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羽翼大明》全集 作者:半包软白沙 他是落魄潦倒的锦衣卫,稀里糊涂踏进正德年间的官场,从此开始斗文官,戏武臣,横扫权阉的辉煌生涯,他青云直上,步步高升,成为天子近臣,他心怀天下之志,却被朝中百官斥为奸佞。 他是天子羽翼,但是他要庇佑的,不仅仅是天子,更有这天下百姓,他更是大明的羽翼,天下羽翼。 第1章前世今生恍若1梦 大明正德元年,八月,京师。 北京城里,有很多繁华喧闹的地方,这中秋又将至了,市面上更加热闹无比。但是总归有几个地方,即便是佳节将至,也是和热闹挂不上边的。 东皇城根往保大坊一带,那是一处,这个自然不必说,那是东缉事厂所在,以东厂如今的行情,那真是生人勿近鬼神绕路。然后在石碑胡同那里,又是一处,那是北镇抚司所在,这个就更不必说了,锦衣卫这些年虽然不复前朝那么跋扈,但是总归是令人生畏的地方,论起恶名来,东厂也不过是后来居上而已。 除此之外,只怕就是北镇抚司在皇城外的这些个卫所了,京师的地域划分,那是太宗文皇帝迁都来的时候,就规划好了的,这皇城外头是内城,内城外头是外城,一层套一层,泾渭分明。这些卫所,总是在关键的位置上,各自管着一块,从地图上看去的话,几乎内城外城,都在这些卫所的辐射之下。 在内城,北镇抚司有五个千户所,这些千户所下面,又各自有不少百户所,和这喜庆的气氛不搭调的是,这些北镇抚司辖下的卫所,哪怕是和繁华的市集,近到可以隔街相望,但是这街的这边,和街的那边,也截然好像是两个世界。 两个有气无力的石狮子,一块几乎有些斑驳的牌匾,还有偶尔进出身穿飞鱼袍脸无表情的阴冷汉子,还有路上匆匆加快脚步离开这里的行人,这个地方,是大明北镇抚司辖下的内城千户所之一的细柳胡同千户所。 平日里,用门可罗雀来形容这里,似乎也不算过分。但是,今日里似乎有些不同的是,千户所里,穿着飞鱼袍的锦衣卫们,进进出出,看起来多了几分生气。。 外人们或许不清楚,不过,这进出的锦衣校尉们,可是清楚的很,今儿是细柳胡同千户所放饷的日子。 这人活在世上,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总少不得吃喝拉撒,这要吃喝,没有银子总是不成的。锦衣校尉们人前威风,人后也得吃喝拉撒,也得养家糊口,所以,是今日里千户中不管是上街巡逻缉盗的巡街校尉,还是在文武百官家循例派出监视的坐探,今天都回到这里,来领自己的粮饷。 钱无病就是这众多的锦衣卫校尉中的一个。 一两五分银子的饷钱,三分银子的外派辛苦费,这就是下个月自己吃喝的全部来源了,钱无病掂了掂手上两块碎银子,苦笑了一下,在名册上按了下手印,朝着卫所外面走去。 得亏自己还姓钱,似乎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和钱似乎关系都不怎么样,不是钱躲着他,就是他躲着钱。 好久没有开开荤了!钱无病低头走出百户所,一边盘算着。这几日面饼就着凉白开,吃得自己都反胃了,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奢侈一把,弄壶米酒,来只烧鸡,好好的解解馋。 像他一样一边盘算着走出百户所的人不少,都是穿着半新不旧的飞鱼袍,腰里挎着把绣春刀的锦衣校尉们,虽然领了粮饷,但是喜笑颜开的人,却是没有几个,百姓们感叹世道艰难的时候,没人想到,这些吃着皇粮的人,也在感叹着世道艰难。 内城细柳胡同千户所绝对不是什么油水足的地方,这里是内城,千户所辖地里最多的是王公大臣们还有京中各个衙门大人们的宅子,铺面商行虽然也不少,但是却没几个没有后台的。也许你吃碗混沌那卖馄饨的老板都能和某个侍郎主事的大人能拉扯上关系,在内城做买卖的,就没一个简单的。 这些这都是眼下的锦衣卫碰不得的,这要放在前些年锦衣卫风光的时候,倒是也算不得什么,那平安银子真是可以说收得手软,一身飞鱼袍子穿着,至少卫所方圆一两里地,啥花销都不用花钱,只不过如今。如今不说也罢,这飞鱼服终究没有东厂番子们的高帽子吃香了。 “无病哥,无病哥!”后面有人高喊着,钱无病头都没有回,举起手来扬了扬,算是回应了,不用回头,他也听的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就知道今天准在这里能找到你,我爹说了,叫你今儿去我家吃晚饭,有事情和你说!”一个矮矮胖胖的少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过来,很是熟稔的拍拍钱无病的肩膀。 “你爹又来这套,每到放饷的日子,就把我拎过去训一顿,有个屁的事情啊,就是想吃我的孝敬!”钱无病一愣,旋即笑骂回了一句。 少年叫吴虎臣,很威武的名字,据说,这名字还是他爹在他满月的时候,花了两分银子请一个落第的举子给取的,作为军户家的儿子,有这样的名字,的确比起那些叫柱头、大勇之类的名字,要威风多了。 详细介绍少年的名字,当然不是因为他这名字取的多好,钱无病还觉得自己名字无病无灾大吉大利呢!吴虎臣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位落第的举子,可能觉得取个名字收了吴虎臣他爹两分银子,有些不大厚道,于是买一送一,给吴虎臣取完名字,顺便也送了他的双胞胎的姐姐一个芳名--嫣然。而这吴嫣然,正是钱无病那死了两年了的死鬼老爹,给他早就预定好了的钱家媳妇。 是的,这吴虎臣,就是钱无病未来的小舅子。 “切!”吴虎臣毫不在意他的鄙视,笑嘻嘻的说道:“这女婿孝敬丈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你敢摸着胸口说,你不想见到我阿姐,你敢说,我立马掉头就走,不在你眼前惹厌了!” “哎”!钱无病有些软了下来,想起嫣然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他开始感觉自己手上的那点碎银子,已经开始在死命的长翅膀了,随时都可能飞走。 “走吧,老规矩,先去割两斤肉,老头还有酒么,要不要沽一壶!”钱无病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老头怎么比我还清楚这发饷的日子呢?”他一边嘀咕着,一边任由吴虎臣带着他朝着前面走去。 吴虎臣的家在德胜门那边,也是在内城的范围里,实际上,这北京的内城里,除了达官贵人多,还有一种人,绝对比平常的百姓少不了多少,那就是京卫士卒和士卒的家眷。换个角度看,这些士卒和其家眷,其实也算是内城的百姓。 京卫都指挥使司辖下二十六卫,二十余万人,其中像钱无病吴虎臣这样世代军户出身的,那真是不要太多,在内城里某些个胡同,从胡同口到胡同尾,一水的军户,家家都有在卫所里当差的情形,简直是太常见了,就算是那些市井好汉们,只要脑壳没有坏,也轻易不敢在这些地方讨生活。 当然,这都是指那些最底层的校尉,力士们,真能混上一个百户,自然有了自己的一番局面,也有能力置办宅子了,所以,在这些胡同里,这官职最高的,也就是到总旗顶天了,再高就没有了,说这些地方是这些苦哈哈的军户的聚集地,似乎也说的过去。 好在大明的军户都是世袭,虽然大家清苦是清苦一点,倒是也过得下去,朝廷对于京卫的粮饷还是给的算足的,一年当中,至少七八个月能拿到足饷,比起地方上的那些个卫所,这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吴家的军籍在旗手卫,算是个太平差事,旗手卫是掌管皇城旗鼓、守卫的亲军,人手一直不是太多,吴家不止吴虎臣吴嫣然这一对双胞胎姐弟,在他们上面,还有个哥哥,如今,老吴头退了下来,这家里自然就将吴虎臣他大哥补进了卫所,这吴虎臣成了军余,倒是有些不尴不尬了! 朝廷律令,军户又不让做别的营生,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家里有这么一个半大小子,还有一个女儿,吴家一家四口全部靠着他大哥一个人的粮饷过日子,这自然是有些拮据,相比之下,钱无病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倒是还要显得活络多了。 在坊间买了酒肉,钱无病想了想,又拉着吴虎臣,转进了一家铺子,他记得吴嫣然给他说过这家铺子,似乎他们的钗子做得不错? 见到钱无病爽快的付钱拿起了那只木钗,吴虎臣贱兮兮的摆出一副“我就知道这样”的样子:“还说不念着我阿姐,这半分银子买这么个玩意,也就你舍得,就连我阿姐自己,都未必舍得呢?” “这钱多有多花,少有少花,该花的省了,那叫抠门,不该花的花了,那叫败家,钱花在你姐身上,那才叫花到实处呢,孝敬了你爹,那才叫冤枉。。”钱无病一边说着扯淡的话,一边看着门外,适才进门买钗子的时候,门外街对面就有几分闹腾,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闲人了。 收好东西走了出来,钱无病看见了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东西——东厂番子们那不是一般高的帽子。 “是番子们又在拿人,这不知道又有哪一家倒霉了?”吴虎臣幸灾乐祸的说道,这种心理颇有些仇富的味道,看到这些铺子被这些番子们砸的乱七八糟,铺子里胖乎乎的老板哭天喊地,尽管知道这些番子没一个好东西,肯定又是巧立名目在敛财,他还是忍不住风凉了一句。 钱无病看了对面哭天抢地的凄惨场面一眼,面无表情的从闲人们身边走过,毫不停留。 不说他有没有能力管这种事情,就是他有能力管这种事情,他也绝对不会再搀和这种不关自己的事情了,记忆中的教训,深深的告诉他,不管哪个世道,坏人虽然未必比好人多,但是若是坏人当道的时候,好人最好别搀和,不然的话,那可就印证了“好人不长命”这句至理名言了。 说来也奇怪,他父亲在的时候,他倒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除了偶尔做一些奇奇怪怪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梦以外。 他也曾将梦里的情形,详细的给父亲说了说,什么天上飞的大铁鸟啊,地上不用马拉跑得飞快的大车啊之类的,说完的结果就是吓得他父亲以为他撞了邪,还特意去大庆寿寺求来符水给他驱邪。 从那以后,他就不再将自己的梦告诉别人了,他不傻,相反来说,他非常聪明,如果是这是撞邪的话,那岂不是他天天都在撞邪,一个天天撞邪的人,可不会有人待见的,从那以后,他就不再给父亲说自己的梦了。等到他父亲过世后,这梦境更是成了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埋在他心底的最深处,再也无人知晓。 他知道,自己怕是和别人有些不同的。 直到有一天梦里,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在那些奇怪的梦里,为了帮助一个女子,而被几个窃贼活活的刺死,他终于有了几分猜测,或许这不是撞邪,也不是梦,或许那是他的前世,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的清晰。 听说人死了之后,都要在奈何桥前喝一碗孟婆汤,就会忘记掉前世所有的事情,他想,或许他这辈子投胎的时候,没有喝那一碗孟婆汤。 梦中的前世给他最大的警醒,就是做人切莫不要强出头!好人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没有能力强自出头要做好人的下场,一定是会死的很惨。他清楚的记得,前世的自己被刺倒躺在地上流着血的时候,四周路人那些冷漠麻木的眼神,那些眼神,想必就和自己此刻的眼神差不多吧!如果说要有区别的话,那就是眼下并没有一个愣头青蹦出来,以身来试试东厂这些番子的钢刀锋利不锋利罢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校尉,一个连上街缉盗都没资格的锦衣卫坐探,见义勇为路见不平这种事情,还是让别人去做吧!好好办差,争取做到小旗,总旗,攒下足够的银子,将嫣然娶回家来,给钱家开枝散叶,那才是我钱无病应该做的! 钱无病默默的走,默默的想道! “无病哥,怎么不看看热闹再走!”吴虎臣正是最好动的年纪,见到钱无病不声不响的离开,有些觉得不甚过瘾。 “这种事情,天天都有,有什么好看的,对了,东厂不是到咱们这边,招军余去做番子,听说招了不少人,你怎么没去报名?”钱无病不理他这一茬,随口问道,他可是知道,自己的未来老丈人,对这个儿子,可是有够操心的。。 “啐!”吴虎臣往地下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咱们卫所的爷们,可不是那些读书相公,腰板子软的跟面条似的,无病你就这么看轻我么?” “做番子有什么不好,又有钱拿又威风!”钱无病笑道:“咱们万岁爷登基以来,东厂可抖的厉害了,咱们锦衣卫见了他们,都要绕着走!” 吴虎臣刚刚慷慨激昂了一下,听这话脸色陡然变得古怪起来,噗哧一下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齐家的二小子,瞒着他爹去报了名,回来之后,就被齐老爹关上门就打断了腿,到现在还没下床呢!” “敢情你是怕被你爹打断腿?”钱无病也笑了,虽然一身破旧锦衣,笑容却是温和无比。正儿八经的军户人家,可没几个瞧得起东厂的番子们的,那些人,好多都是以前市面上的泼皮混混,和这些人为伍,大家普遍觉得掉价。 “才不是!”吴虎臣急了:“咱们的前程,得一刀一枪杀出来才叫光彩,这上街逮个人什么的,还不够丢人的,更别说,东厂的公公们,只怕连刀都拿不起,跟着他们干,能有什么出息?” 话一说出口,吴虎臣就觉得有些不妥,看到钱无病的笑容慢慢收敛,他有些心虚的解释道:“我是说东厂的番子他们,没说无病哥你们锦衣卫,咱们旗手卫锦衣卫,都是天子亲军,和他们不是一回事情!” “说话没个遮掩,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钱无病瞪了他一眼:“让人听去了,没来由给家里招祸!” 第2章落魄锦衣赚钱娶妻 天还没有黑,八月的天气,蚊虫之类的,已经没有盛夏那般猖狂了,这个时节,这个时辰,一张藤椅,一把蒲扇,在院子当中一坐,那真真是神清气爽,若是有茶酒佐兴,边酌边饮,看小辈竹马绕榻,一家人同叙天伦,吴大忠觉得,那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可以值得遗憾的地方了。 院中有一棵桂花树,不知道多少年岁,微风轻轻从树梢拂过,金黄的桂花便簌簌洒落些,然后风儿便将这些细细小小的花瓣,送得满园都是,整个院子里,也因此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 钱无病便是在这纷纷扬扬的花雨中,走进门的。 吴大忠就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有滋有味的抱着一个小茶壶哧溜着,看着自己的毛脚女婿进门,眼皮子在他手上拎着的鲜肉活鱼先扫了一眼,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点点头,老丈人矜持的样子摆得十足。 倒是他身边正在陪着他说话的嫣然,看到钱无病进来,黑漆漆的眼睛就是一亮。 “无病哥!你来了!”小丫头站了起来,脸微微红着,一件青布罩花袄子穿在她的身上,不见臃肿,反将她身体的线条,勾勒得十分匀称。小门小户的,未婚夫妻见面没大户人家那么多讲究,更别说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她脸上除了欣喜之色,倒是也不怎么忸怩。 钱无病将手中的肉鱼递给吴嫣然,微微笑道:“我来看看吴爹和你,辛苦你去整治下,待会我陪吴爹喝两盅!” 吴嫣然红着脸接过东西转到后厨去了,倒是吴大忠看到自己女儿这副模样,鼻子里狠狠的哼了一声:“看我,我可没这个福分,要不是嫣然这丫头勾着你,只怕八抬大轿也抬你不来吧!” “说啥呢,不就是这到刘主事家里坐探,没来陪你聊天嘛,你还摆上谱了!”看到嫣然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钱无病回过头来,他不乐意了,老头这是闲的慌?训儿子还不够,还想训训女婿? “你那狗屁差事,不说也罢,锦衣卫当到你们这辈份儿上,也够丢人了!”吴大忠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很是不屑的教训着钱无病。 他有这个资格,虽然钱无病这小子有点桀骜,但是他是谁啊?他可是钱无病的未来泰山,钱无病他老爸的拜把子兄弟,要不然,他会将自己闺女许给这家伙?打小看着钱无病长大,对这小子的脾气,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这小子,就是一个面冷心热,外加有点不修口德的主儿。 “你爹当锦衣卫那会儿,那才叫威风,虽然你爹干了一辈子,也就是个小旗,可这走出去,街坊邻居哪个不给面子,这从街头走到街尾一趟,街坊们送的东西,放家里都够过三五天日子了,你要有你爹一半的风光,我也不为嫣然担忧了!” “你叫我来,就为说这个?你要说这些,那我可走了啊!”钱无病最不愿意听这老头扯他爹当年的风光史,一个小旗,又有什么风光的,做个百户千户,那还差不多,最好混个世袭,可要是那样,自己现在至于如此潦倒吗? “你给我坐下!”被人打断说话,吴大忠很是有些不爽,放下手中的茶壶,身子坐了起来。 “叫你来,有正事呢,要不是你是老子的女婿,手下还有几分把式,这好事还真轮不到你!”他抬头看了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的吴虎臣:“二子去帮你姐,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支开自己的儿子,这还真的有事?钱无病看了吴大忠一眼,这夸自己身手不错,这是个什么意思? 说起身手,这大概是钱无病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了,这军户家的孩子,除了舞刀弄枪,总不能去学读书人识文断字去吧!有这个心也没这个钱啊,所以,打熬身体,几乎是所有军户家的孩子的必备科目。老钱家祖上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路拳法,虽然招数不多,但是显然老钱家世代武人,也是识货的人,这路残缺不全的拳**是被他们家当作了传家的技艺。 钱无病自幼打熬身体,练习这路拳法,这身手就是在百户所里,也是算得排的上号的,这还是他有心隐瞒了的后果,有几招威力奇大的招数,他自学会起,从没在别人身上试过,他爹教他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不到生死关头,这些招数,那是决计不能用的。 “我不搀和那些事情,除非是上头的意思!”钱无病一口就回绝了,卫所里的锦衣卫,经常被人叫去给人助拳,赚几分几两银子的外快,这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从来不搀和这些事情,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可不是街头任人吆喝指使的闲散汉子,那点外快发家是别想了,也就贴补个吃喝用度,他还真不缺这点钱。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吴大忠没好气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搀和什么,要有这这种事情,我叫虎头和虎臣去可以了,用的着干巴巴的叫你来!” 说完这句,他用一种很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钱无病。 “你也不想想,你今年十八了吧,嫣然也快十六了,你们两的事情,总该办了吧,再拖下去,我家嫣然可就成了老姑娘了,这成家立业,不要花银子啊,就凭你那点要死不活的饷钱,你是要我家闺女嫁过去了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嗯,我这不是在存银子吗?”钱无病一说到这个,也有些头疼,他那家里耗子进去了都要哭着出来,自己那点饷钱,一个人吃堪堪有余,两人吃就有些不够看了,加上办喜事,这也得花上一大笔银子,一辈子的事情,总不能让嫣然受委屈吧。虽然他很确定嫣然不会太在乎这个,但是,作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人不能风风光光的进门,还要跟着自己吃苦,那算什么事情! “有人找些人手,护卫着去一趟天津,没准还要去一趟大同,这一趟下来,你娶嫣然的这些开销,不就是有着落了吗?”吴大忠神秘兮兮的说道:“人家指定了,要咱们卫所的人,别的人想接这买卖,人家不知道根底,还不要呢?” “那人是什么来路?”钱无病皱着眉头问道,听起来貌似不错,全部找官兵护卫的话,那么应该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知道是贵人府上出来的就成了,这些人,对于那些江湖市井上的人,肯定是信不过的,还是咱们大明的官兵可靠啊!太祖爷传下来的江山,还不是靠咱们给皇上看着的吗?”吴大忠又端起了茶壶,“去天津,一个人十两银子,去大同的话,另算!” 钱无病有些心动了,这十两银子,都快差不多他半年的饷钱了,万一跟着去大同,那这一趟回来,说不定真的就可以把嫣然娶回家去了。 “那眼下我这身上这差事?”他眼下的差事,是在礼部一个主事家里坐探,这是锦衣卫的职权,也就是锦衣卫派人进驻官员家里,监视官员们有没有什么不法行为,如今都已经成了定例了。一想到这个,他又有些发愁起来。 “你这差事,干和不干,有区别吗?”吴大忠嗤之以鼻,“以前你爹干坐探这活,不是侍郎家,就是御史家,眼下你们锦衣卫居然连一个七品主事家也放坐探,这真是人闲的没地方去了,随便告个假就是了,你看有人管没人管?” “成,我听吴爹的!反正你总不会害我!”钱无病点点头,这话说的在理,锦衣卫被东厂都压得喘不过气来了,锦衣卫能干的,东厂也能干,锦衣卫不能干的,东厂还是能干,大伙不就是混一分粮饷吗?眼下这事情,给上头知会一声,还真可能没人管,锦衣卫里闲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啊! “我害你,我害你会捎带着连我儿子一起搭进去吗?”吴大忠一脸的鄙夷,直接忽略了钱无病的挤兑:“这事情,虎臣也要跟着去,这小子有点愣,一个人出去,我怕给人卖都都不知道,你老成些,给我看着点他!这混小子糟蹋了家里这么多年粮食,也该为家里赚点贴补了!” 钱无病义无反顾的点点头,这就算谈妥了这事情。吴大忠又和钱无病扯了几句闲话,看到他有些心神不宁老往后厨瞟的样子,吴大忠没好气的挥挥手:“去去去,叫虎臣去接他哥,算起来快下值了,你去和嫣然说说话帮帮手吧,这丫头,整日里念叨你,也不知道你这混小子,有什么值得念叨的!” 钱无病如逢大赦,起身那叫一个快啊!三步两步,就跨进了后厨。 吴虎臣正在和他姐姐低声说着什么,见到他进来,很是暧昧的朝他眨着眼睛笑了笑,立刻就要闪人。 “你爹叫你去接你大哥回家吃饭呢,别又让他跟着他那帮狐朋狗友鬼混去了!”钱无病冲着吴虎臣的背影叫了一句,只听得外头隐隐传来吴虎臣的回答声,这家伙却是已经去的远了。 “真香啊!”钱无病夸张的吸了一下鼻子:“娘子你的厨艺,那是越来越好了!” “谁是你的娘子!”吴嫣然抿嘴笑骂道,眉梢却荡漾着喜色,显然这话非常受用。 “还能是谁,当然是眼前这位赛若天仙小娘子了!”钱无病腆着脸凑了过去,手上变魔术一样,出现了一支钗子。 “咦!”吴嫣然丢下手中的伙计,将手擦了擦,拈起了这支木钗,笑盈盈的将头发一绾,将木钗插了上去。 “好看么?”她歪着脑袋,看着自己将来的良人。。 “嗯,好看!”钱无病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支钗子好造化,居然能有这么一位漂亮的主人,哎呀,我简直羡慕死了!” 吴嫣然心里美滋滋的,微微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手里拈过厨台上的菜蔬整理着:“爹和你说什么了,我好像。好像听说你们两在说我的事情!” “吴爹说了,叫我准备一百两银子的彩礼,不然的话,休想摸到他那宝贝闺女的裙角儿,更别说将他的宝贝闺女娶回家了!”钱无病脸色一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趁着这个空,悄悄的进来,就是为了和你商量,嫣然,要不,咱们两个私奔了吧!” “你要死了啊!”吴嫣然娇嗔着,将一把青菜朝着他没头没脑的打来,“人家问你正经的呢?” “好吧,好吧!”躲过这一阵青菜打击,钱无病举手投降了:“刚刚是说的不正经的,现在说正经的了,吴爹给了找了个活计,得出门几天,嗯,最少也能赚个十两八两银子的,我和吴爹说了,这活计做完,回头就娶你过门!以后我再想尝尝我娘子的厨艺,就再也不用往这里跑了,在家里舒舒服服坐着就行了!” “我爹答应了么?”吴嫣然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傻子都看得出来,她眼中的喜悦。 “嗯,答应了!”钱无病轻轻的从背后搂住她,在她耳边说道:“你就在家里安心的准备自己的嫁衣吧,等我回来,你就是我钱家的媳妇了!” 第3章官道狙击落荒而逃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第三天一大早,钱无病就被吴虎臣敲门声惊醒了,他有些气恼,自己似乎正在做一个美梦,可是被这家伙吵醒了之后,他居然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梦里的事情了。 “现在就走,我还没告假呢?”听的吴虎臣是叫自己出城,钱无病有些急了,不是说等消息的么。 “嗯,城外五里亭集合,卯时上路,我和我爹见过那人了,银子爹都收了呢?爹说给你告假了的啊?”吴虎臣第一次做事,很努力的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却被钱无病一巴掌,将他这点装出来的老成,打得无影无踪。 “我的也收了?”钱无病的起床气一下就爆发出来了,听到前面一句,后面的那一句,他直接就当没听到了。 “嗯,我爹说,以后我叫你姐夫就成了,那银子,就当是我阿姐的彩礼了!”吴虎臣很是委屈,收银子的又不是他,干嘛巴掌要落在自己头上。 钱无病翻了翻白眼,对于这位老丈人,他实在是不想再说什么了。匆匆洗了把脸,抄起床边的绣春刀:“走吧!”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两人已经出现在了城外的官道上,五里亭外,一顶小轿子,二十余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很久了,时辰一到,也不管还有没有人来,众人拥簇着那顶青布小轿子直接动身了。 好吧,既然钱老丈人已经收了,那就老老实实的做完这趟活,然后回家和和美美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好了。钱无病这样安慰着自己,开始打量着自己的这些同伴们。 护卫们一共二十来个,领头的倒似乎不是这京卫中的人,他身上的气质,和周围的人,有着明显的区别,以钱无病的眼光看来,此人虽然身材瘦削,看起来不甚惹眼,但是,他身上的那肃杀气氛,那股彪悍劲儿,即使不是京卫中人,也必定是在军中呆过的,甚至还杀过人也不一定。联想到老丈人告诉自己的,这趟差事的主顾,是从贵人府邸里头出来的,他不禁有些怀疑,这叫秦武的汉子,是不是某个王公贵族家的家将,据说那些家将们,都是在边镇历练过了的。 这些疑惑,他自然不会去问,在军中的规矩,该让你知道的,你迟早会知道,不该让你知道的,你问了也没用。人家指定要禁军卫所的人护卫,当然也是看中了这些做官兵的规矩和可靠。而他,一直就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 护卫的对象,是那一顶青布小轿,这一路来,走多远歇一会,走哪条路,都是秦武听从那小轿子中人的指点。钱无病看起来感觉这就有点意思了,不骑马做轿子,连护卫们也是步行,显然不是什么太着急的事情,这悠哉悠哉的,若不是一路朝着天津方向行进,倒是有些大户人家外出踏青的味道了。 在他身边的吴虎臣甚至猜测,这轿子中的人,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他们这些人,就是护卫着这女眷的平安,要是真的这样,这趟差事的银子,倒是赚的轻松了,毕竟北京和天津,快马的话,也就一天的路程,就算他们步行,三五天功夫,也总归会到的,而且,这走的大都是官道,难不成还有劫色的响马蹦出来不成。 关于两人对轿子中人物的猜测,答案是在当天下午住店的时候揭晓的,只不过,这个答案,让吴虎臣有些大失所望,从这轿子里头出来的,哪里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官家小姐,分明就是一个面白无须的糟老头,看那样子,一阵风都能吹得倒,难怪人家要坐轿子而不骑马呢! “大伙儿辛苦了!”老头倒是慈眉善目的,一副富翁模样,出手也大方的很,二十来个人,居然叫了四桌酒席:“这几日劳累大家伙儿一趟,等到了天津,王某另外还有一份谢意,还望大家不要客气!” 这人不错!钱无病第一时间,就给对方贴上了一个“好人”的标签。这路上吃的再好,也没白花花的银子落在口袋里招人喜欢,这银子都已经提早给了,事成之后居然还有打赏,这不是好人,那什么才是好人。 老头客套几句,然后浅浅吃了点东西,就在秦武的带领下,去客房里头休息去了,这雇主一走,护卫们的几桌酒席上,登时就变得热闹起来。 白日里大家没怎么说话,此刻到是可以畅所欲言了,这互相打听了一下来路,钱无病不禁有些咂舌。 好家伙,这京卫二十六卫,这拨人里头,至少可以找出七八个卫的人出来。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卫,羽林卫,甚至连府军前卫也有人,不过,这些人中有一个特点,就是同一卫的,绝对不会超过三人,起码,钱无病,就没有发现锦衣卫的同僚在这里头。 “姐夫,你说,这王老爷是个什么来头啊,我怎么觉得,他说话细声细气的,好像宫里的那些公公一样啊!”吃喝间,吴虎臣低声对着钱无病嘀咕道。 “闭嘴!”钱无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都是京油子,吃京卫这碗饭的,就你有眼力劲儿,大家都看不出来!” 吴虎臣被钱无病用一个鸡腿堵住了嘴,呜呜的还想说什么,被钱无病这么一训,很是有点不服气的样子。 “该吃吃,该睡睡,别的不要操心!”在锦衣卫这两年,钱无病算是清楚的知道,这京师里的水有多深了,不关他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想沾上,尤其这一次护卫的可能还是一个宫里的公公,这让他更加心生警惕,在他的心里,不管是宫里的,还是东厂的,只要下面没把儿,那就几乎是和“麻烦”两个字分不开的。 “你爹让我照看你,你给我少点折腾劲儿,不管什么时候,你必须在我五步之内,要不然,你就等着你回去后被你爹打断腿吧!”他想了想,犹自有些不放心,又仔细叮嘱了一下吴虎臣,这位明显是宦官的王老爷的出现,开始让他感觉到,这趟差事,未必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第二天再上路的时候,钱无病再也没有第一天的那种玩忽劲儿了。他手按兵刃,跟在轿子后面,倒是左顾右盼,一副很称职的护卫模样。他这番做法,让那秦武对他多看了几眼,比起那些连刀带鞘都还在布袋里的家伙,钱无病的做派,明显的更像一个护卫。 “你旗手卫的?”休息的时候,秦武甚至特意过来,和他说了几句。 “锦衣卫的!”钱无病随口答道,这个答案让秦武直直的盯了他好半天,然后秦武掉头就走,似乎也没有了攀谈的兴趣。 倒是钱无病耳尖,隐隐听到秦武随后和那王老爷嘀咕了几句,还朝着自己这边指了指,说着“锦衣卫.”什么的。 接下来的事情,让钱无病更加感到不安,秦武转了一圈回来,居然对大家说,最近这官道上也不太平,听说有些鞑子流民祸害了好些人了,叫大家打起精神,提高警惕,这吃饭的家伙事儿,也最好都拿出来,别到时候不就手,那就误人误己了。 这不扯淡吗,这眼下离京师不过三四十里,又是在光天化日的官道上,哪里来的鞑子流民这么不开眼,敢在这官道上犯案。众人虽然不以为然,但终究是拿人家的手软,一个个也依言动了起来,让钱无病再次惊讶的是,自己这群人中,居然还有两个弓箭手,这可就有些罕见了,护卫有必要找弓箭手吗?又不是打仗! 事实证明,秦武的这番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很有先见之明。两个时辰以后,当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顺着官道,刚刚绕过一处不高的山坳的时候,变故突然就发生了。 钱无病和吴虎臣一直护卫在轿子的后面,风声响起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一支足足有成人手臂长短的铁箭,从山坡上闪电般的射了出来,将最前面的一个护卫,整个人都钉在了地上。 “弩机!”钱无病眼睛都瞪圆了,这样的劲道,这样的威力,只有军中的弩机才发的出来,这不是一般的盗匪能有的东西!他二话不说,拉着吴虎臣在轿子后面就趴了下来。 随着这第一箭的射出,仿佛是号令一样,十来只铁箭挟这刺耳的风声,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这群人覆盖了过来。真是铺天盖地的感觉,虽然只有十来只箭,但是弩机特有的强力机簧和破风声,让人感觉不知道多少支弩箭射过来一样。 虽然是承平日久,但终归是京卫精锐,这被挑来的时候,还特意言明要身手好的,所以就算是猝不及防,众人在短短的惊愕之后,也迅速的反应过来,这一波弩箭,虽然将前面三五人射到,但是后面的人,却也是纷纷翻滚避开,躲过了袭击。 山坡上的人,显然不会给他们喘气反应的机会,这弩箭一完,数十个人影,扬着利刃,从两边山坡上就冲了下来。 “结阵!结阵!”秦武大声的喊道,身后的轿子已经放了下来,两个轿夫还是家人什么的,也已经抽出腰刀,站在了他的身后。 惊慌失措的护卫们,听的有人大喊,登时就有了主心骨,一个个咬牙抽出了兵刃,很快的围着秦武,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防御阵形,只不过看着闷不出声的朝着自己杀来的那些人影,他们一个个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对方比他们人多,多很多。 吴虎臣要爬起来,却被钱无病死死的按着。钱无病在弩箭一结束的时候,就探头判明清楚了眼前的局势。 对方至少两倍于自己的这些人,又是蓄谋已久的伏杀,在这官道上,连个依仗都没有,再结阵也免不了一个被人击破的下场,他可没有忘记,道路前面那几具被钉在地上的尸体,人家有弩机,结什么阵都是白搭。要不是这弩机装填麻烦,人家都不用现身,直接就能射杀了自己这些人。 现在起身和同伴们结阵,下场一定不怎么好,他稍微一犹豫,就有了决定:逃! “走!”他低声对着吴虎臣喊道,前面杀声渐起,他们趁着混乱,没准还能逃得一条性命。。他不过是身手好点而已,又不是百人敌万人敌什么的,银子没了,可以再赚,性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王老爷!王老爷!”吴虎臣趴在地下,指着前面。 钱无病抬起头,他们本来就是在青布小轿的后面,这轿子里传来的动静,眼下是看的清清楚楚。一柄利刃在他们面前自上而下的划破了轿布,然后一个人影从轿子中滚落了出来,摔倒在黄土满地的地上,此刻那满面尘土和他们面对面的,不是那被钱无病发了好人卡的王老爷是谁。 “王老爷,我护着您走!”钱无病心念一转,将王老爷搀扶了起来:“贼子人多势众,兄弟们抵挡不了多大一会,那边有个林子,咱们进了林子,走脱起来,就容易多了!” 王老爷点点头,任由他扶持起来,钱无病发现,他模样虽然有些狼狈,可这眼中,除了一股浓浓的恨意,却是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眼色。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这些人摆明了是为了这王老爷而来的,若是走脱不掉,自己和虎臣或许还多了道护身符,若是能走脱,哼,那这救命之恩,这打赏难道还少得了么? 钱无病一边心里盘算着,一边和吴虎臣一人一只胳膊,搀扶着这位王老爷,飞快的朝着远处的林子跑了过去。 第4章牛不畏虎公公快跑 若是说人什么时候最能发挥全部的能力,有个答案是毫无疑问的——逃命的时候! 身后惨叫连连,钱无病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自己的那些伙伴发出的,他也不敢回头,这个时候,一个迟疑,一个耽搁,也许就要付出性命的代价,若是他们搀扶的这个老宦官的性命,他到是不怎么在乎,但是若是他和吴虎臣的性命,那他可就在乎得紧了。 被他们两人搀扶的老宦官,此刻就在他的两条腿上,发挥了他全部的能力,两个年轻小伙子搀着他一顿狂跑,他居然跌跌撞撞的跟得上,只是当他们跑到林子边缘的时候,他已经喘得有如一个破败的老风箱了一般。 这个时候,钱无病才堪堪回过头来,朝着来路望去,待到他看清楚眼前的情形的时候,心下顿时就是一沉。 就这么一阵功夫,秦武身边就只剩下六七个人在苦苦支撑了,贼人们虽然躺了下几个,但是,护卫们倒下的更多,而且更要命的是,有人已经发现了钱无病几人逃开了,几个拿着刀的贼人,正在试图越过秦武他们朝着这边冲过来,而秦武等人左支右绌,显然是已经豁出命来阻挡这些贼人了。 “虎臣,你带王老爷走,我拦他们一拦!”见到两个人终于越过秦武他们朝着他们这边跑来,钱无病不顾还在地下大口喘气的老宦官,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推给吴虎臣。 “不!”吴虎臣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钱无病:“你叫我在你身边五步以内的,你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钱无病朝着老宦官看了一眼:“还能跑吗?王老爷?” “能!”老宦官大口的喘着气。 “好,你朝着林子深处跑,我们兄弟为王老爷挡一阵,若是有命,我们兄弟再来寻你,否则的话,王老爷就自己保重了!” 老宦官仔细的看看着他们两人,仿佛要把他们两人死死的记住一样:“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位的名字!” “锦衣卫钱无病,吴虎臣!”钱无病报出两人的名字,不再啰嗦,身形一动,朝着来敌扑了过去,而吴虎臣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对付几十人钱无病落荒而逃,但是若是对方只有两人,只要这两人不是禁中的高手,钱无病觉得自己还有几分把握的。 “钱无病,吴虎臣!好,好!”老宦官轻轻的念了一下,看着已经厮杀在一起的几人,不再停留,跌跌撞撞的朝着林子深处跑了进去。 自己这边两个人,对方也只有两个人,只要速战速决,等到对方的援手赶上来的时候,了结了对方,自己和虎臣还是可以脱身的。真当我十几年的功夫白练了么,简直是欺人太甚。 钱无病在一看到对方只有两人的时候,就做出了这个决断,他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乖宝宝,再说,不撂倒这两人,他和虎臣也脱身不得。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自信的。至于吴虎臣,厮杀的经验虽然没什么,但是也是跟着他爹和自己练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至于这王老爷,若是逃掉了,自己和虎臣也对得住人家付的银子了,逃不掉,那就是他的命不好了。钱无病一刀格开对方当头劈下来的一刀,身子一错,左手化掌为拳,腰腿发力,正正轰在对方空门大开的肋下。 “开山破!”钱家不传之秘,钱无病保命三大招之一,聚全身精气神于一点,以点破面,无坚不摧。 被一拳正正轰在肋下的那名贼人,扬着兵器的右手尚高高扬起,保持着被钱无病格开的姿势,脑袋却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肋下,眼中似乎一股犹然不敢相信的样子。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然凝滞了下来。 当啷一声!凝滞的画面好像被这一声惊动,又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贼人手中的兵器掉在地下,而与此同时,他的口鼻耳中,同时涌出了丝丝鲜血,这看似毫不出奇一拳,竟将他的肺腑心脉,一拳震碎。而他的身形却是没动,所有的拳力,悉数被他的五腑承受了过去。 只听得他“荷荷”两声,长大的口中,飙出一股血箭,然后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烂麻袋,“嘭”的一声,倒了下去。 一拳得手,钱无病眼前一黑,全身顿时一阵疲惫,这看似轻巧的一拳,却是几乎凝聚了他全部的精气神,让他有一种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了的感觉,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爹为什么反复告诫他,不到生死关头,不要用这一招的原因了。 而另外一个贼人,尚自没有想到一个照面,自己的同伴就被对方放到了,正乒乒乓乓和吴虎臣打个不停,移动间一个不慎,双脚被脚下同伴的尸体,绊了一个踉跄,钱无病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机会,趁着对方立足未稳,提起精神,一刀就撩了过去,将对方的后路封死。 前有利刃,后也有利刃,那贼人不甘的嘶吼一声,两柄利刃穿胸而过,贼人登时了账。 “走!”钱无病抽出刀,将尚自身子还在微微发抖的吴虎臣一拉,朝着老宦官离去的方向跑去。 “姐夫,我杀人了!”一路狂奔,吴虎臣居然还能抽得出空暇来说话,从他微微发颤的声音,钱无病实在是不知道,这少年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 “杀的贼人而已!不用担心!”钱无病大声安慰着他,吴虎臣毕竟不是他这个锦衣卫,就算他以前没杀过人,这血也见了不少,而且真要说杀人的话,锦衣卫内有些手段比直接杀了对方要狠的多,他倒是不觉得杀两个贼人有什么。 有了钱无病这句话,吴虎臣似乎心里踏实了很多,冲冠一怒,伏尸五步,他心里全是厮杀之后的兴奋,哪里有丝毫害怕,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正是他这般十五六的少年。 一口气跑了差不多三四里,身后的厮杀声早已经消失半天了,钱无病这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匀着呼息。如果这些贼人稍微常识的话,这“逢林莫入”的忌讳,他们应该知道。即使对方有胆追上来,只怕也不敢像他们两人这般狂奔。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林子中,会不会看不见的地方,递过一把能要他们性命的钢刀来。 “好了,贼人们应该追不上来了!”钱无病大口喘着气,拍了拍吴虎臣的肩膀,“休息一下!” 林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连鸟声也没有,只有他们呼呼的喘气声,两人一边调匀气息,一边看着对方,谁都也不知道,好好的一趟差事,怎么就变成了这亡命的奔逃,或许,两人心里都在疑惑,那王老爷,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这么多人等着要他的性命。 半盏热茶之后,两人喘匀了气息,吴虎臣这才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姐夫,咱们现在怎么办,去报官还是回家?” “你确定你爹在咱们出发之前,就收了王老爷的银子?”钱无病环顾四周,看不见那王老爷奔逃过留下的痕迹,正在有些懊恼,听吴虎臣这么一问,不由得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嗯,五两一锭的银饼子,足足四个,我亲眼看到的!”吴虎臣点点头,很是认真的说道。 “这一路来,也没看见那王老爷,按理来说,他上了年纪,不应该比咱们还快啊,要是你爹没收钱,那咱们今天就算白干了!我得问个清楚。” “也是哦,咱们今天算是救了他的命吧,他这么有钱,不差银子使,总得酬谢一下咱们,姐夫,你说他会不会已经被那些贼人拿去了?”吴虎臣深以为然的再次点点头。 “这个我们就管不着了,咱们该做的已经做了,总不成为他把性命搭上去,报什么官,官道上死了这么多人,这地方官府要是还不知道,那这官也就当到头了,咱们回家!” 两人正在说话,不远处的灌木从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两人此刻已经是惊弓之鸟,登时就是一惊,钱无病将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吴虎臣不要说话,做了个手势,两人拎着刀,蹑手蹑脚的朝着灌木从摸了过去。 .。。 王岳这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他知道新皇登基之后,刘瑾这些人得了势,他们这些宫里的老人,肯定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更别说他不仅仅领着司礼监的掌印,还提督着东缉事厂,这样的位置,在先帝在的时候,靠着自己的勤勉忠诚,尚可以维持,无人敢于轻视。但是这先帝一去,照拂他的参天大树倒下了,换成和自己没什么情分的少年天子在那龙椅上话事,这位置,就成了惹祸的根苗了。 王岳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他活了六七十岁,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得势小人不饶人,刘瑾是小人,他很早就知道。 他明白,要保全自己,想要得个善终的话,就坚决不能念栈不去,所以他自请离开司礼监,离开东厂厂公这个位置,去南京养老,这已经明明白白的向刘瑾摆明了态度:我不是你的敌人,甚至,连你的拦路石都不是。 为了不刺激刘瑾,甚至他这次离开京师去南京,除了自己贴身多年已经形同子侄的秦武和两个忠心家人,他连东厂的一个人手都没用,就是秦武找几个护卫的人手,也是从京中各卫寻来的,真可谓轻车简从到了极点。 可即便是这样,在这官道之上,还是遭到了狙杀,他不由得心里大恨,刘瑾啊刘瑾,难道你就一定非得要取了我的性命才肯罢休么? 在他的计划中,他会从京师到天津,在由天津走水路到南京。到了天津,他即便不用东厂的人,也堪堪有了自保之力了,提督东厂多年,他总归还是安置了一些自己的人手的。至于到了南京,刘瑾爪牙再嚣张,怕是也伸手不进去吧,满朝文武现在都要买刘瑾的帐,但是,南京的那些勋贵们,怕是对这个小人,却是未必感冒也未必买账!他王岳做为南京镇守太监,老老实实的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凭着以前在勋贵中结下来的善缘,得个善终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 可是眼下,还有没有性命能到天津,都是难说了。。 前面传来脚步轻轻踩着树叶枯枝的声音,王岳的心一下就提紧起来,玩命一般的狂跑了这一阵,他已经是浑身无力四肢瘫软,这个时候,若是刘瑾派来杀他的那些爪牙,他连一逃之力都没有了。 他屏着呼吸,从灌木的缝隙中看了过去,斑驳的树影中,两个有些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还好,是自己的人。 “钱校尉,吴校尉,是我!是我!” 灌木中突然钻出一个满头枯叶蓬头垢面的人,钱无病和吴虎臣想都没想,手里的兵器就要招呼过去,对方却突然出声,两人的身形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王老爷?”吴虎臣试探的问道。 “是我,是我!”王岳手忙脚乱的拂开头上脸上的枯叶:“两位壮士也脱险了!?” “王老爷,你跑的可真够快的!咱们兄弟差点都追不上了你!”钱无病看这对方狼狈的样子,不禁暗暗笑了笑,这哪里像是昨日晚上那做派十足的王老爷,分明就是一个山野老叟的模样。 “人老了,不中用了!”王岳叹了口气,有些期盼的看着他们两人:“秦护卫他们,没有逃出来?” 钱无病的微微摇摇,这让他的心情顿时灰暗了几分。 “只怕是逃不出来了,我们离开的时候,秦护卫身边,就三四个人了,贼人还有二三十人,又有弩机助阵,秦护卫他们,只怕凶多吉少了..” 第5章內相王岳0户无病 三人间的气氛一下就冷落了起来,王岳是有些怜伤秦武和那两个忠心的家人,而钱无病和吴虎臣,则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想想都有些后怕,要不是钱无病和吴虎臣走在轿子的后面,此时想必已经是那官道之上的一具尸首了。 “此地尚且不太安全,我等护送王老爷出去,寻个有人家的地方报官,到时候王老爷也就安全了,咱们兄弟也算没有白拿王老爷的银子!”钱无病想了想,继续跟着这老宦官瞎跑,他是肯定不干的,倒不如直接将人交给官府,自己也算是省事了。 “至于先前应承王老爷去天津的事情,我看就此作罢吧!”他怕这老宦官继续死心眼要往天津走,拿话先挤兑住对方:“这些贼人达不到目的,只怕不肯罢休,这去天津肯定是去不了了,一路还不知道有多少贼人等着王老爷呢!” 王岳惨然笑了一笑,这才离开京师几十里,这杀手们就迫不及待的蹦出来了,这距离天津还有两三百里的路程,还一个劲儿的往天津扎,这和送肉上砧板有什么区别。再说了,这锦衣卫的两个小家伙不说,难道自己就看不出来吗,那些杀手的弩机,除了军中,又岂是江湖人士可拥有的,这到了天津,只怕也未必安全,刘瑾的淫威之下,自己多年前的那点恩惠,只怕不值得一提了。 “报官,报什么官?”他有些落寞的哼了一声,南京虽好,距离却是千山万水,终老在那里,只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天津不去了!”终究是做了这么多年內相,王岳也是一个有静气的人,论起做事杀伐果断,可比眼前两个青嫩的小家伙老成多了。摇摇头驱走心头的那种彷徨之意,他心中有了决断。 刘瑾你个小人,不是不让我去南京,要在这路上截杀我么,我偏生不让你如愿。知道我由京师到天津再到南京的路线又如何,我反其道而行之,不走水路,自河间府入山东,然后从山东到南京,难道你还能条条道路都派人候着我不成,只要我不露了身份,谁人又知道我的去向? “如何,王老爷,此地不宜久留,你得速速做出个决断!”见到王岳久久沉吟,钱无病有些不耐烦了,身后的那些家伙,还不知道追上来没有,老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适才杂家听两位校尉说,都是在镇抚司里当差的?”王岳知道,自己一个人,是肯定到不了南京的,而一调动自己还能调动的人手,只怕风声马上就走漏了出去,为了安全计,他最好还是谁都不要惊动,那么,眼下这两个身手卓越的年轻锦衣卫,就成他唯一的依仗了。 “是我在锦衣卫里当差,虎臣是我内弟,也是军户出身,却是还没有实差!”钱无病见对方问起来,自然少不得详细说一下,这救人不图回报,那是圣人所为,他可不是圣人,对方这么问,这是要犒赏一下自己? “哦,眼下钱校尉是什么职差?”王岳主意已定,反而不着急了,不让这两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他去南京,那只是一个梦想。而返回京师,更是迟早不得好死,他都不往这方面想了。 “我爹倒是做过小旗,我补进锦衣卫,才两年不多,也没啥功绩,一直就是个校尉!” “牟斌太不会识人了!”王岳痛心疾首的叹了一句,抬起头盯着钱无病的眼睛:“我看钱校尉身手矫健,勇于任事,在锦衣卫里做个校尉,简直太屈才了,今日里你又救了杂家一命,杂家心里是有数的,在你们镇抚司里,杂家的面子,倒是还管点用,有老夫的保举,补个实职百户,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话可就说的大了,钱无病可能不知道当朝大学士是那几位,六部的几位天官是谁,但是,对于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锦衣卫的掌门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老宦官嘴里的牟斌,正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可在老宦官的嘴里,怎么好像跟随时可以训斥的子侄一般。 他不知道,牟斌在王岳尚未卸任的时候,还真是对王岳执子侄礼的,细细数来,大明的历代锦衣卫指挥使,就算这位牟斌最为谦恭,最会做人,当然,他这般低调,也是和东厂势大,锦衣卫日益衰落分不开的。 钱无病还没有反应,身边的吴虎臣,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了,百户啊,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钱家吴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人物,眼下这情形,似乎只要自己这个未来姐夫一点头,这一个百户就到手了?姐夫做了百户,自己再不济,也得是个小旗吧! 钱无病却是比他沉着的多,这天上掉的馅饼并没有砸晕他,实际上,这到底是画的一个饼还是实实在在的给自己的一个前程,他都不确定,只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这老宦官既然敢说这样的话,那绝对就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王老爷,无病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王老爷您是贵人,我是清楚的,但是这么大一份前程给了无病,无病实在有些惶恐,到现在为止,无病连王老爷您的名讳都还不知道呢?” “你这小猴子,给杂家玩这种小心眼,不就是想知道杂家是谁吗?”王岳笑了笑,不以为忤,掏出一方印章递给钱无病:“若是你识字,见到此印就知道我是谁了!” 钱无病识字吗? 按道理来说,锦衣卫里识字的,实在是不多,昔日锦衣卫风光的时候,没少出过那些出京师宣读旨意连圣旨都拿倒了的笑话,这些锦衣卫宣读旨意,不背的滚瓜烂熟,那镇抚司衙门,是绝对不会放他们出去的,从这一点看,就知道锦衣卫里识字的人有多少了。 但是钱无病却是一个异数,他没有上过一天学,却是对于文字并不陌生,尽管,他记忆中的文字,也眼下的文字,似乎稍稍有些区别,这并不影响他识文断字。 好吧,话又说回来,就算他识字,这鬼画符一样的小篆,他也是不识的,恭恭敬敬接了过来,看来一眼,又恭恭敬敬的还了回去。王岳见他这般模样,只当他不识字了,接过印章,轻轻解释道:“这是私印,这些年用的少了,你不识也是正常,不过,那“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的印章,若是在这里,纵使你不识字,也一定觉得眼熟的。” 钱无病的喉咙咯咯的响了两声,他真是被吓到了,这话一说出来,联想到对方又是宦官,又是姓王,他哪里还想不到对方是什么人,锦衣卫内聊天打屁的时候,倒是一半时候都是在骂东厂,骂东厂的番子,骂东厂的档头,对那东厂的厂公王岳,更是骂的不亦乐乎。 “您,您,您是王公公,王厂公..”吴虎臣尚在懵懂,钱无病已经一声跪了下去:“见过王公公,无病不知道是王公公大驾,实在是疏忽之极,该死之极!” “起来吧!杂家早不是什么劳什子厂公了,要不然,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如何,我这保举,你如今可信得过了?” 钱无病点头如捣葱,朝廷里斗的如何厉害,这公公们斗得如何厉害,他的阶层不可能接触得到,连这王公公为什么被人追杀,为什么用他们这些人做护卫,他也不清楚。但是这并不重要,他只要知道,面前的这一个人,是足以改变他命运的人就够了。 平日里他连自家千户都没被单独被召见过,陡然面对连自家指挥使都要恭恭敬敬的人物,他心中的那份惶恐,此刻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大人物亲口保举他一个百户,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这王公公不是东厂的厂公了,那又有什么关系,真要是东厂厂公,他还担心同僚们说他心生二意呢! 大人物们似乎一张嘴上下嘴皮一碰的事情,微不足道,但是对他来说,这就等于得了天大的好处,是一步登天的好事情了,这可真是救人,救出一份天大的机缘来了,尽管钱无病当时救人的动机,不是那么的单纯。 “前些日子,杂家向陛下自请去南京镇守,陛下已经允了,这个百户,只怕要到南京才能兑现得了,钱百户,你可以愿意随杂家去南京?” “属下愿意!”钱无病铿锵有力的答道,这王公公对他连称呼都改成百户了,他若是是不傻,这到手的富贵,就得紧紧的抓住,至于可能要面对截杀王公公的那些贼人的危险,他根本就没加丝毫的考虑,富贵险中求,一点担当都没有,人家凭什么提携你。 “好!”王岳点点头,这人已经收入了彀中,那就可以动身了。。 “适才你说的对,天津已经去不得了,有人想让我到不了南京,埋伏下这等杀着,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我身边还有钱百户这样的虎狼之士吧,我们回头,不去天津,去河间府,然后入山东,直抵南京!” 钱无病霍然肃立:“一切听公公吩咐!” 小人物之所以是小人物,而成不了大人物,除了不能从众多的小人物里脱颖而出,最重要的他们缺乏一个东西——机缘!勇冠三军,满腹诗书不得赏识郁郁而终的,在历朝历代,那真是数不胜数。是这些人没有能力吗?不是,他们缺乏的,只是一个让他们的能力展现出来的平台,而要得到这样的平台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被大人物赏识,也就是说,要有机缘。 而钱无病眼下就有了这份机缘! 钱无病没有什么封妻荫子的大志,但是他知道,若是有这样的机会放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若是错过了,这一辈子都要后悔。他想过上不愁吃喝的好日子,他想风风光光的娶吴嫣然进门,而绝对不想再每个月掂量着手里一二两银子过着拮据的日子。 而他竟然无意中救了天下最有权势的几个太监之一,他的生活无疑从此就要发生改变,朝着自己从来都不敢想的好的方面改变,对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带着这样的好心情,三人开始启程,走出林子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那黄土漫天的官道,在他的眼里,也似乎变成了一条金光灿灿的通天大道, 第6章驿站买马提举鬻女 清晨的光芒微微亮起来的时候,钱无病走出了屋子,在院子里的水井打上来一桶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一把脸。昨日的满面尘土和劳累疲惫,似乎也随着这清冽的井水,一并洗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户很普通的农家,一对中年夫妇,加上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天还没亮那妇人就起来,在厨房里不知道鼓捣着什么,当然,这是昨天晚上钱无病三人给的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起的效果,可怜这对夫妇,为了这意外之财,连自己的卧房也给王岳腾了出来。 年轻人贪睡,加上昨日里又苦奔劳累了一些,吴虎臣还在呼呼大睡着,钱无病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整整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在他脑子里倒腾的就是那金光闪闪的“百户”二字,十八岁的锦衣卫百户,而且是实职实授,这在锦衣卫里,应该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吧!至于是在北京当差还是在南京当差,钱无病想了想,大致这个百户,是要放在南京的千户所里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把嫣然接到南京去,有了前程,在哪里不都一样。 屋子里轻轻传来轻轻的咳嗽声,这是王岳起了床,昨日的劳累惊险,对王岳来更甚,年轻人睡一觉依然精力充沛,可他一身老骨头,却是仿佛浑身都散了架一样,酸疼无比。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稍稍眯了一会儿,这院子里一有了动静,他就立刻就惊醒了起来。 “老爷,您起来了!”按照王岳和他们的商量,此刻他和吴虎臣就是王老爷的家人了,在外人面前,他自然是称呼老爷的。 王爷微微点点头,钱无病利索的重新打上一盆清水,送到王岳面前,动作做的自然无比,什么前程,那是到了南京之后才有的事情,眼下,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个老人,他这个小辈伺候起来,那是再自然不过。 “昨日里我问了他们,这最近的骡马集市,也在十来里外,不过,距离这三四里地的地方,有一处驿站,没准能在哪里淘换出几匹好马来!”钱无病一边伺候着王岳洗漱,一边汇报着昨日里和这农家的男人聊天的结果。 “吃过东西我随你们一起去!”王岳点点头,他人老成精,断断是不肯让钱无病一个人离开他的,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他总得防备一些,没准刘瑾的爪牙还在这附近四处寻找他呢。 “无病啊,这京师咱们是不进去了,那人的爪牙到处都是,咱们不得不小心一点,待到买到马匹,立刻就动身去河间府!” “嗯!”钱无病应了一声,如果有可能,他倒是还想回去给吴家报个平安,不过,眼下似乎不大合适,他也不强求了,毕竟如王岳所说,这一路未必太平,还是尽量小心的好。 说话的功夫,吴虎臣也起来了,用过饭食,三人朝着农人指点的驿站方向,不慌不忙的而去。 大明朝的驿站,是属于会同馆管辖的,在京是为会同馆,在外的,则就成为驿站了,除了北六南三两京九个会同馆之外,这驿站遍布全国各地。驿站的主要功能是飞报军务,传递文报和转运物资,当然,接待各地在外的官员,差人,也是他们的业务范围。 按照朝廷的规定,像驿站这等负责飞报军务传递文书和转运物资的地方,依照其位置的重要程度与否,一般都配置了五匹到数十匹马匹不等,若是遇见紧要的时候,就是住宿官员的马匹车辆,这驿站的官员,都是有权调用的。 对于朝廷规定的马匹,钱无病等人肯定是没有指望购买的,就算他们敢买,那驿站的官儿也未必敢卖,这个,就算是钱无病亮出锦衣卫的腰牌来也没用,除非他是执行公务。至于亮出王岳的身份来,那自然不是问题,驿站的马匹全部牵走都没人说半句,但是,王岳若是亮出身份,可以肯定,不用一个时辰,那带着刀子的客人就不期而至了。 所以,钱无病的目标,是那些在驿站中的官员带的马匹,这里是京师近郊,不管是进京的,还是出京的,驿站里总归是不少住客的,钱无病甚至知道,有奉旨进京的官员在驿站一连滞留几个月的都有。 三个人,一老两少,王岳甚至还剪下几缕花白的头发粘在颌下,乍一看,赫然就是一个带着两个亲随出京的富家翁,走到驿站附近,到也不甚打眼。 留下王岳和吴虎臣在门外茶铺,钱无病走进了驿站,一进驿站,就听得里面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争吵,而围观的人,居然凑了一大圈。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钱无病扭着头朝着那边看去。 人群之中,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女孩儿,正拉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衣襟,死活不让对方离开,而在他的对面,一个身着绸缎满脸横肉的大胖子,正脸色不愉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情呢!”钱无病拉着一个看热闹的家伙问道,这人一看就是随从打扮,钱无病要找人买马,找这样的人问是最合适不过了,当然,眼前有这么好的话题和人搭上话,他还是会利用的。 “体面啊,一点体面都不要了!”那人有些痛心疾首,“这就是我大明朝的正五品官儿么,这等事情也做得出来!” 对付这种人,钱无病很有经验,一角银角子递了过去,这位的“忧国忧民”登时不见,换上一副八卦的面孔:“看见那小娘子没有,她拉着的人,是他爹,两淮的一个盐课提举司的提举,正五品的官儿呢,这不被刘公公拿住了痛脚,罚没一千二百石,为保住头上这顶帽子,他连脸面都不要了!” “那也不关那位小姐的事情啊!用不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哭泣吧!”钱无病奇道。刘瑾刘公公好罚款,也是京师人所尽知的,据说,刘公公看到了贪官污吏,不罚得对方一个家破人亡,那是不肯罢休的,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所以我就说体面都不要了嘛,你看到那个胖子没有,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直接许给那胖子做妾了,能换多少银子回来,那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小娘子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今日里见到这胖子来接人来了,怕是心头委屈,这不拉着他爹分说么!” 这样啊!钱无病点点头,这等事情,固然听起来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定有可恨之处,倒是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对了,这位兄弟,我家老爷想买几匹好马,听说这里有时候倒是能淘换到好货色,兄弟要是有好介绍,少不了你的好处!” “要马?”那人看了他一眼,很是奇怪的说道,“去找那个卖女儿的提举啊,他眼下除了头上那顶官帽子不卖,只怕什么都肯卖的,好像他这次来京,倒是有几匹不错的马!这里其他的人,倒是没有听说有马匹出让的。” 摸摸怀里王岳给的银票,钱无病心里有底气了,这辈子他还没有拿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整整两百两,见票即付。若不是王岳拿出的,他还有点怀疑是不是假的呢。 “都散了散了,聚在一起成什么体统!”正对面的客房,走出来一个老者,看那服色,也是一位朝廷命官,吆喝了几句,众人不是官差就是官眷或者官眷的从人,对这正儿八经的官员发话,还是有些畏惧的,听的这话,纷纷的散了开来。 “孙大人,你也注意一下朝廷体面,被御史们参上一本,你脸上也不大好看!”那官员见到众人散开,对着人群中露出的提举大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也不看对方脸上如何青白交加,自顾自的回房去了。 “这位大人请了!”钱无病走了过去,微微一拱手。 “什么事情!”孙玉平正在郁结,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说这么几句,正在又羞又恼的时候,有人凑了过来,自然是没什么好声气。 一块腰牌从眼前这人手中滑落出来,在他面前一亮,他登时骇了一跳:“锦衣卫?” “大人借一步说话!”钱无病低头垂目,仍然一副恭谨的模样,但是孙玉平可不敢怠慢了,眼下自己的一屁股糊糊事情都没处理妥当,这锦衣卫又找上门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好路数。 “倩儿,你且放手,我和这位大人有话要说!”他有些无奈的抬抬手,女儿的手拉得太紧,实在是轻易挣脱不得。 “我不!”哭得一塌糊涂的孙倩,却是决定如何都不放手了,那个看着就恶心的家伙,就在一边虎视眈眈,爹要是一走,自己再怎么要强,也不管用了。。 “孙小姐,孙大人有要事商谈,不如让我来伺候孙小姐吧,过来几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没有什么害臊的!”那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孙家父女的胖子,此刻见到有转机,也见缝插针的凑了上来。 “你滚开!”孙倩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胖子的殷勤,这让胖子脸上又难看了几分。 “孙小姐也一起过去吧!”钱无病指指旁边的空地,回过头对这个胖子微微一笑:“北镇抚司找孙大人说话,这位仁兄,也要一起来听听么?” 胖子一个激灵,头摆的跟拨浪鼓一样,开什么玩笑,以为能娶个官家小姐就是祖宗烧高香了,他还指望就这样和这位提举岳父搭上关系一起发财呢!眼下被锦衣卫盯上,那什么都不指望了,这孙家小姐,就算是发卖到教坊司,也轮不到他了。 “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等咱们兄弟请你吃饭吗?”见到对方草鸡了,钱无病脸沉了下来,“孙小姐的话你没听到么,快滚!” 见到这个厌物抱头鼠窜而出,钱无病满意的点点头,笑着对惴惴不安的孙玉平说道:“孙大人,有一笔买卖,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因为刘瑾新政的罚款,官员被逼卖女的事情,并非笔者杜撰,实际上,史书记载,当时浙江转运使因家财散尽也凑不够罚款,将自己孙女卖与商人做妾,确有其事。历史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诞。) 第7章细藤缠树病来如山 王岳在驿站外面的茶铺已经坐的微微有些不耐烦了,虽然这驿站来往的人中,未必有人会注意到坐在里头低头饮茶的一个老头,但是,这朝廷中的官员,见过他的终究不少,被人认出来尴尬倒不说,怕只怕刘瑾的爪牙立时就得了消息。 吴虎臣受到他的情绪感染,也是不时的朝着门外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少眼,终于在他这一次抬头的时候,眼帘中出现了钱无病的身影。 钱无病手握缰绳,牵着两匹马,在他的身后,却是还有一人,牵着另外两匹马跟在后面。 “老爷,无病他来了!”吴虎臣低声说道,王岳不动声色点点头,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见到王岳出来,钱无病松开马缰,搀扶着王岳上了马,然后将手中另外一匹马让给吴虎臣,两人前后上了马,轻轻一喝,拥簇着王岳,朝着远处而去。 王岳早已经看清楚,跟在钱无病身后牵马的后生,是个生面孔,开始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卖马的帮着牵马出来的,但是见到自己三人策马扬鞭,那后生居然也跳上马背,跟着他们一起前行,那心里就有些奇怪了。 一口气跑出十多里,马儿慢了下来,王岳拉开一个马身,朝着一侧的钱无病问道:“后面那人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钱无病貌似腼腆的笑了笑,“那就是个买马的搭头!” 王岳一愣,钱无病有些忸怩的说道:“老爷,你给的银票,我给花完了?” 这银钱的事情,王岳一向不放在心上,饶是如此,听到这话,他也是怔了一下:“两百两银子,就买这几匹马,莫非你这马都是大漠名驹不成!还是你让人给坑了?” “马不贵,搭头贵一点!”钱无病讪讪解释道:“此去路途遥远,我和虎臣两个男人,打打杀杀是行的,伺候人就差了些,老爷何等身份,身边岂能贴身服侍的人都没有,恰好后面的这位姑娘有意自谋生路,我就斗胆将她带了出来了,至于买马剩下银子,无病擅自做主,就留与她家人了!” 王岳回头看了那个后生一眼,钱无病一点醒,他自然也看出来了,那哪里是一个后生,分明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家。 “啧,这丫头可就买的贵了!”王岳吧嗒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不会是你看上这姑娘了吧!” 钱无病连连摇头,见到王岳没有什么不高兴,钱无病心里一松,朝着后面喊着:“孙姑娘,还不过来见见老爷,老爷答应留下你了!” 这孙姑娘,自然不必说,就是提举大人的千金孙倩了,既然钱无病赶走了孙提举的金主,孙提举少不得就要将这笔买卖着落到他的身上,而孙倩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即使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不带走自己,为了银子,自己的亲爹还会将自己送给另外一个男人,而无论怎么看,钱无病都比那些大腹便便肠肥脑油的粗鄙男人们,更容易接受一点。 所以,泪痕未干的孙倩,这一次果断的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了。钱无病付出两百两银子,于是就得到了四匹马和一个搭头,而且,这搭头还挺自觉自愿的。 “见过老爷!”孙倩听的钱无病招呼,也一夹马腹,上得前来。 “这些马匹,就是从孙姑娘家中买来的,孙姑娘倒也不像普通女子,这骑术到也过得去!”钱无病解释道,王岳轻轻的哦了一声,算是就和孙倩打过招呼了。 既然是买来伺候自己的丫头,虽然花了点银子,但是,也终归是无病的一番心意,一路来,肯定少不了餐风饮露,有个细心的丫头在身边,也算不错。王岳默默的思忖着,他口中虽然不说,心里头看钱无病却是越看越顺眼,这人年纪不大,身手矫健,敢打敢杀,难得的是心思还这么细,看来,到还真是一个可造就的人才。 孙倩对自己的身份的转换,倒是非常的快,不是所有的官宦家的小姐,都只知道在闺房里头绣绣花,在花园里头扑扑蝴蝶的。孙倩的父亲是盐课提举司的提举,这官职,少不得和那些提着脑袋贩卖私盐的盐枭打交道,虽然是文官,但是却是做的杀气腾腾。 这私盐贩子整治得多了,孙提举少不得就有些担忧自己家小的安全了,孙倩的母亲去世的早,孙提举一直未曾续弦,一个小女儿家,整日里被衙门里提刀弄枪的官差护卫着,娴静又能娴静到哪里去。能骑马绝对不奇怪,就算是拿起把刀来,她都还能耍几个刀花呢。 也正因为这性子硬了些,这才有孙倩抗拒自己父亲的安排掌握自己命运的举动,在她的心里,这个叫钱无病的年轻男人,已经是她唯一的依靠了。男人是树,女人是藤,她已经决定离开她父亲这棵大树了,那就必须再找另外一棵大树缠绕。 既然钱无病叫这个老人老爷,那这位老爷,就是自己的老爷了,孙倩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至于钱无病安排她在赶路住店的时候,伺候一下这位老爷,她觉得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是端茶送水而已,总不成指望人家当自己是小姐来伺候自己吧! .. 有了马匹代步,四人的行程就快了许多,到了第二日晚间的时候,四人就到了保定府。孙倩也悄悄的问过钱无病,他们这一行人到底是要去哪里,钱无病含含糊糊的告诉她,往南走就是了,反正他们跟着老爷,老爷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倒是吴虎臣,对于新加入的这位同伴,颇有些不习惯,这家伙平日里看起来生猛无比,唯独和孙倩一说话,声音就好像低了八度,而且,和孙倩说话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往往一句话,涨红脸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囫囵。 两日的相处一过,钱无病赫然发现,孙倩在吴虎臣面前的说话,居然比自己说话还要管用,自己说话,吴虎臣还要想一想然后去做,而孙倩一开口,吴虎臣却是屁颠屁颠的去做,做完了再想一想甚至都不想。这让他心里暗暗有些好笑,终究是少年心性啊! 到了河间府的时候,王岳的身子,再也支持不住了,毕竟在马背上长途跋涉,到了晚间就连钱无病这等年轻人都有些浑身酸疼,两腿间的嫩肉都在马背上磨得血淋淋的,他一个老人,能够连续撑上这么几天,那已经是很不错了。再这样跑下去,只怕还没到南京,这人就得倒在路上了。 而且这一路来,那些杀手们,似乎也不见了踪迹,这让钱无病稍稍轻松了一些,在请示了王岳之后,一行人决定在河间府休息两日,两日后,再雇辆大车启程。 这几天来,钱无病才真正知道这银子的好处了。王岳身边的银票,好像永远都花不完一样,若不是王岳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他们几人完全可以每日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酒菜。锦衣卫的身份,加上手边富裕的银钱,这穿州过府,简直是顺当之至。 若是普通人,离家百里之外,还需要当地官府开具的路引什么的,但是钱无病怀里的这腰牌一出,什么路引都抵不上这东西硬实,在住进河间府这家不大但是干净的客栈的时候,客栈的掌柜循例要看看几人的路引,钱无病将腰牌一拿出来,那掌柜的别说路引了,连银子的事情都不敢说了。。问锦衣卫要路引,这是嫌自己活的太自在了一些么? 钱无病倒是直接丢了一锭银子过去,让掌柜的惶恐之余大感庆幸,这锦衣卫里,也能遇见了一个讲理的,真是家门有幸。 “这几日吃喝用度先在这里算着,不够了,你再与我说,不过,我们几人喜好清静,没事莫要让闲杂人等打搅我们!”钱无病越也越喜欢这赏人银子的动作了,这花银子原来比赚银子,更让人有感觉。 “那是,那是,小店后院,单独有两个院子,特意为像大人这样的贵客准备的,大人的身份,难道还跟其他客人一样,挤在客房不成,小人带大人过去看看!”掌柜的得了银子,很是殷勤,带着几人朝着后院走去。 前店后院,居然还有几从细竹,看起来就有几分雅致的味道,王岳微微颌首,显然对这暂时的住处比较满意,四人于是就在这客栈里头,暂时安置了下来。 原来的计划是逗留两日,大家恢复了精力,再继续上路的,不料到了第三日,一行人不得不继续在这院子里继续住了下来,原因很简单:王岳病倒了。 终究是年老气衰,又受了惊吓,这一路来跋涉几日,那是因为知道有人时刻想要他的命,王岳是硬凭着一口气支撑着的,眼下人到了河间府,相对安全了许多,这精气神一松懈下来,外邪便趁虚而入,又没有年轻人的抵抗力,王岳不病倒才怪呢! 第8章拘医作诊清谈交心 孙倩的乔装实在是有些拙劣,拙劣到她自己都忍受不下去的地步,所以,一待听说在这客栈要住上几日,便迫不及待的换上了女装。 她带来的衣裳里头,并没有丫鬟侍女的服装,有的只是自己喜爱的几件,哪怕是她捡着比较素淡低调的穿了一身,这穿在身上,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但是,此刻,她温婉的站在王岳的病榻前,手里拿着布巾,为王岳拭去嘴边刚刚喝完汤水留下的水渍,却是十足十的一副丫鬟模样。 请来给王岳看病的郎中,姓安,在这城里也是有些小小的名气的,这大户人家的女眷,实际上他见到过的也不少,见到像这样一个小小的丫鬟,素颜朝天也能将一身简简单单的衣裳穿出富贵逼人的气势来,他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什么是大户人家的做派,这才真正是啊,这城里的大户,能用得这样的丫鬟么,这得要多少银子才调教得出来这般气质。 有了这个认知,他干起自己的活儿来,自然也就慎重认真的多了。 病榻上的王岳,有些萎靡不振,安郎中还是有点本事的,望闻问切,几乎没有花多少功夫,心下也就了然了。其实,病人也不过是身子劳累受损,又着了些风寒,算不得什么奇难杂症,只不过这病来如山倒,看去来颇为严重罢了。 开出了药方,递给在一旁侍候着的这位丫鬟,安郎中收起了药箱。按照这出诊的一般程序,这个时候,病人的家属,就应该将诊金递过来了,他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光看看这丫鬟的穿着做派,这次出诊的诊金一定少不了。 “安神医!”那个在病榻前一直暗暗静静的看着他诊病的年轻人,跟着他走出了房门:“我家主人,不打紧吧!” “不打紧!”他见到年轻人有些担忧的样子,宽慰着对方,丫鬟富贵俏丽,从人气宇轩昂,这病人,只怕还真是不大简单。 “按照我的方子,吃上那么三副,三日后,我再来复诊一下,开些滋补调养的药物,这病也就去了,只是老人家身子有些阴虚,若能静养些时日,那就更好不过了!” “那就好!”年轻人性子着实沉稳,并没有因为他的宽慰而露出多少欣喜之色,只是微微颌了下首,温和的说道:“这个诊金,不知道要给安神医多少?” “这个,随缘吧!”安神医笑了一下,心道:无论怎么随缘,对方应该都不会给出比自己平时出诊更低的价钱,再说,自己还要复诊的不是。 “这样啊,我倒是有个想法,想和安神医商量商量,我家主人这骤逢大病,我们几个下人,对于这医道一途又是一窍不通,若是这病情有了反复,一时之间,我们未免会有些手忙脚乱,若是耽误了我家主人的病情,那我们可就万死莫赎了,正好这院里还有几件干净的客房,能不能请安神医在这里辛苦几日,至于诊金..”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这里是十两雪花银,权作诊金,等到我家主人大好之日,再奉上十两,不知道够不够安神医这几日的辛苦?” 够,简直太够了!一个小小的风寒,居然有二十两银子的诊金,这位老爷,不会是哪位微服私访的大官儿吧!安郎中接过银子,一脸的义不容辞:“医者父母心,这等事情,谈不上什么辛苦,也好,这药我亲自来煎,更能发挥功效!” 看着吴虎臣和这郎中前去抓药,钱无病有些疲惫的在院子里坐了下来。这不是他钱多得没地方花,眼下他们几人的境地,小心无大错,有些事情,防备了总比不防备的好。 孙倩端着木棚,轻轻掩上门,从王岳的房间里退了出来,见到钱无病坐在院中,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木盆,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院子里石桌石凳,孙倩轻轻的走来,坐在钱无病的身边,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好奇的看着钱无病。 “老爷睡着了?” “嗯,喂他喝了些汤水,眼下沉沉睡了过去,钱大哥,你怎么看去来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孙倩心里其实有很多疑惑,比如说,钱大哥明明是锦衣卫的校尉,怎么又变成了王老爷的下人,这王老爷又是什么人,是钱大哥的上司吗?这几日几人日夜兼程,这般没命的赶路,又是为了什么,这些话,她也曾经向吴虎臣试探过,不过吴虎臣哪怕是很愿意听她指使,对于这些问题,却是也闭口不答,问的急了,直接就朝这钱无病身上推:“你去问无病去!”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钱无病微微笑了笑,这几天,两人未必有多少机会像眼下这般安静的说话,说实话,孙倩对他好奇,他对孙倩又何尝不好奇呢。 一个险些被自己亲生父亲坑了的官家女子,她哪里来的自信,跟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锦衣卫说走就走,锦衣卫的名声,在民间可不大好啊,她就不怕自己一转身,将她卖到窑子里去吗? 嗯,她还真不怕,就她这样的,只怕还真的卖不上两百两银子,钱无病很不厚道的想到。 “你是在担心老爷?”孙倩怯生生的问道,有些心事的钱无病,此刻更像是一个大男孩,一点都不像是驿站里那个蛮横跋扈的锦衣卫。 “是有一点点担心,不过无妨,大夫说了,也就是受了些防寒,服上几副药,将养几日好了,这几日,他也实在是有些辛苦了!”钱无病答道。 “老爷是做官的?”孙倩还是没忍住,将这问题问了出来。 “算是吧!”钱无病嘴里和他说话,眼睛却是有些茫然的看着院子里的落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落叶居然让他想起了吴家的那棵桂花树。 “那老爷这是致仕回乡?”孙勤自以为自己弄明白了,说致仕那是好听一点,自己这几人的做派,倒像是更加像是避祸多一点。不过眼下这种事情,倒是也不奇怪,大批的官员被天子座前站着的那位“立皇帝”逐出朝堂,在民间也不是什么稀奇见闻,更别说他父亲更是亲身的受害者之一了。若是凑不够刘公公的罚款,提举大人像这么“致仕回乡”那都不可能呢! “不,是上任!”钱无病的眼神,从院中不断旋转飞舞的落叶中抽离开来,他觉得,有些事情,倒是可以给孙倩透露一点了,毕竟这女子净身出家,他是亲眼见闻,如今跟着他们,算是已经无所依靠了。身家清白,又无甚害处,适当的透露一点内情给她,至少她做事情更加用心,不用整日里瞎猜了或者找吴虎臣套话了。 “去南京上任!”他顿了顿,仔细的观察着孙倩的神色,孙倩脸上微微一丝惊诧,不过旋即就恢复了正常。钱无病心里有数了,看来,这惊讶的反应,不是装出来的,她的确不知道王岳的身份。 “那钱大哥你,也不是真的老爷的下人了?”孙倩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这个,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难道,自己就这么在意他是不是人家的下人了吗? 钱无病微微点了点头,孙倩没来由的心情高兴起来,两只眼睛笑得月牙儿一样,倒好像是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 这老爷一定是朝廷里人望不错的一个清流,被那祸害万年的刘公公贬到南京去了,钱大哥一定是很仰慕老爷的为人,所以才像千里走单骑的关二爷一样,义薄云天的带着一个小家伙,就护卫着老爷上路了。。还有,若不是钱大哥是这样的心性为人,又怎么会在驿站里,将自己从父亲身边带走。嗯,一定是这样,要不然钱大哥身在锦衣卫,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这个锦衣卫,可是明显和自己听到的那些锦衣卫的传说不大一样。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钱无病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怎么突然高兴起来,不过,这明艳动人的笑靥,总比那凄凄惨惨的哀婉,让人看得顺心的多了。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若是要回到你父亲身边,到了南京,我会给老爷说,放了你回去的,做官家小姐,总比做丫鬟好,到时候,让老爷给你说们好亲事,谅你父亲也不会反对!” “我才不回去呢?”孙倩的笑容冷了下来:“他做官,做得连女儿都不要了,他会在意我的死活么?” 百善孝为先啊!钱无病很想这样告诉她,可是嘴微微一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是啊,百善孝为先,难道为了孝道,就让人家回去被自己父亲再推一次火坑吗?这一次有自己恰好搭了那么一把手,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她还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房间里王岳的咳嗽声传了出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这份沉寂,孙倩抿着嘴,说道:“老爷醒了,我去看看老爷!” 望着她婀娜的身影,走进了王岳的房间,钱无病叹了口气,还真是令人头疼啊!或许,自己这买回来的,不是一个搭头,而是一个烦恼啊! 第9章县令到访攀附有心 昏昏沉沉的,王岳睁开眼来,看了一眼正在给自己喂着汤药的女子,嗯,这是无病给自己找的那个侍女,无病人呢? 他有些吃力的环顾着室内,看到不远处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在静静的凝视着着他,他有些安心了。但是以前他若是身有小恙,伺候他的小宦官多了去了,这种安心的感觉似乎来得有些没有缘由。 他闭上眼睛,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苦涩的汤药,微微的想了想。 是了,眼下自己没在宫中,那些小宦官们,肯定来这里伺候不了自己的,这里是哪里,是河间府吧!不过,既然那些小王八蛋能出宫,只怕也是追着去讨好刘瑾这个小人去了,自己只怕他们唯恐避而不及,怎么还会上杆子来巴结伺候自己。 他微微苦笑了一下,一把年纪了,这世态炎凉还这么看不开。 “老爷,感觉好些了么?”钱无病见到孙倩端着药碗离开,上前有些关切的问道。 王岳应声睁开眼睛,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到床边来:“我迷糊了多长时间,可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么?” “老爷这是受了风寒,身子有些疲软是不碍事的,到今天,是第三天了,不过大夫说了,这风寒来的快,去的也快,这药力一到,将养几日,便够了!” 王岳点点头,钱无病并没有提什么对劲不对劲的,那就是说,一切都正常,刘瑾的爪牙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不过,这河间府还是有些不大安全,待到到了山东,大致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吧。 “这几日,你便一直守在这里?”王岳看了看钱无病,他眉梢中的憔悴疲惫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也不是整日都在这里守着,我和虎臣轮流守着,万一老爷要是口渴想喝点茶水什么的,总归有人伺候着!眼下虎臣正歇息呢!”钱无病简简单单的回答道,似乎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王岳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几丝红晕,轻轻咳嗽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好,好!” 跟着前途未卜,甚至生死都未卜的自己,居然难能有这么孝心,这孩子不错!王岳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是在自己大权在握的时候,认识这个少年了,那时候,自己信手给他一个前程,时至今日,只怕对自己的帮助更大吧! 不过,一饮一啄,总归前定,不是今日这个境地,又怎么能看得清楚这个少年的心性,若是当日,只怕自己也会将这孩子的举动,当作阿谀奉承的举动吧了,再说了,那类趋炎附势的小人是何其之多,以这孩子的身份,又怎么靠得拢自己身边来,哎,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无病,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王岳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居然有心和钱无病拉起家常来,钱无病自然不会排斥。 “家里没有人了,我娘去世得早,我爹两年前也没了,倒是我爹临死的时候,给我订下了一门亲事,也就是您看到了的虎臣他姐姐,本来打算护送老爷这一趟去了天津之后就回去完婚的,这一次随着老爷去南京,只怕有得让她有的等了!” “哦,这个不妨事的,总归有风风光光娶那小妮子过门的一日!”王岳笑了,这孩子,这时候,还在惦记着这个,真是个率直不会掩饰的性子。若是那些阿谀之徒,只怕这个时候,拼命的给自己表忠心,让自己明白这些日子对方有多么忠肝义胆,不辞辛苦吧! “是啊,等到护送老爷到了南京,若是能安下身来,索性就将嫣然接到南京完婚,嗯,嫣然就是虎臣姐姐,想必嫣然也不会反对的!”钱无病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对,絮絮叨叨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只怕他也未必察觉,他根本没有当眼前这病怏怏的老人,当成可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而是就是当作一个可以倾诉的长辈而已。 王岳含笑听着他絮叨,心里一片宁静祥和,他都不知道这样的心境,自己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屋子里,竟然隐隐有一股温馨之意。 院子里传来微微喧闹,似乎是吴虎臣在和人说这什么,王岳微微皱着了眉头,钱无病朝着窗外看一眼,停住了嘴里的说话:“我去看看,只怕是不懂得规矩的小二,让虎臣拦住了,我吩咐他们不要来打搅老爷的静养的!” “嗯!”王岳轻轻的嗯了一声,轻轻闭上了眼睛,听钱无病说了这一阵子话,他也有些疲乏了,这等小事,让钱无病去处理就好,他没有必要劳神。 钱无病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掩上门,朝着月亮门哪里一瞥,神情顿时就有些不悦起来。 “不是说了,没得召唤,不用你们来伺候了么?”沉着脸走了上去,他对着那个正对着吴虎臣兀自说个不停的家伙说道。吴虎臣见到是他来了,也一脸气咻咻的住了嘴。 “这位便是钱大人吧,卑职是河间县衙的,我们县尊大人,听闻大人来河间县公干,特意前来拜访!” 那人见是正主儿出来,也顿时不再和吴虎臣纠缠,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店家打听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少年锦衣卫做主,但是,这日常的打点招呼,却都是这年轻锦衣卫出面的,算是一个不可以轻易怠慢的人物。 当然,那个将安郎中请回来一直不肯放回去的病人,是他们县尊老爷更看重的,能使唤得锦衣卫的人,这来头不用说了吧,至少在锦衣卫里有些官职,不管什么官职,都是他一个七品知县招惹不起的。 当然,这知县那还自大到故意来招惹锦衣卫这些煞神的地步,但是,这些锦衣卫,到河间县几天,也不曾到县衙知会一声,这就让他有些坐不住了,这锦衣卫到自己辖地来,这也和夜猫子上门没啥区别啊,不声不响在自己的辖地里一呆这么久,这是要做什么呢? 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安的河间知县刘知县,等了三天,终于决定,上门拜访一下,这些锦衣卫,要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自己就是躲在县衙里也躲不过,若不是冲这自己的来的,自己这拜访一下,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若是自己属下哪位倒霉鬼这下撞正了铁板,这些人也不至于迁怒连累于自己不是。 “河间县?”钱无病脸色好看了一点,眼下这情形,他哪里还想不到,这肯定是自己在那店家面前亮了锦衣卫的身份惹来的手尾,当时以为休息两日就走,贪图便利露了身份,也怪不得人家寻上们来,毕竟,和人家相比,他们才是这地方的地头蛇。 “正是!”从那公人身后闪出一个人来:“劳烦这位校尉给你们大人通报一下,河间县刘讳岩求见!”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王岳这个时候,肯定不愿意见官面上任何的人的,钱无病有些感到有些棘手了,人家可是堂堂的县老爷啊,这都直接上门了,自己撵,估计对方也不会走吧! “这个,刘大人,我们大人刚刚用过药才睡下,我们做下属的,实在不敢打搅!”他苦笑了一下,朝着那位很有礼貌的县老爷,作了一个揖:“还请大人见谅!” “哦!”刘县令脸上微微有些失望:“那诸位在本县公干,若是要本县配合的地方,本县一定不遗余力,劳烦一定转告给你们大人知晓!” 钱无病微微笑了笑:“这个倒是没有必要,不过是我们大人到贵县的时候,身染微恙,在这里倒是没什么公干的,大人身子稍稍好点,即刻就要启程的,刘大人有心了,这番心意,在下一定转告给我们大人,刘大人请回吧!” 刘知县这才真的放下心来,连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原来是路过啊,那就没什么事情了,难怪这些锦衣卫来都没听到什么风声,还是下面衙役从这街面上打听到的。 “好好,我就不打搅你们大人休息了!”刘知县倒也利落,说走就走,至于奉上写程仪还是“土特产”什么的官场惯例,自然有属下的人和这小小的锦衣校尉去办了,既然不是为难自己的,那堂堂一县之尊,这点矜持还是要的。 “这地方住不得了!”带到这两个县衙来客离开,钱无病对着吴虎臣说道:“连这些人都闻得到气息寻来,那什么人都寻得来了,虎臣,你去外面找个车行看看,找辆舒适点的大车,我去问问老爷的意思!” 吴虎臣应声而去,钱无病又扭过头来,看到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安郎中。。 适才的这番对答,听到动静从厢房里出来的安郎中,早就看得傻了,县尊老爷前来拜会那位受了风寒的老爷,都吃了一个闭门羹,果然是..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啊! “安神医,我们老爷的身子,可曾动的身么?”钱无病歪着脑袋询问道,当日这郎中说三日就能好,这三日已经过去了,应该差不多了。 “王老爷的身子,已经好了十之七八了,剩下的就些调养的功夫,没大碍了!”说道自己的专业,安郎中的魂魄在外面荡了一圈,又回来了。 “哦哦,你就好,你不用担心,答应你的诊金,我不会食言的!”见到安郎中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钱无病安慰道。 “不不,大人你误会了!”安郎中一个激灵:“能服侍王老爷,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服气呢,只是这大病初愈,这如何调养,也是一个学问,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小人愿意随着大人一起上路,带到王老爷身子大好,小人再离开!” 钱无病盯着他看着,直到看到安郎中有些发毛了,这才缓缓的开口道:“你确定你说的,可是真心?” “真心的,真心的,简直比真金白银还真!”安郎中连连点头。见到钱无病意动,心下却是大喜,窝在这小城里当个郎中,岂不是浪费了自己那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若能得到这等能令县尊老爷都上门拜访的贵人赏识,那自己的一身本事,何愁没有发挥的地方。 第10章从者如云如愿以偿 在钱无病的称呼中,京师当然是指顺天府,指的是北京,作为一个北京人,或多或少,他还是有一些帝都人民的优越感的,所以,当应天府是官员来迎接王岳的时候,对北京不称呼京师,而称呼为顺天府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刺耳。 他浑然没有想到,对于身在应天府,这大明帝国的南京的百姓,也是有着自己的那么一点的骄傲的。 太祖高皇帝当初可是定都在咱们应天的,要不是北方的鞑子太不消停,太宗文皇帝会迁都到北平?要论帝都气象,这北平能比得上咱这六朝古都。可惜的是,如今,京师是北京,六朝古都繁华不减,却也只能称呼为京都了。 既然是京都,自然也有京都的格局,在北平,朝廷该有的机构,京都里也是有的。不是说大明有“北六部”和“南六部”的说法么,这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刑部,兵部,从尚书侍郎,到主事郎中,北京和南京各有一套人马,而且,这南京的六部,还算不得闲职,而是切切实实的有着事情做的,整个南直隶的中枢,可都在这里。北直八府二州,南直十四府四州,算起来,这南京直隶的州府,比北京直隶的州府还多上那么一些。 唯一有区别的是,在北京城里,至高无上的,当然是天子陛下,但是,在南京城里,相对而言,说话管用的只有三个人:南京镇守太监,南京守备和南六部的兵部尚书。 镇守太监,是宫中派出来的,是天子耳目,而南京守备,而从来都是由勋贵担任,至于南京兵部尚书,那自然就是文官们的代表了,有了这三方势力的维持,这南京,就不可能生出乱子来。 而王岳,是要来南京做这镇守太监的。 以他提督东厂,掌司礼监多年,他既然要来南京镇守,那原来的那位镇守太监,就算不愿意腾位子,也得给他腾出来,哪怕那位不吃王岳这一套,刘瑾也得请他走人不是,他不走,王岳这压在刘瑾头上的这座大山,始终没地方去啊!哪怕是给个等王公公他一个上路之后,刘公公再彻底干掉他的借口也行啊。 南直隶中,太仓、颍州、徐州三道是直隶南京的,只不过这三道,一向是由山东布政使司代管。所以说,当钱无病王岳一行,离开河间府到达了山东,王岳已经不再畏惧刘瑾派出来的这些杀手了。王公公亮出了身份,山东官员。有的是巴结他的,县官不如现管,京师的刘公公虽然凶名昭著,但是,这王公公手里,可是握着他们的乌纱,这个,就算不要迎奉,也决计是不能得罪的。 人越来越多啊!钱无病看着后面的车队,和车队前后护卫的官兵,不禁感叹道。 眼下的他,已经挤不进去王岳的身边去了,不光是他,就连孙倩这个侍女,也靠不了王岳的边了。 前几天夜里,钱无病被惊醒显得有些慌乱的时候,王岳淡定的告诉他,没有关系,是自己人。哪个时候,王岳的安全,实际上就已经不用他操心了。自那以后,不管什么时候,王岳身边总会或多或少出现几个精光内敛却又低调异常的随从,以钱无病的眼光,也看不出那些人的深浅来,不过,他估计,这些人的身手,只怕比自己一拳干掉的那个倒霉蛋强上许多,他甚至都没有和对方比试比试的心思,这些人只怕就是专门吃这晚饭的,他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去。 倒是后来跟随着钱无病他们上路的安恕安郎中,由于职业的缘故,倒是一直在王岳的附近,随时等候召唤,这几天来,他和王岳呆在一起的时间,可比钱无病和王岳在一起的时间,多上许多了。 钱无病隐隐有些失落。 这沿路的迎奉的官员越多,甚至到了济宁后,当地的守备太监,还直接调拨了一只近五百人的军马以剿匪之名,护送王岳上路,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这种失落,就更加明显了。 当时王岳在危机逃亡的时候,是许下了他一个前程,但是,照着眼下的情形看来,他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王公公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他了,这点前程,在自己看来,那是天大的事情,也许,在王公公看来,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大事情,忘掉了似乎也算是正常。 这种失落,一直持续到南京城外,当迎接王岳的南京官员们,将王岳拥簇而去的时候,简直就变成了失望。 王公公打着官腔和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儿们应酬去了,那些神秘出现在王公公身边的人,也随着王公公而去了,而护送公公的军马到了地头,也转身回去了,似乎,唯一没人搭理的,就是钱无病,吴虎臣还有连钱无病都不知道是应该当官家小姐还是当侍女看的孙倩三人了。 南京的人以为他们是地方官员护送王公公的人,那些护送王公公的兵马军将,以为他们是王公公的手下,两边都以为自己没错,结果,倒霉的就他们几个了。 “王公公他走了啊!”知道了王岳身份的孙倩,也有些傻眼了,不由得将问询的眼光,丢向他们几人中,似乎唯一能拿主意的钱无病身上:“我们不跟上去吗?” “就是,不跟上去,今天晚上,咱们就得睡客栈了!”吴虎臣也咋咋呼呼的,这些天,人前人后的颇受尊敬,让他大长见识,心气儿也不知不觉的高了许多,这个出门之前一天还认为住客栈那是有钱人的做派的家伙,眼下已经不屑住在客栈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了。 “走吧!”钱无病叹了口气。 吴虎臣兴高采烈的就要朝着官员们离去的方向而去,钱无病没好气的喝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跟着王公公啊!”吴虎臣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跟什么跟,去找家客栈,等到明天打听到王公公住哪里,咱们再去求见,你真当自己是王公公的从人了啊!”钱无病翻了翻白眼,这一路来,他们几个都被那些贴身保护王岳的“高手”给排斥在外了,这个时候,那些人还能让自己稀里糊涂的跟着? “听钱大哥的!”孙倩也朝着吴虎臣翻了个白眼,心下却是有些欢喜,这才是男儿做派啊,重情义,不挟恩,哪里像这吴虎臣,懵懵懂懂的。钱大哥和吴虎臣可是救了王公公一命的,这份情义,难道王公公心里不清楚了,此刻跟了过去,倒似乎有些攀附的意思了,这看就落了下乘。 好在王岳给的银子,钱无病身上还是不少,倒是也不担心短了银钱,三人寻了一家客栈,安置了下来,准备第二天再去拜访王岳。 当然,钱无病的打着“辞行”的幌子去的,王岳如果故意忘掉他的许诺,那这辞行,倒也说得过去,他可是在顺天府当差,呆在应天府干嘛。如果王岳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情,那么,他的出现,一定会往对方想起这件事情,当然,这前程,也就有了着落了。 王岳哪里是忘记了钱无病,在临走的时候,他甚至朝着钱无病那边看了一眼,只是在人群这种,多看的这一眼,意味太过于晦涩了,以钱无病的心性,就算是看见他的这一眼,也未必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王岳最后的考校啊!若是这钱无病有些得志便猖狂的意思,那这人,也不过是一个武夫而已,顺眼是顺眼,但是怎么用他,王岳却是心里有另外一番计较了。若是钱无病安之素然,与他身边的安歇趋炎附势之徒稍稍有些不同,那王岳对他的安置,恐怕又是另外一个选择了。 当然,钱无病不会知道,王岳离开以后,他的一举一动依然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他再是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小的锦衣卫而已,那些江湖人士的手段,他最多的也不过是偶尔从同僚的闲谈中得知,真正接触,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他如果是菜鸟,那他身边的吴虎臣和孙倩,那更是菜鸟中的菜鸟,同样懵懂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第11章亲如子侄面命耳提 第二天一大早,王岳才用过早饭,就有人通报,钱无病来了,眼下就在门外。 还有有些急躁啊!王岳微微叹了口气,换做是自己,遇见这种情况,总归是要过的几日才来拜访的,不过想想对方不过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他微微一笑,自己也太过于吹毛求疵了一点,其实,这已经算的上是稳重了。 “请他进来!” 钱无病有些忐忑的看着四周,以他的见识,还是有些小觑了“镇守太监”这一职位在南京城里的地位,一大早,王岳昨日下榻的那座富商的别院门口,就已经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轿子,这都是昨日里不够资格为王公公洗尘的官儿们,昨日里凑不上,这第二天一大早,总得来求见一番,王公公见不见那是一回事情,但是,他们来不来,那可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钱无病三人一袭布衣,站在这些人中间,倒是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了。 “那是谁,眼生的很?” “没见过,是哪位大人府上的下人吧,还真是托大,自己不见面,难道叫下人来投个帖子,就可以了吗,嘿嘿,这宫里出来的,可都是心眼不大的,让王公公记恨上了,可有得那位受了!” “就是,还不如不来呢?” “你还别这么说,咱们这些够资格来拜见王公公的来了,王公公未必会记得,但是,若是不来的话,那王公公九成九是记得的,要是你这官儿当得腻味了,你大可不来了啊!” 周围的低语声,一阵阵传进钱无病的耳中,他不禁微微有些好笑,这就是官场么,这来拜见的人家未必记得,但是,不来拜见的,肯定会记得,还真是荒谬。 “出来了,出来了!”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面无表情的汉子,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朝下环顾了一周,眼光落在钱无病三人身上,然后,他伸出手来,朝着钱无病招了招手。 钱无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只见那人点了点头,他这才确定,真的是召唤自己,当下分开人群,走了过去。 看见这几个人在一群穿着官服的人中,施施然走了进去,众人一阵大哗,对这几个人的身份的猜测更加多了,大家天还没亮就在这里候着,没想到王公公一大早第一个要见的,居然是这几位,这几位到底是一个什么来头。 王岳慢条斯理的用茶盖将茶碗的茶叶浮末轻轻的拨在一边,送在嘴边,微微啜了一口,见到钱无病进来,将茶碗放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进来的钱无病。 “王公公,您身子大好了?”钱无病进来中规中矩的见礼后,张口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小兔崽子,不叫杂家老爷了,叫杂家公公的人还少么,不差你这么一个!”他笑骂了一句:“嗯,那安恕的医术倒是不差,这也是无病你有眼光,谁想到小小的河间县也有这等医术高妙的郎中!” “倩丫头呢,昨日了多吃了几杯酒,半夜醒来胸口难受得紧,也不见这丫头,你们几个躲在哪里偷懒去了?” “在外面候着呢,虎臣也在外面!”钱无病一听王岳还是这样的口气,心头顿时大安,当下也笑着回答。 “进来,叫进来,又不是外人!”王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身边立刻就有人出去了,钱无病看着王岳,眼前的王岳,意气风发,哪里还有当初的狼狈和病恹恹的模样,一脸红润得,犹如返老还童了一般。 孙倩和吴虎臣走了进来,他们也被外面的排场和王岳眼下的派头,有些吓到了,眼下的王岳,似乎和他们认识的那个老人不是同一个人了似的,光是坐在那里,不用出声,那淡淡的威严感,就有些让他们感到压迫了。 “你们两个兔崽子,今日里是来找杂家要官的吧!”王岳却没有这种感觉,倒是和眼前几人说话,比起昨日里和那些官员们说话,轻松多了。 钱无病讪讪笑了笑,这是他想的不错,但是,当着人家承认,那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倩丫头你的身世来历,这些日子,我也打听清楚了,也难为你一个娇生惯养的丫头,居然被无病骗来伺候我这把老骨头,你爹的事情,在路上,我就派人去了北京,眼下你爹大概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这番京察,倒霉的也不止他一个,不过,他那点事情,用银子便可以解决,倒是不用搭什么人情!” “多谢老爷!”孙倩一愣,那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王岳能想到这些,并出手解决那已经很念那些日子的情分了。这一声谢谢,倒是也说得真情实意。 “别叫我老爷,我那侄子如果不死的话,侄孙儿侄孙女,只怕也是你们这般年纪了,若是不嫌我这把老骨头啰嗦的话,你们三个,日后,就叫我叔爷吧,也不算占了你们的便宜。”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点头,叫了一声:“叔爷!” 王岳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了一种儿孙满堂的感觉。 “那.叔爷,小倩这就将行李带进府来,伺候叔爷,昨日里无病说叔爷繁忙,我们不敢来添乱,歇在客栈里的呢!” “对,对,客栈不大,收的银子不少!”吴虎臣也帮腔道,昨日里为价钱,他还被店家抢白了几句,他一直记恨着呢。 “呵呵呵呵!”王岳大笑起来,神情十分畅快。 “傻丫头,都叫我叔爷了,哪里还能做伺候人的事情,你有这份孝心,我欢喜的很,你搬来这宅子那是当然的,不过,搬来不是伺候人的,却是要被人伺候的!” 孙倩眨眨眼睛,愕然了一些,终究红着脸蛋,微微的“嗯”了一声:“一切但凭叔爷安排!” “说完了丫头的事情,再说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的事情,虎臣,我好像记得,你家中有个大哥,是在旗手卫任职吧,北京的事情,暂时我可伸手不进去,不过,这京卫除了北京二十六卫,南京也还是有九卫驻守的,昨日里酒席上,杂家倒是和这南京的守备太监高寒说了一下,南京旗手卫里,你补个小旗进去,先干着吧!” “不行,我爹说了,我要和无病在一起的!”听到自己能做小旗,吴虎臣心里还是高兴的很的,不过,听王岳这口气,自己进了旗手卫,无病似乎还是在锦衣卫里干,那岂不是两人不在一起了,那他可有些心虚了。 “有这么说话的么?”无病没好气的喝了他一声:“叔爷安置你,是让你讨价还价的么,还不快谢谢叔爷!” 王岳摆摆手,脸上笑意不减,问道:“你要和无病在一起?无病可是锦衣卫的人,莫非你也想做锦衣卫?” “做就做,锦衣卫咋了?”吴虎臣才不稀罕呢,军余子弟,有个职差就乐的行了,他还挑挑拣拣的,真是有几分愣头青的味道。 “那成,我不管你了,让无病管你了!”王岳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倒是没搭上什么人情,不过,无病你这人情,我可就搭的大了!” “在南京,锦衣卫就一个千户所,那锦衣卫千户好像叫黄什么来着,倒是一个没多大根底的人,昨日里见了他,问了问,无病从北京调来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给无病一个实职百户,这黄什么的,就有些不大情愿了,我不得不搭上一张老脸,给你们指挥使大人去了封信,要是牟斌这点面子都不给,那也不要怪我不给他锦衣卫面子了,到时候,这南京城里,只怕锦衣卫和乞丐,一般人还真分不出来!” 钱无病尴尬的笑了笑,若是另外的人这样折腾锦衣卫,他少不得要义愤填膺,不过,这王岳为了自己而折腾锦衣卫,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指挥使大人素来仰慕叔爷,这点面子,想必是会给的!” “只要他给面子,这黄什么的,也不足为道了,他若是为难你,难道杂家还不会为难他不成!”王岳笑了笑,今日的话,他和几个小辈,说的都十分直白,这在他的宦海生涯中,可是罕见的很了,这也由此看出来,他确确实实将眼前这几个人,当作自己的贴心人儿,一点遮掩隐晦的话语不没有,想到哪里说道哪里。 “不过,无病你也得给我争点气,若是被人拿到什么把柄,我纵使维护你,只怕你也得换个地儿呆了,咱们在这里,不怕人家欺负,但是,欺负人家的时候,也得稍微讲上那么几分道理!” “无病不会让叔父失望的!”钱无病夙愿得偿,这样的面命耳提,哪里有不记在心里的道理。 “也不用太过心急,我的书信,走的是六百里加急,快则十天八天,慢也就是半个来月的事情,你们指挥使大人的公函想必就会到了,到了那时候,你再带着虎臣上任去吧,有个自己人在身边帮手,也是不错的,打虎还得亲兄弟呢!” 第12章秦淮河畔夫子庙前 园子叫绿园,据说是某个盐商主动献出来给王岳王公公下榻的,这王公公初来乍到,正式接手上任的那一摊子事情,总归还是要些时日的,总不成这些日子,让王公公就住在客栈里不是。 孙倩在当天下午就住进了绿园,钱无病和吴虎臣自然也当仁不让的住了进来。王岳忙着自己的那一摊子事情,也无暇照顾他们几人,于是吩咐他们几人,趁着这几日没有差事的空暇,好好在这南京城里玩一玩,熟悉熟悉,三人欣然答应了。 看看三人的年纪,钱无病十八,吴虎臣十六,孙倩,大抵也不会超过十六七的样子,正是又好玩又好动的时候,这身上有了银子,心头没有挂牵,又得了王岳的首肯,少年心性,哪里还坐的住,待到在绿园安置好了,呼喝一声,三人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去看看这繁华的南京城。 前门自然是不能走的,那些官儿太多,三人也不想自己成为那些官儿口中的话题,随便抓住个下人打听了一下,三人从侧门溜了出去。 被临时抓住的下人,姓张,大名没有,小伙伴们都叫他二郎。这绿园是盐商献给王公公小住的,这自然少不了仆役下人,王公公住了进来,大多数仆役下人,都被送回给了盐商,只留下为数不多的一些人,王公公刚刚脱逃大难,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的。 而张二郎就是这为数不多的留下的下人中的一个,原因很简单,他一直是后花园的花匠兼杂役,这么大的院子,花花草草的不少,这些打扫侍弄的活,总不成让王公公身边的那些“高手”去做吧。 钱无病三人出现的时候,张二郎吓了一跳,三人是从前院来的,这个时候能呆在前院的,都是些什么人,他是知道的,而三人嘻嘻哈哈说笑,言语轻松,显然不是和他一样的下人,他心头就留了意。 带到三人让他领着去侧门,他不仅圆满的完成了带路党的工作,甚至还主动的问了一句,两位少爷和小姐,要是出去走动一下的话,要不要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指引一下,毕竟,哪里热闹,哪里繁华,外人还是没有他们这些当地人清楚的。 于是,当钱无病三人出现在夫子庙的大街上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小厮。 到了南京,不到秦淮河便走一走,那几乎是等于没有来,秦淮河分内外两水,这内秦淮从东水头到西水关这十来里长的沿河两岸,便是六朝以来声名赫赫的十里秦淮了。夫子庙就坐落在这十里秦淮的北岸,前面是孔庙后面是学宫,东侧更是占地极广的贡院,每逢初一十五,遍有庙会,当真是南京城里一等一的热闹繁华之处。 有了张二郎这个地头蛇的带领,三人倒也不虞走失地方,这一路走来,钱无病还好,吴虎臣左手多了几个锅贴,右手拽着一包糖炒栗子,正吃得不亦乐乎。孙倩虽然不像这个吃货这般不顾形貌,可手上的鬼脸面具和纸扎彩人,却是也几乎都拿不下了,这还不算旁边的张儿郎替她拎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糕点。 而钱无病,彻底沦落成一个钱袋子的角色了,吴虎臣和孙倩是在前面又吃又买,张儿郎是跟在后面又提又拿,而最后面的钱无病,则是一路付账。 “歇会儿吧!”一路走到一个茶铺子跟前,钱无病不走了,吆喝一声,张二郎急忙拉着前面两个几乎玩脱了的小祖宗。 两人显然还有些不乐意,不过,看到张二郎用当地方言,对老板吆喝着,眨眼之间,点心茶水便铺满了一桌,那一点点小小的不满,也登时不翼而飞了。 “像你们两个这般到处瞎转,我可跟不上你们!”钱无病喝了口茶,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人群:“要不,让二郎带着你们,去四周转转,我就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你们!” 吴虎臣无所谓的点点头,这里好吃的东西太多了,他还没吃够呢,可惜肚子似乎有几分饱了,而孙倩一边走一边买的那些小玩意似乎也不少,这大包小包的,有个地方放还有人看着,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好吧,别走丢了,虎臣你看着你下你小倩姐,这里人多,龙蛇混杂,莫让人占了便宜去!”钱无病递过一把散碎银子,看到两人欢天喜地的扎入人群中,不禁微笑着叹了口气,要是嫣然在这里,那就更好了。 他摸了摸怀里,那里是一根银钗,这可比他上次给嫣然买的那钗子精致多了,当然,价钱也要贵得多,总归出来一趟,要给嫣然带点东西才像那么回事才行,眼下手头倒还阔绰,这点钱,当然不能省了。 不料这一摸,他脸色登时微微一变,怀里哪里还有他适才买的钗子,早就空空如也,他条件反射般的一摸钱袋,果然不出他所料,钱袋子也不翼而飞了。 “还真有点意思了,这里的偷手还挺利落的!”他心下有些微微好笑,这多少年了,他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就是在北京,也没有那么大胆的小偷,敢偷到锦衣卫头来啊! 还好,不过是三四两零碎银子,就是可惜了那钗子,自己还挑了一会了呢!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重新端起了茶杯。 “这位兄台请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无精打采的抬起头,入眼是一个穿着灰白儒裳的年轻人。 “这铺子里,桌椅都满了,唯独兄台这一桌空着,走得乏了,借张椅子歇一歇!”那人拱拱手,却是不待钱无病回答,很是不见外的坐了下来。 “这里也是有人的!”钱无病没好气的回答道:“马上就要回来了!” “那等他们回来了,我再走也不迟!”那人却是有些惫懒,笑嘻嘻的说道:“兄台也是来看灯会的,这可来的早了一些,不过,这里位置倒是不错!” “哦!”钱无病哦了一声,扫了这人一眼,面红齿白,倒是像个读书人的模样。 “不仅仅有灯会,还有诗会,魁星阁今日的诗会,听说苏苏姑娘也会献艺,当场将才子们的佳作唱作做出来,只怕这不用一日,明日里这十里秦淮,被传唱的诗作,遍无人不知了!”这人看着远处的秦淮河里的画舫,一脸的向往之色。 “苏苏姑娘是谁?”钱无病忍不住问道。 “你连苏苏姑娘都不知道?”那人一脸的惊奇之色,看着钱无病。钱无病今日出来,纯粹是来游玩的,身上罩了一件长袍子,手上也没有兵刃什么的,这放在夫子庙前的人群里,倒是和那些其貌不扬的读书人差不多。 这人见钱无病打扮,又见他独饮茶颇有几分雅致的样子,这才凑了上来,以为好歹和这位有些共同语言,若是换做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大汉在这里牛饮,你看他凑不凑过来。 “在下刘子谷,不知道兄台如何称呼?” 钱无病拱拱手:“钱无病!” “好名字!”刘子谷赞道,话题却是一转,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起来:“钱兄真的没有听说过苏苏姑娘的名字?” “没有,我刚刚来南京,别说苏苏姑娘,什么姑娘的名字我都不曾听闻,这有什么奇怪的!”钱无病闲着也是闲着,眼前这人,虽然似乎有些话痨的样子,但是也似乎不怎么讨厌,他倒也是不很排斥和这人说几句闲话。 “这就难怪了!”那刘子谷叹了一声:“好叫钱兄弟知道,这南京城里,四大花魁,苏苏姑娘歌喉无双,紫珮儿姑娘舞艺一绝,浅浅姑娘琴技空谷,步步姑娘诗书玲珑,江南的读书人,又有几人不知晓,钱兄,不是我说你,若是整日在家死读书,读死书,不时不时的出来放松一下,这蹉跎了大好年华,就算日后中了科举,又有什么意思?” “看来,刘兄倒是对这时不时的轻松一道,颇为熟悉了!”钱无病笑了笑,这能把上青楼狎妓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也只有这些读书人了,都是些有几个银子了就折腾的慌的,你让你一天到晚都为果腹发愁,我看你对这劳什子的花魁,有没有兴趣。。 “这相请不如偶遇,钱兄,不如我们今日也去那魁星阁试一试,说不准到时候灵感大发,能写下一首让苏苏姑娘传唱的佳作,那可就不枉此生了!”刘子谷对他的调笑,丝毫不在意,反而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作诗?”钱无病笑了起来,叫我一个锦衣卫去作诗,你确定你不是在拿我说笑么?我认得那诗,诗可未必认得我。 刘子谷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没这个自信,不禁暧昧的笑了一笑:“若是当场做不出来,以往的佳作,也是可以拿出来的!” “若是以往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呢?”钱无病笑道。 刘子谷看了看他几眼,又看了看桌上的这些,有些踌躇的说道:“看钱兄家境也应该是不差,若是以往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花点银子,请人做上那么几首,只要一首被美人青睐,那不什么都值得了吗?” 说罢,他挤眉弄眼的朝着钱无病笑了笑,那眼神,赫然就是一个“你懂的!”的意思。 第13章灯会诗会凑个热闹 真是浪费了这一副好皮囊。 钱无病咕哝了一句,这刘子谷看起来斯斯文文,卖相也不错,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货色,不过,他喜欢。 钱无病平时都接触的是一些什么人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军户子弟自然结交的圈子,都是军户子弟,锦衣卫的圈子,结交的都是粗鄙武文的武人,对于读书人,他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倒不是说他看不起读书人,而是读书人看他们这些武人的那种鄙夷眼光,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种眼光,在他坐探的那主事眼里,他看的多了。 张口诗书礼仪,闭口仁义道德,这人还在街口晃荡,那股酸味儿,在街尾就能闻得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偏生一个个高傲得不得了,好像天底下所有的人,就数读书人最高贵似的。 如果没有必要,钱无病宁可跟兄弟们在小酒铺里喝那十文钱一斤的劣酒扯淡,也不愿意坐在酒楼满座佳肴听这些读书人高谈阔论。 可偏生他一向敬而远之的读书人中,居然蹦出这么一个异类来,而且,对方那种“你懂的”的促狭笑容,和他和他的同僚们偶尔去做做无伤大雅的坏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同出一辙,这顿时让他觉得,这家伙有些亲近了。 似乎,也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是这么讨厌的。 “如何?”见到他沉吟起来,刘子谷笑吟吟的说道。 他还没回答,忽然身后传来孙倩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呢?” “这位姑娘有礼!”仿佛是变脸一般,刘子谷脸上的那种轻浮笑容,唰的一下不见了,抬起头来,很是儒雅的给孙倩见了一个礼,端是一个翩翩少年君子模样。 “公子有礼!”孙倩还了一礼,也是笑吟吟的落座,哪里是适才大呼小叫的疯丫头,简直就是淑女得不能再淑女。 装,你们两个就都装吧!钱无病翻翻白眼,有意思么,两个虚伪的家伙。 “我们在说灯会的事情,这位是刘子谷,这是舍妹小倩!”钱无病介绍一下,伸手却是朝着后面的吴虎臣张开:“银子拿来,坐在这里,被偷手给光顾了!” “什么?”吴虎臣一脸的惊诧,“还有人敢偷咱们的银子,这里的小偷这么嚣张?“ “就你废话多,要不是你们两个瞎转,能被小偷盯上,不给我?那你去结账!”钱无病有些脸上发烧,这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给同行听见,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花完了!”吴虎臣两手一摊,样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我怎么知道你还要!” “今天,就由小弟来做东吧!”两人正在大眼瞪着小眼,刘子谷抬起头来:“这夫子庙这些不法之徒向来是不少的,今日就当是买个教训,下次钱兄出门,可得多小心了!” 说罢,他挺起胸膛,却是眼角偷偷的觑了一眼孙倩。 “那既然如此,多谢刘兄了,下次若是有缘相见,再由在下做东!”钱无病也不忸怩,站起身来,”走吧,回去吧!” “别啊!”刘子谷刚刚豪气干云一番,见到钱无病要走,登时就急了,这位钱兄一走,岂不是这位钱小姐也要跟着走了,那自己豪气干云个屁啊,这不成了冤大头了吗? “嗯,刘兄还有事情?” “刚刚我和小倩姑娘说了几句,小倩姑娘似乎对这诗会也蛮有兴趣的,小倩姑娘,是不是啊?不如大家一起到魁星阁去坐一坐,至于花销,钱兄不用担心,一任由刘某包了!” “你想去看看?”钱无病是一点兴趣都无,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孙倩。 “反正也是无事,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嘛!是不是,大哥!”孙倩低眉顺目的答道,有外人在场,他连钱大哥的那个“钱”字都给省了,反正钱无病不是介绍她是他的妹妹么。 “那就去吧,只是,要劳烦刘兄了!”钱无病见到她这样子,也索性点点头,正如孙倩所言,反正是无事,有着带着见识见识,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情。 有了钱无病的点头,刘子谷自然是乐得前面带路,夫子庙旁边就是魁星阁,不过,他说的魁星阁可不是夫子庙旁边的那个。正儿八经的魁星阁,一般都是建立在孔庙附近,这魁星,是传说中掌管文章兴衰的神灵,一个地方,文运是否昌盛,看这个地方的魁星阁基本上就知道了。 刘子谷说的魁星阁,实际上,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魁星楼,算是这南京城里的读书人们经常聚集的一处清雅酒楼,原本不是叫这个名字,不过后来,在这里聚会的读书人中,接二连三的出了几个进士,就有了人将这里笑称为魁星阁了,这些年叫下来,倒是大家都习惯了。反正,看说这话的人的身份,就知道对方指的是哪里了,若是平常贩夫走卒们,说的魁星阁,那毫无疑问,指的是文庙旁边的正宗魁星阁,若是这三字出自一个读书人之口,没准就指的是这一处酒楼了。 当刘子谷领着三人走进去的时候,魁星楼里,已经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读书人了,所谓诗会,固然有被邀请的,也有像刘子谷这种未被邀请的,不过,只要是读书人,来这读书人聚集的地方,总归是风雅之事,决计不会有人将他们往外撵的。 “你还懂得这诗词?”待到坐下,钱无病悄悄的问孙倩。 “倒是略知道一二,那么认真干嘛,反正又不要我写诗,纵使要写,也是你这位钱大书生,嘻!”孙倩低低笑道,这一路来,她可是知道这刘子谷将钱无病当作了同道中人,他可是清楚,钱大哥识字大概识字,若是要写诗,那就有些难为他了。 “也是,咱们就是来看的热闹!”钱无病哑然一笑,自己怎么就老忘记这孙倩也算是官宦出身,自己在自己老爹的棍棒教导下苦练武艺的是,只怕这位小姐正在学习那些诗词歌赋吧,这人和人,还真是不能比的。 刘子谷看着他们“兄妹”两个窃窃私语,却是有些看的痴了,这风情万种的女子,他也见过不少,而孙倩这种娇憨活泼,俏丽可爱的却不多见了,他一向自认为自己好歹算个才子,那眼前这位小倩姑娘,应该也算得上是佳人了吧! 才子佳人在一起,那岂不是一段美话。 这年头,有些身份的未嫁女子,可都是养着深闺,有多少机会能在外面见到一见?这每年踏青的时候,大概就是刘子谷这些“才子”嗷嗷直叫唤的时候了,那时候,大家闺秀们才偶尔出来露上一面,有些女子的马车后面,远远的跟着的“才子”们,能串上几串人肉糖葫芦了。 看这位小倩姑娘的装扮,谈吐,可不是一般小家碧玉能有的,这钱兄又说他们刚刚从外地迁来,莫非是哪里新近来南京就职的官宦之家,如果是这样,但是和我身份般配的很,若是娶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回去,爹娘总不会再反对了吧! 就这短短的一瞬间,刘子谷想了很多,甚至连孙倩在他面前,连连唤了他几声,也没有反应过来。 “刘大哥,刘大哥?我问你话呢?” 啊!刘子谷如梦初醒:“什么!?” “我说,他们议论的那位苏苏姑娘,刘大哥你见到过没有?”孙倩听钱无病寥寥介绍了几句,却是对那个花魁感兴趣起来:“那位苏苏姑娘,很漂亮么?” “倒是有幸听过苏苏姑娘的歌声,至于苏苏姑娘的芳容..”刘子谷苦笑了一下,他家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家,平日里风流一下,就已经是极限了,哪里有那么多银子,让他去钻花魁的绣房。。 “那你也是没见过了!”孙倩好像很替他惋惜一下:“没事情,说不定今天就有机会的!” 外面人头攒动,几个老者,在一群年轻文人的拥簇下,走进了魁星楼,沿路过处,士子们纷纷起身,和这几位老者招呼见礼。 “唐大人来了!” “齐老,您身子骨越发越康健了!” 各种招呼声此起彼伏,整个酒楼的气氛一时变得活跃起来。 刘子谷知道钱无病不认识这几人,很是善解人意的凑过来介绍道:“那位唐大人,就是十二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人的唐川唐大人,在翰林院供职,一手文章,那是写的极好的,不过眼下丁忧在家,倒是这诗会的主板者好手段,将他也请的来了。” “那位齐老,是本地的文坛领袖,真可谓桃李满天下,据说,连当今的李东阳李大学士,见了齐老都是要尊称一声贤弟的,江南文坛,少了齐老,便是要减色几分了!” “咦,他怎么来了?”说道第三人的时候,刘子谷却是咦了一声,钱无病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见此人,一身青衫,洗的都有些发白了,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站在门口,朝着人群扫了一眼,却是直接朝着钱无病等人身边的一处空桌子,走了过来。 第14章落魄书生求师若渴 钱无病有些看不懂刘子谷脸上的表情了,似笑非笑,不,应该说是想笑而又不敢笑的那副样子,让他实在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和脑。 他再看了看那个青衫儒生,除了衣着寒酸一点,没有什么值得发笑的地方啊,这样打扮的人,这酒楼里头,并不是只有这人一个,不见得所有读书人都是衣裳光鲜的,要知道,穷文富武这话,并不是凭白来的。 “刘兄也认识此人?”他不由得开口问道。 “嘘!”刘子谷低声嘘了一下,脸上依然是这般表情,眼睛看着对方,却是看到对方背着自己这一桌做下之后,这才低声说道:“认得,怎么会不认得,只怕这酒楼里面,不认得这一位的怕是寥寥无几了,这下这个诗会,倒是有点意思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他很有名?”听的这么一说,钱无病禁不住往这方面想,这人不可貌相,没准这穷酸模样,却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大才子也说不定呢。 “呃,算是很有名吧,不过,这人走了背运,老天爷没没辙是吧!”刘子谷确定那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桌,这才神秘兮兮的说道:“十六岁乡试第一,二十九岁又中解元,这样的人,算是有名么?” “啊!”钱无病还没反应,孙倩却是瞪大的眼睛:“莫非,莫非是唐寅,号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唐大家?” 刘子谷点点头,孙倩看着那人的背影,一脸的钦慕之色,这让钱无病有些悻悻。 什么狗屁风流才子,混成这个寒碜样子了,也好意思号称风流,若不是今日诗会,这身行头,没准就要被人当作是在酒楼里来吃白食的了! “大哥,陪我过去一下,我想结识一下这位唐先生!”孙倩可怜兮兮的朝着钱无病看着。 “我陪小倩姑娘你过去吧!”刘子谷自告奋勇,佳人有求,这个时候不出头,还什么时候出头。 “不用,看你刚刚那模样,对唐先生可不大恭敬,我听说唐先生科举案之后,有些被打击,你这读书人,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我哥去无妨的!” 看着钱无病无奈的跟着孙倩起身过去,刘子谷有些嘀咕:“你哥不也是读书人么,不带这么分亲疏的!” “请问,是凄凄白露零,百卉谢芬芳的唐先生么?”孙倩怯生生的走了过去,轻轻坐了下来。 唐寅抬起头,钱无病看到的,就是一个尚未清醒的醉汉嘛,他真不清楚,孙倩干嘛一听到这名字,就一副痴迷的样子。 “你是来上酒的么?”唐寅斜斜睨了孙倩一眼。 “不是!”孙倩有些求助的看了钱无病一眼。钱无病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你这样子还能喝么?” “怎么不能,会须一饮三百杯,呼儿将出换美酒!酒来,酒来!”唐寅轻蔑的笑了笑,大声喊了起来。 “走吧,这是个狂生,还是个酒疯子!”钱无病见不得这副样子,皱着眉头,就要拉着孙倩走人。 “不要,唐先生的诗画,那真真是极好的,他这般洒脱不羁之人,才不会在意这世俗小节呢?”孙倩很是委婉的给钱无病解释道。 “我看到的就是一个酒鬼!”钱无病摇摇头,真扯淡,诗画再好,能当得了饭吃么,听刘子谷的口气,这货也是这诗会不请自来的主儿,都混到蹭酒吃了,还这么故作姿态,这是找揍来的吧! 可偏生这唐寅大呼小叫,这酒楼里诸位读书人,虽然连连摇头不已,但是,却没有一人阻止店家给这一位送上酒水来,得了酒水的唐寅,两眼发亮,哪里还顾得身边这俩人,钱无病和孙倩说话这功夫,他早就喝得不亦乐乎了。 “走吧,这样子,怎么说话!”钱无病劝道。 “唐先生已经醉了啊,他又是孤身一人而来,也不知道他落脚在哪里,待会怎么回去?”要不说,女人是特奇怪的一种动物呢,这明明是素昧平生,只不过闻得他的诗名,居然第一次见面就担心起人家来了,这孙倩骨子里,还是那副有些痴痴的官宦小姐的味道。 “这还不简单,弄回去呗!”钱无病看到醉态可掬的唐寅,就如同在街边看到一个流浪的小猫小狗一样:“等他醒了,自然就找得到回家的路了!” “也是哦,先生不能再喝了!”孙倩点点头:“虎臣,二郎,你们过来,将唐先生扶起来,送回园子里去!” 唐寅被两人架起来的时候,手里犹自抱着舍不得丢开的酒壶,只不过,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又灌下去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刘兄,只怕我等要先走一步了,就不打搅刘兄以诗会友的心情了,舍妹任性的很,见谅见谅!” “钱兄如今落脚何处,我和钱兄一见如故,改日里,刘某再上门拜访啊!” “眼下在绿园小住,刘兄是本地人,应当熟悉此处,不多说了,改日再见!” .. 一夜无话,第二日。 唐寅是被一阵磨刀的声音惊醒的,千真万确,那真的磨刀的声音。 他好像记得自己昨日好像去魁星阁去了,准备好好的讥讽一下那些写着一窍不通的狗屁文章却洋洋自得的家伙,不过,好像吃了点酒,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很是确定,这不是自己住宿的那家小客栈,窗外的磨刀声,不徐不缓,很有节奏的响着,这让他心里微微有些发瘨。 被人绑票了?他脑子里第一个就浮起这个念头,旋即他苦笑了一下,这绑匪要不是瞎了眼睛,怎么会绑自己这个已经落魄到以卖书画为生的文人?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他悄悄的爬了起来,走到门前,从门缝里朝着外面看去。一个精壮的少年,正赤着上身,坐在他门前的庭院里,对着一块磨刀石,嚯嚯的磨着刀,天气虽然不是很热,但是那少年精赤的上身,居然还流淌着豆瓣大的汗珠,显然他已经磨了有一会了。 “虎臣,唐先生醒了没有!”庭院的拱门处,传来清脆的女生,唐寅一呆,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没,还睡着呢?”少年抬起头来,露出几分腼腆的笑容,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上。 “哦,我去看看先生。”女声的主人,终于在唐寅的眼帘中露出了面目,看着那个少女,直直朝着自己走来,唐寅一个激灵,急忙重回到床上,闭上眼睛装睡起来。 “唐先生,唐先生!”门轻轻打开,少女走到唐寅的窗前,轻轻的唤道。 唐寅睁开眼睛,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我这是哪里,姑娘你是何人?” 孙倩笑了起来,心目中的偶像,要不是一副酒气满身的样子,其实也是很耐看的嘛。 “先生唤我小倩就可以了,昨日里在酒楼里,看到先生醉的不醒人事,小倩斗胆,就将先生请了回来暂时歇息!” “哦!”唐寅哦了一声,环顾了一下,有些犹豫的指着门外正在好奇的看着他的吴虎臣:“那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那是虎臣,我家的小弟弟,就喜欢舞刀弄棒什么的,在这庭院里,惊搅到了先生休息了吧!” 唐寅心中,渐渐有了一个轮廓,看这情形,似乎是眼前这位女子,也是仰慕自己才名中的众多女子的一个,昨日里自己失态,她适逢其会,就将自己带了回来,可能又怕些闲言碎语,特意叫自家弟弟,陪着自己。 正待打听一下眼前这姑娘的父母,只听得这位小倩姑娘说道:“对了,唐先生,我家叔爷和兄长吩咐,若是先生醒了,有事情想和先生说一说,这不打搅先生吧!” “不打搅,不打搅,还请小倩姑娘带路!” 稀里糊涂的到了人家家里,人家家长要见见自己,这肯定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唐寅虽然有些狂放,但是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人家姑娘一片好心,总不成自己反而连累人家姑娘,令人家清誉受损。。 偏厅里,王岳正在和钱无病说着话,三人在外面捡了个人回来,这样的事情,王岳怎么会不知道,甚至有了小倩的说话,没多大功夫,唐寅这人的底细,基本上就被王岳打听得个七七八八了。 “这个唐寅,应该是有点本事的,诗文文章就不说了,读书人读了那么多年书,要是什么都学不到,那才叫废物呢,不过,弱冠之年闯下了偌大的名头,确因为一个科场舞弊案终身不得录用,这样的人,委实有些可惜了,听说,眼下此人已经窘迫到以卖字画为生,小倩有这个意思,咱们不妨成全了这丫头的心意,这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不是!” “这也太儿戏了一点吧,拜师?小倩这边倒是好说,怕就怕这人有着读书人的臭脾气,到时候一口回绝,那就令小倩太下不了台了!”钱无病觉得有些荒诞,但是,还是顺着王岳的意思说了下去。 “有个正经事情做,难道比在外面风出雨打的不强,哼,读书人,读书人你叔爷看的不少了,这些人就是属狗的,给他一块骨头,他就能跟着你半里地,他不是终身不得录用么,肚子里有几分货色,一心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读书人,给他一个盼头,又给他几分体面,哪里还有不允的道理,你放心好了,看我和他说!” 第15章孙倩拜师无病置家 尽管钱无病很不理解孙倩对这个酒鬼读书人,为什么有这样一种痴迷的态度,甚至还想着要做对方的入室弟子,但是,他也不能不承认,清醒状态下的唐寅,收敛了那股狂放劲儿,看起来还是颇有几分卖相的。 鼻眼眉毛嘴,似乎都不怎么出奇,但是凑在一张脸上,却是让人看起来有几分和谐的味道,用一表人才来形容唐寅,或许有些过了,但是,这相貌端庄四个字,用在他的身上,却是怎么也不过分。 他很想看看这个家伙,对于王岳聘请他为西席的事情,大为鄙夷,甚至拂袖而去的样子,读书人不是很有风骨的么,拿出来看一看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从哪里而来的,总之,看到孙倩对这家伙仰慕的眼光,他就感到有些不大舒服,待到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悚然一惊,自己对孙倩可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明摆着嫉妒么? 可惜的是,这唐寅并没有如他所想,稍稍犹豫了一下,居然就接受了这份差事,这让他大失所望。当然,至于是否收受孙倩做入室弟子,唐寅没有说,大抵这事情急也急不来,总得看看孙倩的资质如何,如是这女孩是一个绣花枕头,外面光鲜,肚子里一团糟粕,成了他的弟子,那简直就是师门不幸了。做西席,倒也是无妨的。 看到孙倩欢天喜地的以弟子礼拜见唐寅,钱无病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就好像本来属于自己的玩具,突然被人抢走了一样,咀嚼着唐寅的名字,他越发觉得这名字有些可恨,而且,他似乎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曾经听见过一样。 为了表示对这个先生的尊重,王岳特意吩咐,为唐寅还拨出一个小院落出来,唐寅没有推辞,淡淡的接受了,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叔爷是不是过于厚待这人了?”待到孙倩和唐寅离开,钱无病咕哝道。 “算不得厚待,这人有些才名,这才名有时候还的能当银钱使的的,不过,能教了倩儿丫头多少,那就看倩儿丫头能学到多少了,总归,你们几个开心,才是重要的!” 王岳浑然不在意的摆摆手:“下午还有个应酬,我就不陪你们瞎胡闹了,你要是不放心倩丫头,你自己不妨多盯着点,一大群小家伙,有个识文断字的也不错,对了,回头你去帐房里支点银两,这几天自己转悠一下,寻莫个宅子先住下,难道等有了差事还住这里不成!” 钱无病心里微微一暖,昨日里丢银子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给王岳说,王岳眼下却又吩咐他置办宅子,这份照拂,就是真的亲生子侄,应该也不过如此了。 让他更感到暖心的还在后面。 这几日里,王岳身边的人,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从护卫到帐房,从门房到仆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这些人召集使用起来的,反正以钱无病的眼光,是看不出王岳和这些人之间,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就好像这些人已经和王岳在南京相处了很多年了一样。 这帐房大约目前就是用来收礼的地方,能够做在帐房的管事,毫无疑问,肯定是王岳信得过的人,钱无病可以发誓,在到南京之前,他是绝对没有在王岳身边看见过此人的。 “侄少爷,老爷吩咐过,一万两银子以下,侄少爷画个押就可以了,不用麻烦老爷了,若是数目不够,侄少爷吩咐一声,小的问过老爷了,才能发放给侄少爷,这一点,还请侄少爷不要为难小的!” 帐房还在那里絮絮叨叨,钱无病却是张大着嘴,一脸的呆滞,一万两银子,这王岳还真的放心他,他就是连做梦都没有做到过这样的数目啊! “叔爷他有没有交代过,我支取银子是做什么用处的?”半响之后,钱无病才回过神来,赶紧确认一下。 “这个老爷没有说,只要账上有银子,大侄少爷按着这个数目支取就是了,不过,小侄少爷和侄小姐,就没这么便利了,千两以上就得要问过了老爷才成!” “哦,知道了,对了,我问一下,在这南京城里头,置办个两进的宅子,十来口人住的大小,大抵要多少银子?”钱无病想了想,顺口问道。 “这个看位置如何,宅子的新旧风水如何了,不过,大抵在三两百两到千两之间,应该就拿得下来,侄少爷若是不熟悉这方面的行情,直接找牙行也成,他们专门吃这碗饭,落契也方便!” 钱无病得到这个答复,心里头踏实了许多,想了想,他还是从帐房里支取了两千两的银票,清一色的恒通行见票即付的龙头票,有了昨天的教训,他今日里特意将这银票和腰牌放在一起,要是今日再被人摸了去,那他可真只有抹脖子自杀以谢天下了,不带小偷这么欺负锦衣卫的。 叫上吴虎臣和张二郎,三人出了府去,有了张二郎的指点,找到牙行去寻宅子,却是方便的很,到了日头渐落的时候,他们已经看了三处宅子,最后钱无病拍板,在秦淮河的南岸,选中了一处幽静的宅子。 宅子不大,两进院落,四五间厢房,宅子的主人要价一千五百两银子,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一千三百两银子成交,付给了牙行五十两,当下就去衙门换了房契,待到夜色降临的时候,这宅子,就已经换了主人了。 “倩儿姐不跟咱们住一起?”吴虎臣看着这宅子,也是颇为满意,虽然钱无病说,这花的银子,始终要要还给叔爷的,但是,在吴虎臣的心里,这宅子,就等于是叔爷送给他们两个的了。 “她要住在这里,你姐将来要是来了,怎么办啊?”钱无病翻翻白眼:“她就住绿园不是挺好的么,没事去和那酸秀才写写诗,画点花儿什么的,跟咱们凑一起有意思么?” “倩儿姐也是练过几天拳脚的!”吴虎臣不服气的说道:“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女人的话,你最好别当真听!”钱无病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来,这宅子里差两个人,这南京的小偷这么猖獗,别叫他们趁咱们不在,将这些东西给偷走了!” “叫二郎在这里呗!”吴虎臣指指一直陪着他们的张二郎,“二郎,你愿意不!” “小人当然愿意,只不过,小人的卖身契却是不在自己身上,身不由已啊!”张二郎见识了他们买宅子的全过程,心下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 “这个好说,明日你将你的卖身契讨来,以后你就在这边吧!”钱无病点点头,递给他一张银票:“你明日里去人市,寻个厨娘,再找几个机灵点的小厮,将屋子里打扫打扫,该置办的置办,这家,总得有点家的样子才成!” 第二天,孙倩听说他们买了宅子,也过来看了一趟,对于这宅子,她也表示很不错,并告诉钱无病,反正不管如何,这宅里里要给她留一个房间,虽然明知道这丫头不过就这么说说而已,能住到这里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钱无病还是满口的答应了她。 对于王岳的打算,他大抵是猜到一点点。这孙倩是女孩子家,又有一路来照看王岳的情分,王岳既然将她认作了侄孙女,肯定就不会委屈她的,只怕跟着王岳一起住的机会更大。而自己和吴虎臣,是要在南京城里任职的,这不论是住在现在的绿园,还是住在今后的镇守太监府,显然对王岳和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这单独在一边,就比较好说话了。。 而且,钱无病还不敢肯定,这王岳会不会将照拂他的心意公开。尽管到现在为止,钱无病已经铁铁的将自己看成了王岳的人,但是王岳到底会怎么用他,恐怕王岳心里还有着自己的打算,若是王岳就这么一脚将自己踢到了锦衣卫里头,从此以后不闻不问,这一点,就连钱无病自己都不相信。 总之,折腾了两天,钱无病的新家,总归是安置好了,管家,小厮,厨娘,该有的都有了,家里头打扫一清,已经可以住人了。 钱无病禀告了王岳,王岳只是微微点了点,表示知道了。对于花销,钱无病没有提,王岳也没有问。只是当钱无病说道,明日就要和吴虎臣搬过去住的时候,王岳才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有了自己的宅子,等到你自己的差事做得稳妥了,就回京将你要娶的小妮子接过来吧!男人成了家,也就收心了。” 钱无病点头称是。 “过几日,我那些手尾弄清楚了,也会搬到镇守太监府里去了,那地方我看了一下,大是大,却是没多少人气,恐怕还比不得你新宅子热闹,等到你任命下来,我若是到你新宅子里去不了贺喜,总归是要派个人给你捧下场面的,平日里没什么事情,你就不要来这镇守太监府了,这南京虽然太平,却是总有几个和我不对盘的,你肩膀小,莫叫人家把矛头对准了你,你抗不起的!” 第16章带着脂粉气的锦衣卫 六百里加急毕竟不是普通人能享受到的待遇,钱无病在新宅子里,也就过了十来天,北镇抚司的公函就到了,原北镇抚司京卫内城千户所校尉钱无病,勇于任事,升任南京锦衣卫千户所百户,即日上任。 公函在镇守太监府和锦衣卫千户所打了个转儿,待到钱无病得到消息的时候,千户所已经派人将他的官衣告身,送到了他的宅子里。有了镇守太监府里的指点,这锦衣卫千户所要是连他的住处都寻不到,这南京城的锦衣卫就真的该打发到边镇去屯田去了。 新人新气象,打扮整齐,钱无病一大早就出了门。锦衣卫千户所坐落在南京的城南,这是他一大早就打听清楚了的。这城南以夫子庙为核心,东西至城墙,南至中华门,北至白下路,是南京居民最密集的地区,延续至今,称为“老城南”,百年老字号,大都齐聚于此,包括牛市、老门东、门西等所在,算是一等一的繁华地方,巧的是,钱无病的宅子,距离这里,也并不算是太远。 钱无病走进千户所的时候,这南京城里唯一的锦衣卫千户黄大川正在摩挲着下巴,琢磨着事情。 黄大川今年四十五岁,也是世代军户出身,混到千户这个位置,前前后后几乎用了他三十年,所以,他这个人,最讲究的就是按资排辈,对于幸进之辈,他一向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前些日子,迎接镇守太监王公公的时候,王公公有意无意的提了一下他们锦衣卫的事情,他当时心里就微微有些疙瘩,众所周知,这锦衣卫和东厂,从来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王公公提督东厂多年,虽然和他们指挥使大人相处得还算融洽,但是,这般打听锦衣卫的事情,总归是有些不那么合规矩。 可是黄大川也担心啊,他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真的王公公要伸手进锦衣卫,这南京城里,他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啊,夹在那些文官和勋贵之间的锦衣卫,日子本来就不是怎么好过,这两年,东厂也在南京慢慢站住了脚跟,王公公这一来,哪怕是轻描淡写的几句,那架势也不是他能抵挡的。 幸好,毕竟他和王公公之间的身份相差的太过于悬殊,人家提了一下,他没有接话,人家就直接和镇抚司那边去说话去了,也免得了他左右为难。昨日里,镇抚司公文下来了,调拨了一个锦衣校尉来这南京做百户,虽然知道这校尉算是自己人,可他总感觉这事情有点蹊跷,这新来个百户,就得调走一个,他手下这几个人用的正顺手,调走哪个,似乎都不合适。 算了,就一个外来户,随便给他块地盘,让他折腾去吧,做的好了,自然有自己的功劳,做的不好,那是他能力有限,自然怨天忧人不得,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黄大川打定好主意的时候,钱无病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就是钱兄弟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哥哥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瞎厮混呢!”黄大川一脸的笑容,极其亲热的拍拍钱无病的肩膀。 “千户大人过奖了,无病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要千户大人指点,着实惶恐的很!”钱无病很是恭谨的样子,倒是让黄大川对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多了几分好感。 “这落档,备案的事情,都办了吧!”坐了下来,黄大川关心了一下,这该走的流程,总是要走一边的,锦衣卫延续至今,这些细节方面可从没放松过。 “都办好了,属下是来像大人请示,接下来,属下应该做些什么!” “哦,这个张百户调到经历司去了,你刚刚上任,或许有些不大熟悉,要不,牛市那边,以前就是张百户的辖所,你先抓起来,其他的规矩,我也就不用给你说了,都是自家兄弟,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老兄弟就好了!” “那好,如此,就谢过千户大人了,我这就去牛市那边!” “嗯,本来你这新官上任,我得亲自送你一趟的,不过,咱们自己兄弟,客套的话就不说了,今天平安侯爷有个应酬,我推脱不得,改日里,我再为你设宴!” “大人客气了,大人且去忙,属下就不打搅大人了!” .. 牛市百户所有一个司吏,两名总旗,大抵是早就得到了消息,钱无病带着吴虎臣到百户所里的时候,三人已经齐齐整整的在百户所的门口后侯立着了。 “江南好,古姓店常留。四字银钩标一额,六朝金粉衍千秋,名士最风流!”这诗是后人所做,但是从这诗中,就足以看得出牛市这一带的繁华景象了,常言说六朝金粉,这说道金粉,大抵是指女子脂粉,香皂香粉之类的,老南京都知道,这要买上好的脂粉,来牛市准没错,除了闻名遐迩的脂粉铺子,这各地商人在南京的会馆,大抵也是在牛市的居多。 像吴兴会馆,山西会馆,湖广会馆都是在这牛市落脚的多,这些会馆在这里落脚,对锦衣卫来说,热闹归热闹,却落不下多少实惠,还不如别的地方那些铺子实在。更要命的是,这些带不来多少实惠的会馆,却偏生麻烦事儿不少,而且,这些人抱起团来,还轻易触动不得,一动就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处在这个位置的牛市百户所,可想而知景况有多么尴尬了,别的百户所的锦衣卫笑话这个百户所的人,出门的时候,都带着一股脂粉气儿,偏生还恼怒不得。 见到先来的百户,居然是一个连下巴上都没长毛的年轻人,两个总旗心里顿时就有些失望了。上一任百户还在的时候,虽然窘迫了一些,但是仗着蛮横,好歹还能从周边铺子里抢些油水过来,百户里兄弟们也就还能凑合着过,可眼下这位百户,怎么看也不是一个蛮横的主儿。 “周总旗,冯总旗,刘司吏,今后大家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了,几位都是当差久了的,若是我有些做的差的地方,几位还是要提点我一下!”钱无病大剌剌的坐在百户所正当中的椅子上,对着自己的几位属下说道。 “对了,这所里的文书之类的事情,是刘司吏负责的吧,两位总旗有事情先去忙去,刘司吏留下,给我说说所里的事情,也让我心里好有个数!” 钱无病发了话,两位总旗却是互相瞪了一眼,没有离开。 钱无病有些不悦了,这上任第一天,说话就不灵光,这以后还怎么做事情? “大人,不知道,兄弟们这下半年的粮饷,大人有没有从千户所领来!”还是年纪较大的周总旗,看到钱无病不悦,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嗯?”钱无病嗯了一声,有些不解了。 在北京的时候,锦衣卫的进项,都是各个总旗统一收起来,交给百户,然后百户抽掉上缴的和他的进项,剩下的就发还给下面的人,这种规矩,从来都是这样实行的,至于粮饷,这玩意实在难说,说有就有,说没有,也就没有,不过,那都是上面拨下来银子后,按照花名册人头发放的,光是百户代领,这已经是坏了规矩了。 “是这样的,咱们南京的卫所,一年发两次粮饷,这每次都是千户所里拨下银子,然后发落到各百户的!”刘司吏见到钱无病不解,上前解释道:“咱们百户所没什么油水,兄弟们大都指望着这粮饷过日子呢,上任百户大人走的匆忙,所以,周总旗才有这么一问?” “这个,我来的时候,千户大人倒是不曾经提起?”钱无病眨眨眼睛,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莫不是千户大人已经把银子下拨了,但是上一任百户大人没有发下来?这..百户大人已经调到京里去了,这人只怕早就离开南京了,这兄弟们的银子,岂不是没了着落了?” 冯总旗尖嘴猴腮,还留了一缕老鼠须,看起来就是很精明的主,一听到钱无病这样说,顿时就叫嚷起来了。 “这事情我不清楚,不过,我会去千户大人哪里讨个说法的!”钱无病才不会接过这一档子糊涂事情呢,甚至他怀疑,是不是这几个属下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来上任,前任就带着半年的粮饷闪人了,虽然钱不多,真追究起来,哪怕自己的前任到了北京,那官儿也未必当的安生。 “可弟兄们都在外面等着呢!”周总旗愁眉苦脸的说道:“大伙都说,今儿百户大人上任,肯定给兄弟们一个见面礼,如今这见面礼也不奢望了,能把这欠下的粮饷发下来,兄弟们心里也踏实多了!” 钱无病看了看他们几个,貌似不是作伪,又看了看大堂外面,那些半新不旧的穿着飞鱼服的锦衣校尉们,都假吧意思的忙着手里的活,眼神却是都在注视着这边。 “咱们所里,有多少兄弟?”他问刘司吏道。 “连上大人和大人的亲随,应该一共是七十六人!”刘司吏看了看自己的新上司,微微有些忐忑,这般逼迫新上司,他还是有些担忧的,万一这一位年轻气盛,拂袖而去,那事情就弄得不可收场了。 第17章守着金山的乞丐 “见面礼自然是有的!”钱无病伸手送进自己怀里,那里还有买宅子剩下的六百余两银子,用来发放粮饷肯定不够,但是,花上那么一点做见面礼收买人心,那肯定是有多的了。 “这粮饷的事情,我会去问千户大人个究竟,总不会短缺了兄弟们的,我这刚刚上任,总得给兄弟们意思意思,这里是两百两银子,刘司吏你拿去散开了,校尉们每人二两,小旗们每人五两,剩下的就是你们三个的,大伙儿今儿也沾沾我的喜气!” 有道是有钱使得鬼推磨,鬼都能使得动,别说是人了,钱无病的话一出,屋里屋外的锦衣卫们,尽皆是一片喜色。钱无病本身就是校尉出身,这下面校尉们是个什么行情,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每人二两银子下去,只要不乱花,至少这一个月内,这些校尉们心思算是被笼络住了。 刘司吏兴冲冲的拿着银票是兑银子去了,两个总旗,也是露着笑脸对着手下们呼七喝八起来,唯一郁闷的,就只有坐在大堂中间的钱无病和吴虎臣了。 “姐夫,这么一大笔银子花出去,你就一点都不心疼!?”看着外面热闹非凡,吴虎臣感觉心里都在滴血,这得买多少鸡腿啊! “心疼,怎么不心疼,可是做头儿的,要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别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你做事情,这银子,去了总会有来的,舍不得小的,总套不来大的!”钱无病也在抽抽着,一下子几乎将他的家产散去了三分之一,他不心疼才是怪事呢,可这银子不撒出去,谁认识他是谁啊! “你总不会想着花完了再去叔爷那里支吧!”吴虎臣有些嘀咕:“叔爷那里,已经送了咱们一套宅子,还有这前程了,我爹说了,这亲戚之间,若是老是一方扶助另外一方,即便是亲如兄弟也不长久的!” “当然不会!”钱无病叹了口气,若是再沦落到找王岳借银子,别说王岳小看他,就连他自己也得小看自己了。 “连你都懂的道理,难道我还不知道么,咱们先站稳脚跟,再慢慢寻这银钱的来路,活人总不会被这尿憋死的!对了,眼下你跟着我,是补进百户来做个小旗或者校尉,还是先跟在我身边过段时间再说,毕竟不以前从来没在咱们锦衣卫里呆过,锦衣卫里很多做事情的手段规矩,你都不清楚!” “我还是先跟着姐夫学段日子吧!”吴虎臣倒是有自知之明,“姐夫你不是说,什么时候,我都要在你五步之内么!” 刘司吏换了银子很快就回来了,钱无病坐在堂前,看到刘司吏唱一下名字,就有一人上来领了银子,心里头倒是也有一份成就感,尤其是领了银子的锦衣卫,还朝着他这边礼了一礼,拿着银子大声喊一声:“谢百户大人赏!”他更觉得,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是以前他做校尉的时候,怎么都感觉不到的。虽然,这感觉似乎有些贵了一点。 闹闹哄哄发完银子,锦衣卫们在两位总旗的安排下,各司其职,该巡街的巡街,该缉盗的去缉盗,适才热闹无比的百户所一哄而散,就剩下钱无病和刘司吏几人了。 钱无病这才定下心来,找熟悉这个百户所道道的刘司吏仔细了解一下自己这个辖所的情形。刘司吏也分得了十两银子,这可一笔不小的外财了,两位总旗也带着人上街去了,面对钱无病的问题,刘司吏这一次,算是毫无顾忌,毫不保留,问一答十了。 将牛市的情形说了一遍,又将百户所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捡着钱无病感兴趣的说了,一番话下来,钱无病登时大感惊讶。 “这么说来,咱们平常的平安银子,除了那些脂粉铺子以外,就再没有别的进项了?” “是啊,上任百户大人在的时候,有时候收银子收过了界,千户大人也就训斥几句,同僚们虽然有些怨气,倒是也相处得过,大不了下次他们收钱的时候积极一点,收在咱们前头了,不过,这也得看日子,十次里头,只有跑的勤快,总会收到那么一两次的!” “那那些会馆呢,你不是说,咱们牛市最多的就是这些商家的会馆了,大大小小十几家,难道这些会馆在咱们的地盘上,就一两银子都收不到?” “这个,确实收不到,这些会馆,都算是有来路的,像山西会馆,那些晋商钱多的砸死人,咱们去,人家根本不带搭理咱们的,惹得急了,人家直接告到应天府衙去,告咱们一个滋扰百姓,就连千户大人也得吃挂落!” “有钱的不给,那没什么钱的呢?” “没什么钱的,咱们更不敢招惹了,这些会馆,除了那些商人们以后,最多的就是那些各地来的学子了,这些读书人,有点身家的,要来会馆转一圈,没啥身家的,干脆就住在会馆了,那些商家对自己地方上出来的学子,照拂有加,一旦有了功名,这些学子成了官家老爷,回过头来又来照拂他们,这简直比那般土老财更难惹,上上任百户大人,就是犯了这个糊涂,结果被镇抚司衙门直接下书申斥,然后调到大同军前效力去了!” “那就活该咱们倒霉?”钱无病冷笑道:“在京里咱们这些苦哈哈的锦衣卫兄弟,一年能拿上七八个月饷钱,那就是陛下圣明了,这在南京,这饷钱都成了一年领两回了,没有了这些进项,真叫咱们兄弟喝西北风去啊!” “所以,今日的事情,实在不是周总旗冯总旗给大人难看,实在是大家都逼的没法子啊!只要有点活络的地方,谁敢第一天就给大人难堪,大人一点要体谅咱们下面的人的为难之处啊!” “咱们平日里的平安银子,要缴纳几成给上头?”钱无病想了想,问道。 “还几成?”刘司吏苦笑道,“这收上来的钱,能够别让千户大人从别的百户所里贴补一二,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咱们百户所,一直不受千户大人待见,就是这个道理,谁也不愿意养个赔钱货不?”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对了,这是吴虎臣,你给他落个档,送千户所备案吧!”挥手让刘司吏离开,钱无病陷入了沉思中。 果然这当官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啊!那黄千户,显然对自己没居什么好心思,这最不受人待见的一块地盘给了自己,那些肥美的地方,想必都安置了他的那些心腹手下,甚至自己都怀疑,这个百户所都没满编,是不是整个百户所都是南京千户所里那些不得意的家伙凑在一块儿,反正只要是别的地方呆不下去的,都给送这里来了,要是这样,这百户所里刺头,恐怕不少。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却是一定没有想到的。这牛市上的各大会馆,以往的那些百户不敢去碰,自己就未必不敢,这些会馆所依仗的是什么,无非是有人在官府庇护,或者是花钱买得有人在官府庇护他们,但是,这些会馆的保护伞再大,能大得过南京的镇守太监么,自己若是真的要拿他们开刀,甚至不用祭出王公公这法宝来,只要惹出来的事情大到王公公能关注到,那些庇护他们的官儿,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么? 至于这些狗屁会馆京中有人做官,那关南京屁事,总不成自己收点平安银子,京中来来个御史弹劾自己一通不成。。哼! 钱无病笑了起来,适才散财出去的那股郁闷,似乎随着他念头的通达,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走,虎臣,我们出去逛一逛!” 顺着有些破败的百户所走了过去,沿途果然都是三两家铺子之外,便是一家恢弘巨大的会馆,那些商人,似乎觉得不在这会馆上砸银子,不把这会馆修得富丽堂皇,就对不起父老乡亲一样。钱无病一路走来,简直是越看越开心,这牛市哪里是牛市,分明是一个金山啊!居然以前没有人从这金山上掰下一块来,简直是太失败了。 南京城里多少商贾,除了本地的,外地的商贾大约联络交流的地方,就是彼此按照区域的而兴的会馆了,这些会馆坐落在牛市上,岂不是说,只要能拿捏住了这些会馆,这南京的外地商贾,不就全部拿捏住了? “咦,这不是钱兄..” 钱无病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还能遇见一个熟人,只是这人低着头从一处会馆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一身官衣,犹自有些不信的样子的。 “刘兄是山西人么?”钱无病看了看头上的匾额,硕大四个红字“山西会馆”在阳光下褶褶发光。 “祖籍山西大同!”刘子谷脸上的惊讶之色未去:“钱兄居然是锦衣卫,那前些日子,钱兄钱袋被人偷去,莫非是和在下开的一个玩笑?” “哈哈哈,今天天气,哈哈!” 第18章坐地收钱是本行 钱无病很是亲热的一把搂住了刘子谷的肩膀,两人看起来像是多年重逢的老友一般,这么一使劲,刘子谷下面的话也被勒在脖子里,说也说出来了。 “你还说上次的事情,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的麻烦你呢,随便捡个醉鬼回家,居然让家里长辈待若上宾,我那妹子,也要死要活的拜师,你却不早提醒于我,害的我好生没有面子,今日既然见了你,这非得好好的罚罚你不可!” 刘子谷被他一个熊抱,正自有些茫然,听到这话,两眼顿时就有些失神:“罚,怎么罚?” 他已经注意到了钱无病穿着的是锦衣卫的官衣,这锦衣卫的在他们这般读书人的心里,名声实在是有些不堪,看钱无病的亲热模样,不像是要为难听他的样子,可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起锦衣卫的那些酷刑来。 “当然是罚酒了,刘兄还以为怎么罚!”钱无病哈哈一笑,迅疾低下声音,快速的说道:“丢银子的事情,不许再提,不然的话,那就真罚了!” “啊,这个,好说,好说!”刘子谷也回过神了,虽然被人看到自己和一个锦衣卫这般亲热,总是有些不好,但是,既然不是为难自己,虚以委蛇一下,倒也无所谓了,就在奇怪的很,这以粗鄙闻名的锦衣卫怎么可能有那么出众的一个妹子呢,这太没道理啊。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酒楼,牛市这会馆聚集之地,总会有些商人在会馆里谈不完生意买卖,又转战这吃喝之地的,所以,看起来比较有档次的酒楼,倒是有一两家,不过,也仅仅一两家而已。 钱无病一身官衣走了进去,酒楼里自然知道如何对付他这种人,没多少功夫,两人已经坐在二楼一处小小的屏风后面,精美菜肴,流水般的送了上来。 “钱兄,这也太破费了吧!”刘子谷有些不大自在,先前当钱无病当作一个富家子弟,读书之人,他倒是挺放的开的,此刻知道了钱无病的身份,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了。尤其要说的是,他出身官宦之家,这官府的服色百姓们或者看着懵懂,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钱无病身上的,可是穿着百户的服色,南京城里,锦衣卫最大的个儿也不过是千户,这要说钱无病身后无人,那他是怎么都不肯信的。 “有什么破费不破费的,相遇便是缘分,更别说我和刘兄两次相遇,上次承蒙刘兄款待,这次也该轮到我做东了不是,适才看刘兄从那山西会馆出来,想必家里也是有些买卖的,这点不堪的酒食,应该不会让刘兄笑话吧!”钱无病笑呵呵的说道。 “这个惭愧,倒是有些小小的经营,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刘子谷谦逊道,其实,这可不是小小的经营,京师居,大不易,在京都为官,同样也不是那么容易,靠他父亲的那点俸禄,可养不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家里的开销,都是靠这山西那边的铺子和南京的铺子维持着呢! “哦,令尊也是朝廷命官吧,我看刘兄的做派,可不是那些寒酸的读书人可比的!”钱无病试探道,刚刚动了打会馆的主意的心思,眼下就有一个知道根底的人送上门来,钱无病自然是不肯放过打听的机会的。 “这个和我父亲无关,都是我瞎胡闹,学人做买卖赚些花用!”刘子谷一惊,急忙解释道,这朝廷命官经商,大明朝虽然司空见惯,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摆不上台面的,真要拿着大明律一条一条掰开了计较,这也是律法不许的。 “看刘兄说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觉得刘兄投缘,想和刘兄好好的结交一番,难道说刘兄看不起在下!”钱无病佯装拉下脸来,微微露出点口风:“钱某不才,刚刚调任这牛市锦衣卫百户所的百户,手下头多少还有几个兄弟,刘兄有买卖的话,只要用的找着我的对方,难道钱某还有皱皱眉头不成!” “啊,钱兄是在这牛市做百户啊!”刘子谷啊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惊诧,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关照,有什么关照的,自家的铺子又不在这牛市,要关照,也是别的地儿的锦衣卫关照。 钱无病嘿嘿了一声。 “当然,刘兄也知道,咱们当差的人,手里头可是拮据得很,若是有什么好的买卖,自然是愿意掺上一脚的,虽然不一定能拿出多少银子来,但是,咱们手中有这刀把子不是!” 哦,刘子谷明白了,这下真的明白了,这个貌似读书人的锦衣卫,还真的是想和自己结交一下,这用意很简单,不过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路数。 其实,认识这么个人,似乎也不错,看起来,颇有些背景的样子,自己又是个百户,在这南京城里,足够震慑那些城狐社鼠了,至少,有了他的关照,那些三天两头就来自家铺子打秋风的闲杂人等,应该消失不见了吧!尤其是,若是和他真有了交情,那岂不是有机会再见见那钱家小姐,哎呀,这事情怕是有些麻烦,这钱百户似乎是武人出身,这和自己家里,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啊,自己的钱小姐的事情,怕是父亲大人不会允许。 他坐在哪里胡思乱想,钱无病却是不着急,笑吟吟的捧着一杯水酒,慢慢的啜饮着。 “其实,适合钱兄做的买卖,也是有的,倒是不用什么本钱。。”刘子谷沉吟了一下,给钱无病一个建议:“从山西到应天府,有些货物这一路运过来,沿路上这收钱的地方太多,虽然大都是打点好的关系,但是,若是钱兄拿着公文,派人走那么一趟,只怕倒是能省下不少的银钱,这些银钱,算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觉得这个建议,自己提的十分妥当,锦衣卫能干什么,难道他们做买卖,还会拿银子出来么,他们最喜欢干的,就是以势压人,这做个保镖般的人物,那是最适合不过了,更别说拿着公文,这天底下,又有多少地方锦衣卫去不得的,要为难这出去办差的锦衣卫,那些沿路的官府,也得有这个胆子不是。 钱无病微微笑了一下,却是不以为然,自己有病啊,千里迢迢给人做保镖,赚点力资,还冒着以权谋私的风险,这不扯淡吗?你们都到了咱们的地盘了,用的着这么麻烦吗? “钱兄觉得不妥?”刘子谷感觉到了钱无病的不以为然,问道。 “似乎,这有些公器私用了,这个,说出去,有些不大好,钱某倒是还想往上面走一走的!”钱无病摇摇头:“这坐地收钱的事情,倒是做的熟了,那些太麻烦的事情,一想就头大的很!” 这是没这个胆子啊,刘子谷心里鄙夷了一下,又没钱,有不愿意出力,天底下哪里有天上平白无故掉银子的好事情。 他浑然没有想到,锦衣卫从来做的就是这天底下掉银子的买卖,他那铺子里,每月里交的那些银两,可不就是送到锦衣卫的口袋里去了的吗? “这些事情不急,对了,刘兄刚刚去山西会馆,是做什么去了!”钱无病摆摆头,似乎决定丢掉这个让他头大的话题,换个话题聊一聊。 “也没什么大事情,不过是家里到了一批货物,来会馆和同道们交流一下,毕竟大家都在这南京城里做生意,互通一下有无,还是很有必要的!” “交流什么?”钱无病似乎很感兴趣。 “无非是价格涨跌啊,哪个州府短缺什么富余什么,这样商队上路的时候,有些针对性的话,这买卖也好做的多!” “嗯,确实如此!”钱无病点点头,心中却是莫名的涌起了一个想法,这些山西商人抱成团,互通有无,就可以规避风险,增加效益,若是这所有的会馆,全部都在一起,全国各地的在南京的商人齐聚于此,那岂不是生意好做的多,没准这货物还在路上,这便就已经谈好了价格,交讫了银两,货物一到,便可交割。。 这买卖存在的竞争,可以想得到,这山西会馆的商人,绝对不会将他们得到的货物价格需求等情况,和别的地方的人交流,别的会馆的商人,也是同样如此,但是,若是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例如自己,这片地方的地头蛇,能够让这些让这些人,全部都齐齐聚在一起,大家喝着茶谈着买卖,交流着信息,或者干脆将这些信息综合起来,自己拿来和所有的会馆商人交流,而自己只是在这些买卖中,抽取极少的一部分利润做抽头,那岂不是南京城里,绝大多数的买卖,自己都能在里面赚到银子。 钱无病越想越兴奋,南京多么繁华,这每日里又有多少买卖在进行着,哪怕是再小的抽头,这聚沙成塔,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这可比收这十几个会馆的那点平安银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做的,这买卖做的,钱无病狠狠的捏了一下拳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可以确定,在自己有这个想法之前,绝对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第19章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不给面子,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钱无病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是对于自己送出去十几份请柬给各个会馆的主事人,却一个都不愿意来,他还是气的火冒三丈。 昨日和刘子谷一会,回来之后,钱无病就开始着手这事情,他的心中,已经满满的被自己的激情充满了,至于平安银子,让那点小钱见鬼去吧! 先是找来自己的司吏和两个总旗,详细的给他们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两位总旗倒是懵懵懂懂,那刘司吏却是眼睛发光,钱无病的这个想法,若是真的能够实行开来,恐怕这牛市百户所就是大明最富裕的百户所了,他读书人的眼光,可比周总旗和冯总旗两个粗货看的远的多。 “这事情,怕是不大好办!”看完了前景,回头再看看眼下的光景,刘司吏心又冷了下来,这些会馆一直就尾大不掉,光是一个百户所,恐怕还吃不住他们,人家根本就不打搭理他们的。 事情还真的如刘司吏所言,一大早送出去的请柬,没有一个表示会赴宴的。钱无病的意思是,把各个会馆的主事人都叫在一起,大家议一下,比如重新再起个会馆之类什么的,大家都没事去在里面坐坐,然后锦衣卫负责保驾护航,这样一下,局面不就打开了么。 但是,他似乎有些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执行力,锦衣卫在这些会馆面前,积弱已久,人家根本就有拿他这个新上任的小小锦衣卫百户当一回事情,直接就这么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哼,不来,不来,我难道自己就去不得!”钱无病却是发了狠,这上任第一件事情,就灰头粉面的缩了,那只能被手下看做是一点都不靠谱的表现,更别说,上面还有个王公公,只怕也是关注着他呢,没做百户之前,他仅仅是希望自己能够升官发财,做个百户,那已经是钱家的列祖列宗保佑了,可这做了百户,要说他一点野心都没有,那也太小看他了,千户,镇抚,不也是人做的么,人家做得,难道自己就做不得。 “周总旗,冯总旗,带上你们的弟兄,去各个会馆缉拿逃犯,就说有人看见有逃犯潜入他们那里,给我仔细的查,不要怕耽搁事情,给我从早查到晚!”钱无病黑着脸吩咐道。 “现在就去么?”周总旗明白钱无病的意思,不就是骚扰对方个鸡犬不安么,这个事情,容易办啊! “不光是现在去,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去,每天点卯了,就去搜查逃犯吧,会馆里每一个人,都要把身份查实清楚,告诉他们,咱们是为他们负责,万一有逃犯隐藏其中,做了不法的事情,到时候,受连累的可是他们!” “好勒!属下这就召集兄弟们去!”两位总旗喜笑颜开,这奉着上命去为难人,那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不过了,一点风险都没有,出了事情可以往上司那里一推不说,被为难的人,给的好处还少不了。 钱无病也是干过校尉的,自然知道他们高兴什么,不由得吩咐道:“我不管他们给你们多少好处,反正我就一个要求,这会馆里头,不管什么时候去,总的看到咱们的兄弟穿着官衣在缉捕,总之,让那些商人不敢上门,或者上门也心惊胆战就算达到目的了!” “那要是他们给银子让咱们走人呢!” “哼,若是这点小钱,你们也看得上,那你们这辈子,也就一个总旗了,刘司吏不是个你们解说过,要是咱们这次的事情能成,那每天里进账是个什么规模,前后比一比,你们就知道怎么做了!”钱无病哼了一声。 “明白了,不过,真给银子,咱们也能收吧,大不了收了银子不干活,咱们还是按着百户大人的吩咐,不折腾得他们一个焦头乱额服软求饶,决计不放手!” “去吧!”钱无病没好气的摆摆手,收钱不干活,还如此理直气壮,果然不亏是锦衣卫啊! 两位总旗,见到钱无病不反对,心下了然,兴冲冲的着急着自己的手下,去执行百户大人的命令了,这不反对,自然就是默许了,两人这还是清楚的。 一时之间,牛市百户所里杀气腾腾,锦衣校尉们一个个斗志昂扬,荷枪弄刀的鱼贯而出,动静之大,让道路两侧的百姓,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这是出了大事了吧!这般锦衣卫一个个好像紧张兮兮的,难道倭寇又来了么?” “扯淡呢,倭寇再来,能来咱们应天府,在海边溜达一下就算不错,我看了,估计是那位大人倒了霉,这锦衣卫前去抄家呢,没看见这帮锦衣卫一个脸上都露着笑容么,什么事情能让这些人开心,当然是这种事情了!” 山西会馆的主事之人,叫容树伯,本身也是这南京城里的富商,家大业大,只不过年岁稍大之后,这家族里的生意,便交给子侄们去经营,自己退下来享享福。可偏生他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退下来之后,在会馆的日子倒是比在家里的日子还多,众多山西老乡们,见他处事公道,为人又素有威望,也就推举了他做这会馆的主事之人,并尊称他一句“容翁”! 上午的时候,两个锦衣卫给他送来了帖子,说是请他晚上到隔壁酒楼赴宴,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并当着那两个锦衣卫,将请柬丢在了废纸篓里。宴无好宴,锦衣卫请赴宴能有什么好事情,无非是摊派银子而已,上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那个敢上门收钱的锦衣卫百户,好像已经调到边镇去了吧!他们还真以为如今的锦衣卫,还是昔日的锦衣卫啊,可以无法无天了么,如今刘公公当权,锦衣卫,哼,也就那么一回事情,有银子给他们,还不如和部堂里的几位大人喝喝酒呢。 听说这锦衣卫新上任了一个百户,年纪不大,怕是没吃过教训,又要走他们前任的覆辙了,这种事情,你爱找谁就找谁去吧,反正别找到咱们山西会馆头上。 吃过了午饭,他正在和几个慕名前来拜访的山西商人在聊天,如今南京山西会馆的名声,是越来越大,山西的商人,即便在南京没有生意,也将南京作为一个中转,在江南做买卖,无疑有这个一个中转,吃住也好,临时调拨货物也好,都是极为方便的,甚至有时候短缺了银子,在老乡们之间周转一下,也不会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处处不便。 这山西商人们有了这个认知,哪怕是在南京没有买卖,路过的时候,也来会馆拜访一下,一来混个脸熟,算是拜拜码头,二来顺便和老乡们聊一聊,听听乡音,联络下感情也是好的。此刻容树伯面前的这几个商人,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而来的。 “容翁,容翁!”几人正在谈笑风生,外面有人突然跑了进来,容树伯不禁眉头一皱。 “小三,都说了为人要稳重,天还没塌下来,这么慌张是做什么!难道是走水了么?”他笑着对几位商人点点头,有些不悦的对着这被称作小三的年轻人道。 “不是走水,是外面,外面来了好多的锦衣卫,杀气腾腾的,将咱们会馆前后都堵住了!”小三有些语无伦次,这样的场面,谁看到都有些害怕,虽然他知道会馆里很多人在官府都有着依仗,但是这架势来势汹汹的,让没有多少依仗的他,多少有些心惊肉跳。。 “嗯,他们想干什么?”容树伯眉毛一挑,直接就想起上午的事情了,这是锦衣卫老羞成怒了么,知不知道就凭这滋扰百姓一条,他就能让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真以为这山西会馆里的是普通的百姓,那他们就大错而特错了。 “他们说,有人看见有逃犯潜入了咱们会馆,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前来搜捕逃犯!此刻他们正在外面一一查证会馆里所有人的身份呢!” “你们稍微坐坐,我出去看看!”容树伯对几位脸色变幻不定的商人说道。 “不坐了,不坐了,容翁有事情,咱们就不打搅了,反正来日方长,日后再来拜访容翁!”几位商人站起身来:“突然想起来,下午我们还有些货物要交割,我们这就告辞了!” “也好,这里便是南直隶咱们山西人的家,你们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来都成!”容树伯微微笑了一下,“小三,替我送送这几位叔伯!” 容树伯刚刚准备坐下来,就听到前头有人大喊,显然刚刚出去的几个人,被人叫住了:“你们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嗯?刚刚从河南那边过来,路引呢,拿出来看看!” 他霍然站起身来,神情恼怒的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是那一位锦衣卫的大人,我山西会馆皆是来历清白的良善百姓,断断没有不法之徒混在其中,这般大动干戈,是不是有些搅民了?” 第20章守望相助和成本问题 周大福从小旗到总旗,都是在这牛市混出来的,算的上是这牛市上正儿八经的地头蛇,人面是极广,不管容树伯眼里有没有他这么一个人物,但是对于这容树伯,他却是认识的。 见到容树伯一脸愠怒的出来,指责自己,他冷笑了一声:“容翁,这话可做不得准,我锦衣卫保一方平安,不惜大动干戈,正是为了诸位,至于有没有贼人混在其中,哼,这会馆日日来往进出的人这么多,你容翁可以用身家性命担保么?” 容树伯哼了一声,却不接他的话茬,真要他拿身家性命担保这会馆里的每一个人,他是断断不肯的,大家不过是同乡,身在异地守望相助而已,真要是有人做了什么不法之事,他也不可能一清二楚。倒是周大福这般语气凿凿,让他有些犹疑起来,莫非,真的是有贼人混了进来。 见到容树伯气哼哼的,一时语塞,周大福不再理他,却是在这大堂中间,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下将这会馆折腾得一阵鸡飞狗跳。 山西会馆的建筑形式大致同大型住宅相似,就是大由型住宅改建而成的。这正厅里,既是供奉乡贤的坐在也是同乡聚会宴饮之处,所以,尤为宽广。在后面的其余房屋多是供同乡借居,山西会馆的规模有些大,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塾,供同乡子弟入学。此刻,借居的人和私塾里的老师学生,全被锦衣卫带了出来,挤在这正厅里,再大的正厅,挤上了几十百来号人,也显得有些拥挤不堪了。 可锦衣卫们不管这个,而且,按照百户大人的意思,今天是要在这里折腾一天的,人多算什么,慢慢的候着,一个个的排查,总归有查完的时候,至于查完了之后,总旗大人会不会怀疑他们不用心思,再要求查上那么一遍或者几遍,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情了。 容树伯心下恼怒,却也还保持的风度,一边在众位同乡中游走,安慰着同乡们,一边朝着那吊儿郎当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锦衣卫总旗恨恨的看了一眼,不管有没有贼人,眼下这光景,在外人看来,肯定是山西会馆遭了官非,不然的话,怎么会折腾得这么大的场面,这对会馆的名声,或多或少是个打击。 足足折腾了快两个时辰,正厅里几乎所有的人的身份来历籍贯路引几乎都查的差不多了,如同容树伯所料,没有一个查出来有问题的,就是那几个落魄的举子,虽然身无长物,但是路引都保存的好好的,锦衣卫一点茬子都没找出来。 “够了吧,这位大人!”容树伯看到锦衣卫们还不肯放他们回后面的屋子去,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这哪里行,这些人看起来没问题,不过,具体有没有不法之徒混在其中,谁也说不准,再说了,这些人查了,那些仆役厨子马夫这些人,还没查不是,全部都给我叫出来,一个都不许遗漏!”周大福愉快的吹着茶沫,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容树伯再次气结,好,我就忍了这一回,等到你查完这些仆役厨子,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大福还真没什么话说,等到查完这些仆役厨子之类的,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九月间的天气,黑的已经不算迟了,这一通折腾外,外面已经是暮色沉沉了。 听到手下汇报,暂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来,周大福很是利落的站起身来:“打搅了容翁,职责所在,还请海涵,兄弟们,咱们走!” 见到这般锦衣卫折腾了一下午,就这么利利索索的走了,原本以为他们会再弄出点什么幺蛾子的容树伯,一下倒是微微有些愣了,足足过了半响,他才回过神了。 “容翁,容翁,这是怎么回事情啊!”正厅里诸人莫名其妙的被禁锢了一下午,一个个也是颇有怨气。 “没是,没事,官府缉拿凶徒,这是为了大家的安生,这不没事了么,大家暂且回去,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容树伯堆起微笑,安慰着人心惶惶的同乡们,有了他这个说法,众人似乎也安心了许多,一边议论着,一边散开了去。 “这事情有些蹊跷啊!”小三凑了过来,“这些锦衣卫,似乎真的是公事公办,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勒索点钱财而来的呢!” 容树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为了报复上午自己的那点不满,弄开这么大阵仗,却虎头蛇尾,这有点说不过去啊,可是,若不是为了上午那事情,这山西会馆,可有多久没有进来过这些讨厌的锦衣卫了。 “对了,小三,你去看看对面的湖广会馆,看看有没有这么一回事情,若是这些家伙挟私报复,厚此薄彼,哼,我倒让他们看看,咱们山西人,是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容树伯吩咐着,小三急忙跑了出去,片刻功夫,他又跑了回来,“容翁,下午那边也去了些锦衣卫,似乎倒是不是专门针对咱们山西会馆而来的!” 嗯!容树伯放下心来,看来是真有贼人潜逃到这牛市了,难得锦衣卫们作为了一番,有了这番阵仗,那没有被查出来的贼人,也应该吓跑了吧! “好了,没事了,折腾了一天,我休息休息去,你给大伙宽宽心,叫大伙别胡思乱想。” 他以为这是锦衣卫好不容易作为了一番,而且还是雨露均施的那一种,也就断了寻后帐的念头,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再次来到会馆的时候,看到又是满满的一群人堆在正厅,一群锦衣卫在那里煞有其事的排查着,他顿时觉得自己脑门顶儿都在冒烟。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情,锦衣卫拿咱们这儿,当他们的百户所了吗?” 今日带队的,却不是昨日那个吊儿郎当的老锦衣卫了,换成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他在这里火冒三丈,那锦衣卫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小三,小三,去锦衣卫百户所!”他掉头就走,这样折腾,这不用三天,会馆里的人都会吓得另寻去处,谁愿意天天被官差盘查,更别说,这些官差还是名声极其不好的锦衣卫,就算没有问题,日子久了,也得给你查出问题来,这种情况下,谁愿意呆在这里谁就是傻瓜了。 钱无病乐呵呵的看着这位怒发冲冠而来的家伙,他以为还得再来个三五天才会有成效,没想到第二天这山西会馆就抗不住了,也是,锦衣卫没事情折腾一下好像无所谓,被吓到心惊胆战的却是那些普通商人,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有个当官的亲戚或者用银子喂饱了的靠山的。等到这些普通的商人都被吓跑完了,这会馆还是个屁的会馆,就不过是一栋大房子而已。 “钱百户是吧,这个不法之徒到底是谁,你今日给我说说清楚,若是子虚乌有纯粹是你用来报复老夫没给你面子的手段,莫怪老夫不客气!”看到不过自己孙儿大小的钱无病,人模狗样的坐在百户所的大堂,容树伯咆哮起来。 “大胆!”刘司吏和吴虎臣,两人同时开口喝到。 容树伯吃这个一喝,顿时回过味来,自己这是在锦衣卫百户所的大堂,而不是在自家的铺子或者是山西会馆,这小锦衣卫若是个愣头青,自己只怕要丢些颜面,吃些眼前亏。 “容翁且莫生气!”钱无病笑呵呵的说道,容树伯朝着这边来的时候,他的底细就已经被钱无病弄的清清楚楚了,他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个老人,在意的是什么。 “我能不生气吗?这会馆里到处都是你们锦衣卫,所有人都惊惧不安,哼,锦衣卫的名气是怎么来的,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也知道吧!” “该生气的应该是我啊,你看,我这为了辖所内百姓的安危,不顾辛劳,每日里派人搜捕贼人,这放在哪里,都算是忠于职守吧,刚刚我好像听说,容翁要对我不客气来着,我到是很生气,想听听容翁怎么个对我不客气法?” “哼!”容树伯微微哼了一声。 “去找咱们千户大人告上一状?说我钱无病太忠于职守,不应该缉拿盗贼,维护百姓平安?”钱无病看着眼前的容树伯,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容:“还是去咱们镇抚司衙门走动走动,将我这个有些勤勉的百户,再调到军前去效力?”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真要在你上司面前,给你歪歪嘴,这事情也不是难办到,我是个商人,做什么事情,就讲究个成本,钱百户如此折腾,无非是老夫扫了你的颜面,说个数字吧,若是老夫觉得能接受,这事情就抹去了,咱们从此再也不提!” 显然在容树伯的心里,这花点小钱摆平这个不安分的锦衣卫的成本,远比将他调走的成本要低的多,只要能达到一样的目的,商人的本性,直接让他选择了那个成本最低的办法。 第21章牵着不走打着飞跑 换做是见到刘子谷之前,钱无病没准还真答应了容树伯的这话,是啊,折腾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钱么,有钱不就行了。 可是现在,钱无病只是温和的笑了笑,笑得容树伯脸上的表情,由从容自信,慢慢变得微微有些僵硬起来。 “一开始,就不是这银子的问题,我只是想请容翁和其他会馆的主事,好好的吃一顿酒而已,钱某初来上任,这该拜的码头总归是要拜到,让人说是狂妄无知之辈,那就不太好了!” 钱无病竖起食指,微微的摇了摇,“真要说到银子,怕是容翁的这点钱,我还看不上眼来!” “这竖子好大的口气!”容树伯仿佛刚刚才第一眼看到这个年轻锦衣卫一样,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他容家不敢说是这南京城里最大的富商,但是,若是从这南京城里的富商里头,按照家产资财排一个座次,他容家估计排进前一百还是有望的,眼下这嘴上都没长毛的年轻人,居然说看不起他的那点钱,这是无知到一定地步还是狂妄到没边了。 无知不可怕,而且无知的人,决计混不到这一个实职锦衣卫,说起来南京城里挂着世袭锦衣卫百户,千户的这些勋贵子弟,也是不少的,但是,这些人挂着的也不过是一个衔头,是朝廷表示恩宠的,那点俸禄,锦衣卫不在乎,这些勋贵子弟,也是毫不在乎的。 但是,若是这些挂着世袭锦衣卫百户,千户衔头的勋贵子弟,将手伸进锦衣卫来,对着锦衣卫指指点点,只怕没有一个人会鸟他们,锦衣卫的家法管不到他们,他们也别拿自己当个数,真以为世袭个锦衣卫千户百户,就可以对着锦衣卫的千户百户呼三喝四了。 能做到锦衣卫实职百户的,决计就没有无知的人,但是狂妄到一个小小的百户,说看不上容家那数以十万计两的家财的,却是凤毛麟角,至少,容树伯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有遇见过。 看到钱无病那笃定的样子,容树伯觉得自己有必要认真对待一下此事了。 “吃吃酒也是无妨,不过,老夫于你们锦衣卫,素来没有交情,就算是拒绝了百户大人的盛情,也算不得过分吧!” “这交情,总是处出来的,容翁不知道也就罢了,不过,钱某可不是打算找诸位主事来打打秋风的,而是要送一桩天大的富贵给大家,但是大家似乎不大理解,无奈之下,这牛市的不法之徒,就稍微多了一些,这也是钱某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天大的富贵!”容树伯有些狐疑的看着钱无病,显然,他心里压根儿就不信这说辞。 不过,人的底线,就是被自己一次次的刷新的,锦衣卫上门送请柬,他觉得是打秋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按照他以前的想法,那是一个子儿也不会给锦衣卫,等到锦衣卫折腾了两天,他自己主动开口打算用银子了解此事,对方却大话不惭的说要送他一桩富贵,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信归不信,对于真的拿点银子消灾,却是没有多少抗拒的心理了。 “天大的富贵!”钱无病肯定了一下,“不过,这桩富贵,单靠容翁和容翁的山西会馆,可得不来,得靠牛市的众多父老乡亲齐心协力,才有可能!” 容树伯看到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皱着眉头,看着钱无病,却是不再说话。 “容翁暂且回去,几日后,钱某还会再设一次宴,只要容翁不要再将钱某的请柬当作废纸般收拾,钱某这就将山西会馆的兄弟叫回来,这会儿的功夫,想必那不法之徒,也逃到别的地方去了,兄弟们应该去别的地方找找了!” “好!”容树伯点点头,不过是赴一次宴而已,就给这锦衣卫百户一个面子,“一言为定!” “如此,有劳容翁了,容翁走好,虎臣,替我送送容翁,顺便叫兄弟们去湖广会馆,芜湖会馆那边转一转,那不法之徒,或许到了那边去了!” 笑吟吟的看到容树伯消失在自己的眼帘之中,钱无病微微笑了笑,有了这容树伯,那王树伯,张树伯之类的,还会少吗?难怪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自己不过是小小的运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权利,这些先前连正眼都不看自己的商人,也不是服软了么? 事实证明,在大明朝,嗅觉最灵的人,除了官员就是商人了,容树伯去了锦衣卫百户所一趟,山西会馆里顿时就风平浪静了,其他被锦衣卫骚扰得苦不堪言的主儿,立刻就留了心,这一下午,钱无病呆在百户所里,基本就没挪过窝,送走了一拨又一拨,话还是对着容树伯说的那番话,不管是迫于锦衣卫的压力,还是真的好奇这富贵的,一个个都满口答应,到时候钱百户的酒宴,他们一定准时到。 天色黑了下来的时候,钱无病送走了最后一个会馆的主事,至此,牛市十七个会馆的主事,全部到百户所里来转了一圈,钱无病同样的话,说了十几遍,也累的有些不行,瘫倒椅子上,看着身边的吴虎臣。 “虎臣,这事情,咱们要不要跟叔爷说一说!” “不用了吧!”吴虎臣满不在乎的说道,“没准叔爷的人,就在这里看着呢,叔爷很看重你的,我看的出来!” “是么!”钱无病一乐,不过想起王岳曾经的东厂厂公的身份,他还真有点相信吴虎臣的话了。 “嗯,等咱们做出名堂来了,在给叔爷说也不迟。”钱无病想了想:“走,咱们回家!” 刘子谷的父亲是南京吏部稽勋司的员外郎,和京师一样,南京的吏部也是有着文选清吏司、验封司、稽勋司和考功司的编制,不过这能干的事情,就不能比了,所以,他的这个员外郎清贵是清贵,却是没多大职权。 