂东瀛话。契丹讲的是契丹族语言,立国后因仰慕中原文化,大批的贵族学习中原习俗,其中就包括中原话。是以,耶律休哥完全被韩旭牵着鼻子走,唬得一愣一愣的。   愚弄了耶律休哥,韩旭心里大爽。   这只是混淆身份的灵机一动,接下来他真正的目标还是耶律休哥本人的性命。   于是,韩旭收敛心神,“唰”的一声拔出腰间断水刀。双手握刀柄,摆出一个东瀛武士常用的基本招式,同时瞬间将气势提升至极致,杀意锁定耶律休哥。   ……   大雪飘飞,天寒地冻。   可在韩旭抽出断水刀的那一刻,耶律休哥却感到比这天气更阴冷的寒意。   东瀛高手,这是一个比他以往遇到的东瀛武士厉害得多的东瀛高手!间间单单的一个动作,让他产生如芒在背的感觉。   然而,耶律休哥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退缩,身为大辽第一勇士,历经千万挑战,越是困难越是兴奋。在大辽国内,除了师傅萧无极,已经没有人能够称得上他的对手,甚至连让他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难得遇到一个高手,而且是东瀛高手,这怎不让耶律休哥兴奋!   兴奋归兴奋,但耶律休哥丝毫不敢大意,抽出背后那一人高的黑色战刀,双手紧握刀柄。全身的战意被调动起来,血气沸腾蓬勃欲出,驱散了韩旭带来的阴深感。   防守向来不是耶律休哥的擅长,在他的字典里,他就是一个战士,唯有进攻进攻再进攻,以最猛烈的进攻代替防守,以吹枯拉朽的进攻将敌人摧毁。   是以,即便此时韩旭是猎人,耶律休哥是猎物,他还是要进攻。   “喝……”   一声大喝,先下手为强,耶律休哥猛得朝着韩旭冲了过来。战刀斜指地面,拖起阵阵雪花,雪面一道深深的雪痕,延伸向韩旭。   “老子才是刺客。”韩旭暗骂不已。自己是来刺杀耶律休哥的,想不到这家伙竟然反客为主,先动起手来。   来不及多想,耶律休哥的战刀已经再次高高举起,一招力劈华山照着韩旭狠狠劈下。   韩旭后退半步,断水刀自下而上撩起,迎着耶律休哥的战刀而去。   “当……”   两刀交接,火星四射。断水刀挡住了耶律休哥全力一击。“娘的,托大了啊!”虽然做好了准备,可韩旭还是被耶律休哥恐怖的力气给震得虎口微微发麻,若不是用内力护住,此时恐怕早已是虎口爆裂,断水刀被击飞。若说刘三的力气比的上公牛,那耶律休哥就是个发情的公牛,公牛中的BOSS。   反观耶律休哥,心中的震惊远甚韩旭。在韩旭提到格挡的那一刻,他心中一瞬间闪过一丝窃喜,以他的力气再加上那把厚重的战刀,很可能是连人带刀间韩旭劈成两半!要知道,在战场上,他已经无数次的冲锋将敌人的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了啊!   可现在,不仅对手没有丝毫的损伤,就连那把看上去狭长的战刀也没有丝毫的缺口。东瀛人何时出了这样的高手?又如何造出了如此坚韧的战刀?   想归想,两人手底下并没有歇着,近距离的贴身兵刃战,凶残异常。   “当……当……当……”兵器交接,不断闪出的火星如夜空中乱舞的萤火虫。   黑夜,白雪,萤火虫……倘若不是这生死相搏的气氛,这将是一副多么精美的画面。当然,若不是刀刀相交的也不会产生点点火星。冬日出现萤火中,绝对也是被冻死的节奏,更别想乱舞了!   被羊毛毯裹着的萧燕燕,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他能听到,能看到所有的一切。躺在地面上的萧燕燕,双眼睁得老大,深深的被战斗吸引的同时,脑中却在胡思乱想。   原本她以为大师兄耶律休哥一出手,断然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掉那可恶的东瀛贼人!可是,没想到两人竟然打了个不相上下,那东瀛贼人的身手竟然有如此之高。   几十年下来,她已经养成了习惯,除了她师傅萧无极外,只对自己的大师兄有着无比的崇拜。她相信东瀛贼人只是在一时的硬撑,绝对坚持不久,而耶律休哥此时定然还未使出全力,因为他的绝招还没使出来。   与萧燕燕的乐观相比,耶律休哥却是越打越心惊。   对手的刀法实在是太诡异,无论是出招的角度和速度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刀法无非是砍、劈、撩、刺……等几招,可偏偏就是这几招,他根本无法猜测对手的下一步出刀路线。来来回回的几招,竟然被东瀛人凭着诡异的出招角度,演化出了似乎无数的招式。   “招式?”   一瞬间,耶律休哥想到此,顿时恍然大悟,心脏如遭雷击,惊骇莫名!   他终于想通了,这根本不是招式的问题,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招式可言,全凭着感觉随意出刀。而他每出的一刀都是攻向自己的必救,每格挡的一刀全是自己进攻路线的薄弱点。   自从第一招后,韩旭立马放弃和耶律休哥的战刀硬砰硬的对决,这倒不是怕了耶律休哥,而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断水刀就应该凭着灵活的线路,来去自如的进攻和防守!是以,每每断水刀都是和耶律休哥的黑色战刀擦身而过,摩擦产生了此刻而声音,也差生了比第一招更绚丽的火星。   是以两人越打越漂亮,越战越激烈,冥冥中似乎有种你打你的疯狂,我打我的的潇洒!   ……   按理来说,这样坚持下去等到辽军的到来,耶律休哥自然能够化险为夷。因为远方数条火光朝着这边寻来,耶律斜轸的呼叫声也已隐隐能听到。   可是耶律休哥还是变招了,他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甚至不喜欢这种相持的打法,进攻速战速决的因子早已深入了他的血液!是以,他率先变招了!   一招力竭,耶律休哥飞身后退,双手高举战刀,运足劲气。“呼呼”风声变得越大越大,这已经不在是自然界的北风,而是耶律休哥以战刀为中心,真气运转形成的气旋声。   气旋越聚越大,空中雪花因气旋的吸引而改变了方向,围绕着高高举起的战刀而飞速运转。同时,地面的积雪竟然片片开始上浮,朝着战刀涌去。最后,竟然形成了以战刀为中心,以雪花为媒介的有质龙卷风。   “大师兄出绝招了!”   萧燕燕眼冒星星,暗自咒骂韩旭道:“老色鬼,这回你还不死?”   为什么是老色鬼?萧燕燕一开始就将韩旭归结为又老又猥琐的一类。   韩旭面色凝重,先前耶律休哥在城下的三招大漠刀法令他记忆深刻,此时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皇绝功急速运转,真气外放,方圆一尺之内,积雪竟然开始渐渐融化。   见状,萧燕燕一惊:“老色鬼似乎真不简单啊!”   “喝……”   耶律休哥大喝一声,终于使出了绝招“大漠狂沙”。   与那日对战杨月蝉想比,此刻的“大漠狂沙”比上次不知高了多少倍,形成的白色龙卷风咆哮着朝着韩旭冲去。   “大漠狂沙”是耶律休哥在漠北沙漠悟出的绝招,一招而出如同大漠的沙尘暴,卷天席地。而那日之所以杨月蝉能够接下来,正是因为镇州城下不是沙漠,没有足够的大漠沙粒让龙卷风携转,自然也不能发挥出一半的威力。   可今日又不同了,天空的落雪,地面的积雪,有足够的雪花甚至是冰晶够龙卷风携带,阴差阳错间以积雪代替了沙漠中的沙粒,“大漠狂沙”发挥出了十成十的威力。   耶律休哥第一次笑了,似乎冥冥中老天爷都帮了他一把!   白色的龙卷风冲向了韩旭,瞬间将韩旭包围其中,围绕着韩旭不断的旋转!   “嗯?那老色鬼傻了?”萧燕燕楞了。   面对这招大漠狂沙,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碰硬,以自身的真气将狂风击散。当然像杨月蝉那样用丝带围城的墙壁来抵挡已经属于异类!可韩旭不禁没有任何的抵挡,而且似乎连动都没动过。   耶律休哥同样皱起了眉头,因为有白色实质性的龙卷风挡住了视线,风里面的情况他也看不清楚!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龙卷风迟早会消散,也就是说只要再等一会就能看清里面的状况!   然而,仅仅数息后,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白色的龙卷风的旋转速度还未到降的时候,可是那白色的积雪却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全部消失不见。   “融化了,龙卷风携转的雪花和冰晶全部被融化了!”   耶律休哥惊骇莫名,真气融化积雪他也能够做到,只是无论如何他做不到如此快速的融化无数的积雪!   旋转的龙卷风变得透明,也变慢了很多。   耶律休哥隐隐约约中看到那贼人缓缓抬起了手臂,一根手指轻轻的朝着龙卷风壁触了上去。   “啵……”   如同戳破泡泡般,龙卷风瞬间烟消云散!   韩旭云淡风轻的一指,破去了耶律休哥的绝招“大漠狂沙”。萧燕燕瞠目结舌,在东瀛人那精光四射的眼中,她分明看到了一丝嘲弄般的笑意!……      第450章 轰杀耶律休哥      李婉儿的皇功霸气十足,刚猛炽烈,但当韩旭以大柔术融合了李婉儿的皇绝功后,皇绝功的霸气真正变成的王者之气。   王者之气,能屈能伸。正如天下王者一样,帝王一怒浮尸千里;同样王者之气又能温吞如水,怀柔天下。这就看身怀皇绝功的人如何运用。   韩旭也没想到自己的皇绝功能够炽烈到几乎瞬间融化积雪的地步,或许是龙卷风狂卷的积雪极大的刺激了体内的皇绝真气,引起了真气剧烈反弹,彻底将周身的积雪融化。   原本仅仅方圆一尺融化的积雪,此刻已经扩张到一丈远的距离,就连萧燕燕羊毛毯下的积雪也已经融化。萧燕燕半身潮湿,面色已经被冻得发青,上下牙齿不自禁的“咯咯”打架。   淡淡的看了一眼身边不远处的萧燕燕,韩旭微微一笑,抬起脚上前一步。   为何是上前一步?   因为刚刚为了抵御龙卷风的强大吸力,韩旭使出了类似千斤坠的手法,两脚自脚踝以下已经深深陷入泥土里。离开原本的位置,地面两个脚印清晰可见。   耶律休哥感到一阵失望,原本以为老天都在帮自己,可没想到积雪毕竟还是积雪,在面对那炽烈的真气时,还是瞬间融化了!   “本王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本王说的话,但本王还是要说……”耶律休哥略一沉吟,一字一顿道:“你很厉害……但,本王不会认输!”   耶律休哥曾经和扶桑武士交过手,那些扶桑人的刀法简单直接,更没有什么真气之说!此时,他第一次对东瀛人改变了看法,而且第一次想到了自己很可能会失败。   但认输投降可不是耶律休哥的风格,手中一人高的战刀再次举起,黑色的刀身瞬间变成了血红。天空中的落雪,在离刀身一个胳膊远的距离直接被蒸发气化,消失不见。   浓浓的战意化作了炙热的内息!   大漠刀法第二式“长河落日”。   战刀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如一缕烈阳,穿透夜色天空,化作天边落日,直奔韩旭而来。   事实上,刚刚面对耶律休哥的第一招大漠狂沙,韩旭已经使出了凌烟二十掌的一招“李绩步步为营”,以几乎固步自封的方式,稳扎稳打抵御龙卷风的吸力。   此次,面对耶律休哥的第二招,他不想一味的被动,断水刀缓缓入鞘。   “老色鬼想干什么?怎么把刀收起来了?”韩旭从一开始就在用刀,而萧燕燕当然认为这家伙就只是个会用刀的人!   “喝……”   韩旭第一次发出了除了鬼话以外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只是一声大喝!   足尖轻点地面,韩旭整个人高高跃起,举起的右手迎头冲着耶律休哥的刀芒就是一掌挥出。   一招“魏征梦斩黄龙”狠狠的撞上了“长河落日”。   “轰……”   两道光芒犹如两颗流星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发出剧烈的声响,同时光芒四射,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红色是耶律休哥的气劲,而黄色是韩旭的掌力。   一掌之力,天地色变。   红黄相撞,黄色光芒硬生生的破开了红光,去势不减,狠狠的撞击在耶律休哥的胸口。耶律休哥整个人被击退数十步。高下立分!   萧燕燕脸上的表情瞬间僵化,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师兄……燕燕……”   “耶律大王……”“大帅……”   刚刚的光芒照亮了天空,耶律斜轸飞奔而来,声音已经清晰可辨!同时,远处无数的辽军在风雪中朝着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噗嗤……”一口鲜血喷出,雪地上殷虹一片。   耶律休哥抬眼盯着韩旭,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会失败没错,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败得如此痛快!   “东瀛人,能否告诉本王你的名字!”   话一出口,耶律休哥立马苦笑连连,不知是不是被对方打傻了,连这样的话都问得出来?以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隐藏身份,就连话都没说几句,怎么可能会自报家门!   然而,下面发生的事情,却令耶律休哥和萧燕燕彻底的傻眼了!   因为韩旭说话了!而且说的是中原话!   “耶律……大王……你滴……可以……叫我……一日九次郎……”   ……   虽然这话被韩旭故意说得结结巴巴,但在耶律休哥和萧燕燕听来,这的的确确的是中原话。东瀛人仰慕大唐文化,派了成千上万的人前来大唐学习,是以东瀛人中会说点中原汉话的人也不少见,更何况他们语言文字的发音本来就是学的中原话!   只不过“一日九次郎”这名字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耶律休哥暗自摇了摇头,东瀛人的名字本来就奇怪,没必要想太多!于是,开口道:“一日九次郎……前辈……本王明白你听得懂中原话,本王即便是死也想死个明白,到底是何人能请得动前辈此等高手,不远万里的前来刺杀本王!”   直到这时,耶律休哥还在想自己仇人到底是谁?   哪里来的什么仇人?韩旭刚刚完全是在胡扯,可既然耶律休哥问了出来,他脑中立马想到了一个主意。辽人只有内乱,大宋的北边防线才能稳固,既然如此不如干脆给耶律休哥制作个辽国朝廷内的仇人?   然而,就这么一想,韩旭顿时苦笑不已,如今大辽国内的朝廷有名的家伙他根本就不记得几个。萧燕燕这萧太后是最有名的,也是他最记忆犹新的,可萧燕燕是耶律休哥的小师妹,怎么也不能要杀耶律休哥呐!辽国的皇帝?辽国皇帝可以是个选择,但貌似这家伙还必要请东瀛人来。   想不到辽国内部人,于是韩旭将目光向外,这一转头还真想了个名字出来,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耶律大王阁下……大英雄大大的有……事到如今,鄙人也不相瞒……想取耶律大王命者乃……完颜君!”   完颜?女真人?   耶律休哥和萧燕燕面色大变,白山黑水间的女真人和他们契丹人打打杀杀几十年,萧无极一直在为此事奔波。若真是女真人的话,的确是有可能的!而且这位东瀛人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更何况他还知道“完颜”这个以部落名而来的姓氏!   韩旭见耶律休哥面色大变,心中暗暗高兴!他只知道辽国是被完颜阿骨打建立的金朝给灭掉的!至于现在,完颜阿骨打显然还没出世,而现在有没有完颜这个姓氏,他更是不知!但他赌对了,从两人的表情中来看,女真人中还真是有完颜这个姓氏,而且似乎女真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和契丹人有了摩擦!   “多谢一日九次郎前辈相告,本王死也无憾!”   耶律休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目光冲着萧燕燕看去,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突然见,耶律休哥的目光变得无比的坚定,他可以死,但怎么着也要救了自己的小师妹!于是,强行提气,手中的战刀再次被举起,他要拖延时间,拖延到耶律斜轸和大军的前来救援。   韩旭几乎已经看到了耶律斜轸的飞奔的身影,他当然不怕耶律斜轸,但那后面的无数辽军却是个大麻烦!   时间不多,懒得再和耶律休哥废话,竟然他不出手,那就只有自己先动手了!   想到此,韩旭迅速起掌,全身化作一道白影,闪电般的朝着耶律休哥扑去。   “房玄龄千里犹面”   ……   耶律休哥一直在暗自运气,在韩旭出手的那一刻,他咬牙劈出了第三招“万里流沙”。这一招,耶律休哥本不想出,虽然威力比第一招“大漠狂沙”大。可还是那句话,这里始终是雪地,而不是真正的大漠,流沙或许能困住人,但以对手溶解积雪的真气,再大的积雪也是困不住的!   果然,结果比想象中还差。   千里犹面讲究的是速度,后发先至!而韩旭这次就是抢先出手,速度之快可想而知。   耶律休哥刚刚使出“万里流沙”,整个人被韩旭一掌击中,随即韩旭最强的一招“侯君集反戈一击”也拍上了耶律休哥的胸口。   耶律休哥整个人被高高的抛弃,如断线的风筝般,被击飞数十丈,重重的落在雪地里。   同时韩旭皇绝功飞快流转,瞬间化开了“万里流沙”带来的无数雪花和冰晶。   然而,这毕竟是耶律休哥的绝命一击,韩旭为了尽快了结耶律休哥,硬拼着“万里流沙”击出的刀气!雪花可以化解,但刀气还是击破了皇绝功的护体真气。   倒退数十步,韩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胸口如遭闷棍。   “师兄…”耶律斜轸终于赶了上来,身后辽军骑兵也来了。   可无论怎么叫唤,怀中的耶律休哥没有一丝的反应。   “啊……给我杀,全军冲锋!”   耶律斜轸面色扭曲,咆哮着命令辽军骑兵突击,他自己更是翻身上马,一马当先的朝着韩旭冲了过来。   “呼……”   危机关头,韩旭总算缓了过来,吐出一口鲜血的同时,呼吸为之一畅。起身一把提起萧燕燕,飞奔而去。   骑兵是快,但那是在平原上。在积雪没过膝盖的地面,战马毫无威势可言,要不然辽军骑兵早就追上耶律休哥了!   战马追不上,下马更追不上。不一会的功夫,辽军就失去了韩旭的背影!   “啊……废物,废物!”耶律斜轸翻身下马,抽出弯刀,一把将坐骑的马头砍下。   血喷如柱的马脖子,让周围的辽军顿时吓傻了眼!而耶律斜轸在发泄后,第一次时间想起了生死不知的耶律休哥,于是回头从亲卫手中接过耶律休哥,发了疯般的朝着辽军大营返回。   ……   深夜,辽军大营,所有的辽军全部矗立在中军帅帐的周围,矗立在冰冷的风雪之中。   这些塞外的汉子们,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数万人的队伍,没有一人晃动,没有一人发出声响,寂静得可怕。   一名巫师打扮的人从帅帐内走了出来,这正是辽军的军医。   耶律斜轸赶紧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巫师摇了摇头:“将军,耶律大王……”   “到底怎么样了?”耶律斜轸急不可耐,大喝道。   巫师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身为巫师,地位非同小可,耶律斜轸完全拿他没有办法。于是,怒气冲冲的入了帅帐。   此时的耶律休哥,静静的躺在羊毛毯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好几层被子。   没错,耶律休哥的呼吸还在,可是整个人昏迷不醒,巫师用尽了办法,耶律休哥就是醒不来!   “将军,赶紧将此事通知皇上,待得大雪一停,立即回军幽州吧!”一名辽将小声说道。   耶律斜轸没有说话,此时他反而冷静下来,帐内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他的抉择,帐外数万辽军将士的性命也在他的手中!这些都逼得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半晌后,耶律斜轸抬起头,喃喃道:“马上派人向皇上……”说到这,耶律斜轸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朝着帐内等待的辽将挥了挥手。待得所有人走开,耶律斜轸立马提笔书写信件。完毕后,招来自己的亲卫,郑重道:“将这封信立刻交给上京府的三师弟,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联系上国师大人!”……      第451章 姑娘,本王买了你      漆黑的夜空,大雪依旧飘飞。   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白色人影,在雪地里飞速疾驰。   萧燕燕只感觉自己彷佛坐上了一驾飞奔的马车,东瀛老色鬼的功力实在是恐怖,就连大师兄都败在他的手上,而生死不知。事到如今,她也不指望耶律斜轸能带着辽军追上老色鬼,唯一的办法就是努力的记住逃跑路线。   从辽军大营出来,老色鬼绕过了镇州城一路向南;在甩开辽军的追击后,老色鬼改变了方向,转而向西跑去;接着,让萧燕燕彻底的迷惑了,因为老色鬼提着她又再次的向北返回……   黑夜中记住方向不容易,但萧燕燕塞外生活的经历,凭着对风雪方向的变化,而坚持记忆着逃跑路线。   然而,身上那原本就不够保暖的羊毛地毯,因沾了湿气而更加寒冷!   被裹在毛毯中的萧燕燕,全身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寒冷而带来了昏昏欲睡的困意,即便她在咬牙坚持,最后还是没有挺过强烈的倦意,昏睡了过去。   ……   迷迷糊糊中,萧燕燕感觉身上有了一丝暖意,耳边的风雪也安静了下来。   “这是哪里?”她睁开双眼,茫然四顾,地面上一堆燃烧得正旺的篝火,四面的墙壁有些破落,几座缺胳膊少腿的菩萨雕像矗立四周。   这里应该是一座破落的寺庙!   “桀桀……”一阵阴阳怪气的尖啸,白衣伪装服的东瀛人走了进来。   萧燕燕大惊失色,一咕噜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依旧全身不能动弹,而且羊毛毯下的身躯还是**如故。   白衣东瀛人尖笑着伸手接下了蒙面巾,果然如想象中一般,那是一张满脸褶皱的老脸,发黄的牙齿,邋里邋遢的胡须,猥琐得不能再猥琐。   “别过来……”萧燕燕开口惊叫,但却发不出声,心底升起无限的恐惧!   荒郊野外的寺庙,一位功力强大但却猥琐至极的老色鬼,一位如花貌美的**年轻女子,这后果是人都能想到。   东瀛老色鬼脚步不停,留着哈喇子缓缓朝着萧燕燕**的身体压了上去。   “啊……”   ……   “啊……”   篝火下的程淮秀正手拿针线,逢制着一件衣服。   突如起来的惊叫,顿时吓了她一跳,手腕一抖,绣花针刺破了手指。来不及多想,转身朝着身后的软榻望去,微微一笑道:“萧姑娘,你醒了?”   萧燕燕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榻边的炭盆燃烧得正旺盛,怪不得自己渐渐感觉到一阵阵的暖意!   这是一所精美的屋子,不是什么破旧寺庙;眼前是一位美丽温软的汉人女子,更不是什么东瀛老色鬼。   原来刚刚是一场梦!   唯一相同的是,她厚厚棉被下的身躯依旧是**的!这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可没有裸睡的习惯。   东瀛老色鬼哪里去了?面前这位女子又是何人?   一瞬间,萧燕燕疑心大起,警惕的眼神盯着程淮秀!   原本今晚韩旭出去,程淮秀就一直没睡,心中是担心不已,静静的守候着韩旭的归来。可最后韩旭归来是归来了,手里却提着个全身**裹在羊毛毯里的女子,而且这女子已经被冻得昏迷不醒。   从韩旭的口中,她才知道原来这女子竟然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小师妹,也正是在镇州城外出现的那名契丹女子。   望着眼前萧燕燕那警惕的眼神,程淮秀暗自摇了摇头,苦笑不已,韩旭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干这样的荒唐事!   走上前,将手中的衣服递给萧燕燕,程淮秀莞尔一笑道:“萧姑娘,这衣服是我的,看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我稍微改了下,你穿吧!”   “你是东瀛老色鬼的什么?”   萧燕燕狠狠的瞪着程淮秀,目光中满是敌意。只是,这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能说话了,而且被子中的手脚运动自如。显然老色鬼给她揭开了穴道!   东瀛老色鬼?   程淮秀微微一愣,顿时想起韩旭那套白色的伪装服!估计韩旭又在装神弄鬼的戏弄了萧燕燕。   眼瞅着萧燕燕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程淮秀就手中的衣服摆在枕头边,说道:“你自己穿吧,不穿衣服也不是个办法!”   此言一出,程淮秀忍不住的自己脸色一红。或许是不想让萧燕燕感概,她干脆退到了炭火边,目光背了过去。   不一会,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身。   女人终究是女人,还是先穿上衣服再说。   除去了契丹人的金银装饰,除去了毛皮衣裳,换上汉人女子服侍的萧燕燕,顿显清丽脱俗,看得程淮秀眼前一亮。这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或许这是韩旭这家伙将她带回来的原因吧!   心里这么想,但程淮秀没有一丝的嫉妒之意,心里满满装着的全是韩旭。况且论相貌,程淮秀相信自己不比萧燕燕差,春兰秋菊各有所长!   穿上衣服的萧燕燕,心里稍安,起身下了榻。没有鞋子,干脆光着脚走到炭盆边,想了想说道:“多谢姐姐的衣服。”   “不用客气,坐吧!”程淮秀从炭盆上拿下一碗正冒着热气的姜汤递了过去:“喝下去暖暖身子!”   萧燕燕微微一愣,接过人气腾腾的姜汤,也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虽然眼前的这位美丽的汉人女子似乎没有丝毫的敌意,但她毕竟和东瀛人在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知道会不下药呢?警惕心起,她忍不住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刚刚一直徘徊在她的心里,东瀛人带着她逗了一大圈,前面的路线她硬生生的记住了,可后面的部分她已陷入了昏迷,完全不知。   “哪里?当然是镇州城啦!哈哈哈哈!”   屋门被推了开来,萧燕燕见到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只见坐在轮椅上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辽军死敌,镇州城守将,大宋平西郡王韩旭。   “怎么是你?”萧燕燕大惊失色,手中端着碗掉落,姜汤洒了一地。   瞧着萧燕燕那身清丽脱俗的打扮,再加上那灯火下可爱的赤足,韩旭眼前一亮,暗自点了点头。不过说出来的话,就够气人的了,只听他说道:“不想喝也别浪费啊……啧啧……可惜了一碗好汤!”   程淮秀微笑着上前,将韩旭推了进来。   紧接着,韩旭从身手亲卫的手上接过食盒,一打开香气四溢。   四五个菜,摆上了一桌,顺便还有一壶温着的好酒!   韩旭和程淮秀均是一副可亲的笑容,可这笑容看在萧燕燕的眼里全变成了浓浓的阴谋感!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到了镇州城?怎么就落在了宋军的手里?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韩旭手上的人质?   “想知道为何会在镇州城里?”韩旭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径直放入自己的口中,大嚼起来,彷佛吃了啥人间美味似的,整张脸都笑开了花。这也难怪,忙活了大半夜,肚子早就空了。   萧燕燕强制让自己保持警惕,闻听此话,正色道:“不错!”   韩旭淡淡的看了眼萧燕燕,认真的说道:“有个东瀛人将你卖给了本王。”“将我卖给你?”萧燕燕大吃一惊,失声惊叫道。……      第452章 一两银子的天价      瞧着一脸吃惊的萧燕燕,韩旭认真的说道:“不错……本王最喜欢做生意,闻听东瀛人上门谈生意,本王当然是欢迎之至。”说道这,他故意停顿了一会,摇头叹气接道:“原本还以为是啥大生意,没想到竟然是人头买卖。本王可不想做人贩子哦,可那东瀛人实在可怜,似乎已经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本王就花了一两银子把你给买下来了!就了两条命,胜过十四级浮屠。”   “一俩银子?”萧燕燕勃然大怒。   堂堂契丹“萧”家大小姐,竟然只值区区一俩银子,这简直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先不说她的身份地位,就算是被掳截的汉人女子在辽国内也能换上一头羊啊。   此时的萧燕燕已经顾不上计较韩旭故事的真假性,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一两银子”上面,气得胸口急剧起伏!   至于东瀛人为何会出现在镇州城?为何偏偏将自己卖给韩旭?萧燕燕不是没想过这些问题,但现在来看,这些都已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东瀛已经将她卖给韩旭已成事实,她已经成了韩旭的阶下囚。   “是啊!”似乎是为了故意刺激萧燕燕的怒意,韩旭换上一副怒气冲冲的嘴脸,大骂东瀛人无耻:“本王当时就觉得贵了,原来萧姑娘也有同感。一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一家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说这话的时候,韩旭那表情仿佛奸商真做了啥亏本买卖似的,肉痛得长吁短叹不已。   “你……”萧燕燕忽的站起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为之语塞!   ……   韩旭的演技真的没话说,完全是骗人不打草稿,倘若不是知道事实,恐怕程淮秀也会被韩旭那逼真的表演给骗倒!一旁的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轻掩嘴巴,早已是笑翻了天。只不过为不打破这搞笑的气氛,她一直强忍着。   终于忍不住了,程淮秀给了韩旭一个大白眼,解围道:“好了,先不说这些。萧姑娘定然饿了,吃饱了再说!”说着,拿起筷子给萧燕燕夹了块红烧羊肉!   “对,对……先吃饭,这羊肉调料足够,定然比你们那骚气十足的白煮羊肉强!”韩旭美滋滋的先夹起一块放入嘴巴,他可是真正的忙活了大半夜,饿得肚皮贴后背!   萧燕燕见韩旭先动了筷子,心里稍安,确实她也饿得不轻。可正准备夹肉之时,却听到了韩旭这句骚气十足的话,空腹一阵恶心,随即搁下筷子。在契丹人好吃羊肉中,她确实是个异类。   “恩?不喜欢羊肉?”程淮秀微微一愣,萧燕燕是契丹人,这还是她特意让人做的。大冬天吃羊肉,大补啊!   韩旭吃得满嘴冒油,含糊不清道:“不喜欢羊肉没关系,来……吃块马肉,又香又烂,入口即化!”   草原人以马为生,马就像他们的朋友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吃马肉。吃马肉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见!萧燕燕提起筷子正准备去夹,却见韩旭笑眯眯的又说话了:“别客气,说起来这马肉还是你们自己的东西……上次大战,你们辽军可是被炸死了数千战马,当时就是满场的烤肉香味,那个香呐……”   这确实是辽军被炸死的战马,宋军当然不会浪费。将战马拖回来宰杀,用盐巴这么一抹上,腌制起来,吃到开春都没问题!而且战马一肚子好东西,马肉、马心、马肺、马肝……全都能吃!   秉着“只要是背朝天的都能吃的原则”,宋军现在几乎是什么都吃。战争嘛,最珍贵的就是粮食!   韩旭嘿嘿一笑,又道:“可惜了,若不是天降大雪,战场还没来得及打扫完,估计还有更多的战马!不过也没事,反正大冷天的被雪盖着也不会坏,待雪一停,去挖就行!”韩旭说得是头头是道,对自己的想法似乎相当的满意:“对,就这么干!”   草原人吃马肉,可一般不会去吃战马的肉,更何况韩旭说得是恶心至极。   萧燕燕再次搁下筷子,捂着嘴巴就是一阵干呕!对桌上美食完全失去了兴趣!   ……   “啪。”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到底想干啥?”突然间,韩旭一拍桌子,阴沉着脸说道:“你知道镇州城的百姓和将士吃的是什么吗?那就是窝窝头加稀粥。这都是你们辽人围城造成的。他们不想填饱肚子吗?可他们没有。粮食就这么多,我们全都得省着吃!”   说变脸就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韩旭突然起来的变化,将萧燕燕吓了一跳,愣愣的不知所措!就连一旁的程淮秀也被吓着了!   可一瞬间,程淮秀就明白了过来,韩旭这是朝着萧燕燕这位辽人发泄着这些日子的憋屈!自从杨月蝉昏迷不醒后,表面上看韩旭一副若无其事,信心满满的样子,可她知道韩旭这是做给宋军将士们,而他的内心却是无比的痛苦!不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研究药典,就是陪在杨月蝉身边说话直到三更半夜,以图用语言来唤醒昏迷中的杨月蝉!   韩旭越说越气愤:“本王优待俘虏,你还能站在这里吃东西,可蝉儿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行,这难道不都是你们干的?”   “又不是我!”萧燕燕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不是你,也是耶律休哥,这有区别吗?”   闻听耶律休哥几个字,被韩旭骂得糊里糊涂的萧燕燕瞬间脑袋变得清晰过来,柳眉倒竖,斥道:“两军对战,生死由天,大师兄和杨姑娘是公平对战!怪不得别人!”说到这,萧燕燕变得咬牙切齿,恨道:“倒是那东瀛人,半夜偷袭,大师兄生死不知!”“那是耶律休哥没用……被东瀛人打败那是自取其辱。”韩旭面色微变,故作吃惊道:“你说耶律休哥生死不知?”萧燕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吃惊自己竟然说漏了嘴。两军对战,主帅生死不知,这若传到对方耳朵里,结果可想而知!      第453章 和魔鬼谈判      “切,瞧把你吓得。你放心,本王不会去偷袭你们辽军,本王要的是名正言顺的正面击败你们辽人!”韩旭肃然道。   萧燕燕当然不会相信韩旭恬不知耻的话,要知道韩旭第一场胜利就是以偷袭耶律斜轸的大营而取得的,她还没傻到轻信对方元帅的话!只是如今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脱身回到辽营,一来想知道大师兄的状况,二来也好让耶律斜轸做好防韩旭偷袭的准备。   想到此,萧燕燕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说道:“韩王爷,燕燕多谢韩王爷出手相救,此恩没齿难忘。可燕燕在这难免会打扰到韩王爷,不知韩王爷何时放燕燕回去?”   “放你回去?”   韩旭微微一愣,随后仰天大笑,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般。   笑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萧燕燕脸色是越来越黑,就在她怒意即将爆发的时候,只见韩旭一抹眼角的笑泪,嘲讽道:“你要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本王既然买了你,那你……就是本王的人了!你还认为你回得去辽国?”   萧燕燕原本就没指望韩旭能够立马答应放她回去,只是传闻中汉人一向是优厚待人,这才有了出言试探。只是她没想到韩旭说得如此直接,如此**裸,连一点拖延的意思的都没有!   辽国不比大宋,在辽国奴隶是存在的,虽然不多,但确确实实是存在的,而且有买卖交易!作为主人一旦买了奴隶,那这奴隶从头到脚都是主人的,当然也包括性命!   奴隶这称呼虽然有伤面子,但萧燕燕也不得不看清事实,想了想,说道:“韩王爷从东瀛人手中花了一两银子买下燕燕,燕燕当然不会让韩王爷折本。既然韩王爷喜欢做生意,那么燕燕就和王爷谈个生意……只要韩王爷让燕燕回大辽,燕燕愿出千金赎身!”   刚刚还怒目相对了两人,转瞬间一本正经的谈起了买卖!程淮秀发现,似乎萧燕燕变脸的速度也不必韩旭差多少。   韩旭饶有意味的看了眼萧燕燕,这女子果然不简单!能够如此之快的面对现实,并且提出最好的解决方案。千金赎身,这份豪气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啪啪啪……”   掌声响起,韩旭拍手赞道:“萧姑娘果然够爽快……”   “这么说韩王爷同意了?”萧燕燕心中一喜,千金对他们萧家来说可不算少。不过能用千金换回自由身,那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然而,韩旭却摇了摇头,语气一转,嘲弄道:“或许萧姑娘还不知道,本王乃当今汴京城首富,家产多少连本王自己都数不清。”说着,转头朝着程淮秀笑问道:“秀儿,本王家产有多少?”   程淮秀怔了怔,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半晌后,摇头红着脸,弱弱道:“这个或许要去问小娘姐姐或者吴老道,我……不甚清楚。不过,上万两家产应该有吧。”   和老子炫富?老子才是真正的富豪,而且是真正白手起家的富一代!韩旭鄙夷的看了一眼萧燕燕。   眼瞅的韩旭那得瑟的样子,萧燕燕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恶,恨不得一脚踹飞眼前这位吊儿郎当的瘸子。当然这只是想想,以她的眼光来看,身边的程淮秀绝对是个身手不弱的女子,而且定然比他强。   “战马五千匹。”萧燕燕再次抛出了她的赎身价!   这价码不低了,先前的千金也不低。可问题是这是战马,整个大宋国内最稀缺的战争支援,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辽人马多,可也没到一出手就是五千战马的地步。萧家是辽国最大的战马供应家族,萧家马场出产的战马那就是上等战马的保证。   不得不说,韩旭确实被这个优厚的条件打动了,不过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韩旭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这反而让萧燕燕高看了他一眼。想想韩旭大宋平西郡王的身份,萧燕燕暗自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是生意,那么有来有回。不如韩王爷开个价,燕燕洗耳恭听。”   “爽快!”   韩旭一拍大腿赞道,萧燕燕的豪气确实令他刮目相看。目光停留在萧燕燕那特有的异族美艳风情上,一字一顿道:“本王的条件是幽……云……十……六……州……”   此言一出,萧燕燕目瞪口带,满脸的不可置信。   幽云十六州又称为燕云十六州,是辽国花费无数心思才好不容从汉人手上拿到的地盘。这是辽国进入中原的跳板,也是中原人进军塞外的必经之地。大辽有了此地在手,进可威胁中原大地,退可守卫塞外门户。   一旁的程淮秀同样被韩旭的话给雷得不轻,她想不到韩旭会如此的狮子大开口,更想不明白萧燕燕也就算个辽国的豪门大小姐,怎么会让辽国用幽云十六州来换!   “不可能,你做梦。”萧燕燕不知是该嘲笑韩旭的无知,还是佩服韩旭的狂妄,或许更多的认为韩旭是白日做梦!辽国皇帝耶律璟再笨,也不会傻到用幽云十六州来换自己,更何况她自己都不认为她值得用十六个州来换。   “做梦吗?那就算是做梦吧。”   韩旭面色一正,一改先前放荡不羁的表情,肃然道:“你给本王听好了,你现在是本王的人,若想让本王放了你,就让你们皇帝拿幽云十六州来换,少一州都行。”   萧燕燕低声下气了半天,此刻终于忍不住的发怒了:“你这根本不是谈生意,你就没想放我回辽国!”   “不错,我压根就没想过放你回去。”韩旭一拍桌子吼道:“钱我有的是,再不济老子把你往百花楼一丢,足够老子赚一大笔。虽然你这豆芽菜的身材不咋样,可毕竟也算是个辽国的大家闺秀,想必汴京城里想尝鲜的有钱老爷多得是。”   说着见萧燕燕一副茫然的表情,韩旭解释道:“不知道啥是百花楼?那可是汴京城里的销金窟,通俗的名称叫勾栏、青楼,文雅点的说法叫烟花之地、粗辱点的说法叫窑子、妓院!对了,本王在扬州还有个杏花楼。一年杏花楼,一年百花楼……啧啧,想不赚钱都难呐!”   “你,无耻!”萧燕燕总算明白了韩旭的意思,说白了他是想把自己卖进青楼。很难想象面前这位大宋平西王,竟然无耻下作得此等地步,这分明就是街头流氓地痞的作风!不对,确切的说比流氓地痞还不如。   韩旭彷佛没看见萧燕燕那气得胀红的脸,有意无意的继续说道:“本王虽不远承认,但不得不说你确实有成为花魁的本钱,依本王的想法,萧姑娘在大宋红个十个完全不成问题!”   “你……你……”萧燕燕手抚着胸口,几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有话就说,别结结巴巴的,本王最看重民主!”   萧燕燕双眼死死的盯着韩旭,咬牙道:“你就不怕本姑娘逃跑?”   “逃跑?”韩旭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你这倒是提醒本王了,这确实是个麻烦事。”说着,他面色一变,沉着脸,阴声道:“倘若你有这本事,你不妨试一试……本王有言在先,倘若你跨出这屋子一步,本王就找一个乞丐兄弟陪你一晚上;倘若你跨出两步,本王就找十个乞丐陪你;跨出三步,本王就找一百个人陪你……”   “你……呜呜呜呜”   在韩旭的恐吓下,萧燕燕一颗强制镇定的心终于漏出了破绽,从今晚被掳截开始,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泣不成声。说到底她现在始终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还未成为辽国那一代名后,能面对韩旭这“老狐狸”的威严恐吓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程淮秀心软,似乎有点看不过去了,扯了扯韩旭的衣袖,示意他感觉安慰几句。   韩旭自顾自的给自己再次斟满一杯酒,就这样一边品酒一边欣赏着萧燕燕的哭泣,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分度,仿佛萧燕燕的哭泣是他最好的下酒菜。   半晌后,萧燕燕经过一通发泄,缓了过来,痛哭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心中的委屈毕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   韩旭放下酒杯,微微一笑道:“本王说话算话,不信的话你尽可试试,想必本王那些乞丐兄弟能有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大小姐服侍,定然会高兴的‘一夜’睡不着。”   说着,韩旭推动轮椅转身,走到门口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扭头微笑道:“对了,你也别想绝食,你一顿不吃饭,本王就脱你一件衣服;两顿不吃就脱你两件;本王倒像看看你有几件衣服够脱……还有你也别想着自杀,即便你自杀了,本王照样扒光你的衣服,将你挂在镇州城头让数万宋辽两军的将士们欣赏。”   萧燕燕瞬间停止了抽泣,这倒不是她哭够了,而是完全被韩旭那阴沉的恐吓给震住了!韩旭那微笑的面容,此刻在他心里比魔鬼还恐怖。这家伙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从小到大,一直在家族和师兄弟的关爱中成长,而她也一直表现出优异的一面。如今落在韩旭的手中,她这才发觉似乎比落在那东瀛人手中更加的恐怖!和韩旭谈生意,那就是和魔鬼谈判。……      第454章 大辽耶律贤      连续数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站在镇州城墙上,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蔚为壮观!   蔚蓝的天空,朵朵白云飘过,显得天格外的高,格外的远;地面的积雪反射着阳光,远远看去竟然有些刺眼。整个世界仿佛被洗刷过了一般,一切的污浊和昏暗全都被一洗而净。   大雪能洗干净这世界,却洗不去人心的阴暗,也洗不去辽宋两军紧张的对峙气氛。   远处一队步骑朝着辽军大营缓缓而去,那高高举起的“汉”字大旗,说明了他们北汉军的身份。这支队伍从西面的北汉军营出发,往北面辽军大营而去。   辽汉联军的驻扎地离镇州城很近,天气好的时候站在镇州城头,对方大营内的状况几乎看得一清二楚。然而,辽汉联军似乎完全不在乎宋军的观察,大大方方的让宋军看,他们倒是想让宋军主动出城进攻。守在镇州城里的宋军,就像是一只乌龟和刺猬的结合体,有着坚强的防御,同时又能出其不意的刺伤你。   自从大雪降下后,无论是宋军还是辽汉联军,仿佛有了默契般,双方均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只不过为了防止对方的偷袭,两面人马都各自派出了大批的巡逻士兵。   韩庆朝手指那小队北汉军,冷哼道:“不用看就能猜到,定然是刘思汉那狗汉奸又去拜见他们的辽狗主人了!”   周围的将士一个个气愤无比,唯有韩旭一笑置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刘思汉这老狐狸也终究得被捆绑在北汉这条破船上。想脱身,要么弃船而走,要么接过船长的位置命船找块地搁浅。北汉皇帝刘鈞选择搁浅在辽国这块地上,这是刘家的选择,也是刘思汉的悲哀。   在这个问题上,韩旭并不在乎辽汉的联手,是以一笑而过。转头朝着一旁的吴师道问道:“老道,这大半个月来怎么没有收到皇上或者朝廷的书信?”   和朝廷的联系基本上是两日一封书信,只不过韩旭都交给吴师道来处理。若是情况不急的话,朝廷的回信就没有时间上的定论了,三五天才回也是正常。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想办法唤醒杨月蝉,韩旭倒是忘了这件事,此时想起来不禁开口问了出来。   吴师道微微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大明府守将刘彦晖,回道:“王爷,贫道两日一封奏折,从未曾断过,这奏折均是交给大名府转交京城,不知中间是否会有变故!”   大名府是镇州城的大后方,书信往来通过大名府交接。   闻听此话,刘彦晖赶紧出来,解释道:“王爷,奏折都是密封交给大名府,属下这里都有大名府的签收,至于为何朝廷的回信到现在还没有,会不会因为这几日的大雪给耽误了?”   “和朝廷失去联络了?”   韩旭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冒上心头,连忙问道:“老道,已经几天没收到朝廷的回复了?”   吴师道抬头想了想,皱眉道:“似乎那日耶律休哥攻城后,就再也没有收到朝廷的回复!”   “荒唐,这事怎么不尽早汇报!”韩旭大怒,心中那股不好的情绪越发的强烈,命令道:“刘将军,你立刻派人去大名府查看,那是你地盘,你熟悉。给我查明白朝廷的回复到底有没有到大名府?倘若是大名府给延误了,你给本王将知州的脑袋砍下来,提头来见。”   闻听如此杀气腾腾的话,底下的将领个个心惊肉跳,没想到一向吊儿郎当的韩王爷,竟然杀伐果断毫不手软!这年头通信不便,十天半月的收不到回信也是常有的事。可韩旭不同,自打他领兵以来,几乎是隔日一封奏折,有事没事都会写上些什么。信息畅通的重要性,他比谁都看重。   赵匡胤先前就有问过他这个问题,为何没事都要往京城递折子?在赵匡胤看来,他给了韩旭足够的信任,完全没必要浪费这力气。   当时韩旭点头领命,可结果还是义无反顾的两日一封信,赵匡胤心宽之余也不得不回,多多少少都会写上些什么!事实上,韩旭这样做,是要保持通信的畅通,免得到了关键时刻和朝廷的联络中断,但最重要的却是想即时知道京城的情况,朝廷对战事的反应。   “末将领命。”刘彦晖赶紧领命而去。   望着刘彦晖离去的背影,韩旭脑海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于是将何一鸣叫到身边,认真的说道:“找几个帮里的兄弟,盯着他。”   何一鸣一脸惊骇,他当然知道韩旭这样的安排意味着什么!   下了城墙,韩旭直接将吴师道叫进了书房。   半晌后,脸色苍白的吴师道战战兢兢地的出了书房门。守卫们不知道这两人在里面说了什么,只看见原本一脸轻松的吴老道,出来的时候两腿打颤,脏兮兮的衣袖不断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   宋军在城头的观望着北汉军的行动。同样的,北汉军最前方的几人也在远望宋军城头。   直到城头上那蟒袍身影离开,他们才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在没过膝盖的雪地行走本就是困难之事,更何况北汉军那一辆辆装满物质的马车,前拉后推,好不麻烦。杨继业白马银枪,不时的催促着。   不远处,辽军大营已清晰可见。   刘思汉停下了脚步,望着那一座座犹如坟墓般的白色帐篷,静静发呆,不知其所想。   杨继业催马上前,拱手道:“王爷……”   刘思汉并没有说话,依旧在愣愣的出神。半晌后,缓缓说道:“继业,你说辽人的战事为何我们北汉就不得不参与呢?”   杨继业微微一愣,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问题实在是太显白了,北汉朝廷上的人没人不知道他们是靠辽国的支持才能存在下去。他不明白刘思汉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没错,从心里上来说他也不愿意去帮辽国人,更愿意拿一车车的酒肉去犒劳辽军。张了张口正欲回答之际,却见刘思汉微微一笑,摆手道:“好了,这问题你不用说,是本王问得够笨!”   说着,刘思汉深吸口气,叹道:“其实本王原本想说的是,为何我们就不能像韩旭那样痛痛快快的击败辽人,为北汉赢得生存的空间?”   前次的大战,宋军凭借着火箭的威力,三个城门同时发威,将辽汉联军打得溃不成军。尤其是北门处耶律休哥的大败,更是刺激了刘思汉的神经。   佘赛花紧靠着杨继业,闻听击败辽军这句话,不禁大大咧咧的插嘴道:“倘若我们也有哪些火箭,对谁都不用怕。对付骑兵一通火箭下去,遍地开花,只剩下烤肉味。想想这东西往我们太原城上一架,凭借我们太原城的坚固城防,谁人能攻得下来?”   “赛花,闭嘴,王爷面前不得造次!”杨继业吓了一跳,赶紧让自己这位嘻嘻哈哈粗线条的婆娘闭嘴。   “呵呵,无妨,无妨!本王可不是那般腐儒!”刘思汉笑眯眯的看了佘赛花一眼。事实上他是相当的欣赏这对年轻的夫妻,要不然也不会一定要带他们夫妇出征了!而且相比于杨继业的勇猛,他更欣赏佘赛花的大气。别看佘赛花大大咧咧的,心思可活络着呢。   由火箭联想到太原城的防守,说北汉是有两州府,可事实上真正经得起战争的只有太原城。太原城是大唐李家起兵的地方,也是李家的老窝,其城防自然不必说。更何况经过大唐数百年的建设,已成为长安,洛阳后的第三大城防。北汉能存在下去,其中太原城的城防又是一大功劳。   想到此,刘思汉笑呵呵的赞道:“赛花这话,话糙理不糙啊!”   “哼,就是!”佘赛花得以朝着杨继业吐了吐舌头,还特意举起两只大奶金瓜锤示威。   “你……”杨继业气得是面红耳赤,这婆娘在外面咋就这么不给面子呢?   身为男人,杨继业在北汉青年一代中是大名鼎鼎,威风八面。可谁又知道,在杨家府邸,却是他的婆娘佘赛花一手遮天,经常把杨府搞得是鸡飞狗跳。两人是从小青梅竹马,杨继业对自己这个婆娘,表面上严肃呵斥、三纲五常,背地里可是疼爱得紧。   ……   “呵呵呵呵……”望着杨家小夫妻俩斗嘴,刘思汉笑呵呵的催马前行,只是这笑声中多少有些沧桑和无奈。   正如今日一早,大雪刚停,辽军大营的一封召唤令,他就必须立马带人前来。   可让他奇怪的是,往常辽军一般不会指名道姓的让他亲自前来,他也正好乐得轻松,不重要的事情直接派个手下将领带上酒肉前去便是!可今日辽军不仅让北汉犒军,还特意指名道姓的让他必须亲自前来。   前几日,传闻辽军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受重伤昏迷不醒,为此他还亲自去往探望过,可是见到的只是耶律斜轸。在耶律休哥的问题上,耶律斜轸只字不提。   “难道耶律休哥真死了”刘思汉脑中一个激灵,急忙催促车马快行。   ……   小半个时辰后,北汉军抵达辽营。   辽军整齐肃穆,营地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队队的巡逻兵来来回回如临大敌。与往日那轻松的气氛相比,显然今日有不一般的事发生。   一层层的通报后,刘思汉带着杨继业进入了辽军中军帅帐。   入得帅帐,刘思汉正欲行礼,抬头一看,却发现帅位上坐的不是耶律休哥,也不是耶律斜轸,而是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家伙。帐内辽军将领齐聚,而耶律斜轸却坐在下面首位。耶律斜轸正欲起身介绍,只见帅位上的年轻人朝着耶律斜轸摆了摆手,笑呵呵的站起身,缓步来到刘思汉面前,微笑道:“太原府刘亲王的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哈哈……本王耶律贤见过刘亲王!”……      第455章 宿敌      耶律贤,辽世宗次子。   当年辽世宗在位时的政变,他年仅四岁,最后皇位被其叔叔耶律璟夺取。或许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在那场政变中,耶律贤得以幸免,被耶律璟抚养长大。   和一般高大魁梧的契丹人不同,耶律贤不算高大,甚至有点瘦弱,样貌也很普通。倘若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他笑起来很是平和,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亲近感。刘思汉知道,这种亲近感是一种独特的魅力,领导者的魅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刘思汉发现耶律贤面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说话间不时的拿出手帕掩口轻咳,怎么看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一阵连续的咳嗽,耶律贤从身后侍从的手中接过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就着酒水直接吞服了下去。不消片刻,面色红润了些,长吁口气朝着刘思汉微微一笑道:“老毛病了,让刘王爷见笑了,呵呵……对了,刘王爷快请入座。”   “多谢殿下!”刘思汉也不客气,领着杨继业在客座上坐下。   耶律贤举起酒杯,朝着刘思汉一敬道:“刘王爷,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是本王和刘王爷初次见面,本王先干为敬。”说着,一口烈酒直接入喉。   不得不说,耶律贤不像个亲王,不仅没有一丝亲王的架子,而且觥筹交错之际,倒像是个大商贾。宴席中,虽然耶律斜轸好几次因为先前攻城之事没给刘思汉好脸色看,可这都被耶律贤轻而易举、不留痕迹的给化解于无形之中。   是以这场对耶律贤的欢迎会,倒也算是其乐融融,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才算结束。   ……   返回北汉营地的路上,刘思汉一支默然不语,心情比前来之时更是沉重了几分。   下雪天不算冷,雪化时才是真正的冷。地面的积雪在融化时,需要吸收更多的热亮,自然环境的温度会变得更低。尤其是在黄昏后,开始转入夜间的生冷。   杨继业紧了紧衣领,从挂在马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两件裘皮大氅。拿出一件给冻得脸蛋通红的佘赛花披上后,催马上前一步,将另一件递给了刘思汉:“王爷,披上吧,这天说冷就冷下来了!”   刘思汉披上裘皮大氅,整个人如小老头般缩在里面,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说不出的萧瑟落寞。   杨继业莫名的心揪,在他的眼里刘思汉是朝廷难得的贤王,算计精准,用兵得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一个韩旭,一个耶律休哥!韩旭那恐怖的大杀器让北汉军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惘然,而耶律休哥硬生生的挟持着北汉军前来攻宋。不错,北汉之所以出兵,正是因为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给刘鈞的命令。   夹在赵宋和辽国这两个大国之间,刘思汉是举步维艰呐!   西边的落日,剩下最后一抹残阳,刘思汉愣愣的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继业,知道本王为何带你出征吗?”   杨继业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刘思汉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呵呵,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你太谦虚了!”   刘思汉微微一笑道:“在北汉的军中,你是本王最看重的人,也是北汉军的希望。此次出征虽然很可能无功而返,但至少你也亲身体验到了宋军和辽军的实力。在他们这两只老虎面前,我们北汉就像是一只绵羊……弄不好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王爷,刘家待我杨家恩重如山,即便是面对老虎,继业也要带着绵羊拼死一搏。”杨继业咬牙道。   刘思汉扭头认真的看着杨继业,郑重道:“继业,你还年轻,倘若哪一天刘家不在了,本王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王爷,末将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杨继业急道。   “你还没有明白本王的意思。”刘思汉摇了摇头,叹道:“今日见那耶律贤,本王明白辽国中兴的日子不远了。契丹人之所以这么多年停滞不前,正是因为他们的内斗。而耶律贤此人……不简单呐……”   “那个病怏怏的亲王?”   “不错,正是那个病怏怏的亲王。塞外辽国的兴盛,将是我汉人最大的悲哀……”刘思汉面色肃穆,盯着杨继业一字一顿道:“继业,你给本王记住……你我都是汉人,永远是汉人!”说着,刘思汉策马狂奔而去,哪还有半点卑微小老头的形象。   永远是汉人……掷地有声的五个字,铮铮铁骨的五个字。   杨继业如遭雷击,整个人久久呆立在马背上。   ……   耶律贤掀开帘子,转入后帐。此时帐内坐着一名汉服男子,此人年纪轻轻,长得是眉清目秀,尤其一双眼睛深邃异常。静静的往那一坐,如老僧入定般,就这份定力在年轻人当中绝对是首屈一指。   这样的状况,耶律贤早已是见怪不怪。当年第一次见到此人之时,他不服气的坐下和此人比试定力,结果两人不吃不喝一坐就是一天一夜。最后,耶律贤实在忍不住的动了,对此人是甘拜下风。经过此次比试,耶律贤将此人引为知己,大小事务无不听取他的意见。   “德让,刘思汉此人如何?”耶律贤微微一笑道。   静坐之人,正是萧无极的第三个弟子,也是唯一的汉人弟子韩德让!今日宴请刘思汉,韩德让一直静静的在后帐观察。韩德让端起桌上的茶杯,先是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轻轻的啜上一口,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   他的动作很慢,但耶律贤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依旧笑咪咪的等待着韩德让开口。   “好茶。”韩德让双眼一睁,大赞道。   “当然是好茶,本王知道你还是不喜欢马奶茶,特意让人从扬州带来的极品绿杨春。”耶律贤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苦笑不已,等了半天就等了韩德让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殿下有心了。”韩德让微微一笑道。   “对你们几个师兄弟,本王一向是捧在手里,天天供奉,呵呵!”耶律贤打趣道。   当然这都是废话,韩德让刚刚只是在思索在如何回答耶律贤的问题。此时他略一思索,说道:“参天大树,独木难支。”   “此话怎讲?”耶律贤皱眉道。   韩德让扭头看了眼西北方向,那也正是太原城的方向,深深一叹道:“诸葛一生鞠躬尽瘁,算尽天下,却终究撑不起后蜀一片天。”   “诸葛卧龙?”耶律贤吃了一惊,没想到韩德让对刘思汉的评价这么高。当然,辽人可没兴趣去读汉人的史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三国演义》的兴趣。耶律贤之所以知道诸葛卧龙,也是因为三国演义的影响。要知道在《三国演义》中,韩旭可是将诸葛亮吹捧上天了。韩德让将刘思汉比作北汉的诸葛卧龙,这怎能不令耶律贤吃惊。   “不仅是刘思汉,还有他身边的那位白袍将。”   韩德让继续说道:“看见他们两个人,总是让我不经意的想起诸葛亮和姜维。”   “姜维?”耶律贤想起杨继业,那白马长矛,威风凛凛的态势,还真有几分蜀国姜维的风姿。一个诸葛亮,一个姜维,耶律贤是越想越兴奋,这两人在三国演义里面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也是耶律贤最喜欢的几个人物之一。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然因兴奋闪现了一抹诡异的红润。   韩德让一见耶律贤的样子,就知道他又起了招揽之心,只要是有点本事的,耶律贤向来是来者不拒。   对此,韩德让却摇了摇头。   “怎么?不行?”耶律贤微愕:“北汉刘家是我大辽国的臣子,本王向他们要两个人,难道还不行?”   “殿下,汉人有句老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韩德让解释道:“倘若殿下向刘钧要人,或许刘钧碍着大辽的威视会同意交人!可殿下有没有想过刘思汉和那杨继业本人的心思呢?诸葛卧龙和姜维之所以被人称道,还有一个原因正是因为他们的‘忠’。”   刘思汉和杨继业表现一直是平淡如水,可这样的人越是表现平淡,其内心越是高傲。   “唉……可惜了!”耶律贤深深一叹,不知为不能招揽刘思汉和杨继业而可惜,疑惑是为他们两处在北汉的命运而可惜。   此时,耶律斜轸走了进来,一开口就急问道:“三师弟,大师兄的情况怎么样?”   韩德让摇了摇头:“我已经将师傅的药给大师兄服下了,不过大师兄依旧还没有醒过来。师傅说过,三日内不醒来,恐怕……”   闻听此话,耶律斜轸面色大变:“师傅他老人家呢?怎么不和你们一起来?”   耶律贤上前安慰道:“收到你的求救信,国师大人连忙和我们从上京府出发,只是路过幽州之时,大人遇到了‘故友’,这才让我们先行前来给大师兄服药。”   “故友?”耶律斜轸愕然。   以萧无极对耶律休哥的关心,怎么会为了见一个故友而推迟对大师兄的救治呢?   见状,韩德让苦笑道:“说是故友,不如说是宿敌!此人是师傅这辈子最大的对手!”“难道是他?”耶律斜轸大惊失色,在见到韩德让和耶律贤肯定的点头后,心里不禁一点点的往下沉:“师傅来得及赶回来救治大师兄吗?”……      第456章 萧无极围城      “知道害怕了?”萧燕燕一脸不屑的看着面前这位大宋的平西王。   在她的印象中,汉人就应该是温文尔雅,甚至是尔雅得有些窝囊。幽州城里的宋人就是这样,走在大街上,连正眼都不敢瞧她。可韩旭这个宋人呢?不仅没有汉人的儒雅,而且怎么看都像是个地痞流氓,粗辱得比他们契丹莽夫还可恨。要知道他可是大宋的平西王啊,一个王爷连一点气度都没有,纯粹以欺负她这个弱女子为乐!   这几日来,萧燕燕一直没有敢跨出屋门。虽然明知道屋外没有守卫,可她还是没敢跨出一步。那日,韩旭给她留下的恐吓每每让她午夜惊醒,惊醒后就是浑身大汗淋漓。于是,萧燕燕完全照着韩旭的要求,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除了不出这个屋门,其他的一切都是自由的。   在萧燕燕看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一个能救她的人前来。想到此人,萧燕燕心下稍安,因为这天下间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他就是大辽国师萧无极。   “萧无极?”韩旭大吃一惊。   “怎么?害怕了?”萧燕燕不是一个搬弄身份的人,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看不惯韩旭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彷佛一个平西王的身份很了不起似的。   韩旭语带颤抖道:“害怕?当然害怕,怎么会不害怕呢!那可是大辽的国师啊!”   见韩旭那战战兢兢的样子,萧燕燕心里一阵鄙夷,说道:“既然害怕就赶紧放了本姑娘,到时候在师傅面前我会饶你一命。”   “不,不,不……”韩旭连连摆手,嘿嘿一笑道:“本王的意思是这关系有点乱,我们先来捋一捋。”   说着,他开始有模有样的掰起了手指:“你说你的师父是萧无极?”   萧燕燕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说你的大师兄是耶律休哥?”   “……”   “你说你的二师兄是耶律斜轸?”   “……”   “你说你的三师兄是韩德让?那个大汉奸?”   “……”萧燕燕微愕:“汉奸是什么意思?”   韩旭摇头道:“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是坏蛋的意思。”   萧燕燕啐道:“你才是坏蛋!”   ……   “看过《西游记》没有?”韩旭笑道:“别先摇头,虽然你们辽国没给本王版权费,但本王知道像你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定然是看过的。”   萧燕燕怔了怔,一时没赶上韩旭跳跃性的思维。虽然不想承认看过这家伙写的《西游记》,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大师兄耶律休哥就是孙猴子,孙猴子都被压在了五指山下,你那二师兄和三师兄能翻起什么浪来?”韩旭莞尔笑道:“至于你师父,呵呵,本王就等着吃他的唐僧肉了!”   “你……大言不惭。”   萧燕燕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韩旭这家伙说了半天分明就是在打趣自己,顿时气得是柳眉倒竖起,骂道:“你才是孙猴子,而我师父是如来佛祖,孙猴子再厉害有跳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看来你不仅看了《西游记》,而且很熟悉,连孙猴子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都知道。”韩旭笑咪咪的说道:“可是你还是忘了一点,无论是如来佛祖还是孙悟空,他们都是本王写出来的。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本王的手里!”   萧燕燕浑身一颤,感觉到韩旭说这话时浑身透露出傲然一切的气势,冥冥中竟然有一种嬉笑怒骂藐视苍天,山河百川尽在五指之间的豪气。她不知道韩旭哪来的这股自信,也从不相信韩旭有打败她师父萧无极的本事。   是错觉吗?萧燕燕不知道。   原本她以为已经了解了眼前的这个瘸子王爷,可似乎韩旭总是不断的颠覆着她的认知。萧无极曾经说过,看上去复杂的东西其实很简单,而看上去简单的东西或许很复杂。   在韩旭的身上,萧燕燕产生了这种既简单又复杂的矛盾认知。   ……   “砰……”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屋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推的开来。   只见吴师道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十名衣甲齐备的王府亲卫。   “有事?”韩旭眉头微皱,缓缓吐出两个字。   吴师道微微一愣,他发现自从韩旭来到这镇州城后,变得越发的镇定,做任何事情似乎都有一种谋定而后动的感觉。这种镇定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轻的人的身上,可韩旭却越来越有大国王爷的风范,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声色。   听到韩旭这淡淡的问话,刚刚还心急如焚的吴师道也不禁跟着变得镇定起来。眼光扫过萧燕燕,上前几步来到韩旭身边,附耳说……   吴师道说得很小声,而且似乎特意的在躲开萧燕燕。虽然明知这是敌人的秘密而不愿让她听到,可萧燕燕还是忍不住的为吴师道和韩旭那偷偷摸摸的举动而生气,冷哼道:“哼……贼眉鼠眼。”   说是这样说,但好奇心是谁都有,更何况萧燕燕这不经世事的贵族豪门小姐。萧燕燕虽然特意的偏过头去,可余光却瞥在韩旭的脸上,竖起耳朵多少想探听到些什么。   这小动作当然瞒不过韩旭,可韩旭并没有揭穿萧燕燕的意思,能见到这位将来的辽国萧太后有这可爱的动作,他倒是不介意多欣赏一会。   然而,吴师道刚开口的一句话,就令韩旭原本笑意盈盈的面容为之一滞。虽然只是瞬间的事,但被观察仔细的萧燕燕全都看在眼里。能够令韩旭变色,显然不是一般的事情,萧燕燕心底忍不住的揣测。   不一会,吴师道讲完退立一旁,韩旭再次恢复了那份原本的从容,微笑着说道:“萧姑娘,这几日你独自呆在屋子里也够闷的,想不想出去走走?”   闻听此话,萧燕燕楞了楞,这死瘸子又搞什么幺蛾子?还是说这死瘸子发善心了?当然,萧燕燕更多的是认为韩旭肯定是又有什么阴谋,她可不相信韩旭会大发善心。   “好了,不用说。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你心里想出去,只不过是担心本王先前说的话。”韩旭摆手笑道:“放心,既然本王答应带你出去走走,就绝不会欺骗你,就当这几日乖乖做俘虏的奖赏。”说着,韩旭从亲卫腰间抽出钢刀,阴阴的看了一眼萧燕燕,将钢刀交给吴师道手中,沉声道:“带她跟着,倘若她有任何的反抗,杀……无……赦……”“你……”萧燕燕大怒,韩旭动不动就威胁她的做法,让她很是愤慨。不是强J就是杀无赦,彷佛她在韩旭的面前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奴隶。   吴师道接过钢刀,楞了半晌,弱弱道:“王爷,这……”   “怎么?怜香惜玉了?”韩旭阴声道。   “怎么可能,老道我向来是辣手摧花,何成怜香惜玉过!”吴师道被韩旭瞪了一眼,瞬间恢复了色道本色。或许是为了强调他辣手摧花的霸气,只见他手提着钢刀,大步来到萧燕燕身后,揪着萧燕燕的衣领,凶神恶煞道:“走!”   萧燕燕见韩旭竟然满意的朝着吴师道点头,心中郁闷得想吐血。被这么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臭道士拽着,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尤其恐怖的是,尖嘴猴腮的吴师道嘴角的哈喇子几乎都流到了她的衣袖上。   她第一次后悔没有好好的随着师父习武。大师兄耶律休哥习武,二师兄耶律斜轸习武,三师兄韩德让文武双全,唯有她除了对射箭感兴趣,其他全部跟着萧无极习文。   唯一女弟子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疼爱有加。对于萧燕燕,萧无极是听之任之,宠爱无比,唯一苛刻的或许就是让她饱读诗书文章。所幸的是,萧燕燕头脑聪明,也喜欢汉人的学问,小小年纪学问冠绝上京府,被誉为契丹之花。   ……   出了屋门,天地间依旧一片雪白,萧燕燕深深的吸了口气,新鲜带着冷意的空气入肺腑,心情为之一畅,就连脖子上的钢刀,身后猥琐的吴师道都忘却了一般。   府衙大门口,数量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一队队骑兵前呼后拥,严阵以待。   “恩?这是去哪?”萧燕燕忍不住的嘀咕道,这队宋军一个个面色凝重,似乎发生了不一般的大事!   “刑场,砍了你这辽国贵族小姐的脑袋替死去的镇州百姓报仇。”韩旭微微一笑道。   萧燕燕面色微变,揣测韩旭这句话的真假之时,嘴上却硬气道:“有本事你就真的杀了本姑娘。”   韩旭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当然不可能杀萧燕燕,这位萧家大小姐,他可是留着有大用的。   马车沿着被清理过的街道,一路向北而去。   北城门,萧燕燕被吴师道压上了城墙。   此刻,她终于发现了,韩旭所谓好心带她出来透气的真正用意。   城墙上,早已云集了无数的宋军将士,一队队士兵来回奔跑着。他们有些人手中捧着箭矢,有些人扛着檑木,有些人搬动着巨石头……   刀枪出鞘,弓箭上弦。   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辽军再次围城了!   北城门不远处,黑压压的辽军严阵以待,虽然人数上已经不如先前,可散发出来的气势竟然比先前耶律休哥攻城之时还要恐怖!   “怎么回事?”韩旭扭头问道。   刘三摇了摇头,弱弱道:“我也不知道,似乎他们又来了什么人?”   未待众人多想,只见辽军骑兵迅速的分开,自中军帅帐之下,几匹骏马飞驰而出。见状,萧燕燕惊喜莫名:“师父……”……      第457章 马踏战场,看一眼就走      白雪映衬着阳光,天地间明亮亮的一片。   这原本是个美丽的冬日清晨,但因黑压压的辽军围城,气氛瞬时变得紧张。多日来的闲适终究会过去,战场始终还是战场。   “国师威武……国师威武……”   辽军整齐的呐喊声响彻镇州城上空,萧无极在他们的心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因萧无极的到来,辽汉联军将领们彷佛打了兴奋剂般,胆子也变大了很多,在战场的最前沿一字排开。   居中一人鹤立鸡群,即便在一群高大的契丹将领中也显得特别的突兀。   韩旭聚目望去,只见此人目如铜铃,苍髯如戟,不怒自威;一身袈裟,光头秃顶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胯下神驹通体雪白,浑身无一丝杂毛。人马往那一立,犹如一座小山般,岿然屹立霸气十足。   不用猜也知道,此人必定就是大辽国师萧无极。果然是个和尚国师,而且是穿着中土和尚袈裟的国师。   “呵呵,闻名不如见面!”韩旭忍不住的赞道。   “当然,那可是我师父。”萧燕燕见周围一帮宋军将领呆滞的表情,不禁骄傲道。   “切,本王说的是那匹白马。”韩旭嘿嘿一笑,捏着下巴饶有趣味的说道:“还真有几分小白龙的风采!”   “什么小白龙?那是西域神驹‘玉麒麟’。”萧燕燕很是不满,韩旭这小家伙似乎总是将她的师父往唐僧身上拉,就连坐骑都被他说成了小白龙。   玉麒麟,又称“一字板肋玉麒麟”。其中,“一字”是指马额头上的那道黑线,而“板肋”说的是此马只有一大块肋骨。试想下,一匹马看上去仅有一块肋骨,那多神奇。   是以,此马因其神似神兽麒麟,故有“玉麒麟”之称,乃西域哈密国进贡给大辽皇帝的神驹。神驹自难驯服,就连爱马如命喜好打猎的耶律璟都不行,唯有国师萧无极亲自出马驯服玉麒麟。耶律璟于是将玉麒麟赐给了萧无极,在这点上,耶律璟倒是来了个借花献佛。   而萧燕燕的那匹通体雪白的坐骑,正是玉麒麟的后代。虽不如玉麒麟,倒也是难得的千里驹。   萧无极居中,其他将领左右一字排开,有耶律斜轸、耶律奚底、刘思汉、杨继业……但其中的两名年轻人,韩旭倒是第一次见。而且两人紧靠在萧无极身边,似乎地位比其他人竟然高不少。   萧燕燕说道:“那穿汉服的就是我三师兄韩德让,论学识气度胜过你百倍。”   韩德让当然就是韩旭口中的大汉奸。他虽然年轻,看上去也文文弱弱的,可在这战场之上却是面色如常,稳如泰山。这点倒是让韩旭刮目相看,不亏为宋辽时代的最大汉人走狗。   “哦。”韩旭点头以示对韩德让的赞赏,旋即手指另外一个穿着更华贵的年轻人,好笑道:“那另外一个病怏怏的家伙是谁?就他那样子还上战场?指不定啥时候一觉醒来就嗝屁了。”   “病怏怏也比某个瘸子好。”萧燕燕脸色微微一红,指桑骂槐的说道。   “大胆。”吴师道手中钢刀紧了紧,呵斥萧燕燕的出言不逊。   萧燕燕那一闪而逝的羞意并未逃过韩旭的眼睛,似乎她和那面色苍白的家伙之间关系不一般呐!可让韩旭奇怪的是,萧燕燕也仅仅是瞬间的羞涩,不一会看向那人的目光变成了迷茫,而且似乎带着一丝的不甘。   “他就是耶律贤,大辽的贤亲王。”萧燕燕轻声一叹,缓缓说道。   这一叹饱含了几分幽怨,几分复杂。   耶律贤头脑精明,胸怀大志,礼贤下士,具备一个贤王的一切优点,尤其对她更是关爱有佳。可是,耶律贤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连一般的汉人文人都不如。倘若不是萧无极一直替他治病,恐怕耶律贤早已是一命呜呼。   哪个少女不怀春?萧燕燕同样如此。   有这契丹之花美名的她,同样的向往着自己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耶律贤根本就不符合的心目中理想夫君的形象。她和耶律贤的定亲,是萧家和耶律家一手促成的。为这事,她甚至找过萧无极,只要萧无极反对,萧家和耶律家完全不敢反驳。可让萧燕燕失望的是,一向对她疼爱的萧无极,不仅没有反对,反而站在了萧家和耶律家的一面,甚至比这两家还要赞成这桩婚姻。对此,萧燕燕毫无办法,不时的以四处游历来散心。   “原来他就是耶律贤……”韩旭摇了摇头,打趣道:“呵呵,说实话,嫁他你还真不如嫁给我这瘸子。”   此言一出,出奇的萧燕燕竟然没有反驳。   韩旭楞了楞,只见萧燕燕目光茫然的望着城下,不知其所想。   ……   萧无极远远的眺望城头,当见到萧燕燕的身影之时,顿时冷哼道:“斜轸,燕燕怎么会被宋军掳去?你不是说抓她的是个东瀛人吗?”   仅仅是一声冷哼,就足够周围人颤若心惊,萧无极不怒自威的气势远胜大辽皇帝耶律璟。   耶律斜轸同样的不解,想了想说道:“师傅,那日确实是一个东瀛人打伤了大师兄,带走了燕燕。这事,数万将士均可作证。”   “哦?”   