而在仕途上,刘员外郎没有助力,自身也没啥机缘,基本上也绝了往上走的心思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大概就是在这个位置告老了,所以,对于自己儿子科举无望,反而折腾起那些商贾之事,他也不怎么反对,孩子大了,总归要寻个出路,做不了举人,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做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 可是今日,天一黑,儿子就被山西会馆的几个同乡叫了去,到了快宵禁的时候,也没有回来,他微微有些担心了。 儿子一向还算老实,虽然有些风流性情,拈花惹草的事情没少干,但是以他山西人的精明,他从不掺杂到那些麻烦中去,刘员外郎本来一儿一女,但是打在女儿小时候被拍花子的拐走之后,他对唯一的这个儿子,格外的上心,眼见儿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他心想,这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派家人去会馆寻儿子,不料儿子却捎信回来,今日里就歇息在了会馆,原本他还怀疑儿子有事欺瞒着他,不过当家人说这是儿子当着会馆的容翁的面说的,他这才微微放了心,容树伯他是知道的,家里生意做的不小,前两年,还有个儿子中了举人,如今又在会馆里主持日常事务,有他的首肯,儿子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就在他放下心来去安睡的时候,山西会馆里,刘子谷却是正面对着几个老人,细细的叙说着他和钱无病结识的过程。 当日他和钱无病在山西会馆前亲密的一幕,不少人都看见了,原本这回事情没多少人放在心上,可这两天事情一出,有人就想了起来,貌似,刘员外郎家的公子,好像和新来的那个锦衣卫百户认识。 容树伯一听,哪里还没有将刘子谷连夜召来的道理,这做官做买卖甚至做人,都是一样的道理,都是力求知己知彼,这才能利于不败之地,虽然不知道钱无病所说的“天大的富贵”是给他们画的一个大饼还是真的确实有这么一笔买卖,找个知情人先了解一下,总归没错的,就算刘子谷对这事情一无所知,顺便了解一下钱无病的喜好性情,也是大有好处。 商人们别的不多,唯独银子不少,山西商人在江南也能混的风生水起,与他们庞大的财力也是有着关系的,一个锦衣卫百户,或许可以刁难一下他们,但是随之而来的反扑,只怕就不是一个毫无背景的锦衣卫百户可以承受得住的。 不过,凡是总有意外,商人最是逐利,钱无病今天下午的话,多个会馆之间互通了一下,大抵确定,他对每个人都是这般说的,要说一个人狂妄到这地步,大家还是有些不信的,有的人,甚至包括容树伯,其实心里都隐隐相信,这个叫钱无病的锦衣卫百户,大抵是有笔巨大的买卖,这买卖大到他一个人做不了,需要找帮手。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家会馆都通知到,应该是他想从这些会馆中,找到一个足够实力的合作对象了。 “等等,你刚刚说的是绿园?”容树伯打断刘子谷的说话,“你说他告诉你他先前落脚的地方是绿园?” “是啊,不过,那几日忙着铺子里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呢?后来不就在会馆门前遇见他了吗,我还真不知道,他居然是锦衣卫,只当他是一个富家子弟呢!” “嘿嘿,这还真有点意思了!”容树伯笑了起来,看到刘子谷和几位同乡一脸不解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前几日,前几日绿园可是住着一位人物,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清楚,不过,这钱无病说的事情,倒是又多了三分可信,真是好奇啊,究竟是什么样的买卖,能让他眼界这么高,几十万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 第22章大开方便之门 酒楼叫太白楼,正是当日钱无病拉着刘子谷窜进来的那间酒楼,钱无病刚刚踏上二楼,见到的不是一帮老奸巨猾的老家伙们,而是刘子谷那有些甜的发腻的笑脸。 “你怎么在这里?”钱无病微微笑了一下,很是亲热的说道,这副情形落在容树伯的眼里,他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大家都到齐了吧!”打过招呼,钱无病看着二楼上的众人,基本上牛市有头有脸的,全部在这里了。 “大家都到了,一直都在好奇钱百户究竟有什么好关照大家的呢!” “就是,能被钱百户称作大富贵的,这买卖一定不小,就算会馆里事情再多,也得来听听钱百户说道说道!” 众人齐齐应道,面子看起来,这一次给钱无病给的十足。 钱无病双手伸开,往下按了按,嘈杂的声音顿时被压了下去。二楼不算很大,此刻原本用来隔开空间的屏风已经撤走,十几号人,分别坐在三四张桌子上,酒菜在钱无病还没到来的时候,就已经上好了,不过,显然这在座的诸位,都不是心思都不在这吃喝上面,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钱无病,至于是急着听钱无病说的“大富贵”,还是等钱无病说完了好早点走人,各人的心思,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都是做老了买卖的,吃的盐只怕比钱某吃的饭还多,多余的废话,我就不说了,省的大家笑我不知道天高地厚!”钱无病环顾了一下四周,很满意他们这幅场面上的恭敬。 “钱某虽然身在锦衣卫,但是,对于这商贾之事,一贯也是非常感兴趣的,这最近又调任到这牛市,和诸位商林前辈日夜相处,这琢磨的事情未免就多了一些,前些天,倒是冒出了一个不大成熟的想法,钱某见识阅历都好,少不得请诸位前辈叔伯过来,合计一下,这事情要成,大家都有好处!” “钱百户你说就是,大家都在听着呢?”容树伯年岁最高,显然钱无病来之前,和众人就交流过了,见到钱无病还在谦逊,忍不住催促一下。 “诸位所在的会馆,都是为了联谊乡民,襄助同乡,为身在外地的同乡谋福祉的,对吧!” “正是!”下面会馆的主事们,纷纷点头,这年头,有什么比同窗,同年,同乡关系更为亲厚了,会馆不为同乡谋福祉,难道是开善堂的么。 “这就是了,遇见困难拮据的同乡帮扶一把,这样的事情,我听过很高,也很仰慕诸位的高义,正因为诸位做的事情,深得同乡们的信任敬佩,所以,旅居在外的同乡们,对自家会馆那是有如乡梓,这南来北往的商人,到这南京六朝繁华之地做生意,少不得来会馆转一转,哪里生意好做,哪里出了盗贼,甚至哪里的货物价格上涨了几分或者下降了几分,都在会馆和同行交流交流,这个大家不否认吧!” “对啊,这就是联谊同乡啊!” “可是我琢磨着,这样的交流,信息也未免通畅,比如说,我安徽的商人,想去湖广做做买卖,这安徽会馆里,一时就未必找得到在湖广做买卖的通道,这稀里糊涂的过了去,或许能赚钱,或许也就亏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天底下哪里只赚不亏的买卖,便是陶朱公在世,只怕也不能说大话自己任何一笔买卖都赚钱!”众人笑了起来,这钱百户果然年轻,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要是天下买卖做什么赚什么,那世人还不蜂拥而至么! 见到众人发笑,钱无病也不着恼,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众人,等到众人笑声渐渐歇了下来,他才悠然开口道:“若是这安徽商人,在去湖广之前,在湖广会馆里头打听打听,而湖广会馆里的诸位湖广商人,也不藏着掖着,将各种货物的时价,行情,甚至连地方官府的态度都一一告知,诸位觉得,这买卖能做不能做呢?” 众人的笑容还在脸上,笑声还在这二楼飘荡,听到这话,顿时气氛就为之一滞。旋即,以容树伯为首的几人,沉默了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四海一家,天下大同!”有个精瘦的老头却是很不和时宜的出声了,“虽说当今圣天子在位,但是要达到圣人说的这般境界,怕是有些难吧!” 钱无病刚刚用湖广会馆和安徽商人打比方,这老头正是湖广会馆的主事,听的他拿湖广会馆说事,心头就有几分不高兴。 “我湖广会馆中来个安微同道,当然礼敬有加,不过,要打听这些,却是爱莫能助了,总不成让同道们抢我湖广子弟的饭碗,我湖广子弟,也是要吃饭读书的!” “那咱们颠倒个位置想一想,你湖广商人,要去安微做买卖,若是有安徽同道这般相助于你,那你愿意不愿意呢?” 精瘦老头一时语塞,这样的好事情,他当然愿意,但是他刚刚拒绝在前,这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你看,大家都愿意,但是,大家都觉得好处是人家得了,自己吃亏得不到什么好处不是!”钱无病见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话声一高,说出了他早就想说的一句话:“但是,若是若是有这么一个地方,这天南地北的商人,都可以在其中,互相打听询问信息,甚至直接就谈好了好卖,大家觉得,这样的地方,大家会馆里的那些同乡,愿意去么?” “这还用说!”下面的主事们,纷纷说道,为同乡谋福祉,这不就是最大的福祉么。 “只是,这地方要是阿猫阿狗都进来,那也未免显得太龙蛇混杂了,而且,就如同刚刚这位前辈所说的这样,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干,天底下杀头的生意有认作,这没有好处的生意,那就是傻子都不会做的!你总不能让一个一趟买卖数万两银子进出的商人,和一个挑着担子满街卖烧饼的去谈生意吧,他们有有什么可谈的,谈今天烧饼芝麻放多还是放少了么?”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万事都讲究的是个般配,这娶妻嫁女都还讲究个门当户对不是,大家有身份的人,自然是和有身份的人一起聊聊天,吃吃茶,顺便就把这生意给做了,这样的日子,才叫惬意是不是!” 钱无病看到此刻众人笑归笑,却是眼中再也没有那种戏谑笑看的意思,知道自己的话语已经打动了这下面大多数的人。 “所以,我就琢磨着,在咱们牛市,开一家“四海会馆”,这天下的商人,只要进门,我都欢迎,而诸位,便是这四海会馆的第一批主事,只要诸位肯放下成见,每日里来这四海会馆坐一坐,将自家会馆商人们带来的本乡本土的行情,拿出来交流交流,这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 “至于大家担心没好处,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这不仅有好处,而且,还是天大的好处!” 钱无病说发了性子,将这几日琢磨出来的章程,干脆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这事情少了这酒楼上的这一群人,不能做的起来,此刻不让他们看到切切实实的好处,说了半天都算是白说,这些人,都是人老成精,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首先,进我这四海会馆虽然不花钱,但是,这茶水糕点总要钱吧,大家都是做买卖的人,这点小钱估计没人舍不得,积少成多,这平日里的开销,估计是打的过去的。” “各地货物的行情,我们大可弄上十几间几十间屋子,一个屋子里挂一块板,然后将最抢手最热乎的货物的即时价格写在板子上,若是要到查看某地某种货物的价格,只需要到这屋子里的板子上一看便知道了,当然,这个是要收钱的,至于收钱的,当然是提供这些即时提供这些行情物价的会馆了!” 众人嗡的一声,闹了起来,这样的法子,他们还真没想过,收钱不收钱的,他们倒是不在乎,但是,花点小钱便一下可以了解到整个大明各地的物价行情,这可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眼下交通虽然还是便利,但是货物从南到北或者从北到南,花上几个月半年,根本就不是个稀奇的事情,本来赚钱的货物,没准到了目的地,变成亏得一塌糊涂的事情,他们可没少见,有这这钱百户说的这些屋子,这种事情岂不是几乎不可能发生了。 “当然,为了这些消息的准确,四海会馆也不是一点事情都不做,将来,我们要拿出一笔银子,在整个大明各个州府,都派驻人手,期间用快马信鸽联络,若是要查证消息的真伪,物价的变动,也就几日十来日的光景,这样的双管齐下,难道看到这消息的人,还不放心吗?” “这查证消息,也是要钱的吧!”下面有人发问道。。 “这个自然,这马啊人啊,也得吃喝拉撒不是,不过,慢慢来,大家总会适应的!” “钱百户,说来说去,大家都有好处,不过,我却看不到你有什么好处!”容树伯发话了,这事情对各家会馆的确有好处,但是,这不过也是一个大点的会馆而已,事前钱无病说的“天大的富贵”似乎有些夸大其辞了。 钱无病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容树伯,然后又看了下面的众人一眼:“这四海会馆里来往的人多了,难保不定就有你买我卖看对眼的,这些人,或许没出会馆,这买卖就谈成了,这些人,咱们单独给他们开辟出个雅间,让他们在雅间里好好谈,不清楚的地方,咱们会馆帮他们弄清楚,这买卖一成,好处这不就出来了吗?这样凡是在我会馆里谈妥的买卖,我会馆做为中人,为他们奔前走后,提供场所信息,这适当的收取点银子,我想大家应该不介意吧!” “那这银子,要收多少,若是太多,只怕人家宁肯到外面去谈了!” “不多,百中取一而已,诸位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不会觉得这样的数目,也会将人吓走,不再登我这便利之门吧!” 第23章扯着虎皮做大旗 有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好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在坐的人中,没有一个脑袋瓜子不够用的,钱无病这这话一出,立刻就被人意识到,真要是所有的买卖里,都抽上那么一头,哪怕是百分之一,那汇集起来,也是巨大的数目了,而且,这收益,还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有一茬的。 有人在盘算在这收益有多少,有人在琢磨着自己的会馆若是参与其中,能得到多少,甚至有的人更在想,既然这事情这般好做,那为什么要和眼前这小小的锦衣卫做,自己这些人大可一脚把他踢开,就算要官面上的人照应,以这些会馆的底蕴,难道这南京城里,还找不到愿意为这事情出头的官员么? 钱无病也想到了这点,当然,他能琢磨着这事情,敢想前人所不敢想,要说就他这年纪,若没有一点依仗,说出来这些老狐狸们都不相信,问题在于,他的依仗在哪里,有多大,这些老狐狸们却未必知道了。 不,这些老狐狸当中,还是有人稍稍知道点端倪的,不过,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知道的拿出来和大家共享。 “这些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啊,钱百户一个人吃的下来吗?”有人想清楚了这事情,终于开始发难取来。 “是啊,是啊,锦衣卫即便出力,也不能将好处全部拿走吧,这真正来银子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些买卖的抽头吧!”也有人开始附和着,反正眼下这光景,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说出来,成不成暂且不说,真要成了这事情,眼下不说,事后反悔,那就连站得住脚跟的道理都没有了。 钱无病微微笑着,待到众人都静了下来,他开口了。 “这些银子,自然我一个人吃不下的,我还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我锦衣卫只要其中的三成,至于官面上的事情,诸位大可放心,只要这四海会馆没有作奸犯科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南京城里,我想大概没有人特意来为难咱们这点小本生意!” “三成啊!”虽然觉得这三成,似乎还是有点多了,但是锦衣卫忙乎了半天,又是本地的地头蛇,似乎倒也说的过去,剩下的七成,大伙儿均分,倒是可以接受。 “你们也是三成!”不料钱无病继续说了下来,令得他们好像被泼了一头冷水,“我钱无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何德何能敢惦记这样大的买卖,这剩下的,自然是我身后的那位大人了,这一点,诸位不会觉得我会坑害蒙骗诸位吧!” 钱无病笑吟吟的说道,对于人性,他知道虽然没眼前这些老狐狸清楚,但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他绝对是扛不住这些会馆以及这些会馆身后实力的觊觎,所以,即使他很不想扯着王公公的虎皮做大旗,不过,这个时候,王公公的凶名,他还是要用一下的。 果然,在他祭出这个法宝之后,众人陡然沉寂了下来,正在活络着心思的人,一个个都看着钱无病,心里头却是想着,是谁?这个小小的锦衣卫背后是谁,四成的干股,什么力气都不出,就这样拿走了。 “咳咳!”容树伯开口说话了:“钱百户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大家眼下的谈买卖,有什么话,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也免得大家胡思乱想,这桩买卖,只怕不是钱百户自己的主意吧!” “若是说是我的主意,那容翁可就太高看于我了,钱某不过是一个武夫而已,这跑腿的时候干活倒是溜当,至于这般动脑子赚大钱的时候,和诸位相比,钱某幼稚得有如一个婴儿!”钱无病微微笑着:“至于这位大人的名讳,钱某不敢提起,不过,吴中唐寅最近也这位大人招揽去了,若是诸位知道此人的,想必也就知道这位大人是谁了!”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容树伯此时却已经确定,这钱无病就是镇守太监王岳的知心人儿了,这样大的手笔,不是一个稍显稚嫩的锦衣卫可以玩的出来的,而且,等到一做大,每天银钱哗啦啦的,没有足够的实力,也守不住这摊子。 而王岳是什么人,前任的东厂厂督,现在的南京镇守太监,他的买卖,这南直隶,还真没人敢动心思,东厂先就不说了,王公公要是经营这么多年,手下没点人脉,那谁信啊,现在连锦衣卫似乎也是唯王公公马首是瞻了,这样的买卖,想不赚钱都难啊。 既然如此,眼下不支持,那还能到什么时候去,第一个支持,或许人家感激,第二个第三个支持的,怕是人家只是觉得你识时务而已了。 “钱百户的提议,我山西会馆是大力支持的!”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刘子谷在一旁连连点头,官宦人家的优越性,这一刻体现无疑,跟红顶白的嗅觉,他可比一般人强上许多。 “我湖广会馆也是支持的!” “我海南会馆也是支持的!” “我..也是支持的!” 有了容树伯的开头,其他的会馆,不管他们心里真心怎么想,也纷纷开口表示参加进来,这事情,一旦有人开头,后面的人唯恐好处落不到自己身上,那就有点争先恐后的意思了。 按下这酒楼纷纷扰扰的一片热闹不谈,让我们把眼光放到镇守太监府里来了。 唐寅莫名其妙的成了这镇守太监府的西席,要说以他狂傲的性子,刚刚开始的时候,还真是很抗拒,不过孙倩娇憨可爱,对他又是景仰有加,那位王公公自从当日见了他一面之后,单独给他拨了个院子,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让他心里微微有些舒坦,毕竟即使是给人做幕僚,这和官员做和给宦官做,那是两码事情,事关读书人的风骨,这可马虎不得。 不过,眼下看来,这请自己来,还真是这个女徒弟自己的意思,也弄不清楚这个女徒弟为什么和镇守太监有这般亲厚的关系,不过,眼下有空的时候看看书,画一画画儿,比在外面颠簸流离到是要好了许多,而且,一应吃喝用度,只要他开口,没有不允的,这让他对于孙倩这个女弟子,从开始的敷衍一下,倒是慢慢有些用心了起来。 不过,在他的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盘算,教教这个弟子无妨,但是真要自己做别的,自己就抽身走人了,天下大的很,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文人也多的很,自己贪图享受,落个不堪的名声,那就不干了,侍奉权阉,这名声传出去,不臭大街都难。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个他丝毫没有印象的锦衣卫,却早已经扯着虎皮做大旗,将他给装进套子去了,就算他再自视清高,只怕今日过后,他为镇守太监做幕僚的事情,也要传遍全城了。 “这小兔崽子!”在远处的花园里,王岳听着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的叙说,笑骂了一句,“自己瞎折腾,非得把杂家拉出来当恶人,看起来他到是一点都不担心杂家和他唱反调!” “厂公为什么要和他唱反调!”那中年人笑着问了一句:“这钱百户做事情有些糙,但是厂公也是确确实实得了好处,他这番动静,若是真做了起来,银钱固然不少,但是,这天下间的消息,才是厂公为之看重的,这钱百户误打误撞,却不知道,正中了厂公的下怀!” “银钱什么的,杂家还会在乎这些么?”王岳心情看起来相当的不错,“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如今京城里那个人爪牙遍布天下,就连牟斌也战战兢兢的在他面前做人,不敢有丝毫忤逆之言,这东厂和锦衣卫,杂家是指望不上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这消息来路,能比的上东厂和锦衣卫的,他这一胡闹,倒是让杂家眼前一亮,这天底下的商贾,可比东厂的番子和锦衣卫们,不知道多上多少倍了,有他们传递消息,杂家即便不在京城,这消息也未必比那一位闭塞多少!” “那这事情,要不要我出面一下!”那中年人说道:“眼下这南京城里,够份量的见到厂公的官儿,大抵都见过我了,我出面,这些官儿自然知道厂公的意思了,不然的话,钱百户的这事情,还真的只怕有人看着眼红!” “嗯,你去做吧!给那小滑头也敲敲警钟,不带这么拿他叔爷的招牌到处招摇撞骗的,若不是派人看着,这一次就要被他蒙在鼓里了!对了,他托词是那唐寅给我出的主意,是个什么用意,这唐寅名声很大么?” “这名声吗,自然是有一些的,不过此人生性狂傲,还未曾听说他为谁所用过,钱百户此举,或许有深意,或许,不过是祸水东引而已,这事情成了固然他有功劳,若是事情不成,那些商人只怕也怪不到他的头上来,要怨懑厂公,又没有那个胆子,只好拿这个可怜的家伙出气了!” “呵呵,我倒宁愿是他信口开河的好,这小小年纪真要有这么多心机的话,倒未必是一件好事情,那唐寅,你有空也和他走动一下吧,若是真的有些才学,给倩丫头做个老师也着实有些浪费了!” “嗯,知道了,厂公!”中年人恭谨的回答道。。 第24章0呼万唤始出来 在牛市,大兴土木的时候并不多,地方就那么大,就算大兴土木,也不会有人往这里砸银子,秦淮河畔有的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这银子砸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岂不是连响都听不到一个。 但是,在牛市,永远不缺的就是住家的宅子,托这各路会馆的福,不少富商到是不介意在这里置办个别院,一来在会馆走动的时候,图个方便,二来,有时候招待一下生意场上的朋友,也算是近水楼台,至于偶尔在这些没有用处的时候,当作仓库使,堆放囤积点货物的宅院,在牛市也是不少的。 牛市的百姓很惊奇的发现,最近牛市不仅仅在大兴土木,就连那些平日里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的别院里,似乎也热闹起来,尤其是在东南角靠着聚芳斋脂粉铺子的那一片宅子,据说是京师某个富商给买下了,不仅仅临街的围墙给拆掉,好像要做成铺面的样子,就连里头,也隐隐在起着一座高楼。 这些有钱人,就爱瞎折腾。百姓们大抵是这样想的,不过,他们倒也不反对这些的折腾,这拆拆补补总要用到些人手,对于靠着力气吃饭的百姓们,无疑又多了一处找饭辙的地方,只要能活干,哪怕这些有钱人,天天拆房子,天天起新房子,他们也一点都不介意。 可惜的是,这种好事,也仅仅是想象中的而已,也没有人那么闲的蛋疼,没事拆房子起房子玩儿的,这样的工程,持续一个月不到,终究还是要收工了,看着那巍峨气派的三层高楼,这些靠着力气吃饭的百姓,心里除了感叹这高楼的气派,也是有些埋怨起楼的工匠的,你说你没事盖这么快干什么,大伙儿还想多混几天工钱呢,这种给钱利索的老板,平日里可是很少遇见的。 给钱利索么,当然利索,十七家会馆,每家出资一千两白银,这凑在一起就是一万七千两白银,连这大宅子和和起的这座三层高楼,甚至包括这高楼后面大大小小的数十间房子,所花的银子,也不超过五千两,当真当的起不差钱三个字。 会馆的主事们,推举了容树伯和另外两位主事作为代表,而锦衣卫方面,当然不让的就是钱无病了,他们四人将是在新落成的“四海会馆”的决策人,按照这一个月以来商量好的章程,不出意外的话,这四海会馆对外对内的事物,就是这四人商议着办了。 钱无病的建议,很好的被会馆的主事们接纳了,也就是会馆推举的这三人,他们半年重新推举一次,做的好,众人没异议这三人自然可以继续主事,若是做的差了,重新换上三人也是可能的,反正看到了这四海会馆的前景,愿意当这个主事的人,大有人在。 而这段起高楼兴土木的时间,这些主事自然也没有闲着,将即将开张的四海会馆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好处,自然也没少对本会馆的人宣传,而这些会馆里的人,走南闯北的居多,这消息渐渐也就传开了,南直隶不说,就连北直隶,也有商人听说了这么一回事情。 不过听说归听说,大抵只是当新闻听的,对这样的会馆,估计也是听个新鲜,若是到了南京,有闲暇的时候,自然去看看,若是没有空,也就那么一回事情了,这还没开张的会馆,实在让人没有多大的期望值。 十月初三,黄道吉日。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四海会馆终于开张了,鎏金的匾额上面那闪闪发亮的四个大字,是王岳亲手所写,钱无病亲自求来的。除此以外,镇守太监府对这个新开张的会馆,再没有其他的举动,但是,仅仅就是这四个字,也够分量了,至少开张当日,那应邀而来的各会馆的商人,对这四个字打听了来路之后,走进这会馆,心里都踏实了许多,王公公不倒,至少这会馆在这南京是最安生的所在了吧! 同样的效应,几个碍着同乡的情面不过,在开张当日前来捧场的官员,得知这四个字是王岳公公亲笔所书,脸上敷衍的笑容,顿时变得真诚了很多,这让容树伯等人,不禁微微感叹,在这世道上,银子固然是好东西,但是和这“权”一字想比较,还真是差了几分。 锦衣卫们知道这会馆自家占了三成的份子,算的上是自己的产业,自然也用心的多,别说早就事先将牛市的那些牛鬼蛇神们都警告了一遍,不准在这四海会馆里弄他们的那一套,这开张当日,更是差不多大半个千户所都出来维持这会馆和附近的秩序,牛市的治安状况在会馆开张这段日子,简直到了空前的良好程度,这到是几十年都罕见的情形了。 以至于到了后来,这四海会馆几乎成了南京城里有钱人最多的聚集之地,有些不开眼的江湖人想来这里做点勾当,都被人慎重提醒,要是不想去锦衣卫的大牢里见识一下的话,最好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哪怕就侥幸得手,只怕除了隐名埋姓躲在某个苦寒偏僻的犄角旮旯,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在别的地方作案,不过是当地的官府缉拿,这要在四海会馆作案的话,那可是和天下的锦衣卫都过不去了。 杜如风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雅致,不过,若是你看到杜如松杜大老板的本人,大致就没有这个想法了。杜老板据说年轻的时候叫虎头还才锤子什么,算是贱名儿了,或许,根本就没有大名,不过是发达之后,再请人取的这个名字,居然还取了表字,不过,就连和他交好的几个朋友,都记不清他表字叫什么了,大字不识几个的人,这表字有用处么? 杜老板发财之后,身子就发福了,可惜他爹妈没有给他个好骨架,这人生的有些差了点个头,他走动的时候,远远看去,矮矮胖胖倒是似乎一个肉球在滚动,此刻,这个肉球,就在四海会馆的大厅里,四处滚动着。 他的买卖,实际上和这四海会馆的买卖有些不搭边,至于四海会馆最大的噱头,可以花银子知道各地货物的行情,他更是不屑一顾。他做车马行的,要知道各地的物价,远点地方没法说,至于这在这南直隶,又能是多难的事情。 他在意的是,既然这四海会馆里聚集了这么多天南海北的商人,这些商人货物要运输,人员要奔波,那自然少不了他车马行的生意的,他在这里转一转,没准就能捞到几笔长期的买卖,就算没有捞到买卖,在这里混个脸熟也是好的,谁知道日后有没有合作的事情,这些商人对他来说,那就是金主啊,先结点香火情份,总是没错的。 “杜老板,你也接到请柬了,哈哈,倒是有些意外,以你那不爱动的性子,我还以为今天在这里见不到你呢!”一个和他相熟的商人,笑嘻嘻的走来,和他打着招呼。 “什么叫我‘也’接到请柬了,难道我杜某,没有得到这请柬的资格么?”杜如风眼睛一翻,他对这些词句最是敏感,他出身苦寒,怕被人轻松简直已经成了本能,听到这话,直接就横眉一瞪。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话你一定急,我不和你说了,我到后面屋子看看,听说生丝的价格又涨了,和你说句话,我少赚了多少银子啊!”那人笑着走了,却是留下杜如风一阵郁闷。 是啊,这场中的宾客,大多数是接到了请柬来的,即使没有请柬,也是个大会馆知会过的,杜如风还真是不请自来的那一种。南京城里接到请柬的商人不少,但是不包括他,哪怕他如今身家已经不少了,可是发请柬的那些人,似乎根本就没拿他当一个商人对待。。 车马行,可不是做买进卖出的买卖的! 杜如风虽然有些气恼这一点,但是他却没打算改变自己的经营方向,他这个人比较认死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懂,一个事情,若是做到极致,比什么事情都做一点,所得到一定不会少,这些年,他就认定了这个理,于是,从一个替人赶车的车夫,到如今拥有近两百两大车的大车马行的老板了。 又了几个人陆续过来打了找招呼,都是杜如风的客户,如今和杜如风有着生意往来的,虽然打招呼的人不多,或者说,根本没有几个,可越是这样,杜如风越是心热,这大厅里的人,何止上百,光是这几个熟人的买卖,每年自己就赚了多少,可这里,像这样的商人,可是一堆一堆的啊! 于是,他开始四下走动着,找人攀谈,大厅里的人,都是生意人,都讲究个和气生财,对于这可能是同道的人过来聊上几句,倒是不拒绝,一时之间,杜如风这个大肉球在大厅里四下滚动,倒是有些如鱼得水的感觉了。 “那人是谁,很活跃啊!”钱无病一身便服,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笑着问道。 “好像是城南的老杜吧,做车马行的,他这身材,一看就知道了!”在他身边的,是刘子谷,容树伯几人,在今日这个日子,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此刻陪在钱无病身边的,也只有这个钱无病最近结识却关系飞快升温,如今已经可算的是“莫逆”的好朋友刘子谷了。 第25章山寨梦的破灭 “车马行的?”钱无病微微皱起了眉头,“咱们有发请柬给他么?” “应该没有吧!”刘子谷有些迟疑的回答,他确实记不清楚了,不过,算是谈论章程的时候,他也参与了其中,知道日后四海会馆大抵为了信息通畅,自己有开个车马行的意思,若是真是实行起来,这城里的车马行的买卖,和会馆的买卖就冲突了,所以,应该不会给那杜胖子发请柬。 “哦,不请自来的啊!”钱无病倒是没想这么多,他听到有人慕名而来,心里头还是有些高兴的,他却没想到就这么一问一答之间,刘子谷已经想了这么多。 “要不要派人将他撵走?”吴虎臣跟在钱无病身后,一听得这话,虎虎的说道,楼下的热闹情形他也看到了,一想到这楼子是姐夫的产业,居然还有不请自来恶客,挽着袖子就要去撵人。 “撵人干什么,摆开八仙桌,来的都是客,咱们这一两银子一杯的茶水费,既然他进门了,那也是算赚到了不是!”钱无病乐呵呵的说道,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大厅的茶水费是一两银子,这个看起来有点贵了,但是,这一两银子,大概也就是个门槛的意思,连一两银子都舍不得的人,那连进这个大厅的资格都没有了,至于二楼三楼甚至行情房里的消费,那就更贵了。 今天开张,很多人都是来凑个热闹,不过听的会馆里的人一讲解,有些手头上有生意的人,在大厅了转了一会儿,便到楼后的行情房里去看行情去了,杜如风在人群里乱钻,渐渐发现,大厅里的人慢慢少了,这些商人聊了一会儿,都三三两两的朝着什么“行情房”起去了,他倒是也想跟过去看看,可一听说这行情房里,进门就十两银子,他有有些心疼了。 十两银子啊,这可不少了,一两银子他倒是无所谓,可十两银子,都够买两个小丫头了,就那么去转一圈就没了,他的银子,也不是风吹浪打的啊!再说了,听这会馆里的人说,这去行情房,十两银子,不过是买个资格,好像是叫会员什么的,进去之后还有花销,那也太不划算了。 不就是弄了些地方的行情不,就这样赚钱?不,这简直和抢钱没区别了,自己对这些行情,也很好办啊,让自己的那些车马的车夫,送客人的时候沿途打听一下,这回来后再一汇总,放屋子里一放,这不也是行情房了么,这四海会馆收十两银子,自己只收五两,应该有人来看吧! 嗯,这样倒是可行,一想到这个,他觉得出这十两银子似乎也没那么肉疼了,至少,看看人家是怎么弄的,自己将来若是弄的时候,至少依照葫芦画瓢,也有个借鉴不是。 跟着刚刚谈得投机的几个商人,走到了楼后,杜如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摆着一张桌子,坐在楼后的空地上,在他的身后,却是齐齐整整数十间小房子,那入眼的一刹那,他还以为自己到了夫子庙的贡院了呢,这情形,可贡院的考棚是何其想象。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贡院的那些考棚,即使是会试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把守,这里的小房子,每一间门口,都站立着一人,虽然他们一个个都脸上挂着笑容,可杜如风总觉得有些森森的意思。 “哦,杜老板也要办个会员么,刚刚听到杜老板是做车马行的,没想到还有这买进卖出的买卖!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同行的一个商人,见到杜如松掏出银子,和他一样,从这掌柜的手里,换了一块会员的铁牌子,笑着打趣道。 “瞎看,瞎看,真有赚钱的买卖,谁不愿意做,刘老板你说是不是,呃,刘老板你这是去哪边!” “哦,我去云南房看看,最近倒是和云南那边,有些生意往来,杜老板,不打搅你,回头见啊!” 商人笑着朝着后面的屋子而去,打听了几句,走到一间小屋子里去了。 杜如风捏着手里的铁牌子,微微有些犹豫,思忖了一下,他捏了捏手里的铁牌子了,随便找了一间房间,走了过去。 “老爷是要进这湖广房么!”守在门口的小厮,验看了他手里的铁牌子,笑着说道:“敢叫老爷知道,老爷手里的这会员凭证,每个月需要更换一次,在行情房里,各地大宗买卖的商品,三日更新一次,若是老爷需要查看的行情,不在行情房里所列的商品之列,老爷可以将你要求查看的商品留下,会馆将尽快为老爷打听查看清楚,一待更新,立马派人通知老爷!” “嗯!”杜如风认真的听着,见到小厮说完,开口问道:“若是特意打听,这个也是要收银子的吧!” “这个自然,会馆派人专人快马为老爷打听,总得有花销的,这个根据换机难易程度收费,总归让老爷感到物有所值才好!” 杜如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将铁牌子揣进怀里,走了进去。 房间里已经有了一人,看到杜如松进来,那人警惕的看了一眼杜如风,见到不认识,这才扭转头来,仔细打量着着墙上的东西。 房间不大,大约也就是十来个平方大小,唯一的摆设,除了一张桌子和挂在墙上的一块木板,就什么也没有了,桌子上有笔墨纸砚,显然,这是为了方便进得房间里的人,抄写什么。 杜如风识字不多,一看到这情形,顿时就有些觉得这会馆的主人,有些失策了,你这把笔墨纸砚摆在这里,人家将你辛苦打听来的行情,一一抄录了出去,那会还花钱来看你这里的东西,这要杜如风来办,那肯定是片纸不得出屋的。 “这位老板请了!”他不做这买进卖出的买卖,自然感觉无所谓,甚至为了和这人攀谈几句,他还决定给对方提个醒。 “请了,这位老板,也是做湖广到南京的生意的么?”那人看着杜如风,露出了商人的招牌笑容,他不认识杜如风,说明杜如风以前不是他们这一条线的买卖人,至少,不是很大的那种,但是,没准是新开始做这条线的,对于有利益冲突的同行,他还是保持这警惕的态度的。 “哪里,鄙人做的车马行买卖,进来就是瞎看一下,能将生意做到湖广,那可是大商贾了,我哪里有这本钱!”杜如风笑嘻嘻的说道,他知道对方的警惕从何而来,第一时间就打消了对方的敌意。 “哦,幸会,幸会,鄙人姓张,在南京做点药材买卖,我说怎么看的杜老板脸生呢,在南京做药材买卖的,可不就那么些人么?”那人笑着拱拱手,这次算是真正的寒暄了。 “这个,我有些不明白,这写商货的行情就在这里写着,这里有纸有笔,张老板为何不抄录出去之后,慢慢细看?”杜如风善意的提醒道。 “细看?”张姓商人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给谁看,给买我药材的那些铺子老板看,还是给同样卖药材的同道们看?” 他朝着桌子上的纸笔看了一眼:“这些纸笔,是会馆为了客人查不到自己需要的商货行情,而特意留下了方便客人留书的,说实话,若是有可能,我恨不得花银子,让我看到后后面的同行再也看不到这行情才好呢!” 砸吧了一下嘴,这人看起来似乎还有些遗憾!伸手拿过纸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站了起来:“杜老板你慢慢看,张某先告辞了!” 那手上的,应该就是他需要查阅的货物的细致名目了,杜如风默默的想到,见眼光放在了面前的木板上面。 木板上林林总总,大致有三十四项商品的数目,商品的名字后面,标记着买卖价钱还有日期。那些字,有些杜如松认识,有些不认识,不过,大抵从认识的字推测,这些商品应就是目前南京城里买卖最为繁荣的那些商品了。。 还真是细致啊!他微微叹息道,连日子都标注清楚了,按照这个牌子里标识的价格,买的时候不担心吃多大亏,卖的时候,不担心少赚了钱,这简直就是做买卖的神器啊! 这个只怕自己的车马行,有些做不来了!他想想自己刚才的主意,顿时有些悻悻,只怕自己的这十两银子,丢到水里去了,这些行情,涵盖了差不多整个大明,他这个小小的车马行,也就是在南直隶附近走走,这范围别说覆盖不到,就是这分细致,只怕自己也做不到,这么多的商货,隔上两三日买价卖家就更新一次,这得要多少人手,多少精力啊,有这么个功夫,自己还不如多开几家大车店呢! 能想到这个主意的,绝对是在这商场中打滚了几十年的老狐狸,而有这个实力人手和银钱的,也觉得不是一个小人物。他心里暗暗的下了个判断,对于这四海会馆,却是更感兴趣了。 走了出去,门口的小厮朝着他笑了一下,他毫不在意,只是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思,听说这买卖是这牛市的多家会馆一起办的,这南京本地的商人,似乎没有掺杂进去,这有些不合理啊! “是杜老爷么!”正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打听,身后突然有一人唤道,杜如风停下了脚步,转身一看,叫住他的人,他似乎不认识。 “是我!有什么事情?” “我家主人在二楼,想请杜老板过去一叙!” 第26章当街拦马有蹊跷 和大厅相比,二楼要雅致得多,杜如风随着那人走上二楼,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平日里习惯的那一个个被屏风隔开的空间,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硕大的二楼,竟然大部分的地方都绿意盎然,在这绿意中间,有人斜斜坐在铺着锦垫的藤椅上,正低声的和同伴说着什么,有人则是靠在栏杆上,打量着楼下的熙攘纷杂,就仿佛在打量一道风景。 走得近来,那正在低声说话的两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停止了说话,杜如风对眼前这人依稀有些印象,似乎适才在楼下,他和此人攀谈过几句,他只当对方应酬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记住了自己。 “杜老板,坐,坐!”那人很是客气,和他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也微微朝他点了点头,杜如风一头雾水的坐了下来。 “杜老板的车马行,如今是风生水起啊,请杜老板上来,是有笔买卖和杜老板谈谈,冒昧之处,还请杜老板见谅啊!”那人说道。 杜如风突然想了起来,这个有些瘦小的男人,似乎是某个会馆的主事,好像是姓张还是姓刘什么的,很普通的一个姓氏,当时他见到他的时候,好在正有几个商人围在他的身边,说着些什么。不过,这没关系,有买卖做就好,对方有人脉,似乎也愿意照顾自己的买卖,对他来说,这已经就是不虚此行了。 “哪里哪里,杜某不就是靠着大家赏一碗饭吃么,哪里说的什么风生水起,过誉了过誉了,一个苦哈哈而已!”他微微谦逊了一下。 “是这样的,不知道杜老板的买卖,如今做到了哪里,南直隶都接这买卖,还是山西,河南,湖广等地也做?” 杜如风讪讪笑了一下,“您太看的起杜某了,不过,这南直隶的话,杜某地车马还是可以到的,在远一点,有力有不逮了,我这点小生意,哪里比的上今天来这里的诸位大能!” “杜老板的车马行,如今车马大致有多少啊!”那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年轻人,突然插口道。 杜如风看了那年轻人一眼,有些不悦,这也太没规矩了,长辈说话谈买卖的时候,这小辈可以随便插嘴的么,而且,还问这样的问题,如果不是在这四海会馆,他都要怀疑对方是来打探他底细的竞争对手了。 “无妨,杜老板若是不方便说,我也还是弄的清楚的!”那年轻人见到杜如风的神情,微微笑了一笑,“对了,还没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钱无病,在镇抚司做了个跑腿的差事!” 镇抚司?那就是锦衣卫了,今日里,杜如风见到的锦衣卫还真不少,他知道这四海会馆锦衣卫那边的关系,一定是打点好了,倒也不这怎么在意,只是微微的“哦”了一下。 不过,对面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立刻有些惶恐起来。 “钱百户也是四海会馆的东家,杜老板不妨多亲近亲近!”那人站起身来,“年纪大了坐的久了,筋骨就有些酸了,钱百户杜老板你们两人聊,我走动一下!” 有些忐忑的看着对方走下楼去,杜如风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知道对方特意叫自己来做什么,是真的给自己一笔大买卖,还是自己在这四海会馆里有什么言行举止失礼的地方,得罪了对方么? “杜老板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钱无病温和的笑了笑,将仆役送上来的热茶,轻轻的往杜如风面前一推:“杜老板,请用茶!” “大车二百一十六辆!”看着茶盏上袅袅的热气,他沉默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数字。 “二百一十六辆,少了点啊,算上车夫的话,大致也就三百来人吧!?”对面的钱百户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对这个数字有些不大满意。 “马匹呢,马匹有多少?” “马匹大致有四百多匹!”杜如风越发回答的小心了,对方皱眉,对他来说,这倒是好事了,看地方那样子,不够满意,显然是嫌自己车马少了,难道真的是有大买卖要照顾自己,那这些可就赚的多了,平日里就算是生意再好,平均下来,也有一半车马在家里窝着呢。 “暂时似乎也勉强够了!”那钱百户嘟囔了一句,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杜如风屏着气息,看着眼前的这年轻人,一双眼睛,满怀期冀。 “有两个提议,嗯,我刚刚和刘翁商议了一下,大抵大家的意思还是一致的,说出来和杜老板合计合计!” 钱无病的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轻轻的敲着,刘子谷的一句话,提醒了他,依靠会馆的商人信息来往,的确可以满足大部分的需要,但是,对于那些生意越做的大的,信息就要的越精准,这样的客户,却是能给四海会馆带来大量收益的客户,他们的要求,自然是第一时间要满足的。 “第一,就是咱们四海会馆,想和杜老板做这样一笔买卖,杜老板有车有马有人,我四海会馆若是有些什么需求,想知道某地的行情什么的,交给杜老板这个任务,杜老板有没有信心做的我们满意?” “这个..”杜如风犹豫了,听起来,这的确是笔大买卖,不过,这四海会馆的生意,可是整个大明都有,眼下听到车马行,还的短途的居多,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啊。 “第二,杜老板的车马行,价值几何,你拿出个章程来,我四海会馆用真金白银入股,就为图个便利,当然,是自己的买卖了,这日后有啥需要车马的时候,总不会去便宜别家,这个是人之常情不是!” “这个..”杜如风悚然一惊,这是要谋夺他的产业么?他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陡然意识到,真要谋夺他的产业,不用别的助力,光是他锦衣卫出手,他只怕就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地。 “不着急,不用杜老板现在答复,杜老板大可考虑一下,若是杜老板无心经营这车马生意,直接卖给我四海会馆也是可以的!” 杜如风有些心不在焉的离开了四海会馆,他可没想到今日来这四海会馆会有这么一个结果,这事情,他还真的慎重考虑考虑,不过,当务之急,是得仔细打探一下这四海会馆和那锦衣卫钱百户的底细,才能决定对策。 “怎么样,他会怎么说?”刘子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钱无病的背后。 “不知道,不过,你说的对,若是这事情我们从来来做,费功夫不说,这开销也比直接买一家车马行大多了,刘兄毕竟是做生意的,脑子比我好使多了。” 钱无病笑了起来。 “怎么不见孙小姐今日里过来,听钱兄说,孙小姐最爱热闹,今日这般热闹错过了,可有些可惜了!!”刘子谷貌似惋惜的说道,这话他憋了好半天了,一直到现在才提起。 “我倒是知会了她,不知道这丫头在忙些什么,不管她,说不定,她此刻就已经在路上了呢?” 钱无病这话没有说错,孙倩此刻已经在路上了,而且是在大路正中间。不过,他不是在路上朝着四海会馆而来,而是正站在大路中间,和人怄气呢! 孙倩出来,可没有坐轿子的习惯,她性子比一般女孩儿野,王岳又宠着她,她代步的工具,可是别人送过王岳的一匹青骢马,王岳转送给了她,不知道她有多高兴了。。 孙大小姐要么不出门则可,这出门的话,必定是要骑着这青骢马的,这习惯,别说伺候他的张二郎,就连镇守太监府的那些下人,没几天就全部清楚了。 所以,一大早孙倩就高高兴兴的骑着青骢马,带着张二郎出门了,这一高兴,可就高兴出毛病了。 纵马长街那是纨绔恶少们爱做的事情,孙大小姐自然不屑去做不会去做,一路上慢慢悠悠的朝着牛市这边过来,可到外东门的时候,她被人拦下了。 拦下来他的人,是应天府的衙役,这一点她也很奇怪。可等到她听到这几个衙役,居然怀疑她这青骢马来路不正,要带她去应天府衙门的时候,她便冷笑了。 张二郎张口要报出镇守太监府的名头,被她拦住了,眼下谁不知道她是王岳最疼爱的小辈,别说在应天府的衙役有没有上街看见骑马的姑娘就拦住一问的好习惯,就算对方有这样的打算,难道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就发难的,他们就不担心惹上不该惹的人?这南京城里勋贵可是一抓一把,随便拦错一个惹出来的怒火,也不是这应天府小小的衙役可以抵挡住的! 这是针对叔爷来的!孙倩第一时间就做了判断,官宦之家出身的她,还是还认可这样的逻辑的,于是,她虽然任由对方的诘难,冷笑着不合作,却也不肯随着这几个衙役到应天府衙门去,她到是要看看,躲在这几个衙役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第27章替罪羊的觉悟 自从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了银两,罔顾自己的幸福而意欲将自己卖与别人做妾,孙倩对于这个世界,就已经是满满的恶意。钱无病伸手将她拉离了那个梦魇,王岳给了她重新想要的生活,在她的心里,”家人“这个词,无疑是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王岳,钱无病,吴虎臣,这些才是她的家人。 而眼下有人明显的不怀好意,她怎么可能熟视无睹,张二郎已经被她打发了回去,相信很快王岳就会得到消息,而在这大街之上,她也不担心这几个衙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于是,在这大街上,她一人一马,便和几个官衣光鲜的公差,对峙起来。 街上的人感觉到了这气氛的诡异,绕的远远的,生怕自己惹上了麻烦,热闹的大街上,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空白,一个由人流形成的空白,空白处,孙倩斜睨着双眼,看着这几个色厉内荏叫嚷不休的差人,在她的手中,一把翠绿的小刀鞘若隐若现。 “只看到了这神骏的青骢马,没想到还有一匹倔强的胭脂马,这倒是有些意思了!”距离空白之处不到五十步的一处茶楼,一个身子站在二楼的窗口,饶有兴趣的看着街上的这一幕。 “小公爷,这女子有恃无恐的样子,莫非有些来头?”他身边一个青衣汉子,低声说道。 “能有什么来头,这金陵城里,有来头还有我徐铮不认识的么?”被称作小公爷的那人,微微笑了一笑,“美人名驹,可惜的是,这美人天下到处都是,名驹就罕见多了,我不过叫他们去问问,怎么就和这小美人抗上了,你的这些人,不堪用啊!” “是,小公爷教训的是!” 他怎么不知道小公爷的心思,小公爷爱马如命,在这大街上看到如此神骏的马儿,哪里有不见猎心喜的,这派人问一下,若是对方肯出让,小公爷断断是不会舍不得那点银子的,这下面的人是什么德行,他也清楚,眼下这般光景,一看就是没唬住对方,对方不买账这才僵持住了,早叫他们给小公爷办事情,别掺杂这些私货了,这下,貌似遇见麻烦了不是。 “我亲自下去!”他转过身来,就要下楼去。这些家伙的勾当,小公爷未必不知道,不过是他懒得计较而已,可真要是给他丢脸抹黑了,他也未必抗得住小公爷的一句责难。 “不用了!”徐铮的声音,从窗边飘了过来,飘飘渺渺,然后,窗外人喊马嘶的声音,就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灌了进来。 他急忙走了过去,一直在四周闲散坐着有如茶客的几个人,也霍然色变,站了起来,隐隐护着徐铮。 “还真是看走眼了,这是哪位大人府邸上的小姐,还真是有些眼生,居然为了这点小事,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有意思啊,有意思!” 徐铮看着楼下,脸上露出了笑容,青衣汉子凑了过去,朝着窗口一瞄,顿时脸色变得一片铁青。 小公爷眼里的小事,在他眼里,可未必就是小事情了,一阵喧闹之后,百来个兵丁已经在这大街之上,将他那几个手下,围得严严实实,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的刀枪光芒,似乎让整条大街的温度都下降急几分。 “小公爷,小公爷!”汗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在这城里,能够调动兵马的能是什么人物,他闭着眼睛也想的到,小公爷可以不在乎,但是他无论如何和不能不在乎啊! “你还是下去看看吧!”徐铮指了指他,“把误会说清楚就好,弄这么大动静,吓到百姓们可不大好了!” 外面的兵丁,齐齐在呐喊,“放下兵刃,否则格杀不论!”栾玉平看了看徐铮的面容,一咬牙走了下去。 “小姐,这几个家伙,要怎么处置!”一员战将凑在孙倩的面前,小心的请示着,他姓赵,是驻守在这外东门的一个百户,这些兵丁都是他的手下,得到消息之后,他紧赶慢赶的来了,幸好还没耽误事情,要是这位小姐受到什么折辱,那他连请示都不用了。他这个百户,好不容易和镇守府搭上线,前程全在这上面,镇守府里来的消息,他比谁都用心。 “这几个人,诬陷叔爷送我的青骢马是贼赃,要我去衙门里说清楚,我觉得有些古怪,搞不好,这几个人是假扮的公差,咱应天府的差人,怎么可能这么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呢?” “小姐说的有道理!”赵百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就这个瘪三,敢做这样的事情,这人要是作死,拦都拦不住啊。孙小姐何等的身份,王公公听说疼她比亲孙女还疼呢。 “来人,将他们绑起来,带回营好好审审,最近那些邪教中人猖獗的很,这些人我看就很像邪教中人混进我应天府的嘛?” 众兵丁齐齐应诺,就有人过去,要按住捆绑那几个公差,那几个公差,早已经被眼前的刀枪吓破了胆子,见到对方一顶邪教的大帽子扣了下来,一个个面如土色,只是一个劲儿的大叫着:“我等真是应天府的公人,不是什么邪教中人啊!” “慢着!”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孙倩骑在马上,看的清楚,兵丁围成的圈子外面,一个青衣汉子,正在跳脚大喊,而那些兵丁却是不让他靠拢半步。 “让他过来!” 听到孙倩命令的赵百户挥挥手,兵丁们让开一条龙,让那青衣汉子走了进来。 “这位小姐,这位将军,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啊!”栾玉平进来第一句话就解释道:“在下应天府推官栾玉平,他们几位,的确是我应天府的差役,冲撞了小姐,或许这其中有些误会,绝对不是邪教奸人!” “哦!栾大人,你们应天府的公人,就是这么办事情的么,倒是叫我今日里涨了见识!” “这位将军,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让我给二位好好解释解释,这在大街上,剑拔弩张的,动静大了,惊动这城里的其他大人,就不大好了,你说是不是!?” 赵百户侧身看着孙倩,误会不误会的他不管,只要孙小姐这口气能顺,那就什么都好。 “那.。。!”孙倩看着赵百户,她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军将呢,虽然他知道肯定是叔爷的意思派他过来的。 “小人赵猛,在这东门外做个小小的百户,小姐直呼小人的名字就好!”赵猛倒是机灵,立刻就递过了话头。 “那赵百户,麻烦你派人去四海会馆,知会我哥一声,就说我要迟些到了,我们一起听听栾大人,到底有什么苦衷,让我变成了一个盗卖贼赃的贼人!” 栾玉平不敢将他们往徐铮所在的酒楼上引,就近找了间铺子,走来进去,铺子里的老板早被门外的动静吓得不敢出来,三人走了进去,倒是连招呼的人都没有一个。 “还没请教,这位小姐的姓氏?”三人坐定,栾玉平叹了口气,问道。今日这事情,大也好小也好,板子肯定是要打到他的身上来了,误会不误会,反正他得全认下来,小公爷那边,肯定是半个字都不能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和小公爷有关系呢。 大不了这个官不做了,有小公爷照拂,将来这前程总会有一个的。他心里做了取舍,仍然觉得微微有些遗憾,这推官虽然不过是从六品,也是他打熬了十来年才混到的,真是有些肉疼。 “我姓孙,难道你手下的差人,在拦住我之前,不知道我是谁吗?”孙倩嗤之以鼻,在她的心里,早就认定了对方难为自己,是针对王岳来的,至于是还王岳一个难堪,还是试探一下王岳的反应,那就不知道了。 “的确不知!”栾玉平摇摇头:“不知道小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 “你罗里吧嗦问这么多干什么,攀亲戚么,咱家小姐可没有这么不开眼的亲戚,你说清楚,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要说不清楚,你是应天府的官儿,我拿你没办法,总归是有人拿你有办法的!”赵猛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孙小姐斯斯文文,这恶人当然就得要他来做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栾玉平咬咬牙根,平日里一个百户,哪里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要不是今日理亏,又好像踢到了铁板,他非得给这武夫一个脸色看看。 “孙小姐的这匹马,我看的眼熟,应天府里,除了各位公爷,侯爷,伯爷的府上,这等神驹倒是不多见的,恰好最近山阴伯府上,糟了贼,被偷了几匹好马和一些财物,山阴伯发了好大的脾气,咱们应天府查这案子,查了这么多日,难免有些火气,我这看见小姐的坐骑神骏,难免派人上来查问一下,若是得罪之处,还请孙小姐,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也就是说,这都是你的意思了,而你确实不知道我是谁?”孙倩反问道。 “是,是栾某的意思,不过,能有如此神驹代步的,小姐一定也是非富则贵,是栾某唐突了,惊扰了小姐,栾某改日,一定上门赔罪!” “赵百户,你的意思呢,栾大人似乎,不是有心的啊!”孙倩笑道,话声中的讥诮味道,连栾玉平都听得出来。 第28章被照顾和被解读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栾玉平都记得这个下午,记得在这个喧闹的下午,从门外走进来的钱无病。有些温暖的阳光,从钱无病的身后照了过来,让钱无病的身影犹如镶了一层金边,而他记得那时候,仅仅不过是一个百户的钱无病,走进来的挟着的气势,却好像是一个带着千军万马面对敌人的大将军。 “应天府推官,好大的官儿啊!”钱无病径直走向三人的桌前,坐了下来,“什么锦衣卫,什么东厂,都比不得这位推官大人威风啊!” “你是..?”栾玉平看这走进来的这个年轻锦衣卫,微微有些迟疑,他的职责,注定和锦衣卫少不了打交道,但是,他可以很负责的说,在今天以前,他从未见到过这个年轻的锦衣卫,他也不认为,南京城里的锦衣卫,能够有胆子过问小公爷的事情。 孙倩看到钱无病走了进来,开口就朝着这位栾大人发难,心里涌过一阵温暖,这种被人宠着护着的感觉,她觉得很是受用。 “你不用管我是谁,推官大人想必也不会将我这个小小的锦衣卫放在眼里,我就是想知道,推官大人,难道今天这事情,一句误会就可以揭过去的么,要不,那天推官大人上街,我这个小小的锦衣卫,也对大人这么‘误会’一下?” 钱无病的话语十分的尖刻,外东门和牛市并不是很远,他是一路策马狂奔而来的,走进门来,就听的这个文官儿模样的汉子,在这里大放厥词,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他很确定,既然王岳为了孙倩,将这兵马都调动了百来人,那么,他即使做的再出格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他没有太多的政治智慧,甚至还不如孙倩想的多,但是他的军户出身,却是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怂一时就怂一世,更别说眼前别人欺上门来,如果他不狠狠的还击过去,那么他,他身后的王岳新来乍到这南京,没准就被这南京城里的以往势力,看作软弱可欺。 南京城里调动兵马,需要个什么章程,他不清楚,但是在北京城里,这么成队的兵马出现在大街上,不是锦衣卫的校尉,不是东厂的番子,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由此看得出,王岳维护孙倩的决心,有了这个认识,他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做的道理。 栾玉平也有些恼了,虽然今天是他的人做的差了,但是形势比人强,他已经尽可能的向这个还不知道身份的女人致歉了,虽然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女人身后的势力也许会对他这个推官做些报复,但是,这个心理准备中,绝对不包括他先被一个低级军官打脸,然后又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锦衣卫,**裸的嘲讽加威胁。 “那你待怎么样?”他站了起来,该说的都说了,难不成这个百户还敢拿了他这个推官不成。 “嘿嘿,我哪里敢怎么样,栾大人说笑了!”钱无病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转过头来朝着孙倩说道:“走了,丫头,都耽误这么半天了!” 孙倩站起身来,随着钱无病朝着外面走去,赵猛一看,也急忙跟了上去,顷刻之间,屋子里就之剩下栾玉平,有些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好像有些想不通,怎么这些人说走就走了。 坏了,这人是锦衣卫,锦衣卫都是肚子里做文章的坏怂,我这不是被他惦记上了吧!他陡然意识了过来,对方没有放什么狠话就这么离开,反而让他觉得这比放几句狠话的更为可怕,他愣了愣,外面传来响动,那些兵马已经在有秩序的撤走了。 他走了出去,那几个手下犹自有些惊魂不定的看着兵丁们离去的方向,他有些厌恶的看着他们几个,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查,给我查清楚这几人的底细,你们不知道给我惹了多大的祸事!” 几个衙役抱头鼠窜而去,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朝着不远处的酒楼走了去,相信以这些地头蛇的能耐,不到晚上,他就知道今天这事情,他到底冲撞的是何方神圣了。 “都打发了?可惜了那匹好马啊!”徐铮看着走进来的栾玉平,悠悠的说道。 “小公爷,这事情,怕是有些手尾!”栾玉平一脸的忧心忡忡。 “没事,大不了到时候你报我的名字就是了!”徐铮满不在乎的说道,作为定国公府上唯一的男丁,未来的注定要袭爵的他,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事情,南京城里,不买定国公府上面子的人,还真是不多。 全副武装的兵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这样的事情,没人压得下去的,应天府很快将这事情报了上去,往日有有些拖沓的兵部,这一次回复得却是迅捷无比,一句“军马操练路过街市”就将应天府的公文打发了回来,而没人知道,同样的卷宗,在当天晚上出现在魏国公徐俌的案头的时候,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却是对这份公文,看得很是认真,很是凝重。 “叫鹏举来!”徐俌轻轻的说道,书房外有人轻轻应了一声,脚步纷沓而去。 没多长时间,一个沉稳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见到此人进来,徐俌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将手中的公文,递给了他。 “鹏举,你看看这个,看完后,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徐俌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微微闭上了眼睛。 魏国公一系到了徐俌这一代,人丁就变得单薄了,而他儿子早殁,如果不是以外的话,面前这沉稳无比的年轻人,他唯一的孙子徐鹏举,就是下一任的魏国公了。令他欣慰的是,自己的这个孙子,虽然年少的时候有些荒唐,但是经过自己这几年的打磨,如今处事也有些像模像样了,而他也开始逐渐让孙子参与到政事中来,要知道将来他百年之后,为陛下镇守这南京的这副重担,就得全部压在他这个孙子身上了。 “没什么奇怪的,外东门有一个千户驻守吧,莫非是搅民了?”徐鹏举看了看眼前的卷宗,没看出什么蹊跷来。 “你再看看这个?”徐俌从面前卷宗中,抽出一张白纸,递给了他,白纸之上,除了钱无病栾玉平几人在商铺里的谈话,没有收录进去,白日里外东门大街上发生的,详详细细的全部记录在了上面,魏国公镇守南京多年,要真论起耳目的灵便,足足可以甩开以刺探之事闻名的锦衣卫一条街去。 “应天府做事情,也真是荒唐!”徐鹏举一看到白纸上的东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 “这个推官,好像去年爷爷寿辰的时候,还到咱们家里来过,我似乎还有些印象!”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是记不清那人的模样了。 “这个不重要,看事情,不能只看到事情的表面,你想想,为什么就这么凑巧,恰巧在那个时候,那一队兵马就正好路过,在这南京城里,能制造这种“恰巧”的人,又有几人。” “他们是为那女子出头!”徐鹏举好鼓不用重锤敲,徐俌一点,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南京城里,有权利调动兵马的,不过是他爷爷,兵部尚书,还有镇守太监三人,而调动兵马手续的繁琐,可不是说一句话,下面的兵马就能动了起来,这一点徐鹏举还是知道的。 有的时候,要用人,又不能落诸文书,这种“恰巧”的变通手段,就很好用了,实际上,在他前些年荒唐的时候,他就这么恰巧的用过这么一队兵马,砸了锦衣卫的某个百户所。 “这女子是谁,身份查证过了么?”如同抽丝剥茧一般,徐鹏举眼睛亮了起来,这女子自然不是他家里的,而周尚书家里,也没有适龄的女子,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新上任的镇守太监了。他心里有些明白了,徐家镇守南京,这南京的官儿贪点,荒唐点,都可以不计较,唯独这兵权,若是有人轻轻那么碰了一下,徐家若是不警醒,那可就成了摆设了。。 “王公公的人?”徐俌笑着看到自己的孙子,慢慢猜测出真相,欣慰的点点头:“查了下,的确是镇守太监里出来的,不过有些奇怪的是,王岳进城的当天,这女子并没有随王岳出现在绿园,而是第二天才出现的,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个年轻人,诺,就是这上面你看到的那年轻锦衣卫!” “那爷爷您的意思.。。” “王岳对这小女娃娃,可着紧的很啊,我以为王岳这辈子,除了那些金银,就没有看重的东西了,没想到临到老来,对这几个年轻人,还关爱有加,倒是让我感到有些奇怪,这动兵马的事情,居然事前事后,都没有知会我这把老骨头,这让我微微有些担心了,虽然王岳未必真是要插手这南京的事情,但是,我们却不得不防,他被刘瑾从北京赶了出来,心里头未必没有怨气,他们如何折腾我不管,别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折腾就行了!” 徐俌摸着胡子,淡淡的说道:“这大的,有我盯着,小的嘛,你有空就关注一下,别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他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小的?” “那叫孙倩的女子,还有那叫钱无病的小百户,你派人盯着点,对了,还有件事情,这纸上没有说,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这事情发生的时候,徐铮就在附近,而我听说,那应天府的推官,最近和徐铮走的比较近!” 第29章阴损莫过于番子 徐鹏举和徐铮是两个人,魏国公是定国公是两个国公,这两人同是下一任国公的袭爵者,身份显赫,但是,无论在南京城里,随便抓住一个路人发问,都不会有人把这两个姓徐的人,看作是两码事情。 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 无论是现在的魏国公还是定国公,追溯上去,他们都是一个祖先,所谓一门两国公,说的便是这徐家,放眼天下,再没有那一家,能由此殊荣了。 这事情,得从靖难时候说起。 大明第一任定国公徐增寿,是第一任魏国公徐达的幼子,靖难之时,被建文帝以私通燕军的罪名诛杀,永乐二年,徐增寿被追封为定国公,而他的兄长,也就是第二任的魏国公,徐达的长子徐辉祖,在靖难之役却是站错了队,以至于被削爵幽禁,后来后人积功重新拿回了爵位,甚至被委以镇守南京的重任,算起来,传到当今魏国公徐俌这一代,已经的第六任魏国公了。 虽然祖上因为分歧,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位国公的府邸之间,都没有互相走动,但是毕竟血浓于水,大家同出一脉,和其他的勋贵相比,即便是平日里无甚往来,但真要是有事情,无论那一边的国公府的主人,都知道,另一位姓徐的国公绝对是毫无保留支持自己的一方。 有了这个缘由,当今的两位国公,并不反对徐鹏举和徐铮之间来往,可惜的是,两人性子实在是相差得太远,徐鹏举少年老成,为人处事几位稳重,而徐铮于他相比,则是纨绔气更多一些,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 徐俌的这一提醒,徐鹏举当日夜里就留了心,等到第二日派人出去打探这事情,没费多少功夫,就得知了这件事情的起源,不过是徐铮看上了对方的一匹马,而下面的办事情的人又过于跋扈,才引起了这样的冲突。 派人送了匹好马到定国公的府上,徐鹏举又捎了封信过去,意思这事情就到此打止了,对方也不是没来路的,若是徐铮还不依不饶,事情弄大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办完了这事情,徐鹏举又派人打探了一下当日在场的几个人,赵猛没什么说的,一个带兵的百户,事情完了,他该操练继续操练,该喝酒的喝酒,关注的价值不大。而那个据说深得王岳喜爱的女孩儿,那日之后,一直就呆在镇守太监府里,再也没有露过面,即使他要打探,也无从打探起。 唯一能够完成他爷爷的叮嘱,“盯着”的这几个“小的”中,似乎也就只剩下那个叫钱无病的锦衣卫了。 到了晚上,各路的消息汇总起来,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出现,倒是发现自己调查的人,似乎有点意思了。或许是王岳把事情压了下去,又或许这锦衣卫刚刚上任,手下的人还不能如臂指使,想做的什么事情还不大方便,那锦衣卫回去之后,居然一直就没什么异动,好像已经打算忍了这口气了。 忍了就好,怕就怕你搞风搞雨。徐鹏举暗暗放下心来,虽然碾死这样一个锦衣卫百户,对徐家来说,实在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打了小的,大的蹦出来,那就没意思了,没人想看到一个人心惶惶的南京城。 还是要安抚一下!徐鹏举盘算着,他不想给王岳一个错误的讯号,打狗还得看主人了,这么折了对方的脸面,若是一点举动都没有,似乎不是存心的,也变成存心的了。 依旧是昨日的书房,依旧是徐俌的面前,徐鹏举将自己的意思,说给徐俌听,徐俌微微的点了点头:“想到你就去做吧,能有这般思虑,总是好的,这朝堂之上,总是彼此妥协的多,大家都顾着对方的脸面,什么事情都好说,要是大家动不动都打打杀杀,这日子过起来,也定是无趣的很!” 有了这句话,徐鹏举算是得了徐俌的授命了,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徐家的情报上,钱无病毫无异动,事实是不是这样呢? 当天钱无病回到自己的百户所,脸一直阴沉着,孙倩的兴致,显然也被今日这一档子事,弄得无影无踪了,吴虎臣不明所以,又不敢问钱无病,值得拉着他的孙倩姐姐,悄声问东问西,一问清楚了这事情,顿时叫嚷起来。 “这还得了,今日有衙役能把倩姐拦在街上栽赃,明日里没准就有人敢上咱们百户来打脸,姐夫,这打的不是咱们的脸啊,这事情,叔爷知道了吧!” “那赵百户,应该就是叔爷派来的,想来已经知道了!”孙倩面对几个混账衙役的时候,尚且敢热嘲冷讽,到了这百户所了,倒是细声细气起来。 “要真是欺负咱们,那也就欺负了,但是,我就琢磨着,这些人是不是冲着叔爷来的,咱们在南京立足,可都是靠着叔爷,这万一是北边那人派人来使坏,那可就防不胜防了,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枪大致现在叔爷是不害怕的,但是,这暗箭的话,谁知道从哪里射出来!”孙倩抿着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钱无病。 三人之中,一直都是以钱无病为首的,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情,当然钱无病的意见最为重要了。 “应天府推官栾玉平,是叫这个名字吧!”钱无病喃喃念了一句:“有名有姓,倒也不怕他跑到哪里去,咱们稍微等一等,叔爷怎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若是叔爷没什么指点的话,咱们就从这个推官下手,看我不整出他的尿来!” “一个从六品的推官,怕是没那胆量和咱们叔爷叫板吧,他身后一点还有人!”孙倩说道,说实在话,一个大姑娘家,被几个差人拦在街上差不多半个时辰,承受着路人那疑惑惊讶甚至看稀奇的眼光,这比当日在驿站被众人围观的难堪,似乎也少不了多少,孙倩心里还是很恼怒的。 “嗯,你回去之后,若是叔爷问起,你照实说就是了,还有那个赵百户,也替他美言几句,人家辛苦一趟,总不能让人家白幸苦,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上人家的地方!” 钱无病吩咐道,却是没有再将孙倩带到四海会馆的心思了,三人稍稍坐了一下,钱无病找了几个锦衣卫送着孙倩回镇守太监府去了。 待到孙倩离开,吴虎臣站了起来,愣头愣脑的说道:“姐夫,还记得去年咱们怎么对付御马监的那家伙吗?” 钱无病瞪了他一眼,“别瞎想,那事情咱们练武的人动动可以,那推官可是个读书人,打坏了怎么办,再说了,这今日刚刚发生这事情,晚上就被人套了脑袋揍一顿,就是傻子也知道谁做的了,你给我消停一下好不好!” “可我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吴虎臣有什么说什么。 “咽不下就别咽,等一下而已,真要出阴招,你小子还嫩得很呢,别忘记了,咱们这位叔爷以前是干嘛的,我不是说叔爷的坏话,论阴损,这天底下谁还阴损得过东厂那些番子!” “你是说叔爷..” “我什么也没说,要是叔爷不打算计较这事情,咱们再筹划一下,怎么给倩丫头出气,若是叔爷计较,咱们就往上面再添点油加点火,总之,这一次,那姓栾的,定不叫他好过就是!” 吴虎臣嘿嘿的笑了起来,钱无病的坏水比他多,他是知道的,打小他就没少跟着钱无病做些偷偷摸摸的鬼祟勾当,有了钱无病这句话,他心里算是踏实了。 “会馆那边怎么样了?”钱无病随口问道,他离开的时候,吴虎臣还在会馆里呢。。 “姐夫是问今天赚了多少银子吗?我还没问呢,要不我现在去问问?” “问什么问,小家子气,有账本在,明日看就可以了,我问会馆有没有什么事情!” 一说到这个,吴虎臣瘪着嘴,有些郁闷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事情,一群做买卖的,在那里净说着废话,听了一天,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有没有听到有人对咱们这会馆有什么不满,比如茶水贵了,行情房的铁牌子贵了,或者伙计们的态度不怎么好之类的?” “没有,这些人一个个把脸面看的天大,这种事情,他们才不会当着人说呢,不过,会馆的糕点味道是不错,可就是太少了一点,一点都抗饿!” “你这家伙,就惦记着吃!”钱无病敲了一个他的脑袋,“让你给你爹写的信写了没有,明日我可就叫人送信回去了,你再不拿来,别怪你爹到时候来了之后,说你不孝顺揍你一顿。” 吴虎臣苦着脸,望着钱无病:“能别叫咱爹来吗,这路途又远,他悠闲惯了的,未必习惯!” “你是怕你爹来了管着你吧!”钱无病嘿嘿笑了一下:“虎臣,你不知道咱们的这买卖,将来会有多大,不叫个信的过的人看着,我实在有点不放心,哪怕你再不愿意你爹来,这事情,也是没得改了,不过,你这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爹的,你就放心好了,哈哈哈哈!” 第30章买卖还可以这样做 新奇的事物,传播的速度总是最快的,四海会馆的出现,对南京城里的百姓们而来,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但是,对于所有的商人来说,却是不啻于突然多了一个去处,一个结交同道,联络感情,甚至谈谈买卖的的去处。 当然,最受到这些商人们追捧的,还是行情房,一个月十两银子的花销,对于大多数商人来说,还是不算什么的,而且,若是每日里来会馆转一转,一个月下来,茶水费也是足足三十两,和这花十两银子买个会员牌子,每日里还可以有免费的茶水相比,实在是划算的多。 更为重要的是,这商人之间,也是分有阶层等级的,这行情房的牌子在身上,无疑表示这个商人的买卖,不是某个犄角旮旯的小商贩,而是能关注外地行情,有着一定身家的人,这行情牌子,几乎也间接证明了对方的实力,若是真有什么买卖的话,大家宁愿找这这等人做,这好歹也是一个保证。 当然,每月十两银子很多人拿得出,这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四海会馆对拥有行情牌子的会员商人造册,将对方的店铺,经营种类诸如此般信息全部留下,这可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了,商人们辛辛苦苦赚钱,最怕的是什么,除了这生意老天不照顾亏本,怕的就是遇见买卖的对手坑害或者直接就遇见了骗子什么的,四海会馆这么以来,几乎就等于是为自己的会员商人做了背书,这样的买卖,做起来放心,谁又会不愿意做。 开张当日,会馆就发出去了百来个会员铁牌,这个大都是各会馆主事介绍的商人,算是有来路有去处,自然没甚么不放下的,接下来的日子,又陆陆续续发出去不少,却也是依照了这发放造册的规矩,等到南京城里的大小商人都意识到这四海楼会员牌子的好处的时候,四海会馆却将门槛提高了。 如今想在四海会馆里,办个普通的会员牌子,有钱都不行,非得三个已经有了会员资格的商人作保,才可以领到这牌子,进入行情房。问题是,这作保的人,可未必好找,真要是生意上出了什么纰漏,人家可以直接找保人的,所以,这行情牌子一下就俏了起来,有牌子和没牌子的区别出来了,不是会员的,只能在大厅里喝喝茶,扯扯淡,而是会员的,而是可以去行情房溜达,然后去二楼和自己身份差不多的人聊天,在一楼大厅里的,哪怕身家不少,没有这个会员资格,连二楼都上不了。就这一点,已经将来这四海会馆的人,分成了两个阶层:有实力的会员和不知道有没有实力的非会员。 二楼之上还有三楼,那三楼,就是会员们都极少有人上去了,听说那是专门为各地的顶尖商人预备的所在,四海会馆开张至今,倒是没有见过有人在三楼去过,那楼下喝茶扯淡的人,有时候也聊到这个,却是都纷纷猜测,这三楼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可以上去转一转。 钱无病这几天,每天就一大早到会馆里晃荡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大抵是个点卯的意思,容树伯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反正门外就有巡街的锦衣卫,而百户所离这里,也不过是一条街,且不说这没什么事情,就是有什么事情,锦衣卫们来的也快。 会馆的收益,除了头两天的时候,每天都在千两银子开外,这几日也降了下去,不过,三五百两还是有的,照着这样的收益下去,能赚钱到是能赚钱,但是打掉开支,能赚大钱,也是未必了。 二楼的买卖,这些天一笔都没谈成,自然也就没有了抽头,不过不管是容树伯还是其他两个主事,也不算太着急,这时间还短,四海会馆的优势还没来的发挥出来,等到所有的商人,都意识到了四海会馆的好处的事情,这买卖自然也就有了。 算起来,会馆里大致发放了四五百个会员牌子出去,按照钱无病的意思,这牌子,暂时就不发了,或者,发的极少,开始的时候,容树伯等人还是很不理解,这四五百个牌子,就是四五千两银子,而且是每月四五千两,这多发一点,不是更好么。 钱无病却是坚持如此,众人虽然很不解,但是钱无病一顶大帽子丢了下来,说这是镇守府里那一位的意思,众人也没什么话说了,少赚点就少赚点吧,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 不过,待到外面传来消息,有人开始求购这会员牌子,并且开出了高价,众人开始吃惊起来。等到这四海楼的会员牌子,从十两银子一个,攀升到五十两,八十两,一百两的时候,众人已经无暇感叹这价格对离谱,而是对镇守太监府的那一位,感到莫名的敬佩起来。 道理很简单,无非是人心把握而已,但是真正做起来这么风轻云淡的,却也不多。至于后来钱无病拿出来的章程,列举若是会员商人,在四海会馆里成交一笔买卖,按照成交的金额计算什么积分,每一万两银子的成交额,算一个积分,一百个积分,则这些普通会员,直接升级成金牌会员,可以享受三楼的服务等等,众主事惊愕之余,已经无力表示反对了,虽然他们知道,这些法子,未必是那位公公亲自想出来的,但是,他们活了一辈子,真没想到,这会馆的买卖,还可以这么做! 至于三楼有什么服务,众主事按照钱无病的吩咐,悄悄的放出消息去。官方的便利,这自然不用说了,买卖做的大的,哪家没有官府的关系,但是,只要在这四海楼成交,这自家的关系就可以不用动用,这谁不愿意啊,商人们的关系,大都是花银子喂出来的,这不等于也是省了大笔银子吗?至于海外奇珍,盐铁路引,之类的吸引人的东西,总之,凡是生意人想得到的便利,或者说能获得暴利的渠道,他们都隐隐约约提了一提,对于会员们的猜测,主事们不否认,也不承认,更是弄的那些人心痒痒的。 一百万两的买卖不多,但是,这积分总是可以慢慢攒下来的,这个月一两万两的买卖,下个月三五万两银子的买卖,一两年下来,积少成多,总归会达到那个数目,到时候,再享受这三楼的服务,也不算迟不是。 “这么说起来,这四海会馆要是真的兴起来,倒是一只下蛋的金鸡了?”徐鹏举走进会馆的一楼,看着周围的人,这种热闹情形,让他颇有些不适应。 他身后几个伴当,也是皱了皱眉头,自家小公爷到这里来,怎么能跟这些家伙一样,在这人群中随便找张桌子坐呢! “是不是下蛋的金鸡这个我不敢说,不过,小公爷,这可是无本的买卖,听说这主意是王公公身边那个新来的幕僚唐寅提出来的,想不到这唐寅诗画有些名声,却也还是敛财的一把好手。”和所有的权贵一样,徐鹏举身边永远不会少了护卫伴当,而以他的出身,身边自然更不会少清客幕僚之类的文人。 说话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文人,有些温和,有些儒雅,也有些低调,他站在徐鹏举的后面,如果不是露出身形说话,那么,站在对面的人,永远看到的,都只能是徐鹏举。 “子期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若是你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也未必比那唐寅差上多少,一个破落文人,攀附上了王公公,自然要好生表现了!”徐鹏举笑了笑,算是安慰一下对方,随着自己伴当的指引,就朝着楼上走去。 “这位公子,是多少号?”楼道口出现两个青衣汉子,笑着伸出了手。 “什么多少号?”徐鹏举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身边的伴当却是陡然色变,这会馆的下人,太不长眼睛了,居然敢拦着小公爷。 正待发作,徐鹏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伴当登时想起,小公爷进来的时候,就交代过自己等人不要无礼,脸色顿时有些讪讪。 “公子爷是第一次来咱这四海会馆吧!”那青衣汉子笑着对徐鹏举说道,恭谨而不失礼数,显然受过良好的调教:“二楼都是有着会员资格的老爷们商谈买卖的地方,若是公子爷没有咱们的会员牌子,还是委屈公子爷,就在这一楼小坐了!” “你是说这个?”钟子期掏出怀里的铁牌子,递给这青衣汉子,来之前他就打听过,甚至找人高价买了一块。。 “玄字四十七号,城南隆兴号的陈老爷?”另外一名青衣汉子打开一本名册,对着铁牌比对了一下,然后对着同伴,微微摇了摇头。 “公子爷还是就在一楼小坐会儿吧,陈老爷大概不清楚,咱们的会员牌子不能转让的,除了陈老爷,其他人是没多大用处的!”青衣汉子合上名册,却是直接拒绝了徐鹏举的要求。 “放肆!”徐鹏举身边的伴当,再也忍不住了,“这南京城,还没有咱公子爷进不去的地方,让开!” “哦,那也未必!”二楼笑吟吟的走下一个人来,接过了话茬,两个青衣汉子微微弯腰,让开了楼道。 “若是这位公子爷,能在皇城里随便转几圈,这话我还就真信了!”孙倩笑嘻嘻的看着徐鹏举,她也是闲的无聊,才接过话头,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看起来虽然不讨厌,但是他身边的那家伙,简直口气太大了,以她的性子,忍不住想扫一扫地方的脸。 徐鹏举微微笑了笑,皇城么,倒是大典的时候,他也去过的,只不过,这些话,对这女扮男装的姑娘说就没多大意思了。 “好了,阿福!”他喝住了自己的伴当,朝着孙勤拱了拱手:“第一次来,不懂规矩,姑娘见谅!” 第31章和事佬 看到那气宇轩昂的公子哥,在孙倩的拦阻下讪讪的退了回去,钱无病倚在栏杆上笑了起来。 孙倩得意洋洋的走了回来,嘴里微微有些不屑:“又一个以为有银子就了不起的家伙,我说,无病,我这装扮很差么,怎么是个人就看得出来,我女伴男装?” “没办法啊,人长的漂亮,岂是这区区衣裳可以遮掩得住的!”钱无病微微笑了笑:“叔爷那边还没消息,难道那事情就这么算了,吴虎臣那家伙,整天嚷着给你去出气呢?” “以前没觉得你这么贫嘴的啊,怎么几天不见,变化这么快!”孙倩带着笑意丢了钱无病一个白眼:“那人好歹是个官儿,叔爷肯定有打算,你压住虎臣,别叫他惹乱子!” 说归说,孙倩心里却是甜滋滋的,猛然看到钱无病身后,一人走了过来,她脸色微微一变:“我到后面转转去,别说我来了啊!” 见到她落荒而逃,钱无病扭过头去,只见刘子谷慢悠悠的走了,不禁哑然失笑。 “来了!?” “来了!”刘子谷看着前面的背影,有些疑惑的问道:“那是谁,怎么看着有些熟悉的样子?” “一个朋友!”钱无病岔开话头,靠着栏杆:“如何,眼下这四海会馆的光景,比起你们当初山西会馆三五只小猫小狗,可是热闹多了吧!” “不带这么损人的,什么叫三五只小猫小狗,小心容翁听到了和你急!”刘子谷朝着楼下看去,一边却是和钱无病拌着嘴。 楼下熙熙攘攘,桌椅早不够用了,不少人或是欣赏墙上的字画,或者站着和人闲谈,倒也有些酒肆茶坊的味道。 突然,他的目光在一人身上停留了下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擦了擦,再定睛一看,的确是自己认识的那人,不禁转过头去:“无病,你可认识那人?” “哪人啊?”钱无病懒洋洋的回答道,这楼下人来人往,他能认识谁。 “就是那个!”刘子谷指给他看。 “哦..”钱无病长长的哦了一声:“不认识!” “不认识你哦个什么劲儿!”刘子谷汗然。 “刚刚那人想上二楼,被人拦了下去,所以我才哦了一下啊,怎么,是你朋友?”钱无病很是认真的解释道:“朋友没有会员牌子,也不能上二楼啊,规矩在这儿呢,多少人盯着!” “我倒是想和他做朋友呢,人家也得愿意啊!”刘子谷苦笑了一下,“这位爷都来了,看来,咱们四海会馆的名声,还真传出去了!” 看到刘子谷的样子,钱无病好奇起来,上次刘子谷摆出这副模样,他捡了个酒鬼才子回去,这一次又是这样,难道这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成。 “魏国公世子徐鹏举!”刘子谷淡淡的吐了这么一句,眼睛看着那人,嘴里继续说道:“以前远远见过他一次,应该是没错!” “哪个魏国公?”钱无病有些发愣,南京城的勋贵满地,他是知道的,但是,这一等一的勋贵之家的世子,跑到自己这里来,他还是有些不大相信,这些世家子弟,不是很忙的吗,忙着吟诗狎妓,忙着花天酒地之类的,跑到自己这做买卖的地方来干什么? “还能是哪个魏国公?”刘子谷愣了一下,“你刚刚说,这位爷要上二楼,你的人把他给拦了下来?” “我又不认识他?”钱无病一听这话,也禁不住有些惴惴,这世子吃饱了玩微服私访,自己的人拦下他,也不算太出格吧,堂堂下一任魏国公,应该不会就这么点气量吧! “哎,怎么说你才好,还不叫人去圆一下场,好好将这位爷接到二楼来,这平日是请都请不来的人物,你居然..!” 刘子谷狠狠的跺了跺脚,一脸的无奈,钱无病搔了搔脑袋,想了想,径直朝着躲在刘子谷目光之外吃着点心的孙倩走去。 “倩丫头,你刚刚拦那公子哥,有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啊!?”钱无病先就问的这个,别稀里糊涂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尤其被得罪的人,块头还奇大。 “没有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虽然下人有些混账,不过还是挺好说话的!”孙倩嘴里还塞着块点心,含含糊糊的说道。 “他真没生气?”钱无病有些不放心。 “怎么了?”孙倩也回过味来了,似乎,钱无病很关切这人啊。 “算了,我自己去说!”钱无病摆摆手,走了下去。 不管这位世子爷是不是玩微服私访的把戏,但是既然认出来了,总归去解释一下,不过,传说中,这样的勋贵子弟,都是一身的傲气,不大好伺候啊! 一边琢磨着,钱无病一边朝着那几人走了过去。 “小公爷,是锦衣卫的那百户,想必认出小公爷来了!”钟子期在徐鹏举耳边轻轻的说道,眼睛却是看着走过来的钱无病。 “见过小公爷!”钱无病走过来就要见礼,徐鹏举微微一皱眉,身边的伴当,制止了钱无病。 “坐!”徐鹏举指了指自己面前,并没有怎么做姿态,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铺面而来。 钱无病依言坐了下来,却是很不习惯这样子和人说话,甚至,很不喜欢对方这种做派。 “这四海会馆,看起来买卖不错,听说钱百户是帮王公公打理这会馆的?”对方既然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徐鹏举自然没有什么转弯抹角的寒暄之词,开门见山的说道。 “不敢,跑跑腿而已!”钱无病低眉顺眼的说道,却是不知道对方问这话的来意,这魏国公府家大业大,不会连自己的这点小买卖也看的上吧。 “真跑腿的话,那也算是跑的勤勉了!”徐鹏举点点了头,听起来像是嘉许,又有点讽刺的味道。 “不过,你这里倒是有些别致,倒是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钱无病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对适才被孙倩拦下了,还微微有些气不顺,急忙笑着解释道:“这四海会馆,不过是一些浑身铜臭的商贾聚居之地,小公爷这般清贵身份,到这里来,那是给了会馆天大的面子,回头我就令人给贵属送上几块牌子来,下面的人有眼无珠,小公爷大人大量,就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对方姿态放的低,徐鹏举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不过,他这次来,本来就不是为了这事情,既然对方这般小意,那那事情,倒是也可以说说了。 “舍弟前些日子,好像和王公公府上的某位姑娘,有了些小小的误会,听说钱百户那时候也去了,这事情,我爷爷听到了,很是生气,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好好的骂了一顿,又担心王公公不消气,于是嘱咐我寻个机会,好好的代舍弟给王公公陪个不是,听说钱百户是王公公的贴心人儿,我爷爷的这番话,能够传到王公公的耳朵里去吧!” 钱无病有些听懂了眼前的这贵公子的说话,又好像有些没听明白,不是说魏国公府上是单传的么,怎么这魏国公世子又蹦出来个弟弟,再说了,自己和这等勋贵世家,又能有什么误会? 见到他有些懵懂,徐鹏举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其实不来,似乎也没多大区别了,这锦衣卫就是一个夯货,啥都不清楚,不过此时,既然把话说了出来,少不得他还是要点醒对方一下。 “应天府推官栾玉平,和定国公府上一直走的很近!” “哦!”钱无病终于理清楚,这徐鹏举一口一个的“舍弟”指的是谁了,敢情,那栾玉平是定国公府上的人啊,这徐鹏举,是来做和事佬来了? “一定,一定!”钱无病应道:“小公爷的这话,王公公一定会知晓!” 徐鹏举眼睛看着钱无病,“听说,钱百户和那位小姐,情同兄妹,钱百户不会有什么不适宜的举动吧?这镇守太监府和国公府里的关系,一直都相处的很好,不会因为这点小孩子的事情,有什么不愉快吧!” 钱无病很腻味这样的说话,这话中威胁的意味太浓了,不过,他也没有傻到当场和这位咄咄逼人的世子爷顶上,心里鄙夷着,嘴上却笑着说道:“那是,那是!” “那就好!”徐鹏举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你忙你的去吧,我四下看看就好,不用你伺候了!” 我伺候你个鬼啊!钱无病离开桌子,犹自有些愤愤不平,国公世子了不起啊,好像真的到了这里,就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一样。。 一眼看到孙倩正在东张西望,他招了招手,孙倩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 “难怪叔爷这些天对这事情都没动静呢,敢情是干系太大,叔爷也要慎重,我知道是谁是当街为难你了的靠山了?” “谁?”孙倩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脸上严肃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定国公府上的人,刚刚你拦着不让上楼的那家伙,是魏国公的世子,这是做和事佬来了,估摸着,是想让我带话给叔爷,传递个讯息,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你回去,将这事情,给叔爷说说,看看叔爷的意思怎么样?” 第32章事来如春风拂面 躺在自己的床上,钱无病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窗外隐隐有画舫的丝竹声传来,秦淮河上,这是常见的风景,刚刚开始几日,他颇为不习惯,也曾经为此失眠,但是,今天,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他在想徐鹏举,想那位看起来谦和却骨子里盛气凌人的小公爷。 平心而论,他也认为这位小公爷,的确有盛气凌人的资本。含着金钥匙出生,人又长得周正,再过不久,也许国公的帽子就会落到他的头上,权势,富贵,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人,能够做出那种谦和的姿态,就已经很了不起很有家教了。 在北京他见过太多的纨绔子弟,一无是处却偏生觉得自己不含糊,胡作非为惹出来的乱摊子最后却要身后的家族去收拾,和这种人比,这徐鹏举,简直就是人中龙凤了。 可他就是看不惯对方那样子。 这不是自卑,很早的时候,钱无病就知道,在这世上,这人和人,始终是不一样的。有人种田,有人吃米,有人劳苦一辈子老无所依,有人却从出生到死都锦衣玉食。在他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三六九等,富贵贫贱,老天爷在送人来到这个世间的时候,大抵都是已经安排好的。所以,徐鹏举的做派,他虽然有些看不惯,但是,也没有到厌憎的地步。 他不想做种田的人,他想做吃米的人。 他和徐鹏举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的人,甚至在这深夜躺在穿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过,他也孙倩,和他如今叫叔爷的那个男人,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他相信自己,已经踏在了这两个世界的门槛上了。 不过,此刻,他心里翻涌的却是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郁闷。 官道上的厮杀,千里护卫着王爷到这繁华的京都,换来王岳的提携看重,他得到了他以前从来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前程,但是,理所应当志得意满的他,在这位小公爷的面前,不过依然是一个传话的角色,他相信,如果不是不是因为王岳的缘故,这位小公爷,只怕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下,哪怕自己把这四海会馆折腾得再赚钱,也是如此。 再多的银子,在权势面前,只怕也就那么一回事情吧!就好像自己在牛市那些会馆做的那样。 他在黑暗中无言的笑了笑,如果是那位小公爷出面,大概只需要派几个人去说一说,这事情就成了,而自己却又是要扯虎皮做大旗,又是亲力亲为劳苦奔波。 自己已经不算北京城里那个单纯木讷的锦衣卫了。 他觉得在自己心里,似乎有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正在蓬勃的燃烧,既然权势是这样的好东西,那为什么自己不能多拥有一些,像徐鹏举一样多,像王岳一样多,甚至,像奉天殿里的那位“立皇帝”一样多。。 他胡乱的想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好像做了很多梦,那个恍若前世的梦境,却第一次没有再回到他的梦中来。 第二天一大早,吴虎臣已经起来在院子里练拳了,他才沉沉醒来,因为睡眠不足,他还有点困意,对于昨天晚上的梦境,他却没有任何的印象,只是当脸从在冰冷的井水中抬起来,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什么不同,好像想通了点什么。 “姐夫,给我爹的信,我实在弄不好,干脆你给我弄吧,就说我很想他和阿姐,跟着姐夫过得很快活,反正过些日子他就要来了,其他的话,不用说了吧!” 吴虎臣擦擦额头的汗,瓮声瓮气的说道。 “成,我就给你添这几句话进去,你叫人有空把那两间空屋子打扫整理一下!”钱无病随口应了一声,“等下我出去转转,你没事就在百户所呆着,跟着那些老人多学学,干咱们这一行,光知道打打杀杀可不行!” “知道了!” 走出家门的钱无病,并没有穿那身惹眼的官衣,他今天要去王岳那里,那身衣服有些扎眼了。 巷口有一家卖粥的铺子,每日去百户所之前,钱无病都喜欢在这里吃一碗白果子粥,店家腌渍的小菜很是爽口,他很喜欢那种味道。 习惯性的在自己常坐的那张桌子坐下,钱无病笑着和卖粥的妇人打着招呼:“桃大娘,老规矩来一份!” 脸上微微有些鱼尾纹的中年妇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按照他的吩咐弄好了吃食,送了过来,只是放下这粥碗和菜碟的时候,用的力气未免大了起点,震得桌子砰的一响。 钱无病也不在意,微微笑了笑,就这正对着巷口的河色秋景,用起自己的早餐来。 吃过粥,从袖子里掏出五枚铜钱,放在桌子上,钱无病起身离去,卖粥的妇人过来收钱收拾碗碟,至始至终,卖粥的妇人没有和钱无病说一句话。 。。 熟门熟路的走到镇守太监府的侧门,钱无病溜了进去,镇守太监府早上的门口,永远不乏等候王公公召见的轿子,钱无病已经已经了从侧门进出,而镇守太监府里,对于这个脸上一直有着温和笑容的年轻人,也都熟悉,一路走来,除了偶尔的问候之声,就连拦着他查问的人都没有。 时间还早,王公公或许起来了,或许还没起来,不过,打搅一个老人的睡眠,是很不道德的事情,钱无病决定先到孙倩那边转一转。 镇守太监府,其实并不是很大,算起来,也就比知府衙门大上那么一点点吧,比起绿园来,当然就差得远了,除了一个算不上大气的花园,前面是衙门公署,后面就两三进院子,按理来说,这里只是镇守太监署理公务的地方,历来的镇守太监,没人寒酸到住在这里,不过眼下,似乎王岳没有置办宅子的意思,也就勉强凑合着住了。 绕过花园的小径,走进月亮门,钱无病遇见了一个熟人。 他微微一笑,佯装不经意的遇见,走到那个正对着假山边一株小白花发呆的男人一抱拳:“唐先生请了!” 正在琢磨着自己心思的唐寅愕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脑中酝酿了半天的某句诗词,却是被这么一打搅,顿时不翼而飞。 “数点轻盈娇欲语。。数点轻盈娇欲语,你是何人,不是叫你们没事不要打搅我吗?” “听闻舍妹跟随先生学习诗文,一直无缘拜会唐先生,今日一见先生,忍不住问候一声,打搅了先生,实在是罪过罪过!” 听的眼前这人是孙倩的兄长,唐寅脸上的颜色变的好看一点,虽然他很是不屑和这镇守太监扯上什么关系,但是对于这个百依百顺的女学生,他还是很满意的。 “好了,你问候完了,可以走了!”好颜色是好颜色,但是唐寅却是没有和眼前这人攀谈的兴趣,昨日里好不容易出去放浪一番,不料却被人讥讽他如今投身镇守太监府,为王公公出谋划策,他虽然不屑辩解,回来却是气了半宿,早上起来,好不容易有点雅兴,他可不想被人打搅了。 “好,好!”钱无病笑了笑,朝着小径尽头走去,走了一段,却是回过头来,对着唐寅喊道:“唐先生大才,我四海会馆仝人都是很钦佩的!” “四海会馆?”唐寅疑惑的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声:“什么玩意?”,然后,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出去了?”钱无病听着孙倩的丫鬟说道,忍不住惊讶了一下:“还骑着马,这丫头要不要这么有精神啊!” “小姐每天早上都骑马出去溜一溜的!”小丫鬟对钱无病也很熟悉了,掩着嘴偷偷笑道。 “好吧!我还是去看看叔爷吧!” 钱无病再次经过唐寅的身边的时候,看了看这个出身的家伙,嗯,脸色红润了许多,看来吃得不错,不过,这神神叨叨的模样,还是和当日一样,读书人都是这般有毛病的么? 作为一城的镇守太监,实际上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根本不多,大多数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在还没有送到镇守太监府邸的时候,已经就处理完了,王爷是来南京养老的,可不是来南京大有作为的一番的,再说了,就是他懈怠了些,难道还有人说他不成,只怕南京城里对于他的不作为,某些人还巴不得呢。 就是通报了,钱无病还是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王岳才慢慢悠悠的从里间走出来,看到恭恭敬敬等候他的钱无病,也不说话,等到一口热乎乎的参茶落肚,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来了?” “来了,叔爷!” “徐家那小崽子的事情,倩丫头昨儿给我说了!”王岳用茶盖子划着茶碗,“你是为这事情来的吧!” “我想听听叔爷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王岳微微笑了笑:“他徐家不是说,这小孩子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我和那几个老家伙的关系么,你一大早来,也是想听到我这话吧!” 钱无病笑了笑,果然姜老而弥辣,一句话就抓到了那徐鹏举话中的漏洞,这什么都没说,似乎却什么都说了,至少,钱无病知道了王岳的态度。 “那我要不要做点什么,这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若是不做点什么,都怕对方忘记这事情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问我这糟老头做什么,你是锦衣卫,我又不是锦衣卫!”王岳眼皮都没抬,“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事情吗,我们这些老家伙们管不了!” “我知道了!”钱无病笑着点点头,既然对方说这事是小孩子打闹,那就当小孩子打闹好了,自己把握这个度就成了。 第33章润物如细雨无声 作为应天府的推官,栾玉平日常的生活,还是很清闲的,在应天府里,没有什么太多大的案子,需要他这个推官直接出面去处理,而且真正有什么大案子的话,他这个推官的话,也未必有多管用——应天府里说话比他管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俗话说:前生作恶,今生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这话对不仅仅对应天府整个知府衙门有效,对于在这衙门中当差的各级官吏,同样也是有效的。一个从六品的推官,若是外放到地方州府,也算的上跺一跺脚当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了,但是,放在南直隶的中心应天府里,那就屁都不是,至于放在北京,那就更不用说了,只怕从酒楼上掉下个竹竿来,都能砸到几个六品七品的官儿。 所以,栾玉平一直琢磨着外放,就算不能外放,他也想寻莫着一个有着实职,有着权利的职位干干,无论那一种选择,总比呆在这个看似风光,却每天闲得蛋疼的职位上要好得多。 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心思,他终于和定国公家的那位小公爷攀上了关系,而且,凭良心说,这位小公爷,实在不是很难伺候的主,骄纵之气就不说了,以人家的家世,若是一点骄纵之气都没有,那才是怪事了,栾玉平好歹是十年寒窗读圣贤书出来的人,若是让他昧着良心去为虎作伥,替定国公的这位公子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他还是有些心有不安的。如果真要形容这位小公爷的话,嗯,这位小公爷,有点木讷.. 徐小公爷对欺男霸女不感兴趣,感兴趣是兵刃铠甲马匹这一类东西,虽然说,眼下的这世道,似乎没有什么战事,需要身份这么清贵的人物去提刀上马带兵打仗,但是,作为大明柱石的勋贵们,对于这武事一道,一直却很放在心上,而徐铮,可以算的上这些勋贵子弟中的走火入魔者了,在他脑子里,除了这些上阵杀敌能用的上的,其他的,只怕都是些不紧要的。当初栾玉平,似乎也是靠着一把辛苦寻觅来的宝刀和这位搭上关系的。 说说最近的事情。 在外东门的大街上,为了徐小公爷的意思,自己的属下捅了个大漏子,徐小公爷虽然不在乎,但是栾玉平却是不能那么淡定,别的不说,就是那个锦衣卫走的的那眼神,他都不敢掉以轻心,对方没准记恨住自己了不是。 在官场上,再狂妄的人,也会变得小心谨慎,不小心谨慎的人,不是已经被打落尘埃,就是在被打落尘埃的路上,栾玉平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他还年轻,刚刚过而立之年的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惹了人,然后从此一蹶不振。 那锦衣卫身份打听出来了,是新调来的一个百户,好像是从京师调来的。栾玉平在锦衣卫中说得上的,也有那么几人,不过,对于这位新来的百户的背景,他那些锦衣卫的朋友,都是语焉不详,只说的调令直接从北镇抚司下来的。这个,其实栾玉平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在他看来,那位姑娘才是正主儿,那锦衣卫大致也自己一样,也是一位帮闲的人物罢了。 接下来,就是那位被他得罪的姑娘了,那位姑娘的身份不大好查,不过,那个姑娘身边的小厮的身份,倒是一查就出来了,那人叫张二郎,盐商王某家的下人,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他很快就查到了绿园,查到了张二郎如今是在镇守太监府里做仆役,到了这个时候,那位姑娘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能用上镇守太监府的仆役,而且让军兵当街护卫的人,能让一个锦衣卫百户火急火燎的人,这在镇守太监府,该是什么样的地位。 栾玉平当时冷汗就下来了,如今大明,说话最管用的,不是那几位大学士,而是九千岁,这谁不知道,九千岁是什么人,是宦官啊,而九千岁的心眼不怎么开阔,那也是谁都知道的,得罪谁也别得罪宦官啊。南京虽然不是中枢,但是,南京镇守太监这个位置,九千岁不点头,谁又能得到。 能做南京镇守太监的,哪怕是一个无名之辈,南京城里又有哪个敢轻视呢,更别说眼下做在镇守太监府里的那一位,是提督东厂多年的王岳王公公,以眼下东厂比锦衣卫更盛的气焰,王公公要整治他,只怕都不用说话,只要一个眼色,就会有无数人来,将自己撕扯成一地碎片吧! 所以,不管他见不得到王公公,从第二天起,栾玉平就出现在了镇守太监府的门房外面,恭恭敬敬的递上了自己求见的帖子。王公公见不见他,那是一回事情,但是,他来不来,那就是态度问题了,他丝毫不怀疑,此刻自己祖宗三代包括自己所有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被人查得清清楚楚了,眼下这个时候,谁都靠不住,他只能自救。 好像是他的态度,起了一点作用,虽然每天一直等到晌午,王公公门房外面的人或者见或者不见,都有了个回音,他一直无人理睬,但是,他所害怕的半夜被番子们踹开大门然后一锁链拷走的情形,也一直没有发生,这让他忐忑之余,微微有些心安,这是自己做对了吧! 依然是一大早就等候在镇守太监府门外,依然是丝毫不抱希望的被王公公召见,栾玉平眯着眼睛,坐在自己的轿子里打着盹,轿子外面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他掀开轿帘,望了出去,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栾大人似乎有些精神不振啊,要不要下轿子来,散散步,活动活动?”钱无病微笑着看着眼前这有几分憔悴的面孔,心中大有快意。 栾玉平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了笑容:“钱百户说的有道理,我正要下来活动一下呢,又怕王公公突然召见,耽误了事情,这才勉强撑着!” 钱无病看了看一眼,掉头朝着远处走去。 栾玉平不假思索的走下轿子,狠狠的瞪了自己的两个轿夫一眼,跟了上去。 “栾大人这几日,听说都在求见王公公,不知道是什么公务,钱某不知道有没有资格知晓啊!”钱无病听的身后的脚步声响,不紧不慢的说道,眼下不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在街边铺子说话的氛围,而跟随在他后面的栾玉平,似乎也没觉得这个锦衣卫对自己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妥。 “哪里有什么公务赶来劳烦王公公,不过是给王公公请安,顺便给孙小姐道个歉,当日的事情,实在不是我的意思!”栾玉平这些天,已经想得清楚,王岳要是真是要难为自己,以自己和徐铮的交情,徐铮绝对不会拦阻,而且,他很怀疑那个连脑子都长着肌肉的小公爷,会不会知道这事情,既然是神仙打架,他这个凡人自然是有多远就躲多远了,所以,只要这钱百户发问,他会好不犹豫的将徐铮给卖了。 徐铮要找后账,大不了发落自己到穷乡僻壤,还还如了自己的意了呢,但是王公公要找他的麻烦,那可是要命的,孰轻孰重,这点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哦,是徐小公爷的意思吧!”钱无病看着前面的路,不紧不慢的走着:“我听说徐家小公爷,生性好武,是一个武痴,除了这些事情,他其他的事情,都不怎么关心,怎么会有这么一档子事情呢!” “那是孙小姐的坐骑,太过于神骏,一下不小心就落在了小公爷的眼里,几个不懂事的家伙,这才冒犯了孙小姐,钱百户,不知道孙小姐如今可曾消了气,我这边还备了一点小小的礼物,让孙小姐把玩,还往钱百户替在下说些好话,栾某这边,自然少不了钱百户的好处!” “哈!”钱无病站定了,看着栾玉平,见到他那惶恐的样子,不似伪装,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个,你和我家倩丫头自己说去,这丫头气的几天都没吃饭,听说王公公心疼得紧!” 栾玉平脸色登时变得苍白,敢情这些天人家没收拾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态度好,而是因为人家没功夫收拾自己啊,这要等到人家想起里自己这个罪魁祸首,那还不是无数双小鞋子小刀子飞过来啊。 “钱百户,钱百户,这个,你一定要帮帮忙,栾某定当重谢!”情急之下,他居然拉住了钱无病的衣袖,连连摇晃。他当时想当面致歉,可也得见得着对方的面不是。 “体统,注意体统!”钱无病干咳了一声,“四海会馆知道吗!?” “知道!”毕竟是地头蛇,钱百户一提,栾玉平就连连点头,当然,他更知道,四海会馆所在的牛市,是眼下这位锦衣卫百户的辖区。 “这四海会馆也算是有王公公的份子,孙小姐这时不时的要去四海会馆看一看,这消息我给给了你了,你把握得住把握不住,那就是你的事情了,王公公事情多,你也别每天都在这里候着了!该干嘛去,就干嘛去!” 栾玉平一怔,钱无病已经甩开他的衣袖,走的远了。他站在长长的大街上,嘴里咀嚼着钱无病的这几句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爷,老爷!”轿夫们抬着空轿子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走进了轿子:“去牛市,四海会馆!” 第34章有人欢喜有人愁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六朝古都的繁华,不会因为某一件大事或者小事改变,即使是在当事人的心中,认为这事情无比重要,它也只会沉默在天际下,沉默的看着在这座城池里发生的故事,然后,一场雨打风吹,将所有的故事,都扫进历史的故堆,千百年后,留待后人去细细咀嚼。 读书的读书,赚钱的赚钱,钻营的钻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无数的悲欢离合对于这座千年古城,或许也不过就是眨眼的一瞬间而已。有人看到了眼前,有人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更有人站在这座城市的巅峰,但是,他们看到的,不过是自己想要看的东西而已,对于这种城市中某个好像随机发生的事情,他们看不到,也看不来。 钱无病依然每天悠游自在的起床,打熬身体,然后去巷口那个老板从未正眼看他的粥铺子里,吃完他的早餐,然后百户所里晃荡一下,再然后,就没多少人知道他在干些什么了。 锦衣卫们都知道,自家的百户大人很忙,忙着赚银子,而且,自己大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绝对是个个大气的人,以往几月才看得到的粮饷,在牛市百户所里,那已经成了历史,如今只要是跟着百户大人办差的,粮饷什么的,都已经不屑说了,这才一个月功夫不到,每人前前后后几乎都落了十来两银子,除了两位总旗,他们当差这么久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么多的银子。 而且,这银子来路光明正大,不是敲诈勒索而来,不是****而来,正正经经是自家的产业的分红,百户大人的赏赐,拿着这些银子花销,哪怕是再惫懒的人,心里头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就连走在大街上,他们一个个都昂首挺胸的,俗话说,钱是人的胆,子是人的威。这话一点都没错,有足够的钱财,这人说话的声音都大许多。 一个月前有些颓败气息的百户所,无声无息的发生着改变,虽然那位百户大人,每天在百户所里,露一个小脸就见不到人了,但是,所有的人,都好像不停转动的陀螺一样,无须鞭子抽打,都转个不停。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干的差事,而且,每个人都努力的干着自己的差事,大家同僚这么久,谁勤勉,谁偷懒,瞒得住别人,难道还瞒得住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没人愿意上面赏银子下来的时候,别人拿十两八两,而自己就那么可怜的一二两。 所以,他们办差很认真,很勤勉。勤勉到整个牛市,几乎这十几年来,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安定局面,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来形容,或许有点过了,但是,套上一个治安良好,宵小辟易,那是绝对不为过的。 苦水胡同的李麻子,好吃懒做惯了,有钱就在家猫着,吃吃喝喝打打老婆,没钱就出去转转,找个衣着光鲜的肥羊掏掏荷包什么的,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的。市井里有传闻,说最近风声紧,他嗤之以鼻,牛市这鬼地方,知府衙门的人难得一见,兵马司的人更是请都请不来,把锦衣卫的大爷们打点好,不时送点孝敬,哪怕你就在他们面前做案子,这些大爷也不会管。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出去了,晚上他没有回来,然后他那个每天被他打的嗷嗷叫的婆娘,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给他准备着冬衣。杖打二十,充军千里,他那麻子老公三五年内,是绝对不指望回家了。 前街的陈李氏,看起来是个本分妇人,但是熟知她的人都知道,这些年,不知道都多少拍花子的和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秦淮河边的青楼画舫,这些年,她不知道送去了多少懵懵懂懂拐来的小姑娘,不过,她的好日子,似乎也走到头了。 前脚刚刚收来一个眉眼如画一看就出身极好的小丫头,后脚她那刚刚整饬过的大门,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一脚踹开,哪怕这些锦衣卫里还有几个她相熟的面孔,不过往日的那点交情,似乎再也不管用了,铁锁链直接就套到了她的脖子上。小丫头被接走了,而她估计要在应天府的大牢里,呆很长时间了。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不少,本地的牛鬼蛇神一边感叹着这些锦衣卫是不是吃错了药,为难他们这些市井小民起来,一边拼命的打听着缘由,是平日里孝敬不到位,还是新来的那位百户大人,要烧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这些猜测,总是有些的。 结果其实很简单,那些锦衣卫,面对他们平日起千方百计都要吃的那点孝敬,一个个好像两袖清风的清官老爷一样,钱不要,你们给我安分点就好,在别处你们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但是,在牛市,你们敢伸爪子,我们就敢剁你们的爪子,看看是你们的爪子硬,还是我们手中的绣春刀快。 而这一切的的缘由,都是从那座平地而起的四海会馆开张之后发生的,有心思慎密的人,好吧,都不要什么心思慎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锦衣卫对这四海会馆,护得太紧了,简直就像是他们自家开的一样,哪怕是里面一个客人丢了个荷包,他们都得把牛市的这些市井好汉折腾一遍。 这还叫不叫人活了。 好汉们哀嚎着,虽然一肚子怨气,终究还是明白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一个个开始转战到城里其他的地方,只是在怨恨之余,心下也微微有些感叹,大伙都不吃这窝边草了,这兔子窝似乎也住的舒坦放心多了。 以他们的见识和消息渠道,自然不会知道,这四海会馆锦衣卫还真的有份子,既然不法的买卖不能做了,这四海会馆出入的有钱人这么多,那么合法的买卖总可以做吧。心思活络的人,总是不少的,陡然之间,这四海会馆附近的铺面,价格开始涨了起来,有铺面的,在铺面正经经营一些这些有钱老爷可能用的上的东西,收益未必比那夫子庙前的铺子差多少,至于没铺面的,支个小摊,卖点小吃糕点啥的,似乎也强过其他对方,这四海会馆附近,居然渐渐的繁荣起来,眼下的光景,哪里还是一个月前天一黑连鬼影都看不到的情形。 当然,以这些市井小民的消息渠道不知道这四海会馆的后台很正常,但是,总归是有人知道的。起码,牛市百户所的这些锦衣卫,短短一个月之内就抖了起来,别的人看不到,难道其他百户的人看不到么,尤其是这才刚刚转月,这牛市百户所,每人又发下了七八两到十来两银子不等,这还都是普通的校尉的,那小旗总旗们就更多了。 有人开始眼红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段,居然比起那些肥的流油的地段的收益好还,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有几个百户,开始撺掇着他们的千户大人,这牛市的人手严重不足啊,那个百户,到现在听说才六七十人,大人您是不是充实一下牛市百户所的力量。 更有和千户黄大川走的近的,位置以前看起来比牛市强很多如今却远远不如的某个百户,悄悄的在某个夜里,走进黄大川的宅子,委婉的表示了,愿意为千户大人不辞辛劳照看那一个百户的意思。 黄大川对于这些人的骚动,心里头,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这些百户们懵懵懂懂,见到有好处就上,你们知道个屁。 黄大川自然知道这四海会馆是王公公的后台,即使不是王公公的后台,那些商人加起来的能量,也足够折腾得他这个千户欲仙欲死,他会那么瞎眼去琢磨这个么?当然,更重要的是,牛市百户所里,每次发放银子的时候,都少不了他那一份,虽然不多,但是也绝对不算少,他已经很知足了。。 虽然那个叫钱无病的百户,好像和王公公走的近,但是,家规里头也没有不许锦衣卫和镇守太监府走的近的条文啊,这能赚银子的下属,就是好下属,尤其赚银子赚的光明正大,甚至连平安银子都不收却银子源源不断的百户,自己这其他的那些下属,哪一个有这个能耐,别说不能动,就算能动,他也决计不能动的。 被黄大川或明或暗委婉的拒绝了他们的意思,这些百户们终于死了这条心,好地段的百户所也就罢了,那些以前比牛市强不了多少,现在更是差出一条街的百户们,心眼开始朝着另外的地方琢磨了。以前大家喝西北风,自然没人愿意呆在那鬼地方,眼下那鬼地方开始变得富得流油了,那大伙不妨琢磨琢磨,塞几个亲近的人儿过去,这一个衙门的调动,说难是有点难,但是,说方便,不也方便的很么? 千户大人的推手功夫实在了得,这些百户们只得去找那位年轻的钱百户去商量商量,他们的人过去,是要分润点好处的而不是吃排挤的,所以,钱百户的态度很重要,至于千户大人这里,千户大人不是说了么,钱百户只要点头,他这里好说话,大家这么多年的兄弟,又没便宜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 等到这些人,要去找那钱百户的时候,这才赫然发现,这位钱百户还真不好找,出没在百户所的时候也不定,这是公事,总不能到对方家里去找吧! 百户们开始苦恼了。 第35章请开市肆门摊税 苦恼有很多种,常见的就是比较纠结的那种,但是除了这种以外,还有痛苦的、甚至幸福的苦恼。 相对于锦衣卫百户们找不到钱无病的这点小小苦恼而言,栾玉平的苦恼可以算是幸福的苦恼了,只是在幸福之余,他微微有些忐忑,总感觉自己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一样。 那位孙小姐消气没消气他不知道,但是,能够在四海会馆见了那孙小姐一面,将事情说开了而且孙小姐并没有抓住他穷追猛打,无疑是幸福的,但是,随之而来对方提出的小小要求,那就是他苦恼的源泉了,他不答应还不成,否则的话,那他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话是孙小姐口中说出来的,但是栾玉平知道,这决计不是孙小姐的意思,市肆门摊税,这是商税啊,这天大的一个题目,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推官能推行开来的。自从太祖高皇帝将商税钦定为三十税一,商人门莫不鼓舞,时至今日,这商税已经名存实亡,虽然大明律法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哪里又会去主动缴纳,哪个又这么大着胆子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征收。 这一定是那位王公公的意思,借着这个由头,让自己在南京的官场吹吹风。栾玉平判断着,他不认为这件事情是自己能办得来的,这王公公要敛财,要学那位刘瑾刘公公实新法,贸然动手,只会遭到无数人的反弹,那么,自己这个本土派作为王公公的马前卒,那无疑是再好不过了,而且自己这一次有把柄落在了王公公的手上,若是不从,王公公收拾起自己来,也绝对不会有人给自己说话,嗯,一定是这样的。 “这市场门摊税,收起来也是为了充盈国库,钱某虽然不是专精此道,但是这些日子来,和这些商人打交道,才赫然发现,原来太祖皇帝定下来的税法,到今日居然已经无人遵守,甚至有的商人,居然以缴纳这税赋为耻,如此下去,这祖宗成法,还要不要了!” 看着眼前这个慷概激昂的锦衣卫,栾玉平苦笑了一下,你这不算咸吃萝卜淡操心么,就是税法崩坏, 自有工部,有税课局的官员去操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哪里轮得到你这么一个锦衣卫来忧国忧民。 “钱百户,这事情干系太大,而且,栾某只是一个小小的推官而已,孙小姐的重托,我会尽力去做,但是,做到什么程度,有什么效果,那栾某可就真不敢保证了!” “无妨,你且做就是了,听闻太祖年间,这应天府城内住户过多,无空地以供商人贮存货物,商人皆贮货於船仓内或城外,这样既不便於商人交易,又易受牙人要挟,於是朝廷在城外沿江地方筑屋,名为塌房,以贮商货。凡至南京客商,皆贮货於此,交易时,只准买卖双方进入塌房,禁止牙行出入。在塌房贮货的客货,以三十分为率,须纳二分官收钱,是为塌房税。如今好像,没有再听说有人缴纳这个税了吧!” 钱无病看着栾玉平,问道。 敢动这个脑筋,钱无病还是下了一番功夫,起码,这些天他在四海会馆里没有白呆,这些久远到商人们自己都几乎忘记的事情,也被他打听了出来。 “如今塌房都不在了,哪里还有人交税!”栾玉平摇摇头,“钱百户说的这个市肆门摊税就源自于此?莫非是要效仿塌房?” 钱无病指指楼下那热闹场面,笑着回答道:“虽然这四海会馆才刚刚开张,但是这等气象,栾大人以为较当日的塌房如何?” “话虽这么说,但是..” “没有那么多但是,栾大人你尽力去做就是了,至于其他的,自然无须你担心,我听说栾大人做这推官,空闲的日子不少,难道栾大人不想和知府大人一样,享受一下每日公务缠身,大权在握的感觉?” 栾玉平默然无语,看那样子,却也是心动了。 “所以,栾大人放手去做,遇见难做的,直接往上呈报就是了,若是还有那不知道为朝廷分忧反而对抗朝廷的家伙,自然有人去对付他们!” 话说到这里,就微微有些杀气腾腾的意思了,栾玉平点点头,算是应允了。既然是没有退路,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又如何,虽然和自己说这话的,不过是一个锦衣卫百户和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但是这话后面的杀气,绝对不是这两人可以发出来的。 还是那件事情的手尾啊!他心里叹息了一下,却是对那位王公公的手段感到有些心惊。。 这征收市肆门摊税,若是平常百姓,收了也就收了,就算是强征也就那么一回事情,但是,这南京城里,哪里有那么多平常百姓,这城里的勋贵们,又有几家没有自己的买卖,没有自己的铺子,这收到这些勋贵家的头上,不被打出去就是好事了,还想要银子? 可这一不交,一顶大帽子就扣了下来了,这可是祖宗成法,若是胆敢违背,人家就占住了法理,稍微做的出格一个,也不会有人去指责。当然,一般人就算占住了理,也没那个能力去整治这些勋贵,可万一占住道理的,是有能力的那一个呢? 南京城里的勋贵,一顶一的是谁,当然是魏国公和定国公这两家了,而且,想都不用想,这两家在南京城里的铺面买卖绝对不小,收税收到他们的头上,这两家能忍得下去吗?其他的勋贵们,肯定是在一旁看着动静了,若是这两家的银子收不到,其他人的,那就更想都不要想了。 好算计,好手段啊! 栾玉平回到自己家中,细细梳理了一遍,就算知道了对方的用意,他却发现,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除了按照对方做的以外,根本做不得什么,就算他拿着自己得到的消息,去找到那位满脑袋都是金戈铁马杀敌报国的小公爷,恐怕那位小公爷也会嗤之以鼻,栾玉平甚至怀疑,这位小公爷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商税。 做自己该做的吧!栾玉平叹息了一下,对着面前铺开的白纸,落笔写了下去——《请开市肆门摊税、门税折》 第36章谁建议谁负责 刘公公很忙,真很忙。 自从坐上了司礼监太监的位置,刘瑾刘公公就觉得自己的生活,无比的充实起来。当初东宫出来的那些人里,除了御用监的张永看自己还依稀是当年东宫看自己的眼神,并且时不时的敢和自己龇一下牙以外,其他的那些家伙,哪一个在自己面前,不是低眉顺眼的。 不过,张永这老王八,手里头掌握着御马监,倒是轻易和他翻脸不得,大家都是东宫的老人,性情都知道的清楚,而且陛下的恩宠,总不能全落在自己头上,让他分润一点去也无妨。 刘瑾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有些出神,在他的眼角,还微微有些乌青,当今大明,除了陛下,也只有张永那个家伙,敢对他动手了。哼!不就是御马监的粮饷,稍微押后了一点么,这样就闹到陛下面前去,还动手,真逼急了我,我断了你腾骧四卫和勇士营几万人的吃喝,我看你们喝西北风去。 银子啊!银子,都是银子惹的祸。刘瑾轻轻的拍了拍额头,这云南的矿税这才刚到,豹房那边的工地就送去了一大半,然后又填了点以前的窟窿,天地良心,这一次的矿税,他刘瑾都还没来得及伸手就没有,张永这老王八居然说自己贪墨。得亏陛下知道自己的银子的去路,要不然,这一次还真被他弄了个难堪了。 在他的身边,一个中年文士正在看着刘瑾从司礼监带回来的奏折,那是右佥都御史张彩。 百官向皇帝上书,要先送内阁,由内阁辅臣做出初步的处理意见,叫做“票拟”,再交给皇帝批阅。皇帝用朱笔在奏章上批示,叫做“批红”。当今天子喜好玩乐,这个普天下都知道的,指望他勤勤恳恳的批阅奏章,那是想都不用想了,这“批红”之权自然就落在了司礼监,落在了刘公公的手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公公虽然捞钱的本事和让陛下开心的本事都不错,但是批阅奏折这种事情,李公公还是觉得有些吃力的,不过这也难不倒刘公公,虽然满朝的文官都视刘公公为敌寇,但是在滔天的权势面前,总还是可以找到出几个愿意为刘公公效力的人的。 比如当朝那位走了他的门路才混进内阁的焦芳焦阁老,在比如眼前这位被他从吏部主事位置“慧眼识人”提拔到右佥都御史的张彩张大人。 还别说,张大人还真有些能力,至少,在刘公公看来,比起李东阳李大学士虽然好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老成,但是,比起朝中那些只会打嘴仗邀买名声的那些家伙,却是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样的人才被自己搜罗在网中,刘公公自己时常有一种韩信的感觉,谁说韩信只会将兵的?不会将将的话,韩信怎么会说出将兵多多益善的话。 自己不用管那些不中用的家伙,懂得如何用人,也就是如何将将就好。 唯一有点令刘瑾不满意的是,虽然这张彩对于自己交代的事情办起来不遗余力,但是在骨子里,他还是有着那些读书人的臭毛病,这聚敛些钱财怎么了,自己已经是残缺了身子的人,这辈子也就这点指望了,这家伙总是时不时的蹦出几句不中听的话,虽然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是,刘瑾从来没有放在心上,那不过是读书人的迂腐罢了,不过,既然是自己的得力干将,那么听听也就算了,为这个和他离心却也是不值当的。 “咦?”正在看奏折的张彩,嘴里微微的咦了一声,似乎是奏折上什么事情引起了他的好奇。 刘瑾眼神依旧游离着,这天下每天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其实,哪一件,比的上陛下身上发生的事情重要呢,他正在琢磨着,陛下要搬出宫去,住在这新建的豹房,除了那些奇珍异兽以外,自己是不是再为陛下搜罗点美貌女子,陛下已经大婚了,这男女滋味应该尝到了,虽然眼下没这倾向喜好,但是不见得以后没有啊,自己是不是应该早做点准备。 “公公!”张彩拿着一个奏折,轻声唤道。 “嗯?”刘瑾仍然在出神,以往若是张彩有事情要请示,那定是天下间出了大事情了,不过,再大又怎么样,与他刘瑾何干。 “公公还是为御马监的事情烦恼?”张彩却是以为他想的另外一件事情,手里扬了扬奏折,话声带着几分欣喜。 “咋了,你给给杂家变出银子来不成?”刘瑾摸摸光溜溜下巴,“反正张永再怎么折腾,我就这一句话,没钱!” “也未必竟然,公公请看,这个折子上倒是出了个注意,若是能够推行下去,这御马监那几卫兵马的粮饷,也不用再让公公忧心了!” “你就给我说说吧!”刘瑾才懒得看那写要费神看的小字呢, “这是应天府推官,嗯,栾玉平的一个折子,是请开市肆门摊税和门税的,这折子主要说的就是,这商人们做买卖,不光是这盐铁茶酒醋得交税,他们做买卖的地方也得征税啊,这个是有成列的,太祖皇帝当年就有过明旨,只不过,荒废多年了!” “荒废多年了,那自然就有荒废的理由,现在重新提出来,有意思吗?”刘瑾虽然想银子想的发疯,但是人却没有真的发疯,这对天下的商人征收这个银子,这是要作死啊,“那个推官叫啥来着,这是想要邀买名声吧!” “这个..公公倒是一针见血,这什么市肆门摊税却是不那么好征的,弄不好,这天下的商人,都要开口骂娘,公公自然不必去当这个恶人,不过,这个门税,倒是有点意思,咱们京城,每天进出城的何止数万人,这些人按照这栾玉平的说法,别处的暂且不说,就但说京城,在这九门设置税官,每天的进账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这门税,可不是你进来了就不出去,或者出去了就不进来的,这是长久之久,虽然不是暴利,但是胜在稳定,有这么一笔开销去填御马监的窟窿,公公可高枕无忧了!” “天天都有?”刘瑾动心了,两只小眼睛,仿佛看到一筐筐的铜钱,也微微有些发光起来。 “天天都有!”张彩很是肯定的回答道。 “不会有人骂娘?你别当杂家是傻子,这天下骂杂家的多了去了,不过杂家不放在心上而已!”虽然说不放在心上,不过刘瑾这么问,就说明还是心里有点疑虑的,谁愿意做点啥事情都被官员百姓们骂啊,虽然他们不敢当着自己,但是就是背地里骂自己,一想到这个他还是心里有点不舒服的。 “绝对不会!”张彩想了想,回答道:“这京城的门税,设定个合理的税率,而且告知天下,这些税赋是专门供养禁军的,相信朝野之间,不会有别的声音,当然,这个事情,公公不用自己插手,直接让工部的人去做就是了,想来,在公公的威严之下,那些官员,也不敢生出贪墨之心,公公一心为公,就算有些草民有怨气,也只是对着朝廷,和公公无干系!” “嗯嗯,这就是那个你常常说的公生明,廉生威什么的吧,这个主意好,批下去,转给内阁,让焦学士提出来议一下,这等事情,李东阳那老东西,总不会拦阻了吧!” 张彩依言在奏折上做出批示,刘瑾想了想,觉得有点不甘心,这若是一城的门税都可以供养禁军,那若是那个劳什子的“市肆门摊税”收起来,那得有多少银子啊,这京城的买卖铺子,那可是数不胜数。 “那个市肆门摊税,真的不能搞一下?”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自己的智囊。。 “这个要搞的话,公公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而且如今的官员,家里有几个没有经商,靠着那点俸禄过活的,只怕这个东西一搞,那就是千夫所指了!”张彩知道刘瑾心里想什么,有些苦笑的说道,刘公公的贪婪有时候还真不是地方,这等钱若是要上心的话,那他还真担心自己的前途了。 “要不,让南京的这家伙先搞一搞试试看?”刘瑾不死心,这京城的铺子多,南京的铺子也不少,而且,南京那边的勋贵多如牛毛,这些家伙的财路都在这些地方,让下面的人碰一碰,如果事情不可为,反正不是自己的主张,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若是事情还真的办成了,那自己可就多了一条大财路了,这银子嘛,谁还嫌他多不成,再多都喜欢啊。 见到难以打消刘公公的念头,张彩有些头疼了,不过刘公公没有坚持在北京试着搞一下,那也是做了让步,他总不能这样老是不知道进退,惹刘公公不快,想到南京也是豪门众多,勋贵遍地,这事情百分之百的办不起来,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刘公公既然这么热心,就让那个提出这个建议的家伙去折腾去吧,到时候,那家伙被整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刘公公应该看到前车之鉴,死了这份心思了吧! “那好,我会把公公的意思批给焦大学士,谁的折子,谁去办事,那个推官可不是我们言官,只练嘴皮子不做事情的!”他微微自嘲了一下,提笔在奏折上写了起来。 第37章推官也算是个官么 对于远在南京的某个推官,上了个无关痛痒的折子,原本在朝堂里,是翻不起多大的动静,要是他忤逆了刘瑾,被刘瑾着人拿了回来,可能还有人关心一点,这两年因为这个文官们倒下的也不少了,吃一亏长一堑,眼下的文官们,已经很少在明面上和刘瑾对着干了。 但是,当这个折子,被内阁拿出来,并准备执意实施的时候,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当官是为了什么,别提那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下的话,那样的读书人有,但是十年寒窗一朝出头还,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这个理念的,绝对是个异类。千里做官,只为吃穿,这才是实在话。 上有刘瑾刘公公的嚣张跋扈肆意妄为,下有百姓们群情激奋怨声载道,偶尔老天爷还凑热闹夹杂点天灾什么的,这人生本来就过的如此艰难了,有些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拆穿呢? 市肆门摊税,这玩意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路数,这天下间和商人没有关系的官员,又能有多少?就算这京官儿没多少油水,他们本身没有经营,可是这每年吃的孝敬,这冰敬,炭敬还有诸七诸八各种名义的进项,哪一项和商人脱得了干系,商人们若是有了意见,闹将起来,那岂不是和自己的进项过不去?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那情形,征收这个税,毫无疑义是出自刘公公的授意,刘公公捞钱又出新法子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刘公公的新法之一,以往刘公公在大家身上罚没点银子那也就算了,可如今将收伸到大家的根本上,那就是叔可忍婶婶不能忍了。 “乱来,这等国家大事,什么事情需要一个推官来指手画脚了,这人如此自大,莫非一位这朝堂上衮衮诸公都是尸位素餐的么!”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看来,咱们大明,又出来一位范文正公这样的人物,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一个狂生..” 朝堂之上,诸人不敢将矛头直接对着那位站在皇帝面前的刘公公,但是,对于那位远在南京的六品推官,却是一点都不给面子,纷纷将火力对准了他,甚至有人要求锦衣卫,去严查此人底细,看此人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总之,几乎所有人,都是一个意思,这个税法,绝对不可行。 偶有几个持身颇正的官员,就算心里觉得这等税法,对朝廷有益,此刻也是紧绷着脸,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藏在了这张面孔之下,或许,这税法针对朝廷有益,但是,对朝廷有益的章程多了去了,可再好的经,也经不住歪嘴的和尚想着法儿念歪啊。还有,同僚们一个个好像是挖了他们祖坟一样,这个时候站出来和同僚们唱对台戏,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诸位,诸位!”说话的是李东阳,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自从刘健、谢迁致仕之后,李东阳无疑是朝廷的擎天玉柱,较之后进的焦芳、王鏊等人,无疑,他说话的力道,让人的信服程度,都要大上许多。 众人见是德高望重的他开口,纷纷安静了下来。 “这位栾玉平栾大人为人如何,这个不是我等此刻需要研讨的,不过不管此人风骨如何,我倒是认为,这等税法,于朝廷,于天下都是有益的!” 众人哗然,连李大学生都赞成此法,那还议个什么劲儿,直接禀明圣上,颁行天下就是了,那站在台阶上的刘瑾,此刻只怕在肚子里笑的乐不可支吧,什么时候,内阁和这个权阉也坑瀣一气了。 “不过,诸公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此等新法,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实行,这天下士绅商人不解,百姓们也不解,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内阁的意思,这市肆门摊税既然是南京的官员提出来的,就令他们在南京先试行看看,效果好,再推行至南直隶,然后再是整个天下,到时候,朝廷国库里充盈,我等几个老家伙,也不用整天为六部这些讨债的家伙,逼得无处可逃了!” 众人笑了起来,一向严肃的李大学士,说笑的时候可不多,不过,既然不是马上颁行,而是只在南京一地实行,那也就没多大关系了,至少,和在朝中的这大部分官员都没多大关系了。至于以后的事情怎么样,连“拖”字诀都不会的官员,那怎么能是一个合格的大明官员呢? “倒是这门税,内阁认为可行,不积跬步,何以至天下,这虽然是锱铢之财,但是日积月累,又无伤百姓根本,却可以为朝廷积蓄军资,诸公以为如何?” 这一次,众人除了齐口称赞,连反对的意思都没有了,大家关心的是那市肆门摊税,这门税什么的,才几个大钱,更何况这钱不光是商人们要缴纳,普通百姓进城也是要交的,既然钱不多,又是雨露均沾的事情,那自然没人闲着做这个恶人了。 龙椅上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早就已经坐的不耐烦了,若不是刘瑾提醒,他今日都不打算上朝来的,朝里有内阁的这般老家伙和刘瑾看着,能有什么事情,还不如在后宫玩乐呢。。刚刚十六的正德皇帝,虽然有了弱冠青年的青涩,但是,在他的心里,依旧还是顽童心理,此刻虽然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心思早就飞到了后宫那些令宫人学着民间的模样新开的那些市肆里去了。 “陛下,这个市肆门摊税,陛下在后宫也可以征收啊,那些开了店铺的家伙,岂能只赚陛下的银子而不交税,老奴看,除了南京暂且试试看,陛下在后宫也可以试试,若是这法子大好,倒是颁行天下,岂不是所有人都无话可说,这可是陛下亲自试过的!” 刘瑾低着头,在朱厚照耳边轻轻的说道,朱厚照眼睛一亮,对哦,也是这个道理,难怪刘瑾这个老东西今天撺掇自己上朝来,敢情这话儿搁在这里啊。 “这事情,朕准了!”正当李东阳琢磨,是不是将这事情交由天子决断的时候,龙椅上传来了朱厚照的声音:“那个提出这个法子的,是个什么官儿,能做这事情么?” “是应天府推官,不过这税法一事情,向来不是工部负责,就是户部负责的!怕是做不了这事情!”李东阳知道这位少年天子对朝堂的事情懵懵懂懂,急忙解释道。 “应天府啊!”朱厚照沉吟了一下:“内阁拟旨吧,让他在南京户部做个侍郎吧,令他着手经办此事,推官,这也算是官么?” 末了,朱厚照嘀咕了一句,摆了摆手,刘瑾知道这就是这位天子的决断了,手里拂尘一样,尖声唱了一声:“散朝!” 第38章蝴蝶的翅膀 蝴蝶的翅膀轻轻扇起,因为远在京城少年天子一个念头,转眼间,蝴蝶扇起的小小气流,便化作一股势不可挡的飓风,朝着南京呼啸而来。 作为始作俑者的徐铮、定国公家的这位小公爷,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偶尔在街上看到的骑马的少女,偶尔想一较究竟随意吩咐的一句话,会引起这样大的风波吧! 其实,就是他知道这场席卷南京,甚至涉及到他自家的风波,是由他引发的,他也不会在乎,小公爷生而高贵,苦练杀敌本事才是正途,这等琐碎事情,自有父辈们去操心,丝毫影响不到他。 是的,是风波,用风波这个词来形容眼下南京城里最令人关心的这场大事,那是毫不过分。 一纸圣旨,应天府的推官栾玉平连升数级,坐到了南京户部侍郎这个位置,少年天子的一句话,胜过了无数人多年打熬资历。好在内阁好歹还顾忌了朝廷的体面,若是真的按照天子的一句话,将一个从六品的官儿擢升到正三品的侍郎,那也太不成个体统了,就算是幸进,也没有这么个幸进的法儿。 内阁将栾玉平提了一提,从六品的推官变成了正五品的同知,虽然这也有些吓人,但是,总比直接升任正三品的南京户部侍郎好看多了,至于天子的意思,那倒是可以变通一下,给栾玉平加了一个户部侍郎的衔头,令他主持新法实行,这样的处置,不管是那一方都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栾玉平知道自己这场富贵从什么地方而来,升任应天府同知的当天,他就前往镇守太监府里拜见王岳。这一次,王岳倒是没有让他在门房久候,很快就接见了他,正五品的同知,倒是有资格在王公公的府上,喝上那么一杯茶了。 当然,两人见面,自然不会露骨的说什么,但是,有了这个见面,外人自然而然的会揣摩两人的关系,王公公刚刚到南京不久,栾玉平这个数年没有挪位置的家伙,转眼间就升了同知,这其中的味道,简直是太足了,而栾玉平升官的当天,就去王公公的府上拜见,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这栾玉平算是妥妥的进了王公公的夹袋。 这样的举动,小人物们羡慕嫉妒恨,大人物们,也不过是点头笑笑而已,王公公初到南京,总得要有几个使唤得动的人才是,以王公公的人脉,提拔个微薄小吏,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过,接下来,这个微薄小吏办的事情,就让他们有些笑不出来了。施行新法,征收市肆门摊税,这活计说厉害也不那么厉害,但是,说不厉害,真要计较起来,却是有些让人头疼。 户部里闲散的人不少,但是,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指望他们上街去收税钱,那是绝对不要指望了。栾玉平一开始做事,除了从户部调了几个帐房先生以外,户部的人,他几乎一个都没有用。 应天府的三班衙役,都有着自己的事情,哪怕这位新任的同知大人炙手可热,但是,真要被他抽调那么几十百来人,这应天府也不用做事了,所以,栾玉平除了平日里几个拍他马屁拍的极为舒坦的家伙,应天府的人,他也没用几个。 如果说这是一场戏的话,开场过后了,这戏肉就要了,是的,栾玉平直接用的锦衣卫,这才是真正的戏肉。 用锦衣卫,不和锦衣卫千户黄大川打招呼,那是肯定不行的,黄大川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不排斥的,只要银钱过手,哪里会少得了锦衣卫的好处,不过是收点税银罢了,咱锦衣卫有的是帮闲去干这事情,遇见刺头了,这飞鱼服绣春刀一出来,哪个还敢炸刺? 也不知道这栾玉平和黄大川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寻摸着往牛市千户所里塞人的百户们,陡然发现,即使找不到那钱百户的人,自己的这些亲近人儿也有了肥得流油的好去处。当然,这钱百户最终还是找得到的,而且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只不过,这些想来牛市的锦衣卫们,一股脑的被钱无病塞到了栾玉平的手里,这三十多号人,加上平日里跟着他们混饭吃的那些帮闲,几乎都快上百号人了,这些人,组成了这新税法的执行队伍。 当然,这些人还是挂在牛市百户所的名下的,虽然不在牛市执勤,但是,这每日里的点卯还是要到的,不管他们再如何轻视那位少年百户,但是,百户所发银子,可是看着点卯的记录来的,一次点卯不到,打不了扣点银子,三次点卯不到,那人就直接给退回去了,别说牛市的好处,就是连这征收新税银的好处,也一点都吃不到了。 就在一个飘着细雨的下午,新的税法,悄悄的开始实行了。 栾玉平做的很小心,他知道这事情的难度,虽然这是一个注定要得罪人的差事,但是,他还是想尽量的把这得罪人的事情,往后拖一拖,棋从断处生,没准,这期间又发生了点事情,他不用当这两头受气的夹心板了呢?他还不想屁股还没做热,就被人从这同知的位子上赶了下去。 最先是从牛市开始的,也就这里,他把握多一点,有了钱无病的配合,这银子收起来应该不难。当然,还有一点,牛市可没有什么勋贵官员门开的铺子。 果然如同他的所料,锦衣卫和他们的帮闲,带着收银子的木箱,从牛市的那些店铺一家家扫过去的似乎,虽然那些店铺的老板,有些不大情愿,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没有多大的阻力。一天下来,木箱里铜钱银子,也落了一两百两。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银子交到户部入账之后,栾玉平开始琢磨了起来,按照那位钱百户的提议,自己又和户部的几位主事商议了一下,这按照账本流水,二十税一,似乎也不怎么过分,牛市不过是区区弹丸之地,会馆虽多,但是铺子却没多少,一天下来,也能收到这么多银子,那整个南京城,又能收到多少银子? 第二天,第三天,接下来很多天,锦衣卫继续带着人收着银子,不过,这范围,逐渐从牛市开始往外面扩张了,期间有老老实实的按着数目缴纳的,也有发狠的胡搅蛮缠的,不过,这等人在锦衣卫面前,实在是嚣张不起来,几刀鞘打过去,然后又威胁了一下对方的家宅什么的,这些人也就老实了。 栾玉平的银子,收的很慢,这是因为,他要尽量避开那些有实力有后台的商铺,毕竟那些平头老百姓就算是再不满,破财消灾的道理他们还是动的,不老老实实的配合官府,那就真的有牢狱之灾了,所以,虽然开始有些小麻烦,但是,总归还压得下去。 但是,随着他的举动,消息已经止不住的扩散了开来,二十税一,这按照流水来算,真的不算是一笔很小的钱,虽然迄今为止,那个愣头青同知,全部都是找的那些小鱼小虾动手,真正的大商户,一个都没有碰,但是,这些大商户或者说,这些又是官员又客串商户的人,也不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想了一想:这银子要收到自己头上来,自己是交呢,还是不交呢? 小鱼小虾们,终于有被渔夫们收拾完的一天,真正面对自己惹不起的那些存在,栾玉平也在扪心自问,这银子,自己收,还是不收呢? “栾大人可一点意气风发的样子都没啊,如今下官见到大人,远远的都得见礼,这般愁眉苦脸,这是在干嘛呢?” 四海会馆的二楼,钱无病乐呵呵的打趣着栾玉平,在他的身边,同样还有一个愁眉苦脸的刘子和。 “钱百户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套了,今日约我来,你总不是为了调侃我吧!”栾玉平实在是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眼下压力越来越大,每日里都有几起抗税的事情发生,虽然都是些软柿子,可捏得多了,自己的手也是一塌糊涂啊! “不是我约你,是我这位兄弟想约你!”钱无病指指刘子和,他很满意栾玉平的表现,对方的这税收的再慢,也总有收到那些权贵的头上一日,等到那一天,徐家的人跳出来,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名正言顺的为孙倩出出这口恶气了。 “学生刘子和,见过栾大人!”刘子和急忙见礼道。 在栾玉平面前,他也没有钱无病这般放松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不是他一个官宦子弟可以和其平起平坐的。 “嗯?”栾玉平眉毛一挑,看着钱无病,他不知道钱无病给自己带挈这个一个人来看什么。 “你们聊,我只说带你见栾大人一面,你又不肯去栾大人的衙门!”钱无病双手一摊,算是完成引见的责任了:“我去看看下面在谈些什么这么热闹!” 两人看着钱无病不负责任的离开,都有些无语,沉默了一下,还是刘子和打破了沉寂,有些尴尬的说道:“栾大人,青云号是在下的产业,家父也算是栾大人的同僚,这个市肆门摊税,是不是可以高高手,少算一些?” 第39章刘良女和李凤姐 栾玉平长大了嘴看着眼前这个微微有些忸怩的家伙,来之前他想了很多,譬如说,这位如今名义上是他下属的钱百户,或许对眼前的大事有什么新的见解,譬如说,或许王公公有什么意思,需要这位锦衣卫来转达,更譬如说,自己训斥那几个锦衣卫收银子的时候手脚有那么一点不干净被钱百户知道了..等等,但是,事实证明,他还真是想多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是这样的,栾大人或许不清楚,虽然这市肆门摊税收的是今年的,以往的不再计较,但是,按照这流水的二十税一,若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稍微大一点的铺子,都微微有些吃不消!”刘子谷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很不巧的是,我那点小买卖,正好是属于稍微大一点的那一类的!” “有多少?”栾玉平还真不知道,眼下锦衣卫的税钱,已经收到有官家背景的铺子里去了,这比他印象中来的要稍微早一些。 “也不是很多,一千多两而已,不过这不刚刚吃下了一批货,寸头紧么,所以才腆着脸来恳求栾大人!” “你这铺子,还真不小了!”栾玉平沉吟起来,钱无病将此人引荐给自己,却又没有任何暗示的话,可见两人即使有交情,交情也不会太深,拒绝起来虽然不是很麻烦,不过钱无病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但是这若是这个头开了,自己以后可就有些难做了。 “户部的帐房已经核算了我那铺子的流水账簿,倒是不是立刻要钱,只是给了个说法,十日之内,要把银子缴纳到户部去!”刘子谷解释道。 “你刚刚说,你父亲也算是我的同僚,不知道是那个部堂的官员?”栾玉平开口问道。对方既然有几万两银子的流水的铺子,知道一下对方的底细也好。 “家父刘良,三年前由大同府怀仁知县,升任京都工部主事!”刘子谷恭恭敬敬的答道,南京不管那个部堂的主事,都是一等一的闲职,哪里有有眼前这位领了户部侍郎衔头的同知大人炙手可热。 “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钱无病又转了回来,正好听到刘子谷说道他父亲,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良,刘良,钱无病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个名字后面,应该还有个女字,但是刘良女的话,这明显不是一个男人能叫的名字,所以他随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刘子谷大为奇怪:“舍妹年幼时,就与家人走散,或是被人拐卖,每次一说到这事情,家母就悲恸得不思饮食好几天,我记得我从来没和你说过舍妹的事情啊?” “瞎猜的,瞎猜的,你们继续!”钱无病一愣,还没想到,刘子谷真的还有一个妹妹,也不知道是鬼使神差什么的,他竟然莫名其妙的问道:“你那妹妹,不会恰巧叫做李凤姐吧!” “钱兄你说笑了,我姓刘,家父也姓刘,哪里家里的女儿有姓李的道理!”刘子谷哭笑不得:“即使我那妹妹还在,也只可能姓刘啊,至于什么李凤姐.。。你这是哪里听来的名字!” “咳..咳!”见到两人说的不亦乐乎,栾玉平干咳了两声,今天不是他应该才是主角么,怎么一不注意,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无病,钱百户我这样称呼你没问题吧!” 钱无病微笑点点头。 “你这就不厚道了,这位刘兄弟,是你的朋友,而眼下我手下面办事的那帮人,你说话可比我管用的多,这样的事情,你闷头推给了我,这不是叫刘兄弟看笑话不,该收不该收,收多少,无病你一句话就行了,何必这么作弄我!” “是你的人?你不是只是牛市的百户么?”刘子谷看着钱无病,开始埋怨起来:“真要是你的手下,钱兄你就太坏了,我走你的门路就好,何必麻烦栾大人,这下叫栾大人真看了笑话了不是!” “收银子的是我们锦衣卫,但是,得银子的可是户部,这一点,栾大人不点头,账目上对不上,多少人眼睛都盯着呢,我可不想害了栾大人!” 两人都将矛头指向钱无病,钱无病这些没有了推搪的地方,好在刘子谷找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事情该怎么办,难得在南京交上一个合脾性的朋友,这点忙,他总是要帮的。 “不是十日之后再交么,到时候栾大人再核对下数目,发现数目不对,重新再核对一边,这不就再有了十日,如果栾大人愿意,每次核对数目的时候,将你那铺子的名字加上去,不就是了,你也没说不交,不过是户部账目的问题,被栾大人慧眼如炬的发现了,本着为朝廷为百姓负责的态度,认真办事,想来,不会有人拿这点小事做文章吧!” 钱无病眼睛一转,给眼前两人出了个主意。 刘子谷想了一下,大声叫妙,而栾玉平苦笑了一下,这种法子虽然无赖,但是,的确可以堵住那些不想交的人的嘴巴,只不过,这只是权益之计,这样拖下去,总是有一天要交的。 或许,这位钱百户只是不想他这朋友的出现,打断了他正在筹谋的事情节奏吧!拖到什么时候,栾玉平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拖到那些公爷侯爷开始闹腾起来的时候,至于闹腾起来,若是王公公这边占了上风,自然一句话就可以免掉这些银钱,若是那些公爷侯爷占了上风,这税钱的事情,自然更不用说了,大家都不交了,凭什么要我交,想来,这钱百户就是这样想的吧! “那也就暂时这样办了!”栾玉平点点头,算是应允了钱无病的建议,刘子谷大喜过望,连连致谢,当然,对方肯定是看的不是他那闲职老爹的面子,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子谷你去看看虎臣,看他过来了没有,今天帮你省下了这样一大笔银子,吃你一顿不过分吧,你去叫上虎臣!”钱无病吩咐道,刘子谷也是个机灵人,见他这样说,知道他们两位有话要说,支开自己,反正自己的目的今天已经达到了,他也没什么遗憾,很是爽快的站了起来。 待到刘子谷离开,栾玉平凑了过来:“无病,你给老哥交个底,眼下老哥的差事,该整到什么地步才合适,你要知道,老哥已经快要顶不住了,这没麻烦的都收的差不多了,可有麻烦的,老哥心里发虚啊!” “从六品到正五品啊,多少人一辈子也就混了这样一个前程,栾大人,升官发财,人人都想,可是没有说这升官发财是很容易的事情啊!”钱无病悠悠说道。 栾玉平默然,眼下钱无病的话,无疑是要他和南京城里的那些勋贵们碰一碰,虽然王公公或明或暗的也许会给点支持,但是,只怕承受主要压力的,还是他栾玉平啊! “若是真有了什么冲突,无病你的人,我做得指望么?”既然掏不出钱无病的话了,栾玉平退而求其次。 “当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站在栾大人这一边的,我们是一伙的,不是吗?”钱无病笑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给栾玉平吃了一个定心丸。 这还差不多,栾玉平不想到时候,自己手下这几十号人都窝里反,那他这差事可就真没法办下去了,只不过,看过眼前的这个少年模样的百户,看着他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心里有一句压了久的话,实在是忍不住了。 “无病,这事情,真是只是因为徐小公爷和孙小姐的那点误会引起来的吗?到了眼下这局面,难道无病你就没点担心!” 其实,这是他委婉的说法,他真正想说的是,为了那么一点意气之争,弄出这么大场面,还牵连了这么多人,值得吗? 钱无病笑了笑,站起身来:“栾大人肯定是不会想和我们几个粗人一起吃酒的,栾大人公务繁忙,我就不多留客了,不过,若是栾大人喜欢的话,这四海会馆,随时欢迎栾大人来坐坐!” 这小子,简直不像十几岁的人,城府深沉的厉害!栾玉平一问出此话,本来也没指望对方回答,倒是见到对方避重就轻,心里头那股郁闷之气,还是有点让他气结。。 “无人的时候叫我玉平,你再栾大人栾大人的这样叫,老哥我可就翻脸了,不过倒是真没功夫和你吃酒,不过你我兄弟来日方长,也不在乎这么一顿!” 笑着将栾玉平送了出去,钱无病站在大街上,长长的吐了口气,连栾玉平这个装在了自己套子里的人,都不觉得自己是为了那点小小的意气之争而弄出来的这些事情,想来徐家的那位小公爷,也肯定不会想到这些,打了人,还让人不知道为什么挨打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 对了,自己怎么突然脑子里冒出李凤姐这个名字,还有,听到刘子谷的父亲叫刘良,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刘良女这个名字,这两个名字,难道是一个人?钱无病摇摇头,却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他缓缓的走向百户所,一边想到,或许,这辈子自己还真没听过这样的名字,那么,应该是在那些奇奇怪怪恍若前世的梦中听到过的吧! 第40章关于今生来世的猜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还真的不错,当天夜里,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繁忙,好久没有发那奇奇怪怪的前世的梦的钱无病,又做梦了。 这梦很奇怪,有的时候,一些细节都不需要刻意的去记,钱无病就记得很清楚,就比如当日他横死街头的时候,走过他身边那牵着小孩的女子,那女子一手牵着小孩,一手捂住小孩的眼睛,仿佛不愿意让小孩看到那血腥的一幕。殊不知,在钱无病的眼里,晃来晃去的,就只有那小孩那双红的发亮的小皮靴,很红,犹如他身下流出的鲜血。 他不知道记得那小女孩的皮鞋,有什么意义,但是他就那么记住了,但是,那个母亲穿的什么衣服,他无论如何仔细去想,却想不出是什么颜色。 就如同他白日里脱口而出的“李凤姐”一样,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但是,他却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而且,隐隐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和刘良女有着那么一丝关系。 在梦里,他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到处都是那些奇怪他没见过的东西,除了人,整个世界都好像和他所在的世界不一样,就算是人,也是和他这个世界的人,有着很大的差别。 好像是一家巨大的商铺的琉璃上,不停的翻动着奇怪的画面,各种妖魔鬼怪一样的人,在声嘶力竭的喊着他听不懂的话语,还有无数的人跟随着这些如同中邪了的人一起叫喊,他下意识的逃避这样的所在,逃避着身边的人群,有人在和他说着什么但是,他听不懂。 琉璃上画面翻转,一片巍峨的建筑出现在上面,他站定了身子,这个,他认识,这是皇城,大明朝的皇城,只是,看起来更加威严巨大了,他疑惑了起来,若是自己的前世,又怎么能看到这般威武的皇城,莫非,这是自己的来世。 他悚然而惊,琉璃上出现百官上朝的景象,他没有去过奉天殿,但是,他知道,在那百官的尽头,宛如神衹一样坐的那里的,那就是天子。天子好像说了点什么,是刘瑾么,站在天子身边的宦官是刘瑾么?天子好像是这样称呼他的,那天子,应该就是当今陛下了。 画面再次翻转,这一次,却是那穿着明黄服色的少年,挽着一个笑盈盈的女子的走进了一间香火鼎盛的寺院,画中的人笑着说着话儿,笑着向菩萨祈福,然后笑着在和尚们拿来的如雪的宣纸上,留下了一行字:威武将军镇国总督及夫人刘氏。 钱无病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混乱了,不是天子么,怎么又成了威武将军镇国总督,那笑吟吟的女子,到底是他的皇妃,还是他的夫人? “但凡今后,朕与凤儿所临驿置寺观,都署上朕和凤儿的名字,你看好不好,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和凤儿是一体的!” 美人掩着嘴在轻笑,眼中的情意,好像流水一般淌了出来,而那少年天子,也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砰”的一声巨响,无数的火光飞溅,画面中的少年天子和美人陡然消失不见,一个硕大无比的怪兽从海中爬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在惊惶的逃窜,而远处,一个同样硕大无比的巨人,从天边走了过来,那宛若小山般的拳头,从空中,以一种凌厉无比的气势落了下来。 “啊!”钱无病大叫了一声,猛的坐了起来,旁边一阵动静,却是隔壁房间的吴虎臣听到了他的大叫,打开了门。 “姐夫,姐夫,你没事吧!” “没事,发梦而已!”钱无病谢绝了吴虎臣进来看望的好意,点燃了灯火,灯光下,贴身的衣物都已经汗得精湿,他脱下衣服,重新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对着油灯,怔怔的发起呆来。 这梦太凶恶了!钱无病以为自己心神已经够坚定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被从梦中吓醒的这么一天,梦中的巨兽是什么难道是自己的心魔么? 至于那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中,自己仅仅熟悉的那几副画面,是真实的吗?如果那站在奉天殿的宦官就是如今权倾天下的刘瑾刘公公,那穿着明黄服色的,一定就是当今正德天子了。 钱无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些画面,也许,这些画面从小就一直储存在他的脑海了,只是他今天想到了李凤姐、想到了刘良女这个名字,这些画面才在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中,以一种自己看得懂的方式,呈现了出来,李凤姐,那天子身边的的美女,被他称呼为凤儿的,就是那李凤姐么,但是,为什么又是刘氏呢,看来,天子宠爱她得很啊。 不过,钱无病知道,这种事情,也许还没发生,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生,他现在越来越相信自己在梦中的判断了,梦中的自己,不是自己的前世,而是自己的来世,单单那比现在还巨大很多的皇城,那些亭台楼阁的细节,就不是他一个丝毫不懂得这土木之术的锦衣卫可以凭空勾勒臆造得出来的。那样的皇城,一定是存在过,而且被自己看见过。 至于天子和宠爱的女人寺庙祈福,并留下“威武将军镇国总督及夫人刘氏”这样莫名其妙的落款,他可以肯定,这样的事情,绝对还没有发生过,当今天子已经大婚,而且,皇后绝对不姓刘,至于天子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们彼此的情意,至少,现在的钱无病就不知道。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事情,在他来世的记忆里,已经发生过,而在他这一世,还没有发生。 “也不知道刘子谷那失散的妹妹,是不是这刘氏?”他心里暗暗的琢磨着,王岳虽然眼下自保有余,可以暂时作为自己的靠山,但是,毕竟王岳年岁已高,随时可能撒手而去,没有了这棵参天大树的照拂,自己这棵小幼苗只怕很快就要被雨打风吹得一蹶不振。如果要找靠山,有什么比找天子宠爱的女人做靠山合适呢,而且,这还是烧冷灶,那个刘氏,眼下还不知道流落在何方呢? 钱无病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大机缘,有什么比投资在未来的皇妃甚至皇后娘娘身上更好的投资呢,如果这样的投资能成功的话,什么四海会馆那简直就不值得一提了,当然,前提是,那刘子谷的失散的妹妹,就是自己梦中见到的那个女人。不过,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第二天一大早,钱无病依旧在巷子口的粥铺上,喝了一碗闭口粥,然后径直就去了青云号。 青云号是一家卖碱的铺子,主要是卖碱,不过,好像也做茶叶买卖,看到这三间大铺面,掌柜伙计十多人在铺子里闲坐,钱无病终于知道刘子谷为什么说他那铺子,属于稍微大一点的那一类了。 南京不出产碱,但是,南京的碱每日的消耗却不是一个小数目,刘子谷是山西人,山西是产碱的,做这个买卖,倒是似乎很是对路,只是这茶叶,钱无病有些看不懂了,看刘子谷平日里饮食喝茶,不是一个特别讲究的人,这样的人,也能经营好茶叶铺子?这好茶贵如黄金,差茶则是几个大钱就能买到一把,这一看走眼,损失的可就不是一点小数目了。 “这位爷,府上要点什么茶叶?”很本能的排斥那边看起来不是很整洁的碱铺,钱无病走进了茶叶铺子。 “你们东家呢,我找他有事情!”大剌剌的坐下,钱无病没怎么作态,但是这些日子养移体居移气,身上倒是有几分官威了。 掌柜的拨开打招呼的伙计,走了过来,昨日里户部的那些人,也是这般气势,他可不想给东家招祸。 “您是..?” “我叫钱无病,刘子谷在不在?”钱无病看着掌柜,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哦,您就是钱大爷啊,东家提过好多次您的名字了,你请稍坐,我去后院请东家出来!”掌柜的一听到这名字,脸上就堆起了笑容,原来这就是东家常提起的那位好友啊,难怪知道东家昨日里在铺子里休息没有回府呢。 钱无病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一旁机灵的伙计,应奉上了热气腾腾的香茶,钱无病捧着茶碗,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着这铺子的四周的摆设。 铺子装修的很一般,甚至有点暴发户的味道,这一点和钱无病的认知稍稍的有了点差别,在他想来,刘子谷这样的官宦子弟,即便是经商,那该有的做派总是有的,而眼下这铺子,看起来,则是有点..潦草。 嗯,就是潦草,若不是刘子谷昨日找到他,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就这样的铺子,会有一年几万两银子的流水,真的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啊,这家伙赚了那么多钱,将自己门脸打扮得大气点不行吗,这样子,这铺子好像随时倒闭,都不会有人心疼一样。 “来了?”刘子谷有些睡眼惺忪的走了进来,一边还揉着头,显然钱无病昨天灌倒了他,他这宿醉还没醒呢。 “嗯!”钱无病点点头:“给你们东家来点好茶醒醒酒!” “先说好,喝茶可以,今天不能再喝酒了,昨日没回家,今日总要回家的,看到我一身酒气的回家,我娘又得唠叨了!” “正好,和你相识这么久,一直未曾去拜访过伯父伯母,今日有空,我就陪你回家走一遭吧!” 第41章兄弟情深担忧有理 从刘子谷家中出来的时候,钱无病算是勉勉强强感到那么一点点满意,至少,那刘良女,好吧,这个可能日后是皇妃的女子,在刘家根本来没来得及取闺名,刘子谷的母亲,一直“囡囡,囡囡”这样的称呼她那走失的宝贝女儿,钱无病总不能也跟着这么叫吧,反正这女孩儿的父亲就叫刘良,称呼刘良女总是不会错的。 至少,这刘良女大致在什么地方走失的,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问题,他算是问清楚了,而且,据刘母说,这女孩儿懂事早,就连说话也比别人家的孩子早一点,没准在女孩子的记忆里,还记得自己亲身父母的那么一点事情。 刘子谷在钱无病他母亲询问这些问题的时候,那是一个一脸的古怪啊,对于这个印象中已经只能靠母亲的偶尔唠叨才能记起来的妹妹,他实在是没多大的感觉,他更不明白的是,钱无病这千年等一回的上了自家的门,也不等自己父亲回来,莫名其妙的问了自己母亲这样一些问题起身就告辞这是个什么意思。 不明白,当然就要问,在母亲面前不好问,两人一离开刘家,刘子谷就实在忍不住了。 “无病,是不是你们锦衣卫打听到了点什么事情,和我那妹子有关系的?” 钱无病一脸深沉的摇摇头:“你我亲如兄弟,若是真有这样的事情,我自然不会瞒你,只是你只知道,我钱无病自幼就是家里一个独苗,看到人家有兄弟姐妹,总是几分羡慕,我拿你当兄弟,你那失散的妹子,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子了,这样的事情,问清楚一点比较好,将来若是有机缘,没准在人海茫茫中就能遇见,你说这样的事情没准老太爷眷顾,谁又能说的准呢?” 刘子谷龇了一下牙,貌似被钱无病酸到了,他还没掉书包煽情呢,钱无病就开始酸上了,他们两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啊。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钱无病很是肯定的点点头:“当然,你也知道我在锦衣卫里做事情,这锦衣卫的耳目总是灵便些,若是真是这样的消息,我事先知道,也不会错过,这就叫未雨绸缪,你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妹子的事情,自然我要多用心一些!” “我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你可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平日里叫你约孙小姐出来,你都推三阻四的,眼下这么热心,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哈哈哈!”钱无病笑了起来:“你就当是有阴谋吧,你难道还敢打我不成!” 走到了门口,钱无病长笑着走出大门,留下刘子谷一脑袋的雾水。 不成,我得打听打听,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子谷一个激灵,突然感到有点发冷,回头招呼了家里一声,也跟着钱无病而去。 钱无病照样的在百户所里转了一下,然后东一转西一转,不知道就到哪里去了,到了百户所里,刘子谷可就没有继续再跟着钱无病了,而是等钱无病的身影一消失,立刻就逮住了在百户所的吴虎臣。 “你那姐夫是怎么回事情,怎么突然关心起我那妹子起来,虎臣,平日我刘哥待你不薄吧,你就给刘哥透点消息,是不是你那姐夫想女人了,又不好意思说,用这个法子暗示我?” “什么女人?”吴虎臣愣愣的问道,“我给我姐看着姐夫呢,你说什么,你那妹子,我姐夫看上你那妹子了!” 眼睛一瞪,小老虎一样的吴虎臣倒是十分吓人,刘子谷脸色顿时一变。 “我自己都没看见过我那妹子长大的样子呢,还你姐夫看上了,你别一惊一乍的好不好,你还小,不懂这我们男人的心思,你姐姐那铁铁的无病的正室大房,可男人,尤其像你姐夫这样优秀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是你自己一惊一乍的的好不好!”听到不是这么一回事情,吴虎臣脸色缓和了一下:“我爹和我姐已经动身来南京了,这事情要是我姐姐知道,我一定死的很难看的!” “都说了没做事情了,你还纠结这个?”刘子谷见他念念不忘自己“看守姐夫”的职责,不禁有些苦笑不得,不得不解释道:“我那妹子,打小就和家里失散了,你姐夫劲儿突然不知道是发了什么懵,突然到我家找我母亲问七问八,我总感觉事情有些诡异,这不就问问你是不知道点啥吗?” “我姐夫当你是自己人呗!”吴虎臣听到这个愿意,嘴巴微微一撇,似乎对刘子谷的多疑,感到有些好笑:“我姐夫别的不说,对自家兄弟,那是没啥说的,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虽然我姐夫不声不响,可所里哪些兄弟不服他?我姐夫是不搀和京城里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真要是他有那心思,随便叫上那么三五十号人,那轻松得跟什么似的,那一次,我们和兵马司的那些家伙在内七胡同开打..” 见到吴虎臣大有长篇累牍痛说革命家史的意思,刘子谷连忙岔开话题,小小少年,又能经历多少事情,最惊险的还是他这次和钱无病出来遇到的事情,至于以前在内城的那些琐碎事情,这些天来,刘子谷早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你刚刚说你爹和你姐已经动身来南京了,这是要来南京安家么?” “是我阿姐要在南京安家,我爹和我的家,可是在京城!”吴虎臣很是认真的纠正道,“本来这一次出来办事情,我们回去后我阿姐和我姐夫就准备完婚的,没想到到了南京,却是暂时安置了下来,如今我姐夫稍稍也是有了点身份,这喜事,也该办了,我爹可是一直盼着抱外孙呢?” “那是,那是,男人成家立业,得先成家再立业,你姐姐眼下嫁进钱家,倒也是不算委屈了她,只是平日里,好像没听见无病谈起你姐啊!” “你知道什么!”吴虎臣严重的鄙夷了一下对方:“我姐夫可藏得住话了,他要想什么,不告诉你的话,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姐夫嘴里不说,心里却挂记着我阿姐!” 尼玛,我就知道他藏得住话,小孩子不会说话,连城府二字都不会说,可尼玛,我还真担心他弄出什么幺蛾子,把我给绕进去啊,虽然这家伙不是一个坑人的货,但是,自己的那点买卖,真要是这家伙派人去大同查问自己家的事情,那可不就一清二清了么,这种事情,民不举官不究,但是也不算什么体面的事情,尤其是朝廷的人去查问,这可不是送把柄给人家么。 离开百户所的时候,刘子谷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他的担忧,不是没有来由的。他刘家在南京的铺子,经营的无非就是些粗茶,一些北边来的碱而已。可是真正知道这些买卖的内情的,谁不清楚,不管是粗茶还是碱,这些东西,在大明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但是一下变成如此暴利的生意,那自然是和北边草原的上的那些家伙有关系。 草原上的蒙古人,不管是鞑靼,还是朵颜三卫还是什么部落的人,只要他们生活在草原上,就免不了吃肉,草原上可没法种庄稼,就是能种,那些蒙古人也不会,自然就更不会有茶树了。这肉啊奶啊什么的吃的多了,自然有些发腻难以消化,这个时候,茶就是一等一大助食消腻的好东西了,而且,草原上气候寒冷,这蒙古人又有喝奶茶补充体力的习惯,这要是没有了茶叶,还叫什么奶茶。 刘家青云号的那些茶叶买卖,纯粹就是一个幌子呢,真正来钱的,自然是将这大明的茶叶茶砖不辞辛劳的送到蒙古人手里,从他们手里换回那超过大明茶叶价格数十倍的金银,至于那些碱什么的,那简直跟白送差不多,这玩意在大明也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在草原上,一个盐碱湖产出来的碱,就够一座城池的人用上好久了,纯粹是不让自己的商队空着回来,而那些皮货买卖,刘家又插不进手,这才选择了卖茶——买碱——卖碱+买茶这样的一个经营模式。。 刘家在大同好歹呆了多年,这其中的道道,总归是知道一些的,待到刘子谷开始和其他的晋商一起,搀和这些买卖的时候,一个在那些大晋商看来,刘家父子,这无疑是小打小闹,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二来,这样的买卖,多一个做官的助力,总归是一份力量,只要他胃口不大,大家也都能容忍。 当然,这个胃口不大,指的是刘子谷从做这买卖起,就能坚持自己的底线,他做茶叶买卖,就只做茶叶买卖,虽然较真起来,这和朝廷的茶政,也是有违悖之处的,但是,在大同,这样的事情,银子塞过去,又有刘家留下的人脉,还真没人计较。 至于最赚钱的铁器买卖,甚至那几家传说中往草原直接输送兵器的买卖,刘子谷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这种银子,别说他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就五品四品,被人捅了出来,这也是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他可没有那几家那么深厚的背景,所以,他觉得老老实实赚点小钱,自己也就满足了,等到他爹留下的人脉渐渐消失,那时候,想必他这银子,也应该赚足了,再做点别的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可是,眼下钱无病这么一鼓捣,让他没来由的担心起来,这家伙,不会因为真的关心自己,从而关心自己走失的妹子的事情,而且,他总不会那么夸张,直接用锦衣卫的力量派人去大同打听他们刘家的事情吧..。 第42章公道是打出来的 这一个念头,如同一根刺,就那么死死的扎在了刘子谷的心里,整日里他都在琢磨着这件事情,他就是再没心没肺,这涉及到自家的安危的的事情,他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等到他父亲回来,他已经在自家院子了发呆了好半天了,父子之间,自然无不可说之言,他竹筒里倒豆子,一股脑的将自己的担忧,给自己父亲说了一遍。 “你是担心他好心办坏事?”刘良蹙着着眉头问道:“还是怕坏了你们之间的交情?” 毕竟是当官的人,刘子谷琢磨半天,就是琢磨着自己那点破事万一被捅出来了之后,如何应付官府的事情了,却没有自己父亲看问题看得这么透彻,一言就看出了他心中的纠结。 “如果好心办了坏事,我和他之间,还能有交情吗?”刘子谷一愣,觉得自己父亲简直是说的废话。 “如果担心他好心办了坏事,对我刘家不利,那么就将事情给他说清楚,官场上虽然不流行这朋友之间贵在坦诚之类事情,但是,他是官儿,你却不是!话说清楚了,这朋友能做就做,不能做也是好聚好散,总比事到了临头被他自己发现令他为难的好!” “这行吗?”刘子谷觉得这有些荒谬,朋友是不错,但是,钱无病他是锦衣卫啊,那是朝廷的爪牙啊,而自己干的却是违背朝廷律令的事情,这样也行的话,岂不是老鼠和猫都能拜把子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刘良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儿子虽然历练了些,但是,这要琢磨人心,还是得混官场,没混过官场的人,在他们这些做官的人眼里,就如同一张白纸般稚嫩。 “他若是知道我是做这等买卖,没准就要劝我不要做了,可是我既想保住和他的交情,又想继续做这买卖,这买卖眼下还能做几年,等到爹你告老还乡,这买卖未必就做的下去了,咱们家里总得置办些家业留给我刘家后人吧!” 刘良笑了一笑,儿子读书不怎么样,但是,做买卖倒是不错,他这个做父亲的这一点,可就比自己儿子差多了。 “那还不简单,拉他一起做这买卖就是了!”很简单的合纵连横之术,他相信自己儿子只是一时想不到而已,多给点时间,他一定会想到这法子的:“你不是说,他是王公公的府上出来的,有了这个靠山,你这买卖岂不是可以考虑往大了做,没有人会嫌弃银子多的,这样的话,朋友情谊保住了,这买卖也做大了,岂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若是不许呢?” “怎么会不许,就算不许,你给他一份干股花红,每年送银子到他那里,难道他还把银子仍出来不成,而且你口中的这位钱百户,听起来可不是那么拘泥不化的人,铺子里的事情,眼下没有他的好处,他不是都帮你找栾大人解决了么,等到铺子里有了他的好处,我想都不用你去求他,有什么事情,他自然帮你出面搞定了,这等事情,看起来是坏事,但是,换个思路,可就未必是坏事了!” 见到自己儿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刘良又叮嘱道:“不过,你说这事情的时候,这先后的顺序得注意一下,先说这入股的事情,若是他允了,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再说了,若是他真心一定将要这银子往外面推,他才告诉他实情,这一点,千万不要弄错!” 刘子谷笑了起来,虽然有点算计钱无病的意思,但是,毕竟是塞给对方好处不是,他本来就不傻,只是和钱无病之间的这段交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得越来越重了,这才让他纠结半天,刘良一番剖析,他登时就通透了。 “我知道怎么办了,爹,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说这事情!” 刘良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走了进门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结交的朋友,似乎也未必都是些庸庸碌碌之辈,结交了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大含糊的家伙,将来若是有自己照拂不到的地方,也许,对他来说,也是多一种帮助吧! 可惜了,他微微在心里叹息了一下,这件事情是由自己那走失的女儿而起的,若是女儿不走失,也差不多到了婚配的年纪了,不然的话,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找个好亲家做襄助,也不至于自己这儿子读书不成,反而要依附那些武夫了。 .。。 第二天。 有些事情并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哪怕刘家父子在家里商量得再好,刘子谷真要去实施他的为保全朋友之谊的拉拢大计的时候,他才赫然发现,自己今天来的也许实在是有点不是时候。 早已经过了点卯的时候,牛市百户所里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平日里点卯完了就四下散开各自做事情的锦衣卫们,今天却是很蹊跷的齐聚在百户所堂前的空地上,而且,众人虽然没说话,但是,脸上的激愤之前,却是一个个溢于言表,平日里刘子谷熟悉了的百户所,此时竟然有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刘子谷拉了一个看着眼熟的锦衣卫轻声问道。 那锦衣卫很不耐烦的一摆手,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百户的好友,一句已经到了喉咙的骂人话,生生的被他憋了进去。 “刘相公,今天咱们百户没空,你还是请回吧!” “出什么事情了?”刘子谷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读书人的好奇心,实在是让他有些忍不住,而且,钱无病是他朋友不是,真要有事情,他觉得自己大忙帮不上,小忙应该还是能帮上一点的。 “咱们的人被人打了,在屋子里郎中正在疗伤呢,百户大人叫兄弟们都把手头的事情丢下,在院子里候着,我看是百户大人咽不下这口气!”那锦衣卫踮着脚朝前面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低头又补充道:“别说是百户大人了,所里的兄弟,都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要找人开打啊!打架这种事情,刘子谷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擅长,他估摸着,自己小忙应该也帮不上了。不过,南京城里,好久没出现这种大阵仗的事情了,他倒真想看看热闹,起码这比去什么诗会应该刺激得多。 至于钱无病,他一点都不担心呢,有王公公照拂着,钱无病能有什么事情。 他正在琢磨自己是先离开呆会再来,还是就这么进去和钱无病打个招呼的时候,院子当中那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的打开了,脸上好像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的钱无病,在两位总旗的拥簇下,走了出来。 “崔校尉和于校尉这两位兄弟,一个大腿折了,一个断了三根肋骨,郎中说了,这两位兄弟,至少一两个月之内,不能下地!”钱无病站在台阶上,先是通报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看到众人眼中的愤怒,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接着往下说道。 “这两位兄弟,虽然刚刚到我们牛市百户所没多久,但是大家都是一个锅里捞饭吃的,穿上这身官衣,咱们就是一家人,就是同一张脸面,可如今,这张脸,被人给打了!我脸上都感到火辣辣的啊!” 下面站着的锦衣卫们,有的骚动起来,也有人握紧拳头沉默不语。锦衣卫能存在这么多年,其屹立不倒,百姓们怨恨,官员们攻讦,除了锦衣卫自身的爪子够锋利以外,这内部的团结,也是一等一的,若是不是有足够的凝聚力,在四面的风吹雨打之下,只怕早就已经散了。 钱无病这一番话,无疑是将这个事,给生生的提拔了事关锦衣卫颜面的高度,两位总旗看了钱无病一眼,交换了一下目光。。他们心里想的什么不知道,但是,显然钱无病有了这番话打底,不管接下来钱无病要做什么,至少锦衣卫的人,甚至包括他们那位千户大人,都不会有什么微词了。 “今天这两位校尉被打,若是这口气我们就这么忍了,那么下一次,可能就是下面站着的兄弟,可能就是你们自己,你们说,这口气咱们能忍吗?” “不能忍!” “去他娘的!” “是哪个衙门的,这么大胆子,百户大人带我们去讨个公道!” 虽然早已经事情了事情的缘由,但是钱无病这几句话,还是成功的挑动起了下面这些锦衣卫的气氛,待到众人的声音稍稍安静了下来,钱无病才很是不屑的开口道:“不是那个衙门的,不过是一个铺子的护卫,咱们也不用去找他们去讨公道,公道是打出来的,他们打了我们两个人,那么,我们就要十倍打回来,要不然,这南京城,咱们锦衣卫也不用混了,这传出去,咱们百户的人被几个商人的护卫给打了,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锦衣卫么?” 墙角哗啦啦的一阵响动,吴虎臣带着两个锦衣卫,将几个箱子抬了过来。 钱无病一脚踢倒箱子,数十根手臂粗细的木棒滚落了下来。 “陈王记的枣木棒槌,存货全在这里了,兄弟们自己找个趁手的,能不用刀子,就不用刀子,大家随我去打个公道回来!” 第43章砸铺子砸出个伯爷 一群锦衣卫,浩浩荡荡的走在大街上,手上不是拿着他们标志身份的绣春刀,而是一根棒槌,实在是有些叫人瞠目结舌。好在箱子里的棒槌看起来虽多,但是也不过是三十多根,除了年轻气盛的那些锦衣卫校尉们,老成一点的,还是攥着手里的刀鞘,跟着自己年轻的同僚后面。 所以,虽然一帮子锦衣卫气势汹汹的冲出驻所,手里拿着这些家伙事儿,街边的闲人们都知道,这帮锦衣卫今儿是惹事打架去了,这种事情,这种场面,大家岂能错过,于是也是三三两两不甘人后的个跟在锦衣卫的后面,打算看个惊险,回去之后多了几分吹牛的资本。 五六十个锦衣卫,加上越来越多的闲人,这队伍进过四海会馆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百来号人了,四海会馆的二楼,容树伯眉毛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子,看着楼下经过的人群,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无意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了他的眼帘,刘子谷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的队伍,看起来,也是打算是凑一份热闹。 低头对着自己的从人说了几句,从人急匆匆的走下楼去,没多长时间,刘子谷被带了上来了。 “贤侄今天这是怎么了,经过会馆也不上来坐坐,这是要和钱百户共同进退么?”容树伯其实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相信,刘子谷应该知道。 “容世叔是想问问这锦衣卫倾巢出动是为什么事情吧!”刘子谷被叫了上来,心里真有些着急了,多耽误一会,可就不知道钱无病他们到底去哪里寻人晦气去了不是。 “哦,贤侄知道?”容树伯反问道。 “好像是有家商户的铺子里的人,打了钱百户的两个锦衣卫手下,钱百户这不是要去寻对方的晦气吗?”刘子谷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却是急着要走:“世叔我先失陪了,我得跟着去看看!” “你跟着去干什么!”容树伯一听是这个缘由,眉毛跳动了一下:“这等事情,等钱百户处理完了,问问不就知道了,你去了,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容易添乱,叫几个下人看看去就可以,我们在这里喝喝茶,事情怎么样,也不会耽误我们知道!” 容树伯这还真是有些爱护刘子谷了,锦衣卫的这架势,弄不好就是一场混战,再弄不好,知府衙门,兵马司都要出面,这种事情,他们生意人牵涉进去,可未必是好事情。 见到容树伯这么说,刘子谷只得留了下来,容树伯招来了自己的下人,吩咐了几句,下人点点头,匆匆而去。 时光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刘子谷有些坐立不安,终于,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第一个消息终于传了过来。 “钱大人带着锦衣卫,走到了南街那边的铺子,那边的铺子早就得了讯息,正在关门,锦衣卫们闯了进去,将那铺子砸了个稀巴烂!” “没打起来?”刘子谷有些愕然,而容树伯则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候,第二个消息传了过来:“知府衙门那边的人也到了,不过好像锦衣卫和他们通了讯息,那些公人手里还拿着封条,正准备封铺子呢!” “这就完了?”刘子谷感到有些虎头蛇尾了,对方那么大胆子,连锦衣卫都敢打,就这样让知府衙门把铺子封了,这也太草鸡了一点了吧! “没那么简单!”容树伯哼了一声,“贤侄你父亲也是工部的官员,你那铺子,可有胆子将上门的锦衣卫暴打一顿?” 刘子谷闻言苦笑,这是闲日子过的太自在了么,开什么玩笑,他老爹就是应天府的知府,他也没那胆子啊,不过,要是老爹混上了工部的侍郎尚书什么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再等等,这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容树伯风轻云淡的喝了一口茶,悠悠说道,四海会馆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不少会馆的主事,对于自己出了这么多资源,却只能拿到三分之一的好处,已经颇有微辞了,对于王公公他们自然没什么怨言,但是,锦衣卫就维持下治安,跑跑腿,就拿了三分之一走,这也未免太轻松了吧。 王公公在东厂还是有面子的,和东厂相比,这锦衣卫就有些过气的嫌疑了,这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是,正好借此称一称锦衣卫的斤两,和刘子谷不同,容树伯年老成精,看到钱无病这阵势,就知道动手打了锦衣卫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若是普通商贾百姓,锦衣卫直接拿了就是,那些护卫再能打,难道还敢对抗官府,造反不成。 锦衣卫没有派人去拿人,这就说明,这人就是拿也未必拿得到的,南京城里,还有什么人是锦衣卫没有旨意都不敢去抓的?这个,稍稍有点脑子的都想到。 看到容树伯那一脸高深的样子,刘子谷倒是做足了不耻下问的好晚辈的模样:“世叔,给侄儿说说,你怎么看这事情不简答了?” “钱百户,这是要把事情闹大啊,你和钱百户素来交好,你可觉得,他是一个容易被人欺负的人?” “这个倒是不觉得,我倒是认为,无病他有些不大像锦衣卫了,锦衣卫不欺负人,还让人欺负,这还是大明的世道么?”刘子谷想了想,笑了起来。 “敢打锦衣卫的,身后毫无疑问有依仗,我问问你,钱百户身后的依仗是谁?” “当然是咱们那位王公公了!”刘子谷满不在乎的回答,突然之间,他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想明白了容树伯这句话的意思:“啊,你是说,这是王公公和城里的。。” 容树伯低头喝茶,却是不接他的话了,刘子谷愣愣的坐着,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真是太单纯了。 “等等吧,这事情若是对方就这么让钱百户把铺子给封了,对咱们来说,倒也是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不过了,我估计事情没这么容易!” 果然,如同容树伯说的一样,一炷香功夫之后,消息再次传来了。 “平安伯家的小伯爷,带着府上的人去了南街,原来锦衣卫砸的是他家的铺子,眼下锦衣卫平安伯家的人已经动起手来了。。” “谁打赢了?”刘子谷霍然站了起来。 “小人回报的时候,那边在打着呢?”那下人脸上淤青了一片,显然也遭了点无妄之灾。 听的那边还在打,刘子谷不禁有些悠然神往,可惜自己不在现场,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无病现在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南京城外,一辆马车上,一个清秀的少女,也正双手拖着腮,从窗口上看着这座曾经是大明的帝都的千年古城的城墙,嘴中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无病现在怎么样了!” 车厢里,还有一个四十来岁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看着少女眼神迷离,有些爱怜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傻丫头,这一路来,你都念叨多少遍了,无病和虎臣的信里,不知道都说的清楚了吗,他们眼下好的很,这丫头可比你娘命好多了,这一嫁过去,就是百户夫人,你爹我当年就看出无病这小家伙将来一定有出息,当初结亲的时候,你娘还不满意来着呢!得亏我坚持了下来!” 中年人乐呵呵的笑着,眉宇间洋溢着一股自得之情。 车厢里的少女和中年人,自然就是千里迢迢而来的吴嫣然和吴大忠了,一收到钱无病的信,两人几乎没怎么耽搁,就动身朝着南京而来。吴嫣然倒是罢了,数月不见,即便是他如何想和自己的心上人,面对自己父亲的时候,也还是很含蓄的。。但是吴大忠不同啊,他在旗手卫混了大半辈子,见多了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情,自家的未来女婿,突然做了百户,而小儿子和进了锦衣卫,这对他来说,这就是家里一等一的大事情啊! 再说了,南京那花花世界,钱无病年轻又不大,陡然有了一官半职,很容易被诱惑的,万一哪个狐狸精,趁着自己的女儿不在钱无病的身边,趁虚而入,那自己女儿岂不是要哭死,这个险,他可冒不得。所以,他得尽早到南京看着那小子,哪怕现在不完婚,也得让其他的人无机可乘。 在吴大忠的眼里,这钱家吴家这辈子的富贵,只怕就要着落在钱无病身上了,这样的好女婿,要是成了别人家的女婿,那他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睛的。 “信里说,无病和虎臣买了宅子,他才做了官这么点时间,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在这城里置办宅子啊!”吴嫣然回过头来,娇嗔了一下:“爹,这一路来,你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再说这个了,要让无病听见,我都要羞死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吴大忠笑呵呵的说道:“这做官了,还缺银子么,你到是真是瞎担心,你以为无病是你那不争气的大哥啊,当了几年差,还吃那点俸禄!” 车厢里,两人的闲话,随着进去南京城,越发多了起来,而两人的心情,也随着马车在青石板上的滚动声,变得兴奋起来,阳光中,这一辆马车,沿着河岸,慢慢的向着他们的目的地走去。 第44章当街1场乱斗 钱无病现在感觉有些不大妙。 事情倒是如同他想的那样,闹了起来,那位据说脾气暴躁的平安伯家的小伯爷,也不负他的期望的将他的两个手下揍了,借着这个由头,钱无病没道理不把事情给闹大,暗中给栾玉平知会了一声,钱无病算是给自己找场子去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场子,即使要找的话,也得有点分寸,所以才有了叮嘱自己的手下尽量别用刀子,眼下是锦衣卫占着理儿,但是真的若是将那位伯爷的府上给弄出了人命,那只怕这点理儿就没多大用处了。 所以,当手下们乒乒乓乓的将这家瓷器铺子,砸得一个满地狼藉的时候,钱无病还是有些快意的。那据说很跋扈的几个护院,也不见了人影,按理来说,这一回合,自己这边应该是大获全胜了,有了这个先例,接下来栾玉平的差事,也应该好办多了。 哪知道就在栾玉平的手下拿着封条正准备封铺子的时候,街边拐角的地方,哗啦啦的涌出来一大群人马,嗯,真的是人马,有人有马。当先骑在马上手里提着着熟铜锏的,不是那脾气暴躁的平安伯家的小伯爷是谁。 他微微有些紧张了起来。 平安伯林如海,也是靖难时候得的爵位,传到林如海这一代,基本上就是一个富贵伯爷了,林山岳就是这林如海的次子,为人其实也不算跋扈,倒是和那徐铮有点相似,弓马娴熟,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身手也算不错,只是,这林山岳的性子有些愣,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就连他爹的话,他都敢不听,这要放在民间,没准就要被人说是缺心眼了,但是,这个圈子里,倒是不少老家伙喜欢他这性子,觉得武人就该这样,久而久之,老人们宠着他,同辈知道他这性子,也多少也会让着他一点,不给他发横的机会,这样的环境,让他愈发骄横起来。 这样的性情的主子,基本没人去惹他,下人们自然心气也跟着高了起来,栾玉平的手下和那两个倒霉锦衣卫到这铺子里来,才说了几句狠话,就被人横着丢了出去,这在林家的下人们眼里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锦衣卫怎么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打秋风打到这里来,这不是老虎头上拔毛么? 看到自己家的铺子被砸成这个惨样,而且,几个公人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准备封铺子,林山岳眼睛一下就红了,铺子里的损失他可以不在乎,但是,这个脸他丢不起啊!要是他今天不给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一个教训,那不用猜想,一夜之间,别说是他,就是整个平安伯府也会成为他们这个圈子里的笑柄。 他一夹马腹,朝着人群就冲了过来,手里还虎虎生风,这等架势,锦衣卫们哪里还招架得住,棒槌打在人身上,不过是青紫一块,可这位这么沉重的家伙落在身上,弄不好就是筋断骨折啊!再加上,看到这位的打扮做派,也没有锦衣卫那么不长眼,敢将手里的棒槌刀鞘,往这位身上招呼啊! 人群哗啦啦的被冲出了一个缺口,林山岳身后的带来的人,也顺势从这个缺口里涌了进来,站在林山岳的身后,和锦衣卫的人对峙起来。 “我看哪一个敢封我家的铺子!”林山岳一锏打飞拦在他面前的一根棒槌,对着门口拿着封条不知所措的几个公人吼道。 他身后的人,闻言朝着那几个人过去了几个,那几个公人,吓得立刻缩回了锦衣卫的人群里,这个时候,招子不亮,挨打了也是白打。 林山岳跳下马来,直接当周围虎视眈眈的锦衣卫如无物,就这么施施然走进自家的铺子里,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掌柜,急忙跟了过去。 “少爷,少爷,这帮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就砸了咱家的铺子,得亏少爷你来了,要不然,老奴就要被他们带走了!”掌柜的哭丧着脸,嗫嚅道。 “哼,再给他们几个胆子!”林山岳哼了一声,手中的熟铜锏往地下一杵,拉过一张凳子,就这么坐在铺子的大门口。 “是哪个打了我的人,砸了我的铺子,有胆子的,走出来让小爷瞧瞧!” 明明看见了站在前面穿着百户服色的钱无病,林山岳却如此大剌剌的如同不见,钱无病就算是再沉得住气,这个时候,也躲不开了。 他提着手中的绣春刀,走了出来,大声喝道:“是我!” “抗税不交,殴打官差,这铺子别说要砸,今日肯定是要封的!” 林山岳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多大的锦衣卫,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你是傻子么?”他很奇怪的看着钱无病:“我家的铺子,要交什么税,至于殴打官差什么的,我没看见,你也别和我说这个,我就看见你砸了我家铺子,打了我的人呢,你说,这事情怎么办吧!” 钱无病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手指却是用力的抓住自己的刀鞘。 他知道自己这次来,肯定会遇见不讲理的,他也没打算和对方讲理,不过,眼下看来,对方没打算和他讲理,似乎也有不和他讲理的本钱。 抛开对方的家世背景不谈,就是对方刚刚跃马进来,龙行虎步的走到铺子里,钱无病就可以看得出,这位小伯爷,绝对是一个练家子,而且,还是练的大开大合的那种战场搏杀之术。这样的人,再草包也草包不到哪里去。 更别说对方身后的这一些人了,虽然大部分看起来都好像是凑数的,但是,钱无病却也分的出来,那几个眼光一直跟随着这小伯爷转动,神情有些不卑不亢的彪悍汉子,绝对不是他手下这些锦衣卫可以比拟的。听说这些世袭的勋贵府中,都养着一群家将,而这些家将才是这些勋贵的底蕴所在,平日里练武,时不时还派出到边镇锤炼一下,这些家将,就没一个含糊的,眼下看来,这位小伯爷带来的这几个,就是这些人了。 有这些人在,钱无病可不敢保证,自己手下的这些锦衣卫,混战起来能占到多大的上风。 他还在这边沉默,对面的林山岳见到他握着刀鞘紧紧不放,却是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看来,你也是个有血性的,砸我铺子之前难道你就没打听打听,这铺子是谁家的么,你手中拿的是刀,可不是烧火棍,要不要,咱们两个手底下就见个真章?” “你要赢了我,赔了我这铺子的损失,这事情,也就算了!”林山岳摸摸下巴,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妙:“你要输了,这你官儿也别做了,你们千户哪里,我给你美言几句,你就来我府上给我洗马吧!” “不成,那我太吃亏了!”钱无病摸着刀鞘,缓缓的摇了摇头:“我要赢了,你这铺子算是被我白砸了,该交的税钱,一文钱也不能少,如何?” “有意思,真有意思!”林山岳拍着手,站了起来,顺手抄过自己的熟铜锏,口中突然大吼一声,手中的熟铜锏朝着钱无病劈头打来:“那就一言为定!” 钱无病身子微微一侧,风声从他耳边刷的飘过,手中刀鞘在侧过身子的同时,朝着对方的肋下戳了过去。 林山岳招式没有等到用老,熟铜锏就势横摆了一下,竟然不退反进,猛的击向钱无病的腰间。 这一下横扫过来,钱无病避无可避,他可没想到这位竟然是如此的刚烈,一上来就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脚下用力,朝后迅速挪动几步,避开了对方的这一记横扫。 “不错,倒是比外面的那些酒囊饭袋强多了!”林山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多了一丝赞许之色。。这几下电石火光,对方居然如此敏捷,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两人在铺子门口好好说话,突然之间动起手来,外面的人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只道是两人谈崩了,也不知道谁发了一声喊,两边的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朝着对方扑了过去,大街上,顿时一片混乱。 拳头打在身上的噗噗声,棒槌和木棒的敲击声,还夹在着双方的大呼小叫已经问候对方母亲妹子包括十八代祖宗的声音,突然之间,就在这长街之上响了起来。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站在店铺门口的两人,身边发生的这一切,两人恍若未闻,只是双眼看着对方,钱无病看着林山岳的双肩,林山岳看着钱无病的双手,两人一动不动,寻找这对方的破绽。 “吴老爷,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了,过不去了!”街口纷杂的闲人后面,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在驶了过来,前面的车夫回过头来,对着车厢里的人,说了一句。 “要不,你就把我们放下来吧,我们就不随你去车马行了!”吴大忠探出头来,看到前面被挤得严严实实的大街,对车夫说道。 “那也好!”车夫点点头,勒住了马车,给扯上的这两位拿下行李,还好行李不多,不过是些细软衣裳,要不然,他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下来吧,嫣然,无病当差的那个百户所,应该很好打听,坐了这么久,咱们也走两步,松松筋骨吧!” 第45章林山岳的“招揽” 吴大忠虽然儿女一堆,但是,年纪并不是太大,实际上,在大明,三十多岁的青壮汉子身边杵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子好像他兄弟一样实际却是他儿子的情形并不罕见,这年头大伙儿成亲的年纪都小,大明律上倒是明确规定男十六女十四便可以婚配,但是,十三四岁结婚的在民间,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了。 像吴大忠这样的,四十来岁,有三个儿女,这还是钱无病的丈母娘死的早,要不然,就算是七八个儿女,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拿着行李,父女两人站在大街上,前面依然熙熙攘攘,不时还有喊叫声远远传来,甚至还有轰然的喝彩声,吴大忠朝着那边看了看,他并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自己得天黑之前找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婿才是正事。 “嫣然你跟着我,别走丢了,爹去找人问一下!”回头叮嘱女儿,吴大忠朝着倚在门边懒洋洋看着大街的一个店铺伙计走了过去。 “劳驾,小哥,我打听一下牛市怎么走!” 那伙计眉眼中有几分不大快活,铺子里的其他的人,都到前面大街上看热闹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看守铺子,换谁也快活不起来,斜眼看着这个明显说着官话的汉子,他要理不理的回答道:“外地来的吧,去牛市干嘛,这要是歇脚,对面那悦来客栈就不错!” “投亲!”吴大忠乐呵呵的说道,“这不刚来南京城吗,这道儿都不清楚!” 前面一阵大哗,然后又是一阵阵喝彩声,伙计心里好像猫爪子挠着一样:“顺着咱南街朝着西边再都三条街道,你看到那很气派的三层高楼,那就是到了牛市了,大叔,你家亲戚是做买卖的?” 吴大忠道了个谢,笑着回答:“不是,吃公家饭的!” “啊,那你得去前面看看了,前面好像听说就是牛市的锦衣卫和平安伯府上正在干架呢,这要是在锦衣卫衙门里当差,没准前面就能看得到你那亲戚!” “哎呀!”吴大忠身后的吴嫣然捂着小嘴,脸色一下就变了,牛市的锦衣卫和一个伯爷在当街打架,那钱无病怎么可能不在那里。 “谢谢小哥了,我这就过去看看!”吴大忠拉过吴嫣然,朝着前面人群拥挤之处匆匆走了过去。 “爹,无病他怎么会。在京城里,他不是挺安分的一个人吗?”吴嫣然有些惶然。 “安分个屁,这小子蔫坏,到这这边没人管着,这性子又折腾起来了,咱们两过去看看!”吴大忠骂了一句,也顾不得拥挤,拉着女儿就朝着人群挤了过去。 吴大忠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至于自己儿子身边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哀嚎的人,直接就被他无视了。 吴虎臣手里拿着一根短木棒,以吴大忠的眼神,一眼之下,还没有认出那是一根枣木棒槌,而他的对手,手上也是拿着一根黑乎乎的棒子,此刻正和吴虎臣乒乒乓乓打得个不亦乐乎。 在场中捉对厮打的,还有几对,不过,吴大忠眼睛中可就见不到了,这才两个来月不见,吴虎臣的个头仿佛又长高了一些,此刻一身校尉的服色穿在身上,拿着木棒,竟然打出几分威风凛凛的味道。 “爹,是阿弟!”吴嫣然也看到了吴虎臣,不过,她的眼光在吴虎臣的身上扫了一下,见到自己的弟弟没什么大碍,急匆匆的又在场中的人影中寻找起来,既然吴虎臣都出现在了这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会看不到呢? “这小子倒是没有偷懒!”吴虎臣哼了一声,他看得出,吴虎臣和他的对手,两人虽然打得热闹,但是手中的家伙,都没有朝对方的要害招呼,正宗还是京城里卫所打架的那一套,刚刚悬起来的心,顿时又放了下去。 吴嫣然的眼光,终于在转了一圈后,在吴虎臣身后停住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里,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钱无病没有和人动手,而是被人搂住,笑呵呵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住手!”从铺子里走出来的两人,看到外面一片狼藉,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几乎不约而同的大喊道。 场中正在厮打的几人,闻声立刻分离开里,两方人群中站立的人,也随着这短暂的停歇,赶紧将被在地下呻吟的同伴们搀扶起来。 “亏你们几个还说是打过鞑子的呢,一帮拿着木棒的锦衣卫都收拾不下来,真是给府上丢脸,都给回去!”林山岳收敛笑容,和钱无病分开,走到自己的人面前:“还嫌丢人丢的不够,都给我回去,留几个人伺候就行了!” 与此同时,钱无病也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这帮手下,果然不出所料,虽然人数占了优势,这动起手来,还是没占到多大便宜,不过,除了吴虎臣之外,两个总旗还有几个小旗身手不错,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没人喜欢自己手下都是一帮酒囊饭袋的。 “周总旗,你带大伙回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应付,至于受伤的兄弟,每人去找刘司吏支取五两汤药钱!” “百户,那这边。。!”周大福有些担忧。 “没事,不打不相识嘛!”钱无病笑了一笑:“貌似这林小伯爷,不是一个难说话的人,大家有点误会,说开了不就得了!行了,不用担心,快点带人走吧,只怕这个时候,兵马司的人已经过来了,对了把那几个应天府的兄弟也带走!” 有了两方主脑的命令,这人散得相当的快,潮水一般退去之后,就指剩下满街意犹未尽的看热闹的闲人,钱无病站在大街中间,大声喊道:“散了散了,都围在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人群散去,露出站立在人群中的吴大忠和吴嫣然,钱无病一愣,仿佛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眼睛一样的擦了擦眼,再定睛看去,老丈人身后站在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可不是自己日夜思念的那个人? 钱无病笑着朝他们两人点点头,一把拉过吴虎臣,朝着那边指了一指:”你爹和你阿姐来了,你先去招呼他们一下,带他们回家,我把这边的事情弄好了就回去。” 吴虎臣欣然朝着自己的亲人跑了过去,钱无病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面对自己家将一脸不爽的林山岳。 兵马司的人马终于姗姗来迟,也许,是听得这边已经打完了的消息才加快了脚步,等到这边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哗哗啦啦的从远处来了几队官兵。 这一次,别说林山岳,就连钱无病都没兴趣搭理这些家伙了,林山岳对着他招了招手,留下几个家将在外面应付这些兵马司的官兵,两人走了进去。 “刚刚我那一锏若是打实了,你那刀会不会抽出来?”林山岳赶走凑过来伺候的掌柜,看得出,这话他憋了半天了。 “那小伯爷打实了没有?”钱无病反问道,旋即,两人相对看了一眼,大笑了起来。 一刻钟前,两人还横眉竖目打生打死,两人还定下了貌似有些不大公平的赌约,不过,此刻,无论是那一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不再提起这赌约的事情了,两人心里都明白,若是换个地方,两人生死相搏,没准能打出个结果来,但是这当街之上,两人这般打打,只怕谁也分不出高低来。 林山岳学的是临阵杀敌的招数,走的是大开大阖的路子,时间久了,这气力自然更不上,而钱无病气力倒是跟的上,但是,对着林山岳刚猛的攻势,招架躲避起来,也是很吃力的,而他又不敢真正抽出刀来杀伤对方或者给对方一记可断人心脉的重拳,所以,两人打了半天,竟然不约而同的住了手:“不打了!” “我看你这年纪,还以为你这官儿也是靠着父辈的恩荫得来的,没想到你手下还真有那么两下子!”林山岳的逻辑很简单,这身手好的,人品一定也差不到哪里去,虽然今天折腾了这么一大场,但是,他倒是看钱无病有些顺眼起来,他也清楚,钱无病只怕还没有用出真本事。。 “小伯爷的武艺也不错,我已经招架的很吃力,这要是我外面的那帮草包手下,只怕全上也困不住小伯爷!”花花轿子人抬人,既然林山岳没有恶言恶语了,钱无病自然也不会**的。 “这么着,要不,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他日我为朝廷上沙场杀敌,你也跟着我,一刀一枪拼个前程出来光宗耀祖,总比穿着这身衣服在街上晃荡的强?” 林山岳很是真诚的想要“招揽”钱无病,在他的心里,这样的身手,做个锦衣卫太可惜了。 “那这铺子被我砸了?”钱无病指指四周。 “砸了就砸了呗,又不值得几个钱!”林山岳大大咧咧的说道。 “可这税钱,我还得收啊!”钱无病愁眉苦脸的说道:“这可是上面派下来的差事,内阁和刘公公那里都盯着的,小伯爷,你以为我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无端端的和小伯爷过不去?” 第46章小儿打架大人看 “那又怎么了?” 果然不出钱无病所料,自己眼里看得比天大的事情,在林山岳的眼里也就换来一句“那又怎么了?”钱无病开始有些羡慕这些勋贵子弟的日子了,这啥都不在乎,就因为感觉自己脸面受损跑来和自己打了这么一场,这是该说这些勋贵子弟挺爱面子还是说他们平日里啥都不操心闲的多蛋疼呢? “这办事不力,上面追问下来,我就得吃挂落!”钱无病叹了口气:“弄不好,这前程就算是到此为止了!” “那不更好,脱了这身衣裳跟着我,还怕打拼不出一个前程来?”林山岳见到他担心的这事情,一下就乐了,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个枕头啊。 “不好!”钱无病摇摇头,一脸的愁眉苦脸的样子,话就说到这里,至于为什么不好,林山岳你自己脑补去。 “也是,你干这差事,得罪的人肯定不少,我就算护着你不怕这些事情,也终究是个麻烦事情,小爷我最怕麻烦了!”果然,林山岳自动的给钱无病脑补上了他不好的理由,看了看四周,他终于想起自己怒气冲冲赶到这里的初衷来了。 “就为了这事情,你就把我铺子给砸了?你比我还浑啊?” “这事情怨不得我,小伯爷的人,先打了我锦衣卫的人,我要不给手下撑腰,那我这差事,也别看了!”钱无病算是看明白了,这小伯爷纯粹就是吴虎臣一样的大孩子,单纯的厉害,本事是有一些,可是心机却是没有什么,眼下也不怕和林山岳直接把话说明。 “你有了面子,我的面子可就掉到没边了!”林山岳蹙着眉头,觉得自己似乎亏大了。 两人在屋子里说着话,守在门边的林山岳的家将和留下来的几个锦衣卫,大眼瞪着小眼,横眉竖目的,左右看对方不顺眼,而几个锦衣卫脸上还有着青紫,显然是刚才吃亏了。 屋子里哗啦一声响,钱无病和林山岳站起身来,两人脸色都是有些不愉,这几个锦衣卫登时就提防起来。 钱无病沉着脸走了出来,也不说话,朝着外面走去,几个锦衣卫狠狠的瞪了那几个同样提防着他们的家伙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头儿,谈的怎么样了!”说话的是冯总旗,周总旗带人回去了,他当仁不让的在这里陪着钱无病。 “还说,平日里不是说咱们的兄弟,如何如何的厉害吗,今日弄了这么一出,一点便宜都没占到,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完了!”钱无病瓮声瓮气的说道,语气里可听不出什么高兴的意思。 “那几个家伙是硬点子,这又不是缉拿犯人,兄弟们不敢下死手,吃了点小亏也是正常,他们也不是没讨到什么好处么,今儿里胳膊打折的,可不止一个两个,崔兄弟他们的这口气,总算是给他们出了!” 冯总旗嘿嘿的笑道,砸了一个伯爷家的铺子,打了对方的人,还能全身而退,在冯总旗眼里,这已经就是得了天大的便宜了,至于争斗上吃点小亏什么的,谁还去计较这些。经过这一次,千户所里,谁还敢说牛市百户所是脂粉百户所,说咱们这些锦衣卫是带着脂粉气的锦衣卫,没看见咱们这么爷们么,伯爷家的铺子,砸了就砸了,你们要不服气,也去砸个伯爷的铺子看看啊。 “这口气,出的可不便宜!”钱无病哼了一声,刚刚和林山岳的交谈中,他松了口,答应将对方铺子所有的损失全部补上,林山岳觉得挽回了脸面才不计较这事情,这意味着,刚刚痛快淋漓砸的,可都是钱无病自己的银子。得亏如今有个四海会馆天天有进账,要不然,只怕卖了牛市百户所,也赔不出这笔银子来。 不过这样一来,他这和林山岳刚刚打出来的那么一点点交情,算是维系住了。将来是进是退,总多了个转圜的余地。 “咱们千户所千多号人,敢砸伯爷的铺子的,可就百户大人你这头一份!”冯总旗拍着马屁:“如果说以前我老冯还对百户大人,有那么一点点不服气的话,那我今日可算是彻底服气了,这林家的小伯爷和徐家的小公爷,可是南京城里有名的好身手,钱百户居然和林小伯爷打得个旗鼓相当惺惺相惜,那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事情么?” 钱无病翻翻白眼,冯总旗这马屁虽然拍得**,但是却是实情,他今天要是手上的功夫稍微差点,几个照面就让林山岳给打趴下了,只怕这事情就不止这么简单了,对方直接抄翻了他那破百户所都不奇怪,反正都定义是私斗了,只要不死人,想来这南京城里,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 不过,就算他让了一步,答应赔了对方的损失,林山岳也没答应他这铺子老老实实的交税钱,还是那句话,这种事情,他平日里根本不关心,所以,说了也就不算,真正拿主意的,还得是他家里的那位伯爵父亲,倒是见到钱无病如此识情识趣,他破天荒的答应回去给自己父亲美言几句,在他看来,这就是给钱无病天大的面子了。 冯总旗得意洋洋,宛如打了一场胜仗似的跟着钱无病后面,钱无病心里却是憋屈无比,这闹了这么大动静,啥目的都没达到不说,弄不好后面还一摊子的麻烦事情,难道说,他做点事情,就是这么难吗? 他不知道的是,在林山岳大动肝火带着人来的时候,伯爵府里的那位平安伯也没闲着,不管怎么说,在这南京的驻军中,以平安伯的老底子,在军中倒是使唤得动几个人的,既然上次孙倩在街上被栾玉平拦住,都可以有军兵“临时路过”,那么,这一次,再有军兵路过平安伯家的铺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林山岳前脚一出门,平安伯林如海想了想,写了个条子,就打算让自己的管家带到城外兵营里去,他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有些痴呆不中用了,小儿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虽然府里的好手,儿子都带出去了,但是,听说锦衣卫一个百户都倾巢而出,还是多叫点人,稳妥一点。 条子还没出门,门外就有人递了帖子进来,林如海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见客,不过,接过帖子,他却是立刻就改了主意,让人请外面递帖子的人进来,谁知道,那递了帖子的人,递完了帖子,也不等回信,径直就这么走了,倒是叫外面的人一阵诧异。 “老爷,那我去了!”他那管家轻声请示了一下,就要出门,少爷事情,可是耽搁不得。 “等等!”林如海拿着大红的帖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听到管家这么一问,不假思索的叫住了手下。 “这是当我平安伯府是软柿子么,第一个就拿我平安伯府开刀!”林如海有些出神的看着帖子,喃喃自语道。 管家偷偷的觑里一眼他手中的帖子,拜帖是放在黄梨的拜帖匣子里送进来的,大红的帖子,说明这是一位有身份的人送来的帖子,帖子当中,银钩铁画一个“王”字,煞有有些刺眼,除此之外,这帖子上面,再无只言片语。 管家不知道这帖子的来历,但是,林如海又怎么会不知道,尤其这浓墨写就的一个“王”字,他都不用去猜,南京城里,能用这样的拜帖的,能这样不加掩饰的送帖子给自己的,也就只有镇守太监府的那一位了。 铺子里的人,将收那劳什子的“市肆门摊税”的家伙打了出去,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弹来的这么快,而王岳居然将他的帖子送到府上来了,那就是明摆着叫他不要插手这事情,可是这事情,他能不插手么? 看到这帖子,他一阵气闷,王岳他还真不怎么顾忌,但是,如果是那帮锦衣卫奉的是内阁和刘瑾的意思,再加上南京城里的王岳,这样的阵容,他可是就有些吃不住了。 “算了,你去盯着点少爷,山岳他手上没轻重,你给他收拾下手尾!锦衣卫.锦衣卫那边,就不要管了!” 林如海有些颓唐的坐在椅子上,淡淡的吩咐道,那言语中的倦意,铺面而来。 与此同时,那送帖子的人,已经回到了镇守太监府,正在向着王岳回报着。 “老爷,帖子给平安伯送了过去了,依照您的吩咐,小的没有停留!” 王岳微微点点头,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这小兔崽子火气挺大的,这横冲直闯的,没准要吃点亏,提早给平安伯打个招呼,这分寸也好把握,小孩子家家的事情,大人们还是不要搀和的好!” “老爷英明,钱百户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得老爷如此眷顾!”那人感叹道,似乎颇是羡慕钱无病。 “你这小猴子,造化不也挺好的么!”王岳笑骂了一声:“那唐寅,今日可还在闹腾着见我?” “是的,唐先生这些天,每日都求见一次老爷,似乎有事情要和老爷说,老爷若是无事,瞧在小姐的面子上,还是见一见他吧!” “磨了他几天性子,想来收敛了一些,你这就唤他过来吧!”王岳点点头,不经意的说道。 第47章虚惊1场 钱无病急匆匆的走着,他再是心急挂记着吴家父女,此刻却是不好直接回家去看他们的。先前回去的锦衣卫只怕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大伙儿气愤填膺的了一场,虽然有他的领头,但是砸铺子砸出这么大阵仗拉,钱无病想也想得到他们心里的忐忑的。 百户所里,已经有人等着钱无病了,那是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钱无病不认识此人,但是看服色,比钱无病还是要上那么一个等级。 “是慕镇抚!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给通风报的信。”冯总旗在钱无病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钱无病不认识这位镇抚大人,他怎么会不认识,不过,这位镇抚大人这些人,来牛市百户所的次数,用一个巴掌也都数得出来,今日里破天荒的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是为了今日的事情而来。 这位干瘦的镇抚大人,此刻正阴沉着脸,询问着低头站在他的面前的周总旗,周总旗唯唯诺诺,一脸小意的样子。 “钱百户回来了!”也不知道周总旗说了什么,慕镇抚抬起头,两只小眼睛闪烁着寒光,皮笑肉不笑的朝着走进来的钱无病说道。 “见过镇抚大人!”钱无病不敢失了上下尊卑的礼节,规规矩矩的见礼道。 锦衣卫这个系统里,除了官员百姓们都熟知的北镇抚司,锦衣亲军都指挥卫所,其实是分南北镇抚司的,北镇抚司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南镇抚司则是掌管司管本卫刑名兼理军匠,也就是说,锦衣卫的军纪法纪,都是南镇抚司负责的。 锦衣校尉们平日里赌咒发誓,若是说“若是我如何如何,叫我明天一大早就被南镇抚司的兄弟拿去!”这样的话,那可比什么发誓赌咒五雷轰顶生儿子没屁眼之类的话严重多了,哪怕是亲如兄弟,进了南镇抚司,也没多少情面讲,对于自己人,南镇抚司的人比起外面的人不会多一分宽容,甚至更甚,北镇抚司会的手段,南镇抚司的都会,而北镇抚司不会的手段,南镇抚司也会,就是大家都是锦衣卫,在北镇抚司当差的,如果没有公事,绝对不会去那阴渗渗的南镇抚司串门去的。 好在南镇抚司权限虽大,但是,人员编制和北镇抚司还是没得比的,除了在本部衙门,大致也就是在各个千户放上一人督察风闻,这就是镇抚的来由了,正五品的官职。而眼前的这位慕镇抚,自然是就是南镇抚司派在南京千户所的官员了。 “钱百户很能干嘛,打出了咱们锦衣卫的威风,这钱百户还没回来,我可就听到了钱百户的威名,半个南京城都轰动了!” 也许是工作的关系,这慕镇抚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钱无病一时也分不出,对方是在真心赞叹他还是揶揄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敢,为兄弟们讨个公道而已!” “得亏是如此!”慕镇抚哼了一声:“不然的话,你以为现在你能好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说话?” 挥了挥手,对两个总旗说道:“你们下去,去照看你们的手下!” 钱无病发现,这慕镇抚只是带了两个随从,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若是要拿他法办,肯定不会就这么几个人,一直在锦衣卫里当差,对于南镇抚司的人的做派,他还是清楚的,当然,也是有几分畏惧的。 “说说,你这公道讨得怎么样了?”等到两个总旗退了出去,慕镇抚坐了下来,问道。 “先前不知道让咱们的人吃瘪的是平安伯家的铺子,卑职有些冲动了,没能禀报,实在是卑职有些思虑不周..”钱无病顿了顿:“下次不会了!” “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就问,打赢了没有?”慕镇抚一吹胡子,活像一个账房先生,瞪着眼睛打断钱无病的话。 “没打赢!”钱无病悄悄看了看这位上官的脸色,他实在不知道这位上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慕镇抚的脸垮了下来,“你们百户所快百来号人,我听说那边才三四十号人,居然打输了?” “也没打输!”钱无病呐呐说道。 “说话利索点,别这么大喘气的,到底怎么回事情,给我说清楚!”这慕镇抚又恼火起来,让钱无病有些担忧,看来,这位权柄极重的镇抚大人,有些喜怒无常啊。 清了清喉咙,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今日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和林山岳之间的那点小小交易。 这慕镇抚听着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到了最后,居然站了起来,狠狠的拍了钱无病肩膀一巴掌。 “好,好!”他连声赞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才有点天子亲军的威风,一个小小的伯爷算什么,往年间咱们天子亲军拿过的伯爷侯爷还少了,哪里像现在一副鹌鹑模样,见到这帮子伯爷侯爷,恨不得给他们呵卵子才好!” “镇抚大人不是来责难卑职了?”钱无病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 “我责难你干什么,若是自己手足都护不住,不能为自己手足出气,那我还真要请你回去喝喝茶呢,铺子给砸了,平安伯家的那小崽子灰溜溜的回去了,咱们的人一个不少的回来了,这分明是打赢了,难道非得弄死对方几个,才叫打赢啊!” 慕镇抚又是瞪了他一眼,钱无病发现,这位镇抚大人挺爱瞪眼的,不过,虽然他语气有些欢喜,脸上依然是好像人家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的神色,这让钱无病在心里大呼这南镇抚司里出来的人,都是些怪物。 “那接下来卑职该怎么做,请大人示下!”既然赏识自己的作为,钱无病哪里还不会随杆爬上。 “你别请示我,你自己不是挺有主见的吗,这事情,就是咱们千户大人都不好责难你,家法在那里摆着呢,他要敢找你麻烦,我就敢直接捅到指挥使大人面前去,指挥使大人涵养再好,只怕也见不得被人欺负了出不得头的事情,老夫就是听得这事情,心里有些痛快,过来看一看钱百户的模样,上次你履新的时候,正好我外出办差给错过了,今天,好好的认识认识一下!” 那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了?钱无病心里一喜,看来自己拿着锦衣卫的面子被削的说辞,还是挺有效果的,至少,这些说法,像眼前这位慕镇抚一样的老锦衣卫,就挺待见的。 “不过,你要是干不过,也别指望卫里给你撑腰,咱们锦衣卫还要在这南京呆下去,头上的公公婆婆太多,若是都发难,指挥使大人哪里也难做,所以没准你呀心里要受些委屈,这个,你心里要有点准备!” 看来这慕镇抚还是真心有些赏识钱无病,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钱无病当然会听话,心里也涌起几分感激来:“卑职记得了,多谢慕大人提点!” “嗯,百来号人打成这样..”慕镇抚念叨着,似乎有些不满意,“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官面上若是闹腾不起来,私下里肯定还要折腾几回,你这人手也太不中用了!” 忽然间,他好像想起来了点什么开口说道:“我那里还有两个人,犯了点小过错,虽然查清楚没多大事情,但是,这查来查去,人没事差事却是也没了,你这能打的太少,这两人身手还算不错,闲在那里也是闲着,这人你敢要么?” “慕大人推荐过来的,肯定是高明的很,卑职求之不得!”钱无病哪里会推辞,自己手下越能打越好,这百户里几十号人,算上他自己,能打的不超过十个,其他的,都几乎是凑数了,眼下这慕镇抚给自己两个人,他都说身手不错,那一定差不到哪里去了。 “成,回头我叫人带他们过来!”这慕镇抚站起身来,竟是打算走人了,走到门边,他盯着钱无病看了一眼,又叮嘱道:“钱百户,自己丢人可以,可千万别丢咱们天子亲军的人啊!” “大人放心!”钱百户肃然答道。。 慕镇抚一离开,钱无病手下的两个总旗就钻了进来,屋里两人说话,屋外两人可是一直担心着,见到慕镇抚走了,急忙过来问个究竟。 “百户大人,镇抚大人没说什么吧?” “说什么,你们以为他会说什么,拿我问罪?”钱无病没好气的回了两人一句:“镇抚大人不是来找麻烦的!” “那就好,那就好!”两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他们可是一直担心到现在呢。 “兄弟们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的厉害的?” “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几个胳膊脱臼了,都有分寸着呢,头儿,这银子,是不是给的多了点?” 冯总旗估计是清苦日子过惯了,看见刘司吏银子一封封的从所里拿出去,心里有些头疼。 “不多,受了伤的兄弟要给,没手上的兄弟,也要给,这银子是好东西啊,若是没有银子,就算兄弟们齐心,这干劲也未必有如今这么大,没受伤的减半吧,让兄弟们辛苦一下,别让今日这事情,影响了日差的差事。” “明白了!”两人齐齐应了一声,至于银子够不够,从哪里来,他们才不想那么多呢,那都是上官的事情,他们有银子拿就成了,不过话说回来,跟着一个不小气,而且又会捞银子的上官,这感觉还真的不错。 第48章新居晚宴 如果用女子的出身来形容一个女子,像孙倩这样的出身官宦之家并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无疑是可以称之为大家闺秀的,虽然这大家闺秀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娴静;而吴嫣然这样出身军户家庭,一直被父兄疼爱着的女子,用小家碧玉来形容,那也确实没错的。 但是无论是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好,当自己的心上人在街上和人乱糟糟的打斗之后,自己却被送回家中,那牵挂的感觉,却都是一样的。 吴嫣然从被吴虎臣带会钱无病置办的新家之后,心里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定,倒是他父亲,饶有兴趣的在宅子里四处走动察看,看那样子,他对自己女婿置办的这宅子,倒是颇为满意。 “这宅子置办花了不少钱吧?就是冷清了一些,不过我和你阿姐来了,也就不担心这个了,不过,下人还是要几个了,如今无病也是堂堂百户,若是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那还成什么体统。” 吴大忠一边看着,一边点评着,回头看着树下的女儿那一份担忧的样子,微微笑了笑,走了过去。 “丫头,还在担心无病?” “爹,你和虎臣两人怎么好像没事情一样!”吴嫣然嗔道,此刻的她哪里有什么心思谈什么宅子下人的。 “多大点事情,砸个铺子而已,虎臣不是说了,这可是那铺子先打了无病的人,锦衣卫蛮横惯了,又占着理儿,能有什么事情,这里又不是京城,能压住锦衣卫一头的东厂在这里也不是一手遮天的。” “就是东厂也不怕!”吴虎臣笑嘻嘻的插嘴道:“咱叔爷,姐夫肯定在信里给爹说过那位,东厂在这的人,只怕都是那位的徒子徒孙,巴结姐夫还来不及,会来为难咱们?” 吴大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这嘴上没把门的习惯还没改,这种事情老是挂在嘴边可不行,无病这一点可就比你稳重多了,跟了无病这么就,一点都没学到!” 吃了自己父亲一训斥,吴虎臣吐了吐舌头,朝着外面跑去:“我去看看姐夫回来了没有”,这个时候,他又哪里像是适才在长街上威风凛凛的锦衣卫了,分明就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少年。 “没事,你还是四下看看,等着做你的百户夫人吧!”吴大忠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打架么,在京城的时候,你还见得少了,你哥你弟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他们出去打架可不见你这么担心,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爹!”吴嫣然有些恼怒的看着他爹,看得吴大忠的笑脸渐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好了,好了,我去外面看看!”吴大忠干咳了一声,就要朝外走去,吴虎臣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爹,阿姐,姐夫回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吴虎臣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看到树下的吴嫣然,他眼睛微微一亮。 “吴爹,嫣然,这一路上劳顿辛苦了么,怎么在外面站着,不在屋里歇着!”笑吟吟的和吴大忠打过招呼,钱无病看了吴嫣然一眼,嗯,好像比自己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清减了不少。 “丫头担心你呢,我劝都不听,我说无病,你这称呼要改了吧,虎臣都叫你姐夫了,你还叫我吴爹,这一声岳父大人就这么难叫出口么?”吴大忠看着钱无病身上的官衣,有些揶揄的说道。 “是我的错,岳父!”钱无病是个有错就改的好孩子,当下从善如流,这是这一声岳父,却是让树下的吴嫣然一下子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却是再也不好站在这里听他们说话了。 “虎臣,过来带我去看看我的屋子!”抓了吴虎臣的差,小丫头招架不住自己厚脸皮的心上人,果断的遁了。 小厮送上了茶水,吴虎臣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和自己远道而来的老丈人,唠嗑一下家常了。 吴大忠看着送茶水的小厮离去,瞪着吴虎臣,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么大宅子,就一个看门的老头,一个厨娘,两个小厮,你这百户做的寒碜不寒碜啊!咱家丫头这嫁过来,连个服侍的丫头你都没给准备?” “我这官儿才当几天啊,你当是抢银子啊,就这宅子,我还落下王公公一堆人情呢!”没了外人,钱无病和吴大忠说话也随便了很多。 “对了,你和王公公是怎么回事情,他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愣头青了,我听说王公公和刘公公可是有些不和啊?”提到这个,吴大忠关心起来,毕竟钱无病的信里说的不清不楚的。 “何止是不和啊,刘公公怕是恨不得要了王公公的命呢,你真当我这官儿来的简单,这可是我和虎臣用性命换来的,你当初怎么给我找的事情,若不是你是我丈人和虎臣他亲爹,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要害我和虎臣了?” 吴大忠默然,千里奔逃,护卫着王公公几乎是逃到了南京,这其中的凶险,他可想而知,钱无病说这前程,是用性命换回来的,还真没半分虚假。 “眼下不是好了吗?”他喝了口茶水,避开了自己的尴尬:“王公公毕竟是做过厂公的人,大气的很,这随便说句话,你爹一辈子也没坐上的位子,你如今不就坐上了吗?你小子再争气一点,立下点功劳,争取让这百户,变成世袭,那以后你的嫣然的孩子,也不用再像你和虎臣一样,从个小校尉开始苦苦熬着等机缘了!” “我倒是想呢,这世袭百户,有这么好得到的么!”钱无病看了看眼前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咱家虎臣可就亏了啊,你这做了百户,咋就不提拔提拔他,听说现在还是个小旗,这好歹给弄个总旗做做,这个不是很费力吧!” “慢慢来,不着急!亏不了他的!”钱无病摆摆手,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吴大忠看在眼里,却是有着他以前从未曾在钱无病身上看到的威严。 “好吧,不说这个了,今天原来就看到这般火爆场面,你们锦衣卫在南京一直这么跋扈么?”转过话题,吴大忠问起今天的事情。 “也不算,不过人家欺上门来,总得意思一下,要不然,没人服气的!”事情涉及到了公务,钱无病却是不想和吴大忠多说,说多了只会让自己的亲人担心,没这么个必要。 “好吧,不说就不说,那你说说信里的事情吧,你不是好生当着你的百户,又搞了个什么会馆,这是你置办的产业?”吴大忠也不勉强,见到钱无病不愿意谈这个,调转话题,提起他比较关心的事情,钱无病在信中可是要他来帮着来看管自家的产业的,这一点,他可是上心的很。 “算是吧,当初接你和嫣然过来,是有这个念头,不过,现在我却是有点了新的想法,这事情,叫别人去,我不放心,我自己又抽不开身,只得请你走一趟了!” “走一趟?很急么?”吴大忠皱在皱眉头,才到南京,又要出门,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这年头在外奔波可是够辛苦的。 “也不是太急,等到我和嫣然完婚了再去也不迟,不过,这事情可是要做的隐秘一点,不要让外人知道,嗯,你要去的地方,是山西大同,有这么一个女子..” 晚上的家宴,钱家自然是其乐融融,未来的女主人和老太爷来了,厨娘自然卖弄着浑身本领,期望在两位主子面前留下点好印象,下人们都知道自家老爷是做官的,对下人又不刻薄,这样的主家,自然都愿意呆在这里。 相比了钱家的其乐融融,平安伯府,却是有些清冷的味道了,甚至一直到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平安伯和小少爷都还呆在书房里头,没有出来,家主不出来,家里的人,只得老老实实的等候着了。 “你真是个不长脑子的,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你居然还在帮人家说话,你练武练糊涂了么?”平安伯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下人们远远的避开了,不敢靠近,自从少爷回来之后,老爷的火气好像就格外的大。 “那个百户是有两下子嘛,我要是兵器顺手,也未必干得过他,张杰说了,那家伙的功夫不是花架子,是真要人命的,锦衣卫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硬爪子了!” “武艺不错,人就不错,你这是什么混蛋逻辑,还有,你知道这个什么市肆门摊税是什么东西么,你知道个屁啊!” “税钱,没几个银子咱们就交了呗,反正他也答应赔咱们铺子的损失了,咱们没吃亏啊!” 平安伯林如海见到如此不晓事的儿子,真是气得连训斥的力气都没有,是啊,没多少钱就交了呗,说的倒是轻松,但是,这交了之后,这平安伯府以后还在南京抬得起头来么,一个锦衣卫都可以砸自家铺子勒令自己交那不知所谓的税钱,下一次,是不是刘瑾那死太监的爪牙,就会跑到自己的田庄里来清算土地。再下一次.。。 林如海似乎看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勋贵们看到自己的鄙夷的眼光,似乎看到锦衣卫甚至东厂的番子,出入自己的府邸田庄如无人之地的形象,他重重的一下坐在椅子上,无力的说道:“你不是和徐家的小子交情不错么,明日里你去徐家走一走,今日的事情,也提一提,看他怎么说,回来后,将他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第49章有人送上门 钱家的这宅子,从钱无病置办起,除了他和吴虎臣两人以外,也就家里那几个下人出入了,左邻右舍只知道这宅子已经被转了手,至于新主人是什么人,倒是没多少人清楚,钱无病和吴虎臣两人又生的面嫩,说是这宅子的主人,只怕左邻右舍都不信,只是当他们是这宅子主人的家眷了。 至于卫所里,钱无病虽然做上这百户不久,却也知道恩威并施的道理,对刘子和这样的友人,他可以亲热随便,但是,对自己的下属,他却是另外一番面孔了,难得见到他几分笑容。 这样的情形下,钱无病更不可能将自己的下属邀请到自己家里来做客什么的,所以,他这家里平日里几乎是没有外人上门,用吴大忠的话说,就是“着实冷清了一些!” 吴家父女住了进来,平地给宅子里增添了几分生气,至于老丈人埋怨钱无病没给自己的女儿准备两个使唤丫头,钱无病也不在意,直接拿了银两给他,让他去找人牙子去操办这事情,他这是妥妥的打算当甩手掌柜了,这个家,这是打算让自己丈人给当了。 有些事情,要么不来,要么就凑到一起来,以前没几个人上门的钱宅,在吴家父女刚刚进门的第二天一大早,却是被人敲响了大门。 钱无病昨日里酒喝得多了一些,没有往日起的那么早,待到小厮禀报说有客人上门的时候,他还在蒙头大睡,不耐烦的吼了小厮一句,让“老太爷去招呼客人!”钱无病继续和周公盘桓。 “老太爷和小少爷都一大早就出去了!”小厮委委屈屈的说道,家里头主人就大少爷一个人在了,他找谁去招呼客人。 打着呵欠的钱无病,来到大厅,见到一大早就上门的两位客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女扮男装正在装模作样看着客厅墙上字画的孙倩出现在这里,他倒是不奇怪,毕竟,孙倩以前就来过,但是,那个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像满心不情愿的唐寅,出现在自己家里,这算是个怎么回事情? “无病,嫂子呢,我可听说嫂子来了,在哪里呢,我这做妹妹还没拜见她呢!”孙倩听得脚步声响,扭过头来嫣然一笑。 “出去了吧,我也不大清楚!”钱无病看了看身边的小厮,小厮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哦!”孙倩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 “我这正要去上值呢,你和唐先生一大早就来我这里,有事?”钱无病和孙倩之间不用什么转弯抹角的,直接就开口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了,我都说了,我是来拜见嫂子的!”孙倩撇撇嘴,说道:“我就是个领路的,先生可不知道你这里怎么走,去你那卫所又打眼了一些,我不来,先生走丢了怎办?” 钱无病这才明白,原来是唐寅来找自己,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自己和这唐寅之间,可没什么交情,好吧,自己和他连话没说几句,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看到钱无病有些纳闷的看着自己,一直在哪里唉声叹气的唐寅,终于抬起头来了:“钱百户,你可是害苦我了!” 钱无病骇了一跳,“唐先生此话怎将,钱某对唐先生如同倩儿对先生一般尊重,怎么谈得上害先生!” “还说不是害我?”唐寅一说到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弄你那什么劳什子的会馆也就罢了,为何要拉我下水,我唐寅什么时候给王公公出过主意,如今唐某出门,都被人讥讽鄙视,说唐某气节全无,为了荣华富贵连读书人的脸面都不要了!” 钱无病有些愕然,唐寅这么一提,他隐隐想起,当初说服那些会馆的主事的事情,的确好像是自己随口扯了那么一句,唐寅素有才名,自己这灵光一现的敛财法子,栽赃到他头上,似乎自己当时觉得理所当然不过,出头的椽子先烂,这道理他当然清楚,所以,这出头的椽子,他随口一句,就让给了唐大才子。 “先生如今死活不愿意再住在叔爷那里,非得搬出来不可,可倩儿又舍不得先生离去,不能在先生身边听先生教诲,倩儿不知道多惋惜,思来想去,反正先生在南京也没个居处,不如索性就住在你这里来,这样,先生的名声不会有什么影响,而倩儿也能随时蒙先生教诲!” “说人话!”听的孙倩这文绉绉的说话,钱无病皱起了眉头,这丫头在自己面前又扮乖巧。 “唐先生要走,叔爷不让走,然后我做和事佬,让唐先生住你这里!”钱无病一皱眉,效果非常明显,孙倩几句话就说清楚了这事情了。 “早这么说就不得了,我这屋子有的是,唐先生要来,我自然是欢迎之至,不过,住在我这里,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唐先生一定要包涵!” 钱无病明白了,估计是自己弄臭了这唐寅的名声,这唐寅在镇守太监府住着实在是窝心,想一走了之,而王岳大概怜惜他的才学,觉得放走了这么一个人有些可惜,索性直接就丢到自己这边来了,当然,让唐寅这么老老实实,这其间王岳用了什么手段放了些什么狠话那就只有唐寅和王岳两人知道了。 “只要酒管够就成!”唐寅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钱百户,你如今是锦衣卫百户吧,我听倩儿说了,你倒是挺会捞银子的,哼,若不是看在倩儿的面子上..” 他话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钱无病却是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不是看在他这乖巧的女徒儿面子上,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就是王公公,也不能让他唐寅作为东主。 小厮带着唐寅去看他的屋子,钱无病笑了起来,这唐寅读了那么多念书,名声又在外,总有几分真才实学吧,这下自己可就方便多了,再有什么不着边际的想法,直接往他身上推就是了,唐大才子想出来的的主意计谋,总比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有说服力多了。这样几次,没准他还真能给自己出出什么主意呢,养着就养着,自己也不在乎那么一点点花销。 送走了孙倩,钱无病去百户所里转了一圈,点卯的时间已经过了,锦衣卫们似乎没有受到昨天那事情的影响,依然有条不紊的办着自己的差事,钱无病有些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他们肯定昨日里私下议论了个够,但是只要他出现在这里,起码人心就安定得下来。 在百户所里呆在中午的时候,钱无病正准备出去,外面有人禀报,说是有人前来报道。钱无病走出去走出去看了一看,却是想起来,昨日里,那慕镇抚答应给自己送两个人过来,想必眼前的这两人就是了。 和牛市百户所的锦衣卫光鲜的穿戴有着明显的差异,这两个新来的锦衣卫,虽然也是一身飞鱼服,却是有些破旧了,衣裳看起来很整洁,但是,有些地方都洗的有些发白了,可见这两人,境地不是太好。 钱无病打量着两人,两人的身材都不是很魁梧,钱无病的个头不算很高,站在钱无病的面前,他们似乎比钱无病还要矮一些,飞鱼服下的身躯,更是要比钱无病单薄许多,唯一值得钱无病多看了几眼的地方,就是两人的手掌骨节似乎特别宽大,如果钱无病没有猜错的话,两人的功夫,大抵都在这双手上。 “叫什么名字?”钱无病背着手,问道。 “雁七,这是我兄弟雁九!”两人中面相老成的那个回答道。 “知道来我这里是做什么的么?” “慕大人说了,咱们兄弟,以后就是钱大人的人,钱大人要咱们兄弟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想来是来之前得过吩咐,雁七回答得倒是利索。 “你们的刀呢?”钱无病注意到,两人都是光着手,刀都没有一把。 “当了..”雁七有些面皮发红,急忙又补充道:“咱们兄弟练的是手上功夫,这刀子使得不大顺当!” “去刘司吏那里领自己的衣裳兵器,我可不想自己的人走出去像叫花子一样!”钱无病微微点点头,这得拮据到什么地步,才连吃饭的家伙都给当了,那慕镇抚说的这两个人丢了差事,想来也就没了进项,这样的人,自己用起来,似乎比较放心,只有吃过苦头的,才格外珍惜到手的好日子,可惜,这道理浅显,却是很多人都不明白。。 雁七听的钱无病吩咐,立刻就去那边公房,雁九犹豫了一下,正准备跟着自己的兄弟过去,钱无病叫住了他:“慕大人说你们犯了点过错,是什么事情,眼下没事了么?” “去年办差的时候,冲撞了一位贵人的车驾,这事情,卫所里已经惩治过了我们兄弟,夺了差事,在家里闲了一年,事情已经过去了,钱大人肯用咱们兄弟,而慕大人也没说什么,想来已经是没事了!” 雁九看来比较木讷,给钱无病解释的时候,说话都局促无比。 “哦!”钱无病点点头,还真是小过错,不过,这两兄弟看起来很本分啊,不像是什么凶狠角色,那慕镇抚把他们送过来,会不是有些失策了,这是到底给自己送两个能打的人手过来,还是给他安置两个老部下啊? 嗯,待会得试试他们的身手,要真是没啥本事,就当多养两个人,反正家里也多养了一个,这卫所里也不在乎多养这么两个,人家慕镇抚开了口自己总不能将人给退回去。 钱无病如此琢磨着。 第50章还有谁 不用钱无病试雁家兄弟的身手,等到雁家兄弟浑身焕然一新的时候,试雁家兄弟身手的人就来了。 人不少,浩浩荡荡十几号人,而领头的,正是昨日里锦衣卫们都见过的平安伯的那位小伯爷,这群人一踏进牛市百户所的大门,院子里看家的十来个锦衣卫,顿时就紧张起来。 钱无病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见过小伯爷!” 对方肯定不是来找场子的,钱无病很是笃定,要不然,也不会就这架势这人手,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林山岳是身边,还有一个几乎用鼻孔看天的家伙,他恰巧是认识的,那是定国公家的小公爷徐铮。 既然要在徐家身上找点闷气回来,钱无病哪里还有不将正主儿认准的道理,老早就由人指点,将徐铮的面貌认得清楚了,此刻这两位爷结伴来到百户所,钱无病虽然不是太担心,但心里总归是有些忐忑的。 “你这狗窝还像模像样的!”林山岳四下看了一眼,大咧咧的说了一句,扭头朝着身边的徐铮说:“哥,就是他,昨日里我可没在他手上讨到好去!” 四周的气氛随着林山岳这句话,陡然紧张起来,徐铮听到这话,也终于肯将他看了半天的天的鼻孔,稍稍放低了些,他斜斜睨着钱无病:“能和林家的小子打成平手,也算是个有点本事的,敢不敢和我比划比划!” 徐铮看着钱无病的时候,钱无病也在看着他,眼下的这阵仗,似乎不是来找麻烦,而是这两个家伙,找自己比武来着,早知道这徐铮好武成痴,不会真这么离谱吧,听人一说,就上门踢馆来了? 嗯,是的,是踢馆,在钱无病心里,已经彻底将徐铮的这种行为,当作是踢馆了,而且这林山岳也好,徐铮也好,虽然都有些不晓事情,但是,也只能算是不通世情,真正说他他们多蛮横多跋扈,钱无病倒是没有听说过,对方既然是说要比划比划,那肯定就是单纯的比划比划,应该没有什么后手之类的。 钱无病有些皱眉,这可不在自己的计划当中,这两位可有点不按牌理出牌了,林山岳的身手他昨天试过,说句心里话,他还真没觉得自己比对方高明多少,而此刻看到林山岳在徐铮面前的样子,只怕这林山岳对这徐铮还是有些服气的,这种愣头青的家伙,能叫他们服气的,除了拳头,还能有什么? 他思忖间,身边的雁家兄弟可就有些忍不住了,尤其是雁七,今日第一天来百户所报道应差,这就遇见有人来生事,若是这个时候,好好的表现一下,难道还怕这百户大人以后不看重他们兄弟两?慕镇抚可是有意无意的点了几句,跟着这钱百户,可能风险是有些风险,但是,若是真被看重,他们兄弟还是能混个前程出来的,听说,钱百户上头可有人罩着呢,富贵险中求,他决定出头搏一搏,哪怕看起来对方来头不小。 “想试试咱们百户的身手,那也得问问咱们兄弟答应不答应!”雁九低沉着说道,他身材又不甚高大,此刻在钱无病身边说话,倒是好像给人有点色厉内荏的感觉一样。 徐铮身边的几个护卫笑了起来,笑的十分的放肆,雁七的脸有些涨红,还好,他的眼光还是看的出,眼前这两个人的气势做派,不是等闲人,被人笑得满脸通红,却是不肯口出恶言。 钱无病却是极满意这雁七的表现,若是以往,说这话的,肯定是吴虎臣,今日吴虎臣不在身边,没想到雁七居然自己蹦了出来,不管他身手如何,至少,这份护主的心思,还是很值得赞赏的。 “要不,雁七,你就和这位公子的几个手下,热热身子?”钱无病看也不看徐铮一眼,对雁七说道,“若是连我手下的一个小小校尉都打不过,有人好像确实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 雁七得了钱无病的允许,感激的朝钱无病看了看,他想表现,也得钱百户给他机会不是,如今钱百户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在这百户所里成不成,能不能被看重,就在今天这一下了。 “哥,要不,让小的们先练练手,你也活动活动下筋骨?”林山岳今日不是生事来的,自然家里那几个贴身的家将就没跟着他,说道这几个家将,要知道,可是和他父亲兄弟相称的,平日里他都是叫叔叔的,自然不会像下人一样供他任意驱使。 但是定国公徐家的底蕴,显然不是平安伯林家可以比的,像林山岳叫叔叔的这些家将,徐家自然也有,而且,比林家只多不少,不过,徐铮自身的武力值就已经够高了,而且,他平日里也不是什么惹是生非的主,跟在他身边的,大多了这些家将的后人,林山岳称呼他们一声小的们,倒也称呼得过。 徐铮点点头,虽然有些不同世情,但是,这种事情,他一点都不傻,让手下的人先掂量掂量一下对方的分量试探一下,这是理所当然的,没准还能看清楚对方的路数,而且,他对自己的手下非常的有信心,这些人每日里跟着他练习武艺打熬身体,远比一般的军兵强得多,将来如果朝廷要用他徐铮出征,这些人,可就是他身边的家丁亲兵,他可不信,他手下的精锐,连锦衣卫里随便走出来的一个锦衣卫校尉都打不过。 “石头,你去!”他吩咐一声,身边早就跃跃欲试的几个手下当中,一个和雁七身材差不多的年轻人蹦了出来。 雁七脚下不丁不八,眼光随着这个蹦出来的对手转动着,在他的身后,钱无病身边的锦衣卫都紧张的看着场中的两人,而林山岳的徐铮那边,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微微带着笑意,那模样,倒是有点好像猫调戏老鼠之前的笑容。 那叫石头的围着雁七转了半圈,发现始终找不到对方的破绽,对方就那么站在那里,好像浑身都是破绽,但是真要动手的话,好像每一次破绽都不成为破绽,他心下那股戏弄的心思,渐渐敛去,脸色倒是有些郑重起来了。 “嗨!”一声轻喝,他摆腰拧拳,朝着对方的中路而去,拳头夹杂着他腰马的发力,倒是显得气势汹汹。 就算打不中你,你总得躲开吧,我这拳头,至少两三百斤的力道,我就不信你这小鸡崽一样的身子,敢硬接下我这一招。 他心里暗想着,眼睛已经瞄到了雁七的身后,在他看来,雁七这么一退之后,下盘势必不稳,自己再欺身进他的怀里,一个弓马,肩肘发力,对方就是神仙,也应该站不住了吧! 他如意算盘打得响,雁七却是不按着他的套路来,眼见拳风到了自己腰间,雁七的身子抖了一抖,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一扭,在众人眼前一花之际,雁七已经躲过了对方的拳头,而且,还伸手在对方的背上轻轻一推,为本来就有些失去平衡了踉跄着的石头,加了一把力。 只听得蹬蹬几声,石头几乎冲到钱无病的面前,这才堪堪的稳住了身子,这还是他下盘功夫下过苦工,要不然,非得跌一个狗吃屎不可。 他脸上的血气一下就翻涌了上来,也不理钱无病笑吟吟的表情,回过头来,雁七已经侧转了身子,正冷冷的看着他,而他那些同伴们脸上的笑容齐齐定格在还没有完全敛去的那一瞬间。 他大吼一声,就就扑上去,徐铮眼神微微一动,嘴里却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够了,回来!” 这话好像有魔力一般,立刻就止住了石头前扑的石头,他悻悻的走了回来,那怕的走到了徐铮的面前,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若是比划,你已经输了!”徐铮倒不是一个盲目护短的人,武人的光明磊落出现在这样一个世家子弟身上,倒不能不说是一种很可贵的品质:“若是生死相搏,你已经死了,告诉你多少次,这力不可使尽,招式不可用老,对方在他背后推你那一把,若是对方不是空手,而是手中有兵刃呢?” 石头一愣,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不说不知道,回想起来,若是不是比试,那自己刚才不等于就自己的性命送到对方手里去了吗? “回府后好好练练,三个月之内,不许出府!”徐铮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至始至终,雁七都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过,此刻一阵风吹过他新换的官衣的下摆,他身子似乎随着风微微晃动,又似乎没有懂,在所有人眼里,此人竟然岳峙渊渟,隐隐有几分大家气象。 钱无病看的心花怒放,哥哥既然如此,那兄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慕镇抚这次还真没晃点自己,看对方那轻松的样子,可不就像大人戏弄孩子一样么,这两兄弟,还真值得自己好好笼络笼络。 “还有谁?”雁七看着眼前的众人,沉声问道。 众人没有出声,林山岳倒是见猎心喜,很想上去试试,但是看到徐铮眼里炽热的眼神,他果然的放弃了,徐铮比自己的那点把式强,他上去一定稳稳吃定这小锦衣卫,自己若是如刚刚徐家的那个小家伙一样出了丑的话,那面子可就丢的大了,嗯,私下里到是可以让钱百户的这个手下和自己悄悄比划比划。 第51章没打起来 见到徐铮已经脱掉了外袍,钱无病知道该自己出声了,一个普通的校尉和身世显赫的徐铮比试,输了赢了,都不是什么好事,更别说,这徐铮手上还是有真功夫的,不放开了打,这雁七还真未必赢的了,放开了打,哪怕是对方擦破点油皮,那后果也不是雁七可以承受的, 雁七回头看了钱无病一眼,钱无病点点头:“你那两下子,就不要在这位公子面前显摆了,就算你们兄弟齐上,也未必是这位公子的对手,咱们认输了就是!” 林山岳正在愕然这钱无病怎么转了性子,昨日里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哪里去了,今日这样子,可是有点温吞啊,只听得徐铮摆摆头:“你也不用拿话来激我,你这个手下,比我的人高明,就算对付他一个,我也未必有多少把握,若是有两个,我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一对一,若是他赢了,我掉头就走,今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叫小林子办的事情,我算是替他答应了,若是他输了,我也不折辱你,只是这人,归我了!” “哥,来的时候,咱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林山岳小声嘀咕到,徐铮眼睛一瞪,林山岳顿时闭了嘴。 钱无病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微微扬着下巴的徐铮,凝视了半响,突然笑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今日来我百户所,喊打喊杀,这已经是对我锦衣卫不敬,这算得上是私怨,至于我叫林家办的事情,那是朝廷交代下来的差事,那是国法,为私怨而置国法不顾,你觉得,我会答应你么?” “钱百户,我哥是..” “闭嘴!”徐铮拦住了林山岳要说的话,若是亮明身份,这锦衣卫更有理由推脱了,有什么话,打完之后再说也不迟。 “小伯爷,您不用说,我也看的出来,这一位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过,即使再身份如何清贵,这朝廷的律法,也不是由人拿来打赌的!”钱无病冷下脸来:“这税银,只是知会小伯爷一声,而不是和小伯爷打商量,这个,小伯爷你要清楚!” 这番话说得,连林山岳脸色有有些变了,这话说的可是有些不给面子了,他今日来,是因为他奉父亲的命令,去了趟徐铮家里,按照自己父亲的意思,拉着这位定国公的公子,去魏国公府上走一糟,看看魏国公是个什么态度,没想到徐铮一听到这事情,感兴趣不是不是他说的税银什么的,而是那锦衣卫百户的身手,也不管他反对,兴冲冲的拉着他就寻到这百户所来了。 昨日里父亲训斥他,他虽然不服气,但是似乎也清楚,这税银子别说是他家,就是满城的勋贵,也都是不愿意的交的,只不过,锦衣卫第一个就找上了他们家,谁也不知道,这锦衣卫后面,还有没有什么后手,这交或者不交,那都是所有勋贵的事情,平安伯一家要做出什么决断,自然是要和魏国公府问计,毕竟,在南京,魏国公府的个头是最大的。 昨日里要是钱无病这么硬气,那他肯定是不管不顾,先打一场再说,平安伯府的面子,和些许银子比起来,显然这面子要重要的得多,不过,今日里,他倒是没那么冲动了,要说这话说出来,最感到没面子的,不应该是他平安伯府的人,而是兴冲冲拉着他到这里的来的徐铮,这钱无病的话撂在这里,摆明了就是谁的面子也不给了。 百户所里,不知不觉已经悄然多了许多锦衣卫,这是有人见到进来一大帮子人,悄悄的把在外面办差的人叫了进来,而且,外面还不断的有锦衣卫进来,都是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院子中间的这些人,钱无病之所以突然硬气起来,和手下们的到来,也是不无关系的。 “那这就是没得说了?”徐铮看了看四周,眼中的炙热冷了下去,这架势,自己单独和对面这锦衣卫交手,似乎不大可能了,看这百户的意思,不是那锦衣卫两兄弟一起和自己打,就是这院子中数十个锦衣卫,和自己这十来号人打,反正不管怎么打,注定是占不到便宜的。 若是真是纨绔子弟,此时发起横来,不管不顾大打一场,甚至砸了这个百户所,这也是可能的,锦衣卫再跋扈,也不可能敢伤他,只是他手下未免要吃些苦头,但是徐铮也好,林山岳也好,都不是纨绔,他们只是沉迷于武道的两个世家子弟而已,此刻这阵势摆出来,两人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被人围住了,应该怎么打出去才成。 “来人啊,送小伯爷和他的朋友出去,今日门口谁当值的,自己去领十军棍,我大明锦衣卫的百户所,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 此消彼长,两位勋贵公子气焰不涨,钱无病的气焰自然就涨了起来。当然,对方真是耍横,那他也不会客气,大不了再打一场就是了,他就不信,在自己的百户所里,人数又是对方的几倍,还拿不下这十来号人,至于拿下这些人之后的事情,那就是后话了。 雁七雁九兄弟,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的这两位贵公子,他们有着冲撞贵人的经验,知道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而四周,锦衣卫们更是一个个手拿刀鞘,嘴里露着冷笑,尤其是昨日里打架吃了亏的,此刻只怕心里正盼着这些家伙动手,他们好连本带利的讨回欠账。 徐铮意味深长的看了钱无病一眼,拿过自己刚刚脱下的袍子,用手指着钱无病:“好,你很好,你要和我讲朝廷律法是吧,那自然有人会来和你讲朝廷律法!” 放了这句话在这里,他转过身去:“走!” 一行人掉头而去,倒是林山岳悄悄的回过头来,朝着钱无病点了点手,一脸的惋惜模样。 “是定国公家的次子,徐小公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司吏从钱无病身后冒了出来,不无担心的提醒了钱无病一声。 “我知道!”钱无病紧绷着的脸,突然放松下来,微微一笑:“我只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罢了,就是定国公本人来,也不能当朝廷律法是虚设是吧,咱们是为朝廷办事当差,可不是在定国公府混饭吃!” “可是大人..!”刘司吏一脸的担忧,还待再说,钱无病摆摆手:“不用说了,我心里有数,叫弟兄们散了吧!” 众锦衣卫散了开来,钱无病走下台阶,看着雁家兄弟,手轻轻的伸过去,拍了拍雁七的肩膀:“不错,你们兄弟,就跟在我身边吧!” “愿为大人效命!”雁家兄弟齐齐躬身,刚刚这一幕,雁家兄弟看的可是十分解气,直接将人撵了出去,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成,至少,他们以前的百户,可没有这个气魄,刚刚那刘司吏说,那人是定国公家的孩子,这更不得了了,就是解气之余,他们也微微担心,对方这负气而去,随之而来的报复,自己这位新百户,能不能吃得消。 “你们兄弟以前是那个百户当差的?”钱无病对这两兄弟也有些好奇起来,这样的身手,怎么会被人闲置一年,连徐铮这个武疯子,都直言没把握对付他们两个,这可是比自己高明多了,至少刚刚雁九和那个叫石头的家伙动手的那几下子,他就没看出个名堂来。 “在南镇抚司,慕大人从京里到这里赴任的时候,带了咱们兄弟过来,后来出了事情,也是慕大人保了咱们兄弟下来的!” “南镇抚司?”钱无病一怔,南镇抚司有这种高手吗? “嗯!”雁七却是不愿意多言南镇抚司的事情,嘴里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回头得去好好拜见一下慕镇抚,顺便这两兄弟的来历,也打听一下,看起来,这两兄弟,似乎还是个有故事的人,钱无病点点头,一边琢磨,一边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大街之上,徐铮策马狂奔,似乎一肚子的气都要发泄在这马鞭之上,林山岳急急跟在后面,两匹马一前一后,将身后的那些从人们远远甩开,一口气的奔驰到了魏国公府的大门面前。 徐铮翻身下马,自有门房接过他手里的马缰,他匆匆走进大门,一边问道:“我哥在家吗?” “少爷今日没有出门!”门房讨好的说道,徐铮一听,也不废话了,直接朝着自己大哥那边的院落走了过去,至于后面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林山岳,他就好像忘记了一样。 “大哥,大哥!”走进院子,徐鹏举坐在院子中间,正眯着眼晒着太阳,听得自己兄弟喊声,张开眼来。 “你来了,又出去打架了?”一眼看到徐铮有些衣衫不整,徐鹏举微微笑道,对于这个有些不谙世事的族弟,他还是很喜欢的他的率真的。 “没打起来!”徐铮摇摇头:“大哥,我问你个事儿,锦衣卫现在收的那市肆门摊税,是个怎么回事情,你知道么?” 第52章挖坑等着你 “你问我这个,倒是问对人了!” 吴大忠惬意的呷了一口茶水,看着看门的王老头有模有样的给他今天刚刚买来的几个小丫头小小子“立规矩”,很有点志得意满的意思。他升级成老太爷,那门房王老头被他随便提携一下,门房变管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北镇抚司等闲不和南镇抚司打交道,我这个本衙门的人都有些不大清楚,难道岳父你能猜出点什么来?” 看着眼前似乎有些疑惑的毛脚女婿,吴大忠微微有些得意的扬起了下巴,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当老辈人传下来的话是假的啊。 不过,关子卖够了,这该提点提点钱无病的事情,他还是不会藏着掖着的,他放下茶碗:“听你这么说,这两人身手比你似乎要高明些,而且,还是南镇抚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嗯,犯了些过错,被镇抚大人保下来了,闲置了一年多,日子看起来过得不是特别如意!” “犯了错,有人保,身手不错却是不为私用,看来,这应该就是你们锦衣卫里的‘铁卫’了,以前我和你爹聊天的时候,听他说起过,锦衣卫能够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仇家,你以为就靠你们这些明面上看的到的人手啊,嗯,一定是这样的了,‘铁卫’一直都是你们指挥使大人亲自掌管,隶属在南镇抚司名下的,堂堂京都,就放一个锦衣卫的千户所,这我要是你们指挥使大人,我也不放心啊!“ “这南京不是也有镇抚司衙门么?”钱无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惊奇之余,看到吴大忠那副得意样子,忍不住习惯性的找找他的话茬。 “那不就是一个摆设么?”吴大忠被他这话气得乐了:“别说你们千户大人,就是那镇抚司衙门的官儿,管到你头上来了,你服他们管么?你抽空问问你们千户大人,看他是愿意到这南京的镇抚司衙门做个堂官还是在他千户的位子上继续呆着?” 钱无病撇撇嘴,知道自己老丈人说的是实话,却是反驳不得。 “那这铁卫,是个什么名堂,我爹那时候给您说过么?”既然反驳不得这话,钱无病很明智的不再在这话题上纠结了。 “好像这铁卫人数不多,平时行踪都诡秘的狠,据说出动的时候,都是铁衣铜帽,这才有“铁卫”之称,他们即便是出去办的差事,都是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差事,见过他们的人,好像都已经死了,老一辈的锦衣卫都知道有这些人,但是,却都是从来没见过这些人,你爹和我说这些事情的事情,他怀疑,这铁卫平日里就是大家都相熟的锦衣卫同僚,只是上面调用他们的时候,遮掩了身份,等到办完差事,再重新恢复身份,大家日日相见,可未必知道对方还有这层身份。” “咱们锦衣卫为朝廷驱使,办的是陛下的差事,用的着这么神神秘秘吗?”钱无病有些不解。 “哼,就是锦衣卫是朝廷鹰犬,可是放出去咬了人了,为了宽慰一些被咬的,陛下有时候,不得不略施惩戒,要是让陛下知道你们还有这些人,你说陛下会怎么想?有些事情,遮掩下比不遮掩,办起事来要方便得多。这些人,是陛下的人,更是锦衣卫的人,就是这天下的锦衣卫都死光了,只要他们在,锦衣卫就不会倒!“ “再说了,这些人,算是你们卫所的死士,但是,就算把性命卖给了上面,也要顾忌一下自己的家小的好不好,神秘一点,既震慑了对头,又免了对头报复的后顾之忧,这有什么不好的!” “我看他们两兄弟好像挺本分的样子..岳父你这么说,这两人我是不能用了?” “用,为什么不能用,这样的好手,真到了性命交关的时候,一个比你那卫所的酒囊饭袋十个都要管用得多,你们在街面上的家伙,又几个经过生死搏杀,几个见过血腥的!” 吴大忠嘿嘿笑了一声,“只要你在这锦衣卫里,是锦衣卫的人,你就别担心他们对你不利,这些人,就是锦衣卫的刀子,这刀子不拿去捅人,谁没事拿刀子扎自己玩啊!” “当然,该笼络的,不要舍不得花心思银钱,虎臣将来总归是要有自己的前程,不能老是靠着你庇佑的,你身边有几个信得过指望得上的人,也是不错的!” 两人说了半天,也就最后这一句话,吴大忠说的有些意味深长,虽然时不时的在话头上刺自己的老丈人一下,但是两人这些年,就是这么相处过来的,外人也许看到会觉得钱无病有些不大恭敬,但是,两人却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收敛起玩笑的嘴脸,吴大忠这话说得有些语重深长,这其中浓浓的关切之意,钱无病还是体会得到的。 “去置办下礼品,既然你想去拜见一下镇抚大人,那你就得赶紧去,这人情,总是越走动越亲近,你这百户升的有些快了,上面没有一个相熟的,眼下有上官既然看你顺眼,你若是不会好好经营把握,你这官儿,就算勉强当,也当不了多久!” 钱无病点头:“是,岳父说的是,那我这就去了,晚上大概不会回来吃饭了,我干巴巴送上一份厚礼过去,总不会在镇抚大人那里,饭都混不到啊!” “你这惫懒家伙,快去,快去!”吴大忠笑骂了一句,钱无病佯装落荒而逃的样子,奔逃而出,外面几个新进的下人,见到自己少爷这个样子,一个个都惊诧无比。 ..。 魏国公府。 徐鹏举看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徐铮,仿佛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这敢情,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了,这是我叔要你开始打理家里的事情了吗?” “大哥,你甭问这么多,我就问你知不知道这回事情,这事情,我问别人,别人指不定给我说些什么,还是问你牢靠一些!”徐铮微微有些气恼,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稳了一些,这要是自己,恐怕知道不知道,第一句话就说出来了。 “这事情,我倒是听说过那么一点点!”徐鹏举看他认真的样子,也不取笑他了:“好像是京城的那一位,弄出来的什么花头,如今的内阁,也有些不成体统了,这样的事情,明明是那刘瑾敛财的节奏,居然也能颁行下来,还拿我们南京现行试行!” “也就是说,这事情不是下面的人瞎嘞嘞的了,而是确实朝廷颁的律法?”徐铮有些失望,他还指望在徐鹏举这里问了个准信呢,在他看来,锦衣卫能有什么好东西,一群狐假虎威偷鸡摸狗的家伙,平日里不法的事情,还干的少了,今日居然拿国法将他堵了回去,碍于身份,他这一口气可憋得够呛,只要是弄清楚是那锦衣卫百户自作主张的话,他回头就敢带人砸了那破百户所,这也算是师出有名为民除害了。 “是的!”徐鹏举狐疑起来:“这是谁惹到你头上来了,还是有人求你出头,我给你说,这事情,你别瞎掺乎,平日里你习武也好,玩乐也好,大哥从来没说过你,但是这种事关律法政令的事情,若不是我叔的交代,你最好不要去碰!” “不是我,是..”徐铮回过头来,见到林山岳远远的站着,身手一指:“是小林子的事情,昨日里收税的锦衣卫,去他家铺子里闹事去了,今日里我本想陪着小林子,去锦衣卫哪里说个明白,没想到,那小锦衣卫百户,牛气的不得了,竟然将我撵了出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憋屈过呢,可这要是真撕破脸,又怕给人拿住了把柄,大哥你得给我出这口气才成!” “不着急!你的事情,等下再说。”徐鹏举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露出严肃的神色来,这可不是勋贵子弟之间的打打闹闹,这税果然收到了这些勋贵世家的头上来,往小了说,这是锦衣卫不给贵人们面子,往大了,或许就是如今如日中天的刘瑾刘公公,对南京城里的一个试探。。 “小林子,你过来!”他招了招手,将林山岳招呼过来,姿态如同招呼自家弟弟:“你把这事情,完完整整的给我说一边,不许有任何的遗漏!” 徐鹏举一直是这南京城里勋贵子弟中最顶尖的人物,又是林山岳最佩服的徐铮的兄长,此刻徐鹏举问话,他哪里敢犯浑,当下一五一十,从自己的家人将锦衣卫的人打伤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今日被钱无病有些狼狈的赶出锦衣卫百户所。 “等等,你说的是牛市,牛市的那个锦衣卫百户所?”徐鹏举打断他的话,皱眉问道,这事情一开始,他听着就觉得有几分不对,南京城的锦衣卫气焰什么时候嚣张成这个样子,但是,接着林山岳口中蹦出“牛市”这个词,他脑海里,登时就想起他曾经去过的那个四海会馆,而和那四海会馆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有些稚嫩但是在他面前却一直不卑不亢的那个锦衣卫百户的面孔来。 “是啊!”林山岳点头回答,有些不明所以。 “那和你们起冲突的那个锦衣卫百户,是不是叫钱无病来着?” 林山岳连连点头,徐铮却是瞪大了眼睛,“大哥你不是认识他吧?” 徐鹏举微微苦笑了一下,“认识,当然认识!”他看着徐铮,心下已是了然,还以为那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那个小小的锦衣卫,在这里挖好坑等着他呢,这样深远的谋略,徐鹏举可不觉得,会是那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给策划的。 第53章“幕后高人” 午后下了一场小雨,不大,淅淅沥沥的,连街上的青石板都没有打湿。唐寅倒是被小雨淋了一下,憋出几分诗兴来,吟了几句,总觉得不甚满意,正要回到自己屋子,将这灵光乍现的几句写下来,却被吴大忠走进来给打断了了兴致。 “唐先生啊,你这身边没个服侍人儿怎么行,今儿我去了趟牙行,物色了几个小子,在小家伙看起来挺机灵的,就让他在唐先生身边服侍唐先生,跑个腿儿什么的,也不至于委屈了唐先生!” 吴大忠的身后,一个面红纯白的小厮,低眉顺眼的站着,看来,这就是吴大忠给他物色的新书童了,唐寅微微有些一怔,这都多少年,自己身边没有书童服侍过了,这吴老爷,是那钱百户的未来岳丈吧,倒是心细的很。 “有劳吴老爷了!”唐寅微微拱了供手,谁说唐寅癫狂不知道礼数的,起码,眼下他寄人篱下,态度就很端正。 “唐先生的大名,就是我在京师也曾经听说过啊,这提起江南才子,唐先生的名字就不停的蹦出来,你说我家无病,这是前世敲坏了多少木鱼,才有这个福分和唐先生相交啊!”吴大忠捧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唐寅没来之前,他知道唐寅是那个疙瘩的一根葱啊,也就是钱无病给他介绍了一下这人的来历,他才知道了些唐寅的情况,可眼下这么说来,倒是显得唐寅的大名,大江南北都知晓了。 唐寅是读书人,读书人中淡泊名利的有,但是绝对不包括他,名声越大,自己的字画卖出的银子就越多,这是他这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所以,他并不排斥自己的名声大,听到自己的名声远远传到了北京,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脸上露出谦逊的神情:“吴老爷严重了,一介科场废人,玩弄些笔墨,哪里谈得上什么名声不名声?” “唐先生这就见外了不是!”吴大忠挥挥手,示意小厮去收拾一下凌乱的屋子:“我家虽然武人出身,无病也孩子也是从小舞枪弄棒的,但是,读书人的本事,还是都钦佩的紧的,无病那孩子面嫩,有时候拉不下脸来向先生请教,先生切莫放在心里,要是合适的时候,指点无病那孩子几句,那可就是帮了这孩子的大忙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唐寅就想起钱无病狐假虎威将那四海会馆说成他的主意的事情来了,心里登时就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钱百户心思缜密着呢,哪里用人指点!” 吴大忠讪讪的笑了笑,他是来表示善意,和这唐寅缓和下钱无病的关系来的,可不是来和唐寅吵架的,唐寅心里的怨气从何而来,他当然知道,只是这般说法,他却是不好接口了,只得朝屋子里扫了几眼:“唐先生看看还缺少什么,只管叫人告诉我一声,对了,倩儿那丫头和我家无病情同兄妹,唐先生既然是倩儿的老师,又委屈住在这里,这日常开销什么的,自然不用唐先生破费,这薪酬,还如同以往一样!” 唐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吴大忠嘴角牵动了一下,心里滴着血一样的走了出去,在王岳那里,唐寅的薪酬是一年两百两银子,这合计起来,差不多一月快二十两了,吴大忠一向手紧惯了,哪里会有不心疼的道理。 心疼也就罢了,要是人家领情出点主意干点事情,这银子至少不是扔在了水里,可唐寅这样子,可不大像领情的样子,读书人肚子里墨水多,这个吴大忠倒是不反对,但是,随便请个读书人,也不用花这么多银子啊,要不是钱无病说这人就是连那王公公都曾经动了心思想用他,他才不会花这么大本钱呢。 悻悻的走出唐寅的小院子,吴大忠有些唉声叹气的,毛脚女婿让他当这个家,给了他一千多两银子不错,可这么花,也似乎不怎么顶用,这还不算日后钱无病的应酬什么的,他打定主意,这种伤脑筋的事情,一旦等到自己女儿和钱无病完婚,就一股脑的丢给自己的女儿就好,自己太太平平的享享福就行了,这看着银子哗啦啦的从手里流出去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啊。 “老爷,外面有客人来访!”门房王老头凑了过来,自从新来的吴老爷透露了想用他做管家的意思,屋里屋外,算是他最是用心了。 “又有客人?”吴大忠紧张起来,昨儿里有客人,结果来了唐寅这样一尊菩萨,花钱供养着还给主家脸子看的,这样的奇葩,再来一个,吴大忠可觉得有些受不了了。 “是魏国公府上的人,说是想要拜见大少爷!” “魏国公府上的?国公府上的?你确定没听错?”吴大忠呆了一呆,做了一辈子小旗,国公什么的,距离他似乎太遥远了,他居然第一反应,就是昨日自己在牙行里有些招摇了,以至于招来了骗子。 “是的,是魏国公府上的三管事!”王老头腆得脸说道,“三管事那可是贵人啊,连他都来拜见咱们家大少爷,这大少爷可真有面子!”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吴大忠来到前堂,王老头口中的三管事,正在堂前正襟危坐,在他身后,还有两个年轻的从人,看起来,倒还真是有几分富贵气象,不怎么像骗子。 “这位是吴老爷吧!”见到吴大忠走过来,三管事站了起来,笑呵呵的开口道,能在国公府上做管事的,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的角色,哪怕是等了这么一阵子,也不见他有什么不耐的神色。 “您这是..?”吴大忠问道。 “鄙人姓章,立早章,也就是国公府上一个跑腿的,钱百户今日不在家么?” “那你可来的不凑巧了!”吴大忠有些惋惜的摇摇头:“我家无病下午就出去了,这晚上未必会回来,章管家要是有事,不妨改天再来!” “哦!”章管事看起来有些失望,将一份礼单递了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这是鄙上的一点小小心意,算是恭贺钱百户高升吧!” 吴大忠接过礼单,微微扫了一眼,礼物不是很贵重,但是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色,用来恭贺一个百户,倒是刚刚好,可见这国公府里的人做事情,还是很有分寸的。 “我家无病,和你们家主人有交情?”他放下礼单,试探的问道,既然人家是送礼来的,他自然不好收下礼物就撵人走不是,就算不是国公府来人,就是普通人家来送人情,也不带这么对人家的,这和对方聊几句,表示亲近,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个,我可就不大清楚了,我只是奉我们家少爷的命,将礼物送到,吴老爷若是想问这个,等钱百户回来了,直接问他就成了!”章管事也不谁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反正就是一问三不知。 又聊了几句天气,风土人情的闲话,这章管事和吴大忠之间的气氛,逐渐融洽了起来,对于刚刚等待半天的怠慢,似乎他也是有意无意的提了起来:“刚刚听管家说,吴老爷是在后堂陪着你们家的先生,这钱百户好像还没成婚吧,这先生可请的有些早了?” 钱无病是武人,自然没请先生来读书识字的道理,章管事这个话,似乎是调侃,又似乎是埋怨吴大忠有些不知道轻重缓急,国公府上的管事和自家的先生,谁轻谁重,这个你还分不出来? 听的这话,吴大忠肯定是要解释一下,要不然,人家来送礼的,结果记恨了回去了,那就没意思了。。 “是我家无病义妹的先生,暂时借居在这里,章管事啊,你不知道,这读书人啊,脾气又大有古怪,把他们当菩萨一样的供着,他们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得亏我那两个儿子没去读书,要不然,成了这个模样,非把我气死不可!” “这脾气大的,自然是有本事的,这要没本事的,脾气大,谁理他啊,吴老爷你说是不是,听起来,这位先生是很有本事的那种?”章管事笑呵呵的说道。 “不清楚,倒是好像有些名气,对了,章管事你是本地人吧,唐寅这名字,你听说过吗,我家无病把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看也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啥奇怪的!” “我一个跑腿的,哪里知道读书人的事情,吴老爷你这是太高看我了!”打了个哈哈,章管事看了看天色:“好了,我就不久坐了,钱百户回来,吴老爷转告一下我曾经来过就成了,告辞了!” “一定一定,章管事好走,老王,替我送送章管事!” .. 半个时辰之后,这章管事的身影,出现在了国公府的书房外面,低头垂脸的对着书房里的两人说道:“老爷,少爷,小的打听清楚了,那姑苏唐寅,如今的确是在钱无病的家中!”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片刻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54章推波助澜另有其人 “我曾经告诉过你,这天下的事情,都是人做的,没有了人,自然也就没有了事情,所以,要看一件事情的话,最根本的,就是看人,看清楚了人,这事情的解决之道,自然也就出来了!” 书房里,徐俌低沉的声音在回荡着,在他的面前,徐鹏举端端正正的坐着,听从着自己爷爷的教诲。 “这个事情,你觉得是那刘瑾折腾出来的敛财的法子之一,也是,这一年多,这个老家伙为了敛财,却是是花样百出,但是,这市肆门摊税,内阁也是通过了的,你莫不以为,内阁的三位大学士,都是摆设?” “焦芳可是依附刘瑾才进的内阁,若是刘瑾的意思,他不会唱反调的!”徐鹏举对于朝堂大势,也不是一塌糊涂,至少,他知道焦芳是刘瑾的人。 “那王鏊呢,李东阳呢?”徐俌摇摇头:“若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李东阳那个老狐狸,捏着鼻子也就认了,这可天下的市肆门摊都大肆征税,这种事情,算是小事情么,往好了说,这税银子能充盈国库,陛下有了一个充盈的国库,就是胡闹一点,咱大明也是安生的,往坏了说,这税一征,税吏们上下其手,百姓苦不堪言,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李东阳为朝廷筹谋了一辈子,他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那不是刘瑾的意思?”徐鹏举反问道。 “就算是,也决计不会是刘瑾提出来的,嗯,提这建议的,叫栾玉平,如今的应天府同知,刘瑾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这事情啊,刘瑾即使是想插手,全盘接过去,怕是内阁也不会答应,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私下的交易!” 徐俌背着手,缓缓的说道。 “那爷爷您的意思,这税平安伯家要交,凡是街面上有着买卖的,都得交了?” “交,当然得交,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这银子交给谁,最后又到了哪里?”徐俌摇摇头:“若是到了刘瑾的私库,这银子不交就不交了,难道朝廷为了这个,还能将咱们南京城这么多的公爷侯爷都削爵了不成!” “那我去告诉平安伯,叫他不要拖延了,为了这脸面的事情,坏了朝廷的大事,那就不值当了,朝廷或许不会将所有的人都削爵,但是杀只鸡骇骇猴,倒不是不可能,平安伯和咱们府上一直走的很近,就算当鸡,也不能是他去当。” “这个不着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徐俌摆摆手,“收税的居然是锦衣卫,这栾玉平倒是脸面大的很,这税银到了哪里,最后又解往哪里,这个你要弄清楚,南直隶用钱的地方也是多的很,你得盯着点!” “这个孙儿明白,自然不会有一两银子往北走!”徐鹏举明白自己爷爷的意思,南京城里收的银子,送到北京去,那肯定不行的。 “对了,给我说说那个锦衣卫百户和这唐寅,你怎么派人去打探这个去了?” “爷爷你还记得弘治十二年的科考案么?”徐鹏举笑了笑,见到徐俌点点头,“爷爷当然记得,当年李东阳可是主考来着,这科考案的主角之一,便是这唐寅了!” “哦!”徐俌哦了一声,却并不在意,唐寅的些许名声,尽在民间,以魏国公的眼界,这唐寅不过是一个舞弊之后终身不得科考的举子而已。 “当时的科考案子,这唐寅舞弊没舞弊,这个不清楚,不过,这唐寅在民间,倒是有些名声的,才艺过人,诗画双绝,听说,连咱们南京新来的这位王公公都想招揽他做个请客幕僚什么的!” “那就是,他的确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了!”徐俌找了个椅子,舒舒服服坐了下来,听听自己的孙儿怎么做事情的,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而这唐寅,现在居然就住在那锦衣卫百户家里,而在这之前,这两人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唯一有相同的地方,就是这唐寅之前是从王公公的镇守太监府里出来的,而这个叫钱无病的锦衣卫出入镇守太监府如出入自己的门。” “你的意思是,这唐寅实际上是受了王岳的招揽,而是王岳派到那锦衣卫身边的?” “不仅仅如此,前日里,徐铮和平安伯的儿子,去那锦衣卫百户所里,被人用朝廷大义给赶了出来,在这之前的事情爷爷你也知道了,锦衣卫和平安伯家的人,大打了那么一场,都吃了点小亏!” “这也没什么,锦衣卫一直不怎么讲究,不过这一次,知道拿朝廷大义来压人,算是有长进了!”徐俌不以为然,在他的眼里,的确没有什么锦衣卫的。 “但是,这锦衣卫的百户是钱无病啊!”徐鹏举有些意味深长。 “等等!”徐俌将徐鹏举说的这一条条线索,迅速的脑子里连接起来,脸上流露出有些不大相信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说,这事情里,有王岳的影子?” “孙儿不觉得,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又没有吃熊心豹子胆,胆子会大到这个地步!”徐鹏举含笑看着自己的爷爷,自己终于看到爷爷也忽略的地方了。 “那唐寅,便是如今给那锦衣卫百户出谋划策之人?” “想来就是这样了!” 徐俌摇摇头:“没道理啊,这一点道理都没有,王岳是自请来南京镇守的,摆明了是想从朝廷的这滩浑水里把自己摘出来,没道理在这等事情搞风搞雨啊,难道是知道刘瑾的用意,故意在这事情上和刘瑾别别苗头?两人素来不和,搅黄刘瑾的事情这种事情,倒是他做的出来!” “爷爷还记得徐铮当街折辱他那义女的事情么?”徐铮提醒一下:“或者这事情,让王岳王公公感到脸面受损,给咱们一个难堪也说不一定!” “糊涂,王岳是何等人物,岂会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大动干戈!”徐俌训斥了一句,用小孩子的心气去揣度天下英雄,这不是孩子气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孙子这一个猜测,已经是无限接近真相了,真正怀恨在心搞风搞雨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而王公公只不过是一个背了黑锅的人,当然,黑锅王公公背的兴高采烈也说不一定。 “这事情先放放,你派人盯着银子,不要让人有上下其手的机会,朝廷缺银子,咱们南直隶一样缺银子,这税法弄得好了,倒是一好百好的事情,一本好的经文不能让歪嘴和尚给念歪了,过几天,我去拜会一下王岳,顺便讨讨他的口风,若是真是他的意思,你爷爷这张老脸贴出去,他总得要给几分面子的!” “好的!孙儿知道了!” 魏国公两爷孙在书房里谈论钱无病的时候,钱无病正坐在慕镇抚家里破旧木椅上,含笑和慕镇抚说着家常。 是的,说着家常,钱无病没想到,这整天板着一个死人脸,令千户里人所畏惧的慕镇抚,居然是一个惧内的人,钱无病前来拜会,两人谈了几句公事,慕夫人就有些不乐意了。 这也不怪慕夫人,以慕镇抚现在在锦衣卫的差事,那真是狗都不闻,众人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人上门来拜会,好不容易有个模样讨喜的锦衣卫前来拜访,而且身份还不低,小小年纪就做到百户了,慕夫人心里可就琢磨开了。 自家大丫也快十七了,一直没找到什么好人家,这门户低了的自家看不上,这门户高了的,又看不上自己家,这孩子就满不错嘛,相貌周正,举止有礼,而且,是个百户,自家大丫嫁过去,也不算太委屈。 这么一琢磨,她自然对钱无病就越看越顺眼,听的自己家那死鬼老头,和这年轻后生左一句“咱们卫里。。。”右一句“咱们卫里。。”,她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老东西,一点都问不到点子上。 钱无病倒是想和慕镇抚聊几句后,好好的问问那雁家兄弟的事情呢,当然,若是这慕镇抚,能给他说说铁卫的时候,他当然是更愿意了,没想到聊了没一小会儿,后堂有人将慕镇抚叫了进去,等到慕镇抚出来之后,整个谈话的气氛就变了。 慕镇抚居然关心了他的年纪,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这几年有没有得过什么病之类的,他虽然恭恭敬敬的回答,但是心里却是感到无限别扭,心下不无恶意的猜想,这慕镇抚不是要招自己做女婿吧,哪里下属到上司家里,上司净问这些不靠谱的事情的。 等到被留饭的时候,一脸笑意盈盈的慕夫人出现在饭桌上,慕镇抚彻底就成了摆设了,钱无病有些开始悔恨自己嘴贱了,慕夫人的意思,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可没有慕镇抚那般死气沉沉的问法的,那眼色,铁铁的就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啊。 一边无聊的问道着慕夫人的话,钱无病一边无聊的猜想,慕家不会真的有个女儿吧,只是慕镇抚这般死人脸,那闺女想来一定也好看不了。一顿饭,吃的简直是索然无味,等到告辞的时候,钱无病简直是落荒而逃,身后慕夫人招呼他有空多来坐坐的声音,一直等到他回到家里,似乎都还萦绕在耳边。 以后再也不去了,有什么事情,宁肯去千户所找慕镇抚。钱无病痛定思痛的决定。 第55章误把冯京当马凉 提心吊胆的牛市百户所的锦衣卫们,担忧了几天,意料中的报复并没有到来,这让他们看到自家的百户大人,眼神都微微有点不同了,而他们眼中的百户大人,依然过着很规律的日子,上午在百户所点点卯,心情好,混到吃午饭了走人,心情不好,点卯完转身就见不到他的人了。 跟着栾玉平办差的那些锦衣卫,也渐渐的将那一场乱斗的后果反馈了回来,不仅仅平安伯家的铺子,老老实实的将银子送了过来,就是接下来,来头看起来比这平安伯爷还大的几位贵人,在这税钱上面,也没有打什么磕绊,这让他们感觉有些自傲了,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威风的时刻就是去那些贵人家收税钱的那一刻了,虽然他们已经刻意的保持恭谨,但是,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神之中的那股睥睨意味,真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钱无病的威严,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树立了起来,这不是那些用银子可以买得到的,用银子买得手下听话,那是有时限的,一旦银子花完或者没了银子的来路,这些买来的忠诚,可就未必管用了,但是,又有钱,自己上官又强势,这就不得不叫人心服口服了。 雁七和雁九兄弟,彻底成了钱无病的跟班兼保镖,吴虎臣倒是还想继续跟着钱无病晃荡,可是钱无病可不许了,跟着自己固然不错,但是若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得有能力独挡一面才成,不放出历练历练,总归是不成器的。 于是,这巡街的校尉中,多了吴虎臣这么一个极端面嫩的家伙,虽然钱无病只是给了他一个小旗的职差,但是,他手下的人,谁都知道这是百户大人的亲近人儿,倒是刻意和他亲热,而吴虎臣本性就是憨直,人家对他亲近,他自然也会对人亲近,几天下来,倒是和手下人打成了一片。 四海会馆的买卖,也在稳步上升着,实际上,有容树伯那帮子人精在,钱无病提出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真要让他具体是谋划和那些人结交,让哪些人和哪些人之间互惠双赢,他还未必真做的来,正如先前那些会馆管事们说的一样,有他无他,根本无所谓,经营的事情,外行不插手,内行反而做的更好,怕就怕外行指挥内行。 所以,钱无病不对会馆的事情指手画脚,容树伯也是很满意,甚至,他还觉得这位钱百户,很知道进退,当然,钱无病砸了平安伯家的铺子之后的那两天,他还是稍稍担心了一下的,不过,这几天过去了,钱无病依然活蹦乱跳的在牛市晃荡,他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商人重利,只要有钱赚就行,哪怕眼下锦衣卫收的这市肆门摊税也等于是在他们身上割肉,但是,既然满城的有背景,有后台的铺子,都老老实实的将银子交了上去,这些指望看锦衣卫笑话的人,也笑不出来了,大家还是老老实实交钱吧,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自己再牛,能牛的过那些伯爷侯爷? 抽空去镇守太监府里坐了一坐,王岳依然如平常,好像这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钱无病自然不会拿这事情来问王岳,只是不走这么一趟,他心里总是有些发虚,王岳既然没什么别的表示,那就说明,这事情尚在掌握之中,钱无病暗自琢磨,或者自己这么闹一闹,还正合王岳的意呢。 总之,既然没后帐,这口憋了许久的闷气,算是也出了,孙倩倒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什么,但是,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钱无病肯定不会承认,女孩子家家心里未必装得住事情,不知道比少知道的要强。 既然放下心来,那么佳人从远方来,自然钱无病就可以考虑慰藉慰藉一下这几个月来的相思之苦了,空闲时间,他倒是腻在家里,和吴嫣然两人你侬我侬的,将该做的不该做的,基本上都做完了。 唯一让他比较郁闷的是,孙倩跑他的家里,跑得太勤快了一些,几乎每日上午一出门,她就骑着她那匹大马溜达过来了,名义上是跟随唐寅来学诗画,唐寅每日小酒喝着,哪里会起那么早,一上午的时间,孙倩倒是大多时候是和吴嫣然腻歪在一起的。 孙倩自来熟,大大咧咧的,似乎真的当钱无病是她的义兄了,吴嫣然刚刚开始倒是有些吃味,私下里不知道拧了钱无病多少把,直到钱无病将孙倩的来龙去脉,一一给她说个分明之后,这小家碧玉的善良顿时在吴嫣然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感伤孙倩的身世,她反而对她怜惜起来,到来后来,两人姐姐妹妹的,已经叫的不亦乐乎了,外人不明就里,见到这两朵姐妹花在这家出入,羡慕钱无病大享齐人之福的人,也是有的。 这日里孙倩又是一大早就过来了,她简直拿这里当她家了,一日三顿,除了偶尔晚上那一顿,是回王岳哪里吃的,这些日子,倒是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蹭饭的,当然,她对于吴嫣然烹饪手艺的羡慕,远比吴嫣然羡慕她能策马舞刀的要多的多,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她,居然有模有样的随着吴嫣然到厨房里折腾着,只是弄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就很难说了。 家里的厨娘开始很是拘束,毕竟女主人到厨房来亲自动手,这等于变相的在说她手艺不精,待到孙倩也加入将来像吴嫣然探讨厨艺的时候,她就格外的卖力指点,可惜孙倩不大领情,每次和吴嫣然在厨房里折腾的时候,都把她给赶了出去。 “你将孙嫂子又赶出去了,待会下人们又得嘀咕了!”吴嫣然看到孙倩手忙脚乱的样子,有些好笑。 “嘀咕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我说妹妹啊,你对下人们一味和善也不行的,这些家伙会当你好欺,日后在你背后搞些小动作,你就被蒙在鼓里茫然不知了!”孙倩才不理会她的取笑呢,她今天一定要把这个烩鸡丁给学会,当然,食材都是孙嫂子已经准备好了的。 “这也是姐姐以前学的治家的法子吗?”吴嫣然有些好奇,小门小户的,她哪里知道管理一个大家需要那么多的学问,而孙倩就不同了,她从懂事起,学的就是这些东西,可以说,大明的女人,尤其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女人,一生下来,就是为了嫁个好相公,然后管理家宅,相夫教子做准备的,这其中的手段方法,真是不要太多。 “当然,以前我爹逼着我学这些,不学就得吃家法,再没学到什么东西,总归还是知道一点的,你呀,没事多试试就知道,总之就一句话,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一味和善不行,一味的严厉也不行!”孙倩漫不经心的说道,两姐妹之间这样的谈话,已经很自然了。 “哦!”吴嫣然好像明白又好像没明白的样子。 如果说孙倩给人是爽利泼辣的感觉的话,那吴嫣然就是给人一种娇憨的感觉了,现在的孙倩可不是当初在驿站那个可怜兮兮的孙倩了,显然,她已经把自己彻底的从以往的生活中割裂了开来,眼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自己。 “懒得说你了,以后慢慢教你!”孙倩将整理好的食材,哗啦啦的一下倒进锅里,油烟和香气,同时升腾起来。 “不要着急翻动,等那水汽被油烤干!”吴嫣然在一旁指点着。 “我也算吃过不少好东西的,可是这鸡丁这样的做法,倒是闻所未闻,你说这是无病最爱吃的?” “是啊,就是这做法,还是他教我的呢!”一说起钱无病,吴嫣然脸上的神采飞扬,“你不知道,你当时教我做的那只鸡,是偷来的,我爹和虎头虎臣他们明明知道,却是不说,等到吃完了再说,可吓了我一跳!” “也不知道他脑子都装的什么,一个大男人,也学这女人做的事情!”孙倩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总之,听的这么一说,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无病会的可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都知道,不过,他从来不在外面显摆,就只和我说!”吴嫣然脸上有些小得意,毕竟这是她和钱无病两人之间的秘密,就连父兄都不知道的。 “是,是,一说起你男人就这样子,你看啊,你以后要被他欺负死!”孙倩鄙视了她,却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钱无病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哈哈,宫爆鸡丁,娘子,知道为夫回来了,特意来犒劳为夫的么? 狭窄的厨房里,烟雾缭绕,孙倩还没反应过来,烟雾中,一个厚实的身影走了进来,一把就搂住了她的纤纤细腰,然后,一张大嘴毫不客气的就凑在她的面颊,“吧唧”亲了一口。 猝不及防的孙倩,一口烟气就呛住了,一边咳嗽一边挣开身后的那双魔手,两手还不停的挥舞着驱散面前的烟气,烟雾逐渐散开,正洋洋得意的不让这柔软的身躯从自己怀里挣脱的钱无病,赫然发现,在自己眼前,理应在自己怀中的佳人,正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 第56章有古怪 “我去看看唐先生!” 钱无病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孙倩,更别说吴嫣然还微张着小嘴一脸的愕然看着他了,他丢下这句话,简直是落荒而逃。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暧昧,也不知道是谁先想起来,炉火上还做着菜,哎呀一声,两人急忙撤火的撤火,拿锅的拿锅,将折腾出这个大乌龙的罪魁祸首拿了下来。 “他刚刚以为是你!”孙倩脸上的红晕,渐渐淡去,只是耳根犹自还在发烧,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来。 “我知道啊!”吴嫣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屋子里的烟气太大了些,回头我叫无病给你陪个不是,眼下臊着他,他怕是不好意思说起!” “别,别说!”孙倩急忙拦着她的话题,这种事情,最好是当作没发生过一样,这真要放在嘴里说,那是越描越黑的,只是自己身体撒不了谎,似乎,他从后面抱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不是那么抗拒。。? “都糊了!”锅里黑漆漆的,鸡块都成了焦炭,孙倩转过话题,有些气馁:“要不,下次再做吧!” “好,这屋子里的气味也不好闻呢,让孙嫂进来吧,我陪你出去啊,对了,无病说去找唐先生,唐先生起床了么?”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出去。 唐寅起床,这个得看日子,顺便看心情,不过大多数的时间,这午饭都是用食盒送到唐寅的房中的,吴大忠倒是想请唐寅和他们同桌而食呢,被唐寅拒绝了几次,也就算了,不过,他也好喝这两口,唐寅也好喝两口,两人之间,似乎也找到了某些共同的话题,因为这个缘故,唐寅在这个家里,倒是对吴大忠一个人的观感最好。 钱无病只是情急之下想出来的一个借口,他哪里有什么兴致去找唐寅,胡乱编个理由,好躲过这场尴尬才是道理,但是,他前脚刚刚出来,后脚就见到吴嫣然和孙倩二女也跟着出来,即使是胡乱编的理由,他也不得不去做了,要不然,那更是尴尬。 钱家的这宅子,一共有三进,在最后那一进,有着后门,方便下人出入,当然,唐寅也因为这个后门的缘故,对这个住处,表示比较满意。唐寅的屋子,也是在这一进里,他独占了东厢三间屋子,西厢则是下人们的住所。 钱无病走进去的时候,唐寅正在给他的新书童说着什么,吴大忠买来的这个书童,的确是个很伶俐的小家伙,没几天的功夫,就得了唐寅的认可,唐寅甚至还给他取了个大名,叫做唐安。书童送给了唐寅,自然要跟着主家姓,实际上,卖身契送过来给了唐寅后,这唐安就已经是唐家的人了,和钱家再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唐寅斜睨着看了钱无病一眼,依旧和唐安说着什么,倒是唐安急忙给钱无病见礼:“钱老爷!” “唐先生今儿起来的早啊,怎么了,这唐安又做错事情了?”钱无病见到唐安低眉顺目,以为是唐寅训斥他呢,笑眯眯的问道。 “我给唐安说《训蒙文》呢?怎么,钱百户也要听听,对了,钱百户识字的啊,那到是不用了!”唐寅这话就有些刻薄了,这训蒙文是小儿启蒙读物,这不是当着钱无病的面讽刺钱无病不通文墨,一肚子草包么? 钱无病有些郁闷了,训蒙文是什么,他当然知道,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唐寅眼里也就是一个“识字”这样的评价,这货也太重文轻武了一点吧。 “唐先生说笑了!”他干笑了一句,“唐先生学问好,教人一定也是很好的,倩儿跟着唐先生修习这才多久,这整个人都变得娴静起来,知书达理多了,以前不知道这丫头多野呢!” 唐寅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孙倩虽然说跟着他修习,但是,他还真没教他什么,四书五经,别逗了,女儿家家学这个做什么?诗词歌赋,这玩意孙倩倒是想学,但是自己也得有时间教啊!不过,孙倩最感兴趣的还是他的书画,所以,每次孙倩来学习的时候,他就将自己以往的一些画儿什么的,直接丢给了孙倩,让她自己临摹学习,心情好的时候,自己也不吝指点几句笔法,但是,学画儿可以学得知书达理?钱百户,你确定你不是讽刺我么? 还有,最令他有些不好说出口的是,虽然他的工笔山水都不错,但是,他最擅长也是最能给他找饭辙的,还是***啊,大明即使再开放,总不成男老师对着女学生,手把手的教这个吧。 ***,在民间也叫做“压箱底儿”,乃是女子出嫁的必备之物,而且一般有条件的女子,出嫁之前,或者画或者绣,总归是有几副春宫作品的,这种事情在大明并不是被人轻视,反而普遍认为这***描绘的夫妻之道,房中之术,乃是天经地义的,未婚女子了解这些了,才更能好的侍奉夫君。 唐寅是青楼柳巷的常客,自然阅女无数,而且,他的画技的确高妙,经他的手绘出来的春宫,那叫一个活灵活现赏心悦目,可以说,他是这一行的顶尖人物了。他曾经在青楼坦言相承,他这一辈子就三大爱好,抽烟,喝酒,烫头,不对,是绘画,饮酒,美女,(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这一边品酒,一边对着美女画画,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倩儿对你说了什么了?”他挥了挥手,唐安如逢大赦的跑了开去。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说说对先生的才华的钦佩啊!”钱无病随口胡扯着。 “就这些?”唐寅很奇怪的追问了一句。 “当然,先生以为呢?”钱无病反问道,唐寅的表现,让他有些不怀好意的猜想,早就听说这个唐寅举止有些不端,手上有三瓜两枣的,就青楼柳巷去溜达去了,这家伙又贪杯又好色,不会是他占了孙倩什么便宜吧。 “哦,我随口问问,听说她一早就过来了,迟迟不见她人!”唐寅掩饰着,但是,他忘记了他面前站的是什么人了,钱无比是锦衣卫的,干的就是察言观色刺探**的活,这般做作,哪里瞒得过他去。 “那我叫她过来,这简直太无礼了!”钱无病佯怒道:“都不知道给先生请安!” “不,不,今儿不用了!”唐寅挥挥手,似乎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待会我就出去会会几个朋友,你告诉他,她下午自行到我的书房里研习吧!” 唐寅心中还真的有鬼,昨日里,他兴致来了,做了几副小画儿,自觉很是满意,打算让这几副画儿做女徒儿的摹本,谁知道在翻弄自己留给孙倩临摹的那些画稿当中,赫然出现了几副自己曾经反复把玩过的***,这一下,他顿时就感到有些尴尬不已了。 自己这个女徒,可从来对他是恭恭敬敬,而且出身又好,从来都不缺银子花,对他这个老师的孝敬自然也是源源不断,虽然眼下他有些不大用心,但是几次酒醒之后,他还真的是想教她一点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的,可是这画稿之中出现了春宫,这可被解读的意思可就多了,万一孙倩认为他这个老师,有些什么奇怪的想法,那他可就真尴尬了。 钱无病从来不到后面这院子来,今儿一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孙倩对钱无病说了些什么,做贼心虚之下,他哪里还敢让钱无病叫孙倩来当面说。 还真有点的意思啊!钱无病看着带着唐安匆匆离去的唐寅,喃喃自语道:“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几个下人从房中出来,看到站在外面的钱无病,忙不迭的见礼。。 “我问你们,这唐先生,每日里都干了些什么,你们天天对门相望,应该知道点吧?” 被问到的下人搔搔脑袋,很是奇怪自己的主人,怎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直接问唐先生不好么?不过,疑惑归疑惑,主人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 “唐先生啊,上午一般都在睡觉,吃过午饭了,好像就是训唐安做消遣,有时候孙小姐过来了,唐先生也在院子里教教孙小姐画画儿,不过小的们不敢凑上去,唐先生的画儿可是名声大着呢!” “哦,白日里他一般都不出去么?”钱无病问道。 “好像一般都是吃过晚饭了再出去的。。”下人嘿嘿笑了一声,脸上有些荡漾:“老爷您也知道,白日里,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们都歇息着呢,哪里有精神,唐先生喜欢去那样的地方,当然只能是晚上去了!” “胡说八道!”钱无病板起脸,“怎么说话呢,这般不恭敬,再听到你用这样轻佻的口气说唐先生,小心家法伺候!” “是,是,小的不敢了!”下人脸色一凛,进钱家的门他们就知道钱家的家法是胳膊粗的枣木棒子,这家法治一下,那不是断胳膊就的断腿,清点也是在床上得躺几天,在谁吃得消啊,看来,以后得对那唐先生恭敬一些了。 第57章想出去查查账 钱府的午饭,很是简单,毕竟这家里,够资格上桌子吃饭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吴家可没有男人吃饭女人不让上桌的规矩,这到了钱家,这规矩也就自然带了过来。 吴大忠,钱无病,再就是即便是饭菜上了桌,仍然低声笑着说些什么的两朵姐妹花,如果吴虎臣下值,还多了他一个。 吴大忠穷人乍富,刚刚开始的时候,还要下人在一旁伺候着,过一过做老爷的瘾头,不过后来钱无病嫌自己吃饭有然这么盯着,实在是别扭的很,也顾不得吴大忠微词,直接把吴大忠的这规矩给否了,所以,眼下这饭桌上,也就只有他们四人。 先前的尴尬,谁都不提,倒是吴大忠不明就里,热情的叫孙倩多吃肉菜,惹得吴嫣然瞪着自己的父亲,一个劲儿的埋怨自己父亲偏心。 “无病,我也和倩姐一起,跟着唐先生去学画画,你说好不好,听说,唐先生一幅画,拿出去能卖几十两银子呢,这也是门手艺啊,以后家里要是没钱了,我也能画画赚钱贴补家用!” 正将一口酒水送进嘴里的钱无病,“噗”的一声,就把自己给呛着了:“不行,要学画画儿,你跟着倩丫头学就是了,要等到你画画儿卖钱养家,我也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孙倩的脸,却是微微红了起来,在吴嫣然眼里,唐先生是有本事的,画画儿画的好,可是自己跟着唐先生学画画儿,心里却是有数的很,自己学到的那点东西,连唐先生的皮毛都算不上,跟着自己学,凤凰画成草鸡她自己都不觉得奇怪。 “宅子就这么大,我说不要用这么多的下人吧,爹偏不依,说是你做了百户,总得有百户的体面,可用了这么多的下人,每日里开销流水般的花出去,爹又心疼起来,他不在你面前说,可在我面前唠叨过不少次!” 吴嫣然见到钱无病吃惊的样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不大靠谱,不够,这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以前在家里还可以操持一下家务,眼下家里这么多下人,她可一下子无所事事了,若不是孙倩跑得勤快,她连说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你若是担心银钱的事情,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钱无病见到吴嫣然有些郁郁的样子,也有些心疼,“若是每日里闲的慌的话,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整天窝在家里,没病也窝出病来,咱们军户人家,学那些读书人的东西做什么,没用!” 他侧向孙倩:“倩丫头,你这些日子里,大半个南京城应该都走遍了,我问过张二郎呢,这嫣然没来之前,你可是到处疯着来的,下午唐先生不在,吃过饭了,就带着嫣然四周走走,也不耽误你的事!” 想了想,钱无病觉得有些不大放心:“多带两个人,张二郎那家伙有些靠不住,要不,我给你们找两个人跟着吧!” “不用,叔爷派人跟着呢,虽然看不到,但是上次那事情出了,叔爷就一直派人保护我,你放心,我带你家娘子出去,保证吃不了亏的!”孙倩脸色恢复了正常,大大咧咧的说道。 “那就好,要是我家嫣然给你弄丢了,我可要唯你是问的啊!”话一出口,钱无病顿时觉得有些不妥,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些暧昧,急忙低下头来,用碗里的米饭塞住了自己的嘴。 孙倩妙目流转,瞟了钱无病一眼,显然,吴家父女都没听出来的暧昧,她倒是最先听出来了。 ..。 饭后两个女孩一路说笑的出了门,钱无病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这吃饭的时候,他生怕吴嫣然提起先前那点小尴尬呢,自己昨日里还在和老丈人商量着自己的婚期来着,这转头第二天就当着未婚妻子的面去搂搂抱抱别的女人,虽然不是真的那样,但是,说出来,总是有些让人觉得荒唐。 “我查过黄历的了,这冬月初九是黄道吉日,宜婚嫁,要是错过了这个日了,那就得到明年了!”端着下人们递上来的浓茶,吴大忠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年前就把喜事给办了吧!” “这么急?”钱无病皱了皱眉头,他不是不想早点把吴嫣然娶进门,然后合理合法的睡在一起,只是这女人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喜事冷冷清清的。 这边他刚刚才立足没多久,朋友除了刘子谷一个,几乎没有,至于同僚们,若是自己成婚,自己百户的人大概会来贺喜,其他百户的那几个点头之交,恐怕递了帖子,人家也搪塞过去。至于这街坊邻居,他连以前天天喝粥的铺子的老板姓名都不知道呢,这还是天天见面的,至于没见面,谁知道他是谁啊! “这办事情得有喜事的味道,若是这喜事,办得冷冷清清的,那也太委屈嫣然了,要不,开春了再说吧!”钱无病想了想。 “哼,你等得,嫣然等得么?”吴大忠没好气的瞪了钱无病一眼,好几个早上,他都看见钱无病从自己女儿的房里偷偷的走出来,真当自己是瞎子么。 “我想,应该是等得的!”钱无病脸微微一红,就是年后,也不过三四个月,嫣然就是有孕了,也不怎么明显吧。 “那就依你了!反正这事情真要是让人看了笑话,脸上无光的,可是你钱大人!”吴大忠有些阴阳怪气,这大致是每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都有的体验,就好像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眼前这个家伙偷走了一样。 “不过,这婚事可以推推,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事情,怕是不能推了,这事情要紧的很,迟了,就唯恐有变!” “山西大同的那事?”吴大忠放下茶杯,“很要紧?” “这可是我们锦衣卫的消息,那刘家走失的女儿,可能和一位贵人很有关系,不过,这关系眼下还没有人知道,你也常常听说书的,秦国丞相吕不韦的故事听过吧,人家一个商人,只因为这人情送的巧妙,市恩在贵人未发迹的时候,结果,富可敌国,位极人臣啊,眼下我有这么一个好机缘,不好好把握住,等到刘家的那女儿发迹了再去逢迎讨好,人家只怕也不稀罕了!” “那位贵人身份很贵重?”吴大忠今日才知道这其中具体的缘由,心里暗叹,难怪自己女婿口风这么紧,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自然自家就没了好处了,尤其是,那刘家更要蒙在鼓里,可别让人觉得钱无病和他们结交是另有所图。 “很贵重!”钱无病点点头,“原来打算请你走一趟的,以为自己年前一定脱不了身,不过眼下看来,这年前,怕是有些空暇了,正好刘家有批货物这些天要去那边,索性我就自己走一遭!” “那卫所里的事情,谁来管?”显然吴大忠担心的是钱无病好不容易收拢了人心,打开的局面,这要是一去几个月的话,回来没准就被人放在冷板凳上晾着了。 “让虎臣看着,只要王公公还在南京,我想还没有人那么不开眼断我后路,正好也让虎臣多学点东西历练一下,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也得多看紧一点!” “要是你告假,还是会被人钻了空子,不妥不妥!”吴大忠却是不支持他这样,他见过太多的一离开自己的地盘,回来就没了自己位子的事情了,这种事情,事关权柄利益,哪里能说走就走。 “由头已经找好了,不是眼下我手下塞进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了么,我都打发他们到栾同知那里帮着收这税银去了,所以,这税银的事情,算起来我也是有职责的,栾大人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有几家铺子,账目不清不楚,让户部感到蹊跷么,锦衣卫查查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出去转一圈,去他们货源进出的所在查看一下,这是职责所在,用这个由头,没有人会想到我是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你自己有计较就好!”吴大忠看了看钱无病,微微有些欣慰,眼光凌厉,手段果敢,心思缜密,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自己这个半子,可比自己那两个亲生儿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去了,就是自己在钱无病这年纪的时候,也只怕远远不如他了。。 “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不过,你去之前,最好带着我去拜见一下王公公,真要是有什么事情,或许用的上!” “不用了!”钱无病摇摇头,“真有什么事情,你告诉孙倩就可以了,你去拜见王公公的话,这痕迹太忠,免得有人胡乱猜想!” “也好!”吴大忠微微有些遗憾,不过,他清楚,即使见到王公公,他恐怕也没什么好说的,人家是镇守太监,他算什么,就是有钱无病这关系,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那等人物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嫣然说,别是打算将这丫头蒙在鼓里吧,到时候她不依不饶,我可给他变不出一个大活人了!” “晚上等嫣然回来了我和他说吧,嫣然很晓得事理的,哪里有你将自己女儿,说的好像一个泼妇一样的!”钱无病撇撇嘴,走了出去:“我也出去逛逛!” 第58章北去 刘福在刘家做事情,已经三十多年了,虽然他如今也才四十多点。 从伺候老爷刘良的书童,到现在几十号人的刘家车队的管事,不可谓不风光。如今刘家的管家是他的儿子刘金才,这算是子承父业,可是退下来的他也没有闲着,自从少爷鼓捣起和北边那些蒙古人的买卖以后,基本上上,这进货出货这些事情,都是由他来做。 刘良在大同那边做知县的时候,他是伺候在身边的,刘良应酬的时候,很多时候他都在刘良的身边,算是和刘知县的乡党知交都混了个脸熟。刘良调任南京后,那边的那些关系人脉,倒是对这个经常在刘良身边的长随有着印象,加上刘子谷银子使得也利索,这关系也能维持下来。 刘家的车队,从南京到大同,一年大致也就跑个两趟,生意好做,跑上三趟那是顶了天了,眼下这都九十月了,再不出去,等到了那边的时候,这车队里的人怕就要挨冻了。所以,在家里过完中秋的他,按照老爷的吩咐,鼓捣了一下铺子里这几个月来的茶叶存货,打算动身了。 出去回来惯了,倒是也没多少收拾的东西,只是这分别之际,总少不得对自己亲人有几句叮嘱交代。 “这一趟,如果顺利的话,在年前能赶回来就不错了,若是中间耽搁了些时日,你也不用着急,家里的事情,老爷少爷都看着呢,你把家里打理好,别让老子回来之后,听你那婆娘哭哭啼啼的告状!” 叮嘱完自己的儿子,刘福看了看门外,现在老爷忙着,倒是不会出现在铺子里,但是少爷每次自己出门,总是会到铺子里开送送自己,虽然自己再三说不用,但是少爷执意如此,几次下来,都成了惯例,今日这眼看就要出门了,少爷却不见动静,他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门口很是嘈杂,伙计们将装好的车,用绳索再加固一下,大家都是熟人,彼此高声说笑着,还有商队请来的那几个护卫,和刘家的车队也不是第一次共事了,也在和众人吵嚷说笑,院子里,竟然隐隐有几分欢腾的气氛。 “刘爷,都差不多了!”有伙计上来知会刘福,刘福点点头,对着众人大声说道:“手上的活计,都给我紧实些啊,再像上次那样在半路上跌落一地,我可饶不了出岔子的那个!” 伙计们轰然答应,就在这一片纷扰之中,刘福终于看到门口他熟悉的身影,他丢下儿子走了上去:“少爷,您咋又来了呢!” 刘子谷笑着点点头,“福叔,又得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份内之事!”刘福笑着摇摇头,却是注意到,少爷身后,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如果是前面铺子的掌柜,一定就认得出来,那一身行商打扮的,可不就是少爷那做锦衣卫的好友。 “对了,福叔,我有个朋友,这次也随着咱们的车队去那边!”刘子谷笑着侧了侧身子,指着身边的钱无病说道:“你叫他钱少爷就行了,钱少爷也是闲得发慌,想去那边溜达溜达,平日里你怎么对我,就怎么对钱少爷,我爹可都很看重他哦!” “见过钱少爷!”刘福忙不迭的见礼道,少爷的好友,那也算是半个主人了,少爷又特意介绍了一下,那是肯定不能怠慢的。 “不用多礼,福叔是吧,我就随着你家少爷这样叫你了,你不用管我,就当是车队了多了几个闲人就行了,该赶路的就赶路,该歇脚打尖的就歇脚打尖,我这人,不爱找麻烦,也不喜欢被麻烦找!” 刘福连连点头,刘子谷和他说了几句,又拉着钱无病去看那伙计们整理好的车队货物去了,一旁恭谨的站立着的刘金才见到自己少主人走远,轻轻的凑了过来:“爹,少爷的话你一定要三分当十分听啊,那位钱少爷去过咱们府上见过夫人,当时还是我伺候的,这位钱少爷,可是干锦衣卫的!” “啊!”刘福正琢磨着呢,听到儿子这么一说,陡然吓了一跳:“那少爷领着他到车队里来,是个什么意思,锦衣卫那是专找麻烦的主儿啊!” “就算找麻烦,也不会是找咱们的麻烦!”刘金才得意的笑了一笑:“少爷和他亲近着呢,那市肆门摊税的银子,那么多的公爷侯爷的铺子都交了,咱们铺子里可一分钱都没拿出去过,听过,就是这锦衣卫的钱百户帮忙说和的,这面子可是大得没边了。” “那还真是得小心伺候着了!”刘福嘀咕道:“看这位钱少爷的年纪,并不大啊!这点年纪就是百户了,这是那家的孩子吧?” “爹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没看见人家都没穿着官衣吗,没准是查什么案子,用咱们的车队掩人耳目,你就当不知道他的身份好了,我给你提醒,也就是怕你不小心得罪了他!” 撇开在这一边窃窃私语的刘家父子不说,钱无病随着刘子谷转了一圈,深感满意,这念头跑单帮的商人跟着大户的车队一起搭伙赶路的也不是没有,大户的商队一般都有护卫,甚至和沿途地方都有良好的关系,花一点小钱就可以享受这些便利,对于单帮商人,还是很划算的。(.)。 显然钱无病就被那几个护卫当作了这新进搭伙的单帮商人,刘子谷送他们出门后,才出城门,那护卫头子,就朝着钱无病三人走过来搭话了。 “钱老板是吧,刘爷给咱们交代了,不过,有些话说在前头,在这车队里头,你最好给安分点,别给咱们和刘爷找麻烦,江湖风波险,这也是为了大伙儿好!” “那是,那是,大哥怎么称呼,我这人胆子最小了,断断不会找麻烦的,大哥尽管放心!”钱无病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做买卖的,倒像是那家富贵公子的样子,毕竟,几个月修心养性,那点官气看起别人眼里,那那就是颐指气使惯了的做派,所以那护卫才过来再特意交代一边。 “那就最好,大家都就我沙罗,你叫我沙老大好了!”沙罗见这钱无病如此乖巧,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朝着他身后的雁家兄弟指指:“这是你家里带出来的吧,练过的?” “乡下把式,上不得台面,这一路上,还得沙老大您多多关照啊!”钱无病笑得很是灿烂,哪怕沙罗很高傲的鼻子里哼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后脑勺自顾自的走了,他也不以为忤。 车辚辚马萧萧,说笑声中,这一行车队,离开了南京城,朝着北方而去! 第59章王家镇 长长的官道,有骑士扬鞭策马而过,带起一溜的黄土烟尘。 在官道旁边,一支不大不小的车队正停靠在那里,马车松松散散的围成一个稀疏的半圆,而马车上的人,此刻就在这半圆里头,活动着筋骨,有人正拿出水囊,就这清水吃着什么,被黄土这么一扑,忙不迭的用袖子挡住灰尘,望着骑士远去的背影,很是不满的骂了几句。 钱无病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坐了大半天的车,哪怕是他年轻力壮,也觉得筋骨酸疼,坐车可不比骑马,骑马手脚还有个舒展的地方,这坐在车上,拘囿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忍受着颠簸,那滋味还真不好受。 过了黄河,这官道的路况就差了许多,江南的官道,经常不是官府就是地方豪绅出资修缮,在马车上,虽然有些颠簸,倒是也忍受得住,但是,一离开江南地界,这区别就渐渐的显现出来了,像这样每日行了三五十里就休息半个时辰的事情,在车队里,已经是常事了。 “钱少爷,这再过去,车队就不休息了,直接到王家镇,估摸着加把劲,天黑前能到,您的意思呢?” 虽然说钱无病给刘福说,就当他不存在,但是,刘福又怎么可能当他不存在,像这中途不再休息的消失,都要请示一下他,这倒是让钱无病有些啼笑皆非了,不够,刘福想的也没错,真要是这位爷半路上要折腾点什么幺蛾子,耽误了行程,那车队里几十号人今天就得睡在野外了,有热乎乎的炕头不睡,谁愿意遭那个罪啊。 “福叔你忙,不用管我们,我听车队里的人说,最多还有三五天路程就到地头了吧!” “嗯,是啊,这也是天老爷给面子,没怎么耽搁,照着这样的走法,最多五天,咱们就可以到大同府了!” 笑着和刘福说了几句闲话,钱无病返回了车上,他做的这辆马车,没有装什么货物,就连车夫也是雁家兄弟给兼任了,没有用刘家的人,一到了大同,钱无病可以随时脱离车队,甚至不会引起车队中的人的注意。 “我说,雁七,你们以前在这边办过差事?似乎你对这边的情形很是熟悉?” 坐在车上,总要打发时间,这一路来,钱无病已经和雁家兄弟十分的熟稔了,而且从雁家兄弟含糊的说话中,他猜测雁家兄弟可能是犯错的铁卫的事情,大抵也是落到了实处,估摸,就是那回事情了,不过他肯定不会去追根究底,这信任的产生,总不会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要雁家兄弟跟在他的身边,他相信总有一天雁家兄弟会对自己知无不言。 “来过两次!”雁七看了看远处的田野,“大人,那王家镇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敲好以前怎么兄弟在那里呆过几天!” “哦?”钱无病听到不是什么好去处,反而来了兴趣:“是有匪患么?” 前面有人吆喝着,在车下的人都回到了车上,几个护卫骑着马,前后逡巡了一遍,确保没有漏下什么要紧物事,大声喊了几声,车队缓缓的朝着前面前行了。 雁七手腕一抖,马鞭轻轻落在拉车的马儿身上,马车也随着车队,开始动了。 “匪患,哪里都有,单单就几个蟊贼也称不得什么匪患,真要是动静大了,朝廷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随便来点人马边剿灭了他们,不足为道!”雁七淡淡的说道。 “那为什么说不是什么好去处!?”钱无病疑惑了,若是青楼赌坊这些污七糟八的东西多,对于出门在外的人反而是好去处,除了地方上闹土匪,还有什么叫不是个好出去的说法。 “不过少爷你也猜对了,这王家镇,的确是闹土匪,不过,这土匪与一般的土匪有些区别罢了!”雁七笑了起来,“其实这一带最大的一股强人,都是出身王家镇的,而他们的头目,却是个女人,所以到了王家镇,刘家的这些人就老老实实的吃饭睡觉,什么寻开心的事情,都不要想了,犯了他们的规矩,那可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敢情是个土匪窝啊!”钱无病恍然大悟,这一路上,他发现带着雁家兄弟出来,真没有带错,这雁家兄弟除了身手厉害,这见识阅历也是一等一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眼皮子杂,跑的地方也多,而且以前呆在南镇抚司,估计这消息来源也广,钱无病将他们带在身边,简直跟带了个百事通差不多。 嘴里赞叹着,钱无病对那位女匪首,据雁七说叫“开门红”的女子,却是有些神往起来,这绿林好汉中,居然有女子可掌一方牛耳,这还真真罕见的很,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地方官府居然让这支强人坐大起来,而没请动兵马去剿了他们,想必,这些土匪虽然有些名声,但是规模不很大吧。。 又闲聊的几句,钱无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了。 他看了看天色,天还没黑,车队的马车正在往院子里赶,有人到前面开始为所有的人叫着酒菜,整个落脚的客栈一片喧嚷。 “小七为少爷去看屋子去了,少爷要不要下来走走,咱们一下来了这多人呢,用饭大概还有些时候!”雁七打开车门,钱无病跳了下来。 “走走也好!”钱无病看了看闹腾的四周,“就在附近转转吧,你去给刘福说一声,叫他们不用等我!” 王家镇在雁七嘴里,说得寡然无味,不过,在钱无病的眼里看来,还是有着可取之处的,镇子不大,一南一北两条长街就将这镇子勾勒了出来,这客栈大概也是镇子里唯一的客栈,刘家的这车队一来,今日里算是爆满了,客栈的老板那喜庆样儿,都合不拢嘴来了。 钱无病走了出去,正遇见在客栈周围查看的沙罗,沙罗见他走了出来,也是微微一愣,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声:“不要走远了,有什么事情,叫你那两个家人知会我们就成!” 钱无病含笑点点头,表示感激,信步朝着长街走去。小镇上商铺没几家,大都是家户人家的住宅,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大概是靠着他自家的门框上,正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这个东张西望的外乡人。 第60章小小的人儿 有狗在叫唤,然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在长街上的钱无病,用当地的方言吼了自己的孩子几声,急匆匆的拉着流着鼻涕的小家伙进了屋子,关上的门扉里,隐隐传来大人吓唬小孩子的话语,大抵是不听话就被妖精吃了之类的。 钱无病微微笑了一下,这镇子如果真是雁七口中的土匪窝,只怕这镇上的人都和那个女匪首的贼伙拉扯得上关系,提防自己这样的外乡人,倒是没什么奇怪的。 “少爷!”雁七从客栈了赶了出来,在人前按照钱无病的吩咐,不称呼他为大人,而是少爷,刚刚开始的时候,雁七似乎还有些拗口,眼下却是叫的很自然了。 远处还有一行车队人马进了镇子,显然先来的刘家车队的人占据了绝大部分房间,那边主事的人正在和刘家车队的人说着些什么,有话语从风中传来,夹杂着伙计们的吵闹,钱无病摇了摇头,双方说些什么,想来也知道,大抵是说些看在出门在外的份上,大家互相帮助,匀出几间客房云云的话吧。 “那后面的车队,你在路上见过没有?”半路上钱无病睡得昏天黑地,自然没有见过对方,见到这种情况,不由得随口一问。 “倒是没见过,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操的倒是当地口音!”雁七瞟了那边一眼,“好像他们的护卫多了点!” “呵呵,不是会打上咱们的主意了吧!”钱无病笑了起来,哪里这么巧的事情,这镇子上的客栈,估计都空荒了好久,突然之间就爆满,还一来就是两支人马。 “要不要我们去讨讨他们的底?”雁七自告奋勇道,大人有疑虑,自己这个做下属的,当然要为大人分忧了。 “你说的那个女匪首,叫什么来着?”钱无病没回答他,却是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雁七愣了一下:“好像就只听说过她的花名叫‘开门红’,真实姓名倒是没多少人知道,甚至见过她的人都不多,这女子恶行不显,所以官府倒也一直任她逍遥,怎么,少爷怀疑那些是她的人?” “是不是她的人都没关系了,既然这里是她的地盘,外人要在这里做案子,怕是也得问问她吧,这世上,是没有巧合这回事情的,蹊跷事情必定有蹊跷之处,咱们也别在外面溜达了,客栈里,只怕比这外面热闹多了!走,回去看看!” 钱无病笑了笑,这王家镇,果然不是一个什么安生的地方啊,不过,这一路来太平久了,太平得钱无病都觉得有些奇怪了,这真要不出点什么事情,他倒是觉得沙罗沙老大他们这些个护卫的银子,挣得太轻松了。 两人走进客栈的时候,那后来的车队正拥挤在门口,两方的人正在争执什么,钱无病站在一旁,听了一会,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二十多号人,拥簇了三辆大车,也要在这里歇脚,他们人多,和刘福交涉了一会,有在掌柜的说和之下,刘福勉勉强强让出了两间客房,算是很厚道的了,但是,这伙人的大车,也要赶进院子里,刘福这可就不干了。 客栈就这么大,院子也就那么一个,放下了刘家车队的大车,本来就不怎么宽裕,何况,就算宽裕,刘福也不会容忍别的车队的车马和自己的车队放在一起,要知道,人家的大车上放的什么他不清楚,但是自家的大车上,除了从江南带过来的数车茶叶,还有一些给蒙古人的贵重礼品,这些东西不比金银,可以随身携带,就算放在院子里,晚上都得护卫们看着才成,这莫名其妙的和人家的车马混在一起,出了事情,那刘福可就地方哭了。 他为人极为谨慎,心里存了这个想法,那就哪怕对方说的天花乱坠,甚至花银子买个方便,他也只是愁眉苦脸的摇着头,就是不松口。 这话赶话没好话,双方越说越僵,对方那管事模样的人,对刘福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显然有些恼怒了,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身后提刀拿枪的汉子们,慢慢的围拢了过来,隐隐有着几分威胁的意思。 “怎么了,想练练?”沙罗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是他一起的几个护卫:“天下的事情,绕不过一个理字,先来后到的规矩,到了这王家镇就不好使了?” 那边听得这话,有些恼羞成怒,几个血气方刚的家伙,本来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话一激,更是嚷嚷起来,看这情形,随时都打得起来。 “算了,既然人家不肯通融,咱们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刘六,怕是今天就辛苦下你们几位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马车了传了出来,声音很稚嫩,话却说的老气横秋。 那被称做刘六的年轻管事,听的车厢里的话语,却是立马安静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对着车厢里回话:“是,小姐!” 一场风波莫名其妙的消弭了,那刘六狠狠的瞪了刘福一眼,转身招呼起自己的人来,刘福却是很无辜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一旁的钱无病,无奈的摇摇头:“这事情闹的..” “是你本家哦!”钱无病笑嘻嘻的说了一句,有些调侃刘福的意思。 “天底下姓刘的多了去了,总不至于随便来一个姓刘的,就让咱们把地儿给让出来吧!”刘福嘟囔着,朝着钱无病点了点头,回头也去招呼自己的人去了。 钱无病笑了笑,将视线转向那刘六那一边,他对于车厢里的人倒是有些好奇起来,甚至当车厢里的人说话的时候,他一度猜测,车厢里也许坐的就是那叫“开门红”的的女子,毕竟刘家这一只车队,在这个地界,看起来就像是有油水的样子,人家动脑筋动到这上面,正常的很。 不过,稍微想了一想,他就觉得有些不大可能,听那女子声音,何止是稚嫩,简直还是童声,年纪一定不是很大,或许,是那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姐,那开门红可是来去如风的女汉子,怎么可能只有这般年纪。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钱无病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在闹闹嚷嚷的人生中,那刘六走了过去,将车厢的车帘打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先走了下来,然后,两人一起动手,将车厢里一个小小的人儿搀扶了出来。 十岁,最多十一二岁,钱无病看了那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判断了一下对方的年纪,如果不是那丫鬟会江湖上那极为诡秘的变声之术的话,那说话的,定是这小小的萝莉了。 “你吓到别人了!”那小萝莉却是不喜欢他们两人的搀和,拨开他们两人的手,蹦下车来,脆生生的说道:“他们不让,那就让掌柜的让呗,那个老家伙,只要有银子,哪怕叫他晚上在门外今天站一宿,他都愿意的!” 那刘六在刘福面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就是和刘福打商量没打成,最后差点动手,也是进退自如一副局面尽在掌握中的模样,但是,面对这小萝莉的随口一句,却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只见他微微搓了搓手,低声说道:“小姐说的是,是刘六又犯浑了,我这就去找掌柜的说去!” 刘六落荒而逃,小萝莉抿嘴笑了一笑,极为秀气的样子,她招了招手,带着那丫鬟,朝着客栈里头走去,一边好像还在问那丫鬟:“红姐,刘六在外面经常这样犯浑么,动不动就想拔刀子?” 丫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就这么边走边收着,说话间,两人进过钱无病的身边,钱无病一直盯着他们两人在看,冷不防小萝莉站定了脚步,歪着头盯着他,开口说道:“你这人一直盯着我看,是因为我长得很漂亮么?” 钱无病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却是不好回答,小萝莉见到钱无病无语,觉得自己问住了对方,微微有些得意,鼻腔里哼了一声,微微扬起下巴,好像一只骄傲的天鹅从钱无病身边走了过去。。 “这小人儿,这小人儿..“钱无病朝着雁七苦笑了一下,却发现,雁七和他的目光一样,一直都在盯着这一主一仆两个女子,只是,此刻他已经转过了头来,而雁七的目光还在追随着她们,直到她们走进客栈的大门。 “只怕是那位大人的家眷吧,这些护卫们这么着紧,也是有情可原的!”钱无病说道,既然是官眷,那么随行的马车里,值钱的物事自然是少不了,这些护卫为了安全,就算动手也要将马车放进院子里,似乎就可以理解了。 “或许吧!”雁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大人,进去用饭吧!” 天色黑了下来,客栈里的灯火,也逐渐亮了起来,空气中,好像都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钱无病摸摸了肚子,迈步走了进去。 第61章将错就错俏萝莉 快十一月的天气,山西境内,这天气已经很冷了。 在所有人都睡觉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守马车的那几个护卫,却是只能搓搓手,将从客栈柴房里找来的柴火多放一些,将火盆的火,烧的更旺。 但是,入冬了的天气,白天远远比夜晚要短,沙罗觉得自己几个人吃了宵夜已经是昨天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天色依然黑沉沉的,不见一丝亮光。 “老大,这趟差事完了,大家得好好在大同乐呵几天,猴三几个,惦记着那里的女人都好些日子了!” “真扯,有银子哪里找不到窑姐儿,你当大同姑娘下面就长得不同么?”沙罗嗤笑了一声,这类粗俗的玩笑,在他们几个人中间已经习以为常了。 “没准,还真的有些不同呢?”有人在黑暗中走了过来,那是巡逻的护卫回来了。 众人嘿嘿的低笑起来,这样的玩笑,似乎对驱走瞌睡,格外的有效果。 “老大,猴三第一次跟着咱们出来,这可是长见识了,这是这小子不耐冷,才到这地界,恨不得将被窝都绑在身上出来,老大你给他说说到了那边冷成个啥德行,看这小子还急着要去那边看看新鲜不看!” 沙罗笑了笑,朝着那个叫猴山的手下看了眼,果然那家伙都几乎将自己塞到火盆里去了,身子却还在哆嗦着。 “这可不成,回头得找刘爷讨件羊皮袄子,这点苦都吃不下,手脚都冻僵了,真刀真枪和人家干的时候怎么办?” “不会吧!”几个护卫齐声反问。 “咋不会,老兄弟们值上半夜了去睡觉了,要不然,非得让他们给你们这几个家伙,说说咱们在草原上对付马匪的事情,那地界,你要比草原上的那些家伙横,他们就是牧民,要是自己怂包了,那他们可就是匪了,抢你们没商量的!” “不至于吧,咱们的这些东西,有值得那么大动干戈?”几个新护卫犹自不信。 “哼,一户人家就穿一条裤子的都有,谁要是出去,就就穿裤子,要不然,都给躺在床上偎着,这人穷到这地步了,还有啥做不出来的!”沙罗哼了一声,表示对这几个家伙的天真,表示鄙视。 “哎呀,还真是..。”这几个家伙,一边感叹着,一边想象着沙罗说的那种情形,也许是有人想到了比较暧昧的情形,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淫荡的笑容。 没有人注意到,在马车的阴影里,一个人影悄悄的站了起来,看了看不远处说笑的众人,悄无声息的钻到了一辆大车的下面。 他很熟悉的掏出匕首,挑开了隔板,用匕首在捆扎得严严实实的麻布包里,拉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他伸进手去,掏摸了几下,然后将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确定这辆马车里装载的是什么之后,他仿佛鬼魅一样,将自己刚刚弄出来的痕迹复原,然后,又朝着另外一辆大车潜行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小心到最近的马车几乎就在护卫们的身后,正在聊天的护卫们,也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马车下面多了一个人。 差不多花费了一个时辰,他将这院子中大部分的马车的货物都查探清楚后,这才在鸡叫声中,悄悄的消失在墙角,至始至终没有发现在院子里曾经来了这么一个人,如今有走了。 .. “云娘,云娘!” 在熟悉的声音中,柳云娘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皮有些不大情愿的睁开来,看到红姐那熟悉的脸庞站在自己的身旁,正在轻声的唤着她。 “啊!”她舒展着她的小胳膊,极为慵懒的打了一个呵欠,眼皮子低沉都好像随时都会再睡过去一样。 “天就亮了么?”她迷迷糊糊的问道。 红姐却是好性子,一边娴熟的给他穿着衣袜,一边说到:“亮了有一会了,我有心让小姐多睡了一会才叫小姐,这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小姐正在长身子的时候,耽误了歇息可是不好了!” “亮了一会了!”柳云娘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哪里还有半分睡意:“坏了坏了,耽误事情了,那些人走了没有?” “还没呢,正在用饭,估摸着,也就差不多这会了功夫了动身了!”红姐看到柳云娘那一副认真的小大人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其实,只要小姐的意思,下面的人也会给小姐办的妥妥当当的,哪里需要小姐亲自跑这么一趟受这个累!” “那不行,我得看看他们是怎么做事情的!”柳云娘摇摇头,咬了咬自己的小嘴唇:“我娘和姐姐们花银子养着他们,要是他们胡来怎么办,我娘他们可以不管,我却是要管的!” “好吧,好吧!”红姐有些无奈的给她梳洗着:“刘六昨夜里出去了一趟,眼下就在外面,你要不要叫他进来!” 柳云娘点点头,“你弄好了就叫他进来吧!” 刘六已经在这客房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可他眼里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意思,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客栈的其他人看他的眼光是空气一样,直到红姐吱呀一声的打开门,轻声叫他进去。 “小姐早上安好吉祥!”一进门,他就看见已经收拾停当的柳云娘,急忙见礼道。 红姐在他身后关上们,轻轻的站在门边。柳云娘用手拨弄了一下刚刚编好的发髻,微微歪着小脑袋,问道:“刘六,是他们么?” “小姐,楼里的消息,好像出了岔子,这些车子,白日里看辙痕,看灰尘,就不像是装了重物的样子,昨日眼里,小六亲自走了一遭,发现了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正是他昨日里从那车里取得的那些茶叶,轻轻的放在了柳云娘面前的桌子上。 “是茶叶!”柳云娘吃惊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可爱。 “是的,不是消息里说的铁器,至于消息里的那些要运到蒙古人那边的三千支箭头,更是一个也没看到!”刘六顿了顿,轻声的说道:“小姐,咱们盯错人了!” 柳云娘沉吟不语,黑白分明的扑闪扑闪的,显然现在这突然出现的情况,让她也一下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们这一路,本来是悄悄出来,来看看另外一路的兄弟是怎么办事情的,楼子里对于这些资敌的不法商人,向来的有杀错没放过,只不过她突发奇想,想隐身在一边看看那些在自己娘亲面前唯唯诺诺的好汉们,在娘亲没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是如何办事,她这才带着最亲近的人偷偷跑了出来,当然,她知道娘亲肯定会知道她的动向的,既然没有派人拦阻她,那肯定就是默许她了,她倒是不担心那边。 但是,眼下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大乌龙,她可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是缀上这一支车队,也花了他们两天时间,而且,过了王家镇,还真没多少好动手的地方了,这赶着想看看热闹的想法,显然一下就落空了。 “铁器朝廷严禁向草原输出,这茶叶同样也是违禁的的物品!”红姐见到柳云娘不语,站在门边轻声提醒道:“只不过,铁器除了能做锅皿让鞑子们吃的舒服些,更能做杀咱们大明人的利器,而这茶叶,仅仅在让鞑子更舒服一些之后,没了杀人的功效罢了!” “鞑子若是舒服了得意了,是不是就该轮到咱们大明人头疼了?”柳云娘歪着头,很是认真的问红姐。 “是!” “既然咱们错过了刘七盯着的那支车队,那就他了,反正和鞑子们做生意的,都不是好东西,要是没人来抢他们,咱们自己动手!” 小小的年纪,柳云娘倒是有些决断的本事,稍稍被红姐一点拨,她立刻就下了决心。 “那边十来个护卫,咱们的人未必能占到上风啊!”刘六有些犹豫,这样的话,动起手来,对方见到自己人不多,肯定没命反抗,那少不了得见见血腥,收割几条性命了。。 “红姐!”小丫头有些玩味的扭过头,看着红姐,有些得意的说道:“那点人算什么,刘六你不知道吧,红姐在没进咱们楼子里以前,在这一带可是大大的有名声哦,更别说,红姐本来就是这王家镇子上的人,不如你求求红姐,让红姐给你找点人手吧!” “那敢情好!”刘六大喜:“我都忘记了,红姐以前是干什么了的,红姐,小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总不会扫小姐的兴致吧!” 红姐用手一抚额头,看到洋洋得意的柳云娘,有些哭笑不得:“好吧好吧,小姐挤兑我,你也挤兑我,你去找几个人,和对方起点冲突,拖那么一个半天,看我这半天之内,能不能给你找点用的上的人吧!” “谢谢红姐!“刘六喜气洋洋的抱抱拳,“那我去找他们生事去了,昨日里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嘿嘿!” 看到刘六离去,红姐轻轻走到柳云娘身边,低声说道:“云娘你要我做这事情也可以,不过,我答应过你娘,只要我在,就一定要护得你周全的,呆会若是真动起手来,你可不许离开我的身边,对方好像还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我们得小心,你要答应我这个,我现在就去叫人!” “知道了,你都说了一百遍,我随时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好了!”柳云娘嘻嘻笑道:“快去快去,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昔日纵横江湖的开门红大姐的风采了哦!” 第62章为虎作伥死有余辜 钱无病倒是起的很早,当昨日里那个脾气开始好的出奇、后来却差点和刘福动手的管事,和沙罗他们起冲突的时候,他正在吃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揪子,痛快得不亦乐乎。 用羊脸牛骨熬制的汤,里面添加了不少辅料和中药材,火候嘛,大概店家已经熬了整整一夜,用烘烤过的面片,就这这香喷喷的汤水,再加点胡椒面葱,真是要多香就有多香。在这个有些清冷的早上,热乎乎的这么一碗东西下肚,钱无病都舒爽得简直不想动了。 不过,眼下看来,即使车队想动身,只怕也是动身不了了,那边叫叫嚷嚷的,好像是说他们丢了什么东西,在东西没找到之前,谁都不许离开这座客栈。 听起来理由倒是很充分,可是刘福这个几乎成了精的老汉不说,沙罗他们一帮人,也是走老了江湖的,谁会买他们的帐,东西丢了,你报官就是,官也不报,就你们几个在这里胡嘞嘞,你当你是谁啊? 双方在哪里争吵,服气的和不服气的,一个比一个声音大,独独有些奇怪的是,昨日里一个个恨不得拨刀子的那帮管事和他的手下,今天面对沙罗他们的污言秽语,那刀子好像在刀鞘里生锈了一样,就是拔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和沙罗他们耍嘴皮子。 “谁说没报官,我们的人一大早就去县城报官去了,在县衙的公人没来之前,谁要是走了,这就是心里有鬼,看你们那穷酸样子,一看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咱们家小姐的宝贝,没准就是你们其中的一个给偷了!” “放你妈的春秋大屁,爷什么没见过,你以为爷爷是窝在你们这穷乡僻壤没见过市面的家伙啊,爷爷从南京那边过来的,江南知道不,锦绣江南知道不?” 刘福手揣在兜里,愁眉苦脸的走了过来,坐在钱无病的身边,谁一大早起来遇见这事情,心里都不会多舒畅,更别说,搞不搞,今天这一天的行程都得耽搁了。 “来一碗?”钱无病指指面前的羊揪子,微笑的问道。 “不了,刚刚吃过了!”刘福摇摇头:“对不住啊,钱少爷,搞不好今日里得耽搁一会了吧!” “没事,我不着急,倒是耽误了你们的行程,那才要紧呢!”钱无病摆摆手,凑在刘福耳边,视线朝着那边瞟了瞟,低声问道:“这事情,不会真的咱们车队里的人干的吧?” “哪能呢?”刘福很是奇怪的看了钱无病一眼:“出门在外,大家宁愿少一事不愿意多一事,别说人家未必真丢了东西,就是真丢了,咱们的人偷了藏哪里去?大家可都是知根知底,谁瞒得了谁啊?” “也是,总不成为了点小利,将刘家的差事给丢了,那才是养家糊口的差事,对了,你们这车队里的人,在南京都是有家小的吧?” “这个当然!”刘福心里微微一凛,要是出来前自己儿子提醒过这位钱少爷的身份,也许自己也就忽略了这位钱少爷的这句问话了,这问话里,这公差的味儿可是极浓啊。 “那他们呢?”钱无病用筷子指指正在和对方争吵的沙罗一伙:“福叔,不是我多管闲事啊,你对你的人有信心,可那些护卫,好像不是你们刘家的人吧!” 刘福转过头来,脸色微微变了一变,是啊,这次跟着沙罗出来的,有几个生面孔,沙罗是老成人,但是,那几个生面孔就未必靠得住了,我得找沙罗私下里问问,真要在这边吃了官司,这事情可就不是三两天能解决得了的。 “得亏钱少爷提醒,我这就去问问!”刘福脑中转念,身子却是站了起来。 “叫他们别争吵了,也就这点事情,看那样子,人家在官差来之前,是铁了心不会让咱们出门了,有这个气力争吵,大家还不如吃吃喝喝,多养些精神!”钱无病笑着说道。 刘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朝他抬了抬揣在袖筒里的手,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双方的争吵渐渐停息了下来,有了刘福的点头,沙罗他们就算再不舒服,这气也只得暂时忍了下来,归根结底,刘福才是这车队里说了算的那一位,是他们的雇主。而那边的人,看到他们消停了下来,也不再挑衅了,那管事退回客房去禀报,而剩下的人,则是抱着胳膊,坐在门边,不时朝着他们冷笑着,显然,这是看住他们的意思了。 “红姐,人暂时稳下来了,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啊!” 刘六走进屋子里,不敢打搅在火盆旁边玩弄着梳妆匣子的柳云娘,低声朝着正在给柳云娘剥着橘皮的红姐问道。 “拖他们个半天就成了,到了中午,他们要是按捺不住,就让他们走吧,只是人家错过了时辰,怕晚上找不到宿头,就未必肯走了!”红姐轻轻的将橘肉上的橘络拿掉,将一瓣橘子送到柳云娘的嘴里,淡淡的说道。 “那不是更好,明日里动手,把握更大一些,红姐的人到齐了,咱们等他们离开王家镇十来里地就动手,还怕他们翻了天不成?”刘六喜道,一边偷偷觑了一眼自己的小主子,只见柳云娘手里拨弄着匣子,眉头却是蹙着,好像在想着什么。 对这个小主子,刘六简直是有点畏惧,记得戏文里看三国,说那诸葛孔明是“多智近妖”一样的人物,毕竟那是戏文里的东西,看过就算了,但是,直到这位小主子渐渐长大,他才知道,原来,生活中,还真的有这种“多智近妖”的人的存在的啊。 小主子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好像一汪见不到底的清泉,但是,那这双眼睛看在人身上的时候,却仿佛可以看穿人心,有些事情,小主子只需要稍稍了解一下,便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想法,哪怕你别在心里不说,恍如无事人一般,小主子却也能猜出个几分来,这种聪慧,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用聪慧二字可以来解释的了。 楼子里一直都有传说,说楼主福缘深厚,又积下了大功德,老天才会送这个一个几乎“生而知之”的小主子给她,自从小主子渐渐长大,楼子里的事情,有些也能慢慢的插手,显然这是楼主的意思,不然的话,一身技艺已经堪堪到了宗师境界的“开门红”又怎么会从楼主身边的得力大将变成小主子的丫鬟。 这次出来,小主子点了自己的将,刘六心里一直都很高兴,当然,他也知道,这大概是托了自己兄弟的福,毕竟这一次小主子出来,是想看看自己兄弟在外面的表现,有了自己在,就算是刘七的人不认识小主子,也断断不会不认得自己,这算是最稳妥不过的做法了。 这一路来,他都在琢磨着,如何表现得让小主子满意,照着楼子里的趋势看来,楼主和几个掌印的姑娘对小主子显然几位看重的,有了小主子一句褒奖,可胜过自己在外面打生打死无数次了。真要是如此,自己被楼子里放出去,统领一方的绿林好汉,也未必不是不可能,有了楼子里的支持,难道谁还敢说个不字么? “平日里你们做这种事情,杀人不?” 刘六正在琢磨,冷不防柳云娘抬起头来问道,他微微一愣,急忙回答道:“一般只要对方不是反抗的太厉害话,咱们也就是劫了货物不伤人命,这种商队,一般都请得有护卫,有时候护卫中总有些亡命之徒,那就不能留手了,伤了他们总比伤了自家兄弟的好!” 柳云娘嗯了一声,却是不再说话了,刘六等了一等,见到柳云娘的确是没有再问自己话的意思,低了低头,这才退了出去。。 “云娘,你觉得杀人不好么?”红姐将手中的橘瓣递了过去,柳云娘一口噙住,含含糊糊的说道:“也没什么不好,书上说过很多事情,其实,打咱们汉人开国以来,就一直和草原上那些蛮夷打来打去,不是他们杀咱们,就是咱们杀他们,这几百年来,不就是杀人和被杀人的过程么?” “可是这事情真要是死人了,这死的可是汉人?”红姐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知道这样的问题,肯定难不住云娘,可她还是想听听云娘会怎么回答。 “为虎作伥尔,他们还算的是汉人么?帮着鞑子的汉人,死上几次,都算是便宜他们了,对了红姐,你知道什么是伥么?” 红姐摇摇头,尽管是看起来是她在照料着柳云娘,但是她知道,说起这些东西来,柳云娘做她的老师都足足有余,而且,这两年来,她的确从云娘这里知道了很多稀奇古怪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这伥啊,其实就是鬼,只不过和一般的鬼不同,他们是人被老虎咬死后变的,这些人变成了鬼之后,不去阎王爷爷那里过奈何桥,却是留在老虎的身边,帮着老虎害人,这就是为虎作伥的来由了,你说,如果那些鞑子是老虎,那么帮着这些鞑子来害咱们大明的,是不是就像帮着老虎害人的伥鬼..” 第63章劫道 车队再次动身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虽然一切如常,但是钱无病总是隐隐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县衙里的衙役,还真的来了几个,煞有其事的将客栈中的人都盘问了一下,结果当然是找不到对方丢失的所谓“宝贝”,今天已经耽搁了,明天总不能耽搁吧,刘福在晚饭的时候,给几个衙役每人封了几两银子,那几个衙役自然是笑纳着放了行,估摸着,这案子在他们的卷宗中,也就成了悬案什么的。 钱无病觉得有些不对的是,那个刘管事吧,嗯,刘福说对方是叫刘管事,这刘管事明明看到了刘福和那几个衙役私下的举动,却只是嘿嘿的冷笑,也不揭破,到了第二天早上,刘家车队的人整理行装走出客栈的时候,身后那刘管事和他的同伴,看着刘家的车队的那些人的眼光,更好像是看着死人的眼光一样。 和昨日相比,今日的天气可就糟糕了许多,厚厚的云层一直就那么挂在人的头顶,天地之间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才出王家镇不远,天上更是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这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丝打的人的脸上,又潮又冷,还滑腻腻的,让人真是不太好受。 这样的情形,车队里的人,自然有些人就开始咒骂昨日里耽误他们行程的那些家伙起来,若不是他们,他们今天怎么会吃这个苦头,加上车队里装载的茶叶,更是见不得水的东西,雨一下起来,众人又忙活了半天,确保货物不被雨浸,等到忙完,这身上都差不多湿透了,这怨气也就更大了一些。 “要不,就回头再住一天?”钱无病有些询问一样的问着雁七,他车上可没货物,不过,跟着车队在这里慢悠悠的挨雨淋,似乎也没多大意思。 “这出门的商队,哪里走回头路的道理!”雁七摇摇头:“出门的人,都讨个好口彩,这不吉利!” 钱无病哦了一声,自己这是有些想当然了,在行商的讲究也是蛮多,这做一行才知道那一行的事情,自己要真是向刘福冒冒失失的开口建议,只怕那刘福还真有些为难了。 “少爷,客栈里的那点幺蛾子,似乎有些不对,我总感觉有些要出事的样子?”沉默一会儿,雁七瓮声瓮气的说道。 “哦,你还有真本事,要是将来这朝廷的差事不干了,你去干个铁口直断的算卦先生也能混口饭吃!”钱无病笑着说道,他兄弟雁九话不多,一直就坐在车驾前面,这个时候,听到钱无病在车中说笑,不禁有些着急的说道:“少爷,你朝车窗外面看看就知道了,我哥可不是瞎猜的!” 伸手挑开车窗,钱无病哑然无声,这雁七说话还真是大喘气的,什么叫感觉要出事,这根本就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微微细雨中,车队已经缓缓的停了下来,没法再往前了,再往前,是一群骑着马带着斗笠的家伙。这些人大约有二三十骑,就那么沉默的站在家里车队二三十步的大路正中,看他们手上的兵器,钱无病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等在这里准备问路的。 车队骚乱起来,在车队四周护卫着的沙罗的那些手下,纷纷朝着前面赶去,而车队里其他的伙计,也在刘福的大声呵斥下,停止了慌乱的乱窜,更是在刘福的指挥下,将车马慢慢的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简陋的车阵,而带着兵器的伙计,更是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兵器,神色忐忑的躲在车后面,看着前面自家的护卫和那些骑士们对峙着。 雁七朝着后面呶呶嘴,雁七回头一往,那个刘管事的车队,也在后面,缓缓的跟了过来,看这样子,竟然是前后夹击之势。 不管后面来的人,是不是来帮忙的,刘福可不敢冒这个险,几声吆喝,后面的马车又围了过来,整个车队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而钱无病的马车,却是正好在这个圆圈的中间。 前面的骑士们,一直沉默着看着车队的举动,不见有什么动作,而后面跟过来的车队,也在距离刘家车队二三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既不回头,不也上前援手,看来竟然是打着看热闹的主意。 “前面是那一路的朋友,鄙人是南直隶的沙罗,这一路上的码头拜了些,只怕是漏了朋友们,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好好说,总归不会叫朋友们白走一路..” “留下马车,人滚蛋!” 沙罗还在说话,骑士中最前面的一个,貌似领头的人,冷冷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声音沙哑得,好像被刀子刮过的一样,叫人一听就不怎么舒服。 “是开门红大姐大的兄弟么,前年路过这里的时候,鄙人有幸拜见过开门红大姐大,虽然大姐大没有接见我这个小角色,但是也算是旧识了,什么事情都能商量,若是不是开门红大姐大的兄弟,在这里做买卖,难道不怕开门红大街知道了怪罪么?” 沙罗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又是利诱有是威胁,眼前的架势他看的很清楚,虽然防御的样子做了出来,但是对方可是有马,凭着自己兄弟这十来把刀,这几十号人马都不用打,就这么平推过来,碾也碾平了他们。 “我家主人,也是在山西做过知县的,官声一直不错..” “这人怎么这么多话?”不远处的马车里,小萝莉柳云娘看着伸着脑袋,从扮作车夫的红娘身后探出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前方那有些气急败坏的沙罗。 “他还想留点买路钱蒙混过去,不说话,难道直接开打不成!”红姐微微一笑,对面站在的都是她的人,她不发讯号,肯定不会先动手的,至于这个讯号什么时候发,那得看身后柳云娘的意思了。 “欺负他们真没意思!”柳云娘撇了撇嘴,“十个屈指,他们要是人不走,那就再也不要走了!” 红姐举起了手,竖起了握紧的拳头,细雨中,也亏得那马上的骑士眼力了得,竟然看清楚了自家老大的意思,也不废话,直接伸出了自己手,开始计数:“十个数!” 他身后的骑士们,听到这个命令,也开始作势起来,拎着兵器,蓄着马力,竟然是随时准备冲击。 看到那领头的贼人,竖起的手指,一个个的弯曲了下来,刘福的脸色一片惨白,这般不讲道理的贼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眼下,这对方冲杀过来,别说货物保不住,就是这些伙计的性命,能留下的不知道还有几个。 可是不管是他,还是沙罗,不敢说出让对方劫走货物,而他们自己走人的话,沙罗若是这次软了,以后他在这一行,也没法混了,而刘福要是这所有的货物和车上的那些贵重礼品都丢的话,他更是无法像对他如同家人的刘家父子交代。 “你们赢了,货归你们了,我们不要了!”当那领头的贼人的手指堪堪屈到最后一根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车阵中冒了出来,刘福回头一看,正看到钱无病从马车上跳到**的地上,不禁目光中露出几分感激的神色。 有了钱无病的出头,这责任他可就小多了,少爷不是说对这钱少爷就像对他一样的么!刘福心里微微一安,而沙罗几个护卫,手攥在刀柄上,指节都有些发青了,听得车队里冒出这样一句,每个人都是心下一松,那种脱力的感觉,如同和人打斗了一场一样。 钱无病哪里理会到他们这些人的心思,他走了出来,伙计们让开道路,他便带着雁家兄弟一直走到车阵的外面,车阵中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刘福,见刘福叹了口气,也跟着钱无病站了出去,一个个不约而同的跟着走了出来。。 就这么一会而功夫,车阵中已经是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随着钱无病站在了道路的一侧。就连一直站在那些骑士的前面的沙罗等人,也放弃了和那些马贼对峙,围了过来。 那边的骑士,策马缓缓的走了过来,绕着车队转了一圈,经过钱无病的时候,他微微勒住了马,哼了一声:“算你识相,你是这商队的管事?” “老朽是,老朽是!”刘福这个时候,可不敢让钱无病出头了,急忙站了出来。 “告诉你们家主人,要做买卖,就做点正经买卖,如果还是这些东西,那以后,就别到山西来了,来一次,我们兄弟就光顾一次,看你是你家主人顶得住,还是我们兄弟顶得住!” “是,是,老朽知道了,只是还不知道好汉的字号!老朽不知道如何向我家主人交代!” “在王家镇,你还用问是谁的字号么?”那骑士哼了一声,勒马走了过去,在他身后的骑士中,有人带着一些物事走了够来,泼洒在车队的马车上,待到每辆马车都照顾到了之后,那些人丢到手中的物事,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引燃了火,丢在车上。 也不知道他们泼洒的是什么东西,这样的天气里,马车竟然一触即燃,几个眨眼间,车队就变成了一个大火场,这些贼人费心费力,竟然不是要劫走这些货物,而是就地焚烧。 钱无病和刘福对望了一眼,两人眼里,都同时涌出了一丝忧色。 第64章被掳 钱无病挺身而出的时候,想法很简单,他可不想因为刘福沙罗和这些骑马的贼人僵持下来,惹火了对方直接动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的,对方摆出这架势,大动干戈的,那是一副绝对吃定了这商队的意思,而他看看四周,他可不认为商队里这些人,能挡得住几十个马贼的践踏劈砍。 所以,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这刘家的这点货物,没了就没了吧,犯不着和他们犯拧。钱货都丢了可以再赚,这性命没了,那就万事皆休了。 可是对方竟然不是劫走货物,而是拦下这些货物之后,就地焚烧,这其中的意味,就有些可怕了。对方既然不是图财,那肯定就是图的比财物更重要的东西,等到那领头的贼人,在他的面前,告诫刘福,让他转告他家主人,做点正经买卖的时候,他心里似乎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火光越来越大,火焰喧腾起来的热浪将钱无病等人生生又朝后逼退了十多步,钱无病回头看了看,不管是护卫们还是商队的伙计们,都是哭丧着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而在四周,骑着马的贼人们,手里拎着兵器,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防止着他们有什么异动。 “没事的,福叔,若是今日能脱身,我回头给你家少爷写封信,让你带回去,这等情况下,能够没有伤到人就算不错了,你家少爷家大业大,这点点损失,应该不会迁怒于你!” 钱无病安慰着刘福,刘福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滑落,看着燃烧的马车,目光之中一片茫然。适才回答那贼人头目的精明惶恐,此刻似乎都已经脱离他这个躯壳而去了。 那贼人头目骑在马上,看到钱无病拍拍刘福的后辈,低声说着话,眼中露出几分奇怪的神色。 一个贼人策马从火场边绕了过来,低声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又朝着钱无病身边的雁家兄弟指了一指,贼人头目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手中马刀朝着雁家兄弟一挥:“你们两个留下,其他的人,可以滚蛋了!” 钱无病听得此言,扭过身来,正待说话,雁七耷拉着眼睛,微微朝他摇了摇头。 “这两位兄弟,也是有名有号的吧,要不有人提醒,险些将你们两人漏了过去,你不用摇头,我看得到,你们这是护卫着这个小白脸吧,跟着这些连看见杀只鸡都要尖叫的小白脸,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趣味,不如跟着我们干吧,要钱,要女人这些都是唾手可得!” 刘家商队的人,有了这贼人头目的一句话,如逢大赦,刘福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钱无病,钱无病用力在他手上捏了捏,“福叔,你先回南京,回头我就修书回去!” “钱少爷,这些人凶恶的很!”见到那贼人正在和雁家兄弟说话,刘福低声的提醒了一句。 “无妨,我心里有数,你带人先走吧!” 商队的人渐渐离去,这留下的雁家兄弟和钱无病三人,站在哪里,就有些惹眼了,那贼人说了几句,见到雁家兄弟沉默不语,只是摇头,心里就微微有些恼火,回头一看钱无病还没事人一样的站在那里,登时就气不打一来。 “你这小白脸还不走,等着老子请你吃酒啊,滚!” 钱无病朝着雁家兄弟指了指,“我们一起来的,要滚,当然是一起滚!” 贼人头目气极而笑,“你这小白脸笼络人还有些手段,这算是有情有义了吧,难怪这两位兄弟不肯点头,既然是你在这其中作祟,我杀了你,这两位兄弟,那再也没牵挂了!” 这贼人也是一个果断狠戾的主,一句话说话,手中的马刀扬起,就要朝着钱无病脖子砍去。 钢刀带着风声下来,钱无病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还以为对方是想招揽雁家兄弟会好好说话,没想到一眼不合就杀人,自己真是冤的慌。 雁家兄弟也是齐齐色变,身形微动,却是如何也赶不上那钢刀的下劈砍之势,两人眼里,一片大骇。 “住手!”一声娇叱在钱无病耳边响起! 意料中的巨疼没有到来,钱无病有些疑惑的睁开已经准备闭目等死的双眼,只见闪亮的刀锋,距离自己的脖颈不到半尺,却是生生的凝住了,他微微侧头,想看看这救了自己一命的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你?”就算是刀锋及颈,钱无病还是忍不住咦了一声。 雨中走过来的女子,却是不理他,正仰着头朝着马上的贼人认真的说道:“今儿这事情办的不错,怎么到了最后又犯浑了,我说过,咱们不同以往了,劫货伤人,若是对方反抗,那自然是无可厚非,但是因为自己喜好,动不动就取人性命,那和北边的那些畜牲又有何区别?” “大姐你现在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那贼人愣了一愣,脸上尴尬的笑了一笑,“我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哪里会真的是想杀了他,我现在听我爹的话,都开始吃斋念佛了呢!” “你就贫嘴吧!”女子冷厉的脸色,有些缓和下来,“留下几个老兄弟,其他的兄弟去盯着那些离去的人吧,若是他们安安生生的离去,远远看着就算了,若是他们有什么异样的心思,只管动手好了!” “知道了!”贼人头目唿哨一声,除了他身后六七人,其他的人策马扬鞭,朝着刘福等人离去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女子才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钱无病:“是我,我们在镇子上见过一面了!” “你就是那开门红.?”听到贼人头目叫这个女子大姐,钱无病哪里还有想不到对方是谁的,谁他吗的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开门红这只母兔子,这窝边草可是大吃特吃,还说到了她老窝安全呢,安全个屁啊,这简直是送货上门。 “倒不是要为难你,只是这两位兄弟,跟着你似乎有些屈才了,既然都是吃的刀口的这碗饭,这跟谁不是跟,你给这两位兄弟好好说说,今日里你损失了多少个人钱财,断断不会少了你的!” 开门红就这么站着,淡淡的说着,但是,那话里不容拒绝的意味,却是如同这风中的雨丝一般清冷。 这雁家兄弟的本事,是人就看的出来,怎么我倒是不觉得如何?钱无病嘀咕了一句,抬起头来:“如果说我不愿意呢,是不是也像他一样,你也要拿刀子砍我?” “那倒不是,既然你们主仆情深,这两位兄弟想必也是很关切你的,我要想用这两位兄弟,少不得要稍微委屈委屈一下你了!”开门红已经认定了雁家兄弟是钱无病极为忠心的家仆了,在客栈的时候,雁七打量着她,她也用余光打量着雁七,虽然说不说惺惺相惜,但是彼此之间那种对对方感到危险的感觉,那是相通的,此刻站在雁家兄弟面前,这种感觉就跟强烈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个家人打扮的家伙,和她一样,在以前也是兴风作浪的主,手底下断断少不了些许血腥,对方走动的那步伐,呼吸的频率,甚至连眼光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丝狠厉的神色,都不是一般的护卫能够拥有的。 实际上,她调动他这些老兄弟来围堵这只商队,倒是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车队里有雁家兄弟的存在,至于其他的那些护卫,她还真没看在眼里。 云娘渐渐的长大了,自己再照看她,也难免有疏漏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而以前的那些老兄弟,敢打敢杀是一回事,但是个人技艺上,就差得远了,这些人忠心是忠心,却是不堪重用,眼前这两个人,明显的厉害角色,却是甘心服侍人,开门红见到这副情形,又怎么不起招揽之心。。就是为云娘组建自己在楼子里的班底,这种事情,也要开始进行了。 骑士们押着钱无病三人朝着后面走去,知道那个小萝莉的大丫鬟就是那女土匪头子开门红之后,对于后面的这只车队奇怪的举动,这就很好解释了,所以,当那个刘管事,又用看着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无力去猜测,到底这些人是早早的就盯上了刘家的车队,还是在客栈里因为那一顿争吵临时起的意了。 “你们带着他们两个去后面!”开门红指指雁家兄弟,然后很是认真的告诫着雁家兄弟:“你们若是不听话,我杀你们主人;你们若是动手,我杀你们主人;你们若是动手杀了我的人,我不光杀你们的主人和你们,还要去江南杀了你们全家!” 雁家兄弟狠狠的看了开门红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跟着她的手下上了后面的马车。 而开门红这才转过身来,好像拧小鸡一样的,将钱无病拧了起来,跳上了自己的车厢,口中还朝着刘六喊了句:“小六,你来驾车!” “砰”钱无病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身后的开门红狠狠的一摔,在车厢的地板上摔的荤七素八,他不是花花草草,很显然,开门红也不是一个怜花惜草的人。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觉得鼻端一阵清香,眼前就凑过来一张笑嘻嘻的小脸,小脸上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你就是那私通鞑子的不法奸商么?” 第65章谈笔交易 鼻端闻着小萝莉身上传来的甜香,钱无病心神竟然微微一荡,旋即醒悟过来,自己眼下是个什么境地,急忙坐了起来,矢口否认道:“不是!” “哦!”云娘有些失望的撅了撅嘴,好不容易遇见个像个人样的家伙,居然是个打酱油凑热闹的,也不知道红姐将他抓上车干什么。 她疑惑的朝着开门红看了一眼,开门红微微点了点头,解释道:“他这这样子,不像是用的起那样的高手护卫的德行,而且他那两个护卫,似乎很着紧他,我得弄清楚他的底细!” 两人说话间,钱无病已经快速将车厢里打量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厢里这个小人儿的缘故,这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车厢,多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似乎也不怎么显得拥挤,只不过小萝莉裹着狐裘坐在那软绵绵的褥子上,手里还拿着暖炉,而他只有坐在冰冷的车厢边上的份了。 不过也好,这个高度,小萝莉和他说话至少不用担心因为仰望他而失去了气势,至于开门红,钱无病估计,就算自己站在凳子上,这气势也压不住对方。 马车缓缓的行驶着,有些颠簸,但是还算平稳,显然刘六赶车的手艺,钱无病没有感觉到掉头,心里微微有些猜测,难道这开门红是要将自己掳掠到她的老巢里去吗? 小萝莉的身份,钱无病也猜测了一些,见到开门红很是怜惜的将小萝莉的狐裘领口裹紧了一些,轻轻坐在她的身边,那神情又让他有些疑惑了,原来真以为这小萝莉是开门红的主人少主人之类的什么的,眼下看起来,又有点不太像,这亲密的情形,似乎更像是姐妹,但是,这两人气质迥然,这姐妹也没有这么大的区别的吧。 小萝莉感觉就像是一个青涩甜香的苹果,而这开门红,却是像一把出鞘的刀子,苹果和刀子,能成为姐妹吗? “说吧!”开门红坐好以后,冷冷的回过头来。 “说什么?”钱无病愕然:“我都说了我不是这商队的人,只不过图个方便,和这商队一起上路而已!” “你叫什么,哪里人,做什么营生的?”开门红也不理他的话:“你大可以试图骗我,这些什么顺路同行的这些鬼话,你还是留给自己听吧,我见到那商队的管事,对你那态度可就更下人一样?” 她冷笑了一下:“你见过的商队恐怕还没有我劫过的商队多,你想接下来的日子过的不自在一点,你就继续编吧!” 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自以为是的女人!钱无病心里恨恨的说道,老子说实话你说老子编造,那好,老子就编造一个给你听听。反正这身份是绝对不能暴露的! 一想到这里,钱无病心里微微一动,他和雁家兄弟三人身上都有着锦衣卫的腰牌,这些贼人只是下了他们的兵器,而没有搜他的身,这要是一搜身,那说啥都没用了,这些打家劫舍的家伙见了自己这几个朝廷的爪牙,总不会请自己吃酒。 “钱,赵钱孙李的钱,无病是没有病痛的那个无病,我叫钱无病!”钱无病看着开门红的眼睛,很是诚恳的说道:“京师人,在南京做点小买卖,发了点小财,这次去大同,是为了寻亲!” “寻什么亲,你一个京师人,在大同能有什么亲戚?”开门红问道。 “我父母亡故得早,在我幼年的时候,我依稀记得我还有一个妹妹,出门玩耍的时候走失了,这么多年了,本来也就没存在再找到的心思,这最近南京出了个四海会馆,各地的行商纷纷在那里落脚聚会,就是在那里,我遇见了昔日的一个老街坊,上半年他说好像在大同的街头,见到过一个女子,酷似我母亲,我当时就留了心,这不到了下半年,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就来大同碰碰运气,没准我能找到我那苦命的妹子呢?” 钱无病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以前父母在的时候,不知道托了多少人去找都没有音讯,想来这是我那死去的父母在天之灵保佑,让我兄妹这辈子有重逢的机会!” “失散多年,现在才得到音讯寻找,你那妹妹今年多大年纪?” “十六,嗯。十七!”钱无病扳起手指装模作样的算了一下,“今年十七,明年就十八了!” “十八的女子,就算是落在好人家的家里,也已经嫁人了,再说了,你说是小时候失散走失,没准她早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你运气逆天,找到了人,你又凭什么取信于她?” 小萝莉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两人说话,见到开门红反唇相讥,开口说道:“就算你找到你妹妹,你又想怎么样?抱头痛哭一场?” 钱无病有些不理解小萝莉的思维:“这同胞情深,失散多年,这抱头痛哭不是很应该的么?” “然后呢?” “然后当然尽我所能补偿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啊!”钱无病唠唠叨叨的说道:“今年的买卖不错,也算是发了点小财,若是妹妹没成家,我当然为了找一个好人家,准备一份丰厚得让他夫家不敢小觑他的嫁妆,若是他嫁了人,自然是尽力周济于她,让她和他的相公孩子,过的更好一些!” 小萝莉似乎有些满意的点点头:“想法似乎不错,还算是人话,不过,你好像一厢情愿的朝一边想了,凭什么你就觉得,你那妹妹失散后日子过的一定比你现在的差呢,说不一定你寻上门去,需要周济的是你呢?” 说道这里,小萝莉咯咯的笑了起来,似乎见过了钱无病拿几个小钱在妹妹面前摆出兄长的架子,却被自己妹妹几个大金元宝砸了一个跟斗的样子。 钱无病张口结舌:“这。这。。!” 实话实说,他还真没想到过这一方面,他这么信心十足的往着大同而去,依仗的无非两点,一是他锦衣卫的身份,这身份在查缉户籍的时候,可是有用无比,另外一个,就是他依稀还记得梦中和少年天子相视而笑的那位“凤儿”的相貌轮廓,虽然有些模糊了,但是,他相信自己只要见到了,就一定认得出来,而且,那女子后来的名字中有个“凤”字,这是毫无疑问的,这样的条件综合起来,他要是还找不到人,那就说明,这人根本就不再大同。 但是,找到的是一个什么人,他根本就没多想,在他想来,一个从小就被拐卖的女孩儿,这境地能好到哪里去,就算没有流落到烟花柳巷,但是,总不成和大富大贵这样的人家粘上边吧,这年头,哪家的男孩儿不比女孩儿要着紧值钱的多? 看到钱无病张口结舌的样子,小萝莉愈发感到有趣,用手捂住小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想来你是有和对方相认的把柄了!”开门红见到钱无病这样,也微微点点头,想想也是,若没有十足相认的把握,谁会贸然去认亲呢。 钱无病茫然点点头,他的心神还在小萝莉的打击下还没缓过神来。 “我们做笔交易如何?”开门红沉吟了一下,看了小萝莉一眼,转头看着钱无病:“你若真有找到你那妹子,你妹子就能和你相认的把握,我到大同府倒是有不少的兄弟,你给我们线索,我们来帮你寻找,这人多好办事,相信这总比你单枪匹马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碰运气把握要大得多,你觉得呢?” 钱无病回过神来,“听起来不错,不过,我是个做买卖的商人,这商人最知道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的道理了,你这样帮我,还是为了我那两个家仆吧?” “不错,我不知道你和你那两位家仆之间是什么渊源,但是眼下正是我们小姐用人之际,有本事的帮手,自然是越多越好的,人找到了,你那两位家仆的去留,你就不得再干涉,而且还要帮我劝说他们,主仆之情和兄妹之情哪个更重,我想你分得清楚的!” “在这之前,你得留在我们小姐身边,至于你那两位家仆,是跟着我们找人,还是跟着你找人,我们也不会多加限制!” “这总得有个期限吧,若是一个月找不到,我在这位小姐身边倒是不怕,就算一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若是十年八年也找不到人,那我岂不是也留在这位小姐身边十年八年?” 钱无病脸上愁眉苦脸,心里却是暗暗一喜,看来这自以为是的贼婆子,也不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至少她眼下将自己当作一个平等的交易对象而不是一个俘虏,就很有眼光嘛! “当然不会十年八年,就算你想留,也没这样的好事情!”开门红哼了一声:“半年,从今日起,半年为期限,半年之内,若是找不到你那失散的妹子,我们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不相干,怎么样,成交不?” “成交!”钱无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女人蠢起来,还真是可爱的很。 第66章心同方是理大同 说起战事,大明人第一个反应,必定是在北方,汉人和蒙古人一百多年结下来的仇怨,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开的。而如果说起具体的地方,也许有的人不清楚这个地名那个地名,但是,只要提起“九边”,哪怕是不识字的老妪、街边乞讨的丐儿,绝对都不会陌生。 那里是大明的边境,大明的屏障所在。在那里,因为有无数大明的将军士兵们把守在那里,被太祖高皇帝赶走的蒙古人,才不能南下来糟践大明的百姓。 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榆林镇、宁夏镇、陕西镇还有甘肃镇,这就是“九边重镇”的九边,依托长城,绵延万里,将所有虎视眈眈的外族都拒之门外的重要军镇,自从弘治年间蒙古鞑靼火筛部大举入寇,宣大延绥诸境俱被残之后,弘治帝在这九边固防上,不可谓不下血本,精兵是驻扎得越来越多,城池是修缮得越来越坚固。 尤其是蓟辽宣大这四大重镇,每年从户部拨出的银两犹如流水一般,说句不大客气的话,以弘治皇帝仅仅有当今正德皇帝这一个儿子的情况下,撒手西去也没有给儿子留下多少可以挥霍的家当,这其中只怕大部分的愿意,还是因为这些地方花费的银两太过糜菲,但凡有一点可能,没有一个做老子的会对继承自己家业的儿子如此刻薄,以至于正德皇帝即位伊始,想为自己起座新园子,也凑凑巴巴的一拖再拖。 没钱啊!国库都寅吃卯粮了,还能指望有多余的银子给皇帝建新的宫殿么,大明的内阁制度可是为了更好的帮皇帝治理天下,达到士大夫与天子同治的目的的,而不是腆着脸拿着国库的银子置天下不顾陪皇帝胡来的。 每年这么多的银两砸下来,这些军镇巍峨坚固到什么地步,就可想而知了。钱无病一行的目的是大同府,也是山西都指挥使司的所在地,镇守总兵官行辕所在,代王朱俊杖藩城所在。 整座大同城方圆十三里,高四丈二尺,包砖,设四门,均有瓮城、吊桥、城壕。四门东曰和阳,南曰永泰,西曰清远,北曰武定。四门均建城楼,四角有角楼,城正中有牌楼,城防设计固若金汤,以大同为中心,四周延伸出去,更所辖十三个卫所,八百二十三个堡寨,三百零七座墩台,彼此呼应,纵横交错成网,其中部分是上次火筛部入寇之后所建,这样的手笔,就是昔日的火筛部强兵重来,而守军不是一触即溃的话,恐怕一世枭雄的火筛,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力量再决定碰不碰这个刺猬了。 当然,这些都是钱无病从眼前这个口若悬河的店小二口中听来的,他虽然也是出身军户,但是不可能对天下的军镇了如指掌,这些东西,谁能比这些地头蛇更清楚,他愿意打听,跟着他身边的柳云娘和开门红又不阻拦,而得了银子的店小二,自然也是乐得给这个外乡人,说说大同府的过人之处了。 “这位爷,听您说话,就知道您是京师那边来的,当年火筛部的那些鞑子,虽然在咱们大同闹腾过一阵子,可是代王他老人家在城里安定人心,张浚张将军又神勇无比,大败了那些鞑子,所以,咱们大同府,可是一个鞑子都没进来过,那些鞑子也就是在咱们大同镇的边上绕了绕,看见没多少便宜,只好到别的地方找食去了,听说那一年,冻死的鞑子都不知道有多少呢!” “噗哧”一声,柳云娘笑了出来,“还听说那一年,说起来好像很久远的事情一样,你说的张浚张将军败鞑子那是弘治十三年的事情吧,弘治十七年他们还不是又来闹过,眼下才正德二年,你自己算一算,你说这才几年的事情!” 小二微微一结舌,他这也是用着说书人的手法,稍微夸大了那么一点点而已,而听众不过是一个外地的公子哥儿,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没想到这位公子哥儿身边的这位小小姐,却是一个挺知道事情的,这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没事,你继续说..”钱无病笑着摆摆手,他说怎么自己提出来要去外面走走,这小萝莉毫不犹豫就答应呢,而那个一直在那里扮演忠厚丫鬟角色的开门红也不反对,敢情,这小萝莉也和他一样,对这街面上的事情十分的好奇啊! 而不同的是,这小萝莉这几天接触下来,他发现她聪慧是聪慧,学识似乎也比自己强过不少,想来是看过很多书,但是人情世故之类的,那就差得远了,哪里像他,一直都是在街面上讨生活的,比如说现在,就算这小二适当的吹点牛,只要对着住自己的给的银子,自己就绝对不会揭穿对方,令对方下不来台,但是,她却就偏偏这样做了。 “您还想知道些什么?”小二的兴致,显然没有适才那么高了,低眉耷眼的问道。 “不用说这些扫兴的鞑子了,介绍一下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吧,来了大同,总得尝尝大同的特产才是!”钱无病宽厚的笑了笑,他捡了一个小萝莉最不可能找出茬子的方面让小二说说,在这样的专业上,他就不信小萝莉还能比店小二干的更好,知道得更多。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店小二眉毛一扬,神采又重新回到了眼中:“到了大同,您不吃碗刀削面,您就算没来,有道是‘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这说的就是咱大同的刀削面,这第一次吃的人,连自己舌头都吞下去也是有的!” 好了,算是白帮你了,你就是个大话精!钱无病无奈的摇了摇头,“那给我们一人来一碗吧,柳姑娘,红姑娘,你们能吃吧?” 开门红微微点点头,柳云娘更是大点其头,就算她再冰雪聪明,其心性,其实还不过是一个小孩而已,出来逛街不吃点好吃的东西,那岂不是白出来了一趟,更何况,这出来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在大同,她又担心出什么事情呢? 钱无病到现在也没有猜出柳云娘的身份,从王家镇到大同府,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试探过,都不得其果,等到到了大同,直接住进了那高高的大宅院里的时候,他心里的疑惑,已经堆积得如同牛车上的稻草那么高了。这小萝莉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但是,像开门红这样桀骜的绿林大豪对她俯首帖耳也太奇怪了一些。 钱无病不认为这是这小萝莉自己的原因,那么,就只可能是她的身份了,她的长辈,或许是她的父母,应该就是收服看门红的人,而开门红着急招揽雁家兄弟,更是努力为她扩张实力的表现,从这一点看来,也许,她还有那么几分危机感。 出身豪富清贵,能收服巨盗,进出大同这样的军镇,如闲庭信步,而且还有几分危机感,这些可能加在一起,钱无病想到现在,脑子都想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就不去想了。尤其是带着一票刚刚劫过某支商队的贼人,大摇大摆在大同府这么晃荡,这一点更是让钱无病吃惊,大同是军镇,这当兵的远远比普通百姓多,真要被苦主认出来,这里的官府若不管事,自然有总兵府的军爷来帮苦主找公道,这里可是行的军法的,是谁给了她这样大的胆子? 若不是这些天不管是开门红的手下,还是刘六等伺候小萝莉的那些下人,钱无病从他们身上,一点点吃行伍饭的味道都没有闻出来,钱无病真有些怀疑这小萝莉是那大同镇守总兵的小姐了,要不然,哪里有因为商家贩卖茶叶去蒙古那边,就蛮横的将商家的茶叶直接给劫了烧了,一点好处都不图,若是没有别的解释的话,那就只能是归结小萝莉的正义感太过于泛滥了,若是小萝莉是大同总兵的小姐,倒是容易解释多了,但是,若是这样的话,用得着开门红一伙出马吗,一队军兵过去,直接收缴了那些茶叶,商家难道还敢炸刺不成? 刀削面的味道果然不错,钱无病吃得不亦乐乎,不经意抬头,却发现小萝莉用筷子对着刀削面点点戳戳,却是没打算吃的样子,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柳姑娘不饿么?” 小萝莉见到他问道,急忙学着他的样子,有些迟疑的从面碗里挑起一根长约六寸的面条,犹犹豫豫的放在自己的小嘴里,很是斯文的嚼了起来。。几口下来,小萝莉眼睛亮了起来,尽管吃相一直是很斯文的样子,但是下筷子的速度却是快了很多,等到钱无病将最后一根面条放进嘴里的时候,小萝莉已经抱着跟她脑袋差不多大小的面碗在咕嘟咕嘟的喝着面汤了。 而开门红见柳云娘吃的高兴,不仅没有劝她注意仪态(估摸着她也意识不到这问题),反而将自己的面碗推到她的面前:“吃完还有,多吃一点!” “很好吃!”小萝莉愁眉苦脸的放下面碗:“可是我肚子已经饱的要命了,家里的厨子怎么从来不会做这个?” “这些东西,偶尔吃个新鲜就行了,厨子哪里敢做这样东西给小姐你吃,他还想不想干了!”开门红有些溺爱的看着她:“这都是咱们普通百姓吃的东西,吃的多了,再好吃也腻了!” 第67章我在大街上捡到1...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开门红大约已经在钱无病面前很注意和柳云娘之间谈话的措辞了,但是终究还是有百密一疏的时候,钱无病正张着耳朵听着她们两个说话呢。普通百姓吃的东西?钱无病长这么大,倒是想吃吃不是普通百姓吃的东西,他吃得着吗? 就算最近算是发了迹,手上再也不短银子使唤,可这吃喝的东西,终究还是脱离不了这众生饮食的窠臼,这小萝莉连个刀削面都没吃过,难道她平时净是吃着龙肝凤髓不成。 瞧着柳云娘,只见她一张小脸尽是满足的表情,钱无病问道:“柳姑娘,咱们是在这里听他们说会儿书呢,还是四处走走,消消食儿?” 柳云娘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他们说的有什么好听的,尽是些荒诞不羁的东西,又当不得真,你不是闷了几日,想出来走走么,那还坐着这里干什么,走,走!” 也不待钱无病回答,她已经当先离开朝着门口走去了,开门红急急跟了上去,钱无病苦笑了一下,丢了块碎银子在桌上,有些郁闷,这会钞应该是开门红的事情吧,怎么成自己的了,这大姐一点做丫鬟的觉悟都没有,自己难道很有做小厮跟班的潜力? 一个小姑娘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两个大人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三人在大同城里,尽往人烟稠密的地方钻,这哪里是钱无病想出来转转,分明是钱无病陪着柳云娘柳大小姐出来溜达。只是钱无病一路走来,却是没有发现,在他们三人身后几十步的地方,总有那么几个无事的闲汉打扮的人在跟着他们,或许是怕前面三人发觉,隔上那么一段时间,这跟在后面的人,就换了几副生面孔,这一路来,竟然换了几十人之人。 “钱无病,你是京师人,又去过南京,你觉得咱们大同,比起京师和南京来,气象如何?” 一路走来,柳云娘虽然对那些市井见闻,奇闻轶事不知道多少,但是对于大同的城防,军建之类的,却是说的头头是道,此刻,她正指着远处一处巍峨壮丽的牌楼,骄傲的问道。 “嗯嗯,繁华中不乏杀气,气度不凡,气度不凡!”钱无病含含糊糊的说道,心下却是不以为然,一个是天下中枢和曾经的天下中枢,一个是拱卫中枢的军镇,这两者之间的气象,有什么可以值得比较的地方? “那处牌楼,叫做钟楼,咱们大同四条大街,八条小巷,七十二条绵绵巷,这每条大街上,最中心繁华的地方,准有这么一座牌楼,东有太平楼,南有鼓楼,西有钟楼,北有魁星楼,这可是昔日中山王建大同时候的手笔,时至今日,可没人敢改动!”柳云娘微微扬着下巴,似乎中山王建大同,她也颇为有荣一般。 “大同是军镇,城防坚固,兵强马壮才是正理,若是要论这城池繁华,江南那一城,都未必逊色于大同,柳姑娘去过江南没有?” 钱无病笑吟吟的问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柳云娘只怕就是生在大同,长在大同,才对大同这么有自豪感,其实,以钱无病的眼光看来,这大同,作为军镇,这百姓似乎多了一点,但是,作为民城,这士卒又似乎多了一点,端是有些不论不类的意思了。 柳云娘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狠狠的瞪了钱无病一眼:“不转了,回去!” 自己没说错什么啊,钱无病莫名其妙,不就问了一句么,至于翻脸翻得这么快么?柳云娘转过身,气咻咻的站在哪里,也不知道开门红做了个什么手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顶青布小轿来,柳云娘一掀开轿帘,走了进去,轿子随之缓缓的朝着来路而去,留下一脸无辜的钱无病和歪着脑袋看着他的开门红。 “你是跟着我回去呢,还是自己再在外面呆一会儿?”开门红问道,雁家兄弟已经随着她派出的人去附近查访钱无病的“妹子”,钱无病的去留,实际上她并不多担心,甚至她还希望钱无病就此偷偷消失才好呢!反正她是没怎么拿钱无病当人质看。 “要不,我再转一会吧!”钱无病试探的问道。 “能找得回来吧!”开门红嘴角微微动了动:“若是你想就此离去,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你放心,半年的时间没到,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钱无病笑道,仿佛看穿了开门红的用心,“红姐你去伺候柳小姐吧,我晚点再回去!” 开门红点点头而去,钱无病摸摸自己怀里的腰牌,站在大街上,一时竟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身边没了闲人,按照他以前的想法,自然是要找大同的锦衣卫衙门,可这几天的打听和今天对那柳姑娘的旁敲侧击中,他很失望的发现,大同镇虽然十多万人,但是,居然连一个锦衣卫的衙门都没有,在大同这样的军镇里,锦衣卫无疑是很不招人待见的身份,锦衣卫虽然也是大明的军兵,可是正儿八经上阵厮杀的士卒们,可没有人将锦衣卫当作自己的同袍。 这就和正在和日军厮杀的前线,突然来了一票军统的人一样,这前线的**兄弟会拿这些军统的人当生死兄弟吗? 这里有没有锦衣卫的人呢?有,绝对有! 但是,在这样的军镇里,锦衣卫只可能是两种人。 第一种,是各地卫所派到军镇里军前效力的锦衣卫们,这大都是犯了些小过错,用家法处置又嫌重的那种,远远打发到军中来拼造化,若是赚得军功,走通了门路,能调回去那自然就调回去了,调不回去,要么就被遗忘在了这里,要么就死在这里了。 第二种,这一种人,才是正儿八经直接有北镇抚司派出来的,他们未必穿着飞鱼服,拿着绣春刀,但是,他们的腰牌,经历,一定都在北镇抚司经历司有着备案,除了他们的上官,没有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有什么任务,甚至,该如何联络。这种人,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密探! 这是真正的密“探”,而不是像钱无病以前在某大人家中那样的坐“探”!他们刺探的,是草原上蒙古人的情报,他们的民生,经济,军事甚至上层政治斗争的情报,若是说锦衣卫这个机构于国于民真有什么值得拿得出来称道的地方,那么,这些密探的作为,一定是这为数不多值得称道的地方之一。 可尼玛密探密探,这是密的啊,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这拎着脑袋玩的事情,不秘密点不行啊,所以,此刻就算是锦衣卫自己人,不是从北镇抚司出来,拿着密语腰牌,知道联络地点的,压根儿也找不到他们这些人啊! 这也是钱无病对看门红说的“这半年时间没到,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原因了,他倚为助力的助力眼睛一眨就不见了,眼下有这个自觉自愿愿意为自己寻找那“刘良女”的人手,他是傻子才会不加以利用呢?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钱无病转过头去,只见从旁边一家酒馆,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来,没跑得几步,就被后面赶来的人一脚踹倒,接着几个人围了上去,噼噼啪啪就是一顿乱打,一边打一便嘴里还在嚷嚷个不停:“死鞑子,吃白食吃到这里来了,瞎了你的狗眼,居然还敢要酒吃!” 钱无病让过一边,听的几句,也就听的明白了,原来这个被打的是个蒙古人,大同是大明和蒙古的互市之地,偶尔出现几个蒙古人并不奇怪,但是,能来大同互市的蒙古人,多少都是还趁点家底的,像这种吃白食被人家劈头劈脸的狠揍的,倒是不多见。。 钱无病甚至看到,看热闹的人中,还有几个带着皮帽的蒙古人,只是这些蒙古人也一个个撇着嘴无动于衷,显然对于自己的同胞在这里丢人,他们也感觉到脸上无关,毕竟人家骂“鞑子”连带着他们可都是一起骂进去了。 那被打的蒙古人,似乎被打昏了头,抱着脑袋就朝着钱无病这边滚了过来,眼看着这追赶狂揍着他的人群,把钱无病也要笼罩进去,钱无病背靠墙角避无可避,无可奈何的大声喊道:“好了好了,再打人就要打死了!” “打死也活该,这货就是在他们部落敢这样,也是一个打死的命,难到到了咱们大明的地方,他的命就更值钱了!”有人恶狠狠的嚷着。 “够了!”钱无病大喊一声,那蒙古人都快钻到他的胯下了,再不喊停,这拳头落在他身上都有可能:“他吃了多少银子,算我的,这大小也算是一条性命,看得怪不落忍的!” “算你的,这家伙吃了一两多银子呢?”周围的人停下手来。那满地打滚的蒙古人,一发现自己身上的拳脚有了空档,从他护住的怀里抄出一个酒壶,咕嘟咕嘟就喝了起来。 “你还喝,喝死了去投胎啊!”有人去抢他的酒壶。 钱无病摇摇头,一脸的苦笑:“算了,由他去吧,这酒也算我的好了,他都那样了,拿回来还能用么?“ 第68章托付 得了银子,这些追打这蒙古人的人一哄而散,钱无病有些悻悻的看着已经几乎把酒壶竖起来的那个蒙古人,这一眨眼的功夫,那壶酒已经见底了,看他那样子,恨不得舌头还伸进去舔一舔才好。 “这倒霉催的!”钱无病嘀咕一声,迈步就要走,他可没什么心情和这蒙古人之间发生点什么。替对方解围,纯粹只是不想自己被殃及池鱼而已。 横地里伸出一只手来,一下拉直他的腿,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他这些可有些恼了,低头一看,不是坐在地上那夯货是谁。 “撒手,要不我踹了啊!”他恶狠狠的说道。 “我帮你做事,我有力气!”那人含含糊糊的说道,嘴角肿起好大一块,却是一副很执拗的神情。 “我要你做什么,放马牧羊么?”钱无病气极而笑,他可不认为这蒙古人是要报答自己的这一饭之恩,这分明对方是拿自己当冤大头了,还打算继续跟着自己占点便宜呢! 那人从地下爬了起来,刚刚这这一顿拳打脚踢,似乎对他没多大影响,也不知道是他皮厚肉糙的缘故还是他已经挨打出经验来了,除了身上灰扑扑的,脸上肿了一块,其他的,屁事没有。 “汉人的事情我也能做!”他松开手,站在钱无病面前,居然比钱无病还挨一些,这可和钱无病心目中的蒙古人的形象有些对不上号。 “我娘也是汉人!”这蒙古人骄傲的说道:“我娘说过,谁对格楞好,格楞就要报答他,格楞没银子,只有力气,所以,我帮你做事!” “你娘不是这么说的吧!”钱无病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有点当真了的家伙,脸上一片古怪,这叫格楞的汉子,不是误解了她娘的话,就一定是另外打着小算盘,不过,对方这样子憨憨直直的,没准还真是他说的那么回事情。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眼光就好像挑剔的牛马商人看着自己的货物,不相信格楞的话的样子非常明显。 “别看格楞个子不大,可是格楞的力气比很多大个子都大,如果格楞吃饱了的话!”见到钱无病的眼神,格楞很是认真的解释道。 “还能吃吗?”钱无病本来打算不搭理这家伙的,不过看到他这神情,倒是动了点好奇的心思,反正已经给了一顿饭钱的银子了,也不在乎多给一顿,他倒是看这家伙到底是想多混点吃食呢还是真的是有把子力气。 “能!”格楞一听到有吃的,脸上笑容就露了出来:“再吃刚刚那么多都没问题!” “那好!你跟我来吧!”钱无病走进刚刚将格楞打出来的酒店,看到小二好像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也不在乎,伸手指着格楞:“他刚刚吃了多少东西,按照他刚刚吃的,再做一份!” “还要一斤刚刚那种好酒,加四个大肉馒头!”格楞却不客气,咋咋呼呼的补充道。 钱无病眉毛皱了起来,微微有些不悦,自己花钱那是自己高兴,但是,人家做主花自己的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俺娘还没吃呢!”格楞一直看着钱无病的神色,这次倒是看出来钱无病的不高兴来,低声说了一句。 “那成,一起都用食盒装起来,带回去吃,你住在哪里?”钱无病听的这么一说,心里才舒服一些,反正现在他也无处可去,了不得就是随便溜达溜达,倒不如跟着这格楞去看看,到底这家伙是真憨直还是假精明,一顿饭就看得出来的事情,也算不得多吃亏,别说还有他娘也还在,这娘俩好歹也是大同本地人了吧,自己这两眼一陌生的,有个本地人指引,也不至于一点头绪都没有。 一会儿的功夫,这酒菜就装在食盒里送了出来,格楞兴高采烈的提着食盒,带着钱无病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母亲是汉人,父亲是蒙古人,这格楞可不就是就杂种么,这蒙汉通婚的事情,不管是在蒙古人那边还是汉人这边,可都是有些不大招人待见的啊!钱无病琢磨着,只怕这格楞的出身,有那么几分不正,弄不好,他母亲就是曾被蒙古人掳掠过去了,在那边给怀上这格楞的。只是蒙古那边未必承认格楞是蒙古人,而汉人这边,更不会承认他是汉人了。 格楞越饶越远,钱无病一边琢磨着,一边跟着格楞走着,猛一抬头,他看了看周遭的景致,脸上顿时变得十分的精彩。 在大同,他熟悉的地方不多,好吧,他根本就没什么熟悉的地方,唯一有点印象的,还是今天刚刚和那柳云娘和开门红出来时候沿路看到的那些景物了,从柳云娘住的那做深宅大院一直往外走,经过一道不长的巷子,就到了街面上,而钱无病记得很清楚,他出来的那巷子,似乎并不是这周围几座宅院的大门所在,更好像是后门所在,出来的时候,那些小门,都关的紧紧实实的。 他此刻,在他前面的格楞,正熟门熟路的从街上拐进去的这条小巷,不是他出来的那条巷子是那里,而不远处,柳云娘的宅子的门第,他都几乎依稀可见了。 “娘,娘,我回来了!”格楞大声的喊着,高高的围墙下面,一扇小门吱呀一声的打开来,格楞欣喜的朝着钱无病招招手,“进来啊!” 光线有点暗,钱无病走进小门,门后是一道回廊,天知道这户人家怎么会把这回廊一直修到这高高的围墙下面,更是还开了这么一个小门连接着。不过,显然这回廊已经废弃了,此刻回廊里不仅仅堆放着许多的杂物,在回廊的栏杆上,还晾晒着衣物。 等到眼睛慢慢适应了这里的阴暗,钱无病看到,刚刚进去的格楞,正殷勤的打开着食盒,献宝似的一样一样摆放在一个中年妇人面前。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似乎将刚刚在街上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在说给这妇人听。 “多谢人家了没有,这可是要花不少的钱,都是你身后的那位公子给会钞的?”钱无病耳尖,听得那夫人有些嘶哑的声音,轻轻的问着格楞。 “我说了,我给他做事情,干嘛还要多谢他!”格楞还真有点愣,敢情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这孩子!”那夫人叹了一口气,扒开格楞朝着钱无病说道:“这位公子,格楞不懂事,这真叫您破费了!” “您是格楞的母亲?”钱无病上前两步,看清楚了这个妇人,只见这夫人一脸的焦黄,偶尔还几声咳嗽,显然是有沉疴在身。 “我是,公子唤我刘氏就可以了,公子如何称呼?” “我姓钱!”钱无病看了看四周,这对母子的境况显然十分的窘迫,这里似乎是某个大户的后园的一个角落,这回廊尽头临时搭起的这个窝棚,似乎就是他们的栖身之处了。 “这里是哪里?刘大娘你是在这里做事么?”钱无病有些好奇,如果格楞的母亲是这户人家的下人,也不至于住在这里吧,若是真的这样,那这户人家,可就有些太刻薄了。 “这里是世子的别院!”刘氏脸上惨然一笑,或许是真心想笑一笑,可那笑容看起来真有点渗人:“妾身原本是这别院的下人,自从得了这肺痨,这人也就废了,好在别院的王管家仁厚,没有将我们这对没用的母子赶出去,倒是给了咱们这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钱公子,格楞小时候发烧,脑子烧的有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糊涂,不过,他力气还是有的,钱公子若是真的要用他,管吃管住就行,我这身子怕是拖不了多久了,将来就算是走了,也算是心里踏实一点了!” “世子,哪个世子?”钱无病对这两字格外敏感。。 “当然是代王世子了!”刘氏点点头,身子一弯,竟然是远远跪下来:“妾身身上有恶疾,公子就不必过来了,格楞就托付给公子了!妾身来世,定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情!” 钱无病还没说话,刘氏已经叫过格楞来,当着钱无病的面一言一句的说道:“格楞,从今天起,你就跟着钱公子,只要钱公子让你吃饱穿暖,你就哪里都不许去,娘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娘,你吃馒头!”格楞显然还没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心里挂记着自己给娘带回来的吃食呢。 “乖!”刘氏脸上有泪光闪烁,站了起来,用手抚摸着格楞的脑袋,但凡有一丝可能,她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这个痴儿交给别人,可自己的这病,已经病入膏肓了,而儿子还年轻,难道还能让也染上这身病了随自己九泉之下么?这恶疾可是传染的啊.. “娘不让你回来和娘住在一起,娘心里也挺不好受的,我儿这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这钱公子不像那些打你的人一样,心地应该是好的,我儿跟着他做事情应该不会吃多少苦头,不过,你一定要听话,钱公子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主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然的话,娘可就不高兴了,和娘吃了这些东西,你就随钱公子去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等娘身子好了,娘再去钱公子那里看你!” 第69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钱无病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但是,见到这番情景,心下还是有些凄凄的,这天下可怜之人,数不胜数,他没那么个本事也没那么个闲心去照顾得过来,但是,这一幕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扯上了关系,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拉扯那个傻小子一把的。 就当多养个人吧!他心里其实已经决定了,自己宅子里下人们也不少,也不差这么一个吃饭的主儿,大不了回南京的时候,将他带回去就是了。 就当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回廊那头的月亮门里绿影一飘,一个声音脆生生的传了过来:“干娘,我给你送果子来了,听说这果子是江南送来的,我们姐妹今天跳了一曲新舞给世子看,世子心情不错,赏给了我们!” 一个少女手里拿着一个布帕,布帕里有几个青色的小儿拳头大小的果子洗的干干净净,少女两手拿着,一边嘴里大呼小叫着,熟门熟路的就朝着刘氏的所在而来。 “这是我那干闺女,打小就是在府里长大的!”刘氏颇为不好意思的向钱无病解释了一句,虽说是亲疏有别,但是自己前脚将儿子托付给人家,还不让人家靠近,而这后脚人家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就走了进来,这要是这钱公子是个心眼小的,没准以为自己就怠慢了他呢。 半响,不见钱无病说话,刘氏抬起头来,见到钱无病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进来的那女子,一副色狼的模样,刘氏叹了口气,这钱公子听格楞说起来,人还是不错的,怎么见了凤儿就这样,这男人啊! 钱无病此刻哪里有功夫管刘氏心里想自己是不是色狼,他只是仔细的看着刚刚进来的那女子,看了又看,似乎要将对方的面容笑貌,刻进自己的心里,和自己心里的那一份容貌,好好的做一番比较才好。 其实,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吹毛求疵了,世界上哪里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这女子和自己脑中的那个印象,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尤其是那抿着嘴一笑的风情,和记忆中她朝着那少年天子的笑靥,殊无二致。 就是她了,她就是那刘良女,也就是日后必将发迹的“凤儿”娘娘。 “凤儿,你怎么来了,不是早给你说了,没事别到这后院这里来..。”那边刘氏已经在絮絮叨叨和那凤儿说着话起来,钱无病心里暗暗点头,果然是叫凤儿,都说无巧不成书无巧不成书,这话还真说的不错,自己和柳云娘的人手,撒开了去找眼前的这个人儿,谁又知道,她就在自己的身边了。当然,更没有人想得到,她会是代王世子别院里的人,谁吃饱了撑着去王府别院找人来着,那不叫找人,那叫找不自在。 “唷,有客人啊,干娘,是格楞的朋友吗?”凤儿进来,就看到了放在刘氏面前的食盒,再一扭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那里打量自己,也不着恼,笑吟吟的说道。刘氏兴许认为钱无病有些色急,但是她凤儿是谁,男人的眼光见得多了,这人眼光清澈,可不像是什么有坏心思的人。 “凤儿姑娘是吧!”钱无病也回过神来了,笑了一笑:“是的,是格楞的新朋友,顺便来看看刘大娘!” 凤儿有些微微有些疑惑,她在这王府别院里长大,自然知道自己的干娘可没什么亲戚朋友,至于这个笑起来有些温和的陌生男子,说他是格楞的朋友,那就更不可信了,格楞虽然个子不小了,心性确和那十来岁的小儿差不多,出了王府,不被人欺凌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正常人做他朋友。 刘氏有些局促的看着凤儿,她知道凤儿一直也很疼爱格楞,今日格楞若是随着这钱公子走了,怕是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到格楞了,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又觉得自己这么仓促的决定,有些对不住这个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好心闺女。 “要不,干娘你和格楞吃点东西,我来替你招呼客人吧!”凤儿笑着将手里的果子放在食盒边上,朝着钱无病说道:“格楞的新朋友,来这边坐坐吧,你呆在那里,我干娘也不自在呢!” 钱无病当然不会拒绝,微笑着朝着刘氏点了点头,走上了回廊。 回廊下面是,是一汪小小的水池,哪怕这里只是这偌大的后院的一个角落,看得出来,这别院还是雅致的,就这点小小的角落里,流水,回廊,假山,一样都不少,池边的四时不谢之花,也在倔强的生长着,虽有院中仍然有些许的寒意,但是可是比外面那冷风峭寒,要显得温暖多了。 凤儿一身绿色的小夹袄,穿在身上,不仅仅没有显得臃肿,裁剪得极好的夹袄,更是将她婀娜的身材,衬托得曼妙有致,两只白生生的小手,大约是刚刚用水洗了果子的缘故,微微有些发红,此刻这双小手撩了撩风吹得有些乱的发丝,一举一动,竟然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情。 “我以前没见过你!”凤儿靠着回廊的栏杆上,“这里是代王府的别院,我干娘也是别院的人,若是你打什么别的主意,我劝你还是要掂量一些,莫要误了自己!” “我知道!”钱无病点点头:“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我也知道了,凤儿姑娘放心,我断断没有什么别的主意,不过是和格楞有些机缘,不过,得见到姑娘,倒是有些意外之喜了!” 钱无病慢慢说道,看到凤儿听到他说道“意外之喜”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一丝玩味的神色,他知道这凤儿姑娘只怕有些误会了,不过,他也不去解释,反正这话眼下就是她不明白,日后,她总是明白的。 “我干娘在别院里,伺弄得一手好马,只是身子染了病之后,这事情也做不得了,格楞虽然没在别院里做事情,但是别院里的人,都是很疼爱他的,就是王爷,也见过他几次!”凤儿像是告诉钱无病这刘氏母子的来历身份,又像是在警告钱无病不要以为这队母子好欺负。 “那凤儿姑娘,在别院里是做什么的呢?”钱无病静静的听着,好像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反而打听起凤儿的事情来,这让凤儿微微有些不悦,不过,她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脸色如常,眼神清澈,就如同平常朋友聊天一般,似乎不是有什么企图,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告诉了对方,免得对方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我嘛,啥也不会,人也长的难看,不过,打小跟着师傅们学了点唱歌跳舞的技艺,在别院里倒也能立足下去!” 原来是代王府里的歌姬舞姬之类的。钱无病心里明白了,这年头,权贵之家养着一般歌姬舞姬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还是一件雅致的事情,只是这些歌姬舞姬,若是遇见一个风流惜花的主子,自然是不错,若是遇见的残暴好色的主子,那结局就怕是凄惨一些了。 钱无病想了想,好像自己从到大同以来,听到关于代王的消息,都是这位王爷的正面消息,没听到什么不好的说辞,想来,这位王爷应该不是那种残暴好色的主子,而眼下这位风儿姑娘虽然眉宇间有些忧色,但是钱无病看得出来,这忧色只怕大都是为着那刘氏而来,而不是因为她自身的缘故。 “凤儿姑娘说什么呢,若是凤儿姑娘长得难看,那天上的仙女我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应该漂亮成什么样子了!”钱无病一本正经的说道。他倒不是恭维,这凤儿虽然不是绝色,但是,能被天子都看得上的女人,姿色能差到哪里去,尤其是这凤儿身上,一举一动都有一种别致的风情,好在有她的存在,身边的花草树木都生动了几分一样,这种味道的女人,这世上可就不多了。 “噗哧!”凤儿掩着嘴笑了起来,这小小的后院的景色,似乎为之一亮。女孩子家家对于人家称赞自己漂亮,没有一个不高兴的,尤其称赞自己漂亮的人,还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她心情一时大好。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以为你是那种老老实实的人,没想到你说起笑话来,也是一本正经的的样子,你可不要把格楞带坏了。” “哦,我姓钱,小时候老是害病,后来爹妈也烦了,干脆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做无病,我们也别凤儿姑娘,钱公子这样的叫了,你看,我叫你凤儿,你叫我无病,一般大小,如何?” “好!”凤儿性情看起来十分的爽朗:“我叫李凤儿,我知道你的名字了,现在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了,大家都不占彼此的便宜!” “李凤儿,李凤儿!”钱无病喃喃说了两句,果然还是这名字了,看来,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现多少偏差。 “我干娘不让你靠近,那是好意,你别误会了,她那痨病若是别人沾上了,也是麻烦,就是我,想要伺候她,她有时候都不乐意呢!” “我知道,不过,既然是得了这样的病,这样的天气,住在这里,这病怎么能好的起来,就是不能让人接近,难道找间暖和的屋子,再请个郎中开些药,好生调养治疗一些不行么?” “哎,你说的轻巧..”凤儿叹了口气:“这可是个富贵病,干娘以前还有点积蓄,几下就填了进去,我又没有用,赚不到多少银子,干娘这病,一半是害的,一般却是拖成这样的!” “这样啊..”钱无病沉吟起来,他在考虑,如何做才能让这位凤儿姑娘既和他能够保持足够的接触,又不能让她感到自己别有用心。。 “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刚刚我和刘大娘聊了聊,格楞大致是要到我家做家人的,这个,我想,用格楞这未来几年的工钱,在外面租间屋子,请个郎中好好看看,格楞应该是没有多大意见的,刘大娘既然是凤儿你的干娘,这事情,我想,凤儿你也是能做几分主的!” “这样.合适吗?”李凤儿倒是犹豫起来,虽然她没多少见识经历,但是凭感觉,眼前这人,似乎也好的太过分了,她想找李师傅预支几个月的月例,磨了好久都得不到,这格楞还没有去人家家里做事情,这几年的工钱,说给就给出来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钱无病趁热打铁,“就这么说定了,待会还要劳烦凤儿给刘大娘说一说去,大同我第一次来,这人生地不熟的,这些租房子啊请郎中的事情,怕是要多多请凤儿你帮忙了!” 第70章天子来大同 “哪里都没有去,反而回来了?”开门红眨眨眼睛,看着面前的一个手下,这是她派去盯着钱无病的,总归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对钱无病爱理不理,钱无病多少知道了一些云娘的事情,就这么放任自流,那可是对云娘的不负责任。 “呃,好像是随着前院的格楞回来的?” “格楞?那个傻子?”开门红皱起了眉头,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呢? “是啊,好像是格楞又傻乎乎的去店家吃白食,遭人追打,钱公子出钱为他解了围,这格楞就把他领了会来了,在前院呆了没多长时间,钱公子就回到后院来了!” “他倒是心地不错!”开门红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在前院做了什么,和谁接触了,你可曾看到?” “这个,我可没看见,不过那格楞母子有些不大招人待见,平日里他们那小院都没人去了的,怕是染上恶疾,钱公子去也应该是去格楞母子的小院,而且,这呆的时间也不长,若是他胡乱走动,早被人发觉了赶出来了!” “嗯,叫个郎中给他看看,莫要染了恶疾回来了不自知,他死了无所谓,这恶疾传给小姐,那就是不值当了!”开门红吩咐道,这事情得看得紧点,若是那家伙真的是染病了,那小姐以后绝对不能再接触他了。 钱无病回到自己的住处,想到今天稀里糊涂就完成了自己的心里的大事,心里正舒爽着呢,突然之间,他房门被人大力推开,开门红冷着张脸,站在门口冷冷的瞧着他,在她的身后,人影幢幢,似乎还有不少人。 “红姐!”钱无病站起来了。 “你乖乖的站在那里,不要动,我带了郎中过来,给你好生看看!”开门红摆摆手,示意他原地别动,朝着身后一招,一个愁眉苦脸的郎中走了出来。 “我这身子没病啊,看什么郎中!”钱无病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病要看,没病更要看!”开门红也不解释,看着郎中动作,郎中放下手中的药箱,先是端详了一下钱无病的面色,然后伸出三指,放在他的脉门之上。 “这位公子,可曾感到不适,这人有没有咳嗽,身子可曾感到疲累?” 郎中虽然愁眉苦脸的,但是倒也算敬业,望闻问切四门功课,一点都不拉下。 “没有,我身子好得很!”钱无病摇摇头,心里头莫名其妙。 良久,郎中站了起来,冲着开门红摇摇头:“这位公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保险起见,公子的这些被褥衣物,最好还是全部换掉,这换下来的,也拿去烧到的为好!” 送走了郎中,被开门红看的有些发麻的钱无病,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红姐,这么大动干戈的,大冷天里的,可一点都不好玩!” “这两天你就好好的呆在这里,不要乱跑了,新的衣物被褥,等下我会着人送过来!” 那怎么行?这两天还得给刘氏找屋子搬家呢,而且,自己临走的时候,不过是丢了一锭银子在那李凤儿手中,刘氏母子就不用说了,那丫头也不是一个手头宽裕的主儿,这正要花钱的时候,自己不露面,那算怎么回事情啊! “莫要怪我没有提醒你,这几日府里有贵客来你若是到处乱走动,冲撞了贵客,小姐都保不住你,你还是好自为之的好!”丢了这样一句话,开门红调头离去,竟然不给钱无病辩驳的机会。 “什么样的贵客,还得让我请来给郎中看看,难道我身上有什么病不成,哎呀,莫不是这开门红知道自己接触了刘氏,特意做的什么防范的措施,可自己真的没碰到刘氏啊,这女人紧张个什么劲儿!” 钱无病嘟嘟囔囔,突然意识到,似乎只有这样一种可能,至于开门红如何知道自己去见了格楞的那痨病鬼老娘,他丝毫不奇怪,若是对方连这点盯人的本事都没有,只怕早就在绿林道上死了千儿八百遍了,不足为奇。 当然,他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开门红的吩咐做的,大不了自己出去之后,不再回来,反正小萝莉家这么大的宅子,多了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撇下钱无病在这里盘算自己的小心思不说,让我们看看这宅子的另外一边。 如果从高空中俯瞰,就会很清楚的发现,如今钱无病住的这宅子,和仅仅只和这宅子隔着一条箱子的刘氏母子的栖身之处,实际上格局都是一样,再往前看,顺着这长长的巷子一直往前放开视线,这时候,俯瞰的人就会发现,不仅仅这两处宅子,就是在巷子出去之后的大街上,那座巍峨的王府以及王府内的各种建筑,和两处宅子,似乎也颇有不少相似之处。 这两处宅子,如果和王府的建筑连起来看,哪里还是什么单独的宅院,分明就是王府的后院的一部分,无非几堵高高的围墙将这宅院的幽深和王府的富丽堂皇分割开来而已,若是不看围墙,这活脱脱就是王府的后宅。 而此刻,在前院的某个院落,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愁眉苦脸的和一个中年美妇相对而坐,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有股说不出的郁结之意。 良久,还是美妇开言了,她的声音糯糯的,不是刻意做作,但是那话语里的那股慵懒之意,似乎天生就有。 “要不,依照奴奴的做法,那人不声不响便朝着我大同而来,出了差池,谁都负不了这个责,奴奴手里头,倒是还有几个可用之人,那些鞑子们反正不消停,趁着这个机会,鼓捣点大的,消息传出去,那人知道这边不太平,或许就会改道去了别处!” “那就只怕真的会弄巧成拙了!”中年儒雅男子苦笑着摇摇头:“若是旁人,没准因为自己身份贵重,惜身惜命,不涉险地,但是这一位,只怕你弄出这样的动静,他倒是巴不得呢,正合他的意思,他那性子,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那朝中的李东阳王鏊等人呢,干什么吃的,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死谏,这臣子可做的有些亏心了啊!” “死谏,那位能听吗?听过刚刚出关,几位大学士就亲自前来追赶劝阻,希望他改变主意,可是这几位大学士不出头倒好,至少天子的仪仗所在,天子就在那里,这几位一追过来,咱们的这位天子,那是谁都找他不着了,若不是先前天子曾流露出要来我大同和那鞑子小王子一决高低的意思,虽然是说笑,但是好歹也给指了个方向,我们才可以坐在这里商量不至于等到天子到了跟前才知道这事情!” 中年儒雅男人,正是这一代的大明代王,大同正是他的藩镇,而中年美妇奴奴虽然和他言语亲密,却并不是代王妃,代王的王妃已经病逝了多年,一直都尚未重新纳妃呢。 两人在这里谈论的事情,若是一言半语泄露出去,只怕这大同立刻之间就要混乱不堪。远在北京的少年天子,不老老实实在他的皇宫里呆着,竟然玩出了一出微服私访的把戏,若是真的微服私访也就罢了,这种事情,在北京城里溜达几圈,也算是个美谈,可这天子,居然是要亲自来边关,看看那蒙古鞑子到底有多少斤两,那就让代王有些肝儿发颤了。 可这消息是传来了,代王可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至于大同府的总兵官,那是绝对不做指望的,能做到一镇总兵的,就没一个简单人物,自己若是提早给他泄露了这信息,到时候一道两道那么有些不怎么靠谱的圣旨下来,他听还是不听?还不如蒙在鼓里的好,只要自己不戳穿,他就可以装糊涂下去。 “那到底应该咋办,这真是个不消停的魔君!”美妇奴奴也有些头疼起来,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若是那少年天子,有自己的女儿云娘一半可人儿,那天下的事情,只怕要太平一大半。 “王大头他这个总兵官可以装糊涂,你这糊涂可装不过去,天子不来大同则可,来了,势必是要下榻在这里的,我看啊,你也别长嘘叹短的了,吩咐下人,收拾屋子,把碍眼的人都打发打发,这才是个正理,不就是一个贪玩的少年人吗?刘瑾能将他哄的高高兴兴,难道你还比不上那个阉人!” “眼下之计,似乎也只有这样了,以不变应万变,大不了,代王府倾其所有,好生伺候着,等这位祖宗吃好喝好玩好了打道回府,就算万事大吉了!”代王点点头,虽然这么说,但是眉宇间的忧色一点都不见减少。。 “对了,云娘好像偷偷的出去了一趟,这事情,是你默许的吧!” “嗯,咋了,她跟我姓柳,又不姓朱,难道还是守你们朱家的那点破规矩么?”柳奴奴早就做好了代王问这事情的准备,代王一开口,她就封了回去。 “迟早要归宗的,这孩子,哎,这孩子,你也别任性,她出大同的事情,若是无人计较也就罢了,这天子来了大同,若是真有小人在旁边说几句闲话,转眼就是泼天的大罪,世人皆看到的是我们藩王的富贵,谁又知道,我们这些朱家的子孙,不过是住在一座座城市做成的大牢笼里,稍微有点逾越,便是大罪啊!” “我让她这些日子不露面就成了!”柳奴奴这话倒是听得进去:“等这破烂事情过去了,我还打算带她去江南转一转呢,你可不许说不允!” “知道了知道了!”代王轻轻的揽过她的腰肢,嗅着她的发香:“你我相识起,什么事情,我忤逆过你的意思,说的我好像多不近人情似的!” 第71章干娘胜似亲娘 有了钱无病的银子的支持,李凤儿的动作非常的快,也不知道她是托了人去办还是亲自去做的,第二天钱无病悄悄溜出来看望刘氏母子的时候,这一对母子,已经在打点行装,准备搬家了。 说是打点行装,其实,真没有什么好打点的,无非是一些衣物和一些做饭用的器具,还有几个破旧的木箱子,钱无病看着眼前这些东西,眉头很是皱了一下,想到昨天那郎中吩咐处置自己的那些措施,他咳嗽一声: “刘大娘,这些衣物什么的,就不要了吧,等凤儿姑娘来了,我叫他们带你重新置办一身,我不是嫌弃你,只是你这病总归还是有些忌讳的,你总不想格楞也得上这病吧,这些东西,不管是烧掉还是埋掉,都比你带到新住处的强!” “可是,这重新置办,得花好些银子呢!”刘氏有些舍不得的样子,虽然知道眼前这位钱公子说的有道理,可生性节俭的她怎么舍得全部都丢掉这些家什。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钱无病劝道:“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这些丢掉也就丢掉了吧!” 正说话间,李凤儿从前面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两个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是走得急了。正好听到钱无病劝慰刘氏的话,深感有道理,也插嘴劝着自己的干娘:“是啊,干娘,钱公子的话,你还是听着办,这新宅子已经租赁好了,银钱的时候,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些东西,钱公子说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 刘氏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眼,终于点了点头,只要自己的儿子不染上自己的这病,要她怎么做都可以的。 “凤儿办事还真麻利,我还打算今日和你一起出去寻宅子的呢,没想到你都已经寻好了!”钱无病笑吟吟的伸出大拇指,由衷的赞道。 “哪里,这也是别院里没什么事情,平日里想出去,可不是这么容易!”李凤儿俏皮的伸了伸舌头:“宅子租赁得有些大,你不会在意吧?” 没多长时间,四人出现在大同西城的一处宅子,也得亏李凤儿这个地头蛇,要是让钱无病自己去寻,真还未必能寻得到在个住处,宅子说是有些大,其实也不过是前后三进,加一个小小的园子,以钱无病现在的眼光,自然是觉得不算太大的。 只不过,这宅子若是就住着刘氏母子的话,那还真有些冷清了,钱无病当仁不让决定自己也住进来,昨日里,李凤儿只是给了这宅子的主人定金,今日钱无病去,倒是将剩下的银钱给结算了,一年八十两银子,倒是也不算太贵,钱无病表示毫无压力,直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塞给了李凤儿。 李凤儿安顿好了刘氏母子之后,也不知道她怎么招呼的,没多长时间,一应应用的物事,流水价的送了过来,而她自己也挑了几套不是那么艳丽的衣服给了刘氏,新的衣物,怕是一两天裁缝做不出来,她的这些衣服倒是可以将就一些,至于床铺被褥,那自然是全部都换成新的了。 眼看这天色将黑,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宅子里折腾一天了,而李凤儿还没有回去的意思,钱无病忍不住提醒道:“凤儿你不用回别院去的吗?” “我回去过了啊,今日里没事,也不知道王府里要来什么客人,大伙儿都忙着呢,王爷和世子也没闲心看我们姐妹表演,乐得我们清闲一阵,再说了,我出来做什么的,师傅们都清楚,才没关系呢!” 李凤儿满不在乎的回答道,看样子了,钱无病是白担心了。 王府里有什么客人来,这自然不关钱无病的事情,他也不会操这个闲心去打听,只要李凤儿没事,那就成了,更何况,李凤儿不回去,他还可以多和她聊些事情,多了解她一些呢! “钱公子真的打算也住在这里么,听格楞说,钱公子是做来大同做买卖的,不知道是做什么买卖的?”李凤儿和钱无病相处了一天,也渐渐的熟稔了,对钱无病的事情,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呵呵,做点茶叶生意,混饭吃!”钱无病打着哈哈,将刘子谷的买卖毫不客气的扯在自己的身上,“凤儿你要是喜欢饮茶,我倒是可以送点好茶叶让你吃吃!” “我才不喜欢喝那东西呢!”李凤儿撇撇嘴,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钱无病的好意,“不过,干娘好像以前挺喜欢吃茶的,要不,你给我干娘吧!” “也行!”钱无病点点头:“对了,凤儿,你怎么和你干娘他们在一起的,格楞好像很听你的话啊!” “别看我干娘现在身子病怏怏的,以前可不是这样,我干娘以前可能干了!”李凤儿也很愿意和人说说她亲近的人的话题,此刻钱无病凑过来打开了话匣子,她忍不住就说了起来。 “我进府的时候,好像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那时候,干娘就已经在府里头做事情了,王爷在府里养的马有个什么不舒服什么的,都不用请外人,直接让干娘过去看看就好,府里头的那几个马夫,都佩服干娘佩服得要死!” “哦,刘大娘在草原呆过些日子吧,有这本事,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钱无病点点头,蒙古人侍弄牲畜自然有一手,刘氏学到点本事,这很正常。 “嗯,不过这话题,你以后可别在我干娘面前说这事情,我干娘不喜欢的!”李凤儿白了她一眼,仔细的叮嘱道,“我以前不小心提过一次,我干娘都好几天不搭理我,如今你是格楞的主人,又收留了干娘,干娘嘴里不说什么,心里也肯定是不大痛快的!” “我记住了!”钱无病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看来,你和你干娘的感情还真的不错!” “那是,我还记得小时候,因为舞跳得不好,手心吃了师傅的板子,火辣辣的疼,一个人躲后花园里悄悄的哭,那时候,干娘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哄着我,安慰着我,我就想,要是她就是我娘就好了,后来年纪大了一点,干脆就认了她做干娘了!” “哦,凤儿的亲娘不记得了吗?”钱无病一副微微有些吃惊的样子。。 “不记得了!”李凤儿微微蹙了眉毛,“小时候的时候,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师傅说她是从人牙子手上买的我,想来是我狠心的亲娘,将我卖给人牙子的!” “也不竟然,我听说,很多小孩,都是人牙子从拍花子的人手中买来了,然后再挑些聪明伶俐的卖到大户人家的,没准凤儿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走失的,你家里的人,兴许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寻你呢?” “也许吧,不过,这事情已经过去得太久了,当年将我卖给师傅的人牙子也寻不到了,即使不是我亲娘将我卖掉了的,想要再找到我亲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李凤儿显然早就不抱着寻找自己身世的希望了:“干娘待我,比起亲娘来也不过如此了,与其有闲心闲钱寻那不知道在何处的不要我的亲娘,还不如好好的孝顺一下干娘呢!” “哎,刘大娘真有福气!”钱无病由衷的赞叹着,这可一点假都没有掺,这刘氏虽然眼下看起来挺凄苦的,但是,除了钱无病,谁有知道她的这个干闺女将来会有那样的造化呢,有了李凤儿的照拂,她只要顶过了这一关,下半辈子还用得着发愁吗? 第72章敢和皇帝抢女人? 呆在自己的“新家”,意料中的来找麻烦的小萝莉和开门红并没有来到,也不知道是小萝莉忘却了他还是开门红知道住在这里的刘氏的情况,阻止了她,反正钱无病倒是挺清闲的,清闲得居然有空指点指点格楞如何打熬身体了。 格楞的身体比钱无病想象当中的要好,这也是题中之义,能抗揍也要将不花钱的酒灌进肚子里的主儿,这身体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等到格楞脱了外衣,露出一身的腱子肉,那更是叫钱无病有些汗然,看着格楞并不怎么高大的身体,他甚至莫名其妙的想起“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这句话来了。 不过,有着这样的身体的格楞,也就只是有一身蛮力而已,钱无病尝试着鼓励他和自己对打了几下,发现这个壮小子,就是来上三五个,自己都可以轻松的对付,除了一把子力气,可真啥可取之处都没有了。 格楞反复念叨的,他力气很大,这点倒是没有撒谎,放弃所有的技巧,钱无病和他较力的话,那情形可就要完全颠倒过来了,这让钱无病对他还真有了几分兴趣,这小子憨厚实在,力气又大,而且还很听话,若是稍微调教一下,可不就是一个很合格的打手吗? 于是,钱无病尝试着指点他一下和人打斗的技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光是找麻烦的人没来,就连李凤儿自搬来当日在这里忙乎了一天后,这接连几天也不见踪影,虽然钱无病知道她总归不会就这么消失,迟早会出现的,但是这不见人,心里总有点空落落的感觉,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似乎也太闷得慌了。 “你这样,这样,若是对方不躲开,就好像我这样站着,你就就劲顶过去,能比你力气大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对方一定站不住,不过,你可要注意了,看到对方手上有没有铁器,木棒什么的挨一下没关系,若是有铁器,你就不能往上冲了。。” 刘氏坐在长长的屋檐下面,看着钱无病指点着自己的儿子在那里搏戏,手上一边纳着鞋底,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听钱老爷说,在大同这边呆不了多长的时间,要回江南那边去照看生意,到时候格楞肯定是要跟着去的,趁着眼下自己有空,给格楞做几双新鞋子,这样就不担心他走路硌脚了。 每当这几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刘氏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场美梦中,躺在床上的她,每次都是酝酿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睁开自己的眼睛,她生怕自己一张开眼,这个美梦就醒了,自己依然是在别院那凄冷的窝棚里,和自己的儿子相依为命。 可柔软温暖的被褥,隔壁传来的药香,都无一不在告诉她,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正的一下从地狱到了天堂,不仅不需要呆在那凄苦的窝棚里,等着自己慢慢的病死,而是在这名义上属于她的小院里,有着暖衣饱食,甚至每天还有郎中开的方子熬好的药汤为她治疗着身上的恶疾。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的“钱老爷”。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钱老爷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实际上,他们母子也没有任何让别人觊觎的东西了,她视之为珍宝的儿子,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傻小子,若是说钱老爷是因为她儿子而对她如此的好的话,那她也就太小看自己的头脑了,思来想去,她除了把这一切归结于“钱老爷”的心善以外,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她甚至想到那些乡间的奇谈里面,因为前世行善,今世得到善报的事情,她就猜想,不会是自己的前世,对钱老爷的前世有什么恩德,钱老爷这一世,特意来报恩的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的好事情,会落在他们这一对走投无路的母子身上。 “好,就这样,多练练,死死的将这个变化记在心里,要以后别人一拳打过来,你想都不用想,身子就反应过来,把这招数使了出来!”钱无病微微有些喘气,额头上隐隐有些汗珠,当初他教吴虎臣的时候,可没这么累,而且吴虎臣也没这么实心眼,说叫他用力打,就使劲全身的力气打过来。 “嗯,我记住老爷的话了!”格楞却是很认真的点点头,娘说过了,老爷的话要一丝不苟的做到,他可记在心里了呢:“不过,老爷说多练练,要练多少遍才叫多练?” “哈!”钱无病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死心眼的家伙,平日的那些含糊的说辞,这家伙还未必理解得了:“你现在休息一下吧,以后每日早晚,都练上一百遍,练熟了这个,我再教你下一招!” “格楞,过来!”见到两人住手休息,刘氏在屋檐下招招手,为跑过来的儿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灶上偎着参茶呢,给老爷去倒一杯来,活动了这么一阵子,饿了吧!” “不用,不用,那参茶是给你补身子用的,郎中说了,你这病是富贵病,吃喝都含糊不得,身子更要补补,才好的更快!”钱无病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径直在院子当中的藤椅上坐下,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活动了一下再躺在这藤椅上,浑身都感到舒泰。 “厨房里有吃食,格楞饿了的话,叫咱们新雇的那个。。宋嫂是吧,给格楞弄一点压压慌,到吃饭的时候还有一会,别肚子一饿就饱食,肠胃容易吃出毛病来!” “老爷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夫人在家里,一定将老爷照顾得很好!”看到儿子欢天喜地的往厨房那边跑去,刘氏含笑对着钱无病说道。这样的天气,两个晒着太阳的无事闲人,扯扯家常,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我还没成婚呢,不过,这次回去,大概就要成婚了!”一说到吴嫣然,钱无病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等刘嫂你身子好了,也接你到江南去,我那口子性子温和的很,一定不会亏待你和格楞的!” “我这病,怕是不那么容易好的吧!”刘氏心里,早就将自己母子卖给了钱无病,和王府她并没有卖身的契约,如今委身钱家,也不算毁契,看这几天钱无病在她身上花的银钱,她不用算也知道,光凭格楞给钱老爷做下人的工钱,怕是几十年都还不完了。 “总会好的,刘嫂,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钱无病闭着眼睛,躺在靠椅上,意味深长的说着。 “对了,凤儿姑娘这几日,怎么没来看你,她是不是和你说过了些什么,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凤儿姑娘不方便来往的话,我另外去寻个住处也可以的!” “不是,不是!”刘氏一听,急忙解释道:“那丫头一定是有事情,脱不开身,她可不比我以前在别院里做些粗贱的事情,听说世子倒是很看重她的,我能在别院染病后还能有那么个栖身之处,怕是她也是用了点人情的,老爷对我们母子如此大恩,凤儿怎么会因为老爷的缘故就不来了,那丫头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好,我这人一身铜臭味,就怕唐突了她!” 两人相识一笑,算是揭过了这一茬,冬日的暖阳下,两人一边絮絮叨叨说些琐碎的事情,一边吃着格楞从厨房里拿来的糕点,小小的院落当中,竟然是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 “咯吱”!就在三人不时的细语中,前院的大门,传来轻轻的响动,格楞或许是耳朵尖,或许是挺熟了那轻轻碎碎的脚步声,嘴里含着糕点,一下就窜了起来:“是凤姐来了!” 钱无病也扭过头,那一抹熟悉的绿色,果然飘过照壁,在格楞的身后露了出来,只是她看着格楞的脸上,似乎,有那么一丝惊慌。 “格楞,快栓上门,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来了!”朝着坐在院子中间的钱无病匆匆一笑,李凤儿吩咐道。 “哦!”格楞也不问为什么,依然前去关门,钱无病坐了起来,有些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凤儿,有人跟着你么?” “我不知道,好像是,这几天,有人老是纠缠着我,我好不容易抽了个空档出来看看干娘!”李凤儿脸上的神情很是古怪。 “这还了得,格楞,把门打开,我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欺负咱们家的人欺负上门来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钱无病勃然大怒,尼玛,这是哪个作死的,敢来撩拨李凤儿,这是嫌自己九族活着和死了的,都不够安生么,这是抢当今天子的未来女人的干活啊! “别,别!”李凤儿似乎很着急,拦着钱无病:“那人是王府的客人里头的,得罪不得的,咱们躲着他就是了!” 已经迟了,李凤儿这话才刚刚出声,照壁前面就传出来了动静,院子里的人,没听见格楞关门的声音,倒是听到几个人沉重的摔在地下的声音,接着,格楞的脑袋,从照壁的一边露了出来,很是欣喜的叫道:“老爷,你教我的这一招,真的很好用唉!” 第73章天子就是1初哥 冬日的阳光,从门前的照壁上,斜斜的照下来,照壁那边被格楞击倒的人扑腾起的灰尘,在阳光中仿佛一群有生命的小精灵般翻腾飞舞,格楞那轮廓分明的脸,在这阳光和灰尘中,看起来竟然隐隐有一种庄严厚重的感觉。 钱无病擦擦眼睛,确定是自己的错觉,眼前那嬉皮笑脸的家伙,又哪里看得出几分厚重来了。 倒是他的喊叫过后,照壁后摔倒的人的闷哼声,才传了过来,更有一个公鸭嗓子般的声音,很是不忿嘟囔着什么,远远的,却是听的不大清楚。 李凤儿招招手,格楞有些得意的跑了回来,钱无病注意到,一向爽朗的李凤儿,眼睛紧紧的盯着照壁,竟然一脸都是忧惧。 “这是你家么,凤姐儿,这人是你兄弟么,这么横,要不是我身手好,也像那几个废物一样,被他给撂倒了!”照壁后,公鸭嗓子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一张让钱无病目瞪口呆的脸庞露了出来。 “无病,这是京师来的黄公子,黄公子,这是我干弟弟,我干弟弟不懂事,您可千万别怪罪他!”李凤儿有些言语无措,明明介绍钱无病的,可不怎么,一张口却为格楞开脱去了,这也让对面的“黄公子”,直接将钱无病当作了李凤儿的“干弟弟”了。 “我又不是坏人,适才在外面逛街,恰恰就见到了凤姐儿你,想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你这两个干弟弟这是拿我们当小贼了,都是这军镇民风彪悍,看过果然如此啊!”黄公子满不在乎的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钱无病的心,随着他拍着灰尘的手,上下跳动着,他开始有些为格楞担心起来,瞧对面那样子,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被格楞顺手来上那么一下,要是真的话,那可就乐子大了,估摸着,这一位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给这么来上一下过。 眼前这一位,正是钱无病在梦中见过的少年天子、当今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其实,在朱厚照小脸一露出来的时候,钱无病已经有些心如乱麻了,明明是天子和李凤儿两情相悦,李凤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事情,自己只许要事先和李凤儿建立好感情,这一笔买卖就已经稳赚不亏的了,而眼下看起来,自己出现的时机,似乎有些不大凑巧,这皇帝和李凤儿,似乎还没有彼此看对眼? 这天子不是在北京城的奉天殿里坐着的么,怎么一下子就出现在大同了,这事情,似乎有点乱啊! 钱无病还在发愣,正德却是自来熟的走了过来,朝着坐在屋檐下的刘氏打着招呼:“这位夫人,一定就是凤姐儿的干娘了,您叫我小黄就好,没给您打招呼,就过来串门,您不会赶我出去吧!” 刘氏有些无措的看着钱无病,这个时候,钱无病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过身来:“哪里,哪里,黄公子驾临寒舍,寒舍简直是蓬荜生辉,哪里有将客人往外撵的道理!” 一边拉过藤椅,对着还在微扬着下巴的格楞吩咐道:“还不去沏茶去,没见有客人来了吗?” 刘凤儿嘴角牵动一下,钱无病这态度转换得太快,让她感觉有些突兀,前一刻还怒气冲冲要为自己出气呢,这后一刻,就拿这小不点的“黄公子”当贵客待了,这就是一个无赖富家公子嘛,就是不想得罪他,也不用对他太客气的。 “不用不用,不用招呼我,凤姐儿这一路来,走累了吧,来坐着休息一下!” 钱无病对朱厚照客气,朱厚照对李凤儿更客气,他简直就拿自己当是这宅子的主人了,直接请李凤儿入座。 刘氏见到眼前这诡异情形,很是利索的退开了,她这年纪,什么没见过,眼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有钱无病在,这事情也轮不到她操心:“干娘去厨房帮帮格楞,丫头你们几个坐会儿吧!” 见到自己干娘也避开了,李凤儿跺了跺脚,赌气一般的在钱无病和朱厚照让来让去的那张藤椅上坐了下来,冷着一张小脸看着朱厚照,“你也坐吧!” 朱厚照东张西望了一下,看到屋檐下刘氏坐过的椅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将椅子搬了过来,放在李凤儿的身边,然后心满意足的坐了下去。 转眼之间,院子里站着的人,就只剩下钱无病一人了,这倒是让钱无病微微有些尴尬,他咳嗽一声:“这个黄公子,外面您的同伴,要不要也一齐请进来!” “让他们在外面呆着,一群没用的家伙,进来干什么,当这里是庙会么?”朱厚照嘴一撇,他对李凤儿殷勤小意,对钱无病就未必这么客气了,若不是李凤儿那一句“干弟弟”的介绍,恐怕他都嫌眼前这人碍眼,恨不得马上令其消失才好,哪里还会继续让一群更碍眼的人过来凑热闹。 “我也去厨房看看!”钱无病一看这不是个事情,也想找借口离开,可眼下的李凤儿,哪里会让自己唯一熟悉的一个人离开,让自己和这个陌生的油嘴滑舌的“黄公子”单独呆在一起,急忙开口道:“无病,你不是说你在京师那边,也有生意的么,黄公子从京师来的,也算是你半个老乡,你就在这里陪他说说话吧,厨房那边,我去帮你看看去!” 说完这话,也不等场中两个男人的回答,绿裳摇曳,竟然飘然而去,留下院子当中钱无病和朱厚照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尤其是朱厚照,看着李凤儿的背影,一时竟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你在京师有买卖?听你的口音,不是大同人啊?”好半响,朱厚照也开口道,不过,怎么听,这说话里,都有些垂头丧气的意思。 “黄公子慧眼,在下正是京师人!”钱无病琢磨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身份呢,突然想到,自己可没机会见到皇帝,突然之间,自己表明身份叩见皇帝,这任谁来,都解释不了啊,这不是自己找麻烦上身么?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不说,等到皇帝自己透露身份后,自己再“大惊失色”吧! “可是我也是京师人啊,说话和你一个味儿,可凤姐儿为什么见到我要理不理的呢?”朱厚照蔫头蔫脑的说道。皇帝的心思果然难猜,这任何一个正常人,恐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李凤儿一个大同人,怎么会认了一个京师人做干亲,可朱厚照想的却是他和这位“干弟弟”都是京师口音,可为什么待遇就差那么远呢? “这个..”钱无病也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的好:“这在大街上碰到,就非要跟着到人家家里来做客,这要是换成一般的女孩儿,怕是都不会有什么好颜色吧!” “不是,你不懂!”朱厚照摇摇头:“我在代王府里做客的时候,就见过凤姐儿了,她那时候,也就对我这副神情,可我不知道怎么了,她越是这样,我越想凑到她身边和她多说说话什么的,她就是生气起来,也是那么的好看!” ..。 钱无病彻底无语了,这哪里是当今的皇帝,这分明是一个情窦初开而且有点犯贱的少年嘛,也是,平日见到对他唯唯诺诺的人太多了,乍一看见李凤儿这种对他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他自然觉得格外的新鲜,尤其这李凤儿不仅长得不难看,身上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女人味道,这天子身份再贵重,也还是一个少年郎,不堕入情网才怪呢! 说了几句,朱厚照朝着李凤儿离去的地方看了看,显然心思全然没在和钱无病的谈话中。 “你叫无病是吧,我刚刚听凤姐儿这么叫你,要不,你去催催看,她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呢?”朱厚照扭过头来,朝着钱无病说道。。 见过不知道人情世故的,没见过这么不知道人情世故的,你这是闯进人家家里,还要人家全家来曲意奉承你么,要不是你是皇帝,要不是我只是个“干弟弟”而不是亲弟弟,看我会不会大耳刮子把你扇出门去。 钱无病心里腹诽了几句,脸上却是含着笑:“黄公子,这样,怕是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有什么不合适的!”朱厚照叫了起来,旋即醒悟过来:“对了,这样的话,凤姐儿会又不高兴的,也罢,我就多等等,和你说说话,我听她的话,她这应该高兴了吧!” “这就对了,不是说,有句话,叫做花花轿子人抬人么,你给人家脸面,人家自然就会给你脸面,你真心拿人家当朋友,人家自然就真心拿你当朋友了!”钱无病明明知道眼下的这一位,是距离他无限遥远的九五之尊,可他最初的惊愕过后,就是畏惧不起来,反而看到朱厚照一脸懵懂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和吴嫣然相处的那些日子来,和眼前这位情场初哥相比,自己可谓是经验丰富之极啊! 他居然劝说了朱厚照起来,他不知道,按照眼下这君臣奏对的格局,他这可算是“劝谏”了,虽然这劝谏的内容,有些上不得大雅之堂。 “有么,有这句话么?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朱厚照歪着脑袋,一脸的茫然。 第74章赎身 “那依你呢?”朱厚照斜眼看着钱无病,猛地感觉有点精神了,对啊,这事情别人说了不算,但是,凤姐儿的干弟弟说了,可就有些靠谱了,他们相处亲近的很,出的主意一定比自己的身边的那些家伙出的主意靠谱。 照壁后有人探过脑袋,看到朱厚照坐在哪里,钱无病恭恭敬敬在他身前站着说话,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趁着朱厚照没有发现,脑袋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想来,这就是被朱厚照勒令在外面等候的内侍了钱无病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不禁暗暗想到,也不知道,那声名赫赫的“宫中八虎”,这次跟着皇帝出来了几个,不过想来,那刘瑾刘公公肯定是没有跟来的,他一动,那动静可就大了去了。 “这串门嘛,虽然说没有什么规矩,总归客人要迁就主人,总不能弄得主人家看见客人来了,就避之大吉,那就不是串门,而是恶客上门了,再说了,小门小户家串门的,也没有空手的道理,一盘点心,一碗吃食甚至一把青菜都是可以的,总归就是那么个意思..” 可怜的朱厚照,哪里知道民间的这些规矩,他从小到大,他的那几位老师也没给他教过这个啊,瞪大了眼睛,他看着钱无病,一时就感觉到几分懊恼。 我怎么就忘记了,我这不是在宫里了呢,这凤姐儿也不知道我是谁,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她的家,似乎.似乎还真有点了不大妥当,不过我若是表明了身份,凤姐儿固然对我不会再那般横眉冷目了,但是,那也就没多大意思了,她改变态度,敬重的是皇帝这个身份,可不是我朱厚照,若是我不是皇帝,她不是一样这般对我。那她和宫中那些女子,又有甚么区别了。 情窦初开的少年天子,纠结万分,看了看厨房那边,又看了看钱无病,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钱无病有些忍俊不禁。 “那我去置办点礼物,再来拜访.不.再来串门?”他试探的问道。 “礼物不重要要,重要的是心意!”钱无病暗暗好笑:“还有啊,若是要讨一个女孩儿欢心,至少你要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吧,要不,两人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各说各话,岂不是无趣的很!” “嗯嗯,无病你说的甚有道理!”朱厚照一听,顿时对钱无病大有知己的感觉,凤姐儿的这干弟弟,也挺有眼力劲的啊,知道朕有些许喜欢她这干姐姐。 “走,走,我请你去吃酒,凤姐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外人不知道,你总知道吧,你给我好生说说,我总不会亏待你的!”朱厚照站了起来,就去拉钱无病,一边还拧着脖子,用他那公鸭嗓子,朝着里屋大声喊道:“凤姐儿,我和无病出去走走,回头我再来看你啊!” 钱无病有些无奈,被朱厚照拉着袖子,跌跌撞撞的随着他走了出去。 在里屋,朱厚照一嗓子吆喝之后,刘氏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干闺女,看的李凤儿,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干娘,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别老这样看着我啊,这几天我没来看你,一切都还好吧!”脸色微微有些涨红的李凤儿,有些娇嗔的避开刘氏的眼光,跺着脚说道。 女孩子家家的,对这男女之事,本来就比男孩子懂的早,朱厚照这一番死皮赖脸的,是个什么意思,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是她也知道,她的事情,怕是自己做不了主的,这黄公子虽然看起来有些惫懒无赖,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当中,除了倾慕,倒是和那些老头色迷迷看着她的眼光大有不同,不过以那黄公子的年纪,又是代王府的客人身份,这个年纪,没有娶妻那是不可能的,她一个歌姬,被这样的富家公子纠缠,就算是不拒绝,也未必是什么好的归宿,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拒绝了的好,哪怕将来自己被只给王府的某个下人,也比在那些大户人家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的好。 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姬妾,遇上一个性子不错的大妇,倒是勉强过得去,若是在得宠的时候,能生下个男丁,那下辈子也算是有点指望了,但是,若是遇上一个善妒的性子阴毒的,那可就惨不堪言了,莫名其妙的香销花陨也不是怪事。与其这样的归宿,那还不如平平淡淡的找个实在人过日子呢,不去贪图那些富贵自然有不贪图富贵的好处。 她心里头是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些羞人的话,又怎么可能和人说,尤其是今天这黄公子,一点体面都不顾,居然跟着她来到干娘这里,她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完了,而此刻干娘那样看着自己,她觉得脸上都臊的慌。 “钱公子对我和格楞好着呢,你不用担心,你也别岔开话题,说说外面这位黄公子的事情,他这是看上你了..?”刘氏笑吟吟的说道:“看他那装扮,似乎也是有点身家的,虽然人看起来有些轻浮,但是,看他那样子,怕是比格楞都小呢,过几年或许就稳重了,对了,他是什么来路?” “是王爷的客人吧,我也不大确定,好像从京师里,来了一群人在王府做客,王爷很是看重,叫我们姐妹们前去献艺,我当时就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果然等我们姐妹退下之后,他竟然悄悄的找到我,要送我玉佩什么的,一副登徒子的样子!”李凤儿眼光有些迷离,虽然当时她很是客气的拒绝了那黄公子,但是,也不敢失礼,这黄公子见她态度不是很坚决,竟然以为她有些动心,这几天,天天没事就往她和姐妹们住的小院里跑,弄得她被姐妹们取笑了好多次了。 “若是他做的过分,你让你师傅给世子说说,京师来的客人,也要守王府的规矩的啊!”刘氏嘴里说着,却是看到李凤儿脸上的神情,心里微微一动,这丫头,不是真的动了心吧。 “我都说了啊,可是,也不知道是师傅的话没传到,还是世子不想为这些小事驳了客人的颜面,这黄公子依然是我行我素,哪怕我不给他好脸色,他也一点都不着恼,很是无赖的很,干娘,我该怎么办啊!这黄公子一看就是有权势的人家的孩子,若是真的他向世子讨要我,那我就再也看不到干娘你了!” “若是你真不喜欢,那就躲着他吧!”刘氏也没什么主意,在王府这么多年,她也见到过被王府送给他人的歌姬,至于这些歌姬的下场,却是没有人再知道,眼下这事情要真落在她如同亲生闺女一样的李凤儿身上,她却是无计可施。 “要是躲得过去,我就不这么烦恼了!”李凤儿也愁苦起来。 “要不,你给你师傅说说,干脆给赎了身子吧,我记得你当年的身契上,好像是六两银子,这些年下来,总归也多了不到哪里去,钱公子是富贵人,连格楞这孩子,他都舍得花钱帮,你求一求他,总比求外人的好,将来咱们赚了银子再还与他就是!” 刘氏看了看李凤儿,嘴角又浮现一股笑意:“就算将来你赚不到那么多银子,跟了钱公子也不错,钱公子身家富裕,也是一表人才,心地又好,配咱们的凤儿,也不算委屈了凤儿你!” “干娘..!”李凤儿娇嗔了一声,“我和你说正事呢,你又扯这些!” “扯这些有什么不好,这样以来,我们一家三口,不就是又在一起了么?”刘氏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我打听过了,钱公子还尚未婚配了,听说未来的钱夫人,性子也是温和的很,你跟了他,就是做不了大房,做个二房也不错啊,总比在那些富贵人家做不知道多少房的姬妾的要好!” “这事情,以后再说吧!”李凤儿忸怩了一下,抬起头来,“我给师傅说赎身的事情,师傅他们真的能答应?我们的卖身契,都在王府,没有在师傅手里呢?” “去问问也好,没准这事情能成呢,我来给你试试钱公子的口风,若是成了,你也就搬到这里来住吧,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不知道多好!” 李凤儿有些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宅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别院的,这一路上,她脑子里尽是想的这赎身的事情了,眼下看来,只要赎了身子出了王府,至少再也不怕这黄公子纠缠了,再一想到,日后和疼爱自己的干娘住在一起,还有格楞,她心里都热烘热烘的,这事情,以前她不敢想,但是钱无病的出现,她却是真的敢想了一想了。 晚上天黑的时候,格楞嘴里啃着一个梨,乐颠颠的来了,虽然他不知道娘要他带给凤姐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一字不漏的将自己的娘的话,转告给了凤姐。 “我娘说了,今日里她和你说的事情,告诉了老爷,老爷答应了,叫你放心去做,越快越好!” 第75章理所当然 王府别院,李凤儿居处。 李凤儿有些忐忑的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这就是她的师傅,也是王府这些歌姬的管事,虽然从小到大,这位师傅对她和其他的姐妹,并没有什么苛待,甚至对李凤儿还格外疼惜,但是,相处了十多年,陡然向她提出赎身的事情,李凤儿还是心里有些不踏实的。 这赎身之后,自然是相见之日不多,这十几年的感情,说没了,也就这么没了,人总归是有感情的,想到这里,李凤儿心里不好受,她师傅这个做师傅的心里,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因为这份感情,明知道世子不可能将这些几乎是拿银子堆出来的女孩儿放走,她还是拗不过李凤儿的苦苦哀求,趁着世子今天心情不错,大着胆子向世子禀报了这事情,可此刻她脸上神情古怪,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在她面前的李凤儿,更是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师傅,怎么样了,你说话啊!”拉着师傅的衣袖,李凤儿一脸的哀切模样。 “哎!”中年妇人叹了口气,李凤儿的心为之一紧。 “你倒是好造化!”她师傅看着她,脸上舒展开来:“这样的事情,世子居然都会答应,这也算是王府白养了你这十几年了,光是给你买衣裳的银子,也不止这点钱了!” “你是说,世子他答应了!”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李凤儿的心欢喜得如同炸开一般,再听到师傅后面的话,她脸上的喜悦神情,哪里还掩饰得住。 “去筹钱去吧,五百两银子,交到帐房,你那身契就拿回去了!”妇人虽然这么说,但是她这知道,这笔银子对于李凤儿来说,也是一笔了不得的数目了,不过,她也只能帮到她这些了,幽幽的叹口气:“若是银两不够,再在王府里呆一年半载了,师傅会关照你,多赚些赏银的!”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师傅的好意,李凤儿还是感觉得到的,“不过,我干娘那边还有点积蓄,不够的话,再来请师傅帮我吧!” 一边说着话,刘凤儿已经像一只欢快的云雀,朝着外面跑去了:“我去将这好消息告诉我干娘!” 这消息传到钱无病的耳朵的时候,钱无病正在和雁家兄弟说话,雁家兄弟跟着开门红的人出去了一趟,回来不见自家百户,顿时就炸刺了,还好开门红对钱无病的踪迹,一直都是掌握的,三言两语说清楚了原委,派人就领着他们两个到钱无病这里来了,好让他们看看钱无病确实自在的很,没有莫名其妙的消失。 “大人,这事情有些蹊跷,咱们兄弟出去一趟,别人只是当我们是他们的人,也不避讳我们,可看那情形,这女匪首势力不小,沿途好多堡子的官兵,似乎对她那些手下都熟稔的很,至于关防,更是大同镇颁发的关防,这等势力人脉,若是在这边镇,为起乱来,怕是祸害不小!” 雁七低低的和钱无病说道,他们在大同周边几个军堡转了转,打探李凤儿的消息,可看到的情形,让他有些提心吊胆,都是这九边军兵悍勇,军纪森严,没想到糜烂至斯,说是官匪一家,也不为过了。 “人家盘踞大同多年,没点根基不早就被剿灭了,哪里还容得他们自由自在,这些事情,自有军镇将官地方官员操心,我们多这个事情做什么?”钱无病如今哪里有心思管这个啊,他心思眼下不是在微服私访的皇帝身上,就是在李凤儿的身上,至于这开门红也好,柳云娘也好,只要不阻碍他的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就行。 “若是真有心,不如查查柳小姐的根底,这些探人**的事情,虽然不是你们的强项,但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平日里你们也见得多了,总之,消停一点,至于这寻找我那失散的妹子一事,你们倒是不用花什么心思,我也不瞒你们,刚刚格楞进来说的这个要银子赎身的女孩,就是我要找的人了,如今人已经找到了!” “啊,那真是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雁家兄弟微微一怔,齐齐恭贺道,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以为钱无病真的是来寻找失散的亲人的呢,其中的缘由,钱无病可没有跟他们细说过。 “不过,那开门红那边若是知道,也是麻烦,事情未了之前,你们先且就装做不知吧,如果事情顺利的话,等我们回去之前,再料理这事情,这伙人虽然手段凌厉了些,倒也没太为难我们,若是他们识趣,放他们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说的就有些矛盾了,贼人没为难锦衣卫,居然也被钱无病当作善意,但是后面,放他们一条生路之说,似乎又稍稍说的霸气了一些,不过,钱无病是上官,雁家兄弟唯钱无病马首是瞻,钱无病这么说,他们自然齐齐称是,毫无异意。 终究如果不是他们,自己也接触不到李凤儿,更别说见到皇帝,还莫名其妙的跟皇帝吃了一顿酒。钱无病可不知道他们心里所想,只是心里感叹,这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阴差阳错,若不是当日在王家镇上那么一出,他和雁家兄弟懵懵懂懂的寻到大同来,怕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想到去王府别院里找人呢,就算后来想到了这些,以皇帝的性子,只怕早就和李凤儿成就了好事情,时间上不赶趟,也就没他钱无病什么事情了。 所以,似乎放他们一马,也说的过去。 “去兑些银两回来!”钱无病掏出几张银票,“你们身上也放些银两,这一千两兑出来,剩下的这两百两你们兄弟拿着开销吧,跟我来这苦寒之地,亏了你们,也说不去!” “谢大人!” 两人出去之后,钱无病站起身来,李凤儿已经来了,正在和刘氏在里屋说着话,两人开口找自己要这么一大笔银子,心里大致是有些不安的,自己可得出去,好好的安抚一下,顺便把这个人情落实。至于刘氏担心的代王府不给赎身,钱无病那是嗤之以鼻,你再借代王一个胆子看看,看他敢不敢为难李凤儿,若不是担心李凤儿看出什么端倪,只怕代王父子,倒搭一笔银子他们也干。皇帝这些天来了大同做了什么,瞒的了别人,瞒得过他们父子吗? “和府里谈妥了?”钱无病进门,见到李凤儿和刘氏正在窃窃私语,笑吟吟的开口问道。 “无病,这银子,日后我会还你!”李凤儿以前都钱无病爽朗得很,可没有今天这么低眉顺眼的。 “凤儿,你这就说到一边去了,这朋友本来就有通财之谊,莫不是你不拿我当朋友了!”钱无病佯装不喜的看了她一眼,“这赎了身子,你这人可就自由了,我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这年关前后,怕是就要回去,你干娘也要人照顾,你索性就搬过来,和你干娘一起住吧!” “嗯!”李凤儿这次倒是没有忸怩,反正这么大的恩情都欠下了,也不在乎再多那么一点了。 “银子我派人去取了,可能还富余一点,你也不用给我,以后这个家,你可就得给我当起来!”钱无病这边自以为落实了自己的人情,刘氏却是脸上的神情一片了然,果然老爷对凤儿也有好感,这又给银子的又当家的,这不是直接拿凤儿当外室养的么,凤儿这丫头还有些害羞,自己得找时间劝劝她。 “对了,昨日,那黄公子和你出去,都做了些甚么?”话说开了,屋子里的气氛也就缓和多了,李凤儿居然还有心思打听钱无病昨日的去向,或者说,打听钱无病和那纠缠她不休的黄公子的去向。 “也没做什么,和小黄吃了会酒,聊了聊点京师的事情,忘记告诉你,小黄大概这些日子,会到咱们家里来的勤便些,我也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谁叫你给他说我是京师人呢,有了这个由头,他到咱们家拜访,咱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总不能将人家赶出去吧,你稍微和气一点,别让他难堪就成,我听他说,年前他就要返回京师了,这些日子,你就忍忍吧!” “哦!”李凤儿哦了一声,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听到黄公子的归期,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欢喜还是失望。。 这话说完,屋子里沉寂下来,李凤儿不说话,钱无病似乎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头,还好,正在他有些不尴不尬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拍门声。 “砰砰砰”的,动静比昨日朱厚照来的时候还要大,钱无病皱起了眉头,雁家兄弟刚刚出去,没这么快回来了啊。 “格楞,格楞,出去看看!” “格楞给凤儿去拿些不紧要的物件去了,没在家里!”刘氏小声的说道。 “哦,那我去看看!”钱无病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出去:“银子送来了之后,我再来叫你,这事情赶早不赶晚,今日就把他办了吧!” “开门,开门,怎么还不开门,不是说了这家么,难道我弄错了!”柳云娘穿着一身小红夹袄,外面罩着一个小披风,此刻正站在钱家的大门前,一手用力的拍打着门环,另外一只手藏在披风里,似乎鼓鼓囊囊的正揣着什么东西。 第76章翘家郡主 “怎么是你?”看着眼前的小人儿,钱无病有些目瞪口呆,又朝着他身后看了看,似乎空无一人,那好像永远都在柳云娘身边形影不离的开门红,也不见了踪迹。 “你什么都不要问,这些银子就你的了,问一个问题,我扣十两银子!”柳云娘的小手从披风里伸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裹出现在钱无病的眼前,钱无病凑过去一看,几个亮晶晶的大银锭在包裹里,正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他禁不住莞尔一笑,小萝莉的这一招,若是对一年前的他,那还真的有用,这包裹里少说有四五十两银子吧,不过眼下的他,如何将这点银钱看在眼里。不过小萝莉一副大人的做派,还真是让人看了觉得可爱之极。 柳云娘却是不管他,自顾自的走进大门,一边还催促他:“关上门,关上门!” “好了,柳姑娘,你这是闹的哪出啊,红姐呢,没有跟着你来吗?”钱无病跟在柳云娘身后,看着他如同主人一般走进屋子,好奇的打量着着屋子里的摆设,然后一屁股坐在火盆旁边椅子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屋子以前的主人,可能小有身家,但是也没有奢侈到能够在屋子下面装上地龙的地步,屋子里的取暖,还是靠着那一盆几乎是没有停止燃烧的炭火,柳云娘坐在炭火边,秀气的小鼻子皱了皱,似乎有点不适应这炭火的气味。 “扣十两!”柳云娘指指钱无病手里的包袱:“扣完了,就该你倒贴给我了,你若是银子多,就不妨继续问!” “好了,我不问了,我和银子又没有冤仇!”钱无病果断的住嘴,反正开门红也知道自己的住处,他派的领雁家兄弟来的人,才离开不久了,岂能不知道小萝莉来了自己这边。 “我饿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给我弄一点吧!”柳云娘很是斯文的解着自己的披风,看着钱无病:“这么多银子给了你,你不会连碗刀削面都舍不得吧!” “刀削面没有,不过,糕点倒是还有点,行不行?”钱无病摊摊手,自己新雇的那个厨娘会不会刀削面暂且不说,那玩意又要和面又要烧水,肯定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小丫头既然饿了,先迟点糕点压压饥荒也好。 “随便了随便了!”小萝莉摆摆手,一副我不和你计较的神情,倒是好像迁就了钱无病给了钱无病多大面子似的。 钱无病朝着侧房走去,这格楞不在家,他发现没个使唤人儿,还真有些不大方便,一边走着,冷不防里屋的门口,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拉了进去。 “凤儿,你这是..”钱无病有些纳闷,李凤儿不再屋子里头和刘氏聊天,将自己扯进来做什么,这拉拉扯扯的,要是小皇帝见到了,自己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小郡主怎么到你这里来了,是来找我的吗?”李凤儿脸色有些紧张,“不是世子又反悔了,不让我赎身了吧!” “小郡主?世子?”钱无病皱了下眉头,继而笑了:“你弄错了吧,这大同城里能称呼得上小郡主的,只怕只有代王的女儿了,那小丫头绝对不是!” 李凤儿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不是,但是王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她是王爷的血脉,世子疼爱她也像什么似的,我敢拿我这双眼睛打赌,你刚刚领进来的,就是小郡主!” “没这么离谱吧!”钱无病低呼起来,刹那之间,为什么柳云娘对大同处处名胜如数家珍,出入大同关防如无人之境,甚至为什么开门红心甘情愿的跟再她身边这些疑惑,都有了答案。 “我说小丫头怎么牛气哄哄的,敢情是这个来路啊!” “你们以前认识?”李凤儿凤眼斜睨着他,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当然认识,我和她都同车了几天,能不认识吗?”钱无病回过神了:“不关你的事情,你也别瞎担心了,她这是找我来的,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柳云娘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钱无病久久不来,她微微有些不耐烦了,一大早就躺在床上装病,她可是连早饭都没吃呢,肚子早就饿得慌了,甩脱红姐和身边的那些碍眼的家伙,又浪费了她不少体力,眼下就算是有一整只鸡,她都吃的下去。 “哎,钱无病,你这屋子里还有没有人啊,这炭火都快要熄了!”她站了起来,冲着外面叫道。 “我不是人吗?”钱无病仿佛鬼魅一样的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盘糕点,“来吃点!” 小萝莉欢呼着抢过糕点,拿着就往口里塞,突然之间,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看来钱无病一眼,自己走在火盆边坐下,将糕点放在膝盖上,很是秀气的吃了起来。 “别装了,吃吧!”钱无病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热茶:“你这个吃法,这盘东西吃完,得天黑才行,这里又没有外人,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 小萝莉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似乎觉得钱无病的话很有道理,对钱无病翻了翻白眼,再次下口,不过,这一次,可就有些恶行恶相了。 等到她几块糕点下肚,又喝了几口热茶,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这才抬起头来,钱无病那张有些可恶的脸,正笑吟吟的在她的面前。 “人家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我今天还没吃东西呢?”她辩解了一下,她可不想让人觉得她没什么教养。 “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哪里那么多规矩,是不是,小郡主?”钱无病笑吟吟的说道,一边将柳云娘塞给他的小小包裹放在她旁边:“这银子我也不要你,你也别让我倒贴银子,不过,你这不声不响的到我家里来,总归有个理由吧,你若是不说,我那我就就着人去问问红姐去了,想必她一定知道!” “我才不愿意当这什么小郡主呢,一点意思都没有!”柳云娘对钱无病叫出她的身份,似乎不觉得怎么奇怪,“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去,整天憋在家里,这人都要憋死了!” “所以,你就到我这里透透气来了?”钱无病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这丫头这是.离家出走? “什么叫透透气,你搞清楚哎,当初咱们说的,没找到你那妹子之前,你得跟在我身边,万一你偷偷跑了,你那两个家人还不立刻消失啊,我这是来看着你的!”小萝莉一本正经的说道,见到钱无病脸上笑容稍减,她拉拉钱无病的衣袖:“你一定不会告诉红姐,我在你这里的,对吧!她那么忙,我们就不要麻烦她了!” 就这样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居然让开门红那样冷头冷面的家伙服服帖帖,钱无病真的是无语了,得亏这是遇见了自己,若是遇见一个怀恨在心的,现在这丫头带着人在王家镇那样对待自己,就是将这送上门的小肥羊掳走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啊! 钱无病这边感叹,柳云娘却是滴溜溜的的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钱无病,钱无病不知道,这柳云娘看似懵懵懂懂,但是这看人,却是极准的,钱无病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很清楚,但是和她相处那几天,她至少看得出,钱无病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那钢刀临头面不变色的一幕,小丫头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这样的人,也绝对不是一个猥琐的人。 至于为什么偷偷跑出来,选择了这里,这里头,怕就有些不大好说的因素了,她那位皇兄到过这里,并且和钱无病出去喝过酒,她可是知道的,既然皇兄和他相处都没事情,那自己和他相处那自然是更没有事情了。。更何况,在钱无病身边,她隐隐感觉到和在红姐身边一样的安全感,反正,她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自己悄悄的跑到这里来,那是绝对没有危险的。 “你知不知道,红姐也知道我这地方,她要是到这里来一找,你不就露馅了吗?”钱无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小脸说道。 “她才不会到这里来找呢,他告诉我,你将别院的那个得了肺痨的刘氏,接到这里住,那肺痨可是凶恶的很,若是沾染上,可是大麻烦,他还叮嘱我,都不要接近你,怕也跟着倒霉!”小丫头叫钱无病松了口,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哪里知道,我恰巧对这肺痨,也知道一点点,书上可是说了,肺痨这种恶疾,若是传染给人的话,的确是人见人怕,可是真的传染人,也就是刚刚得肺痨的那一段时间,那刘氏这肺痨都得了几年了,哪里还会会传染,这种事情,随便问个郎中就知道了,嘻嘻,可是她偏生不知道!” “我到你这里,只要你不说,她就是想破了脑袋,搜遍了整个大同城,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这话可是当真?”钱无病听得她说的煞有其事,有些狐疑的问道。 “我骗你干什么,我这条命怎么也比你这条命金贵吧,我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不!反正实话都告诉你了,你若是敢去告密,我就和你翻脸,你那两个手下,我也叫人给杀了!”小丫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又捏着小拳头,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威胁着钱无病。 第77章郎骑竹马来绕床弄... 原本钱无病还打算陪着李凤儿去交那赎身银子的,这家里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翘家的小郡主,他这倒是哪里都不能去了,匆匆打开了回来的雁家兄弟陪着李凤儿去别院,钱无病有些木然的坐在火盆旁边,和一脸得逞笑容的柳云娘大眼瞪着小眼。 大门又是吱呀一声,只听的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又走进一群人来,钱无病连身都懒得起了,柳云娘自以为得意的躲在自己这里,又能躲多久,这不,开门红带人寻来了吧! “无病,无病,你在这里啊,外面还真有些干冷干冷的!”朱厚照一边搓着手,一边走进门来,一眼看到两个大小人而面对面的干坐着,就是微微一愣。 怎么是这位爷!钱无病急忙站起身来,让开椅子,朱厚照也不客气,喧宾夺主的坐了下来,倒是一直坐在钱无病面前的柳云娘,从朱厚照一进门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滴溜溜的在朱厚照身上转个不停,看得朱厚照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这是谁啊!”朱厚照扬扬下巴,虽然柳云娘一副机灵可爱的样子,但是似乎这位少年天子,对柳云娘的可爱,完全免疫一样。 “邻家的一个小妹妹,过来串门而已,黄兄不用理会!”钱无病随口说道,不料朱厚照却是感兴趣起来。 “来串门的啊,那有没有带什么礼物,我也是来串门的,今日里我可不是空手来的啊!”说道这里,朱厚照有些洋洋得意,上次钱无病给他说了一下民间的习俗,他感觉自己在李凤儿面前的确有些失礼了,这一次,足足令人准备了四大箱子礼物,从吃的到用的到穿的都有,知道的明白这是带的上门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公子来下聘的呢。 此刻几人在屋子里说话烤火,外面他的人,可在使劲的往院子里搬东西呢,可怜刘氏就算见过点世面,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一时之间,让出来打招呼的她有些手忙脚乱。 朱厚照有些得意的看着柳云娘,自己这次礼数可是到了,不过,看看这民间的串门,都送什么礼物,倒也算是开开眼,这小丫头身边好像有没吃完的糕点,不会真的她弄盘糕点就过来了吧。 他不认识柳云娘,柳云娘可认识他,实际上,这屋子里三个人,除了朱厚照以为自己的身份没人知道,其余两个人都清楚的,不过,谁都不会揭穿,这要揭穿了,皇帝这微服私访的把戏,可就玩不下去了。钱无病不会说,聪慧如柳云娘,更不会在这里煞风景。 “我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无病哥哥,不知道多喜欢我到他家来坐坐呢!”柳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懵懂的看了下钱无病:“无病哥哥最喜欢和我在一起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那的确不用带礼物了!”朱厚照大笑了起来,看着钱无病,目光满是促狭的笑意。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算是青梅竹马了吧,原来凤儿的这位干弟弟,喜欢的这个小姑娘,这还不简单,自己成全了他们的好事,这到时候,自己和李凤儿的事情,钱无病还好意思不出力吗? “咳咳!”钱无病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朱厚照眼神里什么意思,他看的出来,他可没想到朱厚照会将自己和柳云娘联系在一起取笑他,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 “咳咳,黄兄,你这是来找我聊天的还是来看看凤儿那丫头的,找我的话,我算是被你逮住了,要是你是专程来看凤儿那丫头的,那可真不巧,凤儿有事情出去了!” “我知道,我就是来坐坐,反正在这大同城也没什么好玩的!”朱厚照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凤姐儿这出了代王府,以后就再和代王府那边没什么关系了吧,我过来问问,官府这边,我倒是还认识些人,这要落籍什么的,看看有没有帮的上忙的地方!” “那敢情好!我替凤儿先谢谢黄兄了!”钱无病笑了起来,大明的户籍制度可严着呢,李凤儿的出身,落籍虽然不是难事,但是总归是要和官府打交道,有朱厚照的一句话,这还算什么事情,而他出面,似乎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皇兄,我也这么叫你可以吗?”柳云娘对朱厚照的事情,也知道一个大概,知道他好像迷上了王府的歌姬,而那歌姬和钱无病是什么欢喜,她却是有些不大清楚了,眼下见两人说的热络,也不禁凑过来,仰着粉嫩的小脸问道。 “当然可以,你随无病叫吧!”朱厚照不以为然,他可没有意识到,柳云娘嘴里的“皇兄”,可不是他认为的那个“黄兄!” “黄兄说年前要回京师,这不就是急着要走吧!”钱无病问道,扳起手指算一算,眼下距离年关,也就那么一段日子了,这说要走,动身也不算太早。 “你还说呢,我在京师里,尽是听到这些蒙古鞑子,如何如何的厉害,每年到这冬天,就来咱们大明祸害百姓,我还担心这次也遇见那些鞑子,没想到这里风平浪静,除了天气更冷一些,和京师也没多大区别,过两天在这四周走一走,也就回去了,出来久了,也不大好,对了无病,你帮我问问凤姐儿,我这出去游玩,她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若是她不放心,无病你也可以一起来嘛!” 朱厚照说的轻松,他可是没有想到,因为他的到来,大同的驻军足足把大同府周围两百里篦子一样的篦了一遍,往年那些在草原上因为捱不过寒冷的冬天,而迁移到大同附近的蒙古小部落,也被明军远远的驱赶开去,可以说,如果不是眼下实力最大的鞑靼部小王子举族而下的话,只怕朱厚照想看蒙古人进犯大同,并且自己一显身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得问问凤儿先!”钱无病笑了笑,“不过,我想在王府里闷得久了,出去散散心,凤儿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无病哥哥,我也要去,我也闷的久了!”柳云娘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你们不说怕有人在皇兄身边嚼舌头,追究我上次出去的事情么,我这次跟着皇兄出去,看谁还敢乱说话。 “都去,都去,人多了才好玩呢,听说草原上的狼很是凶悍,尤其这找不到食儿的冬天,眼睛都是红的,咱们也去射几只狼玩玩!” 钱无病心里一凛,这饿狼成群,比猛虎可凶恶得多了这位爷,居然还想射几只玩玩?他都为皇帝身边的近侍有些揪心起来,这皇帝身边的差事还真不好当,这要是听了皇帝的话,皇帝有个什么受伤惊吓什么的,那倒霉的是他们,可是不听皇帝的话,倒霉的还是他们。 看到朱厚照嘻嘻哈哈的样子,钱无病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为大明的前途开始担忧了,自己眼前的这位君主,实在不是像是一个什么明君的样子,放下朝政溜到边镇不说,还丝毫意思不到,自己的安危对这大明天下意味着什么,这样的君主,真的值得自己全力侍奉么? 朱厚照正兴奋的憧憬着到了草原的情形,和柳云娘说的口沫横飞,钱无病暗自笑了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吃着草民的饭,担着宰相的心,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居然也敢想这么大的事情,大明传承这么多年,虽然有些灾难,但是可是一点衰亡的样子都没有,这些国家大事,自有朝廷上那些饱读诗书的重臣门去筹谋,去治理,自己安心求自己的富贵就好。 “刀削面,刀削面是什么东西,很好吃吗?”朱厚照正在听柳云娘得意洋洋的显摆,自命天下好东西都吃过的他,自然以为眼前的这小丫头在吹牛,小姑娘又吃过什么好东西了,见到好东西自然以为天下最好吃的莫过于此了。。 “当然好吃了!好吃的不小心,连自己的舌头都会吃进去呢?”柳云娘照搬了昔日那个多嘴的小二的话,扭头朝着钱无病说道:“无病哥哥,你告诉我皇兄,到底好吃不好吃!” “这个,马马虎虎的吧,不过,若是没吃过的,偶尔吃一下倒是感觉不错,天天吃腻了!”钱无病和着稀泥,和两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家伙,谈论刀削面好吃不好处,天底下还有这么滑稽的事情吗? “那有空一定得去尝尝!”朱厚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头却是在想:“大同有这等美食,也不知道凤儿爱吃不爱吃,要是凤儿爱吃的话,回去的事情,得找几个收益好的厨子带回去了!” 门口微微有些响动,一个面白无须的家伙,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轻声在朱厚照耳边嘀咕了几句,朱厚照抬起头来:“我有些急事,这就走了,无病,你记得问问凤姐儿啊!” “一定一定!”钱无病起身送朱厚照,朱厚照摆摆手,“你和云娘继续说话吧,不用你送!” 走到门口,朱厚照又回头看了屋子里两人一眼,轻声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这个柳云娘,也查一查她的家境,若是咱们不好出面,让代王府出面,替钱无病给她家下个聘,成全了他们两个的好事吧!” 第78章军情紧急 江山如画,残阳如血。 阴霾在傍晚时分,好像约好了一样,突然散去了大半,露出一轮血红的残阳,斜斜将有些无力的阳光洒落在整个大地,整个大同镇好像突然之间,被这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边,就连在城头上巡逻的军兵,在这抹残阳的映射下,也浑身金光,威武得如同故事里的天兵天将一般。 夕阳缓缓的坠向地平线,随之而来的黑暗,慢慢从大同镇最高的建筑,侵蚀而来,在大同,最高的建筑,不是城楼,不是牌坊,甚至不是肃穆的总兵衙门,大气的代王府,而是城池中间的,一座三层小楼。 从小楼的三层往外面望去,眼力好一点的,甚至可以看清楚城里那四座巍峨的牌坊上镌刻的字迹,若是登高眺远,在这里自然是极端让人心旷神怡的处所,只不过,此刻倚靠在窗前的那位中年美妇,眉头紧锁,好像有着无限心事一般,看不到任何心旷神怡的神情。 她是柳奴奴,也是这座三层明远楼的主人,这明远楼名字虽然听着很大气,但是,但凡在大同稍微有点身份身家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座青楼,只不过,这青楼的门槛有点高,他们想要进来恣意一番,首先也得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荷包才行。 大同是军镇,私娼妓寮自然不少,只不过来这明远楼的,不是富商大贾,便是军中的将官,普通士卒也好,大同的百姓也好,在他们心里,这富丽堂皇的明远楼,和他们恍若是两个世界。 明远楼的姑娘们漂亮,这是毋庸置疑的,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明远楼并不是直接做皮肉生意的,和那些地方相比,明远楼更像是这些有身份的人一个聚会,应酬,招待宾客的所在,而姑娘们,自然是这些场合里必不可少的润滑剂了,这些姑娘,也不知道明远楼的主人,从哪里搜罗来的,当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你若是经商的商人,这伺候的姑娘,能头头是道的与你和你的客人们谈论这经商之道,货物买卖,商品运输,甚至店铺的选址之类的,那份谈吐,就是多年在商海打滚的这些商人,也不得不叹服,就是这些姑娘,放出去做自家买卖的地方分号的掌柜,也绰绰有余了。 你若是有志于科举,那伺候的姑娘,和你谈论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圣人之言,也是如同口吐莲花,担保你即使是一个书呆子,也能体会到醍醐灌顶的感觉,当然,捎带一把红袖添香,那意境也是不错的。 你若是这边镇血池肉山里杀出来的军将,识不的几个大字,没关系,到了这明远楼,一样不会让你感到被冷落,排军布阵,管束士卒这些话题,也会有那飒爽开朗如同红拂女一般的姑娘,和你交流心得,有这样的女子在酒宴上,哪怕全部是这军队里的一群大老粗,谈论的都是那满是杀气的话题,也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突兀,反而大生知己之感。 能到明远楼来的,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招待,除了这些善解人意的姑娘们,明远楼的酒水饮食,自然也是一等一的,除了价格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贵以外,似乎,这明远楼实在是让这些客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他们很难想象,若是有那么一天,这明远楼歇业了,他们在这边陲之地,还能去哪里寻到这般令人满意的消遣之地。 当然,也有那急色之徒,这些姑娘们善解人意也好,温柔体贴也好,他们都不在乎,他们想的,就是将这些可人儿,剥成一只只小白羊一般的放在床上,然后压在自己的身下肆意蹂躏。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可就要有些失望了。 明远楼并不是没有这等皮肉买卖,不过前提有一条,很简单,这得要姑娘们心甘情愿才行,你若是家财万贯,姑娘们看你不顺眼,你就是连姑娘们的裙角都摸不到,若是你不过是中人之姿,身家也不是甚丰厚,但偏偏有姑娘和你看对了眼,两情相悦,你就是拿这里当你自己的第二个家,吃住缠绵都在这里,也没有人来管你。 也不是没有人仗着自己手上有三瓜两枣要强买强卖的,可别看明远楼接待客人的时候客客气气,遇上这样的人,直接就打了出去,至于找后帐捣蛋,嘿嘿,你不知道代王世子,也经常来这明远楼出现的吗,你这是活得腻了? 那些耍性子的军将们,那就更好对付了,往往还没等他们的性子耍起来,总兵衙门就来了人,将他们乖乖的拎走。说句实在话,大同大同,虽然名字里有个大,但是真的不是很大,更别说这明远楼就在城池中央,距离总兵衙门,实在算不得远。嗓门大的,站在楼顶吆喝一声,没准总兵衙门那边都能听见。 有这样的背景,几个倒霉的家伙触过几次霉头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尝试了,老老实实的按照明远楼的规矩在这里消遣,不过说来也奇怪,明远楼的买卖,不仅没有因这样的规矩惨淡下去,反而越来越兴旺。每到夜幕降临,这明远楼里灯火通明,楼外车水马龙,简直是大同一等一的繁华所在了。 “还没找到吗?”看着那抹斜阳,努力的挣扎着跳了几下,不甘的落下地平线去,柳奴奴回过身来,轻声问道。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子,正是柳云娘身边形影不离的开门红,只是此刻面对着这个慵懒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主人,开门红恭谨的脸上,似乎微微有那么一丝涨红。 “还没有,楼主,不过一发现小姐不见了,我就立刻派人去城门那边盯着了,小姐虽然没有找到,可以确定的是,眼下一定还在城中!” “她不会出城的,就因为这事情才禁足的她,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的!”柳奴奴摇摇头:“还是孩子气啊,突然之间,叫人不省心起来,却是这般的牵肠挂肚,继续找吧,凡是城里他去过的地方,都是去找,他认识的人,都要问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添乱!” “是!”开门红应声而起,房门打开,却是和迎面进来的一个人打了个照面,开门红微微弯了腰,让开了道路。 “王爷,你怎么来了!”柳奴奴看到代王进来,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不是说这明远楼,尽量少来的么,叫人看到了,对王爷的声誉还是有些影响的!” 代王脸上有些古怪,看了看她,径直在椅子上坐下:“那是云娘的侍女吧,这是去找云娘的?” “你知道这事情了?”柳奴奴脸色一黯,“这孩子,一大早不声不响,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整天都在外面,身边又没有个人,也不知道饿着没有!” “叫人别找了,我知道她在哪里!”代王叹了口气,看着柳奴奴,眼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奴奴,你可能要有个女婿了!” “什么?”柳奴奴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是说,你可能要有个女婿了!”代王重复了一遍,一脸苦笑的看着柳奴奴:“陛下亲自指的婚,这事情,咱们推脱的掉吗?” “云娘才那么点年纪,怎么就能谈婚论嫁,咦,你说是陛下指的婚,陛下知道云娘是你的女儿了?” 先是惊讶,后是疑惑,然后竟然隐隐有些担心,柳奴奴美目圆睁,看着自己眼前心事重重的这个男人。 “知道了,整整一下午,云娘都和陛下在一起,刚刚陛下身边的人,给我说了说陛下的意思,我这不就急着赶来了吗?” “云娘在哪里?”柳奴奴关心的却是这个:“眼下和谁在一起!” “和一个叫钱无病的商人在一起,陛下属意的也就这个人,说起来,这个人和咱们王府也有些干连!” “这钱无病人在哪里,先不说这么多了,把云娘接回来再说,云娘虽然年纪还小,但是这不明不白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过一晚上,这名节可就尽毁了!” “我这不是来告诉你的吗,陛下去了王大头那边,今日晚上,估摸着我是清闲了,我陪你一起去接云娘回来!” 同一时刻,大同总兵衙门。。 被代王称之为王大头的大同总兵官王苻,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三跪九磕:“大同总兵王苻,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吧!”坐在中堂的朱厚照,看着这个须眉皆白,脑袋有点大的老将军,脸上嬉笑轻浮的神色一点都不见,“来人,给王总兵赐座!” “谢陛下!” “这么说来,我一到大同,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却一直装糊涂!”朱厚照笑吟吟的说道:“不过,你今日怎么又派人前来找我,不继续装下去了呢?” “陛下恕罪!”王苻是那种很标准的武将,虽然对皇帝私自离开京城到这兵危之地,也颇有几分不满,但是作为一个武人,他这份不满,也只能深深的藏在自己心里,更何况,眼下可是有比这份不满,更重要的事情。 “不是微臣要打搅陛下的游兴,只是军情紧急,微臣不敢陷吾皇于军中,擅自定夺,所以,才不得不打搅陛下!” “军情紧急!”朱厚照听到这话,不仅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兴致盎然:“是蒙古人要打过来了么?” 第79章大索全城 蒙古人,是一个统称,百姓们这样称呼也就罢了,实际上,朱厚照应该问,“是不是鞑靼人打过来了!” 从洪武元年元顺帝弃大都北逃之后,在大明正式的公文里,对这些退到漠北仍然使用北元年号的蒙古人,都是称呼为鞑靼人的,至于蒙古人内部各个部落瓦剌,鞑靼等各个此起彼伏,兴起衰亡,那是一律不管的,从这点看来,这大明天朝上国的气度倒是有,我不管你们叫什么,我就叫你们鞑靼了,手下败将,不服来打啊! 经历了几代大汗,草原上说话管事的,已经和元顺帝的后裔没多大关系了,眼下在草原上,最令大明人人头疼的,是统一了鞑靼各部的秃猛可,蒙古人称之为“达延汗”,而大明人习惯称之为“蒙古小王子”的这一撮。一团散沙的蒙古人并不可怕,一个统一的蒙古,才是大明的心腹之患,而鞑靼小王子,正是这样强有力的统一了大半个草原的人物。 “是啊,据微臣手下的人禀报,今年草原上又闹了雪灾,蒙古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而微臣为了陛下不被这些大同周围的蒙古人打搅游兴,对他们进行驱逐的事情也传了回去,蒙古人以这个为借口。纠集了不少兵马,已经朝着大同而来!” “哦,是哪一个部落?”朱厚照眯起眼睛,眼睛的缝隙里,透露出来的,是一丝王苻看不见的灼热。 “是察哈尔,科尔科两部,据报几乎是倾巢出动!”面对皇帝,军情上王苻了可是一点都不敢怠慢隐瞒,察哈尔科尔科两部,是秃猛可手下六万户中的两个万户,而蒙古人上马为兵,下马为民,这倾巢出动,怕是不下两万之数,就算是弘治十年秃猛可进犯大明,也差不多也就这数字了,而那一年,人家可不是全部兵力都指向大同。 “来的好!”朱厚照轻蔑的笑了笑,对于草原上敌人的情报,他还是知道的,两个鞑靼的大部落,也就一两万人而已,而大同陈兵十万,他就不行对付不了他们,更别说他这一次御驾就在大同,对士气那是莫大的鼓舞,若是能给蒙古人一个狠狠的教训,那么至少这数年之内,他们绝对不敢再来犯边了。 而他,正德皇帝,则可以告慰太庙,将自己的武功宣扬天下。 “那秃猛可亲自率军前来的么,也是,他鞑靼一共就六部,这一下来了两部,他若是不来,可是镇不住场面,朕在这里,可是要好好的会一会他!” 说到这里,朱厚照才仿佛进入自己的角色,称呼上也由这些日子几乎已经习惯了的“我”该成了“朕” ,而那听到强敌来犯镇定自若,甚至渴望求战的心态,倒是令王苻这个一直忧心忡忡的老将军为之精神一振,但凡武将,看到自己的君主意气风发一副铁血的模样,都是心里很是激动的。 如果可能,陪着自己的少年君主,与草原上的这些野兽大站一场,哪怕就此战死沙场,他也不觉得任何的遗憾,这是无上的光荣,这份功业,是可以惠及子孙和家族的。 可惜的啊,他不敢,他也只能想想而已。皇帝依仗的,不过是大同的守军,虽然大同守军十万之众,但是这泼洒出去,在各个军堡城寨都放置了人手,真正留在大同,也不过是他麾下三万余人,若是蒙古人直扑大同,对沿途的军堡城寨不闻不问,甚至是绕了过去,大同守军对蒙古人,还真的没有半分胜算。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可眼下可不行,皇帝在城里,万一城破,失陷在蒙古人的手里,那他可就是千古的罪人了,就算没有失陷,皇帝受了点伤,他也担当不起啊。 土木堡之变这种事情,大明经历一次就够了,一次就折腾得大明数十年没有喘过气来,再来一次的话,大明会怎么样,王苻还真的不敢想象。 “微臣一定代陛下,好好的教训这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王苻霍然站起身来,“不过,兵危战凶,大同已非安全之地,微臣斗胆,请陛下还京,在京中静待微臣的捷报,只要微臣在,断不会让蒙古人的骑兵,踏入我大明一步!” “朕干嘛要你代我教训他,难道朕自己不会亲自教训他吗?”朱厚照见到满脸涨红的老将军,心里一下明白了他的用意,不过明白归明白,要是这么听的进人的劝谏的话,那他也就不是朱厚照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还京自然是要还的,不过是在大败了蒙古人之后,三大营的兵马,我出京之时,就已经令他们抽调了部分精锐以演练之名随驾,如今驻扎之地,距离大同应该不过百里,论兵马数量,咱们不输于蒙古人,论精锐,有你十万边军和朕的京营..” 朱厚照顿了一下,用力握紧了拳头:“此战不战即可,若战,定当必胜!” .. 钱无病坐在桌前,看到吃的眉花眼笑的柳云娘,心里头也是有些得意。从下午听这小丫头和朱厚照谈论刀削面,他就知道,这小丫头虽然锦衣玉食,但是对于民间的吃食,只怕还真没有吃过多少,尤其是,她还似乎有点小饕餮之徒的样子。 大明民间的东西都没吃过多少,那自己脑子中貌似从梦中学来的几味不同于大明的烹饪方法的菜肴,那她就更是没尝过了。刘凤儿已经从王府别院里搬了过来,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无论是刘氏还格楞还是李凤儿,甚至是被这份气氛感染的柳云娘,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这个时候,到厨房里露两手,钱无病自然不会拒绝了。 圣人说,君子远庖厨,钱无病不是君子,他是锦衣卫,所以,对于厨房,他可没有任何的排斥之感,而刘氏和李凤儿,似乎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有柳云娘,看到钱无病朝着菜碟将热腾腾的菜肴放在她的面前,有些自豪的请她尝尝自己的手艺的时候,这才有些怪怪的看了钱无病一眼,不过,接下来,这份奇怪就被美味的菜肴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小丫头吃的那叫一个满嘴流油啊。 “小郡主,喜欢吃就多吃一点,无病有这手艺,我还不知道呢,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李凤儿一个下午,已经和柳云娘熟络了,虽然眼下还有些拘谨,但是可比见到柳云娘就要施礼的那阵子好多了。 刘氏和格楞没有上桌,毕竟她那病,还是要忌讳一下,钱无病也没有忘记了他们,将自己做好的菜肴,送了一份到他们房里,此刻两母子正吃的开心呢。 所以,这饭桌上,就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和钱无病这个男人,人只有三个人,菜肴可是摆了满满一桌,李凤儿还道有些奢侈,不过,钱无病一句今日就该奢侈一下就讲她的话堵了回去了。 “嗯嗯嗯,今儿晚上,我和凤姐姐一起睡!”柳云娘嘴里忙着,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个时候,若是熟悉她的人进来,一定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吃货,就是他们平日里斯文娴静的小姐。 “这个鸡丁,味道好极了,回头我叫我们家厨子来学,无病哥哥,你可一定不许藏私!”不知道什么时候,柳云娘嘴里的钱无病,从钱公子,变成了无病,又变成了无病哥哥。 “那你家的厨子,可学不起!”钱无病笑道,“这可是祖传秘方,将来我要传给我儿子的!” “为什么一定是儿子,传给女儿不行吗?”柳云娘撇撇嘴,浑然不顾自己还是满足的食物,这让她撇嘴几乎变成了嘟嘴。 “女儿也行啊,不过,这传宗接代的事情,总不能传给外姓人吧,祖传的宝贝,我看看紧点!”钱无病夹了一筷子,随意说道,三个人便吃饭便说着闲话,气氛温馨的如同一家人一般。。 在柳云娘的心里,早就已经当李凤儿是钱无病那失散的妹妹了,这一点,一点都不难以推测,而她又是知道“真相”多一点的人,以她的聪慧,这事情没多长时间就理清楚了,既然是钱无病的妹妹,还是皇兄看得上眼的女人,柳云娘自然知道该怎么去对待,以她的乖巧,又是刻意拉近距离,这气氛不好才怪呢。 “不过,小郡主,你这不回去,真的没事吗,我可不想这全城大索,最后从床上把我给拎出来,最后给我一个诱拐郡主的罪名,那我可就冤枉到家了!” “能有什么事情,我上次出去那么多天,也不见有人找我,只不过,这一次不能出城罢了!”柳云娘眨眨眼睛,有些狡黠的说道:“你放心,真要抓住你问罪的话,我一定会为你开脱的,对不,凤姐姐!” “别问我,我下午从那边回来,大家都没事人一样,也没见有什么人慌乱,我想,无病说的全城大索,只怕不可能吧!” 李凤儿笑嘻嘻的说道,就在这时,外面街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间杂还有兵器的碰撞声,一听就是军兵们在跑动,紧接着,铜锣声开始响了起来,有人大声在街上喊了起来:“各家各户,各自守紧门户,毋留闲人,总兵衙门有令,即日起,实行宵禁!” 三人面面相觑,半响,柳云娘吐出嘴里的一块鸡骨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会真的大索全城吧!” 第80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钱无病也不淡定起来了,更让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的是,随着外面的动静,门口居然想起了门环的叩门声,声音不徐不缓,放在白日里,钱无病想都不想就去应门了,但是,这个时候,响起的敲门声很吓人的好不好! “凤儿,你去你干妈那里回避一下!”钱无病苦着脸朝着两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女孩儿说道:“小郡主,只怕真的是找你来了!你别忘记,记得为我开脱啊,是你自己要来的,可不是我诱拐你来的!” 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是个麻烦,但是,这麻烦也来的太快了吧,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这自己要真是一个普通商人,这个时候,怕是得吓得尿裤子了吧! 钱无病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出去,人家都寻到家门口来了,躲是躲不掉的。 “没事,凤姐姐,不用怕,我娘可疼我了,最多也就叱责几下!你就在这里陪我好了!”小大人一样的柳云娘,安慰着李凤儿。 李凤儿看着钱无病出去的身影,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你们家钱老爷在家吗?”门吱呀一声打开,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着外面灯笼的晃动,钱无病已经做好了面对一群凶神恶煞拿着刀枪的边军的心理准备,可他没有想到,门一打开,居然灯笼的光芒中,是这样的一位风韵万千的美妇人。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看着眼前的妇人:“钱老爷没有,姓钱的倒是有一个,若是你找的他的话,他在!” 妇人瞟了他一眼,径直就朝着里面走去,哗啦啦一堆人,也从她身后跟了进来,钱无病让在门边,看着眼前这群人,似乎没有拿刀拿枪什么的,心下安定了许多,看来,这不是来捉拿自己的啊。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欢呼,有人在大声喊道:“抓住了,抓住了一个,这死鞑子,一开口就露馅了!”然后就听见有人群跑动的声音,钱无病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赶紧将大门关上。 尼玛,怎么有点兵荒马乱的意思了。 他嘟囔着,回过头来,透过人群的缝隙,他有些吃惊的看到,小萝莉正拉着美妇人的手,把她按在饭桌前坐下,朝着菜碟指着,嘴里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介绍他的“拿手之作!” “无病哥哥,这是我娘!”柳云娘看着钱无病一脸惊疑不定的走了进来,噗哧一笑,扭头朝着柳云娘问道:“娘,你不是来抓无病哥哥的吧!” “当然不是,原来你就是钱公子,适才倒是有些怠慢了!”美妇人仿佛这才看见钱无病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云娘顽劣,给钱公子带来诸多不便,我感激钱公子来来不及,又怎么会来为难钱公子!” “那这外面..”钱无病有些脑子转不过弯了,指着外面似乎都灯火红了半城的动静问道。 “那是总兵衙门在清查城里的蒙古奸细呢!”美妇人用手捋了一下发丝,“这种事情,每年都要发生几回的,钱公子是第一次来大同吧,时间呆长了,也就习惯了这些事情了!” 哦!钱无病彻底放下心来,只要不是特意找他的麻烦就好,这代王府真要找他的麻烦,就算他亮出了锦衣卫的身份也没用,代王会在乎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吗,只怕他府里的侍卫,和自己品衔一样的,都是一抓一大把吧! “娘,你尝尝这个,这个又酸又辣,楼里的厨子,可做不出来这味道!”柳云娘还在献宝一样的让美妇人尝这尝那,这个时候,她可完全就像一个被宠溺坏了的孩子。 “还这么贪吃,看了让钱公子笑话,你喜欢吃这个,回家里叫厨子做给你就是了!”柳奴奴本想叱责自己女儿几句,可见到女儿这般乖巧的模样,在叱责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现在自己刚刚进来之前,这家人和自己女儿正在吃饭,而自己女儿,似乎..吃的很高兴? “钱公子,今日的事情,可这真真麻烦你了,我在这大同府倒是有些产业,也不乏消遣的地方,钱公子若是觉得无聊了,不妨来明远楼坐坐!”柳奴奴环顾了一下,看了看刘凤儿,心里便有几分不喜,扭过头,对着钱无病说道。 “有空一定去,一定去!”钱无病连连点头,眼前这位既然是柳云娘的母亲,这不是王妃也估计和王妃差不多的身份了,他可不敢有半分失礼。 “那云娘我就带走了,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平,钱公子如果没什么事情,还是就在这大同过年吧!不要乱走动了!”柳奴奴站起身来,轻轻拉了拉似乎还有点不愿意离开的柳云娘,淡淡的说道:“走吧!” 钱无病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到门口,眼看着这群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的走了,再回头看看有些狼藉的饭桌和柳云娘曾经坐过的椅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是什么滋味,叹了口气,又走了回来。 “刚刚那是王妃?” 刘凤儿从柳奴奴进门起,就一直没有说话,不过柳奴奴看那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只怕这位“柳娘娘”已经认出自己来了,一直乖巧得好像什么似的,她在王爷和这位“柳娘娘”面前,表演歌舞可不止一次,甚至他学的很多东西都是明远楼里的那些师傅教的,她又岂会不知道柳奴奴。 “不是王妃,但是,大家都拿她当王妃了!”她犹自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 原来是外室!钱无病明白了,不过,能给代王生下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代王也不给她个名分,这代王也实在是抠门了一点。 .。。 钱府外面。 一辆黑漆漆的马车停在那里,柳云娘拉着母亲的手,笑嘻嘻的,丝毫没有翘家被人逮住的感觉,可一上马车,小脸儿立即就垮了下来,在马车上,代王正笑吟吟的看着这母女而上,走上车来。 马车缓缓的启动,车辙声中,朝着远处的代王府缓缓的驶了过去。 “要打仗了?”首先开口的,居然是柳云娘,生活在大同的她,可不比懵懵懂懂的钱无病,这满城大索奸细意味着什么,她比什么人都清楚。 “嗯,王总兵那边的军报,达延汗的两个万户,朝着大同这边来了!”代王也不觉得奇怪,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他能不清楚吗? 柳云娘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么多人,她可没有想到过,这种规模的鞑子犯边,在她出生以后,一直都没发生过。 “能顶得住吗?”她心里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军力对比,小脸儿更黑了。 “顶得住顶不住都这样,难道咱们还有地方可去?”代王苦笑了一下,“你娘不是说你一直想去江南看看的吗?要不明天收拾一下,和你娘一起去江南散散心,等天气暖和了再回来!” 柳云娘歪着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见柳奴奴很是坚定的摇摇头:“我是想带云娘去江南看看,不过,不是现在!” “我也哪里都不去!”柳云娘抬起头来,眼睛在黑暗的车厢中褶褶发光,“皇兄既然在城里,那随驾的兵马一定不远,以皇兄的性子,只怕眼下谁劝他都没有用,他是肯定不会回京的,这仗有的一打!” “你见过你皇兄了?”代王有些惊讶,他一直不明白,这陛下要为云娘指婚是个什么意思,敢情,这两人早就已经私下里接触了。 “见过了!”柳云娘点点头,回过头来,又对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娘,刚刚你在钱家看到的那位姑娘,我知道你以前一定见过她,不过她眼下已经赎身脱籍了,就不再是王府的人了,你日后见了她,还是要和蔼一些,那是皇兄看上的女人!” “她就是那个李凤儿?”柳奴奴有些吃惊,显然,皇帝的这事情她也知道,只不过,他没有将那个低眉顺眼站在桌边的女子,和皇帝看上的女子这两个人对起号来。。 “嗯!”柳云娘点点头,眼睛看着车外,一对对军兵从对面跑过,黑暗中的大同城,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娘知道了,只是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让你父王和娘操心了,你一直都是乖巧的孩子,我们是知道的,若是你想四下走动散心,眼下这环境也不合适对不,等这阵子过去了,娘陪你去江南散心!” 柳奴奴抚摸着柳云娘的头顶,眼光温柔的看着,一边小声的叮嘱道。 “随她吧,身边多带点人就行了!”代王去是发话了,“云娘和别的孩子不同,多见识点,对她也有好处,反正她也见过陛下了,日后若是有人进谗言,有了这层关系,陛下也怪罪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个,柳奴奴又皱起眉头来了,在柳云娘心里,代王说的这层关系,她没准以为还是这次她和皇帝私下的见面,但是柳奴奴知道不是,代王说的是指婚的事情,既然是皇帝指的婚,那谁还找柳云娘的麻烦,那不是瞎眼了么,只是钱无病那人,她刚刚看过,虽然人长得不算歪瓜裂枣,但是,无论从哪个方面你来看,都配不上自己冰雪聪明的女儿啊。 这事情,还真的麻烦啊.. 第81章秃猛可的小算盘 说起北方,诗意一点的,会想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优美的词句,但是,那是在西北,在大同以北,可看不到这样的美景,倒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蓝的好像是一块宝石的天空,这样的景色倒是不罕见。 但是,这里有一个但是,因为这样景色,在春秋之际,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才看的到,等到一入冬,小刀子一样的寒风吹着,黄豆大的冰雹打着,怕是再一肚子的诗兴的读书人,也得老老实实的裹着皮袍子,呆在暖和的屋子里。 若是再下上一场雪,那就更冷峭了,小雪还好,冬天总归也有日晴的时候,太阳一出来,冰雪消融,除了增加几分清冷,融化的雪水滋润了草原,对于来年的牧草长势,并不是一件坏事。 但是,若是连绵多日的大雪,那就有些糟糕了。小雪的话,草原上牧民们喂养的牲畜,尚可以扒开雪层吃到牧草;但是大雪的话,如果积雪由于乍暖后又降温,雪表面结成冰壳,则牧畜不仅吃不到草,而且易受冰壳刮伤,更别说大雪的时候,能见度低得要命,十多米之外就是一片白茫茫了,根本看不见人,这个时候,只有脑子进水了的人,才敢将牲畜带出去放牧。 下大雪不能出去,晴天了牲畜又吃不到牧草,对于草原上的牲畜,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每年雪灾,草原上也称之为“白灾”来临的时候,牲畜都是死伤一大批,而依靠着这些牲畜过活的牧民,冻死饿死的,更是不计其数了。 入冬以来,科尔科草原上,就经历了一场白灾。 虽然这场灾难的范围并不是很大,但是,秃猛可治下的三个万户,至少有两个万户收到了波及,如果不迅速的补充一批粮食和牲畜的话,这两个万户,等到来年开春,至少要减丁几千人。 秃猛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出现的,这么多年的征战,他比谁都明白实力的重要,这些捱不过冬天的牧民,都是他的实力,能过得了这个冬天,他帐下依然有这些活蹦乱跳的战士,过不去,只怕连鄂尔多斯,土默特这些部落,都要蠢蠢欲动了,毕竟,他们的牧场,今年可没遭遇白灾。 粮食,牲畜从哪里来,秃猛可习惯性的把眼光放在了南边的大明,虽然大明对于草原上的防范,越来越严密,又不惜屯了重兵在边境,不过秃猛可相信,凭着自己手下这些骁勇的儿郎,只要不和大明做举国之战,而是劫掠一番,应该不会很困难,尽管战事一起,大明不论胜败,对于物资流入草原会控制得更严,但是,光是劫掠回来的东西,就足够渡过一段很长的日子了。 而大明人吃打不吃记,几年之后,他们或许又淡忘了这事情,然后继续的互市,继续的有那些贪婪的商人来到草原。 秃猛可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他觉得那些高大的城墙军堡后面的,更像是他孛尔只斤氏的另外一块牧场,等到牧草丰盛之后,他带着儿郎去割上一茬,然后,只需要等待牧草再长出来就够了。 前些天,更有好消息送了过来,大同镇那边,居然驱赶起了在大同附近游弋的牧民,对于秃猛可来说,这更是人要瞌睡了送了枕头过来,他正愁没有个名目挑起战端呢,这理由就送上门来了。 他如今可是左右蒙古的达延大汗,鄂尔多斯,土默特部,永谢布部、蒙郭勒津部、喀尔喀部、兀良哈部、科尔沁部以及朵颜三卫的共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顾着厮杀增长实力的他了,做事情也开始讲究起来了,你们南朝人,不是讲究个师出有名么,而眼下,我兴兵为我治下的百姓讨个公道,算不算师出有名? 两个万户,各自抽调了五千精壮,再加上他本部的三千精锐,一万多兵马朝着大同浩浩荡荡而来,打仗必定会有死伤,这个他很清楚,但是,熬不过这个冬天,谁知道这些精壮还能剩下多少,与其让他们默默的冻饿而死,还不如和明军作战中战死。 秃猛可盘算好了,自己兵指大同,直接找大同的守军索要这次驱逐牧民的赔偿,那大同历年年囤积的粮草不少,若是他们识相,满足了自己的要求,自己这个冬天也就算熬过去了,哼!若是不识相,虽然自己的儿郎未必能攻破大同,但是,在这大同四周肆意劫掠,难道不会么? 那些大明的守军,离开了高大的城池,没有了他们的犀利火器,还敢来到草原上和他成吉思汗的子孙来野战一场么?秃猛可不相信他们有这样的勇气,实际上,在他以前的战绩中,和他野战的明军,似乎都是一败涂地。 沿途的大明军堡城寨,看到无数的蒙古骑兵浩荡而过,一个个如临大敌,可奇怪的是,除了挡在必经之路上的军堡,被蒙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并穿城而过以外,其他的军堡,并没有受到多少蒙古人的袭击,这让这些提心吊胆的守军,在大感庆幸之余,也不禁开始有些疑惑起来。 雪花一般的军报,飞到了大同,飞到了总兵王苻的案头,此刻,原本应该坐在案前的大同镇总兵官王苻,却是全身披挂挺着腰站在书案的一侧。 “来的还真快!”朱厚照看看手里的军报,朝着下首的另外一人问道:“张永,三大营的兵马如今到了么? 被称呼张永的那人,面白无须,赫然是一个宦官,此刻见到皇帝问起,只见他恭恭敬敬的一抬手,竟然是向皇帝,行了一个军礼:“奉陛下诏令,五军营的歩卒和三千营的骑兵,已经日夜兼程赶到大同,眼下正严阵以待!” “这些兵马,你先统制起来,你们几个当中,知晓兵马的也就是你了!”朱厚照吩咐道,这个时候,虽然他不打算干涉战局,但是,禁军可能不是交给王苻的,这起码的制衡之术,他还是懂的。 “是!”张永干脆利落的回答道,这哪里像一个宦官,分明是一个一身男儿气概的武将。 自从朱厚照登基以来,东宫的那些伺候他的宦官,或多或少都得到了重用,刘瑾那自不必说,司礼监太监,权倾朝野的“立皇帝”,不过,除了刘瑾之外,东宫还有七个随侍宦官,和刘瑾一起得到了朱厚照的重要,这七人和刘瑾一起,在朝野被称之为“八虎!” 而张永就是这八虎之一,也是唯一敢和刘瑾拔拳头的一位,若是论排行的话,这八虎当中,他若是自承为老三,估计,没人敢认为自己是老二,在权势上,他也许差过刘瑾很多,但是,在轮到朱厚照的宠幸上,那就未必差的多少了。就连上次痛殴刘瑾,他得到的处置,也不过是朱厚照令他摆酒向刘瑾赔罪讲和而已。 这一次朱厚照游历大同,刘瑾坐镇京师,张永那是朱厚照毫不犹豫要带在身边的人,在京师中,张永除了内宫的职差,还督十二团营兼总神机营,这么说吧,正德朝要论兼职最多的人,就数这位老兄莫属了。他在内宫还掌管乾清宫、御用监诸事,兼提督尚膳、尚衣、司设、内官诸监,整容、礼仪、甜食诸房及豹房、浣衣局、混堂司、南海子事等等呢,也真够他忙的。 当然,朱厚照将他带在身边,除了亲信以外,更重要的是,张永知兵!朱厚照可不是单纯打算到大同转一圈就回去的,他可是想在这边镇,显示武功的,身边有个知兵的亲信人儿,那肯定比凡事都询问边镇将领的强。。 “王苻!”朱厚照离开文案:“这大同你经营多年,知将知兵,朕不会昏聩到这个时候,在这里瞎指挥一番,你且坐在这里,这兵马调度,如何应对,悉数由你做主,至于朕,你把朕当作你麾下,统领这三千歩卒,两千骑兵的一员军将好了!” “这个..陛下,微臣不敢!” 王苻有些犹豫,自古以来,似乎没有这样的例子啊,皇帝统领天下兵马,那是天经地义的,即使皇帝不指挥这些兵马,将这些兵马交给信任的军将,但是,也没有听说过,皇帝到这些军将的麾下,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的事情啊! “有什么不敢,你要抗旨么?”朱厚照却是不管这些,也不知道是真威胁还是假威胁,他朝着这位老将军看了一眼:“这个时候,误了这军国大事,怕是你全族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皇帝都威胁也要他全族了,王苻知道这事情,他再也推辞不得了,这个时候,尽管他很想那个温吞水一样的代王,能在一旁劝一劝皇帝,但是,很明显,皇帝根本没打算这事情让代王沾上边。 “那陛下恕臣无礼了!”王苻吸了一口气,身上甲叶作响,走了上去,沉声喝到:“来人,击鼓,升帐!” 第82章铁骨铮铮的大明 大同城里,气氛明显的不对起来,不光是钱无病感觉到了,就连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外面的事情的刘氏也感觉到了。 “这是北边要打过来了?”刘氏开口问道,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一家子”围着火盆而坐,除了有些懵懂的格楞,三个人都是脸上有些忧色。 “应该是吧,城里的兵马调动得这么频繁,我上街看到,那些在官府登记了的丁壮,都被官府召集起来,往城池上运送着箭矢柴薪呢!”李凤儿的声音有些发颤,蒙古人的暴行,她可是听说过很多,不是说大同外面还有很多朝廷的军马吗,怎么蒙古人说来就来了。 “那小黄有几天没来了吧!”钱无病突然问道:“这个时候,蒙古人就在外面,他要回京师的话,怕是走不了喽!” “应该在王府里,这个时候,王府应该是最安全的所在!”刘凤儿听到他提到“小黄”,心里微微一荡,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又那么多护卫,又呆在王府里,可比咱们担惊受怕好多了!” “听说,草原上今年又闹了白灾?”刘氏的心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眼睛茫然看着跳动的火苗,喃喃说道:“这个冬天,想必他们日子不好过了,又打起咱们的主意来了!” “干娘!”李凤儿心细,知道这个话题,怕是勾起了干娘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白嫩的小手,将刘氏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摩挲起来:“眼下咱们不也是挺好的么,你就不要想以前的那些事情了!” 刘氏苦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干闺女,她何尝想要想这些事情,只是当年大同城破,她被掳走的时候,不正是李凤儿这般年纪么?等到好不容易从草原上逃回来,昔日青春活泼的女孩,却变成了形貌枯槁的妇人,眼下的情形,和当年的多么的相似。 “对了,无病,你的那两位家人,姓雁的是吧,怎么不叫他们进来暖和一下,天气这么冷,老在外面转悠,可别冻坏了!”李凤儿看着在外面一闪而过的身影,轻声问道,钱无病的这两位家人,似乎是护院来着,她也看出来了,不过这么冷的天气,他们在屋子里烤火,人家却在外面挨冻,从来都不拿自己当什么尊贵人儿的李凤儿,心里微微有些过意不去。 “不碍事的,他们练过武艺的人,这点冷根本就放在心上!”马恩摆摆头,自从那位“准王妃”将柳云娘接走之后,雁家兄弟就被开门红告知,若是不愿意呆在她哪里,就呆在钱无病身边吧,也不知道柳云娘或者那位“准王妃”怎么给开门红说的,似乎她断了那份招揽的心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亏的如此,这城里一乱,有两个武艺高强的得力手下在身边,钱无病还真的心里安定了许多。 听到蒙古人到了大同城下的消息,城里开始的确是乱了一阵子,甚至不少暴徒,开始鼓噪着打砸店铺什么的,还散布一些令人人心惶惶的谣言,尽管城里已经篦子一样的被篦了几遍,基本上已经没有蒙古人的奸细在了,但是,慌乱起来的人,还真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好在大同本来就是军镇,当家作主的是总兵府,大敌当前,这后院起火可没人愿意看到,军兵们的动作很快,在当街砍了十几颗暴徒的人头,又在总兵衙门外面枷死了一群散布谣言的家伙,城里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只不过,这种消停,能持续多久,那就得看战事的发展如何了。 撇开钱无病这边不谈,让我们把眼光,放在如今一片肃杀的总兵府里。 此刻,不时有骑着马的军兵,匆匆从街道的那边冲过来,将最新的敌军动向带给这大同镇的指挥中枢,又不时有人从总兵府快马而出,将总兵府的命令,传到下一级的军将手里,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的肃穆阴沉,就连平日里交好,见面能说笑几句的军将们,此刻在总兵衙门里见到,也只是阴沉着脸相互点点头,然后便骑上马,匆匆的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五十万两银子,一万石粮草,布料铁器.。。居然还想要制作铁器的匠户?”朱厚照手里拿着这一封从城外射进来的通牒,脸上一脸的不屑:“秃猛可这是穷疯了么,还是拿朕当作那只会写字画画的宋徽宗了?” 通牒轻飘飘的飘落在地,在场的诸人,却没人敢接这个话茬,那宋徽宗面对金人时候的无能,以至于后来丧权辱国,深陷敌手,怎么看,都不能和皇帝相比,这种话,皇帝说可以,但是,臣子说,那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再说,大明从来也没有这种软骨头的皇帝,即便是当日土木堡之变后,英宗落入敌手,大明的应对之策,是当机立断重新立了一个皇帝,继续和敌人接着干,接着才有后来著名的“北京大捷”,在对待外敌的这方面,大明人,从来就是铁骨铮铮,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至于像秃猛可这种看似气势汹汹其实却如同儿戏的勒索,此刻总兵府里的这君臣三人,都感觉是一个笑话。 “这秃猛可做出这般姿态,又狮子大张口,看来,他也是不想打但是又不的不打!”王苻说道:“不过,这通牒,应该只是来吓唬微臣的,秃猛可可不知道陛下此刻便在城中!” “若是朕不在这里,王苻,你会如何应对!”朱厚照看了他一眼,问道。 “自然是一箭射了回去,送给他一封书信,上面只写六个大子‘你要战,那便战!”王苻傲然说道。 “一箭射回去,那也太没气势了,他们用箭,咱们得用大炮,大同城不是布置二十四门洪武大炮的么,朕记得朝廷在这上面可没少花银子,现在也到了他们的用武之地了!这个时候,不是省银子的时候,一起轰上几炮,告诉他咱们的回复吧!” 张永在一旁,微微笑了起来,“陛下,咱们是要吓唬吓唬他们,还是要轰他们一个人仰马翻啊?” “当然要轰他们一个人仰马翻,咱们轰出去的不是银子吗,这就听个响,那可不划算!”朱厚照看过洪武大炮的演练,对于洪武大炮的威力记忆犹新,此刻见到张永这么问,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那这么轰,可轰不到人,王总兵,杂家有个小小的建议,你看这样可好!” 大同城外,秃猛可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果然这些大明人一吓唬就软了,这还不到三个时辰,就老老实实的按照自己通牒,送出东西来了。 从他这里清清楚楚的看得到,从城门洞里,走出来的是一群推着小车的士卒,那小车上堆得齐人高的麻包,不用猜,那一定是自己要求的粮草了。 “儿郎们,明狗吓破胆子了,老老实实给咱们送粮食来了!”他意气风发的大喝一声,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浪潮般的欢呼。 “大汗,趁着这个机会,末将带人冲一冲?”眼看着城门打开,似乎只要稍微加点劲,这蒙古的铁骑,就可以踏进这座大明的重镇,秃猛可身边的几个军将,有些动心了。 “你当明人没有防备吗?”秃猛可举起马鞭,指指前方,“看他们的大炮和弓箭手,我敢说,在城门的那一边,明人一定集结了重兵,防止咱们冲城,不用死人,就能得到这么多东西,我们干嘛要让手下的儿郎送死!” “父汗,让孩儿带人去接收粮草吧,若是有机会,孩儿自然知道怎么做的!”说话的巴图蒙,秃猛可的儿子,秃猛可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儿子有勇有谋,办事他倒是放心的,若是这个冬天过去了,他还打算封他一块地盘统领,此刻让他在全军面前露下脸,似乎也不是坏事。 得到秃猛可的允许,巴图蒙一扬手,他身后的本部人马,呼啦啦的驱动马匹,跟着他朝着那些推着车的明军冲了过去。一时之间,蹄声如雷,大地仿佛都微微震动起来。 再在推车的那些明军,一看到对面这么大的动静,似乎也慌了神,一个个丢下手中的推车,空手就往城里跑,一时间,一百多辆装满麻包的推车,横七竖八的横亘在大同城外。 看着那些明军抱头鼠窜逃进城去,巴图蒙哈哈大笑,“一群胆小鬼!” 驱马在那些东倒西歪的推车前,巴图蒙傲然看了一下城头上那些慌乱跑动的明军,横刀立马,刀指城头,大声喊道:“儿郎们,将这些粮食搬回去,城里面的那些胆小鬼你们听着,成吉思汗的子孙,可不会杀戮手无寸铁的人,你们就大着胆子,继续往外运吧!” 马刀画了一道优美的圆弧,落在他脚下的麻包上,麻包“哗”的一下崩裂开来,巴图蒙看了看脚下,脸色大变,这黑乎乎的犹如砂土一般的东西,哪里是他想象当中的粮食。 他抬起头来,张嘴正准备大骂明人的背信弃义,却见远处城头火光一闪,那后,那火光从远到近,迅速的变得越来越大,一直飞到他的眼前,遮住了他整个的眼帘。 这个时候,他耳中才听到一声巨响,然后,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83章不信骑兵能攻城 在秃猛可以及他手下的将军士兵眼里,那就是巴图蒙和他的骑兵,吓走那些运送粮食的明军,然后,城头上的大炮,就开始轰鸣起来了。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一次明军的大炮的威力,比以往大的多,从第一声大炮轰鸣起,巨大的声响就充斥着他们的耳膜,整个大地,都似乎摇晃起来。甚至靠的近一些的士卒,都被被这巨大的声响从马背上震得跌落下来的。至于被惊扰到的马儿的嘶鸣声,在这声浪中,也变得隐隐约约不那么真实起来。 爆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城外的排成整齐的军阵的蒙古骑兵人仰马翻,一阵骚乱,等到军将们约束好自己的手下士卒,再看巴图蒙那边的时候,一阵阵黑色的白色的烟雾中,那些粮车以及刚刚雄赳赳气昂昂的巴图蒙和他的儿郎,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在原来巴图蒙站立的地方,竟然隐隐是一个大坑,以这个大坑为中心方圆一两百步的范围里,到处都是马的尸体和人的残肢。 偶尔还有没有死的蒙古兵,拖着一条或者两条血淋淋的大腿,正吃力的从大坑的边缘,朝着本阵爬了过去,又或者,那被炸成两截的身子后面,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那残存的上身,却兀自不觉,执着的,努力的,朝着自己的族人爬了过来。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除了偶尔有风吹过那些烟雾,城头上,和城头下的两方人马,都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也不知道是城头上是谁欢呼了一声,明军们如梦方醒,大声欢呼起来,声音如潮水一般,从城头上涌到了城下,直接将那些伤兵的凄厉喊叫,掩盖了起来。 “大汗,攻城吧!”秃猛可身边的一个满脸胡子的蒙古将军,一脸睚眦欲裂的样子,“明狗骗了我们,害死了巴图蒙!” 秃猛可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刺入了手心,鲜血一滴一滴的从手心里滴落下来,他坐在马背上笔直的身子,似乎这一瞬间,也佝偻了许多。 “全军后撤五里,扎营,伐木!”他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城下丧子,即便是城里的明军要妥协投降,他也不会接受了,血债要用血来偿还,但是,眼下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蒙古人的骑兵,缓缓的朝后退去,城头上明军的欢呼还在继续,在一杆招摇的大旗下,张永微笑的抿了一下嘴,有些得意的走了下去。 蒙古人骁勇又如何,难道你们还能用骑兵攻城不成,下了马,你们这群罗圈腿,我就不信你们有多大能耐,这个亏,你们吃定了,就当是你们远道而来袭扰我大明,先交的一点利息吧! 不过那秃猛可倒是名副其实,果然不亏是草原上一等一的人物,被无数蒙古人传唱的达延汗,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也按捺得住,那个自称成吉思汗的子孙的蒙古将军,应该是他的亲族吧,在他面前被杂家的妙计炸成了渣渣,他居然没有昏头得令人泄愤攻城,看来,这仗打起来,不会太轻松了。 张永得意洋洋的去给朱厚照回报这一场小胜的时候,钱无病正在努力的拍打着身上的火苗。 钱家的宅子,距离城门并不是太远,连一里地都没有,当初李凤儿租赁这屋子的时候,想都没有想将屋子租在大同中心,那里的价钱可是贵了许多。 城外的爆炸,简直是地动山摇,除了那些蒙古人直面这些爆炸的威力以外,只怕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这靠近城墙的民户了,城头上的明军早有准备,最不堪的,也不过是摇晃几下,然后一屁股跌落在地,然后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而民户中的居民们,事先可不知道有这么一出,这一阵地动山摇,简直就是鸡飞狗跳,一片狼藉,甚至一边大呼着“地龙翻身了”一边跑到大街上的,也不乏其人。在钱家,钱无病还好一点,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正站在给李凤儿和刘氏说着什么,一阵巨响,他一个屁股墩跌在地下,倒也没有受伤什么的,而刘凤儿和刘氏,可就惊惶得多了,从椅子上跌倒下来的时候,一下子打翻了火盆,她们甚至都不觉得。 燃烧的火炭在钱无病的衣襟后摆不慌不忙的燃烧着,炮声中,几人都在震惊中,谁都没有发现,等到炮声停下,钱无病发现自己后背发热发烫的时候,他已经像祝融真君一样,浑身都是火了。 他手忙脚乱的去脱自己的袍子,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趁势躺下,在地上打起滚来,试图压熄灭火苗,而李凤儿和刘氏,一边大声的喊着格楞去端水,一边凑过来想帮忙灭火,钱无病滚来滚去的,她们却是无从下手。 火苗被压得小了些,钱无病趁着这个机会,坐了起来,迅疾无比的解开自己的衣扣,想将被烧的破破烂烂的外衣丢了开去,也就这个时候,只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端着满满一木盆水的格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再然后,一盆冰冷的浸骨的井水,劈头劈脑而来,让他彻底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寒冷彻骨”! “都快熄了,你还泼水!”钱无病哆嗦着,指指一副“幸亏有我”模样的格楞,“去外面看着去,外面这么大动静,这是鞑子攻城了么?” “去去去!”刘氏也驱赶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到处跌落的火炭,而李凤儿,则是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显然这些事情的发生,已经让她的脑子转不过来。 “少爷,你没事吧!”雁家兄弟也从外面冲了进来,见到钱无病坐在一片水渍当中,身上是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 “没事!”钱无病声音都在打颤:“你们在外面看着,别让人有机可乘,我先去换身衣裳!” 等到钱无病换了一身衣裳,感到这温暖又回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雁九已经打探来了消息。好吧,这消息都不用打探,在大街上到处都有军兵在吆喝,这是炮击蒙古鞑子,叫百姓不用惊慌,这些消息,在门口也就听到了。 “炮击鞑子,咱们大同的火炮,有这样的威力么?”钱无病有些怀疑,每年一度的京营秋季演武,他也是去看过几回的,神机营的那些火炮,虽然威力巨大,似乎也没这么大的动静啊,这距离城墙都还一里地呢,自己都震得站不稳了,这要是正处于打击范围当中的蒙古人,那还有人在吗? “好像是鞑子们要粮食,大同的总兵官假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将一些火药硝石藏在粮车里送到城外,等到鞑子们一围拢过来,就轰他娘的!这动静就当然大了点,那是火药呢,不知道装了多少车出去!”雁九也有点小激动,听说这一阵炮击,几百个鞑子当场就灰飞烟灭,简直是太解气了。 哦!钱无病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不奇怪了,只不过,鞑子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报复那是不可能的,似乎自家宅子,住的距离城墙,有些近了啊,这万一鞑子有投石机,自己坐在家中,被天上落下来的巨石砸死,只怕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凤儿,你昨日说,代王府是眼下最安全的所在,你也算是王府的老人了,你看,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咱们一起到你以前住过的地方,呆上几天可以不可以?” 李凤儿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钱无病:“无病你在担心什么,这里距离城墙还远着呢,鞑子若是破了城,这在城里哪里都一样啊!” 钱无病看到她的为难之色,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的了,代王府此刻只怕是壁垒森严,这是战时,他们哪里会放有些来历不明的自己进去,更别说眼下皇帝还住在代王府,只怕眼下代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查了祖宗三代才有资格呆在那里。 “代王府不行,柳云娘那里似乎可以试试?”钱无病斟酌着,这柳云娘是小郡主,此刻大概呆在代王府里,但是,以前他住的那地儿,距离这边就挺远的,如果能在那边躲几天,也算不错! 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原来住在柳云娘的那地方,实际上就是代王府的后院,虽然这后院的规模似乎有些大的出奇了,但是,钱无病一个土包子,这才富贵几天,自然是体会不到的。他还只当是王府的产业,是别院什么之类的呢。 对了,记得柳云娘那小丫头的母亲,好像邀请自己到他们家的那个叫什么“明远楼”的产业去玩一玩的,准王妃的产业,自然是开在大同的中心,自己带着自己的这一帮人,全部都到那里去,大概就不会再担心吃饭睡觉的时候,被天上掉下来的巨石给砸死了吧! “那怎么一样!”钱无病看了看李凤儿一眼:“凤儿,你知道明远楼在哪里么,昨日里王妃好像叫我过去看看的,这反正闲着没事,不如大家都一起去看看吧!” “明远楼!”李凤儿轻轻掩着小嘴,看着浑身焕然一新的钱无病,有些惊讶的问道:“我知道倒是知道,只是,我们一起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们去明远楼吃饭!” 第84章恰似1群太监上青楼 因为城外的蒙古兵,明远楼实际上已经才处于半歇业的状态了,这个时候,若是还有人来这里寻欢作乐,那除了说没心没肺以外,也就只能说脑子里差一根弦了。 所以,钱无病这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明远楼,倒是让在门口迎宾的知客一阵欢喜,看这位公子,护卫丫鬟老妈子一大帮啊,这才是富贵人家的做派啊! 钱无病到了明远楼前,也有些傻了眼,一边听着知客喋喋不休的介绍,一边走进楼里,看到二楼上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纷纷将眼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李凤儿跟着自己来,她要问合适不合适了? 尼玛,这哪里是酒楼,分明是个青楼嘛! 要怪就怪这楼子的名字,取的太古怪了一些,京师里的青楼,哪一个不是脂粉气十足,像什么“碧荷轩,锦绣阁,丽春院”之类的,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营生的,明远楼?这名字听起来确实和青楼没多少关系好不好。 好在这明远楼的知客非常伶俐,很是利索的将钱无病带到一个大的房间,这才避免他继续在大厅里被姑娘们围观的下场,一待坐下,根本不用钱无病吩咐,果子点心茶水,流水价的就送了上来。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明远楼的姑娘,可是整个大同都闻名的呢!”知客走了,换了个中年丽人走进屋子,笑吟吟的问道,虽然眉宇间仍然有股烟视媚行的味道,但是比钱无病在南京时候看到的那些楼子里卖弄风骚的妈妈们顺眼多了。 “呃..”钱无病突然之间,这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那位准王妃的姓氏呢,总不成开口就叫:“我要见代王妃吧!” “其实,我是你们家主人邀请来的!”他斟酌了一下,抬起头来笑道:“也不知道来得是不是时候!” “哦!”中年妇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不知道公子,是哪位主人的朋友?” 这明远楼都冷清成这样了,还是合伙的买卖?钱无病愣了一下,正不知道如何做答呢,有人从妇人身后走了出来。 “这里你不用招呼了!”开门红冷着脸,从妇人身后现出身形,对着那妇人说道:“这位公子,我来招呼他!” 妇人笑着退了下去,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开门红这才扭过脸来,看着钱无病,没好气的说道:“这个时候,来楼子里消遣,你这人,我该如何说你才好?” “我这不闲着也是闲着嘛,城外动静挺大的,呆在屋子里也不清静,对了,小郡主可好!”钱无病一看是熟人,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这个..自己在这楼子里呆上几天,这楼子总不会将自己当肥羊宰了吧! “托你的福,小姐没事,我倒是吃了一番挂落,自打跟了小姐,我这可是第一回!”开门红扫了他身边的李凤儿和刘氏一眼,似乎有些怨气,至于雁家兄弟和那里铁塔一样站着的格楞,她直接就无视了。 “呵呵!”钱无病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小萝莉离家出走,虽然只有短短的大半天,但是开门红这个贴身丫鬟还真是责任不小,那位准王妃训斥几句,估计也是应该有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是真的来消遣的吧,夫人和小姐都不在这里,你就是出格一点也没人管你的,当然,前提是你银子够多,我没发现,你身上带的银子不少啊,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没搜一搜你了!” “哪能呢,坐,先坐,既然小郡主不在,想必你也空闲的很,这坐下来喝杯茶吃点果子的时间总会有吧,对了,先给他们安排一下,今天估摸着,我们就住这里不回去了!” 又是一阵忙乱,等到屋子里清静下来,只剩下钱无病和开门红二人的时候,桌上的热茶,都已经微微的变凉了。 “实不相瞒,倒是有点事情,想要求下红姑娘!”钱无病看开门红颐指气使的架势,似乎在这明远楼里,说话还挺管用的,直接就道出了来意。 “这些日子,我想就住在明远楼了,这花销什么的,就不说了,但是我可不希望你们楼里的姑娘来打搅我,这事情,应该不难吧!” 开门红有些奇怪的瞟了他一眼,悠悠的说道:“你这是避祸吧,大同就这么大,你就避祸,能避到哪里去?” “避祸倒是谈不上!”钱无病嘿嘿笑了笑:“只是有些无妄之灾,能不遭就不遭的好!” “随你吧!”开门红无所谓的笑笑,“我还担心你骚扰我们楼里的姑娘呢,你倒是先说出来了,你这年纪的少年,居然不喜欢女人,你这是有病还是身边那位姑娘的魅力太大,让你不敢瞎想?” “这话可不能乱说!”钱无病急了,尼玛,那是皇帝预定的女人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情了,这开门红口没遮拦,硬把自己和李凤儿凑一块,万一被有心人听到,自己这富贵没有博到,只怕直接就要被皇帝派到城外和蒙古人交流交流去了,那自己可没地儿说理去! “这三间屋子就给你们暂时住着,缺啥的,吩咐外面的人就好,夫人吩咐过,你若是来了,自然是要好好款待!”开门红叹息了一下:“可惜了,其实你若是要姑娘服侍的话,有夫人的话,这楼子里大把的姑娘愿意服侍你,你真真浪费了一个好机会!男人不是一直都希望坐拥花丛的么!” 开门红眨眨眼睛,站起身来,楼下传来喧闹,应该是又有客人进门了,她走了出去,临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眼角荡漾出一丝笑意:“你这人虽然纨绔了些,似乎还不错,小郡主看人挺准的,她都觉得你人可以,我想,那你一定就是可以了,雁家兄弟的事情,以后不用提了,你要找的人,我会继续帮你找的!” 钱无病苦笑了一下,这事情居然是这么个结局,自己应该想得到的,其实,从知道柳云娘的身份起,王家镇的事情,就很好解释了,代王历年来对蒙古人的态度,这大同周边的人都是清楚的,而身为小郡主的柳云娘,痛恨蒙古人,捎带恨上了和蒙古人做不法交易的大明商人,自然就有情可原了。至于人家不怕找后帐,那也是有底气的,在大同管辖的范围里,哪个商人吃饱了没事敢去找代王的麻烦啊。 只是代王手下有这么一票明显不是侍卫的马匪,也不知道朝廷知情不知情,代王就藩大同,这里是军镇,而代王也没有被天子恩宠到赏赐几卫兵马来护卫,平时里手下的武力,应该就只有那些吃着朝廷俸禄,有着朝廷头衔的侍卫了,至于蓄养开门红这些人,似乎套上一个“私蓄武力”的名头,也套得上去。 钱无病习惯性的按照锦衣卫的思维方式去想事情了,在锦衣卫的眼里,除了天子以外,这天底下,基本上就没有好人了,至于你要说你是好人,那没关系,咱们慢慢查,清者自清嘛!只不过,这查证出来的结果,就由不得这被查的人了,只有有了上意,你就是九世善人被查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也不是不可能的。 门吱呀一声的打开,马恩抬起头来,只见开门红又走了进来,虽然她的脸上这一次不是那么生硬冰冷了,但是,却换上了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找你的!”她让开身子,身后一个人,一身绣花团袄,从门外走了进来。 张永笑嘻嘻的走进屋子,看了看四周,在钱无病面前坐下,“钱公子好享受啊,这等时候,还不忘记这风流勾当,着实让你羡慕啊..” 开门红走了出来,在门口怔了怔,用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好笑,今日这是怎么了,这楼子里好不容易来两拨人呢,第一拨就已经够奇怪的了,来明远楼居然不希望姑娘们骚扰他,他以为他是谁啊,还骚扰,楼子里的姑娘可金贵的很呢,这第二拨人,更是让开门红有些无语,那身着团袄的,分明是一个阉人,什么时候,阉人也开始逛起青楼来,这难道就是那些无良的读书人说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么? “啊,张管事,您也好这个啊,原来和钱某还是同道中人?”屋子里,钱无病和张永,已经聊开了,在朱厚照的身边,钱无病就见过张永,此刻见到此人一进来,他就觉得有些面熟,等到此人一开口,哪里还有不明白对方的来路的道理,这般尖细的声音,可不就和自家叔爷一个腔调么,他听的可熟了。。至于这张永说自己是朱厚照的管事,这再也正常不过了,宫里的公公们,可不都是皇帝的管事么。 “某不好这个!”张永有些哭笑不得的摆摆手,曾几何时,他眼里何曾有眼前这愣头青一般的商人,就算是京城大贾想要见他张公公一面,也得老老实实的排队呢,而此刻,不仅他找了来,还得坐在对方面前,听对方说这些不伦不类的话,不得不说,这世上的事情,还真奇妙,这要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有人在他面前说这个,你看他怎么整得对方欲仙欲死。 而这一切,仅仅就是因为一个女人,此刻在隔壁房间里的那个女人。 第85章1场空担心 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可再往。佯装不知道对方身份,调侃了一句,钱无病就将话题从这些事情上面岔开,没看见对面这位张管事,脸色都不自然了,这皇帝身边的人,尽量交好才是正道,就算够不着,也不能惹人不是。 “那张管事今日所为何来,我这一路来,路上尽是军兵民夫,你看这城里乱的,张管事没有遇见什么麻烦吧?”钱无病问道对方的来意。 张永朝着隔壁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了许多:“还不是为了凤儿姑娘,我家主人对凤儿姑娘的情意,钱公子想必也看了出来吧,这如今这样的情形,风儿姑娘住在民宅,哪怕是一块瓦砾掉下来,砸了她,我家主人也要心疼半天啊!” 张永砸吧了一下嘴,“至于这城里钱公子觉得乱,我倒是不觉得,王总兵这兵马调度有序,军中之事,你们这些百姓,哪里会懂得的!” “张管事所言极是,我也就是忧心这个啊!”钱无病深以为然,瓦砾箭矢落石什么的,能落在李凤儿头上,那肯定也就能落在他头上,他不是担心这个,费这么大功夫,将大家全带到这明远楼里来做什么? 张永点点头,虽然钱无病早一步将李凤儿带了出来,让他去钱家扑了个空,但是他倒是没觉得不快,反而觉得钱无病挺机灵的,只不过,这位钱公子选的这地儿,似乎有点不怎妥当啊。 张永自幼就阉割了进宫,对于男女之事,并不是有多了解,但是,他了解皇帝啊,据他所知,就是皇后娘娘,陛下都没有这么放在心里过,自己禀告完城外的战事,陛下很是高兴不错,但是,一转眼,就想到蒙古人会报复,而那位凤儿姑娘住的地方,似乎离城墙不远,这万一又了磕碰,那可就悔之莫及了。 陛下不想在风儿姑娘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自然就不能将凤儿姑娘接到总兵府里来了,到是凤儿姑娘知道陛下是代王的客人这层身份,可以安排她和她的家人,都住进代王府。自己讨来了这个差事,一个是容易办,另外一个,也是在凤儿姑娘面前混个脸熟,没准,这风儿姑娘,很快就成了凤儿娘娘了呢! 钱无病这家伙,机伶是有几分机伶的,可办事情也太没有章法了,以凤儿姑娘今后的命格,怎么能带她到这种风月之地来,这日后别人说起,嚼谷几句,那还不得影响凤儿姑娘的清誉啊! “这个,钱公子,恕我实话实说!”张永咳嗽了一下,陛下如此在意凤儿姑娘,这钱无病似乎也不宜太过于不大尊重,鸡犬升天的事情,这古往今来还少了:“这个,你将凤儿姑娘带到这明远楼来,实在是有点欠考虑了!” 钱无病一愣,还没明白过来张永的意思,张永手指朝着外面指了指,“这外面可都是做那种营生的姑娘,凤儿姑娘进出这里,怕是有些不大合适!” 钱无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自己还真没想到这点,自己一个大男人到这里来自然是无所谓,但是若是日后有人瞎说,皇帝的女人,当日是从明远楼里出来的,那就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天下百姓有多少张嘴了,你总不能一个一个去派人解释吧。 这民间的八卦,传着传着就开始添油加醋,钱无病一点都不怀疑,日后若是有人拿这个说事,没准能说出皇帝和李凤儿是在这里相识,而发生的一段风流韵事,这种香艳的故事,在民间可是大受欢迎。光是听“天子微服私探青楼,一代花魁终成正果”这样的题目,可想而知就一定是大有听众的了。 “张管事提醒的有道理,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带凤儿她们回去!”钱无病站了起来,一点点未知的风险和将来可能被恼羞成怒的皇帝给咔嚓相比,还是值得冒的。 “那倒是不用了!”张永摆摆手,“凤儿姑娘以前在别院的住处就挺好,那里就挺安全的,而且,那里有她相识的姐妹,想必凤儿姑娘不会反对的!” 钱无病点点头,既然是那些王府歌姬们的住处,那自己是想都不要想跟着去了,倒是刘氏可以跟着去避一避。 “那有劳张管事了!”钱无病拱拱手,虽然知道张永不过是一个跑腿的,这都应该是皇帝的意思,不过,自己一开始,不就是打的这主意么? “不用不用!”谈妥了这事情,张永心里也就愉快多了,“那,这就请凤儿姑娘过来坐一坐?单凭我的说话,凤儿姑娘可不会跟我走!” 钱无病欣然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对守候在门口的雁家兄弟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很快就将李凤儿请了过来。 对于这样的决定,李凤儿自然没有多大的意见,尤其是刘氏也跟着他去。 “我家主人,这几天可能很忙,凤儿姑娘安心住下就是,等到战事平息,姑娘要去哪里,自然随姑娘的意思!”怕李凤儿有顾虑,张永又特意解释了一下。 “战事平息?怕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吧,听说城外好几万蒙古兵呢?”李凤儿苦笑了一下,这大同若真的守不住,她到哪里都一样,难道偌高的城墙挡不住那些蒙古人,王府的围墙就挡得住了? “他们人多,咱们人更多!”张永不屑的摇摇头,皇帝在大同,而蒙古人都打到大同的城门下面来了,这大同以外驻扎的大明官兵,岂能没有反应,实际上,在王苻的告急文书发出去之后,应该不要多久,两翼的的明军就会行动起来,城外的秃猛可若是识相的话,咬一口就走那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打算围城攻城打持久战,那就直接包了他们这万把人的饺子也不奇怪,蒙古人闻名天下的是游骑射术,来去如风,可不是下了马扛着云梯和大明的官兵拼人头。 “凤儿你就放心好了,张管事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拼军马数量,草原上的这些蛮夷哪里拼得过我们大明,城外的这些鞑子,袭扰一番,拿咱们没办法肯定就会撤军的,你去收拾一下,给刘嫂说说,莫要让张管事在这里久等!” 半信半疑的李凤儿走了出去,钱无病乐呵呵的对着完成了自己差事的张永问道:“对了,张管事,这中午好像城外打了一场吧,也不知道胜负如何,你在外面走动,想必听到的消息多,趁着凤儿还没有,给我说几句,也好让我安安心!” “当然是咱们胜了,万炮齐发,那些蒙古鞑子还不都成齑粉,咱们的洪武大炮的威力,那可是一炮既出,糜烂数里,岂是血肉之躯可以阻挡的!”说道自己的得意之做,张永微微笑了起来,反正钱无病也不算是普通百姓,稍微透露一点细节内幕,也算不得是泄密。 “那得死了不少鞑子吧!”钱无病张大了嘴,一脸的神往。 “几百个总是有的吧!”张永砸吧了一下嘴,微微有些遗憾。 如是普通的军将,这几百个脑袋的军功,换个参将总没问题吧,他虽然不是这边军将领,可这军功也是实打实的啊,可惜的是,他现在不能告诉别人,这些人头都是因为他张永的奇谋妙计才变成军功的。 “鞑子退了么?”钱无病问道。 “哪里这么容易,要是退了,我也不会来接凤儿姑娘了!”张永看了钱无病一眼,心说还说他伶俐呢,怎说出这样白痴的话来。 “那鞑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总会报复的吧,我听说鞑子的投石车很厉害,会不会他们就近伐木造那些东西,要是这样,这城里的百姓可就遭殃了啊!” “哈哈哈!”张永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钱无病的这担心,其实也不算错,任何一个正常的对蒙古人略有了解的人,怕是都这么想,但是,在大同还这么想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伐木造车,你这是读书读得脑子都糊涂了吧!”他笑吟吟的说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大同啊,大明的九大边镇之一,城外早已经坚壁清野,莫说是可以造投石车的大树,就是能找出那么几十棵比你手臂粗的树木来,那都算是蒙古人有本事了,能造投石车的树木,平远那边倒是有,不过,平远距离大同,足足八十多里地,蒙古人不会这么想不开去那里伐木吧!”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钱无病舒了一口气,这就是见识阅历不够的短板了,弄了半天,自己担心被石头砸死,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鞑子们的火箭,倒是要防备一些,若是战事激烈,这火箭落在城里,怕是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家主人这才担心凤儿姑娘的安危啊!” 两人说话间,李凤儿和刘氏已经收拾停当,张永站起来告辞。 临行之前,刘氏几乎的提着格楞的耳边,仔细的叮嘱着他,“你在老爷身边,一定要护得老爷周全,你皮厚肉粗的,磕碰一下不要紧,若是老爷哪里磕碰了一下,你看我回来怎么教训你!” “好了好了,你们随着张管事走吧,安心住在那里,等到战事平息了,再回家吧!”钱无病有些好笑的看着苦着脸的格楞:“我一个大活人,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第86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自己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秃猛可很明白这一点,但是,巴图蒙的死,已经让他出离愤怒了。若是和明人的交战中战死,他心里还好受一点,但是,死在明人的阴谋诡计之下,这就让他不能接受了。 白日里他按捺住自己的愤怒冲动,让自己的人缓缓的退到了明军火炮远远不能触及的范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这么放弃离弃。长途跋涉而来,不仅没有从明人身上得到一点好处,反而死了一个儿子,他若是这样退回草原,他哪里还是达延汗,分明是受气汗、窝囊汗,一世英名尽毁不说,他也必将成为所有子民的笑柄。 所以,他要报复,他要让这些明人,为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这个晚上,他不打算让明人过得舒坦。 远处传来喊杀声,那是他派出去的几个千人队在扰城,漆黑的夜中,明人的火炮根本没有多大的作用,反而是弓箭更好用一些,当然,他也没指望自己的这些人,能够爬上的城头,这只是疲军之计,实际上,一待明人的火炮开火,这些人就会退了回来,周而复始。他相信,今天晚上,城头上的明军,没有一个人敢松懈。 实际上,就算是明军松懈,面对着大同高大的城墙,他手下的儿郎,也只能望城兴叹,除了泄愤一样的往城头上抛洒箭只,什么也做不了。和他上次来大同不同,那时候,随处都有可以制作弩车云梯的树木,而今天,他手下的人,已经朝着大同两侧搜索到二十里开外了,除了抓到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大明百姓,也没有发现多少能用的木材。 “父汗!”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将军,走进了他的帐篷,打断了他的出神。 看到眼前的人,秃猛可微微一笑,心里头丧子的哀痛,仿佛淡了一些。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他拍拍身边的锦缎垫子:“来,阿吉莉娜,我的小云雀,坐到父汗身边来!” 被称作阿吉莉娜的小将军,取下头上的帽子,一头秀发瀑布般的流淌下来,身子轻盈的走到秃猛可身边,挨着秃猛可坐了下来。 “父汗,你没事吧!”阿吉莉娜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还好,父亲的身躯还还是像草原上的烈马一样伟岸,并没有因为巴图蒙的死,变得佝偻。除了眉宇间那股浓郁得散不开的忧痛,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秃猛可有七个儿子十几个女儿,巴图蒙绝对算不得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让他很愤怒,但是,和他的基业相比,这也算不得什么了,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部将和牧民对自己的反应,阿吉莉娜想在秃猛可脸上看到他悲痛得不能自已的表情,恐怕那是不可能的了。 倒是阿吉莉娜这个女儿,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以至于这次来大同,她也要随军前来,他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你一直不喜欢巴图蒙,眼下他死了,你似乎也不是怎么高兴!”秃猛可摸摸自己女儿的脑袋,难得的表现出了他温情的一面。 “我再不喜欢他,他也我的哥哥啊!”阿吉莉娜低着头,轻声说道:“若是有机会为他报仇,我一定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这才是我孛儿只斤氏的女儿!”秃猛可满意的笑了起来,战死不可怕,但是畏惧战死,对于孛儿只斤氏这个高贵的姓氏,那就是莫大的侮辱了。 “你会有这个机会的,放心,一点有的!”他点点头,语气十分的肯定。 “咱们的粮食,只够三天的了!”安吉丽娜并不是来单纯的安慰自己的父亲的,这才是她的来意,愤怒之下的父亲,也许会不惜一切的报复明人,对于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而他的话,父亲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我知道!”秃猛可再次点了点头,“而且,天气也冷起来了,指不定这几天就会下雪!” “那您还让他们去扰城,明人有了防备,这样的城池,根本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打得下来的!”阿吉莉娜瞪着不解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睿智,但是,似乎自己有些看不懂父亲的用意的。 看到阿吉莉娜的眼中不解,秃猛可将面前的一张图舆拉了过来,感谢大明的那些商人,这等明军中参将以下的军将都无缘得见的军中地形图舆,他面前赫然也有一副。 “你看,这里是大同,咱们的大军,从丰镇一路过来,除了弘赐和两个明军的军堡,挡在咱们的路上,被咱们破了以外,这些星星点点的军堡寨子,咱们这次可没闲工夫弄他们!” 他指着图舆,告诉这自己的女儿如何看图,“看见了没,这就点路,咱们足足走了十来天!这还是我尽量没耽搁了,要不然,就咱们的那点粮食,可吃不到大同城下!” 阿吉莉娜点点头,却是注意到这一条直线两侧的那无数标注的明军军堡,微微吃惊道:“明人这里放了这么多人,咱们就这么打进来了!” “人多没有用的,再多的绵羊,也不是饿狼的对手!”秃猛可纠正着女儿的观点:“除了大同左卫,大同右卫,阳和卫和高山卫这些明军驻有重兵的地方,其他的那些小军堡,根本不值一哂!” 他顿了顿,”而且,就算打下那些小军堡,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哪里可没多少咱们要的东西,真正的粮草,军械都囤积在这些大卫里呢,不过,这些地方咱们就不大容易打了,明人这些年在这里经营得很是得力,一碰这些大卫,周边这些讨厌的小军堡就像那些草原上吃腐肉的秃鹫,四面八方就围了过来!算起来,得不偿失啊!” “那父汗为什么要打大同?”阿吉莉娜歪着头问道,既然不好打,大家可以做买卖啊,换些粮食回去,那牧民们这个冬天不就熬过去了。 “从我知道大同周边寻不到早那些攻城的器械的木材起,我就没想着继续打大同!”秃猛可说道,一边指指图舆中的一个位置:“这里,是白登山,阳和卫和高山卫派来支援大同的援兵的必经之路,很多年前,这里曾经围困过汉人的一个皇帝,我不要围困他们的皇帝,我只要吃掉他们这两卫长途跋涉而来的疲军就够了,然后挥师向东,打明人一个措手不及,直取他阳和、高山两卫,而大同的守军,我估摸着,还没有胆子追击咱们吧!” “所以,父汗你在这里扰城,是骗那些大明人的!”阿吉莉娜眼睛里都冒出了小星星,这才是她伟大睿智的父汗,她有些为自己刚刚的担心感到惭愧了,这些年来,父汗征战四方,那一次不是大捷而还。 秃猛可微微颌首,脸色变得有些冷酷起来:“不仅是骗他们,明日我还要真的攻城,不过,咱们既然没有攻城的器械,那就得委屈今日里抓来的那些大明的百姓了,咱们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养着他们!” 安吉丽娜默然,她知道父汗是什么意思,在草原上征战的时候,当某个部落强悍而父汗又不不愿意多牺牲自己的儿郎的性命,往往就会用这一招,抓住对方部落的妇孺老人,让他们在前面冲阵,面对着自己的族人,再勇猛的勇士,也拉不开自己的弓弦的,这个时候,跟随在这些妇孺百姓后面的父汗的骑兵,就会一拥而上,将对方砍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虽然她心里有些不大喜欢父汗的这种战术,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战术,真的很有用。 不知道,明天那些城头上的那些明军,遇见了这种情况,他们会怎么应对。阿吉莉娜默默的想到。 ..漆黑的夜里,两匹马儿在夜色中喷着粗气,朝着远处灯火闪烁的城池跑去,城头上的守军,听到马蹄声响,纷纷警醒起来,更多的火把,朝着城头上聚集起来。 “大同危急,鞑子大举侵袭,我等奉总兵大人将令,前来传令!” 骑士来到城头下,大声的喊道,对于城头上的剑拔弩张,一点都不在意,嘶哑的声音,说明他很久没没喝过水了。 城头上微微有些骚动,少顷,一个吊篮从城头放了下来,而与此同时,城头上士兵手中的弓箭,仍然指着下面的人,这样的夜色,人眼看不了多远,有火把也不顶用,谁知道这两人是不是来诈城的,谁又知道,这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会不会跟着无数的鞑子。 “将你们的腰牌告身还有军令放在篮子!”城头上有人大声喊道。 过了一会儿,吊篮缓缓的收了起来,吊篮中间,赫然是总兵府的腰牌和火漆封好的军令。 “再放吊篮下去,把他们吊上来,这东西虽然是真的,人可未必是真的!”一个守城的军官嘀咕道,“这要是他说的是真的话,这一次,麻烦可就大了!” 第87章做个见证人 城外的喊杀声喧闹了一夜,城里的百姓,就提心吊胆了一夜。 钱无病这一夜也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明显的顶着两只黑眼圈,反而雁家兄弟,虽然轮流值守了一夜,等到钱无病起来的时候,两人却是精神比他好多了。 “这仗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吃着明远楼的小丫鬟送来的松软点心,就着热茶,这就算糊弄过去了一顿早饭,钱无病有些忧心的看着窗外那些游走的士卒,沿着街道,已经有不少伤兵坐在墙边,看得出,这些伤兵多是箭矢所伤。 “这种军伍之事,大人您可问错人了!”雁七憨憨的笑了笑,将手中最后一块松饼送进了肚子:“这冲锋陷阵可从来不是咱们衙门的专长!” “也是,各司其职!”钱无病哑然笑了起来,自己一个锦衣卫,操什么边军的心啊。 “大人,我看啊,咱们也不用太担心,这鞑子闹腾是闹腾的厉害,可要破城,怕是不大容易,何况他们远道而来,尽是骑兵,他们的马总不会飞到城墙上去吧!” 雁九倒是一点不担心的样子:“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们兄弟也定会护得大人周全的!” 钱无病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说道:我是担心这个吗?皇帝都在城里,他性命可比我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金贵多了,他都不担心,我担心个屁啊! “雁七,要不,咱们寻个由头,去城头上看看!”钱无病听了一夜的喊杀,也着实想看看外面的情况,这两军对阵,虽然凶险,但是,在城头上看看,总不碍事吧。 雁七愕然,这个时候,就算他们亮出了锦衣卫的身份,城头上的军将说不买账也就不买账了,别说让他们上去看看,遇见个蛮横的胆子大的,就是直接将他们征入军伍上阵杀敌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算了,我说笑的!”钱无病摆摆手,他也就是随口一说,看楼下的伤兵,就知道城头上眼下不是一个什么好去处了,不过,呆在这里,和普通百姓一样,凭着自己的想象猜测战事,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大人,真要上去看看,也不是不可能!”雁七指指背着一捆箭矢,匆匆从楼下跑过的一队民夫,“学他们就行了!” 半个时辰之后,在背着箭矢往城头上送的民夫当中,就多了三个陌生的面孔,民夫们倒是没怎么奇怪,毕竟有官府登记在册的民夫,也有自发出力参与他们的百姓,大同人面对外敌,同仇敌忾那是很正常的。 随着民夫们将箭矢放在女墙后面,钱无病伸长的脖子想往下看看,旁边一个兵丁,一个枪杆就打了了过来:“不要命了啊你,弯着腰,脑袋别露出来!” 枪杆抽在背上,隐隐作疼,不过钱无病还是扭过头来,朝着那兵丁咧嘴笑了一笑,虽然粗鲁了一些,对方毕竟是好意不是。 “军爷,我就是想看看,昨夜里咱们杀了多少鞑子,昨夜他们不是闹腾了一夜吗?”钱无病背靠城墙坐了下来:“我在这里歇口气成不!” “谁知道呢,夜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鞑子凑近了射箭,咱们就还回去呗,天亮了一看,城下面除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箭矢,尸首都没半个,要不一大早让你们送箭上来干嘛!” “这么个射法,咱们的箭矢够用吧!”钱无病好像有些担心的样子。 “够用,怎么不够用,这几年鞑子消停了,咱们可没消停呢,造作局天天都在弄这些军械,我估摸着吧,这些箭要是摊在鞑子身上,每一个都够摊上个好几十支了!” 周围的兵丁笑了起来,显然这个说法太有趣了,没人摊上几十支,难道鞑子有几十条性命不成。 “来了,来了!”突然一阵闹腾,所有的人,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有人大声的下着命令,然后士兵们都开始动了起来,朝着城下跑去。 “还愣着干什么,下去帮忙啊!”打了钱无病一枪杆的那个兵丁,推了钱无病一把,朝着他和他身后的那些民夫们喊道:“都下去帮忙,把城门洞里的石块搬开,咱们的人马要出去杀鞑子了!” 随着民夫们一起下去,钱无病一边搬着石块,一边看着远处正在慢慢集结的人马,这一支人马,刀明甲亮,比起看起来有些邋遢的边军,卖相要好多了。 城门洞里塞满了石块,这是防止鞑子用冲城车,冲城杵破开城门,一旦城池被围困,这城门处无疑是最薄弱的地方,守军如果不是弃城而逃的话,那么第一反应,就应该是自己用石块泥石堵住城门,除了翻越城头以外,攻城的军队,不会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那些演义里说的,什么勇将杀上城头,然后单枪匹马夺取城门,面对无数守军,力守不退,直到本方的人马杀到,然后冲进城里大杀四方云云,都是扯淡。有没有这样牛逼的勇将不说,但是,被人围了还不堵城门的守将,那是绝对没有的。 这大概是禁军吧,也知道是三千营还是五大营的。钱无病在这支人马里扫了一编,可惜的很,他在京中的熟面孔一个都看不到,不过,隐隐约约传来的京腔京韵,却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城头上严阵以待,观看着敌营的动静,而百来个人一起动手,堵住城门的石块,也很快就被清理一空,钱无病在城门一侧歇着气,看着那边京营的士兵整理兵甲上马,准备出城了。 城门缓缓的被打开,早已经准备妥当的歩卒们,蜂拥而出,钱无病没有数,不过,照着这比流水还快的速度看来,这一会功夫,至少出去两三千人了吧! 跟在歩卒后面的是骑兵,没有蓄力的骑兵,显然杀伤力要打一个折扣,歩卒们打前阵最主要的目的是结阵,并为己方的骑兵,留出蓄力转圜的余地,防止敌人趁骑兵立足未稳就发起攻击。 骑兵缓缓而出,在骑兵中间,钱无病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 朱厚照一身戎装,骑着一匹战马,随着缓缓前行的骑兵朝着城门而来,在他的身边,一身将军服色的,和他一起被一群彪悍的骑士拥簇的,正是昨日明远楼里一脸和气的张管事。 朱厚照也看到了他,虽然不知道钱无病怎么一身民夫服色的站在那里,但是,他还是咧嘴朝着他笑了笑,回过头来对着那张管事说了几句,然后,就随着这股洪流,涌出了城门。 一个骑士从队伍中分离出来,直接策马走到到钱无病身前,将手伸了出来,递给钱无病:“上马,跟着咱们!” “我?”钱无病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握住骑士手,这是个什么意思来着? “废话,快跟上队伍!随我去将军那里!”那军官似乎有些不耐烦,瞪了他一眼,手上一用力,将钱无病拉上马背,也不做停留,马鞭一扬,追赶着前队去了。 钱无病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雁家兄弟一脸的急色,可在这大军行进之际,两人又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那神情,简直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钱无病想交代点他们什么,还没喊出口,眼前一黑,然后就是一亮,他已经随着大军,出现在城外了。 歩卒们缓缓的推进,不断为身后的骑兵腾出空间,此刻他们还在城头的掩护范围里,倒是不虞鞑子的突然袭击,只是这城门口这样大的动静,鞑子那边应该有所察觉了才是,可是一直到现在,那边都没有什么反应,除了几个斥候游骑一样的骑兵,在周围有游弋了几下,然后连这些人跑了回去之后,都没了声息。。 驮着他的骑士,哒哒哒的一直跑到那“张管事”的身边,这才恭敬的行了军礼:“将军,人带到了!” 张永点点头,看了看钱无病,虽然这人看起来是个累赘,但是陛下要把他带来,那也由不得自己,不过是多照看一个人而已。 昨日里的张永,和今日的张永,在钱无病眼里看来,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样,此刻骑在马上的张永,不用开口,一股凛然杀气就铺面而来,哪里还是昨日里那个笑呵呵的张管事。 再看看朱厚照,虽然他也是一身戎装,披甲带刀,但是,就算他板起脸来,故作严肃的样子,钱无病也实在无法把他和”铁血”两个字挂上边来。 “会骑马吗?”张永看着眼前阵形展开,淡淡的问了一句。 “会!” “这马给他,你自己去再寻一匹!”张永对带着钱无病来的那个军官说道,军官二话不说翻身下马,钱无病提了提缰绳,站在张永和朱厚照的身边。 “无病,我有些事情瞒了你,你一定不会在意的,是不是!”朱厚照小声的说道:“其实,我家里也算是世代领兵的,以前你没问,我自然也就没说,不过你今天知道了也好,你就好好的看看,我是如何的杀敌的吧!” 朱厚照嘿嘿笑了笑:“当然,最主要的,你一定要把今日看到的我杀敌的英姿,添油加醋的告诉凤儿,免得他老是以为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第88章后知后觉 “爹,您当年也是上过沙场的人,我都十五了,这次打倭寇,为什么不让我去!” 阳光明媚的院子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有些恼怒的将手中的齐眉棍丢在一边,气咻咻的说道。 在他的面前,一个身着蟒袍的中年人,慵懒的靠在凉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显然,少年进来之前,中年男人正在看书。 啪哒一声,他合上书本,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少年和他极为相似的面孔,让他不禁想到多年前的自己。 “是我不让你去吗?我还巴不得让你去磨练磨练呢,你要是能说动皇后娘娘和你娘,那就再来和我说!”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少年的怨气,仿佛他丝毫没有看见一样。 “陛下常说,当日他手刃蒙古鞑子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护卫着他,如今太子出征,我也要像爹一样,护卫太子杀敌,倭寇再凶,总也凶不过鞑子吧!”少年很不服气,虽然他知道即使说动了皇后娘娘和自己母亲,自己父亲也未必让自己参与这次的征伐,但是他就是不服气,陛下当初在千军万马之中杀敌的时候年纪多大,应该也就差不多和自己一样年纪吧! “你知道个屁!”