萧无极眉头微皱,扭头看了眼韩德让,问道:“德让,此事你怎么看?”   韩德让面无表情,即便在看到萧燕燕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也仅仅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此时,他朝着萧无极拱了拱手道:“师父,自从接到二师兄的信后,徒儿一直在寻思。按理来说东瀛人要想达到中土必定是坐船而来,他们一般会出现在离海不远的地方。高句丽、东京府、南唐和吴越的沿海城池,这样以便于他们劫掠后离去,可若说他们出现在中原腹地的话……”   “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有什么东瀛人,燕燕是被韩旭掳截而去的?”   “这只是徒儿的一个猜测,二师兄定然不会欺瞒师父。徒儿想来想去,或许那东瀛人是有的,只不过是韩旭派人假扮的。”   “假扮的?”耶律斜轸大惊失色。   萧无极冷冷的看了耶律斜轸一眼,训斥道:“连人家的真假都看不出来,亏你还是本座的徒弟。德让的猜测和本座的所料不差。你大师兄是被刚猛的掌力震伤,筋脉闭塞伤及神经,这才会昏迷不醒。而东瀛人向来以刀术见长,掌力不殆。”   耶律斜轸额头冷汗直冒,恭恭敬敬的聆听萧无极的训斥,大气不敢喘一口。所幸的是,大师兄耶律休哥在萧无极来了后被唤醒,虽然全身重伤,但只要安养数月或许就能功力全复。倘若大师兄战死,他这个做师弟的下半生或许就得在那冰天雪地里苦修度过了。   韩德让叹道:“这样也好,至少知道燕燕就在这镇州城里,就在韩旭的手上,总比毫无方向的寻找好!瞧韩旭的样子,似乎想以燕燕为质,让我们放弃攻打镇州城,一时半会燕燕的性命无需担心。我看二师兄还是赶紧撤回那些四处搜寻的骑兵吧!”   萧无极面色微缓,点头道:“德让说得不错……算了,此事也不怪你。”   闻听此话,耶律斜轸暗松口气,感激的朝着韩德让看了一眼。   “国师大人,我们该怎么办?”耶律贤终于开了口。   先前他表面上一直静静的听着几人说话,事实上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镇州城头。当听到萧燕燕被绑架,他是第一时间拉着韩德让,日夜兼程朝镇州城而来,为此他甚至临时放弃了谋划十多年的大事;当看到萧燕燕被钢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他恨不得自己能代替萧燕燕。   萧无极恭敬的朝着耶律贤拱手道:“殿下……”   “国师大人无需多礼,折煞本王了。”耶律贤赶紧回礼。要知道当年耶律璟叛乱,可是萧无极救了他的小命,这些年来也一直是萧无极替他治病,同时暗地里默默的支持着他。可以说没有萧无极,就没有今日的他,更没有贤亲王的地位。   “殿下,礼不可废。”萧无极面色肃然,认真的说道:“殿下你要记住,汉人之所以内乱几十年,正是因为礼乐的崩坏。而我契丹人之所以不能超越汉人,也是因为我们没有汉人那千年的文化教诲,没有汉人严格的礼仪。”   “本王铭记国师教诲。”耶律贤在马背上直接弯腰一礼。   “恩。”   萧无极第一次露出了微笑,满意的点头道:“本座今日来,本想见识见识你们说的那火箭之威,看样子是没希望了。不过,能见到燕燕安然无恙,倒是一件喜事。汉人有句老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说得不错。”   说罢,直接勒马回身,远远的朝着城头再次看了一眼,喃喃道:“大宋平西王韩旭……呵呵……”   “呜呜呜呜呜……”   辽军整齐有序的缓缓朝后退去,不一会的功夫,数万辽军全部回营。   城头上,早已做好辽军攻城准备的宋军将士们顿时傻了眼。   “咋回事,辽狗不发一箭就这样跑路了?”刘三抓耳挠腮,傻傻的说道。   “哼……你才是狗呢。”萧燕燕啐道。   萧无极搞什么名堂?韩旭想不通,他很不喜欢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感觉。于是,心下不自禁的升起一股怒意,冷冷的朝着萧燕燕喝道:“再不闭嘴,本王杀你祭旗。”   “你……能不能换句话,动不动就威胁我。”萧燕燕满肚子委屈,双眼渐渐蒙上一层湿气。   辽军回营,宋军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依旧在城头上严守,直到确定辽军的退兵不是计策之后,这才缓缓收兵。   然而,韩旭刚刚回府没多久,就见吴师道再次匆匆忙忙的赶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支箭矢。进了门,吴师道二话不说,交上箭矢:“旭哥儿,刚刚城外辽军射入城内的信,点名交给你!”……      第458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宋平西王韩旭亲启……我大辽数万铁骑南下,一日之内连破雄、霸二州,兵锋直指镇州城。本以为破镇州,克大名,饮马黄河指日可待。不曾料韩王爷天降雄兵,以火箭之威固守城池,使我辽汉联军折戟沉沙……”吴师道展开书信大声念着。   众人听得是乐不可支,萧无极的马屁功夫还真不差,一上来就是一顿狂捧。   韩旭眉开眼笑,得意的看了萧燕燕一眼,嘿嘿笑道:“接着念。”   “咳咳……”吴师道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然,两军对垒,应光明正大摆开阵势。各凭本事,胜负由天,生死由命。本座想不到韩王爷竟然学行宵小之事,派人夜袭我营,重伤我徒休哥,掳走小徒燕燕……”   念到此,韩旭偷偷的朝着萧燕燕看去,只见萧燕燕正对着他怒目而视。   什么从东瀛人手上将她买了下来?完全是韩旭凭空捏造,她根本就是韩旭派人抓来的!   当然,对于这样的事,韩旭打死也不会承认,故露不屑道:“啥玩意,还一国国师呢,竟满嘴喷粪,完全一派胡言。”   “王爷,那……还念不念?”吴师道心里大乐。   韩旭微微一愣,旋即瞪大眼珠子,正气凛然道:“念,凭啥不念,本王倒要听听萧秃驴的一面之词。”   “哼……”   随着这一声冷哼,萧燕燕原本心中对韩旭的最后一丝好感全部烟消云散。对于韩旭的威胁恐吓,萧燕燕当然是记恨在心里,可毕竟是韩旭从东瀛人手中将她买了回来。先不管韩旭的目的,但至少此举放在平日倒也是个善举。   萧燕燕当然不笨,只是原本一直都是局中人。现在听萧无极的这一推论,她瞬间就想通了一切。打伤耶律休哥,掳走她,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韩旭的宋军。   想到此,萧燕燕看向韩旭的眼神,顿时充满恨意,那种恨之入骨,恨不得挫骨扬灰的恨意。   吴师道忍不住的打了个寒碜,战战兢兢的继续念道:“虽然韩王爷的人品本座相当的不屑,可对韩王爷百战百胜的战绩佩服之至。是以,本座明日午时在大营设宴,恭请大宋平西王一聚……大辽国师萧无极敬上!”   人品?敢跟老子谈人品?萧秃驴是念经念糊涂了吧?   韩旭心底乐翻了天,可他想不明白的事,萧无极这葫芦里卖的倒地是什么药?请他去辽军大营赴宴,这不是异想天开嘛。他可不认为自己是关二爷,有他娘的勇气来个单刀赴会。   然而他还未发话,一旁的程淮秀面露担忧之色,赶紧说道:“旭哥儿,千万别去,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错,去了分明就是羊入虎口。”吴师道小眼微眯,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连连点头。   “一群胆小鬼。”   萧燕燕鄙夷看了眼韩旭,傲然道:“我师父乃堂堂大辽国师,根本就不屑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我看韩王爷分明就是不敢赴宴吧?”   韩旭懒得和萧燕燕斗气,他的心思全在萧无极这封信上。   去?还是不去?   这当然不是问题,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去赴宴,也没胆量真的去赴宴。在他看来,那种单刀赴会就是脑子秀逗的人干的事。他所寻思的萧无极这封信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萧无极真的会认为有人会去他的大营里赴宴?   沉思半晌后,韩旭终究还是没想明白,于是干脆指着吴师道说道:“老道,回信,就八个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   “哈哈哈哈……好,好,好。”   辽军大营,当萧无极展开韩旭的回信,简简单单的八个字,顿时引来他大声称赞。   耶律斜轸不明所以,他不明白萧无极回营后为何要立刻写信邀请韩旭赴宴。在他看来,韩旭肯定是不会来的,没有将领会傻到大大咧咧的去数万人敌军营地赴宴。更让他奇怪的是,萧无极收到韩旭这明显拒绝的信件,反而大声称赞。   同样的,耶律贤也是一脸疑惑的望着萧无极。   三人中,唯有韩德让若有所思。   “德让,你来说说。”萧无极很是欣赏自己这位三弟子,不然他也不会不顾韩德让汉人的身份而亲自收为弟子,即便韩德让的父亲韩匡嗣、祖父韩知古均是当年大辽皇帝信任的汉人臣子。   韩德让沉吟片刻,朝着萧无极拱手道:“师父,若是徒儿猜得不错的话,师父邀请韩旭赴宴,并不在乎韩旭会不会前来,而是想知道韩旭的反应?一件很小的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从韩旭这回信来看,此人恐怕很难对付。”   说着,他见耶律贤似乎若有所悟,而耶律斜轸依旧是一脸的茫然,不由解释道:“倘若韩旭前来赴约,说明此人胆大有本事,而且相当的自负,但这样的人不足为惧,因为他武功再高,恐怕也不是师父的对手;倘若韩旭提议换一个地方,比如让师父前去镇州城赴约,说明他小心谨慎,且又爱好面子,乃一般常人行为,同样不足畏惧……”   萧无极满意的点了点头,接道:“可问题是韩旭此人却偏偏堂而皇之的回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八个字倒不是说他是君子,反而说明此人是彻彻底底的小人。他不以君子为傲,也不已小人为耻,一切以自身利益为先。”   耶律斜轸终于明白了过来,可他很快又不明白了,茫然道:“师父,那韩旭这样的小人为何总会百战百胜,就连大师兄……”   萧无极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帘帐处,那里面正躺着他最得意的徒弟,大辽的第一猛将耶律休哥。一个无敌勇猛的战士却偏偏受制于对手的利器,和那神出鬼没的刺杀,似乎老天也不公呐!   他皱着眉头深深一叹道:“正是这样一切以利益为先,完全不顾个人荣辱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镇州城不是那么好攻下的……”说着,萧无极和耶律贤相视一眼,喃喃道:“而且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耶律斜轸没有在意那“时间不多了”几个字,脑中全是萧无极对韩旭的评价,一个以利益为先的将领,才能做到百战百胜。   然而,一直镇定自若的韩德让,当听到萧无极那最后彷佛喃喃自语的几个字后,双眼爆发出慑人的光芒,但这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他再次回复了平静,只不过两眼在萧无极和耶律贤身上来回徘徊,脸上若有所思。   片刻后,萧无极突然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既然本座说过要请他赴宴,那他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此言一出,不仅耶律斜轸和耶律贤楞在当场,就连韩德让都皱起了眉头。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帘帐被掀起,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耶律休哥手捂着胸口走了出来:“师父,我也要去。”……      第459章 对弈(上)      翌日,清早。   韩旭盘坐软榻,双掌抵在杨月蝉后背,温和的真气如涓涓细流从他的双臂筋脉而出,缓缓流入杨月蝉的体内筋脉,引导着杨月蝉的真气不断修复着她破损的筋脉。   杨月蝉的筋脉先前被耶律休哥炙热的真气所伤,这些日子一直是韩旭每日不间断的以自身的真气温养。皇绝真气刚猛霸道,好比汹涌奔腾的黄河之水,而如今杨月蝉的筋脉好比破损的河流,只有依靠源源不断的溪水滋养,才能渐渐恢复。是以,韩旭努力的控制着体内的真气,小心翼翼的缓缓输入。   一个时辰后,他已经是浑身大汗淋漓。   清晨是最好的练功时间,也是治疗杨月蝉的最佳时辰。经过一番运功疗伤,杨月蝉的脸色显露出了一丝红润,整个人安详得如进梦乡。   程淮秀静静的坐在一旁,当看到韩旭收功睁开双眼的时候,拿起一直准备的温热毛巾,温柔的替韩旭擦去额头的汗水:“杨姐姐怎么样了?”   “没事,她的筋脉已经完全恢复,现在的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剩下的事就是如何唤她醒来。当年我也是这样昏迷了三年,放心吧,蝉儿会醒的。”韩旭下榻,替杨月蝉盖好被子,动作相当的温柔娴熟。   他说得很轻松,可程淮秀知道韩旭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唤醒一个昏迷的人谈何容易。或许一年,或许三年,或许……   此时,门外突然想起了吴师道急吼吼的声音:“旭哥儿,大事不妙,萧无极在城外摆场子。”   “摆场子?”   韩旭微微一愣,心中顿时苦笑不已。“摆场子”这样的话,如今已成为丐帮弟子的口头禅,随着丐帮在各大州府如雨后春笋般的建立分舵、据点,他们难免会对原本的江湖势力产生冲击。这时候,丐帮就会展开谈判,拉拢打击,屡试不爽。是以,摆场子成为了丐帮显示实力的最佳手段。   韩旭走出屋子,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萧无极经过初次试探后,决定和韩旭来个面对面的对话。韩旭拒绝了萧无极的宴请,萧无极干脆把桌椅搬到了镇州城下,静等韩旭前去。   “这萧秃驴实在太嚣张了,我们不去,他竟然把桌子搬到了城前。”吴师道愤愤道:“不过,旭哥儿,我们不能上当。依我看,我们紧闭城门,看这老秃驴能等到什么时候。”   “不去?为啥不去?”   韩旭嘿嘿一笑道:“既然人家那么有诚意,咱当然要去会一会!老子可是大宋的平西王,难道还怕了他一个小小的国师?”   吴师道傻了眼,一会不去,一会又去,他不明白韩旭到底搞什么鬼!   ……   镇州城外。   面对城墙上数万宋军的指指点点,萧无极潇洒自若的在雪地里摆上一张桌子,他的身后站着耶律贤、耶律斜轸以及刚醒来不久的耶律休哥。   在他的对面,摆放着一张空凳子,这显然是留给宋军元帅韩旭的。   不得不说萧无极的胆大,因为他们仅仅四人就敢立于战场中央,而数万辽军却还在大营外列队。若论距离,宋军骑兵的一个冲刺就能将他们四人包围,远离的辽军根本救援不急。   韩旭缓缓登上城墙,当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不得不对萧无极产生更深刻的佩服。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刘三气得浑身发抖,咬牙说道:“旭哥儿,狙击弩已经准备好,你一箭射过去,送萧秃驴上西天取经去。”   “卑鄙。”萧燕燕骂道,此刻她依旧被吴师道的钢刀架在脖子上押上了城头。   萧无极既然敢来,那就说明他有万全之策,根本不把“狙击弩”放在眼里。至于萧无极会不会知道有“狙击弩”的存在,这已经不是问题。他的身后站着的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显然会提醒萧无极。   最令韩旭惊讶的还是耶律休哥竟然醒过来了,难道萧无极已经强大到能让人起死回生?   “走啊,胆小鬼。”萧燕燕很是开心,她看到了耶律休哥完后的站在萧无极身后,没有比这事更让她高兴的了。是以,说出来的话都特别的骄傲:“哼……我师父就四个人,你们可以去四十个,四百个……哪怕是四千个都行,就怕你们不敢去。”   闻听此话,吴师道手中钢刀一紧,阴声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得了吧,胆小鬼就是胆小鬼,你们汉人都一个德行……就会找借口。”萧燕燕满脸的不屑,虽然这话是朝着吴师道说的,可她的眼神分明就看着韩旭。   ……   “娘的,韩旭这胆小鬼又拿小师妹威胁我们。”耶律斜轸远远的见城墙上的萧燕燕被人用钢刀挟持着,心中愤怒至极。   萧无极摆了摆手,似乎对韩旭以萧燕燕为质毫不在意,头也不回的问道:“德让,你说韩旭会不会来?倘若他不来,那他在数万宋军面前就失了威信;倘若他来的话,那本座似乎又得重新审视这平西王了。”   韩德让微微一笑道:“师傅,来不来取决于韩旭,我们无须想太多,一切顺其自然。”   “依徒儿看……”面色苍白的耶律休哥突然插话道:“他会来。”   此言一出,萧无极,韩德让同时楞了楞:“哦?为何?”   耶律休哥望着城头那蟒袍身影,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缓缓道:“这是徒儿的直觉。”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镇州城的大门缓缓打了开来。   紧接着,让四人瞠目结舌的是,上百匹宋军骑兵,飞出城外,气势汹汹的直扑而来。   “娘的,卑鄙,师父快走。”耶律斜轸大怒,“唰”的一下拔出钢刀,心中对韩旭的无耻行为鄙夷至极。不来就不来吧,竟然派出上百名骑兵围攻他们。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就连一向镇定的耶律贤和韩德让都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唯有安坐的萧无极和一旁的耶律休哥依旧淡定的望着宋军骑兵的冲锋。   “停……”   刘三一马当先,虽然他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将这群辽军统帅级的将领们一网打尽,可韩旭的命令只是让他冲出一千步,在离萧无极五百步的距离,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这上百名骑兵是宋军最后的精锐骑兵,原先一千名的骑兵现在只剩下了仅仅百余名,十取其一,剩下的就是精锐中的精锐。整齐划一的动作,鲜明的铠甲长矛,即便是面对辽人铁骑,他们也丝毫不逊色。   “不错,不错。”萧无极点头赞道。   “倘若宋军有十万这样的骑兵的,或许我大辽将永无宁日。”耶律贤面色沉重,深深一叹道。   “哼,宋人人多,可他们永远也别想有十万匹战马。”耶律斜轸冷哼道。刚刚他可是被宋军的下马威给吓了一跳。   不一会,一架豪华的马车,缓缓越过骑兵,朝着战场正中央徐徐而来。   没错,仅仅只有一架马车,没有任何的骑兵,甚至是步卒护卫。宋辽大军数万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这架马车上。   马车停下后,临时车夫何一鸣率先下来,搬下轮椅,将韩旭背出车厢缓缓的放在轮椅上。在他们身后,吴师道打着哆嗦,押着萧燕燕下了马车。   “韩王爷,久仰!”萧无极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韩旭胆敢前来,眼中全是赞赏之意。   韩旭笑呵呵的拱了拱手:“久闻国师大人威名,今日一见真乃三生有幸。”   两人相互而视,目光久久不散。表面上,倒像是两个忘年之交的好友见面,和和气气。   然而,众人分明感到周围的空气瞬间降了下来,那种直入骨子里的寒意让人不自禁的发抖。紧接着,空气又突然变得炙热,热得如同夏日烈阳的温度。   一会冷,一会热,交替循环。   韩德让护着耶律贤,耶律斜轸护着功力尽失的耶律休哥;同时,何一鸣扶持着摇摇晃晃的吴师道,唯有萧燕燕一会冷的牙齿打颤,一会热得额头冒汗。   “哈哈哈哈哈……”   突然,韩旭和萧无极同时仰天大笑。周围所有的冷热全都消失不见,温度再次恢复原样。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明白刚刚是韩旭和萧无极的初次交锋,高手过招精气神全身调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但让众人惊骇不已的是韩旭竟然和萧无极打了一个平手。   耶律斜轸满脸的不可思议,此时的他才发现自己先前的对手竟然是一个让他无法企及的绝世高手。   韩德让和耶律贤同样震惊无比,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的明白为何萧无极一而再再而三的对韩旭发出试探。   萧燕燕表情更是丰富多彩,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本心目中那个只会欺负她的瘸子,突然变成了能与她师父萧无极一较高下的人。   唯有耶律休哥脸色平静,双眼深深的盯着韩旭,面露思索之色。   韩旭原本以为耶律休哥已经算得上真正的塞外汉子,可在近距离见到萧无极之后,这才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萧无极的身上,他感觉到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仅仅那么坐在,彷佛就像是座高不可攀的巍峨山峦。   萧无极心中的震撼不比其他人少。他一直觉得大宋的平西王是个不简单的人,所以才有屡次的试探。可在真正交锋之后,他才发现韩旭的功力比他想象得还要深,最终要的是韩旭还如此的年轻。在那张放荡不羁的表面下,到底是怎样的一颗心?   想到此,萧无极微微一笑,伸手将桌面上的棋子推了过去:“韩王爷,不如对弈一局?”……      第460章 对弈(中)      桌面上摆放着两个木盒,盒中装着红黑棋子。   没错,正是红黑棋子,不是黑白棋子,因为萧无极拿出来的是象棋而不是围棋。棋子用牛角削成,添上红漆,做工相当的精美。   传说象棋起源黄帝时期,有也说起源西周时期,说战国时期的也有,总之这东西很早就出现了。象棋完全是根据实际中的兵马演变而来,在唐代棋子为“将、马、车、卒”四个,只不过随着韩旭的到来,提前加入了“炮、士、相”,完全按照后世的交叉九十点而设立。   “听说这象棋是经过韩王爷改良的,想必韩王爷的棋力定然不凡。”   萧无极将装着红子的盒子缓缓推向韩旭,随后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刻画起来,眨眼间的功夫,以指尖刻出棋盘。虽然这是一个木质桌面,但那十横九竖的直线条条横平竖直,入木三分均匀化一,足见萧无极对力量的控制力。   见状,吴师道不禁暗自吞了口口水,看向韩旭的眼色中满含担忧。   “韩王爷,请入座。”做完这一切,萧无极伸手示意对面那张空着的椅子。   韩旭拍了拍轮椅扶手,微微一笑道:“本王向来喜欢自带椅子。”   萧无极双眼盯着韩旭残废的双腿,饶有趣味的说道:“呵呵,这倒是本座的不是了。”   何一鸣上前,将空椅子搬到一旁,推着韩旭来到桌边。在韩旭的示意下,吴师道让萧燕燕坐在了椅子上。对于韩旭这个不经意的命令,萧无极暗自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   虽然坐了下来,但韩旭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两只捏起“帅”字棋子把玩了会,笑道:“这就是萧大人您的宴席?”   宴席?顾名思义请客吃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但达到萧无极这样地位的人,谁还会在意那些世俗席面呢?往往一杯水酒,一盘点心,谈天论地,议古论今。可偏偏韩旭就是个俗人,大俗人。   眼瞅着韩旭那戏谑的表情,众人老脸微红,又尴尬又气愤。反倒是主人萧无极像个没事人一样,笑呵呵的点头道:“韩王爷说得在理,这确实是本座准备的不足,咱草原人别的没有,牛羊管够。”   韩旭摇了摇头阻止正欲离去准备酒食的耶律斜轸,故作大方道:“算了,本王也不是口腹之欲的人,国师大人有这心意就行了。”   此时萧无极才发现,自从韩旭一来,先用骑兵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接着一连两次让自己赔礼道歉。这一系列的动作立马扭转了局势,反客为主的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这种别扭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不知道韩旭的插浑打科是无意之事还是有意为之,倘若是后者的话,那自己先前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这位年轻的大宋平西王。   萧无极开始摆放棋子,一颗接一颗,摆放得很慢又似乎很有节奏。这动作好似战前的排兵布阵,每一步都很讲就。边放边问道:“这象棋和围棋都是你们汉人发明的,听说你们汉人似乎更喜欢围棋,但本座却偏偏爱好这象棋。在韩王爷看来,这象棋和围棋有何区别?”   “都是吃饱了没事做,闲得慌的玩意,没啥区别。”韩旭嘿嘿一笑道:“倘若真要分个区别的话,那就是围棋越下越多,象棋越下越少。”   “噗嗤……”一直绷着脸的萧燕燕闻听这话,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在这个象棋和围棋同时流行的年代,上至帝王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基本上都会玩上几手。与萧燕燕的欲笑还羞不同,辽方耶律斜轸等人个个放声大笑,看向韩旭的眼神充满戏谑。   “呵呵,有意思。”萧无极莞尔一笑道:“韩王爷倒是个妙人。”   韩旭倒是不在意别人的嘲笑,自言自语般的又道:“从规则上来说,象棋每一个棋子在一开始就被赋予了不同的地位和使命,“将、车、马、卒”各司其职。每个棋子可以不断的变动,好似行军作战,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己方的主帅,同时杀掉对方的主帅。是以象棋是从战争中演变而来,其根本的目的就是战胜对方,讲究的就是个‘杀’字;而围棋在落子之前,每一个棋子的地位都是一样的,落子后不能再动。虽然其中也有绞杀,但那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而其根本的目的却是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以地盘的多少来绝对胜负,那是一种境界,一种争斗与妥协并存的境界,本王称之为和谐。”   话音一落,众人鸦雀无声,就连萧无极都忘记了继续摆放棋子,捏着棋子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双眼精光闪闪的紧盯着韩旭。   萧燕燕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样的话竟然出自韩旭这吊儿郎当的王爷口中。   韩德让眉头微皱,第一次真正的打量起韩旭。   ……   韩旭很喜欢这种打脸的感觉,表面上却莫不经意的继续摆放棋子,当将手中最后一颗棋子“帅”放下后,抬头一笑,故作高深道:“俗话说‘观棋如观人’,我们汉人之所以更喜欢围棋,那是因为我们汉人总喜欢从更高的层面掌控全局,观察问题。这好比写毛笔字,即便是书法名家,一笔一划写出来也没有感觉,当真正写完一个字后,才能真正的欣赏起这个字。换句话说,这也是山水画讲究的意境。   而你们塞外人不一样,行事作风更像是象棋,杀也好抢也罢,只看重眼前一时的利益。   所以上千年下来,我们汉人还是汉人,但你们塞外的草原人呢?匈奴、东突厥、西突厥……一波又一波的兴衰,直到现在你们契丹人。”   说完这句话,韩旭闭口不言,伸手从何一名处接过小泥壶,美美的品起了‘绿杨春’。   从萧无极,韩德让到耶律贤,耶律休哥,甚至是萧燕燕,全都陷入了沉思,莫不是皱着眉头细细品味着韩旭刚刚的话。这里在坐的,可以说是大辽国的一国之精英,哪里还能不明白韩旭话中的意思。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同时也吹醒了陷入沉思的辽国精英们。   萧无极两眼死死的盯着韩旭,心中波涛起伏。一个如此年轻的大宋王爷,竟然能将问题看得如此的透彻明白,怪不得能将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玩弄于鼓掌之中。表面上的放荡不羁,掩盖了韩旭内心的深谋远虑,百战百胜不是没有道理。   第一时间,萧无极竟然有了立马动手除掉韩旭的念头。在他看来,韩旭将会是大辽中兴的最大敌人,也是大辽入主中原的最大对手。   韩旭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嘚瑟,让对面的大辽国师有了除掉自己的念头。在等了半天不见萧无极反应之后,扭头得意的看了眼双眼呆滞的萧燕燕。   这一眼看得萧燕燕脸色莫名的一阵绯红,她第一次不敢正视韩旭的双眼,目光躲了开去。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在见到韩旭的目光后,她会下意识的躲避,紧张而心跳加速。   萧燕燕的动作引起了萧无极的注意,同时也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弯刀。最后,他压抑住向韩旭出手的念头,因为从刚刚和韩旭的初次交锋来看,他没有把握能在对韩旭动手的同时保护住萧燕燕的性命。   旋即退一步,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韩王爷,萧某有礼了!”“萧某”而不是“本座”,一句自称的改变,众人突然发觉萧无极已经将韩旭摆到了和自己平等的地位。韩德让面色微变,他的师傅萧无极可是从来没有对别人如此自称过。当然,除了“那人”以外。      第461章 对弈(下)      言归正传,双方棋子摆放完毕。楚河汉界,一决高下。   红子先行,然而韩旭却并未动手,悠闲的品着‘绿杨春’,淡淡道:“国师大人今日请本王前来,不会只为了下盘棋,听本王一顿唠叨话吧?”   萧无极面带微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不亏为韩王爷。”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本座今日请韩王爷前来,的确是只为下盘棋……然,本座欲以棋局胜负作赌,倘若本座侥幸赢了,希望韩王爷放小徒燕燕回大辽。”   韩旭微微一愣,暗道萧无极这老狐狸果然有目的。心下权衡了一番利弊,微笑道:“倘若你输了呢?”   “哼,我师父就从来没输过。”萧燕燕听闻萧无极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救自己,感到之余不禁再次对韩旭恶言相向。   萧无极微微一笑,认真的说道:“不错,有赌就有输赢。倘若本座输了,一切但凭韩王爷做主。”   呵!好大的口气!   韩旭想不到萧无极如此的自信,甚至是自负。论围棋,他自然不是对手,可说起象棋,两辈子加起来也算是倾淫了几十年。于是笑道:“倘若本王要国师大人的脑袋呢?”   “大胆。”耶律斜轸等人同时出言呵斥,萧燕燕更是恨不得上去一脚将身边的瘸子踹翻在地。   “哈哈哈哈……”   萧无极仰天大笑,笑声声震全场,豪情万丈道:“倘若韩王爷真有这本事,萧某的脑袋任凭韩王爷来取。”   “呵呵,国师大人够爽快。本王刚刚只是开了个玩笑,国师大人的脑袋对本王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   “哦,是吗?本座可不认为这是个玩笑。”萧无极心中微怒,没有人喜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韩旭看了看萧无极,又扭头看了眼萧燕燕,正色道:“本王的条件是,倘若本王赢了,请国师大人将……燕云十六州……归还我大宋。”   以萧燕燕换取燕云十六州?   “哄……”众人瞬间为之色变,萧无极等人没想到韩旭提出来的竟然是如此苛刻的要求。此刻萧无极似乎也意识到了,似乎韩旭撸走萧燕燕的目的并不是仅仅为了以她为人质让辽军退兵,而是为了更深层的燕云十六州。   这里都是明白人,燕云十六州无论对宋还是对辽,其地位均是举足轻重。得燕云十六州者,将在两国的对峙中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   韩德让、耶律休哥、耶律斜轸同时沉默了,虽然他们的脸上带有些许愤慨,可是萧燕燕却是他们的同门师妹。   眼神一直在萧燕燕身上流连的耶律贤,此刻走了出来,上前一步道:“韩王爷,以女子为质本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风,但本王明白这是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万事已取胜为目的,本王理解韩王爷的难处。但以燕云十六州为换取燕燕的筹码对我大辽来说实在是巨大,况且这事无论是国师大人还是本王均做不了主,只有我大辽的皇上才能做主。不如韩王爷换个条件!”   “做不了主?”韩旭呵呵一笑,饶有意味的看着耶律贤,道:“本王相信贤亲王和国师大人一定做得了主,或许现在你们还做不了主,可用不了多久你们定然能够做主。”   此言一出,耶律贤面色大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比地面的积雪还白。同时,萧无极双拳不自禁的握起,看向韩旭的眼神变得阴鸷而充满杀意。   难道自己和国师大人十多年的谋划泄露了?甚至已经泄露到了连大宋朝都知道的地步?耶律贤心中百感交集,如此秘密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泄露?不可能,不可能!可看韩旭那自信的样子,似乎他已经确信了此事。   脑中飞快盘算之时,耶律贤试探道:“韩王爷真会开玩笑。本王的意思是以自己代替燕燕为赌注。”   “……”萧燕燕顿时一阵感动,虽然她从来没有把耶律贤当做自己理想的夫君。可在这关头,耶律贤能为自己挺身而出,是个人都会感动莫名。更何况,耶律贤还是大辽国的亲王,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   以一个亲王换取萧燕燕,不得不说这个条件已经相当的优厚!   然而,韩旭却朝着耶律贤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你……不够……格。”   “你……咳咳咳咳……”终于,一直隐忍的耶律贤怒了,韩旭的话已经伤及到了他的自尊。先不论他亲王的身份,韩旭这话分明就是说他不如一个女人啊!   吴师道配合着韩旭的话,面对辽人的怒气冲天,手中的钢刀紧了紧,萧燕燕那白嫩的脖颈处瞬间渗出了一丝红色。   此举就连韩旭也被震住了,不得不佩服吴老道的辣手摧花。   气氛一时僵持在了当场……   “韩王爷,为何非得要燕云十六州呢?换一个地方说不定我大辽能够同意!”说话的是韩德让。从刚刚耶律贤和萧无极的反应来看,他已经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所想。   韩旭端起小泥壶啜了口,淡淡的看了眼韩德让,漫不经心的说道:“本王不跟汉奸说话!”   其他辽人一时还不明白“汉奸”两个字的意思,可韩德让这汉人的身份仅仅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面色扭曲的盯着韩旭。一向平静如水的韩德让也怒了。   可以说除了萧无极,从耶律斜轸、耶律休哥、耶律贤、到韩德让,萧燕燕。韩旭几乎将大辽国的年轻一代精英得罪了个遍。   然而,韩旭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在他的眼里这群大辽人将会成为大宋国的死敌,成为汉人的死敌。既然成不了朋友,那就做个永远的敌人。   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萧无极突然呵呵一笑,开口道:“本座也很奇怪,不知韩王爷为何非要用燕云十六州来换取燕燕呢?”   韩旭看了眼萧燕燕,没有说话,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半晌后,抛出了一句令辽方数人震惊无比的话:“因为……她值这个价!”……      第462章 你还是来了!      “韩旭,你这是敲诈。”耶律贤一个箭步直冲到桌旁,怒吼道。   他是大辽的亲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威胁过。从小跟随着萧无极学习经世济民之策,养成了他温文尔雅的个性,但这不代表他没有火气。在韩旭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下,耶律贤终于火山爆发了,苍白的脸色竟然因激动而浮现诡异的血红。   反观韩旭,在辽人的怒火中始终是云淡风轻,不时的啜上一口茶水。无论耶律贤等人如何呵骂,他总是保持着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偶尔瞥上一眼满脸呆滞的萧燕燕。这样一来,反到显得他的那份淡定和从容。   萧燕燕是什么人?别人或许不知道,可韩旭是心知肚明,那可是契丹辽国将来的圣太后,一手缔造了盛极一时的大辽王朝。在这个男权社会,历史上有名的女强人不多,汉代吕雉算一个、武则天算一个、老佛爷慈禧算一个,当然或许传说中的女娲娘娘也算上一个……在这群疯婆娘当中,萧燕燕绝对能占上一个位置。   “本王说燕燕值燕云十六州那就是值,至于你们信不信不要紧,反正我信了。”瞧着耶律贤那怒容,韩旭笑嘻嘻的说道。   “你……”   耶律贤怒极攻击,刚刚张口欲言,忍不住“噗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幸亏韩旭躲得快,否则这么近的距离,那就是“喷你一脸”的结果。   韩德让和耶律斜轸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住摇摇欲坠的耶律贤。从耶律贤的衣襟里,韩德让摸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塞入耶律贤的口中,紧接着手掌抵在其后背,运功助耶律贤吸收药力。   不一会功夫,只见耶律贤的脸色再次面白如纸,和刚刚那血红的气色相比,似乎这样反而更顺眼了点。   “我信。”   突然间,在韩旭说出那话之后,一直默然不语的萧无极浑身散发出冲天的气势,两眼盯着韩旭一字一顿道:“本座相信。”   “师傅……”   “国师大人……”   身后的耶律休哥,韩德让几人瞬间呆滞,而萧燕燕更是小嘴大张,乌溜溜的眼珠子如夜空的星辰般闪亮。   萧无极一生追求的都是让契丹人能够摆脱恶劣的塞外艰苦环境,能够生存在那充满阳光的中原大地上。当年,年轻的他和当时的耶律阿保机一见如故,辅佐耶律阿保机建立辽国。而当耶律阿保机驾崩,辽国陷入几十年的内乱之时,又是萧无极站了出来,苦苦支撑着大辽的存在。   在这过程中,萧无极也在成长,凭着一身功力和赫赫功绩,成为大辽国的国师。然而,萧无极毕竟姓“萧”,穿上袈裟的他依旧放不下世间的红尘俗世,维护和壮大萧家的地位,同样是他的使命。   当萧无极第一次抱起萧燕燕的时候,就断定她的人生将会和大辽彻底的绑定在一起,她将是大辽兴盛的关键。为此,欣喜若狂的萧无极将萧燕燕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而萧燕燕展现出来的天赋更是坚定了他心中的信念。   