中年男人翻了翻白眼,如今身为侯爷,这等粗口他很少说了,但是,说起这事情来,他还是一肚子的气,还好,这是在自己家的内宅,和自己儿子说话,要不然,他还真不拆穿对某个有些爱自吹自擂的家伙的谎言。 “你爹我是愿意护卫陛下上沙场的吗?你就不用脑子想想,那时候陛下身边精兵强将无数,你爹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有什么资格护卫在陛下身边,你爹是被陛下晃点忽悠去的的!” 一说起这个,中年男人一脸的苦笑,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春日的阳光,眼睛眯了起来,那一年大同城外的那一场战事,经过了这么多年,在他的记忆中,依然是这么深刻。 。。 “止步!列阵!”歩卒军官们上大声的叫喊着,刚刚缓缓行进有些散乱的阵形,在他们的叫喊中,慢慢又回复了齐整,一张张大盾,竖立在战阵的最前面,刀盾手们看着前方默无声息的蒙古大营,手上的刀把都快攥出汗来了。 在两侧,从城里出来的骑兵,分出两股,迅速占据了本阵的侧翼,不停的游走着,护卫着本阵的安全。 “有些不大对劲!!”张永是最先发现事情的诡异的,一直到拂晓,蒙古人都在城外喧哗骚扰,如今悄无声息,绝对不是他们此刻都在营盘里呼呼大睡。 “去叫阵!”他挥挥手,一支百来人的骑兵,从他的身后,冲了出去,以歩卒为主的战阵,对付骑兵,不结阵基本上的没法打的,但是一旦结阵,那就不能再一动了,否则,敌人没乱,自家的阵脚倒是乱了。 “蒙古人不会已经连夜走了吧!”钱无病嘀咕道,“昨天晚上那些人,也许不过是留下来骚扰咱们,不让咱们发现他们已经走了的疑兵!” 朱厚照看了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看着那一行在阵前大声叫骂着,见到对方营盘没有动静又试探的逐渐接近的骑兵们! “将军,将军!”从对面的营盘出,一骑飞快的跑了出来,钱无病眼尖,看得清楚,这正是适才小心翼翼的突进对方营盘的骑兵之一。 “鞑子逃了!”那骑士一脸的喜色的来到张永面前:“他们大营里就留下几十百来人的游骑,一看见咱们,就远远的跑开了!” “逃了?”张永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两翼扩大游弋的范围,探子放到二十里,看有没有鞑子的踪迹,这些鞑子狡猾的很,莫要上了他们的当,诱使咱们远离城池!” 寒风烈烈的吹着,硕大的军阵,在风中岿然不动,天地之间仿佛都笼罩了一股森严之气。 随着张永的命令,两翼的骑兵,开始朝着远处运动,而军中的斥候,也放了出去,张永端坐在马上,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他宁肯带着陛下回城,也不会再往前一步了。 陛下要随军出战,他本来就是不同意的,好吧,看看他头盔下额头上的那一块淤青,就知道他为了让朱厚照改变这个极端冒险的主意,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但是,哪怕他两军对战之际说得如何的凶险,朱厚照是铁了心的要参与战事了,他费了无数口舌,磕了无数的头,换来的之是朱厚照的小小让步:真要是厮杀起来,他一定会在张永身边,不会头脑发热带着侍卫冲上去。 这次回京,自己不知道要被几位大学士,弹劾成什么样子了!张永心里有些淡淡的忧郁,虽然这都是天子的本意,但是,他都不用猜想,就一定知道,弹劾自己的罪状里,一定有“蛊惑天子”这一条,身为天子家奴,这可是一顶最容易扣到脑袋上的黑锅了。 他微微瞟了少年天子一眼,天子的腰板挺的直直的,坐在马上,眼神看着前方,很是坚定的样子。 但愿陛下回京之后,能够挡住那一帮文人的问责,庇护住自己吧,不然的话,自己真的只有脱下这一身蟒袍,去中都守坟的命了。 “报!” 几乎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各路斥候的回报终于报了回来,鞑子的大营里,此刻确实是空无一人,除了东面有大量的人马行进过的痕迹以外,其他几面,都没有发现有鞑子大队活动的痕迹。 “鞑子往东去了!”朱厚照眼里的兴奋,就是一边的钱无病也看得见:“这是畏惧我天兵威势,自知不敌,所以避开大同,打算在其他地方劫掠一番了就回去么?” 张永缓缓的摇摇头,这个不大可能,大同守军如何,也许朝中有些读书读坏了脑子的官员不清楚,但是,作为大明最大的敌人的秃猛可,这么不会知道,这虚晃一枪,对方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说,真的是粮草不够了,打算就近劫掠一番么? “既然鞑子已经逃走了,咱们就平了对方的大营,再回城吧!”张永很是认真说道。 “回什么城啊,当然是乘胜追击了!”果不其然,朱厚照金口一开,说出了张永此刻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 “这个,人腿能撵上马腿不?”看到直到此刻,张永还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泄露朱厚照的身份,对朱厚照的称呼含糊其辞,钱无病有些好笑,但是又忍不住站在张永的角度上,对着朱厚照劝谏道:“鞑子都是骑兵,咱们好像歩卒比骑兵要多,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这能撵上吗?若是靠这些骑兵去撵鞑子,没准就算追上了,也是送到人家嘴里的一盘菜,鞑子可是有上万骑呢!” 朱厚照看着张永,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目光中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说的有道理!”张永点点头,大声下着命令,歩卒缓缓向前,将蒙古人的大营彻底的夷为平地,而骑兵,前队变做后队,准备重返城中。 “陛下,钱公子说的有道理,陛下想要的是一场大胜,而不是让将士们白白送死,奴才这就回城,调集城里能动用的骑兵,备好给养,准备长途追击!”张永支开钱无病,低声的在朱厚照身边说道。 朱厚照虽然有些不快,但是,张永明显这是老成之举,那一句不让将士们白白送死,更是打动了他。 “张永,朕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毕竟无病说的也是,我军骑战,面对蒙古人,本来优势就不大,若是人数上还落了下风,那可就真没有胜算了!” “那也未必!”张永说到这里,倒是不怎么担心,骑战不比歩卒战阵对战,真打不过,逃还是逃的了的,再说了,大同镇扒拉扒拉,凑个五千骑兵出来不难,这加上京营的骑兵,也有八千左右了,沿途又净是大明的军堡城寨,沿路征召的话,这八千骑兵真要追过去,没准追到的时候,人数不比鞑子们人少多少了,更重要的是,这东边还有两大卫所,总得有些援兵往大同过来,这前后夹击,如果鞑子真的是粮草出现了问题,这胜负的天平,只怕还是朝着大明倾斜得多一些。。 将这番想法,细细对朱厚照一说,朱厚照听的两眼放光,这人数不如对方,他都想撵上去打了打落水狗呢,虽然眼下秃猛可并不算落水狗,一听到不仅到时候人数未必输给对方,还能前后夹击,哪里还有犹豫的道理。 “去去,去找王苻,让他把手下的骑兵交给咱们,这守城就让歩卒好了,大同有王苻在,朕也没有后顾之忧,张永,你我君臣,这番就要这塞外,大败鞑子一场,让朝里那些只会光说不练的家伙一起给咱们闭嘴!” “那钱公子呢?”张永呶呶嘴,朝着钱无病那边扬扬下巴,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他感到格外的别扭,谈吐之间都要拘束很多。 “无妨,让他跟着吧,朕的身份,不让李凤儿知道就是了,这钱无病,知不知道没多大关系,实在是不方便的话,索性朕就对他吐露了身份!”朱厚照毫不在意:“有朕的话在,想必他也不敢对李凤儿多说什么!” “这人看似木讷,不过,奴才看,这人似乎也不简单,陛下还记得,适才咱们出城的时候,他在城门边,可是一副民壮打扮,这富家公子怎么成了民壮,难道陛下不感到奇怪么?” “也是哦!”朱厚照有些后知后觉,“回城后,你去找王苻,这钱无病就交给朕吧!” 第89章忽悠和劝谏其实没分... 钱无病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皇帝面前露出了这样大的一个破绽,跟随着朱厚照回城后,实际上他已经就被人看住了,只是他自己尚不觉得而已。 朱厚照把他安置在城里的军营里,然后就不知所踪,他有心想去外面走一走,可每当走到屋子门口,就有人出现拦住了他,态度不算太差,但是也绝对不算太好,这些人告诉他最好暂时还是呆在屋子里的好。 他以为这是朱厚照身边的侍卫规矩大,一直都是这样。眼下可不是朱厚照带着一帮随从在大街上乱窜的时候,这是战时,谨慎一点似乎也说得过去。所以,他很老实的合作,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无聊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皇帝要查一个人的底细,那手段真的不要太多,因为李凤儿的缘故,朱厚照倒是以前对钱无病不怎么重视,他的直觉上,李凤儿是好的,那李凤儿的亲眷朋友自然也是不错的,但是,这一次,钱无病的行迹实在是诡秘了一些,就是他觉得钱无病未必有什么恶意,但是,经过张永一提醒,他还真的不能不弄个清楚了。 首先大内侍卫们找的是雁七雁九两兄弟,虽然城里乱糟糟的,人马编制有些混乱,但是既然知道钱无病落脚在明远楼,那去明远楼寻他的随从,倒是一拿一个准。 雁家兄弟在城门处见到钱无病莫名其妙的被大军召去,正自彷徨的在明远楼里商量对策呢,哗啦啦的一阵动静,两人打开门一看,登时就傻了眼,披甲执兵的军士们,将楼上楼下围得水泄不通,明远楼的姑娘们的尖叫声中,有人正在就几个一身戎装的军官指着他们的方向。 自恃自己也是吃皇粮的,两人傻眼归傻眼,却并不慌乱,这些兵丁这么大张旗鼓,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两人心里都是转的这样一个念头。 等到领兵的将领亮明了他的侍卫身份,并以怀疑他们是奸细的名义要拿下他们的时候,两人再也撑不下去了,不得不拿出自己的腰牌,证明自己的身份。越是吃皇粮的,对于皇家的畏惧心思那就越重,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那位上司惹出来的麻烦,但是,要他们眼下为自己的这位上司去和大内侍卫作对,钱无病的魅力,显然还没有到这一步。 这两位一开口,那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一点都不保留的将钱无病卖得干干净净,钱无病还在军营里蒙头大睡的时候,殊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已经被朱厚照查的一清二楚了。 “锦衣卫百户,还是南京的,跑到这大同来做什么?”朱厚照听到这回报,也是有些发愣,他可从来都没有将这个和和气气很好说话的家伙,和锦衣卫那些一天到晚阴沉着脸的家伙联系到一起,不过这么说来,他出现在城门边倒是可以解释了,锦衣卫可不就是专门对内的么,大敌当前,也得有人看着自己人有没有私通外敌什么的。 “好像是为了自己的私事,那两个锦衣卫说,是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接下的侍卫,将雁七雁九的话,一点不都敢遗漏的全部汇报给了皇帝。 “这事情,代王府的小郡主也知情,臣已经派人去代王府询问过了,的确是事情,代王府小郡主也曾答应过帮钱百户寻人!其中的过程,臣一一询问验证,没发现疑点!” “还寻什么,人家都早已经寻到了!”朱厚照略略一想,就觉得自己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关键,那李凤儿定然就是钱无病失散的亲妹妹,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相认,而是以干姐弟相称,但是,钱无病千里迢迢来到大同,莫名其妙的为刘凤儿赎身,又安置李凤儿一起她的痨病干娘和傻子干弟,这要不是他发疯了,就一定是这个缘故。 “嘿,这个家伙,倒是真的有点意思!难怪今日朕令他随驾,虽然他微微感到惊愕,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样子!”朱厚照笑了起来,他甚至想道,这个有时候和自己说话,还有点摆兄长架子的家伙,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前倨后恭的样子。 “召他来吧!”他挥挥手,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个场景了。 钱无病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大半天了,沿路从军营中穿过,看到的都是一派紧张繁忙的样子,看来,皇帝已经铁了心要追击已经消失的鞑子了,这数千骑兵,光是粮草就要准备半天,估摸着,最快也得是明天早上出发了。 再等到随着人来到总兵府,一路长驱直进,连拦阻问话的人都没有,钱无病还是开始有些忐忑起来,皇帝这么做,似乎打算像他挑明身份了,不然的话,这先是京师的贵族少年,后是武勋世家,不管哪个身份,可都没有能力本事让自己的手下人在大同总兵府里也是如入无人之境,除非,这总兵府的人,都换成了是他自己的人还差不多。 等到被带进一个暖阁,钱无病看到朱厚照穿着一身轻便的龙袍,冷眼看着他,而朱厚照身边,尽是一脸冷峻的侍卫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就明白了。 “微臣北镇抚司南京千户牛市百户钱无病,叩见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了半天,也不见皇帝叫他起来的话,钱无病趴在地下,一动都不敢都,只是觉得,他背上仿佛开始有冷汗下来了。 皇帝不表露身份,那是白龙鱼服,微服私访,自己身为锦衣卫,猜到了皇帝的身份而一直佯装不知道,往严重了说,套个欺君之罪都不为过。更别说自己在佯装不知的过程中,不知道冒犯了皇帝多少回,这要细细掰开了计较,皇帝一声令下,拖出去斩了他,他也不算冤枉。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朕的身份的?”朱厚照那有些微微尖细的公鸭嗓子发出来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不过,此刻钱无病却不觉得这还未曾完全变声完全的少年声音,有多么的好笑,反而觉得,从头顶下来的,是沉重如山的一股压力。 以前,这声音代表的,不过是对李凤儿一见钟情的“黄公子”,如今,这声音代表的,可是大明千万百姓,百万军马,这一点,他分的很清楚。 “见到陛下的内侍后,微臣一直隐隐有些猜想,不过确定陛下的身份,还是在今日!”钱无病头也不敢抬,瓮声说道。 “啧!”朱厚照好像砸吧了一下嘴,以今天这架势,似乎他也觉得,钱无病还以为他是什么来游历的勋贵子弟,那他这锦衣卫百户,也就太失职了。 “起来说话吧!”皇帝沉默了半响,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钱无病心里微微一松,抬起头来。 “你们都出去,朕和钱无病有话要说!”朱厚照吩咐了一句,屋子里的侍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顷刻之间,屋子里就只剩下朱厚照和钱无病二人了。 “朕执意要追击蒙古人,你觉得朕是在冒险么?”朱厚照坐了下来,看着钱无病。 钱无病沉默不语,这还不是冒险?那什么是冒险!你身在大同实际上就已经是冒险了,要是蒙古人知道大明的皇帝就在这里,只怕拿着马鞭抽他们走,他们都不会走。 “你也不说,哼!”朱厚照哼了一声,“张永的意思,是朕留在城里,由他领兵去追击,要是朕不亲自己去,那朕这一次来大同,又有什么意义!” “张永!”钱无病微微一愣,这名字他倒是耳熟能详,只是从来就没把这名字和某个人对起号来,此刻朱厚照这么一说,他心念微动,却是立刻和那位“张管事”对上号来了,能领兵出城,护卫皇帝的太监,好像就这么一位了吧! “微臣以为张公公所言极有道理!”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见到皇帝年轻的脸上,微微有一丝恼怒,好像被臣子小看他的武勇,对听到自尊很是打击一样。 皇帝又重重的哼了一声,钱无病急忙说道:“微臣自幼习武,陛下觉得,微臣若是蒙古人单打独斗,可以格杀几人呢?” “你?”朱厚照看了一眼,微微摇摇头:“若是在马上,那可说不一定,没准你一个人都杀不了,但是若是在平地里,以你的年纪,能做到锦衣卫的百户,想必多少是有点本事的,格杀两人,应该没多大问题!” “陛下神目如炬!”钱无病不着痕迹的送上一记马屁:“微臣也是这么想的!” “那也算是不错的身手了!”朱厚照仿佛忘记自己质问钱无病的话语了,对于这探讨个人武勇的问题,他似乎很感兴趣:“朕曾经搏杀过豹子,那豹子比蒙古人可凶恶多了,算起来,我应该比你更厉害一些!” “若是微臣带上自己的那一个百户的人马,兵甲充足,陛下以为,微臣这队人马,又能格杀多少蒙古人呢?”钱无病继续问道。。 “若是野战,骑兵对骑兵,折损应该和对方差不多吧,若是以步对骑,怕是要折损大一些!”朱厚照仔细的盘算起来:“总归十几到几十人,都有可能吧!” “若是微臣领着这大同的数万军兵,对阵蒙古人,那陛下又觉得这一仗下来,微臣又能够格杀多少蒙古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种大仗,双方总得要死成千上万的人!”朱厚照有些不耐烦起来,这似乎不是探讨个人武勇啊。 “陛下是天下共主,统领的也不仅仅是大同一地的军兵,而是整个天下的百万军马,天子的武功,当在开疆拓土,灭城灭邦,微臣倒是觉得,单单格杀几个蒙古人,那是百人敌,一仗杀死千百敌人,那也不过是万人敌,和吾皇的身份,略略有些不配,我大明天子,不出手则可,出手的话,彰显国威,清除蛮夷,那才是我大明天子的风范!” 朱厚照听得悠然神往,钱无病描绘的情形,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杀几个鞑子,或者杀几百几千个鞑子,都没多大意思,朕这是大材小用了,朕不出手则可,一旦出手,就要斩草除根,将这些蛮夷一锅端掉!” 片刻之后,他低下头来,看着钱无病:“可是,这似乎有点难啊..” 第90章随驾御下 “正因为难,太祖高皇帝没做到的事情,太宗文皇帝没有做到的事情,父皇没有做到的事情,朕做到了,那才叫更有挑战!” 迟疑了没有多久,朱厚照抬起头来:“若是我能做到,父皇在天上也会笑着看着我,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我做到了他这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他神情坚毅,语气铿锵。这一瞬间,钱无病确实感觉到了这位少年帝王的雄心壮志,他原想剖析厉害,委婉的让皇帝知难而退,至少,给皇帝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不以身涉险,没想到却是激起皇帝的斗志起来,他嘴里暗暗发苦,自己这一番话,却是弄巧成拙了。 “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朕有些急切了,这一城一地的得失,朕看得过于重了,父皇在世的时候,我常常和他说,若是我来日不做皇帝,定能做一个大将军,领着千军万马去驱逐蛮夷,我大明战将如云,想来少了我这个一个将军,也不打什么紧的!可皇帝,可只有朕这么一个!” 仿佛是解开了自己的心结,朱厚照心情好了起来,看着钱无病:“若不是知道你是锦衣卫,我还以为你是那个读书昏了头的老头子呢,转弯抹角说这么多,不就是不让朕带着张永出去的么,朕依了你!” “吾皇英明!”钱无病这个时候,是决计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的,他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开了一个先例,断断的几句话,一个外臣就能让皇帝改变自己的主意,这份影响力,只怕连李东阳李大学士都比不上,通常,这都是“八虎”的专利。 “你有这个见识,做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实在是有些浪费了!”朱厚照沉吟起来,大概是想给钱无病换个位置,突然又发现,好像也没什么位置安置钱无病,这钱无病寸功未立,总不能将他连升三级吧,这种事情,就算皇帝答应,内阁只怕也不会答应,虽然连升三级对钱无病来说,也挤不进朝堂来,但是,太容易得到东西,人总是不会珍惜的,这个道理,朱厚照虽然含着金钥匙出生,却是早就懂了。 “凤姐儿真是你嫡亲的失散的妹妹么?” 钱无病听到上面那句,心里微微有些激动,一般情况下,皇帝说出你做个什么官,太可惜了浪费了,这就是皇帝要赏赐恩宠给臣子的前奏了,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他登时脑子就是一迷糊。 “微臣也不敢确定,微臣打算过些日子,再细细的询问一番的,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乱了臣的节奏!”钱无病可不敢肯定,这种冒亲的事情,日后真的要查出来,除了惹恼皇帝,顺便连李凤儿一起得罪了,与其这个时候一口否定,还不如说的模模糊糊的好,尽管,他此刻就算直承此事,估计也没多大的风险。 事关自己日后的前程,富贵,甚至身家性命,钱无病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 “不确定,不确定!”朱厚照喃喃自语道,这不确定好啊,这钱无病真要确定了,朱厚照反而有些不大愿意用他了。 “这些日子,你就随驾吧,若是真的立下功劳,你们指挥使想必也不会看不到!”朱厚照说道:“好了,你出去吧,朕的事情,你暂时不要给凤姐儿说,当要说的时候,朕会自己去说!” 钱无病谢恩走了出去,看到他从屋子里出来,那些朱厚照身边侍卫看着他的眼光,似乎比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柔和了一些,不过钱无病无暇理会他们,迎着风,大踏步的走出了总兵府。 蓄谋已久,这应该说是蓄谋已久了吧!钱无病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就因为那后世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境,自己费尽心机,不辞辛劳,终于结识到了李凤儿,继而又落在了天子眼中,这一步棋看起来走得轻松,但是,多少人没有这个机缘,哪怕一辈子费尽心机,也见不到天子一面,如今挑明了身份,天子也有启用自己的意思,那下一步,就要尽量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和忠心了,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天子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才能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没有人拦阻他,他走出了总兵府,就算此刻有人拦阻他,他也丝毫不畏惧了,他可以大大方方的拿出腰牌,天子身边随驾的锦衣卫,岂是你们这些普通的军将可以随意拦阻的么。 明远楼的轮廓遥遥在望,钱无病看着那雕栏玉砌,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开门红远远的看着他走过来,歪着脑袋,拦在了楼梯口。 “锦衣卫百户,是几品官?”她嘴角似乎挂着笑意,有些调侃的问道:“我是不是该见面给您请安,然后再称呼你一声大人啊?” “从五品!”钱无病并没有多吃惊的样子,“大人就不必了,若是你愿意,叫声钱百户,我倒是也是应的!” “哼,我还以为多大的官儿呢,藏头露尾的,你们锦衣卫都是这德行么?”开门红有些不屑的一扬下巴:“品衔比我还低,应该你叫我大人才对!” 钱无病这次,才是真的吃惊了,他可没想到,开门红身上居然也是有着职司品衔的。 开门红看到他吃惊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得意:“我可是正五品的王府侍卫哦,以后见到我,不许再叫我红姐,要叫大人!” “啧..大人!”钱无病有些无奈的一拱手。 “大人就大人,大人之前,还啧那么一声,是个什么意思?”开门红似乎没有打算让开楼梯。 “大人就是大人,不过是个尊称罢了,王府侍卫和我锦衣卫,可不是一个衙门,客气的话,我叫你一声大人,不客气的话,我继续叫你红姐,难道你还能咬我一口不成!” 钱无病想明白了这个关窍,抬起头来,看着居高临下的开门红:“红姐,我那两个属下还在吧,不知道,是谁在王家镇,非得打我锦衣卫的人的主意的,红姐只怕是忘记了,我可还是记得!” “在屋子里窝着呢!”开门红一怔,却是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适才只想敲打钱无病一下,却忘记了,自己和小郡主在王家镇的事情,可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这落在钱无病这锦衣卫的眼里,这事情真可是能大能小,加上,小郡主似乎跑那么远,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事情肯定是出在雁七雁九的身上,钱无病想到,自己的身份,这大同可就他们两个人知道,可眼下除了皇帝的人知道以外,居然连开门红都知道了,这雁家兄弟,不像是嘴这么没有把门的人的啊! 他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回头一看,去发现开门红还跟在他身后,“怎么,红姐,还想听两声大人?” 开门红瞪了他一眼:“你和你的人,也太能招官兵了,适才那些官兵冲进来,楼子里的姑娘,可受到不小的惊吓,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吧!” “应该不会了,待会儿,我大概就要去总兵府了,这些天蒙你的照顾,感激还来不及,哪能继续给你招麻烦!”钱无病正色说道,归根结底算起来,开门红虽然开始的态度恶劣了些,但是还真没亏欠他钱无病多少,甚至细细计较起来,钱无病还欠他几分人情,这在皇帝身边随驾,自然不可能再住在这明远楼了,趁着这个机会,他倒是将自己的谢意表达了出来。 “那就好!”开门红点点,继而有些狐疑的看着钱无病:“你不是京城的皇帝,派来特意查咱们王爷和小郡主的吧,咱们小郡主可对你一直不错,你可不能弯曲黑白,睁着眼睛说些什么的瞎话!我听人说,你们锦衣卫最喜欢干这事情了!” 钱无病笑着拱拱手,也不解释,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大人,您回来了!“雁家兄弟早已经听见了门外的说话,此刻见到钱无病从外面进来,齐齐从桌子边站了起来。 “先前有人找过我?”钱无病大剌剌的在桌子便坐下,眼皮都不抬的自顾自的说道。 雁家兄弟心里有鬼,见到钱无病这个做派,心下更是忐忑:“是御马监张公公的人,询问大人的去向!” “然后,你们叫告诉他了,连我令你们不得泄露身份的话,也丢在脑后去了?”钱无病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是满是寒意。 两人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知不知道,就凭着你们今日的作为,我就可以动用家法了,咱们锦衣卫的干什么的,随便一个人跑来,就能知道咱们衙门的事情,今日你们有理由,是御马监张公公的人,那他日东厂刘公公的人若是跑来问你们,你们也会这样了?” 东厂和咱们锦衣卫水火不容,那当然不是一回事情了。。两兄弟心里嘀咕,确实不敢把这话说出口来。 御下不严啊! 这是钱无病对自己的看法,虽然不要求雁家兄弟能顶得住皇帝派去的人的压力,但是你好歹弄个屈打成招什么的,他心里也好过一点啊,听雁家兄弟说的轻松得如同吃萝卜丝一样,他心里觉得很不平衡。 “罔顾上命,处事不密!” “大人慈悲!”雁家兄弟对望一眼,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钱无病这话可就有些重了,处事不密,这罪名送到南镇抚司的诏狱都够了,更别说罔顾上命,这换到那个衙门,都能有上官能容忍啊!钱无病真的铁了心要整治他们的话,他们只怕眼下就要考虑亡命天涯了。 “哼!”钱无病哼了一声,“以为在南京闲置了一年,你们兄弟会懂事一些,看来,你们还得继续磨练磨练,长长记性!眼下用人之际,这次是事情,我给你们暂且先记下,不追究你们,但是这种事情,若是还有第二次的话,你们自己收拾行李,去南镇抚司报道吧,我锦衣卫不养吃里扒外的闲人!到了那时候,咱们新帐老账全部翻出来,再好好的算算!” “谢大人,谢大人!”雁家兄弟在钱无病没回来之前,一直为这事情苦恼呢,眼下见到钱无病似乎放过了此事,顿时喜出望外:“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开门红怎么知道咱们身份的,你们给我说说..” 第91章俊俏的骑兵统领 柳青青是一个很秀气很令人遐想的名字,听到这名字,一般人都会不假思索,立刻就在自己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或淡雅、或俏皮的年轻女子的形象:在春日郊外踏青的人群中,在婆娑的柳枝下,那样的一个女子。似乎,那样的女子,就应该是叫这样一个名字,也只有这样的名字,才配得上那样的景致,那样的女子。 可惜的是,在高山卫,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这柳青青是个多么诗意的名字,在高山卫里,能和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往往都是首级、军功、战死这样一类的词语。听到这个名字的高山卫的官兵,若是问起他们的感觉,他们第一时间是敬佩,然后在敬佩之余,不自觉的和这个名字的主人,悄悄拉开距离。 这个人身上的煞气太重了。 正式介绍一下,柳青青,大明大同镇高山卫千户,高山卫守备刘大志手下的第一猛将。戍边数年来,在他手下丧命的鞑子,只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从一介戍卒,在短短数年之间,还是在本卫主将似乎和他有点不大对盘的情况下,累功升至千户。 光是看这点,就可以看出他的厉害之处来了。 边军也分阶层的,普通军户出身的士卒,和勋贵,和世袭的将官之间的距离,绝对不比军户和民户之间的距离小,然而很不幸,柳青青没有祖上的恩荫,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军户出身,能够做到千户,全在于他敢打敢杀和一点小小的运气,拿自己性命都不当一回事情的人,自然更不会拿敌人的性命当一回事情。 敢打敢杀,让他能迅速的积攒军功,而那点小小的运气,让他从来就没有被黑白无常光顾过。 能够做到千户,统领手下这一千多号在高山卫最能打的官兵,柳青青实际上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再往上升升,他根本就不想了,那位置不是他这等军户可以觊觎的,若是他能够弄个世袭的千户,将来他儿子或许还有希望,但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归宿,就是等到打杀不动了,然后在这边镇里,走点门路,上手一个小小军堡什么的,然后最好在老死之前弄个世袭,将这份基业传给自己的子孙。 “快到白登山了吧!”他松开手里的马缰,让疾驰的军马,慢慢的缓了下来,身后长长的骑队,随着他这个领军的速度放缓,也逐渐慢了下来。 “传令下去,大伙儿休息半个时辰,让人和马都歇息一下,天黑前,咱们到白登山宿营!” 身边的骑兵得令跑了开来,得到命令的骑队,慢慢的散了开来,有人翻身下马,活动着有些酸软的筋骨,有人从马后的褡裢中,取出清水黄豆,喂给同样疲惫的马儿,让它们回复一下体力。 “千户,要不要让我带几个兄弟去前面探探!”有人在柳青青的身前请命,柳青青抬头看了看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和自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死战阵的老兄弟,最是靠得住不过,有他们在,自己可就省心多了。 连续疾驰了一天,这又要尽快赶到大同,又要顾惜着马力,让自己的这干人手,在到达大同之后,还能有一战之力,柳青青都有些怀疑,自己这一次被刘守备点将驰援大同,是不是和上次一样,又是刘守备那份小心思在作祟了。 苦战,血战,自然要用自己,若是自己战死,想必自己的这个千户,很快就会换成刘守备的心腹来统领;若是自己侥幸胜了,那功劳簿上拿走大部分军功的,他知道绝对不会是自己。 他微微叹了口气,以前刘守备还是百户而自己是他手下的大头兵的时候,这情形还没这么严重,只是这官儿越做越大,似乎刘守备越来越容不下自己。 “头儿,不是说阳和卫也派出了援兵么,咱们这一路,怎么没看到他们的人,他们比咱们高山卫人可多了几千,这援兵总归也该多一些吧!”一个脸上有块刀疤的军官凑了过来,对着正在喝水的刘青青问道。 “应该是有的,不过,他们骑兵没咱们卫的多,这驰援这种事情,靠着歩卒可就耽误事情了,咱们骑兵多,稍微快一点也不稀奇!”柳青青淡淡说道。 “听说这次鞑子进犯大同,人数有数万,几个部落都倾巢而出了,咱们这点人过去,只怕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头儿,你这性子要改改了,就算你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兄弟们着想,守备大人想想插手到咱们千户,已经很久了,就等着你犯错呢!” 柳青青微微哼了一声,他长的真的很秀气,如果闭上他那张杀气凛然的双眼,从侧面看过去,那轮廓一点都不像当兵的,倒像是一个在夕阳下翻着书卷的俊俏读书郎。 站在他侧面的那疤脸军官,可是早就看熟了自己千户的这幅尊容,倒也见惯不怪,自顾自的说道:“这去得早了,怕是给鞑子们送菜上门呢,这去的迟了,我都不用猜,守备大人那里一定延误军机的大帽子就会扣下来,我说,如今怎么当个兵也这么难呢,他娘的!” “小五,我心里有数的!”他安慰了一下自己的手下,这个尺度如何把握,这一路上,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从高山卫到白登山,也就一日的路程,然后歇息一夜,运气好,还能和其他几个地方的援兵合并一起,若是没有等到其他的地方的援兵,自己再缓缓前行,他有善战之名不错,但是他脑子里也并不是一根筋。援兵没有救援到人,反而被敌人吃掉的事情,一点都不稀奇。 大同兵多将广,粮草又储备充足,按理来说,就算和鞑子们耗,也能耗上个一两个月,没道理这么快就求援的,在没有探明敌情的情况下,他才不会将自己的兄弟带到死路上去呢。 半个时辰很快的就过去了,不用柳青青吩咐,军官们早就计算好了时辰,时间一到,几声吆喝之下,骑兵们纷纷上马,不过这一次,就没有发力狂奔了,白登山距离这里也不过几十里的距离,反正天快黑了,就算晃悠着走,也能在天黑前赶到。 “千户,千户!”走出没多远,适才自动请缨前去探路的那个军官和他的手下从对面疾驰而来:“咱们有伴儿了,阳和卫的那帮孙子,在山脚下扎营呢!” “谁带队,他们有多少人马?”刘青青关心的是这个,自己这一千刚刚出头的骑兵,因为疾驰,在路上已经跑废了几十匹马了,现在不少人都是一骑双人,若是对方人马多,找对方匀点马过来,那倒是不错。 “好像是个姓王的千户,以前没见过,今年上任的吧,他们连家底子都拉出来了,我瞅了瞅,还没咱们的人多呢!”军官答道。 柳青青暗自算了一下,自己差不多一千出头,就算对方只有八百骑,这凑在一起,也差不多两千骑兵了,这两千人,就算放在草原上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灭掉几个不大不小的部落,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这么一来,就算路上遇见鞑子们的拦阻,他自信鞑子至少得分出三千骑来才能击溃自己这些人。这还只是阳和卫高山卫的援兵,还有大同左右卫的援兵呢,那边比这边人马更多,鞑子就要需要更多的兵力。 他冷笑了一下,不是他小看鞑子,不过,要是拦阻援兵都要派出个五六七八千人的话,那大同城下还能剩多少鞑子,咱大同的总兵大人,可从来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到时候,谁围谁还说不一定。 想到这里,他信心十足起来,对着身后的骑兵们喊了起来:“兄弟们加把劲啊,阳和卫的那帮家伙,这次可跑到咱们前面去了,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 骑兵们哄的笑了起来,同是大同东边的两大卫所,这别苗头的劲头自然是十足的,可是不管哪一次,阳和卫的骑兵可在高山卫的骑兵面前,没有显摆的资格,千户大人说被对方小瞧,那一定是在搞笑。 骑兵慢慢的加速起来,等到夜色降临下来的时候,阳和卫和高山卫的两支援兵,在白登山脚下,齐齐聚头了。 柳青青和阳和卫的那位千户,都选择白登山宿营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这白登山是古战场而且有几分名气的缘故,而是因为,这白登山,刚刚在两卫到大同的距离中间,大同到两卫也就一天多的马程,这中间有个地方歇息一下,显然对于长途跋涉的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水源,众所周知,大军行进,必定是依靠水源前行的,在内陆如此,在草原上也是如此,人和马都是要喝水的。。 而白登山下,就有水源,此刻,阳和卫的骑兵们,就在这里扎下了营盘。 大概是因为消息比大队人马早到,柳青青的人马刚刚一到,阳和卫领兵的王千户,就立刻前来拜会了。 柳青青看到这王千户的时候,反应几乎和对方是一样的,都是微微一愣,然后才互相抱拳拱了拱手。 柳青青发愣的原因,是因为这王千户太胖了,当兵的胖点没关系,但是当骑兵的,要是比一般人都胖很多,那就有点不大合适了,至少,这胖人要寻一匹适合自己体重的战马,就要比其他人要难的多。而这王千户都几乎快有柳青青两个人宽了,这样的体格,别说当骑兵了,就去做步军,只怕也是够呛。 而王千户微微一愣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来到阳和卫,就听人说起过高山卫有个令鞑子们闻风丧胆的煞神,名字虽然有些像女人名字,但是,那人可是比一般男人更男人。听到这次和自己合兵一起驰援的是这位煞神,他心里还一喜呢,有一个善战的同袍,自然好过一个无能的队友了。 可这位柳千户柳煞神,这长得也太那啥了吧,当初他爹妈给他取这样一个女人味道十足的名字,果然有先见之明,这人有点俊俏得不像话了,老太爷真他妈不公平,这人又能打又这么俊俏,还叫像老子这样的人,怎么活啊! 王千户嘀咕道,脸上却是笑容大盛:“早就听说过柳千户的大名了..” 第92章白登山之围 这高山卫和阳和卫的两位千户,在简陋的临时营盘里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那位胖乎乎的王千户,在走出柳千户的营盘之后,顾不得天色都黑了,就立刻招呼自己的手下,将自己那勉强称得上营盘的大营,重新再加上一圈栅栏和拒马,这事情倒是人人都看得见的。 柳青青这边也在扎营,大家都是熟门熟路的,就地取材,倒是也没花多少功夫,和柳青青这边的营盘比起来,那王千户先前的那营盘,可就有点不能看了。想必是柳千户提点了一下对方,这也看的出来,一个身经百战的统领对一支军队,有多么重要了。 对于王千户合兵的要求,柳青青自然是欢迎的,两人都没很默契的没有提谁为主谁为次的问题,但是,王千户要两军都驻扎在一起,柳青青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骑兵胜在机动力强,这一前一后的呼应,远比凑在一堆了灵活,不仅仅是驻扎柳青青不同意在一起,就算是明日行军,柳青青也觉得两军还是稍稍拉开点距离的好,至于谁在前谁在后,他会在意这个吗? 在柳青青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丝担忧的,鞑子们势大,他们这小两千人,就这么朝着大同赶去,万一鞑子首领犯浑了,铁了心要将自己这些人拦下,这点人马,还真的不见得能支持多久,总得给同袍们留下进退的空间,这用兵之道,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的。哪怕这样的可能性,眼下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大。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当天夜里,柳青青被震动得大地都仿佛摇晃起来的马蹄声惊醒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立刻翻身而起,而是睁开眼睛,微微愣了一愣。都不用伏地听声,就这马蹄声的动静,他就可以判断出,来犯的敌人的人数,远远大于他这支兵马的人数。 还真的来了!他嘀咕了一声,弹了起来,行军中宿营,都是衣不解甲,兵不离身,迅疾快捷的很。他走了出去,外面有人在大声吆喝,夜色中,好像有人失火烧着了几个营帐,营地里火光熊熊,人喊马嘶,一副慌乱的情形。 在不远的营地门口,几个匆忙制作而成的大拒马被半开,不少衣甲不整的溃兵,正狼狈的从营地门口冲进来,有的骑着自己的坐骑,有的却是迈着两条腿狂奔。 柳青青眼光一凛,这是王千户的兵,这还没接仗,就这么溃散了,这王千户怎么带的兵? “大人,大人!”还是那个疤脸的军官,领着另外一个头盔都带歪了的军官跑了过来。 “大人,卑职是王千户帐下,我们千户大人有令,叫弟兄们暂且退到大人的营盘里,黑暗中,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 “你们千户大人呢?”柳青青翻身上马,朝着那个狼狈的军官问道。 “千户大人带着人马断后,掩护其他的兄弟先过来,我们千户大人交代了,他若是回不来,弟兄们听从大人指挥!” “去整顿你们的人,将带着弓箭的兄弟都带出来到前面,没有战马的弟兄,找些长兵跟着过来,小五,小五,你去帮他们一下,这个时候,不听号令,散布流言,临阵畏敌的,你知道应该怎么处置!” 柳青青一夹马腹,朝着前面跑去,这王千户治军虽然差点,但是为人好像也不是太不堪,至少,比起那些丢下自己的部下落荒而逃的军官,要强得多了。他默默的想道。 看到马背上的柳青青,似乎有些慌乱的士兵们,好像突然有了主心骨一样,各级军官大声的吆喝着,收拢整顿自己的手下,火势渐渐的被平息了下去,被取代的,是士兵们手里那一只只逐渐燃起的火把,营盘里骚乱的马儿们,也纷纷被他们的主人找到,几乎在天边那隐隐如同闷雷的马蹄声在变得清晰的同时,营盘里或弓箭手,或者长枪兵,或者披挂整齐的骑兵,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柳青青的身后了。 柳青青看了看天色,这是黎明前最后的一阵黑暗,熬过这一阵,天就放亮了,鞑子选择这个时候进攻,显然早有预谋,这个时候,是人最困乏的时候也是精力最不济的时候。 前面一阵喧哗,一百多号人,拥簇着一个胖子军官,狼狈的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来,看到严阵以待的柳营,王千户陡然感觉似乎有了点希望,大声喊道:“前面的兄弟,我们是阳和卫的,自己人,不要放箭!” 柳青青身边的军官看了柳青青一眼,见到他微微点了点头。大声命令道:“搬开拒马,让他们进来!” “柳千户,你们怎么还没走,鞑子太多了,北面南面西面都是鞑子的大队人马,就你们这个方向没有鞑子!”王千户走了进来,就有些带着埋怨的口气,气急败坏的说道。 “现在不能走!”柳青青摇摇头,“离开了营盘,这两千人没了依仗,黑暗中不知道要跑散多少,要走,也要等到天亮。” “天亮了还走得了吗?”王千户看来真是急了,他可是出来捞军功的,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将自己小命送在这里,虽然他也顾惜自己的手下的性命,但是自己的性命,那更金贵。 “走不了,咱们可以上山!”柳青青早就想好了退路,“鞑子们来得这么快,又都是骑兵,总不能连马也冲上山吧,咱们上山了,居高临下,又暂时不缺粮草饮水,总能坚持几天的!” “几天后,鞑子攻上山来,咱们大伙还是一个没命!”王千户有些惊魂未定,这话一出口,就连柳青青身边的几个亲兵,都怒目瞪了他一眼。 “王千户,大敌当前,要是你再说这等动摇军心的话,莫怪柳某不给面子了!”刘青青朝他看了一眼,有些不屑的说道。说完,他突然好像意识到,这人并不是自己的下属,而是和自己一样的品衔的将官,少不得将眼睛从王千户身上挪开,将眼光放在前面,嘴里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就是这几天功夫,咱们耗得起,鞑子未必耗得起的,真要围死了咱们,他们也讨不到多大的好,王千户,你多虑了!” 天边的马蹄声,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严阵以待的军士们,握紧手中的兵器,准备迎接狂风骤雨般的敌人的攻击。 太阳还不知道还在哪里,但是它带来的光明,慢慢驱散了笼罩大地的黑暗,将四周的景象,一丝一丝的从黑暗的魔爪中抢夺过来,士兵们手里的火把,在山顶吹下来的寒风中,哔剥作响跳动的火苗,终于用力的往上窜动了一下,然后,变成一缕缕青烟。 天,终于亮了! 柳青青看着前方、左方和右方那一列列的骑阵,脸上仿佛可以刮的下一层霜来。丧心病狂,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无论哪一个方向的鞑子,都不会比他们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的人数少,站的不够高,哪怕是久经战阵的他,也只能估算出,敌人是数量,至少是在六七千以上。 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对付自己这支小小的援兵吗?鞑子的大队不是眼下在进犯大同吗?他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柳青青觉得自己嘴里有些发苦,弄不好,自己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自己还没给自己的儿子挣一个世袭呢,真特么不甘心啊!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天亮了,明军看得见了,鞑子同样也看得见了,但是,他们为什么还不进攻! “歩卒和弓手压阵,骑兵全部下马,缓缓的退上山去!”他开始下令道。面对这样的强敌,明军几乎毫无胜算,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将军为什么不下令进攻,但是眼下,似乎也只剩下上山这一条路可走了,至于结阵在这里等待敌人攻击和在上山的过程中,被敌人攻击,结果都没什么区别。只有全军上山,固守待援,自己的这些人,才有一线生机。 无数的蒙古骑兵,就这么缓缓的站在大地上,站在逐渐升起的太阳洒落的阳光中,看着眼前的这一小股明军谨慎的却是有序的从他们的营盘里,慢慢朝着并不怎么高大的白登山上退了上去。。一直到最后一个明军,都退到了山上,蒙古骑兵们才缓缓的动了起来,朝着明军离去的方向压了过去,将这山上山下,围得一个水泄不通。 “父汗是要拿他们当诱饵吗?”在蒙古骑兵的中军,在一杆猎猎迎风飘扬的旌旗下,阿吉莉娜背着一副小小的猎弓,头上带着一顶小小的皮毛,歪着头似乎有些明白了的问着她的父亲,草原上对于为害羊群的饿狼,有时候也会用这个办法,一劳永逸。 “狼群再狡猾,也比不上高明的猎手!”秃猛可看看山上的那一小股明军,自负的笑了笑:“猎手出现的地方,是不应该有狼群的,他们不望风而逃,那么猎手就要让他们知道,不逃的代价!” “要是这些诱饵引来的狼群太多了,好猎手也会感觉到有点吃不消呢!”阿吉莉娜微微嘟囔着,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她知道,那后面有着一群追随他们而来的饿狼。 哈哈哈!秃猛可大笑了起来,没有高大坚固的城池的掩护,对于明军,他可是一点都不畏惧,尤其明军中的骑兵一旦被他一网打尽,那么,这些明军就算再多,又有什么可怕的,他们也只能躲在高大的城墙后面,看着自己的儿郎在他们的土地上驰骋纵横,将他们的土地当作蒙古人的牧场,将他们的百姓,当作蒙古人的牛羊。 “阿吉莉娜,你就好好的看看,父汗是怎么打仗的吧!等到将这些讨厌的家伙都一网打尽,咱们的骑兵,什么时候想到大明来,就什么时候来,再也不用担心他们碍事了。” 第93章初结拜初接阵 秃猛可是不是好猎手不知道,但是,站在山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蒙古人骑兵,柳青青眼下已经很有做猎物的觉悟了。 从石头上挑了下来,柳青青居然笑了一笑,这让在一旁抹汗的胖子千户有些不解,他凑了过来,低声问道:“柳千户看出什么来了吗?” “嗯!”柳青青点了点头:“咱们被人给围住了!” 这不废话么?王千户一愣,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先前你不是说,鞑子们耗不起的吗?这么多人马,人吃马嚼的,这得多少东西对付!”他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的柳青青,又看了看山下的蒙古鞑子,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脸来,只是脸上的肥肉抖了几抖,那实在是比哭还难看。 “人家都不用耗,先前人家这么冲过来,你觉得咱们能顶多久?”柳青青淡淡的说道:“咱们眼下还在这里能说话,这是鞑子们还不想动手,要不然舍得一些性命,只怕眼下咱们手下的兄弟,也剩不了多了!” 鞑子占据山下的水源地,一个缺口都没留,这可不是好现象,上山的时候,大部分马匹被放弃在山脚下,就算暂时食物不用着急,有干粮,还可以杀马支持几天,这没水可不行。柳青青见到山下的敌军好整以暇的样子,他心里早已经认定是这些鞑子是打算不伤一兵一卒困死饿死渴死他们,鞑子也长脑子,知道用计谋了哈。 “也就是说,咱们还是逃不过这一劫!”王千户浑身啰嗦着,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害怕,“那咱们还等什么,等援兵么,咱们就是去救援大同的,不会有人来救咱们了,迟早是个死,趁着现在还有些气力,冲下去干他娘的,咱们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看你这样子,还是条汉子,先前言语间对你有些不客气,兄弟我给你赔不是了!”柳青青摆摆手:“要拼命也得到最后,眼下不着急!” 柳青青看了他一眼,正色说道,也许是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大致就是如此了,柳青青这一刻,倒是豁达起来,是啊,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嘛,死在自己手下的鞑子那么多,论找垫背的,自己早就找够了,还有什么遗憾的。 “都是同袍兄弟,还说这个做什么,我知道这领兵打仗我不如你,这一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王千户摆摆手,刚刚激昂慷慨了一番,猛地见到这一直冷面冷脸的柳千户,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大为温暖:“若是这次不死,出去以后,我想和你拜个把子,这生死兄弟生死兄弟,不经历生死,怎么能叫兄弟,你不会看不起我这个胖子吧!” “何必等到出去,眼下不就正好吗?”柳青青微微一笑,拔出自己的佩刀,拉过王王千户的手,在他掌心一割,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然后,他横过刀来,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也拉开一条口子,然后,两只留着血的手掌,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两人相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呢!”两人手松开手,各自用布巾缠绕了一下:柳青青说道:“昨日你好像介绍了一下,我忘记了!” “是那个时候,你没把你这个胖子兄弟看在眼里吧!”王千户嘿嘿笑了一下:“王钰,二十三了!我知道大哥年纪比我大,我就不序年齿了!” 二十三,还真年轻!柳青青看了这个新结拜的兄弟一眼:“以前是哪个堡子里的?” 这个年纪,在军阵上虽然有些担当却是如此生疏,毫无疑问和从一个小兵一层层升起来的柳青青不同,毫无疑问,这位兄弟不是世袭的千户,就是勋贵出身。 “以前在京营里混日子的,在家里犯了点错,被老头子赶到这里来了,没想到这么倒霉,这一身肥肉还没练结实,就碰到这么大阵仗!”王钰也不想山下那些蒙古人了,反正他们攻上来自己就接着打就是了,他们不攻上了,等到干粮吃完了,冲下去就是了,倒是趁着这个机会,和这位新结拜的大哥,多聊几句还快意一点。 “京营啊!”柳青青喃喃的低语了一下:“那可是好地方,就是打仗,比起咱们边军差了点!” 嘿嘿嘿!王钰笑了起来,不否认也不反驳。 阳光中,这一对新结拜的兄弟,就着寒风,有一句没一句的就这么聊着,度过了他们成为兄弟的第一天。 .. 当明军的斥候和蒙古人的游骑接触的那一刻起,整个明军的大队就开始放缓了速度。钱无病一直在中军,看着张永有条不紊的发布着一条条的命令,一万来人的队伍,在张永的指挥下,如臂指使,很快的侧翼,中军,后队,全部都调动起来,摆出了战斗前行的阵势。 鞑子大队就在前面,而且,不知道他们在前面等了多久,对于追击了两天的大明军队来说,无疑他们现在很占据优势。 一方以逸待劳,一方远道而来,这战力上就得打个折扣,还有一点,这战场是蒙古人决定选择的,无论是方位地形,都对大明军队有些不利。 至于人数,比较这个没多大意思,张永携军前来,精锐加附众,也一万有余了,这万人决战,相差千把两千人,并不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两方的骑兵,在小心翼翼的试探过后,很快的开始了大规模的厮杀,数千人在白登山下,在各自将官的驱使下,朝着对方的阵营,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钱无病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带着血腥味的风吹过来,他的胸口甚至有些发闷,有些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金戈铁马,说起来是多么令人向往,但是,只有真正看到眼前这犹如修罗地狱的这一幕,才能真正体会到,这四个字后面,隐藏着多么血淋淋的残酷。 他亲眼看到,一队大约千人的骑兵,在张永的命令下,朝着蒙古人的左翼发起了冲锋,而在蒙古人如雨的仰射中,冲在最前面的百余人,纷纷中箭掉下马来,旋即被自己身后的同袍的马蹄践踏得不知所踪。这样的冲锋下,落马就是一个死字,无论敌我。 在付出了百余人的伤亡后,明军终于靠近了蒙古人的左翼,这个时候,连珠般的火铳声响了起来,这些冲了过去的骑士,手里拿的不是马刀,不是长枪,而是一根根如同铁棍,手臂长短的火铳,在接近敌人后,这些早就装好了火药的火铳,终于发挥了威力,如同暴雷的炸响中,迎面而来的蒙古骑兵,纷纷中弹落马,如同先前落马的明军骑兵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两方不断交错突进的马蹄下。 火铳打完了的明军,并不想那些骑射的骑兵一样,顺手就丢到自己的火铳,而是调转过火铳的握手,转眼间,火铳就变成了一根沉重的实铁棍,别说没有盔甲的蒙古人挡不住这携带着马势的铁棍打击,就是浑身铁甲,这铁棍敲在身上,震也能将人震晕了。 双方的骑兵一个一个交错,转眼间,就各自分开,站在对方的阵列前,然后纷纷勒转马身,嘴里齐齐怪叫着,朝着同样转过身来的敌人,再次发起一阵冲锋。只不过,上一次冲锋中,倒下的人,永远不会再站起来了。 这一次冲锋,胜负基本上就分出来了,回归本阵的明军,这一个千户,大约还剩下五六百人,而蒙古人的那一个千人队,却是只剩下寥寥百余人了。不是说明军这马上的厮杀功夫比蒙古人强多少,而是蒙古人这一次,再也没有供给他们射箭的空间,而明军们将早已经打得血糊糊的火铳放到马背一侧的褡裢上,又从另外一侧的褡裢上,抽出一根全新的装好了弹丸火药还没使用过的火铳来。 看到蒙古人的逃兵讨回本阵,明军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一员浑身是血的战将,从退回来的明军中疾驰出来,来到张永面前:“禀将军,末将幸不辱命,胜了头阵!” 钱无病这一场战斗,看的热血沸腾,见到这战将前来缴令,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这人年纪三十来岁,相貌极为普通,若不是这浑身血淋淋如同杀神一般,丢在大明的任何一个城池的百姓里,都很难将他再找出来。 “记你首功,你带人下去疗伤休息!” 战将匆匆而去,钱无病却又看到,双方的阵列中,又各自涌出来百余歩卒,这些人手里拿着短刀,朝着刚刚的战场走去。。 他看了看张永,张永一脸的肃然,他抑制着自己心中的疑问,看着战场中的一举一动。 只见这各自阵列中走出来的百余歩卒,并没有见面就捉对厮杀,而是仔细的检查着地上的尸首伤员,不管是大明的士卒,还是蒙古的士卒,这落马的被践踏的,被射伤的,总有没死的透的,这些人提着刀上前,为他们解决了这辗转反侧的痛苦。不过,他们分的很清楚,大明的负责大明的,蒙古的负责蒙古的,一个都没有弄错。 眼看这战场上的呻吟声,慢慢的安息下来,钱无病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大明的歩卒,在完成己方的任务后,回归了本阵,而蒙古人的那些歩卒,在完成手里的任务后,齐齐朝着本阵喊了几句什么,然后将先前还沾满他们自己族人的利刃,齐齐朝着自己的脖子招呼去,几个眨眼之间,战场中就多了一百多具尸体。 看到钱无病满身惊骇疑问的眼神,张永微微侧了侧身,毕竟这是陛下亲自派来的人,虽然陛下说此人只是充当他的眼睛,但是,陛下的眼睛,也还是不要特意的怠慢的好,这么多兵马,没有个监军可说不过去,弄不好,这钱无病手里就有陛下的密旨呢。 “这情形,很多年没看到过了,这些人,阵前自刎,固然是败军之将的缘故,还有一个意思,秃猛可这是告诉咱们,这一仗,不死不休,咱们两方人马,一定有一方,全部死在这里呢!” 第94章指点战阵统军宦官 山下的大战,自然是逃不开山上被困明军们的眼睛,当第一阵明军得胜,明军发出的欢呼中,其中也有他们贡献的一部分声浪,只是距离稍微远了一点,而他们又在蒙古人的后面,那边明军的大队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而已。 “是三千营!”王钰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战斗方式,除了三千营以外,别无二家,估摸着这些鞑子平日里和边军们战斗惯了,对于这种抵近了放火铳,放完火铳拿火铳当铁棍砸的战斗方式,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所以才吃了这样一个大亏。 “京营?”柳青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京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大同之围,被京师出兵给解开了,但是,这京营的人马,又不是天兵天将,怎么能跑得那么快。 “没错,他们这火铳,宝贵得紧,一杆火铳造作局出来都要七八十两银子,鞑子这下傻眼了吧!”王钰积蓄了一天的闷气,仿佛也随着刚才的欢呼,一扫而光,哈哈大笑了起来。 柳青青眼中微微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这样的利器,要是给自己的兄弟也每人配上那么一件,高山卫前,哪里还有鞑子敢晃荡。 王钰注意到了柳青青的眼光:“大哥要是喜欢,日后我为大哥寻些来,多了不敢说,大哥身边的护卫人手一杆还是没问题的!” 远处的战场,又沸腾了起来,蒙古骑兵们显然也吸取了教训,不再给明军的骑兵给抵近射击的机会,而晚上采用了他们用惯了的战法:骑射。数千人在战场中驰骋。箭矢满天飞舞,马蹄声、厮杀叫喊声,简直是惊天动地,双方都是甫一接触,立刻就分开,偶有掉队后者被对方大队咬住尾巴的骑士,立刻就被淹没在对方的骑阵中。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明军中响起了鸣金声,而蒙古人的阵列中,也响起了号角的声音,这一番激战,虽然双方折损的士卒,比起第一阵来只多不少,但是,论起惨烈程度来,却是远远不及第一阵了,而且,双方的主队,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的注视的对方,并没有投入战斗,显然,不管哪一方,今天都没有彻底决战的意思,都在寻找着对方的弱点破绽,等待着机会。 “自作聪明!”王钰和柳青青站在山上的石头上,全程看完了两方的这一场战斗,眼见双方都已经收兵拉开架势,准备扎营,他鼻子微微一哼,给了这样的一个评语。 柳青青歪着头,看着自己的结义兄弟,王钰指指前面的蒙古人的骑阵,有些不屑的说道:“一开始吃了三千营的亏,鞑子倒是谨慎了,可这谨慎也没谱了,敢情那鞑子头目,以为前面那一支兵马,全部都是像三千营这样的军马呢,他也不想想,要是咱们的人都是像三千营这样的装备,他们还打个屁啊,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有块地让他们生娃就算老天爷慈悲了!” “人不多?” “当然多不了,这样的兵马,一支能顶我们这些人十支用,就是皇上看到这些兵马的耗费,也得心疼的龇牙,嗯,说也奇怪,谁这个能耐,能将这支兵马调到这边来!” “那依照你,你若是你前面那支人马的统帅,你怎么打?”柳青青对这个深知京营底细的兄弟,也感到有些好奇起来,囿于身材的缘故,这位兄弟在武勇上,肯定是不会有多少出彩的地方了,他倒是想看看,在军略上,这位兄弟是不是有什么出色的见解。 王钰看着山下,眉头凝重起来,似乎真的把自己代入了明军统帅的角色当中:“咱们的兵马,远道而来,没有歩卒,在这方面,咱们比鞑子亏欠不了多少,不过鞑子擅长骑射,像三千营这样的精锐,咱们毕竟不会太多,一对一的这样打,咱们占不了多少便宜,弄不好还要吃亏,可惜了,若是有歩卒的话,既然能调动三千营这样的兵马,神机营和五大营想必也调得动的,哪怕就是一两千人的神机营,不用洪武大炮,鞑子冲过来的时候,让神机营这么对着鞑子放上几轮火铳,然后五大营的歩卒顶住鞑子,三千营再侧翼包抄,断他们的后路,这多少鞑子,也经不住咱们打啊!” 柳青青闭目想了一想,脑子中按照王钰的描述,浮现出一幅战斗的景象来,再以适才看到的三千营的战力为标杆,他觉得,同为京营的神机营和五大营的战力,武器装备战力,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按照王钰的打发,似乎的确蒙古人一点胜算都没有。 睁开眼来,他拍了拍王钰的肩膀,自己学的是百人敌的本事,王钰这个义弟,似乎学的是万人敌的本事。 “我看,有你这眼光,做个参将都有余了!” 王钰心里暗暗一撇嘴,参将算什么玩意,将来咱是要做总兵官的,不过,对着柳青青的善意,他可不能把这种不知道好歹的话说出口,扭转过头,似乎不好意思羞涩的笑了笑,“其实,人家也没那么厉害拉!” 一个胖乎乎的大男人,突然羞涩忸怩起来,柳青青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个作死的样子,简直是要多猥琐就多猥琐。 “好好说话!”柳青青直接用手里的马鞭敲了他头盔一下,一天聊了下来,他对王钰算是有点了解了,虽然王钰面相看起来老成的很,其实,这家伙心态就是一个大孩子,既然他叫了自己大哥,那同僚之间的客套能省就可以省了,倒是这种不见外的动作,对方反而感到更亲切一点。 果然,王钰一点都没感到不悦,只是砸吧了一下嘴,两只不大的眼睛,看着山下的敌营:“做个参将我自然是没意见的,不过,咱们得活着下山才行,这援兵近尽在眼前了,再让鞑子给整死了,那可就有点冤枉了!” “我说这群鞑子怎围着咱们不攻,敢情知道咱们的兵马就在他们屁股后面啊,这节省一份战力,对付咱们的兵马,就更有把握一些,不过,这事情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如愿!” 王钰打量了远处泾渭分明的两军阵营,“大哥,要不,咱们派几个不怕死的兄弟,过去和咱们的兵马通通气,来个前后夹攻?” “不要拿兄弟们的性命随便挥霍!”柳青青摇摇头:“这鞑子围得水泄不通,远远还没靠近,箭就射过来了,就算躲过了箭矢,几个人在这成百上千的人面前,能冲得出去吗?咱们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不说这两兄弟如何在山上商量,让我们把目光,投向刚刚收兵回营的明军大营里。 双方的军队拉开了距离,一边谨慎的防备着蒙古人的偷袭,一边大量的士兵开始利用简陋的工具和材料,开始搭建大营起来,这土木搭建的活儿,大明的士卒们可是比蒙古人熟练多了,一个时辰不到,一座营盘就出现了蒙古人的面前,前军中军后军两翼,井井有序。 随军的郎中,也开始救治战斗中受伤的士卒起来,伤兵们被一个个的同袍抬往后营,在那里,他们将及时的得到救治,也许药物不是很多,但是,只要现在熬过去了,基本上,这条性命也就算保住了。 不过,那里还不是整座大营最为繁忙的地方,最为繁忙的地方,当然是张永和钱无病所在的中军大帐了。 钱无病静静的站在中军帐篷的一角,看着张永怔怔的出神,不时有将官过来请示回报,这个时候,张永才回过神来,简单的下几句命令,然后将官们带着他的命令又匆匆的跑了出去。 繁忙,但是有序。上万人的兵马,不论行军战斗还是扎营,诸多事项,在张永随口而出的命令中,都处置得井井有条。 钱无病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也微微有些感概,这人,若是小看了天下英雄,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 就像自己眼前的这人。 宦官,这是一个宦官,比刘瑾那糟糕透顶的名声差不多了多少的宦官,谁又想到,宦官当中,也会有这样的英雄人物,钱无病全程目睹了张永指挥这场战斗,此刻,看到怔怔发呆的张永,他也不得不承认,皇帝将这个张永带在身边带来大同,实在是他见到皇帝以来,皇帝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 他已经知道了,第一阵折损过半的,是三千营的兵马,若是换成边军将领,指不指挥得动这些来自京城的骄兵悍将还是两说,就算指挥得动,头阵就叫这样用银子堆出来的兵马去送死,仅仅是只是为了杀杀鞑子的锐气,让鞑子错误判断本军的军力,这样的命令,这些京城的骄兵悍将不当场哗变,就已经是很给带队的将官面子了。。 可是张永来指挥,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更是有了京营的兵马牺牲搏杀在前,后来的战斗中,那些从大同召集来的骑兵以及沿路收拢的几个军堡的骑兵们,才不敢有丝毫抵触消怠,他们的性命,未必比这些京营的兵马来的金贵,人家这些少爷兵都敢拿命搏一搏,难道素以悍勇闻名的边军,反而草鸡了吗? 也正因为这样,在接下来和蒙古人骑兵的正面对战中,这些边军才能战斗得一个旗鼓相当,双方战损的人马都差不多,几乎是一命换一命了,这样的战绩,看起来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对付蒙古人。这样的战绩,已经算得上是大胜了。对于边患不断的大明,若是突然有人出来,告诉大明的的内阁,说两个大明的士兵,可以换一个蒙古的骑兵,大明的内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大明有多少人,蒙古人才有多少人,这样的换法,几个内阁大学士简直就是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因为有了他们的战斗,眼下,他们才可以在敌人的眼皮地下,安安稳稳的扎营,用饭,治疗伤兵,而不是立足未稳,便被早就蓄精养锐等待他们到来的蒙古人一冲击溃。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年纪已经不轻了的宦官,这个在皇帝面前唯唯诺诺,在千军万马面前,杀伐果断的宦官。 第95章非走不可 “钱百户!”一声叫唤打断了钱无病的感概,钱无病抬起头来,张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出神,两只仿佛可以看穿他心思的眼睛,正灼灼的看着他。 “在!” “不用拘束!”张永摆摆手,制止了钱无病的见礼,“先前你就做的很好,做陛下的眼睛,多看,多听,而不用顾忌旁人的眼光!” “将军你岂是旁人可比!”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这是褒扬自己,还是警告自己呢。 “虽然在军中,但你如今并不归我统制,算起来,我们都不过是陛下的使唤人而已,不见外的话,还是叫我张公公吧!”张永一旦脸上露出笑容,身上的那股铁血肃然的气味,仿佛就淡了许多,钱无病感觉,杀伐果断的张将军不见了,而当天明远楼的张管事又回来了。 “张公公!”他从善如流,虽然知道论起身份来,自己也眼前这位可是差的十万八千里,但是他却没有一丝地位悬殊的觉悟和做派。 钱无病常常都为自己的胆大妄为感到惊心,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从以前锦衣卫里的上官,到后来遇见的王岳,然后到南京锦衣卫的千户,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一般人的因为地位关系,而产生的畏惧之心,他似乎完全都感觉不到,甚至到了后来见到朱厚照,这大明第一人,他以为自己会有些不同,但是,他就是那么一一颗平常心和对方交往起来,即使他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是如此。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没心没肺起来,这样的心态可谓怪诞之极,天地君亲师,三纲五常,这是人伦大道,可是为什么自己觉得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对劲,好像在他的内心里,觉得这天下人,似乎都应该是平等的,剥去每一个身上的官职,财富,其实每一个人都是一样,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又赤条条的离开这个世界,根本无所谓高贵低贱。 这种想法很危险,他清楚的知道,可是每一次面对比自己地位高上许多的人,他这种心态又不自觉的影响着他起来,就好比眼前,一个小小的百户,凭什么和天子近臣、手握总兵的十二团营统制这般平等的说话,可他,在对方一句客气话之下,他还真就这么做了。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因为自己历年来那些怪异的梦境,影响到了自己,他除了这个原因,再也无法找出个自己会这样的理由了。 “今日的战事,你也看到了,想来,你也应该理解我张永无论如何都要劝阻陛下留在大同的苦心了吧!”张永缓缓的说道,今日一战,伤亡已经就是一成多,也就是说,他带来的这一万余人,已经有一千多人,将永远的留在这白登山下了。 “无病明白!”钱无病肃然说道,这种地方,的确不是身份贵重的天子应该来的地方,蒙古人的弓箭马刀,可不认识面前的敌人,是一个普通大明士卒还是可以号令整个大明的天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等事情,是咱们做臣子的本份,陛下既然有旨意,要歼灭这些蛮夷,咱们做臣子的,自当豁出命来,报效君上,就算不能全歼这些鞑子,但是,若是万众一心,让这些鞑子伤筋动骨,还是办得到的,至少,这边镇三五年之内,不会有多大的战事了!” 钱无病听的这话,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老张这些话,似乎对战事不大看好啊! “今日看来,这些名震天下的蒙古铁骑,好像也不过如此,在公公的指挥下,咱们还略略占了上风,公公好像有些不太看好明天的战局?” “不是不看好,而是实力如此,就算我一身的本事,也终究不能逆天而行啊!”张永叹了口气:“咱们今日略略占了上风,那是因为鞑子不知道咱们的底细,我一开始就将三千营撒了出去,以上驷对下驷,又出其不意,若是连上风都占不到,那我真的可就无颜见陛下了!” “可是,三千营已经是我军的最强战力了,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接下来,就算大同总兵麾下奋力搏杀,也不过是和对方旗鼓相当,这人家的上驷还没动,而中驷又远远多于我们,若是我此刻在你面前大言不惭,说明日定能大获全胜,那就不是在鼓舞军心,而是在蛊惑你去送命了!” 张永苦笑了一下,这些话,在军中,对谁他都不会说,唯一可以倾诉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个锦衣卫百户了,但愿这个钱百户,能将自己的苦衷带给陛下,要不然,自己即使战死沙场,只怕也逃不过自己的那些对头给自己泼上点“畏敌如虎,作战不力,昏聩无用,葬送王师”之类的污水了。 “公公不用太过于悲观,我虽然眼光不如公公,但是我军气势如虹,明日大战,我再怎么觉得,这胜负之数,也当在五五之分,到底谁胜谁负,这还说不清楚呢!” 张永摇摇头,瘦削的面颊上,一阵肌肉跳动:“钱百户,我不瞒你,明日之战,比你想得凶险得多,至于胜负之数,我军能超过三成的胜算,那已经是将士们用命,陛下的恩泽保佑的最好结果了!” “那咱们撤走!”钱无病也是大惊,明知道打不过,那还打个屁啊,这上万人的生死,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走不了了!”张永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旋即明白,对方不过是一个最底层升上来的一个锦衣卫百户,这眼光谋略和自己都不能比,少不得他给对方稍稍解释了一下:“若是正面一搏,尚有三分胜算,若此此刻全军撤离,鞑子们势必全军掩杀,到时候,无战阵,无指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十人里头,能有一人回到大同,那已经是很不错了,所谓一溃千里,说的就是这般情形!” “所以,走不了!”他解释完,再次狠狠的顿了一下:“不过,大军不能走,若是几十人,还是走得了的,待会儿杂家给你安排几十个信得过的护卫,你从这里离开后,不要停留,立刻快马加鞭回大同去吧!” “为什么是我!”钱无病不想无谓的战死沙场,但是,更不想被人看作是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他瞪着张永,语气虽然平静,但是脸上微微涨红的脸色,显然告诉张永,那绝对不是因为不能参战的庆幸。 “因为你说的话,陛下相信!”张永淡淡的说道:“因为这军中,知道我的底细难处,又不会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的,也就只有你这个锦衣卫的百户了!” “假以时日,你那位妹子,必定会得到陛下的宠信,而你即使再无能,也不会只是一个锦衣卫的百户,你若是死在这里,就算我一仗侥幸胜了,只怕今后也没多少好果子吃。”张永看着钱无病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若不死,回到陛下身边,那么,我胜了,这军功自然少不了你一份,若是我败了,你承我的情,在陛下龙颜大怒的时候,没准还能为我辩白几分,那么,我也不算白白的丧命与此了!” “这么说来,我是非走不可了!”听到这个解释,钱无病勉强能够接受,而且他承认,他的确没有眼前这位张公公想的深远,能够和刘瑾等人并称八虎,在京中能止小儿夜啼的,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走吧!”张永挥挥手,显然不想再多说了。 钱无病见状,慢慢的退了出去。 .. 数百里之外,大同城总兵府。 朱厚照有些烦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张永率军出发,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前几日,还有探马回来,到了这两日,连回报消息的探马,也不见了踪迹,这可是八千余人的骑兵,总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再探!”在他身旁的王苻,也是沉着脸,对着手下的一个军官呵斥着,军官低着退了出去,王苻站了起来,对站在窗前的朱厚照低声说道:“陛下,毋须太过急躁,或许是张统制进军太快,这探马放回来的速度慢了些,过的两日,一定就会有大军的消息!” 朱厚照看了王苻一眼,王苻说的话,何尝没有道理,这点他自然清楚的很,但是,这一仗,他确实只能胜不能败,这追击一群仓皇而逃的鞑子,没道理不会大胜,有这了这场胜利,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回到京师而不用再理会那帮只会耍嘴皮子的百官们的劝谏。。而若是败了,那他堂堂天子,可就成了天下的笑柄了,到时候,他想都不用,百官们逼着父皇下罪己诏的手段,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用在他身上来。 “张永出发的时候,粮草好像是之备了十日之粮,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吧,这七天,就算追到草原上,也足够了,难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粮草不够深入敌军腹地是用兵大忌么?”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王苻摇摇头:“昔日霍骠骑千里行军,可是一颗粮食也没带,还不是杀得草原上那些蛮夷人头滚滚,望风而逃!” “微臣担心的不是这个!”他看着朱厚照,缓缓说道:“微臣担心,张统制贪功,尾随鞑子大队进入草原,这草原上气候变化多端,我军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据,那就怕是有几分麻烦了!哎,但愿张统制不会如此,陛下还是安心等候他的捷报好了!” 第96章被俘 仿佛是听到了朱厚照的心声,第二天,也就是张永率军出发的第八天,断了两天的讯息终于又重新传了回来,只是,这回来的,不是张永的斥候,而是钱无病的护卫。 “大军在白登山先是和鞑子激战了一场,后来奉张统制的命令,卑职等人护卫钱百户离开大军返回!”来回报的校尉,一脸的风尘仆仆,疲惫之色怎么都遮掩不住,面对总兵大人和坐在一侧脸色有些引郁的皇帝,可是一点都不敢遮掩。 “战况如何,我军得得胜了吗?”王苻皱着眉头,下面若是他的人,他只怕早就呵斥了下去,可是这是禁军的人,皇帝有在一侧看着,他除了微微皱眉表示不满,也不好做别的举动,只是心里骂了几句,这校尉他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我军先是小胜了一场,但是入夜以后,不知道鞑子从哪里寻来那么多的兵马,偷袭了咱们大营,张统制率领大军厮杀了一夜,方才杀出一条血路,如今咱们剩下的人马,在张统制的率领下,退到了白登山上!” “被鞑子围住了?”王苻脸色沉了下来,张永率领的大都是骑兵,这要上山,必定要抛弃大多数的马匹,任何一个有头脑的统帅都知道,下了马的骑兵,那就连歩卒都不如,若不是形式万分危急,张永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的。 “卑职等人离开的是,看到的是这样,整个白登山被围得水泄不通,鞑子们简直是不计伤亡在攻山!” “钱无病人呢?”朱厚照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坐了半响听完这个校尉带来的消息,冷冷的问道。 “钱百户本来带领大伙已经离开了大营,听得后面厮杀声起,决意回去看看,后来有遇见鞑子的兵马,卑职们拦不住钱百户,只得按照他的吩咐,分成几路逃了回来,而钱百户此刻,如果逃过了鞑子的追击,回到了大营的话,此刻应该也随着大军在上山,等着大军前去援救呢!” 朱厚照沉默不语,王苻见状,挥挥手,令这个校尉退下。 ”陛下,您看!“ “再叫几个人进来问问清楚!”朱厚照破天荒的稳重起来:“这些人说是护着钱无病回来,连钱无病的踪迹都不清楚,他们的话,得盘问仔细!” 皇帝口中的钱无病,此刻到底在哪里呢? 钱无病可没有这些来报信的护卫想象得那么武勇,掉回头就杀进敌营。领着张永拨给他的这几十号骑兵护卫,钱无病离开大营,朝着来路的方向奔去。 当后面的大营的灯火,变得仿佛犹如是天边的繁星的时候,厮杀声伴着大地的震动声,也从远处传了过来。而在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前面,似乎也隐隐绰绰的出现不少的人马。 夜袭!钱无病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这偷营这种事情,技术含量太高了,在这个普遍到了晚上啥都看不见的年代,偷营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事情,但是就这么巧,偏生让第一次经历战阵的钱无病给遇见了。 后面杀的热火朝天,而前面隐隐约约沉默不语的人影,显然不是半夜在这里散步来的,钱无病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被鞑子阻断大军后路的人马给堵住了,而眼下,对方没有动静,似乎还没有发现自己这些人。 勒住马缰,钱无病对这些还不熟悉的护卫,吩咐了几句,命令他们收敛声响,试图从暗黑处,绕过这些拦在前面的鞑子。 可惜的是,鞑子的警觉性比钱无病想象的要高得多,这边还没绕出多远,就被鞑子的骑兵发现了动静,然后呼啦啦一阵怪叫,一支几百人的骑兵,就冲着他们来了。 护卫们牢牢记住自己的职责,将钱无病的坐骑保护在中间,慌不择路的朝着无人的一侧狂奔,他们的这举动,登时就引起了鞑子的注意,这些明军这么着紧护卫这那中间的人,那中间的人,一定是明军的大人物,鞑子们一想到这可能,那一个个更是劲头十足,一时间,黑暗中,怪叫连连。 这不是个事儿! 钱无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自己这些人,被鞑子这样咬住,只怕是很难逃出鞑子的手掌心,一路狂奔中,钱无病果断的将自己这些人,分成了两股,并交代所有的人,不管谁逃掉了,立刻将这里的情形回去告诉大同的统兵官。 小小的几十号人马,分成两股,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而尾随的鞑子骑兵,也毫不犹豫的分成了两路,死死的咬住他们。 见到不能逃开他们的追击,钱无病一咬牙,再次将自己身边的人,分成两路,这样又引走了一部分的追兵,不得不说,如果钱无病身边的人够多的话,这样几次分下来,跟着他屁股后面死死追着不放的追兵,肯定也会成几何级的减少,可惜的是,他身边就那么多人,分了几次后,他赫然发现,自己身后的追兵虽然只有几十人了,但是,他身边,也只有两个骑兵护卫了。。 蓬蓬一阵弓弦的声音,钱无病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传来,再也坐立不稳,噗通一声,从马上栽了下去,然后,只听得无数马蹄声响,伴随着鞑子们的怪叫声,来到他的面前,他眼前就此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群蒙古骑兵,拥簇着一个人,来到钱无病的落马处,有人跳下马来,用手指放在钱无病的鼻端前,试试钱无病气息,抬起头来,朝着那头领模样的人,大声喊道:“这明人官儿还有气呢!” 一抹弯月,从乌云中探出头来,将丝丝朦胧的银辉洒落了下来,银辉中,手中拿着一把精巧的猎弓,骑在马上的,不正是秃猛可口中的小云雀阿吉莉娜又是谁。 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猎物,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带回去,别让他死了!” 他的手下们,轰然应道,有人走了过去,将昏迷的钱无病,手脚紧缚起来,丢到马鞍上,而最后跟随钱无病的那两个护卫,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在钱无病不远处,一个中箭当场就死得透了,另外一个还躺在地下呻吟着。 马刀的寒光闪起,呻吟声戛然而止。 第97章再入梦境 钱无病再一次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梦境中,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刷新了这么多年,他已经不再对梦境中的事物感到有多么的惊诧,只是这一次,这个梦,好像格外的长。 身体仿佛在不停的被搬动,从颠簸的马背,到充满臭气的草堆,然后好像被人放进了摇篮,是的,是摇篮,那晃来晃去的感觉,他十分的熟悉。 只是这眼皮子格外的沉重,怎么也睁不开来,耳边传来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身边的人在说话,还是梦境中发出来的奇怪的声响,反正都是那么飘渺,那么的难以分辨。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被鞑子的追赶中,好像是后背中了一箭,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有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却是这似梦如幻的梦境、 这是一间极为狭窄的小屋,很小,但是,他站在屋子的中间,却是感到莫名的亲切,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感觉熟悉之极,那床,那桌椅,还有那桌椅上方方正正的匣子,嗯,那叫电脑,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这是自己的屋子!他很肯定,他看看自己的身上,暗红色的鸳鸯战袄,早已经不见,此刻在他身上的,却是一件有些奇怪连束腰都没有的短衫,他在那张属于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四周。外面的世界,太过于凶险,这里才是自己的安乐港湾,呆在这屋子里,他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阵喜乐平和。 床头有一叠叠的书信,他信手拿过一封,依旧是那些自己曾经不敢在人前显露的缺横少竖的残体字,不过,他却毫不费力的,就看清楚了信上面的内容。 这是写给远方一个姑娘的情书,不知道什么缘故,这封信却没有发送出去。心里一个用情深切的男子,仿佛将他满腹的爱意都流淌出来,化作这些文字,镌刻在纸上。 他一行一行的往下看,虽然感觉到有些肉麻,但是,他只是微微的摇摇头,情窦初开的少年啊,都是这般光景,也不知道,远方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像她的心上人一样的挂记着他。 少年离开家乡,离开他心爱的姑娘,在这陌生的城市挣扎着求着生存,寻找着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憧憬着有朝一日衣锦还乡回到姑娘的身边,不过,信里头看来,少年的生活,并不是特别的如意。 他的眼睛,在信的落款处,静静的停住了,那三个龙凤服务的打字,虽然少了些笔画,但是,他还是认得的,落款处,赫然是他的名字——钱无病。 这变是后世的我么?他蓦然惊觉起来,不管我如何,原来,在后世我只是这万千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生命,在这个如同梦境一般的存在里,就是蝼蚁般的一个存在。 一封封信在他的手里穿过,这都是没有发送出去的,到是最后一封,他终于知道,这些信为什么没有发送出去的愿意的。整迭的信的最下面,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在那个信封里,那位远方的姑娘,似乎找到了新欢,很是果断的和这个深爱着他的旧爱提出了分手,这些年的感情,在那位姑娘嘴里,似乎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句“我觉得他更适合我”就将深爱着他的少年,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后面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少年,或者说后世的自己,在颓废中横尸街头,如同一条无人问津的野狗一般,他的理想,他的志向,他深爱的姑娘,都从此和他再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也许,自己能够知道这一切,是因为自己的后世,太多的怨气,太多的心愿没了吧,难道说,这些后世没有完成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帮他完成么? 耳边传来的奇怪的声响,整个房间一阵晃动,这门,这窗,这桌椅,甚至自己身子下面的这张床,都变得扭曲起来,奇怪的声响越来越大,终于,整个房间,如同一个巨大的泡沫,砰的一下,在眼前崩裂开来,他霍然而惊,猛的睁开眼来,寻找着声响的来处。 “起来,起来!”声响的来源,就在他的眼前,他有些费力的转头着自己的脑袋,左右两侧,都是散发着膻气的马身,在看看自己身下,原来自己躺在两匹正在缓缓行走的马的中间,在身下,一个好像是牛皮或是羊皮的大兜,将他整个身子兜住。 “死不了了!”口音有点怪异,但是还是听的出是官话的味道,钱无病晃了晃脑袋,自己没死! “水!”喉咙里好像刀子割一样的干涸,钱无病忍不住就呻吟出声来。 一个水囊出现在他的嘴巴,他费力的从水囊中吸吮着冰冷的清水,借着这个机会,搞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 身前身后还有两侧,都是在行走的战马,除了眼前这个给自己水的人的怪异口音以外,远处纷纷杂杂还有他听不懂但是知道那是鞑子话的杂语,他终于知道自己梦境中那些奇怪的难以分辨的声响是怎么来的了。 自己被鞑子俘虏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可是鞑子为什么不杀了自己,自己这样一个伤员,就是被掳掠了过去,也没多大的价值啊! “算你小子命好,你就别装死了,经过老子的医治,你要是死了,那就太不给老子面子了!”那怪异口音又响了起来。 钱无病微微侧头,这才看见说话的人,他身边的马鞍上,做着一个穿着厚实皮袍的家伙,听口气,似乎这是鞑子军中的郎中。 “蒙古人?” “汉人?” “算是蒙古人吧!”那人叹了口气,“我都忘记我做汉人的那些日子了,这些年没说汉话,都差不多忘记光了!” “多谢!”钱无病挣扎着抱拳,“不管怎么样,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别谢我,这命是不是你的,还说不一定呢!”那人从背后拿出一个酒袋,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你要真的感谢我,呆会阿吉莉娜旗主过来的是,你别给我装死就行了!” 第98章谈判 阿吉莉娜旗主? 钱无病微微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这应该就是俘获自己的鞑子头目了,居然还是一个旗主,看来自自己的面子还真不小,不过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晃晃悠悠的想着那个即将过来要问话的鞑子头目的意图,他脑子里的那位鞑子头目,骑着一匹红色的战马,好像一朵燃烧的云,从他的身侧迅速的飘了过去。 “就在这里扎营!”阿吉莉娜大声的喊道:“受伤的人,都安置在那个山坳里去,风雪吹不到那里,扎愣,你派人到四周看看,看看咱们的人,最近的在什么地方!” 骑在马上指挥若定的阿吉莉娜,那份从容冷静,远远超过了她的年纪,以至于钱无病在惊鸿一瞥中,看到她娇嫩的容颜,心神一阵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样的一个小女孩,会是这个旗的旗主,这秃猛可简直比咱们大明的天子更不靠谱。 说道“旗”,也许有的读者朋友要说了,笔者就净扯淡,钱无病这是在明朝,这旗不是清朝才有的吗?清八旗什么的,以至于后世的天朝在蒙古的某些县级行政单位身上,都沿用了这种称呼。 这里的“旗”和后世称呼的“旗”有着本质的不同,要知道,在草原上的蒙古人,一直都是沿用着北元的行政编制,哪怕他们眼下的地盘,仅仅只是在这塞北小小的一隅。 十人一队,为牌子,百人一队为百户,千人一队为千户,十十进制,千户以上,则是万户,都万户府 枢密院,兵部,中书省。实际上,大明的军制也筵席了元朝的一些设定,比如百户、千户之类的等等。 如果非要较真的话,这个旗大抵也就相当于大明的“赐xx出身”之类的荣衔吧,不过,不同的是,这些荣衔放在大明,也就人前尊贵,或者是多些俸禄银两,放在草原上,那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奴隶、牧民、战士、甚至是草场了。 按照钱无病眼下伤势,那是有资格到山坳那背风的地方去歇息去的,可惜,他不是这位阿吉莉娜旗主旗下的牧民,这种待遇,他享受不到。他被那个浑身酒气的二把手郎中从马上卸下来,孤零零的丢在一个小帐篷里,然后,那位二把手郎中不见了。 他尝试挪动工一下身子,可是一旦自己用劲,背上就传来钻心的痛疼,他不知道,这还是他身子强健,遇见身子稍微差点的,被这种蒙古重箭招呼一下,能侥幸活下来,那就已经是祖宗有灵了。 (见过被ak47击中过的人么?要是你以为,被ak47击中,也就身体多个血窟窿,只要不伤在要害问题不大,那你就错了,那玩意打在身上,就和重狙打到身上差不多,打哪儿哪烂,打哪儿哪断啊!把蒙古重箭当成这个时代的ak系列,我想,大概对钱无病的伤势,应该有个直观的概念了。) 看着帐篷外晃动的看守的人影,钱无病紧了紧身上的毯子,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昏迷的这些人,是怎么过来的,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要是真被这帮鞑子丢在这里不闻不问的话,到天亮,自己肯定就已经冻得**了。 “他醒了没有?”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钱无病精神一振,身上的寒意也不翼而飞,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管如何,这个女鞑子留下自己,肯定有他的目的,再说了,他还想知道他昏迷过去之后的战事,到底是怎么样呢,白登山一战,到底是谁胜谁负,是鞑子全歼了明军,还是双方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双方各回各家,各找各自妈。 “醒了!”说话的是那个酒气熏熏的郎中,也不知道他从哪里钻出来的,半天没看见他的人影,这正主儿一露脸,他就出来邀功来了。 “就是有点虚弱,勉强吊着就是了,咱们的药材不够,肯定不能浪费在他的身上!”外面的声音继续传了进来,钱无病举得一阵冷风铺面而来,小帐篷的门帘已经被郎中掀开来,穿着马靴裹着狐衾戴着皮帽的阿吉莉娜,大踏步走了进来。 阿吉莉娜别说在蒙古人中算是美女了,就放在大明,也是当得美女这一个称呼的,尤其此刻她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张小脸冻得微红,再加上她白皙细嫩的肌肤一映衬,当真是艳若桃李。 可惜的是,钱无病的眼光,并没有落在她那娇美的容颜上,而是随着她的手上,一上一下的微微晃动——在她的手上,一上一下正被她抛动的,不正是钱无病寸刻不离身的腰牌是什么。。 “还以为逮到个大人物,没想到仅仅是个百户,不过,我问过人了,你这个百户,在明人中,也算是不小的官儿呢,据说,你们是专门管着那些官儿的官儿呢,是不是这样!” 阿吉莉娜有些玩味的看着钱无病,眼光中的揶揄一闪而过。 “是锦衣卫!”钱无病更正着,被寒风一呛,他咳嗽了几声。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卫,你是被我抓到的,按照草原上的规矩,那你就是我的奴隶,我叫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仿佛是为了肯定自己的说法一样,阿吉莉娜看了看身边的一脸狗腿样的郎中,问道:“是不是这样!” 郎中点头如捣蒜,阿吉莉娜回过头来,嘴角露出小小的得意。 “你看我眼下,是还能干得动什么的样子吗?”钱无病很是无奈,就要要自己放羊牧马,那也得等自己好起来啊,现在逼自己干这些事情,那还不如就眼下一刀杀了他省却事情呢。 “当然干的动!”阿吉莉娜不容置疑的说道,“这场仗,咱们没占到便宜,你们明人也没逃到好去,不过,你们明人坏的厉害,三处互市都被你们给关闭了,咱草原上产出的东西,可没你们明人花花世界产出的多,这一下,好多东西都买不到了!” 第99章赎金儿女事 这关我个屁事!钱无病瞠目结舌,看着这位旗主少女在自己面前好像诉苦的样子,你们这边本来就物产就匮乏,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和我一个俘虏说这些有意思么? “不过呢,奴隶也是分很多种的,你这种战俘按道理来说,是没有赎身的机会的,我安吉丽娜心地善良的很,所以就大发慈悲,给你这一个机会!” “赎身?”钱无病好像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 “是啊,只要你支付和你身价相当的赎金,你就自由了!”阿吉莉娜微微歪了歪头:“你好歹是个官儿,不是普通的明军士卒,这赎金也得对得起你是身份才行!” “好吧!”钱无病眼下最不怕的就是这种银钱的事情了,自己的产业不说日进斗金的话,这每天的进账还是很可观的,有自己老丈人和王岳看着,也不担心有人侵吞,这赎金还真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女人,一脸无害的样子,不会是装出来的吧,她不会开出天价的赎金来的吧! “你说个数目,我写封书信,派人回去筹办!”钱无病有气无力的说道,只要能离开这里,就是将他现在的身家全部拿出来,他都不可惜,只要人回去了,官职还在,还怕赚不回这些银钱? “我不要金银,金银我有的是,可恶的是,就算我有金银,眼下也买不到我要的东西,你听好了,药材,麻布,烈酒,嗯,还有茶砖,你就用这些东西来支付你的赎金吧,具体数目多少,自然有人和你谈!” 听起来,似乎这赎金,不是那么令人为难,至少,他没找自己要铁器,工匠什么的!钱无病放下心来,这些东西,在南京采买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是,如何将他运到这里,那才是大问题呢。 钱无病微微点头,阿吉莉娜满意的转过身去,临出门前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不过,你得催促一下你的人快点了,赎金里的那些药材,能救我族人的命,也就能救你的命,眼下我可没有多余的药材用在你身上!” 果然是不用起身就能办到的事情,阿吉莉娜前脚刚走,一直站在帐篷一侧的那个郎中就走了过来,手里头拿着一张有些发皱的羊皮纸,对着他点点头,开口说道:“你想给谁带个书信,你口述,我来代笔,写完之后,你在用印好了,反正你的腰牌印章什么的都在咱们旗主那里,也不耽误事情!” 钱无病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起起来.。。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应天府钱宅里,却是一派热闹景象。 这是钱吴两家在应天府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是有理由要隆重一点的过,腊月刚刚出头,吴嫣然就开始令人大肆采买年货起来,吴大忠天天在四海会馆里泡着,这些事情,他一点都不操心,这些年来,吴家虽然他的家主,但是操持家务这些事情,都是吴嫣然经手的,不过是如今两家合成一家,自己女儿还是那个女儿,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道自己的这个未来女婿,吴大忠不在四海会馆泡上那么一段日子,真的不知道自己女婿有多蛮横,这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硬生生的插进这些富商们的买卖一档子,不费吹灰之力每个月就能从四海会馆里拿走三成的利润,这买卖就是打劫钱庄也不上啊! 可那些富商们,似乎一个个还挺开心的,真是一些贱皮子。 吴大忠笑呵呵的走上二楼,和一个有些面善的富商打打招呼,如今的他,可不是京师的那个落魄的老军卒了,一身的团花锦袍,脖子上围着狐衾,头上还带着女儿特意为他寻来的一顶皮帽,一身的富贵气象普遍而来,虽然在有些世家的眼里,这副打扮就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但是,吴大忠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走到每天自己固定的桌子旁,有人殷勤的送来了热茶点心,他惬意的哧溜了一口,眼光朝着四处看了看,然后,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他看见了自己的儿子。 吴虎臣依然还是小旗,不过,四海会馆的人,谁不知道吴小旗是钱百户的内弟,虽然这些日子,钱百户出去公干去了,但是,谁敢怠慢他啊,更别说,眼下钱百户派驻到四海会馆的管事,还是他的亲爹。 吴虎臣正趴在桌子上,听一个四十来岁的家伙,神采飞扬的说着什么,不时随着那人说到精彩处,发出一阵阵笑声。 吴大忠心里有些不喜,如果没猜测的话,此刻吴虎臣正在当值,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眼下人多,不好说他,回家之后,一定要和这兔崽子,好好说道说道,别因为他的缘故,让人看轻了无病。 不过还好,一盏茶还没喝完,那边吴虎臣就站起来:“好了,陈员外,日后再来听你说故事,你这故事真真有趣,我出去巡视巡视去!” 那被称作陈员外的,漫不经心的摆摆手,“还巡视个啥,这四海会馆四周,难道还有宵小敢来闹事不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呵呵!”吴虎臣没有接他的话茬,自顾自的站起身来,离开了桌子,倒是令得那陈员外一阵愕然,明明听自己天南海北的吹牛挺开心的,这就走了?没想到这吴小旗年纪不大,自制力倒是不错。 “爹,您来了!” 吴虎臣笑着和自己老爹打个招呼,吴大忠没好气的看了自己儿子眼:“你要这么有闲,下值了之后早点回家,去帮帮你姐姐,你姐姐操持那么大一个家,忙得四脚不着地,你倒是悠闲的很!” “可下午和孙倩姐约好了啊,呆会去叔爷那里接她过来,听说叔爷给唐先生也准备了一些年货,这一次就顺便给带过来!”吴虎臣苦着脸说道。 带年货是借口,正经是今天可以跟着孙倩姐到河对岸去玩一玩,那边的热闹,不输于这一边,以孙倩姐的性子,没准还要乔装成一个风流公子,叫上一只画舫呢! 这些事情的吸引力,可比回家指挥那几个呆头呆脑的下人做这做那的有意思多了。。吴虎臣少年心性,自然是越是好玩有趣的事情,就越有兴趣。 “嗯,那去吧!”吴大忠愣了下,颇为不耐烦的挥挥手,吴虎臣如逢大赦的逃了出去。 对于家里经常出现的这个叫孙倩的女子,吴大忠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虽然女儿是自家的好,但是,看到孙倩的言谈举止,办事的章法,活脱脱的大家闺秀的样子,他都替自己的女儿有些忧心起来,可嫣然那死丫头,平时看起来精明的很,偏生就在这种事情上犯了糊涂,这小狐狸精进门,真要让无病给迷上了,那以后有的你的哭的了。 可就是这样,他还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客气,这小狐狸精是谁啊,那是镇守太监大人的干女儿,光是这个身份,就足够压死他几十百来个吴大忠了,无病或许还可以在她面前甩一下脸子,可他要这么做,这小狐狸精在王岳耳边说点小话,那后果就是他承受不起的了。 不过,要是虎臣和这小狐狸精能够凑到一块去,似乎也不错,不过,这小狐狸精似乎比虎臣的年纪大了那么一点啊,这倒是一个问题,不过,老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真要是他们两个有这个意思,自己肯定是不会阻拦的。 他呷了一口热茶,漫无边际的开始出神起来。 第100章正是归时底不归 眼前的木钗,不论是样式,质地,都比不上梳妆匣子里的的任何一支,但是它却占据着梳妆匣子最中间的位置,其他的那些饰品,仿佛都是为了衬托它而存在。 钗子还很新,显然钗子的主人,并没有经常的使用它,一支纤纤素手伸了过来,拈起了匣子中的钗子,轻轻的插在手的主人的头上,然后,梳妆台上的铜镜微微侧动,浮现出了一张清丽素雅的面孔。 这都快年关了,他,年前赶不回来了吧! 吴嫣然叹了口气,将头上的钗子取了下来,重新换上一支银钗。 这一去就两个来月,连封信都不捎回来,也不知道他办的什么差事。虽然说女人家不该过问男人们的事情,但是,你好歹捎个信报个平安,你难道就不知道在家里,有人是如此的记挂于你吗?真是个没良心的! “少奶奶,刘子谷公子上门来拜访来了,老太爷不在家,你看,是不是去招呼一下?” 门外的老管家,细声细气的在门口说道,吴嫣然手陡然一怔,刘公子,是无病的那位朋友吧,好像无病这次就是随着他们的商队出去的,难不成是有了无病的信息。 “我这就来,你请刘公子去客厅里坐坐,吃吃茶!”她放下手中的物件,站了起来。下人们都知道,虽然吴老爷叫老太爷,但是,这个家却是姓钱的,主人不在家,能做主的,当然只有女主人了。至于这女主人好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别开玩笑了,这从小订下的亲事,若不是少爷耽搁了,早就成婚了,哪里还有有差错,这少奶奶的称呼,迟叫早叫都是一样,难道还叫女主人吴小姐不成。 刘子谷在客厅里,端着茶盏,怔怔的出神,明明在家里已经措词好的语句,这事到临头了,才知道这些话有多么的难说出口。他是犹豫了很久才来钱家拜访的,商队在王家镇被人劫了,货物一扫而光付之一炬,他心疼是心疼,但是总比不得贼人将钱无病给挟持去那么让人头疼。 他有心等了些日子,毕竟,钱无病是干锦衣卫的,这自保的手段总是有的,没准过些日子,这平安书信也就送回来了,没想到,等来等去,却是送来来了贼人们的勒索书信,这事情,他可再就隐瞒不住了,必须让钱家知道,不然的话,不用钱无病的那叔爷出手,就是他家的那个愣头青吴虎臣发横起来,他就有些吃不消,他可是知道,吴虎臣手里头可是有着人命的,真要钱无病出了事情,就算吴虎臣不要他的性命,没事想到他姐夫,就为难自己一番,他也吃不消啊。 “吴姑娘!” 一阵环佩响动,吴嫣然走进来来,这些日子和孙倩混在一起,吴嫣然越来越有大家闺秀待人接物的气象了,见到刘子谷忙不迭的站了起来,她微微笑了笑:“公子是无病的至交,不用这么客气的,叫我嫣然就好了!” 刘子谷苦笑了下,这些客套话,他要是真当真,那就太小看了他了。 “早就听说过公子的商号生意兴隆,这年关将近,公子一定忙的分不开身吧,今日怎么这么有闲,难道是我家无病有书信捎回来了?” 刘子谷苦着脸点点头,是有书信,不过,不是你想象中那一种。 吴嫣然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刘子谷若不是满腹心事,看到她这幅喜悦模样,肯定是会失神一下。 “咳咳!”刘子谷干咳了几声:“无病虽然捎了书信回来,不过,却是捎给我的,怕是要令姑娘失望了!” 一边说着,一边佯装看不到吴嫣然费解的神色,刘子谷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他就没看见过钱无病写字,虽然这信中的笔迹生疏,但是这说话的口吻和信末的印鉴,却是做不得假的。 “无病让我采买一些药材,布匹,茶叶甚至是烈酒,运到北边去,这信上写得清清楚楚,数量多少,质量如何,大抵这些货物运到了,无病也就回来了!” “难道是他做上了什么买卖,公子别笑话,无病心思活络,一贯又是想到哪里做到哪里的性子,真要是生意的事情,他捎信给你而不是给家里,那也就不奇怪了!”吴嫣然虽然有些失落,不过说话倒是听不出来。 “咳咳咳!”刘子谷再次咳嗽起来,自己暗示得这么清楚了,这位姑娘,怎么就拎不清啊! “是不是欠缺了银钱,没有关系,刘公子说个数目,我这就让帐房支给你!”吴嫣然却是以为刘子谷耻于提起银钱的事情,反而主动开口了,反正谅人也不敢骗银子骗到锦衣卫的家里来的。 “不是这个!”见到对方越扯越远,刘子谷心一横,“伍姑娘,实际上,我商号的商队,十几天前就回来了,这一次运气不好,商队在半路上就被人给劫了!幸好贼人之要钱货,没有伤到人命!商队里的人,总算平平安安到家了!” “啊,让人给劫了!”吴嫣然大吃一惊,她才不关心商队被人劫不劫,有没有人受伤,她关心的是混在商队里的钱无病:“那我家无病呢,也回来了么?”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无病..他失陷在贼人手里了!”刘子谷有些惭愧的说道,自己的人毫毛都没掉一根的回来了,但是,几个大活人却被自己的人给弄丢了,要是不接到这封书信,他真没脸面到钱家来。 “那这书信里说的这些药材布匹什么的..啊,我明白了,这是贼人的勒索,无病被人给绑票了!” 不愧是军户家的女儿,换做一般女人,听到这个消息,早就六神无主了,吴嫣然震惊虽然震惊,却是脑子里一转,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就是这个,信中让我把置办好的这些货物,送到一个边陲小镇,那边收到了东西,就会放无病回来,我觉得,这事情虽然我能办好,但是还是有必要让姑娘你知道一下,哪怕是无病回来骂我让姑娘担心一场,我也认了!” 吴嫣然站起身来,很是庄重的对着刘子谷施了一个礼:“有劳公子了,无病若是平安回来,我钱家上下,都感激公子的高义!” 刘子谷忙不迭的起身还礼:“应该的,应该的,姑娘言重了,不过,这消息最好姑娘还是不要传出去,自家人知道就行了,毕竟无病的差事还在这里,这传出去,对无病的影响总是不好的!无病吉人天相,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吴嫣然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这一刻,她真是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找谁来述说。 “那我去置办这些东西去了,银钱什么的,姑娘就别说了,这点银子,刘某还是有的!” 吴嫣然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副有些恍惚的样子。 刘子谷见到对方模样,知道自己不宜久留,拱了拱手,匆匆的离开了钱家。 钱无病信中要的东西,在边关置办起来,可能很困难,但是在南京繁华之地,那就是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更不说有了四海会馆的出现,这些商讯更是透明便捷的多了,刘子谷有钱,有人,有资源,办起这事情来,自然是事倍功半,从接到书信到置办好这些货物,仅仅只花了一天的时间。 第三天早上,这些货物被装上的马车,准备出门了,虽然这大年将近,没几个人愿意出门,但是银子砸了下来,有钱能使得鬼推磨,刘子谷在自家商队里归拢一下,还是凑出了一支小小的商队来。。 带队的还是刘福,这一次,是刘福自告奋勇,钱无病给刘子谷的书信中,难得的的为他辩白了几句,这让他对钱无病心里隐隐有些感激,他更觉得上一次商队被劫持的事情,责任应该是他这个带队的管事来负,对于钱无病几人,他还是有几分内疚的。这感激加上内疚,就是他儿子死命的劝他,都拦不住这一次他的出门了。 只是商队这一次,没有带护卫,原因很简单,准备出门的时候,孙倩带着一群彪悍之极的汉子,将几个还有些不情愿的护卫,远远的打发开去了——这一次,孙倩也要跟着去。 钱无病的事情,吴嫣然只告诉家里几人,但是,孙倩和吴虎臣一起回来,而吴嫣然从来就没拿她当过外人,所以,孙倩也就知道了。 孙倩知道了,王岳自然就知道了。虽然王岳有些怪钱无病这家伙又捅了这么个漏子,但是让他坐视不理,那也是不可能的,到了南京,王岳的亲近人儿不多了,而钱无病算是其中一个,就算念在以前的救过他的情分,这一次,他也要伸出援手。 吴大忠去了没用,吴虎臣有差事不能去,吴嫣然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算来算去,除了吵着一定要去的孙倩,还真没有合适去交这些赎金的人了,虽然不知道这些贼人为什么不要金银而要这些货物,但是王岳还是大手一批,调集了十多个精悍的人手给孙倩,有了这些人,那些二把手的商队护卫,当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101章2大诅咒 这一辈子,还真是很难琢磨的事情啊! 钱无病坐在帐篷外的土包上,看着远处宛如蓝宝石一样的天空,脑子都不知道自己在琢磨什么。 自己今年十八,这过年了,应该就是十九了,若是死在这大草原上,这十九年,大概也就是算自己的一辈子了吧!庸庸碌碌十九年和庸庸碌碌八十年,似乎也没多大的区别,无非是耗费是粮食多少而已。 后世的自己,死的时候是多大,二十?二十二?总之,也是一个大好的年轻人,似乎自己这两世,都活得不怎么够舒坦啊! 因为受伤躺在床上的缘故,钱无病最近在自己的梦境中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后世的所在,大约是六百年后的天朝了,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他总算是清楚了自己的梦境的来历,当然,更多的,他归结于一定是自己在奈何桥上,少喝了那么一碗孟婆汤。 他不想死,尤其是知道了自己那一世那么憋屈的死法之后,他更是不想死。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虽然未必是好事情,但是,却是让他更加珍惜眼前的日子,谁知道,再一次轮回的时候,自己还记不记得这辈子的事情,既然来到了这个世间,就得在这个世间痛痛快快肆意的活着。该尝试的,一定要尝试,该拥有的,自己也一定要拥有,这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想啥呢!”身后传来老张头的声音,钱无病微微侧过头去,看着歪戴着皮帽的老张头。 这个蒙古大夫说自己的汉姓是姓张,钱无病就叫他老张头了,至于他一个曾经的汉人,如今怎么在蒙古人这里,混的还算不错,老张头没有说,钱无病自然也不会去问,毕竟,除了治疗他身上的伤势以外,这老张头,还算是他的看守。 “我们京师的锦衣卫里头,若是有人说话别人不信,这发誓赌咒也就那么几种,不是“要是我说大话,晚上就让东厂的番子给找上门去!”,要么就是“要是我撒谎,明日一上值,就被派到草原上去!”。 钱无病微微笑了笑:“我这不就在草原上了么,可我不记得自己发过这样的誓,赌过这样的咒啊!” “嗨!”老张头咧嘴一笑:“净琢磨这个呢,你咋不琢磨,要不是落在咱们旗主手里,落到别的部落手里,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呢!” 也许是这些日子,时不时和钱无病交谈的缘故,老张头的官话,明显的流利的起来,只不过,看到这一身蒙古袍子的家伙,说着字正腔圆的官话,钱无病总有些荒诞的感觉。 “对了,我记得你们旗主那天,好像也是说的咱们大明的官话吧,这是你教的?”钱无病微微侧过身子,让老张头查看自己的伤势,虽然不明白他给自己糊在背上的那些玩意是什么,不过,似乎疗效还不错,至少,眼下不做激烈的运动,他也能慢慢在四周走了。 “嗯,我这性命都是旗主救的,她要学,我自然就教了!”老张头随口答道,也不以为意。 “嗯,还不错,不过,真要学大明话,好歹请个读书人啊,哦,也是,大明的读书人,如果不是没有了容身之处,是怎么都不会到这草原上来的!”钱无病说道。 “我说,你琢磨点有用的东西行不行,你好歹是个锦衣卫百户,也是个有前程的,不去琢磨自己的赎金到不到,什么时候到,净琢磨这些玩意,你就不怕真被咱们旗主砍了脑袋!”老张头指指那边,几个脸色不善的蒙古人正看着这边,嘴里头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我知道他们想杀我,不够,似乎他们更想得到我答应的那些东西!”钱无病笑了笑:“这次大战,你们死了不少人吧,这要不是我不遭恨,那才是怪事呢!” “哎,我说真的,你答应的事情,靠谱不靠谱,你真要是扯淡,也别浪费我的气力了,反正就是个必死的人,你也别琢磨逃走,别看今日天气不错,这节气,你一个人,往草原上跑,那就是找死!”老张头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拍了拍手:“好了,今天就这样了,就这么凑合吧!” 钱无病被这一巴掌拍得一龇牙,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等到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老张头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帐篷里去了。 凑合,这也能凑合么?他腹诽了一句,这家伙以前不是干兽医的吧! 缓缓的坐了起来,看着头顶的那一块奇形怪状的白云飘过,他的心思,又变的飘忽起来。 这一仗,蒙古人似乎不知道皇帝就在军中,要不然,不会这么识情识趣的退去,不过,皇帝只怕也很郁闷吧,他一心想在边关展示展示自己的武功,这一趟,没有如愿,只怕回京的时候,心情不怎么好。 算算日子,皇帝应该已经在回京了路上,或者已经回京了。在荒唐的皇帝,新年之际,不会在外面晃荡,除非,他不要祖宗,不要江山了。 钱无病百无聊赖的折断一根草茎,在手里捏弄着。也不知道,皇帝回京的时候,有没有带上李凤儿,只怕在他们心里,自己已经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然后就是一阵欢呼声和马蹄声,动静挺大,就连在帐篷里鼓捣自己的那些树皮草根的老张头也闻声出来,朝着那边看了看,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快不走到钱无病身边来。 “站起来,是旗主来了!”老张头低喝一声,钱无病有些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天边的那一朵飘忽的红云,终于在一阵欢呼声中,飘到了钱无病面前,钱无病抬起头,看着眼前喷吐着马息的红马和她身上的主人。 “还有七日,七日之后,若是你答应我的那些东西还不送过来,你知道后果是怎么样的!”阿吉莉娜扬着手上的马鞭,指着钱无病说道。 今日出来转一转,远远看到这边,阿吉莉娜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俘虏,忍不住就策马过来看看,这个俘虏可别死了,真要是那些做赎金的东西送过来,人家不看到人,肯定不会给的。到时候又要动刀子,也是个麻烦。 “我信里说的很清楚,除非是他们想我死,不然的话,你要的东西,一定是会按时送过来的!”钱无病淡淡的说道,这个女鞑子似乎看他不顺眼,不过,他又何尝看她顺眼呢。 “哼,你知道就好!”阿吉莉娜轻轻一夹马腹,“你准备下,回头有人带着你换赎金,你要是骗我,你的脑袋回来就可以了,身子就不用回来了!” 红云又呼啸而去,钱无病软软的坐下来,看来,这些天的俘虏生涯,快要结束了,自己信里叫赎金的那个小镇,距离自己眼下所在的这个破地方,应该还有不少路程吧,这女鞑子的意思,是要自己和他们提早动身? 这些天来,或许是他是个重伤的俘虏的缘故,除了那些仇恨不善的眼光,这四周的蒙古人到是没在避讳避讳着他,钱无病倒是全程参观了这些蒙古人在草原上是如何生活的了。在他的心里,这些人的日子,过的就是一个字:差。 他似乎有些理解,这些蒙古人,为什么总是要屡屡犯边了。 穿的,似乎这些蒙古人身上,永远就是那么一套袍子,至少,他就没看见老张头更换过衣裳,而老张头可是蒙古人中的郎中,还是比较受人尊重的那种。。刚刚开始的时候,钱无病根本就不习惯,隔着老远,一股味道就铺面而来,实在是呛人的很。 吃的就不用说了,到今天为止,钱无病也没弄明白,他们每天吃的那些糊糊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在他想象中,这些蒙古人,应该每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对,怎么吃的比那些灾年盘踞在京师外面的流民还差。他好歹每顿还有个面饼子呢! 一口大铁锅,大概就是蒙古人一家里最重要的财产了,而没有铁锅的,似乎也不是一家两家,他甚至看到有的蒙古人家庭,用来熬着那些糊糊吃的,就是大明士卒的头盔,而这些铁头盔,还是旗主的赏赐,不是勇士,根本就得不到。 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行了,这马好像每家都有,不管是他们自己的还是替别人放牧的,好歹出去不用迈着两腿自己走了,不过也是,这么大的草原,靠两腿走,能走多远,四条腿比起两条腿,当然方便快捷的多了。 那些蒙古的王公贵族,肯定不会如此,钱无病当然知道,就是看自己刚刚面前来的那位旗主他就明白,起码,她身上没有那股刺鼻的牛马膻味,反而有点淡淡的香气。 反正,要不是因为自己是俘虏的话,他是一天都不愿意在这鬼地方多呆了,他算是终于明白,在京师的那些同僚,为什么会把“被发配到草原”和“番子上门”这样的恶毒诅咒,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了。 第102章螳螂捕蝉黄雀在... 张二郎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几天的功夫,小姐的模样就憔悴了下去,还好这段路程,终于快到了尽头,听领路的刘爷说,今天晚上,就可以到贼人们指定的那个镇子了。 如今的张二郎,也算有有几分身份的人了,走出府去,昔日叫他张二的,如今都要在这张二后面,加一个“爷”字,他看得出那些人羡慕的眼神,能在镇守太监府里混饭吃,尤其是混到小姐的身边当亲随,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么? 当在绿园见到小姐和如今失陷在贼人手里的钱大人后,张二郎的运气,就开始拦也拦不住了,从一个花匠,到镇守太监府的家丁,到小姐的亲随。我的乖乖,别人不知道,难道他张二郎还不知道吗,昔日镇守太监府里的旧人,王公公上任后一个都没有用,全是他自己带来的人,那些人,可是都有品衔,随便出来一个,最次也是七品的武官,他这个白身的家丁,算是落在官儿堆里了。 以前他从来看没这些念头,不过,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官身,这个念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在他心里发芽起来了。要是真的能混上个官身,哪怕是最次最次的从九品,王公公可是做过內相的人,宰相的门房还七品呢,这个要求不算太高吧!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不是,自己将来有了儿子,岂不是也可以读书识字科举做官了。 当然,这一切,都得着落在自家小姐身上,小姐若是看顺眼了自己,用顺了手了自己,给王公公那么说上一说,这事情说不定还就真成了。 自从他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办起事情来,那自然就是更是用心了,像眼下这一趟行程,原本他根本就不用来,小姐也没有要他跟着他,可他听说小姐要出门,就义无反顾的跟着来了。 做奴仆,就得有做奴仆的觉悟,王公公派来伺候小姐的那几个人,一个个都像大爷似的,哪里有自己会伺候人,小姐多么尊贵的人,要不是急着赶路,那几个身子孱弱的丫鬟经不起颠簸,他肯定会劝小姐把那几个丫鬟也带上。 前面一声马嘶,打断了他的沉思,而前面骑在马上的孙倩也勒住了马头,有些神情狐疑的看着前方。 一个脸色阴沉的中年汉子,从前面赶了过来,张二郎认得出,这是府里的家将,这次派出来跟着小姐办事的人之一。 “前面快到了,我刚刚去看了看,哪里是什么镇子,就几间破屋子,人都跑光了,大伙儿警醒点,贼人们选择这个地方,肯定是有缘由的,别一辈子打雁,最后被雁啄了眼珠子!” 那人一眼瞅到缩到后面的张二郎,伸手招了招:“二郎,你护着小姐,待会和刘家的人在一起,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小姐若是少了一根寒毛,不用禀报公公,我就活剐了你!” 张二郎听到这阴森森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脑袋却是如同捣蒜,生怕让对方觉得自己在敷衍。 “秦大哥,那些劫了我义兄的贼人,还没有来么?”孙倩坐在马上,开口了。这一路来急急赶路,都脸颊都瘦削了许多,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晶亮晶亮。 “不知道,也许是咱们早到了,也许他们早到了,眼下正看着我们!”那被孙倩称呼为秦大哥的家将,脸无表情的拱拱手,“小姐安心就是,贼人们老老实实换人,那就罢了,若是弄什么幺蛾子,出来前,公公就吩咐咱们怎么做了!一切以钱大人的安危为上,一旦钱大人脱离了危险,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咱们兄弟了!” 孙倩有些疲惫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那秦姓家将,和孙倩说完,又对着自己的那些下属,吩咐了几句,这支小小的车队,重新缓缓的开始动了起来,朝着暮色中显得有些破败的小镇,慢慢的移动了过去。没有人发现,在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至始至终,趴着一个人影,看着他们的行动,等到他们走进了镇子,这山包上的人,才站了起来,消失在了苍茫暮色中。 钱无病是躺着来到这黄庄镇的,阿吉莉娜显然比钱无病心思要缜密得多,不仅仅留出了让他们这些人赶路的时间,就连钱无病可能骑不了马的事情,也料到了,钱无病勉强在马上颠簸了半天,伤口就崩裂开来,这个时候,他们带的皮褡裢,就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令钱无病感到有点惊讶的是,原以为这一趟,这位叫阿吉莉娜的少女旗主,派出一帮手下来,就已经是很给他钱无病面子了,他可没有想到,居然是阿吉莉娜亲自带着人和他一起出来,从这点到是看得出来,这些蒙古人,对于他即将送来的这些东西,是多么的看重了。 他们是在两天前到达镇子的外面的,一百多人,除了钱无病这个伤员俘虏和阿吉莉娜这个看起来有些娇滴滴的蒙古女子,清一色都是身材健硕的彪形大汉。这个镇子已经破败了,除了几个老得走不动的老人在这里苟喘残延,镇子里的人,因为历年战乱,早就或走或逃。他们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交换赎金的地点,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最近的明军军堡都在三十里开外,一旦有事,以骑兵的速度,等到明军赶过来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安全倒是不用操心的。 镇子里藏不住人,在距离镇子几里远的一处小山坳里,这一百多号人,就静静的在这里呆了两天,这两天里,他们甚至连火都没有生,就怕被人发现了行迹。 这种买卖,越迟被人发现行迹,被人搞鬼耍花招的可能性就越小,这个道理,蒙古人懂,汉人,自然也懂。至少,此刻在镇子的另一个方向,几间破败不堪的茅房里的这一群明人也懂。 “来了,来了!”远远的一个黑影,从黑暗中跑了过来,“老大果然料事如神,果然有商队过来了!十几张大车呢!” 如果仔细看这个人的身形,不难发现,这就是在远处窥探孙倩他们这支小小的商队的人影,此刻他一路跑了来,站在茅屋门口,一脸的兴奋之色。 “咱们的人现在距离有多远!”茅屋里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稚嫩声音,来报信的这人微微一愣,旋即闭住了嘴,小小姐肯定不是问的自己,而是问的自己老大。 “陈千户带的五百兵丁,就在五里开外,按照云娘你的吩咐,咱们发出响箭后,半个时辰他们如果不到的话,一律军法从事!”依旧是冷冰冰的声音,如果钱无病在这里,一定会大感亲切,开门红的声音,哪怕是再难听,也比那些蒙古人的鸟语好听多了。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怕是就迟了!”屋子里微微有些灯火,这灯光下,蹙着眉头一副小大人模样的,不正是小郡主柳云娘是谁。 显然这位不安分的小郡主,在皇帝离开了大同后,又重新干起了她的老本行,只不过,这一次她到不是有意在这里找那些不法商人的麻烦,而是阿吉莉娜一行在这里窝了一天后,被柳云娘的手下人发现了行迹,迅速的回报了过来。 而柳云娘稍稍一想,就知道不对劲,这一群蒙古人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吹冷风喝凉水,肯定不是闲的没事情做,而这个地方,一直都荒凉的很,对蒙古人和明军都没多大意义,这么以来,这些蒙古人到底想图谋什么? 这些家伙,最大的可能是在这里等人,只是不知道,等的是什么人。柳云娘琢磨出味道来了,但是,琢磨出来是不错,可在情形,有些棘手啊。若是调集兵丁去对付他们,这些人全部都是骑兵,肯定远远一见大明的官兵,就消失无踪了,大明的骑兵这次在白登山之战后,可是大伤元气,要调集能够追上这一百多号骑兵而且还能将其消灭的官兵,那可不是这附近几个军堡能办到的事情了。这调集歩卒,人家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这打赢了追不上,打输了跑不掉,这样窝气的仗可没人愿意打。 柳云娘索性在这里和他们耗上了,而开门红则是拿着王府侍卫的令牌,去临近的军堡去调兵了,当然,是用的保护郡主的名头,不然的话,一个小小的王府侍卫,还是调动不了边军的,但是要说是保护郡主,只怕这些边军将领,一个个打破脑袋都要来! 在柳云娘的计较中,虽然这一百多骑蒙古人,这些军堡的士兵,未必都留得下来,但是,除非他们等的只是三两个人,不然的话,将他们等的人留下来,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 若是三两人,他们用得着这么多人在这里等候么? 果不其然,今天晚上,就传来了好消息,也不知道是哪一家作死的商队,居然敢违背禁令,和蒙古人做买卖,柳云娘小脸含霜,紧紧捏了捏拳头:这一次,一定好狠狠的出口恶气! “让他们从侧翼包抄过去,堵住鞑子他们的后路!”她想了想,说道:“不要放响箭了,现在就派人过去通知他们,等他们到了这些鞑子的后面,再听我的信号行事!那商队不是刚刚才来么,我们都才刚刚发现,那鞑子就更不知道了,我们先去劫了这商队,再以这商队为诱饵,不怕那些鞑子不上钩!” 柳云娘眼睛越说越亮:“这些人带着大车,走不了多快的!事不宜迟,红姐,咱们追上去!” “是我带人追上去,不是咱们!”开门红摇摇头,纠正了柳云娘的话里的错误:“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就好了!” 说完,她扭过头,对着身边几位正牌子的王府侍卫说道:“你们护住郡主,若是我出了差池,立刻带着郡主到最近的军堡,不用理会我和我的人了!明白吗?” 第103章乌龙 留下几个侍卫,带着自己的这一帮老兄弟,去劫一个远道而来的商队,开门红自问是没多大问题的,唯一有点麻烦的是,他们的动作要快,动静要小,惊动了那几里外窝在那里的鞑子,那柳云娘的计划肯定要落空。 护卫商队的那些家将们,实际上在开门红带着人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商队已经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注视这前面出现的这群人,在他们心里,这些人,应该就是劫持钱无病的那些贼人了,原来还以为还等一阵子,没想到他们一进镇子,就碰见了他们。 孙倩也睁大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出现的这群人中,寻找的这钱无病的身影,饶是她眼力不错,逡巡了几遍,也没在人群中,发现自己要找的人。 她微微摇摇头,一直看着他的那秦姓头领,心里顿时有了数。 那些人齐齐冲到距离车队十多步的地方,勒住了码头,家将们注意到,除了正面这贼人头目以外,两侧还隐隐又人影晃动,显然,这是一群积年老匪了,手法十分的老道。 “车留下,人滚蛋!”依然是这样的说辞,以往这样的情形,护卫人数明显比他们的少的商队,都会乖乖的听话,不过这一次,这句话在这里不管用了。 “人呢?” 孙倩大声的问道:“没见到人,什么东西你们都拿不走的!” 站在第一匹马后面的开门红微微一愣,这商队的主事之人,居然是一个年轻女子,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那你们的性命,咱们拿不拿的走!”还没等她开口,在他前面冒充贼首的刘七,就狞笑着开口了:“既然你们不知趣,就别管咱们兄弟不给面子了!” 再也没有说话,两队人中间的空气,突然变得肃杀起来,开门红瞳孔微微一缩,她看到对面商队的那些护卫,除了一个个摆出厮杀的架势以外,更有一人爬上了车顶,弯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居然有弓手! 这些人有古怪!看门红第一个动机,就是拉住了扬起刀柄,准备号令厮杀的刘七的胳膊,在绿林里厮混了这么多年,他还真没看到那一支商队里配有这样的利器的,除非他们不是大明的商队。而且,一言不合,那些护卫们不再言语,居然就是摆出一副厮杀的架势,这些人的做派,不像是江湖上的汉子,更像是军队的做派。 “每一辆车上,都放了一桶火油,看见那些车旁边的那些伙计没有,只要一动手,不管谁胜谁负,那些伙计的第一件事,就是点燃火油!”孙倩的话,让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有些缓和起来:“你们不讲信义,那也别怪我们使出这样的手段,反正我话撂在这里,不见人,你们就连这车上的一块木头都拿不走!” 这话没有虚言恫吓,他们说话的功夫,站在车后的那些商队伙计,手中的火折子已经点燃了,遇见贼人后,这是他们唯一要干的事情,只要不死,回去之后镇守太监府那里,许诺的好处他们肯定一份都不会少,所以,眼下他们的腿虽然有些哆嗦,但是,拿着火折子的手,却是稳定无比。 “老大,好像他们认错人了!”刘七压住嗓子,低声说道,就连他都看的出来,眼前这些人,是把自己这群人当作另外一拨了。 “小心弓箭手,那人一定是军中出来的!”开门红先是警告了一句,然后开口说道:“问清楚,咱们不是一定非得劫下这车不可,只要拖延些时辰,不要让他们和鞑子碰面就成了,点子看起来扎手的很!” 得了开门红的机宜,刘七大声问道:“你们说的什么人,咱们不知道,不过,既然你们来了这里,不可能连我们老大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开门红这个名字,够不够分量,让你们识趣点。大冷天的,大家一定要弄得血淋淋的吗?” 孙倩一阵发晕,弄了半天,这些人根本就不算劫持了钱无病的那些贼人,而是货真价实的马贼,一时之间,他心里的愤恨恼怒,简直就是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她了看那领头的秦姓家将,那人微微的摇摇头,虽然以大家的身手,丝毫不惧这些马贼,但是,若是混战起来,这商队里的人,肯定是有些护不住的,更重要的是,这些货物可都是千里迢迢运来换钱无病的,若是有了折损,那才是大麻烦。 刘七有些得意洋洋的往前迈了一步,只听得嗖嗖嗖三声,三只羽箭钉在了他的马蹄前面,就是这样的昏暗中,也看得到羽箭上的白羽,微微摇曳。 刘七一惊,紧忙勒住马头,尼玛,这是一个神箭手,还能使连珠箭,他看了看面前的白羽,心里一阵后怕,加入这三箭是朝着他的人招呼,他此刻只怕已经在阎王殿里和小鬼在聊天了吧! 他敢肯定,除了身后的开门红,自己这这群人里,能躲过这三箭的,不会超过三个人,这岂不是说,只要这些护卫们来住自己这些人不能近身到那弓手的大车前,那弓手就可从容不迫,一箭一箭的将他们全部射死。 “你们找错发财的地方了!”秦姓将领在这三箭射出之后,这才缓缓的开口,不显示实力,说什么都没用,对方有了忌惮,他说的话才有分量。。 “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兄弟们辛苦一趟也不容易,今日的事情,就算是一场误会吧!”一封银子,丢在刘七的跟前:“这条路,咱们第一次走,也是最后一次,诸位就高高手,只当没看见,传出去,也不会堕了你们当家的威名!” 刘七斜眼看着开门红,至于地下的银子,他直接就无视了。 “你们等的人,是蒙古人么?”开门红缓缓的开口了,这种情形,她也不想动手,只是若是真送给蒙古人的东西,那就是这几个点子硬,也少不得要厮杀一场了。 一边说话,她一边走上前去,这文化的对象,却是马背上正狠狠的瞪着她的孙倩。 “不知道!”孙倩干脆利落的摇摇头:“反正,一定是你们的同行了,他们扣住了我们的一个人,咱们这是来送赎金来了!” “那人一定对你很重要了!”不知不觉中,开门红又朝前走动几脚步,这个距离,若是长兵,几乎就已经可以够得孙倩了。 不错,开门红打的就是擒贼擒王的注意,只有在瞬间,将这个明显是主事的小姑娘给擒获下来,这些看起来有几把刷子的护卫们投鼠忌器,也就不足为虑了。她心里冷笑着,自己到了这个距离,对方还不知道防范,这些人还真不是江湖中人了。 冷风拂过,蒙在开门红脸上的面巾微微一动,开门红手抬了起来,足下发力,下一刻,这只手就要朝着面前那白嫩的咽喉而去。 第104章合兵 “是家兄无病!” 开门红的手陡然定住了,她也认识一个叫做无病的人,只是那人已经杳无音讯一些日子了,这个女人说的无病,不会那么巧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无病吧。 “你说的这个人,姓什么?”开门红的手放了下来,眼神灼灼的看着孙倩。 “姓钱!”孙倩好不犹豫的回答道:“所以,我们并不是做买卖的商人,不过是去送赎金的苦主,诸位高抬贵手,我们感激不尽!” 开门红退了回去,有些懵懂的孙倩,浑然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危机,见到那蒙着面巾的女贼人招呼了一声,这些贼人们掉头就走,她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不会再来了吧!”她问道身边的秦姓家将,那家将的脸色有些难看。 “难说,就是去纠集人手,也是可能的,咱们还是快点进这镇子吧,希望这些贼人和咱们要面对的贼人,能够井水不犯河水吧!” 开门红匆匆的带着人回去,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开门红不动手反而退了回来,但是这些人都是她带了多年的忠实手下,别说存疑,就是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刘七倒是想问问呢,可是看到看门红风风火火的冷峻面容,这话也咽了下去,问不出来了。 回到柳云娘的所在,开门红一五一十将这刚刚的情形给柳云娘述说了一遍,旁人或许不知道到钱无病有什么重要的,但是,柳云娘和开门红却是知道的。 大战过后,论功行赏,功劳簿上第一人,就是钱无病,若不是钱无病打发人来告急求援,白登山上的明军究竟会如何,那还真的难说了。朱厚照率军返回大同之后,也派人多方打听过钱无病的讯息,可惜的是,自从那一夜起,就无人再见过钱无病,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多方打听未果,所有人都以为,钱无病这个已经简在帝心的锦衣卫百户,已经死在了战场了上了。 当然,活着的话,是升官加爵,真要是已经战死,这死后的哀荣也一定少不了的,这个甚至不用人提醒,朱厚照只要一想起李凤儿,或者一看到李凤儿,这钱无病的名字就从他脑子里蹦了出啦,只不过,派人去南京让钱无病的亲眷替他享受皇帝的恩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孙倩他们如果不动身来这边陲,年后想必皇帝也会有旨意下到南京,下到钱家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钱无病这个人,远远比留下那一百多个鞑子重要得多,而开门红更知道,皇帝曾经有意思,将柳云娘指婚给钱无病,在这里突然得到钱无病的讯息,她哪里还敢妄动,直接将消息带回来,让柳云娘定夺了。 如今的柳云娘,已经从皇帝的口中,得知到了钱无病可能就是李凤儿的嫡亲兄长,而李凤儿这次随着皇帝返京,以皇帝对他的喜爱,那绝对是麻雀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不要说柳云娘对钱无病的感觉,就是这些外部的乱七八糟的因素加起来,也足够让她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钱无病在那些鞑子的手上,这商队,是钱无病的妹妹带来赎换他的.。。”柳云娘在茅屋里只是稍稍的转上一圈,心里立刻就有了决断。 “既然是钱无病的妹妹,也算是官宦之家,那眼光自然是有的,咱们立刻去找他们,亮明王府的身份,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换回来,其他的先搁一搁!” 有了柳云娘这话,所有的人都立刻动了起来,惊魂未定的孙倩,看到这群贼人去而复返,已经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就知道,这些贼人一定是死性不改的,就算崩掉几颗牙,也要吃下他们这只看起来有些肥的羊。 不料的是,这一次,贼人的大队,远远的就停下了,大概是忌惮商队里的弓箭手,只是从大队里,跑出一骑,来到他们跟前,将手中带来的东西,送了过来。 看着手上这快腰牌,孙倩有些不知所已,将腰牌递给秦家将过目,秦姓家将接过腰牌,入手就知道真假。孙倩或许对这些不大清楚,但是他们对这些东西,可就熟悉的很了,起码,在他的身上,就有一块和这腰牌差不多的玩意在。 “你们是代王府的侍卫,那为何刚刚扮成贼人意图不轨?”秦姓家将,朗声问道,却是将腰牌揣在怀里,不再还给对方。这腰牌可能是真的,但是人未必是真的,没准是这些贼子们的诡计呢。 “你们几个的腰牌全部拿过来,给对方送过去!”柳云娘见到不远处双方在蘑菇,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眼下可不是耽误的时候,那些鞑子们随时会到。一块腰牌不能取信于你们是吧,那么,这所有侍卫的腰牌都给你们送过来,你们总得信了吧,要是还不够的话,搭上一个郡主,那够不够。 看着这一堆腰牌,孙倩和几个家将,其实都有些相信了对方的身份,一个腰牌可能流落在民间,但是,四五个腰牌一起流落民间,那就有些骇人听闻了,就算是盘踞在这一带的贼人,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杀这一群王府侍卫的,除非他们不想在大明混了,打算直接去蒙古人哪里找饭吃还差不多。 “我家郡主,和钱无病钱大人有旧,既然是钱大人的事情,那就是郡主的事情,既然遇见了,断然不能袖手旁观的,如果诸位信了咱们的身份,那我就招呼咱们的郡主过来了!” 孙倩微微的点了点头,除了车顶上的弓手,其他的,都缓缓的收了兵器。 当被人拥簇着的柳云娘来到孙倩面前,孙倩还在犹豫,该不该见礼什么的,柳云娘已经急不可待的开口了。 “你就是钱无病的妹妹是吧,距离镇子五里地的地方,有一群鞑子在哪里窝了很久了,先前以为你们是和鞑子们做买卖的奸商,这才有了这误会!”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那几个王岳派来的家将,心里的疑惑,淡去了一些。为什么王府侍卫会对商人下手,如果,这商人是私通鞑子的奸商,就什么都说得过去了。 “那无病应该此刻就在他们手中!”孙倩低呼了一声。 “想来如是,不过,鞑子是有备而来,他们真要发狠,你们这些人也未必够用,我这里还有些人手,给你们壮壮声势!” 商队里众人喜出望外,有几十号王府侍卫帮手,那今日的事情,可就安全多了。 “那谢谢郡主了!”孙倩真心实意的感谢着面前这几乎裹在狐裘中的小郡主,他虽然不知道钱无病是怎么又认识代王府的这小郡主,不过,对方真心实意想帮忙倒是真的。 大概知道这商队的人,多少还对他们存有疑心,柳云娘带来的人手,根本就没有和商队的人混在一起,除了开门红留在柳云娘身边和孙倩一起以外,其他的人都散了开了,或者是前后,或者是侧翼,隐隐护住了商队,但是却又泾渭分明。 见到对方的人如此自觉,而自家准备玉石俱焚的招数依然起效,孙倩的心里踏实了许多,而和这位小郡主之间的说话,气氛自然而然的,也就融洽起来了。 “先前打算劫了你们的,然后去引那些鞑子上钩的,不过,眼下这计策却是用不成了!”柳云娘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对方,这个时候,能让对方放下戒备心的最好办法,就是坦诚相告,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你说的,劫持无病的鞑子,有一百多人啊,就你们这些人,也没多大胜算啊,天杀的,这一路来,我还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贼人,居然不要金银,反而要咱们拿这些药材麻布烈酒来换人,敢情这些贼人,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大明人!” “当然了,要金银有什么用,就是给了他们金银,这个冬天,他们也别想从咱们大同买走一匹布,一两药材了,倒还不如要一点实物实在一点,这些东西,如今在草原上可是走俏的很,他们缺的就是这些,咱们大明一旦断了他们的输入,他们就得哭天喊地了!” 孙倩见她避重就轻,还待发问,那秦姓将领,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小姐,咱们看到的就这些人,但是,小郡主出行,又怎么会只有这些人,你就不要瞎担心了,小郡主千金之躯,断断没有冒险的道理的!” “哦!”孙倩这才恍然大悟,看了看眼前的小郡主,眼中说不出的古怪。 “这些都是你们钱家的人,看不出来,钱无病这个百户,还真能贪啊!听说他当百户没多久,能置办这么大的家当,养这么多的家人,不行,回头救了他出来,得让他好好的谢谢我!” 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活跃气氛,柳云娘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以代王府的底蕴,要是这点东西都看在眼里的话,那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小郡主真会说笑话,对了,咱们到了,需要派人去通知那些贼人么?” “不用,人家都等了你们几天了,着急的是他们,咱们就等在这里好了,他们知道你们到了的话,一定会迫不及待的!” 第105章翻手为云 蒙古人是拂晓的时候出现在商队的面前的,事实证明,无论是柳云娘也好还是孙倩也好,他们的确是想多了,蒙古人看到了大车的货物,眼睛发着绿光,立刻就把钱无病给拎了出来交换,那样子,好像生怕他们反悔一样。 确认了这个病怏怏的家伙,的确是钱无病,柳云娘和孙倩毫不犹豫的让出了商队的控制权,一副非常非常合作的样子,谁都没有看见,当蒙古人将马车赶过去的时候,柳云娘嘴角抿着笑,笑得好像一个刚刚偷吃了一只老母鸡的小狐狸一样。 “没事吧!”柳云娘看到这个有气无力脸色苍白的家伙,心里不禁有些发慌,先前还打算取笑他几句的心思,此刻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死不了!”钱无病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刚刚一阵折腾,伤口估计又崩裂了:“吃了鞑子一箭,伤口还没好!” 他看了看柳云娘,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孙倩,心里有几分好奇。 马车没有被蒙古人全部赶走,还留下了一辆坐人的,钱无病此刻就被人小心翼翼的抬到了车上,孙倩简直是一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而柳云娘送到到了车旁,却是站住了脚步。 “可惜了,不知道小郡主你也在这里,要不然,调些人马过来,将这些蒙古人留下,送给代王爷,也算是一番功业!”钱无病微微有些惋惜。 “我父王才不要这些臭烘烘的鞑子呢!”柳云娘瞪了他一眼,这才是像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锦衣卫百户嘛,吃了亏立刻就想着找回来,比那些窝囊废强多了。 “就算这些鞑子的首领,是秃猛可最喜欢的女儿阿吉莉娜也不要?”钱无病吃了她一记白眼,心情突然好了许多:“既然不要,那咱们就走吧,呆在这个破地方,是个什么事儿,有吃的没有,这好些天都没吃到正经东西了!” “刚刚说什么?”柳云娘努力的张大眼睛,看着钱无病。 “我说我好些日子,没吃到什么正经东西了啊!”钱无病回答道。 “不是,是前面一句!”柳云娘心里那个急啊,这家伙,就知道捉弄人,明知道自己要问的是什么,还装模作样。 见到她似乎真的急了,钱无病收敛了笑容,也一本正经的说道:“将我抓去的那个女鞑子,是秃猛可最喜欢的女儿,那些跟着她的鞑子,都是她的旗下的牧民战士,看起来吓人,其实和秃猛可的王帐亲军的战力,那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若是咱们的人多些,没准真能把她留下来,有了这个筹码,日后和秃猛可谈判的时候,也就有余地多了!” “哼,说的更真的一样,你不会看上那个女鞑子了吧!”天知道柳云娘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去,她看看钱无病,很是狐疑的样子。 钱无病苦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嘛,这小丫头人小鬼大,怎么会有这想法。 “我就随便说说过过嘴瘾而已,你爱信不信!” 柳云娘看到孙倩将钱无病扶进车内,回过头走了开去来,问身边的开门红道:“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可信吗?” “钱百户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开门红很是肯定的说道。 “那你知道怎么做了,鞑子们有马车拖累,走不多快,你带着人绕过去,和那边堵住他们后路的兵丁汇合,五百余人,足够将她留下来了吧!” 开门红点点头,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散步在四周的的骑士,也一声唿哨,全部都跟了过去。就在钱无病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昏昏欲睡的时候,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地方,一场血腥的厮杀如同夜幕中的流星,刹那间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又归于了沉寂。 这些天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睡的这么安心,甚至在他睡着的时候,嘴里还有孙倩喂给他的肉干来不及咀嚼,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直到,他被一阵马嘶声,惊醒了过来。 这马嘶声他十分的熟悉,这些天每天他没听个十个八次,三五次送是少不聊的,张开眼的那一刹那,他甚至还以为自己仍然在那寒冷潮湿的小帐篷里。 不过,这眼睛一张开,身上温暖的锦被,眼中触目可见的家具,他迅速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些鞑子的魔爪,回到了大明。 不过,那外面的马嘶声,又是怎么回事情呢? “倩儿,倩儿!”他开口喊道,这一动作,他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背后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而伤口传来的感觉,分明了上了极好的伤药。 “无病,你醒了!”孙倩旋风般的出现在了钱无病的眼前,脸上一片欣喜,但是,疲惫之色也是落眼就见。 “我睡觉了多久!”钱无病问道,孙倩拿过一个枕头,把他扶了起来,垫在他的身后,让他坐了起来。 “一天一夜!”孙倩回答道:“郎中来看过你了,说是你亏损得太多,这些日子,你得好好的将息才好!” “都这么久了!”钱无病有些愕然,他分明记得自己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这一醒来肚子却又感觉饿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饿了吧,我吩咐他们给你熬了点粥,我这就叫人给送上来!”孙倩轻声说道,这哪里还是那个劲风疾马不让须眉的孙倩,分明是一副小媳妇的委婉模样。 “不忙,不忙!”钱无病摇摇头:“我们这是在哪里,我记得我睡过去的时候,小郡主也在咱们的人中间,小郡主的人,回大同了么?” “这里是齐家堡,这些日子,我们就暂时在这里住着,等你伤势好了点,咱们再上路回家!”孙倩给他掖了下被子:“小郡主也在堡子里呢,不过,我没出去,一直在这里,也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 看着孙倩眼里的血色,还有脸上的疲惫之色,钱无病心里涌过一阵温暖,最后一天一夜,只怕孙倩连盹儿都没打一个吧,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憔悴。 “辛苦你了,倩儿!”他一把握住正在给他掖辈子的柔荑。 孙倩微微一抽,却是没有从钱无病的大手中抽出手来,脸色微微一红,低了下来,这红晕从脸上,一直红到耳根,到了后来,连那修长如玉的脖颈,也变得有些发红了。 “也不怎么幸苦!”她的声音小如蚊蚋。 钱无病晒然松开手,屋子里,顿时涌起一种叫做尴尬的气氛,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咳咳,外面的马是怎么回事情,我怎么听的那么熟悉,好像是这些天在草原上见过的一匹马的声音!”最终,还是钱无病顾左右而言其他,打破了尴尬。 “啊,这个啊!”孙倩也不知道在出神在想些什么,听到钱无病这么一问,脸上笑容突然就绽开来:“你的耳朵没有听错,还可能真的就是你听到的那一匹马的叫唤声,小郡主原来早就设下了伏兵,咱们从小镇上离开之后,伏兵突然发难,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不仅把把咱们的马车给夺了回来,那些鞑子也杀了几十人,活捉了几十人,你说的那个女鞑子,那个额什么什么可汗的女儿,也被小郡主给抓了回来,这马,大概就是一同带回来的,眼下都关在马厩里呢!” “哦!”钱无病眼睛亮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俘虏也有轮着做的时候啊,那小郡主鬼精鬼精的,自己这么一提醒,她还真把事情干成了,要不说,朱家的血脉,还真没有个省油的灯呢。 “这个我得去看看!”他挣扎着要起来。 “不着急啊,先吃了东西!” .。。 齐家堡在大同镇的军堡里,算不得是一个大的军堡,论起规模,也就比一般的寨子,稍微强上那么一两分,之所以编制成军堡,那是因为,齐家堡的当家人,齐横齐千户,可是顶着世袭千户的头衔的,再大的寨子,也没有放一个千户的道理,大明的千户,没那么不值钱。 虽然仍然是在边军的编制中,不过,齐千户可没打算干下去了,他正考虑,这过了年,在总兵府里走走门路,然后在京师里搭点人情,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去兵部报备一下,然后他就卸下自己的这个担子,舒舒服服的享享清福好了。。 齐家堡的地势并不怎么险要,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若不是鞑子大举犯边,实际上,这战事也是轮不到这里来的,所以,虽然是齐千户再三要求上边给补充点兵丁,但是一直到现在,这个挂名的千户所,除了他的十几个亲兵,也就三百多号人,而这些人,一年也操练不了几回。 就拿这次鞑子进犯来说吧,齐家堡也接到了警讯,着实让大家伙了提心吊胆了一阵子,一是怕鞑子从这里路过,另外一个,怕上峰调这本来就没几个人的千户所上前线,虽然这为国杀敌也是军户本职,但是,这二线军堡里,又有多少装备精良操练娴熟的军兵,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兵,真要调集大家上前线,只怕这出去的人,回来就没多少了。 可喜可贺的是,也不知道总兵大人是不是憋了很久的闷气,居然就那么大举和鞑子打了一场,听说是打胜了,鞑子灰溜溜的退了回去,不过,后来又又消息从那边传来,鞑子也说是大败了明军,反正这笔糊涂账不知道怎么算,但是,鞑子确确实实的退出大明的地界,这倒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齐横以为,今年就这么样了,大概齐家堡可以安安生生的过个年了。没想到,前天晚上,突然出现的一彪人马,来到了他的军堡里,让他安生过年的那点小心思,顿时就泡了汤,要不是带队的他认识的另外一个堡子的千户,他险些以为是鞑子又来了呢。 第106章就是消遣你 听说来自己堡子的是代王府的小郡主,齐横先是一喜,继而就是一惊。 喜的是这齐家堡是什么风水,几百年来,也没见过一个大人物到过这里,那代王爷的小郡主,那可真正是金枝玉叶啊,这到这穷山窝窝里头来,那绝对是一等一的盛事,就这点事情,齐家堡的那些老人,嚼谷个几十年绝对不成问题。 再往深处想一想,自己的儿子,这开过年就打算让他承袭了自己的位置,这好歹也是官面上的人,力气武艺虽然自己觉得过得去,可见识阅历什么的,那就真没法说了,在堡子里有自己看着,吃不了什么亏,但是到了外面,那就不好说。 这小郡主到齐家堡来,自己那笨蛋儿子,再不作为,在小郡主面前露上几面,混个脸熟那也是个机缘啊,这样的机缘,可未必是天天都有,也许,在某个时候,这机缘就能救自己儿子一面或者扶持儿子一把呢,谁知道呢? 但是,齐横毕竟不是愣头青,这大明对待宗室的规矩,他混在军中混了几十年,还是多多少少的知道一点的,不是说藩王不得出城,这小郡主,这个时候,跑到距离大同还有几天路程的地方来,不是别有什么所图吧.. 按照场面场面上的规矩,将小郡主和他的那些从人恭恭敬敬迎进堡子后,齐横悄悄的朝那带队的刘千户袒露了自己的忧虑,真的这小郡主要是私自出来,身边又还带着这么多的人手的,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装糊涂么?这糊涂现在装了没事情,但是一旦出事,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你就放心好了!”那刘千户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总兵大人亲自下的令,王府那边就不用说了,就咱大同地界,小郡主想去哪里就哪里,绝对没干碍!“ 那就成了,齐横放下心来,要知道,按照皇帝的意思,盯得代王府最严的怕就是总兵大人了,既然总兵大人都下了令,那说没干碍,绝对就是没干碍了! 小郡主一行倒是好安排,将堡子最好的屋子腾出来就小郡主和他的随从就成了,也就是把自己的屋子腾给他们就成了。但是,对于小郡主带来的那几十个俘虏,齐横却是犯了难,这些人没法安置啊!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刘千户从进堡子之后,就一直喜气洋洋的样子,敢情立下了这样一番功劳,虽然有小郡主的人手帮忙,这功劳他不可能全部拿走,但是,就算是分润的战功,也够他升上那么一升了,没准,下次见到这刘千户,他得叫对方刘守备才行了。 最后,还是从军营里腾了两间大屋子,将那些俘虏通通关在里头,就是苦了今年整饬屋子的兄弟们了,这些屋子休憩得暖和无比,那是准备今年好好的过个暖和年的,倒是先便宜了这帮鞑子。 至于那几个好像是鞑子首领的俘虏,被王府侍卫们带走,他是连问都不敢问的,只是,看到那几个俘虏和小郡主一样,住进自己的屋子,他莫名其妙的感觉一阵别扭,但愿这几个鞑子首领最好是识趣一点,真要是惹恼了小郡主,就在自己屋子里将他们砍了,那自己的屋子以后真没法住人了。 住进了齐横屋子的柳云娘,当然不知道此刻这个屋子主人的念头,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付之一笑,杀了她们,那也太便宜她们了,也该让这些家伙,知道知道她柳云娘的手段。 此刻,她正坐在一把高大的虎威太师椅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阿吉莉娜,真要算起来,阿吉莉娜的身份,可比她要高一些,毕竟,秃猛可再弱,也算是一国之主,这算起来,阿吉莉娜那假假也是公主的身份,而她不过是一个王爷的女儿,还是没录进宗室的那种,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只不过,此刻两人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却是沦为了阶下囚,身份什么的,自然不用再提。 阿吉莉娜理理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自己穿习惯的蒙古袍子,穿上汉人的这种小棉袄,她非常的不习惯,当然,要是她知道,这身小棉袄,还是从齐横家里的一个丫鬟哪里拿来,她肯定是打死也不会再穿的。 柳云娘笑盈盈的看着眼前阿吉莉娜的局促,心里非常的满意,原来她打算将这蒙古公主,打扮成自己的小丫鬟,跟在自己身边的,用一个蒙古公主做丫鬟,这种事情,怕是找遍整个大明,都没人有这份风光吧!不得不说,小丫头也是有几分虚荣心的。 可惜,这么美好的计划,却是被开门红无情的否决了,阿吉莉娜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子,可以任由柳云娘摆布的,真要是狠下心来要和柳云娘玉石俱焚,就是开门红身手再高,这人时时刻刻都在柳云娘什么,她也是防不住的,这样的风险,她自然是不会让柳云娘去冒。 不过,柳云娘的这个想法泡汤后,眼珠子一转,退而求其次,这蒙古丫鬟,不能放在自己身边,那就放在钱无病身边好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顺便自己再送个大人情出去。 这样的话,看门红倒是没意见,也就任由她折腾了。 “听说你说咱们大明话说的不错,想必咱们大明女人伺候人的本事,也多多少少学了一点的,钱无病是我朝百户,军功累累,在放在哪里都是被人敬重的人物,也就你们蒙古人把他不当一回事情,不过,凡是一饮一啄,一因一果,都是有定数的,你做下的业,自然要自己去承受!” 安吉丽娜有些懵懂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摇头晃脑,前面的她听明白了,后面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明白?”柳云娘问道。 阿吉莉娜点头。 “好吧,我这么说吧,这人在做,天在看,凡是都是有报应的,今天,就是你的报应来了!” “你要杀了我?”阿吉莉娜一惊,却是陡然又放松了下来,从落入这些大明人的手里,她就有这准备了,得亏这些官兵对这小女孩的话言听计从,若是真的落在那些粗鄙不堪的军汉的手里,只怕她立刻自尽的心都有了,孛儿只斤氏的女儿,死可以,绝对不能被人侮辱。 “我杀你干什么!”柳云娘心里鄙视了这个女人一下,蒙古人脑子除了杀人放火,还能有点什么,要杀她自己当场就杀了,用得着这么费劲带她到这里,还派人去通知大同守军,让他们派军来接么,这女人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价值,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在消遣她。 “钱百户身受重伤,身边少了个伺候人的侍女,我看你就很合适!”柳云娘干脆直说了,眼前这女人,要死要活的,真是扫兴。 “那不可能,你还是杀了我吧!”果不其然,阿吉莉娜干脆利落的摇头拒绝了,还是那句话,这等下贱的事情,绝对不是孛儿只斤氏的女儿做的,尤其,服侍人的对象,还是那个曾经是自己阶下之囚的大明小官儿。 “不,我不会杀你!”柳云娘笑着摇摇头:“前日一战,你的人死了的就不说了,活着被我们抓来的,还有四十七人,从现在开始,你若是不答应我的要求,一个时辰杀一个,省着点杀,也能杀个三四天的,这三四天里,你总有想通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着急!” 阿吉莉娜眼睛里好像能喷出火来,看着眼前摇头晃脑一脸得意的柳云娘,这个时候,柳云娘那可爱的面容,在她的眼里,完全就是恶魔的笑容了。 “你不会这么做的!”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可以付给你和我一般轻重大小的黄金做赎金,来赎我和我这些族人的性命,这可是一大笔财富!” “你错了!”柳云娘对她的提议,一点兴趣都没有:“这赎金什么的,我还真不在乎,我就就想看看你穿着这身衣裳给人端茶倒水的样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杀你的,就算你的人全部杀光了,我也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她笑嘻嘻的说道:“那我们就开始计时了哦,从现在开始,你有一个时辰,好好想想我的话,你说,第一个,我拿谁开刀比较好?是抓你的时候为你挡了两刀的那个大家伙,还是那个听说和你一起长大的蒙古小丫头,我觉得都不错呢!” “你..!” ...........。。。 钱无病这顿饭吃得简直是狼吞虎咽,清粥小菜,加几个拳头大的白面馍馍,几乎是风卷残云般的被他送进了肚子里。孙倩还要伺候他吃喝,却是被他好说歹说劝回屋子去休息去了,辛苦了一天一夜的孙倩,见到钱无病醒来,这悬在心头的石头也总算是放了下来,被钱无病几句贴心的话儿一说,浑身轻松的睡觉去了,入睡的速度,几乎是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齐横家里,原本还是有两个使唤丫头的,不过,这一行人住进来,所有的人都被撵了出去,钱无病呼呼啦啦吃完了孙倩端来的东西,等着人来收拾,等了半天,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自己还躺床上呢,这些东西不收走,自己怎么能起床,怎么能看看那神气活现的女旗主此刻的吃瘪模样呢? “人呢,人都哪里去了,来人啊!”他大声的喊道。 第107章真的想多了 钱无病这么一喊,人倒是喊进来了,只是进来的这个丫鬟还是侍女啥的,进来之后不仅没有麻利的干活,反而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钱无病,一点作为下人的自觉都没有。 “你这是.咦,是你?”钱无病半截话咽进了喉咙里,看着眼前这个“印象深刻”的丫鬟,脸上的神情,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门外传来轻轻的笑声,声音一入耳,钱无病就知道是谁的了,当下叹了口气,对着外面说道:“进来吧,小郡主,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 柳云娘背着手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看到钱无病的模样,眉目里都是笑意:“怎么样,身边连个使唤人儿都没有,我给你找的这个使唤人儿如何?” 看到阿吉莉娜涨红脸,还站在那里气鼓鼓的看着自己,再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这个小人儿,钱无病禁不住一阵头疼,扭过头来,对着阿吉莉娜说道:“你先出去吧,这些东西,呆会再收拾好了!” 阿吉莉娜哼了一声,迈开大步虎虎生风的走了出去,钱无病苦笑了一下,回过头来。 “小郡主,不带这么糟践人的,万一人家想不开抹了脖子,你这一趟,不是白辛苦了吗?” 柳云娘不屑的撇了撇嘴,“她要敢抹脖子,我就敢给她递刀子,你猜她到底敢不敢呢?” “还有,人家有名字的,别张嘴小郡主闭嘴小郡主的,在陛下面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叫我!” “她不敢抹自己的脖子,但是未必不敢抹我脖子,你还是把她从哪里弄来的,就弄回到哪里去吧,这个福分,我消受不起!”钱无病没有注意到柳云娘脸上一闪而过的小儿女神情,颇为苦恼的说道。 “那成,我把她丢大牢里去,也不知道这齐家堡有没有水牢,听说蒙古人特别耐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钱无病瞠目结舌,用不着这么狠吧,貌似最恨这阿吉莉娜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怎么眼下看起来,好像被阿吉莉娜射了一箭的,是这小丫头一样的。 他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柳云娘的示好之举,小丫头的心思,一般人哪里猜得到,既然是阿吉莉娜令得钱无病吃了这么多天的苦头,她自然是要连本带息的讨回来,实际上,她觉得自己能做的,也只能是这样的,总不成,像钱无病的那个“妹子”一样,衣不解带的伺候他吧。 想道钱无病的这妹子,柳云娘也是眼色古怪的看了钱无病一眼,两个眼珠咕噜噜的转,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钱无病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了,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把人弄到水牢里,亏你想得出来,还不如直接给了她一刀干脆呢!” “对了,你那妹妹好像姓孙哦,他不是你亲妹子吧,你这人,是不是有到处认妹子的习惯,我听说,凤儿姐姐也是你的妹子?” “想什么呢?”钱无病忍不住就想给她的脑袋一下,却是猛然醒悟,这丫头可不是孙倩或者是嫣然,谁知道拍对方一下对方会不会不高兴,怎么说,人家也是金枝玉叶。 “义结金兰懂不懂,什么叫到处认妹子,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柳云娘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像!” 钱无病:“..” “对了,这些日子,我断绝了消息,也不知道大同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你叫凤儿叫凤儿姐姐,想必她的情况你都熟悉得紧了,这反正无事,你就给我说说!” 一说到这个,柳云娘来了精神。 虽然有些哀痛钱无病死于乱军之中,但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刘凤儿对于钱无病的死,也没到哭天抢地的地步,只是后来,朱厚照实在忍不住,将自己的猜测到的钱无病其实就是李凤儿嫡亲的兄长一事情告诉了她,这份哀痛,才开始变得真真切切起来。 李凤儿回想起和钱无病结识的片段,为什么钱无病如此厚待刘氏和格楞,为什么又毫不犹豫的为她拿银子赎身,然后又将他接来和刘氏一起住,这些点点滴滴加起来,原来还对钱无病的有些疑惑,登时一切都有了解释,若不是嫡亲的兄长,哪里会对她如此的好,甚至爱屋及乌,连她的干娘一家,也悉心照顾起来。 不用猜测,她的这嫡亲兄长,一定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真相告诉她,只是,这时机没有等到,却不幸殒身沙场。 于是,钱家宅子里,正儿八经的为钱无病办起了白事。这段时候,因为战事的原因,这城里办白事的的确不少,甚至人都不好请了。钱家眼下除了格楞这个男人,连个抛头露面的人都没有,指望格楞去操办这些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 倒是朱厚照一直都关切着李凤儿,虽然他这个时候,已经不能亲自到李凤儿这里晃悠了,但是有了他的意思,代王府派出几个管事帮工,帮钱家操办这白事,还是简单得很的。 再之后,也不知道代王府的那谁,居然以钱家的祖宅在北京的缘故,说动了李凤儿,既然李凤儿是钱家的人,这身世弄明白了,自然是要回归故里的,至少,也要将钱无病的噩耗带给钱无病的家人,这才对得起钱无病这一直以来的照拂不是。当然,理由是这个理由,至于授意的人,那除了朱厚照,那是肯定不再做第二人之想了。 刘凤儿犹豫了两天,决定从善如流,进京一趟,钱无病留下来的银子,够她和刘氏三人到北京那是绰绰有余的了,再说了,虽然幼时的印象模糊,刘凤儿一直以为自己的被自己父母给卖掉的,对这亲情什么的,一直看的很淡,这时候得知原来自己被拐卖的,家里的亲人一直都在寻找着自己,她也就动了再去见见自己亲人的念头。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刘氏母子和李凤儿打点行李,离开了大同,朝着京师动身了。没有出过远门的他们,心里还担忧着路上可能会遇见什么麻烦事情,殊不知道,暗地里,除了朱厚照留下的府军前卫的人手,代王府里也派出不少人,就为悄悄的护送她们几人进京,可以说,这进京的这一路,就算路上所有的人都有麻烦,他们三人,也绝对不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麻烦的。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钱无病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事情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在发展,只不过,有了自己的加入,稍稍变得有些不同罢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家伙,你知不知道,你又升官了?”柳云娘见到他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心里头微微有点发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哦!”这话钱无病喜欢听,升官发财这种事情,只要是男人就喜欢。 “世袭锦衣卫千户!三等男!”柳云娘咯咯一笑:“不过,是追封的!看在凤儿姐姐的面子上,陛下肯定也不会亏待你的,只不过,要是陛下知道你没死,这些好处你还拿不拿得到,那就难说了,没准陛下知道你骗他伤心了一下,一怒之下,把你贬称一个小兵拉子,也是有可能的!” “陛下..陛下不会如此小气吧!”钱无病喜悦过后,也有点患得患失起来,这真是追封了下来,那自己牛市百户所的差事也就没了吧,那四海会馆,似乎也就不干自己什么事情了,这单了个虚名,却丢了实在的好处,似乎有些不大划算啊。 “我不知道!”柳云娘很干脆的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了大同去了,给总兵大人和我父王都去了信,想来这几天过后,那边就有消息或者是派人过来了,毕竟,这个阿吉莉娜还是值得几分银子的,按照我的意思,直接将他送到京师里去,到时候,往陛下的后宫一塞,那秃猛可的面子里子,可都掉光了,看他还意思再敢率兵骚扰我大明不!” 哈!钱无病也笑了起来,这骚扰一回大明,就被大明逮去一个公主,还有什么比还这个更打脸更解气的,你自己人都看不住,这说话也就没多少人听了吧! “所以啊,你也别瞎担心,我就折腾折腾她一下,真要把她弄死了,我还舍不得呢,不过,我警告你啊,我派她到你这里伺候你,是让你出出气,你要动她的坏心思的话,哼哼!” 柳云娘嘴微微嘟起来,做出一副恶行恶相的样子:“大不了我告诉凤儿姐姐,我已经尽力了,但是你伤势太重,只好重新驾鹤西去了..” 钱无病:“..” “小郡主,你先是说我有到处认妹子的习惯,然后又担心我对这阿吉莉娜动坏心思,难道我长的就真的那么像色狼,你别开口,我知道你肯定说‘像’,只是,我想告诉你,我是已经定亲了的人,还有,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可比这阿吉莉娜长得漂亮多了,所以..” 钱无病终于忍不住拍了拍柳云娘的脑袋:“你真的想多了!” 第108章偷得浮生半日闲 送走了柳云娘,钱无病算是踏踏实实的安下了心来养伤了,除了时不时在他面前晃荡的横眉竖目的蒙古小丫鬟有些别扭以后,一切都变得似乎美好起来。 齐家堡虽小,却不穷,至少,穷不到齐横这个千户头上来,这临近年关,也到了杀猪宰羊的时候,原本齐横他们就在鼓捣这事情,这贵客一上门,这事情直接就开始热热闹闹的办了起来,这也是钱无病住的齐横的屋子,距离杀猪宰羊的地方有点远,要不然,整天都能听到那被宰的猪样撕心裂肺的叫声。 绕是如此,在床上躺了一天,钱无病还是忍不住起床出来活动一下,他的伤其实本来就已经收口了的,只是被阿吉莉娜拽着在马上颠簸了两天,在才重新崩裂开来,等到到了齐家堡,要郎中有郎中,要药材有药材,只要不做剧烈的运动,其实已经没了多大的关系了。 大约是因为柳云娘的威胁,阿吉莉娜倒是很老实的跟在他的身边,孙倩自然也是要跟着他照顾的,这么一来,当钱无病晃晃悠悠出现在齐家堡的众人面前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气质风韵截然不同的两个美女,着实让齐家堡的那些军汉看直了眼睛。 清冷清冷的天气,哈出来的气都是一团白雾,就是这样的天气下,一圈人围在一起,看一个**着上身的家伙,干净利索的将一口大肥猪按住放血,然后几个精壮的汉子,从切开的口子里,使劲的往肥猪肚里里吹气,一会儿功夫,肥猪就变得圆滚滚的了。 这个时候,提着开水的人,早已经将木盆里头倒满了开水,大肥猪在开水里一烫,然后那光着膀子的家伙,拿着刀嚯嚯就将肥猪身上的鬃毛,刮的干干净净,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一口白生生的大肥猪就料理好了。 周围的人一阵欢呼,那人利利索索的换过刀具,将肥猪一分为二,然后,内脏、下水什么这才逐渐的分离开来,一块一块的冒着热气,放在长长的案板上。 有人拿过篮子来,将分割好的上好猪肉,一块块装起,而那些内脏或者是边角的零碎肉,就直接放在案板上分发给了周围围观的人,分的人乐呵乐呵,得到的人高高兴兴,这场面看起来十分的喜庆热烈。 孙倩哪里看过这个,虽然一开始还不忍心看的样子,倒是到了后来,却是越看越有意思,当那分肉的人,将一块零碎的肉用草绳一扎,递给她的时候,她差点就那么直接接了过来。 “小三儿,你干什么呢,这是贵客,你当你是咱们堡子的那些吃货啊!”光着膀子的屠夫,此刻也穿起了衣服,见到那人那么没眼色,大声喝了一声。 “不妨事,不妨事!”钱无病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笑那分肉的小三儿,还是笑看的入迷了的孙倩:“我妹子没见过杀猪,挺好奇的,这位大哥,你手艺不错啊,我记得有年我们隔壁家的杀猪,那猪都吃了几刀子,还满地乱跑,几个壮汉都摁不住它呢!” “哈哈,那手艺可就潮了点,敢情除了蒙古大夫,还有蒙古屠夫啊!”那汉子看了钱无病一眼,大声笑了起来,不过,看到钱无病身后的阿吉莉娜,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生硬了一些。 虽然穿着明人的衣服,但是,阿吉莉娜和明人的相貌,还是有着很明显的区别的,至少,齐横验过这么多年的首级,这鞑子的首级和汉人的首级,有什么区别,那是落眼就见的。 “郡主赏下来的一个小侍女,挺老实的!”钱无病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倒是听到他这么说的阿吉莉娜,心里头又狠狠的诅咒他那一句。 “啧啧,那兄弟你这次立下来的功劳,可不小啊!”齐横这个时候,以及穿戴完毕,就是钱无病再眼拙,看得出对方身上的品级来了。 “原来是千户大人,失礼失礼了!”钱无病微微一拱手,微微有些惊讶。 “屁的大人,就是一个舞不动刀枪的老卒而已,看到这帮小子忙得挺带劲的,忍不住手痒试试手艺,还好,至少这手艺没怎么荒废!”齐横呵呵一笑,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带着两个侍女到堡子里溜达的,自然不会是刘千户手下的那帮粗鲁的军汉了,毫无疑问,这是郡主身边的亲近人,没准还是什么重要人物。他正愁和郡主搭不上线呢,钱无病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瞌睡来了天上掉下来个枕头。 “堡子里没啥好招待大伙的,不过,倒是有些干果子野味什么的,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但是味道也还过的去,要不,陪老汉我来两盅?”齐横搓着手,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年轻人发出邀请。 钱无病含笑点点头,见到身边的孙倩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那边的热闹,心里有些好笑:“这在堡子里的,也没甚危险,你要看就去看吧,我和这位..” “齐横!”齐横急忙报上家门。 “嗯,我和这位齐大人聊聊天,吃点酒,你和阿吉莉娜去转转吧!” “那你少吃点酒啊,你伤还没好呢!”孙倩交代了一句,却是伸着脖子,又凑到人群中去看热闹去了,阿吉莉娜想了想,还是跟着孙倩一起过去了。这要不走,没准又要被钱无病使唤,她才没这么犯贱呢。 两人就在这屋檐下摆开了桌子,正如齐横所说的,这齐家堡自己腌制的这些干果子野味,的确是别有风味,浅浅的吃了一杯酒,钱无病吃着果子,和这位齐千户,说着闲话,倒是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味道了。 “钱兄弟是京师人?我听你这口音,应该错不了!”齐横也笑嘻嘻的,他甚至没打听钱无病的职位什么的,一次不期而遇,他可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功利。 “齐大人..” “打住打住!别什么齐大人,钱兄弟瞧不起我不是,是不是举得我这山窝窝里的这破军户,不够和钱兄弟称兄道弟,非得这么官气十足的称呼!” “哪里,哪里!” “那不得了,我叫你钱兄弟,你就叫我齐老哥好了,你要再叫什么大人,这酒咱们就没法吃了啊!” “哈哈,好,好,齐老哥是爽快人,我也不忸怩了,怎么,我这口音很独特么?” 齐横看了看他一眼,“要不是你跟着郡主来,要是你就这么带着几个人过来,我还真担心我犯了什么事情,你特意来拿我的呢!” “齐老哥你胆子没这么小吧!”钱无病也笑了起来,他就当对方在说笑话。 “什么叫胆子没这么小,你可知道,咱们大同这些寨子堡子的头头,听到你们这些操着京师口音的,没一个不犯嘀咕的,往前些年,到咱们这些地方来带着京师口音的官差,那十个里头,有九个是来拿人的锦衣卫,你说我能不这么想么!” 钱无病有些尴尬的擦了擦鼻子,他确定对方肯定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只是,他可没想到,就算到了这边陲之地,这锦衣卫的居然还是这么凶名赫赫,他这些年呆在京师,可还真不知道。 “我在京师里看锦衣卫,似乎也不过如此,比起那些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好像就什么气焰啊!” 嗤! 齐横一脸的鄙夷,鼻子里嗤了一声,狠狠的灌了一口酒:“番子算什么东西,我混了一辈子的行伍,军前效力的锦衣卫听过,刺探敌情的锦衣密探听过,但是,干这些事情的番子,可是一个都没听说过,那些就是靠着整人来换荣华富贵的玩意,对自己的人贼狠,对外人屁用没有!” 哈!钱无病笑了笑,这齐横还真是憨直得可爱,这话也就大概只能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说说了,这要在京师里他说说,只怕回头就被逮到东厂的地牢里,十八般武艺的伺候得他欲仙欲死了。。 “来,就为齐老哥这句话,咱们干一个!” 齐横眉花眼笑的举起杯子,和钱无病碰了一个。 几句话下来,两人之间就拉近了距离,坐在屋檐下,两人吃吃笑笑,倒是做主人的像主人,做客人的像客人,一副宾主皆欢的气氛。 “对了,郡主这次回去了,钱兄弟是随着郡主在大同呢,还是回京师啊!”放下酒杯,齐横慢慢绕道自己要说的事情上了。 “这个不好说,不过,大同估计呆不了多久,我家在京师,总是要回去的!” “哈,那就好!”齐横一抚掌:“这个,钱兄弟家住京师,又是吃咱们这碗饭的,老哥我冒昧为一句,钱兄弟在兵部,有相熟的没有?” 钱无病一愣,他有些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这个相熟的,看怎么理解了,他就是认识兵部看大门的,这也是兵部有相熟的人不是。 “倒也认识几个人!”钱无病点点头,齐横脸上一喜,却是误会了钱无病这话,看钱无病跟在郡主身边,还两个娇滴滴的侍女伺候着,这身份就算不高,肯定也低不到哪里去,他说的认识几个人,总归有品衔的官员才对得住他这身份。 第109章不像将军的将军 那边一阵哄笑,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再回过头来,齐横却是不再提起此事了,只是,对待钱无病的态度,更加亲热了些。 钱无病想想,大约这位千户大人,在兵部有熟人吧,可能是想打听一下熟人的近况,可是问到自己,那可真是问错人了,想来对方也意识到了身份的差距,这才闭口不提了。 再吃了几杯酒,看到孙倩尽兴走了过来,钱无病起身告辞了,原本就是四处走走散散心,自己和人吃酒聊天,冷落了孙倩,那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齐横到也没留,只是见到钱无病对这些干果子,特别有兴趣,非得叫人拿上一些,没命的往钱无病身上揣,这个时候,这位千户大人,更像是一个好客的农家,哪里又像是一个百战余生的军人来了。 一直到转到山后,钱无病和孙倩,一边啃着果子,一边还在笑话彼此。钱无病笑话孙倩连杀猪宰羊都没见识过,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娇滴滴的小姐,而孙倩也不示弱,拿果子毫不客气的塞进他的嘴里,说是他这是馋得慌了,连个干果子,都当是美味佳肴念念不忘。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慢慢行着,唯一寡寡不欢的就只有阿吉莉娜了,前面两人的说话,她根本没有关心,只是跟着两人身后,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地形什么的,时不时的还朝着前面两人看一看,好像生怕这两人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一样。 可惜的是,齐家堡依山而建,进出就一条道路,而此刻他们几人转悠到了后山,这山势好像斧劈刀削一般,风景倒是奇丽,但是,作为交通阡陌的通道,那就有些为难了。 若是身手好,熟知地形的,一两人勉强大概可以顺着这后山的悬崖峭壁慢慢爬下去,至于大队人马什么,那就想都不用想了。 看清楚了地势的阿吉莉娜一脸的失望,若是她一个人要逃走,当初和明军遭遇的时候,她就走得掉,何至于到眼下这个地步,看来,这条道路,又是行不通的了。 迎风站在后山最高处,整个齐家堡几乎全部都可以收在眼里,田地,房舍,走动的人群历历在目,钱无病暗自点头,这的确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马匹几乎完全起不了多大作用,想要攻下这堡子,那就得拿歩卒的性命来填,那齐千户经营这里多年,倒也不是在这里混日子,至少,这角楼围栅甚至那一圈近一丈高的石墙,都是下了大功夫修筑的。 冷风吹过,钱无病鼻子感觉有些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抹了抹鼻子,跳了下来,不禁有些奇怪,自己这也站得也不是怎么高,这吹了会风,怎么感觉就要受了风寒一样,真不知道那些衣袂飘飘的的神仙人物们,大冷天的站在这风口上摆出个御风而行的架势,身子怎么受得了的。 孙倩要来扶着他,他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两只眼睛却是有些发直的看着孙倩的身后,孙倩感到有些奇怪,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接着就“啊”的一声,捂住自己的小嘴,一脸的惊讶。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彪人马已经转过了山脚,极快的朝着齐家堡的硕大寨门扑了过来。 齐家堡里巡视的官兵,也发现了山下那一彪人马,告警的铜锣声几乎立刻就响了起来,齐家堡里,登时就一阵混乱,兵营里,民房里,看热闹的人堆里,到处都有人窜了出来,朝着寨门那边跑了过去。 “咱们回去!”钱无病想也没想,立刻就带着孙倩调转过头,山下那队人马,连旗号都没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自己伤势未好,孙倩一介女流,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柳云娘的保护范围内好些。 阿吉莉娜还在磨磨蹭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两个拿刀的汉子,目光不善的盯着她,她一个激灵,急忙小步跟上钱无病二人,一边暗自有些庆幸,就知道那小魔女不会这么轻易的将自己放在这个小百户身边,果然还是派人悄悄的看着自己,得亏自己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要不然,自己的那些族人,可就有苦头吃了。 回到齐横的那大宅子的时候,正好赶上齐横从前面匆匆的赶了回来,见到钱无病,他居然还微笑着点了点头,钱无病心里倒是安定了许多,至少,这齐家堡的当家人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还有心思笑的出来,那来的应该不是敌人。 “齐老哥,我在后山,看见不少人过来了,是那里的兵马?”钱无病倒也不着急进去,陪着等候通报的齐横,在这里聊了起来,他可以随意出入这里,但是齐横可不行,就算这宅子就是他的都不行,他想进去见柳云娘,还得老老实实通传得到允许才可以进去。 “是咱们自己的兵马,来了一位游击将军和守备大人,我的乖乖,这要不是郡主在这里,这些大人物,连我这小堡子看都不看,今儿却是一起都来了!” 齐横看起来有些感叹,啧啧有声,钱无病倒是无所谓,这蒙古公主在这里,押送公主和护送郡主,来个参将都不奇怪,这来了个游击将军,那还是低调的呢,就是不知道带了多少人来。 他这一番镇定,被齐横看在眼里,却是钱无病对这游击将军和守备大人不屑一顾的表示了,这让他对钱无病的身份更是有些好奇起来,虽然说武官的品衔不如文官的品衔值钱,但是游击将军,好歹也是从三品的武官了,这位钱老弟居然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这是真是有底气呢,还是没见识。 钱无病看了看不远处,两个武将打扮的人站在哪里,身边连个亲兵都没有,想来就是齐横所说的那游击将军和守备了,齐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办事倒是有章法,至少,让对方为首的人只身进堡子来,这不管对方的来意是善意还是恶意,他都有足够的能力掌控这局面。 钱无病皱皱眉头,要说他年纪轻轻,在南京的时候经常有人他打趣他不像个百户,他也就一笑了之,但是,和他一般,眼前这两人,更不像是做游击将军和守备的武将了。 放在京师里,从三品从从四品的武官,简直就不叫个官儿,但是,这要放在边镇,尤其是戍边的军堡寨子卫城这些地方,这一个守备就算得是位高权重的了,更别说掌控数千人生死的游击将军了,在钱无病的心里,这样的人物,年纪先不说他,至少也是威风凛凛,一身的煞气的吧! 可看看眼前两人,一高一矮也就罢了,还一胖一瘦!胖的那个,简直都不知道他怎么把他那身肥肉,套进那套铠甲里头去的,这铠甲估计他花了大钱请工匠打造的吧,而瘦的那个,好吧,也许他不是特别瘦,只是比他的同伴衬托了这么一下,就是正常的身材,看起来也瘦得很了。 瘦的这个,身材倒是中规中矩,只是这脸上,唇红齿白,柳叶儿眉,桃花儿眼,乍一看就是个女人来着,至少,是个女扮男装的花木兰,就算他冷着个脸,抿着个嘴,也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的范儿,这样的人,居然是带兵打仗的武将,钱无病大为奇怪,这不是哪一家的小姐带着家将出来遛弯的吧。 正打量间,一个王府侍卫走了出来,对着那两人客客气气的说道:“柳将军,王守备,郡主请你们进去!” 两人点点头,随着侍卫走了进去,倒是在一边等候了半天的齐横,微微有些愕然,他好歹是这堡子的地头蛇,居然没他什么事情。 钱无病本来打算进去,见到他这样,倒是不好意思丢下他一个人进去了,少不得就站在这里,多陪他聊几句,起码,对方心里多少会舒坦点。 “这两位将军,倒是让人过目不忘啊,对了,齐老哥,以前你见过他们吗?” 齐横摇摇头:“没有,他们拿着是总兵府的公文,想来是总兵大人身边的爱将,我哪里有福分见过他们,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他们一半的前程,也算是我们齐家祖上积德啊!” “那可未必,儿孙自有儿孙福,没准齐家兄弟日后做到参将、做到总兵也难说,这前程富贵啊,你要追它的时候,它未必会出现,等到你不拿它当一回事情了,它又死皮赖脸的追着你不放,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啊!” 钱无病安慰着对方,不过心里却是想到,以齐横的出身,如果没有泼天的战功,他这儿子想做到守备,数年之间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要做到游击,那就真得看祖先有没有积德了。。 “对了!”齐横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这两位大人,估摸着是来接郡主,看来郡主很快就要回了,钱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本来还以为有大把的时间,陪兄弟你聊天喝酒的,看来,只怕改日去京师才有机会了!” “只要老哥你来,随时随地扫榻相迎啊!”钱无病打着呵呵,这不要钱的好话,谁都会说,不说两人没啥交情,就算有啥交情,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以后的事情,除了老天爷,谁知道会怎么样。 “一定一定,没准,真有这机会,钱兄弟你可别忘记今日所言啊!”齐横笑了笑,拱手去了。远处,兵丁们的喧嚣声,渐渐的平息了下来,适才的一阵混乱,终于成了过去,除了寨门口石墙上那些巡视的官兵,寨子里的紧张气氛,一点点的慢慢消散了。 钱无病站在大门口,看着齐横的背影,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第110章当时少年青衫薄 “真要走了?” 毫无悬念的,这两个带兵的将官,是来接柳云娘的,或者说,是来押送阿吉莉娜这个重要的俘虏的,相比之下,钱无病的重要性,就稍稍差了那么一点点。 “只怕你要在这里过年了!”柳云娘点点头,“对了,柳将军,你不是要见见将你们受困白登山的消息送回大同的最大功臣,他就是了,不过,你别被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给骗了,他可是锦衣卫来着,最是奸诈凶狠不过!” 钱无病哭笑不得,这走都要走了,还不忘记损自己这么一句,这小丫头,一会当自己是色狼一样的防着,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奸诈凶狠,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倒是那俊俏如女人的将军,听得柳云娘这么一介绍,微笑着转过头:“在柳某眼里,只有英雄豪杰、忠勇将士,可没有什么边军和锦衣卫的分别,钱百户,听说你的大名很久了,得知钱百户的消息,柳某和柳某的一干兄弟,都大为欣慰,钱百户此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哪里,哪里,柳将军客气了!”钱无病一边转着念头,一边却是有些失礼的看着柳青青,柳青青不笑还好,这一笑,站在柳云娘的身边,简直跟两姐妹似的。 “不是客气,刘某和弟兄们的性命,可以说都是因为钱百户你才侥幸捡回来的,我这人不大会说话,不过日后钱百户在这大同镇有什么需要刘某的地方,钱百户尽管开口就是,刘某绝不打磕绊!” “好了,好了,别这么摆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了,那些俘虏,你的人都押送得差不多了,你该去看看了,钱百户,你这小丫鬟,也该还给我了,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来大同一趟,我父王已经将你的消息派人报给了陛下,想来没多长时间,就会会旨意下来,这段时间,你也别琢磨着回你那一亩三分地了,你就安安静静在这里养伤,等候陛下的恩旨吧!” 钱无病点点头,这阿吉莉娜此去,也不知道命运如何,自己是不是应该和他说一声保重呢?算了,还是不用了,只怕在她的眼里,自己是仅次于柳云娘的第二可恶人物,自己还是别自讨没趣了,不过,只要他的父亲够老实,够识相,估计她的命运也差不到哪里去。 小丫头带着他的人,和那漂亮的不像话的将军噌噌噌的走了,偌大的屋子,转眼间就变得冷冷清清,钱无病环顾了一下,微微笑了笑。 小丫头走的真干脆,连一个人都没留下,不过这也没什么,王岳派来的那几个高手,还有刘家商队的那些人,填补一下这屋子的冷清,还是没问题的、对了,这屋子是齐千户的吧,这小丫头一走,大概人家也要名正言顺的搬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不让自己的那些人也搬进来,那些人老是住在兵营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还别说,柳云娘走了不到一个时辰,钱无病就听的前面热闹起来,果然给柳云娘腾屋子的齐横带着他一家大小仆人奴役又杀了回来,钱无病琢磨着要不要去和对方聊一聊,就听的前面一阵大笑,齐横带着两人,已经大踏步的走进他住的这个小院子来了。 “钱兄弟,你真不厚道啊!”老远齐横就打着哈哈笑道:“要不是郡主临走的时候交代,老哥我还不知道你就是这次大同之战的首功之人啊,你这也太会藏拙了,不行不行,老子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钱兄弟挽大军于危澜,置生死于度外,九死一生从鞑子哪里逃回来,这样的豪杰,若是老哥错之交臂,那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钱无病心里嘀咕着,你好像说的不是我啊,我没这么威武吧!他脸上挂着笑,却是一脸的谦逊:“哪里,哪里,都是传言,其实我也没干什么!” “齐杰,你过来,见过你钱叔叔!”随着齐横的声音,齐横的背后闪出一人来,微微弯着腰,有些忸怩的对钱无病见礼道:“见过钱叔叔!” 钱无病晒然,这小伙子,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居然叫自己叔叔,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是我那笨蛋儿子,虽然不怎么长进,但是拳脚还算过得去,钱兄弟在鞑子中间七进七出,这身手想必一定是好的,有时间,一定得好好的替我指点指点他,别让这小子以为自己有了一点本事,尾巴就可以翘到天上去了!” 钱无病微笑点点头:“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就是运气好一点而已,齐兄弟,你也别听你爹的,你我年纪差不多,就兄弟相称好了,大家各交各的,齐老哥想来也不会反对!” 齐杰有些感激的看了钱无病一眼,他这个年纪,喊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做叔叔,那却是有些尴尬,若是这年轻人是位高权重也就罢了,可听爹说,这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这要是自己承袭了爹的职位,那自己可是千户,一个千户叫一个没亲缘关系的百户做叔叔,这说出去,那自己还有面子吗? “好了,钱兄弟和令妹,到现在还没吃饭吧,我叫人整治了些酒菜,咱们边吃便聊吧!”齐横果然没有反对,反而邀请钱无病孙倩一起去吃喝。 “那就打搅齐老哥了!”钱无病欣然答应,这住在人家家里,客随主便那是一定要的。 齐横乐呵呵的和钱无病朝外走去,齐杰落后了几步跟在后面,却是正好和落后在钱无病身后孙倩走到一起,这齐杰在钱无病面前一副少年俊彦的样子,可走在孙倩身边,目光躲躲闪闪,倒像个乡下少年似的。 好吧,他就是个乡下少年,说起了齐家堡的大少爷,是很威风,可这里距离最近的县城,都是大几十里地,说他是个乡下少年,还真没冤枉他,齐家堡也有未嫁的姑娘们,可是,这些女孩子和孙倩相比,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还是打扮,那就差的不只一点两点了,齐杰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哪里有不想和对方亲近的道理,倒不是说他对孙倩有什么想法,就如同男童总要抢夺女童的玩具,或者是逗弄得女童哇哇大哭一样,其目的,都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 “孙小姐是钱百户的义妹?也是京师人氏?” 嗫嚅了半天,齐杰还是鼓起勇气和孙倩搭话了。 “嗯!”孙倩轻轻嗯了一声,却是不做多的解释。 “呵呵,我就知道,我过年了可能也要去京师呢,那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孙小姐!” “我想,应该见不到吧!”孙倩倒是也不怎么讨厌身边这个看似有些木讷的千户公子,看起来这没有在大地方沾惹过不良习惯的少年,给人的感觉,还是很淳朴的。 “啊!”齐杰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片刻之后,又好像是自己安慰自己一样:“也是,男女大防,如今在咱们堡子里从权是一会事情,到了京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我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看到这少年受打击的样子,孙倩倒是有些小小不忍,开口问道:“你在这里好好的,去京师干什么,在一趟路程,可不近呢?” “我爹说,这堡子里的事情,我也该管起来了,他打算让我过了年,承袭了他的职差,这总兵府那里要走一走就可以了,但是,千户和千户以上军职的承袭,却是非到兵部去不可了,没有了兵部的勘验公文,这职差也到不了手!” 说道千户的时候,齐杰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少年人的显摆心思一览无遗,千户哎,孙小姐听清楚了,就是你义兄,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百户,我可马上就要当千户了。 孙倩暗暗好笑,千户,还是一个边军的千户,实在在他心里没大分量,别的不说,大同镇十多万人,千户没有两百个,一百五十个总是有个,但是别忘记了,大明有九个边镇啊!可钱无病的这个锦衣卫百户,整个大明南七北六十三个卫所,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五十个,这岂是可是同日而语的。 “若是有机缘的话,齐公子到京师来,没准还真能再见到你,倒是,我一定让家兄好好的款待公子你!”她轻声说道,倒是没多少敷衍的意思,真要是在京师遇见了,有今日的情分在,款待一下故人,又算的了什么。。 齐杰这才开心起来,仿佛得了天大的许诺一样,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齐家的人动作挺快,至少,这一桌酒席,这么短的时间就整治出来,也算本事了,菜肴谈不上多精美,但是胜在量足花样多,钱无病孙倩二人,在齐家父子的殷勤劝酒下,三巡过后,都微微有些醉意了,尤其是孙倩,酒意微微上头,原本白生生的脸庞上,泛起一层红晕,看在齐杰眼里,那可真是有些惊艳的感觉了。 席间齐横再谈起齐杰的事情,钱无病豁然开朗了,原来这齐横在京师里两眼一抹黑,连兵部的大门朝着哪边开都不知道,这要替儿子活动承袭职务的事情,这还真的找人问问,钱无病是京师土著,又是恶名昭著的锦衣卫百户,简直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这个包在我身上了!”钱无病也不觉得什么大事,一切按照流程来就是了,大不了指点一下对方该在什么地方打点一下,于是满口答应了下来:“我回头给你留下地址,齐兄弟要是来京师,尽管来找我就是了,若是我不再我大兄也是在家的,他是旗手卫当差的,兵部的事情,比我还熟!”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也不用这么麻烦,郡主说,等待钱兄弟伤好了,就让我派人护送钱兄弟回大同,到时候就让齐杰一同去吧,反正去京师,大同也是必经之地,没准还能在钱兄弟返京的时候,帮钱兄弟跑跑腿什么的!” 第111章鸠占鹊巢 冬日的白昼总是短暂,放在春秋之际,这申时三刻距离天黑在早得很,可眼下的这个时节,到了现在这时候,太阳就已经彻底见不到了,而白日里整个城市被太阳晒出来的那一丝丝暖洋洋的感觉,也仿佛随着太阳的下山,正在逐渐的消散开来。 有点冷了! 吴军侯吸了口气,将身上的棉甲紧了紧,和同路的几个同僚笑着分手,朝着自家住的那一片走了过去。 平时下值是没这么早的,不过眼下他这不是有事情么。稍微提早那么一点点,上头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没人会去深究,反正旗手卫年底该忙的事情,也都忙的差不多了,就连皇家的几个典仪都折腾完了,眼下大家也就混着日子,就等年假回到家里猫冬了。 昨日里前街的乔大脸,那个据说如今跟着东厂的番子当帮闲的家伙,在吴军侯下值的时候,不经意和他遇见了,两人从小打架打到大的,交情不算说是特别好,但是也比一般的点头之交强多了。那乔大脸居然问到钱无病是不是回来了,这让吴军侯感到有些奇怪。 钱无病回来了的话,没理由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不知道的,更别说如今自己一家人,老父亲和弟弟妹妹都去了南京那家伙的地方,前些日子还捎信回来,说钱无病这小子如今出息得很了,一家人在南京那边过的挺好的。 更让他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是,那乔大脸居然信誓旦旦的说在钱家那宅子里看见人了,而且,还是个漂亮女人,身边伺候的婆子,小厮都有,看起来殷实得很。虽然乔大脸没有明说,但是,那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怀疑钱无病弄了个女人养在家里吗? 这算什么事情!吴军侯今天一整天就想着这事情,这一下值,直接就朝着钱家那宅子过去了。钱无病去了南京,这宅子里就空着,上个月他还过来看了看,开了下门窗通通风的,那时候,在宅子可不见什么人。 若是闯空门的小贼,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下,那胆子也就太大了一些吧,这可是天子脚下,这四周左邻右舍都是相熟的军户,到这里来鸠占鹊巢,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钱家的大门是打开的,吴军侯走了进去,屋檐下一个老妇人听得脚步声响,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谁家的宅子吗?”吴军侯粗声粗气的开口。 “这位军爷,你又是什么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我家来,反而问我们是什么人,军爷可是吃酒吃的多了么。” 吴军侯气极而笑,眼前这转出来来的女子,他肯定自己是不认识的。当下他也不多话,也不理那女子,直接朝着屋子里头走去,一边还大声喊着:“钱无病,钱无病,你给我出来!” 那女子见他举止,脸上怒色一现,正要动作,听得他口中呼喊,却是又静下气来,只是两只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平静的看着吴军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寻人,眼光中,微微抹过一丝悲哀。 “钱无病躲在哪里去了!”吴军侯遍寻不到,回过头来,朝着那女子问道。 “军爷可是我家兄长的旧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旧识,可就旧识得紧了!我是吴嫣然的大哥,钱无病不会连嫣然的事情都瞒着你吧!”吴军侯哼了一声,有些后知后觉的咦了一声:“咦,你家兄长,你刚刚是唤钱无病做兄长?” 女子点点头,“虽然兄长生前没有相认,但是在我心里,却是早就认了这个兄长的!” “等等,你说什么胡话呢?”吴军侯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什么生前,无病和我妹子在南京过得好好的呢,你说的是升迁吧,不错,如今无病好歹也是有个一官半职的人,这上门套近乎认亲戚的事情,倒也不稀罕,但是,这亲戚还没认,就住进了钱家的祖宅,还一个劲儿的咒这宅子的主人的,却是罕见的很了!” “吴大哥屋子里头说话!”女子淡淡蹙眉,将吴军侯引进屋里:“吴大哥也算是自家亲戚,如果吴大哥非得说我冒亲的话,那我也就冒了,人都不在了,难道我还贪图他什么!只是这宅子,我是无论如何要来看一看,在这里住一住的。” “对了,我叫李凤儿,自大同而来!” 李凤儿将吴军侯引进屋子,娓娓说起了自己的来由,正如她所说的,到了京师,她可以住在京师任何一家客栈里,但是,钱家的祖屋,她不能不来,在她的心里,也许,自己正是在这个屋子里出生,在这附近走失的,而钱无病,这个世上应该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应该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到处都充满了自己亲人的气息,她又怎么能住在冷冰冰的客栈而不回“家”呢。 听得李凤儿不紧不慢的说着事情的缘由,吴军侯有些头晕了,实际上,以他京师人的眼光,虽然对李凤儿的话不是百分百的相信,但是,至少也相信个三分了,看人家头上戴的那一串珠子,估摸着换成银子,也够买下这样的一处宅子了,人家肯定不是为了图这宅子而来。 但是说是为了攀附上无病这个新扎的百户而上门,这也太不靠谱了,你这要攀附,起码要有的对象吧,这一开口闭口就说无病已经没了,这世界上还有这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么? “大同,大同,无病怎么会去了大同,又怎么会在军中战死!”他摇了摇头,荒谬感从心里简直是压都压不住的冒了出来,这样的大事,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妹妹又怎么可能不捎信告诉自己。 “李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或者,这是同名不同人,我这妹夫,是在锦衣卫当差的,眼下在南京就职呢,怎么可能插翅飞到边镇,还参与那样的大战,一定是弄错了,姑娘的心情我大致还是能够理解的,姑娘如果没有去处,暂时住这里也是无妨,反正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也没啥值钱东西,我妹夫不在家,我总得过来给他照看一下,免得屋子被那些不法之徒利用或者顽童给破坏了!” 吴军侯站起身,看了看四周,倒是微微有些满意,起码,他是没那么勤快来给钱无病的这几间屋子打扫的,而眼下,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似乎还多了一些应用的小家具,这李姑娘的气质穿戴可和这里的人都有些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人家住几日,似乎也没什么,也算是结个善缘,反正自己妹子和妹夫在南京也置了家业,这屋子日后不是发卖也是要租赁出去的。 刘凤儿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也没多少感激的意思,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当然不认为这是什么人情。 “好了,打搅姑娘了!天快黑了,回头我再过来。改日我们再好好聊聊。” 吴军侯交代了一句,准备离开了,不管这女子说的是真是假,回头叫人查一查就是了,城狐社鼠,说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皇城根儿下混饭吃的人么,这私下里也好,托各个衙门的朋友也好,查一个外地来的有名有姓的女子的底细,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还没等他出门,门口哗啦啦的就转进来几个人,和他在门口碰了个正着,那领头的一人,更是眼光不善的看了看他。 吴军侯只当这是那李姑娘的随从家人什么的呢,微微侧开了身子,让开路让他们进去,然后等待这几人都进了院子,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去查查这人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领头的那一人,看着吴军侯的背影,淡淡的说了一句,他身后的从人中,立刻有人应了一声,跟着吴军侯的脚步而去。。 “今日是谁在这里当值的,我御马监的人,难道现在就这么稀松了么,难道非得府军前卫派人来你们就高兴了!”领头的头抬起头来,国字脸,面白无须,不怒而威的样子,不正是白登山下挥斥方遒的张永张大将军是谁,只不过,此刻他锦帽团袄,活脱脱一副富家翁的样子,哪里还有两军阵前视人命如草芥的铁血气势。 “当值的人,自己去领二十军棍,罚俸三个月!”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张永撇下从人,走进屋子,对着还坐在椅子上,被吴军侯引起了几分伤感,正在微微有些发怔的李凤儿呵呵笑道:“大喜啊,李姑娘!” “张管事!你来了,你和你主子一样,人看起来不错,就是一张嘴有些讨厌,眼下我哪里有什么大喜的事情!”李凤儿看了看他,却是连起身都欠奉,这是黄公子家的管事,这一路到京师来,很是得了他几分照拂,那黄公子虽然不见了人影,但是,这管事倒是自来熟,听说和自己在王府的那几个师傅还有些交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是大喜!” 张永貌似有些委屈的说道:“我家主子接到代王爷的信,信中说,钱百户原来未曾战死,只是被蒙古人掳了去,而代王爷写信的时候,钱百户已经被咱们的人救了回来!”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李凤儿:“原来这不算喜事,我一得到消息就跑了来,还打算找姑娘领几个赏钱的呢,看来是没指望了!” 第112章英雄得问出身 李凤儿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这张管事信誓旦旦,他们的那主人和代王府有着深厚的关系,他这么说,那就是一定是真的了。 看着容光焕发的李凤儿,张永叹了口气。他想起在皇宫里的那位不苟言笑的皇后起来了,自己主子这么跳脱的性子,整日里对着那一张冷冰冰的好像木偶一样的人儿的脸,这叫人怎么受得了,这出去一趟,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对李凤儿这样的女子,他如此痴迷那也就有情可原了。 “他会回来吗?”李凤儿看了看四周有些寒酸的屋子,心里又纠结起来,这钱家唯一的男丁回来过年,这家也太不像样子了,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估摸着暂时不会吧,听说钱百户身上有伤,这总是要将养些,他这次立下战功,朝廷倒是肯定有褒奖,凤儿姑娘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到时候他肯定会回来的,至于这屋子里的用度差了点什么,凤儿姑娘千万别和我客气,我家主人性子是有些惫懒,但是这些身外之物,还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刘凤儿微微笑着出神,哪里还听得到张永在说些什么,小小的心思里,早就被喜悦填满了,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啊,她还真没经历过。一直等到张永出去,她才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又蹦又跳的和刘氏格楞,分享这一份属于他们三人的喜悦。 钱无病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了,这些年来,到吴家过年,似乎已经成了他们钱家父子的习惯,他父亲去世后,这个习惯也没有断掉,这陡然之间,身边少了这些个亲近的人,虽然齐家堡里热闹归热闹,但是,钱无病总感觉似乎少了点什么。 齐家父子对钱无病的热情,那是没得说了,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那都是小儿科了,借着钱无病要将养滋补的名义,这几乎天天都是大肉大鱼山珍海味的伺候着,若是不碍着孙倩在钱无病的身边,齐横没准还要安排几个干净的小姑娘天天给他暖暖被窝。 这样的日子过着,原本就好了七七八八的伤口,痊愈的速度,那就更加快了,等到钱无病觉得自己伤势已经完全好了,在院子里活动一下身手都毫无问题的时候,大同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皇帝的旨意是下给大同总兵王苻的,这让钱无病微微遗憾了一下,不过想想也是,一介百户,你指望天子直接下旨给你,那得多大的恩宠才行啊,若是李凤儿现在已经做了得宠的嫔妃,那还勉强说的过去,好歹也挂着一张外戚的皮了,不过眼下,估计这事儿还没这么快。 王苻只是询问钱无病身子好了没有,若是行动无碍,那就早点去京师上任吧!钱无病的这个追封的千户,终于落到了实处,皇帝认了,北镇抚司哪里还有不认的道理,除了按照皇帝的旨意,除了将钱无病钱千户调至京师另有任用外,南京那边,也送了一个顺水人情,吴虎臣呆在家里好好的过年,可年一过完,莫名其妙的就升任了百户,这算是又沾了钱无病的光吧! 与此同时,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案头,关于钱无病这个人的所有资料,从他祖宗三代起的资料,都详详细细的查了出来放在了他的面前。牟斌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对自己衙门的这个小小锦衣卫百户为什么如此关切,但是,既然这人简在帝心了,那他自然是有必要要弄清楚一下对方的底细的。 结果,这一查,倒是查出一个令牟斌异常满意的结果来,钱无病此人,世袭的军户,从他爷爷辈起,就是在锦衣卫里干着,算的上最根正苗红的锦衣卫子弟了,至于上次的莫名其妙的从京师调到南京的过程,他甚至也摸出一点脉络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感叹这个家伙的好运气,他真没什么话说了,国朝至今,十九岁的锦衣卫千户,当真是骇人听闻。这家伙先是走通了王岳的门路,从一个小小的锦衣校尉,摇身一变,就成了百户。再就不知道怎么了,这家伙居然和私自出京的皇帝碰上了,看来皇帝也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要不然,也不会将他派到军中。 派到军中也就罢了,这家伙有了点功劳,大不了论功行赏,至于再想升官,那恐怕就得压压了,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未必是什么好事,真要是惹出什么破事来,人家记账,还得记在锦衣卫的头上的。皇帝回到京城,多少人在皇帝身边打转,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只怕没几天就被皇帝给忘记了吧! 可是这家伙居然玩了一出死里逃生的把戏,这下皇帝就是想忘记他也难了,有了皇帝的恩宠,这家伙就是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牟斌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锦衣卫指挥使上,一坐就是一二十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就算是弘治帝归天了,皇帝似乎都没有更换他的意思,而在权势熏天的刘瑾刘公公面前,牟斌也是异常的低调,低调到刘瑾觉得换个人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没准还不如他听话,那就将就凑合着吧。 当然,牟斌的低调,相对的来说,自然是东厂番子刘公公的那些嫡系的气焰嚣张了,这种情况,新入锦衣卫的新人未免感受不到,但是,一帮积年的锦衣卫,怎么会不清楚,这口气憋在心里,他们已经憋得太久了,天子亲军,本来就是应该理所当然在京师里恣意张扬的,这眼下和缩进硬壳的乌龟,有什么区别。 这种情绪,在锦衣卫里酝酿着,发酵着,如果锦衣卫再没什么作为,这些锦衣卫的心只怕也就这么散了,而这个时候,锦衣卫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而且似乎还很得皇帝的恩宠,牟斌的心思,就算是再不朝这方面想,也得动动脑筋了。 锦衣卫太久没发出自己的声音,都似乎已经被人忘记还有这么一个衙门的存在了,这钱无病,似乎是一杆挺好使的枪?要不,拿着朝刘公公使使? 既然是枪,自然先得磨得锋利些。皇帝既然已经提了他的千户,这顺手推舟给他一个千户,似乎也不奇怪,至于这小百户升了千户后,在京师里能不能拿到实差,能不能闹出点响动,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钱无病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顶头大老板,是怎么样的心思,这个时候,他已经从齐家堡出发,朝着京师而来了。 刘家商队的人,已经打发回去了,顺便带着钱无病对刘子谷深表谢意的书信,对于商队的这些人来说,这一趟差事,简直是出的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就算日后老了,这段经历,也足够在自己的算子面前吹吹牛了。 倒是王岳派来的那些个“高手”,好吧,到现在为止,钱无病除了知道领头的那个汉子,叫做秦歌以后,其他几个人,他也仅仅就是混了个脸熟,连名字都不清楚。 这些高手也不知道得了王岳的怎么样的吩咐,却是执意要护卫钱无病和孙倩一起上京,钱无病当然求之不得,雁七雁九两兄弟,他早就没了他们的讯息,也不知道他们是返回了南京还是跟着皇帝去了大同,他身边可用的人几乎没有,而秦歌这几个人,却是正好填补了他们两兄弟的空缺,而且,看起来,似乎更可靠一些,至少比起雁七雁九两人称呼他做“少爷”的时候,秦歌几人的口气更真挚,更理所当然一些。 王岳注定是没有后人的,钱无病孙倩,可是叫王岳“叔爷”的,这称呼可不是一般人能叫的,也就是说,王岳可是拿他们当真正的子侄辈来看了,要不然,王公公昔日风光的时候,干儿子干孙子不计其数,他为什么不让钱无病几人叫他干爹。 干儿子干孙子是外人,这称呼和人都靠不住,而叫叔爷的,当然比起来就亲近多了。秦歌几人的来历,钱无病不知道,不过,这些人在镇守太监府里,可是以家将的姿态晃来晃去的,这家将叫小主人们,那不真情实意才有鬼呢。 齐杰也在同行之列,齐横虽然有些担忧儿子第一趟出远门,但是趁着钱无病走的机会,还是将他撵了出来,当然,这随从啊行囊啊,自然是准备的充充裕裕,以至于两边的人马凑在一起,也有二十多号人了,走在官道上,倒也不比一般的商队气势差多少。 钱无病既然答允了在京师照看齐杰,齐横自然也得有些心意奉上,至于多少,钱无病却是没多少数了,反正这些事情,他都交给了孙倩,眼下孙倩看起来,更像是他的小管家婆,而不是镇守太监府的大小姐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大同稍微停留了一下,然后马不停蹄的朝着京师行进,二十多天后,京师那高达巍峨的城墙,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113章有好事速来 皇帝很忙! 当然,就是他不忙,也不可能降尊纡贵的对一个小百户的到来做什么,连吩咐人去迎接都不行,开朝以来,就没这样的先例。而下面的人,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去打搅皇帝,这过年过得,陛下比谁都辛苦,好不容易轻松玩乐一下,大家就不要做这些令陛下扫兴的事情了吧。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也很忙,尽管命令是从他这里下的,但是,这个小百户何时动身,何时抵达京城,也不是他关心的事情,而钱无病也不可能还没到北京,就干巴巴的送上信去,说我“新扎的千户钱某某,某月某日要抵京了,你看咱们衙门里是不是派几个人来迎接,意思一下!” 他还没有自大到这个地步。 所以,钱无病一行到达京城的时候,几乎是静悄悄的,无人知晓。 北京城还在沉浸在新年的气氛当中,冷是冷了些,但是每个人脸上好像都洋溢着欢乐满足的笑容,小孩子们在街边嬉闹,行人们在街上走着,遇见熟人,乐呵呵的拱手问好,不时有些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或者轿子从街上走过,那是富商官员们的女眷趁着这正月互相走动拜年,联络着感情。 “回来了!”钱无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气在空气中,迅速变成一团白雾。看着眼前熟悉的北京城,虽然他离开不过半年,竟然有一种游子归家的感觉。 孙倩有些不耐寒,骑在马上,厚厚的衣裳,将她包裹得犹如一个福娃娃一般,感受到钱无病畅快的心情,也笑着点点头:“先把齐家那小家伙安置下,然后,咱们就回家吧!” “回家!嗯,回家!“钱无病也点点头,这一瞬间,他想到的居然是那有些破败的小院,有些漏风的屋子,也许,不管自己将来置办了多大的家业,这个家,永远都是在他的心里,有着那么一席之地的吧! 将齐家和齐家的那些人,安置在距离西城不远的一家大客栈,钱无病带着孙倩就要回家,但是,秦歌那几个护卫,却是不放心他们二人,怎么都要跟在身边。 那怎么行,我那地儿一起才多大,将你们全带在身边,那我呆哪里去!钱无病果断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将他们也一并和齐家的人安置在了客栈,只是安置了他们之后,秦歌却是无论如何要跟着身边,说是这是王岳的命令,什么时候,都要在小姐身边,看着就秦歌一个人,钱无病无可奈何的点头允了。 家里自然是没人的,想到自己在京师,还有那么一个亲人,钱无病径直朝着吴家走去,当然,既然是正月里的事情,这上门总得带点礼物,少不得秦歌手上又捧满了一些钱无病扫荡来的东西,让他从一个威武霸气的护卫,彻彻底底的来了一次从护卫到小厮的转变。 吴家没有人,钱无病毫不客气的打开门锁走了进去,隔壁有人听见动静伸出脑袋来看了看,见是常常上门的钱无病,笑着互相道了个拜年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吴家大哥儿上值去了呢,还没回来!” “我晓得呢,我在屋里头等他!” 钱无病乐呵呵的走进了屋子,就仿佛自己家里一样,熟悉至极的生起了火盆,孙倩也来帮忙,却是不熟悉这些物件的放置地方,越帮越忙,最后,干脆就和秦歌一样,站在一边看着钱无病忙碌了。 “我这大舅哥,是旗手卫的,这过年,旗手卫的事情可能多一些,回来迟了也是有可能的,我自己屋子那边这么久没住人了,估摸着也够收拾的,等他回来,叫几个相熟的邻居帮忙去收拾一下,要不今天晚上,咱们可就得得住客栈了!” 钱无病笑嘻嘻的给孙勤解释道,一直以来,钱无病给孙勤的感觉就是稳重,老成,她可没有想到,回到北京的钱无病,还有这样的一面,简直像个兴奋的少年,不过,似乎,这样才更和他的年纪契合一般,而不是那个整天穿着官衣绷着个脸装威严的锦衣卫百户了。 “没事啊,我和秦大哥也可以帮忙收拾屋子的!”她歪着头说道,心思却是有些飘逸,是啊,钱无病都十九岁了,自己这过来年,也十六了吧,这可算得是老姑娘了,嫣然今年也是十六吧! 屋子里因为火盆,变得暖和起来,因为孙倩怕冷,钱无病特意把火烧的旺旺的,倒是将吴军侯平日舍不得捎的一袋子好炭,一点不怜惜的用上了。 烤着火,聊着天,仿佛又回到了去年和吴家众人团团围坐在火盆前守岁的日子,孙倩的面容,也恍惚和吴嫣然的面容重合起来,莫名其妙的,钱无病觉得屋子里多了一种叫温馨的气氛。 时间过的很快,尤其是在这种温馨的气氛中,扯着闲话,聊着无边无际的事情,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中午时分过来的他们,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吴军侯还没有回来,这个时候,众人的肚子却是有些饿了。 “看来,今日咱们得在客栈猫一宿了!”钱无病站起身来,“等我给邻居说一下,咱们就出去吃点东西!” 吴家的左邻右舍,钱无病也是熟悉的,和他住的那块几乎都是锦衣卫的家眷不同,这胡同里大都是旗手卫的家眷。 很是客气的敲邻居的门:“许伯,我无病啊,军侯还没回来,你们卫里,如今这么忙了么,我这等不了,他下值回来后,您告诉他一声,今儿我住在福来客栈里头!天字房!” “我该叫你百户大人了吧!”许伯是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头,见到钱无病敲门,伸出头来笑道:“你小子出息了,这一眨眼,就百户大人了,你爹一辈子也就个小旗,你比你爹强多了!” 钱无病笑了笑,却是不回答,眼里余光一扫,却是看见屋子里徐伯的儿子也在,不禁问道:“大伟是军侯是一个百户的吧,怎么他回来了,军侯还没回来,那家伙不是这没人看着,又出去喝酒去了吧!” 许伯的儿子大伟也听见了他爹和钱无病的说话,这个时候走了出来:“无病,哦,钱百户!” “生份了不是,叫我无病就行!”钱无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我,军侯那家伙又去哪里转悠去了,害的我等了他一下午!” 许大伟脸上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说道:“我本来是和军侯一起下值的,不过,从崇文门那里出来的时候,吴军侯被御马监的人给叫走了,好像御马监的人,还很客气的!” 旗手卫虽然也是二十四卫,但是无论是比起势力、比起油水来,和御马监自然是不能比的,许大伟看见的两个御马监的军官客客气气的请走吴军侯,不羡慕才怪呢,他长这么大,还没一个军官对他这么客客气气过。 “哦,那是就有公事了!”钱无病知道自家大舅哥的去向,也就不担心了,“麻烦二位等他回来了告诉他一声啊,我明个儿再过来!” 回到屋子了,对孙倩这么一说,两人自然再没有等候的必要了,熄灭了炭火,带着秦歌回到客栈去了。 只是,他可没有想到,他那位大舅哥,此刻并不怎么舒坦,用噤若寒蝉来形容他,也不未过。 今日下值得早,吴军侯还没想好到哪里去消磨整个下午,就被两个御马监的人给叫走了,说是有人要见他。他倒是不想去,可来请他的人,都是两个总旗,那要见他的人,是什么身份,那就可想而知了。人家客客气气,说是有位大人要见他,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这两人没有把他往军营里头带,反而把他带进了东城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然后吩咐他在门口候着,就丢下他不管了。 东城这边,他来的少,不过他也知道,住在这边的,都是非富则贵,没几个简单的,对方叫他等着,他就等着呗,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人在家里等他,没准是哪位大人看上了他,吩咐他去办点有实惠的小事呢,自己的那妹夫就是因为这样的机缘,眼下过的滋润无比吗? 不时有人从他身边经过,去到里面的宅院里,然后又恭恭敬敬的走了出来,开始他没在意,只当是这宅子的客人,后来,几个御马监的人来了,再后来,连宫里的公公也来了,御马监的人,百户千户都有,而宫里的公公们,穿青色,灰色的服饰的都没有,最次也是穿着绛色的,他看着眼前经过的人等,这些人拿他当空气一般,他的腿不由自主的有些哆嗦了,然后,就是抑制不住的尿意。。 他一紧张就想撒尿。 这宅子里到底住的是谁,这些来来往往的,平日里都是他觉得遥不可及的大人物,而这些大人物到了这院子了,这谦卑的态度,却是和他没多大区别,他脑子昏昏沉沉的,都简直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到你了,吴军侯是吧,随我来!”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这一泡尿只怕要撒在裤裆里的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了他来,他陡然一个激灵,浑身的尿意,顿时就化作了冷汗,急忙屁颠屁颠的,随着前面的那人走去。 “这位大人,能不能问问,是哪位老大人要见我,我这人嘴笨,要是说错话了,我怕我吃罪不起啊!” 他悄悄的朝着带路的那人问道,那人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别怕,是好事,没什么担心!” 第114章释疑 客厅里大概是点了地龙,热气从地面的青砖里慢慢渗透出来,整个屋子都有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吴军侯对此倒也不惊讶,对于他们那些苦哈哈的军户来说,冬日里屋子里有个炭盆已经就不错了,这这种奢侈的取暖玩意,不是他们用的起的。 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里,而是放在客厅正中那个依偎在锦榻里的那个人身上,从他进来起,那人就一直在看着个什么文牍,就连领他来的那人轻轻的在对方耳边通报,对方的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 良久,那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文牍,朝他看了过来。 “钱家的那宅子,以后没有人陪着,你最好不要去了!”那人的声音有些尖细,但是,吴军侯分明感到了这声音中那种不可置疑的味道,甚至是威严,这绝对是久居上位的人才会有的腔调。 他没有出声,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他平日里毫无机会接触的大人物,但是,如果这大人物把他叫来,就为了吩咐这么点小事情,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偷偷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咦,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对方也不等他答话,眼光一扫,他赶紧又低下头来。 “咱御马监勇士营里,有个总旗的缺,要是你有意思,我回头给你们指挥使说说,你就补了这缺吧,呆在旗手卫里,能有什么出息!”那人淡淡说了一句。 吴军侯除了点头,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甚至他用里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在做梦。 “好吧,就这样吧,你出去吧,不明白的地方,自然有人给你说!”那人挥挥手,重新又拿起了他放下的文牍,却是再也没看他一眼。 吴军侯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高一脚低一脚仿佛踩在云端里一样的的退了出去,一直退到屋子外,冷空气一吹,这让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下。 难怪领自己来的那人,说是有好事,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领着他来的那人,又将他带了出去,直到领他到了门外,这才笑嘻嘻的说道:“吴兄弟,这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锅里捞饭吃的兄弟了,有什么事情,还得互相关照的好,调拨公文,明天就会到你你们卫所,吴兄弟早来一日,咱们兄弟就可以多聚一日了!” “那是,那是!”吴军侯明白这也是御马监的同僚,连连点头:“兄弟我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得靠大家的指点提携,只是兄弟还有些糊涂,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屋里这位老大人的名讳,兄弟我就再不懂事,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大哥你给指点一下?” “知恩图报?”那人笑了一下,“张公公不会在意你的想法的,就算是知恩图报,也轮不到你来,想为张公公效死的人,多了去了,你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差事,那就是给公公长脸了!” 张公公,御马监。吴军侯的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刚刚在屋子里面对这张公公的时候,他都没有跳得这么剧烈,能在御马监里说一不二的,除了掌印太监张永还能有谁。这下他明白,为什么这小院里这么多大人物穿梭来往了,张公公那可是大明顶尖的那几个人之一啊,手里又掌着实权,这要没人迎奉拜访,那才是怪事呢。 仿佛是吃了几斤好酒一样飘飘忽忽的回到家里,还没进门,隔壁许家的老头,就告诉他自己的那百户妹夫在家里足足等了他一下午,这个时候,已经回去了。 他猛的一惊,脑子里似乎隐隐想到了什么,张公公和他说的那几句话,他一路上都在琢磨了,提拔自己在张公公看来,那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断断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叫自己过去,就如同那领自己进去的同僚说的一样,想见张公公的人多了去了,哪里是想见就见得到的。如此说来,张公公见自己的目的,应该就是在第一句话了,“钱家的宅子,以后没有人陪着,你就不要再去了!” 钱家宅子空了这么久,也没人和自己说什么,而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李姑娘住进来才几天,张公公就把自己找了去,这事情的关键,只怕还在那李姑娘身上,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事情的脉络。 带着这个疑问,他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就朝着客栈走去,至于钱家的宅子,他可不敢一个人再去了,这个时候,他总算想起来张公公为什么有些面熟了,当日在钱家的宅子里,和自己曾经打了一个照面的,应该就是张公公了,他不知道张公公为什么着紧那李姑娘,不过,钱无病多少应该知道些什么。 找到钱无病的时候,钱无病刚刚吃完饭,正在和齐杰孙倩两人扯着闲话,吴军侯却也顾不得失礼,直接将钱无病拉到一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钱无病哈哈一笑,“张公公啊,张公公在大同的时候,我倒是有幸在他麾下杀过鞑子,张公公记得我,顺便关照一下大哥你,这也是张公公为人重义,大哥你不用担心,这是好事!” 听吴军侯一说,什么不让他去自己老宅的原因,钱无病想都不用想就明白了。李凤儿不知道怎么住进了自家的宅子里,自己倒是无所谓,这吴军侯一个大男人在那里进出,万一哪天皇帝听说了,这可未必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张永这是防患于未然啊。 “那李凤儿姑娘,说是你的妹子,这事情怎么回事,咱们两家相交这么多年,我可不记得你有个走失的妹子!”吴军侯听了心下稍稍安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这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不过大哥你放心好了,原本年前我就打算和嫣然完婚的,这不是被事情耽搁了,凤儿姑娘,嗯,你就是当我认的一个义妹吧,对了,外面还有个,我给你介绍一下!” 钱无病拉过吴军侯,走了出来,对着正在和齐杰说话的孙倩说道:“倩儿,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嫣然的大哥吴军侯,你也随我叫大哥吧!大哥,这是孙倩,在南京的时候,嫣然整天都和她腻在一起,两姐妹关系可好了!” 几人互相见礼,那齐杰是个自来熟,也跟着大哥大哥的叫着,倒是让吴军侯苦笑不得,不过等到他听到齐杰是来兵部走程序的边镇世袭千户的时候,不禁陡然肃然起敬,乖乖不得了啊,这小屁孩在兵部认证过了,那自己见到就得叫大人了,这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呢。 “我这个千户,是我家老头子一刀一枪拿命换回来的,我就是享老头子的福,算不得什么,倒是无病哥厉害,他这个千户,可是自己博来的,说出去,比我可光彩多了!”齐杰撇撇嘴,倒是一点都不领情。 “千户?无病,你又升官了!”吴军侯还在为自己明日上值就是勇士营的百户沾沾自喜呢,陡然听到这话,不禁是目瞪口呆,千户,锦衣卫的千户,我勒个擦,我这妹夫如今可是大人物了啊! “别听齐杰瞎嘞嘞,我还没去镇抚司里报到呢,这升官不升官的,我说了不算,得咱们指挥使大人说了才算!”钱无病故作谦逊,心里却是有些小小的自得,这屋子里坐的几乎都是自己人,倒也不怕被人看了去说声轻浮。 “那虎臣呢,虎臣和爹都在南京,你这回来了,他们怎么办!当初他们可不就是冲着你去的吗,你倒是,把嫣然和我爹忽悠去了,自己又一个人跑了回来!在那里咱们可一点根基都没有,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吴军侯喜过之后,又有些担忧起来。 这个时候,孙倩笑着插话了:“大哥你放心好了,虎臣是够老实,若是他发起横来,南京城里,还真没几个人敢欺负他,他不欺负别人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有咱叔爷看着,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咱叔爷?”吴军侯有些疑惑。 钱无病看不下去,轻轻的指点了一下:“大哥,虎臣我和一样,也是叫王公公做叔爷的,只要王公公在镇守太监的位置上,谁又敢去欺负虎臣,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这也是他的机缘,让他自己拼一下也好,没准我不在他的身边,他自己也能拼出一个前程来,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呢!” “这样啊!”吴军侯放下心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气馁,这一家人,好像就自己混的最差,就连这莫名其妙的被张公公给提拨了个总旗,也是看在无病的面子上,这眼看着钱吴两家,就要兴旺起来,可这其中,似乎没他什么事情了。。 “对了,大哥,齐杰这阵在要在兵部走动,你帮一帮他,你人面广,我许久不在京师了,这些门路未必比你清楚!” “这个自然!”吴军侯看了看齐杰:“等明儿我报道完了,我就带齐小兄弟去办这事情,不过,等到事情办好了,齐小兄弟成了齐千户,可别忘记请我好好的吃一顿酒就行!”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谁在在乎一顿酒,这么说起来,才是不见外的意思,就连齐杰也是乐呵呵的,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这人情归人情,真要是事情办完了,这表示的心意一定不能少,京师里锦衣卫里有朋友,御马监里有朋友,这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情,没准那一天,自己也会到这京师里来做官呢。 第115章锦衣卫还要人么 要说吴军侯的来访,觉得自己收获最大的,还是齐杰。 他老子知道钱无病是锦衣卫的百户,后来变成了锦衣卫千户,他也知道。但是在他的心里,大抵还是将钱无病当作自己平起平坐的这一路人看的,锦衣卫千户又如何,大家天各一方,只要我不犯事,你也把手伸不到齐家堡这里来。 所以,对钱无病的态度,他客气是客气,但是却也没多少敬畏的意思,甚至在某些地方,他还觉得自己还有些优越感,至少钱无病就没有一个做千户的好老子不是。 但是,当王岳的名字从孙倩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暗暗惊了惊,进京之前,齐横可是将京里头几位大人物都给他提点了一下的,当然,齐横也不指望自己儿子能攀附上这些大人物,在这些大人物眼里,边镇的一个破千户,那真的是屁都不是,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但是,至少也不能得罪他们啊,哪怕就是他们的门人,也不是自己儿子得罪得起的。这就是齐横的初衷。这王岳的名字,自然是在这些大人物之列,而且,还是前面几个,齐横消息不怎么灵通,自然不知道刘瑾已经将王岳逼出了京,赶到南京养老去了。他只知道,这内阁的那几位,和内廷的那几位的名字,天下皆知,自己儿子懵懂,提点提点,他应该就心里有数了。 虽然不知道这王公公怎么去了南京镇守,但是这并不妨碍齐杰对钱无病和孙倩对王岳称呼叔爷的时候,齐杰脸上露出的惊讶。敢情这钱无病身后有这样大的一个靠山啊,这样的人,稍稍有点本事,若是不发达,那就真是时运不济了。 有了这个认知,对于钱无病的态度,他自然是更加热络起来,而且,这姿态也不知不觉的放低了很多。还是那句话,朋友不嫌多,有本事有靠山的朋友,那更是越多越好,指不定什么时候,这朋友就能拉扯你一把,就算不能拉扯,顺着这条线,能够走通王公公的门路也好啊!这天地下拎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的人多了去了,齐家父子绝对是这些人里面的一个。 第二天钱无病去被镇抚司报备,孙倩却是不方便去了,就连秦歌这几个护卫,都不方便带着,倒是齐杰却是自告奋勇要陪着钱无病走一遭,说是早就想见识见识北镇抚司衙门的威风气派了,有这个机会,哪怕是冒充钱无病的亲随进去看一看也好。 石碑胡同的北镇抚司衙门,依然是冷冷清清的样子,两个大石狮子,歪着脑袋看着这走近的两个年轻人,模样还一样的憨态可掬。在大门口,站着的两位锦衣校尉,看起来倒是很精神,只是看他们身后几乎赶得出鬼来的大院子,齐杰总有些犯小嘀咕,若不是这门口宽大无比的匾额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这就是北镇抚司衙门,他都怀疑钱无病带他来错了地方。 亮出了腰牌,门口两个校尉倒是客气的很,听到钱无病是调到京师来报备的,甚至还指点了他一下,经历司怎么走,虽然是外地来的百户,好歹是自家兄弟不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到这位百户手下当差了,他们态度自然不差。 钱无病笑着谢了,也不做解释,带着齐杰就朝着经历司那边走去。 “是钱千户到了么!”这才刚刚走进第一进大院,就听得前面一阵哈哈,一个人在几个校尉模样的人的拥簇下,走了出来。 看了看服色,正四品,钱无病毫不犹豫的见礼:“正是属下,见过大人!”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早就盼着钱千户来了,怎么样,这千里迢迢的路途劳顿,怎么不在家里多歇息几日!”来人很是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份亲热,让钱无病感到有些别扭,他都不知道眼前这位五品的官儿,是何许人也呢。 锦衣卫的编制,这个就不用说了,锦衣卫指挥使是正三品,设一人,其下设同知二人,从三品,再往下,就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了,设四人,加上南北镇抚司的的两位从四品的镇抚,这基本上就是锦衣卫的整个指挥机构的班底了,至于再往下的千户百户,那都是属于跑腿办事的,还算不得锦衣卫的高级官员。 问题是,锦衣卫里正四品的指挥佥事有四人,钱无病一个都不认识啊,他在京师的时候,就是一个最下面最低微的校尉,他想认识人家,人家也得答应不是。 “哈哈,看我这记性,我是任劳,在衙门里做个小小的指挥佥事,帮指挥使大人跑跑腿什么的,大人一直等着钱千户来呢,说要好好的见识一下咱们锦衣卫里新出来的俊杰,只是钱千户你来的不巧,今日陛下召大人随驾去了,要见大人,得改日等大人有空了才行!” “哦,我只是来报备一下,随便问问衙门里是怎么安排我的,哪里敢打搅指挥使大人的行程!”钱无病陪着笑,有些讪讪的说道。 “这些琐碎事情,让小的们去办就是了,来来来,到我屋子里说说话,听说钱千户这次在鞑子军中七进七出,当真是我锦衣卫的赵子龙了,连陛下都赞不绝口,这可真是给咱们锦衣卫长脸了!” 这是指挥使大人的亲近人儿,钱无病做出了判断,看来,指挥使大人还真的留心了自己,要不然自己会一进门,这任佥事就出来招呼自己了。想到这里,钱无病不禁对自己将来的差事,有些心热起来,这京师里不比南京,这处处都是油水,真是要像南京一样,衙门里给自己一块地盘去折腾,自己一定折腾得比牛市那点小小的局面更大。 将腰牌告身给了任劳的人,钱无病随任劳进了他的屋子,和京师里所有需要坐堂的衙门一样,锦衣卫了,各个官员也有自己的办公场所,而且,不论什么时候,镇抚以上的官员,都一定有一个在衙门里坐镇,以便处理紧急事件,这一点,就是暴力机构和三院六部这些衙门的不同之处了。 而看起来,今日在镇抚司坐镇办公的,就是这位任劳任大人了。 不知道这位任大人在别人面前是怎么一副嘴脸,但是在钱无病面前,那可真正算得是和蔼可亲了,两人进屋子里聊了会闲话,也就是一个使劲吹捧钱无病这次军中的表现,一个故作谦虚的拼命推辞,气氛倒也是融洽的很。 而新的官服腰牌,没多长时间,也送了过来,这效率估计比钱无病亲自去办要强到不知道哪里去。 钱无病没急着告辞,他还期待着他的安排了,是京师里某个千户出缺了自己补上,还是就这么挂着个千户的衔头,在衙门里领一份干饷,这区别可大的很。 “这个嘛,想来牟大人一定早就有了安排,钱千户倒是也不用着急,安心等着就是了,不过,既然做了报备,钱千户此刻就是北镇抚司的人了,虽然不是每日都来点卯,但是衙门里要找你的话,也总归要找得到人才是,钱千户在京师有宅子的吧!” “以前的宅子,过于破败了,正打算重新寻个住处呢!”钱无病回答道。 “不用这么麻烦!”任劳却是好像早知道钱无病有这么一说似的,“咱们锦衣卫的人,还在外面寻莫什么宅子,说出去没地让人笑话,咱们这些年抄没的犯官的宅子还少了,钱千户若是不嫌晦气,回头我给你寻莫一处,保证让钱千户满意!” “这怎么使得!”钱无病推辞道,倒是不是他嫌弃这些宅子,这些官儿们虽然犯事了被抄没了家产宅院,但是他们置办的宅子,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只是他觉得,这似乎有点不大合规矩啊,自己刚刚做这个千户,还得先夹着尾巴做人才是,老想着占便宜可不成。 “有什么使不得,这可是指挥使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你眼下住哪里,会有我叫人把房契给你送去!”任劳一瞪眼,直接就把这事情给定了,倒是好像觉得钱无病不接受这宅子,就是违背指挥使大人的命令,罪大恶极一般。 钱无病此刻除了笑笑,告诉对方自己暂住的客栈,又还能说什么呢! 待到任劳挽着钱无病的手,将钱无病送了出来的时候,齐杰已经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性子有些跳脱不错,但是在这里,他可一点都不敢张扬,既然扮着钱无病的亲随,那就得有点亲随的样子,别的不说,光是偶尔走过的几个锦衣卫,眼中阴鹜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他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尼玛,这里简直太压抑了。 钱无病出来,他急忙如逢大赦的迎了上去:“事情办完了?” 钱无病点点头,脸上神色有些古怪:“办完了,好像回头衙门里还送我一套宅子!” “这么快,啊,还有宅子送,无病哥,你们锦衣卫还收人不,我其实我刚刚才发现,我也有几分当锦衣卫的潜质的,要不,你给刚刚那位大人说说,看起来他挺和气的!” “收,不过你这千户就别做了,转投我锦衣卫门下,从力士校尉开始干起吧,我保证你三年之内,一定能做个小旗!”明知道是这小子搞怪,钱无病还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那还是算了,我还是当我的边军好了,这要做个校尉,我爹非得打死我不可..” 116.第116章懵懂定情小院相会 站在街头想了想,钱无病决定还是回家看看,李凤儿怎么住进自己家里去了,这个事儿多少有些奇怪,他还不知道朱厚照已经将他是李凤儿兄长的事情告诉了李凤儿,如果他知道了,只怕又要为难了,这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天地良心,他的初衷可不是来冒充李凤儿的兄长来着。 晃晃悠悠朝着自己家里走去,沿路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和他打着招呼,钱无病一一笑着作答,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居,这熟悉得不能太熟悉,这让他又找回了当日每日里下值后的那一种感觉。 李凤儿自从得到钱无病未死的讯息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张永送来的吃喝用度的东西里,也不乏名贵药材,每日里伺候刘氏,熬熬药,扯扯闲话,这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不用每天练习舞蹈,不用担心王府的教习突然跑来叫人,她觉得这辈子,就数这些日子最惬意了。 当然,如果钱无病在身边那就更好了,以前和钱无病接触的时候不觉得什么,这到了京师,倒是有些想念那种和钱无病说话的感觉了,这无关情爱,而是那种纯粹可以依靠、可以指望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亲情,只是这十多年来,她从未如此真切的体会过而已。 在刘氏的身上,她或许依稀有点这种感觉,但是,真正这种感觉强烈迸发出来,还是在朱厚照告诉钱无病是他的嫡亲兄长以后,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哪一天自己早上起来,突然看见钱无病那张笑脸,出现在院子里头。 可惜,打从住到了这里,除了那个吴大哥来了一次,每天都不见不到新面孔,那个张管事倒是来的挺勤快的,那小黄有这样的家人,也该满放心的,说起小黄,她就奇怪了,这个家伙以前天天缠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自己腻的不行,这一个多月没见到了,她到是微微有些想他了,当然,即使是对着刘氏,她也是不会承认这点的。 小黄家里非富即贵,这点已经是毫无质疑了的,没点身份,凭什么他可以成为代王府的座上宾,在李凤儿的猜测中,大概小黄家里,应该是有人是朝廷的某个大官,没准还是个伯爵侯爵什么的,这让她微微有些担心,以眼下这张管事来自己家的频率,这小黄对自己有意那是一定的了,但是,自己可没打算给人做妾,以自己的身份,被这样的门户明媒正娶,似乎也不大可能。 她这个发愁啊! 不过,眼下她不发愁了,长兄当父,自己还有兄长在呢,这样的事情,有兄长做主就行了,只要不违背了自己的意思,那兄长怎么做就怎么好了,女儿家,总归是要嫁人的,那小黄,似乎也不怎么讨厌,而且,兄长好像是锦衣卫里当差的,没准小黄家里还能帮他一把,提携他一下。 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她丝毫不在意,左邻右舍除了她刚刚搬来的第一天,远远说了几句话,连个串门的都没有,她自然不知道,人家就想来串门,也得来的了不是。张永早就派人知会了这里的坊正,说这是钱家的亲戚,过来养病的,而且都是女眷,街坊邻居们没事情就不要去打搅了。也就是那吴军侯不知道,傻傻忽忽的一头撞了进去。 “凤姐儿!”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眼睛一亮,旋即又垂下眼帘来。死小黄!这么多天都不来看自己,眼下突然跳出来,自己一定不能给他好颜色。 “是黄公子啊,您来了,我还没谢谢您呢,你家的那张管事,送来了好多东西,凤儿早就想当面谢谢你了!”刘氏打着招呼,将笑嘻嘻的朱厚照迎了进来。 “那算得了什么!”朱厚照毫不在意的挥挥手,“短缺什么,你告诉他就行了,若是他办不好,下次我来,你直接告诉我,看我怎么整治他!” 依旧是那身富家小纨绔的打扮,只不过,从大同回来之后,朱厚照的身上,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让朱厚照看起来,更加男子气了一些。 “忙什么呢,绣花,哎呀,凤姐儿你还会绣花吖,这是绣给我的么?”李凤儿低头坐在那里,忙着自己的事情,朱厚照腆着脸凑了上去。 “走开,这是给我兄长绣的,你还知道来看我啊,我以为你随口吩咐了你们家管事一句,就把我给忘记了呢!” 这已经是接近打情骂俏的语气了,只是朱厚照不觉得,就李凤儿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过年嘛,好多事情忙着呢,而且,家里头又看的严,出来一趟也不大容易!”朱厚照有些愁眉苦脸的分辨道,不过,旋即又眉花眼笑起来,因为李凤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香囊递给了他。 “这是给你的,这绸子是你送来的,香料也是你送来了,我和干娘闲着没事,也绣了个,你若是嫌弃绣的不好看,你就丢了吧!” “好看,好看,好看极了!”朱厚照爱不释手的将香囊接过来,在身上左挂挂,右挂挂,仿佛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好,最后他干脆直接就揣进怀里了。 “我的这个给你吧!这叫礼尚往来!”他解开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李凤儿,“小玩意,倒是从小就带着的!” 刘氏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这对有些懵懂的男女,看得出来,这黄公子家里规矩挺大的,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人进来打搅,只是这两个小家伙啊,真是稀里糊涂得可爱啊。 凤儿不知道女孩子家家送香囊给人是什么意思,倒是有情可原,她毕竟一直是在王府长大的,对这些民间的事情没怎么接触过,但是,这黄公子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不仅收下了凤儿的香囊,还回赠了一块佩玉。看来,这两个小家伙的事情,大抵也就这么成了,嗯,只要这黄公子家里不反对,不悄悄的用一顶小轿子将凤儿接近府里,那就最好了。 两个小家伙正在那里你侬我侬,说着一些不靠边的闲话,刘氏也不靠近,省得两个小家伙嫌自己碍事,干脆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去晒太阳去。 这一到门口,登时吓了她一大跳,外头黑压压的,竟然是十好几人站在那里,他在院子里头,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这是黄公子带的从人吧,怎么这么大排场,都比得上王爷世子出去的时候的排场了。 还好,她眼光一转,看到了自己的熟人。 “张管事,您也来了,要不,让大伙到院子里坐坐!” 张永微笑着摇摇头,拒绝了刘氏的好意,还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免得惊扰了屋子里的人。 刘氏懵里懵懂的哦了一声,一边感叹这家的规矩真大,一边找个朝阳的角落,懒洋洋的晒起太阳来了。 张永就那么风轻云淡的站在门口,丝毫没有不耐的意思。这次皇帝悄悄出来,可是只带了几个内侍,而且,只叫了他张永一个人随驾,他心里可美着呢。京中八虎,他张永不是最受皇帝宠信的一个,最受宠信的那一个,现在叫九千岁呢。 但是,无论多忙,都众星拱月一般围着皇帝转的那七人,如今一个都不在,若是那七人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只怕要气得吐血吧。 大同一战,非战之责,虽然他完完整整的将皇帝带了回来,但是,这段日子里,他日子可不好过,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内廷里,攻讦他的明枪暗箭,那是一拨接着一拨,而他也听说,刘瑾曾经像皇帝进言,将他调到边关去,只不过,皇帝不置而否而已。 离开了皇帝,自己什么都不是。他非常清楚这一点,而且被调到边关,朝中又有那几个争宠的小人在皇帝身边进谗言,他可真担心自己还有没命回京师了。 还好,大同一行,虽然得到不少的攻讦,但是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李凤儿这个被皇帝看在眼里的女人,就是他一个人的资源,他相信,李凤儿进宫受宠,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事情,而他前期在李凤儿面前的小意,也必将大有斩获,凤儿娘娘进宫了,总得要有亲近人儿为他奔走吧,这个人,舍了他张永,还会有谁。 “什么人!”一声低喝,远远有人将朝着这边来的两个人拦了下来,皇帝来这里,张永的关防可是布置在是五十米开外,这等事情,他从来都是不怕别人笑话自己胆小谨慎的。 他眯着眼睛,迎着不大刺眼的阳光,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影,依稀觉得当先一人,有些面熟。 “锦衣卫,锦衣卫到这里来做什么,府军前卫在这里办事,你们绕行吧!”前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张永信步走了过去。 “钱无病,钱百户,果然是你!”张永一看正在和内卫说话的,正是自己想的那人,不禁有几分惊喜。 “啊,张公公!”钱无病抬起头来,立刻就要见礼。 张永赶紧扶住了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陛下正在你家和凤儿姑娘相会呢,不要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陛下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你这里了!” 117.第117章西苑有豹房豹房有豹卫 钱无病傻眼了,怎么就就这么巧呢,自己迟不来早不来,一来就能碰到这位,若是以前两人身份没揭开的时候,他还能忽悠一下,眼下彼此都心里一本明账,就瞒着李凤儿一个人了,那他还怎么淡定自若的和对方谈笑风生? 看了身边的张永,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我还是先回客栈吧,回头再来!” “别走,在这里候着吧!”张永微微笑了笑,他可以肯定,皇帝见到钱无病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情,但是若皇帝知道钱无病来了又掉头就走的话,没准这好事情就变成坏事情了。 那就候着呗。钱无病有些愁眉苦脸的随着张永杵在门口,至于身后的齐杰,却是眉眼灵活的很,一直到现在都没出声,钱无病看着他那副模样,心里都不禁有些羡慕他的好运来了,想当初他有后世的提示,还饶了那么多弯弯绕绕才通过李凤儿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你这个小屁孩何德何能,居然今日能够得慕天颜,这份殊荣,够你回齐家堡里得瑟个半辈子了。 这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看着太阳都没劲儿了,朱厚照才一脸幸福的模样,从宅子里头一摇一摆的走了出来,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可以成为话题,要不是在宫门落钥之前要赶着回去,这两人腻到天黑都没问题。 见到皇帝出来,这一次钱无病学乖了,只是含笑朝着朱厚照点点头,再也不搞什么大礼参拜这种事情了。 朱厚照见到他,倒是眉角微微一扬,眼中的喜色却没掺假的流露出来。 “回来了!”他笑嘻嘻的问道。 “嗯,昨日里到的京城,今日里去镇抚司里报备了一下,这不回家看看来了!”钱无病中规中矩的回答道。 “哦,知道了,你快点进去吧,凤姐儿和我说话,十句里头倒是三句说的是你,倒是让我好生气恼不过,对了,她知道你是他兄长的事情了,我给他说的,白让她担心了那么久,你自己想法子补偿补偿你妹子吧!” 钱无病笑着允了,朱厚照匆匆说了几句,却是不再多说,远处一直候着的车马,已经驶了过来,张永在一旁掀开帘子,朱厚照钻了进去,就在马车缓缓驶动的时候,车厢里传来朱厚照最后的声音:“明日里来豹房,我有话问你,叫上你们的指挥使!” 胡同里的人,如同潮水一样的退了去,各家各户感觉到了这些人的离开,纷纷从家里出来,隔得远的,看了看没什么事情,就退了回去,隔得近的,见到站在门前的钱无病,乐呵呵的打着招呼,谁都知道,这钱家的小子,如今发达了,估计住在这里的日子也不长了,这个时候,再多的殷勤,也是不为过的。 “钱百户,回来过年了啊!” “钱百户,过年了好啊!” 钱百户一一笑着作答,倒也没失了礼数,只是这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终于把屋子里头的人惊动了。 “少爷,您回来了!”当先出来的刘氏,看到钱无病的时候,她是一脸的惊喜,不待钱无病回答,这妇人掉头就朝着院子里跑:“凤儿,凤儿,咱家少爷回来了!” “是我哥回来了?”李凤儿的声音脆脆的从屋子里传来,钱无病笑了笑,拉了身边的齐杰一把,“进去吧!” “哥!” 听的这声叫唤,钱无病心里叹了口气,哎,这个误会,日后要怎么才说的清楚呢,脸上却是露出笑容,朝着李凤儿走了过去:“我回来了!” .. “钱无病现在是锦衣卫千户了是吧!” 终于在落钥之前回到了皇宫,甚至没人发现,皇帝今天悄悄的出去了一趟,说实话,如果可能的话,朱厚照宁愿天天住在豹房里,也不愿意呆在这死气沉沉的皇宫里头,但是正月里不行,正月里皇宫里需要他这个皇帝出面的事情太多了,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到今日才偷空跑出去会李凤儿。 “是啊,今日里看了他的腰牌告身,如今已经是在北镇抚司领着千户衔了!” 张永低眉顺目的在一旁说道,八虎中的其余几人,如谷大用等人想凑过来,被朱厚照没好气的赶了出去,这事情从头到尾张永都知道,这几个奴才啥也不知道来凑什么热闹。 “不行,这官儿太小了,千户也算是个官?将来我娶凤姐儿,人家会说朕娶个千户的妹妹,太失了皇家的体统,得想着法儿,给他把官升一升,这次这家伙命大,从鞑子那里报完信还活着回来,就是朕重重赏赐一下,朝堂里的那些老头子,估计也不会说什么吧!哼,就算是说朕也不怕,让刘瑾对付那些老头子去!” “钱无病的年纪,就算有战功,这刚刚才做了锦衣卫的千户,陛下再恩赏于他,怕是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吧!”张永沉吟了一下,却是实话实话,换做刘瑾在这里,肯定是皇帝说什么都回答“好好好”了。 朱厚照对张永的性子是知道的,也没感觉有什么不悦,只是皱着眉头说道:“眼下凤姐而不知道朕的身份,日后知道了朕的身份之后,发觉朕对她唯一的兄长,也这么刻薄,怕是到时候要埋怨于我啊,再说了,这样的出身,就算凤姐儿将来进了宫,朕如何能册封他,总不成让她做个低级的嫔妃吧!” “陛下这是用情至深,才会为娘娘考虑这么多,不过,娘娘是代王府出来的,有这出身,还要顾忌钱无病那边的出身做什么的,陛下只需要稍微暗示代王一下,代王府里多了一位凤儿郡主,又有何难,对天下人来说,娘娘是代王妃娘家的的女儿,难不成谁还敢寻根问底去查娘娘的身世不成!” 张永眼珠子一转,却是想出这样的一个主意来,朱厚照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出身清贵而且名正言顺,进来凤姐儿入宫,就是自己册封他做贵妃、做皇后,只怕都不会有多少人诟病,他实在是被朝堂上的那些官儿给烦怕了。 “至于钱无病那边!”张大狗腿继续给皇帝出着主意:“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彼此知道就行了,能不张扬就不张扬,相信钱无病为了自家妹子,也不会到处瞎嘞嘞的,大不了陛下日后对钱家的封赏丰厚一些,而娘娘从大同一路来京师,也没有和什么不相干的人接触过,这事情倒也不怕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朱厚照点点头,心里头却是已经打定主意,就这样了。 “代王那边,这事情你去办,一点要办得妥妥的的,至于钱无病,明日里到豹房,朕亲自给他说吧!” 豹房是去年开始修的,到了现在,已经初见规模了,在皇城的西苑,临近西华门的地方,大大小小百多间的屋子一年之内就竖了起来。当初朱厚照单纯只是因为下面的人进贡了几只豹子,需要一个专门的场所来豢养这些猛兽,而他老爹在位的时候,对于这些事情可不大感冒,以至于皇家林苑里,居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养这几个玩意。 但是朱厚照生性好武,又极好玩乐,去的豹房的次数多了,这豹房也不就是单纯的豹房了,至少,豹房里那足足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大校场,就不是一个单纯的豢养猛兽的地儿该有的东西,再后来,受弘治帝影响信佛的朱厚照,懒得出门礼佛,于是,豹房里又出现了一座佛寺。再后来,迷宫也有了,浴池也有了,连寝宫都有了。这豹房就彻底变成了正德朝的一个怪胎,一个完全不像离宫的离宫。 朱厚照若是没有事情,一般准呆在这西苑豹房里头,至于皇宫,那是能不在里面呆就不在里面呆的。反正他喜欢的东西,豹房里都有,甚至连豹房里守卫的那些军士,他都给他们取了个特别的名字,叫做”豹卫”,这些人都是从府军前卫中精挑细选而来的,忠心、身手,自然不用说,堪称是大内侍卫中的大内侍卫了,只是到现在为止,这人数还有点少,不到三百人。 他和张永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想到如何明天对钱无病补偿了,毕竟他觉得叫人家兄妹不要相认,还是很残忍的,尤其是里面那个妹妹,还是自己爱到心里头的那个女人,爱屋及乌之下,这对钱无病的安置,自然不会太差。 要不,先让他豹卫里头,做个副职?连衙门都不用换,府军前卫也好,锦衣卫也好,到了豹房,那都是豹卫,而且,这个位置又清贵,又不用干那些打打杀杀的活儿,这对凤姐儿应该是个交代了吧! 一直以来,朱厚照对钱无病本人,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从一开始,钱无病就是沾了李凤儿的光,一直到现在,他还在沾李凤儿的光,至于钱无病有什么见识,能力,身手,这些都不再朱厚照的考虑之中。这也是他做出这个决定而不用考虑这个人是怎么样的缘由。 不过,这一次,估计他有些看走了眼,因为,明天发生的事情,将是他这辈子中最深刻的几个记忆之一,而且,钱无病也从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中,彻底的洗脱了在朱厚照心目中“凤姐儿的兄长”这个印象,成功的在他心里,转型为一个精明,强干,有胆识,有身手的忠诚锦衣卫。 118.第118章要命的游戏 “你们看这豹子,这样的皮色,非得用活物才喂养得出来,还有啊,这豹子若是整日无所事事的的关在笼子里,这没多久就给喂废了,懒洋洋的跟猫一样,那就没多大意思了,得时不时的给他送些猎物进去,让他活动捕猎,它那野性子才能留下!” 豹房的豹笼外面,朱厚照将几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丢进了笼子,看那几只兔子在早已经虎视眈眈的豹子爪下东隳西突,却是逃不过豹子的捕食,转眼间成为豹子的腹中之物,回过头来,得意洋洋的向身后的几人,介绍自己喂养豹子的心得。 在他的身后,钱无病和他的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也饶有兴趣的看着那豹子捕食,不得不说,眼前的这景象还是很刺激的,那宛如一只大猫的豹子,行动迅捷灵敏,爪子锋利如刃,再加上那满口的獠牙,看它捕食猎物,竟然也能看出一种暴力野性的美感来。 在他二人的身边,却是一个满脸笑容连连点头的年轻武官,钱无病不认得此人,牟斌却是认得的,这人叫钱宁,说起来,也是锦衣卫的出身,只是这人擅长钻营,出身锦衣卫,却是转头一头扎进了刘瑾的门下,后来又得刘瑾推荐到了皇帝身边,如今此人却是已经是豹卫的首领了,虽然名义上还是在锦衣卫里领一份千户的干饷,但是,却是再也没人认为,此人还是锦衣卫的人了。 就连牟斌,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适才带着钱无病前来觐见的时候,遇见这钱宁,这钱宁也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至于说以下属的姿态给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见礼,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了。 对这人,钱无病的第一印象,就是骄横,只不过,在皇帝面前,这人又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钱宁,你也算是少见的勇士了,朕见过你和豹卫们操练,依你说,当初为了抓住这豹子,得死多少人才能让他服服帖帖的钻进笼子啊!” 朱厚照拍拍手,笑嘻嘻的说道。 “这个死的容易,但是要活捉这畜牲,只怕就是积年的老猎户也难以保证,若是用的人手多,强着去捕捉他,只怕伤亡那是避免不了的,不过,若是有些武艺高强的人一边和它游斗,在一边又有人拿着绳网套索之类的伺机而动的话,倒是有几分可能活着抓到它,只是这畜牲又狡猾行动又迅捷无比,要寻到它的踪迹并堵住它,却是困难无比了!” 钱无病听了心里暗暗点头,这等凶兽,若是出现,肯定是想法子把它弄死才是上策,谁那么蛋疼去活捉他,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么。 “那你呢,钱宁,你若是单身博豹的话,我们几个在一旁帮忙,能不能将这豹子放出来之后再活捉它一次!”朱厚照兴致勃勃的问道,看起来,他对钱宁的身后,倒是十分的放心。 钱宁吓了一大跳,这皇帝有命,他豁出去和这豹子比划比划也就罢了,但这皇帝还要在一边帮忙,这就有点吓唬人了。这豹子可管谁是皇帝不皇帝,真要是伤着了皇帝,他就是个诛九族的命啊。 “这个万万不可,若是陛下想看这人和豹子搏斗的话,我这就去叫几个豹卫进来,陛下坐在安全的地方,慢慢欣赏就是了,就是微臣亲自下场,也是没问题的,但是陛下万万不可参与其中!” “我不帮忙光看你们玩,那又有什么趣味!”朱厚照撇撇嘴,看了看牟斌和钱无病,牟斌这些年让酒色差不多淘空了身子,他只怕是不行的,倒是钱无病年轻力壮,似乎可以做一个帮手。 “钱无病,那边有绳网,你去拿着,牟斌你不想玩就先退出去好了,好了,大家注意了,我要放这豹子出来了!” 祖宗,你真是我的小祖宗啊,看到朱厚照盯着自己,钱无病头皮发麻,去角落里将那脏兮兮的绳网拿到了手里,然后走到朱厚照的身边,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朝堂的那些官儿,一说起当今陛下,就是一阵唏嘘,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无天,叫人丝毫摸不到他的脉络的人啊! 也是,如果朱厚照不是这样的性子,也不会悄悄的跑到大同,然后和蒙古人稀里糊涂的打了那么一场了,只怕在他的心里,这别人的性命、天下人的性命,甚至连他自己的性命,在好玩的事物面前,都算不得多重要的事情了。 要是李凤儿在这里,他会不会这么急着想把这豹子放出来?钱无病恶意的想着,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朱厚照的手,身体更是绷得紧紧的,只待朱厚照一打开门,他就准备将绳网套过去,要不然,被这畜牲挠一下,那可比被猫挠一下严重多了。 “你站远点!”朱厚照不耐烦的说道,却是一手拉开了笼子的插销,笑嘻嘻的将笼子们一打开,趁势躲在了门后。嗯,他倒是不傻。 钱宁早就拿着一根两头包铁的木棍准备好了,说实话,若不是皇帝在这里,他再自诩武勇,对着这出笼之豹,他也是有多远躲多远的,他又没病,和豹子打什么打,打赢了没好处,打输了弄不好还得把命填上。 可是,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怨天忧人了,笼门一打开,一股腥臭的风迎面出来,豹子一跃而起,直接对着正对着笼门的钱宁而来。 饶是他蓄势已久,被这豹子一扑,也是站立不稳,豹子可不管那么多,扑倒了钱宁,大嘴一张,朝着他的脑袋就咬了下去。 “咔嚓”一声,钱宁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豹口之前的木棍,被豹子一口咬成两截,这木棍就是包铁,也只是两头包铁而已,又不是铁棍,中间的这些小木头在豹子的满口獠牙下,简直如同豆腐一样脆弱。 钱宁身子一侧,翻滚开来,身上的衣裳在豹子爪下,已经划拉出好几道大口子,他胸前的肌肤中也隐隐有血渗了出来,模样甚是狼狈,这还不算,他立势未稳,豹子身后那一直垂着的尾巴,此刻竖立了起来,好像一根毛茸茸的铁棍一样,横空就扫了过去,嘭的一声闷响,竟然是着着实实的扫在了他的身上。 钱宁连哼都没哼一声,登时直接就跌了出去,脸趴在地下,一动不动的,竟是生死不知。这在朱厚照心中的豹卫中武勇第一人,竟然在这豹子面前,一个照面都支持不住。 “无病,套他,套他!”朱厚照的声音,也有些惊惶起来,一边大声的叫着钱无病,一边朝着钱宁喊着:“起来,钱宁,再不起来,豹子要吃你了!” 豹子一掌踏在钱宁的身上,低下头来嗅了嗅,似乎在检查这个人类是不是在装死,而钱无病听到朱厚照一提醒,哪里还敢耽搁,手一扬,手中的绳网直接就朝着豹子飞了出去,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记朝着牟斌大喊一声:“快去叫人救驾!” 豹子灵巧的一跳,躲开了钱无病丢过来的绳网,这玩意他吃过亏,想来印象相当深刻,而牟斌此刻也已经连滚带爬的朝着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救驾,救驾!” 豹子的眼睛眯了起来,看了看跑动的牟斌,又看了看赤手空拳挡在朱厚照前面的钱无病,似乎在选择自己的目标,也许是钱无病丢过去的绳网,引起了它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绿幽幽的眼睛看了牟斌一眼,它扭过头来,低吼一声,朝着钱无病扑了过去。 钱无病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是不是冒犯朱厚照,用力拉着他,两人就势一滚,这才堪堪躲过了豹子的一扑。 只是毕竟人和豹子的速度还是有点差距,钱无病只是觉得自己的胳膊稍微被撩了一下,低下头看时,却见左臂上足足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血淋漓,他一时之间,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你让开,让朕来教训这畜牲,朕乃真命天子,这畜牲岂敢伤我!” 朱厚照爬了起来,还在钱无病身后嘀嘀咕咕大言不惭,钱无病此刻却是顾不得理他,之是将他牢牢的护在身后,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豹子,脚下不丁不八,运气全身,气力逐渐朝着右手凝聚。 豹子一扑未果,掉转头来,几乎是没有停顿的朝他们两人凌空再次扑了下来,钱无病忍痛用左手将朱厚照用力一推,自己却是迎上前去,口中低叱一声,“破!”右拳如闪电般朝着那越来越近的豹子头击了过去。 “嘭”的一声,尘土毛发飞扬,朱厚照目瞪口呆躺在地上,看着钱无病如同天神般的站立当场,刚刚无比凶恶的豹子,居然被他一拳直接打趴在了他的面前。 他急忙爬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钱无病丢出去的绳网前,毫不犹豫的捡了起来,直接套在趴砸地下一动不动的豹子身上,将一动不动的豹子能套住的地方全给套出了,干完了这一切,他才有一丝后怕的爬开一点。 “大功告成了,叫人进来,捆了这畜牲进去就行了,无病,你好像把这豹子给打晕了,无病?无病!” 钱无病一直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只是朱厚照扭过头来的时候,正看到钱无病双目紧闭直直的朝天倒了下去,而这个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牟斌叫来救驾的豹卫们,终于冲了进来。 119.第119章帝王心思可堪大用 “陛下,陛下!”当先跑进来的自然是牟斌,毕竟干着锦衣卫指挥使,这武官的底子还在,腿脚还算灵便,再加上此刻身后一帮豹卫,人多势众的,他胆子也足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冲进屋子里,他第一眼就见到朱厚照怔怔的站在哪里,而在他的面前,一头豹子被五花八绑的浑身都套着绳网。他微微有些发懵,钱宁躺在地下的过程,他是看见了的,可这钱无病也躺地下了,难道这豹子是皇帝给制服的。 一群人拉豹子的拉豹子,涌到朱厚照身边的涌过来,朱厚照这才惊醒过来,有些不耐烦的推开身边的人,“朕没事,看看钱千户如何!” 一群豹卫自然忙不迭的去查看自己的顶头上司的伤势,有人急着乱糟糟的传唤太医,可就是没有人看倒在地下的钱无病一眼。 “我说的是两位钱千户!”朱厚照的脸沉了下来,这帮豹卫这么没眼色,只顾着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却把这边的看起来昏迷不醒的钱无病给忽略了。 有人这才走了过去,给钱无病包扎伤口,过了一会,又有太医模样的人,到钱无病身边,扒拉扒拉他的眼皮,又摸摸钱无病的脉搏,忙完这些才站起来回禀道:“陛下,这位大人,除了一点外伤以外,就是有些脱力了,却是没什么大碍!” 朱厚照一直看着他们忙碌,听到这话,这才放下心来:“钱宁呢,钱宁怎么样!” “钱大人的伤势可就严重多了,身子受了重击,肋骨也断了数根,这人一时半会只怕醒不过来,好在性命是无碍的,只是要将养很长一段日子了!” “嗯,那就好,都下去吧,用点心思,别将朕的这两位爱将给治坏了!” 有了皇帝的话,这太医和一众侍卫,很快的退的干干净净,一会儿功夫,屋子里头,除了那头昏迷不醒的豹子,就只剩下朱厚照和心里七上八下的牟斌了。 “出去走走吧!”朱厚照的兴致低落的很,他可没想到,自己临时起的这么一个念头,竟然伤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颇为看重的钱宁,另外一个,却是自己叫来打算恩赏的钱无病,这样的恩赏,估计钱无病不不大乐意要。 他有些郁闷了,怎么莫名其妙事情就变成这样子了呢。 他默默的朝着校场走去,想着自己的心事。牟斌有些忐忑的跟在他的后面,不敢出声。 若是论起今日的表现,他毫无疑问的在皇帝面前失分了,他现在恨不得自己和钱无病换一换,让昏倒在地下的那人变成自己才好,他此刻虽然不出声,脑子里却是在飞快的转动着,想找个什么辙儿让皇帝忘记自己适才的不堪。 “牟斌,你对钱无病此人,了解有多少?” 站在校场边,朱厚照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开口问道。 “钱千户世代忠良,虽然今日在陛下博豹的时候,表现差了一点,没帮上什么忙,但是忠心还是可嘉的!” 牟斌回答道,他心里清楚的很,皇帝再好武,也不是钱无病或者钱宁这样的武人出身的人可比的,自己救驾去的时候,钱无病和豹子都撂地下了,估计是钱无病舍命博了一搏,护住了皇帝,但是自己可不能这么说,这赤手博豹,说出去多么的武勇,皇帝一定心里受用的很,这事情,就算是钱无病干的,也得安在皇帝身上,反正当时也没人看见过程。 “我不是说这个!”朱厚照皱了一下眉,却是没有否定牟斌的说法,这让牟斌心里微微一喜。 “这个.钱无病的武艺,似乎有些奇怪啊,朕见过你们锦衣卫的人操练过,如果不是你们招募的那些江湖人,似乎锦衣卫里,没多少人有这样的身手吧!” 牟斌心里一惊,锦衣卫里索拿逼供刺探那自然是拿手的,但是这面对面的厮杀,确实要差一些,若是军阵之上,大家都是大开大合的战阵,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什么时候轮到锦衣卫上战场了,更多的是,只怕还是小规模的厮杀。 这个时候,锦衣卫的素质就看出来了,真要是论起武艺身手,大部分的锦衣卫甚至还不如东厂的番子呢,好在锦衣卫指挥使手里头,一直都掌握着一股力量,那就是一般外人不得知的“铁卫”,这铁卫里头每一个人拿出去,都可以算的上武艺高强了。这些人出去办差,可都是顶着锦衣卫名头,不知道摆平了多少难办的硬点子,这也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锦衣卫里,还是高手如云的。 此刻朱厚照这么一说,牟斌都怀疑皇帝是不是在暗示知道钱无病是自己手下的那些“铁卫”了。 可钱无病真心不是啊,他觉得自己有些冤枉。 “钱千户家三代都是锦衣卫,有些保命的招数,在这些军户家里传承下来,也不是什么怪事,只不过,这些招数,一般他们不在外人面前显露,看来,钱千户今日协助陛下博豹,也是连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 牟斌一边嘴里干笑着,一边悄悄打量这皇帝的脸色。 “是这样的啊!”朱厚照喃喃自语道,眼色却是有些飘忽起来,钱无病那一拳,应该是就是钱家的绝学了吧,只是不知道,钱无病会不会将这绝学,传授给凤姐儿,要是日后凤姐儿对自己来这么一下,自己恐怕有些吃不消。 “陛下,这外面有些凉了,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吧!”见到皇帝半天不出声,牟斌小声的提醒道。 “嗯嗯!”朱厚照点点头,这才从自己漫无边际的遐想中跳了出来,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对了,你打算怎么安置这钱无病的,说来听听!” 这是论功行赏了?牟斌虽然知道钱无病今日的表现,皇帝肯定会有赏赐,但是他没想到,这赏赐来的这么快,什么时候皇帝关心起锦衣卫里一个小小的千户的安置起来了,这简直就是亘古以来没有过的事情。 “西城千户所的陈大宗,年岁已高,去年就向微臣提出要卸职回家享享清福,一直人手不够,我也就压着了,不过如今看来,钱无病倒是很适合这个职位,微臣打算安排钱无病去西城千户所接任这个缺!” “不妥!”朱厚照摇摇头,他此刻已经没有将钱无病留在豹卫里的意思了,原来打算将他放在豹卫里混日子,有清贵地位还有实惠,眼下看来,这等安置庸碌之人的法子,似乎有些不合适了,这钱无病似乎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起码,这一身武艺,是跑不掉的。 还有,豹子朝着他们两人扑来的时候,朱厚照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钱无病可是用那受伤的胳膊将自己推在一边,自己迎着那豹吻而去的,虽然这动作有些不大恭敬,但是那忠君之心却是日月可昭的,此刻,就算没有李凤儿的缘故,朱厚照也觉得,这个人还是可堪大用的。 朱厚照的性子此刻就如同小孩子一样,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实际上,他一直以来,也就是这么做的,京中八虎,虽然名声响亮,但是,在朱厚照没登基之前,谁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啊!他们不过是东宫的内侍,只不过,一直照顾着朱厚照的起居而已。 朱厚照遇见开心的事情了,他们陪着朱厚照开心,朱厚照遇见沮丧的事情了,他们宽慰着朱厚照,一直陪着朱厚照从蹒跚学步的太子爷,成长成为如今的九五之尊,在朱厚照心里,这几个内侍,实际上和亲人没多大区别了。 所以朱厚照一登基,受益最大的就是这八人,对朱厚照来说,不照顾自己的亲人,照顾谁人去。 此刻,他又将他这一套心思搬到钱无病身上来了,既然你舍命救驾,我自然也不是小气之人。 “让他掌管诏狱吧,做个镇抚,反正这些日子他也要养伤,诏狱里头清静的很,正适合他!” “遵旨!” 牟斌点点头,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他这个指挥使都是皇帝任命的,任命一个小小的镇抚自然算不得什么,他心里苦笑了一下,清静,诏狱里头的确清静,如今锦衣卫的诏狱里面,连东厂大牢里一半的热闹都没有,那的确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那西城千户所的什么千户,年纪大了就让他回家,这差事,也让钱无病兼着,等他伤好了,就去千户所视事吧,当个牢头手下没几个使唤人,似乎也不怎么威风,这家伙挺爱显摆的,就让他多显摆了一下!” “是!”牟斌再次回答道,却是眼睛发亮,镇抚也就罢了,这西城千户所可是油水十足的地方,自己查那钱无病的时候,可是查到此人敛财很有一套,去南京才几个月,就混的风生水起的,这西城千户所里的油水,比南京那些闲散商人手里的油水可多的很了,只是如今这些油水东厂吃得满嘴流油,锦衣卫也就拾掇点人家吃不下的,他眼热很久了。 但是刘瑾的气焰,他又不想去碰,如今陛下金口玉言,让钱无病做了这差事,以钱无病的性子,总不会和钱宁一般无耻吧,他也没有必要和钱宁一般无耻,简在帝心的人,还担心没前程吗,他完全用不着去抱刘公公的大腿了。那他牟斌可要在一旁好好的看一场戏,看钱大镇抚如何和刘公公好好的碰一碰了。 120.第120章笼络示好人情世故 钱无病醒来到时候,有那么一两秒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齐家堡的那张暂时属于自己的大床上,过着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幸福生活。 不过,很快他就想了起来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闭眼感觉了一下,胳膊腿儿似乎都还齐全,除了全身有点发软,胳膊有点疼以外,自己似乎没事? 自己没事,那就是豹子有事了,他有些好奇的从被子里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拳头,自己这就一拳把那豹子打趴下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厉害。 不过,这“开山破”这等招数,以后还是少用的好,第一次用这招数,那是在官道上对付狙杀王岳的杀手,好像后遗症也没这次这么严重,这次要是豹子没打趴下,估计此刻自己已经成了豹子肚子里的晚餐了吧!哎,以后就是要对人用这招数,也只能一对一的时候用用,要不然,自己打翻了一个,然后闭眼就倒,那还不任人鱼肉啊。 他坐了起来,他没法不坐起来,这屋子的摆设大气奢华,搞不好,自己仍然还是在豹房里,这可是皇帝的地儿,自己昏过去的时候也就算了,醒来了还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床上,那可有些作死了。 “外面有人吗?”床头有一套官服,好像是锦衣卫的千户服色,他有些吃力的穿上了,原来那身衣服,估计已经寿终正寝了,虽然身子还有些发软,但是这一身衣服往身上一套,他平地觉得自己又回复了几分精气神起来。 “无病,你醒了!”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钱无病吃惊的看着走进来的孙倩:“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还呆在客栈吗?”孙倩有些诡秘的笑了笑,“你以为这是哪里啊!” 钱无病皱眉,不待他回答,孙倩笑咯咯的解开了谜底:“这可是锦衣卫千户钱无病钱大人的宅子,怎么了,是不是很惊喜!” “我的宅子,这可真有些惊喜了!”钱无病摸摸下巴,他想了起来,那位锦衣卫的指挥佥事说要镇抚司要给自己置一座宅子,敢情这就是那宅子吧,不过,自己不是在豹房里陪着皇帝的嘛,这吧自己从豹房折腾到这宅子里,肯定是费了不少时间,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自己到底是昏睡了多久啊! 这一不想还好,一想到这个问题,他的肚子很是配合的咕咕叫了起来,他有些好笑的摸摸肚皮:“我昏过去多久了?” “一天一夜,他们通知我的时候,可吓死我了,还好那郎中说你只是点皮外伤,这昏睡过去是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我不放心,叫秦歌也过来看过,秦歌也这么说。” “他们直接把我放这宅子里,再就通知你们的?”钱无病问道。 孙倩点点头:“除了咱们的人,齐家的人也一起跟着过来了,这没什么要紧吧!” “不要紧不要紧,你先给我弄点吃的来,好像我每次醒过来,都是找你要吃的了,我现在可是饿坏了!” “早就给你准备了好呢,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叫人给你送过来!” 一炷香之后,钱无病坐在房间的桌子旁边,一边风卷残云般的清扫着桌子上的食物,一边从孙倩的口里,慢慢的还原了自己从昏迷到醒来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 敢情他昏迷之前,的确是把那只不管是想祸害他还是祸害朱厚照的豹子给暂时打晕了,在豹房里,醒过神来的朱厚照还是很快的就给了他救治,后来发现他没多大干碍,就令指挥使牟斌将他带回来了。 原本就打算以镇抚司衙门的名义送他一套宅子的牟斌,更是干脆的钱无病直接送到了自己不久前买下的一处外宅里,然后才按照钱无病在锦衣卫留下的地址,通知他的那些“从人”。等到得知原来孙倩是钱无病的“义妹”的时候,牟斌更是直接将这屋子的房契什么的,令人送到了孙倩的手里,这笼络示好的意思,一览无遗。 “这人情可是就领的大发了!”钱无病抹抹嘴,看着孙倩有些懵懂的样子,给她解释道:“这镇抚司给自家衙门的官员寻莫点好处,可怎么指挥使大人直接私人送这宅子给我,可不是一码事情,原本还打算歇歇呢,没法歇了,得直接到指挥使大人府上去拜访了,也就是个道谢的意思!” “你们指挥使大人器重你,这是好事情啊!”孙倩并不知道豹房的事情,只知道钱无病是去镇抚司办差去了,见到钱无病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不由得很是不解。 “也是!”钱无病点点头,他想的是自己平白受了牟斌这一套宅子,肯定是毫无疑问的被人认作是牟斌的人了,在他的心里,他可不认为自己干了锦衣卫,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人,就算要这么分的话,他也只能是皇帝的人。 不过眼下指挥使大人明显的对自己的示好笼络,自己若是因为在皇帝面前表现了一下,就有些忘乎所以自以为然的话,那可不是为官之道,正经的做法,是应该醒来之后,马上去牟斌府邸里去表谢意,表忠心,自己可不是什么大人物,若是牟斌真看自己不顺眼的话,可是有无数双各种款式小鞋让自己穿个过瘾。 吃饱喝足走出去的时候,他发现这宅子还不小,前前后后居然有五进院落,在寸土寸金的京师,整治这么个宅子,花费一定小不到哪里去。他的住处,被孙倩安排在了最后一进院落里,孙倩的房间也放在这个院子里,而秦歌等护卫,却是放在前面一进,也就是第四进院落里,而齐杰和他的那些人,则是委屈住在第三进的客房里头了。 “宅子里仆役管家,都是随房契一起送过来的,你没醒来,这事情我不好做主,等到你看了之后,再绝对这些人的去留,毕竟以后你是这宅子的主人,这些人能不能用,可不可靠,都得你觉得行才可以!” 孙倩陪着他,一边走,一边给他解释道,而一边正在做事情的仆役,见到他出来,再看他身上的穿着打扮知道这就是自己将来的恩主了,一个个肃立在旁,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这些事情,你做主就行了!”钱无病摇摇头,南京那宅子里的几个下人他都还没认全呢,哪里有功夫去理会这些小事,“等我回来,让几个管事的来见见我就成了!” “对了,库房里还有一些东西,是你们衙门的人送来的,说是御赐的,金银丝绸什么的都有!”孙倩有想起来一事,开口说道,御赐什么的,她是有些怀疑的,这是钱无病那位上官送来的还差不多,话说,钱无病哪里好了,走到哪里哪里有人看重他。 “你做主就好,我就不去看了!”钱无病点点头,心里暗暗想到:居然还有御赐的金银丝绸,那就是皇帝没事还心情不错啊,看来自己这一次应该在朱厚照的心里,留下的印象相当的不错,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果然,富贵还是要险中博啊,自己面对那豹子的时候,若是表现稍微怂一些,只怕这眼下的宅子,金银什么都没有了吧,弄不好,眼下自己已经在锦衣卫的大牢里吃牢饭了呢。 “要不要准备点什么礼物,你可是去上官家里拜访呢!”见到他心不在焉,孙倩嘀咕着:“你眼下好歹都是千户了,这人情世故上若是不懂事,影响了自己的前程,那就不划算了!” “还用准备什么礼物!”钱无病笑了笑:“这宅子都是人家送的,人家还在意什么礼物吗,正经是态度,我这一醒来就去拜访,这态度在指挥使大人心里,只怕比什么都重要!” “那我叫秦歌陪你去!”孙倩想想也是这个理,也不再坚持,不过,钱无病出门办正事,这身边都没几个使唤人,似乎也不像那么回事。 “不用,让他们好好看家吧!”钱无病摆摆手,很是潇洒的走出门去,留下孙倩在门口,微微发愣。 秦歌是王公公的人,可不是锦衣卫,这带着他们到锦衣卫指挥使府上去,算是什么事情,难道告诉王公公的大对头刘瑾刘公公,这王公公又和锦衣卫纠缠在一起了,这种麻烦事情,能免还是免了吧! “少爷,少爷!”没走多远,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从他“家”里跑了出来:“少爷怕是还不知道牟大人的府邸在哪里吧,小的领着你去!” “你是..?”钱无病看了看对方,知道这人肯定是自己府上的下人了,只是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干什么的。 “小的孙乾,原来是这宅子的管事,蒙小姐看的起,暂时担任少爷府上的管家!”那人低声笑着,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你也是姓孙?”钱无病笑道:“你倒是好运气!这管家你先干着吧,能干多久,就看你合适不合适了!” “那是那是!”孙乾连连点头,他自然知道眼前的主家笑自己运气好是什么意思,这是托了自己和小姐五百年钱是一家的福气啊,就算是日后改换姓氏,也不会比眼前这个姓氏更能让小姐心生好感了。 “少爷随我来,牟大人的府邸,距离咱家不是太远.。。” 121.第121章被人惦记上了 牟斌的这一天,过得很不安稳。 是的,豹房的事情,怎么样也瞒不住刘瑾的耳目的,刘瑾不知道在豹房里安插了多少人,说到底,那里还是刘瑾的地盘,唯一挂着锦衣卫衔头的豹房统领钱宁还投入了刘瑾的阵营,他这个指挥使实在做的有些艰难。 皇帝遇险这种事情,刘瑾比他更关心。说句难听的,真要是皇帝挂了,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没准还能继续干下去,但是,刘瑾刘公公如今熏天的权势还能不能维持下去,那就难说了,刘公公的一身富贵全部系于当今皇帝的一身呢。 就算刘公公再扶持出一个皇帝出来,别看眼下朝臣们在刘瑾面前都是噤若寒蝉,但是一旦涉及到了这种气运传承的大事,有的是不怕死的人蹦出来,光是这些人迸发出的能量,就够刘公公喝一壶了,还别说皇家宗室的那些王爷们的反应,总之,听到这件事后,刘瑾的反应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 听说他前脚离开豹房,刘公公后脚就赶了过去,说话这刘瑾也够辛苦了,手里抓着司礼监、东厂,还要应付大大小小的朝臣。每天要处理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就算这样,他也每日里尽可能的抽出时间,腻在皇帝的身边,如同还是当初东宫的那个老宦官一样,伺候着朱厚照。 只不过稍微松懈了一下,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刘瑾只差没指着牟斌的鼻子大骂牟斌是饭桶了,传到牟斌耳朵的话,虽然没那么难听,但是牟斌就是用脚指头也猜想得到,当时刘瑾是如何的气急败坏了。 这让牟斌心里的那一份不安生的感觉,更加剧烈了,一直以来,刘瑾就觊觎着锦衣卫,觊觎着他这个锦衣卫的位子,他甚至知道,钱宁这个叛徒就是刘瑾看好的人,刘瑾一直都想将钱宁扶上自己屁股下面的这个位子,一个不作为的锦衣卫,哪里有一个如臂指使的锦衣卫好用,刘瑾心里肯定一直都是这样打算的。 而昨日的事情,给了刘瑾一个完美的借口,锦衣卫指挥使随驾在侧,居然还能让皇帝遇险,说到哪里都是他的失职,这种情况下,刘瑾不落井下石,那也就不是刘瑾了。 牟斌现在,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沉到水底了去,这个时候,就算水面上飘过来的不是一块木头,而是一根稻草,他也恨不得死死抓住才好。 而钱无病就是那根稻草,此刻就晃晃悠悠朝着他飘了过来。这次的事情,钱无病无疑是受益最大的,功大莫过于救驾,和这份功劳相比,就算以前钱无病在鞑子军中七进七出攒下的那点战功,也不值一晒。可以预见,这个钱无病,前程肯定是一片辉煌,至少,将来他不会低于钱宁在陛下面前的恩宠。 这还是牟斌不知道李凤儿、钱无病和朱厚照之间的关系做出的推断呢,若是他知道了这一点,只怕绝对不会拿钱无病当那一根稻草,而是当作一个可以救他于溺水之境的浮木了。 “南镇抚司镇抚?” 钱无病被迎进了牟斌的府邸,老老实实以下属之礼磕见了上司,牟斌倒是没摆什么威严的架子,扶他坐了起来,没几句就告诉了他皇帝的提拔。 “是啊,不过,陛下觉得无病当个牢头没多大意思,觉得还是让你干点实事的好,西城千户所那边,老刘我已经知会过了,过几****感觉身子好些了,就过去交接了吧!” “这..这,谢指挥使大人栽培!”钱无病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脸上的喜色,掩饰都掩饰不住。 “别谢我,虽然这名义上,这差事是我这个指挥使任命的,但是你我都知道,这可是陛下赏赐你昨日的功劳,无病,好好干,陛下和我可都很看好你哦!” 钱无病小鸡啄米一样的连连点头,这没得说了,肯定好好干,上面有皇帝看着,下面有指挥使罩着,这个差事自己要还干不好,那就真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对了,昨日的事情,听说钱宁钱千户很不满意,好像他觉得这次他在陛下面前出乖露丑,而无病你却是在陛下面前大放异彩,是咱们对着他来的,无病你得小心些,这人从我锦衣卫里出去后,可是和刘公公走的很近,虽然他明面上不干做些什么,但是你也得小心他暗地里使坏啊!” 钱宁?钱无病一愣,虽然这钱宁也是姓钱,但是钱无病可没打算认这个家门,昨日里钱宁在牟斌面前鼻孔朝天的那副德行,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这事情,让他给记恨上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豹子都要吃自己了,难道还不许自己给他一拳么? “大人对此人了解多少?”既然牟斌特意点出了此人,他自然要好好打听一下,说实在的,对于京中那些军户底层之间的勾当,他是很清楚,但是眼下到了这个档次的人和事,他了解还真的不多。 “小人而已!”牟斌轻蔑的撇了撇嘴,不过,旋即脸色一敛:“不过,这人品行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一身武艺却是没作假的,为人又圆滑机灵,所以,深得陛下器重,如今虽然以千户之职,仅仅担当陛下的豹卫统领,但是谁都清楚,这个豹卫统领,就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使都是比不得的!” 钱无病脸色有些发苦,这被人惦记也就罢了,但是,被一个小人给惦记,似乎就有些不大妙了啊,尤其是还是一个有些权势的小人,那更是不妙中的不妙了。 这还不算,牟斌再次爆出了一条猛料:“虽然外面的人没有听闻,但是咱们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虽然在外人面前,这钱宁和刘公公常常做出一副撇清的样子,可咱们就是知道,在私下里,钱宁可是刘瑾的干儿子!” “不过你放心,真是是他为难你,你直接将我搬出来就是了,我这张老脸,在陛下面前,现在还是有几分份量的,就算他不给我面子,难道还不给陛下面子?” 见到钱无病似乎有些忧虑的样子,牟斌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着他,一副急下属所急的好上司的面孔,表现得淋漓尽致。 “大人多虑了!”钱无病醒了醒神,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如今那钱宁,也还领着我锦衣卫的俸禄,算起来也是锦衣卫的人,他是锦衣卫的千户,属下也是锦衣卫的千户,而且,不日这南镇抚司也是我的辖下,算起来,应该是他担心我,而不是我担心他才是!” 他笑了笑,看着有几分惊讶的牟斌,说道:“南镇抚司除了陛下的诏狱的人犯以外,只怕还有许多犯了家法的兄弟在里头见识过了吧,这钱宁既然是个小人,我就不信他没有走差行错的时候,这若是他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去招惹他,若是他咄咄逼人,那我也少不得拿家法出来说事情了!” “好好,就有有这种初生牛犊的气势,别让那小子以为靠上了东厂,靠上了刘公公,就拿我们锦衣卫不当一回事情了,无病你有这志气,我很欣慰!”牟斌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抚掌赞道。 “只是若是真的闹将起来,只怕要让大人为难了!”钱无病忧虑的是这个,这种事情,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千户,好吧,算是镇抚,真要和钱宁这种背靠大树根基深厚的人对着干的话,自己头上没人罩着,那他的小肩膀可有些顶不住,总不成屁大点小事,也弄到朱厚照面前去吧!这个时候,牟斌要是不给他分担压力,那他就得直接面对钱宁身后的势力了。 “我有什么为难!”牟斌哈哈大笑起来,“我锦衣卫南镇抚司整饬纪律,动用家法,那是我们的家事,难道外人还能指手画脚不成么?真要是有什么事情,无病你放手去做,莫要堕了我锦衣卫的威风就是了!” 这算是给钱无病吃下一颗定心丸了,钱无病再聊了几句,告辞出来。不过,在回去的路上,他琢磨了一下,突然觉得这颗定心丸似乎有些不大靠的住,他怎么感觉,他的这位顶头上司,挺乐意看到他和钱宁对掐起来呢,钱宁的背后是刘瑾刘公公,牟斌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他的这位指挥使大人,对刘瑾已经很不满,不满到要借助他的手来发出声音来了不成。 “少爷,到了!”身边孙乾提醒,钱无病才猛地惊醒过来,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已经走回到家门口来了,说到家,他想到了还住在自己老宅子的李凤儿等人,心里想了想,今日已经晚了,还是明天过去一趟,让他们也搬过来吧,大家和和气气的住在一起,那才有家的味道嘛! “府上来了客人!”孙倩迎了过来,低低给钱无病说道,钱无病点点头,随口问道:“是谁?”一边信步走了进去。 孙倩还没回答,不过,钱无病一踏进大门,已经就知道来的是谁了,家里比他出去的时候,明显的多了许多陌生的人,若是说这些身材彪悍目光如电甚至太阳穴都微微鼓起的家伙,也是他府上的下人,打死他都是不信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抬头映入他的眼帘的,是张永那一张微微笑着的白脸,连张永这等人物,都像个下人一般老老实实的站在客厅的门口候着,那客厅里来访的客人是是谁,那就不问而知了。 122.第122章皇帝的愧疚 朱厚照背对着钱无病,手舞足蹈的正在比划着什么,钱无病看起来依稀有些面熟,似乎,似乎那正是昨日自己运功击豹时候的架势。 他轻轻咳嗽一声,朱厚照转过头来:“无病,你来了,过来,过来,你这一招到底是怎么比划的,我怎么比划都有些不大得劲的样子!” “陛下学这些粗浅功夫做什么!”钱无病哭笑不得,都说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以你九五之尊,要多少驱使多少武功高强的人不行,非得自己学这个。 “倒是觉得挺厉害的,那么大一头豹子都顶不住你一拳!”朱厚照笑了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做皇帝的,老是找臣子纠缠这些微末小技,似乎也有些不大成体统,他咳嗽一下,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牟指挥使办事倒是挺利索,去了你的住处看了一下,那里是能住人的地方么,和你身份不符也就罢了,凤姐儿住在那里,可是委屈了她了!” 钱无病静静的听着皇帝说话,他不知道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朕今天来,嗯!”朱厚照有些忸怩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转了两圈,似乎是给自己鼓了一下劲,他回过头来,对着钱无病说道:“张永那奴才,提醒了我,凤姐儿将来一定是要进宫的,你放心,我不会勉强凤姐儿的,怎么也得让凤姐儿高高兴兴心甘情愿的跟着朕在一起,只是皇家的事情,比不得民间,这其中伤脑筋的地方太多,尤其是这出身,朕肯定将来是不会委屈凤姐儿的,但是,因为这出身让凤姐儿受委屈,那朕心里可就难受的紧了!” 朱厚照有些语无伦次,但是钱无病却是听明白了,李凤儿进宫是肯定的事情,估摸着皇帝还想册封她什么,这个时候,出身就成问题了。这不是按照正常的选秀程序进宫的,肯定会被人家鸡蛋里挑骨头挑个够。 再不好说的话,一旦开了头,这接着说下去,也就流畅的很了,朱厚照接着说道:“朕的意思,是让代王妃认了凤姐儿做义女,这样的来,将来凤姐儿在宫中也就无人敢诟病她的出身了!” “一切但凭陛下的意思!”钱无病静静的听完,低声应道,这样的安排,他完全能够接受,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也用不着皇帝亲自来跑一趟吧,叫张永来说一声就可以了。 朱厚照盯着他的眼睛:“既然凤姐儿是代王妃的义女,这再多出一个不同姓氏的兄长来,就令人生疑了!” 钱无病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臣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朱厚照欣慰的点了点头,用力挥挥手,“只是稍微委屈你们兄妹一下,平日里你们怎么来往,另外寻一个名头就是,在外人面前,就不要兄妹相称了!” 钱无病默默的点了点头,看来,皇帝还真的是为李凤儿考虑了的,而且,听起来自己似乎很吃亏,但是实际上也没多少真切的损失,而且,皇帝既然这么对自己和李凤儿,多少应该心里有些愧疚的心思,这皇帝的愧疚,天底下可是有几人可得到的,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啊! “好了,正事说完了!”朱厚照见到钱无病点头,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听你府里的人说,你刚刚是去牟斌那里去了?” “是的,躺了一天,活动一下,去拜会指挥使大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就没想到把凤姐儿接到这里啦,她那屋子那么冷!” “想到了,正准备明日派人去接他们过来呢!” “嗯嗯,明日赶紧办,等你把凤姐儿接过来了,我再过来找她聊天,张永,走了,傻乎乎的站那里做什么!” 皇帝一帮子人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只留下恭恭敬敬的送他们出门的钱无病和有些没搞清楚状况的孙倩在院里,直到朱厚照一帮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外,孙倩才有点回过神来的问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好大的排场啊!” “这人刚刚进来,你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吧!”钱无病回过头来。 “我会么?”孙倩瞪了他一眼,好歹咱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见过大场面的,这公子虽然贵气逼人,但是自问从他进门起,自己就没什么失礼的地方,这公子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自己只说了两句,就被他的从人请到了一边,想失礼也失礼不起来啊。 “那就好,弄不好,这位公子以后是府里的常客,你却莫得罪了他,就是他的那些从人,你最好别拿他们当下人对待!”钱无病叮嘱道,他可不想孙倩稀里糊涂的得罪了皇帝或者皇帝身边的人。 “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拿他当国公侯爷一样的待了!”孙倩却是没往心里去,随口应道。“孙乾你见过了,这人看起来还机灵,我就继续用着他了,以后你要觉得不满意,我再去给你寻莫一个更好的管家!” “还行,我们还是看看屋子吧,宅子可真够大的,这要是在自己家的宅子里迷路了,那才是笑话呢!”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进去,随着两位主人的回来,宅子里逐渐开始变得有生气起来了。 与此同时,司礼监太监刘瑾的府里,刘瑾正阴沉着脸,听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个番子的汇报。 “陛下去了牟斌那老狗的宅子,只带着张永,连谷大用几人也被留在了豹房?”刘瑾的脸色阴沉得好像可以滴得出水来,皇帝拒绝他的陪伴,而带着别人悄悄的溜出豹房,这可是从未有的事情,对刘瑾来说,这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直以来,朱厚照在他的面前,都是没有多少秘密的,眼前显然张永那厮蛊惑了陛下,让陛下和他之间,有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小人打听到了,牟大人的那宅子,昨日里就送了出去,好像是送给他属下一个姓钱的千户,如今那宅子里,都是那千户家的人了,算不得是牟大人的宅子了!” 123.第123章曲解上意嚣张成性 “姓钱!?” 刘瑾的眼皮微微一挑,昨日里豹房的事情,他事后可知道的清清楚楚,当时陛下遇险的时候,除了钱宁和牟斌随驾,牟斌似乎还带来另外一个姓钱的千户,只是那人等到豹卫们去救驾的时候,已经是和钱宁一样躺在地下生死不知了,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这牟斌如此厚待这个千户,又是赠宅子,又是引荐他到陛下跟前,莫非这其中,又什么阴谋? “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钱无病,听说是从外地调来的,公公给小的一晚上,明日早上,正钱无病的底细,一定就放在公公的案头!” “去吧!记得你自己的话,明天早上,我要连这个人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要是你办不到,你这个大档头,也就不用做了!” 那东厂的番子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刘瑾静静的坐着,仿佛一座雕塑一般,屋子里的几个侍立着的小太监,静静的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永,张永!”刘瑾嘴里念叨这个名字,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这个老货,简直是爪子越伸越长了,年前陛下去大同,若不是自己首肯,那里轮得到他随陛下动身,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这几个家伙,哪一个不是眼热的紧,哼,他以为自己是让着他,若不是趁这个机会,往他经营得密不透风的御马监安置一些自己的人手,而自己确实也不能离京,这好事能轮得到他么? 他以为随着陛下去了大同一趟,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就比得上我刘瑾了吗?不狠狠给了一个教训,他真当我这个司礼监太监是吃素长大的。最好是远远将这个讨厌的家伙调开,就好像王岳那死老头一样,虽然不死,但是眼不见心不烦,自己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可惜的啊,上次自己尝试着在陛下面前提了一提,陛下也似乎有几分心动了,但是不知道怎么滴,却是一直下不了决心,看来,得让焦芳再内阁使使劲了,最好李东阳那老东西也点头,这事情也就成了,那老东西对张永可一直没多少好感来着。 “老祖宗!”门外传来低低的声音,刘瑾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门外那人推门进来。 “啊,张院正!”刘瑾点点头,进来的这人,是太医院的院正,这个时候,应该是刚刚从钱宁那里回来,禀报钱宁的情况来着。 “钱千户怎么样了,有张院正的妙手回春,想必钱千户这点小伤,很快就会痊愈了!”刘瑾身子都没起来,就那么坐着,受了这张院正的礼。 “钱千户的伤势,倒是不怎么严重,就是胸前的肋骨,断了几根,小人的手下已经续借好了,但是,这要完全复原,怕是至少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钱千户就康复如初了?”刘瑾问道。 “以小人的估计,三个月内,钱千户必定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张院正低着头回答道,他竟然是不敢直视于刘瑾。 “三个月,三个月!”刘瑾喃喃自语道,“好了,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家歇息去吧,这事情,你办的不错,皇上面前,我会给你美言几句的!” 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对于刘瑾还是太长了一些,他能将手伸进御马监,难道就不兴许别人觊觎陛下身边的这个位置,豹房统领,官职虽然不高,却是一直都在陛下的身侧,这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让别的人,尤其是朝里那帮文官儿安插个人进来,那就太让人恶心了。 都是这钱宁无能!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狠狠的骂了一句,若是前日里那事情,他钱宁有他自诩的那般武勇的一半,在陛下面前果断的击毙那豹子,如今自己不就可以顺手推舟的在陛下面前挤兑挤兑那牟斌一下了,嗯,要是捡再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说,没准,正锦衣卫的指挥使就姓钱了,说来说去,还是这钱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由得他去,我管他去死! 咒骂了几句后,刘瑾开始翻弄着自己夹袋里的人物,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接替钱宁胜任正豹房统领一职,这个人,必须是二十四京卫里的人,而且,官职不能太高,武勇要让陛下看的上眼,嗯,经过这一个事情,陛下只怕挑人的眼光更严苛了一些! 他翻腾来翻腾去,却赫然发现,他手底下,符合这些条件,真正可以如同钱宁一般放心可用,又不担心反噬的人,居然找不到。这是豹房统领,总不成让个内侍去做吧,上次自己推荐钱宁接替这位置,那些勋贵们就有了不少怨气,要是这次,自己弄个内侍上去,只怕这些勋贵一个个要闹翻天吧! 东厂的那些家伙,更是不行,光是身世就过不得关,这样的位置,三代忠良这是必定的,那些小王八蛋,哪一个又是三代忠良来着的? 头疼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了。如同那个东厂档头所言,在他的案头,多了一份薄薄的文牍。 “咦!”他拿着文牍翻看了几眼,不禁微微咦了一声。 这钱无病似乎倒也符合这个标准,三代锦衣卫,官职是千户,在京师长大,也有在外地任职的经历,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在大同的时候,就和陛下有了交集,这样的人,就是自己举荐上去,陛下也不会有任何的反感,甚至觉得自己还深知他的心思。 当初钱宁投靠自己的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自己还费尽心机才让他进入了陛下的法眼,若果这钱无病是自己的人,这些过程都不用有了,直接就可以跳过去。 刘瑾有些心动起来,那牟斌之所以对这钱无病如此青睐,只怕也是看中了此人曾今入过陛下的眼中,若是自己稍稍露出点招揽的意思,自己和牟斌谁更有权势,谁更能给他前程富贵,只怕他心里总会掂量得清楚吧! 嗯,就他了,派人去接触接触他! 刘瑾打定了主意,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刘公公多忙啊,对一个小小的千户的招揽,自然不用自己亲自出面。 当然,刘公公肯定不会想到,自己的人在如今的大明朝,是多么的嚣张跋扈,尤其是他只是派人接触接触钱无病,并没有对自己派出去的那位东厂档头,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意思,所以,不可避免的,事情根本就朝着他不想看到的一面发展起来了。 钱无病这几天的生活,过的有些过于丰富了,丰富得就连齐杰都有些觉得大开眼界,随着钱无病来京师的时候,钱无病还是一个百户,虽然有个千户的名头,却是还没得到实处,这才到京师的第二天,千户到手了不说,随着他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是从四品的镇抚司镇抚了,这官儿升的也太快了吧,自己老爹一辈子刀枪箭雨也不过混了个世袭千户,可看看人家钱无病,今年才多大。 这还不说,自己家里的那些家当,可是齐家人一砖一瓦的攒出来的,自己老爹再牛气,也没见守备大人,参将大人给自己老爹送点什么吧,老爹倒是送的不少,可估计人家都看不上眼,可钱无病可好,连到了京师宅子都不用买,开始说衙门里有好处,后来直接就他们指挥使大人送了套宅子给他了,这宅子,比自己家还大,可自己家在哪里,这宅子在哪里啊,这钱无病也未必太能耐了一些吧! 事到如今,他倒是不急着去兵部办自己的事情了,反正也不急在那么十天八天的,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自己总得多玩一下,多见识一下吧,要不,那岂不是白来了一趟,有了钱无病这个落脚的地方,他觉得自己不玩个三两个月,那都有些对不住自己了。 所以,第二天钱无病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就带着自己的从人,兴致勃勃的出去了,到了晚上才回来,以至于,他错过了一场让他后悔莫及的好戏:锦衣卫大战东厂,光是这个名头说出去就够刺激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一大早,钱无病亲自去带人接了李凤儿到自己新的宅子来,回来的时候,被东厂的几个人堵住了门口。以前钱无病做校尉的时候,对于东厂的人是敬而远之的,一点都不想和他们扯上什么瓜葛,但是,眼下既然做了锦衣卫千户,这种态度,却是不行了,那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了。 那几个东厂的番子,也嚣张无比,根本不说什么直接就叫钱无病跟他们走,若是李凤儿没在身边,钱无病跟着他们去看看怎么回事情也就算了,可好死不死的是,这东厂番子带来的人中,有人口花花,居然****到了李凤儿的头上了。 钱无病这还有什么客气的,别说东厂,就是刘公公来了,他都照打不误了,一声令下,新宅子里急欲在新主人面前表现的仆役厨娘们,拿着木棍扫帚棒子勺子什么的,就把这几个番子给打出门去了,番子又怎么了,咱们主家还是锦衣卫的千户呢,你都欺上门来,不打得你连自己妈妈都不认识你那在主人面前,叫做咱们不中用了。 于是,这几个番子灰头粉脸的在钱家门口悲剧了。 124.第124章东厂拿人 “你给我等着!” 一般情况下,当两方发生冲突的时候,叫嚣出这样的话来的,都是吃亏了的那一方,当然,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我家大人是某某某!”或者是“我爹是某某”之类的词句,就好像眼前,几个灰头灰脑的番子一样,从地下爬起来,连身上的灰都没有掸,就恶狠狠的朝着钱府那逐渐关上的大门叫道。 钱家附近几个宅院,有人远远的出来,看着钱家门口发生的事情,而更远处,也有路人驻足下来,看着这几个吃瘪的番子,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楚那些人说些什么,但是,那幸灾乐祸的味道,简直是人就可以感觉得到,这让这几个番子更是觉得大丢了面子,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丢下几句狠话,这宅子里的人没有反应,番子们气冲冲的走了,倒是钱府的新任管家孙乾微微有些担心自己主人,虽然主人看起来也是很不含糊的样子,但是,这打的毕竟是番子啊。 “来,凤儿,别为这等小事蹙着个眉头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对了,这位是孙倩,我的义妹,以后你们姐妹相称吧!” 李凤儿笑着像孙倩礼了一礼,一双妙目眼波流转,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格楞今天不错,回头我请你吃大蹄髈,以后跟着我身边,就要像今天一样,我说揍谁,你就冲上去揍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出了事情,我给你担着!” “其实,他们几个很好揍的!”格楞憨呼呼的笑道:“都没啥力气,要不是怕把人揍坏了,我打死他们!” 李凤儿掩嘴而笑,什么叫很好揍,这揍人还分好揍不好揍吗,这话也就没啥心眼儿的格楞能说的出来。 “少爷,这些人是东厂的番子啊,虽然少爷不把他们放在心里,但是他们叫上一些人在门前呱噪,外人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对少爷的声誉总是有几分不好的,您看,是不是知会牟大人一下,从镇抚司调几个人来,防止这些番子来捣乱!” 钱无病下意识的摇摇头,这些番子出言对李凤儿不敬,自己揍他们一顿算是轻的,若是皇帝知道了,砍了他们的脑袋都不奇怪,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旋即他也反应过来,这不正是看看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到底对自己的支持有多大的的力度的好时候么,若是这位指挥使大人不闻不问,自己也不用傻乎乎的将来和钱宁对掐的时候,指望从他这里得到帮助了。 “也好!”他点了点头,这孙乾算起来,以前也是牟斌的人,这事情就让他去办好了。 “你去牟指挥使那里去一趟,将这事情给他禀报一下,无论牟大人作何决断,你都马上回来禀报我就是了!” 孙乾点点头,应声而起。 俗话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钱无病这边的情况暂且不说,让我们回头看看那几个抱头鼠窜而去的番子此刻在干什么。 打了小的,自然小的要去大的面前去哭诉,这几个番子也不例外,此刻他们正老老实实的跪在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面前,战战兢兢的将今日的事情,略略有那么一点点夸大的陈述了一遍。 中年人叫余雄,东厂三位大档头之一,也是刘瑾刘公公在东厂最得力的爪牙。顺便提一句,昨日里在刘公公那里,为刘公公奉上钱无病钱大千户的所有资料的,也正是这位大档头,只不过,那时候,他又是另外一副面孔而已。 “你们亮明了身份来意,他们还是动手了?”他看了看眼前有些狼狈的番子,沉吟了一下,再一次确认道。 “是啊,大档头,那锦衣卫千户,根本就没有把大档头放在眼里,不仅拒绝了大档头的邀请,还将小的人狠狠的揍了一顿,咱们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啊!” 那锦衣卫千户有胆子直接和东厂的人动手?虽然眼前自己的手下言之凿凿,但是,余雄并不怎么相信,难道那锦衣卫千户就不知道,这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信号吗?锦衣卫和东厂虽然这两年来水火不容,下面的人也有不少的摩擦,但是到了千户这个层次直接和东厂的人动手,那其中的意味,就得让人好好的琢磨了。 要说这千户背后没有人授意,余雄是有些不大相信的,是牟斌这个指挥使么?这牟斌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老虎屁股也敢摸,难道不知道刘公公放任他不管,可不是忌惮他什么,纯粹是没有闲心弄到他身上来而已,他这是要作死么? 要怪的话,也只能怪刘公公给他调查这钱无病的时间太短,虽然东厂如今在市井中的力量确实大过锦衣卫,但是一夜之间,有能打听出多少有用的事情,能够将钱无病摆在明面上的资料收集齐了,这已经就是他称职的表现了。 虽然不知道刘公公为什么对这个千户感兴趣,还让他和这个千户接触一下,但是在他的心里,这个锦衣卫千户,还是在敌对的阵营里的,至于接触,他这个大档头,论起身份来,若是放在锦衣卫里,那就是仅仅次于他们指挥使的存在了,要接触,也只能是钱无病这个千户,老老实实客客气气毕恭毕敬的来拜见他才成,自己派人去请他,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夯货。 钱无病任命为西城千户所的千户的事情,倒是他打听出来了,但是,即将掌管南镇抚司这样消息,他却是打听不出来,到现在,这事情还仅仅只限于皇帝,锦衣卫指挥使和钱无病本人三人知道,他到哪里打听去。若是他知道了对方不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千户,而是即将手握大权的南镇抚司镇抚,那么,他和钱无病接触的方式,一定会稍稍有那么一点点改变,至少,不会再有那么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了。 说一千道一万,这事情一开始他就错了,刘公公是想着让下面的人接触来,看有没有笼络钱无病将钱无病拉到自己阵营的可能,而他将刘公公的精神领会得稍稍有那么一点偏差,而此刻,这几个招惹了李凤儿又隐瞒了这事情的番子回来一番添油加醋,更是让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拿人!”他冷冷的说道,这就是他对这件事情的决断。 下面那几个番子,脸上的神色为之一振,拿一个锦衣卫的千户,这次可露脸的紧了,我看这帮穿着飞鱼服的家伙,还敢不敢再对东厂不敬。 “要不要请驾贴?”他们继续请示道。 余雄沉吟了一下:“还是不用了,人拿回来了就行了!” 说道驾贴,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在大明朝,锦衣卫就是秉承皇帝的旨意,也不是想随便拿人就拿人的,这皇帝的旨意,从宫里出来,在司礼监里转一圈,盖上司礼监的大印,然后,再去刑部找刑科给事中“佥签”,经过了这样的一个流程,这锦衣卫拿人才叫名正言顺,而不是动私刑泄私愤。 有些讽刺的是,这驾贴本来基本是锦衣卫专用的物什,但是,自从东厂势大以来,这驾贴的原主儿用的倒是不多了,东厂却是把这驾贴玩的极为娴熟,到了如今,外人看来,这驾贴是厂卫专用的,实际上却是东厂专用的了。 这番子在钱家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一直琢磨着报复,这话说的极为阴险,有了驾贴,钱无病在嚣张,也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东厂的人回来,他如是敢反抗的话,就算东厂的人将他格杀当场,也绝对是名正言顺无人诟病的,连皇帝的意思你都敢不遵从,这不是造反是什么,杀你个没商量。 而余雄之所以拒绝自己属下的建议,自己也是有考虑的,这要是请了驾贴,那肯定是要刘公公用印的,这事情是刘公公交代自己去办的,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大张旗鼓的惊动刘公公,那似乎也显得自己太没用了一些,至于用驾贴和不用驾贴,对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与区别么?东厂挟雷霆之势而去,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不成。 五十多个番子,在几个档头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出了东厂,朝着西城那边而去。这样的动静,过了年之后还是第一次,别以为大明朝的官员,一个个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当糊涂官的,这样的事情,他们还是很关心的,尤其是这东厂如今可是刘公公手里的工具,这番出动,这是哪位大人要倒霉了? 这有心人想知道个究竟,自然是要跟着番子们去看个明白的,他们不可能去问东厂的人,东厂的人肯定也不会告诉他们,这一路上,街上那些喜欢看热闹的闲人,还有各家各府派出来看个究竟的家人们,也远远的跟着这群气势汹汹的番子,没多少时候,竟然这些番子身后有了几十百余人之多,更搞笑的是,这些人中,有互相认识的,还不忘记在远远吊着这些番子的时候,互相道一声“过年好!” 125.第125章厂卫之争内阁缄口 李东阳也是关心东厂这闹腾出来这些动静的一人。 李东阳,内阁大学士,当朝首辅,弘治年间“刘公断,李公谋,谢公尤侃侃!”中的李公谋,说的就是他,为人正直且足智多谋,好吧,这样说一个能够混上内阁大学士的人物,似乎有些多余了,能到那个位置的,能有几个简单的呢。 这里重点要突出的,是他的正直!是的,他是忠臣,清臣,如假包换,昔日弘治年间的三位阁老,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人在内阁,可以说,他也是如今大明朝稍有的让刘瑾有些头疼的人物之一。 谢迁,刘健在刘瑾刚刚祸乱朝纲的时候,就勇敢的跳出来,喊着要诛杀八虎的口号逼着皇帝动手,而他,看的更远,果然事情如同他所料的一样,以刘瑾为首的八虎的反扑,直接就让这两位在名誉天下的阁老回家种田去了,而他依然好好的呆在内阁里。 他想不想扳倒这些为祸大明的家伙,想!但是,他虽然正直,但是并不愚蠢,甚至这人还有几分宦海沉浮历练出的圆滑,他在等待时机,等待可以将这几个祸害一棍子打死的时机,这样的人,当刘瑾的爪牙大肆出动而实现他又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不关心。 “老爷,番子们去了西城锦衣卫指挥使牟大人的外宅,正堵在门口叫门呢,看来,这些番子是对着牟大人去的!” “老爷,小的刚刚打听到,番子们去的那宅子,以前的确是锦衣卫指挥使牟大人的,不过最近却是换了主人,好像是送给了他下属的一个千户,如今番子只要要拿的就是此人!” “老爷,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虽然没动兵器,但是看起来那个锦衣卫千户不仅仅是个愣头青,而很不含糊,宅子里埋伏了几十百来个锦衣卫,这大门一打开,锦衣卫们就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木棍刀鞘,对着番子们没头没脑的就打,番子们猝不及防,被打的四处逃窜呢!” 李东阳躺在自己的靠椅上,听着去打听消息的家人,流水般的报来的消息,嘴角不禁微微露出了笑意,就连桌上待处理的公文,此刻他都放下了,这个时候,听到这样有趣的事情,可比批阅那些公文有意思多了。 仿佛是身临其境一样,半柱香的功夫,消息又更新了。 “事情大条了,原来那是南镇抚司新任镇抚的宅子,东厂的那些番子,连驾贴都没有,就这么打上门去,这新任的镇抚占住了道理,正在派人在街上四处锁拿这些番子呢!” “小的人随着锦衣卫,一直跟到南镇抚司,那些锦衣卫好像将这些在他们大人面前闹事的番子,都丢进了南镇抚司的大牢,东厂那边还没有反应,不过,估计这消息早就传了回去,眼下大家都在等着看东厂那边怎么做呢!” “有意思,有意思啊!”李东阳抚着胡须,呵呵的笑了起来,“拿人的反而被人给拿了,这一次刘瑾那老东西,脸可丢得大了!” “老爷,锦衣卫指挥使牟大人求见!”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了家门们的通报,若是平日里这个时候,李东阳肯定不会见牟斌,不过,此刻他只是稍稍沉吟了一下:“请牟大人进来吧!” “见过阁老!”指挥使牟斌和李东阳是老相识了,甚至李东阳为了从刘瑾手下搭救几个敢直言的官员,还欠了牟斌一点小小的人情,此刻见到李东阳风风火火的进来,他大致猜到牟斌要说些什么了。 “牟大人这个时候来看我,是来看我有没有偷懒的么,哈哈,我今日可是告了病,在家里歇息呢!” “阁老说笑了!”牟斌苦笑了一下,以这位阁老的精明,他相信自己的来意,对方已经完全清楚,这个时候,正等着自己开口,他好还人情呢。 “外面的事情,想必阁老已经知道了,牟斌前来,是想请阁老给拿个主意的!” “拿什么主意,你锦衣卫今日里突然威风了一把,老夫也很奇怪呢,牟大人这是谋定而后动,终于打算和东厂一争长短了?” “阁老!”牟斌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个调侃自己的大学士,“我只是派点给钱镇抚,哪里知道钱镇抚的生猛,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如今事情做下了,刘公公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阁老,我需要内阁给我点支持!” “哦,下属惹出来的事情,连累了你这个指挥使,而你又不想面对刘公公的怒火,所以,希望内阁帮你说说话?”李东阳笑容收敛起来:“以牟大人的身份,去见陛下,岂不是更省事一些,有陛下一句话,下面这些小的们瞎胡闹,也不就过去了?” “可这事情,肯定是有人要出来承受东厂的怒火的,不是那钱镇抚,就是我,这钱镇抚是陛下刚刚亲口提拔的,刘公公要是动他,陛下脸上肯定不好看,我想来想去,似乎,这个替罪羊,我当最合适了!” “牟大人太妄自菲薄了!”李东阳呵呵笑了一声,却是不表态,厂卫相争,这内阁贸然介入,似乎有些犯忌讳,但是,这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一直以来,和内阁,尤其是和他的关系都相处得不错,真要是刘瑾把他弄了下来,换上另外一个刘瑾的人,似乎对内阁来说,也不是个什么好事。 “陛下现在身在何处?”半响,他捻这胡须慢慢的问道。 “这个时辰,应该还在豹房!” “牟大人,你刚刚说你手下的这个镇抚,是陛下亲口简拔的,不如带着这个人,去见一见陛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刘公公此刻也应该在豹房,大概这个时候,这个事情,也传到他耳朵里去了,你若是跑的快,没准还能在刘公公请到圣旨的时候,见到陛下一面!” 他悠悠的说道:“厂卫的时候,都是天家的事情,这内阁实在是不好说话吧,若是其他设计到了朝廷官员的事情,倒是好说,这事情,至少明面上,我是帮不了你多少了!” 明面上帮不了多少,你就是说,暗地里是可以帮忙的了。牟斌正在思忖,只见得李东阳缓缓的坐了起来,拿起公文,而门外也适时传来了一声:“送客!” 126.第126章皇帝太偏心了 准确一点来说,钱无病这个时候,还不能指挥南镇抚司里这帮阴沉沉的锦衣卫的,他的任命还没人知道,可惜的是,牟斌将人派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放话了出来,你们这些人,就是给顶头上司干活去的,都给我机灵点用心点。 而实际上,南镇抚司也不需要想西城千户所那样,还有个等候前任离任,然后交接的过程,南镇抚司的镇抚一直就是牟斌兼任的,有了他这一句话,这次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对钱无病简直的令行禁止,命令执行起来,一点折扣都不打。 这可就苦了那些先是吃了一顿打,然后被拎进了南镇抚司的那些番子们,可以预见,如果东厂去捞人的速度慢一些,这些番子,可就不是鼻青脸肿吃点苦头那么简单了。 还好,东厂的反应速度,还是对得住它的名声的,钱无病将这些番子带到东厂,不到半个时辰,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和东厂大档头余雄,几乎同时出现在了这平时门可罗雀的南镇抚司。 “牟大人好威风好煞气啊!”在南镇抚司外,领着一帮番子的余雄一脸的阴鹜,看着匆匆而来的牟斌,口中不无怨气的说道。 “哪里比得上余大档头威风煞气!”牟斌反唇相讥,他忌惮刘公公,但是,对东厂的大档头却没多少忌惮,自然也不用看对方的脸色。 “废话我就不说了,我人都来了,你们锦衣卫交人吧!”余雄根本不是和他寒暄,抱着双臂,大剌剌的看着牟斌,“还那位钱千户,也请他一起去东厂坐坐吧,今日的事情,我总得对我东厂上下,有个交代!” “是钱镇抚,不是钱千户!”牟斌先是更正了一下他的说法,身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就算他有再多的顾虑,这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不会掉链子的。 “请钱镇抚去东厂,这是个什么章程,驾帖给本官看看!” “不过去请钱镇抚去聊聊天,喝喝茶,要什么驾帖!”余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话说到这个地步,几乎没法谈下去了,殴打一位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他没这个胆子,但是,让番子们把这南镇抚司围个水泄不通,他倒是做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只要不和牟斌直接冲突,他整治那个钱镇抚,还是不一句话的事情么? “只怕余大档头要失望了,钱镇抚要随着本官去豹房觐见陛下,你的事情,只怕要等等了,至于钱镇抚想不想去东厂聊天喝茶!”牟斌嘿嘿笑了一声:“那得看他的意思了!” 说完,他袖子一摆,直接带着从人走进了南镇抚司,留下余雄带着一帮番子,两眼怨毒的看着他的背影。 正如李东阳所料的一样,牟斌和钱无病赶到豹房求见朱厚照的时候,刘瑾正在朱厚照身边说着什么,而朱厚照一宣了他们进来,就脸色不渝的直接对着牟斌问道:“怎么回事,锦衣卫和东厂怎么打起来了,还把东厂的人给抓了!” “陛下,此事是因为东厂的人无端要捉拿我锦衣卫大员..” 牟斌的话没说完,朱厚照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钱无病,你来说,这事情是你弄出来的是吧!” 刘瑾在一旁,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站在牟斌身后的这个年轻武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钱无病,只不过,钱无病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太好,他看见过太多的人在觐见皇帝的时候,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了,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似乎对天家,少了那么一分敬畏之心? “陛下,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钱无病口齿伶俐的很,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当然,对于东厂番子用言语****李凤儿的过程,他稍稍说的详细了一些,而对于后面自己对付东厂番子的手段,只是风轻云淡的提了几句。 朱厚照爱玩是爱玩,却是不傻,钱无病一说,他就明白为什么钱无病如此大动干戈,一点东厂的面子都不给了,忍着怒气,听完了钱无病的说话,他扭过头来,对着刘瑾问道:“眼下提督东厂的谁,我记得好像是你举荐给朕的人吧,这人做事情如此跋扈,厂卫一体,他居然没有朕的旨意,就敢上门捉拿锦衣卫的镇抚,他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天知道他打着朕的旗号,在外面做了多少不法的事情!” 板子要打到东厂身上了,刘瑾心里有些委屈,陛下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不过,脸上他却是低眉顺目的说道:“是戴彬那奴才,老奴见他平日里还算勤勉,办事也用心,这才向陛下举荐了他,没想到这奴才一旦有了陛下的青睐,就如此无法无天起来,老奴识人不明,请陛下责罚!” “责罚你干什么,这事情又不是你做的!”朱厚照看了他一眼,恨恨的说道:“他这差事,就不要干了,宫里浣衣局也好,酒醋面局也好,那么多的去处,他干不好差事,就到这些地方,给他寻个位置养老吧!” 刘瑾点头应了,看似气焰嚣天的东厂厂公,就在皇帝的一句话中,决定了他的命运,这戴彬本来就是刘瑾推上东厂厂公这个位置的傀儡,拿下他,刘瑾倒也不怎么心疼,只是,他又多看了钱无病的几眼中,已经带了一丝敌意,就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几句话,就因为他胡作非为一番,这就拉下了一个厂公? “陛下,那些番子怎么处置,微臣刚刚上任,办事也掌握不了分寸,如今东厂的人,还在镇抚司的大牢里呢!”钱无病火上浇油的请示了一句,以朱厚照这个时候的心情,这些番子可想而知,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 “还怎么处置,难道还请他们出来吃顿酒不成!”朱厚照眼睛一翻,“这事情你看着办,就不要再问我了!” 那就是随便自己整治了,钱无病满意的点点头,这次厂卫争斗,就此落下帷幕,看来,最后的胜利者,是锦衣卫了。 “好了,朕有些气闷,你们都出去,哦,钱无病你留下,朕还有话问你!” 127.第127章帝王不过小孩子 刘瑾和牟斌躬身退了出去,一直到了殿外,刘瑾才微微摇摇头,笑着对牟斌说道:“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你说是不是,牟大人?” “刘公公说笑了,不成器的家伙,锦衣卫里倒是不缺钱镇抚这样的有冲劲的年轻人,刘公公以前看好的钱宁钱千户,不也是后生可畏吗?”牟斌淡淡的说道。 “嘿嘿!”刘瑾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却不言语,等到牟斌离开之后,他却轻轻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着殿内的动静。 陛下会和这个年轻的锦衣卫说些什么呢,他实在是有些好奇,为了这个年轻人,陛下甚至连自己的意见都没问,就把板子打在了东厂的身上,这年轻人,究竟有什么法子,能让陛下如此恩宠于他? 钱无病看着面前搓着手的朱厚照,微微笑着,朱厚照将他留下来要说些什么,他大概还是猜得出来的。 “凤姐儿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吧,这事情你今儿办的很好,朕要大大的赏赐你!”转了两个圈,朱厚照大概是在想要赏赐什么东西给钱无病,歪着头想了想:“这东厂也得要人看着,要不然,这些家伙都能翻天了,朕的人他们也敢动心思!” 他看着钱无病,满怀期翼的问道:“要不然,你来干这个东厂的提督吧!” 钱无病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东厂厂公那必须得是宦官啊,他还不想割了进宫。 “陛下,陛下,这东厂提督,必须是宫里的人啊!”他委婉的提醒道:“微臣实在是、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啊!” 朱厚照看着他,哈哈笑了:“也是,这事情你干不了!” “就是,微臣干这锦衣卫,干的挺开心的,牟大人又器重微臣,微臣还打算在锦衣卫大干一番呢!”听的朱厚照这么一说,钱无病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归位了。帝王心思果然深不可测,自己要不坚决一点,以后别人见了自己,可就要叫钱公公了。 “不过,你这事情提醒我了,凤姐儿眼下身边没有人照顾,我这总不放心,要不,你从我这豹卫里,挑几个人,充作凤姐儿的护卫吧,这样我心里也踏实一点,不怕那些不开眼的再惹凤姐儿生气了!” 朱厚照见到钱无病推辞,也就不提这事情了,他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的,他就这个性子。 “这个,怕是陛下的侍卫,微臣和凤儿都指使不动啊!”钱无病有些发愁,这些豹卫,他可是听说了,都是从京中各卫挑出来的佼佼者,而且大都是因为身手好出身好,才被选在皇帝的身侧,这些人里头,没准随便挑一个,就是京中二品三品大员的子侄,他可不想请几个大爷回家。 “对了,在大同的时候,陛下应该见过我那几个属下,那几个属下身手也过得去,心思也缜密,我看就他们几个人不错,更要紧的是,他们是锦衣卫的人,若是对凤儿的指使,阴奉阳违的话,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 “那好,那好!”朱厚照从善如流,“就这么办,你去安排吧!” “只是这几个人,在大同的时候,被陛下钦命随驾,也不知道如今在哪里!”钱无病有些为难的说道,他心里还是属意雁七雁九两兄弟的,这两人身手不错,而自己从南京把他们带出来,也算是给了他们前程,这忠心自也不成问题,眼下他可用的人太少了,这个时候,不问皇帝把这两人要回来,什么时候去要。 “你问问张永吧!这事情朕没在意!”朱厚照毫不在意的允了,他心里头他还挂记着李凤儿呢,而说完了正事的钱无病,也终于在得到皇帝的点头之后,把话题转到了李凤儿的身上。 “凤儿倒是没受什么惊吓,她久在大同,也没听说过东厂的名声,而且微臣也处理的还算迅速,这事情应该是对凤儿没多大影响!” “这就好,这就好!”朱厚照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对了,无病,你说过几天,朕邀请凤儿出城外打猎,这样好不好,也算是给她压惊了。朕在城外还有几个庄子,景色还是不错的,老是闷在家里,这人都会闷坏的,得时常出来散散心才好!” “陛下,眼下是正月,哪里来的猎物可打..” 钱无病哭笑不得。 “没有猎物么,朕怎么和刘瑾说这事情,他一点磕绊都不打呢!”朱厚照有些奇怪,钱无病在心里撇了撇嘴,刘公公为了讨你欢心,弄点猎物又有何难,你玩得兴高采烈,可就不知道那些猎物全部都是刘公公着人放了去的。 “那正月里还有什么好玩的!闹花灯么,可十五已经过了啊!”果不其然,听说打猎行不通,朱厚照转身就琢磨起别的玩乐的法子。 “其实,陛下想要约凤儿出去,并不一定需要什么名目的,凤儿初到京城,对京城各处都不熟悉,而陛下则是熟悉的很,带着凤儿到京城各处走一走,我想,可比打猎什么更合她的心意。” “这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钱无病肯定的点点头。 “那成,明日里朕就去你家,给风儿姐当这个向导,好好的逛逛北京城!” .. 从豹房回来,钱无病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南镇抚司,这个时候,围在南镇抚司门外的那些番子,已经一个都见不到了,皇帝的旨意一下,那简直是雷厉风行,东厂厂公都倒霉了,这些虾兵蟹将哪里还不知道风向如何,就连他们失陷在南镇抚司的同僚们,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上了,早就一哄而散了。 有下属来请示,这些被扣压在南镇抚司大牢的番子,该如何处理,钱无病稍稍想了想,“先晾他们几天,咱们也不用给他们上手段,看他们识相不识相,兄弟们清苦了这么久,这有人干巴巴的送点银子来给兄弟们花销,我这个做镇抚的,总不能挡兄弟们的财路!” 这番话,听的南镇抚司的那些个锦衣卫们,眉花眼笑,他们干的就是这差事,吃完囚犯的孝敬再吃家属的孝敬,只不过这南镇抚司的牢房,空了太久了,看着东厂大理寺那边的同行一个个吃得油嘴滑舌的,他们眼睛都绿了,如今这位新上任的镇抚大人,摆明了让他们放手去压榨油水,这种事情,那还一个个不干得欢天喜地啊! “大人英明,这帮番子,平日里好处捞得够多了,也是时候让他们吐出来一点了!” “嗯,就当是我给诸位兄弟的见面礼了!”钱无病慷他人之概,一点都不心疼。 忙完了这档子事情,他又急急赶去牟斌的府邸,这次冲突,他也看清楚了,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他还是非常支持的,这君投我以桃,我自然报之以李,适当的表示亲近感激,这是一定要有的。 不料,他这一去,却是扑了个空,牟斌从豹房回来,不知道绕到哪里去了,居然还没有回府,他只得在牟府留下口信,有些扫兴的回家去了。 他自然不知道,牟斌从豹房出来,没有直接回府,那是绕了一个弯子,直接到李东阳家里去了。他要对牟斌投桃报李,同样的,牟斌也要对指点他的李东阳投桃报李,两人这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东阳的指点,虽然就那么短短的一句话,但是,放眼整个大明朝,能够得到李大学士指点的,又能有几人,他知道这事情是钱无病惹出来的,也知道钱无病在皇帝面前,得了些恩宠,但是,他可没想到这恩宠是如此的深厚,皇帝仅仅只是听了钱无病对事情的陈述,就毫不犹豫的站在锦衣卫的这边,甚至不惜为此将戴彬从东厂提督的位置上赶了下来,这对牟斌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意外之喜了。 李东阳是怎么看得出来,自己带着钱无病去觐见陛下,这事情就算是刘瑾歪嘴也歪不过去了呢? 带着这个疑问,他走进了李东阳的客厅。 “钱宁!”李东阳听完牟斌的话,并没有卖关子,而是从嘴里淡淡的吐出了一个人名。 “钱宁?” “牟大人应该对钱宁的发迹之路很是清楚,也是,我这是老糊涂了,钱宁本来就是锦衣卫的人,牟大人作为指挥使,怎么又会不清楚呢?” “阁老的意思,是这陛下如此器重这钱无病,钱无病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钱宁?” “你错了!”李东阳悠悠的说道:“不是陛下器重这钱无病,而是陛下看这钱无病顺眼,对了脾胃,至于钱无病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钱宁,那就得看牟大人的驭下之道了,同样的事情,牟大人总不归让他发生第二次吧!我只是说,钱宁此人发迹,未尝又不是陛下看此人顺眼呢?” “陛下的心性,远不及先帝成熟稳重,这才让刘瑾等人如今风光的局面!”李东阳也不深说,到了他这个层次,话说个三分就够了,懂的,自然就懂了,不懂的,那就让他继续不懂好了。 牟斌是懂的那个人,他知道,李东阳是在说陛下还是小孩子心性,这看顺眼了一个人顺眼,自然什么事情都顺眼,而今儿东厂撩拨到了钱无病的头上,陛下自然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伤害,这才乾纲独断,直接给了东厂一顿板子。刘瑾等人顺着陛下的心性办事,自然得了陛下的欢心,而自己居然这么久,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好险啊!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要是自己在钱无病派人来求援的时候,坐视不理,这不仅让钱无病记恨上了,恐怕就是陛下也觉得自己不大称职,没准这一次,自己就和东厂那戴公公一个遭遇了。 得亏自己一开始就将赌注压在了钱无病的身上,他拍了怕胸口,脸上露出了后怕的表情。 “明白了?”李东阳斜睨了他一眼。 “明白了,谢阁老点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128.第128章虎巡领地不明觉厉 雁七不紧不慢的跟在钱无病的身后,看着钱无病巡视这南镇抚司各个有司衙门,心里头有些感慨。 原以为被这个已经失踪了的上司塞进了御马监,自己两兄弟就算是交了好运,虽然挂着锦衣卫的衔头在御马监里地位有些尴尬,但是,无论是饷钱福利,御马监里倒是没有忘记他们,甚至还高出一般的官兵。 虽然上面没有做出明确的指示,但是,他琢磨着,稍微走点门路,将自己的军籍从锦衣卫那边落在这御马监或者是府军前卫,应该是问题不大,毕竟他们两兄弟的事情,是提督张公公亲自过问了的,要不然,偌大的御马监,哪里有他们两个外地的小小锦衣卫的立足之地。 不过,他还是有点怀念自己的那位年轻上司,这没有直接的上司的感觉,就好像是没有了娘亲的孤儿,空空荡荡总感觉没有依靠。他们隶属于南京的锦衣卫千户,就算找到京师北镇抚司,人家也未必待见他。可惜的很,传来的消息是自己的那位年轻上司,已经在大同殉国了。 他都在和自己兄弟商量,是不是给南京的慕镇抚去封书信,好好的说说自己兄弟眼下的尴尬境地了,可是突然之间,自己那位年轻上司又起死回生了,这还不说,这眼睛一眨,居然成了南镇抚司的镇抚,这可是他们兄弟出身的地方,转悠了一大圈,他们兄弟可算是真正回了娘家了。 所以,当张公公派人来让自己去找钱镇抚报道的时候,两兄弟几乎是以入洞房的速度,收拾东西来到了南镇抚司,而百户大人,对了,眼下要叫镇抚大人了,也毫不见外的立刻让两人做了他的亲随,两人悬乎了几个月的心思,终于算是踏实了。 当然,同时炙热起来的,还有他们心里蠢蠢欲动的那份野心。镇抚大人这官儿升的太快,换句话说,这根基实在是有些欠缺了,手底下几乎没有多少信的过的可用之人,这一点,他们兄弟非常的肯定。要不然,他们兄弟也不会被镇抚大人想起来。这对他们兄弟,何尝又不是一个机会,能够在镇抚大人面前做些功劳,镇抚大人哪怕就是随手提拔一下,也够他们兄弟受用好久了,要知道,在小旗这个位置上,他们兄弟可是呆了好几年了。 钱无病慢慢的走着,听着南镇抚司的一个百户,介绍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情况,和北镇抚司相比,南镇抚司的规模职能都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正如朱厚照所言,钱无病干的就是一个牢头的活,南镇抚司作为从属于北镇抚司的衙门,主要除了纠察,肃纪锦衣卫的内部以外,也就剩下关押人犯这个职能了,所以,南镇抚司里三个百户,倒是有两个百户就负责这诏狱的。 眼下给钱无病介绍情况的,就是这两个百户中的一个,姓黄,一口黄黄的大板牙倒是和他的姓氏很是相配。至于另外一个,当然是缉拿追捕那些犯了过失的锦衣卫的了,若是其他的朝廷官员,被皇帝下到诏狱,自然有北镇抚司的同僚将人抓了送来,倒也不用他们操心。总而言之,南镇抚司就是一个对内的衙门。 “除了昨日里抓来的这些番子,咱们大牢了,连一个朝廷的犯官都没有了?”钱无病看了看空荡荡的牢房,大为惊奇。他可不知道,皇帝可就是看这这里清静,才让他来这里的么。 “也不全是这样,咱们诏狱分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监牢,昨日里抓来的那些番子,都关押在属下负责的‘宇宙’两个监牢里,属下负责四个监牢,其他的两个监牢,也还是有几个历年没有出去的犯官的,只不过,这还是先帝在的时候送进来的,皇上一直没有旨意下来,这些人也就关在这里了,好像被人忘记了一样!” “大人要去看看么?” “嗯!”钱无病点点头,那黄百户满脸堆笑的将钱无病朝着另外一处监牢引去。 咦,钱无病一脚踏进这监牢,心里就禁不住微微惊奇了一下,这和自己刚刚见到关押那些番子的牢房,可是大不相同啊,至少,监牢里那种特有的腐臭阴森的味道,这里就淡薄了许多。 监牢有些大,被隔成了一个个的小的隔间,钱无病越看越是惊奇,这些小的隔间里,床铺,桌椅,马桶一一俱全,若是不知道这里是锦衣卫的诏狱,说这是客栈的客房,都有人相信,当然,这比客栈的客房,要简陋多了。 但是,这是牢房啊!这样的牢房,人关在里面,除了人没有自由以外,这和住在客栈有什么区别,尤其是他看到几个有人的牢房里,居然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以外,还有厚厚的一叠书,这连消遣的东西都有了,这些犯官的日子,还真的好过的很啊! 大概是看到钱无病脸上的惊奇之色,黄百户低低的解释道:“关在这里的这些个大人,犯的过错也不是很大,皇上着人拿了他们,转眼就忘记这档子事情了,属下们也不好苛待这些大人,谁又说的准没一天,皇上又想起了这些大人,赦免了他们的过错,若是属下们太过分了,这日后这些大人们官复原职了,属下们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了!” “这些人在这里,他们家里人打点的银子,也花了不少吧!”钱无病微微笑道,这样的做法,他当然认可,而且,牟斌亲自掌管南镇抚司的时候,也没对这做法表示什么,他萧随曹规,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黄百户有些尴尬,自己的这位上司,问的太直白了。 ”没事,我就随口问问,兄弟们要得过日子的嘛!”钱无病大度的摆摆手,却不知道,这黄百户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这些银子,一定不忘记给这位顶头上司一份最大的,他这么说,看不就是暗示这银子,他也要分润一份么。 几人声音大了些,空荡荡的走廊里,声音传得很远,钱无病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的“嗤”的一声笑声。 黄百户脸阴沉了下来,这当着自己的面笑话自己的上司,这是打自己的脸啊,你们真以为老子待你们优渥点,你们就是大爷了。 “杨大人,怎么,这几日日子过的无聊了,都有空取笑小的们了?” 129.第129章忠臣良将老少对酌 “老夫可是穷的叮当响,一文钱都没有打点你们的!”那杨大人似乎哼哼唧唧了几声,悠悠的说道。 你大爷的,要不是李大学士隔上那么几个月就过来探一次监,你以为咱们大伙失心疯了,把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黄百户脸色黑的像刚刚挖出的煤炭一样,心里却是将这个不知道好歹的杨大人骂了几百遍,平日里大伙儿可没亏待你大人,你在镇抚大人面前拆咱们兄弟的台,是个什么意思,不行,县官不如现管,就算你是李大学士的旧识,日子也不能让你过了太悠闲了,镇抚大人走后,得给你添添堵,李大学生真要把你放在心上,早就把你弄出去了不是。 钱无病稍稍走前了几步,远远看清楚了那牢房里头的情形,之间一个清瘦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卷,正躺在床铺上,摇头晃脑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种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们这些俗人,又怎么会领会到其中的好处!” 是个酸丁!钱无病笑了笑,这是读书读糊涂了吧,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上官儿的,不过,这样的迂腐样子,当了官也被人弄进闹房里头来,也算是正常的很了。 “这人是谁,真如他所说,那咱们锦衣卫可就成了客栈的小二了,谁到咱这诏狱里头,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大人,此人叫杨一清,入狱之前,是陕甘总督,三边总制,因恶了九千岁,去职后被抓到东厂,后来不知道当朝阁老李大学士用了什么法子,将此人转到咱们这里来了,看在李大学士的面子上,兄弟们一直对杨大人客气的很!” “大人物啊!”钱无病微微吸了口凉气,大同镇总兵王苻他是见过的,那还是大同一镇的总兵,手下就十来万人,镇守大同,谓之为国之柱石都不未过,而此人居然总制三边,那岂不是比那王苻更胜了一筹。 “是啊,可惜得罪了九千岁!”黄总兵赔笑道:“若是数官儿大小,杨大人可是入狱之前这里最大的了!” “屁的九千岁,不过是一个阉狗而已!”杨一清听得外面话语,眼睛没离开书本,嘴里却是不屑的说道。 “杨大人!”钱无病走到监牢门口,笑嘻嘻的朝里面打了个招呼。这是牛人啊,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刘瑾刘公公居然没弄死他,看来,这人还真值得自己的手下好好的伺候着了。 “你是谁,新来的看守么!”杨一清这次终于把目光从书上挪了过来,朝着钱无病看了一眼,却又飞快的将眼光放了回去,好像书上的那些字,可比外面这个笑嘻嘻的锦衣卫好看的多了。 “这是咱们南镇抚司新任的镇抚大人!”黄百户在一旁狐假虎威的说道。 “哦,牟斌呢,刘瑾终于朝牟斌下手了么,能支持到现在,牟斌也算是不容易了,小家伙,你是谁的人,今日来,是来送老夫上路的么?” 钱无病哑然失笑,不过,这笑完之后,心里却是涌起了一丝敬佩之意,这杨一清说起自己的生死,好像不关他的事情的一样,这分明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样的人,直到现在,还在鄙视刘瑾,这分明是忠臣良将啊! 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杆秤,只要不是坏的无可救药的人,对忠臣良将,总是有几分敬佩的,钱无病似乎有些明白了,李大学生和自家指挥使,为什么要拼命保下了此人了。从东厂的牢房里将一个人弄到锦衣卫的牢房里,这得费多大的劲啊! “杨大人说笑了,牟大人和李公公一直相处的很好,哪里有什么下手不下手的事情!” “虚伪的小家伙!”杨一清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看了看钱无病,有些不屑的说道,钱无病的年纪,让他觉得,此人不是勋贵子弟就是趋炎附势发达的家伙,他对这两种人,可都没什么好感。 “这么看来,我还能多看几天书了,你是牟斌的人吧!看来牟斌挺信得过你的,连南镇抚司都丢给了你!牟斌那家伙,都好久没见到了,你这来,不是来看咱们几个老家伙的笑话的吧!” “当然不是!”钱无病摇摇头:“来看看诸位大人在这里过的如何,倒是应该的,像杨大人这样的人,就算一时遭难,也不是下面的人可以随便呼三喝四的,当今皇上圣明,杨大人肯定有官复原职的时候,若是在此期间,杨大人受了委屈,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油嘴滑舌的!”杨一清笑骂了一句,以对方的身份,说出这样的善祷善祝,总归是一番好意,他又不是真正迂腐之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了。 “如果不嫌弃,进来坐会吧,呆在门口,我总感觉好像是提审犯人似的,不大对劲!” 一旁的黄百户,早已经手脚麻利的将牢房的门打开,钱无病乐呵呵的走了进去。 “你是谁家的小崽子,这个年纪就混到从四品了,看来,大有前途啊!” 或许是太久没和人说话的缘故,杨一清倒是很愿意和这个年轻的镇抚聊上那么几句,尤其这年轻镇抚看来,也不是什么面目可憎的样子。 “家父早以过世,不过,就算提起家父的名讳,杨大人也一定不识的,家户过世的时候,也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小旗,那时候,杨大人总制三边,麾下无数,这样的小人物,怎么会知道!” 钱无病招招手,雁七明白钱无病的意思,低声对着黄百户说道:“去整治些酒菜来,大人要和杨大人喝酒聊天!” “这可是少见的很了,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吧,若不是牟斌瞎眼了,那就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的,有意思有意思,在这里住久了,外面的事情都不知道,看来,外面的变化大的很啊!” “杨大人,你是怎么恶了刘公公的!”钱无病对这个比较好奇,得罪刘瑾被刘瑾抓了起来的,能捱到现在不死的,这也算是本事了,以刘瑾眼下的权势,就是连他曾经见过的大同总兵王苻,怕是也不敢说出一句对刘瑾的不敬之言吧! “我这点破事,你真要听,这说起来可就长了!” “不妨,我有时间,杨大人眼下也没别的事情做不是,我已经叫人去整治点酒菜了,杨大人若是愿意,咱们就边吃边聊,就当是白话白话了!” “这事情,得从弘治十五年,我任陕西巡抚的时候说起..” 杨一清娓娓道来,倒是让钱无病听的津津有味,而没多久,黄百户的酒菜也送了过来,这一老一少就在牢房里,以往事佐酒,言谈甚欢。 杨一清祖籍云南安宁,以父丧徙丹徒观音楼巷圆通庵北。父亲是化州同知杨景,致仕后,居住于巴陵。杨一清少年时代,被称为神童,14岁便参加乡试,并且被推荐翰林秀才。宪宗命内阁择师教之。成化八年壬辰科进士,授中书舍人。 多年后,升任山西按察使司佥事,改陕西副使督学,在陕西任职八年,平时空闲时考察边疆战事。此后入朝,任太常寺少卿,进南京太常寺卿。弘治十五年,因刘大夏举荐,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担任陕西巡抚,负责督理陕西马政。 而杨一清真正和刘瑾两人结下梁子,就是在这个时候,杨一清在陕西一边养马,一边修长城,这实事还是做了不少的,这名声,也自然渐渐的有了,那时候,朱厚照刚刚即位,换句话说,也就是刘瑾刚刚开始得瑟的时候。 这刘瑾当时的情况,和钱无病眼下的情况差不多,权势是有了,可是手头可用的人实在太少了,刘公公满朝上下左瞅瞅,又瞅瞅,就看中了杨一清。杨一清有能力啊,长城修的好,马养的不错,蒙古人犯边固原,他还能带着兵马将蒙古人撵了出去,这样的人,若是拉在自己的夹袋里,那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可惜的是,刘公公过于一厢情愿了,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依附一个宦官的,尤其还是一脑子正统思想,报君报国、修身齐家平天下的杨一清呢!杨一清拒绝了刘公公的招揽,很干脆的表示,我不和你一起玩。 于是,刘公公生气了。 正好,那个时候,杨一清修长城,手下有些官员,欺榨工人得太厉害,以至于引起了哗变,杨一清果敢的很,当时就派兵将这些哗变的人,一古脑的砍了脑袋,他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是真杀起人来,也是不含糊的。 这下可就直接送了一个把柄送到刘公公手上了,刘公公拿这个事情做文章,直接弹劾了杨一清,有刘瑾的党羽满朝呐喊,杨一清不得已自己主动请辞三边总制的职务,可这还不算完。刘公公生气的后果,可是你自己辞职就能结束了的,几个月后,杨一清被查出大量贪污军饷,被东厂大人直接索拿入狱。 得亏这杨一清有一个好同窗,当今的内阁大学生李东阳,李东阳得知这个消息后,多方奔走,估摸着,将杨一清弄进了监狱,刘公公的气也消了大半,这才将他从东厂的牢狱里弄到锦衣卫这边来。牟斌是个老好人,有李东阳的关照,至少李东阳不用担心杨一清莫名其妙的庾毙在监牢里了。 可是,要直接将杨一清放出来,也不大可能,刘瑾可在每天站在皇帝的龙椅前当他的九千岁呢,不带这么打脸的,于是,杨一清只好呆在诏狱里头,一直到现在了。 130.第130章雪中送炭暗植人脉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一个还不时附和几句。杨一清从入狱以来,除了在李东阳的面前,说说这些话,哪里还有人敢听他说这些,好不容易遇见个看起不含糊的,居然也愿意和他喝酒听他说说往事,这吃一口酒菜,说几句往事,骂一骂当朝权阉,他当下也是觉得痛快淋漓之至。 站在外面的雁七还好,那一直缩在墙角伺候着的黄百户,听的他们说话,脸色都白了。得亏这是在锦衣卫的大牢里,这要是在外面,你多大本事都得给番子逮了去,自己的这位上司,太不慎重了。 “要出去?若那刘瑾那厮不倒,我这辈子是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了!”杨一清丝毫不忌讳谈吐自己的未来,“刘瑾如今一手遮天,陛下又不爱打理朝政,这般糜乱下去,也不知道这大明朝,是他刘瑾的大明朝还是陛下的大明朝了!” 钱无病微微笑了笑,却是不接杨一清的话了,比起这些懵懵懂懂看不清楚现实的人,他心里却是知道的,在不久的将来,刘瑾可是被皇帝下令千刀万剐了的,这个,在他后世的梦境中,他多少知道点轮廓,不过,这个时间,他就拿不准,也许是三年五年后,也许是十年八年后,反正,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刘瑾必倒。 “你这小家伙,看起来胆子也不好,你知不知道,和我喝这顿酒,你冒了多大的风险,若是那刘瑾知道了,没准你这官儿也就当到了头了!”杨一清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对钱无病也微微好奇起来。 “我这官儿当得到头不到头,刘公公说了可不算,你先前不是问我是谁的人吗,呵呵,我锦衣卫天子亲军,自然是陛下的人,唯陛下马首是瞻!”钱无病笑道,“至少,在牟大人的维持下,刘公公目前还把手伸不进锦衣卫来!” “也是!”对这点,杨一清表示同意,要是刘瑾连锦衣卫控制了,他还真没有如今这舒服日子过了,没准,那一天晚上就被这些狱卒糊了面纸,压了土堆了,这监牢里要弄死个人,那还不是简单之极的事情。 “好了,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改日再来陪杨大人喝酒聊天,我这可就要走了!”钱无病站起来告辞,伸手召过那脸色苍白在墙角装蜡烛的黄百户:“黄百户,杨大人和几位大人,以前怎么着,如今依旧怎么着,大人们用度有什么短缺需要,花销你尽管报到衙门里来,总之,只要大人们不出这监牢,你就当大人们是你的顶头上司好了!” “是!”黄百户愁眉苦脸的回答道。 “还有,若是我知道大人们的家眷来看望诸位大人,你从中为难作梗,黄百户,丑话我说到前头,到时候你为难他们,我为难你的时候,你就不要叫冤枉了!” “不敢,不敢!”黄百户连连点头,原来还有点给杨一清添堵的心思,这下彻底的熄灭了,得了,以前这几位还只是当这里是客栈,这眼下镇抚大人发话,这几位可就拿这当自己家了,自己还的小心翼翼的跑前跑后,生怕这这几位大爷不满意。 言谈间,几人已经走了出来,见到黄百户脸上一脸便秘的样子,钱无病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他点动力:“黄百户,这可不是坏事,这是好事儿啊,你呆在南镇抚司可能消息不大灵通,自家兄弟,我也不怕泄露点消息给你,年前蒙古人又在咱们九边闹了一场,陛下正感觉手里无将可用,杨大人他是干什么的,以前他可是总制三边的大员,没准那一天就重新起复了,你小心伺候着,对你只有好处没坏处!” “那是那是,还是镇抚大人为兄弟们着想!”黄百户愁眉苦脸的脸上,听到这话也是为之一舒展:“要不是大人提醒,属下就是办了糊涂事也不知道!”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钱无病招呼一声雁七:“走了,咱们回家!” 雁七点点头,默不出声的跟在钱无病的后面。 这诏狱里头,既然能有一个杨一清,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杨一清,天知道得罪了刘瑾之后被刘瑾下在牢里的官员有多少,刘瑾对付反对他的官员,所用手段无非是打,杀,关。打打杀杀的事情,自己这个位置是插不上手,但是,这些被关押的官员,自己倒是可以多方照顾一些,结下点交情。他日刘瑾倒台之日,这些承蒙了自己人情的官员,必定重新会被重用,那个时候,自己岂不是满朝交好了。 钱无病回到自己府里,慢慢琢磨着,这事情他自己根本就不用付出什么,但是,却能换来大批落难官员的好感,这样的事情,简直就好比无本买卖一样,这要不大赚特赚,那才叫有鬼呢。 一想到这个,西城千户所的那个千户的职位,他都有些不想兼着了,料理一个千户所,除了和自己锦衣卫的人打交道以外,还要和各方各面的人打交道,和眼下这桩买**起来,这收益就差得多了,充其量,从钱财上能够多补贴一些一下。 钱财?一想到这里,他大声叫了起来:“倩儿,倩儿!” 他想起来,皇帝好像赏赐下来一些金银物件,这些都是孙倩打理的,他连自己的家当都有些不清楚,这诏狱里头,铁铁是一个赔钱的货,别没几天,自己还得将自己的老本都填进去。 “少爷,小姐陪着李姑娘出去游玩去了,还没回府呢!” 随着他的叫声,孙乾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低声的回答道:“少爷有什么事情,叫小的去办也是一样!” 钱无病一拍自己的额头,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事情,一大早张永就过来,见李凤儿接了出去,自己见到孙倩到了京师也没好好的休息一下,趁着这个机会,也叫她和李凤儿一起出去玩去了。估计此刻皇帝正扮着那位富家公子,带着两位佳人在北京城里晃荡呢! “府里的帐房是谁,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回少爷,帐房倒是有的,不过,帐房的事情,是小姐一手打理的,少爷若是要问银钱的事情,只怕这帐房叫来了也没用,还是等小姐回来问小姐就好了,少爷若是急的话,我派人去寻小姐回来!” “那,那就不用了,没事情了,他们回来后,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了!”钱无病挥手斥退了他。 自己光想到诏狱的好处了,却忘记了,这照顾这些落难的官儿,只怕这银子少了还不成,看来,那西城千户所的差事,还不能丢,南京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上任之后,在京师照搬四海会馆的模式,也不知道行不行!嗯,只怕不行,这京师不比南京,虽然富商更多,但是,盯着这些财路的人也更多,自己可未必争得过人家,别一不小心,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钱无病沉吟起来,看来,自己开辟财源,还是得放在那个千户所的差事身上,眼下考虑怎么做,似乎早了点,等到那边交接了,自己得用心琢磨琢磨。 可惜了,能为自己分忧的人实在少了点,他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个养在南京宅子中的唐寅起来,这家伙市井中的各种勾当都熟悉,人又有才学,要是能为自己效力就好了,可惜的是,这家伙性子太清高,指望他老老实实给自己当幕僚,只怕自己指望不上,看来,自己也得招揽几个读书人才行。 也不知道自己管的监牢里头,能不能找几个可用的人出来。 “大人,雁九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想了多久,雁七的声音在门口突然想起,他霍然一惊,雁七他派着贴身跟着李凤儿,雁七回来了,可不就是李凤儿回来了。 果然,两女的说笑声,从二门那边传了过来,钱无病站了起来,两女已经撇开身后的跟着的人,叽叽喳喳的走了进来。 “无病,你看,这可是聚芳斋的胭脂呢,在江淮那边,这一盒子胭脂,就得卖十多两银子,那黄公子可好,看到凤儿喜欢,直接装了两大匣子,当然,其中的一个匣子是我的!” 孙倩脸上兴高采烈的,手里拿着几个小物件,见到钱无病在屋里,得意的献宝道。 这个时候,钱无病才看到,从外面带着大包小包进来的家人们,心里不禁暗暗咂舌,好家伙,这出去一趟,这得买多少东西回来啊,这花销的都是内库的银子吧。 “你可是沾了凤儿的光了!”钱无病笑道,“黄公子呢?” “早回去了!”孙倩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这黄公子,在她眼里,其实也就和吴虎臣差不多,只是比吴虎臣架子大的多了,居然只是派几个家人送自己两人回来,自己去早早的走了,真不厚道。 “哦!”钱无病点点头:“累了吧,凤儿你先去休息休息,一直等着你们回来吃饭呢,倩儿你过来,我问你点事情!” 131.第131章早应该想到的 “我也有事情要问你!”等到李凤儿一出门,孙倩转身合上了门,径直走在钱无病的身前坐下:“这个黄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我看得出来,凤儿嘴里不承认,可一颗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我看他花钱大手大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呢?”钱无病有些好笑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孙倩,问道。 “然后..还然后什么啊,人家给你说正事呢!”孙倩娇嗔着白了他一眼,钱无病这话可不像是在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 “好,好!你说,我听着就是了!”钱无病竖起了白旗,这个话只怕憋在孙倩心里很久了,不让她说出来,也不是个事儿! “还有啊,那黄公子的从人,好像有几人走路的样子,不大自然,我悄悄的问了孙乾了,他说宫里的公公都是这样子走路的,这用的起阉人的,京师里怕是也就那么顶尖的几家吧,这黄公子若是出身这么好的话,凤儿跟了他,会不会受委屈,我看他和虎臣一样,就是个贪图新鲜的小孩子!” “你不到锦衣卫来干,真是屈才了!”钱无病赞道,前前后后孙倩也才接触朱厚照和朱厚照身边的那些人两次,就看出这么多事情来,和她一比,李凤儿的那点智商,只怕在这事情上,还没高过她的膝盖。 “凤儿真是你嫡亲的妹子么?”孙倩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其实,她心里最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若是不是这层关系,那钱无病和李凤儿之间的关系,那就非常的可疑了。 “这事情我也不大确定,不过,你就当凤儿是我的亲妹子好了!”钱无病还是那个态度,不承认不否认。 “那就好,只要不是你看上他了,那黄公子和你之间就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我说,无病,你不是特意寻到凤儿了,作为晋升之阶的吧?”孙倩刚刚放心下来,却又想到这上面去了,不禁狐疑的看了钱无病一眼,将美貌女子姬妾送于上官,讨得上官的欢心,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无耻的,将自己的妻子女儿也送上去的都大有人在。 只不过,若是钱无病是这样的人,那孙倩的一颗芳心可是就破碎成一片片了,那样的人就是身居高位了,也是被人鄙夷的对象,更别说那种人是自己心里隐隐爱慕的良人了。 “不行,那黄公子是哪一家的公子,什么来路,你今天得给我说清楚,别稀里糊涂将凤儿推进了火坑她还不知道!” 女人一旦认真起来,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了,钱无病看着孙倩死死盯着自己的妙目,知道只怕不说点什么,怕是打发不了她了。 “其实,以你的聪慧,应该猜的出来的!”他轻轻的说道:“那几个阉人,的确是宫里的公公,你认识的那位张管事,大名叫做张永,是御马监提督太监,掌管着京师十二团营!” “他.。。他是.?”孙倩不可置信的掩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惊呼了出来,御马监太监,还掌管京师十二团营,这是跺一跺脚京师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啊!这样的人物,在那黄公子身边跑进跑出,犹如下人,那黄公子的身份,岂不是呼之欲出。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人,你知道就行了,别让人知晓,尤其是别让凤儿知道,这人交代过,他的身份,希望他自己找机会给凤儿说,要是别人多嘴坏了事情,那人可就只怕有几分不高兴了!” “天啊!”孙倩终于叫出声来,“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叫凤儿叫凤儿娘娘,我今天,我今日居然和他一起逛了京师!” 端过钱无病桌上的茶水,也不管是不是早已经凉了,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大口下去,孙倩这才勉强定了神,看着钱无病:“这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在大同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别这样看着我,凤儿和他认识的时候,我还没在大同呢,这事情说起来复杂得很,总之,有些阴差阳错,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是好事!” “嗯,嗯,是好事,是好事!”孙倩念叨着,歪着脑袋,却有不知道想到什么。 “对了,叫你留下,我是问你,如今咱们府里一共有多少银子,每日的开销又是如何!” “你要用银子?”孙倩抬起头:“除了陛下赏赐下来的银两,这两日,你南镇抚司的下属,又陆陆续续送了些礼物过来,我都替你收着了,合计大概有个四五千两银子吧,如果没什么事情,这宅子里下人和平常用度开销,一个月五百两银子也就够了,你要用的话,我先给你支点过来!” “不用,我就问问,心里有个数,四五千两,这么说起来,不用半年,我就成了个穷光蛋了,这坐吃山空可不行,我得寻点银子的来处,过几日,可能有些地方要花钱,府里的这点银子,全部填进去了可也未必够!” “要不要,给叔爷去封信,找他先借点,在京师立足,该有的场面还是要撑起来的,叔爷想必也是能够理解的!”孙倩出主意道,三五千两钱无病都觉得不够的话,她自己存的那点私房钱,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的了。 “那倒是不用,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你抽些时候,给叔爷去封信吧,将我的事情,原原本本给他说一说,顺便问问他老人家的好,我就不给他写信了!” 嗯,孙倩笑了笑,钱无病有些尴尬,和孙倩相比,他那手字,实在是拿不出手,可是这也算是家书,请别人代笔,却是有些不妥当了,孙倩去写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当然,他自己悄悄给吴嫣然写信的话,那就是字再难看,也不会让孙倩代笔了的了。 “不过,我觉得你也要寻莫几个读书人在你身边了,要是师傅在这里就好了!”孙倩可不知道他所想,自顾自的说道:“你衙门的那些人,不清楚底细之前,肯定不能放手去用的,但是这平常你身边,总得有些识文断字的读书人才行,如今你不是百户了,这也算是有出入庙堂的资格了,养几个幕僚清客也是应当的事情,一介武夫可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我这算什么出入庙堂,出入牢狱还差不多,我就一个牢头!”钱无病站了起来:“我在考虑这事情呢,事情嘛,得一件一件的去办,现在,我们该办的事情,就是吃饭,走吧,凤儿怕是已经快饿疯了,小心饿急了她,那人来找咱们的麻烦!” 132.第132章王司吏的儿子 天刚刚蒙蒙亮,王知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先是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将昨日里剩下来的那块硬饼子,就着热水吃了下去,还别说,昨日晚上肚子饿的咕咕叫,这一个饼子一个碗热水下去,那股难受劲儿眨眼睛就不翼而飞了,浑身暖烘烘的,感觉十分的精神。 从床下拖出一个小包,那是这些天来他帮着人写写对联家信什么赚来的钱,给他爹添置的一件冬衣,爹托人捎信回来,这晚上实在是冷的受不了,他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看着自己的爹冻死在大狱里头,就算是每天省下一口吃食,也得让自己父亲捱过去不是。 提着包裹出了门,朝着远处的锦衣卫百户所看了一眼,他心里叹息了一下,要不是自己父亲出了事情,眼下这个时候,自己也应该去那百户所点卯了吧,也不会想如今一样整日里为了生计呆在寒冷的街头了。 “又来给你爹送东西了!” 去诏狱的路,他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就连那监牢门口的狱卒,他都几乎可以一个个叫上名字来,才刚刚走到门前,打着呵欠出来的狱卒,惺忪着没睡醒的眼睛,就和他打起招呼了。 “刘头儿早,马头儿早!”王知秋满脸的堆笑的回应着对方的招呼,他爹入狱这一年多来,这些原来本是同僚的锦衣卫兄弟,虽然没怎么特别照顾他爹,但是,也没怎么特别为难他爹,大家都知道,他爹王司吏真计较起来,也没多大错,要真论错的话,就是他跟错人了,顶头上司贪墨也就罢了,居然你帮着上司一起欺瞒上官,那就活该你有牢狱之灾了。 那位牵连他入狱的百户大人,早就不知道调拨到哪里去了,可怜的王司吏身后没人,只得苦苦的在诏狱熬下去了,除了他这个独生儿子隔三差五还能来看看他,以前的亲朋好友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进去吧,老规矩,一炷香的时间,如今咱们衙门来了个新上司,你要是不打算给咱们哥俩找麻烦,那就早点出来!”狱卒随意的摆摆手,王知秋连连点头,提着包裹走了进去。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一个瘦削的人影,紧紧蜷曲在床板的一角,王知秋走了近来,鼻子一酸,眼泪就几乎掉了下来。 “爹,爹,这是我给你带来的新衣服,你穿上暖和暖和!”将包袱从外面推了进去,看到浑身哆嗦的父亲换上新衣服,王知秋有些哽咽:“爹,孩儿无能,让爹受苦了!” “有吃的没!”王司吏穿上了衣服,精神好了许多,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了期盼。 王知秋默默的从怀里掏出还带着他体温的饼子,递了过去,看着他父亲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低声的说道:“爹,你的事情,孩儿又去找了张总旗,张总旗说,这事情至少要百来两银子才能走通门路,孩儿在努力的赚钱,争取早点让爹出来!” “别信那个家伙的,那家伙就是石头里也能给你榨出油来,你若是有银子,自己存着,将来娶媳妇也好,另外找个生计也好,别浪费在我身上!”王司吏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怎么也是有些香火情的,我在这里,比别的犯人日子好过的得,没准那一天皇帝大赦天下,我就出来了不是,你顾好你自己就是了!” “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啊,爹!”王知秋叹息道。 “皇帝去年大婚,没准今年就要诞生个龙子,大赦天下有什么奇怪的,你爹又不是犯的不赦之罪,你安心好了,对了,你娘有消息吗?” 王知秋摇摇头,自从爹出事后,他娘就回了娘家,他去找过几次,都被舅舅们赶了回来,这事情,他自然不会给自己父亲说。 “随她去吧!”王司吏有些看开了的摇摇头:“你也不要怪你娘,这不是你娘的错,要错的话,也就是错在你爹我没本事,若是早那么一年我知道有这样的下场,我怎么也给你弄个出身,也不至于如今你文不文,武不武的,两个生计都没有!” “爹,别说这些了,你看还欠缺点什么,我努力给你送过来,脚冷不,上次我送来的新鞋子,还能穿吧!” “能穿,别说这个,我在这里,外面的这些以前的同僚,说话也不避讳我,我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没准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 王知秋沉默不语。 王司吏凑了进来,有些神秘的说道:“我听他们说,这南镇抚司新上任的镇抚大人,在衙门里发了几次脾气了,镇抚司那几个积年的书吏,似乎很不得镇抚大人喜欢,我儿,在镇抚司里的这些吃饭的本事,你爹我早就教给了你,我敢不客气的说,给你个一年半载的熟悉衙门的事物,你比他们哪一个都不会差!”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我去找镇抚大人自荐么!”王知秋笑了,他爹为他好不错,但是,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一些,自己的身份,连镇抚大人的面都见不到,更别说近得了镇抚大人的身了。 “试一试怎么了,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王司吏眼睛瞪了起来:“我王家还有什么,就是不行,大不了吃几鞭子挨几板子,但是,若是你真是要是被镇抚大人看上了,你的出身有了,你爹我就算出不去,心里也踏实多了!” “好好,我去试一试!”王知秋敷衍着王司吏,一边算算时辰,估计时候差不多了:“好了,我走了,还有什么交代的没有!”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听好了,你要是想把你爹我弄个出去,眼下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你若是能有出身,比找什么门路都强。镇抚大人的宅子,好像在西城八仙胡同那一带,你自己用点心思去打听,还有,下次给我多带点吃的进来!” 王知秋点点头,走了出去,朝着那两个站在门口的锦衣卫狱卒笑着点点头,走出了诏狱的大门。 怀里还有十多个铜钱,就算是今天不出去做事情,今天的吃喝也没事情吧,要不要去去西城那边打听一下呢,在南镇抚司等候这位大人,那是自找麻烦,最好还是在他不办公务的时候去看看,到底要不要去试试运气呢? 王知秋站在大街上,默默的想道。 133.第133章条陈南镇抚司整饬十事 “我看看,我看看!”钱无病从孙倩手里的礼单上快速的瞟了一眼,就要伸手去拿。 “去去,都说了自己不管了,又来凑热闹!”李凤儿没好气的把他的手一打,“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这里瞎搅合,你好歹是一家之主呢,这些小事情就不用麻烦你了!” 钱无病讪讪的缩回了手,摸了摸鼻子,看到两女都不正眼看他一下,只顾着盯着礼单看,他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尴不尬的退了出去。 这几天,他的日子过的相当的舒服,他算是终于了解到了身居高位的好处了。南镇抚司里,他说话了算数,所以,他每天上午去转一圈,骂骂人,挑挑下属的毛病,然后,回来吃午饭,下午的时候,就由得他自己安排了,其实,就是他不去点卯,也不会有人说他,除了指挥使牟斌,他在锦衣卫里,不需要向任何负责。 这一招,还是孙倩教他的。这官场上的学问,还真不要太多,孙倩算是家学渊源了。新到一个衙门,这做主官的,两眼一抹黑,遇见胆子大的下属,合起来蒙骗主官的事情也是有的,之所以有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说法,那是主官们先立威,再办事呢。 钱无病当然也要立威,要不然,下面的那些人压不压得住不说,至少也得不让他们有些别样的心思,那种“好处自己吃,黑锅上司背”的做法,钱无病那是坚决的敬而远之的。 而钱无病每天上午在衙门里办公,就是以挑毛病为主要目的,这样做,南镇抚司的那些锦衣卫,一个知道自己上司不大好糊弄,另外一个,也能制造点紧张气氛,让他们做事情更加用心点。 当然,附带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给这些感到有些岌岌自危的官员一个选择的余地,这样的上司,这样的做派,你们该投效的,该调走的,早早做个决断,别倒是被上司的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给烧着了,那就勿谓言之不预了。 所以,这几天,钱家的宅里里,突然就变得热闹起来,送礼的格外多,像镇抚司的那三个百户,每人都送了上千两银子的礼物来,至于其他有官职的大小官儿,自然也不落人后,或多或少,恭贺钱镇抚高升,总得意思一下。 当然,值得钱无病接见的,也就三个百户了,其他的人,还是没多少资格,刚刚开始的时候,钱无病还能对着礼单傻乐一下,待到他觉得这这对礼单财物入库的事情,实在是有些繁琐的是,就直接把这事情交给了孙倩,等到李凤儿也主动来帮忙的时候,他已经连看看过问下的资格都没有了。 “憋屈啊,这宅子到底还姓不姓钱?”他咳嗽一声,还是看格楞那傻小子打拳去,自己叫雁家兄弟有时间教他几招,也不知道那傻小子学到了几招了。 “少爷!”孙乾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他正要离开,低声唤了一句。 “嗯?” “门外来了一个客人,说是要见少爷,又拿不出帖子,小的带人去撵他走,他却是赖着不走!” “赖着不走打出去就是了!”钱无病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来打我的秋风的不是,我都想找人打秋风呢。 “可是!”孙乾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钱无病:“那人说,若是少爷看了这书信,还是赶他走的话,他二话不说,立刻就离开,小的斗胆,给少爷接了这书信!” “有点意思?”钱无病笑了,这是个什么来路,吃定了自己吗? 他接过书信,展开一看,抬头就是硕然几个大字:条陈南镇抚司整饬十事! 他一条一条的看了下去,脸上玩味的笑容,渐渐的收敛起来,简简单单的一个条陈,一条一条的从规划,治理,刑罚,银钱收支等等方面,将钱无病眼前感觉有些无从下手的局面,一一剖析得清清楚楚,眼光之独到,笔调之老辣,就好像是一个在南镇抚司几十年的几年老司吏在旧的上司去职后,给继任的上司,写的一篇新官上任指南。 更难得的是,这些东西,全部的都是针对锦衣卫内部的情况而写的,对钱无病来说,这东西可比屋子里堆着的那些礼物,有价值的多了。 “那人在哪里?” 钱无病吸了口气,将这条陈收了起来,似乎,外面是个有点本事的,不过,他这强硬的态度,自己可有些不喜欢,他写这东西干什么,分明是想得到自己的青睐,作为进身之阶,他就那么笃信,自己见了这条陈,就会见他吗? “还在门房候着呢?” “叫进来,让他在偏厅候着,若是他要走,给我拦住,若是他不走,就这么晾着他,吃完晚饭了,你再来提醒我一下!” 