最后,当耶律家向萧家提亲的时候,萧无极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天意,大辽的兴盛已经势不可挡,是以他才会花费十多年的心血暗暗支持着耶律贤。   大辽兴,萧家兴!大辽败,萧家亡!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萧无极再次说道:“好,就以燕云十六州作为赌注,倘若你赢了,本座答应将燕云十六州归还你们汉人。”   “啪啪啪……”   韩旭拍手赞道:“不亏是国师大人,果然够爽快,那就一言为定。”   事实上韩旭也没有想到萧无极会答应他如此苛刻的条件,而他之所以提出来,只不过是本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原则,能多赚一分绝不少赚一厘。   “一言为定。”萧无极正襟危坐,右手微抬:“韩王爷,请!”   “那本王就不客气了。”韩旭炮二平五,嘿嘿笑道:“当头炮。”   当头炮,先手抢攻,这是完全进攻行的打法,也是很常见的打法。因以抢攻闻名,是以“当头炮”的开局又被称为武棋;而飞象开局或者仙人指路开局,被称为文棋。   对前辈以“当头炮”开局,一般会认为这是对前辈的不敬。   然而,萧无极仅仅是微微一笑置之,以韩旭咄咄逼人的个性来看,走这“当头炮”是情理之中的事。没有其他可想,萧无极自然是走出了“屏风马”。   有道是“当头炮,马来跳”嘛!   一老一少,一个和尚和一个王爷对弈,进行着旷古烁今的赌局。   和他们的从容淡定想比,周围的人全都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桌面棋局,唯一奇怪的是,身为赌局筹码的萧燕燕,眼光不时在韩旭和萧无极脸上徘徊,不知其所想。她从未正眼看过一下棋盘,彷佛这场赌局完全和她无关一样。   ……   韩旭占据着先行的优势,摆开一副开局抢攻的态势,一步一步紧逼萧无极。   可在十几手后,他突然发现,局面并非按照他的想象进展。萧无极的棋力似乎比他还高上一筹,或许这也是萧无极敢以棋局为赌的原因。   面对韩旭的进逼,萧无极淡定自若,防得是密不透风,偶尔露出会心一笑,似乎韩旭的走棋在他的意料之中。   进入中盘,萧无极的棋子开始发威,双方很快进入了绞杀阶段。这就是象棋,以杀死对方棋子,逼死对方将军为最终目的。   不一会的功夫,韩旭最初的优势被萧无极渐渐扳平,而且手执红子的韩旭隐隐落在了下风,极其的被动。   吴师道眉头大皱,恨不得上去插上两句。   而原本脸色铁青的辽方诸人,在见到萧无极占优后,脸上渐渐浮起了笑意。耶律斜轸和耶律贤不时的朝韩旭投去鄙夷的目光,彷佛在嘲笑韩旭的不自量力。   ……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韩旭暗暗心道。   在他看来,要想战胜萧无极,必先破去他的连环马。棋面上,萧无极的连环马不仅阻挡了韩旭的进攻,而且随时威胁着他的老家。   契丹人靠着铁骑征伐四方,而萧无极在棋盘上同样以一对连环马,马踏四方。萧无极善用马,将马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想到此,韩旭一咬牙:“杀”   话音一落,以其手中“炮”开始了换子。双方你来我往,杀得是天昏地暗。   就算没有炮,没有马,没有车,也要将萧无极拉下水。   韩旭的拼子杀法,一时间倒是让萧无极皱起了眉头。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倘若退让的话,他将陷入韩旭的追杀当中而进入颓势,可是硬拼又不是他的习惯,虽然硬拼能占据少许的优势,却将失去他最拿手的连环马。   最终,萧无极忍无可忍,进入了和韩旭拼子的节奏。   ……   “马”杀拼完了。   ……   “车”拼完了。   ……   还未过河的小卒子成了双方抢杀的对象,而过了河的小卒子又在对方的追杀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没有任何的回头路。   ……   当局面变得明朗之时,韩旭只剩下了光头大帅一个,小卒子一个;而萧无极也只剩下了一“炮”,一“士”。   韩旭深深的叹了口气,手中的小卒子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对方是“士”,小卒子走完了它棋子生涯的最后一步,被萧无极的老将一刀砍死。   ……   韩旭是光杆大帅;萧无极是老将一个,以及没了炮架子的衰“砲”一座。   “平局……”   “和棋……”   ……   全场一片寂静,耶律贤等人脸上微有失望之色,而萧燕燕则是一声叹息,不知是为萧无极没能取胜而惋惜,还是为自己的命运还在韩旭手中叹息。   吴师道兴奋不已,能换得“和棋”已经是很不错的结局了,更妙的是,事先双方并没有谈论“和棋”的结果。也就是说韩旭没能失去手中人质萧燕燕,同样的萧无极等人也未失去燕云十六州。   韩旭暗松口气,直到结束之时,他才发现他的后背早已是惊出一身冷汗。端起手边的小泥壶压惊,泥壶中的茶水不知何时已变得冰冷。   于是,抬头望向对面独自对着棋盘发呆的萧无极,微微一笑道:“国师大人,既然老天爷都让咱俩和棋,依本王看不如今日就到此吧。”   萧无极没有说话,双眼依旧愣愣的注视着桌面。   “国师大人?”韩旭皱眉道。   ……   半晌后,只见萧无极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任何失落,反而微笑着朝着韩旭拱手:“没想到韩王爷的棋力同样如此的精通,本座佩服。”说道这,萧无极的笑容立马变得诡异,双眼闪着异样的色彩:“不过,本次棋局还是本座赢了。”   韩旭楞了楞,怒道:“国师大人,此言何意?”   萧无极两眼死死的盯着韩旭,一字一顿道:“因为本座是庄家,和局归庄家。”   话音一落,韩旭只感觉眼前一阵迷失,萧无极那黑眼珠犹如深潭般诡异而不见底。周围的一切瞬间变成了黑与白的世界。   突然,杨月蝉那俏丽的身影出现了,朝着他微微一笑如盛开的牡丹花。   “蝉儿……”韩旭大喜,连忙朝着杨月蝉冲了过去。   一步。   两步。   他跑得很快,也跑了很久,可杨月蝉就是在不远处的前方,碰不到也摸不着,一切彷佛变成了永恒。   ……   忽然间,天地间风起云涌,惊雷滚滚,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刺破了这“黑与白”的世界。   “痴儿,醒来!”   “轰……”   韩旭脑袋如同炸开了锅,皇绝功自行运转,一道清流自头顶而下,贯彻全身。   “萧秃驴,你耍诈!”   韩旭浑身包裹在淡淡的黄色之中,杀意冲天而起。   “砰……”刻着棋盘的木桌四分五裂,桌面牛角棋子到处纷飞。   所有人突然发现,韩旭站了起来,而刚刚他挥出的那一掌,竟然包含惊天的气势。   这还是那个瘸子王爷吗?这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瘸子王爷吗?   “你就是那个东瀛人!”耶律休哥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韩旭:“本王记得这掌法,这真气!”   “噗嗤……”   韩旭一口鲜血喷出,随即一把将萧燕燕拽到身边,两指掐住萧燕燕的喉咙,大吼道:“没错,根本就没有什么东瀛人,这都是你们自己凭空捏造的。倘若真要说有,那老子就是一掌劈死你的东瀛人。”   他不知道刚刚萧无极用了何种功法,只知道自己中了萧老头的招!虽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可这一瞬间竟然让他迷失了自我,而且气血不平,内伤已生。   所幸的是,他清醒得很快,而且是在萧无极从吴师道手上救出萧燕燕之前清醒了过来。韩旭很庆幸,同时对萧无极的恨意直接转化到了萧燕燕的身上,手指几乎掐进了萧燕燕的喉咙。   “住手……”耶律贤等人已经见到了萧燕燕被韩旭掐得几乎在翻白眼,咆哮着就欲冲上来。   然而,正在这时,依旧坐在原地的萧无极眼望远处,深深一叹:“你还是来了?”……      第463章 希夷先生      萧无极的目光盯着远处那无人的空气处,一动不动仿佛着了魔一般。   然而,远处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就只有刘三那百余名大宋铁骑。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对于萧无极这样的无视,韩旭怒火中烧,正待再次出手挑战萧无极之时,却发觉他不似故作高深,脸色极其平静的望着远方。忽然间,韩旭一个激灵,顿时想起刚刚陷入幻境之时,耳边一声巨大的“痴儿,醒来”,正是这句话才能让他即时在萧无极的控制中摆脱出来,捡回了一条小命。   “有人在暗中帮了自己一把?”   心念及此,韩旭朝着远方大声道:“多谢前辈救小子一命,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没有回应。   “陈兄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呢?”萧无极缓缓站了起来,屈指微弹,只听“啵”的一声,一道火红的真气直奔远处的雪地。   直到这时,韩旭才真正发觉萧无极恐怖的身手,这一手或许他也能做到,但要是比起萧无极的举重若轻,可是差了不少。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萧无极发出的红色气劲在没遇到任何阻挡的情况下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众人一直盯着那道真气,可它就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怎么消失的?仿佛这道气劲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忽然间,远处传来阵阵歌声:   “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   紫授纵荣争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   愁看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   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   伴随着歌声,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茫茫积雪之上,若隐若现,虚无缥缈。他走得很慢,几乎不见其行走的动作,可眨眼间的功夫,那灰色的声音已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就这份功力简直是匪夷所思,已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   “呵呵,萧兄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鹤发童颜,头顶道士髻,一身青灰道袍,胸前一个大大的太极图案。   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捋着下巴花白长髯,目光含笑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师父……”何一鸣双目大亮,惊喜若狂,赶紧上前叩拜。   来人正是何一鸣的师父陈抟,道号扶摇子,人称“希夷先生”的陈希夷,同样也是韩旭在澶州码头遇到的垂钓老者。   吴老道激动得浑身发抖,连手中的钢刀掉到地上都不知道:“陈仙师。”   韩旭赶紧上前行礼,啥是高人,一看就知道。   陈希夷看着韩旭满意的点了点头,呵呵笑道:“老朽见过韩王爷。”   “老神仙千万别这么说,小子还没谢老神仙的救命之恩呢,实在担当不起。”即便是朝陈希夷行礼,韩旭也不忘拽着手上的人质萧燕燕。在见到陈希夷微微皱了皱眉头之后,他立马松开了掐着萧燕燕脖子的手,萧燕燕不住的喘息,两行清泪兀自而出。   耶律贤等人对韩旭的辣手摧花,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做法十分震怒,倘若不是萧无极拦着,在韩旭松手的那一刻,他们早就冲上去抢人了。   “想不到陈兄的脚力依然矫健,萧某刚到这镇州城没几日,陈兄都从汴京返回了。”萧无极淡淡的说道:“不知陈兄此次是否还欲破坏萧某的好事?”   陈希夷先行扶起跪地的何一鸣,这才上前一步,呵呵笑道:“萧兄,你我都是出家人,又何必去执着这些红尘俗世呢。摈弃心中的杂念,追求上天之道,才是你我该做之事!相斗了几十年,老朽对萧兄的才学十分的钦佩,倘若萧兄能舍弃这俗世的杂念,老朽相信萧兄的修为必将更上层楼。”   韩德让,耶律休哥等人乃萧无极的徒弟,多多少少都听萧无极谈论过大宋的绝世高手。而其中,以修道悟道得以触摸到天道边缘的陈希夷更是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只不过陈希夷闲云野鹤,不与别人争风,是以江湖上除了几个大派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萧无极当年凭着绝顶的天赋,成为契丹第一高手后,南下中原挑战中原各大门派,无一败绩。直到他在武当山遇到了陈希夷,一场大战,以一招而败。随后,萧无极回到辽国,苦修武艺。几十年来,数次越战陈希夷。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功力一日千里的时候,陈希夷的功力同样是日益精进,数次的交手结果不是平手就是败上一招半式。   数日前,幽州城外,萧无极和陈希夷不期而遇,相斗两日两夜不分胜负。萧无极急着前往镇州城救治耶律休哥,向陈希夷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才全身而退。   陈希夷知道韩旭在镇州城外抗击辽军,他是怎么也不会让萧无极这位大辽的国师前去的,这也是他北上幽州拖住萧无极的原因。然而,没想到萧无极说出的秘密牵扯巨大,搞不好中原将再次陷入战乱之中。于是他只好立即返回汴京,暗暗期望韩旭能在镇州城抵挡住萧无极数日。   在陈希夷出现的那一刻,萧无极就知道今日是拿不下韩旭,也救不回萧燕燕了,于是开口道:“萧某一向钦佩陈兄的为人,如今萧某的徒儿就在韩旭的手中,以小徒为质这是否就是陈兄一向标榜的‘君子坦荡荡’呢?”   眼瞅着陈希夷眉头微皱,韩旭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连忙骂道:“萧秃驴,你这是混淆耳目。本王就是拿萧燕燕为人质又怎么样?这是本王做的事,与老神仙无关。”说到这,韩旭略一停顿,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架势,吼道:“你辽军侵我大宋疆土,杀我大宋子民,镇州城内人人戴孝,这都是你干的好事。本王抓你一个徒儿又能怎样,有种你朝着本王来,别尽扯些没用的……本王还是那句话,倘若想要萧燕燕返回辽国,拿燕云十六州来换。”   “韩旭,你放肆。”耶律贤等人闻听韩旭大骂萧无极,顿时气得七窍升烟。   “妈的,来啊,有种全都上来。”韩旭再次掐住萧燕燕的脖子,犹如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气十足,哪还有半点大宋王爷的修养!   陈希夷虽然对韩旭的做法略有不满,但他可不是迂腐之人,说到底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有了萧燕燕这人质在手,辽军的攻城自然是束手束脚。于是,朝着萧无极拱了拱手道:“萧兄,依老道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   “放了本座的徒儿,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萧无极摇了摇头,双眼紧紧盯着陈希夷,一字一顿道。   “倘若老道不愿呢?”   “那萧某就只有……得罪了。”说到这,萧无极浑身气势大涨,磅礴的真气冲天而起,一身袈裟鼓成了圆球。   陈希夷再次上前一步,淡然自若的和萧无极面对面,同时也替身后的韩旭等人接下了萧无极全部的气场。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占着,一个是怒气冲天的萧无极,一个是面色凝重却一动不动的陈希夷。   “旭哥儿,这是……”吴师道原本还等待一场惊天的对决,可等了半天后,场中的两人依旧是面对面静静的占着,只不过两人的面色越来越凝重,额头的汗水颗颗滴落。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精神层面的对抗?一旦精神力稍差,或者一不留神,就将立马陷入对方的精神世界中!   韩旭冥冥中似乎已经触摸到了绝世高手的边缘,因为正是刚刚萧无极给他建立的幻境,让他触摸到了所谓精神力层面。这也就是江湖中传说的绝世高手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表情都是杀人的利器,杀人于无形之中。   ……   不一会的功夫,场中的萧无极和陈希夷浑身大汗淋漓,犹如刚刚从水中提出来的一般。   “萧兄,收手吧,这样下去,你我将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陈希夷再也没有刚开始时候的镇定和轻松。他怎么也没想到,萧无极一开始就将两人之间的对决拉入了精神层面。别看在外人看来这仅仅是一会的功夫,事实上两人彷佛在梦中般,已经决战了三天三夜。   “……”萧无极没有回话,似乎并不想认输,甚至连打平都不愿意。   韩旭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捡起地上吴师道掉落的钢刀,遥指萧无极大吼道:“萧秃驴,再不松手,老子一刀活劈了你。”   没错,精神力之间的对抗,最忌讳外力的入侵。韩旭正是看穿了这一点,同时他可不想陈希夷这活神仙有何不测,于是出言威胁。   “唰……唰……唰……”耶律斜轸等人纷纷抽出腰间弯刀,虽然见识了韩旭的实力后,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有机会打败韩旭。可现在韩旭已经威胁到了他们的师傅萧无极,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的事。   “哼……”   一声冷哼,萧无极和陈希夷同时收手。“回营!”在深深的看了眼萧燕燕之后,萧无极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第464章 叫破喉咙?办不到      屋内烛火高照,四周明亮一片。   一张华丽的软榻,周围围着数人,焦急着等待着老神仙陈希夷的论断。   自从杨月蝉受伤昏迷后,韩旭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因为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功力早晚会唤醒昏迷中的杨月蝉。可是,当陈希夷出现后,他却突然变得莫名的紧张。陈希夷的功力和见识远在他之上,倘若连陈希夷都没有办法,那么他自己还能有如此的自信吗?   韩旭不自觉的早已双拳紧握,目光一直停留在陈希夷的脸上,一颗心随着陈希夷的表情而上下起伏。   片刻后,陈希夷收回搭在杨月蝉脉搏上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将杨月蝉的手放回锦被中。   “老神仙,蝉儿怎么样?能不能唤醒?”韩旭赶紧问道:陈希夷眉头微皱,沉吟半晌,叹道:“韩王爷借一步说话。”说着,径直朝一边走去。   韩旭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赶了上去,语带颤抖道:“老神仙,有话尽管说,本王支撑得住。”   陈希夷目光遥望北方,捋着下巴的花白长髯并未说话,似乎陷入了回忆之色。见状,韩旭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打扰,怔怔的等待着这位老神仙开口。   半晌后,陈希夷微微一叹道:“杨姑娘中的是耶律休哥的‘万里流沙’,虽然这招是耶律休哥自创刀法,可其中却留露着萧无极武功的影子。”说道这,陈希夷摇了摇头,苦笑道:“辽国出了个萧无极这不世奇才,是契丹人的福气呐!功力到了萧无极这境界,即便是一个眼神也能将对手致命。无论是招式还是内力,打击的都是对方的**,精神力的攻击将直接命中对方的脑海。”   “老神仙的意思是,蝉儿受的伤就像是先前萧无极对本王所施展的幻象?”韩旭大吃一惊,倒吸口凉气。   陈希夷微微一笑,缓缓伸出手掌。不见其有任何的动作,只见桌面上的茶杯瞬间飞入其手中。   “这……隔空摄物?”韩旭大惊。   “没错,这在我们道家称之为‘控鹤功’。”陈希夷解释道:“集中精神,脑海中默念远处的那件物事,以内力外放为引导,将物事引入手中,简单的说这就是精神力和内力相集合的一种。萧无极先前正是用精神力给韩王爷制造了那个幻境。”   “如梦如幻,一切皆是海市蜃楼。”韩旭摇头苦笑,倘若当时不是陈希夷的一声大喝,或许自己如今也像杨月蝉这样,陷入持久的昏迷状态。   可转念一想,既然陈希夷对萧无极的精神攻击如此了解,而且他的功力似乎并不比萧无极差,应该不至于没办法唤醒杨月蝉才是。   陈希夷见韩旭面带惑色,显然是猜到了什么,于是继续说道:“倘若杨姑娘仅仅是精神力受损,老道自然是有办法将她唤醒。可问题是……”   “怎么?”韩旭心里咯噔一下。   “问题是杨姑娘似乎是自己不愿醒来……”陈希夷眉头大皱,猜测道:“韩王爷,老道想问一句,杨姑娘曾经是否精神上受到过很沉重的打击?”   “这怎么可能,蝉儿一向是嘻嘻哈哈调皮得紧,怎么会……”韩旭连连摆手,可说道这他瞬间想起了什么。   自从在护龙山出来后,杨月蝉这大半年里每日笑呵呵的围绕在韩旭身边,两人完全是一对陷入热恋中的情人般。也正是这样的相濡以沫,让韩旭竟然一时间没注意到杨月蝉的内心。终究是养育了她十多年的师父,慕容龙城的死对杨月蝉造成的打击依旧是致命的,只不过她为了不让韩旭担心,一直掩藏得很好。   “蝉儿,你这又是何苦呢?”想到此,韩旭双目微湿,看向软榻上的身影变得朦胧。半晌后,韩旭深深一叹,道:“老神仙,此事还得从数月前说起……”   ……   “慕容龙城死了?”陈希夷大吃一惊。   韩旭微愕:“老神仙也认识慕容龙城?”   陈希夷面露哀色,惋惜道:“慕容龙城的天赋不在萧无极之下,老道初见其人顿时惊为天人……大辽有萧无极,而我中原有慕容龙城。以慕容龙城的才情,若干年后必定会成为中原汉人的守护者。老道一心想将其引入道门,只可惜他尘缘未了,醉心功名……这天下一统之势已成,他的做法只是逆天行事,唉……”   望着软榻上的杨月蝉,陈希夷沉吟半晌,说道:“既然知道了杨姑娘的心思,老道自当尽力一试,也算是了结和慕容龙城之间的一段缘分吧。”   ……   精神力的救治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容不得半点外力的干扰。   所有人退出了屋子,甚至是退到了小院外,刘三带人封住了整座小院,任何人等不得踏入半步。杨月蝉能否清醒,就全看陈希夷的了!   州府衙门一片寂静。   突然……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   亲自坐在门前守候的韩旭,微微张开半眯的眼睛,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沉声问道:“是谁在大声喧哗?”   刘三战战兢兢的说道:“旭哥儿,应该是那个萧无极的徒弟,萧燕燕……”   “韩旭你这汉狗,放我出去……”   一句句大骂从不远处传来,听得一众亲卫惊骇不已。   此时,杨月蝉就是韩旭的逆鳞,任何干扰陈希夷对杨月蝉救治的行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韩旭忽的站起,阴声道:“小三,在这守着,任何人不得闯入,否则唯你是问。”说罢,头也不回,大步朝着萧燕燕所在的屋子而去。   “是,王爷。”刘三心头一颤,他被韩旭那充满杀气的话吓了一跳。要知道他和韩旭之间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混出来的。但是这次,他知道韩旭是来真格的了。   ……   “嘭……”韩旭一把推开木门。   昏暗的灯火下,萧燕燕正被捆绑着,刚刚还在大呼大叫他,在见到韩旭那吃人的脸孔时,顿时吓得不敢出声。   “叫啊,怎么不叫了?”韩旭大步上前,目光紧紧的锁定萧燕燕的双眼。倘若不是萧燕燕反应快,两人之间差点鼻尖撞到了一起。   在萧燕燕的认知中,韩旭即便不是温文尔雅,也至少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现在,面对这近在咫尺的扭曲面容,萧燕燕竟然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害怕。   然而,这紧紧是一瞬间的事,自小养成的高傲个性,使她容不得在任何人面前低头。   萧燕燕顿时硬着头皮,面带嘲弄道:“怎么?韩大王爷不是很厉害吗?连假装瘸子骗同情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当初我大师兄和你那什么王妃交手的时候,你怎么就忍得住不出手救援呢?”   说道这,萧燕燕见韩旭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打中了他的软肋,继续嘲讽道:“不过你武功再高,那又怎样?还不是不是我师父的对手。别用你那吃人的眼神看着本姑娘,你就只剩下欺负本姑娘的本事?”   韩旭依旧死死的盯着萧燕燕,两人的脸孔几乎贴到了一起,萧燕燕甚至感觉到韩旭那因愤怒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一时之间,萧燕燕心底升起莫名的恐惧,这恐惧比刚刚强烈了数千倍。   “说啊,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会讽刺人吗?继续啊……”韩旭一字一顿的相逼:“不错,你师傅萧无极确实是个人物,本王差点着了他的道。至于你那什么狗屁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都是一群滥竽充数的废物……对了,还有你那贤哥哥……呵呵,也只不过是个病秧子,本王一根指头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你才是病秧子,你才是瘸子……”萧燕燕无言以对,可也不得不反驳。   “本王是瘸子吗?”韩旭站直身躯,张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邪邪一笑道:“本王不仅两条腿是好好的,而且本王的第三条腿更是威风无比……嘿嘿,本王是瘸子?要不你试试?”   萧燕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因为她彷佛见到了比魔鬼还恐怖的笑容。因为害怕,萧燕燕不住的后退,挣扎着想挣脱身上的绳索,可是越挣扎,身上的绳索彷佛困得越紧。   那凹凸有致的身躯,那魅力十足的异族女子风情,顿时引得韩旭血气上涌,呼吸变得急促。   “轰……”   韩旭只感觉浑身燥热无比,双目变得赤红:“既然你想叫,本王就让你叫破喉咙也没用。”说着,韩旭曲指微叹,瞬间封闭萧燕燕的哑穴。   一声低吼,朝着萧燕燕扑了上去。两手微一用力,将萧燕燕身上的绳索直接根根扯断。   虽然被点了哑穴,但韩旭并未制住萧燕燕全身,而挣扎中的萧燕燕反而让韩旭情绪高涨。   “撕拉……”扯破外衣,露出雪白粉嫩的胳膊……   一层又一层的扒开,终于露出了那丰满的高耸。“吼……”韩旭发出一声野兽般沉闷的低吼,朝着萧燕燕的最深处冲去,彷佛欲将今日所受到的一切憋屈全都转化为最原始的**发泄出去。……      第465章 杨月蝉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历经几番潮起潮落。   当韩旭脑袋恢复清明,望着身边早已哭干了泪水的萧燕燕,心中莫名的一阵自责。   萧燕燕两眼看着韩旭,没有羞涩,没有愤怒,甚至可以说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这么茫然的对视。   哀莫大于心死吗?   韩旭浑身一颤,一咕噜爬起来,收起他那所谓雄壮而罪恶的第三条腿,系上裤腰带,逃一般的朝着门口而去。   正欲开门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去只见萧燕燕那裸露的雪白肌肤似乎正在寒冷的空气中慑慑发抖。于是,他回头朝着软榻缓缓走了回去,怀着复杂的心情替萧燕燕盖上被子,遮住那美妙的玉体。   眼光不经意见掠过羊毛床单,只见上面点点梅花处处开。   “啪……”   韩旭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动作终于引起了萧燕燕的注意,她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露出了一丝疑惑。当然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瞬间之后萧燕燕再次回复呆滞,双眼望向屋顶的横梁,呆呆的出神。   韩旭替萧燕燕掖好被子,望着呆呆出神的她,心中的那种自责更加强烈。或许是想逃避萧燕燕那死灰般的眼神,他解开萧燕燕的哑穴,逃一般的冲出了屋子。   屋外,韩旭深深的吸了口气,冰冷而清新的空气刺激着他的肺脾,脑中的杂念却汹涌而至。一个念头是对侵犯萧燕燕清白之躯的自责;而另一个念头却告诉他萧燕燕只不过是辽国的女子,是他的敌人,做了也就做了,自责个屁。   两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互相指责,毫不退让,打得是不可开交。   ……   正在此时,刘三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一脸兴奋的叫道:“旭哥儿,醒了……王妃醒了……”说着,他见韩旭愣着半天没动,不禁疑惑道:“旭哥儿,咋了?我说杨王妃醒了啊!”   “醒了?”   韩旭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大喜过往:“走,快去看看。”   杨月蝉清醒过来,这是如今韩旭最大的心愿。若在往日,他定然是一蹦三丈高,发足狂奔而去。可今日在走了几步后,他停住了脚步。   “旭哥儿,咋了,快走啊……杨王妃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你名字啊!”刘三不明所以。   韩旭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朝着刘三认真的说道:“小三,等会你……找几个可靠人将这所屋子保护起来。”“保护萧燕燕?”“对,顺便你让厨房熬上一只老母鸡汤让丫鬟送进去,就这么办……”韩旭抛下这句话,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只不过他心里一直嘀咕着一句话:“娘的,老子竟然把萧太后给XXOO了!”   ……   “蝉儿。”抛开萧燕燕的事,韩旭现在满脑子全是杨月蝉的影子。   推开门,只见软榻上那绝美的容颜微微歪过了脑袋,一对秋水般的眸子散发着动人的魅力:“韩郎……”   韩旭大喜过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榻前,二话不说紧紧握住杨月蝉的小手,激动得直接朝着杨月蝉的脸颊上亲了下去。   “旭哥儿,杨姐姐刚醒……”程淮秀又急又羞。可这话刚出口,只感觉嘴巴被异物堵住。   韩旭一把抱住程淮秀,朝着其粉嫩的小嘴亲了下去。亲完一个又是一个,这家伙已经兴奋得得意忘形了:“哈哈哈哈……”   “唉,韩郎,你真是……老神仙还在呢。”杨月蝉无语,心想自己这个夫君还真是如孩童般喜欢玩闹。   “对,对。”韩旭赶紧放开早已羞得面红耳赤的程淮秀,转身来到陈希夷面前深深一揖:“小子多谢老神仙出手相救蝉儿,倘若老神仙将来有何吩咐,小子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必定义不容辞。”   陈希夷一脸疲惫之色,显然刚刚在唤醒杨月蝉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何一鸣恭敬的在一旁,不时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此刻听韩旭这么一说,陈希夷张开闭目养神的双眼,微微一笑道:“韩王爷快快请起……相逢即是缘,老道和韩王爷有缘,也和杨姑娘有缘,这一切都是上苍的安排。”说到这,他略一停顿,饶有所意的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老神仙有事尽管吩咐。”韩旭连忙接道。   陈希夷仔细的打量了韩旭好一阵,认真的说道:“倘若老道将来真的有事请韩王爷帮忙的话……”   “小子在所不辞,绝无虚言。”韩旭不待陈希夷说完,连忙接口道。   “好,好,好……老道相信韩王爷,我大宋有韩王爷在,定然能安稳度过此劫。”陈希夷面色慎重:“还请韩王爷记住这句话。”说着,朝着何一鸣招了招手,笑道:“呵呵呵呵,韩王爷伉俪团聚,老道就不在这打扰了。一鸣,带老道出去走走。”   不知是不是高人总喜欢点到为止,搞些所谓啥“天机不可泄露”的事,韩旭总觉得陈希夷似乎话中有话。   可现在杨月蝉已经清醒,一时之间哪还去想那些费脑筋的事,兴奋的来到杨月蝉身边握着她的小手,倾诉着这十数日的相思。   “蝉儿,以后别在做这些傻事,我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你冒险……”   “嗯……”   “还有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必想太多,别做傻事……你师父慕容龙城都是过去的事了,倘若你真的想他的话,待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再去护龙山拜祭一番。”   “韩郎……呜呜呜呜……”杨月蝉双目含泪,紧紧的抱着韩旭不住点头。   先前杨月蝉身体上的伤早已在韩旭连续多日的运功疗伤下痊愈,如今她被陈希夷唤醒过来,可以说已经身体痊愈。或许是持续昏迷了十多天,醒来的杨月蝉完全没有睡意,三人叽叽喳喳,你侬我侬她浓的一直说着话,直到天色微亮。   ……   辽军大营,清晨的阳光唤醒了数万沉睡的大辽将士。   萧无极双手负于身后,金色的架势随风轻摆,伟岸的身躯如同一支标枪般挺立在中军帐外。他一宿未睡,就这样静静的站了一夜,目光所及之处是远处的镇州城头。   “吱咔,吱咔”   耶律贤、韩德让、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这大辽国年轻一代的精英们脚踩着积雪联袂而来。   虽然他们个个都是杰出的人物,可他们没人知道此时萧无极在想什么,即便是一向对萧无极颇为了解的韩德让。   所有人都这样静静的站着,远处依旧是宋军把守的镇州城,近处是忙碌着准备晨练的辽军将士。   “啾……啾……啾……”   突然,一声清冷而刺耳的尖叫,打破这清晨的冷寂,响彻在辽军大营的上空。   这叫声异常的尖锐,就连辽军一些普通的士卒都忍受不住的捂住了耳朵。   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一黑店不住的在大营上空盘旋着,一圈又一圈。   “是金雕,雕中之王……”   辽营沸腾了,数万辽军激情澎湃。   塞外的契丹人喜欢骑马打猎,而养鹰同样是他们的又一大爱好。苍鹰不仅能帮他们追捕逃跑的猎物,更能在忙忙草原中指明方向,在战争中又能成为他们的无比优越的侦察工具。   “啾……”   突然,天空盘旋的金雕彷佛找到了目标,放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叫声,如一只离弦的箭般俯冲下来,目标正是辽军的中军帅帐。   萧无极抬头望天,今日一直紧绷着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微笑,缓缓抬起了手臂。   “啾……”   金雕彷佛得到了指引,更加兴奋的尖啸着,最后稳稳的落在了萧无极的右臂上。   当年萧无极可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捉到这么一只,而且是在它未成年的时候逮到的,接着连续数日的“熬鹰”,在他即将忍受不住欲放弃的时候,终于驯服了这只年少却傲气的金雕。   不同于一般辽军使用侦查苍鹰,这金雕乃真正的雕中之王。   这金雕异常的雄伟,状如孩童般的身躯,张开翅膀的时候竟然比成年人还高大;一对鹰目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杀气,弯曲而坚硬的鹰嘴甚至能啄金开石;双爪紧紧的抓着萧无极的右臂。   一般训鹰人右臂上往往会戴上金属的防护,以免被鹰爪抓伤,而萧无极那薄薄的袈裟下却空无一物。在金雕那能瞬间撕裂野狼猛兽的利爪下,萧无极的右臂竟然完好无损,可见其恐怖的筋骨之力。   这样的金雕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先不说他们是否有能力捉到,或者“熬鹰”成功,仅仅是这金雕的喂养就足够他们倾家荡产的了。   萧无极抚摸着金雕的羽毛,彷佛在抚摸自己的孩子般。   不一会,他从金雕的脚下解下一根细竹筒,同时耶律斜轸亲手前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山羊。只见萧无极朝着山羊一指,金雕瞬间展开翅膀扑了上去。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山羊,转眼间的功夫,被金雕的利爪撕成了碎片,鹰嘴每啄一下,都带起一片血淋淋的羊肉。   “国……国师大人……这密信……”与其他人的淡定相比,耶律贤激动得浑身不自禁的颤抖,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密信,言语都变得结巴起来。   耶律贤的异常反应让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很奇怪,金雕是萧无极养在上京府萧家的,萧家派有专门的养鹰人照顾。这也是萧家联络整日在大辽国四处奔波的萧无极的一个最有效的办法。是以,这金雕传信是常有的事,而且他们都见过。   在他们中间,唯有韩德让双眼精光一闪而逝,似乎猜到了什么。   萧无极看完信后,并没有给其他人传阅的意思,而是直接塞入了宽大的衣袖内,微笑着朝着耶律贤点了点头。   “好……好……好……”一脸三声好字,所有人都听出了耶律贤那发自内心的激动和颤抖。   “师傅……这……”韩德让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语带颤抖道。   “此事回头再说。”萧无极摇了摇手阻止韩德让再说下去,旋即扭头再次望向镇州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是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说罢,萧无极带头入了中军大帐。