老子这辈子就恨那些恃才傲物的家伙了,在南京的时候,在唐寅那家伙面前,老子就见识过你们这些家伙的德行了,还想在我面前玩这一套,不好意思,先杀杀你的气焰再说,你再牛气,能牛气得过江南第一才子去? 王知秋有些忐忑的在门房里坐着,虽然对那个管事模样的人,他说的很硬气,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机写的那条陈,能不能送到镇抚大人手里,镇抚大人家里的下人,客气虽然客气,可是拒人千里的那味道,可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先生怎么称呼!”好不容易,那个管事在他的千盼万盼中走了出来,他急忙站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有戏,这称呼都变了。 “姓王,草字知秋!”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先生随我来!”那人转身:“大人事物繁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你且先到偏厅里候着!” 王知秋满心欢喜的跟了进去,看来,自己的条陈打动了镇抚大人了,别说侯一会儿,就是侯上三五个时辰又有何妨。 他可没有想到,世界上还真的有一语成谶的事情,这一等候,就真的等侯了三个多时辰,这天都黑了一会了,那位镇抚大人,似乎还没有接见他的意思。 得亏他经常挨饿,不至于这过了饭点儿了饿得头昏眼花的,可是那一杯茶水,已经喝得一点味儿都没有了。他有心找个人问问,可是那似乎管事的那个人,从领他来起,就面都不见了,唯一见到的两个下人,还是进偏厅里点蜡烛的,问他们自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镇抚大人不会把我忘记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繁忙的!他心里不安起来,就在这里时候,只听得一声咳嗽,只见两个人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他定神一看,前面那个打着灯笼的,可不就是那个领他进来的管事。 这是正主儿来了!他站了起来:“王知秋见过镇抚大人!” “错了,错了!”那人哈哈一笑:“我说老孙啊,你可真不地道,这客人到现在还没用饭吧,难怪你家少爷,要让我来走一遭!” “王先生,这是我家大人的好友,特意来请王先生过去用饭的!”那管事低声解释道。 “不妨事,不妨事,劳烦这位公子了!”王知秋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笑着说道。 “来吧!”那年轻公子点点头,王知秋急忙跟了上去。 走过前堂,花厅里灯火辉煌,再往里走,就到了一处小小的暖阁,暖阁里摆着一桌酒席,桌上炭火偎着的菜肴,还在滚滚的冒着热气。 看着那个穿着长衫在桌前浅酌的年轻公子,王知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一次,他确定自己再也不会弄错了。 “王知秋见过镇抚大人!” “起来吧!”钱无病摆摆筷子,将脑袋扭向那个带他进来的年轻公子:“怎么样,齐大千户!” “看起来还行!”齐杰一屁股坐下来:“神色自然,泰然自若,若不是心机深沉就是知道自己的位置的人,我看,他大概是后者,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加双筷子吧!”钱无病吩咐道,朝着王知秋说道:“你在南镇抚司任何职?你倒是好,人家都是送礼物送银子,你倒是把自个儿送来了!” 虽然肚子饿得发慌,但是王知秋却的没有动送上来的筷子,听得钱无病问话,恭恭敬敬的回答道:“禀大人,草民眼下还不是镇抚司的人?” “哦!”钱无病惊奇了,自己怀里的条陈,外人可写不出来啊! “不过,草民的父亲,祖父,都是在南镇抚司任书吏的!”王知秋知道他疑惑什么,立刻解释道。 “哦!”钱无病明白了,和自己一样,这一位也是世代锦衣卫啊,只不过,自己家干的是校尉,小旗,这一位家里是干书吏出身的,这出身可是比自己高了不少。 “你那条陈我看了下,有点意思,你是自己写的吗?” “是草民写的!”王知秋点点头。 “有这份眼光,你应该早就承袭了你父亲的职位,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职差在身上?” “家父受人牵累,官司缠身,所以,草民想为大人效力,也只能用这样的笨法了,还好大人宽宏,不计较草民的唐突!” “是不是下一句,你还要赞我一句有眼光,慧眼识才啊!”钱无病冷笑了一下:“若不是看你说的还算靠谱,今日怕是就不止在我这里喝一下午冷茶了,有点本事是好事,但是若是以为这世上的事情,少了你就办不成了,那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王知秋冷汗一层层的淌了下来,嘴里连连称是。 “明日去镇抚司衙门去报道吧,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么本事!” 134.第134章张彩的发现 农历二月,新年的气氛似乎也渐渐的消散了,北京城里,各行各业的人等,该忙碌起来的,都忙碌了起来,总不成一年十二个月,都天天猫在家里过年,更多的人,还是要为自己的生计奔波的。 整个大明朝廷,仿佛一个犯了冬困悄悄打了个盹儿的巨兽,在这春天到来之际,又开始清醒了过来。 市井小民要奔波,这官差胥吏同样也要奔波,早先各个衙门早就开衙理事了,各衙门的主官坐堂们,在正月里还能借着应酬,做一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情,这转了月,要是不想被御史弹劾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坐堂的好。大人们都这样,那下面办事的人,更是没有理由偷懒了。 当然,也有例外的。 就好像吏部左侍郎张彩,他就若是高兴,到吏部转一转,办些公事,那自然是好的,但是,他若是不高兴,根本就不到衙门里去露面,也绝对不会有那个御史吃坏了肚子去弹劾他。这弹劾的奏章可是要经过司礼监了,才能到皇帝的手上,司礼监刘公公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容忍这些御史们没事就拿自己的身边的第一智囊开刀的。 是的,张彩是刘瑾的智囊。 刘公公如今在朝廷上一手遮天,权势逼人,但是,有一点,就是多大的权势也是掩盖不了的,刘公公文化不怎么高。 大明朝太祖时期,宫内所选内侍,都是不识字的,这是太祖皇帝为了防止内侍干预政事定下的祖制。 可惜的是,这条定制,没多久就被他儿子给破坏了,永乐大帝靖难,这内侍中出类拔萃,立下巨大功劳的,真的不要太多,比如张狗儿,比如郑和,这些内侍,可谓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内官监的郑和,甚至率领数万人的舰队,将大明的威德散布四海,有了这些人做榜样,内侍的上进心,似乎也就不知不觉的滋长起来了。 好在永乐大帝对内侍比起他爹要宽厚的得,对于内侍们的上进心,他干脆大笔一挥,允许教官入宫教导内侍读书识字,这从此定为常制,这让才大明的内官,从此脱离了文盲的泥沼。 宣德年间,宫里更是设置内书院,由翰林学士教导宦官研读《百家姓》、《千字文》、《孝经》、《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这内侍们的文化,才蹭的一下,提高起来。 不过,这内书院和刘公公却是没多大关系的,原因很简单,内书院入学,有个年纪限制,有资格入学的,都是十来岁的宫人。众所周知,刘公公可是三十来才自己切了入宫了,赶不上趟了。 所以,入宫前刘公公的见识阅历如何,入宫后大抵就是如何了,至于如今被刘公公大力推行的“新政”朝里头稍微有点眼光的,都有些不屑,新政里有些内容还是好的,可就未必是刘公公自己想出来的,如果没有猜错的,应该就是刘公公身边的张彩和一帮投效刘瑾的读书人折腾出来的。 不过,这也由此可见,这张彩,在刘瑾眼里,地位是何等的重要了。说是智囊,文胆,那是绝对不为过的。 因为这个缘故,张彩出入刘瑾的外宅,基本上都不用通报的,而此刻,这张彩就没有去吏部点卯,而是晃晃悠悠的走进了西城外刘公公的外宅。 除了在宫里和豹房里,刘瑾有自己的住所之外,真正被他看作是自己家的,只怕还是这占地百余亩的外宅了,如果不在皇帝身边伺候,那大部分的时候,刘瑾都是在这宅子里头窝着,至于司礼监的公事需要刘瑾批示的,也毫不意外的送到这里。 张彩呆在这里的时候,比呆在吏部的时候要多的多了。 不过,他今日来,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前几日李公公和他闲聊的时候,提到了钱宁,自然也顺便提到了那个最近窜起来的锦衣卫钱无病,他当时只是听的有些耳熟,也不以为然,等到回到家中,这种感觉他更是强烈了,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非常肯定,在刘公公提起这个人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如果是一般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算了,但是这个人突然窜了出来,做到南镇抚司镇抚这样的位置,张彩觉得有必要重视一下,要知道,一年以前,他也不过是吏部文选司的郎中,比起这南镇抚司镇抚的品衔,还低了一截呢,而他做到郎中这个位置,可是整整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虽说武人容易幸进,但是,这也太离谱了一些。 而刘瑾言语中,也微微流露出了招揽之意,只是当初派去办这事情的人,将事情办得差了,说到这里,刘公公将东厂的那余大档头,狠狠的骂了几句,事情到这里,似乎也就完了,招揽不到就招揽不到,刘公公的麾下,又不是欠缺了此人就不行了,少了他张屠夫,难道刘公公还会吃带毛猪么? 但是,他回去之后,凭着自己的记忆,硬是从如山的文牍里,翻出了有这钱无病名字的那一张来。 那是应天府推官栾玉平请开市肆门摊税的折子,这折子第一次送了上来,刘公公看到其中的好处,是批红了的,刘公公事情那么多,这些事情过了未必就还记得,而他后来倒是追究了一下下文,应天府那边递上来的折子,这市肆门摊税在应天府似乎倒是推行了下去,没有遭遇到多大的反弹,似乎,那个协助那个推官推行这市肆门摊税的锦衣卫百户,就叫钱无病。 再查一查如今身为南镇抚司镇抚的钱无病的履历,果然曾经在南京任过职,而且,是南京锦衣卫千户所的百户,毫无疑问,此钱无病和彼钱无病,就是同一人。 刘公公或许不清楚,但是张彩却是清楚的,一项在诸多官员勋贵身上剜肉的法令,能够推行下去,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负责还是那么屁大点官儿的锦衣卫百户,这法令能够实行,要么就是那些勋贵官员们,根本不在乎这点银子,要么就是,那些勋贵官员们,不愿意为了这点银子,和这个钱无病交恶。 事情的真相如何,那得查查才知道了。 张彩以刘瑾的名义派出了人手,去南京去查查这件事,而如今,查到的结果,用六百里加急传送了回来,张彩一接到消息,屁股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就朝着刘瑾的外宅而来。 “你来了,来看看这折子,在过年了才消停几天,这些家伙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刘瑾见到张彩进来,掸了掸手中的一个票拟,仍了过来。 张彩接过来一看,那是内阁报来的今年各地县令的补缺名单,只是这长长的名单中,有几人的名字,已经被刘瑾用红笔重重的勾勒了出来,张彩看了这几个名字,觉得有些眼熟,再一琢磨,心中恍然大悟,这不都是去年刘公公立威的时候令东厂抓了几个官儿,朝中许多官儿都上书论救,这些人可不都是那些上书的人吗? “他们以为杂家的记性不怎么样,哼,却没想到,杂家的记性好着呢,你看这个,王守仁,那是王华那老家伙的儿子,我好像把他贬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这家伙把他的名字塞进来,想夹带私货,真当杂家是个摆设么?” “泸州县令!?”张彩笑了笑,“多大点事儿,公公为这事儿郁结,可不大划算了,公公忘记前些日子我说的话了,对这些官儿,一味的打压,只能让他们对公公心生怨气,打压过了,适当的给他们点甜头,没准他们也就觉得,和公公作对,是远远比不上跟随公公办事的好处的!” “你的意思,叫我假装没看见!”刘瑾脸色有些不大高兴,这也就是张彩,这要是别人,他一大脚丫子就踢过去了。 “偶尔难得糊涂,也是好事!”张彩温和的笑道,好像对刘瑾的不渝没什么反应。 刘瑾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想通了,也许,他也觉得张彩说的有道理吧! “好吧,就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不过,这事情可得给他们点明,可别以为是蒙混了我,杂家心里头一本账清楚的很呢!” 刘瑾红笔在奏折上批了一下,这叫“批红”,意思就是这内阁送来的票拟,皇帝已经看过了,并且表示同意。司礼监掌握着批红的权利,这也是为什么刘瑾如今权势遮天的重要原因,他是司礼监的掌印,很多时候,他可以帮助皇帝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做出决定,而当今皇帝,可不管你什么紧要和不紧要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将处理这些事情的权利,都丢给了刘瑾。 看到刘瑾哗啦啦的忙着手中的事情,张彩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有事情么?”刘瑾又批完一个票拟,见到张彩还没走,有些奇怪的问道。 “有!”张彩点点头:“我查到一点事情,我估计公公应该有兴趣!” “哦,是关于什么的!”刘瑾满不在乎的问道,手里却是没有听。 “是关于南京镇守太监王岳和现在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钱无病的!”张彩回答道。 刘瑾停住了走,一张老脸转了过来,脸上阴晴不定:“他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去了,你给我原原本本的说来!” 135.第135章借刀杀人求贤似渴 “公公还记得去年应天府推官栾玉平递上来的‘请开市肆门摊税’的折子么?”张彩提醒道:“如今京师九门收入城税,也不就是公公受了这事情的启发!” “哦!”要是说别的,刘瑾没准还是要想一想,但是这关系银子的事情,他就只是哦的一声,就立刻想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是的,这事情和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 “在应天府,推行这个法令的,正是这钱无病,那栾玉平挂了个名头,真正办事的人,是他!那时候,这钱无病在南京任锦衣卫百户。” 刘瑾摇摇头:“不是他,他没那么大本事,南京的那帮子闲人,我是知道的,一个个都钻到钱眼里去了,就凭他,哼,不买账也就不买账了,当初我就知道这是个大大得罪人的事情,我才没照搬他那一套!” 他看着张彩,眼睛里发出凶光:“是王岳那老狗吧,这老狗不安生呆着,早点归天,还在折腾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扶持个人来和杂家作对么?” 关于王岳和刘瑾之间的恩怨,那就不是一句话说的清楚的了,不过,就连王岳自辞出京,刘瑾都不依不饶的派出杀要夺他的性命看来,刘瑾对他的这位前任的怨念,还不是一般的深。 “应该有王岳的影响在这里头,不过,王岳有没有对其他人做过暗示,那就暂时查不出来了,不过,这钱无病和王岳之间来往甚密,这个倒是查出了,公公,钱无病此人,不得不防啊!” 张彩的富贵来自刘瑾,凡是威胁到刘瑾的,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事情扼杀在萌芽之际,这钱无病明显的依附着王岳上位的,如今眼睛一眨,已经在锦衣卫里身居高位了,这王岳遗留下的势力和锦衣卫的势力合在一起,在任何时候,都已经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了。他就不信刘公公会想不到,王岳经营司礼监二十多年,会一点底子都没有。 “防什么?”刘瑾霍然站了起来,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杂家只听说过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听说过千日防贼的道理,既然是王岳那老狗的人,将来肯定是要和杂家作对的,我说余雄这事情,怎么会稀里哗啦办成了这样呢,敢情不是余雄无能,而是那小子存心要将事情弄大的,其心可诛!” 他抬起头来:“养虎为患的事情,杂家的断断不会做的,这人既然是王岳的人,找个由头,除掉就是了!” 说到这里,刘瑾用手指了指他,“这事情,咱们不用亲自出手,钱宁那小子,在陛下面前出了这么一个大丑,却被这钱无病拿了彩头去,在他心里,只怕已经恨这家伙恨之入骨了,回头你以我的名义,去看一看他,告诉他,这豹房统领,他是不要想了,陛下肯定不会再用他了,若是他能除掉钱无病,杂家保举他做这南镇抚司的镇抚!”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张彩慢慢的退了出去,刘瑾缓缓的坐了下来,看着张彩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 .. “王知秋!”钱无病大喊一声,一身新飞鱼服的王知秋,从雁七的身后跑了过来。 “这南镇抚司辖下的诏狱现在所有的人犯,是因何事入狱,入狱了多久,期间有什么人来探监,入狱之前是什么官职,若是能弄到这些人以前的履历,那是最好,这些事情,全部交给你来做,你多久能给我一个结果!” 王知秋紧张的盘算了一下,这几日,他以书吏的身份,陪着这位镇抚大基本上对南镇抚司的情况已经摸了一个七七八八,他以为接下来这位镇抚大人是要整饬人事,安插亲信,没想到镇抚大人对诏狱里头关押的这些犯人比衙门里的人事更加关心。这一点,他的条陈上可是没有提到过啊! “一个月!”他咽了咽口水。 “嗯?”钱无病有些威严的嗯了一声。 “二十天,不,半个月,大人再给我拨两个人手,属下半个月之内,一定给大人办的妥妥贴贴!”王知秋急忙说道,这是大人交代下来的第一件事情,这要办不好,自己可就真的没什么前程可言了。 “半个月,你说的啊!”钱无病点点头,挥了挥手,“人去找黄百户要,就说我说的,让他给你调一个小旗的人听用,半个月之后,这差事你办好了,经历司那边我给你去说,将你这帮闲的名儿给抹去了吧!” “谢大人!” 钱无病对这王知秋,倒是有几分看重的,当然,除了才学见解,他更看重的是,此人之前出身锦衣卫世家却没有入职过锦衣卫的出身,这样的人来历清白,正好为他所用。 此刻王知秋虽然一身飞鱼服,却只不过勉强算是锦衣卫的帮闲,这身份是没有的,若是他办好这事情,钱无病倒也不介意将他补进锦衣卫来,当然,那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干一个书吏了。 钱无病缺人啊,缺得抓心挠肺的。 此刻他走出南镇抚司的大门,是要去西城千户所那边,牟斌派人送来了西城千户所的关防印信,原来的那位千户已经去职,此刻西城千户所,就等着他这个新任的千户走马上任了。 雁七依然默默的跟着钱无病身后护卫着,就在昨日,他的腰牌已经换成了百户的腰牌,他和他兄弟两人突然被钱无病提拔成了百户,这让钱无病还特意去牟斌府邸上走了一遭,有了指挥使大人的首肯,经历司那边简直一点磕绊都不打,飞快的将他们的腰牌告身办了下来,虽然知道眼下镇抚大人不可能将他们外放做个实职,但是,他们两兄弟对钱无病还是感激涕零,用死心塌地来形容此刻这两兄弟的内心,那是一点都不为过的了。 跟对了人,升官就是这么容易!雁七知道自己和自己兄弟,别的本事没有,也就一身武艺拿得出手了,自然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有他们两兄弟在,大人和大人的家眷,他们一定护卫得妥妥当当,不让大人有丝毫的后顾之忧。 “我说,以前你们兄弟在南镇抚司也是当过差的,虽然这几日我看卷宗,在京师你们就呆了一年多,就去了南京,但是相熟的同僚总是有几个吧!” 钱无病是武官,可没有坐轿的传统,至于骑马,在京师里纵马又哪里带着一帮锦衣卫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来得自在。他反而喜欢这种安步当车的做派。 “有几人,但是如今已经不在衙门里当差了!”雁七知道钱无病问的是什么,想了想,给了钱无病这样一个答案。 “呆会回去了,你去找找他们叙叙旧,看看他们有没有意思重新出来当差?”钱无病说道。 雁七苦笑了一下:“大人,咱们这些人,若是不在衙门里当差了,不是犯了错就是身子落下了残疾,你确定真的要属下去找他们叙叙旧么?” “去嘛,上阵父子兵,打仗还要亲兄弟么,我这陡然之间摊子拉的这么大,能用的人不多,就算身子有残疾也没什么了,本事眼光依然还在,就算当不了差,也可以做教头嘛,窝在家里浪费了!” 雁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几人转过一个拐角,西城千户所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了。 136.第136章纳新 “当官真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坐在千户所的大堂里,钱无病脸含微笑的听着属下这几个千户禀告西城千户所的种种情况,一边禁不住神游天外。 尤其是像他这么不大不小的官儿,出了事情,背黑锅的有下属,若是要担当责任,有顶头上司,若是不想做出一番事业,浑浑噩噩的在这个位子上度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捱日子,这日子不知道多么好过。 你听听,千户所下属的几个百户所,每个百户所各司其职,什么事情都是沿着前例做下来做惯了的,就是没有自己这个顶头上司,这些百户所也不会突然之间就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的好。如果说,真要体现他这个上司的存在的话,那大概就是每个月各个百户所交上来的常例银子有了个去处,而上头重新反拨下来的饷钱,也有了个发放的人了。 “封百户,这个你们百户的事情,我们日后再说,毕竟大家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是!”听完面前这个百户禀报了千户所的情形,钱无病制止了他继续的说话。 “今个儿,我也就是来和大伙见见面,熟悉熟悉,至于各位兄弟平日的差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按照刘千户以前的规矩就行了!” 钱无病笑着说道,这话有几分不尽不实,前几天,这千户所的几个百户,可都分别去他家里拜会了他一趟,这是官场常态,倒也没什么惹人笑话的,所以,钱无病说和自己个百户熟悉熟悉,那纯粹就是一句客套话了。 “大家也知道,本官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如今在整饬南镇抚司,这边可能我就来的少了,大家按照以前的规矩,轮流一位百户在千户所里坐堂,处理所里的这些琐碎事情,若是有什么大事难以决断的话,直接到派人到南镇抚司和我家里找我好了!” 钱无病站了起来,这所谓上任,在他看来,纯粹就是一个过场,他年纪轻轻,这些百户都是大他一截的人精,指望这些人一见他面,纳头就拜那肯定是扯淡,自己眼下也没有多少精力放在这边,索性就让这千户所保持原状,等到自己抽得出手来的时候,再来视事好了。 “恭送大人!”几位百户一起站起身来,送钱无病离开,看到自己的这位年轻上司走出千户所的大门,几位百户互相看了一眼,却是都好像有话说却不愿意先开口一样。 最先开口的,还是钱无病刚刚制止了他说话的那位封百户。 “几位兄弟,千户大人说一切规矩照旧,大伙看这千户大人是客气呢,还是真的的是这意思!” 一切规矩照旧的意思,就是差事你们照常要办好,但是每个月要奉上去的孝敬,那是一分都不能少的,这封百户话里的意思,好像另有所指的样子。 “你别忘记了,大人不仅仅是咱们千户所的千户,他更是南镇抚司的镇抚大人,你要有什么小心思,尽早还是收起来的好,大家日子过的听滋润的,可不想去南镇抚司里坐坐!”另外一个百户冷冷的说道。 “那就老规矩好了,我也就是说说,你们还当真了,不过说起来,咱们这位大人年纪还真的轻啊,想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怕连小旗都没混上吧!” .. 钱无病心里隐隐有点轮廓,说起来,他自己的不足之处,他自己也知道,陡然身居高位,想做点事情,那首先得服众才行,得让手下的人敬重你,敬畏你,他说出去的话,发出的命令才能够最有效的得到执行。 眼下这情形,指望这些名义已经是他下属的家伙,对他令行禁止,可能吗?或许,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他们做的比什么都快都好,若是威胁到他们身家前程的事情,只怕他就指挥不动了。 而要服众,那不是一件事两件事情作出后,就可以让人对你服服帖帖的,钱无病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心情,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官场也是一样,谁知道他下一个职位在哪里,与其费心费力的收拢这些人的人心,还不如自己另起炉灶,干脆彻底的培养一些对自己忠心不二的人手,嗯,说是班底也可以,有这这班底,他到哪里任职,还担心抓不住大权,指挥不动人么。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得看看雁家兄弟能找来昔日多少的同僚,铁卫啊,这可是锦衣卫的杀手锏,就算是因伤残退了下来的,给自己训练写些人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人手从哪里来,别忘记了,钱无病可是正儿八经的军户出身,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如今京师的军户,每一家承袭军职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哪一家现在不是三四个孩子,这些军余们碍于门第,又不可能做别的营生,整日里游手好闲多的是,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只要他锦衣卫打开招揽之门,还怕招不到人手? 这事情,他给雁家兄弟提拔的事情禀报牟斌的时候,就给牟斌说了,牟斌自然毫不犹豫的允许了,锦衣卫的力量越大,对他当然越是好事情,他怎么会拦阻,而南镇抚司和油水十足的西城千户所不同,西城千户所比一般千户的编制起来,那是足额的编制,一个千户所,足足有一千五百来人,而南镇抚司,好吧,南镇抚司就不说了,那地方,凑三百人出来都难! 这些要新招揽的人手,肯定是挂在南镇抚司的名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一切,等待雁家兄弟的回信到了,就可以开始动手做了,钱无病甚至打算,实在是找不到教头的,就直接让雁家兄弟上好了,反正现在对自己命令言听计从不打丝毫折扣的,也就这两人了。 正月初十,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大门外,贴出了告示,南镇抚司在京师军户中,招纳人手。 一时之间,消息在京师的诸多军户中不胫而走,这年头想吃粮当差的军余,真心不要太多,而南镇抚司这次招纳人手的对象,又恰巧是军余,而且,告示中明确之处,前来报名的军户,家中必须已经有一人在军中当差。有了这一条规定,那些为家里儿子太多发愁的老军户,哪里还坐的住,纷纷的把自己儿子送了过来,就是饷钱少点,这差事也比游手好闲的好啊。 137.第137章选人 打大明朝有南镇抚司这个衙门以来,大概像今天这样的热闹情形,还是第一遭。得亏南镇抚司虽然是一个冷清衙门,由于职能的关系,衙门的占地还是不少的,要不然,几百人熙熙攘攘的拥挤在镇抚司的大门口,知道的明白这是南镇抚司在招纳新丁,不知道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案子,群情激奋堵门呢! “印象当中,这还是前些年咱们诏狱里头拿了一个御史还是什么的,国子监的那些学生们到咱们这里热闹了一回,看今天这样子,可比当日热闹多了!” 大板牙的黄百户摇头晃脑的感慨着,由于人手不够,南镇抚司里当值的人,几乎都出来维持秩序了,还好,这人来的虽然不少的,但是或老或少,都是军户出身,比起一般的百姓,要好约束多了。 “头,看来,咱们大人要大干一场了,听说这一次,至少要招两个百户的人呢,指挥使大人也点了头,平常就咱们这些兄弟都一个个闲得慌,要是大人心里没点打算,大伙儿都不信啊!” 他身边的一个锦衣卫接着上司的腔,和黄百户不同,他知道自己镇抚大人打算大干一场,可他也担心自己的饷钱,以前南镇抚司人少又是指挥使大人直接管着的,饷钱从来没有短缺延迟过,这一下加了这么多人,自己的饷钱不会有问题吧。 “你那点小心思给我收起来,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黄百户笑骂了他一句:“别忘记了,西城千户所那肥的出油的地方,如今也在大人手里呢,大人会少你那三瓜两枣?好好的给我办差吧!” 在他们身后,几个大的场院,已经用白灰隔开了,既然是招人,肯定要挑些有本事的,这几百人不可能全都收了,钱无病的意思,让雁家兄弟推荐来的几个教头,自己去挑人,他都不过问这些人是怎么挑人的,甚至,这些教头弄出来的这些测试的家伙事儿,他都一概允了。 他其实也有几分好奇,雁家兄弟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自己是绝对打不过的,若是拼命的话,自己保命那一招或许有点机会,否则的话,他和他们兄弟过招,只有吃瘪的份儿。 雁家兄弟找来了三个人,很惊奇的是,这三个人,那个黄百户居然还有印象,只不过,在黄百户的印象当中,这三人全手全脚的,而这三人到钱无病面前的时候,一个没有右臂,一个脸上硕大一个刀疤,直接从额头拉到下巴,估计一只眼睛也是废了的,另外一个更好,整天佝偻着身子,没事就咳嗽几声,分明一副痨病鬼的样子。 雁家兄弟信誓旦旦,这三个昔日的同僚,或许现在和人动手差了一点,但是眼光阅历经验在那里摆着,钱无病要的教头,这几人绝对胜任。 而此刻钱无病就站在那刀疤教头的身后,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如何筛选人手。 “三十岁,三十岁你来干什么,一边去!” “嗯,多大,十八了,有暗疾没有,打过架没有,嗯,去后边候着!” 刀疤教头大概是三个教头中负责初步筛选的,钱无病找来的那些石锁兵器,他一概没用,光是凭着眼光,就先把年龄不合适的,身子曾经有病的,甚至不怎么健壮的,就筛选下去了差不多三成。 接下来,是独臂教头的活儿了,这个时候,场地了那些兵刃架子上的兵刃,地下的那些石锁什么的,就有了用处。 这些被初步筛选出来的人,在独臂教头的要求下,练过武艺的,无论拳脚兵刃,当着他的面耍一路看看,没有练过的,也不要紧,有把子力气就行,地下的那些石锁可不就为你们准备的么,丢高丢低,来来回回的耍一下,不砸到自己,也算合格了。 经过这两人这么一筛选,基本上这前来报名的五六百人,堪堪就只剩下一半了。被选中的,固然兴高采烈,没被选中的,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自己技不如人,力气不如人,身子不如人,那自然没什么好埋怨了的。 这闹闹腾腾,等到这两个教头弄完这些,已经到了下午了,这个时候,****来了。 钱无病没想到筛选这些人,最后把关的,是那个肺痨教头,这家伙倒是很干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东华门那里,有咱们衙门的人在那里等着,从现在起,你们从这里出发到东华门,然后从咱们的人手里拿来号签做凭证,只要最前面的两百人!” 他这话一出,镇抚司的院子里,登时就好像泄洪一样,所有的人争先恐后的朝着外面跑去,几乎是眨眼之间,一院子的人,就消失在了钱无病的眼前。 “这样也行!”钱无病看的瞠目结舌,这到东华门打个来回,十来里地总是有的吧,这也算筛选人的法子。 “腿脚不行,逃命起来跑不过人!”肺痨教头一边咳嗽一边解释道,旁边两位教头深有同感的附和着点点头。 好吧,你说行就行!其实经过前两道筛选了,对于剩下的人,钱无病已经很满意,但是既然他说了不插手,这个时候,自然不好多话。 那就等着吧! 半柱香时间过去,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候,终于开始有人陆陆续续从东华门那边跑了回来,看到这些家伙,一边将手中的号签教给负责收签的锦衣卫,一边好像蹦上岸的鱼儿大口的喘着粗气,钱无病都替他们累的慌。 堪堪快到两百人的时候,肺痨教头举起手发话了:“好了,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人,愿意做候补的,造个名册,不愿意的,就让他们散去吧!” 一个少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刚刚要交号签,见到收签的锦衣卫掉头就走,一下就急了。 “大人,大人,前面有人作弊啊!” “嗯?”钱无病闻言眉毛一皱,这是作死么,南镇抚司招纳人手,还有作弊的,信不信都不用麻烦别人,直接请你到诏狱里住几个月。 “怎么作弊了!”肺痨教头却在钱无病发话之前,咳嗽一阵开口问道。 “前面有人在路上拦了马车行的马车,咱们在跑,他们跑了一阵却在马车上歇息,这还不是作弊是做什么,这样蒙蔽上官,这样的人也想混进南镇抚司么?” “哦!”肺痨教头点点头:“是哪几人,你敢指出来么?” “当然敢!”少年一副得意的样子,要是前面几个作弊的人的成绩不算数的话,他毫无疑问可以进入前两百人的行列,而不用做什么候补了,这候补天知道要候补到哪年哪月去。 “是他,他,他,还有他!”他眼光记性都不错,居然在人群之中将那几个偷懒的家伙,一个一个的指了出来,只不过,被他指出来的人,眼中那怒火,要是可以杀人的话,他已经在那几人的眼光之下,死了无数遍了。 “很好,将他们的名字记下来!”肺痨教头点点头,对着旁边拿着名册的书吏说道。 “哼!”少年趾高气昂,这些人自己在诸位大人面前将你们点出来了,你们可就别想再进这南镇抚司了吧。 “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许浅!” “嗯,许浅啊,我问你,我先前给你们出的题目是怎么样的啊,你给我说一边听听!” “大人说,从现在开始,让我们所有的人都跑到东华门然后拿了号签回来,取前面两百人!”许浅言之凿凿的说道。 “不对,我不是这么说的!”肺痨教头摇摇头。 看着眼前这少年疑惑的眼光,肺痨教头又咳嗽了一阵,回过头来,对着所有的人说道:“我说的是,‘从现在起,你们从这里出发到东华门,然后从咱们的人手里拿来号签做凭证,只要最前面的两百人!’” “这不一样么?”许浅没听出什么不同来。 “我有说不许坐车,不许骑马了么,我说的是出发,而是说你们跑,真是个笨蛋小子!”肺痨教头轻蔑的笑了笑:“咱们锦衣卫的人,要的是结果,其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只要不违背上司的命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做到了,那就是好的!” “他们几个或许是投机取巧,但是,他们并没有违背我的命令,现在你还觉得,他们是在作弊吗?” 可怜的许浅,这一番话说下来,他已经是茫然不知所措了,别说是他,就是站在肺痨教头身后的钱无病,对这样的逻辑,也呐呐不知道改如何评价才好。 这几个教头,还真是让自己耳目一新啊!大开眼界,大开眼界!他暗暗嘀咕道,回想这肺痨教头当时的话,似乎,他还真没有说一定得跑着去跑着回来,这还真有些坑人。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不服气,觉得我偏袒了他们?”肺痨教头对许浅说道。 许浅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咱们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给皇上办差的,你觉得,皇上下了旨意,会有兴趣听咱们解释一下,是如何将他旨意给办到的吗?你若是连这一点都想不到,你就不够资格做一个锦衣卫!” “嗯,我知道了,谢大人教诲!”许浅垂头丧气的说道,突然一怔,这位大人的意思,似乎自己可以做一个锦衣卫? “将许浅的名字补进来吧,他虽然脑子有些不大灵光,但是,敢于得罪同僚的勇气,还是值得激励一下的!” 肺痨教头转头说道,却是再也看都不看满脸惊喜的许浅。 138.第138章训话 两百人编入南镇抚司辖下,当场就立了名册,发下了飞鱼服和绣春刀,不得不说,两百个穿得整整齐齐全副武装的锦衣卫,站在南镇抚司的小校场上,虽然没有千军万马的感觉,但是站在他们面前准备训话的钱无病,还是觉得有点意气风发,这可是切切实实属于自己的力量啊。 “我姓钱,钱无病,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日后能决定你们生死富贵的人!”钱无病站在这帮新晋的锦衣卫面前的高台上,高声说道:“你们现在已经入了籍,就别想着自己还是军余,你们从今日起生是锦衣卫的人,就算是死,也是锦衣卫的鬼,这路是你自己挑的,过了今日,就算后悔,你们也找不到地方说了!“ “这当差吃粮嘛,这皇粮不是人人能吃的,若是办不好差,吃里扒外,镇抚司自然有家法伺候你们,咱们南镇抚司就是干这个的,当然,若是你胆子大的很,敢背弃朝廷,家法对你们不管用了,那自然有国法治你们,所以,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你们做好了为朝廷效力的准备了么!做好了吃这一份皇粮的准备了么?” “我知道,你们其中很多人,只是为了谋个生计,图个出身,毕竟这吃皇粮总比在家饿着要好,但是,我也敢肯定,你们之中,还是有人想做一番功业的。对于前面的第一种人,我不会笑话你们,因为一年前,我和你们的心思一样,但是,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要求你们的,就只有四个字:‘认真办差!’能做到这一点,我相信只要你不是特别倒霉,这皇城根儿下面,总会有你的一方天地的!” “至于胸怀大志,想要做出一番功业的,我要给你们说的是,你们来对了地方了!看看我,再看看你们自己,论起年轻来,我未必比你们大多少,论起出身来,我钱无病一年前,也不过是北镇抚司的一名校尉,但是看看现在,我却是站在你们的面前给你们训话,吃着朝廷的俸禄,掌握着你们的前程,你们还觉得来错了地方了吗?” “所以,对你们而言,我送你们六个字:英雄不问出身!只要你们有本事有能耐,就尽可能的给我展现出来,南镇抚司里容得下你们,我更希望有一天,你们中的某一位,能够站在我现在的位置,对着他即将到来的新下属说着和我同样的话!” 毕竟都是年轻人,钱无病一番话下来,有的人默默低头,思索着什么,有的人却是一脸的兴奋,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听自家大人的话,立刻就做出一番功业出来。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下面,由你们三位百户各自挑人,我不妨还给大家透露一句,你们三个百户,我可是在指挥使大人面前请了特命请下来的,除了你们三位百户大人以外,每个百户的总旗,小旗,都都会从你们当中产生,所以,诸位兄弟,好生表现吧!” 钱无病跳下高台,剩下的事情,他就不用操心了。这三位教头,不,现在应该说是百户,自然会用他们的眼光经验挑选适合他们的人手,以这三个百户的老到,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除了教这些新人南镇抚司的各种规矩手段之外,想必就是狠狠的操练他们了,这些人,基本上不操练个三两个月,身上锦衣卫的那种彪悍阴冷狠辣的味道,是操练不出来的。 而他只需要时时刻刻在这些人面前露露脸,让这些人知道应该效忠于谁就行了,当然,发放好处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假手于人的,南京的经历告诉他,这当差的,说的再好听都没用,得看上司能不能给他们找来实际的好处,皇帝还不差饿兵呢。用锦衣卫的纪律约束他们,用丰厚的饷钱笼络他们,恩威并施,这双管齐下,若是还掌握不住这些人,那他这上司,也就当的太失败了。 尤其是这些人都是第一次当差的,不管如何,和人的初恋一样,对于第一位上司肯定是会印象深刻,相反的话,如果能彻底的收拢住他们的人心,这些人的忠心,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改变了。 “回府么,大人!”雁七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嗯,回去,折腾一天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三位百户吧!”钱无病点点头,看了看天色,以他往常中午就从衙门里闪人的习惯来说,今日可真是耽搁得太久了。 “大人,您还是迟些回府的好!”雁七小声提醒道:“陛下今日约凤儿姑娘出去,凤儿姑娘不想动弹,如今陛下只怕还在府里和风儿姑娘说话呢,咱们回去早了,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惹得陛下不开心?” 呃!钱无病愣了一下,光想着回去了,却忘记了还有这一出,说道上次,前几天朱厚照也是轻车简从的到了他府里,腻歪着李凤儿说说笑笑,他却是回去的早,结果李凤儿脸皮子薄,见到他回来了,却是避开了,结果让惦记着一亲芳泽的朱厚照好生埋怨了一通,说他回来早了。 对朱厚照这种小孩子发脾气一样的埋怨,钱无病是不在乎的,但是雁七雁九可就吓坏了啊,他们可是知道朱厚照身份的人,用戏文里的说法,那就是“龙颜震怒”啊,好吧,陛下或许看在李凤儿面子上,不会为难镇抚大人,可拿他们几个随从侍卫撒撒气,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谁叫你没有看好你家主子,让来来打搅陛下的好事了。 所以,今日朱厚照来了,而钱无病又要回去,少不得雁七悄悄的提醒一句。 “那再呆会儿?这里闹闹腾腾的,脑子都闹晕了啊!”钱无病回头看看乱糟糟的那些锦衣卫们:“好吧,咱们换身衣服,随便找个地方消磨一下时候吧!” “属下倒是知道一个清静的去处!”雁七笑了笑,“距离这里也不远,大人这几日可忙坏了,要不要这过去消遣一下,等到这天色黑了下来,大人再回去也就没什么妨碍了!” “看不出你挺厉害啊,天天还我在一起,居然还知道一个什么好去处!”钱无病笑骂了一句,“别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吧!” “绝对不是!”雁七信誓旦旦的说道:“大人到了就知道了!属下在前面带路!” 139.第139章冷面粥娘变萝莉 雁七带他去的地方,还真的不是太远,也不过是四五里路,几人又是走着去的,走来走去,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眼瞅着这都快到北城了,就在钱无病忍不住要开口发问的时候,雁七指着远处树林里伸出一个招幡,开口说道:“到了大人!” 我勒个擦,这是什么地儿,钱无病有些发愣了,看起来,这一块荒废的宅院,似乎是某个以前的官员的宅子的后园,估摸着这宅子的主人,不是失了势就是倒了霉,宅子破败得好像鬼宅一样,连围墙都倒的七七八八了。 这样的宅子,钱无病听说过,破败成这样的宅子,修缮起来比重新起一座新宅子还要花费银子,朝廷名义上这些宅子收了回去,但是可是一分银子都不会拿出来的,若是日后有什么冤大头来买这宅子,或者是宫里赐给了某人,这样的宅子才会重新兴旺起来,不过,在这之前,肯定是不会有人关心这里的。 可是,你看看那招幡上写的是什么子,那是个“粥”字啊,这粥铺开到人家后院里来也就罢了,这里真会有人来吃你卖的粥么? “大人,这边请,是挺清静的是不!”雁七笑道。 “就是有点清静过了头,你不是带我来这里吃粥吧,我肚子就是饿得再慌,这开着这里的粥铺,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钱无病翻了翻白眼。 “那可未必,大人以前可吃过此间主人不少的粥了,如今虽然不是故地重游,但是重新品尝品尝熟悉的味道,想必大人还是很乐意尝尝那么一碗的!” 说话间,雁七和钱无病走进了树林,果然如同在远处看到的一样,这宅子,这粥铺,处处都透露着一股鬼气森森的味道,粥铺门前的两张桌子,别说有人,就连鸟都没一只在上面。 “四娘,四娘!是我,雁家小七,整两碗白果子粥出来尝尝!”雁七一面掸去椅子上的灰尘,让钱无病就坐,一边朝着小小的粥铺里头喊道。 钱无病不动声色,他爱吃白果子粥不错,这让他想起在南京的时候,他家巷子门口的那家粥铺,每日早上,他都是花上几个子儿在那里痛痛快快的喝上一碗白果子粥了然后才去四海会馆或者百户所晃荡,一晃这才几个月过去,在他的记忆里,这些事情,却是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一样。 嫣然不知道有没有尝过巷口那家粥铺的白果子粥,不过,她就算是因为自己爱吃他才去吃的话,只怕也是为了看那粥娘如何做这白果子粥的吧! 钱无病坐在那里,微微有些走神,却是听的里头一阵响动,然后吱呀一声门轴响,有人走了出来。 依然是面无表情的面孔,依然是嘭的一声将两碗粥几乎是“丢”在桌子上,一刹那间,钱无病好像又回到了南京城里,回到那间小小的粥铺外面。 “怎么是你!”钱无病眨眨眼睛,看了看桌子上的两碗粥,又看了看面前面无表情的粥娘,这可不就是在南京自家巷子口的那一位吗? “四娘见过镇抚大人!”木然的表情下,宛若银铃的声音,从粥娘的嘴里吐了出来,这是钱无病第一次听见这个四娘说话,说实话,钱无病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面孔,真对不住这声音。 钱无病将眼光投向雁七,显然,这女子的身份,雁七是知道的,要不然,雁七也不会这么干巴巴大将自己带到这里来。 “慕四娘,闺名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敢瞎说,我打不过她!“雁七瞅了她一眼,这才转过头来,对着钱无病解释道:“说起来,四娘也是我镇抚司的人,大人应该还记得当初在南京,大人和林小侯爷斗了一场后,在大人的宅子附近,就多了四娘开的粥铺这一事么?” 钱无病想了想,自己还真没在意过,自己宅子边上的粥铺是什么时候开的,不过,雁七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四娘是慕镇抚的女儿,当时慕镇抚担忧大人安危,怕那小公爷暗地里来阴的,所以四娘才暗中在大人宅子附近,护卫着大人的家眷!” 钱无病悚然一惊,这一切居然自己都不知道。对于那位和自己没多少深交的慕镇抚,他不由得有些感激起来,自己当时不过是一个有些懵懂瞎闯的百户,可以说,慕镇抚绝对不是贪图他什么,而是纯粹一片爱护之心。 再听到眼前这粥娘是慕镇抚的女儿,而且还暗地里保护自己的家眷那么久,他看着这慕四娘那有些木然的脸孔,也不觉得有些难看了。 “有劳四娘,多谢四娘了!”钱无病抱拳说道,这一声谢谢,说的真情实意。 “大人客气,份内之事!” 依然是银铃般动听的声音,钱无病这下不感觉突兀了,雁七却在一边笑道:“四娘你还带着这劳什子作甚,日后你要在大人手下办差,若是脱了这劳什子,大人都认不出你来,那就成笑话了!” 慕四娘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想了想,转过身去,只看她背着钱无病二人,在双手在脸上搓揉了几下,也不见取下了什么,但是当她再转头过来的时候,展现在钱无病面前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副面孔。 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嘴角自然而然有点俏皮的翘起来,整个脸蛋红润生动,还略略有一点婴儿肥。一个面目可憎的中年妇人,刹那之间,变成了一个俏皮可爱的少女。 如果说那木然的表情在原先的那张面孔上,是面目可憎,那么,眼下在这张生动的面孔上,就给人一种呆萌呆萌的感觉了。 “大人见谅,四娘打小就知道,四娘的这幅容貌是震慑不住宵小的,所以四娘求人做了那样一副面具,刚刚若不是雁七提醒,四娘自己都已经忘记这事情了!” 钱无病咽了一下口水,这种感觉太错乱了,他得镇静一下。 “前些天大人不是要属下联络几个昔日的同僚么?慕镇抚那边,属下也去了信,听说大人高升,慕镇抚让属下代为祝贺,此外,四娘也算是属下们的昔日同僚,大人要用人,慕镇抚就举荐了四娘过来,只是四娘一贯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属下才除此下策,大人请勿见怪!” “会不会委屈了慕姑娘!”钱无病有些迟疑的问道,能够被慕镇抚派出来保护自己的家眷,这身手什么的,自然问都不需要问了,看看人家换脸皮的功夫,这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只是,这事情若是慕镇抚的一厢情愿,人家姑娘不愿意,那就有些不美了。 “是我自己要来的,有什么委屈的!”慕四娘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当然,听到这个钱无病升任镇抚后,她娘捶胸顿足的后悔模样,她是不会告诉眼前这个男人的,为这事情,她爹没少吃她娘的埋怨,当初她娘可是有意将她许配给这个小小的百户的,谁会知道这个小小的百户会一飞冲天,眨眼之间就变成自己的父亲的顶头上司了呢。 “那就好,那就好!”钱无病点点头,“只是姑娘是女儿之身,这个身份报到经历司,怕是有些波折..” “不会有波折的!”雁七在旁边插话道:“四娘本来就是镇抚司的人,经历司那边早就有记档,大人要用人,怎么安置都可以的,不用顾忌四娘的身份!” 女中豪杰啊!钱无病叹了一声,迄今为止,他见到的女性锦衣卫,还就真只有眼前这一位,别的地方有没有,他就不知道了,但是,看着对方那种呆萌呆萌的娃娃脸,他怎么都把眼前这人和阴冷狠辣的锦衣卫联系到一起来。 “那行,你就跟着我吧!”钱无病点点头,既然自己早就是人家的上司,那也不用客气了,只是这人用起来放心的感觉,还真的有些舒坦。 “还有,你那面具什么的,也不用带上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弄得那么死气沉沉干什么,有我在,用不着你来震慑宵小,咱们锦衣卫也不用震慑宵小,有宵小,直接就除掉了!” 慕四娘呆呆的应了一声,狠狠的点了点头,她也是爱美的花季少女,若无必要,谁愿意整天带那张难看的面具啊。 钱无病点点头,又看了看四周:“对了,你这粥铺开在这里,真有人来吃么?” “没人!”慕四娘有些委屈的说道:“大人,我煮的粥很难吃吗?” “不是,很好吃啊,就是这地方有些不对!”钱无病无语,这根本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好不好,这谁出的主意,买卖做在这里的。 “那就好,这几天我做的粥都没卖掉,只能自己吃,我越吃越难吃,我还以为是我做的不好吃没人来吃呢!” “那是馊了!”雁七端起面前的粥,闻了一下,很是肯定的说道:“是馊了!” 可怜的娃!钱无病有些怜悯的看着慕四娘,卖不完的粥自己吃,一直吃到馊了都舍不得倒,这孩子到底是呆萌还是缺心眼啊,太颠覆冷面粥娘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了。 “对了,我以前在你铺子上吃了不少粥,怎么一直都没听你开口说过话,你声音很好听啊!” “大人你好笨啊,我一开口,不就露馅了吗!”慕四娘瞥了他一眼,一副你怎么问出这样弱智的表情,顿时让钱无病觉得有几分受伤。妈蛋,让这缺心眼的娃给鄙视了! 140.第140章大少爷和呆萌丫头 虽然回到家里的时候,那位不大好伺候的皇帝陛下早就不知道是回宫还是回豹房去了,但是钱无病还是感觉压力很大。 压力来自孙倩和李凤儿,在她们面前,已经吃完了第三大碗米饭随便还干掉了桌子上大半的菜肴的慕四娘,依然在奋力苦战着,浑然不顾一旁两只眼睛囧囧有神这两位。 “你老实告诉我,这姑娘真是你的护卫,而不是你从你们诏狱里刚刚放出来的吗?”孙倩看着钱无病,不无怀疑的说道,显然对于钱无病先前的说辞,她表示很大程度的不相信。 “这小妹妹这么可爱,怎么能饿成这样呢,无病你也太狠心了!”李凤儿也在一旁帮腔,慕四娘现在的模样,的确是太有欺骗性了,若是李凤儿看到之前她套个面具的模样,相信慕四娘现在做什么,她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真的不关我事!”钱无病很是无力的辩驳道:“你们知道,我们干这行的,有很多人有些奇奇怪怪的性子,四娘大概也是这其中的一个吧!” “没人喜欢挨饿的!”孙倩白了他一眼,坐了下来,轻声对慕四娘说道:“不着急,不着急,慢点吃,别噎着了,东西有的是!” “谢谢孙姐姐,我吃饱了!”慕四娘抹了抹满是油腻的嘴,满足的打了一个小饱嗝。 “你认识我?”孙倩大奇,她不记得自己以前什么时候和这位姑娘见过面。 “嗯,见过几次!”慕四娘点头道:“孙姐姐那匹马挺不错的,可是姐姐将它有点养废了,都长膘了,好马每天都要跑一跑的,姐姐爱惜它,反而对它什么好处..” “好了,你们聊,倩儿你回头给四娘安排个住处!”见到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说起闲话来,钱无病很是明智的脱身了。 走出门口,他又有些不放心的问雁七道:“你真打不过四娘?”眼前这四娘,总归给人一种有点不靠谱的感觉,别说对方脱下面具后毫无杀伤力的面孔了,就是一个正常人,口袋里有银子,也不会把自己饿成这样吧! “真打不过!”雁七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慕镇抚的一身技艺,都传授给了四娘,她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女儿,那是当儿子养的,虽然四娘有时候有些稀里糊涂的,但是,真动起手来,还真比咱们兄弟两个废物强多了。” “那就好!”钱无病点点头,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钱无病做了一个梦,这次的梦很正常,就是有些奇怪。 先是千军万马之中,他惊慌的左奔又逃,好不容易跑到一个没人的山崖边,阿吉莉娜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蒙古兵又追了上来,而且二话不说,万箭齐发,他情急之下,舍身跳下山崖。 也许是在梦中的缘故,跳下山崖的他丝毫无伤,但是,迎接他的却是几只斑斓的豹子的血盆大口,就在他暗叫‘我命休矣’的时候,慕四娘犹如飞将军从天而降,拳打脚踢,将几只豹子全部都打飞了。 好样的!好样的!他紧紧的保住慕四娘,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姑娘身子好香,好柔软,嗯,好真实!他抱着对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更令他感到有些尴尬的是,自己的身子的某个部位,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变得越来越硬起来。 “无病,无病!”怀中的人,用力将他推开来,他茫然睁开眼睛:“怎么叫无病,不是叫大人的吗?” “该醒醒了!”孙倩一脸通红,抗拒着那越抱越紧的双手,心里却是暗暗想道:“是不是该为无病房里,配几个丫头了,这叫人看到,可都羞死了!” “咳咳,是你啊,天亮了么?”钱无病有些尴尬的松开手,眼前的情形他看清楚了,哪里是什么救命恩人慕四娘,他分明是做了一个梦。 “齐杰一大早就过来了,他那事情,你那大舅哥似乎没怎么办好,好歹你也承了人家父子的情,若是不麻烦,你能帮就帮一下吧,看他那样子,似乎事情十分的难办呢!” “哦,好好,你先出去,我更衣了就出来!” 孙倩点点头,朝外走去,走到门口,似乎想起来什么的样子:“对了,府里头有几个伶俐的丫头,回头我给你送几个过来,伺候你的起居!” 说完脸上一红:“若是你喜欢,挑两个做通房丫头也是可以的!”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钱无病苦笑不得,显然刚刚的这点小插曲,让孙倩误会了什么,不过,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这是男人们每个早上都会出现的情况么。丫鬟就丫鬟吧,有人伺候总是好的,起码半夜想喝水什么的,也不用自己起身了。 钱家的前堂里,齐杰和慕四娘两人正大眼睁着小眼的打量着对方,齐杰没有见过慕四娘,只是觉得觉得自己在这里等候主人的时候,这个看起来似乎有些像丫鬟的小丫头这么打量自己,有些无礼。而慕四娘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像丝毫没看到对方狠狠瞪来的两眼一样。既然是做了大人的护卫的,自然要护卫大人的安全,这在大人的家里,除了这个来访的客人,都是自己人,当然要盯着一点了。 论起对视,齐杰绝对不是慕四娘的对手,套上面具扮粥娘的时候,慕四娘一个人可以呆呆的坐在那里,对着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都能看上半天,这样的功利,岂能是齐杰可以比拟的。 齐杰很快就败下阵来:“那谁,去看看你家少爷洗漱完了没有..” “那谁,这茶水有些凉了..” 木有反应,在慕四娘眼里,这家伙真是桌子椅子没多大区别,若是齐杰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呆呆的小丫鬟,把自己当成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心里一定会大为受伤,他齐大少爷,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无视过。 还好,就在齐杰的怒气逐渐被这个呆呆的丫鬟撩拨起来的时候,钱无病的脚步声,终于出现了在外面,齐杰再次狠狠的瞪了这丫鬟一样,哼!我不会和你一般见识,我找你家主人说! 141.第141章人傻钱多刁难有方 “吃了没?” “吃了!” 宛若市井小民一样的问候,从钱无病嘴里吐出来,齐杰也没觉得什么不妥,随口应道,等到回答以后这才发现有些不妥,两人面对面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起来。 “我还真不相信,无病你这就是镇抚司的镇抚了!”齐杰笑道:“我说,你有点镇抚的做派好不好,至少也得慢条斯理的来一句‘齐千户,求见本官何事啊!’” “少扯那些淡,那不拿你当外人了吗!”钱无病鼻子哼了一声,自己径直在主位上坐下,这个时候,他才好像看到慕四娘一样,微微朝她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心态的转变,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就好像孙倩觉得给钱无病配几个贴身丫头是正常的事情,而钱无病却感觉自己有些奢霏了。 哪怕他现在算是身居高位了,但是,他心态也仅仅是比去年的那位小小的锦衣卫校尉强上那么一点点,还是有点市井小民的心态,不过,等到他在这位子上,坐上一年半载,估计不用人提点,他行事做派也会渐渐的改变过来,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说的不外如是。 慕四娘很尽职尽责的站在钱无病的身后,看得齐杰一阵皱眉头,钱无病不拿自己当外人不错,可你家丫鬟也太没眼色了,给自己主人上茶难道这点机灵劲儿都没有吗? “听说,你那事情,不大好办?这几天跟着军侯跑了跑兵部?”钱无病既然不拿齐杰当外人,自然没那么多转弯抹角的,开口直接问道。 “吴大哥倒是挺热心的!”齐杰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过,兵部的人根本不买吴大哥的账,好不容易找到正主儿了,却说我年纪还不到,不够承袭军职的标准,要我等到下半年再过来,你看,这又不是一里两里的事情,来回折腾,有意思吗?” “真是年纪不到吗?”钱无病歪歪头相信,好像没听到这种规定啊,不过兵部自己的确不熟悉,或许人家真有这个章程也说不一定。 “借口呢,这就是要银子嘛!”齐杰很是愤愤不平的说道:“我都打听过了,这兵部郎中五百两,主事两百两,我这个事情,就这个行情,我银子送到了,人家不收,这分明就是嫌少嘛!” 钱无病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小小的千户承袭,兵部的那些官儿就敢几百两几百两的收,这大明多少千户啊,这收银子还不收到手软,谁再说京官儿清苦,他一定和他急。 “说吧,要我做什么!先说好,我最近银子也不够使的,没银子借你!”钱无病点点头,笑吟吟的说道。 “哪能呢,我齐家堡倒是不缺这点银子,不过,我就是这口气咽不下,我这事情,就卡在那个主事的手里了,我就想啊,无病你不是干锦衣卫的么,找几个人查查他,或者吓唬吓唬他,我看他还敢狮子大张口不是,我得让他明白明白,我不是什么乡下来的傻瓜土财主!这银子,我宁愿送给无病你,也不愿意便宜了他!” “查办个兵部主事!?”钱无病沉吟起来,没想到他接任南镇抚司的第一件差事,居然是这样的,银子他自然不会要齐杰的,但是这忙,能帮的他还真不会拒绝。 “也不是真的查办,就吓唬吓唬他就行!”齐杰笑道。 “如果是那样,倒是不难办,若是真的要查办一个主事,这没有上命,可是有些棘手!”一听是这样的,钱无病倒是放心了,“成,是你约他出来还是咱们上门去?” “倒是不用无病你亲自出马,要是无病你亲自出马,那也太看得起他了,你借我两个下属就可以了,要那种一看就是杀气腾腾不好招惹的那种!” “大人,让我去吧!”慕四娘这个时候,木木的开口了,眼下她是知道的,钱无病信得过的能用的就那么几个,雁七在李凤儿身边,雁九要护卫钱无病,似乎,这个差事由她来做最合适。至于吓唬人,哼,带上面具后还吓唬不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官儿么? “没规矩,你添什么乱?”要不是碍于主人,齐杰都要开口呵斥这个没规矩的呆丫鬟了,大人们说话,也是你们这些下人们能随便插嘴的么? 让他跌掉下巴的是,钱无病想了想,居然同意了这个呆丫鬟的建议:“带几个镇抚司的老卒过去,他们身上死气沉沉的,吓唬人再好不过了!最好别弄伤了那个主事。” “我有分寸的!“慕四娘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没多少功夫,外面就传来他呼喊雁七的声音,这是要找雁七要人呢。 “无病,她,她行吗?” 齐杰结结巴巴的说道,自己是要找人去吓唬人,不是找人去卖萌啊,这丫鬟一副呆呆萌萌的样子,到底是去吓唬人,还是被人吓唬啊! “应该行的吧,我也想知道!”钱无病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有些模棱两可的说道。 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雁七说的再玄乎,也比不上自己将这丫头派出去办几趟差事看得清楚,不过,要是这丫头真有本事能力的话,那固然用起来放心,若是不是这样,自己看在慕镇抚的人情上,就当多养个闲人也无所谓了。 钱无病比不得齐杰这闲人,陪了坐了一会儿,就去衙门里去了,倒是齐杰有些坐立不安的等着南镇抚司那边派人过来,对这个呆呆萌萌的丫鬟,他一点信心都没有,他只是希望,至少南镇抚司里派来的人,会合乎自己心目中那种令人生畏的形象吧。 还好,忐忑了等了一会儿,南镇抚司倒是没让他失望,来了几个锦衣卫,身上的那股阴冷味儿,连他看到都要打个冷战,面无表情的往他面前一站,不开口说话的话,简直就像几个爬上阳间的鬼卒。 “要怎么吓唬那人!”慕四娘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有些满意的点点头,这几个锦衣卫也不知道得了什么交代,见过二人之后,默不作声的站在慕四娘背后,显然他们知道应该听谁的话。 “中午时分,我约那主事出来吃酒,你们在酒楼里候着,等到他入席了,我就像他介绍一下你.呃,介绍这几位兄弟,然后你身后的这几位兄弟,捡点他们衙门里那些吓人的事情说一说,我估计,回头这事情就成了!”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那走吧!” ..。 陈东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心情愉快的哼着小调,这刚刚开过年,兵部里倒是没多少事情,虽然大同那边,一场大战之后那些战功,战损之类的,还要核算好久才有下文,但是,那不关他的事情,这样有油水的事情,郎中大人肯定不会便宜他。 兵部职方清吏司,大概是这兵部里最有油水的部司,掌理各省之舆图(地图)、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旅之检阅、考验等事,但是这油水也分大小不是,这武官考验相对来说,就是油水比较微薄的差事了,他费尽心机谋得这差事,花费的银子可不少,办这等油水微薄的事情,他实在没多少兴趣。 想到这里,他有些羡慕的看这对面紧闭的房间一眼,那是郎中大人和另外一位主事在核算战功,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得到,这其中多大的油水,可是他一个新人,初来乍到,显然被这些老人排斥到他们的圈子之外了。 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他叹了口气,拿起手里的卷宗,看了起来。年后就几个百户承袭军职,这油水实在是有些难看,不过中规中矩他收了银子办事情,倒是也没出什么差错。倒是有一位指挥佥事袭职的文书也报到他这里来,但是,他却是没胆子为难人家,哎,太小的没多少油水,有油水的又吃不下,这官儿也当得够憋屈的。 不过还好,大同府有个千户也报上文书来了,千户这官儿刚刚好,不大不小,为难起来不会有太大的后果,而且,油水也比几个百户足的多,若是这差事办好了,他估摸着,大概下个月,他又可以添一房小妾了,再怎么说,弄个千把两千两银子总没问题吧。 咦,奇怪了,那个傻乎乎的土包子千户小子怎么今天还没来,难道前日里自己的暗示还不够么,看来,这些偏远地方来的土包子,没有个京师人本地人提点,一点规矩都不懂啊! “大人,齐大人求见!” 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说话一样,他这个念头刚刚生起来,门口就传来了司吏的禀报声。 “不见,让他找郎中大人去,他的事情,我这边办不了,都说了好多回了,这人真不识趣,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陈东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样的人,抻他几天,他也就知道厉害了,求见郎中大人?郎中大人这个时候忙的正开心呢,搭理他才怪。 “大人!”半响过后,司吏又转了回来:“齐大人说,今日不是公事,而是仰慕大人的为人,特意在京师醉花楼宴请大人,还请大人百忙之余赏光!” “哦!”陈东乐了,这榆木脑袋开窍了,看来这小子到处吃了不少瘪,终于知道,该出血的时候,还是得出点血,醉花楼,嗯,地方倒是选的不错,听说哪里最便宜的席面都是五十两银子一桌的。 “嗯,知道了,你告诉他,看我有没有时间,若是不忙,我会去的!”他心满意足的吩咐道。 142.第142章误中副车 陈东随着齐杰派出来接引他的从人走进醉花楼二楼的一个房间的时候,身子愣了一愣,随即疑惑的看着引领他来的那个下人:“这是走错了吧!” 屋子里倒是摆着一桌酒席,可是桌子上坐着的可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而女孩身后,几个一脸阴沉的随从站在那里,这是哪一家的女眷在这里用饭吧,看起来不是那齐杰宴请他的地方。 “陈大人?”就在他准备转头就走的时候,那女孩开口说话的了,“职方清吏司的陈东陈大人么?” 走到门边的脚步听了下来,陈东有些迟疑的回过头:“这位小姐,你认识本官?” “是你,那就没错了啊!”女孩的表情有些木然,面容甚至在菜肴蒸腾起的热气后面,都变得有些缥缈起来:“当然认识,只不过陈大人不认识我而已!” “哦,原来你也是齐公子的客人!”陈东不走了,看来姓齐的小子,果然是个抠门,连请人吃酒都要凑在一起。 “齐公子呢,身为主人家,客人都来了,怎么不见他的人,这也太失礼了一点吧!”陈东坐了过去,左顾右盼,却发现就连引领他来的那个齐家的从人,也都消失不见,心下顿时就有些恼怒起来,说是宴请自己,和人拼一桌也就算了,连面都不露,这是小看我么。 “齐公子不会来了!”那女孩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陈东:“这里很多好吃的,陈大人不喜欢吃吗?” 哼!陈东哼了一声,站了起来就要走。这般戏弄自己,这姓齐的小子的这事情,在自己手上就别想成了,老子一把年纪了,和这小丫头一起吃饭,传出去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咦!等等,莫不是这丫头是齐家那小子叫来,特意伺候我的,他迟疑了一下,再看看那女孩,嗯嗯,身子倒是长得很富态,一副可人的样子,就是有些呆呆的样子。 这一迟疑,女孩身后的从人已经走了过去,堵住了门口,他刚刚升腾起来那点色心,顿时又缩了回去,这架势,不想是来伺候自己的,自己想多了。 “让开,本官要出去!”几个月的主事做下来,陈东官威还是有一点的,这沉下脸来一喝,一般的人,早就忙不迭的让开了。 可惜的是,堵在门口的那两人,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身子纹丝不动,那眼神,跟看一只小猫小狗朝他们吠吠一样。 “你们干什么,知道我的身份呢,还这么放肆,信不信我只要高呼一声,外面兵马司的人就会进来,到时候索拿到衙门里,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大人放心好了!兵马司的人绝对不会来索拿咱们,若是大人不信,大人不妨高声叫一叫!”堵住门口的汉子冷冷的说道,那从上倒下打量陈东的目光,让陈东心里无来由的有几分发凉。 “天子脚下,岂能没有王法!”陈东可不信这一套,张口就要叫,然而,还没等他叫出声,刚刚说话的那汉子毫无表情的一句话,就把他准备叫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天子脚下,我们就是王法!” 陈东走了回来,他被这话给噎住了,敢这样说话的,京城里可没有多少。 他重新坐在那女孩的面前,他看出来了,这里做主的应该是这个女孩,自己不和正主儿说话,和几个下人说什么劲儿,真是气糊涂了。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羁押一个朝廷官员,可是大罪!”这话听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刚才说的那么强硬了。 “这不是羁押,只不是陈大人性子急,没听完我说话就要走,真正的羁押,只怕陈大人还没有见过,否则的话,这门口的几位兄弟的样子,总归是应有些面熟的!” 慕四娘已经忍了很久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放在面前,不能放肆的吃,对她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折磨,这个陈东又还唧唧歪歪个没完,她真想一记手刀将他打晕了,然后大快朵颐的才好。 嗯,也不能在这几个锦衣卫面前吃,那样子有些不好看,不过,打晕了这人,再叫他们出去等等,他们应该不会反对的吧! 陈东哪里知道,这个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女孩儿,脑子里一瞬间竟然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他只是听得那隐隐带着点威胁的口气之后,迅速在自己脑子里将自己最近做的事情过了一遍,确认最近的确自己没得罪过什么人,这才微微放了一点心。他浑然忘记了,今日请他来这里的齐杰,偏生就是他得罪的最狠的一个,或许,打一开始,他就没想到齐杰头上去。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东沉吟了一下,在京师为官,这点圆滑自然是有的,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又不怕自己的威吓,自然是有一定的底气。 “本官承齐公子邀请而来,想必小姐也是,既然齐公子不在,这酒也吃的没什么意思了,小姐你说是不是!” “不是他请你来的,是我请你来的!”慕四娘开口说道,只是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中间的一只烤鸡,连眼角都没看陈东一下,这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 “陈大人不用瞎猜了!”站在门口的阴冷汉子,一把撩开自己的下摆,露出悬挂在腰间的腰牌,一边阴恻恻的说道:“咱们是镇抚司的人,咱们大人想和陈大人吃几杯酒,难道陈大人觉得咱们大人不配么?” 陈东的脸上的血色,顿时刷的一下子垮了下去,虎倒不死威,虽然这两年锦衣卫的凶名大不如前,但是一个官员被锦衣卫的人强行约束在一个屋子里,尤其这官员品衔还不是太高,后台还不是太硬的情况下,他如果不害怕,才是怪事呢。 “说笑了,说笑了!”他端起酒杯,干笑了两声,朝着慕四娘:“和大人吃酒,那是下官求之不得的事情,下官先干为敬!” 慕四娘看了看他,却是没动面前的酒杯,她不爱喝酒。 只是这面无表情的一瞟,却是让陈东心里一个咯噔,这是人家记恨上自己不给面子了,这事情、这事情怎么就这样子了呢。 “这位大人,下官的座师是吏部张侍郎,和镇抚司的诸位大人,也是常常走动的,说起来,大家也不是外人,大人要问下官点什么事情,直接招呼一声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那个齐公子的!” 直到现在,陈东都没以为对方会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脑子里转了一圈的结果,就是这肯定是镇抚司盯上兵部的哪位官员了,找自己探听消息来着,也不怪他妄自菲薄,镇抚司真要是对付他,直接派两个锦衣卫将他提溜过去就是了,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143.第143章躺着也中枪 “有个侍郎的老师,打晕了他,会不会给大人带来什么麻烦?”慕四娘心神有些恍惚,对面这个喋喋不休的官儿说的话,后面的她就有些没听见,直到那官儿一脸期盼的看着她,她才从自己的走神中幡然惊醒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原来齐千户认识大人,他不知道是哪里修来的福分,大人放心,齐千户的事情,我回头催一催手下的那帮懒货,早点给齐千户办好文书!” 陈东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他不知道齐杰和这个女孩是什么关系,不过看来,连这几个镇抚司的锦衣卫都叫大人,估摸着这女孩在镇抚司还是有职衔的,这就有点吓人了,这年头,有能在镇抚司有职衔的女孩儿,能简单得了吗? 不管这些锦衣卫打算对付谁,先把自己摘出来才是正理,先亮出自己座师的招牌,然后将可能和这位大人有些渊源的齐杰的事情给办了,这些锦衣卫总没理由来对付自己了吧!嗯,他是这样打算的。 “哦!”慕四娘木然点点头,好像那位齐公子央求大人的,也就这事情,自己还没说,这官儿就主动给办了,自己好像还没吓唬他啊。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陈东继续问道,在这屋子里,若是外人看到,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在做锦衣卫的不像锦衣卫,就盯着桌子上的酒菜发呆,而陈东这个兵部主事,也实在是有些不像个主事,一点大明的读书人的风骨都没有。不过,陈东可不在乎这些,出了这屋子,谁又知道他此刻在屋子中的姿态,正经是别被这些锦衣卫盯上才是正理,虽然张彩张侍郎也算是自己座师,在刘公公面前炙手可热,可是,他自己可是非常清楚,提起自己的名字来,只怕自己这位座师得想半天才能和自己的样子对得起号来,这关系实在是疏远扯淡得很。 “你走吧,今日就是叫你来,认识认识,以后有事情,我们会找陈大人聊天的!”慕四娘点点头,对着门口的那几个锦衣卫说道:“你们送陈大人出去,嗯,然后在外面候着!” 当天晚上,钱无病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齐杰已经一脸笑意的在家里等着他了,有了锦衣卫的“提点”,陈主事办事的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明日里,齐杰拿到兵部的文书,就可以高高兴兴的回家了,理论上,眼下大同镇齐家堡的千户,已经是他齐杰齐千户了。 当然,兵部的文书下到大同,还有些日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等钱无病回来对他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在齐杰心里,钱无病已经是他齐家堡一定要维持的官场人脉了,既然有这份机缘,和这位钱镇抚有了交集,他可不会像他爹一样,甘心一辈子就窝在齐家堡这个边陲之地,当一个小小的土霸王,一切可以利用的助力他都不会放过。 齐公子也没有食言,陈主事不敢再收他的银子,这银子自然得换个主人,当初给两百两银子都嫌多的齐杰,这一下整整凑齐了一千两,直接抬到钱府来了,这事情,他根本提都不会提,想来收银子的孙倩自然会告诉钱无病。 或许,以前他对孙倩还有一些小小的憧憬,不过,在钱府呆了这么多天之后,这点小小的憧憬,早就不翼而飞了,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孙倩姑娘的一颗心思,都放在了钱无病的身上,他若是再去自讨没趣,那也忒不会做人了。 说来也怪,没有这份憧憬之后,他和孙倩之间的交谈也自然洒脱起来了,以前的那点拘谨,也渐渐消失了,这些天来,虽然不说两人之间有了多大的交情,但是,明显的孙倩对他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情,都照顾了许多,要不然,也不会有孙倩主动找钱无病说话,让钱无病帮他一把了。 虽然不知道孙倩心里,将他当作是和另外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一样看待,但是,他还是很享受这种犹如自家姐姐的感觉的。 “回去之后,捎封信来,也好让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了,对你爹我也算是有个交代!”钱无病拍拍他的肩膀,正如齐杰笑话他这就镇抚了一样,他也有些感叹,这小子,这就实职千户了,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得为自己将来的儿子挣一份前程了,这官儿来得太容易了。 “成,无病不是喜欢咱们堡子里的果子吗,等到今年果子熟了,我叫人整治好了,多送点过来,让你和孙倩姐尝尝鲜!” 送走了齐杰,鬼魅一样出现在钱无病身后的慕四娘,让钱无病吓了一大跳,这丫头不出声,走路又一点声息都没,真是神出鬼没。 “没弄伤人家吧!”钱无病就不问这事情办的经过了,不过,对于慕四娘的效率,他还是挺满意的,这早上才交代的事情,晚上就妥妥贴贴的办好了,再多几个这样的下属,他可就省了老鼻子的心了。 慕四娘摇摇头,钱无病眼珠转了转:“你不会又把那面具带出来吓唬人了吧!” “没有,大人说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戴了!”慕四娘点头,回答得天经地义。 “那就好,没事就早点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 “不累!”慕四娘摇摇头:“不过,大人,我查那个官儿一下,那小官儿的座师,是吏部侍郎张彩,是如今刘瑾刘公公面前一等一的红人,我们用镇抚司衙门的威风压他,会不会他怀恨在心,在他座师面前说我们的坏话!” 看到慕四娘一本正经的呆萌样子,钱无病怎么也生不出和她讨论公事的心思来,强制按捺住在对方微微歪着的脑袋上摸一把的念头,他笑着说道:“如今满朝文武,无论哪一个,拐弯抹角都能和刘公公拉扯上点关系,要是我们这也担心,那也担心,那还要不要做事情了,要记住,咱们不是东厂,咱们要听命的,是坐在龙椅上的大明天子,而不是站在龙椅边的刘公公,你想多了!” “哦!”慕四娘点点,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来:“大人,醉花楼的烤鸡真的很好吃,你有空应该去尝尝的!” 钱无病无力的摆摆手,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丫头会拿开粥铺做自己的身份掩护了,这就是个吃货。 他不知道,慕四娘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缘故的,白日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若是无人关注也就罢了,但是在有心人的眼里,这件小事,未必就是一件小事,或许,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事情正在以钱无病不理解的诡异方式发展着。 陈东下值后,正准备去某个熟悉的地方****消遣一下的时候,直接被两个带着高高的帽子的东厂番子堵在了兵部,当时,他腿都直接吓软了。还好,听到是座师相招,而不是东厂请自己回去喝茶,陈东松了一口大气。至于为什么是东厂的人来找自己,他没有多想,座师和刘公公的关系,朝野皆知,指使几个番子算什么事情。 他却是没有想到,白日里在醉花楼里,几个锦衣卫送他出来的时候,却是落在了东厂的探子的样子,前面就说过,在别的地方,或许东厂的影响力要稍稍逊色锦衣卫一点,但是在京师的市井间,东厂的实力绝对是要大于锦衣卫的,东厂的人员来源除了原来供职于锦衣卫的人手以外,大都都是在市井之间找的三教九流的人员,这耳目真是无处不在。 慕四娘的形象没人认识,但是,送陈东出来的那几个锦衣卫,却是有人认识的,而陈东是张彩的门生,这关系轻轻一查就知道了。那么,大白天的,锦衣卫的人和张侍郎的门生在酒楼里密会,说的些什么呢?有人就琢磨起来,如果是公事,大可去衙门去说,用不着这么神神秘秘的啊。 这事情得报上去。 于是,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刘瑾的耳朵了,不要怀疑这样的效率,或许别的事情,还不足以刘瑾这么快就知道,但是,事情涉及到了刘公公身边最信任的张侍郎,这消息就想慢点,也慢不起来。 不过,刘瑾毕竟还是在这两年见过点事情的,这消息,他看到了,也就笑了一笑,转手就递给了张彩,锦衣卫指挥使他都不放在眼里,底下的这些小崽子,能搞出什么花样出来!倒是直接交给张彩处理,更显得他李公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心胸。 他不当回事情,但是,张彩不能不当回事情啊!若不是人家提醒,张彩还真的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门生,但是,这个门生既然承认自己是他的座师,还和锦衣卫勾勾搭搭,那就有些打他的脸的意思了,谁不知道,他张彩是刘公公的左臂右膀,而一直听命刘公公的东厂,和锦衣卫又是水火不容的,这是搞的哪门子的事情。 深感自己躺着也中枪的张彩,二话不说,直接就叫番子去将自己的这个门生“请”了过来了,当然,为了让所有人都看见,他还特意找余雄要了几个番子去办这事情,而没有用自己的家人,这举动一做出来,相信就算是锦衣卫和陈东有什么拉扯的,也不敢再信任刘东了吧。 144.第144章行走于黑暗的人 “就是认识认识,兵部那么多官员他们不好认识,非得来认识你,你以为你是你们尚书大人的私生子吗?” 陈东点点头,旋即觉得不对,又连忙摇摇头。 在暴怒的座师面前,他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当中的镇定,尤其是,自己说的话,座师大人压根儿一点都不信。 “那好,我问你,镇抚司派来认识你的人,姓甚么叫甚么,什么官职品衔?”张彩深深的吸了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开口问道。 摇头,又是摇头! “没谈什么实质的内容,连对方的名字官职都不清楚,我大明朝还有比你更糊涂的官儿吗?”张彩的手指只差点在陈东的鼻子上了:“是不是我问你话,你觉得我好欺瞒,非得让东厂的人来问你话你才肯说实话啊!” “不是啊,恩师!”陈东大叫道,突然想了起来,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忘记说了:“恩师,恩师,那位镇抚司的大人,其实是一个姑娘,我听的他们叫她大人,想必在镇抚司一定有职差的,恩师差人一查就知道学生没有说谎了!” “一派胡言!”张彩再也忍不住了,“滚出去,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许说,不然,你就等着在东厂的大牢里过下半辈子吧!” 陈东连滚带爬的从房子里走了出去,张彩揉了揉自己的脸,让刚刚因为怒气变得有些狰狞的脸孔,变得柔和一点,这才回过头来,坐了下来,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去请余大档头过来!” 片刻之后,余雄匆匆的来到张彩面前,同为刘公公手下得力的鹰犬,这一文一武平日里关系还是不错的,虽然论起品衔来,张彩不知道要高余雄多少了,但是,在余雄的面前,他可从来没有文人对武人的那种倨傲的态度神情,他借助余雄的武力的时候还是不少的。 为了自证清白,这请陈东过来,甚至询问陈东,张彩都让东厂的人参与其中,这种事情的分寸,以张彩的心机,怎么会把握不住,余雄此刻甚至就在他偏厅里喝茶里,自然是一叫就到。 “怎么样,张大人,问出来什么没有!”余雄乐呵呵的说道,毕竟是张彩的门生,张彩不说把人交给他们东厂,若是没有刘公公的命令,他还是愿意卖张彩这个面子,不擅自插手的。 “那就是个夯货,估计是让人给当枪使了!”张彩摇摇头,经过这一会儿的冷静,他将陈东的话想了一遍,认为陈东的话,十有**是实话,陈东没胆子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说瞎话,他应该知道掺合这样的事情的后果。 “我就说嘛,下面那帮小子们疑神疑鬼,镇抚司或许以前还有些威风,不够如今皇上宠信咱们刘公公,他们的这点威风,也剩下不了多少了,怎么敢算计张大人!” 余雄哈哈笑道,一副大为替张彩宽心的模样,不过张彩知道,就算自己这么说了,这件事情也肯定不就会这么了结了,东厂的人肯定会监视陈东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这和他就没多少关系了。 “对了,余档头,东厂和镇抚司这么多年都不对付,大家都知道的,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必镇抚司那边的情况,余档头还是很清楚的。” “那是自然!”余雄傲然点点头:“没牙的老虎,也是老虎,咱们东厂一直防着他们呢,张大人想问什么,直接开口就是了,若是咱们不知道,问旁人,那就更不知道了!” “适才那夯货说,和他会面的那几个镇抚司的人,领头的是女人,那些人底细查了出来,是南镇抚司的人,但是,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有女人在其中当差的啊,尤其是,貌似还有品衔!”张彩摇摇头,很是困惑的说道:“若是朝廷敕封这西南西北边陲的那些不服王化的边民,有女子得到朝廷职衔,我倒是不奇怪,但是,镇抚司有职衔女官,这就有些奇怪了是吧!” “那不可能!”余雄一口否定:“就是咱们东厂,用几个女人是可能的,但是,要得到职衔,那是想都不要想,什么时候,咱们大明朝的男人都死完了,需要用女人来办差了!” 铿锵有力的话说完,余雄仿佛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张彩敏锐的捕捉到了余雄的这一分犹豫。 “余档头想到了什么不妨直说,凡事或许都有些例外这个不足为怪!” “我倒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这么多年,没听到他们的动静了,也不知道这些人还在不在职,如果那女人是这些人中的一个,那倒是不奇怪了!” “哦!”张彩笑道:“没事,反正我这也是闲着,余档头就当闲话说说,我也好长几分见识!” “张大人,你知道咱们东厂除了这表面上这些放在人面前的这些番子,还有些干脏活儿的吧,大人们不方便做的事情,拿不上台面上的事情,又不能让人拿住把柄的,一般就由这些人去做了。这些人,大都是从民间招募来的,有些是公公们给的恩典,从牢狱里赦免来的,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人人都有一身本事,用作刀子那是最好不过了!” “嗯!”张彩点点头,这种事情,他隐隐听说了一点,不过,像余雄今日这么明明白白的对着他说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这种阴暗的力量,他自然不会做任何的评价。 “镇抚司势大的时候,他们也有这样的一批人手!”余雄笑了笑:“要不然,大人以为镇抚司拿几个官员,抄几次家,就可以凶名满天下了么?” “你的意思,那女人,可能就是镇抚司的这样的人手里的一个?”张彩微微眯着眼,开口问道,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力量威胁的感觉。 “我是说有可能,毕竟这些人,大都是桀骜不逊之辈,男女都有,在镇抚司内部,给他们一个官衔收服笼络他们,也是有可能的事情,而且镇抚司衙门自承一系,些许小官儿的职衔分发出去,根本不需要在兵部吏部存档报批,外人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也是正常!” 余雄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万一,我是说万一是这样,这事情可就有些不简单了,大人,我得派人去查查,咱们顺风日子过惯了,别被这帮家伙给阴了!” “嗯,那有劳余档头了,查到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145.第145章盯梢和反盯梢 东厂要查一个人,哪怕是和他们职能差不多的镇抚司衙门的人,还真不是多难的事情,只要你不是个死人,能露面,要吃喝拉撒,总归会落在他们的耳目眼中,当然,这些耳目也落在别人的眼中。 首先发现不妥当的,是雁七,这货以前也是干惯了盯梢缀人的活计的,第一天还不觉得,第二天,他就证实了自己不安的预感,少不得在没人的时候,悄悄的给钱无病提了一提。 “大人,这两人咱们身后有有人缀着,从家门口一直到衙门!” 雁七说这话的时候,慕四娘就在他的旁边,或许她也发现了,只不过根本不在意,或许她懵懵懂懂的根本没察觉,反正从她有些呆呆的脸上,钱无病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出来的。 “嗯!”钱无病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的出来路吗?” 能盯梢堂堂南镇抚司镇抚来路的人,一点来路都没有,钱无病可不信,不过扒拉了一下,钱无病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恶意,没准,那是府军前卫的人,朱厚照派来的人呢。 “看不出,不过..”雁七犹豫了一下:“这些人很谨慎,看起来这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熟练的很,要不要属下抓两个回来问问?” “不用!”钱无病摇摇头:“那有些打草惊蛇了,他们会跟着咱们,难道你就不会派人去跟着他们,要论这盯人的本事,咱们锦衣卫若是自认第二,这天下应该就没人敢自称第一了吧!” “大人的安危..”雁七提醒道,这样的法子,的确是可以探听到对方的来路,不过,若是这些人对钱无病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话,这耽误的时间就多了,远远不如直接派人抓了那几个人回来问话方便。 “你保护大人,这些跳梁小丑交给我!”慕四娘开口道,若是论隐匿行迹盯梢监视,她比雁家兄弟可强多了,再说了,好不容易可以脱了面具堂堂正正的跟着钱无病身边出入,这些讨厌的苍蝇又跟了过来,她绝对不介意一巴掌将这些苍蝇拍死。 “重要是弄清楚谁派他们来的,这倒是有意思了,我这么安分居然还有人对我有兴趣!”钱无病笑了笑,“去找娄百户要几个人吧,他昨儿告诉我,有几个好苗子,你带着历练一下也不错!” 娄百户就是新来的那个肺痨百户,当然,他也不是肺痨,只是一次出去办差被人打伤了肺部,又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才落下这个病根。他不擅长正面搏杀,不过其他的“旁门左道”却是精通的很,盯梢刺探,刑讯拷问,简直无一不精,他那个百户里,挑的都是他看得上的人,既然他说都有几个好苗子,钱无病自然不介意顺手栽培一下,这些人,越早能历练出来,对他的帮助越大。 .。。. 许浅就是钱无病口中的好苗子中的一个。 这进镇抚司衙门,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派出来办差,许浅还是心里有些小小的紧张的。 此刻他一身破棉袄,蜷缩在街角,浑然就是一个流落街头的流民。他紧紧的盯着前面那个卖糖炒栗子的小贩,眼睛一眨都不眨。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盯着这个人,这个人干什么,去过哪里,见过那些人,都要一一的弄清楚。 就连他这个刚刚跟着自己百户学了不到一个月的人都看的出来,这个卖糖炒栗子的家伙绝对有问题,他就奇怪了,这些人笨成这样子,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干着盯梢的活儿。这样的天气,马上就要宵禁了,鬼还来你这里买糖炒栗子吃,你要是挑个馄饨摊儿还靠谱一些。 在这个方向,他清楚的看得到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关注的那座宅院,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清楚那宅子是谁的,不过,等到看到自己大人在几个护卫的拥簇下回到这里,他腾的就愤怒了。 这是自己镇抚大人的宅子,尼玛你居然敢盯咱们锦衣卫的大人的梢,还这么笨,这不是作死吗?老子若不算连你们的祖宗十八代的底细都弄清楚,那老子还真对不住身上的这套飞鱼袍了。 远处传来巡城的士兵的脚步声,卖糖炒栗子的小贩收拾起他的摊子,看起来要离开了。 许浅也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有些麻木的双脚,慢慢的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两条黑影一闪而过。 以前没有发觉,京城里晚上这么黑,还有,这些胡同怎么这么多,许浅暗暗咒骂着,看着前面的身影转过了一条巷子,急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过去,刚刚转过巷口,他只觉得后脑一疼,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个黑影从他身后露出身形来,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人开口道:“这菜鸟是锦衣卫的人,大人交代了,别弄出人命来,让他们知道点厉害就行了!” “嘿嘿!”另外一人笑了笑:“那就让他在这里吹半夜的冷风吧,不会冻死吧!” “走吧,若是冻死了,那是他命不好,不干咱的事情了!” 一阵风吹过,两人在黑暗的巷子里失去了踪迹,留下昏迷不醒的许浅,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巷口。 卖糖炒栗子的小贩,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情,依然不急不慢的走着,在不知道绕了多少胡同之后,终于,在一家微微闪着灯火的民居前停下了脚步。 推车进去,关门,屋子里一阵动静和说话之后,安静了下来,好像已经入睡了的样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屋子里有人走了出来,不过,此刻这人就不是一副小贩的打扮了,而是青衣小帽,活脱脱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装扮。 这一次,这人没有再饶圈子了,直接就朝着保大坊那边走去,那里是东缉事厂的所在。路上遇见兵马司巡城的官兵,也没有躲避,而是匆匆拿出一个腰牌,亮了一亮,巡城的官兵二话不说,直接就放行了。 “大档头,这是今日的情况!” 戒备森严的东厂理事房里,余雄拿着刚刚手下一个小档头上来的情报,仔细的看着。那日在酒楼私会陈东的女子身份已经查实,是南镇抚司钱无病的心腹,而这几天,这女子随着钱无病出入,似乎并不避讳人又让余雄有些疑惑了,若是他想象中的那些人,不带这么招摇的。 当然,发现这这一个,但是并不意味这就只有这一个,南镇抚司招纳了两百新丁,而训练这些新丁的几个新百户,他虽然不认识,但是,从下属的情报中分析,他隐隐感觉那几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以前锦衣卫的铁卫,以东厂的人手耳目都打听不到那几个人的以往,那就只有这个解释了。就好像这个女子一样,除了知道她叫慕四娘以外,其他的他一无所知,好像这个人,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了一样。 屋子里灯火通明,专心看着今日各处汇来的情报的他,丝毫没有发现,头顶上屋顶的瓦片,有一块正在无声无息的挪开,然后,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出现了他的头顶上。 看清楚了屋子里的人的相貌和听到那些番子对屋子里的人的称呼以后,瓦片又悄悄的合拢起来,依然无声无息,仿佛从来没有被移动过一样。 半个时辰后,钱无病的书房里。 “东厂大档头,姓余!”钱无病的惊讶,可不是一点半点,就算自己前些日子有些窜红,可最近自己很低调很老实了,就连西城千户所那边都去的少,据自己所知,除了西城千户所和东厂因为油水的分润有一些冲突以外,自己和东厂的人,应该没有交集吧,这东厂好像一起就三个大档头,这其中的一个,对自己如此关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人的宅子,已经被他们的人都监视起来,大人出入,到哪里,或者有什么人来拜访,那边似乎都专门为大人整理了一份文档!”慕四娘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看到的一切,汇报给钱无病,此刻她站在钱无病面前,夜行衣都还没换下来,倒是给了钱无病一个新的形象。 “你亲眼看到的?”钱无病确认了一下,慕四娘狠狠的点点头:“大人应该有所举动,东厂的这些人,太嚣张了!” 钱无病不理她,这事情他还没理清楚呢,谋定而后动才是正理。 “对了,你的手下呢,不是给你派了几个人手了的吗?他们表现如何?” 慕四娘呆了一呆,仿佛刚刚想起来一样:“不好,四个人,一个睡着了还是冻晕了不知道,三个人被人家的人给打晕了,嗯,你叫人把他们弄回来吧!” 钱无病汗颜,这是拨给你的手下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 见到钱无病的模样,慕四娘有些呐呐的说道:“以前都是一个人习惯了,这多了几个人,实在不习惯!” 钱无病无奈的摆摆手,“好了,知道了,你带雁七把他们弄回来吧,这事情,我得好好琢磨琢磨!难道东厂的人就这么不待见锦衣卫,这以后出门就带一串尾巴,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146.第146章借刀杀人 要摆脱一群尾巴整天阴魂不散的吊在自己的身后最好的办法是什么,相信稍微和杀伐果断沾上点边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斩断这些尾巴。 钱无病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却是有些不大确定。 东厂这样关注自己,到底是东厂的例行公事对朝廷官员的监视,还是那个能够指使他们的人,突然表现出对自己的格外的兴趣。如果说前者,虽然有些不大爽快,但是也并不是丝毫一点都不能接受的。但是,如果是后者的话,自己激烈的反应,会不会立刻就被对方认定是潜在的敌人,而加以打击清除? 好吧,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打算和他们做朋友,钱无病心里很清楚,但是,他更清楚的是,不管是刘瑾也好,刘瑾手下的东厂也好,他们如今风光朝野,同样也是敌人遍布朝野,多少大佬恨不得立刻就扳倒他们,将他们送去见他们的列祖列宗,而刘瑾刘公公和自己一没有杀父之仇,二没有夺妻之恨,自己干巴巴的跳出来,给人家当这样一个靶子,自己是不是太蠢蛋了一些。 不过,照着他们这样的一个盯梢的法子,下一次皇帝来自己这里,百分之百的会被他们发现。这事情就有点意思了呢!貌似皇帝不大愿意让自己和李凤儿的事情暂时被外人知道,要是知道连他这个九五之尊也被人跟踪监视,估计皇帝知道了这事情,脸上的神色,一定很精彩。 钱无病有些阴险的笑了起来。对,就算要斩断这些讨厌的尾巴,也未必一定要自己的人出手,今天的事情看得出来,除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慕四娘还拿得出手,自己手下的那些人,根本就还不堪大用,和刘公公的势力比起来,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有上值的吴军侯,刚刚起床就被钱无病的人唤了过去。也不知道钱无病和他两人关在房里说了些什么,没多长时间,吴军侯就从钱府走了出去,施施然的去御马监上值去了。 东厂的探子,自然也是分了人手去跟吴军侯的,但是,跟到了御马监的兵营里,就再也跟不下去了,不过,得知这个到了钱府的人,也算是钱家的亲戚,而且本是就是在御马监当差的,这些人也没在他身上产生多大的兴趣,很快的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专心致志的盯着钱无病。 稍晚一点的时候,张永得到了吴军侯的禀报,以吴军侯的资格,要把消息禀报给张永,还是有些困难的,不过,若是有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的凭据,这消息就没人敢拦着了。 “东厂的人监视着钱无病的宅子!”张永一得到这个消息,脸顿时就黑了,吴军侯或许不知道这消息意味着什么,但是张永可是清清楚楚的,而且,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距离上次去钱家已经足足过了好几天,这一两天内,就是自己不提醒,怕是皇帝也会按捺不住,要去钱府去见见某人了。 “刘瑾那老东西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张永的思维和钱无病的思维完全的不同,在他们这些内侍的心里,争宠,固宠,这才是他们一等一的大事,没有了皇帝的信任恩宠,这些内侍就算一身的本事也没多大的用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刘瑾似乎发现了他和皇帝的这个小秘密,想在这事情上掺合一腿来了。 这怎么可能!什么好事情都要搀和一脚,那还叫咱们其他的兄弟怎么活,张永就算是和其他八虎中的几人分享这个秘密,也断断不肯和刘瑾分享的,他可是知道,什么好事情,只要刘瑾沾边了,也就没他们其他几个人的事情了。 豹房里,朱厚照正在和几个豹卫玩着博戏,听着匆匆赶来的张永这么一说,登时就恼了:“让东厂的人滚蛋,我还说待会出去那边转转呢,他们碍手碍脚,这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情干么?” “陛下,东厂的人,老奴可指挥不动!”张永细声细气的说道,却也不做提醒。 不做提醒朱厚照也反应过来了,十二团营和御马监都在张永的统制下,这东厂肯定不能给张永的,这东厂一直都是司礼监的人出任提督的,好像上次自己换了个提督,还是刘瑾给自己推荐的一个人,就是有些记不住名字了。 “刘瑾呢,刘瑾人呢,不叫他的时候,他就在朕的眼皮子下面晃荡,这有事情了,他的人却是不见了!” “刘公公在司礼监处理公务呢,陛下不是许了他,上午不用随驾伺候的吗?”张永回答道,言语间微微有些踌躇:“陛下,老奴觉得,这事情还是不让刘瑾知道的好!” 朱厚照愣了一下,他爱玩是爱玩,但是一点都不傻,相反,他比同龄的年纪人要聪明的多,张永这话,他稍稍一咀嚼就知道了,自己为了不让人知晓自己和凤姐儿的事情,连每次去钱家都只带着张永和几个内侍,若是这事情让刘瑾知道了,以刘瑾那对自己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关注的性格,这个秘密,只怕就瞒不住他了。 “那你去办,把这些东厂的家伙都从钱无病哪里赶走,若是有不老实,都抓起来,丢进诏狱!” “老奴也不适合做这事情!”张永依然低着头,轻声说道:“老奴的人和东厂的人起了冲突,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的,若是有人寻思,这御马监怎么和东厂掐起来了?这事情一样的瞒不住!” “那你说怎么办!”朱厚照真的有些上火了,若是大事,这般束手束脚也就吧了,明明是这样一个小得不得了的事情,让他这个做皇帝的都感到烦躁郁闷,这真的有点有火也发出来的感觉。 “陛下不是说将这些不老实的家伙丢进诏狱的么,难道陛下忘记了,眼下这些家伙,盯的就是这管诏狱的人啊,若是钱无病知道这事情,突然发了火,将这些讨厌的家伙一股脑的都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去,我想,就是脑子再敢想的人,也只会想到这是厂卫之间的冲突,而不会想到别的什么的吧!” “对,对,让钱无病去办,他这叫个名正言顺!”朱厚照也想明白了,正主儿不找,这旁边的人瞎使劲,怎么会叫别人不东想西想。 “不过,钱无病这人有些谨慎,让他得罪东厂,怕是这点事情,还惹不得他发作!”张永抬起头来:“如果陛下,给他一点点胆量,那就更好了!” 147.第147章胆量 张永口中小小的胆量,对于钱无病来说,可是一点都不小。 这可是皇帝的金口玉言啊,通俗点说,这叫口谕,写在纸上,那就叫中旨,若是盖上内阁的大印,那就叫圣旨,谁敢违背,关诏狱那都算轻的,不把你家里的所有能喘气的都砍了脑袋,那已经是皇帝陛下仁慈无比的表现了。 朱厚照召来钱无病,只是好像若无其事的问了问:“朕听说这京城里最近有些不大太平啊,这京城治安,除了有司衙门,你们锦衣卫也得出出力为朕分忧!” 得,就这么一句,钱无病看着站在皇帝身边微笑不语的张永,心里完全明白了。看来张永很不负众望的将自己的信息传达给了皇帝,或许,其中还多了一点小小的加工,不过,这没什么,自己有了皇帝的旨意,整饬治安,那些讨厌的尾巴,肯定也是在整饬的范围内了。 什么,是东厂的人,那一定是咱们抓错了,不过,说不定是宵小冒充东厂的人也说不一定,带回去问问再说,若是真的,叫你们上司来领人就是了,若是假的,呵呵,你懂的。 从豹房回来,钱无病直接去了自己的衙门,身后的东厂的探子,还懵懂不知的一直跟着钱无病呢,冷不防从镇抚司衙门里,一下就冲出来几十个如虎似狼的锦衣卫来,也不说废话,稀里哗啦就放到了他们,然后就在他们一声声的大叫“我们的是东厂的人”的声音中,将这些人拖进了镇抚司衙门里去。 有几个见势不妙,悄悄想溜走的,没跑出多远,就被刀鞘狠狠的砸在了背后,这是许浅他们几个为了报昨日的一敲之仇呢,昨日里他们几个丢脸可丢大了,这憋着一肚子气的砸过来,就是铁人也得给砸到了。 钱家宅子门口的探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娄百户的手下,两个伺候一个,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人按到在地,识相的,老老实实就让人给绑了,不识相的,胳膊弄折了也是正常,料理完了这些人,镇抚司衙门口发生的事情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呢。 东厂的人惊呆了,兵马司的人也惊呆了,就连锦衣卫的同僚,北镇抚司的那些锦衣卫们,也都惊呆了,别奇怪,大街上维持治安的差人,也就他们这些人了。 兵马司的人惊诧的想到:这厂卫又打起来了,不关咱们的事情,咱们看热闹。 东厂的人惊惧的想到:这锦衣卫疯了,不关咱们的事情,给上头报信去,然后,咱们看热闹。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又惊又喜的想到:这南镇抚司的人疯了,这不由牵连到咱们北镇抚司的人吧,不过,看起来似乎很解气的样子。 是很解气,钱无病觉得很解气,南镇抚司里的老人新丁同样觉得解气。 上一次东厂的番子,去自家大人府上闹事,这关押在这里的人还没放出去,这些人居然还敢来,这不是红果果的打咱们大人的脸吗?大人没有了脸面,那岂不是南镇抚司上上下下都没了脸面,还好自己大人也不含糊,直接让大伙儿捋着袖子就上了,你真当这京师你们东厂的啊! 钱无病坐在大堂上,身边几个百户,每人脸上表情不一,这么大的动作,东厂上一次可是几乎将镇抚司给围了,这一次,大人这么淡定,是在等东厂的人上门兴师问罪吧。 “黄百户,抓来的人看好了,这些人,都是银子啊!”钱无病看了看身边的几个百户,将目光凝聚在大板牙的黄百户身上。 “大人放心,只要东厂的人不来劫狱,这些人,就是咱们手上的面团,想怎么搓揉就怎么搓揉!嗯,银子?大人说什么银子?” “当然是真金白银,我奉陛下口谕,协助有司衙门整饬治安,还真没想到,这京师首善之地,居然藏污纳垢有这么多宵小!这些人关在咱们这里,咱们总不能好生养着他们的吧!“钱无病笑了笑:“还有,黄百户,不要受了这些宵小的蛊惑,贼人攀污的事情多的很,这些人说他们是东厂的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可信,不过,三木之下,总归有实话出来的,回头咱们得问问他们的实话!” 新来的三个百户,脸无表情,但是,隐隐以钱无病马首是瞻的姿态,却是其他的几个百户都看得出来的。除了黄百户以外,另外两个百户,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蛋疼来形容,突然被顶头上司,扯到这样的事情里,显然他们非常的不情愿。 “我明白,明白!”黄百户连连点头,不就是让这些番子吃点小小的苦头的么,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家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吗? “大人,这样做知会了指挥使大人了吗?”那两个一直都充当路人甲乙的百户,等到黄百户出去,终于逮到机会开口了,说实话,早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宁可告假也不会衙门里来了。 “自然要知会指挥使大人的,不过,指挥使大人事物繁忙,这点小事,迟一点再说也无妨!”钱无病满不在乎的说道,眼睛却是看着大门外面:“两位百户,也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去看着自己的差事吧,我和娄百户几个说说话!” 等到这两个打酱油的百户离开,大堂里剩下的就是自己人了,钱无病脸色严肃起来:“咱们的人都候着了吗?” “都等着大人的命令呢!”三个百户齐齐应道。 “上次被人围了,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这一次要是再被人围了,咱们还是直接将自己的招牌给摘了吧!”钱无病冷笑了一声,今天这样动作,东厂的人肯定要上门兴师问罪,或者说要人,这在自己的地盘,气势可不能被人压了去。 “明白的,按照大人的吩咐,就是动手起来,也只许用刀鞘!”三个百户眼中隐隐有些兴奋之色,刚刚回到南镇抚司,就能赶上这样的事情,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不一定动手,但是,也别让人小觑了!”钱无病点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钱无病等待已久的东厂大档头余雄,终于露面了。 出乎钱无病意料的是,这一次,余雄不是像上次一样纠集了上百的番子,来南镇抚司吵吵嚷嚷,而是仅仅只带了十几个人就过来了,而且,还中规中矩的递上帖子,一副公事公办上门拜访的样子。 不来横的了?钱无病有些失望,本来有了皇帝的意思,他打算把事情闹大一点的,只要不死人,估计这厂卫之间的事情,朝廷里的百官连关注的兴趣都没有,可这余雄居然按照规矩来,这简直是太让人意外了,你好歹是东厂的大档头呢,嚣张一点会死吗? 他可不知道,余大档头还真是想嚣张一把的,连人都叫好了,他甚至连自己新任的厂公都没请示。知道南镇抚司里有防备,东厂这次调集了足足四五百人,谈不拢,直接就打算将自己的人给抢回来了,就算砸了南镇抚司,余雄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情,天大的事情,都有刘公公罩着呢,他们怕谁来着。 可是,临出发之前,豹房里传来的一个小字条,生生的叫停了他的行动。钱无病还是小看了刘瑾的耳目,皇帝和他之间的谈话,虽然只有寥寥数句,却是很快就传到了刘瑾的耳朵里,以刘瑾的精明,他甚至猜出了点什么来,钱府里,一定有让皇帝上心的东西,所以皇帝才这么不高兴东厂的人在那边出没。 当然,他暂时还没想到女人的身上去,毕竟朱厚照的爱好太广泛了,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山珍海味,奇珍异兽,总之,什么有趣就喜欢什么,就他经手帮朱厚照找来的那些稀奇古怪有有趣的玩意,就有不少,他朝着这一方面想去了。 当然,嫉妒也好,忌恨也好,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当务之急,不能让东厂惹出更大的篓子来,自己当初给皇帝找这些东西的时候,若是皇帝知道有人捣蛋,那下场不言而喻,这个时候,东厂把事情弄大了,铁铁的也是这个下场没得跑了。 所以,他一张纸条叫停了余雄的行动。 好吧,刘公公不让去南镇抚司抢人,大家就别去了,但是余雄不同,他非去不可啊。 他小舅子被钱无病给逮了进去了呢!若是他平常夫纲大振,不怕他家的那个母老虎大发雌威,不去也就不去了,但是,偏生他在外面威风八面,却是一个极为惧内的人,一想到自己小舅子落在对头锦衣卫的手里,这还讨得了好啊,别说上大刑了,就是小小的修理一下那个不成器的家伙,他估计,他家夫人知道之后,这半年之内,他是不用想着回家这回事情了。 所以,他硬着头皮,仅仅带着十几个亲随过来了,不管怎么说,别的人可以暂时缓缓,自家小舅子可是一刻都不能耽误,得尽快从锦衣卫的大牢里给捞出来的。 148.第148章面子不值钱 “余大档头一定是在说笑,我们南镇抚司是抓了几个小蟊贼,首善之地,这些小蟊贼不开眼,总不成这点小事也要兵马司和东厂的兄弟帮忙,南镇抚司也还是有几个可用的人的,所以,我就帮大伙儿料理了!” 钱无病一脸吃惊的看着余雄,却是坚决不肯承认抓了东厂的人,余雄脸上简直叫风云变幻啊,模样十分有趣。 他知道自己来南镇抚司,对方肯定不是好相与的,但是,他没想到对方压根而就不承认这这事情,若是别人,他或许怀疑对方没有胆量,但是,上次自己的手下,还呆在这里没出来呢,这已经是第二回来,事实证明,这钱无病根本就不是一个愣头青,而是有恃无恐。 他心里已经把钱无病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但是脸上还不得不装出一份从容淡定的神情:“哦,那或许是下面的那些小崽子们弄错了也是有的,不过,本官的妻弟好像也恰好路过你们衙门,想必是钱镇抚抓贼人的时候,这个家伙喜欢凑在一起看热闹,被钱镇抚一不小心误抓了也是有可能的!” “还有这种事情!”钱无病似乎明白为什么对方一直到现在都客客气气的了,敢情,还真是抓了你家小舅子啊。 “我这就叫人查问一下,余大档头的这位妻弟,叫什么名字,形貌如何?” 余雄很是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不用这么麻烦了,我手下有人认识他,钱镇抚给个方便,我叫人认他出来就成了,这事情,就算余某欠钱镇抚一个人情了!” 你的人情有个屁用,锦衣卫和东厂的事情你做的了主了?钱无病在心里不屑的撇撇嘴,你家主子一句话,你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谁稀罕你这人情了。 “余大档头,这恐怕有些不大合规矩了!”钱无病笑着摇摇头:“咱们换过来想一想,若是我钱无病带着人,在东厂的大牢里走一遭,然后随便指认个人就带了出来,余大档头觉得合适吗?” “这个怎么能相提并论!”余雄觉得眼前这个钱无病,简直是在怀疑自己的智商,东厂大牢里,关押的皆是要犯,怎么可能让人随便提走。 “是啊!不能相提并论!”钱无病悠悠的说道:“东厂大牢的犯人,自然是不能随便被提走的,但是余大档头不要忘记了,我南镇抚司的监牢,可是诏狱,如是进出这般容易,将来陛下知道了,问起我来,只怕本官头上这刚刚戴上没几天的乌纱帽,和乌纱帽下面的这颗脑袋,就有点儿玄乎了!” “不好意思,余大档头,这事情,最好还是请上谕来,要不然,本官也做不了这个主!” “好,很好!”余雄心里明白,这个面子,对方肯定是不会给自己了,他站了起来,狠狠的看了钱无病一眼:“钱大人年轻有为,日后肯定是公侯万代,只是余某提醒一句,千万不要有走下坡路的时候啊!” 说完,带着东厂的人,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余大档头,走好,不送!” 等到余雄一走出镇抚司大门,钱无病立刻就叫来了大板牙的黄百户:“你给去仔细查查,看看咱们抓来的人里,谁是这余雄的小舅子,你多招呼一下!” 走出南镇抚司大门的余雄,阴沉着脸回头看了看南镇抚司,身边一个番子凑过来,很不识趣的问道:“大档头,这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咱们这次丢脸可丢得大了!” “哼!”余雄哼了一声,“当然不能就这算了,先回去!” 没有刘公公的旨意,余雄自然不敢乱作主张,可令人无比焦急的是,刘公公似乎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一直到了晚上,都再也没有消息传来,他都不敢回家休息,直接在东厂凑合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天明,才等到了消息,只不过,除了他希望等到的那个消息以外,顺便还有一些不大好的消息。 这事情,刘公公不打算用自己的人情面子,这新上任的东厂厂公戴义,得了刘瑾的举荐才坐到这个位置,总不能有事的事情啥力都不出,刘瑾吩咐他去找戴义,反正除了令他不得硬来以外,其他的刘瑾是一概不管,刘公公关心的不过是皇帝的喜怒哀乐,这些番子的死活,在刘公公眼里,那是和刘公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这勉强算是好消息吧!既然有好消息,自然也就有不好的消息。番子们虽然被钱无病抓了进去,丢进了诏狱,但是并没有禁止家属去看望,只要家属能够打通那些看守的锦衣卫的关节,钱无病是一概不管的,这也算是给自己的手下找点福利吧!起码,看守诏狱的黄百户,对于自己大人说这些番子都是银子这样理解的。 这才过了一夜,东厂的那些番子,模样真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按照钱无病的吩咐,对这些番子中气焰最嚣张的几个,黄百户着实好好的伺候了一下,虽然没用什么大的刑具,但是锦衣卫里折腾人的小手段那还少了吗?尤其是对娄百户手下那些新锦衣卫来说,这是活脱脱的送来了他们练手的工具啊。 不管是昨天被抓进去的番子倒霉了,就连以前被关押在其中好像被东厂遗忘了的那些个番子,也跟着倒了霉,一夜下来,身上看不出啥外伤,但是精神萎顿到不成样子,看到一大早来给自己送吃食衣服的亲人,那眼泪简直一包一包的。 当着锦衣卫的面,不敢说什么难听的坏话,但是他们迫切希望出去的神情,那些亲属们怎么感觉不到,尤其是几个有点身家的,一个劲儿的叫家里别舍不得花银子,就凭这一点,就知道他们在里头吃的苦头不小。 至于余雄的小舅子,那更是重点照顾的对象,其实倒也用在他身上的手段也没几样,就是在整治别的番子的时候,黄百户都带着此人全程围观了一遍,第二天一早东厂的人的亲属来看望的时候,他一个劲儿的叫着让他姐夫把他弄出去,那模样之不堪,连东厂的番子们都觉得有些丢脸。 149.第149章羊毛出在羊身上 东厂的番子门觉得难堪,那余雄这个大档头更觉得难堪了,这还不算,这些去看望的人,回来的时候,都几乎被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有意无意的提醒了那么一句:这甄别贼人,是个比较费力的活,不过,若是真的不是贼人,找个保人,缴点银子,也就没事了。 这几年来,东厂的人除了找别人收过银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敲诈勒索过,什么甄别,什么保人,都是扯淡,重点应该是在最后一句上,这只差是**裸的朝着东厂这边传话:“拿银子来,拿银子来就放人!” 番子们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事情简直不可思议,锦衣卫的人穷疯了,居然主意打到东厂身上来了,这下大档头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去,看样子,这事情有些大条了。 没人料到,余雄听到这消息,心里居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不确认对方是不是给自己台阶下,但是,若是不能硬来的话,这些人,锦衣卫抓了还真就抓了。真要按照程序甄别,等到让锦衣卫弄清楚他们是东厂的人,这毫无疑问要好些日子,锦衣卫的人肯定会在这个过程中故意作梗,这简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这些时日,他耽搁的起,但是,呆在锦衣卫大牢里的人耽搁不起啊,这才一夜下去,这些人就吃不消了,再过上几日出来,哪里还有人在?尤其是他那小舅子,天生的怂包,被锦衣卫的人整治几天,这人出来可以肯定的说,即使不是半死也会发疯。 眼下对方要银子,对他来说,这是好事情啊,银子嘛,花掉了总有地方赚的,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麻烦,都不算麻烦。 “他们要多少银子的保金?”他开口问道。 “番子两百两一个人,役长五百两..”底下的那番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汪档头的保金最高,两千两!”汪档头自然就是余雄的那小舅子了。 余雄龇了龇牙,这账目很好算,这些人全部保出来,估计没有一万两银子是打不住了,东厂就是宽裕,这一万两银子也不是他随便说拿就拿得出来的。 “去给督公请示一下,顺便派个人,给西城那帮小崽说,让他们送五千两银子送到缉事厂来,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就是卖老婆女儿,我下午也要看到这笔银子!” 平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给那钱无病添点堵,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他不是还兼着西城那边那个千户的千户吗,让下面这帮人,狠狠的给我折腾一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当先收点利息! ..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钱无病哈哈笑道,看着面前四个银光闪闪的箱子,心情真是要多好就多好,“这都是扯淡呢,咱们锦衣卫,有仇当场就报了,十年,十年娃娃都能满地跑了,还报个什么劲的仇!” “大人英明!”黄百户两只眼睛都笑得快眯不起来了,面前的箱子,有一口是赏给他们百户的,他暗暗估计了一下,两三千两是有的,就算平均摊到他们百户每个人头上,都能分上四五十两,问题是,可能平摊吗? “东厂的人这次服软了,都是大人虎威,属下担心的很啊!” “嗯?担心什么?”钱无病看着这个满脸奉承笑容的家伙,奇怪的问道。 “我担心小的家里的宅子太小,将来跟着大人办差,这银子多了没地方放啊!” “去你的!”钱无病作势欲踢:“滚蛋,叫人抬了你们的银子走,对了,给我催催张知秋,在你那里折腾这么久了,给他交代的那点事情还没办好!” 回过头来,他看着新晋的三个百户:“你们每个百户里,待会每人支一千两,这银子是你们自己分了也好,赏赐给下面那些人也好,就随你们的意了,钱是英雄胆啊,有了钱你们办事也方便一些!嗯,其余的银子入库!” “谢大人!”三个百户齐齐谢道,陡然这么一笔外财到手,他们也是脸有笑意,觉得跟着这位大人风险似乎有点,但是,实惠也是踏踏实实的看得见的,这才多久,身上的官衣,换成了百户,而这口袋里也凭空多了一千两银子。 “这得买多少烤鸡啊!”慕四娘在钱无病背后小声的嘀咕道,钱无病却是听了个真真,算起来,这次事情中最大的有功之臣应该是慕四娘,可这姑娘好像除了惦记着吃以外,脑子里就没别的事情了。问题是,用烤鸭来打赏这位有功之臣,真的合适吗? “走,咱们去醉花楼,今日里你想吃多少烤鸡就多少烤鸡!” 钱无病不知道,他这种从东厂的人身上收取保金的恶劣行为,已经在大明朝开了一个影响极坏的口子。对于收钱放人的事情,刘瑾听到了也不过是笑笑而已,别看你似乎有几分皇帝的恩宠,但是,只要你爱银子,这就是好事情,刘瑾也爱银子啊,在刘瑾看来,这有着共同爱好的人之间的心思,应该都是比较好揣摩的。 比如这个保金,刘瑾就大为赞赏,这些年刘公公抓了多少人抄了多少家,虽然到最后这些人家的钱财基本上也被搜刮一空了,哪里有这么风轻云淡的让人家心甘情愿的把银子拿出来这么不着痕迹啊!而且,还不落恶名! 刘公公决定了,这个好的法子,一定要推广开来。 于是,犯了些小错或者根本就没有犯错的嫌疑人,从前只需要个保人就可以轻轻松松的从衙门里走出来,从今天起来,不掏出足够的真金白银,就算知道你是冤枉的,也从衙门里走不出去了,这个例子一开,大明朝从此多了多少冤狱,那还真的就没人知道了。 “大人,这事情东厂那边,不会有什么后手了吗?” 醉花楼里,雁七有些担心的问道。一桌丰盛的席面摆在他们三人面前,但是,除了两眼发光的慕四娘,他和钱无病对这些吃食,都不是特别上心。 “能有什么后手!”钱无病笑道:“无非是憋着使坏呗!咱们不是北镇抚司,平日里大家各办各的差,一点相干的地方都没有,他们想要使坏也没地方使坏啊!” “那倒也是!”雁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如钱无病所说,南镇抚司实际上就是一个对内的衙门,和外面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交集,如果有什么事情,也是北镇抚司那边的人去办了。 “不过,指挥使大人可就要头疼了,大人这次虽然占了点小小的便宜,但是东厂的人,岂是一个能吃亏的,这明里暗里总得找回这场子来,找不上咱们,那就肯定冲着北镇抚司来了!” “所以说,跟着一个好上司做事,的确让人心旷神怡啊!”钱无病笑道,牟斌那边肯定有些焦头乱额,但是他可不相信牟斌会把自己叫去训斥一顿,自己可是奉旨办事呢,这扯虎皮做大旗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不光是下属可以给上司背黑锅,有时候,上司也得给下属背背黑锅呢! “不过.大人,西城千户所那边,似乎也是大人辖下,大人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四娘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去西城千户所看看!” 对于南镇抚司里发生的事情,西城千户所的几个百户隐约听说了,不过既然不在他们辖区,他们自然也不会多关心,尽管,那事情是他们现在顶头上司折腾出来的。 不过下午的时候,街面上似乎出了事情。在西城千户所这边,东厂也有一个理事所,规模比起锦衣卫的这个千户所只大不小,这么久来,虽然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偶尔有些冲突,但是大家都守着西城这块风水宝地过活,这冲突无非就是些小的意气之争。 格局是早就已经定好了的,在西城的商户,每月有三份银子是不能少的,一份是兵马司的,一份是锦衣卫的,另外一份,自然就是东厂的了。论起份额来,兵马司的人做事情最多,拿到的份额是最少的,这个没法子,谁叫这个衙门不强势呢。 东厂是干活最少的,这平日里巡逻,缉盗的事情让锦衣卫干了,而那些净街,防火之类的事情,又让兵马司给干了,他们似乎没多少事情做了,但是,偏生他们拿的是最大的一份。东辑事厂,侦缉一切不法事,这样的名头压下来,似乎多拿点银子,也是应该。 商户们这每月缴纳银子的日子,都是固定的,月初是谁,月中是谁,月尾又是谁,只要这银子交到了堂,这买卖自然做得下去,出了事情,也自然有人维持。但是,如果不到收银子的时候,蹦出来收银子的,这可就叫乱了规矩了。 东厂今天就乱了规矩。 理事所的番子,简直是倾巢而出,从街头到接尾,一路银子收下去,依据买卖的大小这银两的数目不同,以前收银子,还有个名目,这一次,连个名目都没有,看了你家店铺的大小,直接就定下多少银子,不给,不给就直接给我关门吧! 没人和东厂的人对着干,就算这些番子上下其手,这些银子,还没有到开店的老板们一个个都承受不住的地步,但是,看着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变成了别人口袋里的,这些商户心里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和东厂的人没道理可讲,这些人,自然就找上了锦衣卫:你们收平安银子,不是就保我们平安的么,眼下这东厂拿咱们这些人当韭菜一样的,一月割一茬眼下都不行了,这想什么时候割就什么时候割,劳驾,你们锦衣卫的大爷,你们这些说保咱们平安的大爷们,给咱们这些快没活路的人一个说法吧,就算这买卖不做了也得让咱们心里明白倒是是怎么一回事情不是! 钱无病到西城千户所的时候,西城千户所里乱糟糟的,坐堂的那位百户,正在焦头乱额的对付这些苦主,看到钱无病进来,眼睛就是一亮:“大人,大人您可来了!” 150.第150章坏了规矩 不用这位百户多说,钱无病从这些商户乱糟糟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一个梗概,不过,他心里头十分的不爽,东厂收你们银子,你们去找东厂纠缠去啊,来我锦衣卫来干嘛,难道这是半夜里吃柿子,净捡软的捏吗? 大堂里声音慢慢安静了下来,看着往日里在他们这些商户面前倨傲得不得了的百户,在这个冷着脸的年轻人面前,一脸赔笑的样子,擅长察言观色的商户们,明智的住了嘴。 “闹闹嚷嚷在这里,成什么体统!”钱无病毫不客气的走向中间的主位:“有事说事,一个个来,没事的就别在这里占地方了!” 看到钱无病这毫不含糊的样子,商户们犯嘀咕了,这人谁啊,这么牛气哄哄的。 “这位大人!”看起来似乎是领头的一个商户,对着钱无病一拱手,旁边的被钱无病无视的那位百户,急忙上前更正对方的称呼:“这是咱们千户所的千户大人,你们这些人不是有委屈?不妨拿出来给咱们千户大人听听!” 慕四娘站在钱无病身后,似乎有些奇怪的扭头看了这个百户一眼,然后垂下眼帘,纹丝不动了。 众商户一下就嘈杂起来,那个百户浑然不知道自己在自己顶头上司的护卫心中,已经是一个只会推卸责任的草包之辈,兀自神气活现的指点着众人:“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来人啊!”钱无病头都吵晕了,大喝一声,厅外有人齐齐应了一声。 “都撵出去,什么时候知道说话的规矩了,再来和本官说话!”钱无病挥挥手,下令道。 有了他的命令,原先就是有些怕得罪这些金主的锦衣卫,也不得不涌了进来,虽然手里没拿家伙,但是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是让这些商人们一阵心惊。 好在这些商户中,炸刺的人实在是找不出来,片刻之后,大堂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而被撵到大门外的商户,犹自还在议论纷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只不过,这一时半会,让谁家的事情先说,这些人还有得争了。 “你们平时就这么当差的?”钱无病歪歪头,看着这个坐堂的千户,什么人都能跑到咱们千户所里大吵大闹,这是朝廷的锦衣卫千户所,不是菜市场!“ “大人,这些人不是普通的百姓,靠着朝廷的俸禄在咱们可养不活一家大小,属下对这些人恭敬克制,对的不是这些人,对的是他们口袋里的银子!” 那百户被钱无病这么一训斥,脸上满是不服之色,钱无病在千户所里出现的次数,屈指都数得出来,他不在的时候,这坐堂的百户,基本上就是能做千户所的主的人,官职不大,但是这关着门了称大王的脾气,这百户到是养出了一点,当着属下被上司训斥,他实在是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的意思是,咱们天子亲军,是这些商户供养着的了?”钱无病也恼了,从一进门起,他就有些不爽,那些商户也就罢了,这个名义上还是自己下属的百户,也敢顶撞自己,若是有道理,勉强也算的是据理力争了,但是,这明显就是歪理了。 咱们收了他的银子,难道就要拿他们当大爷供起来?从这百户的态度上,他就看得出,这平日里锦衣卫已经软弱到了什么地步,你事情要是放在太祖年间和成祖年间看看,你看有没有人敢来锦衣卫里这般喧哗吵嚷。 那百户没出声,这个帽子扣的有些大,他没那个胆子接这个话茬,所谓西城千户所油水丰厚,不就丰厚在这些商户身上了么,没有了这些商户,他们干巴巴的吃那从来就没有按时发放过的俸禄,哪里有现在的滋润日子过。 但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军队!几个商户何德何能,敢替天子、替朝廷供养军队,这种国之利器的事情,也是几个商人能够插手惦记的么,除非,除非你打算图谋不轨还差不多。 “出去看看,领这些人中推举出来的人进来回话!”钱无病不理他,心下对这个人已经不满之极,可以说,若是这人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表现的话,在钱无病这个顶头上司的心里,他已经划归到了“无能,懦弱,随时可以替换”的这一个种类中去了,就如同南镇抚司里,除了大板牙黄百户以外的那两个打酱油的百户一样。 “千户大人!”片刻之后,一个中年商人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对钱无病做了一个揖。 “你就是外面这些人推举出来的话事的人么?”钱无病看这眼前这个一直脸带微笑的中年人,这人不卑不亢,倒是钱无病喜欢的那种类型。太嚣张或者太腿软的那种人,钱无病一直都不怎么感冒的。 “学生杨三泰,承蒙街坊邻居们看得起,斗胆前来回大人的问话!” 嗯!钱无病点点头,也没理会这人自称学生,大抵应该还有功名在身上,不过,他又不是审案子的大老爷,功名什么的,对他来说,有和没有没多大区别,难不成他官威大到非让人跪下来回话不成。 “你的商号,东厂收了多少银子?”钱无病问道。 “纹银一百两整!”杨三泰看了看钱无病,轻声说道:“平日里一个月,也不过三十两银子而已!” 钱无病仿佛没听到他后面说的话一样:“那外面这些人呢,最多的收了多少,最少的收了多少!” “这个学生不大清楚,不过多着一两百两,少者三五十两都是有的,千户大人,咱们不是出不起这个银子,只是,这银子收上去,总得有个说法吧,当初镇抚司的承诺可是交了平安银子就保平安的,这东辑事厂这样搞,那不是乱了规矩了么!” “你们是担心坏了规矩,然后这坏了的规矩从此成了定例?”钱无病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些人的心态,他大致能猜的出来,东厂收的这些银子,这些人未必放在心上,但是,这个事情如果他们不表示出自己心中的怨气委屈的话,今日这银子东厂收得,明日里锦衣卫也收得,甚至兵马司,顺天府都能跑来搀和一脚了,那他们这买卖,还真的就做起来没多大意思了。 “你去外面问问,他都给了东厂多少银子,记在纸上拿给我!”钱无病对雁七说道,雁七应了一声,匆匆的走了出去。 151.第151章人艰不拆 雁七办事很是得力,钱无病手中的茶还没冷却的时候,外面这吵吵嚷嚷的二三十号人,他们被东厂收了多少银子,单子就已经拉了出来,送到钱无病的手上。 钱无病粗粗扫了一眼,这个过程中,那个商户代表杨三泰一直风轻云淡的站在那里,不急不躁,性子显得特别的温和。 名单上林林种种,大致这些商户总归交了两千多两银子,正如杨三泰所说,多的一两百两,少的三五十两,倒是都没有拉下,钱无病知道,这些人缴纳的这些银子,估计就是商户中的大头了,毕竟,这西城的辖区范围内做买卖的,除了这些大商户,那些不大不小甚至前店后院的夫妻店都不少。 “银子倒是不多!”钱无病将名单放在桌子上,心里有了数,掉过头拉,对着杨三泰说道:“事情大致我是清楚了,你想从我这里,要个什么说法?” “其实,咱们这些人,就是想知道,这种事情,还有没有下一回,以前的规矩还要不要了?”杨三泰看着钱无病,很认真的说道,估计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头转悠了半天了。 “哈哈!”钱无病笑了起来,身子往虎威太师椅的靠背上一靠,斜睨着他:“有没有下一回,你应该去问收银子的人啊,你问我,好像问错了人了吧!” 杨三泰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起来,若是他们敢去问东厂的人,他眼下就不会在这里了。 “有没有下一回,我不能确切的告诉你,不过你刚刚问我,以前的规矩还要不要,我倒是可以现在就回答你,这规矩嘛,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给打破的,既然这规矩被打破了,这要不要,其实也没多大意义,照我的意思,不如立个更好的规矩来,你回去吧,若是真有更好的规矩,你肯定是最先知道的那批人!” 杨三泰还想说什么,钱无病却是端起了茶盏,看了不看他一眼了,以钱无病现在的身份,和一个商户说这么多,还真的是给足了面子,杨三泰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只得郁郁的告辞了出来。 更好的规矩,更好的规矩,是从咱们这些人手里,更多的掏银子的规矩吧!杨三泰心里隐隐有些不大好的感觉,这个年轻的千户,并不是和他商量,好像心中早就有了定计,这让他有些看不清楚对方的深浅。 管他呢,反正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胳膊难道还能强得过大腿去,实在这买卖干不下去了,那就另外寻条财路就是。 西城千户所有专门的司吏管着帐房,每月里从街面上收到的银子,都是由锦衣卫们送到自己的帐房里,然后最后汇总起来,由自家帐房分配给整个千户的人。 这些收入的七成,都是要上交给钱无病这个千户的,剩下的三成,各级军官按照自己的级别拿到自己的份额,真正摊到那些最基层的锦衣校尉的头上,其实也没有了多少了,真正计较起来,大致也就是一个月三四两银子而已。 但是,别小看了这三四两银子,这是每个月到时间了就有的啊,和有些地方的锦衣校尉相比,那些校尉一个月一两来银子,抽冷子还有两三个月一文钱都见不到,他们这每个月都有三四两银子,加上俸禄的话,一年下来,普通的校尉都有个六七十两银子的收入了,这样的收入,在京城里比起很多的人家都强了。 钱无病应该得到的那七成,也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如果按照他的前任的做法,那是在这七成中,又缴纳七成给镇抚司衙门,剩下的这三成,才是他自己的,绕是如此,不要这一个月也是差不多一千多两银子了,这样的千户,当上十年,回家当一个富家翁,那是绰绰有余了。 这是理论上的,实际上,钱无病上任至今,从西城千户所里一文钱都还没看到。 所以,钱无病要看看账本了。 前任千户,临走的时候,除了留下一千两银子在账目上趴在好看,其他的银子,那是一分不留全部都带走了的,钱无病看到的账本,实际上也就是从他上任以来的收支。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个月,居然从街面上收了差不多九千两银子,管账的司吏,还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解释道,眼下的时节有些淡薄,若是七八月间,一个月一万三四千两银子也是有的。 “东厂比咱们收的多?”钱无病心动了,自己弄个四海楼,费心费力,赚的银子还不如这一个千户所一个月收上来的银子呢,这天下果然是没本钱的买卖最好做。 司吏苦笑了一下,“大致比咱们高上那么三成,不过,兵马司的人收的银子,比咱们少的可不止三成啊!” “这不是和人家比烂么?”钱无病瞪了他一眼,兵马司什么的,他才不放在心里呢,人家赚的是个辛苦钱,这巡逻啊,救火啊,抓贼啊,这么多活计干下来,拿那么点银子,实在是无可厚非,把心思打到兵马司的头上,那不是乞丐碗里抢饭吃么? 要打主意,也只能打东厂的主意,凭什么他们啥事情不干,就满大街的溜达,银子比咱们还拿得多?钱无病心里很不平衡。 “这规矩一直是这样的吗?”钱无病问道:“是打有东辑事厂就有这个规矩,还是这规矩后来才有的!” “回大人话!”司吏苦笑道,“哪里有这么久的规矩,也就是这几年的光景,以前这街面上,都是咱们锦衣卫的活计,这些辛苦钱,自然也是咱们锦衣卫的人来收了,上面的大人们,没个明确的说法,下面的人争了几回,争不过他们,吃了亏又没有人撑腰,硬生生的才让东厂在咱们的地盘上插进来一只脚!” “是抢的咱们的地盘啊!”钱无病明白了,这是从东厂势大之后才开始的事情,要知道,王岳也做过东厂厂公的人,他和他以前闲聊,可没听过他说起东厂有这样的规矩,东厂的开支用度,都是走的内库,这从街面上收钱,大概也只有刘瑾那个爱钱如命又无法无天的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收钱不可耻,可耻的是收钱不办事! “若是在咱们西城,东厂的人退了出去,这一个月,两万两银子能不能收到!”钱无病问道。 “只多不少!”那司吏斩钉截铁的说道,作为下面办事的人,他可是知道,东厂的人对收到的银子截留的现象可比锦衣卫泛滥多了,锦衣卫好歹还有家法约束,吃的是朝廷的饭,东厂的番子..谁知道那是些什么玩意,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找来的人。 “那成,我知道了!” 钱无病点点头:“你带几个司吏上街去,将今日里东厂的番子收银子的铺子访一访,他们收了多少银子,都记下来!” “是!”司吏应声出去,钱无病脑子却是没有清闲下来,一个月两万两,就算除掉下属和上司的,自己也可以净落三四千两,这些钱还仅仅是只是千户所的收入,如果将这些钱,丢到自己新招纳的人手身上,不用说全部,就是一小半,这一年下来,自己也算是羽翼渐成了吧! “大人想把东厂的人赶出西城?”慕四娘发了很久的呆了,刚刚是钱无病在处理公事,她不好说话,眼下钱无病公事处理完了,却也是呆呆的不出声,他忍不住开口了。 “不行吗?”钱无病反问道。 身后的两个护卫,一个脸色凝重,微微摇了摇头,另外一个,脑袋却是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钱无病:“..。!” 都这么不看好我?钱无病有些郁闷,上午是谁抬着银子老老实实的来赎人来着,是东厂的人哇!自己既然能让他们吃第一次瘪,就能让他们吃第二次瘪难道你们不知道么。 “大人,这和南镇抚司的事情,是两回事情!”雁七想了想,开口道:“上一次,东厂的人是针对大人个人,大人占住了理,又有上面那一位的支持,东厂的人只要脑子没进水,就肯定会服软,至于拿银子赎人,那也是应有的道理,要认输,就痛痛快快,也许还能在那一位面前,留点好印象!” “但是,大人想把西城料理干净,将东厂的势力赶出西城,这就不是大人个人的事情了!”雁七啧啧有声:“厂卫之争,厂卫之争,争的不就是意气,好处,争的就不是在陛下面前的恩宠么?谁退让一步,那就是退了一大片,而从正德元年开始,就一直是咱们锦衣卫的人才退,东厂咄咄逼人,这个时候,大人想让东厂的人退一退,只怕很难啊!” 雁七罗哩罗嗦的说了一大篇,钱无病听着有些道理,但是似乎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扭过头,看着慕四娘:“雁七倒是说了这偌多的道理,那你呢,四娘,你凭什么觉得我将东厂的人赶不出去!” 慕四娘眨眨眼睛,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你的人打不过东厂的人啊!” 钱无病一个趔趄,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涌出一个词来,一个他从后世梦中学来的词:“人艰不拆!” 我说大姐,你能不能厚道一些啊! 152.第152章小打小闹 吐槽归吐槽,但是钱无病不得不承认,慕四娘这话说的不厚道,却是实情,自己还真的干不过东厂这个庞然大物。 若是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整合整合一下锦衣卫的资源,然后在朱厚照那里找点支持,最起码,换的朱厚照的不管不问,才有可能和东厂扳扳腕子,至于现在,那还是算了吧! 别看到目前为止,和东厂冲突了几次,可这几次东厂出面的人,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个大档头,人家这样的档头,至少有三位,更别说还有那不曾闻面的新上任的东厂提督,还有提督身后从未和自己对上的刘公公。 说穿了,人家根本还拿自己当对手呢,而自己居然雄心勃勃,想从东厂嘴里,硬生生的挖出一块肉来,那还真是..操之过急啊! 是的,操之过急!钱无病不是妄自菲薄的人,趋吉避凶的道理他也懂,但是,他有杀手锏啊!李凤儿必将受到宠幸,刘瑾必倒,这个在后世已经被他了解得清清楚楚的事情,只要他沉下心来,低调做人,一边打好根基积蓄实力,一边等着看刘公公起高楼,看刘公公楼塌了!迟早一天会水到渠成,马到成功。 他可以很负责的说,只要自己不太草包,将来刘瑾一党从朝堂中一扫而空的时候,在这朝堂里,必定有他钱某人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可以不用操之过急,但是,东厂的人步步紧逼,这就好比自己根本不想和人打一架,可对手却上三路下三路的出招个没完,这若是不招架,没准就被对方打到了,可真正打,又未必打得赢,真真是恶心死人了。 就拿眼前这事情来说,他若是这事情置之不理,装作没看见,这以前定下的规矩等于就白设了,东厂的人得了甜头,少不得变本加厉,而那些商户也不是傻子,既然锦衣卫草鸡了,他们吃撑着了每月还奉上孝敬,还不如好好的迎奉一下东厂的人。 那这地盘哪里还是锦衣卫的地盘,干脆拱手送给东厂好了。这事情,他一点不能软! “不过,若是大人能在指挥使大人那里走动下,得到指挥使大人的默许,小范围的,倒是可以和东厂的人争一争的,毕竟这样的事情,拿不上台面上去说,只要不闹得太大就行了!” 雁七看到钱无病沉思着,开口提醒道:“不过是利益之争,说句难听的,朝廷里的百官,都拿咱们锦衣卫和东厂是陛下豢养的两只恶犬,这狗咬狗争食的事情,他们倒是喜闻乐见的,断断不会自己捋起袖子,加入战团的!” “刘公公呢,你忘记说刘公公了,眼下刘公公权倾朝野,他一句话可比百官们一百句话加起来还管用!” “咱们占理啊,这本来就是锦衣卫的传统地盘,是东厂强自****一只脚进来的,刘公公权势再大,在人前也得讲些道理的吧,**裸的偏袒东厂的话,那咱们干脆都脱了这身飞鱼服,给陛下上书,索性裁撤了锦衣卫好了,反正锦衣卫的生路活计都被东厂断了,那东厂索性也把锦衣卫的活干了吧!” “那怎么可能!”钱无病笑了,皇帝就算是再年少贪玩,但是也是跟着先帝学了多年的帝王之术的,这起码的平衡之道的道理是懂的,锦衣卫和东厂,谁过于势大,对皇帝来说,并没有多大好处,正经是互相牵制、良性竞争这才是王道。 再说了,锦衣卫再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军队的序列,也是武官勋贵那一系,要裁撤锦衣卫,就算皇帝答应了,只怕这武官勋贵集团也不会答应。刘瑾势大不错,不过,他一个内官,真能将大明所有的军队都纳入囊中么?他要有这本事,那他就不是九千岁了,而是真正的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所以说,我强硬点,东厂的反应,未必有那么大,而戴公公刘公公甚至在这事情上,根本不会做什么姿态?” 雁七点点头,钱无病看了看雁七,好像刚刚才认识这个人一样,原来以为这雁家兄弟不过是身手高强,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眼光见解,看来,自己对他还是不够了解啊。 “你的人打不过他们啊!”慕四娘被冷落了半天,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意见! “那也未必,又不是军队打仗,拼人多就行了,就算拼人多,东厂那些乌合之众,有怎么比的上我们!”钱无病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这打得过和愿意不愿意打,这是两码事情,光是眼下的我,号令千户所这帮家伙和东厂开仗,只怕一个个都会出工不出力,阴奉阳违!” “不过,逼一逼也就好了!”他冷笑起来,这人都是这样,若是不涉及到自己,自然是事不关己,若是觉得被人动了自己的好处,只怕不用我发号施令,这些人都要主动要求和对方开仗呢! “大人打算怎么办?”慕四娘看着他,她可不明白,钱无病说的“逼一逼”是个什么意思。 “你等着看好了,山人自有妙计!”钱无病哈哈大笑起来。 ..杨三泰和众位商户回去,心里很不踏实,虽然大家壮起胆子,到锦衣卫那里要个说法,但是,这说法没要到,新来的那位锦衣卫千户好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放出风声来说要另外立新规矩,这让他们心里忐忑之余,有了些期待,有规矩总比眼下没规矩好的,省的像眼下这般提心吊胆。只是不知道,这新规矩出来,自己这些人受到的盘剥,又要多了多少。 然后,他们回去没多久,锦衣卫那边就派人过来了,登记各家商铺这次对东厂缴纳的银钱的多少,东厂的人就在一边看着,甚至说些难听的话,锦衣卫的人也只当没听见了,这让他更觉得,锦衣卫在这事情上,只怕没什么作为了,迟早他们的银子,要全部都交到东厂那一边去。 倒是让他们担心的是,锦衣卫这般登记银两数目,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难道说,东厂收了一遍,锦衣卫不甘人后,也照着来收一遍?以这些人的贪婪,这种不靠谱的事情,没准他们还真的做的出来。 令所有的人都跌掉下巴的是,第二天一大早,按照他们报上去的缴纳的银两数目的多少,锦衣卫居然按照这个数目,返还了七成给他们。为什么是七成,这自然是按照和东厂那边的比例,我收你们的平安银子只有东厂的七成,自然也就只保你们七成平安了。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一时间,杨三泰等人,都怀疑是不是那新任的锦衣卫千户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自古以来,这商人都是被官差盘剥的对象,什么时候,这朝廷官差会拿银子送给他们过,更别说,这收银子是东厂的人,这补银子的却是锦衣卫的人,这简直太诡异太不合常理了啊! 153.第153章釜底抽薪 西城千户所里,一股诡异的气氛在弥漫,在这个时代,信息能有这样的传播速度,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从一大早千户所的司吏带着人抬银子出去,这消息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通过各个渠道传播到了所有锦衣卫的耳中。 尼玛,千户大人下令抬出去分发给那些商户的银子,是咱们下个月的分润! “人家都是胳膊肘儿往里拐,咱们的这位千户大人可好,拿着自己的银子送给不相干的那些人,这还让不让兄弟们活了,难怪这位大人上任以来,就基本上没在千户所露过面呢,这是没把咱们这些弟兄当回事情啊!” “哎,你听说了吗,南镇抚司的人,昨日里可都分了不少银子,听说是东厂那边的送过去的保金,没准咱们大人在那边得了东厂的好处,在咱们这里就退让一点!” “可大人们和东厂怎么玩,不关怎么兄弟的事情啊,我听王司吏说,这个月收上来的银子,该提走的那是分文不少要提走的,这些分发给商贩们的银子,可都是咱们兄弟的分润啊,这是咱们千户大人,拿咱们的银子收买人心么?” “就是,要讨好东厂那些夯货,自己拿银子出来啊,打主意到咱们身上..” “噤声,这话也是你说的,别人听到了,你就等着作死吧!” 各种各样的猜测、埋怨的话语在千户所里暗流涌动,没有人知道,这些消息的源头,无非是那些分发银子的司吏们传出来的,而没有钱无病的吩咐交代,就算给这些司吏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编排出这样的话来。 “百户大人,您给千户大人说说去,这不是个事儿,这个月饷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这分润银子又被大人分发了出去,这难道叫弟兄们下个月去喝西北风么?” 受到手下的怂恿,几个总旗,纷纷找上了自己的百户,而这几个百户,也是司吏们把银子抬出了们之后,才知道这事情的,在心里头,他们早就把钱无病埋怨了个遍,但是,当着自己的下属,他们却不能这样说。 “千户大人自然有千户大人的打算,你们着什么急,咱们千户所,什么时候少过大伙的分润,大伙不着急,王司吏说了,午饭后千户大人会到千户所来,咱们问清楚千户大人的意思,自然会告诉你,都滚出去办自己的差事去,都窝在所里干什么,这是要造反么?” “弟兄们没精打彩啊,东厂的那些番子,眼下正看着咱们的笑话,百户大人,属下斗胆说一句,咱们千户大人这也太..胆小了吧,那些商户闹腾有什么了不起,拎几个出来整治一番,看他们还有什么怨言不成,这样拿兄弟们的血汗钱做这事情,兄弟们不服气啊!” “不服,不什么不服气的!”随着一句中气十足的声音,冲门外传了进来,钱无病带着他的两个护卫,出现在了千户所的的门外,在他的身后,抬着空银箱子的几个锦衣卫,蔫头蔫脑的跟着司吏的后面走了进来。 “大人!”几个百户齐齐起身:“咱们几个,正在教训这几个不懂事的家伙呢,他们哪里知道大人的深意!” “屁的深意!”钱无病有些粗俗的往地下吐了口唾沫,大咧咧的往中间的椅子上一坐:“你说说,我到底有什么深意!” “大人一定是不屑和这些商户计较,既然咱们允诺了保他们铺子平安,这说到就得做到,东厂大人这次银子收的是有些不大地道,他们不要名声,咱们锦衣卫还是要名声的,这名声保住了,以后再收银子的话,也不会有人叽叽歪哇了!” 那百户说的头头是道,钱无病微微一愣,这事情还可以这么解释的吗? 不过,眼下就算这百户说的有道理,他也不能表示赞同的,那就有违听他的初衷了。 “屁话!”他瞪了那百户一眼:“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没读过书,干的第一份差事,就是咱锦衣卫的校尉,自然知道大家怎么想的,无非是说我用大伙的银子收买人心,不值当!” “我看过卷宗,张百户是吧,你是咱们千户所的老人了,弘治十六年起就在这西城千户所当差了,论起资历来,我不如你,论起见识来,只怕你就不如我了,我且问你,弘治十七年,十八年,咱们千户所的人,每月的分润是多少!” “十两银子,不,八两银子左右吧!”那张百户歪头略一思索,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那从正德元年下半年起,咱们千户所每人每月的分润是多少?” 这个张百户都不用想,这银子是经他的手发放下去的,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普通校尉,大概是三两左右吧!” “同样的这几条街,同样的商户,为什么咱们的银子一天比一天少了?”钱无病冷笑道。 “这不东厂的人也在收银子吗?”张百户喏诺辩解道:“再加银子的话,商户们无利可图,市面上就萧条了,这一块大饼从一人吃到几人吃,自然咱们就吃的少点了!” “东厂!我知道你要拿这些番子说事,难道这些番子,是咱们请他来的,没错,眼下他们是分了咱们一块大饼去,可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凭什么咱们的要分给他们一份!” 钱无病用手指点点他们几个:“杀鸡取卵的故事,你们听说过没有,昨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东厂这么做,就是在杀鸡取卵,我这个时候,不好好的安抚这个能给咱们下蛋的母鸡,难道也要想东厂的那些家伙一样,拿着刀再给这只母鸡一刀吗?” “银子,每个月上缴给镇抚司的,一两都不能少,商户那里,不许多收一文钱,东厂要是继续收钱,按咱们许诺的,给商户送银子过去,这事情,我昨日里已经给指挥使大人说了,牟指挥可是说了,他不管你们下面的人怎么做,只要每月上缴的银子不变,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这,这官儿没法当了!”张百户“这这”了几声,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又不许多收钱,上缴的银子又不能少,难道这银子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不想当这官儿了,好啊!脱下这身衣服,自己去经历司报备,然后去主动我南镇抚司里坐坐!”钱无病丝毫不理这样的威胁,他敢说,只要这张百户说不干,立马就有无数人愿意****的这个差事。 “大人,你这真的是在难为咱们大家啊!”踌躇了半天,张百户叹了口气,同样看看他那几个被钱无病的这一番不讲理的话震得没点好脸色的同僚:“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三个月,咱们千户所就得散了!” “没志气的东西!”钱无病的话有些伤人,在这里的几个人中,他年纪最小,但是,他却是一点都不顾及这几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下属的脸面:“东厂,东厂,就算脱下官衣不想干了,也没想到找东厂的人拿回本来就属于咱们自己的那一份银子么?弘治十八年以前,这西城千户所,有东厂的人在这里收钱么?这下蛋的母鸡,可是属于咱们锦衣卫一个人的。” “大人!”一直坐在一边没出声的一个老成点的百户,终于开口了:“不是咱们兄弟不想和东厂人的争一争,以前咱们兄弟们是争过,可是争赢了,没人念你的好,争输了,上头的责难就来了,不瞒你说,除了调任的刘千户,在咱们千户所的千户这个位子上,呆的时间超过一年的千户大人,还真没几个!” “都哪里去了?”钱无病问道。 “调走了呗,有和东厂争赢了,上头迫于东厂那边的压力,给调走的,有争输了,觉得丢了咱们锦衣卫的威风,给调走的,总之,和东厂争斗,不管输赢,对大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担心!”钱无病傲然说道,牟斌想要稀里糊涂的拿了他这个千户的差事,他还真不担心,这可是皇帝的愧疚,自己拼命救驾就换来的这么一点好处,他说拿走就拿走,那皇帝的面子搁那里去? “反正这话我已经撂到这里里,卫所的兄弟们,是想每月靠着一两五分银子的饷钱养家糊口,还是回到以前每月十来两银子的好日子,那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我就想说一句,我当了这个千户,有事情自然是我担着的,就算镇抚司要拿人当替罪羊,也拿不到你们几个身上!”钱无病一副光棍的架势,一副出事了我罩着的样子,他知道,和这些人讲道理,远远不如直接亮明自己的态度的合适。 说话的这百户,看了自己的同僚几眼,从自己的这几位同僚眼里,似乎看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目光,不管自己的这位千户大人是后台牢靠也好,还是他根本就是个愣头青也好,只要他能打这个包票,他们还真不怵东厂的番子们。 “大人,咱们就这么跟兄弟们去说吗?” “怎么说我不管,但是,你们要让兄弟们明白,这西城本来就是咱们锦衣卫的地盘,不管是谁,想将属于咱们的好处分走,那得先问问咱们兄弟!” 钱无病杀气腾腾的说道。 154.第154章郭成的见闻 郭成今天出来,没有穿着自己那身引以为荣的褐色袍子,当然,长长的看起威风的紧的帽子也是没有戴的,除了脚上的白靴,看起来,他就和这市井上的那些个百姓一个样子。 他就有点搞不明白,东厂的这身打扮,比起兵马司,顺天府的差人都威风多了,可为什么大翠就不不待见他这身打扮,他可是清楚的很,要是不脱下这身衣服,他连大翠家的们都进不了。 大翠是个****,夫家姓王,不过郭成从来不叫她的夫姓。她那死鬼丈夫拼死拼活半辈子,在西城置下来的这番家当,都便宜了这个娘们——他留下来的种是个丫头,这就是说,这番家当,将来不知道要便宜谁了。 郭成什么时候注意上大翠的,他自己也忘记了,不过,这妇人也有点意思,弟兄们撩拨她的浑话,她一概冷着个脸不理不睬,倒是郭成从来不和那些人一起起哄,说些不荤不素的话,这妇人见到他了,有时候还能露个笑脸。 这妇人在街面上有个小铺子,妇人倒也有些头脑,请了个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自己当起了老板娘。不过,既然是开铺子是商户,这就免不了和东厂打交道,郭成可是花了好几桌酒钱的银子,才把这妇人铺子收钱的差事抢了过来,对他来说,收钱倒是次要,能时不时看到妇人那丰腴的身子,那才是实在的。 这些日子,郭成多少打听了妇人的一些事情,终于弄清楚这妇人为什么对朝廷的官差这么不待见了,好像这妇人的死鬼丈夫死后,为了留下来的家产的事情,她夫家的人和官府的人坑瀣一气,着实让这娘俩吃了不少亏,从今以后,这妇人看见了穿官衣的人,就好像看见仇人一样。 他觉得有些冤屈,那根本和自己不是一回事情啊,天下这褐袍白靴高帽的,就只有东厂这一家,严格的说来,他这不算官衣不是。但是只要他穿着这身衣服,铁定是那讨厌的掌柜的和他扯淡,大翠是绝对不会露面的了。 昨日里上面下了命令,每人负责的铺面,都要按例收银子上来,他腆着脸从大翠这里收了十两银子走,他估摸着,他走后,大翠没少咒骂他,十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都够他喝上两三个月的酒了。 这一大早,趁着今日不当值,他不就到大翠这里来,想着给对方解释一下,这原本就不是他的本意,别家和大翠家差不多的铺子,十二两,十五两银子都不等,他这还是悄悄的往少了收的呢,这一点一定要给大翠说清楚,免得做了好人还被当恶人骂。 转过街口,远远就看到大翠家的铺子了,他加快了脚步,甚至没有有朝着街口玩闹的那些顽童看一眼,这个时候,大翠家的丫头,一般也是在这些顽童中间的。 “这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得禀报东家才成,几位军爷稍稍坐坐,我叫伙计去请东家!”老远就听到铺子里老掌柜讨厌的声音,郭成看着门口站立着穿着飞鱼服的两人,眼角就是一紧。 “你们干什么!”他大声喝道,那是锦衣卫的两个校尉,平日也见过几回,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还不到交月例银子的时候啊? 那两个锦衣卫校尉扭过头来,显然认出了郭成:“哟,是郭干事啊,这是去相亲么?” “少扯这有的没的,你们不去巡街,跑这里来嚼谷什么!”郭成一脸的不高兴,难道不知道这铺子是我一直照看着的吗,太不给面子了。 “哦,郭干事什么时候到我锦衣卫来当差来了!”那锦衣卫笑呵呵的说道,“咱们兄弟还不知道啊,可喜可贺!” “我到你们那穷衙门当个屁差!”郭成一听就恼了,套近乎也不是这么一个套法,这不是埋汰人么? “既然不是我们锦衣卫的人,那什么时候东厂的人,可以对锦衣卫办差指手划脚了!”那锦衣卫收起笑脸,冷冷的说道。 “你别和我打官腔,我东厂本来就是有巡查缉捕的差事,锦衣卫很大么,锦衣卫一样在我东厂的巡查缉捕范围之内,我问问怎么了,大清早的你们办个屁的差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要打秋风去别的地方去打,趁早给我滚蛋!” “打秋风!”那锦衣卫愕然了,和身边的同僚对视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打秋风的是你们东厂的人吧,你弄错了,咱们今儿不仅不是打秋风来的,反而是给这铺子送银子来的,昨日里你们东厂可以坏规矩乱收银子,咱们锦衣卫丢不起这个脸,按照咱们千户大人的吩咐,东厂收了多少银子,咱们锦衣卫按例就贴补多少!” 几人正怒目对视间,铺子里帘子一掀,一个中年美妇走了出来。 “大翠,他们几个是不是敲诈勒索你,你给我说,我给你出这口气!”郭成急忙丢下这两个锦衣卫,凑了上去。 妇人白了他一眼,扭转头对着两个锦衣卫说道:“两位军爷,事情我听说了,我就是想问,这银子收了,没什么麻烦吧!” “没麻烦!”锦衣卫点点头:“另外知会你一件事情,这缴纳平安银子的规矩变了,以后咱们锦衣卫,东厂和兵马司的银子,都由咱们锦衣卫在月初统一派人来收,你们店家每月缴纳一次银子就够了,当然,这银子的数目还是不变的!” “哦!”妇人点点头:“若是东辑事厂的差爷像昨日那样,又来收取呢,咱们平头百姓,可不敢和差爷们对着干!” “你放心好了,不管什么人,额外在你铺子里收了多少银子,你拿着凭据到咱们千户所去兑银子就是了,收多少银子,咱们千户所补你多少银子!” “那我就放心了!”妇人拍拍胸口,一阵波涛汹涌:“掌柜的,将两位军爷送来的银子收好了,给军爷开个收条!” “既然如此,那我们去下一家了,老板娘生意兴隆!”两位锦衣卫拱拱手,掉头就走! 155.第155章淡然处之后发制人 “你们给我站住!”郭成大声喊道。 “这是谁定的规矩,我刚刚从咱们理事所出来,可没有听说過,大翠,你当心点,别被这两个家伙给骗了!” 妇人轻蔑的笑了笑,“骗?有拿真金白银出来骗人的吗?你倒是没骗我,不过,昨日里,可是有人从我这小小的铺面上,拿走的是真金白银!” “这不是一回事情啊,那是上头大人们的意思,又不在针对你一个人的!你知道我的,如果这事情我做的了主,收谁的银子,也收不到你的头上来啊!要知道,隔壁王家绸缎铺子,铺子比你这铺子还小,都收了十五两银子啊,我说了不少好话,才让上头只收你铺子十两银子啊!” 郭成急了,不管不顾将自己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这该死的锦衣卫在搞什么鬼,他们银子多的没地方去了吗?还有,这是哪个见鬼的定的规矩,什么时候东厂收的银子,也要锦衣卫来收取后分配了,这分银子的差事在人家手里,那他们下面这些人,还有什么油水可言。 “我是个女人家,眼皮子浅,上头上头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些大人,我就只看得到眼前的,你们东厂的人收了银子,而锦衣卫的人把银子给补了回来,这谁好谁坏,这不简单的很吗?你要觉得冤屈,将收的咱们娘俩的银子送回来啊!” “大翠!” 郭成看到那两个锦衣卫顿了顿,又继续朝外走去,心里有些发急:“这事情有些古怪,我弄清楚了回头再给你说,反正你放心,有我在,断断不会看有人欺负你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两个锦衣卫已经走了出去,转身走到下一间铺面里去了,郭成看着他们的背影,跺了跺脚,朝着自己的理事所走去,这事情,他得找同僚们打听个明白。 不用回到理事所,在街面上,他就看到不少带着高帽子游荡的同僚,和他一样,这些同僚看到锦衣卫挨家挨户的走动,送银子上门,先是大惑不解,既然一个个就嘻嘻哈哈起来,一个个,好像看热闹一样的,看着锦衣卫的作为。 “曹缉事!”终于在一家茶楼的大门口,看到自己的辑事,郭成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 (在这里说一说东厂的编制,除了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也就是俗称的东厂提督是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担任以外,东厂也有自己的一套班子!东厂提督一下,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数人,也就是大家熟悉的档头,起初的时候是由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后来这些人员的选拨推荐,就和锦衣卫没多大关系了。档头们是东厂的骨干力量,其下掌班、领班、司房、缉事等人,算是一层层下来的干部,到了最底层办事的,就是番役了。辑事,就是仅仅高于番役的存在,也有叫做役长、小档头的,其地位,相当于锦衣卫百户所里的小旗!) “郭成,你来了,看看这帮锦衣卫吃错了药了,全部都疯了,咱们昨日里收上去的银子,他们那边当官的,今天全给补了下来,要是这样,咱们算是收的这些商户的银子,还是算的收的锦衣卫的银子啊!”曹缉事坐在靠门的地方,从这里看出去,大街上的情形一览无遗,锦衣卫们的举动,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眼里。 “曹缉事,你听说了吗?锦衣卫的人说,打下个月起,这平安银子,不用咱们收了,他们锦衣卫的人,一起就给收了,不光是咱们辑事厂的,连兵马司那边的,他们也包办了?”郭成灌了一口水,对着自己的上司说道。 “扯淡!”曹缉事显然没听说过这事情:“他们收他们的,难道还管得到咱们头上来不成!” “是真的啊,是锦衣卫的人,那个叫小六还是什么的,亲口对我说的!他们不光收他们那一份,连咱们的都一起收了,还说,若是别的衙门的再来收钱,这商户们被收走多少,锦衣卫就补给他们多少,曹缉事,这事情是个什么味道,这些锦衣卫是疯了吗?” “你们几个,去对面刚刚那几个锦衣卫去过的铺子问问,看看是不是这个说道!”曹缉事不理他的疑问,对着身边的几个手下说道。 几个手下应声而去,没多长时间,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和郭成说的一样呢,商户们都被知会了同样的消息,缉事,这事情要不要报上去,街面上的事情,上头只怕还不知道呢!” “废话,当然报上去,锦衣卫这是要吃独食啊,这么大的事情,不报,这不作死吗?” 东厂西城理事所掌班叫程有仁,算起来,也是东厂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发迹还是跟了余雄余大档头之后才发迹起来的。从一个普通的番子到独挡一面的理事所掌班,以他市井的出身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也因为这个缘故,对于自己的靠山兼顶头上司余雄,他一直都是忠心耿耿,颇有些“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的意味,堪称是余雄手下的第一忠犬。 半天时间,凑起五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太难的事情,做了两年多的掌班,他的身家都不止这个数字了,余雄一句话,他就是献上自己的身家,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余雄在,他这银子,去了自然还会有回来的。 不过,给余大档头传话的人,很委婉的提示他,这银子,你不要误会,不是大档头要打你的秋风,而是要你这样这样.. 既然恩主有指示,又不是什么难事,他自然毫不犹豫的就去办了,半天的时间,散出去所有的番子,到了晚上居然一点银子,还超出了大档头要的数目,这让他不禁微微有些自傲,这样的差事这么短的时间,我都办得来,在大档头眼里,我还是应该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本事的吧! 可这点自傲,持续不到一天,下面就传来了有些令他不开心的消息,倒不是那些被收银子的人唧唧歪歪,若是这样,他不妨找点由头,让几家尝尝破家灭户的滋味,但是,炸刺的居然是锦衣卫,居然是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甚至在东厂面前甘愿伏低做小的锦衣卫,这就让他很不理解了。 锦衣卫补银子给那些商户,他是不在乎的,你们有银子,尽管补就了是,和我有个屁的干系,不过,这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到处嚷嚷说以后连咱们的银子都一并给收了,这是又要开打的节奏? 在程有仁的任上,和这西城的锦衣卫,大打小打也不是一次了,小打就不说了,三五个十来个人打个头破血流的,打完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闹到上面来,各打五十大板,人人就都消停了;大打的话,数百人纠集起来,砸了对方的千户所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尽管砸了对方的千户所的后果,就是晚上自家的理事所也被烧得个一塌糊涂,可结果那锦衣卫的千户,还不是灰溜溜的被调到军前效力去了吗,也不知道那个倒霉鬼,还有没有命回来! 和东厂抢食儿,可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早就听说那边换了个千户,不过,那千户架子大的很,上任这么久,几乎就没看到人,这让程有仁有些微微受伤,这似乎有些看不起人了。 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情,他都准备找些茬子,给对方找找不自在呢,不这样提醒提醒对方,对方真还以为这西城是他们锦衣卫的天下了,谁也没料到,他憋在肚子里的招数,还没使出来,仅仅是为大档头办了这一件小事,对方就好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一下子就炸开了! “别理他们,他们收他们的,咱们收咱们的,有胆子,那些商户就一个子儿都不给咱们交上来!” 他很淡定的对着自己的手下们吩咐道,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戏文里这叫什么来着,以静制动是吧! “就是!那些商户将咱们的银子给里锦衣卫,咱们再收一茬就是了,回过头来,咱们还可以去锦衣卫要咱们的银子,这眼睛一眨,这一份银子变两份了,这是好事情啊!”他手下几个领班笑呵呵的说道,这些人,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当然,要是他们唧唧歪歪,咱们就帮他们长一长记性,这锦衣卫的千户所重新修缮了有两年了吧,咱们不介意让他们再重新修缮一次的!”一个领班,挤眉弄眼的说道,大家笑了起来,都知道他说的是当年东厂的人砸了那千户所的光彩事。 “我倒是听说,他们的新千户,是个愣头青,年纪不大,这年轻人做事情最不计较后果了,别咱们给人家修缮千户所不成,又得重新请工匠粉刷咱们理事所!”程有仁淡淡的说道:“这事情,虽然不用太放在心上,但是也不能完全的掉以轻心,叫下面那帮小崽子这些日子消停点,别被人拿到什么把柄,有什么事情,咱们等到下月再说,他们不是说月初替咱们一起收银子吗,咱们拭目以待!” 156.第156章堵在家里写诗玩 “诗词这东西,真的有用吗?”钱无病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两个人儿,手里拿着笔管,咬着鼻头蹙眉深思,忍不住嘀咕道。 在她们的对面,某个被自己的天才言论坑了的少年,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在他的面前,雪白的宣旨上,别说字迹了,连块墨迹都没有,而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事情的发生是这样的。 一大早就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很是亢奋的朱厚照,又是轻车简从的来到了钱府,虽然他不是来找钱无病,但是,还是成功的将钱无病堵在了家里。当然,孙倩和李凤儿两个拿着唐寅的诗词正在惊叹赞赏的女孩,也被他撞了个正着。 朱厚照不过是随口表示了一下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诗人的鄙夷,然后,他就成功的惹毛了李凤儿。 你不是说你从小就博览群书,富有才华吗?连这样婉丽的词句都看不上眼,想来是能做出好的诗词了。李凤儿很是不爽,偏生这个时候,朱厚照又大大咧咧的表示,学这个没用,就算朝廷取士,也没人看你诗词做的好不好,正经是四书五经策论什么的,才是王道。他就算一肚子才华,也只会在那些东西上下功夫,诗词这种小道,还不不要登大雅之堂了。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凤儿已经将文房四宝摆在了他的面前,光说不练可不行,要不,大家都写一首吧,我倒是看看,连江南第一才子的诗词都看不上眼的黄大公子,在这才学上,到底有多深的造诣。 钱无病倒是没有看出来,李凤儿居然在骨子里头,还是一个文学女青年。不过,想想李凤儿的出身,似乎又可以理解,李凤儿以前是干什么的,那是歌姬啊,这要是对音律诗词啥都不懂,也太难以让人想象了。民间倒是有不用音律诗词就能跳舞的,不过,那叫大秧歌。 当然,更深层的理由,他也能猜得出一点点,少女怕缠郎,这朱厚照对李凤儿的心意如何,李凤儿清清楚楚,不过,就算朱厚照出身再好,少女心里,总是希望自己的心上人,不是一个一肚子草包只会依仗前人福荫的纨绔吧!有几分才学,有几分武勇,不管哪一方面有这才能,总归都可算的上是心上人的优点,借着这个机会,考校一下对方,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朱厚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半天了,他生平一次后悔自己在杨师父教自己读书的时候,自己没好好的听了,要不然,眼下也不致于这么抓瞎了。不过,好像杨师傅教的是圣人之道,也没教诗词这些玩意啊! 他看了看四周的情形,面前凤姐儿和那个孙倩在认真的思索,好像很出神的样子,院子里除了像木头一样垂目不动的张永,再就只有陪自己过来的钱无病了。要是这两人能不着痕迹的帮下朕,那就好了!他苦恼的想道,真要在凤姐儿面前丢这个人,他自己都觉得寒碜。 哎,张永就算了,就算在东宫伺候自己的时候,没少听师傅们的讲课,不过,这奴才好像写封自辩的折子都成问题,他是指望不上了。钱无病,钱无病就更不要说了,好像他就根本么识过字,念过书,也指望不上。 要不要找个由头溜之大吉呢?尿遁?那太粗鄙了,对面可是凤姐儿呢!还是换个遁法吧!那帮死奴才,每次玩的开心不让他们打搅的时候。他们总是这个事情那个事情的来禀报,偏生今日要他们进来给自己一个借口的时候,这些奴才们一个个都好像死了一样。 朱厚照那个纠结啊,左看右看,却又不好大声叫人。 钱无病有些无聊,站了起来,先是走到二女那边看了看,孙倩倒是写了两首,不过,显然写的不满意,又被自己涂抹掉了,身为唐寅的弟子,除了画画的本事,耳渲目染之下,唐寅还是多少教了他一点这方面的东西的,场中三人中,怕是她一个人这方面的才学最高。 李凤儿也写了几句出来了,可惜的是,钱无病显然品鉴不出这些诗词的好坏,反正女孩子家家写的那些东西,无外乎愁啊怨啊什么的,这些东西看起来似乎都一个样子。 倒是朱厚照看着他的举动,有些吃惊,钱无病居然还懂这些不成,看他那煞有其事的样子,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情。 他哪里知道,钱无病此刻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今天是初一,是他定下来千户所收平安银子的日子,这事情是他撩拨出来的,他肯定是要在千户所坐镇的,他都不用猜,今天不管大事小事,在西城总要是出一些的,可是这个时候皇帝把他堵在了家里,那他也只好对那些殷切等待自己这个主心骨的属下们说声抱歉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你也懂这些?”眼见钱无病晃悠到了他的身边,朱厚照压低了声音说道。 钱无病摇摇头,朱厚照脸上一阵失望。 “陛下这是有些为难了么?钱无病看着面前光洁如新的宣旨,同样低声的问道。 “快想个法子,只要不再凤姐儿面前丢脸,做点什么都行!”朱厚照急急的说道:“要不,你出去找人写一首来?” 钱无病沉吟不语,这可瞒不住前面冰雪聪明的李凤儿,自己进进出出嘀嘀咕咕的,傻子都猜得到怎么回事情了,要帮皇帝,这个法子可行不通。 “既然自己写不出,陛下就将前人的词句胡乱搭配一下,整出个东西蒙混过关就行了!”钱无病想起自己记忆,似乎有这样的桥段,好像是后世里听过的几个笑话,几个打酱油一样的诗词,简直是无所不能,几乎所有的诗词都能用他来搭配,虽然这样搭配出来的东西,看不出本人的才学,不过也是另辟蹊径,用着这个场合蒙混过关却是再好不过了,没准,还能逗佳人一笑呢。 “我哪里记得什么诗词?”朱厚照只差要满脑袋薅头发了,诗到用时方恨少的痛苦,钱卿你不是知道啊! “我想想啊!”钱无病认真的回忆起来,那几个酱油诗词是什么来着,是“自挂东南枝”还是“一枝红杏出墙来”,管他,反正都可以用,不过,前面的那些记得不大清楚了啊!不过没关系,搭配不过来的时候,用这两句补缺,那是万无一失的。 “陛下,臣教你两句,一句是“自挂东南枝”,一句是“一枝红杏出墙来”,五个字的,就用第一个做下句,七个字的,就用第二个做下句,没错,就这两句!臣叫人进来,给陛下吟几首诗,陛下随意搭配,实在搭配不上,就用这两个顶上!” “这样也行吗?”朱厚照有些崩坏的样子,他还不知道,这样就可以做出一首新诗来。 “相信臣,陛下,这样作诗可比那些一本正经做的诗好玩多了,陛下试试就知道了!” 李凤儿用力的写下一句,摇摇头,有些不大满意,不过,这已经比平时自己的游戏之作要好多了,诗词这东西要天赋,要灵感,她顶多算个爱好者而已,却不是吃这碗饭的,能半个时辰内憋出一首对仗工整,格律不错的诗,已经算不错了。 耳边突然出来低低的吟诗声,他有些差异的抬起头来,却见府里的帐房,手里抱着一个书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在自己兄长身边,摇头晃脑的吟诗呢。 “不用管我,你们写你们的!”钱无病看到李凤儿看着自己,笑着摆摆手:“我也沾染沾染一下这书卷气!字我认得不多,不过,听我倒是会听的!” 朱厚照端坐在椅子上,听了几首诗以后,他也放开了,索性按照钱无病教的法子,凝神组织了一下,一锅乱炖,洋洋洒洒的开始动起笔来。 “好了!”片刻之后,朱厚照丢了下笔,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我写完了!” 不过,他的眼睛,却是看都不敢再朝自己写的那些东西看一下,他都不知道自己写的一些什么。 “哦!”李凤儿看了他一眼,“倩姐姐写完了吗?” “写完了,不过,我就不献丑了!”孙倩有些讪讪的说道,皇帝都写完了她就算凑趣也没有先把自己写的东西拿出来显摆的道理:“啊,凤儿你还没写完啊,你完蛋了,被黄公子比下去了!” “哼,看他写了那么多,我就不信他写出多好的词句来呢!”刘凤儿有些不服气的样子,眼里却是流露出一丝丝期待的神情。 “那也难说,白居易的诗可也长的很,可人家写的也不错啊!”孙倩掩着嘴笑道,李凤儿这副嘴不对心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哈哈,你们也太小看我了,不是我吹牛,我这每一句,可都是精雕细琢来的,就算唐宋的这些大家,写出来也不过如此!”朱厚照大言不惭的说道,他打定了主意,若是李凤儿听到他写的东西,脸上突然变色的话,他立刻就把这事情全部都推在钱无病身上,凤姐儿总不会对他兄长发横吧!再说了,他的确没吹牛啊,他写的这些,每一句都是那些大家写出来的,当然不会比那些大家们写的差了。 “哼,我倒是要看看,要是你吹牛,有你好受的!”刘凤儿走了过来,在他的面前,拿起来那张写满字迹的宣纸。 157.第157章皇帝当打手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使我不得开心颜..”李凤儿念了出来,第一句就把她噎住了。 小乔初嫁了你不开心,你这是要做哪一般啊?她眼色古怪的看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嘿嘿的笑着,一副惫懒少年在女孩面前的无耻模样。 “少年子弟江湖老,白发谁家翁媪,老夫聊发少年狂,青春作伴好还乡,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近乡情更怯,十步杀一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悔仲子逾我墙,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自挂东南枝,夜半无人时,自挂东南枝。来日绮窗前,此物最相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读着读着,李凤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朱厚照的错觉,那一刹那,整个院子仿佛都因为李凤儿的笑容亮堂起来。朱厚照心里大安,更是凑了过去献宝一样的说道:“还有还有呢,“但使龙城飞将在,六宫粉黛无颜色,在天愿作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在一旁已经停止了吟诗的钱家的那位帐房,更以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眼前的这位贵公子,在他的心里,对于这位时不时出现在自家府上的少年公子,他心里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公子,你在外面这样糟蹋前人的诗词,你的老师可知道吗? 两个女孩早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就连李凤儿,虽然半是说笑半是当真的逼着朱厚照显露些才华来,但是,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不过,她虽然有些恼火这小黄不正正经经的写首诗,但是,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有这个机灵活络劲儿,也已经比大多数权贵家里骄横无知的公子强多了。 院子里的气氛,陡然从凝重变得轻快了起来,朱厚照微微朝着钱无病点了点头,心里暗道侥幸: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不过,今日日子似乎有些不对,凤姐儿诗兴大发,自己还是趁早找个借口溜走的为妙,要不然,待会再要自己正经写点东西,这一招就不管用了。 “大人!”院门外传来轻轻的说话声,朱厚照一直张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呢,听到这人,他心里微微有些失望,这不是自己带来的人,真是可惜了这个机会啊。 “嗯?”钱无病走了过去,在月亮门前,和那来通报的钱家的人低低说了起来,没几句,那家人就被打发了出去,朱厚照看着钱无病一脸阴沉的样子,颇为有些好奇。 “无病,有事情么?”他佯装不在意的问道。这是废话,当然有事情,若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情,就算钱府的人,也到了不这门口,这里里外外都有张永带来的人把守着呢,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没事!属下几个锦衣卫,让人给打了!”钱无病郁郁的说道。 “这怎么是没事呢,这是大事情啊!”朱厚照异常夸张的叫道:“打人的是谁,这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这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锦衣卫的..千户!” “是千户么?”他低声问道。 “是!”钱无病无语的看了朱厚照一眼。 “那不成,打你的人,那是不给咱黄家面子,打锦衣卫的人,那是不给朝廷面子,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走,咱们去看看,你若是出不了这口恶气,我来帮你出这口恶气!” “你要去打架么?”那边的两个女孩笑够了,听的这边的说话,李凤儿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不是打架,是帮无病出气!这事情我没听到就算了,听到了我可不能袖手不管!”朱厚照有了这个由头,哪里还肯多呆在这里,“你们在这里慢慢玩,我和无病去看看!” 看到朱厚照如此关切钱无病,李凤儿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忧,看到朱厚照撂下了这么一句,拉着钱无病就走,忍不住在后面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小心些啊!” 一直出了后宅,朱厚照这才松开钱无病的手,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好可怕,我这辈子就怕的就是这读书写字了,总算是逃出来了,这以后要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凤姐儿不要自己作诗了呢?” 他看了看钱无病:“不错,幸亏你机灵,张永那家伙笨死了,像个木头一样!” 跟着朱厚照出来的张永,很是无辜的看着朱厚照的钱无病,一肚子的委屈:这些读书人的玩意,我是真的不懂啊!陛下你讲点道理好不。 “陛下这回豹房么?”钱无病离开李凤儿的面前,对朱厚照可就恭恭敬敬了。 “回什么豹房,当然是跟你去看热闹..嗯,帮你出气!”朱厚照一不小心,将心里的实话给说了出来:“敢打锦衣卫的人,来头小不了,没准跟过去还有架打,再说了,我要不跟你去一趟,日后凤姐儿问起来,我怎么说,别说废话了,走吧!” 钱无病佯装沉稳的点点头,心里却是狂喜不止。他可没有奢望到自己和东厂掰腕子还能带个皇帝去,可是这皇帝这样主动凑了上来,他要是拒绝,那就有些太辜负了皇帝的好意了不是。 朱厚照才不理会他的想法了,丢开了他们,大踏步的朝着外面走去,钱无病和张永,急忙跟了上去。 “对方是什么人?”张永低声问道,带着皇帝到处晃荡,绝对是一个高危险的活,这不打听清楚,他心里着实不踏实:“要不要我再叫点人过来!” “不用了吧!”钱无病犹豫了一下:“西城几个番子打了我锦衣卫的人,那边我也有人手,不过,陛下若是要动手什么的,你可得拦着点,看陛下那样子,似乎有些过于兴高采烈了!” “哦!”张永放下心来,都是朝廷的人手,那就不怕了。 “你是不清楚啊,陛下一直都是这个性子的,倒是你运气好,这次东厂大概是要吃点瘪了吧!”他嘿嘿笑了起来,眼神朝着钱无病看的时候,却是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丝莫名的意味,这样的好机会,钱无病若是能抓得住的话,对于稳固钱无病在锦衣卫的地位,还是很有好处的。当然他也不会特意去提醒钱无病,毕竟锦衣卫和东厂掐架,作为他来说,还是喜闻乐见的。 一行人在钱无病的带领下,不,在朱厚照的带领下,飞快的朝着西城那边走去。 158.第158章谁也不许拉住我 街头一如既往的喧闹,街上的川流不息的人群,街边玩耍嬉闹的孩童,街道两边高高挑起的招牌幡旗,似乎都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对于兴冲冲朝着前走的朱厚照来说,这里的街道,和他见过的京城里其他的街道,似乎一点区别都没有,反正给他的感觉,就是人多,人很多。 所以,站在街口他东张西望看了一下,果断的朝着身后看去..他迷路了。 在他身后一直紧紧的跟着他的钱无病和张永二人,看到皇帝这个样子,急忙就凑了过来。 “钱卿,我们这是要往哪里走呢?”朱厚照看了看他们几个,又看看他们身后跟着的从人:“就这么几个人么?” “我来带路!”钱无病自告奋勇的说道,走了上前:“千户所里微臣还有些人手,我们要去千户所,然后再去出事的地方!” “不是我说你!钱卿,这行军布阵的事情,你还得多跟张永讨教讨教,等到你回去叫人,这打人的凶徒早就溜之大吉了,难道还有在哪里等着咱们去出气么,快,狠,准,稳!这可是我苦心研究出来的四字真言,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就教给你吧!”朱厚照大言不惭的说道。 “谢陛下,微臣一定将陛下传授的这四字真言,好好琢磨,争取学以致用!”钱无病笑着应道:“不过陛下放心,今儿咱们倒是不用着急,这打人的人,就算我们去的再慢,他们也一定在那里候着我们的,倒不是叫齐了人手,这也合乎陛下的这个‘稳;字,陛下您说是吗?” “哦,凶徒这么嚣张!”朱厚照这个时候,倒是真的有点感兴趣了,“打了官差还不跑?” “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的!”钱无病笑了笑,“真要是跑了,咱们上门堵他们去,那岂不是更好!” “甚好甚好!”朱厚照喜笑颜开,回过头来,看到张永一副一脸了然的样子:“张永,看你这模样,你难道知道对头是谁?” “是东辑事厂的人!”张永也不隐瞒:“钱千户适才就告诉老奴了!” 东厂的人啊!朱厚照有些犹豫起来了,这厂卫之间明争暗斗他也不是丝毫都不知道,虽然说起来,东厂和锦衣卫都是皇家的爪牙羽翼,可是,一边是刘瑾那厮经营的东厂,一边是钱无病供职的锦衣卫,他这个做主子的,似乎随便偏袒哪一方都不大合适啊! “待会陛下远远的看着微臣处理这事情就行了,万一打了起来,别说伤到陛下,就是惊到了陛下,也是微臣的罪过!” 好死不死的是,钱无病这个时候,还回过头来叮嘱了他一句,这让他陡然下定了决心。 “我管他谁对谁错,我是来给钱无病出气的,又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大不了叫张永那厮带着身边的这帮奴才上去帮钱无病揍东厂的人一顿好了,没准说不定自己还能松松筋骨,这街头斗殴的事情,听说刺激的很,自己可一直都没尝试过!嗯,就是这样没错!” 西城千户所里,几个百户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终于盼来了钱无病,或者说,终于盼来他们的主心骨。看着钱无病带着一群人进门,他们哗啦啦的就站了起来,甚至没人仔细去去看钱无病身后的人是什么 人。 “说,刚刚来报信的说的不清不楚的,也没个囫囵话!”钱无病站在门口,大声问道。皇帝在身后,干脆他就不进屋子了,免得到时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如索性就在千户所的院子里问事,也不用分什么尊卑。 “按照大人的吩咐,今天咱们的兄弟出去收这平安银子,刚刚开始几家倒是都老老实实的交了,不过东厂的人,一直都跟着咱们的人,收到王家绸缎铺子时候,几个东厂的番子,和咱们的兄弟起了口角,一不留神就动起手来了!” “动手的人呢?”钱无病脸色如常,淡淡的问道。 “在东厂理事所里..”那回话的百户讷讷说道:“番子们有备而来,十几个番子对付咱们四个兄弟,除了回来叫人的一个兄弟以外,其他的几个人,被番子拿走了!” “诺,这是姬小六,小六,过来给大人回话!” 一个鼻青脸肿的锦衣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钱无病行了个礼:“大人,属下无能,给大人丢脸了!” “人少打不过人多,有什么丢脸的!”钱无病看了他一眼,再看看院子中,一两百号人,把院子里挤得满满实实的。 “自家兄弟被人家给拿走了,你们就这么在院子里等着,等着人家会把咱们的兄弟送回来?”他鼻子哼了一声。 “属下怕这冲突越闹越大,所以大人没来之前,把人都叫了回来!”百户低声解释道:“黄百户已经带人去东厂理事所要人去了,兄弟们在这里候着,等待大人和黄百户回来呢,啊,黄百户他们回来了!” 门外又涌进一群人来,让这院子显得更是拥挤了,钱无病抬起头,那个黄百户,就是他觉得有些没用的那个百户,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人没有要回来。 “大人!”看到钱无病站在院中,这黄百户过来参见了一下,看到钱无病冷冷看着他的面容还有身边同僚们寻根问底的眼神,他有些艰难的开了口:“东厂的人说,咱们那几个兄弟勒索商户,横行不法,他们东厂是给陛下专门侦缉这些不法事的,这既然遇见了,就不能轻易放过!” “他们是不放人了?”钱无病笑了,这现世报报的可真快,难不成,这些东厂的家伙,还要保释银子不成。 “不过,他们的掌班说了,看在锦衣卫的面子上,事情也不是没有商榷的余地的,咱们的兄弟,一人两百两的保释银子,这事情,他们就当没发生过,不过,下次就没这么轻松了!” 嘿嘿,钱无病怒极而笑,果然还是自己炒剩下的冷饭,这东厂的人学的还是自己的招数,寒碜不寒碜啊! “大伙儿都听到了?”钱无病高声说道:“咱们收银子,是横行不法,是勒索商户,他们东厂的人就要拿人!” 他顿了一顿,下面已经有议论声传了出来:“这不扯嘛,他们收得,我们收不得?” “咱们的兄弟,被他们拿了去,得拿银子放人,而且,以后兄弟们上街的时候,都得小心点,没准身后就几个番子出来,说你横行不法了,大家最好每天就全部窝在家里,吃着朝廷的粮饷不要上街了!咱们千户里,可没那么多银子去赎人!” 众锦衣卫一脸的古怪,知道的人,是明白钱无病在说反话,有些反应迟钝的人,却是没想清楚:咱们是锦衣卫啊,不上街巡查缉捕,那算什么锦衣卫了。 “我不知道大伙是怎么想的,不过,我钱某人可没有拿银子赎自己兄弟的习惯,要赎人,也是人家拿银子到咱们锦衣卫来赎人!”钱无病左顾右盼:“我现在就去东厂那边要人,打算这天天窝在家里吃朝廷粮饷的人,你们可以散了,若是这骨子里,还当自己有几分咱们锦衣卫热血的,就跟着我来!” 钱无病转身朝外走去,四周的锦衣卫有些犹豫起来,自己的千户大人,这话里听着有些不大和谐啊,不过,大人没用下令让咱们跟着去,而是让咱们这些人自己选择,这就有些为难了。 几个百户也是脸色变幻,除了那有些垂头丧气的黄百户,其余几个百户,稍微一踌躇,一咬牙一跺脚就跟了出去,有了他们带头,院子里的锦衣卫,纷纷开始动了。 “妈蛋,不是老说咱们没人撑腰吗,这好不容易来个够爷们的大人,你们就缩卵了!”看着看在犹豫的同僚们,鼻青脸肿的姬小六破口大骂:“总有一天,东厂的人会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到时候,你们就继续忍吧!” “小六说的对,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妈的,欺负咱们上瘾了不是!”有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算我一个,都装孙子两年了,老子不装了!” 钱无病身后,锦衣卫越来越多,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除了以黄百户为首的二三十人还留在院子里以外,几乎绝大多数人都跟了上来,一两百号人跟在钱无病身后,浩浩荡荡,吓的沿街的商铺纷纷关上了大门,大街上一阵呼儿唤女的惊惶喊声之后,几乎街上的人流如洪水一般,宣泄得干干净净。 锦衣卫的千户所距离东厂的理事所,有三条街,转过一条街口,所有跟在钱无病身后的锦衣卫,登时眼前一两,一两百号手持木棒的年轻锦衣卫,正齐齐整整的站在前面,比起他们这些人散乱无章的样子,这些锦衣卫身上,更是多了一股肃杀的气氛。 三个站在前面的百户,朝着钱无病礼了一礼,钱无病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三人率领着这些明显不是西城千户所的锦衣卫,加入了锦衣卫的队伍。 朱厚照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他深深的庆幸,今天没有白来,带着几百人打架,而且可以参与其中,这种热血的感觉,并不比指挥千军万马对敌的差。