不一会的功夫,只见一匹快马出了辽营,直奔镇州城方向而去。……      第466章 京城异动      镇州府衙门。   几名穿着邋遢,但身材却相当魁梧的的丐帮弟子,押着一名身材穿盔带甲的将军跪在地上。此人被五花大绑,战战兢兢的不断朝着帅位上的蟒袍身影磕头喊冤。   一旁的刘三勃然大怒,操起腰间的钢刀,连刀带鞘的朝着跪地将军的嘴巴子掴去,发泄般的边打边骂:“刘彦晖,枉老子当你是兄弟,你他娘的就这样出卖韩王爷?我操你大爷……老子让你喊冤,老子让你当走狗!”   “啪啪啪……”   刀鞘重重的拍在刘彦晖的嘴巴上,以刘三那恐怖的力气,三两下下去,刘彦晖顿时满嘴鲜血淋漓,脸颊瞬间高高肿起,牙齿打落了一地。   韩旭冷眼看着这一切,倘若是放在往常,就凭刘彦晖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跟随自己来守镇州城这一条,他也绝对会放过刘彦晖一马。   可今日不一样,昨晚杨月蝉醒来后,韩旭和她是高高兴兴的聊了一晚上,直到天刚蒙蒙亮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本来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就在韩旭刚刚睡下不久,吴师道带人押着刘彦晖来到了州府衙门。   镇州城和朝廷失去联络大半个月,韩旭派刘彦晖返回大名府调查情况,同时暗地里留了个心眼让何一鸣派丐帮高手跟上刘彦晖。虽然他心里不希望是刘彦晖的问题,可事实却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正是刘彦晖暗中捣鬼,以至于朝廷的回信大半个月传不到镇州城。   丐帮弟子发现不对劲,捆了刘彦晖直接押送回了镇州城。   或许是用刀鞘打得不过瘾,刘三揪住刘彦晖的脖子,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狠狠的甩了俩巴掌:“说,给老子说……朝廷的回信到底藏在哪了?”   眼瞅着刘彦晖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吴师道大骇之下,赶忙上前拉住刘三,道:“小三,快住手,再打就打死了。”   “哼,这种人打死活该。”说是这么说,但刘三还是松开了手。只见刘彦晖失去依靠,如死狗般的瘫倒在地上。见状,刘三让人拎来一桶冰水,毫不客气的倒在刘彦晖的头上。   大冬天的,被冷水一激,迷迷糊糊的刘彦晖终于清醒了过来,嘴巴上的血水混合着冰水流了一地都是。   这刘彦晖倒是个硬骨头,除了磕头喊冤外,嘴巴上没有吐露半句有用的消息。   韩旭眉头微皱,缓缓起身来到刘彦晖的面前,蹲下身子,说道:“刘将军,你和本王之间也算是有难同当过,本王不想难为你,就想知道你为何要私自扣押皇上和朝廷给本王的回信?”   刘彦晖似乎不敢看韩旭的眼睛,微一接触后,瞬间低下投去。这动作,更引起了韩旭的疑心。可事到如今,韩旭必须知道原因,这可是关系到镇州城数万宋军和城内所有百姓性命的事。   “刘将军,你别逼本王做不愿意做的事。”韩旭火大了,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既然本王能将你抓回镇州,那本王就能将你在镇州城的一家老小全都抓到镇州城来,说与不说,你自己仔细掂量掂量。”   “韩王爷……不要,末将求您……”闻听“一家老小”这几个字,刘彦晖浑身一颤,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韩旭点了点头,语气尽量放缓道:“那你就说吧,只要你说了,就凭你跟随本王这段时间,本王保你不死。”   刘彦晖扭头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韩旭,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见状,吴师道连忙将不相关之人全都赶了出去。   此时,屋内只留下了韩旭,刘三,吴师道三人。   韩旭开口道:“说吧,他们都是本王的兄弟。”   ……   半晌后,刘彦晖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说道:“韩王爷,不是末将私自扣押朝廷的回信,而是朝廷根本就没有回信到大名府。”   闻听此话,三人面面相觑。辽军数万精锐围攻镇州城,朝廷怎么可能不闻不问,连封回信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老子说清楚!”刘三忍不住最先开口道。   “韩王爷,若说你是我大宋朝的第一将,末将举双手赞成。面对辽军数万精锐铁骑,韩王爷能战而胜之,稳稳的守住这镇州城,末将是打心眼里佩服。”既然开了口,刘彦晖一句句的真情流露道:“可韩王爷有没有想过,这天下始终是‘赵’家的天下,倘若有一天……”   听到“赵家天下,而不是皇上的天下”这句话,韩旭浑身一个激灵,两眼死死的盯着刘彦晖,狠声道:“你给本王把话说清楚。”   刘彦晖被打落了一地的牙齿,早已是关不住风,可他接下来的话,却犹如当头一棒,将三人彻彻底底的打蒙了下去。   只听刘彦晖含糊不清的说道:“韩王爷的奏折末将都一封不差的交到了大名府,并且派人日夜兼程的送往京城。可是,韩王爷有没有想过,为何朝廷和皇上却从来没有回信呢?”说道这,他顿了顿,又道:“末将实话实说吧,因为皇上的回信全都出不了京城……”   “晋王?”   事情已经很明显,赵匡胤的信出不了京城,甚至很可能连皇宫都出不了,而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担当开封府尹,将整个开封府经营得如自己后院的晋王赵光义。   刘彦晖点了点头:“韩王爷的确是聪明人,一语中的。”   “你是赵光义的人?”韩旭皱眉道。   “晋王殿下向来佩服韩王爷的才情,一再吩咐末将,只要韩王爷肯归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彦晖抛出了赵光义的招揽条件。对此,他倒是没有什么怨言,韩旭无论是才学还是武功,都足以成为大宋朝的宰辅。眼见韩旭不说话,刘彦晖又道:“韩王爷,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这天下始终是姓‘赵’的。既然如此,我等又何必在意那位置上的是谁呢?”   ……   “哄。”韩旭脑袋炸开了锅,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帅位上,而刘彦晖则被人带了下去关押起来。   虽然知道赵光义有造反的心思,而且历史上赵光义也确实是当上了宋朝的第二个皇帝,可韩旭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么快。或许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一些东西,造成了赵光义提前动了手。   屋内静悄悄的,刘三傻不拉几的一会望望韩旭,一会看看吴师道。或许对他来说,赵家谁当皇帝,还真跟他没什么关系。   然而,吴师道却不同了,他没有丝毫的颓丧,反而面色红润,看着韩旭的两只小鼠眼精光闪闪,彷佛无比的兴奋般。   见韩旭一直不说话,他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拱手道:“旭哥儿,动手吧。若说之前你不愿意去争,那是因为赵匡胤的关系;可事到如今,对赵光义这家伙,你没必要留半点面子。别看他现在说得好,一旦他坐上那位子,以我们和他的关系,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啥?”刘三大骇,结结巴巴插话道:“吴老道,你不会是让旭哥儿造反吧?”   “造反?啥叫造反,这叫清君侧。”吴师道鄙夷道。   “不都一样嘛?”刘三撇了撇嘴,突然双眼大亮,一脸兴奋说道:“旭哥儿,老道说得不错啊!啧啧……依我看,这皇帝让咱旭哥儿当,也没啥不可嘛!”   吴老道微微一愣,没想到刘三也赞同他的话,有生以来第一次给刘三竖起了大拇指,咬牙狠声道:“凭着我们手底下的数万精兵,打上‘清君侧’的名号,杀他个回马枪。以京城如今空虚的防卫,夺下京城易如反掌。”   当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醒掌天下,醉枕温柔乡,这是任何一个男人的梦想,韩旭也不例外。可身为后世人,他更知道这江山百姓的重要。作一个昏君容易,当一个名君却很难。他不喜欢被束缚在那皇城大院里,对他来说,那里就是一个稍微大了点的牢房。   更何况,从情感上来说,他绝对不会背叛赵匡胤,背叛赵芸。   清君侧是一定的,杀了赵光义会有什么后果,韩旭已经顾不得了。在他的心里,救下赵匡胤,救下赵芸,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   想到此,韩旭忽的起身:“老道,集合兵马……”   “旭哥儿,你终于想通了……”吴师道兴奋不已,一个伟大的开国功臣彷佛就在不远处朝他招手:“老道这就去集合兵马……”   “等等……”正当吴师道转身之际,韩旭再次缓缓坐了下去。眼下大辽国师萧无极正率领着数万辽军围城,倘若他回军,岂不是被辽人追着屁股后面杀?追着屁股后面杀也就算了,他们这一走,整个黄河以北将陷入辽军的铁骑之中。而他韩旭,也将成为汉人历史上的罪人。   “旭哥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吴师道急得直跺脚。   此时,门外突然来报:“报……辽人国师萧无极求见王爷。”   “萧无极来干嘛?”吴师道开门,接过拜帖,上面确确实实的是萧无极拜见。   难道还是为了萧燕燕而来?“走,去看看。”韩旭眉头大皱,无论什么事也要等见过萧无极再说。……      第467章 谈判      街道上,镇州城的百姓发现往日防卫稀疏的州府衙门外,今日竟然来了一队队持矛跨刀,全副武装的宋军精锐。他们团团将州府衙门围住,方圆数十丈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而那守卫大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尊敬的成德军节度使韩庆朝。一个节度使亲自带人把守大门,这还了得?于是,远远的一个个百姓纷纷驻足而观,州府衙门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庆朝面无表情,朝手按刀柄,目光直视前方,犹如一尊雕塑矗立在州府大门口。别说是普通的百姓,就算是阎王小鬼也会被他那浑身的杀气所慑住,规避三丈之外。   强烈的杀气,让在他身边巡逻而过的宋军将士一个个战战兢兢,没人敢上去触霉头。他们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韩将军之所以会如此的愤怒,只因为州府衙门内的那几个人,几个契丹人!   韩庆朝紧握刀柄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不明白为何平西王会答应会见大辽国师萧无极?要知道,现在两军对垒,城外数万辽军不仅是他韩庆朝的仇人,更是整个镇州城百姓的仇人,整个大宋的仇人。此刻,他恨不得带人冲入府衙,用手上的刀砍下契丹人的头,以祭奠父亲的在天之灵,祭奠战死的成德军将士。   可惜,他不能这么做。   不是韩庆朝不敢,而是他不愿去违背平西王韩旭的命令。在镇州城摇摇欲坠即将城破的时候,是平西王的援军打败了辽军,挽救了整个镇州城。平西王不仅是他们韩家的救命恩人,也是成德军乃至镇州城的救命恩人。自从那天起,韩庆朝已经暗暗发誓,结草衔环以报平西王之恩。   想到此,韩庆朝扭头朝着大门内深深的看了一眼,旋即一甩披风,同时也甩去脑中的杂念,朝着路过的巡逻兵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州衙附近连只老鼠都不能放过。”   ……   两方人马隔着一丈的距离大眼瞪小眼。   刘三、吴师道、何一鸣,再加上他们身后的几十名丐帮弟子全部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三人。在他们对面的,正是耶律休哥、耶律斜轸、以及韩德让。   别看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可吴师道等人却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的一刻也不敢松懈,反倒是耶律休哥三人从容淡定的仿佛在自家的后花园般。   “兄弟……别紧张,你拿刀的手都在发抖呢,小心你那刀掉下来砍到自己的脚!”耶律斜轸对此是满脸的不屑,他就想不明白这帮熊包怎么就能守住镇州城呢?而他大辽国的数万精锐偏偏在这帮熊包面前没办法。   “紧张?紧张个屁,老道这是兴奋。”虽然双手双脚在打哆嗦,可吴师道嘴巴上却不认输,硬气道:“该紧张的是你们,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的小师妹还在我们手上呢。倘若你们胆敢乱来的话,仔细了你们小师妹的皮。”说着,吴师道砸吧着嘴巴,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阴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小师妹那身段,那模样……啧啧……”   “汉狗……侮辱小师妹!老子活剐了你。”耶律斜轸咆哮着抽出腰间的弯刀。   “我操,来啊!”见状,刘三、何一鸣毫不示弱,拔刀而对。相比于其他人,宋人这一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他们两个了。   ……   与韩德让的冷眼旁观不同,耶律休哥横跨一步,喝道:“二师弟,还不快退下,难道你想破坏师父的大事。”   这声大喝不仅喝住了耶律斜轸,同时也震慑住了刘三等人,大辽国的南院大王终究非一般人。   耶律斜轸狠狠的瞪了眼吴师道,不甘的还刀入鞘。随后扭头看了眼书房紧闭的大门,萧无极和韩旭已经进去好一阵了,也不知他们谈什么?谈得怎么样?   正在此时,小院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多日不见,耶律大王好大的威风哩!”杨月蝉和程淮秀踩着轻快的步伐,笑嘻嘻的来到小院中。   “杨……杨姑娘……”耶律休哥微微一愣,不经意间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之色。   杨月蝉并没有死,而且美艳依旧,气质更胜往昔,就连一向对女子不加颜色的韩德让,都忍不住的双眼一亮。   杨月蝉这一来,宋人这一方顿时气势大涨。   吴师道立马开口训斥道:“怎么说话的?堂堂南院大王竟然不懂礼数,要叫杨王妃。当然,你若是开口称呼‘嫂嫂’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闻听此话,耶律休哥面色大变。眼瞅着杨月蝉不仅没有丝毫的反驳之意,反而脸色微红,眼角含春,他顿时眼神一暗,怔怔的茫然而不知所措。   “师兄……”耶律斜轸赶紧扶住重伤尚未痊愈的耶律休哥。   “原来耶律大王受伤了呢?本想今日有机会的话,再向耶律大王请教一番。不过,看样子是可惜了……”杨月蝉早已从程淮秀的口中得知韩旭为了她单人夜闯辽营报仇,重伤耶律休哥的事。此时亲眼见耶律休哥真伤得不轻,心下对韩旭更是爱意连连。说着,目光在紧闭的书房门上留连了一番,朝着朝淮秀说道:“妹妹,韩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谈完,让下人们给耶律大王上碗茶水,可别让他人笑话咱大宋没礼数。”   “姐姐说得是。”程淮秀嘻嘻一笑,故意加重语气又道:“再加上点巴豆粉。”   “杨王妃英明。”吴师道和刘三立马笑嘻嘻的马屁狂拍。   “得了吧……”杨月蝉脸色微微一红,饶有所意的看了耶律休哥一眼,随即笑呵呵带着程淮秀而去。   别看紧紧是这一露面,但随着杨月蝉的到来,吴师道等人完全消去了面对耶律休哥的紧张,一个个全都恢复了信心。   ……   一个时辰后,书房的门终于打了来。   萧无极、耶律贤面色铁青率先出门,紧接着走出来的是陈希夷,最后才是一脸笑意的韩大王爷。   “师父……”耶律休哥三人赶紧迎了上去。   萧无极摆手止住耶律休哥的话,扭头道:“韩王爷,现在该放了燕燕了吧?”   “当然。”韩旭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   不一会,吴师道押着萧燕燕来到韩旭身边。   “燕燕……”耶律贤等人迫不急待的欲上前,只是在发现吴师道那把依旧架在萧燕燕脖子上的钢刀后,压抑住内心的愤怒,目光狠狠的锁定在韩旭的身上。   然而,与他们的期待不同,此时的萧燕燕不仅没有丝毫即将脱离苦海,回归大辽的喜悦,脸色反而异常的平静,整个人冰冷得让人感到陌生。他们不知道一向活泼的萧燕燕为何会性格大变,只能暗自自我安慰:“或许燕燕被宋军关押太久的原因吧。”   作为当事人的韩大王爷,对萧燕燕的变化看在眼里,同时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看着眼前的异族少女,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深深的歉意,想了想,认真的说道:“倘若你……不想回去的话……那就留下来吧,本王……我……”   此言一出,萧燕燕茫然眼神中终于显出一丝焦点,但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瞬间之后萧燕燕再次恢复冰冷,一言不发的朝着萧无极走去。   “韩旭,你无耻……”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萧无极一眼就看出了萧燕燕已不是处子之身,再加上刚刚萧燕燕的反应来看,萧燕燕的身子显然是被韩旭这小子给玷污了。   韩旭既然出言挽留了萧燕燕,那就是自己做了最后的努力,自认也算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可惜的是萧燕燕自己不愿意,那么他也就没啥好内疚的了。这种事放在后事,实在是太稀疏平常不过了。想到此,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义正言辞的说道:“国师大人,人我已经还给你们了,你现在不会想反悔吧?”   “这是……”耶律贤等人一脸的茫然之事,他们不知道韩旭和萧无极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萧无极深深的看了眼耶律贤,面色数变,最终还是回归了平静。缓缓牵起萧燕燕的手,一字一顿道:“韩旭,你当本座和你一样无耻?本座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本王当然相信国师大人的人品,嘿嘿……”韩旭嘿嘿一笑,又道:“那本王就在此等候国师大人实现诺言了。”   “我们走。”萧无极一声冷哼,率先而去。   ……   城外汉军营地。   杨继业匆匆忙忙赶入帅帐,拱手就道:“王爷,出来了……萧无极他们出来了。”   刘思汉搁下手中的书卷,抬头问道:“打听清楚萧无极亲自去镇州城是怎么回事没有?”   杨继业摇了摇头:“探子回报,萧无极几人入了城后,就被大批宋军护送至州府衙门。据可靠消息,萧无极和韩旭闭门密谈了一个时辰,但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说到这,杨继业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那个被韩旭抓为人质的契丹女子,已经跟着萧无极一起出了城。”   刘思汉微微一愣,旋即低头沉思不语。   半晌后,杨继业小声唤道:“王爷…”   “嗯。”刘思汉缓缓抬起了头,深吸口气,叹道:“继业啊,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拔营回太原城……都结束了。”   “结束?”杨继业不明所以,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被刘思汉坚定的下了命令:“准备拔营。”杨继业刚刚走出帅营没多久,辽军传令兵快马而来,将萧无极的亲笔信送到刘思汉手中。和刘思汉的猜测完全一模一样,除了口头上感谢了后汉军的支援外,就只有一句话:“退兵吧!”……      第468章 三方撤兵      “辽人退兵啦……”   爆竹声传遍整个镇州城,百姓纷纷涌上街头又唱又跳,比过年还热闹。   辽军围城一个多月,按照以往的战争围城时间来算,这并不算长。可这一个多月时间,镇州城可以说是经历的血与火的巨大考验。成德军伤亡殆尽,镇州城百姓死伤无数,几乎是家家戴孝。   欢声,哭声纷沓而至。他们有哭的理由,更有笑的权利。   辽人退兵了,确确实实的退兵了!虽然不知道萧无极和韩旭到底谈论了什么,但结果辽人的确是退兵了。   城头上,望着远处忙碌拔营的辽军,韩庆朝早已是泪眼朦胧,这堂堂的中原汉子留下了英雄泪。   或许是胜利来得太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或许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韩庆朝抽泣道:“王爷,萧无极会不会耍诈,明里退兵,暗地里杀个回马枪,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不会。”韩旭摇头叹道:“你看辽军即便是在撤退,他们也分出了一部分兵力观察着我们的动静。对他们来说,我们不去追着他们的屁股就算阿弥陀佛了。”   诸将远远望去,果见辽军大营周围有数千骑兵始终按兵不动,时刻注视着镇州城的方向。事实上,这不是诚信不诚信的问题,毕竟是数万大军的性命,由不得萧无极不小心谨慎,他不能将手下数万将士的性命交到韩旭“不追击”的承诺上。   当然,辽人为什么会真的撤兵而不是佯装?其中的理由,韩旭并没有说出来。   自从萧无极领着耶律贤来镇州城谈判双方各自退兵之时,韩旭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以如今辽军的态势,完全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反倒是大宋的京城有了很大的麻烦。   仔细琢磨之下,再加上谈判时萧无极对耶律贤愈发的恭敬,韩旭终于想到了一个萧无极撤并的理由,那就是辽国朝廷出了问题。倘若猜测不错的话,大辽皇帝耶律璟很可能病重,甚至是驾崩。至于大辽国皇帝的驾崩会不会是萧无极和耶律贤派人干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所以,萧无极之所以会急着撤兵,是想凭着手中耶律休哥数万兵马,直入上京府来个先入为主,拥立耶律贤继位。   虽然韩旭也恨不得立马飞回汴京城查看情况,但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以此来要挟萧无极换取更多的好处。比如以燕云十六州来换取萧燕燕回辽,换取辽军退兵的时候他不追击。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萧无极似乎也知道此刻大宋京城的状况,丝毫不退让。   两位统兵的大帅在外征战,结果两国的朝廷都出了问题,一个急着赶回去争夺王位,一个急着回京城查探情况,这样一来双方一拍而合,萧无极最后以辽军上等战马两千匹换取萧燕燕回辽。   “来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只见辽军大营里突出一队骑兵,朝着镇州城方向而来。   “看这架势真有两千匹。”韩庆朝兴奋的叫道。   这也难怪,经过上次一战,如今的镇州城所有好马劣马加起来也不过两百多匹。萧无极一次送来两千匹,不仅大气而且够诚信。   “下去看看。”韩旭领着诸将下了城墙。   耶律斜轸很不甘心就此退兵,更不甘心送两千匹战马给宋人,可这是萧无极的命令,他不得不执行。当看到韩旭出现在城外之时,他催马赶了上去,愤愤道:“韩王爷,您的两千匹战马送到,希望韩王爷遵守自己的承诺。”   塞外的战马可不比中原,辽人的中等马都抵得上中原的上等马。等不及辽军缓缓下马,刘三、韩庆朝等人早已兴奋的呼喝着派人拉马,那样子简直和抢没有区别,看得辽人是连翻白眼。   “旭哥儿,这匹好,这匹好。”刘三亲手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来到韩旭面前,楼楼战马的脖子,抚摸战马的鬃毛,亲昵的样子别提多高兴了。   “这匹马……”韩旭面带疑惑,这白马实在是眼熟,似乎是萧燕燕的那匹千里驹啊!   “哼,算你们识货。这马是燕燕让我交给你的,你给本将军听着,好好照看它,否则别怪本将军不客气。”耶律斜轸一声冷哼,脸上竟是嫉妒之色。他不明白萧燕燕为何要把她心爱的战马送给韩旭,这匹战马可是除萧无极那匹“玉麒麟”,耶律休哥那匹“乌云踏雪”之外,整个大辽国第三的战马。   “呃……”韩旭怔了怔,心情变得极为复杂。抬头向远处辽营看去,辽军中军帅帐下,一个纤瘦的身影正朝着这边望来。   ……   辽人终于撤走了,不仅送来了战马,而且送来了多余的数百头牛羊。牛羊是他们战时的粮食,此刻他们急着赶回上京府争帝位,多出来的部分反而是累赘,这被萧无极做了顺水人情送给了韩旭。   望着一地的牛羊,韩旭想了想说道:“小三,将这些牛羊送到刘思汉那里去。”   刘三和韩庆朝一脸的吃惊:“为啥?那家伙可是甘愿当辽人的走狗,带着后汉军进攻我们镇州城的啊?”   “别废话,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韩旭一脚朝着刘三的屁股踹了过去。刘思汉虽然一直和他为敌,可似乎也帮了他不少。当年,汴京城的财产都留给了他,进攻镇州城的时候也是敷衍了事,若不是辽人逼得紧,估计他会一直做做攻城的样子。   如今后汉也开始了撤军,依韩旭的意思,这些牛羊就当是送别刘思汉这老对手了。   本想今晚打打牙祭的刘三,只得赶着牛羊缓缓朝后汉军营而去。   辽人离去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似乎韩旭的情绪并不高。见此,韩庆朝弱弱的问道:“王爷有心思?”   望着辽军离开的背影,韩旭怔怔的不说话。   半晌后,突然开口道:“庆朝,镇州城的数万兵马本王只带走一千人,剩下的全都交给你。”说着,见韩庆朝张口欲说什么,立马阻止道:“你先听本王把话说完……辽军留下的两千匹战马,本王给你一千匹,你带人跟在辽军后面,待辽军撤出中原以后,你就进驻雄州和霸州城,彻底恢复战前的疆土。”   “不,不,不……”韩庆朝连连摇头,骇然道:“王爷,守住镇州城是您的功劳,收回国土也是您的功劳,末将能继承父帅的节度使之职更是您的提携。王爷对末将来说不仅有救命之恩,更是再生父母,末将岂能抢王爷的功劳,做如此不忠不孝,人神共愤的事。”   “听着,你说的本王心里都明白,但本王要立即率人赶回京城。”   “赶回京城?”韩庆朝微微一愣,瞬间面色大变:“京城难道有变故?”   他不是蠢蛋,从韩旭今日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来看,显然京城发生了不一般的事。经历过乱世的人,对某些事情特别的敏感。韩令坤可是前朝的禁军大将,大宋立国之初的禁军最高统帅。身为韩令坤的儿子,韩庆朝耳濡目染之下,对宫廷的争斗,对江山的更替,有着非一般的敏锐。   经过镇州一战,韩庆朝已和韩旭捆在了一起,念及此,他略一沉吟,咬牙道:“王爷,不如……”   “住口,你不要瞎想,做你该做的事。”韩旭面色一正,训斥道:“你只要记住守住霸州和雄州,就是守住中原,守住大宋,其他的你不用去理会。”   “王爷……”韩庆朝还欲坚持。   “去吧。”   “唉……”一声叹息,韩庆朝一步三回头的回城整备人马。   陈希夷一直笑眯眯的看着韩旭的安排,此时见韩庆朝离开,不禁捋着花白的胡子,呵呵笑道:“韩王爷以江山社稷,百姓性命为重,老道佩服。”   “呵呵,是吗?倘若本王此时回京就是干那翻天覆地之事呢?”韩旭双眼盯着陈希夷,饶有所意的说道。   陈希夷摇了摇头,微笑道:“韩王爷不会这么做……再说了一切都是天意,上天早已注定的事,终究会发生。”   “倘若本王就是要逆天行事呢?”韩旭毫不退让,一字一顿道。   一瞬间,韩旭将皇绝功提升至极致,淡淡的黄色真气笼罩全身,整个人看上去犹如天神下凡般,王者之气尽展无疑。   “这……”   一向淡定自若的陈希夷突然面色大变,手指连连掐算,最后竟然茫然的盯着韩旭,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算不出来吧?哈哈哈哈……”韩旭突然仰天大笑,声传十里:“本王的命向来是‘由我不由天’。”说着,留下一脸呆滞的陈希夷,大步而去,远远地抛出一句话:“吴老道,整备兵马立即回京。”   ……   晌午时分,继辽军撤军之后,韩旭领着一千精锐出镇州南门,南下而去。   “他终究没有听取本王的意见。”远方的小土丘上,刘思汉深深一叹,语气中充满遗憾。   韩旭夺取大宋帝位,而刘思汉夺取后汉帝位,并且刘思汉见后汉归入大宋,这就是刘思汉心里一直存在的想法。可如今韩旭带着一千人回京,而不是整个镇州城的数万大军,在他看来韩旭已经彻底的放弃了夺帝位的想法。   柳青青目视韩旭而去,双眼微湿,彷佛喃喃自语般说道:“他若是造反,他就不是他了。”   “为何如此说?”刘思汉微楞。   柳青青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山丘下那数百头牛羊。“呵呵,你是说他有情有义吗?”刘思汉呵呵一笑,心情变得大畅,连连点头若有所意的赞道:“有情有义好……有情有义好啊……”……      第469章 兵围平西王府(上)      “父皇,我要见父皇。”   “公主殿下,你不能去,不能去。”   赵芸一路小跑,朝着福宁殿而来,身后跟着一大群太监、宫女。   自从韩旭出征后,赵匡胤的身体是每日愈下,原本赵芸还以为他是担忧国家大事。毕竟对南唐的战争,对辽国的战争都万分危急,搞不好大宋国力倒退数十年。   于是,赵芸领着太医院的御医悉心照料赵匡胤,煨汤熬药必定是亲力亲为。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赵匡胤的身体不紧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是越来越恶化,直到数十天前,赵匡胤抱病上朝而突然昏倒。   更加令赵芸愤怒的是,在赵匡胤昏倒之后,太医院以皇帝身体健康为由,禁止让任何人前往福宁殿探望,以免打扰皇帝的休息。   可今日,赵芸是再也忍不住了,他想知道父皇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是以直接来了个硬闯福宁殿。   “别再跟着本宫,否则别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赵芸被身后拉扯的宫女和太监搞得不厌其烦,如同一只发怒的小母鸡,摆出了堂堂大宋公主的气势。   “公主殿下,这……”   趁着太监和宫女一愣神,赵芸提着衣裙的下拜拔腿就跑。以她敏捷的身后,那些太监和宫女们反应过来之后,就再也追不上了,只能跟在屁股后面一路朝着福宁殿而去。   眼瞅着殿门就在眼前,赵芸几步登上台阶就欲朝着殿门冲去。   “大胆,何人胆敢私闯寝宫?”   数名太监连忙拦住赵芸,在他们的身后是上百名严阵以待的殿前司禁军,整个福宁殿被禁军围得是水泄不通。   恩?福宁殿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禁军守卫?   赵芸来不及多想,上前朝着领头的太监就是一巴掌将其整个人扇倒在地,呵斥道:“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连本宫也敢拦?”   这一巴掌扇得响亮,将几名太监的嚣张气焰瞬间打压了下去。   领头的太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口吐掉掉落的门牙,双眼死死的赵芸,面色扭曲,眼里全是愤怒的火焰。   “怎么?你敢对本宫动手?”赵芸微楞,这名太监她并不认识,似乎是新来的。她发现最近宫里的太监似乎新人特别多,也越来越放肆了。她真不明白这些阉割了男人,怎么好意思还活在世上。   对于她这样不是天生公主的人来说,见到太监就特别的恶心,是以她的寝宫里是不允许太监的存在的,服侍她的太监只能在寝宫的外面站着。   “公主殿下,请恕罪,您不能进去。皇上身体不适,晋王殿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毕竟赵芸是公主,领头太监虽然有气但只能压抑住气焰,咬牙硬着头皮回道。   “王叔?”   赵芸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些禁军和太监是赵光义派来的,旋即说道:“既然是王叔下的令,那肯定不包括本公主在内,你们让开,本公主要进去看望父皇。”说着,就欲继续上前。   “殿下使不得,晋王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皇上休息。”领头太监双臂一张,拦住赵芸的去路。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本宫是谁?”赵芸火大了,抬脚就将领头太监踹翻在地,斥道:“里面是本宫的父皇,本宫进去看望父皇难道还要给王叔汇报?你们给本宫让开。”   几名太监那里是赵芸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全都本撂倒在地。   领头太监大急,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喝道:“拦住她。”   “唰……唰……唰……”   殿前司禁军终于动手了,纷纷抽出腰间钢刀,将赵芸围了起来。   “你们难道想造反?”赵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作为守护皇宫的殿前司禁军竟然朝着她这位大宋的公主拔刀相向。   见状,赵芸怒极反笑:“好,好,好……来啊,砍过来,朝着本宫砍过来。”   禁军并没有动作,他们只是听令行事。此刻一名看上去像是禁军校尉的人,出言道:“公主殿下,我们并不想这样,还请公主殿下尽快退去。”   “不想这样?你们连造反都敢,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赵芸一步步朝着那刀尖走去,拔刀的禁军们下意识的步步后退。拔刀归拔刀,至少他们还真没人敢朝着赵芸砍过去。   正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公鸭嗓子声响起:“造反?谁敢在这里造反呐?”   闻听此声,领头太监大喜过往,连忙奔了过去:“王公公,您来了……公主殿下她……”   “杂家都看到了。”大内总管王公公抬手阻止领头太监继续说下去,挺着圆鼓鼓的肚皮,笑呵呵的来到赵芸面前,拱手一礼道:“杂家见过公主殿下。”   自从常欢告老后,这位王公公犹如坐火箭般飞快升官,从一名无人所知的太监转眼间升到了大内总管的位置。论长相,年纪轻轻的王公公是胖胖乎乎的一副老好人之态,这或许是也赵匡胤能看重他的原因。   只是,在王公公那乌溜溜的眼珠子中,赵芸总感觉有点不一般的东西,这东西甚至让她感到一丝害怕。   “既然王公公来了,那就让本宫进去看望父皇吧。”赵芸眼中尽是厌恶之色,并不想理会这位王公公,抬脚继续朝着殿门而去。   “殿下请留步。”   王公公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副圣旨,呵呵一笑道:“殿下,皇上身体不适,宫里宫外大事都交给晋王爷处理,既然晋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皇上休息。依杂家看,公主殿下还是请回吧;或着公主殿下能拿到晋王爷的手谕,杂家立马就让殿下进门。”   拿圣旨来压人?   赵芸接过圣旨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恰如王公公所说,宫内外的事全都交给了晋王,圣旨上的玉玺印记也不似作假,行文的笔迹也是赵匡胤的风格,这是一副真的圣旨。怪不得王公公能有恃无恐,原来是有这东西在手。   ……   “你说公主今日硬闯福宁殿?”   晋王府书房内,赵光义双眼精光一闪而逝,狠狠的盯着书桌对面的黑衣之人。   黑衣人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王爷,幸亏小的听到消息赶过去,拿出皇上的圣旨,这才将公主赶走。”   “哦。”赵光义淡淡的点了点头,虽然仅仅只是说了一个字,可语气明显松了口气。扭头朝着身边的赵普看去,又道:“赵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赵普目光在那圣旨上一掠而过,这道圣旨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圣旨分明就是出自他之手。   外界流传赵普读书不多,那都是误传,事实上赵普读的书并不少,只不过他读的都是些谋略之术,对于儒家经典向来是拿不起纸笔。而赵普又有一件事是很擅长的,那就是模仿别人的笔迹。   多年在赵匡胤的身边,对于赵匡胤的笔迹他是再熟悉不过,模仿起来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这道圣旨是他亲笔所写,里面的玉玺印记是赵光义所盖。放在外面就是真正的圣旨,而知道其中实情的,就只有这里的三人。   赵光义注意的赵普的眼神,立即训斥黑衣人道:“赶紧将这东西收起来,别动不动就拿给别人看,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拿出来。”   “是,是,是。”黑衣人,连忙磕头认错。   直到圣旨再次被黑衣人收入衣袖中,赵普这才端起茶杯啜上一口,淡淡的说道:“公主殿下的孝道自不必说,而且公主殿下性格和皇上很像,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赵大人的意思是,芸儿还会想办法进入福宁殿见皇兄?”赵光义面色一滞。   赵普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没啥好担心的,宫里如今都是我的人,公主下次别说进福宁殿,就是出她自己的寝宫都困难。”黑衣人“啧啧”一笑道:“至于宫外,整个京城都在王爷您的眼目之中,开封府的暗探甚至能查到京城百官今晚的饭菜吃什么?”   “啪……”   赵光义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大骂道:“你给本王闭嘴。”百官的行迹都在开封府的监视之中,那岂不是说赵普也包括在内?   赵光义小心翼翼的朝着赵普看去,在见到赵普面色自若之后,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派人将秦家大院和平西王府监视起来,事到如今能帮到赵芸的只剩下他们了。”赵普想了想说道。   赵光义目光闪烁,似乎不敢看赵普的眼睛。   见状,赵普微愕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赵大人,监视平西王府可以,至于秦家大院就没必要了,那里的乞丐早已被抓到了开封府,甚至整个京城的乞丐都被抓了起来。对了,还有上次,有几个乞丐偷偷摸进了城,似乎在打探京城的情况,这才刚进城门就被咱开封府的密探发现了,直接抓进了大牢。”   “什么?”赵普面色大变,连忙扭头看像赵光义,在见到赵光义闪烁其词之后,顿时勃然大怒:“糊涂,糊涂啊!本官一再让殿下不要去碰韩旭,殿下还是忍不住的去动了手。丐帮弟子全天下有数十万,韩旭就是他们的乞丐头,是他们的帮主。动了这些乞丐,就是动了韩旭的命。”   “赵大人,没这么严重吧,况且京城的乞丐全都抓了起来,韩旭想知道也不成啊!”黑衣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什么是丐帮?难道只有穿得破破烂烂,穿了乞丐装的人才是丐帮的人?那你什么时候见过韩旭穿乞丐装了?”赵普大骂黑衣人的愚蠢:“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虽然这是在骂黑衣人,可在赵光义听来这分明就是指桑骂槐,指示开封府抓人的可是他亲自下的令。眼中的怒气一闪而过,毕竟现在赵普可是他的支柱,没了赵普,这朝廷里还有几个能站在他的身边?   想到此,赵光义赶紧认错道:“赵大人,这都是本王的不是,急着想控制京城的局势,这才有了这样的指令。可如今事情已经做了,不知赵大人有何方法阻止消息外泄?”   “唉……”   赵普轻声一叹,喃喃道:“我们一再想办法不让京城的消息传到镇州去,那是因为我们还没能控制好京城的局势。如今江南一战,米信将军和王明将军火烧了朱令赟十五万水军援军;曹将军和潘将军已经攻入了金陵城,现在就只剩下了南唐皇城。局势已定,李煜投降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干脆提前动手吧。”   “赵大人的意思是……”赵光义双眼大亮,面色泛红,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派兵围住平西王府,任何人不得进出。”赵普摇了摇头,道:“镇州那边的情况,我们与刘彦晖断了线,不知是韩旭发现了什么?还是说刘彦晖战死了?等吧……等到江南的大军回京,那才是动手的时候。”   “这是不是太久了?万一……”黑衣人弱弱道。   “久?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还在乎这几日时间?”赵普摇头叹道:“现在最要紧的控制京城消息的走露。万一韩旭鱼死网破,率领镇州大军杀到京城的话,事情恐怕就完了。”   “那怕什么?咱们京城还有两万兵马,城墙高大而完善,挡住韩旭那区区两万的破军完全没有问题,等到潘美将军的南下大军回援,里应外合的干掉韩旭。”黑衣人说得是头头是道,彷佛指点江山般。   “倘若韩旭领着契丹人一起回京城呢?”赵普狠色道。   韩旭两万兵马,加上契丹人数万铁骑,一旦过了黄河,那岂不是中原大地任由契丹人凌辱?到时候别说当皇帝,能不能保住汴京城都是很大的问题。很可能大宋朝廷要退到关中的洛阳,长安,彻底让出中原,以关中地区的潼关等险要关隘苟延残喘。   “这……”赵光义吓得脸色发白,语带颤抖道:“韩旭应该不至于……”   “不至于?”赵普摇了摇头,缓缓道:“韩旭此人最重情重义,以皇上和他的关系,他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很难说,另外可别忘了公主殿下和韩旭的关系,韩旭不仅是平西王,还是驸马爷。当年石敬瑭为了称帝,可以说将幽云十六州送给了辽人。万一韩旭疯狂一举,那就是将整个中原送给辽人。这是我担心的地方,也是让你们别去动韩旭那边的原因。”   “赵大人放心,我这就派人控制住平西王府。”赵光义连忙点头道。“殿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韩旭的人,尤其是女人。”赵普仰天一叹:“动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第470章 兵围平西王府(中)      冬日,天黑得特别的快,当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汴京城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   华灯初上时,城内烛火点点,与漫天的星辰相互辉映,点缀出一片朦胧,一片寂静。   “哐当……哐当……哐当……”   突然,一阵阵沉闷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瞬间打破了这夜的宁静。只见一个个黑衣轻甲,头戴黑色硬璞头,腰跨制式钢刀的黑衣人打着火把,快速穿过御街,朝西面而去。   百姓们纷纷扒着窗户,小心翼翼的朝外张望,家家户户议论纷纷。   “不是宵禁了吗?这都是些什么啊?”   “什么人?你没看到他们那身黑衣吗?那是开封府的暗捕头。”   开封府作为大宋的京城,人口众多,人员复杂,其日常的警戒和维持治安需要大量的武装人员。于是,在开封府尹赵光义的主持下,一直直属于开封府的上千名武装产生了,那就是所谓的开封府暗探。说白了,大宋禁军和边军是对外的野战部队,而这些暗探就是武装警察部队,其他的公开捕头就是公安警察。   “咱大宋即便是立国之处,也没有宵禁啊,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又要发生大事了?”   “嘘……慎言,慎言……”   ……   侍女绿儿关上殿门,急急忙忙的来到赵芸面前:“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绿儿,什么事慌慌张张的?难道是父皇……”说着,赵芸面色大变,失声道:“快,随我去福宁殿。”   绿儿连忙拉住赵芸,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是皇上,是平西王府。”   赵芸微愣:“平西王府怎么了?”   绿儿急急忙忙的将在宫里听到了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从小在赵家长大,和赵芸情同姐妹,人又长得乖巧,是以在赵匡胤得天下后,说绿儿是皇宫里第一宫女一点也不错。虽然原则上绿儿会作为陪嫁宫女,陪同公主一起嫁给驸马,但这也只是理论上事。万一皇家心疼绿儿,给她自己选夫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宫里从侍卫到太监,眼巴巴的瞅着她的人多得去了,而绿儿这消息也正是在一名偷偷喜欢了她数年的小太监身上听到的。   “怎么会这样?王叔为何会对韩旭下手?”赵芸吃了一惊。   韩旭带兵在外,而他的府邸竟然被人包圆了,这还得了?一念及此,赵芸大步上前,从墙上摘下一柄通体金黄的宝剑,纤手拂过剑鞘,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坚定。这把剑,正是当年韩旭送她的那把“尚方宝剑”,后周皇帝柴荣的随身配剑,削铁如泥。,“公主,你想……”绿儿惊讶无比。   “本宫是韩家的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姐姐和韩王府受辱。”   “可是您别说去韩王府,就算是出宫都困难呐!”绿儿伸手指了指殿外,小声的提醒道。   自从早上赵芸闯了一次福宁殿,她自己的寝宫随即被几十名太监和侍卫以“保护公主安全的名义”给围了起来,也就是说现在连赵芸她自己都被软禁了。   赵芸握紧剑柄,咬牙切齿道:“本宫自有办法。”   ……   前有禁军开道,后有太监跟随,中间是成群宫女,前呼后拥的态势堪比皇帝出巡。   大内总管王公公坐在八人抬的抬椅上,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不喜欢坐轿,因为他不喜欢轿子中的沉闷;他喜欢抛头露面,喜欢高高在上的被人敬仰。这让他很有成就感,内心爽快满足到极点,这满足敢甚至能刺激他早已失去的**。   倘若是放在以前,宫里出现这样的一幕那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就连皇帝赵匡胤本人除了盛大祭典外,从来不摆这样的銮驾!身为开国之君的赵匡胤,在这些事上向来是亲力亲为,就连在御花园种菜织布的事都做过。   仪仗所到之处,路过的宫女太监乃至侍卫早已见怪不怪,同时纷纷行礼避让,一副战战兢兢地的样子,唯恐得罪这位如今在皇城内一手遮天的太监头子。   一行人纷纷扰扰的朝着赵芸的寝宫而去。   守卫赵芸寝宫的太监头子张德全眼瞅着一条火龙浩浩荡荡的朝此处行来,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哎呦……王总管,您老怎么来了?”论年纪张德全比王公公还大上一轮,但在王公公面前又是行大礼,又是嘘寒问暖的好不客气。   “德全,公主没闹事?”王公公淡淡的瞥了张德全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没,没闹事,有王总管在,谁敢闹事?谁敢撸您老的虎须呐!”   “啧啧啧啧,就你小子会说话……”王公公总算给了张德全一个笑脸,激动得张德全差点跪地就拜。眼瞅着防卫深严的公主寝宫,王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得了,好好给杂家办事,杂家忘了不你的好处。”   “多谢王总管栽培。”张德全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对了,公主难道就一个人带着屋子里没出来过?”王公公正欲离开,似乎突然想了起了什么,以他对赵芸的了解,似乎赵芸不该是如此安静的人呢。   “是啊,公主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张德全笑呵呵的连连点头:“除了那绿儿进去送过饭外,没人进去,公主也没出来过。”   “恩,这就好。”   话音刚落,王公公突然面色大变,极其刺耳的尖叫声响起:“不对,快……快……将门给我打开。”   “这,不好吧。”张德全苦着张脸,赵芸再怎么说也是大宋的公主,如今他们将公主几乎软禁在寝宫,已经是大大的不敬了。现在还要让他们去破门而入,这赵芸万一撕破脸皮,那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这个小太监,绝对会成为王公公的替罪羊。   “滚开……”   王公公见张德全站着不动,举起肥肥的大手一巴掌就扇了下去,扇得张德全是眼冒金星,从台阶上滚到台阶下。   说时迟那时快,王公公那肥胖的身躯此刻竟然动若脱兔般的灵活,来到殿门口,二话不说,一脚就朝着殿门踹去。一群人哪里还管什么尊卑,蜂拥而入。   “啪……死太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闯公主的寝宫!还破门而入!”绿儿一身赵芸的淡黄宫装,拍着桌子叉着腰,大骂王公公。   此情此景,王公公哪里还能不明白!赵芸显然是换了绿儿的衣服,装作宫女跑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公主呢?公主明明就在屋了啊……”张德全傻了眼,急匆匆的朝着绿儿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蠢材。”王公公将张德全踹翻在地,大吼着:“传令下去,封锁宫门,追,给杂家去追。”   赵芸能去哪?王公公就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除了平西王府,她就没有别的去处!至于赵芸为何会去平西王府,王公公也猜到了很可能是封锁平西王府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带人出了宣德门,王公公直奔平西王府而去。   直到抵达平西王府,发现一切平静如常,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王总管,你怎么来了?”领头的开封府暗探似乎和王公公颇为熟识,连忙上前拱手。   王公公狠狠的瞪了张德全一眼,骂道:“还不都是这个蠢材。”说着,将暗探头领拉到一边,小声道:“周捕头,有没有外人进去?”   “有人进去?”周捕头微微一愣,彷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手指着周围那一队队凶狠恶煞的开封府黑衣暗探,得意道:“王公公,我们早已把平西王府围得是水泄不通,别说一个人进去,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再说了,平常人见王府被围城这样,躲都来不及,谁还敢靠近?”   “说得也是。”王公公点了点头。不过,他可不相信赵芸没进去,以赵芸的身手,进王府而不被暗探发觉是完全有可能的。他想进去看一看王府的情况,至少要确认赵芸在不在里面。于是,上前就欲踹门而入。   张捕头见状大骇,连忙一把拉住王公公,苦着张脸求道:“王公公,你可别害小的,这可是平西王府。”   “平西王府怎么了?杂家连公主的寝宫都踹过!”王公公得意洋洋的说道。   “不一样,这不一样。”张捕头连连摇头道:“晋王爷再三交代,只是封锁平西王府,任何人不得进出,千万不能闯入。平西王韩旭是什么人?连晋王爷都得礼让三分,更何况是我们!”   王公公怔了怔,面色变得扭曲,只要听到“韩旭”这两个字,他让日所受的罪全都涌上心头。然而,张捕头说得没错,他能去踹公主的寝宫,但就是不能踹平西王府的大门。说到底,赵芸地位虽尊贵无比,但始终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公主;而韩旭不一样,那是手握重兵的实权王爷,很可能影响晋王殿下大事的人物。   想到此,连忙拱手道:“杂家多谢张捕头提醒。”语毕,恶狠狠的看了眼平西王府大门,尤其是门口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转身带人朝晋王府而去。……      第471章 兵围平西王府(下)      平西王府大厅,烛火高照,照得整个大厅富丽堂皇。倘若说汴京城谁的府邸最奢华?老百姓绝对遥指平西王府。论规模它当然比不上大宋皇宫,可论内部的精致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此刻在这所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四个年轻靓丽的女子却大眼瞪小眼,一副愁眉不展之态。   平西王府的下人并不多,在开封府暗探封锁王府的那一刻,倒没有出现鸡飞狗跳,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丑态。无论是家丁,还是婢女,均各自一如既往的做着自己的分内事。韩旭一向对这些下人宽容,再加上心软的陈小娘,韩府的下人可以说是整个京城最有尊严的一群下人。是以,虽然他们内心也紧张,也有过害怕,但最终还是选择留在王府,做他们该做的事。   “唉……”   一声叹息,身为王府实际女主人的陈小娘,缓缓说道:“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旭哥儿在外面领兵抵抗契丹人,怎么开封府反而封了我们的王府呢?”说这话的时候,陈小娘硬是控制着内心的愤怒。她读过书,识大体,知道一些所谓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若不是为了整个王府上下,她甚至会将事情闹大,来个击鼓鸣冤啥的!   别看陈小娘一向是和和气气,但她认定的事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头,正如她当年忍受着风言风语,在王府里等待韩旭,一等就是三年。这也是她如此受王府上下尊敬的原因之一。   “姐姐,这都是我王叔干的好事,他不仅不让我见父皇,竟然还派人封锁平西王府。”赵芸一身绿衣,她正是换了绿儿的衣服偷跑出皇宫的。   闻听此话,一旁的小侍女灵儿突然惊叫道:“呀,又是晋王爷,这个混蛋?上次开封府满京城的抓丐帮弟子,老秀才现在还在开封府的大牢里呢!”   “什么?你说开封府派人抓了京城的丐帮弟子?”赵芸大吃一惊,忽的站起了身。   灵儿连连点头:“是啊,公主!京城的丐帮弟子全都被抓到了开封府大牢里,你还不知道?”   蓉儿附和道:“我们这几天想去探望老秀才,结果连开封府的大门都不让进,真是岂有此理。依我看,那晋王爷就是想造反!哼……”   “哄…”   此言一出,赵芸的脑袋一片空白。   以皇帝的身体唯由,不让任何人打扰;宫里剩下一帮老的老,小的小,唯一能说句话的赵芸,也被太监看住;皇城外,大肆抓捕丐帮弟子,控制平西王府。这前前后后的联系起来,晋王赵光义的目的隐隐浮上水面。   在宫中,赵芸不是没想到这种可能,而是她压根就不愿意去想,甚至是逃避去想这个问题。一想到这样的事,任何人都会毛骨悚然,更何况赵光义这位王叔一向对她不错,疼爱有加,她不愿相信自己的王叔会做这样的事。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了,皇城内外全都被赵光义一手控制,事情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   “不行,我要去找王叔,我要他给我解释!”   陈小娘赶紧上前拉住赵芸,急道:“公主,晋王既然敢这样做,定然有他的借口,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赵芸急得两眼一红,“那怎么办?”   ……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在门外响起,只见一浑身脏兮兮的,看不清面容的消瘦男子,扶着门沿,有气无力的说道:“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通知韩帮主,只要帮主率大军回来,晋王这等跳梁小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你是谁?”   赵芸“唰”的抽出手中长剑,一个箭步冲出,长剑就架到了来人的脖子上。四女说的事可是涉及诛九族的大事,竟然被陌生人偷听,也怪不得赵芸如此的紧张。   “别,公主手下留情。”来人打着哆嗦,急忙解释道:“我是二圣,孙二圣呐。”   孙二圣披头散发,满脸污泥,脏兮兮的衣服已分不清颜色,浑身湿漉漉的的犹如刚刚从泥水里拎出来一般。灵儿和蓉儿上前盯着孙二圣的脸,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这才认真的说道:“真的是二圣,那贼兮兮的眼珠子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哎哟喂,两位姑奶奶就别打趣小的了。”孙二圣苦着张脸连连求饶:“有没有吃的,饿死我了……”   陈小娘赶紧让孙二圣进门,灵儿和蓉儿端来吃食。   见到食物,孙二圣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脏兮兮的手直接抓着馒头小菜就啃。那样子仿佛饿了好几年似的,看得四女是瞠目结舌。   原来开封府对京城的丐帮弟子大肆搜捕之时,恰逢孙二圣从关中洛阳赶回汴京,他还没来得及进入秦家大院,秦家大院就已经被封了。开封府暗探满大街的搜捕丐帮弟子,孙二圣没有办法,硬是躲在汴河边的臭水沟旁呆了三天三夜。   直到今日,暗探对丐帮的搜捕稍微松懈,孙二圣趁着夜色溜了出来。本想直接出城,可一想到平西王府还有陈小娘在,于是赶紧跑来打听韩王府的状况。   “外面都是开封府捕头,你是怎么进来的?”赵芸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孙二圣是个武功高手!   孙二圣咬着满头含糊不清的说道:“狗洞……”   没错,平西王府的确有个秘密的狗洞。之前韩旭被赵匡胤禁足之时,那群禁军的狐朋狗友正是钻狗洞进王府喝酒吃肉的。狗洞直通一出普通民宅巷子,后来也成为了韩府的秘密通道。   吃干抹净之后,孙二圣打着饱嗝,起身就欲走,陈小娘见状不禁疑惑道:“二圣,外面都是开封府暗探,你这是去哪?”   “当然是去找韩帮主。”孙二圣朝着四女拱了拱手道:“开封府封锁了王府,但并没进来抓人,显然他们还是害怕和帮主彻底撕破脸。如今你们都安全,我也就放心了。我思来念去,恐怕帮主现在还不知道如今京城的状况,赵光义定然是封锁了通往镇州城的消息。不管怎么说,我都得亲自去趟镇州,找到帮主摔大军回来救丐帮的兄弟。”   孙二圣不得不佩服韩旭的先见之名,年初韩旭正是看穿了京城乃天子脚下,必定是个多事之地,这才将丐帮的总舵和主力迁出汴京城到了关中的洛阳和长安,否则今日丐帮被抓的就不是上百人,而是上千人,丐帮的灭顶之灾。   孙二圣来得突然,走得也快,待得孙二圣走后,赵芸也站了起来,她非常担心赵匡胤的安危,决定立即回宫,怎么着也要闯入福宁殿一探究竟。   ……   趁着王府外守卫不备,赵芸翻出墙头,直奔皇城而去。   街道上,由于实行了宵禁,一队队侍卫司禁军不时的巡逻而过,此情此景赵芸是恨得牙痒痒,堂堂大宋的公主何成需要躲躲藏藏的走在街道上。   幸好平西王府离皇城不远,不一会的功夫,赵芸就来到了皇城西门,朝着城门而去。   “站住,什么人。”   “私闯皇宫者,格杀勿论!”   西门禁军守卫刀剑出窍,一拥而上将赵芸围了起来。   赵芸抬眼望去,这群守卫全是新人,没有一个她认识,没想到晋王赵光义竟然已经做得这么绝,连皇城的守卫都换了一批。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本公主是谁?”赵芸恨不得拔剑砍了这帮有眼无珠的家伙。   “谁?老子管你是谁,再不滚开,老子抓你入天牢?”禁军小头目嚣张的喝道。   “头,似乎是芸公主?”一名禁军守卫小声提醒道。   赵芸掏出腰间一枚金色腰牌,甩了过去,这腰牌正面刻着一个“赵”字,而反面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正是大宋长公主的身份腰牌。   “怎么,还敢怀疑本公主的身份?”赵芸冷眼旁观,她从来不以身份压人,这可以说是她第一次掏出这身份腰牌。   “这……这……”禁军小头目吓得直打哆嗦。尼玛的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公主啊,更何况他刚刚还嚣张的下令朝着公主拔刀呢。   “什么腰牌啊,不如让杂家看看。”   闻听此声,赵芸顿时毛骨悚然,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不用看都知道是王总管那死太监。也不知是她撞霉运还是咋的,似乎到哪里都能撞到这死太监。   “王总管,您来的正好,这……”禁军小头目正不知如何是好,见到王公公简直比见到亲生父母还亲,连忙拿着腰牌递了上去。   王公公缓缓走下抬椅,捏着腰牌左看右看,还不时的抬起眼皮瞅上赵芸两眼,似乎真的在确认赵芸的身份似的。   赵芸怒及反笑道:“怎么,难道本宫还会有假?”   “啧啧……这年头假冒的公主多了去了。”王公公“啧啧”有声的阴笑着,旋即面色一变,挥手道:“来人,将这胆敢假冒公主的狂徒拿下。”   “死太监你敢……”赵芸大吃一惊,倒抽口凉气,王公公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哼,还等什么,给杂家动手。”王公公见腰牌揣入怀中,一挥手,朝着后面的禁军狠声道:“还不动手!”   “是……”禁军纷纷抽出长刀,朝着赵芸冲了上去。   “死太监,本宫饶不了你。”   赵芸忍无可忍,大怒之下不退反进,一剑朝着王公公咽喉刺去。   禁军侍卫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的将王公公护住。   赵芸的身手即便放在禁军将领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一帮禁军侍卫被赵芸杀得丢盔弃甲,眨眼睛的功夫死伤大半。   王公公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赵芸的武功如此之高。   所幸的是,赵芸在发泄了一顿之后,头脑清醒了很多。眼瞅着皇城里人声鼎沸,一队队的禁军正朝这边赶来,旋即收剑,飞快向后退去。   “追,给杂家追。”   王公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立即下令禁军追去。   ……   片刻之后。   “公公,这……就是这,刺客翻墙进去了。”禁军校尉指着一所朱墙大院,讨好道。   王公公左看右看,嘴角瞬间扯出个弧度,阴笑连连:“哎呀,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公公,咱冲进去抓刺客?”   “抓你妈了个头,没见到这是平西王府吗?”王公公一巴掌朝着禁军校尉扇了过去。说着,带人来到王府门前,一把揪住开封府暗探头子大骂一通。他们将平西王府围成了这样,没想到赵芸还能进出自如。于是,在禁军校尉的提议下,王公公调来大批的侍卫司禁军,彻底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张张劲弓强弩直指墙头。   王公公隔着高墙,朝着里面阴阳怪气的笑道:“啧啧……既然殿下这么喜欢平西王府,那就永远也别出来了!”   ……“死太监,我要杀了你!”赵芸咬牙切齿,隔着院墙诅咒王公公全家。“公主,先进去再说。”陈小娘带着灵儿和蓉儿,赶紧将赵芸拉进王府大厅。      第472章 千钧一发      “驾……”,“驾……”,“驾……”   马踏积雪,卷起漫天雪花,远远望去好似滚滚而来的雪崩。   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风一般的冲出扬起的积雪,紧接着,无数的战马紧随其后冲了出来。   韩旭率领千名铁骑,日夜兼程,尤其在度过黄河之后,他们更是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留。从一路上的情形来看,赵光义对镇州城的消息封锁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所有的驿站没有任何京城的消息。对此,他意识到京城的情况远比他所想的严重,一颗心早已飞到了韩王府,飞到了皇城。   “旭哥儿,休息下吧,即便人吃的消,马也不行了。”刘三气喘嘘嘘的上前,即便是他这位骑兵统领也受不了持续的马背上颠簸,浑身像散了架似的。   胯下这些战马都是辽国送的上等战马,可和韩旭坐下的千里驹比起来,差距还是有的。有些战马已经开始嘴角渗白沫,呼出的热气是一抹抹浓浓的白雾。   “到哪了?”韩旭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将士,一个个满脸的疲惫之色,显然他们在咬牙坚持着。   刘三左右看了看,马鞭直指前方,喘着粗气说道:“快了,前面应该就是陈桥驿了。”   “陈桥驿?”韩旭微楞。   转眼间来到这世上已经八年了,大宋立国也有七年时间。七年前,正是在这陈桥驿,赵匡胤黄袍加身,建立了大宋帝国。七年来,宋军南征北战,将国土疆域扩大一倍有余,汉人百姓不再因乱战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然而,正在这天下即将一统的时候,大宋的京城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赵光义的野心造就了大宋立朝以来真正的一次危机。搞不好的话,就会造成朝廷分崩离析,中原战乱再起。   刘三摸出腰间的水壶,拔开塞子正欲灌上几口,却发现一滴水也没流出来,原来水壶里的水早已结成了冰块。   韩旭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里不是休息的地方,赶到陈桥驿休息…驾……”   ……   孙二圣在京城躲躲藏藏了两天,硬是没找到出城的办法,直到第三日打听到一支西域的商队采购好物资正欲出城之时,他才灵机一动买通这支商队的头领,混在商队中出了汴京城。   不仅如此,他更是掏出了全身的金叶子从商队中买了一匹骆驼,现在不是舍不得花钱的时候,只要能找到韩旭,这些钱都不是问题。   骆驼比起战马来,显然速度跟不上,可问题是整个汴京城的战马都成了战时的朝廷列管物品,是有钱有买不到的。   有骆驼总归比没有强。   孙二圣骑着骆驼,一路向北“飞奔”,眼瞅前面雪舞漫天,顿时骑着骆驼掉头就跑。大雪已经停了好几天,而漫天的雪花肯定是大批的骑兵前来。   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黄河以北的宋军完了,契丹人已经过了黄河打了过来。此刻,继续向北已经没有意义,回到京城保护好韩王府的几位女子才是重要之事。   “前面有人……”一名眼尖的骑兵开口叫道:“那是什么马?跑起来怪怪的?”   “我操,是骆驼。”刘三大吃一惊,大手一挥:“追上去抓起来。”   经过陈桥驿两个时辰的休整,马已经恢复了脚力。随着刘三的一声令下,数名骑兵率先冲了出去。   仅仅数息之后,战马赶了上去,宋军将士三下五除二将孙二圣捆成了粽子,连同骆驼一起牵着往回走。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谁派你来的?”刘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一连串的问题,如砲连珠。   “呜呜呜……”孙二圣本以为死路一条,可发现是宋军,而且是刘三和韩旭之后,顿时喜不自禁,只不过嘴巴被塞着,一时之间只能兴奋激动却又说不出话来。   韩旭见此人的眼神似乎很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于是命令左右掀开孙二圣白色的头巾和面纱。   当他们看到孙二圣的真容之后,顿时楞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哈哈哈哈……”刘三终于忍不住大笑道:“二圣,你咋打扮成这样子,白乎乎的一身,还蒙着面,看着就怪磕碜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谁戴孝呢!”   这也难道韩旭和刘三没认出孙二圣,就他这幅“阿里巴巴”的打扮,认识才有鬼!   “呜呜呜……”孙二圣不住的扭动身体。   “行了,赶紧松绑。”韩旭命令左右道。   还未等绳子揭开,去除了嘴上布条的孙二圣,迫不及待道叫道:“帮主,快……快赶回京城去,开封府抓了丐帮的兄弟,封了您的王府。”   ……   平西王府。   “陈姐姐,不能再这样下去,我这就回皇宫,父皇现在还在他们手里。”赵芸以一把抓起身边的长剑。三天了,她被困在平西王府已经整整三天的时间了,赵匡胤的安危是她最担心的事。   “公主,你不能去,外面全是他们的人,而且那狗洞已经被发现,你出去就是送死。”陈小娘等三女连忙拉住赵芸。   “陈姐姐,你放心,本宫现在还是大宋的公主,本宫就不相信他们真的敢把我怎么样!”说着,赵芸冲出了屋子,直奔大门而去。   开封府的暗探和禁军一直封锁着平西王府,当王府大门从里面打开的那一刻,无数弓箭瞬间指向大门。   赵芸手提长剑,迈出门槛,一步步的走了出来,目光在这帮乱臣贼子的身上扫过,一字一顿道:“本宫在此,你们这帮叛逆有本事就将箭射过来。”   经过王公公那一追击,开封府和禁军都知道公主躲在平西王府,此刻赵芸的公主身份已经确定无疑。别看他们奉命封锁王府,可真到了要开弓的时候,一个个顿时蔫了下去,毕竟他们瞄准的可是大宋的公主,真正的公主。   “张公公,怎么办?难道?”张捕头做不了主,握在手中的钢刀都不禁微微发抖,扭着头看向王公公派来的监管太监张德全。   赵芸见他们不敢动手,于是义无反顾的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站住,在不站住,别怪杂家无礼。”张德全硬着头皮,咬牙道。   “无礼?将手中的弓箭对准本宫,这难道还不叫无礼吗?”赵芸恨不得将这帮逆贼碎尸万段,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说道:“张德全,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叛乱是诛九族的死罪,你可要想好,倘若你现在放下武器跟随本宫回宫,本宫可以饶你不死。”   说着,赵芸朝着所有的禁军和开封府暗探高声道:“你们被人蒙蔽,本宫不怪你们!现在只要你们跟本宫走,做出的叛逆之举本宫可以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禁军中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张德全见状,把心一横,尖声叫道:“事到如今,咱们已经没有退路,谁敢后退先问过杂家手中的刀。”   “张德全,你……”赵芸大怒。   “公主殿下,对不住了,杂家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王公公……”张德全把刀一横,喝道:“全都给我上……”   张捕头吓了一跳,这些被阉割了太监,发起狠来真是一个比一个狠,连公主都真的敢下手。于是,赶紧拦住张德全,道:“张公公,王公公可没让咱们对公主下手啊!况且晋王殿下若是知道了的话……”   “谁说要下死手了?”张德全瞪了张捕头一眼,阴声道:“公主殿下身子金贵,当然是抓活的,晋王殿下还有用。”   闻听此话,赵芸怒不可遏,一剑朝着张德全而去。她知道若是闯不过这道关,一切都免谈。   “杀……”   张德全连连后退,比身手,十个他加起来也不是赵芸的对手。他有自知之明,在这时候就不是他们太监出风头的时候了,开封府的暗探才是替死鬼和挡箭牌。   果然,张捕头咬牙迎了上去。   “当……”   刀剑相交,钢刀在赵芸削铁如泥的“尚方宝剑”下应声而断。   张捕头连忙懒驴打滚,这才躲过赵芸的一剑之威。   见状,赵芸信心大增,手中宝剑本着张德全而去。   “上,给我上!”张德全转头就跑,将身边的小太监们一个个的推了出去。   “唰……”“唰……”“唰……”   虽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可自小在军营里长大的赵芸,早已见怪生死,出手之间毫不留情,“尚方宝剑”所过之处,尸首无数。   张捕头咬牙捡起地面上一把完好的钢刀,率领开封府的暗探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赵芸围了起来。由于忌惮赵芸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们只是在外围不断的游斗,几乎是一触而退。论小团队的配合,这些以战场禁军训练模式训练出来的暗探,丝毫不弱于一般的禁军士卒。   然而,赵芸的身手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即便他们是在游斗,可不一会的功夫,开封府的暗探留下了数十具尸体。   赵芸一路朝着张德全杀去,在接连砍翻数人之后,一声娇斥凌空而起,手中宝剑直奔张德全咽喉。   “放箭,放箭……”   张德全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拌蒜,一屁股坐到地上。此刻,他哪里还管活人死人,为了小命立即命令禁军放箭。   话音一落,点点寒光,几十支箭矢密集的朝着赵芸直奔而去。   身在半空的赵芸,无处借力,暗道:“不好”,只能将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   然而,再密不透风,总有箭矢穿透而过,数道寒光在赵芸的眼中越来越大。   “韩旭,来生再见。”   赵芸咬牙迎着箭矢而去,她的眼里只剩下张德全,即便是死也要将这狗太监一剑刺穿。   然而,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到金黄色的光芒快若闪电,呼啸着破空而来。   “当……”,“当……”,“当……”   ……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当一切变得沉寂,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赵芸完好无损的站在场中央,手中的长剑透骨而入,直没张德全咽喉,而张德全两眼大张,死得不能再死。   青石板的地面,一根金锏深深的插在地面。“秦大哥……”……      第473章 进宫      青衣人从天而降,正落场地中央,长身而立,单手负于身后,儒杉随风轻摆。   他清廋而矍铄的面容,带着从容而自信的微笑,不是秦雨山还有谁?   “赵家小娘,好久不见!”   “秦大哥……”赵芸惊喜莫名,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沙哑。刚刚本以为必死的局面,却因秦雨山的突然出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哎呀赵家小娘……还有哥哥我呐!”   闻听此言,赵芸更惊了:“尉迟二哥。”   尉迟雄虎背熊腰,哈哈大笑着从街道旁的屋顶上跳下来,双腿着地,“哄”的一声闷响,仿佛地面都抖了三抖。手中九尺钢鞭甩出,鞭身所至之处,几名开封府暗探连人带刀被活活劈成两半。   若说秦雨山的出现令所有人惊讶的话,那尉迟雄的出现就是足足震慑了所有人。那尸块交杂着血雨的场面,吓得胆小之人当场吐了一地。   “哼,杀人不是杀猪,别总是这么恶心。”   远远的一道冷酷的声音传来,随着话音落地,场中之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道黑色的人影在人群中如穿花蝴蝶般而过,带起地面片片残雪。   当残雪落尽,众人这才发现那道残影的终点是名黑衣人。只见他双手抱剑而立,一脸的孤傲,脸上苍白无一丝血色。   数息后,周围的数十名开封府暗探全部手捂着喉咙,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他们的手指间一道道血柱激射而出,缓缓倒了下去。   “杀人杀的是一门艺术。”   裴忠一如既往的高傲,只不过赵芸发现他的剑更快了,更准了,也更美了。   ……   三人的出现,转眼间砍杀开封府十多名暗探,这些探子们一向是出手杀人,还从来没被人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他们害怕了,后退了,一步步的后退着。   如今张德全已死,开封府暗探张捕头成了这里最高指挥,眼瞅着秦雨山几人的加入,他彻底放弃了活捉赵芸的打算。一个赵芸本就够他们受的了,更何况还有这些突入其来的江湖高手。于是,一咬牙命令道:“放箭,给我放箭,不论死活。”   禁军弯弓搭箭,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   “秦大哥,小心。”赵芸上前一步,将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   同时,秦雨山的双锏,裴忠的长剑,尉迟雄的钢鞭,全力护住全身。   一时之间,上百名禁军弓箭手的箭矢竟然射不进去。   “放箭,放箭,给老子射死他们。”张捕头发了疯般的咆哮着,而他本人却远远的躲在了禁军弓箭手身后。   禁军人数众多,弓箭持续不断的射击,秦雨山三人将赵芸护在中心,一时之间只能尽力防守,而无多余之力反击。   正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道白光划破黑夜,直奔禁军中间而去。   “啊……”   张捕头只感一阵钻心的疼痛,底下头时,才发现胸口一个碗大的窟窿,血喷如柱。   白光穿透张捕头的身躯,却诡异的打着弯回头,再次朝着弯弓搭箭的禁军而去。白光仿佛被一直无形的手控制着,穿梭在禁军人群中。它快若闪电,所过之处,一片惨叫之声。数息之间,禁军倒下一片,每个人的脖子处均是一抹殷红的血线。   “嘿嘿,裴兄弟,啥时候你的剑能像公主殿下那样来去自如,你再来教训俺!”尉迟雄乐呵呵的反击着裴忠先前的嘲弄。   “哼……你等着,总有那么一天的。”裴忠盯着那把来去自如的飞剑,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趁着禁军箭矢的空隙,秦雨山率先一跃而出,冲入禁军人群:“杀……”   弓箭手本就是远程打击的利器,可一旦被人突入其中,他们连普通的禁军朴刀手都不如。随着裴忠,尉迟雄和赵芸的加入,在秦雨山的率领下,四人朝着近百名禁军展开了一边倒的屠杀。   “妈呀,鬼啊。”   失去了领头人,又被别人无情的屠戮着,禁军和开封府暗探终于受不了了,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转身就跑。紧接着,剩下的几十名禁军扔下弓箭连滚带爬的四散而去。   眨眼睛的功夫,平西王府大门口站着的还剩四人,其余是一地的尸体。   ……   “秦大哥,尉迟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陈小娘带着灵儿和蓉儿跑了出来,刚刚她们吓得一直躲在门后,此刻见禁军跑掉,这才冲了出来。只是这话还没说几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再加上一地的尸体,三女顿时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秦雨山呵呵一笑,安慰道:“呵呵,都没事,没事就好。”   尉迟雄一声冷哼,插话道:“还不都是那个姓赵的狗贼,趁着老子不在京城,竟然敢对老子的徒子徒孙下手。”   丐帮弟子遍天下,别看秦雨山,尉迟雄和裴忠三人在护龙山归隐,但却知道天下事。京城丐帮弟子被抓的消息,或许外人还不知道,但京城丐帮的弟子被抓时却第一时间发出了告急。当蜀地成都府的丐帮分舵收到消息后,连夜派人送到护龙山。这不,秦雨山三人踏出护龙山,火速赶往汴京城。   旧人重逢的喜悦被当前严峻的局势所冲淡,赵芸“噗通”一声朝着秦雨山跪下,眼中雾气蒙蒙,哽咽道:“秦大哥,救我父皇。”   “公主这如何使得,赶紧起来。”   秦雨山连忙将赵芸扶起,旋即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事实上,赵匡胤死不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前来一是为了救丐帮被抓的弟兄;二是为了保护韩王府。可眼下看来,似乎救赵匡胤才能真正的保存丐帮在大宋天下的自由活动。倘若赵光义真的造反得了皇位,想必他定然会取缔丐帮这个组织。   想到此,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黑暗中,似乎在征询着某人的意见。   赵芸微感疑惑,循着秦雨山三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白衣女子缓缓在黑暗中走了出来。   冷……   她有着绝美而倾城的面容,但浑身散发出的冰冷之气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手中那把白色古朴的长剑,显然正是刚刚斩杀无数禁军弓箭手的利器。可让赵芸和陈小娘惊讶不已的是,此女的发髻高高挽起,却是一副已为人妇的装扮。   当她缓缓走到众人面前之时,四女更是惊得捂住小嘴,目光全都停留在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公主……”秦雨山、尉迟雄、裴忠弯腰拱手朝她行礼,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完全不似作假!   要知道秦雨山心高气傲,即便是面对赵匡胤这当世皇帝也没有这么尊敬过,更别提赵芸了。可现在秦雨山竟然行如此的大礼,让赵芸和陈小娘等人吓了一跳。当然,最让赵芸震惊的还是“公主”这两个字!白衣女子是公主吗?大宋朝的成年公主除了她,就只有她的姑姑这两位公主。   “这……”赵芸愣在当初,不知所措的望着秦雨山。   “嘿嘿……”尉迟雄嘿嘿一笑,打着哈哈说道:“行了,行了,都是公主,都是公主。”   白衣女子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即便是在秦雨山等人对她行礼之时,她也紧紧只是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府大门的牌匾,盯着“平西王府”四个大字怔怔的出神。“这就是他住的地方吗?”这话似乎在发问,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然而,赵芸和陈小娘均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一抹温柔,这和刚刚她那冰冷的表情大相径庭。   秦雨山的脸色似乎略显尴尬,只听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公主殿下,这里正是旭哥儿的府邸。”   “秦大哥,说了多少次了,你还是叫我婉儿吧。”说着,李婉儿收回放在门匾上的目光,扭头淡淡的看了眼赵芸和陈小娘,说道:“走吧。”   一句“走吧”,或许别人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可秦雨山却是心知肚明。倘若李婉儿不同意的事情,她连话都懒得说。既然开了口,那明显是将决定权交给了他自己。   ……   晋王府。   “芸儿冲出了韩王府?张捕头死了?张德全死了?你们几百人竟然被五个人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赵光义朝着前来报告的开封府暗探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接着仿佛还是不解气,直接上前用脚就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王养你们有何用?有何用?”   “王爷赎罪,赎罪!小的这就带人去将公主抓回来。”   “都跑了,抓什么抓?抓回来又怎样,本王的大事全被你们搅和了!”赵芸既然已经冲出了韩王府,那么她必定会去闯皇宫见赵匡胤,倘若满朝的文武百官见到赵匡胤,那么一切都完蛋了。赵光义发泄了一通后,脑子也清醒了不少,连忙下令道:“芸儿不能进宫!通知王公公,封闭皇城所有进出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王爷。”   赵普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突然摇头叹道:“殿下,事已至此,今晚就动手吧。”   赵光义微微一愣,眼中爆发出异样的色彩。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胸口急剧的起伏,呼吸变得紊乱。他为这一天不知谋划了多久,先前赵普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他的茹莽行事,直到今日赵普这位军师终于点头了。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赵光义一甩衣袖,面露决绝之色,咬牙道:“进宫!”……      第474章 叛贼进京      天空一轮弯月,朦胧的月色下,汴京城头上的灯火星星点点,勾勒出一条笔直的城墙轮廓。   汴京地处中原腹地,水路四通八达,交通十分便利,大江南北的粮食和物资均可通过漕运大批运输。可这便利的前提,却是将汴京城置于易攻难守的被动之地。京城四周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正因为此,至后周皇帝柴荣开始,不断的派人整葺城墙,以图以汴京大量的兵力和坚固的城墙来拱卫京畿的安全。大宋代后周立国,这京城的防卫计划并没变,赵匡胤秉承后周的做法,年复一年的继续加固汴京城防。是以如今的汴京城墙,可以说是异常坚固,牢不可破。   经过三天三夜的奔波,韩旭率领的千名骑兵终于抵达了汴京北门外,汴京巍峨的城墙已遥遥在望。   望着足足有数丈高的城墙,刘三勒马,喘着粗气,压低声音道:“旭哥儿,怎么办?城门已经关了,而且城头守军显然加强了戒备,就凭咱这上千名骑兵想攻进城门,难……”   当看到汴京城头上火把通明,人头耸动,韩旭就已经后悔没有将镇州城的数万人马全部拉回来,即便最后用不上,但至少也能威胁到汴京城防。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韩旭一咬牙喝道:“冲过去,倘若让我们进去最好,不行的话就来硬的,炸开城门。”   炸开城门?周围将士面面相觑,暗自吞口口水。   汴京城怎么都算是大宋的京城,韩旭这位平西王竟然敢对自己的都城用炸药包,想想都一阵后怕。   然而,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骑兵们在韩旭的率领下,咬牙朝着北城门冲去。   “轰轰隆……轰隆隆……”   马蹄拍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瞬间惊动了汴京城头守军。   “马将军,骑兵,是骑兵……”城头守军一片来回奔跑呼告,乱成一锅粥。大宋禁军精锐南下的南下,北上的北上,如今守卫在京城的都是一帮没上过战场的菜鸟。   “慌什么慌,都给老子镇定点。”城头守将马元兴照着慌乱的亲卫就是一巴掌。事实上,他自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巴掌更多的像是给他自己提气。原本他只是开封府的一名捕快,由于深得赵光义的信任,被安排进入了禁军侍卫司,一个月前更是火箭般的升职速度成为了北城门的守将。   开封府捕快抓抓小偷小摸的小贼还行,何成真正的上过战场,面对刚刚从血水里滚打过来的骑兵,能坚持站在城头上就已经不错了。   不过,有道是没吃过猪肉那也至少见过猪跑吧!马元兴令旗一挥,大吼道:“全都各就各位,将床子弩给老子推上去,弓箭手准备!”虽然不相信骑兵会攻城,而且是在夜间攻城,但样子还是要做的,不能还没打就先堕了自己的威风。   “驭……”   一直冲到护城河边,韩旭勒马急停,身后的千名骑兵几乎同时勒马,千人千马发出的气势堪比上万大军。仅仅一个动作,顿时将城头守军的士气打击了下去。经过和辽军一战,韩旭手下的大军,尤其是骑兵部队,对于战马的运用和实战提升了数个档次。往日里再怎么练,那也是花架子,只有拖到战场上打一场,火里来血里去,经历一番生与死的考验,存活下来的才是精锐中的精锐。   由于夜黑,趁着月光朦朦胧胧间并看不清敌我,马元兴朝着城下叫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刘三催马上前几步,吼道:“大宋平西王在此,还不快快开城门迎接!”   “马将军,是平西王没错,他们穿的都是咱们禁军的盔甲。”城头守军在明确了韩旭的身份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当骑兵打出火把之后,马元兴就已经知道这队骑兵是自己人,而领头的那白马上之人的确是平西王韩旭。韩旭在京城,在大宋那都是大大有名的人,可以说京城里就没几个不认识大宋平西王的,马元兴也不例外。   然而,马元兴乃赵匡胤的亲信,自然知道某些不一般的事情,更何况赵匡胤给他的命令就是守护好京城北大门,没有晋王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尤其是注意北边而来的军队。北边而来的军队,要么是契丹人,要么就是镇州城的平西王。   想到此,马元兴呵呵一笑,朝着城下大声道:“韩王爷得罪了,晋王殿下有令,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城。何况天色已晚,城内已经宵禁,韩王爷不如在城外驻扎一宿,待得明日末将请示晋王后,再行入城之事!”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城下一片喝骂之声。   刘三带头,扯着嗓子大骂:“哪里来的小贼?你们晋王都不敢这么对韩王爷说话,赶紧快城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开城门,开城门……”骑兵齐声大吼,声势震天。   城头宋军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马元兴的身上。   “马将军,放他们进来吧,那可是平西王啊!”马元兴身边的宋军吓得脸色苍白,暗自吞着口水小声说道。   马元兴顶不住了,伸手招过亲卫,附耳道:“快去禀报晋王殿下,这里我先拖着他们。”   亲卫领命,连忙下了城墙。   ……   “旭哥儿,快看。”刘三突然大叫道。   只见汴京城内突然喊杀声震天,冲天火光而起,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甚至映红了半边天。   瞧那起火的方向,似乎是开封府衙的方向,韩旭暗道一声“不好”,一把抢过刘三背后的背包:“冲过去。”   胯下战马眨眼间冲到护城河边,韩旭一声尖啸,整个人凌空而起。   望着空中的韩旭,城头守军顿时傻了眼,这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大宋平西王吗?如此功力,简直是匪夷所思。   “王爷,千岁,千岁……”反观骑兵这边,欢呼震天。   半空中,韩旭“唰”的抽出腰间断水刀,一个鹞子翻身,瞬间砍断吊桥绳索。   “嘭……”吊桥落地,砸起一堆积雪。   马元兴大骇,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放箭,快放箭!”能防住千军万马的护城河,谁都没想到竟然防不住韩旭一个人。   一瞬间,漫天的箭矢全部朝着韩旭射了过来。   韩旭一声长啸,半空提气,身体硬生生的再次拔高而起,整个人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朝着城门口而去。   “王爷,威武……”骑兵声势震天,韩旭露出的这一手足以藐视一切。   “放箭……快放箭……”马元兴慌了神,发了疯般的咆哮着。   然而,数千支箭矢下去,连韩旭的衣服都没擦到。   将炸药包靠紧城门,引燃导火索,韩旭飞身而退。   未带城头的守军反应过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整个城墙都在颤抖。   “娘的,老子这事舍身炸碉堡啊!”这是两包绑在一起的炸药包,所产生的爆炸冲击波甚至差点波及到韩旭。   烟尘散尽,城门木屑纷飞,就连城墙都被震塌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杀……”,“杀……”,“杀……”   刘三一马当先,率先冲过吊桥,千名骑兵蜂拥着朝着城内冲去。   马元兴在城破之时早已吓破了胆,哪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骑兵入了城门,就是如入无人之境,所有稀稀拉拉冲过来的守军全都被踏成了肉泥。   “二圣带人去开封府大牢将丐帮兄弟救出来。”韩旭抛下这句话,快马朝着韩王府飞奔而去。此时此刻,他心中最为担心的正是陈小娘,以及韩王府一众人员的性命。   刘三二话不说,带领人马赶忙朝着韩旭追去。   ……   “驾……”,“驾……”,“驾……”   骑兵奔波在御街上,街道上早已是乱哄哄的一片,有奔跑的百姓有,也有大喊大叫的禁军士兵。自打开封府发生大火的那一刻,整个汴京城就已经闹翻了天。如今一个个杀气腾腾的骑兵纵马御街,更是引起一片恐慌。   韩旭他们根本就不理会这些乱跑人群,一路径直朝着平西王府奔去。   平西王府的大门敞开着,地面是一地的尸体,看到这幅景象韩旭差点没一头晕过去,发了疯的冲入府邸:“小娘,小娘……灵儿,蓉儿……”   不一会,骑兵纷纷回报:   “将军,全找遍了,府里没有一人,但也没有血迹,没有搏斗的迹象。”   “城外的尸体全是禁军和开封府的人,没有百姓……”   “大多数人全部喉咙一剑毙命……”   “好快的剑……”   ……   “捉拿叛贼韩旭……”   “捉拿叛贼韩旭……”   “杀啊……”   韩旭还没搞清楚状况,四面八方无数的禁军蜂拥着朝着平西王府包围而来。   叛贼吗?这就是叛贼了?   韩旭终于明白了,看样子赵光义已经行动了。掌控了禁军和开封府的赵光义,说谁是叛贼那就是叛贼。   不用韩旭吩咐,数百名骑兵自动跨上战马,手中钢刀长矛直指街道对面。“杀……”……      第475章 清君侧(上)      汴京的街道在这时代已经算是宽敞的了,但即便如此也仅仅只能容下数骑并肩同行。   面对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禁军步卒,骑兵在刘三的率领下,平举手中的长矛,朝着涌来的禁军狠狠的撞了过去。   “啊……”,“啊……”,“啊……”,一时之间血雨纷飞,惨叫连连。   长矛骑枪刺穿盾牌,刺入禁军的身躯,力道依旧不减,甚至很多骑兵的长矛上串葫芦般挂着两三名禁军的尸体。而更多的禁军则是被战马强大的冲击力硬生生的给撞飞。   “杀……”刘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向前冲,一直向前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骑兵必须发挥出战马的冲刺威力,硬碰硬的冲开一条血路。倘若一旦被禁军围困,战马失去速度,那么只能进入更加残酷的巷战。这时候,禁军完全可以凭借人数人的优势,耗死这数百名骑兵。   眼前短短三十多丈的街道,简直成了人间地狱,战马踏着已经没过马蹄的积血,踏着敌人的尸体,疯狂的冲刺着。   “放箭……放箭……”巷子外,禁军统领卢少逊早已被这恐怖的一幕吓懵了过去。在手下的提醒下,这才撕扯着嗓子下令放箭,以疯狂的嘶吼来提升自己的胆气。   事实上,在赵芸等人逃出平西王府的时候,赵光义就已经命令禁军满城收捕。卢少逊听闻赵芸等人的身手后,率领手下的禁军直接前往平西王府。在他看来,既然赵芸等人已经跑了,就绝对不会回头,那么平西王府必定是最安全的地方。待得别的收捕队和赵芸等人拼个你死我活之后,他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捡现成的功劳。   只是卢少逊千算万算,却终究没算过老天爷,因为老天爷给他送上了更大的麻烦,让他一头扎进了平西王的骑兵队伍。现在,他已经来不及去想平西王的骑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只能硬着头皮去阻挡骑兵的冲刺。   “嗖……”,“嗖……”,“嗖……”,箭矢如雨下般落在小巷中,骑兵一时之间纷纷中箭落马,前冲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滞。   卢少逊这不分敌我的箭矢覆盖,乃是无奈的壁虎断尾,舍车保帅之举动。然而,正是他这条件反射般的举动,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虽然将巷子中的己方禁军士兵射杀无数,但也同时减缓了骑兵的冲刺速度。   “冲,快冲出去。”刘三咬牙拔掉肩膀上的箭矢,看都不看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对骑兵来说,此时的弓箭是最大的威胁,他们必须快速冲出巷子,冲入禁军的弓箭群中。   禁军箭矢疯狂的发射,骑兵们纷纷中箭堕马。禁军的尸体,骑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几乎堵塞小巷,更麻烦的是中箭战马的巨大身躯阻挡了后续骑兵的快速推进。   “喝……”   韩旭一声长啸,凌空而起,一跃数丈远。足尖轻点骑兵的头盔,蜻蜓点水般朝着禁军弓箭手冲去。   同时,杨月蝉紧随其后,优美的身姿庞若夜空中的精灵,手中的丝带卷起空中的箭矢,反向朝着禁军射去。   眨眼睛的功夫,或者甚至说根本就来不及眨眼,两人落入禁军人群中。   大周禁军二十四路刀法本就来自战场之上,再加上削铁如泥的断水刀,韩旭犹如从天而降的杀神,每出一刀必带走一人的性命。凭借灵活的步伐,他根本就无需防守,禁军的刀剑连他的衣角都沾不上。   “杀……”,“杀……”,“杀……”   他向来不认为自己嗜杀,可陈小娘的失踪让他的心中深处掩藏的那份压抑全都释放了出来。他想发泄,他要发泄,每一刀几乎都是含怒全力一击,刀气所过之处,青石板的地面留下深深的刀痕。   或许是因为韩旭出招太快,或许是禁军们死不瞑目,他们失去身体的头颅依旧双目圆睁满脸的痛楚之色,掉落在地的胳膊还握着刀剑慑慑发抖。人死一刻最痛处的事,那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首异处,仅仅只是一瞬间,但这一瞬间即是永恒的死亡。   感受到韩旭疯狂的杀意,杨月蝉反而开心的笑了。   自从认识韩旭以来,她从来没在韩旭的身上见到这种几乎不受控制的杀意。一向以来韩旭的表现都是冷静异常,在他那嘻嘻哈哈的表面上,永远是一颗冷静的心。她甚至有时会认为韩旭彷佛不是这世间的人,他总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在观察这世间百态。   可现在,韩旭真正的怒了,他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   于是,心情豁然开朗的杨月蝉,杀人更多了,出手的不再是丝带,而是她手中的绣花针。寒光闪过之处,禁军士兵的眉心全部一点红。   比起韩旭,杨月蝉杀得更柔和,杀得更快速,轻描淡写间禁军倒地一片。   “啊……”   卢少逊一声怪叫,丢下手中的钢刀,双手抱着头盔发了疯般的转身就跑。双腿不听使唤,跑了摔倒,爬起来再跑,再摔倒……就这样连滚带爬的消失在了街角的黑暗中。   “他疯了。”   刘三率领的骑兵冲出了小巷,可再也论不到他们骑兵出手了。上百名禁军弓箭手,几乎在数息之间被韩旭和杨月蝉斩杀。   地面一地的尸体,没有一个是或者的。其中小部分是失首分家,肢体残缺不全;而大部分倒是完好无损,眉间全部一点红。   这样算来,刚刚杨月蝉杀的人竟然比韩旭多得多。   ……   “杀……”御街上再次传来喊杀声,小巷内的杀戮终究还是引起了侍卫司的注意,京城内的禁军纷纷朝着巷口而来。   刘三急吼道:“旭哥儿,快上马冲出去。”   经过刚刚的发泄,韩旭脑袋清醒了几分,翻身跨上战马。   杨月蝉问道:“韩郎,现在去哪?”   “赵光义能在哪?”   “晋王府?”   “他现在在晋王府才怪!”韩旭一甩马鞭,吼道:“去皇宫,清君侧!”   ……   “王爷……王爷……”孙二圣率领部分骑兵赶了上来。   “丐帮弟兄呢?”韩旭扭头见只有骑兵而无任何的丐帮弟子,不禁皱眉问道。   “王爷,开封府大火也不知是谁放的,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火势太大已经进不去了。”   韩旭大怒,一把拽过孙二圣,吼道:“你的意思是丐帮弟兄全被困在火里了?”   孙二圣大骇,韩旭的语气极其严肃,这分明是对他见死不救的不满,于是赶紧将自己在开封府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王爷,不是小的不救兄弟,而是大牢里根本就没我们丐帮的弟兄。从逃出来的开封府衙门守卫身上得知,在我们去之前,已经有几个江湖高手闯入了开封府大牢,救走了丐帮弟兄。”   “被救走了?”韩旭微楞。   “不错。”孙二圣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依属下看,开封府的大火应该也是他们救人时放的!而且,他们放了火之后,径直向北而去。”   向北?皇宫?   韩旭二话不说,冲出巷口奔上御街,率领所剩的八百铁骑朝着皇宫冲去。   一路上,阻挡的禁军不是被骑兵冲垮,就是掉头就跑,亦或钻入夜色中的小巷子。韩旭毫无追赶的意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到皇宫,清君侧。   不远处,皇城已隐隐在望。   刘三突然手指前方,吃惊叫道:“旭哥儿,快看,宣德门门口。”   随着刘三的指向,只见宣德门门口火光一片,喊杀震天。宣德门乃皇城正大门,这里怎么会有打斗?   韩旭心中一紧,冥冥中似乎感到非同寻常:“快……”   果不其然,当他们赶到时,眼前的景象顿时让韩旭惊喜交加。   那一根根竹杖,那一件件破破烂烂的乞丐装,不是丐帮弟兄还有谁?原来被关押在开封府的丐帮弟兄真的都被救了出来,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宣德门门口呢,又为何会攻打起皇城来?   “杀……”眼瞅着丐帮弟子被禁军围攻,刘三一马当先,率领骑兵瞬间突了进去,朝着禁军挥出了手中的钢刀。   突然起来的骑兵加入,转眼间扭转了宣德门外战场的局势,虽然禁军人数众多,可再多也是些刚加入没多久的新兵,又都是些步卒,对付对付丐帮的乞丐还行,但若说对付韩旭这八百铁骑,还差得太远。   刘三左右冲杀,几个来回后,将禁军分割成了数快,慌乱手脚的禁军,被丐帮弟子一顿猛揍,只有抵挡的份,却毫无还手之力。   “大宋平西王在此,还不放下手中的兵器,你们想造反吗?”刘三振臂高呼,吼声震动宣德门广场。   无论是禁军还是丐帮弟子全都暂停了打斗,所有的目光聚集在那匹白马上的蟒袍身影。   “旭哥儿……”老秀才惊喜连连,一瘸一拐的跑到韩旭面前:“真的是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韩旭见到老秀才自然是喜出望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区区数百人怎么会攻打宣德门?”   老秀才一抹额头的汗水,连忙解释道:“秦帮主让我们在宣德门外……”   “什么?秦大哥回来了?”韩旭大吃一惊,狂喜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秀才连忙将秦雨山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么说,秦大哥让你们在这佯装攻打宣德门吸引禁军的注意力,而他自己却带着芸儿进了皇城去救皇上了?”韩旭眉头大皱,皇宫内的防卫何等深严。当年他是大周的御前侍卫,皇宫内的防守可以说是铜墙铁壁,尤其是皇帝的寝宫福宁殿,更是一步一岗哨。   “不错。”老秀才连忙点头应是。   韩旭望着那高高的皇城城墙,扭头朝着刘三说道:“小三,炸药包……”   “旭哥儿,这可是皇城!万一……”刘三大骇道。   “管不了那么多,秦大哥和芸儿在里面太危险,必须攻进去。”韩旭毫不犹豫,坚持道。正当韩旭准备再次炸开城门之时,令所有人吃惊的事发生了,宣德门的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第476章 清君侧(下)      宣德门乃大宋皇城的正大门,此刻厚重的大门被人缓缓从里面打开。   紧接着,从大门里涌出十多名禁军将士,二话不说,手中的钢刀长矛径直朝着门外的禁军招呼上去。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这突然其来的行动,瞬间将门外的禁军打懵了。一时之间,宣德门外哄闹一片。   “旭哥儿,快看是小六,是朱小六打开了宣德门。”刘三兴奋的手指宣德门,门口那带头的小个子禁军校尉正率领身后弟兄死死的守护打开了的宣德门。   不是宣德门守卫朱小六还有谁?   朱小六砍翻一名禁军,朝着韩旭高声吼道:“王爷,快进宫。”   朱小六自从入了禁军,就一直守卫着皇城的宣德门,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却也是无聊至极的岗位。他一心幻想着上战场,开疆拓土,杀敌报国,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这一做就是八年的功夫。从一个小小的守卫,熬到了城门校尉,管理着二十多人的守门官。   前方不断的传来宋军攻城略地的消息,而他只能默默的祝福着那些能上战场的禁军兄弟。在这些消息中,朱小六最佩服的就是平西王韩旭,一直以韩旭为自己的偶像。如今韩旭率军“清君侧”,他是二话不说,带头打开了宣德门。   韩旭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声令下,骑兵猛地朝着敞开的宣德门而去。皇城外的禁军拼死阻拦,可是面对已经奔跑起来的骑兵,他们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旭率领骑兵突入皇城。   随着骑兵的冲入,皇城内乱成了一片,到处是喊杀声。   紫宸殿外,皇城内的守军和韩旭的骑兵以及丐帮弟子战成了一团,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韩旭一马当先,一招“疾风劲草”瞬间将挡在面前的数十名禁军轰出渣渣。   “皇上在福宁殿。”朱小六眼冒星星,满脸的崇拜之色,这就是大宋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第一元帅,这就是大宋的平西王。   “杀啊……”   “清君侧……”,“清君侧……”   来不及和禁军守卫纠缠,韩旭策马狂奔,朝着福宁殿而去。   一路上,全都是逃难的太监和宫女,个个衣衫不整,拎着包袱如丧家之犬到处乱跑,甚至原本是皇城守卫的禁军,都开始了趁火打劫,抢劫砍杀着逃跑的宫女和太监们。这就是乱世,乱世之中人人自危。   ……   终于,韩旭赶到了福宁殿外。   此时,福宁殿四周静悄悄的,昏暗一片,与外面的哄闹想比,这里出奇的寂静,静得让人害怕。   程淮秀勒住马蹄,拽了拽韩旭的胳膊,小声道:“旭哥儿,有点奇怪,太静了!”   “是有点诡异,但我不得不去。”韩旭一咬牙,骑马直冲福宁殿。   大门是敞开的,门口一地的尸体,全都是禁军守卫的。   “有人来过?难道是芸儿和秦大哥?”   韩旭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翻身下马,直入殿内。   突然间,昏暗的灯火下,寒光点点,长剑、金锏、钢鞭成“品”字形攻来。   “当……当……当……”   韩旭连退几步,连连挥刀格挡,一连三声清脆的金属相交,火星四溅,失声叫道:“秦大哥,尉迟二哥,裴大哥,是我,韩旭啊……”   秦雨山,尉迟雄,裴忠,一字排开。   他们的身后是背对着门口的娇弱身影,赵芸跪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抽泣不已。   闻听韩旭进门,赵芸猛的转身,哭得是梨花带雨,伤心至极。她冲入韩旭的怀抱:“旭哥儿,父皇他……他……驾崩了……”   “轰……”   韩旭脑中一片空白,心脏莫名的一揪。   虽然他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来得连他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他恨历史的无情,更痛恨老天爷的提前安排的这一切。   赵匡胤躺在龙床上,身上覆盖着精美的锦被,彷佛熟睡了般。可韩旭知道他并不是睡着了,而是真正的驾崩了。原本国字脸的赵匡胤,此刻早已是蜡黄的面容,眼窝深陷,瘦的几乎一阵风都能吹到。可想而知,在最后的日子,大宋国的开国之君受了多少的磨难。   双眼紧闭的赵匡胤,走得并不平静,他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安详之色。或许是不甘心大宋还未一统天下,或许是不甘心自己还未带领大宋的子民走向辉煌,总之赵匡胤的脸上写满了遗憾,也永远的定格在了这最后的遗憾。   “中毒……”杨月蝉看了眼龙床上的赵匡胤,凝声成线,以只有她和韩旭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而且是长期服用了某种毒素。”   韩旭没有说话,此刻他早已是泪流满面,当听到杨月蝉的断定后,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不知不觉间抱紧了怀中的赵芸,似乎怕她听到杨月蝉刚刚的话。   ……   半晌后,一直皱着眉头的秦雨山提醒道:“旭哥儿,此地不宜久留!”   话音刚落,只见福宁殿外火把通明,喊杀声四起。   “杀……”“杀……”“杀……”   “捉拿刺客韩旭……”   “快走……”秦雨山当先冲出福宁殿。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父皇。”赵芸突然挣脱韩旭的怀抱,朝着龙床奔去,伏在床边痛哭不已。   见状,韩旭一咬牙,朝着杨月蝉使了使眼色。   杨月蝉心领神会,一掌切向赵芸的脖颈,提着昏过去的赵芸,跟着韩旭出了福宁殿。   殿外,无数的禁军打着火把早已将福宁殿围得水泄不通,正前方赵光义身穿明黄色龙袍,在赵普等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王公公率先而出,手中拂尘一指韩旭,双眼射出怨毒之色,尖声道:“逆贼韩旭大逆不道,刺杀皇上,掳走公主殿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赵匡胤之死对韩旭的打击很大,此刻他的心里早已是怒气冲天,仇恨的目光在赵光义和他身后的官员身上扫过。或许是心中有愧,赵光义、赵普依旧身后的文武们全都在躲避韩旭凛冽的眼神。   对于韩旭的无视,王公公是火冒三丈,跺着脚上前骂道:“韩旭还不快快就擒!”   “韩郎,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杨月蝉眉头微蹙,似乎在想这王公公到底是谁。   韩旭在第一次见到王公公之时,就已经觉得此人面熟,经过杨月蝉这么一提醒,顿时想了起来,惊道:“王继恩,原来是你?”   大内总管王公公,竟然是当年赵光义身边的兔儿爷王继恩?此人中了杨月蝉的“绝情散”竟然还没死?   这也难怪韩旭和杨月蝉一时之间没认出来,王继恩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当年那俊美的年轻男子,此刻竟然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犹如弥勒佛般的大内总管。   “没错,杂家正是王继恩。”王继恩双眼盯着杨月蝉,即便成了太监,但那彷佛欲吃了杨月蝉般的眼神绝对错不了。故人相见,王继恩一想起往事,顿时面色变得扭曲:“若不是你们两个给我下毒,我何成会变成这样!‘绝情散’,好一个‘绝情散’,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狂笑,满含憋屈和不甘。   王继恩是用毒高手,只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中了传说中的‘绝情散’。那日之后,他是翻遍医药书籍,总算在一本不知何年的典籍中查到了关于“绝情散”的只言片语。而其中就提到这么一句“欲解此毒,挥刀自宫”。   于是,在万不得已的保命情况下,王继恩忍痛自宫,从此成为了晋王府的太监,随后更是被赵光义安排入皇宫,凭着赵光义的运作,一跃而成大内总管。   王继恩是用毒高手,又是时刻能靠近赵匡胤的人,是以赵匡胤说中之毒,绝对是出自王继恩之手,也就是说王继恩是直接的行凶之人。   想到此,韩旭右手缓缓的放上刀柄,在他的眼里王继恩已是必杀之人。   “韩旭,还不快快放下兵器,否则诛你九族!”王继恩兰花指一指韩旭,厉声道。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只听一声娇斥从天而降:“哼……诛我九族?就凭你们?”   夜空中,一道白光快若闪电,直奔王继恩而去,在王继恩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抹血光激射而出,白光瞬间刺穿其咽喉。   王继恩抬眼望天,满脸的不可置信,肥胖的身躯,打着颤抖,“噗通”一声直挺挺的栽倒在地面。   “哄……”当着赵光义的面斩杀大内总管,这是**裸的打脸。   禁军哄然而动,彻底的围了上去,将韩旭一干人等全部围在中间,手中弓箭直指场内。   白衣飘飘的李婉儿从天而降,犹如仙女下凡,稳稳的落在韩旭身边,随即伸手一招,白玉剑入鞘。   “婉儿,你怎么来了?”   再次见到李婉儿,韩旭是激动不已,他还没出手,李婉儿就瞬间秒杀了王继恩!“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李婉儿看着韩旭,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温柔之色,旋即纤手拂过高高隆起的肚腩,冷冷的说道:“诛杀我九族?你们还不够格!”……      第477章 赵普的信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李婉儿的身上,无论是她出场秒杀王继恩,还是朝着赵光义抛出那句冰冷而杀气凛然的话,都足以让人瞠目。   诛九族?那岂不是连肚子的孩子都得诛杀?即将身为人母的李婉儿,对腹中的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王继恩的这句“诛九族”恰好撞上了她的逆鳞,不死才怪!   韩旭愣愣的盯着李婉儿凸起的肚腩,不知所措:“这……”   尉迟雄一巴掌拍在韩旭的肩膀上,咧着嘴呵呵大笑道:“旭哥儿,你快当爹了,嘿嘿。”   闻听此言,李婉儿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红云,她自己也没想到皇陵塔上那荒唐的一夜,竟然就使她成为了人母。本以为今生注定在护龙谷青丝伴古佛,可当听闻汴京城的丐帮危急之时,她立马跟随秦雨山出谷。   表面上是因为肚里的孩子,可谁又知道或许她心底深处本就放不下身边的这个身影呢,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韩旭情不自禁的伸手想去抚摸李婉儿的肚子,却被李婉儿本能的又羞又怒的一巴掌打开。于是,不禁尴尬的朝着她“嘿嘿”傻笑。瞧着韩旭那傻样,李婉儿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一向冰冷的她,难得的露出这嗔怪的表情,顿时将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风情万种”的一眼,瞬间让韩旭恢复了男人的豪情,此时此刻保护自己的孩子和女人天经地义,也是每个男人最自豪的事。   “哼……”一旁的杨月蝉狠狠的瞪了韩旭一眼,芊指将他腰间的肉拧成了一百八十度。她和李婉儿原本是死对头,可在护龙谷一役后,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今两人同时有了一个男人,这原本也没啥,可最郁闷的是人家李婉儿竟然已经有了韩旭的孩子,而且看样子马上就该生了,这一步出来,她杨月蝉可是落后了好几步哦。   浓烈的醋意弥漫开来,韩旭擦着额头的冷汗,连忙左右讨好,都是心头肉,得罪谁都不好。   见状,程淮秀倒是没插进去吃飞醋,唯有苦笑着连连摇头,而且她还扶着个昏迷不醒的赵芸赵大公主。   李婉儿、杨月蝉、程淮秀、赵芸,春兰秋菊各有千秋,无论是谁放眼天下都是数得上的倾城红颜,可偏偏这四人全都围绕在韩旭的身边。赵光义眼中的嫉妒一闪而逝,强忍着心底的那份冲动和渴望,深吸口气叹道:“韩旭,朕念你是个人才,对大宋的江山功劳甚厚,只要你放下兵器归顺朕,朕可以……既往不咎。”   “想不到晋王爷这么快就自称‘朕’了?”韩旭笑道:“既往不咎?刚刚某人还说本王是刺客,这谋刺皇上的大罪也能既往不咎?”   在这年头,谋杀皇帝那是必死之罪,不是说赦免就赦免的!赵光义这话分明前后矛盾,自己甩自己的巴掌。   紧接着,韩旭仰头望向月明星稀的夜空,深深一叹道:“怪不得宣德门的防守如此的松懈,怪不得福宁殿的周围静悄悄的,想必这都是晋王您安排好的!为了给本王按上谋逆的罪名,晋王殿下真是用心良苦啊!不过,本王思来念去,也想不通晋王殿下会想出如此绝妙的诡计?或许是出自赵大人之手吧?”   虽然是疑问,但韩旭的眼神已经很肯定的落在了赵普的身上。   赵普面色平静,看不清喜怒哀乐,闻听韩旭这话,摇头微叹:“韩王爷,先皇已驾崩,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本官建议韩王爷归顺晋王殿下,免去无谓的死伤。”   或许是为了应证赵普的话,只见一名禁军将领来报:“报……启禀皇上,闯入皇宫的丐帮弟子和数百名骑兵已全部就擒,恭请皇上圣裁?”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消失,在老谋深算的赵普面前,韩旭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大势已定,此时的赵普终于松了口气,又道:“不瞒韩王爷,宫里如今有上万大军,我看韩王爷还是放下兵器吧!”   秦雨山等人面色凝重,韩旭更是倒吸口气,他倒不是被这上万大军的人数吓住了,而是被赵普和赵光义的胆色给震慑了。如今汴京城内有就两万人左右的防守力量,想不到赵普一口气将上万大军藏在了皇宫内,就等着韩旭一头扎进去。   赵普和赵光义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不知是自己的幸还是不幸?   想到此,韩旭疑惑道:“赵大人,本王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韩王爷,尽可问!”   “以赵大人如今的身份,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今唯一宰相。皇上一向对赵大人推心置腹,信任有加,赵大人为何却背信弃义,偏偏选择了晋王呢?”这是韩旭不明白的地方,很不明白的地方!以赵普的地位和身份,根本没必要干这冒险谋逆的勾当。   赵普平静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他低头沉默良久,再次抬起头已是两眼朦胧:“当年先皇励志还天下百姓太平,老臣遂跟随先皇南征北战。如今大宋国力蒸蒸日上,唐末以来屡次出现的节度使叛乱在大宋再也未出现,一切都按照老臣和先皇原定的计划在进行。”说到这,赵普突然变得激动:“可正是你韩王爷,改变了这一切……”   “本王?”韩旭楞住了。   “不错。”赵普认真的说道:“我朝统一天下的进程被你韩王爷彻底的打乱了,自从你领兵以来,一场接一场的胜利,使得皇上原本十年定天下的计划提前到了这两三年时间。这是好事,可也是坏事。大宋禁军提前南下,这才有了北方的大门被契丹人偷袭,一场接一场的大战,死伤无数,更严重的是我朝能带兵的将领一个个战死,而年轻的将军们还没来得及接替战死的将领,这才造成了如今京城的极度防卫空虚。”   说到这,赵普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过,老夫如今不得不佩服韩王爷……呵呵,韩王爷紧紧凭借着过万的新兵,竟然在镇州城打败了契丹国师的数万精兵。然而,也正是这样的胜利,先皇竟然起了出兵北汉,兵伐塞外辽国的心思,甚至先皇要欲重新启用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等一大批原禁军统领们,一举平定契丹人……”   韩旭终于明白了,赵普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害怕赵匡胤招回石守信、高怀德等禁军武将。说到底赵普是读书人,大宋广建书院,大大提高读书人的地位,“不以言论罪”,这些才是赵普最重视的东西。   赵普欲以文治天下,绝对不希望再次出现朝廷被一般武将给占据的局面。当年赵普之所以跟随赵匡胤,也正是两人有着共同的信念;如今赵匡胤的豪情壮志突飞猛进,对武力的渴望有了进一步的提升,这完全背弃了赵普的信念,所以赵普最终又选择了赵光义。   “天下需要的是安定,百姓需要的是太平。”赵普越说越激动,彷佛不在是朝廷那高高在上的宰相,而是一个年轻的国子监太学生。只见他挥手指天,语带颤抖道:“天下会一统,但不是这个时候,绝不是这个时候……民富则国富,国富则兵强……如今大宋需要的是养兵治民,不是穷兵黩武!”   先不论赵普的对错,至少韩旭相当佩服他的勇气,他的理想。赵普有他的坚持,有他的信念,这样的人的内心是强大的,精神世界是崇高的!   有些人或许认为儒家文化的腐朽,可他们从来没有审视过自身,审视自身的信仰,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信仰!当一个人失去了信仰,他将会成为金钱和物资的奴隶!没有信仰的人是可悲的!   或许赵普有信心十年后,国富民强,大宋出兵塞外,一统天下。可韩旭终究还是知道历史上的最终结局。赵普选择了赵光义,但他绝不会想到赵光义终究是赵光义,而不是赵匡胤。   “错过了现在,大宋将再也没有一统天下的机会了。”韩旭仰天望天,突然冒出了这句自言自语般的话,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不可能,这决不可能!”赵普微楞,突然吼道:“十年,给我十年时间,你们将会看到大宋的战旗插在上京府的辽宫上。”   “呵呵,这只是你赵大人的一厢情愿……”韩旭盯着赵普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倘若这天下还是皇上的,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可如今皇上驾崩……呵呵!”   韩旭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赵光义根本就不如赵匡胤,连提鞋都不配!   赵普没有反驳,而是扭头看着身边的赵光义,激动的脸色慢慢变得平静,渐渐的他皱起了眉头,愣愣的不知所想。   “韩旭,朕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别怪朕不给机会,这都是你自找的!”   赵光义被韩旭轻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如今在见到赵普也对自己起了疑虑之心,顿时再也忍不住的吼道:“潘将军……”   “微臣在!”   只见赵光义身后一名浑身裹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出来,掀开斗篷,潘美笑意盈盈的朝着韩旭说道:“韩王爷,好久不见。”   潘美不在南唐围攻李煜的皇城,却突然出现在这汴京皇宫,赵光义对韩旭真是谋划良久啊!   韩旭看都不看潘美一眼,饶有所意的朝着赵光义说道:“晋王爷,难道你认为区区潘美就能阻止本王吗?”   “韩旭,你休得猖狂!”对于韩旭蔑视,潘美是火冒三丈。韩旭那大宋第一将的风头始终压着他的头上,再加上赵匡胤看重的曹彬,只要有这两人在,潘美就永远成不了大宋武将的第一人。   如今为了对付韩旭,他放弃了攻下南唐皇宫这青史留名的功劳,第一时间偷偷回到汴京。当然,他知道只要拥立赵光义登基,他就是从龙之功,超越韩旭和曹彬那更是指日可待。   “火箭准备……”潘美一声令下,只见禁军人群散开,数十架床子弩直指场中,那阴森森的箭矢上绑着的却是工部的秘密武器“炸药包”。……      第478章 好自为之      秦雨山等人面色大变,这炸药包的威力他们当然是知道的。当年灭后蜀,宋军一战攻下剑阁雄关,凭借的正是威力巨大的炸药包。   工部一直秘密的制作炸药包,但这秘密也仅是对外界而言,身为晋王的赵光义定然能够从赵匡胤那得到消息,而潘美乃宋军大将,无论是攻南汉还是攻南唐,均多次使用炸药包。   当禁军将一座座床子弩推出来的时候,福宁殿前的气氛瞬间紧张到极致,一颗很小的火星都有可能引爆全场。   潘美手持火把,阴声道:“韩王爷,听说这东西最初还是平西王府制作的,其威力想必韩王爷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不过,话又说回来,末将对韩王爷还真是佩服。若不是这东西,南征军还不知何时才能突破金陵城铜墙铁壁的城防!”   禁军一旦火箭齐射,场中的韩旭等人必定死无全尸!这点无论是禁军,还是韩旭他们自己,都是心知肚明。   赵普见韩旭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再看了看昏迷不清的赵芸,忍不住的劝道:“先皇兵不血刃的取代后周,当年的改朝换代尚且如此,如今只是我大宋内部的皇位更替,韩王爷又何必坚持呢?即便不为外面数的骑兵和丐帮想想,也该为您身后的亲人想想,为公主殿下想想。”   皇城内的战斗早已停止,埋伏在宫里的上万禁军彻底的控制了局势。   “了不起一死而已,怕个球……”刘三急吼吼的骂道。   “小三,还是你小子对老子的口味。”尉迟雄嘿嘿的搂上刘三的肩膀。   杨月蝉和程淮秀微笑着靠近韩旭一步,目光中满是柔情,不用说话,一切都在不言中。无论韩旭做出何种决定,她们都会陪着他同生共死。至于李婉儿更不用说了,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怯意。   裴忠缓缓抽出了长剑,此时此刻他看都没看一眼周围,眼里只有那把剑,黑色的长剑。   “呵呵,旭哥儿,你是帮主,秦某人听你的……”秦雨山微微一笑道,玩笑般的语气,显然早已将生死看得很轻,也很淡。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韩旭的身上,等待着他的抉择!是战,是降?是血流成河拼死一搏,还是轻轻一跪万事烟消云散?   此刻,那年轻的蟒袍身影依旧平静的看着赵光义。   ……   夜更深了,福宁殿广场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夜色,无数的火把照的广场如同白昼,染红了整个夜空。   先是轰然的马蹄声,然后是城内的战斗,最后是皇城内火光,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皇城内一定有大事发生,而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韩旭,你到底投不投降?”潘美等得不耐烦了,手中的火把作势朝着火箭的引线靠了上去。   “投降?你主子晋王爷还没发话,你急个什么劲?又不是你当皇上……”仿佛云游天外了好一会的韩旭终于回过了神。   “你……”潘美大骇之下顿时闭嘴,这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韩旭这家伙敢说得出口。   赵光义一直在等韩旭的回应,此时的他终于失去了耐心,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韩旭,既然你想追随皇兄,朕这就成全你!”   “哈哈哈哈……”   突然,韩旭哈哈大笑,笑得是前仰后合,笑得所有人是满头雾水。直到他笑累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抬起头,看向赵光义的眼神满是鄙夷之色,刚刚赵光义的话仿佛是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般,旋即一字一顿道:“就凭你们也想杀本王?”   赵光义勃然大怒,眼中的杀意瞬间爆起:“放肆……潘将军给朕……”   “吼……”   突然,一声龙吟般的巨响。   只见韩旭猛的伸出右臂,五指成爪,空气仿佛被扭曲了一般,疯狂的撕扯着朝着那张开的五指涌去。   赵光义的话没说完,只感觉喉咙一紧,呼吸困难,半个字也吐露不出!   紧接着,只见赵光义双脚离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   “啊……”   “这……这……”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赵光义的身体竟然突出禁军的层层保护,猛的不受控制的朝着韩旭飞了出去。   一瞬间的功夫,攻守转换,当所有人瞪大眼睛看清这一切的时候,韩旭伸出的右手紧紧的掐在了赵光义的脖子上。   “皇上……”赵普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韩旭,快住手!”   正欲点火发射穿子弩的潘美吓得赶紧扔掉手中的火把,倘若这弩箭发出去,韩旭等人被炸成炮灰不会,赵光义也得尸骨无存。   “快放了皇上……”   文武将官一阵慌乱,欲上前救赵光义,可又摄于韩旭的武艺,一个个面面相觑,犹豫不决的只能口出斥骂。再加上赵光义在韩旭的手中,一时之间投鼠忌器,失了方寸。   赵光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全是恐惧之色,韩旭的手犹如一只铁钳般紧紧掐着他的脖子,无法呼吸。   ……   “旭哥儿,好身手。”尉迟雄一脸的佩服之色,数丈远的距离韩旭仅仅凭借着内力修为,以极大的吸力,隔空将赵光义抓到身边。   如此深厚的功力,怎能不令人侧目。   杨月蝉,秦雨山,裴忠,程淮秀惊喜莫名,不仅仅是因为如今赵光义成了他们的人质,更因为韩旭绝世宗师般的伸手。   李婉儿能控制飞剑,也是出于同样的原理,可她自信完全做不到韩旭这种举重若轻,隔空擒拿上百斤物体的功力。   赵普最先冷静下来,急忙劝道:“韩王爷,快放了皇上,只要放了皇上,本相做主让尔等即可离开京城,禁军绝不追究!”   谈条件了?这也确实到了该谈条件的时候。   无论赵光义手脚如何挣扎,可在韩旭的手里就像是提着只小鸡般。   赵普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急忙的开出了条件。赵匡胤驾崩了,如今赵光义也在韩旭的手里,只需韩旭手指轻轻用力,赵光义就得追随他的皇兄而去。大宋朝的两位成年皇帝倘若都死了,国家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赵普多年来的心血就全部白费,更何谈治国平天下!是以身为宰相的赵普急了。   同样,牵扯到自身极大利益的潘美也急了,他的眼里只有赵光义,那还管能不能杀得了韩旭这个问题!于是,潘美急忙附和着赵普的话,催促禁军连退五步。   一文一武,两位场中的最高官员发话,外围的禁军和官员们纷纷后退。   然而,韩旭似乎完全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意思,手中微微用力,甚至已经能听到“咔咔”的声响。盯着赵光义那恐惧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本王想取你晋王爷的命亦如反掌……皇上对本王不薄,身为臣子理当为皇上报仇,你说呢?晋王爷?”   “不要……”赵普和潘美同时尖叫,韩旭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令他们不由自主的浑身发抖。   ……   “唉……”一声叹息从天而降。   青衣道髻,满头白发的陈希夷落在场中央!   感觉到韩旭那冲天的杀意,陈希夷摇了摇头,叹道:“韩王爷,先放了晋王吧,你再这样掐下去,他就完了!”   “老神仙,你怎么来了?”韩旭暗吃一惊,无论是谁让他松手都没有,唯有陈希夷才有这样的能力。掐着赵光义脖子的手渐渐松了开来。   “咳咳……”死里逃生的赵光义,捂着脖子连连咳嗽,大口大口的呼吸的世上的新鲜空气,被掐得发紫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眼瞅着陈希夷驾到,赵普大喜,慌忙上前拱手:“希夷先生,你可算来了,赶紧救……!”   陈希夷伸手制止赵普说下去,目光在一脸死灰的赵光义脸上瞥过,暗自摇了摇头!随即,转向韩旭,微微一笑道:“韩王爷果真是天赋奇才,这一手不知是何名目?”   “擒虫功!”韩旭负手而立,看着别人眼里说不出的自信和洒脱。   陈希夷没想到仅仅数日时间,韩旭竟然领悟了隔空摄物的精髓。在镇州城,他只是在救治杨月蝉之时,对韩旭简单的说了下精神力和内力的运用,也就是道家的“控鹤功”,却没想到韩旭真的就悟通了“控鹤功”的本质!   “这世上又多了一名宗师,而且是年纪轻轻的大宗师。”陈希夷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过这‘擒虫功’的名字……呵呵,赵光义怎么说也是晋王,也算得上是条龙,不如叫‘擒龙功’如何?”   擒龙功?   韩旭微楞,顿时想起了什么,随即苦笑道:“老神仙起的名字,当然好!”   陈希夷赞赏的点了点头道:“韩王爷不知是否还记得在镇州城答应过老夫的一件事?”   此言一出,韩旭瞬间反应过来,惊道:“老神仙不会是让小子放了赵光义这狗贼吧?”   陈希夷微微一叹没有说话,只不过那肯定的眼神已经确信了韩旭的猜测。   “不行。”韩旭一把揪住赵光义的衣襟,坚定的说道:“老神仙,您是蝉儿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韩旭的救命恩人,倘若是其他的事,小子义不容辞,但赵光义绝对不行……”   “韩王爷,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了赵光义,这天下又将陷入唐末的战乱,苦的还是咱汉人百姓。辽国即将进入全盛时期,萧无极、耶律贤、萧燕燕、耶律休哥、韩德让,即便是耶律斜轸,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人物?”陈希夷仰天长叹:“咱大宋不能乱呐,只有倾全国之力或许才能阻挡辽国的兵锋。”   “我不管,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韩旭怒道:“皇上待微臣不薄,更何况还有芸儿在,本王不能不替芸儿报仇……”   陈希夷略一沉吟道:“韩王爷的意思是,倘若芸公主不追究的话,您就会放过赵光义?”   “不可能,芸儿绝不会同意放过赵光义这狗贼!”   韩旭哈哈大笑,以他对赵芸那嫉恶如仇性格的了解,杀父之仇怎么可能不报。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声抽泣却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我同意!”   “啊……”   韩旭楞了,赵光义惊了,就连陈希夷都忍不住的叫出了声。   不知何时,赵芸已经清醒了过来。   在全场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她一步步的走到赵光义面前。   在她的面前正是她的杀父仇人,也是自小疼爱她的皇叔!很多年前,当赵家还是一个普通的家族,当赵匡胤还是一名禁军普通的将领,那时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   可当有一天,赵匡胤夺取了皇位,将他们赵家推向整个天下的注目点,一切都变了!父皇忙于国家大事,皇叔也不再是那么亲近,赵家越来越大,越来越兴盛,而赵芸自己却越来越孤独。   “芸儿……”赵光义双目含泪,不知是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还是为所作过的一切后悔。   “皇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皇叔’。”赵芸抹去眼角的泪水,“唰”的一声拔出韩旭腰间的断水刀,一刀朝着赵光义的头顶砍了下去。   “皇上……”   赵普大惊,潘美撕心裂肺,所有的文武百官失声惊叫。   头顶的黄冕一份为二,根根发丝随风飘落。   赵芸收起断水刀,盯着披头散发的赵光义,一字一顿道:“父皇驾崩前,让我给你带句话……‘好自为之’!”   说着,她再也抑制不住眼角的泪水,猛的扑入韩旭的怀中,放声痛哭!“好自为之!”……      第479章 水泊梁山      转眼间,冬去春来,匆匆又是一年。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薄的晨雾,洒在水天一色的湖面;微风轻抚,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随风摇曳。雾影朦胧,春水微寒,别有一番情趣。   远处青山座座,河道交错。   这山虽然不高,但胜在翠绿微婉;这水虽然不深,却是九曲十八弯。青山映着绿水,绿水环绕群山,正应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乌篷小船晃晃悠悠的行驶在芦苇荡中,船桨划过水面,惊起一片鸥鹭。   船头两名文士打扮的年轻人举着酒杯,畅谈正欢。只见其中一稍年长者,望着无边的美景,感叹道:“想不到这里还有此等美景,当不输江南绿水青山!”   年轻的男子呵呵一笑:“杨兄,还在想念你的扬州美景呐?”说着,他自斟自饮,又道:“哎,可惜了!好不容易杨兄从扬州府调回京师,本想多年不见的你我二人能再次畅怀高歌,却不曾想兄弟我又要去江南为官了!”   杨砺微微点了点头,在扬州府知州的位置上呆了三年后,一道圣旨将他调回京师!而他对面的年轻人,正是他当年国子监的同窗好友张去华。调回京师,天子脚下,正是每个励志治国平天下的儒家学生的理想,可杨砺舍不得扬州城,舍不得扬州的百姓。   当年,他们两人可是国子监数一数二的人物。大宋新立之时,杨砺成为了那年的状元郎,随后南下江都县为官,而张去华则因家中老父病故,回乡守孝并未参加那年的科举,他这一去就是数年。直到去年,张去华进京赶考,一举夺魁,成为又一个状元郎。   “还在想他?”自从见到杨砺,张去华就发现他一直闷闷不乐,不禁担心道:“兄弟我可提醒你,虽然皇上封他为‘忠王’,并且赏赐丰厚,但你回到京师后,在皇上面前还是不要提起他为妙!”   杨砺脸色变得铁青,忍不住怒道:“张兄,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先皇驾崩,韩王爷又不知所踪,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可知韩王爷如今到底在哪?”   “嘘……”张去华吓了一跳,连忙制住杨砺再说下去。在他的心里,杨砺成熟稳重,就像兄长般,可一说到韩旭,杨砺就变得激动异常。安抚住怒气冲冲的杨砺,张去华摇了摇头:“杨兄,关于韩王爷的去向,我也不知道,整个京城里就没几个人知道。如果小弟我没猜错的话,知道韩王爷去向的人,不超过这个数!”   望着张去华伸出的五个手指,杨砺摇头叹气不已。对于韩旭的去向,整个大宋朝廷私下里是议论纷纷,而真正知道的人,或许只有皇帝赵光义,宰相赵普等区区几个人!他们几个不说,更没人敢去问,就连谈论都是私底下的揣测!   所能确信的就是,赵光义册封韩旭为“忠王”,原本的郡王爵位升级成了亲王爵位,这可是整个大宋朝的第一人,第一异性王。要知道非赵姓者不得封王是赵匡胤立下的规矩,可韩旭不仅被赵匡胤自己封了郡王,更是被赵光义封了亲王。   只是“忠王”这个封号很耐人寻味,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韩忠王。   “杨兄,不说这个了。”张去华换了个话题,举起手中酒杯笑道:“如今新皇登基,曹元帅平定南唐,天下一统之时,正是吾辈学子一展所长之日。大乱过后乃大治,我等文人当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江南之地百业待兴,今日小弟我就将赴江南,此次一别又不知何日你我二人才能相聚,小弟再敬兄长一杯。”   “天下还未一统呐。”杨砺摇了摇头,举起酒杯抬头一饮而敬,面上却微露出不甘之色:“韩王爷才是带领大宋朝平定天下之人,他这一走,大宋朝欲征伐塞外?难……”   在两人一斟一饮之间,日头渐渐高升,湖面的雾气消散而去。   此时,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副绝妙的千里山水图。   绿水青山,点点白帆。   两人的心情顿时为之一畅,张去华起身负手船头,扭头朝着摇船的老叟问道:“老丈,此处到了哪里?”   “大人,前面那座山就是梁山,这里是梁山地界!”老叟划着船桨笑道:“不过现在附近的人都叫这里‘水泊梁山’。”   “水泊梁山?”杨砺微笑着点了点头,望着这一望无际的水面,自言自语道:“这倒也合适!”   “当然合适……以前这里就叫梁山,可年前来了一帮人,说这里有山名不能没有水名,所以就叫这里‘八百里水泊梁山’。”老叟笑呵呵的指着前面的梁山石壁又道:“看见没,山上那‘水泊梁山’四个大字就是他们凿壁而刻上的。”   杨砺和张去华眺望而去,这一望不要紧,两人同时惊骇莫名,不约而同高叫:“好字。”   只见远处凿开的石壁上,龙飞凤舞的刻着“水泊梁山”四个大字,笔力遒劲,说不出的潇洒不羁,论书**夫,两人自信乃当世高手,可比起这四个字来简直弱了一大截。更何况,那字似乎是用刀剑类利器刻上去的,入石三分,说不出的荡气回肠!   忽然间远处传来阵阵歌声,两人再次眺望岸边,只见上百名衣着褴褛的汉子,挑水的挑水,伐木的伐木,忙得是不亦乐乎。别看他们穿得不怎么样,可从歌声听来他们兴致高昂,精神抖擞,没有半分的落寞和苦寂!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嘿嘿嘿嘿参北斗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说走咱就走哇,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   歌声响亮而高亢,划船的老叟立马跟着附和了起来:“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曲调怪异,歌词浅薄,可以说是用吼出来的而不是唱出来!   “唉,江湖草莽呐!”张去华摇了摇头,语气中颇有几分不屑之意!这倒不是说张去华看不起这帮汉子,而是出身国子监的他,学的是儒家经典,多多少少对混迹江湖的草莽有些不太以为意!大宋朝对文人是绝对的推崇,广开书院之下,文人的地位节节高升,难免对其他人有几分轻视!   话音刚落,划船的老叟不满意了,“啪”的一下丢下船桨,气道:“江湖草莽?哼,正是这些人,来到这里后打跑了附近百里内匪类,连平常欺负百姓的官府老爷都收敛了。你去问问附近的百姓,谁不说水泊梁山上人都是汉子?”   老叟越说越气愤,扭头指着不远处的船队说道:“看到没有?那些大船队是干啥的?都是给这梁山上的人送东西……逢年过节,官府都得偷偷上梁山拜会大当家!看到那艘最大的船没?那是楼船,是朝廷水军的楼船,他们也是来送东西的。”   张去华放眼望去,果然注意到那嗖巨大的楼船,而且所挂的旗帜更是令他震惊不已,失声道:“杨兄,是曹元帅的坐舰!他来这里干什么?”   望着两人吃惊的样子,老叟得意洋洋的环抱双手静看好戏,那眼神仿佛在说:“小样!新来的吧!”   曹元帅,自然是指如今大宋朝红极一时的武将第一人曹彬。年初,他摔兵攻克金陵皇城,俘虏李煜等一干李家皇族,南唐随之亡国!灭南唐,这是不世之功,曹彬地位飙升,晋升大宋枢密院使者,实实在在的朝廷第一武将。   杨砺和张去华面面相觑,看看那楼船又扭头看看那“水泊梁山”四个大字,突然两人双目大亮,惊喜异常。争先恐后的抢过划船老叟的船桨,在老叟惊讶的目光中,一左一右的划着小船,晃晃荡荡的朝着远处的岸边靠去。   ……   “挂上去,挂上去”吴师道吹胡子瞪眼的指挥着刘三挂牌匾:“左边点,左边点……过了,过了,右边点,右边点……又过了,我说小三你是猪脑子啊!”   刘三举着牌匾老半天没挂上去,再听吴师道这么一番嘲弄,忍不住骂道:“你他娘的才是猪脑子,别废话,到底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吴师道瞥了瞥嘴,没好气道:“想我吴师道空有宰相之才,却无宰相之命,最后沦落到做一般江湖草莽的军师……时耶?命耶?”   “咋啦?吴老道又抱怨本帮主不思进取了?”   “哈哈哈哈……”   大笑间,韩旭领着一大帮人走进了大厅。   秦雨山、裴忠、尉迟雄等等,当然还有莺莺燕燕的诸女们,杨月蝉、陈小娘、赵芸、小侍女蓉儿和灵儿,还有抱着“小韩旭”一脸温柔的李婉儿!   那日,赵芸赶到皇宫之时见到了赵匡胤最后一面,弥留之际的赵匡胤给赵光义留下了一句“好自为之”,这话也代表着赵匡胤最终将皇位传给了赵光义。大宋终究是“赵”家的大宋,天下终究是“赵”家的,赵匡胤最终还是选择了他的亲弟弟,选择了赵光义。对此,韩旭并不遗憾,反而有点松了口气。   赵芸谨遵赵匡胤的遗命,放过了赵光义。   不过,韩旭为了天下间的丐帮弟子着想,以一记“擒龙功”告诉了赵光义,想取皇帝的命,他是易如反掌。最终,赵光义承认了丐帮的地位,并且不再追究丐帮,同时在陈希夷的劝告下封韩旭为‘忠王’。   韩旭毫不在意这亲王爵位,而且也明白赵光义封他为所谓“忠王”的意义,那就是告诉韩旭千万别造反!在狠狠的敲诈了赵光义一笔之后,韩旭随带领着众人来到了这当年他早已看好的梁山泊!   刘三跳下桌子,拍了拍手,指着牌匾问道:“咋样?”   “聚义厅?”   吴师道摇了摇头,不屑道:“哼,叫啥都一样,反正咱跟着你就没那命!”   “没那命怎么了?你这一辈子就得跟着老子!”韩旭很是满意的望着那“聚义厅”三个大字,头也不回的朝着吴师道啐道。   “哈哈哈哈……”众人是一片哄笑。   “老道没那命,老道也就认了,了不起老道好好教导咱儿子,将来做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军师!”吴师道嘿嘿笑道!   “死牛鼻子,好好的道不去修,尽想美事!”众人纷纷啐道。   面对众人的嘲笑,吴师道毫不在意:“我已经想好了,将来老道的儿子就叫‘吴用’,定然能成为一代军师!”他对自己想法越来越满意,琢磨着是不是立马去找个婆娘生儿子去。   “天机星吴用?好好好,将来秦大哥的儿子就叫霹雳火秦明……哈哈哈,凑足咱梁山泊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将!”韩旭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不过,老道你儿子若叫吴用,这辈子就注定是个当草莽军师的命!呵呵!”   “哪来的一百零八将?”杨月蝉笑呵呵的插话道。   “哪来的?”韩旭看着诸女饶有趣味的笑道:“没人?咱们就生他一百零八个儿子!”   “呸……”诸女娇羞不已,纷纷啐骂。但从她们那渴望的眼神来看,显然很是羡慕抱着“小韩旭”的李婉儿!   正在此时,孙二圣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拱手道:“帮主,曹彬来了!”   不一会的功夫,果然见曹彬走了进来,还是那样的一本正经,只不过他的身后带着一名浑身蒙在斗篷里的人。   当斗篷掀开,周嘉敏那梨花带雨的绝美容颜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韩元帅,曹某一生忠于皇上,这是曹某做的唯一一件对不住皇上的事!”曹彬摇头苦叹。   韩旭没想到当年一句让曹彬照顾周嘉敏的话,竟然让曹彬误会的将周嘉敏来了个偷梁换柱送到了他的身边!当城破的那一刻,曹彬抱着一试的态度将周嘉敏的事说给李煜听之时,没想到和李煜一拍即合。   国破则家亡,李煜深知周嘉敏的容颜定然会引起赵光义的垂涎,他不想让周嘉敏做花蕊夫人,更不想自己做后蜀皇帝孟昶。同时周嘉敏对韩旭的惦记,李煜更是深知!于是,嘱托曹彬将周嘉敏带到韩旭身边,而他自己则用一名普通的宫女代替了小周后。   ……   曹彬命人卸下楼船带来的给养,匆匆来也匆匆走了,留下哭得泪眼朦胧的小周后,以及身后一帮怒气冲冲的诸女!   “旭哥儿,门口的这只最粗的源木干啥用?”刘三使出吃奶的劲,抱起一根数十丈高的笔直源木。   望着众女,韩旭豪情万丈:“哈哈哈哈,竖起来挂大旗,就写四个字!”“替天行道!”……      第480章 后记(大结局)      赵光义登基后,在赵普等人的辅佐下,着力休养生息,十年生聚,大宋国力蒸蒸日上。   然而,别人不知道的是,赵光义一心欲超越其皇兄赵匡胤,始终将对外的战事牢牢的记在心中。历史上所有的丰功伟绩的帝王,无一不是武力开疆拓土的勇者。所谓的明主从来不是将国内治理得安居乐业,夜不闭户的守成之主,而全是开拓疆域,对外征伐的雄主。   转眼间,匆匆十年而过。   隐忍了十年的赵光义,终于发动了对北汉的灭国之战!   或许是为了证明他并不比皇兄赵匡胤差,亦或许是为了证明给某人看,他是实实在在的英明之主,赵光义决定御驾亲征。   虽然赵普等人反对,可赵光义铁了心的率军出征。   宣徽南院使潘美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率李汉琼、曹翰等攻太原;云州观察使郭进为太原北石岭关都部署阻击北面增援的辽军;赵光义则亲率主力一部出镇州,牵制幽州的辽军西进或南下。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皆具!   宋军五路大军进展相当的顺利,在郭进击败辽军大将耶律沙率领的援兵后,五路大军全线出击合围北汉都城太原。   然而,在太原城他们遭遇了刘思汉和杨继业的顽强抵抗,数十万宋军竟一时攻不下太原城。为此,赵光义大发雷霆,决汾水以灌太原城。   内失民心,外失强援的北汉主刘继元终于决定开城投降。随后,刘思汉自杀,杨继业奉命归降大宋!自此,立国二十八年的北汉王朝覆灭。   ……   灭北汉,宋军准备充足,目标明确,各路将帅齐心协力,这才有了大胜。   而接下来的一切,却差点将大宋王朝陷入不复之地。   取得了对北汉的胜利,赵光义豪情万丈,同样宋军自上而下个个骄傲满怀。数十万大军略做休整,直接北伐大辽,欲携大胜北汉之威一举收复幽云十六州。   一开始,宋军的进展同样的顺利,四面出击,锐不可当,连下易州,涿州,蓟州,顺州,直至幽州城下。   幽州城方圆三十六丈,城墙高三丈,厚一丈半,乃辽国陪都,军事重镇。   若说救援北汉之时,辽国并未尽全力,但到了幽州城,辽军再也不能漠视!   幽州守将耶律学古率军拼死抵抗,硬生生的挡住了宋军十万大军昼夜攻城。   正在此时,大辽皇后萧燕燕一声令下,倾全国之精锐援赴幽州。辽将耶律沙数万精锐赶到幽州城外的高粱河一带。赵光义遂决定先行击败耶律沙而后再行攻城。   宋辽两方在高梁河一带决一死战,双方都明白此战不能有任何的失败,拼死全力。最后,宋军以极大的伤亡击溃耶律沙数万辽军。   可宋军还来不及庆祝,辽军大将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一左一右,各率数千骑兵猛冲宋军。宋军围攻幽州不破,再拼死击溃耶律沙,如今早已成了疲惫之师,面对耶律休哥的生力军的冲击,大败而回。   辽军反击夺回战场主动权,反而将宋军包围在高梁河一带。   ……   宋军大营,一片哀愁。   赵光义部署完突围计划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帅帐下,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意思到,在带兵上,他终究比不上赵匡胤,以及韩旭。   帅帐被掀开,潘美走了进来。   见状,赵光义连忙躯退周围的侍者,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潘美摇了摇头,叹道:“他们不同意!”   “不同意?”赵光义微微一愣,随即大怒道:“难道朕亲自和他们谈,他们也不同意?”   在辽兵围寨之时,赵光义派出了潘美和辽人谈判,然而辽人以潘美级别不够为由,拒绝了赵光义的求和!于是,赵光义决定亲自出马谈判,让潘美去询问辽方的意见!谈判是不得以的事,万一宋军这数万精锐全部丧失,那大宋很长时间能缓过气来!   潘美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有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的!”赵光义恼怒的瞪了潘美一眼。   “皇上,辽人说……”   “到底说什么?”   潘美一咬牙,硬着头皮回道:“辽人说我朝没人够格,皇上也不行……要谈的话……让韩旭来谈!”   “韩旭?”赵光义咬牙切齿,辽人根本就不把他这个大宋皇帝放在眼里,他这皇帝甚至还不如一个乡野匹夫!   怒极攻心的赵光义,顿时下令趁着夜色全军突围。   然而,宋军突围变成了溃败,一乱之下再也聚集不起有效的抵御。面对辽军铁骑的冲击,很快的变成了大溃逃。   乱军之中,赵光义身中一箭,坐着驴车疲于南下。   ……   “追,追……”   “活捉赵宋皇帝……”   驴车怎么也快不过辽军铁骑,正当赵光义暗呼:“老天亡朕之时”,数名骑士拦在了他的面前。   领头一人青衣儒衫,跨下战马通体雪白,一看就是千里名驹!   战马的气势顿时吓呆了毛驴,惊慌失措的毛驴连连后退。   赵光义正欲开口大骂拦路人,可当看清来人面容之时,顿时倒吸口气:“是你?”   “是我!”来人淡淡的点了点头,语气相当的平静!   “呵呵,朕明白了……”赵光义哈哈大笑道:“十年了,要取朕的命就来吧!这样也好,免得朕落在辽人的手里,丢尽咱汉人的脸!”   当宋军进军幽州之时,韩旭得到了消息,立马领着刘三几人从梁山泊赶了过来,可惜依旧还是没来得及!事情的结局还是如历史上一样,宋军大败高梁河!   失败后的赵光义虽然有几分慌乱,可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倒还真有皇帝的一番威严!身居皇位十年的赵光义,却多了几分洒脱,就这一点倒是让韩旭刮目相看。   “你走吧!”韩旭淡淡道。   赵光义微微一愣:“你放过朕?”   韩旭没有说话,倒是大大咧咧的刘三扯着嗓子没好气道:“赶紧滚蛋,要杀你,十年前就要了你的小命,哪能留你到今天造成这大罪!”   赵光义看看刘三,又看看韩旭,咬牙驱赶驴车冲了过去,直到越过韩旭等人的战马之后,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   “杀……”辽军骑兵终于赶到,面对韩旭几人的拦路,二话不说挥着弯刀就冲了过去。   “轰……”   一声巨响,领头的数十名辽军骑兵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刘三乍舌不已:“旭哥儿,你这降龙二十四掌,愈发的厉害了啊!”   韩旭莞尔一笑,凌烟二十四掌如今早已被丐帮称为降龙二十四掌喽!   ……   耶律休哥得知赵光义逃跑,率兵紧追而来。   “耶律大王,前面几人拦路,一掌击杀我军十多人!”前锋小校吓的面容失色,驱马回报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闻言一愣,快马加鞭,当见到韩旭那放荡不羁的笑容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你!”   ……   幽州城一处高墙大院,外面是一层层的辽兵把守,防卫深严至极!   高墙大院里,一所精致的屋子,屋内烛火轻摇,红帘微动,一看就是女儿家的香闺。   “你终于来了!”隔着纱帘,淡淡的声音起。语气虽然平淡,可在这平淡的语气似乎是被极力的压抑着,甚至隐隐约约有几分幽怨。   “唉……我来了。”   “倘若不是这场大战,想必你也不会来吧?”纱帘被掀开,露出了萧燕燕那张绝美的容颜!想必十年前的她,如今更多了几分成熟少妇的风韵。   韩旭没有说话,心中却是百感起伏,一别十年,沧海桑田!萧燕燕望着那张令她又恨又爱的脸,终于忍不住的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去,伸手牵过身后的一名玲珑可爱的小男孩,轻抚着他的脑袋,温柔道:“他叫耶律隆绪,今年……九岁,小名……九日!”……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