尤其是,即使指挥千军万马对敌的时候,他也只能远远的站在战阵之后的安全处,而现在,他可以亲自捋着袖子上前打架了。 “告诉那些奴才,一会儿谁都不许拉着我!”他一本正经的对着张永说道:“谁要敢抗旨,发配三千里!” 159.第159章所向无敌高歌猛进 这么大的动静,东厂的人只要不是瞎子,肯定会知道,更别说沿路还有东厂的番子看着锦衣卫们浩浩荡荡朝着他们的老窝而来。等到钱无病带着人站在东厂理事所的门口的时候,除了两扇紧闭着的大门,这方圆五十米,连个麻雀都看不到。 “撞门么?”朱厚照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一身锦衣卫的衣裳穿在身上,衣裳有点大,看着他有些滑稽,不过,袖子捋起来,下摆扎在腰里头,倒也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钱无病回过头来,看着朱厚照跃跃欲试的样子,也有些心动。 “先等等,总得说几句场面话再动手!”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钱无病微微摇了摇头。 “那得快点,东厂的人可不少,弄不好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朝着这边调集过来了!”张永在朱厚照身边插了句嘴,以多欺少,自己主子过过瘾那是没问题的,要是势均力敌的混战,他可就有些吃力了。 “里面的人听着,出来一个会喘气的答话,要不然,咱们就冲进来了啊!” 雁七的喊话刚刚结束,就听的里面一阵慌乱的跑动声,想必这宅子再深,这话也很快的就传了进去。 果不其然,大约十多个屈指之数以后,墙头上冒出一个人影。 “我是西城理事所掌班程有仁,让你们钱千户出来说话!” 钱无病看着墙头上的这个人影,有些郁闷,这人明明是冲着自己喊的,难道自己的模样,真的一点都不像个千户么? 他还没说话,朱厚照已经抢着开口了:“我管你是谁,快点把咱们的人给交出来,不然的话,咱们砸了你这狗窝!” 钱无病身后的锦衣卫轰然叫好,看看吧,你看咱们大人身边的人,这胆气杠杠的,哪里像咱们,还要考虑一下才决定跟大人干,这样的人,才会不堕了咱们锦衣卫的威风啊。 朱厚照得意洋洋的朝着身后的锦衣卫抱拳一个四方揖,然后回过头来,挑衅的看着程有仁。 程有仁气的险些从墙头上掉了下去,当然,在掉下去之前,他对自己的猜测,终于有了个确认,果然这锦衣卫西城千户所的千户钱无病,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小子——他把朱厚照当成钱无病了。 “都给我上墙,门口也去些人,锦衣卫若是不开眼,给我打回去!”他从墙头下来,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气,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咱们的人马上就到了!” 墙头的一瞥,他看的很清楚,大部分的锦衣卫手里,拿着是木棒,这说明,这次就算那个年轻的千户犯浑,也是有底线的,这场冲突里,他也不愿意看到死人。既然这样的话,他也不好让理事所备着的那几十副弓弩拿出来了,不就是比人多,凭拳头么,谁怕谁啊!消息已经送了出去,他确信,不要半个时辰,从四面八方来的番子们,绝对比外面的这些锦衣卫的人数多的多。 “撞门吧!”朱厚照再次问着钱无病,墙头上的那个掌班已经下去了,换上来的是一圈带着高帽子的番子,对方这架势,摆明了要顽抗到底了,年已经过完了,这个时候不打,等着在这里等明年过年吗? 钱无病微微点点头,朱厚照扬着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木棒,大声的朝身后招呼道:“大人有令,兄弟们给我上,砸乱他们的狗窝!” 朱厚照的喊声,终于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在外面摩拳擦掌的半天的锦衣卫,轰然一声就动了。 这个时候,如果从天上看下去,就会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宅子(没人愿意和东厂的人做邻居),外面好像蚂蚁窝里的蚂蚁一样,堆着一堆人,然后轰然一声,好像有人惊扰了这个蚁群,无数密密麻麻的蚂蚁,一下就炸窝了。而宅子四周单薄的围墙,在天空看下去,好像一圈棱线,眨眼之间,这条棱线,就厚重了几倍。 朱厚照捋着袖子就要朝前冲,钱无病一把拦住了他:“陛下等等,等大门打开了再说!” 锦衣卫搭成了人梯,将人送上墙头,在墙头上防守的番子们,面对这样的汹涌而来的人潮,能够坚持和锦衣卫们对打几个回合的,就已经是番子门中的猛人了,很多人,简直就是见势不妙,怪叫一声,掉头就跳下了墙头。 很快,有人翻过了墙头,然后,就听的大门里头,噼啪啪拉的一阵响动,伴随着有人的惨叫声,传了出来,朱厚照心里好像突然多了一窝蚂蚁一样,在他心里爬呀爬呀,令他心痒难搔。以他的身份,打扮成个锦衣卫就很离谱了,再就爬墙头,那就真的真的一点体统都没有了。 几乎是在他的望眼欲穿中,那涂满黑漆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的打开了,通过不断扩大的门的缝隙,看到门里头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一地,朱厚照再也按捺不住,举着木棒就冲了过去:“给我打!” 没人再拦着他,不过,不管是张永还是钱无病,也没人敢让这一位单枪匹马冲进人堆里去找人打架,两人和两人身边的护卫,几乎是以护着朱厚照的姿态,夹着朱厚照冲进门去。 朱厚照简直是感到痛快淋漓,当前一个番子,扬着手里的刀鞘拍了过来,他一棒就磕飞了对方手中的刀鞘,然后飞起一脚,将对方撩到在地。张永护卫在他的一侧,身边立刻几个人涌了过去,对倒地的家伙一顿拳打脚踢,这一群人还没走过去,那人已经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下奄奄一息了。 一个,又一个,再一个,几乎一路高歌猛进,朱厚照打倒第四个番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冲过了前堂,冲过了二堂,到了最后一进院子里了,四处都听的番子们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那什么。。有仁呢,抓到他没有!”朱厚照拿着木棒,环顾着四周,当真是威风凛凛。 “大概跑了吧!”钱无病看了看一片混乱的场面,除了躺地下不能动的,能动的番子只怕此刻都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哼,算他腿快!”朱厚照哼了一声:“钱卿,今天我是给你出了气了,回头你告诉凤姐儿,我可没食言啊!” “那是,那是!”钱无病应道,四周一阵欢呼,却是被番子们抓来的锦衣卫,被人找到了关押的地方,放了出来,虽然几人鼻青脸肿,不过,看起来没多少大碍。 “陛下,你该回了!”钱无病对张永使了一个眼色:“这事情顺天府衙门肯定知道了,您也不合适在他们面前露面,东厂的人也跑完了!”他摊了摊手,意思没得打了。 张永也开口帮腔道:“陛下,巡街御史看到陛下在这里,陛下又得被那些文官们啰嗦了,反正钱千户的气您也帮他出了,不如现在回去,下次若是再有这种事情,陛下可以再来啊!” “朕还没尽兴呢,一群废物!回头问问刘瑾,这帮废物他到底有没有管过!”朱厚照嘟囔了一句,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确不适宜再留在这里。 将手里的木棒往钱无病手上一放:“走了!钱卿,这里交给你了,记住,你今天没见过朕,朕也没见过你! 160.第160章瞒上不瞒下 朱厚照走人了,张永也随着意犹未尽的朱厚照走了,不过,他临走的时候,丢下的那个眼神,钱无病还是非常清楚其中意味的,什么叫“下次再有这种事情,陛下再来!”这分明是在红果果的给钱无病卖好,皇帝的大旗是这么好扯的吗,但是有了这一句话,下次,没准钱无病还真的能再扯一次皇帝的大旗。 钱无病现在算是明白这些一直在皇帝身边转悠的宦官们是多么的可怕了,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方说出来,那杀伤力简直就不是一点点,张永和刘瑾不对付,钱无病知道,但是这一句话里朝着自己卖好的同时,还坑了刘瑾和东厂一把,这说话的艺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看着四周一片狼藉,钱无病下了收兵的命令,他的命令,这一次得到了非常高效的执行,这么说吧,这砸了东厂这个理事所之前,钱无病这个千户,在他的属下眼里,那是高高在上,基本上和他们关系不大的大人,但是,钱无病带着他们这么一闹腾,算是彻底的融入了他们。 这年头,跟着个有担当的上司,并不容易。 当然,这和这帮锦衣卫此刻心情愉快也有着很大的关系,这砸的可是东厂的理事所,打的可是东厂的人啊,看着这两年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的家伙们在地下惨叫连连,这憋在心里的什么气都给出了。 “这些人不要管他们!”钱无病不会傻乎乎的将这些打倒的反正带回去,这砸了人家地方,还抓人,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尽管,他知道就算抓了人回去,事情也不大,不过既然为首的都跑了,带这些小喽喽回去,有意思吗? 反正,只要那个什么程有仁的掌班,稍微还知道点轻重,就不会跑到东厂大堂里找上司去哭诉,那除了那证明他的无能以外,那根本证明不了什么。钱无病微微笑着,带着一帮人,转身走了出去。 “大人,要不要再放把火!”或许是太过于解气了,跟着钱无病来的那几个百户,有人献计道:“这事情以前咱干过,保证不会火势蔓延开来!” “够了!”钱无病摇摇头,“人家或许还在暗地里看着咱们呢,给人家一个乱摊子收拾哈不够,还要一个火烧的乱摊子,烧死人了,也是麻烦!” 南镇抚司调来的锦衣卫们,在请示过钱无病后,悄然无息的散了去,不过等到钱无病带人回到千户所的时候,这人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看起来更多了一些。 “都回来干什么!”钱无病很有气势的摆摆手:“今日里该干什么的,都干什么去,谁在阻挠你们办差,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了大人!”从各处百户所赶来的锦衣卫们轰然应诺。今日这事情一出,那些嘀咕着为什么锦衣卫连东厂的钱都收的商户,此刻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要不要防备着点,东厂的人吃了亏,没准要来报复!”有人提醒道。 钱无病斜睨着他,不说话,这人讷讷的闭上了嘴,钱无病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应该怎么做,这个时候,再提这个问题,岂不是愚蠢了点,来报复,打回去就了! 不提这边,说说在锦衣卫们打进门的时候逃之夭夭的程有仁。 实际上程有仁见机还是很快的,但是,他没料到两点:第一,锦衣卫的人真的敢冲进来砸了东厂的理事所;第二,他过高的估计了手下的战斗力。 东厂的人员来源之复杂,那简直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和清一色军户出身的锦衣卫相比,有的人在穿上那身褐袍白靴高帽的番子服之前连兵刃都没有拿过。论起眼皮子之驳杂,龌龊手段之多,锦衣卫或许要甘拜下风,但是这面对面的干架,那番子们的战斗力可真是算是渣渣了。 无论什么年代,特务和军队的战斗力相比,都是渣渣。虽然这个军队干的大多也是特务的活,但是他们好歹是军队编制,制式装备,好歹还有训练操练的过程,是用军纪约束的啊! 一句话,程有仁走在后堂,屁股还没坐下来,就听的前面一阵大喊,然后就是“进来了,进来了”之类的狂叫,这个时候,程有仁毫不犹豫带着自己的亲近人,从后门跑了出去。 也该是他运气好,再迟上那么一会儿的,就算他钻狗洞,也钻不出这宅子了,在他走后不到两分钟,后门处就跑过来一群拿着木棒的锦衣卫,团团实实的将宅子围得水泄不通。 程有仁毫不客气的闯进了一家民宅,在这宅子的后窗里,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帮如虎似狼的锦衣卫,在那个愣头青的千户的带领下,冲进了自己的理事所,看到自己的手下,被打得哭喊连天。他甚至看到了一些得到消息赶回理事所的番子,看到锦衣卫的这番举动,一个个畏缩到理事所不远的地方。 他这心里的憋屈,简直是无以复加啊! 没过多久,那个愣头青锦衣卫千户带着人走了,程有仁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人影,正如钱无病所料到的一样,程有仁遇见这事情,第一个反应是纠集自己的手下收拾烂摊子然后找回场子,而不是去找上司去哭诉,去求援。 这瞒上不瞒下的道理,钱无病这个官场新丁都知道,程有仁这个老油条自然更是清楚,尽管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事情能瞒多久,但是若是被上面知道了,而他又没什么作为的话,那一个“无能”的标签,那是铁铁的打在他的身上了,至于前途,那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等到锦衣卫们差不多都走干净了,看到那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番子门进入了理事所,似乎也没什么动静,程有仁才从藏身的民宅里走了出来,回到自己的理事所。 地上几十号的伤员,要请跌打郎中来看,院子里杂乱的家具门窗,要让人收拾。番子们回到理事所,要做的事情自然很多。但是,谁都做的小心翼翼,当程有仁阴沉着脸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就连一直在地下****的那些伤员们,也一个个都没了声息。 161.第161章神转折 “街面上的人都叫回来没有?”程有仁一个人在破烂不堪的后堂做了半响,终于开口说话了。 “回来了,咱们的人都在!”一个缉事回答道。 程有仁皱着眉头:“我是说咱们的人,不是那些乱七八糟顶着咱们的招牌的窝囊废!” 和锦衣卫一样,这年头,穿着一身不大光鲜的飞鱼服,拿着绣春刀的,还真不一定就是锦衣卫,若是仔细去看,这飞鱼服和绣春刀和正宗的还是有些区别的,这是市面上仿制的,这样的人,大都是锦衣卫的帮闲。东厂也一样,正经在册的辑事番役未必有多少,但是穿着打扮像番子的帮闲,那可就不知道多少了。 是的,不知道,就连程有仁这个掌班,也不知道自己的理事所里,到底有多少帮闲。锦衣卫招帮闲的标准本来就不是太高,东厂的人招收帮闲的标准,比起锦衣卫那就更低了。随便一个在册的缉事,虽然名册上他只有十来个番子手下,但是,他就是拉出四五十号人,估计也不成问题,当然,这些人的开销,是没人负责的,谁收的帮闲,谁管他们的开销。 这也是东厂祸害百姓这么厉害的缘故,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拿饷钱,不在百姓身上打主意,难道打朝廷官员的主意吗? 但是,程有仁知道,这些人平时或许壮壮声势打打顺风架有点用处,真要到动真格的时候,这些人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关键时候,还得靠东厂自己的班底骨干。 片刻时候,两个领班,三个司房站在了程有仁的面前,理事所里本来是四个司房,还有一个,眼下正在被郎中诊治被打脱臼了的胳膊了,这货锦衣卫冲进来的时候,没有跑掉。 “大人,武库和帐房,锦衣卫的人都没动!”有番子过来回禀道,程有仁点了点头,对方果然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武库和帐房,算是这理事所最紧要的两处了,随便那一处被砸了,丢失了什么,他都可以给对方安上一顶大帽子去,可惜的是,对方居然想到了。 “今儿这事情,咱们亏是吃了,不过这场子要是找不回来,大档头那里,我估计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我如果没好果子吃的话,你们跟了我不止一天两天了,想必知道我会怎么做!” “小的们明白!”众番子应道,自家掌班都没好果子吃,以掌班的阴狠,那绝对会拉几个垫背的。 “那都说说吧,咱们怎么找回这个场子来!”程有仁习惯性的去拿茶杯,却一下拿了个空,屋子里瓷器早就都成碎片了,哪里还有给他泡茶的茶具。 “我刚刚听到回到,锦衣卫的人,现在都在上街收银子,你们要清楚,他们可是连咱们的那份都给收了的,这场子要找不回来,别说这银子没有咱们的份了,就是能不能在这西城立足,那也难说的紧了!上面的大人们未必想裁撤咱们这个理事所,但是,要是咱们不争气,想必大人们脸面也是无光!” “小的这就带人去咋了他们千户所!”有个浓眉大眼的番子,气吁吁的请命道。 “就你!”程有仁看着自己的手下,“你能带多少人去,你觉得,人家回去了,不会防备着咱们?我刚刚可是看了,来咱们这里闹事的锦衣卫,估摸着有三四百号人了,还不算他们在家里的人,你觉得,你应该带多少人去才能找回这场子来?” “呃.”那番子一阵语塞,他其实觉得自己纠集三四百号人,也不是很难的。 “外面的那些废物,你就别指望了!”程有仁有些悲哀,“刚刚跑的最快的也就是他们,这些人,动起手来,除了搅乱人心,还能有什么作用!” 不算那些帮闲的话,自己能用的,好像也就四五十号人,这四五十号人,去砸一个满编的锦衣卫千户的卫所,这和送肉上砧板有什么区别?那番子打了个冷战,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乐观了。 “咱们可以找上面要人!”他兀自硬着头皮说道。 “这事情,暂时不能让上面知道,能在西城解决就在西城解决好了!”程有仁摇摇头,都是自己心腹,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不想让给上面的大人们,觉得咱们也是一群废物!” “可这事情,迟早上面也是要知道的,这事情看到的不仅仅是普通百姓,这兵马司,顺天府的人都看在眼里,没准这会儿的功夫,都已经呈上了大人们的案头了!” “更是如此,咱们更不能张口,至少,在大人们问责之前,咱们先得做点什么!”程有仁说道。 “不砸他们的卫所,咱们上街堵他们的人去,这些人出去收钱,总不成几百人一起行动吧!”又有人献计道。 “然后看到咱们厂卫在街头大战吗?”程有仁瞪了他一眼,“厂卫相争不是今儿才开始的事情,为什么朝廷百官不管,陛下也不管,那就是因为大家觉得这是无伤大雅的事情,这要惊扰了百姓和京师安宁,你觉得朝廷还是这么置之不理吗?” 程有仁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真是个猪脑子!” “大人,您说吧,您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若是大家皱了皱眉头,不用你处置,咱们自己请家法!”这几个领班司房,实在没辙了,他们脑子里能想出来的,也就这种法子了,要是这些法子都行不通,那他们也只有干瞪眼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这法子若是成功了,别说锦衣卫砸了咱们理事所,就算是将咱们理事所烧成一片白地,估计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了!” 几个番子目光炯炯的看着程有仁,有这样的好法子,你不早点说,非得逼咱们献丑,你这不是显摆吗? “只不过,这事情有点风险,我要是说了出来,这风险大伙就得全部担了!”程有仁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手下。 “大人有命,在所不辞!”番子们齐齐表态,风险算什么,干了这一行,还怕点风险不成。 “好,你们几个,附耳过来..这般这般!” …… 朱厚照今日真的是过足了瘾,心里痛快之至。他可是亲手打倒了四个番子呢,这些番子可不知道他是皇帝,自然也不会像那些豹卫那样和自己格斗的时候畏畏缩缩,这说明,自己的武艺也是很高的嘛。 虽然说让钱无病回去之后告诉李凤儿,不过,在走了不远后,他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告诉李凤儿,这种高兴的事情,和别人分享那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嗯,和凤姐儿说就不同。他甚至现在就能想象出凤姐儿亮晶晶的眼睛满含钦佩的看着自己的神情了。 在写诗的苦恼和自我吹嘘之间权衡轻重,没有花费朱厚照多少时间,钱无病带着锦衣卫们返回千户所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张永重新朝着钱府去了。 到了钱府里他在李凤儿面前如何吹嘘自己的武勇,那就不说了,每一个恋爱中的少年都会有这样的举动,不拿自己的长处在心上人面前吹嘘下,难道非得再写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写的诗么?朱厚照可是一直都认为这武艺精湛才是他的长处。 直到天色快要黑的时候,朱厚照才有些恋恋不舍的从钱府里走了出来,再流连下去,他就得在钱家用膳了,那可是一桩天大的麻烦事情。 他走出钱府,立刻就有几个人缀了上去。 他没有察觉,但是,张永陪着皇帝出来,只怕一颗心有九成九都是在在意着皇帝的安全,身后多了几个人,他怎么会不知道。 随着皇帝出来的,可都是御马监和府军前卫的高手,那可是真正的高手,在张永的示意下,甚至没有惊动朱厚照,这身后跟着的人,就被他们给拿下了。 这还不算,快到豹房的时候,居然十几个人不再掩饰行迹,突然冲了出来,这可吓了张永一大跳。 当然,这个时候,就算朱厚照再反应迟钝,也不由得有些恼火了。天子微服出巡,还是在京师重地,居然有反贼图谋刺驾犯上,这种事情,就算他现在撸了顺天府尹的帽子,然后痛骂一顿锦衣卫和东厂的头头们,都不奇怪。 不过,这十几个犯上的家伙,他们的战斗力似乎和他们的胆量不大成比例,几乎是一个照面不到,就当场挂了几个,重伤了几个,剩下的几个,也被朱厚照的侍卫们,捆得像过年待宰的年猪一样。 可以说,这次行刺的最大成就,就是将皇帝的晚餐时间,稍后推迟了那么一点点——朱厚照气得连饭都没吃,直接就在豹房开审这几个胆子比他还大的刺客了。 这几个抓到的家伙,似乎有点嘴硬,不过,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朱厚照是越审越愤怒,而张永随驾在一边,那是心里仿佛是吃了蜜一样的高兴。谁会知道,事情会发生这样戏剧性的变化么,这行刺的刺客,居然全部都是东厂的人,哈哈,刘瑾啊刘瑾,这些神仙都救不了你啊! 162.第162章犹豫 和皇帝遇刺相比,一帮锦衣卫和番子们小打小闹的事情,那简直是不值一提,朱厚照回到豹房不到一个时辰,锦衣卫,东厂,府军前卫,五城兵马司的头头脑脑们——凡是这种事情可能被问责的对象,基本上一个不落的出现在了豹房里头。 此刻的豹房,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的全副武装的侍卫兵丁都围了起来,皇帝没有发话,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候着,忐忑不安的等着豹房里传来的消息——也许是好消息,也许是糟得不能再糟糕的消息。 牟斌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刚端起饭碗,他是吓得丢掉饭碗就往外跑。这样的大事情,他锦衣卫事先没得到消息,事发时候不在当场,就凭这一点,他这个指挥使就算现在被一纸圣旨甚至丢进天牢都不冤枉。幸好皇帝就是皇帝,洪福齐天,刺客们没有得逞,这才让他稍微心安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也就是一点点而已。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再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的豹卫们,他心里此刻真实的想法如何,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和他一样和其他臣子站得略略有些远的,还是东厂的提督戴义,此刻,这为戴公公脸上简直比正月里的雪花还白,他比牟斌早来那么一点点,隐约听到了一点风声,若是在这事情真是如此,不管怎么说,他这东厂厂公,今日都算是当到头了,可怜的戴公公,这厂公的位子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得考虑如何从这位子上全身而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牟斌的感觉中,这段时间,简直比他等候自己长子出生的时间还长,就当他腿脚微微有些发麻,准备活动一下腿脚的时候,众臣子等候召见的班房外,终于走进来了一个人。 “张公公!” “张公公!” 众人急忙起身,今日随驾在陛下身边,并立下救驾的大功的,正是这外面走进来面无表情的张永,就算是平时和张永基本上无话可说的戴义,也站了起来,生生挤出一个笑脸来。 “宣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张永朝着屋子里扫了一遍,冷冰冰的说道,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有些惊惶的笑脸一样。 牟斌不敢怠慢,起身就随着已经掉头出去的张永走去,这个时候,皇帝第一个宣锦衣卫指挥使,众人心里都微微有些发凉,这个讯号,可是不什么好兆头。 待到两人出了门,众人各怀心思的重新坐了下来,屋子里再度静默了下来。 牟斌忐忑不安的跟着张永前去,若是来宣皇帝口谕的,只是个普通宦官,他那袖子里的银票早已经递了过去,在见到皇帝之前,稍微露那么一点口风给他,也许,对他来说,就是面圣时候起死回生的本钱。 可是张永,他可真不敢就这么递出去了,人家就算要收银子,那也不是自己带的这点银子够的。 “张公公,陛下,陛下没受到惊吓吧!”他轻轻问答。 “陛下有没有受到惊吓我不知道,不过,这事情可是将我吓的不易,咱家进宫也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看见这么胆大的反贼!”张永的口风滴水不漏,对于牟斌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他以前和曾经接触过,当时他是以寻找盟友的心态去的,但是,牟斌的反应令他有些失望,在他的印象中,牟斌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当时他就死了那份心思。 “暮气沉沉,首鼠两端!”这就是他给牟斌的评价,试想一想,对于这样的人一个人,他又怎么会露出什么口风什么的。 “公公说笑了,以公公的神勇,咱大明的武人,谁人不知道,有公公在陛下身侧,这乃是大明之福,一帮宵小蟊贼,在公公手下只有授首的份儿,公公太谦逊了!” 张永鼻子里不为人知的轻轻哼了一声,却是有几分受用,“牟指挥客气了,老奴的本份而已,到了,牟指挥进去吧!” 朱厚照刚刚用完他的晚膳,刚刚得知那几个贼人的身份的时候的那一份暴怒,此刻在他身上一分都看不到了,只是耷拉着脸,一副不痛快的样子,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因为皇帝的心情,大殿里的宫女宦官,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臣牟斌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起来说话!”朱厚照看着被张永领进来的牟斌,皱了皱眉头。 “吾皇洪福齐天,反贼不自量力..” “你给我闭嘴!”朱厚照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叫你来,是来做事情的,不是来听你卖嘴皮子的!” 牟斌老老实实闭上了嘴,他可不想日后史书上这么记载一句:“帝不悦,斌扰之,杖毙以儆百官!” 不过,他闭上了嘴,眼睛可没有闭上,大殿里的情形,他一进来就看清楚了,此刻让他感到尤为奇怪和不解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平时没事就凑在皇帝身边的刘瑾,居然没有在皇帝身边,而皇帝身边,除了一个张永以外和几个不知名的内侍以外,几乎再也没有“八虎”中其他的人了。 “这事情,刘瑾是没来得及赶上,还是被排除在外了?”他不由得有这种联想,“难道说,刘瑾失宠了,陛下最宠信的对象,从刘瑾换成了张永?” 朱厚照的手指,在面前的龙案上无意识的敲着,显然在思考着什么。换做是谁,这一天的好心情,在快结束的时候被人折腾得糟糕得无以复加,这个时候,肚子里肯定都有几分无名火的,更何况他是天子!匹夫一怒,也得伏尸五步,更何况天子呢? “这次的刺客,是东厂的人!”他沉吟了良久,开口说道。 牟斌身子陡然颤了一颤,这话他停在耳里,并不比在他耳边突然炸出一个响雷来的轻。 “张永你带他去看看那几个刺客,让牟斌再审一审,朕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回话!” 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朱厚照坐在那里,依然有些出神,烛光从罩着的纱笼里投射出来,在他身后深深浅浅的拉出几道不均匀的影子,让他略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更是有些孤单。 163.第163章重开西厂 那几个东厂的番子刺客,将自己误认成了钱无病! 这一点,几乎没费什么功夫朱厚照就审了出来,当时张永问出这话来的时候,朱厚照是黑着一张脸走了出去的。 东厂的人,在锦衣卫手里吃了这么一个亏,纠集人手去找回面子,这个朱厚照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只要事情闹得不是不可收拾,他也乐于见到这一点。但是,这不正正经经的打上门去,而是鬼鬼祟祟的搞这些龌龊手段,那就叫朱厚照有些不齿了。 是的,一向以武人自居的朱厚照,非常反感这样的手段。大家明刀明枪的分个高下,那才是男人所为,这般鬼祟,简直是丢了天下武人的脸。 他也知道,这些人就算是误认他是钱无病了,也未必是一定要害了他的性命,大抵还是教训一顿,或者是掳走之类的手段,但是,不管那一种手段,都已经已经侵犯了他的底线:你们犯错,那是你们的事情,但是,你们冒犯了我,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东厂的事情,他很少过问,一向都是刘瑾打理的,甚至那个新任的提督,他都没什么印象,反而这些日子,因为常常去李凤儿哪里的缘故,他和锦衣卫接触的更多一些,两相比较,这优劣高下就分得很清楚了。 一帮废物!他心里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么几个字,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立刻下令,解散了东厂,想想东厂的职责,侦缉不法事!这侦缉的范围,不仅仅包括文武百官也包括锦衣卫,他心里更是一种别扭到了极点的感觉,这帮废物,自己能指望得上吗? 但是,东厂是太宗文皇帝设立下来的,用以监察百官,这陡然撤销,显然有些不大现实,违背祖制不说,这是皇室的一把刀,虽然如今这刀已经不够锋利了,但是没有这把刀,诸多的不便之处,可想而知。 东厂不能撤,但是,必须要清理,至少,要把那些废物清理出去!朱厚照暗暗的想道,只不过,这事情不能交给外人们来做,这是皇家的事情,让臣子们看笑话,皇家的威严放在哪里。 张永和牟斌很快就回来了,三个刺客,不认识张永,不认识朱厚照,但是牟斌他们还是远远的见过的,等到牟斌一说出自己的身份,三人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不能善了,为了不连累家人,那真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不过,也没说出什么新花样来,在这之前,有价值的信息都已经被拷打出来了,他们是番子,又不是烈士,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没有关心他们,包括他们一心想撇清的家小。犯下这样的大罪,满门抄斩那是没的跑了的,无非是一个痛快和一个不痛快而已。 “陛下,司礼监李公公在外面跪着呢!”有内官轻声禀报,朱厚照摇摇头,微微咬了咬嘴唇:“让他继续跪着吧!你们两人过来!” 牟斌和张永走了过去,朱厚照看了看他们两人,吐了一口浊气:“如今东厂到底是个什么名声,张永你给朕说说,牟斌你在一边听着,厂卫不和,我是知道的,张永若是有说不到的地方,你给朕拾漏补缺!不许隐瞒!” “陛下!”张永没想到,朱厚照会在牟斌面前这样发问,可是刘瑾此刻就在外面跪着,他敢保证,自己这这里说的话,只要刘瑾想知道,他就绝对能知道,他如果不想和刘瑾彻底撕破脸闹个不死不休的话,这个时候,他可就要斟酌点说了。 “民间有言,‘京师亡命,诓财挟仇,视干事者为窟穴’东厂的名声,可有些难说的紧了,不过,这民间的宵小对东厂都畏之如虎,倒是也能震慑一些人!” 张永避重就轻,用了一句市井中的传言搪塞朱厚照,这话朱厚照如果会听,大致也想的出来,就连民间的豪强流窜到了京师,也得对东厂伏低做小,这样的名声,说好也说的过去,说恶,也说得过去,就看他怎么理解了。 “就是说骄横嚣张?”朱厚照做出了这样的理解,他转过头:“牟斌,你们锦衣卫怎么看东厂!” “锦衣卫和东厂,都是陛下羽翼,在外面自然不会堕了陛下的威风,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人手多了良莠不齐也是有的!”牟斌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为东厂辩护,实际上却是坐实了张永的话,那就是东厂的人,在外面,真的很骄横嚣张呢。 朱厚照沉默一会,两个臣子就这么静静的低着头,也不出声。 没了东厂,刘瑾还有司礼监,还有满朝的爪牙!张永知道,今天这事情就算皇帝追究,只怕到最后也追究不到刘瑾的头上来,不过,若是能够借此机会,让刘瑾收敛一下,他还是很乐意的。 “锦衣卫上街收的那个平安银子,是怎么回事情?”半响,朱厚照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牟斌心里登时就咯噔一下。 “这是循例收取的商户的治安银子,朝廷的钱粮一直是按照太祖年间锦衣卫的编制人员拨发,历经数朝,如今在籍的校尉,较宣德年间虽然少了不少,但是仍然有四万余人,超过钱粮拨发的人数,陛下,这是锦衣卫在自募薪饷啊!” 朱厚照默默的点点头,在军中溜达过了一圈的他,对于士卒的薪饷,他多少还知道的一点的,朝廷除了京卫禁军,几乎就没有给士卒们全饷过,而就算是待遇最好的京卫,经过漂没克扣,到手的也往往只有六七成,边镇的就更少了。但是,士卒们没薪饷就要闹事,就要哗变,所以,对于士卒们自谋粮饷,朝廷的态度一直是很微妙的。 既然牟斌说是循例,那么这规矩肯定就不是最近才开始的,真要计较起啦,没准能计较到太祖高皇帝那会儿去,他微微摇摇头,不再这话题上追究下去了。 “那东厂呢?”但是他记得今天钱无病和东厂的冲突,好像就是为了这银子的事情,他不能不问清楚:“你们锦衣卫收银子有理由,东厂的开销,可都是走的内库,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张永和牟斌都沉默不语,朱厚照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臣子的沉默让他明白了,这没理由也收银子,除了敛财还能有什么原因。 “查,给我狠狠的查!”他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简直怒不可遏,“嘭”的一声,将桌子上的香炉扫下桌子:“吃着朕的,喝着朕的,除了捞银子,就是惦记着在朕玩玩刺驾的把戏,这样的奴才,朕要来何用!” “这事情,张永你牵头,人手从府军前卫和御马监里调,牟斌你们锦衣卫在一旁帮手,谁犯了事,就给我拿下谁,绝不要手软。你们互相盯着点,一个好人不能冤枉,一个坏人也不能放过,用最快的时间,还朕一个干干净净的东厂!” “遵旨!”两人心里一喜,东厂,这是完了。 “好了,你们去吧!“朱厚照揉揉太阳穴,挥了挥手,感到一阵疲惫。 .。。. 刘瑾在门外跪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见到了朱厚照。 对于刘瑾,朱厚照还是有感情的,今天这事情虽然恼火,但是,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怒气,全部都撒在刘瑾的身上,不错,东厂的提督是刘瑾举荐的,但是,司礼监那么多事情,刘瑾也不可能整天盯着东厂不放。 尤其是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事情,也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东厂小官儿折腾出来的,整饬东厂势在必行,但是,为此将自己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严惩,那刘瑾还真有些冤枉了。 在朱厚照看来,让刘瑾在院子里跪上一个时辰,那已经很清楚的表示自己不高兴了,再多的惩罚,那是没有了,真的跪坏了这老东西,谁替自己看那些看也看不完的奏折去。 “东厂提督戴义,老奴已经令人拿下了,这件事情,和他有没有关系,有没有人指使,陛下明天就可以知道了!”刘瑾一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朱厚照的面前:“老奴死罪啊,犯了这么大的疏漏,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朱厚照脸上虽然仍然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但似乎比起一个时辰以前,那已经不知道温和了多少:“不干你的事情,下面的人乱来,抓一些杀一些,也就规矩了!” “可是别说陛下被这些天杀的反贼擦掉一根汗毛,就算是惊吓到了陛下,老奴都觉得罪该万死啊,陛下这般宽宏,老奴.老奴恨不得粉身碎骨也要报了陛下的恩德啊!”刘瑾鼻涕眼泪都下来了,看那样子,十分的可怜。 “好了好了!”朱厚照扶起他来,抽住自己的汗巾,“以前老说朕像个小孩子,你看你现在这样,别朕以前还像个小孩子,都说不怪你了,以后警醒点就是了,别让下面的人捅出了篓子,让你来背这黑锅!” “可老奴心里不安啊!”刘瑾仍然在抽抽噎噎。 “对了,朕刚刚想到一个主意,你看,这眼下东厂这些混蛋们,把东厂搞的乌烟瘴气,还想让他们看着点锦衣卫,他们连自己能不能看住都不知道,朕记得成化年间,朝廷里除了锦衣卫,东厂以外,还开过西厂吧!” “西厂!”刘瑾惊悚了,“陛下想重开西厂?” “不错!”朱厚照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人选我都想好了,你事情那么多,就不让你在这事情上分心了,西厂,就让张永给朕看着,这西厂不仅能帮着朕看着文武百官,连锦衣卫和东厂,也一并帮朕看着,张永也是东宫的老人了,和你一样,他办事,我放心!” 164.第164章风水轮流转 成化十二年,当时的一位奸臣李子龙以“左道”驰名一时,在朝中有极多的亲信。在亲信的帮助之下,李子龙有机会深入内宫,到万岁山等地观察。虽未明其真正之意,但据传李子龙意欲弑君,并且被锦衣卫校尉发现,李子龙遂伏法。 当时二十余岁的成化帝明宪宗得知此事后,认为到处都布满危险,因而大为紧张、疑神疑鬼,为了避免类似的事再次发生,明宪宗朱见深十分想了解宫外的民臣动向,于是令宦官汪直从锦衣卫中选人乔装成平民,出宫伺察。 这样的小打小闹显然成不了气候,于是,西厂应运而生了,第一任提督就是当时的大太监汪直。说起来,西厂的成立,偶然的因素非常的大,但是也眼下的情况相比,不得不说,今日的朱厚照这和当时成化帝的情形是那样的相似。 同样是帝王感到了威胁(尽管朱厚照知道这个威胁不是那么真实),同样的为了了解民臣动向。但是,这话听在刘瑾的耳朵里,却是有那么一丝丝不大好的预感,尤其是听到这西厂皇帝居然打算交给张永。这岂不是说,按照西厂的只能,今后他刘瑾也是在张永的监管侦查范围当中了? “其实,老奴的精力,还是照顾得过来的!”刘瑾讷讷的说道。 “我知道你忠心,不过,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你身上,那也忒不公平了,也得那其他的人帮你分担分担一下!”朱厚照极为罕见的拍了拍刘瑾的肩膀,“好了,不用想这么多了,今儿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不用你伺候了!” …… 是夜,除了戒备森严的豹房,在北京城里,还有一处也是如同紧绷着的弓弦的,不用笔者提醒,大概读者们也想到了,那就是白日了砸了东厂理事所的西城锦衣卫千户所。 钱无病这个千户大人,可以带着人施施然离开回家,但是,在千户所值守的锦衣卫们,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千户大人不在乎东厂番子们的反扑,他们可不能不在乎啊,真要是番子们来了,大人在屋子里搂着****美妾睡觉,他们可是要要番子们拳脚相见的。 平日里在千户所里值守的,不过是一二十人,不过,今日夜里,足足有百多号人,而且,这还是从各个百户里挑出来的精兵强将,手下有几把刷子,既然砸了人家的老巢,当然也要有被人家砸的觉悟,这一点,不管是被挑出来还锦衣卫,还是自觉自愿来值守的锦衣卫,都是心里有数的,用如临大敌来形容他们今天晚上的状况,那是绝对没错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去年京师突然混乱谣传鞑子打来了,他们都没有这么精神警醒过。 亥时左右,街上突然有了动静,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夜禁的时间了,大明的夜禁,是从一更三点敲暮鼓到五更三点敲晨钟,所谓晨钟暮鼓说的就是这个。在夜禁期间,在街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毫无疑问不是百姓们能折腾得出来的,要知道,除了疾病、生育、死丧这三类事情,百姓们夜禁上街被兵马司和巡街御史逮到了,那可是起码四十记鞭子的活计。 那就肯定是官府的人了,这个区域,锦衣卫的人在自家窝着,那是什么人,简直都不用猜了。千户所的人陡然紧张起来,看着远处那一片耀眼的火把灯笼,浩浩荡荡的朝着自家千户所而来。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大门早已经关得严严实实,除了墙头上几个监视着外面动静人,所有在千户所的人都被叫了出来,在院子里,在四周警戒着,随时准备和那些破门而入的番子们,大打一场。 “急什么急什么,都拿好手里的家伙,去你妈的,刀子收起来,别给大人找麻烦,小六,带几个人到后面去看看,别叫人趁黑从后面摸了进来!” 值守的百户紧张是有点紧张,但是还没慌乱,站在院子里,大声指挥着自己的这些手下,这个时候,墙头上一直盯着外面的锦衣卫,哧溜一声从墙头上滑了下来:“百户大人,他们过去了!” “过去了就过去了,怕什么,兄弟们准备!”热血上头百户不假思索的喊道,等到喊完,才似乎发现哪里不对。 “咦,你刚刚是说‘过去了’不是说的‘过来了’?” 从墙头上滑下来的那一位,一脸的纠结古怪:“大人,好像外面不是东厂的人,我看见有穿着咱们飞鱼服的兄弟了!” “是哪里来的兄弟,这是来支援咱们的么?”百户大喜。 “好像不是,他们从咱们门前过去了,看样子,是朝着东厂那边去的!” 百户想了想,有些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了,东厂的人再没品,也不至于冒穿了锦衣卫的衣裳,这么丢份的事情,他们干不出来,不过,外面的锦衣卫到自己的辖区,就算是办差,多少也应该知会一声这本地的千户所啊,这是个什么状况。 从后面转了一圈的姬小六,对,还记得吧,就是那个白日里被东厂打个鼻青脸肿的那一个,主动跳了出来:“大人,我带几个兄弟去看看吧!” 这货白日里吃了亏,砸那边的场子的时候,是最卖力的一个,今日里本来不是他值守,他也主动要求留在了千户所里,让他去看看,似乎也不错。 “嗯,机灵点,情况不对就和白天一样,把信给带回来!”百户点点头, 紧闭着的千户所大门,缓缓的拉开一道缝隙,姬小六带着两个锦衣卫,从缝隙里钻了出去,转眼就融进了外面的夜色当中。 时间过的好像比平时慢了很多,就在千户所里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姬小六终于回来了。 “没事情了,大伙开门,外面是咱们的人,现在把东厂那狗窝子给围了,现在正一个一个的往外面抓人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千户所的锦衣卫一个个目瞪口呆了一下,转瞬间,气氛就热烈起来了。 “是南镇抚司的那帮兄弟么,是不是咱们大人回家想了想,气不过,这晚上从床上爬起来把这帮孙子抓了?” “不是!”姬小六被众人围着,有些骄傲的说道:“是咱们北镇抚司的人,领头的我远远看了,好像是咱们指挥使大人,不过,我没敢靠近,好像除了咱们的兄弟,还有别的人马,不过,番子们倒霉了,我倒是看得一个真真的,一个个捆得跟粽子似的!哈哈!” 165.第165章贴身小丫鬟 昏暗的灯光下,王知秋趴在桌前,一张一张的誉写着自己这些天来收集的资料。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散乱着很多写满字迹的纸张,这就是他这些天来的成绩。这每一张纸上,都是一个人的生平履历,尽管这些人的最后归宿,都是在南镇抚司的大牢里,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曾经风光过,得意过,都曾经不可一世过。 镇抚大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王知秋用力写下最后一个字,放下手中的笔,一边活动着有些酸软的手腕,一边默默的想道。这些天,加入了南镇抚司,他没少观察着自己的这位镇抚大人,在他的观察中,这位镇抚大人,应该是很务实的一个人。 他不知道大人要自己调查这些人的生平履历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相信这绝对不是大人心血来潮先出来的考校自己的手段,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整理调查的这些东西,将来一定会在某一件事情上派上用场,不然的话,这些犯官的生平履历,大人在卷宗上随便翻翻就看得到,何必一定要自己再多做这么一次无用功。 因为这个原因,他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调查,和那些公文卷宗上的有些不同,他要做的更详实,更贴切,要让大人公文卷宗上看不到的东西,而在他整理的资料上却看得到,这也是他耽误了这些日子的缘故,真要是偷懒,以大人给他的权限,他从司吏房里调集出这些犯官的资料抄一份的话,连一天都不用,不过,这样时间是快了,只怕自己在大人眼中,也和一般毫无建树的书吏没多少区别了。 真是一个辛苦的夜晚啊!他揉揉太阳穴,微微笑了起来,他仿佛看见了明天自己将自己的心血呈交上去的时候,镇抚大人脸上满意的笑容,更仿佛看到了,在诏狱门口,自己在一群同僚的拥簇下,将颤颤巍巍的老父亲,接回家的情形。 将桌子上的誉写好的纸张,整理了一下,王知秋心满意足的吹灭了油灯,钻进被窝。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他在这梆子声中,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 阳光从窗棂中照了下来,照在被子上,将被子上印出一个个的格子,有一丝阳光,随着太阳的升起,慢慢的从被子上,延伸了到了床头。 延伸到了床头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也许是感觉到了太阳的刺眼,那张脸上,一直没有动的眼皮微微跳动了几下,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挡住了这春日里微微有些温暖的阳光。 “少爷,该起床了!”一个糯糯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那张脸的主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嘟囔了几句,然后,眼皮霍然一下睁开来。 “这么晚了啊!”钱无病微微眯了眯眼,避开刺眼的阳光,看了看床头站立着的小丫鬟:“都什么时辰了,苏苏!” “我不知道呢!”那苏苏小嘴微微张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我这就去问!” 阳光下,小丫鬟一侧身,脸颊上耳垂上细小的绒毛,都看的清清楚楚,钱无病甚至看到那透明肌肤下那些微细的血管,此刻,那些血管里,因为他的一句话,血液在疯狂的流动。 “不用了,看天色就知道了,怎么不早点叫我!”钱无病拉住了她,“昨天你又睡在外面,叫你去隔壁房去睡的,怎么不听呢?” 小丫鬟一边为钱无病整理着洗漱用的东西,一边低声的说道:“那不行,小姐说了,要是少爷半夜要人伺候,我没有听到,小姐一定会责罚我的!” 小丫鬟叫苏苏,也不知道是本来就叫苏苏,还是来到钱府之后改的这个名字,大概是上次闯到钱无病的房里和钱无病微微有些尴尬之后,孙倩就为钱无病安排了这么一个贴身的丫鬟。 钱无病开始觉得没这个必要,要使唤人,家里这么多人,吆喝一声就行,用得着特意找这么一个贴身丫鬟么,不过,这些天下来,他倒是觉得,有这么一个贴身丫鬟,确实要强多了,至少,现在陡然将这个小丫头,从自己身边拿走,没有人伺候他洗漱穿戴,没有人为他收拾屋子,为他处理一些自己都觉得琐碎的小事情,他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苏苏很伶俐,嗯,也很能干,一看就知道这丫头从小就是在大户人家呆过的,或者说,是准备要在大户人家呆的,京师里有很多专门为大户人家****丫鬟仆役的地方,钱无病是知道的,只不过那些地方出来的丫鬟仆役,身价不是一般人家的用的起的。 钱无病没有问苏苏的过去,这个没多大意义,既然眼下到了钱府,她就是钱府的人了,也许在生活享受上,钱无病很多细节还和一个平头百姓没什么两样,但是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只要是钱家的人,这生死荣辱,都在他一个人的手里。对这些丫鬟仆役来说,他就是天。 如果要说苏苏有什么缺点话,就是太胆小太害羞了,也许,正是看重了她的这一点,孙倩才会将他送了过来,作为钱无病的贴身丫鬟,苏苏只需要伺候钱无病一个人。换在别的人家,这样的身份,足够这个小丫鬟对着府里的管事们指手画脚了,但是,苏苏要达到这个程度,以她的性格,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走。 洗完脸,钱无病端端正正的坐着,让小丫鬟给自己梳头,苏苏脸上的神情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这放在以前,简直不敢想象,钱无病都不知道梳个头还有这么多讲究,不过,按照孙倩的说法,就算他以前不怎么注重仪表,但是他现在的身份,也应该要注意了,更别说他还是时不时会见到皇帝的人,一副邋遢样子,在皇帝面前可未必是什么好印象。 “少爷昨天带着人去打架了吗?”苏苏有些好奇的问道,几天的接触,她已经发现,自己的主人其实是一个非常和气的人,别看主人当那么大的官,在家里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是打架,是教训人!”一想到这事情,钱无病就笑了起来,谁会想到,昨天的事情会变成那样子,皇帝亲自捋着袖子上场揍人,自己原本担心好久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解决了,这下东厂的人,就是要报复,只怕皇帝也不会答应了,说起来,什么事情只要扯上皇帝,那简直就是无往不利啊。 “是啊,教训人!”苏苏对他的话毫无疑义的点点头:“一大早大家都在说,惹了咱们家少爷,就是这下场,眼下咱们府里的人出门去,下巴都抬到天上去了呢!” “哦,是么,你都听到了什么啊!”钱无病有些好奇起来,他府里的下人们的谈论,他这个做主人的,可没机会听到,眼下有了苏苏这个小探子,倒是可以了解一二。 “大家都说,咱们少爷厉害得紧呢,那些戴高帽子的番子,平日里可坏了,大伙儿以前有人受过他们的欺负,看到少爷将这些番子们将他们抓到大牢里去,心里不知道有多么舒爽了,少爷,你比顺天府的老爷们还厉害么?” “顺天府啊!”钱无病摇摇头:“我没他们厉害,我就是一个帮皇帝跑腿打杂的,顺天府的大人都是办大事的,比不得他们!” “帮皇帝跑腿也是很厉害的了,不过少爷不怕,以后你肯定比顺天府的老爷们还厉害的,对了少爷,那些戴高帽子的坏人,你这次抓进去了,就不要再放他们出来了,最好把京城里所有戴高帽子的坏人全抓进大牢都不放,那京城里就好了!” “嗯?”钱无病有些疑惑了,“什么叫这次抓进去就不要放出来了,不是上次抓的,都放出来了么?” “苏苏说的是你昨天晚上派人抓的那些人啊,嗯,好了,少爷再带上这个官帽,就很神气了!”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钱无病一直在琢磨这自家小丫鬟的说的话,不过,那小丫头知道的也就那些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直到走进南镇抚司的大门的时候,他才好像有些明白了小丫头话里的意思。 南镇抚司里,闹闹嚷嚷,简直就是一派热闹景象,锦衣卫们四周走动,或是看押拘束在一起的人犯,或者是将已经验明了身份的人犯造册登记,然后由人送入大牢,而这些人犯身上,很多都穿着钱无病熟悉的褐色袍子白色皮靴。 这是东厂的人!还抓了这么多? 钱无病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他的主意,这是谁送来的?锦衣卫打算和东厂全面开战了吗? “大人!”他属下的一个百户见到钱无病走了进来,急忙躬身见礼道。 “这是怎么回事情?”钱无病指指外面,脸上一脸疑惑。 “哦,这是昨夜和今天,北镇抚司送来的人犯,咱们按例收监!” “这么多人?”钱无病不动声色:“现在收监了多少人了!” “三百多人,大人你稍微坐坐,剩下的,兄弟们也快弄好了,不过来交接人犯的兄弟说,这几日,只怕咱们这边有些忙了,还有不少人犯要送来!” 166.第166章市恩 收押人犯,这事情算是南镇抚司的本行,尽管场面看起来乱七八糟,但是,真正要仔细看去,你就会发现,其实一点都不乱。 钱无病不知道自己的这位下属说的稍微坐坐,这个“稍微”到底是怎么个稍微法,在他看来,就算再没有人送人来,光是料理这已经送来的,今天上午这镇抚司里,基本上就不用干别的。 不过,他关心的不是这个,这些事情,他就算去亲自去做,也未必比这些在南镇抚司里厮混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强多少,本着绝对不干外行只会内行的事情的想法,钱无病索性不去理会这外面的乱糟糟了。 “大人,王书吏来了?” 王书吏?钱无病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到看到站在堂前有些拘谨的侯在那里的王知秋,这才“哦”的一声,想了起来,嗯,算算日子,自己交代给他的事情,应该也办得差不多了,今天这是来给自己回报的? “大人,按照大人的吩咐,这是本署所有犯官的名册履历!”王知秋双手呈上来一本册子,钱无病光是看这册子的厚度,就有些头晕,这册子跟砖头似的。 “这么多?”钱无病皱皱眉头:“我好像记得咱们衙门关押的这些犯官,没这么多吧?” “里面除了名册履历,属下还对犯官们的亲眷、好友、同乡、同年等等都查了一下,属下能力有限,暂时查到的就这么多,里面肯定还有疏漏之处,若是多给属下一些时日,属下一定会做的更详实一些!” 钱无病翻开册子,很好,起码,王知秋的字迹如同他上一个条陈一样,中规中矩,除了个别生僻字之外,他大抵还是都认得的。 一页页往下翻开,他开始微微有些吃惊起来,这名册上记载的东西,就是放在北镇抚司的卷宗里,都丝毫不逊色,要知道,这刺探侦缉那才是北镇抚司的强项啊,没几个积年的老锦衣卫,怎么能整的出这样的一本册子。 这册子里面,每一个人除了他们的履历,他们的亲朋好友,关系远近,都一一标注在上面,甚至这些人中,哪些曾经来探过监牢,现在身居何职,都一一写的清清楚楚,这一本名册在手,基本上名册上的人的生平,就算是不认识此人的人,也会在短短时间里,对名册上的人,有个清晰的了解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犯官的性格,喜好,甚至不为人知的怪癖,都在附录中标准得清清楚楚,而且,似乎是怕钱无病以为这些标注是信口开河,甚至每一个推断定论下面,都有着事实做论据。 “某年某月,某人赠美婢一双,某人笑纳之,半年后,所赠婢女某某,被纳为侧室!” “某年某月,某人因某事恶了某人,某人遂含恨在心,次年,因某事弹劾之,遂贬!” 诸如此类的条注,几乎每一个人的名字下面都有,这些事情,有些是人皆知之,而有些,简直极为隐秘的,也不知道怎么被王知秋打听到了。 钱无病合上名册,有些奇怪的问道:“我记得你说你是出身北镇抚司的吧!” 王知秋肃然:“是的,大人”。 钱无病笑道:“这就是了,这里面有些东西,怕是你费了些心思,南镇抚司里的人,可没有这样的手段和人脉,要打听一些隐秘的事情,怕是你还是用了自己的人情吧!” “为大人效力,自然竭尽全力!”王知秋凛然回答。 “很好,这册子我留下了,这次的考校,算是你过关了,至于你安置在什么地方,我还得好好想想,你出去帮忙吧!” 钱无病点点头,此人办事看来还是认真的,看来还是能用一用的。 王知秋谢过之后,转身就要离去,钱无病陡然好像想起来一事:“等等!” 王知秋回过头来,躬身等待这钱无病的吩咐。 “我听黄百户说,好像你的父亲,受了某事的牵连,眼下还在咱们衙门里羁押着,你这为人子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受苦,不四处奔走,似乎有违孝道啊!” “回大人的话,家父、家父其实也没受什么苦,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已经给了家父不少方便了,至于家父的官司,自有有司衙门审断,属下不敢乱了朝廷法度!” “哦,这样啊,没事了,你出去吧!” 送走了王知秋,钱无病沉吟起来,既然要用人,这示恩是最简单不过的手段了,眼下这王知秋既然能用,如果能将他父亲从大牢里弄出来,这比直接赏给他几十百来两银子还有用。所谓恩威,先有恩再有威,何愁手下人不忠心! 钱无病虽然是镇抚司的镇抚,但是,这诏狱也不是他家开的,要让王知秋的父亲脱身,他也还得老老实实按着规矩来,至少,他得弄清楚王知秋的父亲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这事情有多大,值不值得他为此谋划。 事情太小,显不出这恩情的深重,太大,钱无病也要考虑一下成本问题,毕竟,这王知秋不过是一个书吏而已,让他拼着自己的身家富贵为这小书吏的事情奔走,他是不会干的,这回报和付出不成比例的事情,谁都不会干。 不过,他的父亲不比那些关押着的朝廷钦犯们,朝廷钦犯虽然关押在诏狱,但是钱无病只有看管的权利,可没有处置的权利,要处置,那得拿钦命来,尽管他估计自己如果为不大的事情,求求皇帝,皇帝十有**不会驳自己的那点小面子,但是,他吃饱了撑着,将自己的人情用在这里。 所以,如果王知秋的父亲是钦犯,那钱无病想也不会朝这方面想了,有这闲工夫和能力弄一个钦犯出狱,他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把杨一清弄出去呢,那可是眼下诏狱里头最牛逼的一个,一旦将来刘瑾一倒,那自己的这个人情,可就卖的大了。可惜,连当朝首辅、内阁大学士都不过是隔三差五来看看他这位同窗,他不认为自己比那位李大学生更有本事。 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如果王知秋办事一丝不苟的话,这名册里应该也有他父亲的名字。果然,几乎是没花身功夫,钱无病不出意料的在关押的原锦衣卫的人犯中,找到了王知秋的父亲的名字王守穷,在这个名字下,王知秋三字,赫然出现在亲属一栏里。 就是他了!钱无病仔细的看了起来,上面王守穷入狱的原因,写的清清楚楚。王知秋没在自己父亲的事情上多花几分笔墨,但是,同样也不会遗漏什么,这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已经将钱无病要知道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了。 等到钱无病看完,他不禁笑了起来。多大点事情,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吧!这人也真够倒霉的,这要是上头有人,随便哪一个人说句话,这事情就过去了,他简直是被遗忘在诏狱里的倒霉蛋,不过是受人牵累,主犯都已经不知所踪呢,他还在这里捱着,这是该有多倒霉才吃了这么久的苦头。 这事情在王知秋看起来,也许是天大的事情,不过,钱无病却不认为这的多大的事情,就算是走流程,有自己开口,重新理清楚这件事情,简直是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甚至不需要经过北镇抚司。这拿办枉法的锦衣卫内部的人员,本来就是南镇抚司的职责,唯一需要知会北镇抚司的,就是这王守穷出狱之后,能不能重新得到北镇抚司的差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北镇抚司只怕是不会用了。 “来人,将北镇抚司王守穷的卷宗给我调来!”钱无病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如今钱大人,也要亲自在衙办事了。 卷宗来的很快,对着王知秋的名册比了比,钱无病确认王知秋的名册里的叙述还算公允,大笔一挥,这王守穷理论上,现在已经就是自由身了。 “老王头,起来!”黄百户一脚踢在大牢那粗粗的牢门杆子上,大声朝着里头蒙头大睡的王守穷喊道,这些日子,因为王知秋的缘故,王守穷的日子不知道比以前好过了多少,看他扭头过来的红润脸色,比起半月前王知秋来看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 “怎么了,黄头儿!”懒洋洋的做了起来:“就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哗啦啦的锁链声,他看着打开牢门的黄百户,脸上不无疑惑,不断的有犯人进来他是知道的,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大案子了,但是这牢房多的是,不用非得要自己换一间吧。 “走了!” “去哪里?”王守穷下意识的问道。 “出去啊,你以为是哪里啊,咱们,我这里住习惯了,不想走了?” “你是说,我没事了?”他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我可以出去了?” “是啊是啊!你老小子命好呢,有个好儿子,也不知道你儿子怎说动了镇抚大人,镇抚大人亲自过问你的事情,眼下你的案子算了结了,回家和儿子团聚去吧!”黄百户撇撇嘴,这一瞬间,他还真有些羡慕了,当然,不是羡慕王守穷,而是羡慕王知秋,那小子跟了大人才几天,大人就这么照顾,看来,以后和这小子也要搞好关系些,这些拿笔杆子的家伙,比他们这些拿刀把子的家伙,厉害多了。 167.第167章秋后得算算账 在南镇抚司折腾了一上午,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钱无病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为今天什么这么火爆的原因,而这个时候,天子整饬东厂的消息,几乎是京城里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都清楚了。这也看得出来,钱无病在京师的根基有多浅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他也猜测,这事情是不是和自己有点关系,这早不整饬,迟不整饬,皇帝帮自己和东厂干了一架后,立马就对东厂不留情面犁庭扫穴,这个时间,很是诡异啊! 可惜的是,他连打听的人都没有,唯一有可能知道这事情的秘闻而且还和自己有一点交情的,大概只有张永了,不过听说这到处抓捕东厂的番子的人手中,除了锦衣卫的人手,还有御马监的人,钱无病估计,这一位大概有些忙,他还是不要打搅了。 当然,最根本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张永在哪里,他每次见到张永,张永似乎都是在皇帝的身边跟着的,按理来说,他应该是住在宫里或者豹房才是,但是,这他又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好像应该在宫外也有宅子,也许,兵营里也有,谁知道呢! 钱无病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反正他觉得这事情,应该是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 还是老规矩,在衙门里假模假样的呆了半天,他确定即使自己不在,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属下各司其职对于今天的事情的处理,他施施然带着自己的护卫们闪人了。临出衙门的时候,他看到王知秋和一个看起来有些憔悴的中年人抱头唏嘘,他嘴角微微翘了翘,带着一丝笑意的走了出去。 “去西城千户所!”他想了想,对着身边的雁七和慕四娘说道。 沿路的风景,与往常并无二致,依旧是熙熙攘攘,依旧是歌舞升平,不过,钱无病总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快走到千户所的时候,他才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了。 往日街上,就算是再热闹,人群之中,东厂的番子们那高高的黑色尖帽,总是少不了的,这简直都成了京师的一道风景线了,别说百姓们,就连钱无病都已经习惯眼帘当中看到这些黑色帽子和这黑色帽子下面的番子了,好吧,不是吐糟,咱们的钱大人大人才几天,他不是大人的日子可长着呢,净看见这些黑帽子肆虐了。 但是,今日里,这些习以为常的黑色尖帽,居然一个都不见了。钱无病笑了一下,也是,这戴这黑色尖帽的家伙,好多都在自己衙门里关着呢,这剩下的,估摸着眼下也没有那个心思出来得瑟吧! “大人!”“大人!” 和前几次到千户所来不同,这一次钱无病一踏进千户所的大门,千户所里值守的锦衣卫们,立刻恭恭敬敬的参见,前几次虽然在礼数上挑不出毛病,但是是真心还是敷衍,只要稍有点洞察力的,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而今天,显然真心的成份比较多,而且,在钱无病走过这些参见的锦衣卫身边后,身后的锦衣卫看着钱无病的背影的眼神,若是细细观察,隐隐还能看出几分敬畏的意思来。 “大人,东厂的人,这一次猖狂不起来了,咱们的人和御马监的人,这一次彻底将东厂的气焰打了下去,听说,连他们厂公这一次都都拿下了!”才一坐定,昨日里跟着钱无病砸东厂的那几个百户,兴高采烈的围了过来,给钱无病报告着“好消息”! “好了好了,那是天子圣明,明察秋毫,东厂闹得太不像话了,这才整饬一下,厂卫一体,诸君这般幸灾乐祸,可是有些不妥当哦!” 钱无病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个百户刚刚还是一愣,心说这不像昨日喊打喊杀的千户大人,正纳闷间,见到自家千户大人笑了出来,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纷纷点头。 “正是正是,东厂的同僚们大多还是忠于王事的,只不过这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事情也是有的,查办了这一小撮败类,东厂还是能和咱们锦衣卫一同为陛下效力的!” “对极对极,以后咱们西城的事情,要繁重多了,没有了东厂的这些兄弟为怎么锦衣卫分忧,咱们怎么忙的过来啊!” 几个人挤眉弄眼,一个个说的义正言辞,但是眼中的幸灾乐祸的神情,那是掩饰都掩饰不住啊! “大人,属下有事要禀报,校尉姬小六,为人机警忠勇,属下百户里,倒是有个小旗的缺,想将此人补上去,不知道大人觉得如何?”一个千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收起笑容正经禀报道。 钱无病舒舒服服的靠在大堂中的椅子上,笑意未敛,懒洋洋的说道:”这等事情,不是你们百户所自己就能决断的么,报上来着人批了就是,单独拎出来说干什么?” “大人虽然信任属下们,但是,这等事情,还是要禀报大人一声的!”那百户恭恭敬敬的说道。 千户所里,一个小旗的任免,的确一般用不着上报千户,直接在百户所里就任免了,倒是到了总旗这一阶,才有往千户所里报请的必要,百户所里做不得住了,不过,一般报上来,也就是走个过场,很少有驳回的。就如同百户这个职位的任免,理论上,这百户任免还是要经过北镇抚司,但是,若是千户所里自己调剂提拔选用,由本千户所的千户报上去的话,这上面同样也是要给几分面子,驳回的极少。 这百户拿这点小事禀报钱无病,也不无试探之心,毕竟钱无病前些日子,千户所里的事情,基本上不插手,但是昨日的事情一出,他的威望人气,明显的高了起来。若是他真要插手,架空他们几个,再安插些亲信进来,还真是毫无困难的事情。 眼下东厂会不会一蹶不振不知道,但是短期内,至少在西城这块地儿上,和锦衣卫叫板的资格是没有了,这意味着西城的油水,真有可能让锦衣卫独吞了,这个时候被人架空,看着别人大把大把的捞银子,百户们可是大大的不甘心的。 “对了!”钱无病想起一事情来,昨日里,自己带着人去砸东厂,虽然没有命令,选择跟着自己走的人固然不少,但是,似乎还有几十人摆明车马不跟着自己干,这些人既然和自己不一条心,留着就没多大用处啊,总不成出力的时候不出力,有好处的时候,却在这里分好处,天底下也没这个道理不是。 “怎么不见黄百户,昨日里好像他和有些人,在咱们去教训那些番子的时候,在家里看家来的!?” “黄百户今日告病了!”几个百户对望一眼,今日他们就议论过这事情,他们一致认为,反正黄百户估计是在这千户所呆不下去了,这告病只是个托词,大致此刻他正在拼命的走门路换个地儿吧。 “哦,告病了啊!”钱无病好像不以为意的说道:“也是,这段时日辛苦他了,就让他多休息一段日子吧,平日里他的差事,你们几个合计合计,替他分担一些吧,等到他以后病好了,再说这些差事不迟!” “果然如此!”几个百户心里齐齐说道,换做是他们,也不能容忍这样的属下,千户大人年轻气盛,显然更不能容忍了,可怜的黄百户,这病只怕有些日子要修养了。 “昨日里看家的那些兄弟,是哪些人,我不大清楚,你们都是老兄弟了,你们应该清楚吧!” 看到下面几人有些慎重的点点头,钱无病微微摇了摇头,“这些兄弟,用心是好的,你们几人,回头给我个名单,我看这该重用的,该休养的,忘记谁也不应该忘记这些兄弟,回头我琢磨琢磨,怎么给这些兄弟,寻些更好的去处!” “大人,这些兄弟只是一时糊涂,大人胸怀宽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有人终于忍不住,脸有不忍的低声说道。钱无病的话当然要反着听,看来这千户大人不光是要砸了黄百户的饭碗,昨日里没跟他走的所有人的饭碗,他都要砸啊! 钱无病摆摆手:“这话不要再提了,换做是你们,在我这位置上,你们会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么?照我说的办,回头名单给我交上来!” 大堂里气氛有些压抑,钱无病嘿嘿一笑:“不要说这些扫兴的了,说点开心的吧,今日里上街的兄弟,没遇见什么麻烦吧!” “这倒是没有,昨日晚上事情一出,咱们兄弟到哪里都没有人唧唧歪歪了!” “那银子呢,不会有商户觉得咱们收这银子有什么不妥当吧!?” “商户倒是没有,不过,兵马司的裴巡检,上午来了一趟,说晚上想请大人吃酒,属下们不敢做大人的主,没敢答应?” “兵马司的?”钱无病想想,这个时候,兵马司的人也应该有动静了,总不成锦衣卫和东厂两个大神打架,他们这倒霉的小鬼跟着遭殃,他们每月的那点银子,可真是辛苦银子,要是这笔钱都没了,估计这兵马司人非得跳脚才成。 “哦,见见他也好,你们去个人回个信吧!哪里要他做东的道理!”钱无病笑了笑:“上任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没有空和大伙儿聚聚,今儿咱们也不要这巡检做东了,本官来做东,今天晚上,醉花楼,不醉不归!” 168.第168章四娘和苏苏的交情 西城的酒楼不少,但是醉花楼在西城,绝对算是首屈一指的,就算是在京城这整个饮食行当里,它也妥妥能排进前十去。开酒楼,并不是说手艺好就能立足的,更别说在这达官贵人打堆的西城,这官面上的关系,肯定是酒楼最看重的。 倒不是说结识了官面上的人,就不怕这街面上的那些混混泼皮来酒楼白吃白拿了,交过平安银子的商户,就是那些泼皮混混也不是等闲去那里骚扰的,以前锦衣卫和东厂,都几乎将这些商户当作是自己下蛋的金鸡,哪里容得这些人染指。 结识官面上的关系,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客源的问题,不管什么年代,这官员们的吃喝饮食,都是酒楼的最大的进项来源,像醉花楼这样小有名气的酒楼,更是官员们的所爱,指不定那一天,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一桌客人,就是某部某堂的大佬和他的属下在聚会呢。官员们,可从来不缺银子。 当然,厨子的手艺也很重要,总不成客人们花了银子,吃到的却是街边小巷的风味吧,醉花楼的招牌菜就是醉花鸡,据说是大内传出来的手艺,曾经供奉过皇上的,也没人考证是真是假,不过,光是这一份噱头,就使得那些有点身份的官员吃客们趋之若鹜了。 就好像眼前这一桌客人,虽然说的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算不得粗鄙,但是也绝对算不上高雅,但是阅人无数的小二,敢用自己脖子上吃饭的家伙担保,这几位客人,绝对是来光顾醉花楼官员,而且,就是在这京里做官的,那一嘴流利的京片子,可是外地人学不来的。 “外面那两桌,也照着咱们的这一桌给上,你们的招牌菜每桌都上!”钱无病笑吟吟的吩咐道,招呼面前的人坐下,小儿得了吩咐,流利的唱着菜名走了出去。 里间是钱无病和几个百户,外面自然他他们的亲随了,除了锦衣卫的人,唯一的外人,就算是被钱无病招呼的这位客人了——五城兵马司的裴晓裴巡检。 “钱大人上任,一直没机会前来恭贺,我就琢磨着,这事情也不急,大伙都在这块地儿当差,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交情机缘水到渠成的最好不过,若是太刻意,那就有些做作了,哪天若是在街上,遇见钱大人,然后和钱大人随处走进一处酒楼茶肆,把酒言欢,岂不是更妙!” 裴晓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武人,身材魁梧,声如洪钟,这形象,放在街边的肉铺,说他是个屠夫都没人怀疑的,可偏生说话一点都不粗鄙,反而有些文绉绉的感觉,也不知道他原本就是这样,还是在钱无病面前刻意如此。 “有道理,有道理!”钱无病笑了笑:“可惜兄弟是个俗人,要到裴兄弟这个境界,实在是道行不够啊!”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好像钱无病说了一个特别有趣的笑话一样。 菜肴流水一样的送了上来,到了这屋子里几位的这个位置,这吃喝方面,他们的兴趣就不怎么大了,浅浅的动了几筷子,裴晓提起了他的来意。 “钱大人这统一收取街面上的平安银子,兄弟我是一个拍手赞赏的,说起来有些惭愧,我手下几个不成器的家伙,眼眶子浅的跟什么似的,觉得这样麻烦锦衣卫的兄弟不说,还担心下面的人心里有怨气,这不,非得挤兑我这张老脸不要,找钱大人问个究竟了!” 话说的非常委婉含蓄,而且,丝毫抵触的意思都没有,不过,这话里的担心,钱无病还是听的出来的。 “这事情自然没得说,裴兄弟尽管回去告诉兵马司的那些兄弟,这每月的银子,自然是一分不少的,而且,一点都不麻烦。只不过,这以后我们两家,来往可要密切一些,咱们月初收了银子,到月中的时候,兵马司来人来取就是!” 钱无病给对方吃了一个定心丸,当然,这个“两家来往密切”一言,应该如何理解,那就得裴晓自己去琢磨了,总之,问的有礼貌,回答的有分寸,大家都皆大欢喜。 裴晓大喜,端起酒杯来,转圈敬了一轮,事情到这里,他就算是心里踏实了,接下来的时光,这话题就转到京城的风土人情,奇闻轶事这些方面去了,很有默契的,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提到锦衣卫和东厂争斗的事情,没有这些扫人兴致的话题,席间自然就其乐融融起来。 …… 在外面的那一桌上,雁九默默地将面前的醉花鸡,朝着慕四娘面前推了推,上次和大人到这醉花楼用饭的时候,四娘就显得对这醉花鸡情有独钟,他可是记得清楚的很了。 按理说,雁七眼下也是百户了,是有资格到里面去坐一坐的,可惜的是,他这个百户,是挂在南镇抚司的名下的,若是他坐了进去,那味道就有些古怪了,至少钱无病的身份就有些古怪了,想来面对的是北镇抚司的钱千户,还是南镇抚司的钱镇抚,这个问题,会让里头所有的人,都感到无所适从的。 于是,他干脆和慕四娘就坐在外面,和那几位百户的随从一样,单独开了一桌,只是,那一桌坐了十来个人,这一桌就孤零零的坐了他们两个,看起来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慕四娘的吃相现在优雅多了,和第一次在钱无病府上那副恶鬼投胎的样子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不过,优雅归优雅,这吃东西的速度一点都不慢,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她惦记了很久的醉花鸡了。 雁七将自己面前的那盘鸡推过来的是,她正极为秀气的将几根鸡骨头放在桌边,她面前的那一盘,已经变成了几根零落的骨头了,看到眼前的美食,她微微愣了一愣,居然很罕见的没有立即下手。 “怎么,就饱了?”雁七有些奇怪的问答,他隐约知道好像慕四娘练的那门功夫,食量要求非常大,一盘醉花鸡就能喂饱这丫头,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要带回去,我答应再吃这个的时候,给苏苏带一份的!”慕四娘看起来有些纠结,这么油腻的一大只,好像不大好拿啊。 “苏苏,哪个苏苏?”雁七大奇:“大人的那个小丫鬟?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这句话问完,雁七倒吸了一口凉气,脚踝上传来的巨疼,让他怀疑面前这丫头的脚是不是铁打了的。 “你管的真多!”慕四娘朝他翻了翻白眼:“这个,你给我拿着,回去了再给我!” 169.第169章三厂一卫雏形初成 最终这只可怜的醉花鸡是被雁七用油纸包了三层然后拎在手里带回钱府的,远远看去,左手绣春刀,右手一个大疙瘩,看起来跟暗器似的。不过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够晚了,雁七倒也不虞被人看见耻笑。 他没敢从酒楼要个食盒,他是堂堂的锦衣卫百户,就算眼下在钱大人身边护卫大人安全,那也至少是家将的待遇,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人,但是,慕四娘的淫威,外人也许不知道,但是他是清楚的很的,为了以后自己的脚上少受点罪,他果断丢掉了自己的节操——将这油纸包拎着回家了。 钱无病微微喝多了几杯,回到家里,苏苏利索的服侍着自己的主人****睡觉,然后,像个小老鼠一样,鬼鬼祟祟的溜进了慕四娘的房间,两个女孩大呼小叫的开始享用起美食来。 看着印在窗纸上两个女孩不断移动的影子,雁七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或许是一直很少以自己的形象出现在外人面前,恢复了自己容貌的慕四娘在钱府存在感是极差的一个人,在钱无病手下效力了大半月,居然有一次出去后她回来还被看门的门房给拦住了,问她找谁。 若不是雁七恰好溜达到了门边,门房简直以为这个女孩是来捣蛋的了,这事情也说明,平时慕四娘的多么的不引人注意的了,当然,这也和她即使换回自己的容貌,也一身锦衣卫的装束跟在钱无病的身边有关,你见过两个官员见面,谁使劲去记对方从人的面孔是怎么样的事了么? 因为职责所在,慕四娘也雁七是和钱无病同住在一进院子里的,这也让她基本上没有和钱府其他人交流的机会,好在她的性子,也不在乎这些,直到小丫鬟苏苏被孙倩调拨到了钱无病的身边做贴身丫鬟,这种情况才有了微微的改变。 年龄相近,又是同一个主人(上司),这两个女孩之间似乎不乏共同的话题,而且,苏苏的出现,似乎刺激了慕四娘性格当中作为正常女孩子的那一部分,尽管在钱无病和雁七面前,慕四娘还是有些木讷或者说的呆呆萌萌的样子,但是,和苏苏在一起的时候,雁七已经偶尔能够听见她的轻笑声了。 一个武艺高强,手下不乏大恶之徒的鲜血的女侠类人物,和一个懵懵懂懂只会铺床叠被看什么都新鲜的小丫鬟,以一种奇迹般的、外人无法理解的诡异方式,结交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从慕四娘随口答应苏苏下次吃醉花鸡的时候,一定要带一份回来让苏苏也尝尝这个味道的承诺她都坚守不移,足足就可以看出,苏苏小丫头和她的这份交情,是多么的坚固牢靠了。 咱们的慕女侠从来都是白衣如雪来去如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这么一个人,就是她老爹,也从来没这个待遇呢。 醉花鸡摆在最中间,桌子周围是慕四娘刚刚从厨房里顺来的其他一些吃的东西,以她的身手,在自家厨房里偷点东西吃,那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要是再有点果子粥就好了!”她有些怀念起自己的粥铺起来,“果子粥配醉花鸡,想想都要流口水!” “我觉得已经够多了!”苏苏看着桌子上满满的吃食,很是认真的说道:“你真是看到我吃才感到饿了的,还是早就蓄谋已久要打劫咱们家的厨房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做少爷的护卫,你一定很累吧,要不然怎么饿成这样!” “不累!”慕四娘以苏苏望尘莫及的速度,减少着桌子上食物的数量,嘴里还含含糊糊的说道:“就昨天动了下筋骨,这些天无聊死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苏苏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呆在家里什么都不知情的:“你们昨天抓了很多坏人,府里都知道了呢!是上次来府里捣蛋的那些人吧!” “反正你家少爷,我的那位大人,也不是一个安份的人,不管到哪里,总得惹一点事儿出来!”慕四娘的怨念,对着自己什么都不懂的密友,一点都没掩饰:“不过,他每次都什么事情都没有,好奇怪啊,而且,这官儿还越做越大!” “我就知道你也关心少爷!嘻嘻!”苏苏满足的打了一个小饱嗝,将剩下的鸡肉放进油纸包,看来,她打算明天再继续对付这只鸡了。 “瞎话,我关系他什么,我是怕他得罪的人太多,到时候人家找他的麻烦,我和雁家兄弟那两个呆头鹅倒霉!”屋子里烛光并不是太亮,慕四娘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不过,她确定苏苏一定看不出来。 “少爷其实挺好的啦,官又大,人又和气,这真不知道远在南京的夫人是什么样子,我有时候就想啊,这要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咱们家少爷!” 苏苏收起自己的油纸包,有些悠然神往的样子,转头看了看慕四娘:“不过,我觉得,四娘你长的也蛮好看的,就是平时太不爱打扮了,老弄得跟雁大叔一个样子!少爷在家不出去的时候,你过来我教你怎么调脂粉啊!” “嗯嗯!”慕四娘应道:“走吧,走吧,吃饱了就走吧,下次想吃什么,我上街给你带回来!” 苏苏哧溜一下,溜下床去:“不知道呢,你看到好吃的就带回来呗,不过,你不能告诉少爷啊,要是少爷知道我是一个馋丫头,不要我伺候了,那我就完蛋了!” 门轻轻的掩上,苏苏已经轻手轻脚的离去,慕四娘看了看桌上微微跳动的烛火,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有些出神起来:我真的不会打扮么? …… 京城里每天都有新鲜事儿,不过,最近两天这新鲜事儿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一些,高的有些让些忧国忧民的高人们,有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受不了。 刚刚开始是大内突然一道中旨,然后锦衣卫和御马监以令人咂舌的速度,开始对东厂动手起来。 东厂厂公戴义被拿下,发配到中都去看守皇陵去了,而东厂的三个大档头,瞬间就倒了两个,这上面的人如此,下面的动荡就更大了,几乎每天都有东厂的人被锦衣卫和御马监的人按图索骥的拿下,然后丢进诏狱,东厂的势力,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打散得七七八八,朝野之中,简直是一片叫好之声。 不少愣头青,甚至直接上书内阁,为当今天子明察秋毫歌功颂德,当然,也有老谋深算之辈,不发一言,默默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令很多人都跌掉下巴的是,原本东厂的靠山,驱使东厂番子如门下奴才的司礼监刘公公,在这件事情上,却是不发一言。据说一个叫余雄的东厂大档头在被锦衣卫抓到的时候,还是跪在刘公公的大门前的,锦衣卫简直是在刘公公的大门前直接将这人给抓走的,而至始至终,刘公公府上的朱红大门,连缝隙都没打开一个。 这就让人有些看不懂了,尤其是这事情操办的人,御马监的张永还掺杂在其中。一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到处抓人,一个低调内涵,本分得好像除了司礼监的事情,其他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有人就琢磨着,这味道有些不对啊,难道这是刘瑾要失宠的节奏? 就在众人还在丈二大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又一个劲爆的消息传来出来:天子要重开西厂! 有识之士惊悚了,这西厂是比东厂还要凶猛的东西啊,前朝有教训在哪里摆着呢,陛下清算东厂这是好事,但是这重开西厂,这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再说了,东厂的例子摆在这里,这比前朝的西厂例子更加令人有切肤之痛,这西厂一开,原本一个祸害,没准就变两个祸害了,这大明朝的百官,实在是再也经不住两个祸害折腾了。 雪花般的谏书飞往内阁,然后又飞往司礼监,再然后,司礼监就是他们的归宿了。皇帝甚至连看都没看到这些谏书,当然,本着给张永添堵的思想,刘瑾还是在朱厚照的耳边提了这么一提的,但是,朱厚照一句话就把刘瑾的话堵了回来:“我天家的事情,与百官何干,这些折子,全部留中!” 好吧,这事情彻底是不能挽回了!刘瑾也死了心。皇帝是铁心了要重开西厂了,以张永的那性子,这西厂到手了,那简直是比锦衣卫牟斌还不好对付的一个家伙,他刘瑾是彻底没有染指的希望了。 为了这个事情,刘瑾着实闷闷不乐的好几天,饭量都从每顿四碗减少到三碗半了,刘公公那个愁啊! 就差没满地打滚薅头发了。 “东厂指望不上了,西厂又被陛下交给了张永,看起来有些糟糕,不过公公,似乎也没有为此愁眉不展的必要啊!” 关键时候,还是读书人的鬼点子多,刘瑾的首席谋臣,吏部侍郎张彩眼珠子一转,为刘瑾献上了一计:“既然西厂的口子,陛下都能开,以陛下对公公的宠信,再开一厂,也不是什么难事,公公你说是吗?” “西厂监察百官和锦衣卫,谁来监察西厂?再成立一厂,职责只对西厂,不对外臣,只要公公说动了陛下,想来朝臣们也不会反对吧!” 170.第170章有些苦逼的指挥使 牟斌很清楚,虽然这次陛下整饬东厂,用的是锦衣卫和御马监的人手,但是,谁主谁次,这个问题他都看不来,那他这么多年的官算是白当了。打他当上这锦衣卫指挥使以来,锦衣卫就一直就处于被闲置、被打压的状态,即使是到了正德一朝,他也看不到任何锦衣卫被重用的迹象,想想开朝时候那几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威风,他实在是觉得自己有些苦逼。 等到重开西厂的消息传开来,他心里更是确定,锦衣卫在这次的事情当中,只怕除了当当恶人,真心落不到多少实惠,东厂垮了,陛下接着再开一个西厂,毫无疑问,锦衣卫还是一个苦逼孩子,他依然还是一个不被重用的苦逼锦衣卫指挥使。 所以,他对谁担任这西厂的提督,很是上心,在他的心里,也盘算了几个人选,高风,谷大用,马永成、丘聚。这些人在他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反正,这人选,绝对是八虎中的一人是没得跑了的。 刘瑾他是第一个排除出去的,东厂虽然整饬清洗了一遍,但是看这样子,裁撤是不可能的了,既然不能裁撤,那实际上还在司礼监的掌控之中,若是继续让刘瑾掌控西厂,那皇帝开这个西厂的意义就一点都没有了,直接充实东厂不就得了,大不了再换一批人就是了。 一样事情掰开做两遍,他相信皇帝就是有时候有些荒诞也断断不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按照成化年间的旧制,这西厂是有着监察锦衣卫和东厂的职能的,也就说,这掌控西厂的内侍,肯定是不能和东厂好的跟一家人一样,他锦衣卫和东厂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除了利益上的争端,何尝没和东厂监察锦衣卫这个职能有着关系。 所以,西厂提督,一定是和刘瑾不和的人。牟斌屈指一算,不禁哑然失笑,好像这八虎之间,勾心斗角各成一派,都和刘瑾关系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这几日和他共事的张永,是和刘瑾关系最差的一个,他们两人,可是光着膀子直接动手过的,虽然事情被皇帝压了下来,但是,若是说两人冰释前嫌那就真是哄鬼了。 事情有些按照他意料中的发展着,当张永今天特意来到北镇抚司,开口找他要人,他就彻底明白了,西厂的这个提督,已经落入了张永的夹袋中。妥妥的没的跑了。 “小旗以下校尉两百人,百户下的军官三十人,牟指挥,这事情你可不能敷衍我,得给我些有用的人手,身手不一定要多好,但是,你们锦衣卫的那些手段至少这些人多少都要清楚的!” 张永笑吟吟的看着牟斌,今天他是奉旨前来锦衣卫要人,不担心牟斌不给,真要担心的,就是怕牟斌那一群歪瓜裂枣来滥竽充数,毕竟统军他算是在行,但是,像锦衣卫东厂的那些刺探监察的手段,他就有些外行了。从锦衣卫内调补人手,东厂成立之初就是这样做的,这是惯例,西厂自然不会例外。 用锦衣卫的人和他御马监挑出来的人把架子搭好,再从各处挑些身家清白忠心可靠的人充实一下,眨眼之间,西厂就可以挂牌子署事了,只要刘瑾不从中作梗,张永有信心在一个月之内,将西厂的雏形弄出来。 “是陛下的意思?”牟斌还想确认一下,尽管他知道张永未必敢在这种事情上假传圣意。 张永含笑点点头,“如果不麻烦的话,牟指挥还请动作迅速些,杂家是个急性子,既然陛下交代下来了,杂家就想尽快将这事情办好!” “那是,那是!”牟斌也笑了起来了:“七天之内,七天之内我调拨一群精兵强将给张公公,到时候他们就是张公公你的人了,张公公你怎么用他们都成!对了,这事儿还没恭喜张公公呢!” “如此,谢过牟指挥了!”张永淡淡的客气了一下,“恭喜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杂家也就是个劳苦命,都是为陛下跑腿办差,都习惯被陛下指派了!” “张公公,这整饬东厂的事情,陛下的意思,到什么程度?眼下东厂已经不成气候了,张公公最近又要忙着筹备西厂的事情,你看,咱们锦衣卫的人,是不是也稍微缓一缓?” 张永看了牟斌一眼,觉得牟斌不是在刺探自己,看在对方在人手方面这么配合的份上,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决定稍微指点一下,内臣和外臣,就是这一点不同,皇帝的心思,内臣可以很快的察觉把握住,但是外臣没有这个便利,就得绞尽脑汁的琢磨了。 “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吧,再整饬下去,南镇抚司的大牢里,只怕这些人都关不下了吧,你这是怕这些人犯把你给吃穷?”难得的,张永说了一句笑话:“要担心,也是那钱无病的事情,缓缓吧,整饬得东厂名存实亡,陛下脸上也没有多少光彩,既然陛下不是打算裁撤这东厂,还是给他们留一点元气的好!” 牟斌才不担心这些人犯的开销呢,羊毛出在羊身上,发生这种事情,只怕钱无病乐的跟什么似的,他关心的,不过是锦衣卫在这件事情上,到底要参入到什么程度,眼下看起来,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送走了张永,牟斌琢磨了一下,决定去南镇抚司看一看,别人不清楚,他还是知道的,南镇抚司里的那些老油条,石头里都能榨出油来,这些东厂的大小番子们,这几年油水没少捞,这到了南镇抚司里,还能有个好? 他北镇抚司这次看起来威风,到处拿人,但是,实际上除了出了个恶气,实惠是没落到多少的,他也不指望从钱无病哪里吃多少孝敬,不过,最近那家伙新招纳了几百号人,至于这些人的开销,他总不能吃了好处还找他来哭穷吧! 当然,更多的,他是想去看看钱无病。毕竟钱无病年纪阅历摆在哪里,掌管那么大一个衙门才这么几天,突然遇见了这种事情,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既然这事情锦衣卫参与了,那就得做的最好,不要给任何外人攻击弹劾的理由,若是钱无病那边掉了链子,在外面背黑锅的可是他牟斌,谁叫他是指挥使呢!不亲自去看看,他实在是有些不踏实。 171.第171章威武大将军 牟斌施施然带着自己的人去南镇抚司了,这本是他的治下,顶头上司去视察视察,那真是连招呼都不用打。 由于最近整饬东厂的缘故,牟斌眼下出门,身边的随从比以前多了不少,这东厂有没有有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的人,这谁都说不好,既然吃了这碗饭,自然就得有这样的觉悟,他这一出门,动静自然就小不了。 远远看到镇抚司的大门的时候,他才发现,和眼下南镇抚司的阵仗比起来,他这一群人,还真是不够看。南镇抚司门口,岗哨林立,戒备森严,连进出的人都禁绝了,用作关防的士卒,足足好几百号人。 “大人,是府军前卫的人!”有眼尖的随从,早就分边出了对方的服饰,少不得在牟斌耳边轻轻说道。 距离大门足足还有百来步的时候,这一群人就被士卒拦阻了,就算牟斌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对方也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这个时候,牟斌大概隐隐已经猜到了,此刻在南镇抚司的应该是哪一位。 有了这个猜测,他掉头就走,从人急忙跟了上去,有些不大清楚状况的,看到牟斌脸上阴晴不定,也不敢说些什么。 “陛下怎么会到南镇抚司去呢,怎么事先没人告诉我?钱无病这家伙,千万不要给我捅什么篓子啊!”带着这样的疑惑和担忧,牟斌一行来的快,也去的快。只是指挥使大人浑然不知道,他担心给自己捅篓子的那个家伙,此刻根本就不在南镇抚司里。 是的,钱无病还没勤勉到这个地步,此刻已经是下午了,而中午不到,钱无病就已经从衙门里习惯性的走人了。 朱厚照是突然之间想到钱家去看看李凤儿的,可是,等待兴冲冲的赶到钱家的时候,却发现李凤儿不在家中,甚至连孙倩那个钱无病的干妹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问钱家的下人,下人们浑然不知,这让朱厚照有些扫兴。 想到钱无病也许知道,朱厚照干脆直接就到南镇抚司那边去找钱无病去了,他想的很简单,钱无病身上两个官职,南镇抚司那边的那个是最大的,自然钱无病应该在那里。 由于上次那不知道死活的几个东厂此刻的缘故,张永再也没有胆量带上十来人就随着皇帝瞎晃悠了,这随着皇帝出来的,那是府军前卫调拨的高手,因为是到南镇抚司这样的官衙,朱厚照根本不担心泄露踪迹的事情,所以,这些府军前卫的高手,那是从容不迫的在南镇抚司周围净了街,布好了关防,这才将等得不耐烦的朱厚照请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下,锦衣卫指挥使吃点小瘪,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朱厚照津津有味的看着娄百户他们几个操练着南镇抚司里新招纳的锦衣卫,一边赞不绝口,要说钱无病不在这衙门里,他理应有些郁闷,可是此刻在他脸上,哪里看得出一丝郁闷的样子。 “这些人,是钱无病从京师军余中招纳的?”他饶有兴趣的问道,在他身边,自然是前不久,刚刚从北镇抚司离去的张永了,真难为这些内侍了,平日里自己有自己的差事办,按理说这够他们忙的,可令人感到神奇的是,只要皇帝有需要,他们总能及时出现在皇帝的身边。 “是!”张永微微笑了笑,“陛下应该还看得出其中有些人有些眼熟,前些日子钱无病和东厂争斗的时候,这些人也出现过的!” “哦,是他们啊!”朱厚照更感觉亲切了,这是和自己一起砸过东厂的那些锦衣卫啊,“不错,他们很不错,看得出来,这些人平日操练还是用心了的!” “看不出来,钱无病还会练兵,这怎么没人告诉朕?”他远远的看着,锦衣卫们没得到允许,自然连他的身边都近不了。 “不是练兵..”张永看了看,“练兵不是这个样子,若是按着这些法子练兵,咱们大明可没这么多银子,看这些人,普通的饭食,怕是体力跟不上,我叫人来问问!” 一名百户被召到了张永的面前,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人的身份,但是外面的阵仗他还是感觉得出来的,尤其是镇抚司的几个老百户,唯唯诺诺的跟在远处,心里更是明白眼前是了不得的人物。 “这些士卒,你们多久操练一次?” “回大人话,按照镇抚大人的命令,所有新进士卒,日日小练,三日大练!” 挥挥手,让这个百户退了回去,张永摇了摇头:“不是练兵,就是陛下的府军前卫,也没有日日操练的事情,只怕,这些人是锦衣卫自己训练人手的法子!” “这样啊!”朱厚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那西厂,除了各处调拨人手,这些身家清白的军余也是能用的吧,这样的人,人数要多一些,照着钱无病这样的法子,也练出些人手,到时候,你们两家比一比,看看那一家厉害!” “也好,我也弄几百人,练上几个月之后,和锦衣卫的人比比,到时候还请陛下做个仲裁,看到底是我西厂的人厉害,还是锦衣卫的人厉害!”张永点头,熟知朱厚照性子的他,对于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 “不过说好,必须要那些以前没当过差的人,你别用些老卒来哄骗朕,钱无病的人再练,几个月也练不出能打得过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卒的!”朱厚照兴致盎然:“不过,就你们两家比,似乎也太冷清了一点,不够热闹啊!要不,干脆让京中各卫,都挑出一些人手,大家来比一比!” “这个主意好!”张永抚掌赞道,“这样以来,这哪一卫的人马能打,战力多高,陛下就一目了然了,将来若是陛下御驾亲征,用起兵来,陛下就更得心应手了!” “当然,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仗还没开始打就已经输了一半,你打老了仗的人,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么?”朱厚照得意洋洋的说道,对自己灵光乍现的主意大为满意:“嗯,不光是士卒要比比,最好军将也要比一比,不行,不加点彩头,只怕这帮家伙不卖力,走了,回了回了,咱们回去商量商量这事情!” “派去召唤钱大人的士卒还没回来?”张永提醒道,自己的这位主子,实在是太跳脱了,这脑子里主意一出,浑然忘记了先前的来意,少不得他提醒一下。 “找到叫他来豹房来见朕吧,走走,咱们回去,这事情,朕有些想法了,不过,还不大周全,不过,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 “大明武夫?”钱无病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皇帝,他实在是被皇帝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啊!朕还打算打造两百个牌子,这次胜出来的那一营人马,每人赏赐一个,上面就镌刻着这‘大明武夫’四个字,两百个太少,干脆六百个吧,冠军的牌子用金牌,亚军用银牌,季军就用铜牌,这样的赏赐,足够激励士气了吧!” “呃,呃!” “嗯,朕还琢磨着,不光这士卒比一比,军将也要比一比,胜出来的军将,除了朕赏赐重用以外,加个‘威武将军’的名号,也是可以的,钱卿,你也可以夺个威武将军的名号嘛,哈哈!” 钱无病是一回家就被两个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小宦官召进豹房的,这两可怜的宦官,见不到钱无病,宣不了旨,就一直巴巴的等在钱府,钱无病回来的时候,他们简直是看到了亲爹一样。 但是钱无病就算急匆匆的赶来了,也没想到一见面皇帝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不是说见了自己的人在操练,皇帝兴起了让即将成立的西厂和自己的比比的心思么,怎么一转眼,这事情就变得这么一发不可收拾了。 “对了,这些胜出的兵马将士,那是咱们军中的佼佼者,似乎单独成立一营也是可以的,嗯,就叫威武营,由朕自己亲自指挥,这下面的将军是威武将军,那朕自然就是威武大将军了!” 朱厚照已经完全被自己的设想激动得不能自已了,一边兴奋的踱步,一边嘴里喃喃自语道。 钱无病将求助的眼神,丢向旁边站立不语的张永,他可不觉得皇帝真要决断这样的事情,会把自己召来商量,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他还没高看自己到这个地步。 “哦,对了!”饶了半天的朱厚照,看到面前的钱无病,终于想起来自己召钱无病来的正事了,别误会,他不是问责钱无病为什么当值的时间不在官署。 “凤姐儿今天去哪里了,朕今天去了你那里,凤姐儿不在,你那些奴婢也不知道?” “哦,昨日里好像她说今日要去什么佛寺上香许愿去了,我回来的时候,好像她们还没回来?”钱无病微微皱眉,他回家的时候,天都有些黑了,这个时候,无论去哪里上香也应该回来了啊! “上香,哦,算了,有空再去吧,对了,钱卿家,你说,朕要是在朕的这次比武上,夺得一个威武将军的名头,再用这个名头和凤姐儿来往,凤姐儿会不会高兴,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他猜测我的身份很久了,这事情拖了这么久,总要给凤姐儿知道的,等到她接受我这威武将军的身份了,朕再告诉他朕就是大明天子,这样慢慢来,她应该就不会突然感觉很突兀了。” 172.第172章人不见了 从豹房回来后,孙倩和李凤儿依然还没有回家,这让钱无病更加担心起来,再过一阵子,就要宵禁了,什么样的香要上到深更半夜才回来,他实在是不敢想象。 这两个女孩,不是单独出去的,李凤儿不说,雁七带着人跟着呢,就是孙倩,身边也有几个使唤人儿,若是说这么一群人集体走丢了,这也未免太荒谬了一些,但是,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只可能在上香的佛寺留宿了,问题是,即使是两个女孩大大咧咧,他们身边的人,也总该想到回家报个信儿吧,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一出去一天不归,挺让人担心的吗? 越想越是担心,越是担心就越想,北京的寺庙不少,甚至在西城就有一座成化年间修缮的古寺广济寺,后海那边有座广化寺,宣武门那边还有座崇福寺,这些都是京城里比较大的寺庙,香火一直很旺盛的,就算是烧香许愿,这些大寺庙也是官宦人家中女眷的首选,城外也有几座寺庙,但是,钱无病不认为这两个丫头会跑到城外去。 但是,就是如此,他也不清楚这两个女孩到底是哪座寺庙上香了啊,就在他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担心,准备稍稍滥用一下职权,派锦衣卫的人去城里几个寺庙打听一下留宿的香客有没有她们两个女孩的身影的时候,终于有消息从外面传了回来。 消息是雁九派人带回来的,是跟着雁九身边保护李凤儿的一个护卫。保护李凤儿的人,除了钱无病安排的雁七以外,张永似乎也塞了几个人进来,大抵是皇帝的意思,这事情钱无病是知道的,对于这些人的忠诚可靠问题,他从不怀疑,只不过,他专做不知道而已。这些人或许有着军职,但是在钱府也是老老实实的做着他们的护卫,倒也不甚引人注目。 得亏是这样的身份,当钱无病得知他是从郊外的大庆寿寺赶了回来的时候,微微有些吃惊,能在这个时候,把城门叫开的,这些护卫的身份,只怕还真简单不到哪里去了。 “两位小姐进寺庙礼佛,雁百户和小的兄弟几个,就在门外等候,可是一直到了天黑,也不见两位小姐出来,雁百户急了,带着大家进去找人,不料那些庙里的和尚,居然信口雌黄,说从未见到两位小姐..”说道这里,那护卫有些犹豫,“雁百户派小的回来,禀报大人一声,然后请大人给些人手,那寺庙地方大了一点,咱们兄弟不够搜,他还说,如果不是两位小姐走失了地方,就一定是那些和尚们将两位小姐藏了起来!” “雁九怎么办事的!”钱无病勃然大怒,一圈人保护两个女孩儿,居然还把人给丢了,这还不说,居然有脸回来搬救兵,难道他不知道,眼下这个时候,就算钱无病几十百来号人,也出不了城了么? 他胸膛急促的欺负着,这一半是气的,一般是担心的,都这么晚了,两个女孩子家家不见踪影,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同时,他心里也微微有几分埋怨之意,这么多寺庙不好上香,这两丫头非得跑到郊外去做什么。 转了几圈,他盯着眼前的护卫,开口问道:“来我钱府之前,你在何处任职?” 这是钱无病第一次对这些张永塞进来的人问得如此明白,以前就是钱无病心里清楚,也是没把这一层窗户纸戳穿的。 “卑职在府军前卫任职!”那护卫低头答道:“一直没禀报大人,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不要和我说这些,我问你,你刚刚进来,可是自己叫开了城门!”钱无病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那护卫点点头,钱无病继续问道:“那我问你,若是让你带人出去,你能带多少人?” 这问题有些犀利了,那护卫楞了一楞,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大人太高看了卑职了,卑职能自己进出,就已经是兵马司的兄弟给了面子,带人,这不可能,不过,兴许大人亲自去,会有不同!” 我亲自带人去?钱无病摆摆头,他还不想被人认为是要作乱,这宵禁的时候,锦衣卫的千户带着人,没有上命,没有圣谕,全副武装的出城,这妥妥就是要作乱的节奏了,只怕还走不到城门边,就被人给拿下了,这里是京城,不是谁都可以在大半夜带着上百号军兵上街溜达的。 “去豹房!”他想了想,断然吩咐道,眼下这个时候,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就算他找到牟斌的面前,拿到了牟斌的命令(前提他有这个面子让锦衣卫为他两个家眷兴师动众而他那位指挥使大人又愿意为他背黑锅,当然,这看起来似乎不大可能),但是,要耽误多少时间,那就谁也说不准了,而这个时候,他最耽误不起的,就是这个时间。 哪怕是被皇帝责怪,他也顾不得了,这个时候,只有求见皇帝,拿到皇帝的旨意,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两个女孩出事的地方。相信以朱厚照对李凤儿的看重,这事情拿到他的旨意,不是难事。也许,后果是有一些,但是,此刻,他也顾不得了。 他甚至能想到,以雁九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在大庆寿寺里为何也不敢发狠了,那可是开朝国师道衍大师出身之地,千年古刹,就连历代大明天子在这寺庙里都有静室,在这寺庙里烧香利佛的皇亲国戚,高官勋贵,真是不要太多,哪怕是两个女孩儿真是走失在了这里,以这寺庙里和尚的人脉,还真不用怕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敢在哪里打搅佛门清静了。 万幸的是,钱无病匆匆感到豹房外面的时候,朱厚照还在完善他的“大明武夫比武计划”,没有那么早就寝,好吧,实际上,朱厚照就没有早早就寝的习惯,不过,这样的夜晚,难得他做一次正事而不是用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打发时光,却被钱无病的求见给打搅了,他还是微微有些不高兴的。 尤其是这钱无病这不前脚刚刚走吗?这家伙什么时候,也是这么丢三落四了。朱厚照一边心里疑惑着,一边毫不在意的宣了钱无病觐见。 173.第173章奉旨办案 朱厚照的反应,比钱无病想象当中的要大的多了。 看到朱厚照暴跳如雷的发布着语无伦次的命令,一会要所有豹卫全体集结,一会要御马监张永和锦衣卫的牟斌立刻给他滚过来,一会要人从三千营和五大营里调兵,钱无病觉得,自己再不说的点什么,只怕自家的两个丫头就算今天晚上找回来了,明天早上自己也这“京师之乱”的罪魁祸首的帽子也一定跑不掉了。 调集锦衣卫的人或者西厂的人,这还算靠谱,调集大军?朱厚照这是要血洗大庆寿寺还是怎么的,这反应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陛下,陛下!”钱无病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断了朱厚照的暴走:“凤儿和倩儿,也许真是迷路了也说不一定,毕竟大庆寿寺地方可不小,眼下这个时候,京师里调动军队,怕是会让人胡乱猜测,臣的意思,由臣带点信得过的人手去找他们就够了,这样的话,也免得人心惶惶!” “那怎么行,这个时候都不见人,肯定是那帮和尚将人给藏起来了,朕还去过大庆寿寺呢,没想到那帮和尚这么大的胆子,这些和尚,一个都要放过!” “这人多了,消息传着传着就会走了样子!”钱无病见到朱厚照听不进去,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臣知道陛下挂记凤儿,但是,陛下也要为凤儿着想一下啊,将来凤儿是要进宫的,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给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一歪曲,对凤儿的清誉也是大有影响的!” 用李凤儿的清誉来做劝朱厚照的筹码,比直接劝朱厚照的人管用多了,听到钱无病这么一说,朱厚照稍稍有些冷静了下来:“你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不用叫他们了,你带着你的人去,咦,你早就可以带着你的人去,为什么到朕这里来?” “这个时候,臣也出不了城啊!”钱无病看到朱厚照逼视过来的眼光,苦笑着解释道。 “这样啊!”朱厚照点点头:“朕给你旨意,名头嘛,就用缉捕上次的刺客余党的名头,你现在就出城去,朕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拿着皇帝的旨意,钱无病匆匆的走出了豹房,出来的时候,他还遇见了一头雾水匆匆赶过来的自家指挥使,不过,钱无病也顾不得他问询的目光,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马不停蹄的朝外走了。 到南镇抚司里调集人手,又花了一点时间,等到钱无病带着两百多号锦衣卫匆匆的赶出城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从规模来论,大庆寿寺是北京郊区最大寺院。全寺因山而建,殿堂逐步升级而上,叁差错落,层层排列,建筑精美,范围宽广,四周有高大围墙环绕。寺庙内外,古木叁天,寺前流水淙淙,僧塔如林,修竹成荫。这座寺庙,据考证前身是晋代修建的,到正德年间,已经是一千两百年左右的历史了,期间历经战火和多次扩建,到如今,已经是层峦叠嶂,建筑成群了。 钱无病在自己父亲病重的时候,曾经到大庆寿寺里来上过香拜过佛,对大庆寿寺还是有些印象的,当然,以他当时的身份,也就是在普通香客能去的地方晃一晃,但是,尽管如此,这座寺庙,给他的印象还是相当的深刻。简而言之,这印象用一个字可以来形容,就是“大”! 三圣殿大,大雄宝殿大,甚至,连寺庙中那几十米高的银杏树都大的有些犯规,这么说吧,从巨大的山门开始,这山门里头的建筑,一个比一个不含糊,这历代香客的香火银子,只怕有一大半都丢在了这些建筑和佛像的身上。 在远远看到这座寺庙的山门前,钱无病就看到了山门前对峙着的两帮人,等到近了些,他看得就更清楚了,一边是脑袋铮明瓦亮穿着僧袍的僧人,一边则是雁九带着的自己家里的那帮人,真没想到,不仅雁九没有能进寺庙去找人,居然还让这些和尚,给撵到山门外面来了。 钱无病是一脸的怒气,而雁七则是一脸的羞惭,自己兄弟这办的什么事情啊,太不给人长脸了。 那边雁九一帮人还在和这些和尚带着嘴仗,估计这些和尚大概是寺庙里特意挑选出来的知客僧人,论起身手武艺可能和雁九等人没法比,但是论起嘴皮子之灵活,那就是雁九拍马也追不上的。两帮人的嘴仗,估计打了一会儿了,雁七这边的人,嘴里忍不住有污言秽语出来了,但是那帮和尚,却是性子极好,大有“有本事你就动手,不然的话,你就等着被我们说死”的样子! 雁九没法动手啊,这闹吵了一阵,这寺庙里留宿的香客中,有人就派人出来说了说。随便惊扰的,都是大理寺少卿的家眷,谁知道这寺庙里头还有没有更大的官眷,哪怕雁九现在已经急火上心,按照刀鞘的手都已经青筋乱蹦了,但是却仍然不敢发狠抽出刀来。 钱无病和他的两百锦衣卫,浩浩荡荡而来,动静不可谓不小,打着嘴仗的两帮人,都已经看见了,但是,两帮人之间的嘴仗,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和尚们大概是有恃无恐,而雁九是怕被钱无病责怪还是想表示自己已经在将功赎罪,那就不大清楚了。 “大人!”直到钱无病走到他的身侧,他实在是再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这才回过头来,一脸的激愤:“这帮和尚满嘴胡说八道,属下分明看见两位小姐..” “你给我闭嘴!”钱无病冷着脸喝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丢人显眼,滚到后面去!” 雁九张口结舌,想辩解什么,看到钱无病刀锋一样的眼色,终于什么也没说,垂头丧气的退到钱无病的身后! “这位施主,是这位雁施主的长官,那就好说话了,鄙寺每日上香的达官贵人不知道有多少,岂能有人走失本寺不知道的道理,兴许雁施主说的两位女施主,早已经回到了家中,而他们在这里不知道,也是有的!” 和尚还在哪里絮絮叨叨,不过,钱无病的眼光看着他,那一股厌恶的神色,那是掩饰都掩饰不住。 “让开!” “施主看来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本寺..施主你说什么?” “我说,让开!”钱无病的牙缝里冷冷的蹦出几个字,他的忍耐已经在这一路的奔波中消耗得干干净净了,实在没多少耐性和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和尚多扯废话。 “施主,佛门乃清静之地..!” “锦衣卫奉天子谕旨,搜捕反贼,若有阻拦者,与反贼同罪,抗拒者,格杀勿论!” 钱无病手按在刀鞘上,冷冷的看着眼前正准备长篇累牍的和尚,那架势,这和尚再说半句废话,他这刀就抽出来了。 那和尚果然是干过知客僧的,察言观色很有一套,一看钱无病这架势,知道眼前这主儿,似乎和刚刚和他扯皮的半天的那些人不同,这些人,大概真的敢来真的。谁说只有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和尚遇见眼前亏,那也是肯定不吃的。 他很是果断的闭上了自己的嘴,身子让开,然后有些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施主,嘴里干脆连阿弥陀佛都不念了。 钱无病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一拥而上,越过山门,朝着黑暗笼罩中的寺庙扑了过去。 “你的人认得两位小姐,分散开来给兄弟们带路!”雁七不失时机的指点了一下有些失魂落魄的兄弟,雁九这才“啊”反应过来,急忙招呼原来跟着自己的人和钱府的家人,朝着前面跑去。 两百号锦衣卫,按照小旗的编制,分成了一二十个小队,在黑暗的建筑群中,四面八方的蔓延开来,到处都有火把晃动,到处都有被惊醒了的喧哗声。 有的是和尚们在质问,但是,很快这质问就被一阵子闷哼和呻吟声代替,锦衣卫擅长打嘴仗的并不多,他们更习惯用自己手中的家伙说话。有的是香客们的尖叫,显然,这样的阵仗,让那些没多大见识的女眷香客受到了不少的惊吓,不过,这些锦衣卫刚刚招纳来,每日除了操练就是操练,大抵还没有学会骚扰女眷的本事,尖叫过后,大抵是看到这些当兵的并不乱来,很快这些女眷就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钱无病在雁七和慕四娘的护卫下,慢慢的走到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内,有很多的蒲团,这是给香客们参拜佛像用的,他走到最中间的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微微闭上了眼睛。 “放开,放开,你们敢拦着我?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夜里到这佛门净地来折腾,我当年随驾先帝到过这里,就是牟斌到这里,也得老老实实,给这里的大师几分面子,你们当自己是谁!” 门外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钱无病微微皱了皱眉头。 慕四娘轻盈的走了出去,片刻,又轻盈的走了回来,在钱无病耳边轻轻说道:“是鸿胪寺的一个官儿,好像是个主事!” “抓了!”钱无病冷冷的说道,此刻,他的心情糟糕透顶,这等如同苍蝇一般在耳边嗡嗡嗡的,他恨不得一巴掌打死才好:“带回去慢慢审!” 174.第174章佛寺密室 不管什么时候,总有这样不合时宜的家伙搞不清楚状况,这个连姓名钱无病都不知道的主事的闹嚷声,在钱无病下了命令后,戛然而止,或许还有拳脚打在身上的闷哼声,只不过,这声音怎么也传不到大雄宝殿上来了。 钱无病站了起来,适才被他压抑下去的无名之火,似乎被这么一闹,又慢慢的升腾起来了。这么大的动静,这庙里管事的方丈,监寺,居然一直到现在都能忍着不出来,这让他恼火之余,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巨大的荒诞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和尚到底是凭恃着什么东西,对于官府上门竟然由此“镇定自若”,这真是叫人不知道是说他们狂妄,还是说他们无知的好。 还好,庙里的和尚,可能是被锦衣卫们的骚扰实在感觉有些受不住了,就在钱无病准备去主动会会这些和尚的头头的时候,庙里的一个大和尚,终于在一群小和尚的拥簇下,神色惶惶的从后堂中走了出来。 “贫僧法舍,忝为本寺监寺,见过诸位檀越!” 僧人眼色看起来有些惊惶,但是,钱无病觉得这惊惶之色只怕有七分是装出来的,以这寺庙和皇室的渊源,在不知道情况的前提下,这种惊惶之色,当真是没有必要。 也就是钱无病,知道自己丝毫不用惧怕这所谓和“皇室渊源”,只要这大庆寿寺真的没有古怪,无论这顺天府哪一个衙门来,他们也不用如此作态,当然,如果这惊惶之色是真的,那这大庆寿寺里,恐怕还真有些不可见人之处,这就应该是传说中的‘做贼心虚’了。 “打搅佛门清净了,皇命在身,大师见谅!”钱无病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本寺的僧众,还是知道朝廷法度的!”这法舍大师脸有难色:“不过,本寺中除了留宿的香客,还有一些准备备考今年春闱的学子,檀越.檀越是否能够约束一下这些军兵!” “办完了我们的差事,我们自然会走,只要这些人老老实实的不给我找麻烦,我不会为难他们!”钱无病看了看他,口气淡然,却是一点商榷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这个,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本寺中绝对没有檀越要搜捕的朝廷钦犯什么的,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法舍大师得了这个承诺,心思略略安定了一下,不过,嘴里依然嘟嘟囔囔,未免与他这副得道高僧的形象有些不合。 大殿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雁九带着两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似乎有事情要给钱无病禀报,却是看到一殿的和尚,他犹豫了一下:“大人,我们发现点东西,你应该去看一看!” 钱无病看了看身边的法舍大师,这和尚也是一脸问个究竟的神情,不过,这个时候,钱无病可不会带着他去看看发现了什么,哪怕这里是他的地盘也一样。 “走!”钱无病一点头,带人就朝着外面走去,法舍和身后的几个和尚,就要跟来上去,不料雁九带来的两个人,却是拿着刀鞘,冷冷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诸位大师,还是在这大殿里稍候片刻吧!” “找到人了?”钱无病一走了出来,就急切的问雁九道。 “没有!”雁九摇摇头,简短的回答:“不过,两位小姐有可能到过那里,大人一看就知道了!” 的确是一看就知道了,转过几栋屋子,雁九领着钱无病来到一处精舍前,看着佛龛面前原本应该是蒲团的地方,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钱无病心里明白了,为什么雁九的人没他的命令也自作主张将那些和尚看在大殿里了。 密室,赫然是一间密室。密室这玩意出现在什么地方都算正常,但是,出现在一座号称普渡众生的佛寺里,这就有些诡异了,更别说,雁九还说两个女孩儿可能到过这里,钱无病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火把上的火光不停的跳动着,钱无病从站在这密室边上的一个锦衣卫手上拿过一个火把,朝着黑黝黝的洞口晃了一晃,除了搭在墙壁上的梯子,里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的不大清楚。 “下去看过了?”钱无病问道,雁九在一边肯定的点了点头。 钱无病二话不说,撩起袍子,顺着梯子就爬了下去,带到看清楚地面的时候,他噗通一声,跳落了下来。 后面再次传来声响,那是雁九也跟着跳了下来,两人的火把一下子,就将这小小的密室照得一览无遗。 钱无病四处打量着,除了墙上供奉着的佛像和一些香火,密室里就一张小小的床和几把椅子,简陋得一塌糊涂。 他的眼光落在了床上,被褥上有滚动过的痕迹,显然最近这床上还有人用过。雁九站在他的身后,递过来一个布条,淡绿色的。 “这是在床下找到的,凤儿小姐今天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裙子..” 钱无病的脸阴沉得好像要滴出水来:“这里是香客们的住处还是和尚们自己的住处?” “是和尚们自家用的!”雁九回答道。 “传我的令,将寺里所有的和尚,全部都给我撵出来,上到方丈主持,下到烧火挑水的沙弥,一个都不能少!都给我看押起来!” 钱无病的话,带着一股阴寒之气:“贼人一定在这些和尚之中,外人可没有闲功夫在这里造这么个地方!” 随着命令传了出去,在外面的锦衣卫,立刻就行动起来,这一次的动静,可比刚才就大的多了,几乎是屈指之间,四处就响起了锦衣卫们恶声恶气的叱喝声。 钱无病转过身来,准备上去,这里留下李凤儿的衣裳布条还是在床底下,显然是李凤儿趁着贼人不备丢下来的线索,只是此刻不知道她们被贼人挟持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再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义了。 “大人!”雁九凑了过来,朝着密室正中间供奉的佛像指了指:“这里供奉的可不是如来佛祖,观音大士……” 钱无病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佛龛上供奉的佛像,果然和寺庙里到处可见的佛像大不相同,看那模样,似乎是和观音大士一样的女菩萨,但是,手中却不是拿的杨柳瓶子。 佛像很陌生,看起来有些悲天悯人的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中,看起来也似乎变得有些幽暗诡异起来。不过,钱无病并不在意这密室里供奉的是什么,他微微冷笑了一下,哪怕贼人将九天神佛全部都供奉在这密室里,但是他们做出了掳掠自己亲人的举动,这九天神佛只怕也保佑不到他们了。 175.第175章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雁九站在梯子边,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钱无病皱着眉头,颇为不耐的看了他一眼。 “大人,这佛像属下是认得的!” “嗯?” “这上面供奉的无生老母!”雁九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说道。 “无生老母!”钱无病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扶着梯子准备往上爬去,陡然之间,迈向梯子的脚步,停了下来,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无生老母,你说这就是无生老母?”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了雁九一眼,转身回去,仔细打量着佛龛上的神像。 不错,佛像慈祥庄严、面带微笑,满头白发,身披霞帔,活像一个老妇人,更重要的是,佛像双手拿着的,是一个八卦,看到这个八卦,钱无病已经可以肯定,这佛像,就是那传说中的“无生老母”了。 钱无病当锦衣卫的日子不短了,对于这些供奉着奇奇怪怪的教派并不陌生,这样说吧,民间的任何不被朝廷认可的教派,实际上在朝廷的眼里,都是属于邪教,既然是教派,肯定就得召集教众传教什么的,这聚众一事,可是朝廷最不能容忍的。对于这些能够纠集民众,煽动民众的民间宗教,朝廷的态度一向是很坚决的。 那就是“重典!”不管是取缔,抓捕,还是禁绝,总之,但凡这类宗教,在大明的没有多少生存的土壤的。而执行这重典的,锦衣卫可是主力,甚至有一段时期,这种事情,被当作锦衣卫的头等大事来抓的。 在这种事情里,锦衣卫里最头疼的,还是白莲教那些“吃菜事菩萨”的那批家伙,以及从白莲教中衍生出来众多形形色色的小分支教派。这白莲教也是顽强的很,从大明开朝起,就一直不折不挠的在给官府添堵,甚至在永乐年,还差点掀起了大乱子,纠结民众作乱,祸乱了几个行省。打那时候起,对于这白莲教,朝廷的处置就只有一个字了——杀! 白莲教拜的是弥勒佛,这个众所周知,但是最近几年,一个神秘的教派渐渐的在白莲教中分离出来,在暗地里积蓄力量,和朝廷作对。 这一部分教众,可谓是白莲教里最死硬最骨干的分子,普通的教众,或许还有被蒙骗入教的可能,但是,这一部分教众,除了自愿入教的,甚至还有几代人代代相传的事情。锦衣卫上下都有一个共识,若是剿灭了这一批最死硬最危险的白莲教徒,白莲教至少二十年之内,恢复不了元气蹦跶不出什么新花样来了。 而这些人,就是拜这“无生老母”的!他们最臭名昭著的八字真言,就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而在这里发现无生老母的神像,意味着什么,这已经不用猜想了,钱无病甚至那么一瞬间,做出了最坏的设想:这些白莲教的反贼,是不是察觉出了李凤儿和皇帝之间的关系,这样才导致两女成了这些反贼的目标! 至于自己,钱无病可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值得这些反贼这么大张旗鼓的对付自己。 “所有香客也全部都赶出来,关押在偏殿里,这些人中,没准和这寺中的反贼有牵扯!”钱无病冷静了一下,迅速的理清自己的思绪:庙里的密室,显然不会是外人所挖,那么,这只能说明这庙里有人本身就是白莲教的反贼。 反贼就隐藏在这些庙里的和尚当中。但是无论是孙倩还是李凤儿,基本上抛头露面的时候极少,这隐身在此的反贼既然化身成了和尚,未必就知道她们两人的身份,更别说认识她们的相貌了,这势必有外人指点。也许,干脆就是扮作香客的反贼做下的这事情,这庙里不过是他们的一处歇脚点,借助在这里隐身的反贼隐藏这两个女孩和他们的行迹。 不管如何,和尚们中肯定有反贼,但是香客们,也未必全部都是清白的。 “大人,要不要属下去附近县衙调些人过来!”雁九看到钱无病沉默了半天,知道他掂清楚了此事的轻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京畿重地,这要捅出来,顺天府里面的那几位老爷,全部换一遍都有可能。这个时候,回京城召集人手显然已经来不及,只能就近调集附近县衙的衙役捕快什么的了。 庙里的和尚就有一两百人,加上香客们,三百人都打不住,而且,这其中身强力壮的居多,天知道他们有没有私藏的武器甲胄什么的,真是有人要作乱的话,这两百来锦衣卫还真的未必控制得住场面。 “悄悄派几个人,去附近的县衙调人!”钱无病想了想,一点都不敢托大:“香客和僧人们分开看管,对他们就说咱们在搜捕东厂的余孽,将他们集中在一起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剩下的人手,全力找两位小姐,既然天黑了人还在这庙里,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先把人找出来,没了这后顾之患,你看本官怎么整治这帮贼人!” 命令下的有些复杂,不过雁九只是点点头,二话不说的就窜了出去,在没有跟钱无病之前,他不知道处理过多少这样的事情,真正说起来应付这场面,他比钱无病娴熟多了,就算钱无病此刻语无伦次下的乱命,他也能顶着钱无病的名头将外面的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 文官治国,武将杀敌,论到这博取功勋富贵的途径,锦衣卫里还有什么比抓反贼更来的快的了,雁九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和几个锦衣卫的头头们一说,众人们的干劲,几乎是肉眼可见,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大人,不必多担忧的,只要两位小姐还在这庙里,咱们一定能找到的,我问过雁九,天黑了他们就一直堵在山门那里,这上下山就一条路,总不会贼人们插着翅膀将两位小姐带走了吧!” 雁七安慰着钱无病,这种事情里,只要那些白莲教的反贼没脑子犯浑,两位姑娘肯定不会受什么伤害的,要不然,这些反贼掳掠她们可就没什么意义了,人家未必是就为了杀人泄愤的,他们的目的肯定不止于此。 钱无病心不在焉的嗯嗯了几声,见到钱无病这样子,雁七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钱无病在这边等得着急,被看押起来的僧人和香客们,更是着急。 僧人们还好,出家人在这种事情上,比起普通百姓还是略略强一些,毕竟佛门里还有“戒嗔”一说,但是香客们就不行了。 僧人们被看押在大雄宝殿,泱泱一殿人,除了低低的诵经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但是,在关押香客们的偏殿,此刻却是如同菜市场一般。 香客们成分复杂,有官员,也有普通百姓,有借宿寺庙的赶考学子,也有大字不识的贩夫走卒,虽然在锦衣卫的说明下,没有了大声鼓噪不满的声音,但是,彼此之间的议论还是少不了的。 在偏殿的一角,大理寺少卿楼卷云和他的家眷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他快到不惑之年了,膝下却却是没有子嗣,陪着妻子特意来这里烧香许愿,留宿庙中,没想到却遇见了这样一档子事情,虽然事情和他无关,但总归是有些闹心不是。 他轻轻的捏了捏自己妻子的手,看着妻子有些惊惧的眼色,微微笑了笑,安慰着她:“不用担心,外面的官兵,大概也快肃清完了,马上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可是.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外面还在折腾!”他的妻子罗氏,微微的朝这丈夫这边靠了靠:“这些官兵这么晚了杀气腾腾的到这佛门净地,不会真的有贼人混进来了吧!” “不要听这些闲人瞎扯!”楼卷云微微摆摆头:“他们是锦衣卫,不是普通的官兵,奉着天子旨意而来,一般的小蟊贼,他们可看不上眼睛,咱们静静的听他们安排就是了,你看,他们除了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也没有委屈咱们不是!” “可裘主事的娘子,一直哭到现在,说裘主事去找这些当兵的理论,就一直没有回来,她去问,也没问出个结果来,看她那么可怜的样子,相公,要不你帮她去问一问吧,领兵的军将,别人的面子不给,相公的面子难道也不给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罗氏脸上微微有些自豪,虽然她和自己相公是微服在这庙里来烧香许愿,但是,他相信只要相公愿意,那些领兵的军将就算再骄横,也不会不给自己相公面子,就是顺天府尹见到自家相公,不也是客客气气的吗,何况这些小小军兵们。 “老爷,要不老奴去替夫人问问?”身边的家人也凑了过来,有些讨好的说道。宰相门房七品官,这大理寺少卿家的管家,好歹也算个九品吧,被这些粗暴的军兵赶到这里来,自家老爷脾气好能忍,他可有些不能忍了。 “多嘴,你比东厂的番子还厉害么?”楼卷云没好气的瞪了自己的管家一眼:“这是锦衣卫,不是哪个县衙随便来的阿猫阿狗,人家要是真是在这里搜捕东厂的余孽,你这上去,算是送脸上门给人打吗?” 管家讷讷的退了下去,他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到自家老爷都有些发怵这些人,自然不再再提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去招惹这事情就不来找你的,楼卷云已经打定主意,以一个普通的香客的身份配合锦衣卫的抓捕了,可偏生,这事情他还是躲不过去。 一个明显是军官的锦衣卫,走进偏殿的大门,对着人群大声喊道:“那一位是大理寺的楼大人,我们大人有请!” 176.第176章鱼目混珠术有专攻 昂首挺胸走出大殿,被带到后面的一间禅房里,楼卷云终于看到了惊扰了自己一晚上了的正主儿。 “南镇抚司钱无病,见过楼大人!”那眉头紧锁的青年锦衣卫,听的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来,微微拱了拱手。“适才不知道楼大人也在寺中,儿郎们有些冲撞大人了!” 态度有些轻慢,但是,楼卷云却是微微吐了一口气,是南镇抚司的人啊,那就好说话了,若是北镇抚司的那些锦衣卫,还真恐怕夹七夹八弄不清楚,一点帐都不买他的。 大理寺是大明掌刑狱案件审理的衙门,与刑部、都察院并称为“三法司”,但是自从锦衣卫替天子侦缉不法事,并掌管诏狱以来,这大理寺和锦衣卫之间,难免因为某些案件的重合要打些交道,甚至锦衣卫和大理寺共同审理一个案子的时候都有,这和大理寺打交道的锦衣卫,往往就是南镇抚司的。 换句话说,南镇抚司的锦衣卫,那是相当熟络的,说这两个衙门的官员,算是半个同僚也不为过,与之相反,没多少交集的北镇抚司,大理寺看他们和看别的衙门没两样。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自己人,为朝廷办差,说什么冲撞不冲撞的,我也没亮明自己的身份不是!”楼卷云笑呵呵的说道,一点芥蒂都没有的样子。 “这要搜捕的人犯,抓到了?”他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人家将他请来,肯定不算光是为了不疼不痒的表示一点歉意,钱无病他听说过,那是新上任的南镇抚司镇抚。 论起品衔来,人家真不比他低多少,而论起实权来,却是甩他两条街都不止了。虽然往粗俗了说,大家勉强都可以算是一个牢头,可他这个大理寺少卿不过是大一点的监牢的牢头罢了,而且这监牢里,他说话还未必管用,而钱无病管的这个监牢小虽然小点,可那是诏狱,只听皇命的。比他的牢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多,更别说人家是实打实的堂官,在这诏狱里,可是一言而决的。 所以,他的态度非常的好,语气亲热得如同多年未见的同窗一般。 钱无病摇摇头:“实不相瞒,请楼大人来,钱某是有些私心的,不过,如果以楼大人的眼光来看,这也不失为一场大功!” “无妨,无妨,钱大人直说就是,有用着楼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楼某虽然一介书生,但是这惩治宵小倒是一直也是不遗余力的!” “宵小?”钱无病嘿嘿笑了一声,“只怕不是宵小二字可以形容的了,楼大人,你可知道我搜捕的是何等人犯吗?” 楼卷云沉吟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难道说,你们搜捕的,不是东厂的余孽?” 钱无病没有回答听到话,他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桌子,桌子上,一尊小小的佛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尊佛像楼大人也许认识,也许不认识,不过这不打紧,不认识的话,钱某来告诉你,佛像叫无生老母,楼大人有点印象了没有?还没有,那我再提醒提醒,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这八个字,楼大人可曾听说过..? “白莲教!”楼卷云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作为掌刑狱案件审理的衙门官员,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想到传说当中白莲教徒的凶狠亡命,不择手段,以及那些和白莲教沾上边的官员富商们家破人亡的例子,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佛像是在这寺中的一间密室找到的,这其中意味如何,想必不用我再说了!”钱无病悠悠说了一句,便紧紧的闭上了嘴。论起格斗厮杀,他自问自己的身手不算很差,但是若是轮到这审案子查案子,他可真的和他手下的这些新丁没多大的差距了,和大理寺这靠审案子查案子吃饭的官员,更是没法比。 所以,当昏迷着李凤儿和孙倩两人在远离寺庙的一处柴房里被找到之后,他就知道,指望这两个女孩认出贼人来只怕是行不通了。慕四娘仔细查看过,这两个女孩应该是被人下了“七日醉”之类的迷药,大碍虽然没有大碍,但是,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只得等十几个时辰之后他们自然醒来了,或许回城之后找到郎中有办法,但是在这寺庙当中,可是没人敢在不知道药性的情况下,强行将他们催醒。 两个女孩找到了,钱无病心中的担忧去了大半,女孩们显然是在锦衣卫进寺庙之后,被贼人们临时搬运到这个偏僻的地方的,想来贼人们还存着侥幸的心理。一想到这个,钱无病心中的怒火就翻滚不止,今天若是不将那白莲教的反贼找出来,别说他出了不这口气,就算是皇帝,也未必肯轻饶过他。 贼人们混在僧人或者香客当中,钱无病没有火眼金睛,自然找他们不出来,而唯一见过贼人相貌的两个女孩,此刻又昏迷不醒,这个时候,钱无病突然被雁九提醒,这寺里还有大理寺的一位少卿在。 官至大理寺少卿,这前途不说是无量,但是,至少就这么兢兢业业按部就班下去,到告老还乡的时候,混个三品的品轶那是没问题的,这样的身份,若不是天生就是反贼,那么断然不会和白莲教有什么牵扯纠葛的。 所以,这位大理寺少卿的嫌疑,是钱无病第一个排除的,没准这位少卿手里,就审理过不少白莲教的案子呢! 既然没有了嫌疑,那么这位大理寺少卿,就是帮着他将这混迹在人群中的反贼造出来的最好的帮手了,所以,钱无病毫不犹豫的将他请了过来,就是为了借助他的学识和经验,尽快的让他抓住这些反贼。 眼下的情况还在控制之中,但是,他可并不保证,当朱厚照得到事情的报告之后,会做怎么样的反应。也许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将所有的人等全部抓回去细细审,虽然皇帝只是荒诞了一些并不是一个暴君,但是,热恋中的少年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当然,也许皇帝还会责怪他的无能,在皇帝重新派人来处理这事情之后,自己这个无能的印象,怕是在皇帝心中短时间很难扭转了,这对于钱无病来说,可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我能做些什么?”半响的寂静之后,楼卷云终于开口来,无论他愿意不愿意,他不得出承认,这件事情,他已经卷了进来。 “抓人杀人这个咱们锦衣卫在行,其他的,未免就稍微差那么一点点了,楼大人想必也审过不少案子,将混迹于人群中的白莲教反贼揪出来,一定不是什么难事情!” 钱无病静静的看着楼卷云:“这个,就有劳楼大人了!” 177.第177章同样事情同样反应 大晚上的,一队锦衣卫火急火燎的出城去,这样的动静,在京师绝对算不得小,市井百姓不关心这些,自然更会关心这些锦衣卫干什么去,但是,前些日子锦衣卫和东厂之间掀起的风浪,还没有平静下去,但凡已经脱离了普通百姓的范畴,又有资格有能力关注这个事情的,在钱无病等人出城没多长时间,几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消息可大可小,有人喜闻乐见的等着看东厂的倒霉,以这些锦衣卫的架势,指不定又是东厂的哪个谁,又被他们拿住了把柄呢;也有人忧心忡忡,锦衣卫这般肆意张扬,那还是很多年的事情,难道说,这厂卫之争,如今真的已经全部明朗了么,锦衣卫这只被压住了二十年的恶犬,又要被皇帝放出来了吗? 牟斌是半明白半糊涂的一个,实际上,在豹房的外面,他见到钱无病的时候,除了微微有些疑惑,心中还是有些愤怒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钱无病应该都是他的属下,有事情他这个顶头上司不知道,却被自己属下直接捅到皇帝面前,从某一方面看来,自己的这个属下,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钱无病窜起来的时候,牟斌是想将他当作自己的一杆枪,磨得光光亮亮了来对付咄咄逼人的东厂的,事实上,这杆枪也没令他失望,大大小小和东厂的冲突中,钱无病已经证明了自己作为一杆好枪的价值,但是,再好的枪,不再自己的掌握中,那又有何用。 纪纲的前车之鉴,牟斌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的,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就将昔日的同僚上司悉数视为路人,这样的白眼狼,他可不想养第二只。 锦衣卫只有一个指挥使,陛下要用锦衣卫的时候,第一个应该知道的是自己,而不应该是自己手下的某个镇抚或者千户,他默默的想着。 带着这样的情绪,他在豹房等候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皇帝传来了旨意,不见了他了。听到这个消息,他除了有些愕然,剩下的就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几分愤懑了。 回到自己的府里,他第一个事情,就是派人去打听钱无病的动向,他想知道什么事情皇帝不让他这个指挥使知道而却让他的属下去办的。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钱无病着急了南镇抚司的两百余人,带着陛下的旨意出城去了。 “西城千户所的人手,他一个都没带?”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有些默认了,他甚至怀疑,钱无病是不是打算一心一意的将南镇抚司经营城头的小王国,但是天地良心,他真没有插手南镇抚司的具体事物的心思啊,若不是最近抓不了不少东厂的人,这南镇抚司有具体事务可以处理吗? 消息只是到钱无病出城的那一刻为止,这个时候,哪怕是锦衣卫,没有皇命,这城门也是叫不开的了,就连像那个向钱无病报信的府军前卫的士卒用吊篮在城头上吊上吊下的待遇,锦衣卫的人也享受不到。 “天亮了在派些人出去看看!看看他在哪里做什么?”牟斌有些疲倦的挥挥手,吩咐着自己的手下:“那么多人的去向,总归是打听得到的!” 实际上,天亮的时候,根本不用北镇抚司的人出城,钱无病的手下就已经先进城了,他们已经等候城门开等了好一阵子了,这个时候,钱无病派来的人不去南镇抚司而是求见牟斌,答案显而易见:要人! “京郊大庆寿寺发现白莲教的妖人?”牟斌的瞌睡几乎是瞬间就被这个消息给赶走了:“钱镇抚抓到妖人没有,兄弟们有没有折损?” “只是确定那寺庙里有白莲教的妖人!”回报的锦衣卫恭恭敬敬的回答:“镇抚大人带着兄弟们将庙里所有的僧人和留宿的香客,全部暂时羁押起来,大理寺的楼大人,正在协助镇抚大人一一甄别,大人怕妖人走脱或者是有同党接应,临时从附近县衙调集了一些人手,将寺庙围住,只是这些人只怕不堪重用,镇抚大人特意派属下前来禀报指挥使大人,请大人派员前往指挥定夺。 “现在还在甄别?”牟斌匆匆站了起来,似乎对于昨日钱无病越过自己直接请旨的事情,也有了那么一点点感悟,京郊出现邪教妖人,说是锦衣卫的实职亦可,但是,一旦剿灭这些邪教妖人,说是锦衣卫的泼天大功当然也可以。毫无疑问,失职的是自己,而揽到这破天大功的,却是钱无病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钱无病小小年纪,胎毛都还没褪干净,居然有这样的心计。一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 “是!”下面的锦衣卫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那还等什么,本官亲自去,来人啊,拿着本官的手令,马上去调集人手!”他大声下着命令,不管如何,他此刻一定要赶着去,要不然,他黑锅是背定了,功劳却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等等..他陡然反应过来!钱无病真的是欠缺人手吗,实在是欠缺人手,他西城千户所调集几百人出去也是可以的,而他特意遣人来请示自己,莫非他是有意要给我分润些功劳,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似乎他也没那么可恶。 同一时刻,在豹房里等候了大半宿消息的朱厚照,也接到了钱无病想消息。这送消息的,却是朱厚照曾经见过的雁七,钱无病很清楚朱厚照关心的是什么,所以,雁七的得到皇帝的接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托皇上洪福,凤小姐安然无恙!” 朱厚照闻言长长的松了口气,足足过了半响,人才好像缓过劲来一样的问道:“你家大人呢,是不是带着凤儿回府去了?” 待到听到雁七的回答,钱无病此刻还在那大庆寿寺里,追查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而李凤儿因为贼人的药物还在昏睡不醒的时候,朱厚照那本来因为熬夜带来的死死倦意,登时不翼而飞。 “那还等什么,传太医传太医,叫太医院派最好的太医过来,随朕一起出大庆寿寺!” 能让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和一个皇帝,在听到这事情后居然是说出相同的一句话,不得不说,导演这一切的钱无病本人,确实前无古人了,不过,雁七好像早就知道朱厚照的反应了一般,在地下砰砰的磕着头,一边死谏着:“陛下,陛下,这次掳掠两位小姐的,镇抚大人已经确认,是白莲教的妖人,而镇抚大人认为,这事情并不仅仅是冲着两位小姐来的,白莲教的妖人一向诡计多端,图谋极大,若是他们的目标是陛下,陛下这可就是自蹈险地,万万不可啊!” 张永在一侧也是同样的话语(不要问为什么又是张永,只要和李凤儿沾边的事情,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必定不会有其他的大太监),虽然朱厚照对几个跳梁小丑一般的邪教妖人不屑一顾,但是,无论是钱无病还是张永,都是死命的反对他亲自去,他就有些踌躇了。 “你确定凤儿没事?”他兀自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只是中了迷药,就是没有解药,也不过是昏睡一两天,决计无大碍的!”雁七一般磕头一边说道。 “好,暂且朕就信了你!”朱厚照摆摆手:“不过,太医还是要派的,张永,你带太医去,顺便告诉钱无病,朕不管是白莲教也好,红莲教越好,这些妖人图谋不轨,绑架官眷,砍一次脑袋都是便宜了他们,叫他放手去查,去抓,还有,京师里也有这些妖人了么,你西厂给朕排查一下,这些人抓一抓,关一关,顽固不化的杀一批,朗朗乾坤,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小丑群魔乱舞了!” “遵旨,老奴这就去办!” 太阳,刚刚从高大的城墙上冒出一点点脑袋来,懵懂了一夜的百姓们,也刚刚起床,开始一天的生计,他们赫然发现,往日这个时候,平静无比的街面上,不时有一队官差提刀拿枪的从大街上跑过,朝着城外而去。而城里,更多的官差,不知道从什么衙门里冒了出来,开始在城里到处乱窜。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老百姓是最能联想的,有人猜测,或许这些官兵是去查抄某些大官的宅子田产的,有的说,一大早这么多官兵出现,肯定是昨天夜里,哪里闹了盗贼,鉴于京城里不大可能出现大股的盗贼,那肯定是在京郊各县了。总之,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直到一排排捆着绑着的和尚道士或者大家认识的平日里几个走火入魔信什么教的人,被官差们押着从加上走过,他们才“哦”的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 那些游方道士,挂单和尚是最倒霉的,刚刚一冒头,就被凶神恶煞的官差铁链子套了去,而往日在市井间,还多少有几个信徒的莫名其妙的小教派,他们的聚会之地,更是还没有开门,就被一群如虎似狼的官差一脚把门踢开,将屋子里的人不管老幼一股脑儿的都捆了去,更别说那些外地来的番邦僧人之类的,一时之间,除了那些正经吃斋念佛的寺庙道观,似乎所有出家人都成了官府打压抓捕的对象。 西厂,自从从成化年间消失匿迹后,终于再一次在大明的京师,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178.第178章静等水落石出 大庆寿寺里的甄别,难度要比钱无病想象得大一点。楼卷云不断的叫人进去问话,查看衣物鞋底之类的,他实在是不明白,既然事情交给了楼卷云,他很明智的不再插手,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楼卷云的身边,当着吓唬人的道具。 牟斌和张永几乎是同时到达这里的,两人都带来不少人手,这半夜里临时从附近县衙调集的那些差役们,终于算是解脱了,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知道的,就是要把守寺庙外的各处,不让有一人下山。锦衣卫和西厂的人一到,他们就被遣散回去了。 锦衣卫和西厂的人,迅速的接替了他们的位置,不仅仅如此,就连各处可能寺庙中人潜逃或者外人接应的可能的路径,都彻底的给断绝了,西厂的人最绝,就连后山那只有猴子才能攀得下去的峭壁,他们都派几个人过去看着,其他可能的地方,那就更不用说了。 大庆寿寺虽然大,但是也经不住几千双眼睛这么看着啊,更别说眼下天色已经打量,到处都是把守的,游走的官兵,别说是人,就是一只兔子,只怕从草丛里一蹦达出来,就要被人发现了。 如果说白莲教的人真的藏在庙里的人群中的话,那么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逃离的机会,从锦衣卫和西厂的人到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飞走了。 至于想混在人群中蒙混过关?嘿嘿,知道张永见到钱无病的面了第一句说的什么吗? “用得着这么麻烦吗?等两位姑娘醒了亲自指认就是,这些人,要么全部带回去细细拷问,要么全部拘押在这里,谁都不许走!” 听听这口气,将一座有着千年的历史而且和皇家有着不浅的渊源的庙里的僧人,不分青红皂白全部都抓住,这霸气也就只有他这种手握权柄的天子内侍说的出来了,哪怕是牟斌,他敢这样做的话,只怕明天一早,这弹劾的折子就跟下雪一样了。 正在殚精竭力甄别人犯的楼少卿,听的这话,差点一头栽在地上,要是这事情还能这么办,他辛苦大半夜,这是为了哪遭来着。 “这位是..”他认得牟斌,却是不认得张永,不由得轻声问身边的钱无病道。 “这是御马监的张公公!”钱无病笑着说道。 “不,应该说是西厂的张提督,无病你没看见外面,张提督带来的,可不算御马监的兵马,而是西厂的儿郎!”牟斌含笑补充道,言谈间,几乎不动声色的却是将这庙里的人,划归了两个阵营。 一个自然是锦衣卫,另外一个,那自然是西厂了。至于这位大理寺的少卿大人,只怕在牟斌眼里,此刻也算是嫌疑人之一吧,那就不用说了。 张永看了牟斌一眼,眼中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对于这种勾心斗角,他虽然不是特别擅长,但是也不陌生,不会勾心斗角的宦官,有怎么可能从无数宦官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名声大噪的“东宫八虎”,牟斌的这点小心机,还真的瞒不过他。 你也就是瞎担心!他心里微微鄙夷了一下对方,啥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头掺合,这事情,别说是你牟斌,就算是我张永,也是说了不算了,到底如何处置,那还得看钱无病的,谁叫人家爹娘给他生了个好妹子呢? “全拿回去,怕是有些不妥!”钱无病拒绝了张永的建议,昨天夜里,楼卷云已经从香客中甄别出来了几十人,这些人钱无病不清楚楼卷云是如何甄别的,但是,他也相信对方的判断,毕竟这甄别的过程中,他就一直坐在楼卷云的身边不是。 楼卷云的看法很简单,香客当中混杂白莲教徒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密室是在庙里的精舍的地下,挖掘密室非一日之功,只有长期住在寺中才有这个可能挖出这密室,相对于这些香客来说,僧人们的嫌疑是最大的。 更何况香客中男女老幼都有,光是从年纪就很容易分辨出来,总不成一个十来岁的黄口小儿或者七老八十的耄耋老翁也会是白莲反贼吧!钱无病心里还是有着良善之心的,这“株连”下去,他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更别说白莲反贼,这罪名可就大的紧了。 然后除掉那些有根底可查的,有家业亲眷在的,剩下的香客中,有着嫌疑的人就不是很多了。 “楼大人的眼光我还是信的,这些人中,被楼大人甄别出来的,让他们找人作保,留下住处的地址,就不用带回去了,只不过,这僧人,可就有些不大好处理了!” 钱无病有些苦恼,阖寺的僧人全部抓走,这也太未免骇人听闻了一些,但是,贼人很可能就是在这些僧人当中,若是不将他们带走,这要甄别到什么时候去。 “那就将他们看押到两位姑娘醒来为止!”张永有些语重心长的提醒钱无病道:“钱镇抚,陛下龙颜震怒,这可不是心软的时候,为了妥当起见,我看这些人,咱们先看押好,一个都不要放走的妙!” 钱无病悚然,是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楼卷云看走眼了呢,自己将人稀里糊涂放走了,那承受皇帝的怒火的,只怕就是自己了。 “陛下令我带来了太医院最好的两位太医,咱们也不用在这里讨论这事情了,我想,不用片刻,就是水落石出的时候,此刻想这些,白白浪费脑筋,我看,大伙就先等等吧!” 有了张永这句话,众人顿时哦了一声,楼卷云是不明觉厉,既然这位张公公这么有把握,那就估计一定没错了,而牟斌也是一头雾水,他还不知道这事情的发生的缘由呢,看这样子,张永是知道一些隐情的,好在他城府还是有的,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不要紧,回头问问钱无病就是了,这个时候,就算不知道也要装作知道的样子,没看见钱无病也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吗? 179.第179章道行不够要倒霉的 要不说民间的神医,都进了太医院了呢?张永带来的两位太医,果然本事了得,屋子中几人一盏热茶还没有喝完,慕四娘就从门外飘了进来,告诉钱无病两个女孩醒过来了的消息。 “我问过她们两个了!”慕四娘面无表情的站在钱无病身边,嘴唇微动:“两位小姐都是瞬间就被迷晕了过去的,根本没看到贼人的相貌,倒是倩小姐练过武艺,多支持了那么一会,依稀看到了贼人的轮廓!” “是和尚?”钱无病反问道,轮廓就够了,就是看到个轮廓,起码光脑袋和有头发的,应该看的出来。 慕四娘微微摇摇头,钱无病站了起来:“他们两个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吧!” “稍稍休息休息,活活气血之后,应该没什么大碍!”慕四娘回答道“那好,等到倩儿休息一会后,带她过来,咱们去抓贼人!”钱无病眼中洋溢着兴奋,折腾了一夜,这总归要结束了,这孙子当真害人不浅。待到倩丫头认出人来了,二话不说,先揍他一个半身不遂再说。 这两人在一旁说着话,屋子里三人都安静的听着他们,等到慕四娘离开,牟斌站了起来,他好像听出了点什么。 “能指认那些白莲教的反贼了?” “回大人,是的,舍妹中了这些反贼妖人的暗算,属下令人带他来指认一下,虽然未必完全准确,但是总比咱们耽误时间瞎猜测的请,再说了,反贼们做贼心虚,没准会露出什么蛛丝马迹..”钱无病笑了起来,“那他可就算是落在咱们手上了!” 张永随着慕四娘出去了,他关心的可不是这个,既然李凤儿醒了过来,那他当然是要第一时间去看看的,至于这白莲教的反贼如何抓,抓不抓得到,那可是钱无病的事情,远远不及这件事情重要了。 …… 孙倩到现在脑子里有有些昏昏沉沉的,刚刚四娘来问她事情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竟然从昨天下午一直昏睡到现在,除了昏昏沉沉的,她感觉手脚也软绵绵的,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 自己竟然被人迷晕了!真是难以置信。 她看看身边的李凤儿,从床上走了下来,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不走走的话,会越躺越软。 无病的护卫在这里,想必无病也在这里了,不知道怎么会回事,一想到这个,她心里陡然觉得,似乎自己身上出了这事,也不是那么坏了,甚至,好像还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吱呀一声拉开门,站在门廊上的两个钱府的下人,回头一看,立刻躬身见礼,一脸的羞惭模样。 “少爷人呢?”孙倩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口问道。 早上的空气,有些清冷,但是,伴随着这清冷的,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少爷在那边偏殿里甄别贼人!”那家人低头回答一句,接着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是那贼人被少爷找到了,就是拼着被少爷责骂,我也要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居然敢对小姐无礼,简直是胆大包天!” 孙倩不置可否的挥挥手,有无病的锦衣卫在,轮得到你们这些家伙在这里发狠么?虽然昨天进寺烧香,这些下人是她叫他们不要像个尾巴一样的跟在她身后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却有些恨这些家伙无用了。要不是无病,不,肯定是无病,见到自己那么晚没回去,这才火急火燎的寻了他,指望这几个没用大家伙,自己就算被人拐卖了也不知道。 迎面走来那个明明着长着一张小女孩的脸却板着脸装作一脸严肃的的女护卫,孙倩微微笑了起来,被无病大晚上的拖着来这郊外,四娘这个丫头,心里怕是也不痛快吧!自己看在她是无病近卫的身份,对她一直都算不错,可这丫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自己熟络不起来。 “大人请倩小姐过去帮忙指认贼人!”慕四娘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孙倩看习惯了她这样,也不在意,随着她就往前面走去。 偏殿里,几个大男人已经等得有些心急了,见到他们两人进来,钱无病和牟斌都急不可耐的低声询问起孙倩来。 “不是僧人,我看得很清楚!”孙倩面对钱无病和牟斌的询问,仔细想了一下,很是确定的说道:“至少,我晕过去之前看到的贼人是有头发的,这个我敢肯定!” 钱无病和牟斌对望了一眼,齐齐说道:“香客!” “不,不是香客,应该是那些借住在寺中准备赶考的读书人!”就在钱无病和牟斌说出香客二字后,在一边已经很久没有存在感的楼卷云马上推翻了他们两人的结论:“密室不是在这里住个三两天的香客可以挖得出来的,我们先前忽略了这些在这里借住的士子了,他们在这里流连数月,除了庙里的僧人,他们也完全有这个机会!” “能认出人来吗?”钱无病看着孙倩,有些关切的问道:“你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孙倩摇摇头,继而又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只看到个大概,贼人的面目有些模糊,我不大确定能不能认出来!” 其实,就算感觉身子还软绵绵的,有了钱无病这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切的话语,她也觉得似乎不是那么浑身无力了。 “不用担心,这位姑娘根本不用指认出人来,只要这位姑娘在那些有嫌疑的士子面前露下面,然后心里有鬼的那人,自然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而不知道这事情的缘由的人,自然不明白这姑娘出现的原因,这个时候,就算从神色中咱们看不出端倪来,将这十几二十个士子带回去慢慢审,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楼卷云很是自傲的说道,他擅长分辨人犯的表情,其实,这个事,他觉得自己有八成把握,只是怕把话说得太满了,这才加上最后一句,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他大理寺也算出力了,看锦衣卫和西厂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两个衙门的大头头都来了,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事情不是那么的简单了。 先前半夜甄别人犯的苦劳打底,然后最后一锤定音的功劳作为结束,不管这案子多大,大理寺以及他个人的的业绩,那是铁铁的没的跑了的。 事情比他们想象当中的要简单的多,甚至楼卷云那引以为傲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根本就没派上用场,被带了出来的二十多个读书人,其中一人远远看到站立在偏殿门口的孙倩的时候,根本想都没想,趁着身边的锦衣卫不注意,扯腿就朝着大殿那边跑去。 钱无病笑了,牟斌也笑了,贼人道行不够啊,一看自己的苦主出现,行迹有败露的可能,毫不犹豫的撒腿就跑,这满山几千人,他能跑到哪里去。 锦衣卫们大呼小叫的追了过去,钱无病只觉得脖子后面风声一响,一直没出声的慕四娘已经飘了出去,几个眨眼间,就已经越过了那几个追赶的锦衣卫。眼前那穿着儒裳的贼人,眼看就要跑进大殿旁的回廊,只见到慕四娘手中黑光一闪,那贼人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了回廊前的台阶上,在他身后追赶的锦衣卫,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那贼人还没爬起来,脖子上已经架了四五把明晃晃的绣春刀了。 “带他们回偏殿休息休息!这人带进来!”钱无病指着瞠目结舌的读书人们,吩咐着自己的手下。这些读书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和他们朝夕相伴这么多日的学友,竟然就是这些大张旗鼓折腾了一宿的贼人。 “大人!”发完命令,钱无病似乎才醒悟过来,自己身边,还有一位顶头上司在:“这人犯,就由大人来审吧,不过,剩下的人中,有没有他的同党,还说不一定,这写人暂时还是不能放的,贼人丢车保帅的事情,我最近在咱们衙门的卷宗里看过不少,这个不得不防!” “嗯,你做的不错,心思还算缜密!”牟斌点点头,有他这个主官在,这审犯人,当然轮不到钱无病这个属下。 “牟大人,这人犯,还是交给钱镇抚审理的比较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张永突然开口道:“你我二人在一旁旁听就好!” 牟斌一愣,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扭过头去,看着张永。 张永叹了口气,要不是皇帝亲自下的口谕,这事情交给钱无病办,他还真不想出这个声,可是要是这案子牟斌接过去了,那就没钱无病什么事情了,牟斌随便一审贼人,这皇帝的那点事情,不就再怎么也遮掩不住了吗? 这皇帝和李凤儿的事情,皇帝一天不想挑明,他这个做奴才的,就得给皇帝尽心尽力的遮掩着,哪怕现在这种情形,不管这牟斌会不会记恨钱无病,他都不得不开口了。 见到牟斌看着自己,他无可奈何的竖起食指,轻轻的朝着天上指了指,再次强调了一下:“牟大人,咱们旁听就好,这等劳心劳力的事情,就让年轻人去做吧!” 180.第180章回城了 令牟斌有些郁闷的是,钱无病审犯人,或者他还有旁听的可能,但是,若是钱无病的手下审犯人,他堂堂的一个指挥使还在一旁凑热闹,那就未免太丢份了。 术业有专攻,钱无病手下有这样的专业人才,好吧,基本上,锦衣卫的这种刑讯拷问的专业人才,大都在南镇抚司,撬开犯人的嘴巴,对他们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唯一要计较的,就是这撬开嘴巴的时间的长短问题而已。 娄百户,也就是那个钱无病手下那个“肺痨百户!”正是此中好手,钱无病将犯人交给他的时候,他那笑眯眯的眼神,好像是钱无病把一个脱光了的小姑娘送到他的面前一样,二话不说,提了人就走,那个道行不够的倒霉家伙,估计在这几个朝廷大官的面前还想硬气一下或者大骂几句,刚刚张开嘴,就被娄百户咔嚓一声错开了下巴,一路哼哼唧唧的带到后面去了。 牟斌见到钱无病和张永都没有动弹,这准备迈出去的脚步也收了回来,这个时候,喝着清茶翘着二郎腿等着属下们将结果送上来才是整理,他暗自叹了口气,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患得患失的,倒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一个时辰之后,一脸满足的娄百户,从后面走了出来,端端正正的向等着消息的几位上官汇报道:“问清楚了,贼人在寺庙中没有同党,按照他们的计划,同党应该是在山下接应,趁着夜色将人送下山去,大人带着兄弟们来的太快,贼人们才没有得逞,不过,想必那接应的贼人见势不妙,已经跑了!” 钱无病微微松了口气,“这口供可信得过?” 娄百户微微一笑:“照属下经验看来,这话里头,只怕九成可信!” 张永站了起来,微微一拱手:“既然如此,杂家就不在这里碍眼了,耽误了你们办案杂家可没这个胆子,这城里头还有差事,牟大人,钱大人,咱们回头再见!” 张永这一走,牟斌陡然感觉轻松了许多,看到在哪里微微沉吟的钱无病,他哈哈一笑,拍了怕钱无病的肩膀:“无病,这事情这办的好,这案子该怎么查,你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告诉本官!” 钱无病点点头,牟斌已经迫不及待的追了出去,朝着前面张永的背影唤道:“张公公留步,留步!” “人先带回去,慢慢审,别弄死了!”钱无病微微摇摇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着娄百户说道:“留点人手在这里看着,庙里的僧人,暂时放了,但是,不许下山。密室里的东西都带走,那些和这贼人熟识的读书人,都要查清楚来龙去脉,其他的人,收队吧!” 娄百户应声而去,钱无病回头看看一直没出声的楼卷云:“这次辛苦楼大人了,这案子只怕没这么简单,日后怕是还有借重楼大人的时候,楼大人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客气客气,这也算是大理寺的分内之事,若是有需要,钱大人派人来大理寺知会一声就可以了!” 漫山遍野的兵丁,哗啦啦的来,然后又哗啦啦的走,只留下一殿仍然不知所云的僧人们,而香客们被拘役了半夜,此刻一脱困,哪里还想再留在寺中片刻,这朝廷的军兵前脚下山,他们后脚就呼啦啦的散去了,喧闹了一阵的大庆寿寺,终于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带着李凤儿和孙倩二人回到自己府,钱无病瘫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了,虽然这才过去一夜半天,可感觉比跑了个六百里加急还要累,跑六百里加急的话,那也不过是身子疲乏,但是,这一夜半天,不仅仅身子累,心也累啊,这担惊受怕的滋味,谁受得了。 打发了两女去休息,钱无病再也支持不住了,回到自己房里补补瞌睡去,倒是苏苏小丫头,大概钱无病一夜没回来,心里有些担忧,此刻见到钱无病回来了,她忙前忙后端茶倒水送毛巾的,倒是欢快的不得了,直到钱无病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她这才安下心来,一个人搬了个小椅子,坐在钱无病的房门,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不知道呆呆的想些什么。 钱无病在家里蒙头大睡,但是,有的人昨天晚上睡的很好,却是不用补瞌睡的。 张永急着回去给皇帝报信,可牟斌似乎有强迫症一样,不把这事情弄明白大有不放手的意思,和张永这同回京城的路上,总是左一句右一句的试图问出点什么来,张永真是烦不胜烦。 老太监的城府够深,养气的功夫也不错,一边不咸不淡的回答着牟斌的试探,一边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不想谈这事情,远远看到城门的时候,张永终于放弃了,事到如今,他确认的就只有一件事情,昨天晚上这事情,张永知道,钱无病知道,皇帝也知道,除此之外,只怕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张永一进城,就匆匆的朝着豹房而去,这个时候,牟斌再也不能跟着了,一个内侍,一个外臣,张永可以未经召见去伺候皇帝,他想见皇帝,那就得等皇帝召见了。 “钱无病手下的那个百户,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身边没了外人,牟斌随口问道。 他身边一个看起来极为平常的锦衣卫凑了过来:“娄五羊,原铁卫第三队小旗,正德元年因残退出铁卫!此后在镇抚司里闲置,一月前,被钱镇抚司起用!” “哦!”牟斌点了点头:“原来是自己的老兄弟,你正德元年掌管铁卫的,那时候他还在铁卫里吧,老兄弟可不能不走动啊,如今楼五羊重新为咱们衙门效力,你这个老上司,也应该去看望看望才行嘛!” “属下明白!”那人沉默了一下,点头应道。 牟斌满意的点点头:“最好今天就去看看,聊聊家常什么的,当然,若是这娄五羊愿意聊聊公事,那也更好!反正也不是外人嘛!” “那个看起来身后不错的女护卫,也是曾经铁卫里的人吗?”牟斌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侧首问道。 “这个属下没有印象,回头我查查她的来历再禀报大人!” “不用了,我随便问问,回府吧!” 181.第181章戳破窗户纸 “凤儿,我跟你说个事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凤儿在朱厚照嘴里的称呼,从“凤姐儿”变成了“凤儿”,两个当事人似乎都没有察觉这其间的变化。 “嗯!”李凤儿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在日光下,仿佛一块质地上好的浅玉,每次起床后大概差不多一盏茶的时候,她都会这样,一盏茶的功夫后,脸上的颜色才慢慢回来。 可是朱厚照不知道啊,看着李凤儿这般“憔悴”的模样,心里痛得更什么似的,要不是怕唐突了李凤儿,他恨不得讲她轻轻的搂在怀里,好生疼惜她一番才好。 朱厚照是下午到钱宅来的,这个时候,从大庆寿寺回来刚刚补了一个午觉的李凤儿才刚刚起来,昨日那点迷药的功效,在两位太医的驱散下,早就不翼而飞了,顶多也就是身子软一点,人感到疲倦一点,和憔悴却是扯不上边的。 “昨日里这事情,我想,大概是我连累你了!”朱厚照畏畏缩缩的说道,一边看着李凤儿的脸色,见到李凤儿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他继续往下说道:“这种事情,我是再也不会允许他发生的!” “嗯?”李凤儿好像还没弄清楚状况,有点迷糊的样子。 “我.我其实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你一直没问我,我也就没有说!”朱厚照走上前去,紧紧的握住李凤儿的手:“凤儿,你一定不要生气啊,其实,其实我不姓黄,我姓朱!” “你姓什么,不都还是你吗?”仿佛是感觉到了眼前的心上人的紧张,往日稍微有些亲昵的动作都要羞涩半天的李凤儿,居然没有把收从朱厚照的手中抽出来。 “不是这样的!”朱厚照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很是苦恼的顿了一顿,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凤儿:“凤儿,其实,要是我说,我其实就是大明的天子,你信不信?” “信,当然信!”李凤儿认真的点点头。 朱厚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 “就算你说你是天上的玉皇大帝我也信!”李凤儿笑了起来:“你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我让你担心了?” “当然担心了你了!”朱厚照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抓狂了:“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我刚刚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李凤儿再次认真的点点头:“你说的我都信啊!” 可你这像相信的样子吗?朱厚照有点想哭了,他回过头,朝着外面喊道:“张永,张永,你给我滚进来!” 张永连滚带爬的滚进院子,朱厚照指着他的鼻子问道:“你来告诉她,我到底是谁!” 张永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厚照一甩袖子:“算了,你说的凤儿也未必信,去把钱无病给我叫过来!钱无病说的说,凤儿一定信的了!” “不要了,兄长听说昨天劳累了一夜,正在歇息呢,张管事你就不用打搅他了,你出去吧,我和你家主人说话呢!” 刘凤儿开口留住了张永,张永有些询问的看着朱厚照,朱厚照有些苦恼的挥挥手:“出去候着吧,没听见凤儿说吗?” “我刚刚说了,不管你姓黄也好,姓朱也好,你都还是你啊,又不会变了另外一个人?”李凤儿脸上的眼色,开始慢慢回来了,说话间,脸上竟然慢慢开始有了丝丝红晕。 “就算你是皇帝,可在我眼中依然是那个有些迷糊的小黄,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难道换了个叫法,你就不是你了?” “你是说,你喜欢的是我的人,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朱厚照这下真的叫做惊喜了,李凤儿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要是再听不出来,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了。 李凤儿脸上的红晕浮现的速度很快,几句话的功夫,脸上已经是红彤彤的一片了:“就算是你个不学无术不知稻黍的纨绔,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朱厚照已经惊喜到只会嘿嘿的傻笑了,在这之前,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对李凤儿表明身份后的情况,但是,不管那一种情况都不会比这种情况更好了,他甚至有些骄傲,这样的李凤儿,才配得上做他朱厚照的女人,他朱厚照的女人,就应该与天下女子都不同。 听着院子里两个年轻人的又笑又闹的动静,站在院门外的张永,嘴角微微的扬了起来,总算是把这层窗户纸给戳破了,有时候,自己都为自己的这位皇帝小主子着急啊!这以后,大概自己再也不用委委屈屈的陪着皇帝隔三差五微服往这里跑了吧,上次那种刺客的事情,可没吓死自己。 “你刚刚说连累了我什么意思?”李凤儿不动声色的从朱厚照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对了!”朱厚照从惊喜中醒过神来:“无病那里还是审那个昨日冒犯你的贼人呢,你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在京师又没有什么熟人,贼人怎么会对付你,张永那奴才给我分析,这贼人十有**是冲这我来的,倒是无辜连累了你遭罪,不过无病倒是不错,没让贼人得逞,要不然,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这辈子就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了!” “这地方不能住了,你随我住到豹房里去吧,那里安全得多!” 李凤儿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她看着朱厚照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我不去,这是我家,我哪里都不去!” “可,可..”朱厚照有些结巴起来。 “我这辈子,前面十几年,我不知道我还有个兄长,也不认识你,但我有干娘,有格楞陪着我,我过得很好,后来,我知道我有个疼我的兄长,那已经是老天爷给我的意外的恩赐了,现在,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住在这里,你突然过来告诉我,叫我离开我的家人,难道,我李凤儿在你面前,就是这么予取予求的那种女人吗?” “不,不,凤儿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厚照从来没感到自己的嘴这么笨过,他真心只是想保护李凤儿,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啊! “兄长会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看到朱厚照这么紧张的样子,李凤儿噗哧一声的笑了,“你真笨,我没名没份的,住到你那什么‘豹房’里去,那算什么事情啊!” “嗯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我调些能干的人过来,以前的那帮废物不要了,你以后要是再想出去走走,就让他们保护你!”朱厚照说道这里,眉头皱了起来:“不过,最近几天,你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也不知道无病的人审出来了点什么没有,这些贼人,不一网打尽,我实在是有些不大放心你出去啊!” “知道了知道了!”李凤儿往外撵着朱厚照:“你忙你的大事去吧,我还有些困,要去再睡会儿!警告你啊,不许去吵无病,他昨天一夜没睡觉呢!” 朱厚照有些念念不舍的离开院子,见到朱厚照离开,李凤儿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那里早已经是一片通红,而从朱厚照拙劣的表露身份的时候就一直如同小鹿乱撞的心,此刻,终于稍稍安静了一些。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登时骇了她一跳,她回头一看,却是一脸笑意的刘氏,正在乐呵呵的看着她。 “干娘!”刘凤儿娇嗔了一声,狠狠的跺了跺脚,“连你也来取笑我!” 小女儿模样的,在刘氏身边忸怩了半天,李凤儿才在刘氏的臂弯里,抬起头来,眼里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对了,干娘,你怎么猜出小黄的身份来的,你刚刚给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你都被人家迷昏了头了,能看出什么啊!”刘氏慈爱的给他捋了捋头发:“咱们代王爷都没这位的架子大,还有少爷,当着你的面的时候,和这位爷似乎毫不拘束,可那骨子里的恭敬,那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不光是这位爷,就是那位张管事,少爷都客气得很,一个下人,少爷凭什么对他那么客气,朝着这上面随便猜一猜,也就差不多了多少了!” “还是干娘见过的世面多,我差一点就被这个坏家伙给骗过去了,哼,昨天那事情,肯定是那些贼人冲他来的,结果我和孙倩姐姐成了倒霉的替罪羊,吃了这么大亏,我得狠狠让他补偿一下,要不然,这口气可咽不下去!” “丫头,你心真大,小黄.不,陛下不知道在外面多威风呢,要是别人知道在你面前这么听话老实,那还不吓死多少人,不过,干娘还是要给你说一句,男人啊,尤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最讨厌的就是女人恃宠而骄,你可莫要犯了这个错!” “我知道的了,我又不贪图他什么!”李凤儿气哼哼的说道:“人家不是有些兴奋吗,谁知道皇帝就是小黄这个傻子模样啊!好可怕啊,一想到以后,我就要落入这个小傻子的魔掌,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只怕都没什么光彩了!” 182.第182章问计杨一清 和以往相比,南镇抚司里以往的清冷景象如今是很难看到了,监牢里不说人满为患,但是也算是多了不少人气,而不管是身居何职的锦衣卫们,也整天不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每个人都忙得跟陀螺似的,用那大板牙黄百户的话来说:“这他妈的才像个衙门!” 按照王知秋的册子,除了一些确实有着劣迹的犯事官员没有挪动地方以外,其他以各种罪名关押到诏狱的官员,都被钱无病另开一监,转移到了那里。这些官员的待遇,自然和被抓进来的东厂诸人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 王知秋匆匆的从地字号监牢门口经过,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这是黄百户和他的手下,吃过了中午饭在做消食运动呢!地字号里,大都的关押着这几天抓来的东厂的人,有点钱财的,虽然不知道自己命运如何,但是总归能在这段日子买个安生,但是,也有那善财难舍或者干脆就是没多少积蓄的人,这些人,就成了黄百户这些手下作乐的对象了。 他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虽然他知道这在南镇抚司里,应该算是平常的很的事情,但是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忍,就算是那些番子,要整治他们,给他们一个痛快就是了,自己的这些兄弟,这么干好像有些不地道。 绕了一大圈,在玄字号的监牢的大门口,王知秋站定了脚步。虽然天天都见到这几个守着大门的弟兄,可是照着规矩,他也还是得验过腰牌了才能进去。 “哈哈,王书吏,今天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要不要兄弟给里面的几位大人给分担一些!”守门的锦衣卫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一边验看着王知秋的腰牌,一边朝着王知秋手上的油纸包看了看。 “去去去!”王知秋笑骂道:“镇抚大人亲自给杨大人准备的,你够胆子你就分担分担?” 那锦衣卫缩了缩舌头:“那我没这个胆子,我还是吃自己吧!” 顺着长长的甬道走了下去,一排监室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监室里的人听到脚步声响,纷纷抬起头来,看到王知秋走了近来,居然好几个人,同时和王知秋打起招呼来。 “是小王书吏啊,上次我托你寻的那套《飞庐题咏录》可曾寻到了么?” “正在寻呢,刘大人切莫心急,寻到了我立马给您送来!” “小王啊,过来过来,看看老夫写的这《裴将军诗》可曾有有点颜清臣的韵味了!” “马大人说笑了,您的墨宝哪里是我这么一个小小书吏能品鉴的,你得找隔壁柳大人品鉴品鉴才是,柳大人您说是吧!” “哼,这个老古板又能看出什么好歹来,哎,别走啊,小王..” 一边和这些有些熟稔的犯人们打着招呼,王知秋一边加快了脚步,最里面一处清静的监牢,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地,走到监牢门口,他轻轻的推了推门,哗啦一阵轻响,那小儿手臂粗细的铁链果然是虚搭在这牢门上的。 “杨先生,这是您昨日里要的醉花鸡,还热乎着呢!”他熟门熟路的将手里的油纸包解开放在牢房中间的小桌上,又变戏法一样的,从后腰摸出一个小酒盅来:“还有八仙居的神仙酿,杨先生,杨先生?” “醒着呢!”杨一清睁开眼睛,从床上翻身做起来,好不客气的坐在桌前,享用起王知秋带来的美酒佳肴起来。 王知秋也没走,就这么静静的侯在一边,直到杨一清酒足饭饱打了一个饱嗝,他才走上前去,收拾起桌上的狼藉起来。 “咦,今儿还没走啊,对了,我好像记得鸿胪寺附近有家酒楼,那个酱蹄膀是一绝,明日里给我弄些来尝尝!”杨一清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心满意足的说道。 “成,酱蹄膀,明日这个时候,我给先生送过来!” “还有事情?”杨一清微微闭着眼,却没有听到王知秋离开的脚步声,不由得睁开眼来,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是我有事情,是咱们镇抚大人,想找杨先生请教一些事情!”王知秋微笑的回答道:“镇抚大人命小人过来问问杨先生,若是打搅了杨先生休息,镇抚大人改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哈哈,那个小滑头,每日里好酒好肉伺候着,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出,叫他过来吧!”杨一清笑道,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一样的。 半个时辰之后,钱无病出现在了杨一清的面前,有些认真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白莲教?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来了,我还以为你要问东厂那堆破事呢?”杨一清大奇,显然就算他在监牢里,这最近两天诏狱多了不少东厂的犯人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杨先生统制三边的时候,这些邪教妖人,似乎也是嚣张日上吧,不过杨先生上任不到一年,这些妖人要么授首,要么销声匿迹,可见杨先生对付这些邪教妖人,必定很是心得!”钱无病腆着脸笑道:“就当是指点指点我这末学后进,怎么为朝廷对付这些无孔不入的邪教妖人!” “这又还要什么心得,如何对付这些妖言惑众的家伙,你们锦衣卫还要我教吗?”杨一清不屑的回答:“你们抓到的这些白莲教众,有几个能囫囵出来的,你呀,还在我面前玩这点小心眼,说吧,到底是遇见啥事情了?” “那也得抓得到啊,这人多抓不到,就是再多的手段也用不上啊!”钱无病一脸的郁闷。 “哦,京师里有白莲教的人在活动?”杨一清哈哈大笑起来,“这可太不给你们锦衣卫和东厂面子了,对了,锦衣卫和东厂干起来了?你们指挥使大人,顶不顶得住啊?” “不光是不给我们锦衣卫和东厂面子,还有西厂呢?”钱无病撇撇嘴:“都说了这些妖人无孔不入,人是抓到了一个,可是就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这要不是将他们一网打尽,这睡觉都感觉不安稳啊!” 183.第183章人尽其才 杨一清曾总制延绥、宁夏、甘肃三边,而不得不说,边镇的民风可是比大明腹地的民风要彪悍的多,同时,这大明朝廷监管的力度也要小很多,这就给了那些白莲教,红莲教之类的邪魔外道很大的滋生土壤。 其实,纵观中华几千年历史,凡是民间作乱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当朝的疆域的某个犄角旮旯开始慢慢积蓄力量,最后才揭竿而起成燎原之势的,就没听说过哪个作乱的会这么不开眼,从国都开始起事的,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那么干。 在大明朝也不例外。 凡是朝廷监管力度不怎么严的地方,这些宗教,门会的势力就强一些。杨一清上任三边,别说民间,就连朝廷在当地的军队里,都有不少人信了这教那教的,这对于杨一清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边疆不稳,外敌虎视眈眈,在自己内部还有这么多的不安定的因素,难道等到外地来犯的时候,自己还在一边扑灭自家后院的火头,一边和外敌干仗吗? 所以,杨一清上任,着手就整治这个问题,其手段,无外乎一个是“抚”,一个是“剿”。 “抚”能让大多数尚未彻底被洗脑的教众,重新回到朝廷的怀抱,“剿”当然是对那些死硬份子大开杀戒了,具体的不说,单从效果来说,杨一清干的还不错,至少,半年之后,那种在民间明目张胆的传教招揽信徒的歪魔邪道基本上已经绝迹了,而军队内部也被整肃一清。当然,在这些侥幸漏网的歪魔邪道的嘴里,杨一清荣膺了一个“杨砍头”的大号,那就是后话不提了。 “所以,一味的杀,有时候并不解决问题,分化,离间,这些手段在他们内部也是很好用的,别以为他们说刀枪不入就刀枪不入了,他们又不是神仙,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有弱点,就能灭了他们!” 钱无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杨一清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对于他眼前的困境,并无什么实质性的指点啊,人他是抓到了一个,但是,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他可不想自己以后出门都带上几十上百号人,再说了,这抓到的这个,明显在白莲教里地位不高,根据娄百户拷问出来的口供,这人连掳掠李凤儿和孙倩的目的都不知道,更不谈知道白莲教的反贼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 从杨一清那里出来,钱无病一直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情,王知秋跟随在他的身后,也一直没有出声。 “对了,王知秋,你说要是有人从诏狱里救出一个人去,你觉得这可信不可信?”钱无病冷不防的站定了,问王知秋道。 “大人这是说笑了..”王知秋愕然:“打开朝起,就没听说过有犯人能从诏狱里跑出去啊!” “那这法子,也是不行的了!”钱无病不知道想些什么,颇为遗憾的咂咂嘴。这点事情,自己看起来无比棘手,不过,若是杨一清来处置这事情,只怕就简单的很了,当年三边简直群魔狂舞,他一去也立刻变得河清海晏,自己和这种能人相比,这差距还真是不是一点半点啊! “大人,大人!”远处一个锦衣卫匆匆的跑了过来,“指挥使大人来了,请大人立刻过去见他!” 钱无病点点头,带着王知秋朝着来路走了过去。 牟斌这个月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来这南镇抚司了?他自己都不清楚了,反正就是感觉这一段时间自己跑这南镇抚司跑的挺勤的,就算以前这南镇抚司没有镇抚的时候,他一个月也未必能来上一回,但是自从钱无病做了这镇抚,似乎大不相同了。 “大人!”钱无病走进门来,规规矩矩的参见牟斌。 “起来,起来,自家兄弟客气什么!”牟斌一脸的笑意,态度十分的亲热:“刚刚从豹房回来,经过你这里,就顺便过来看一看,怎么样,昨日休息得好不好!” “谢大人关心,属下休息的很好!”钱无病有些莫名其妙,昨日里牟斌可没这么亲热的样子,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你呀,我都不想说你了,无病,咱们私下里说,我牟斌对你可还算宽厚!”牟斌挥退了下人,有些埋怨的说道。 “大人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对于大人的提拔栽培之恩,钱无病一直记在心里呢!”钱无病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你还准备瞒我瞒到什么时候去!”牟斌的脸板了起来,见到钱无病有些惊慌疑惑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陛下都已经给我说了,原来昨日里,贼人冒犯的是凤儿娘娘,难怪陛下龙颜震怒,连张永也干巴巴的带着人来凑热闹,我就奇怪了,这是我锦衣卫的事情呢,他西厂来凑什么热闹!” “哦哦!”钱无病微微有些尴尬,他和张永一心想帮朱厚照瞒着这事情,没想到朱厚照回头就把他给卖了:“当时属下确实有难言之隐,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见怪,见什么怪!”牟斌哈哈大笑道:“陛下如此宠爱凤儿娘娘,对你对我,对咱们锦衣卫都是天大的好事情,我见什么怪!” 见到牟斌心无芥蒂的样子,的确不像是装的,钱无病这心,微微放了下来。 “对了,那抓到的反贼,招供出了什么东西没有?娄百户最擅长这刑讯拷问,只怕这个时候,那反贼连他几岁尿床的事情都招了出来吧?” “招是招了,可是没招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啊!”钱无病一说到这问题,就有些苦恼起来,眼下他面对的所有事情,无疑这件事情是最紧要的,朱厚照还巴巴的等着他的结果呢,可这转眼间,两天就过去了,什么收获都没有,他都不知道朱厚照问起来,拿什么去交代。 “哦!”牟斌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朝着外面喊了一句:“来人啊!将丁艺将我叫过来!” 回过头来,他对着钱无病说道:“这事情既然陛下让你一手经办,我也不好插手,不过,凡是涉及到这些邪教妖人的事情,都不是小事,你主政这南镇抚司的时日尚短,怕是手下可用的人也不是很多,尤其是对这白莲教妖人的事情了解颇深的人..” 外面已经随着牟斌的叫声,进来一个人,牟斌指着这人说道:“他叫丁艺,当差这么多年,别的本事倒是稀松,吃喝玩乐倒是在行的很,不过,此人曾经潜入白莲教内部达两年之久,对于白莲教的一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拍了拍钱无病的肩膀:“以后他就是你们南镇抚司的人了,对付这些邪教妖人,他算的上一把好手!” 原来是给自己送人过来了,钱无病心里点点头,打量着这丁艺,这人白白净净,微微有些肥胖,和牟斌身边常常跟着的那些彪悍之众,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脸色微微有些青白,两只眼睛也没多少神彩,仿佛没睡醒的模样,一看就是酒色有些过度的那种人。 “谢大人关爱!”钱无病拱手道。 “还是那句话,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牟斌哈哈笑道,“好了,我就不久留了,你不知道,西城昨日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一屁股乱摊子,还要咱们给他们去收拾,好了好了,我走了,不送不送!” 走到门口,牟斌好像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无病,这你看押的犯人当中,有几人我以前曾经下令不要为难他们的,你没有其他的吩咐吧!” 钱无病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微微一笑:“请大人宽心!” 牟斌满意而去,钱无病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一直恭恭敬敬站在哪里的丁艺,有些好奇的问道:“丁艺,你如今是何职司?” “回大人,属下在镇抚司里没有具体职司!” “哦!”钱无病更好奇了:“那你是何品衔?” “指挥使大人好像说过的?”那丁艺有些迷糊的抓了抓脑袋:“好像,应该是百户了吧!” 钱无病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倒,什么叫好像,有这么说话的么? “嗯,是百户!”丁艺仿佛思索了一下,很是肯定的说道。他抬起头来,看到钱无病的样子,有些讷讷的解释道:“大人您不知道,在咱们衙门里,我是个异数,一般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我都不到衙门里去,指挥使大人有事情,直接派人到我那狗窝里去就行了,我这个身份,被人发现和官府一旦有关联,就有很多麻烦!” “身份?”钱无病听到他话里的这个词,禁不住问道:“你不是锦衣卫么,还有什么身份?” “大人,您和指挥使大人知道我是锦衣卫,可外面的人不知道啊!”丁艺略略有些忸怩的说道:“外人知道的,就是属下是楼外楼的丁大当家!” “楼外楼是什么东西?”钱无病脸色越来越古怪,莫非自己的这位属下,还是兼职做老鸨不成?他脑子里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大同代王爷的那位奇葩王妃起来,这两人似乎是一个爱好啊! “楼外楼不是东西!”丁艺看着钱无病的脸,很是认真的回答道:“只不过,京城里所有的青楼妓馆,若是没有楼外楼的点头,他们是决计开不下去的!” 184.第184章另辟蹊径 我的乖乖!钱无病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情牟斌可就送得大发了。 所谓三教九流,按照中国人的习俗,除了儒家,道家,佛家三教以外,这九流的分法,大致的没多少区别的。 九流分上中下三等,所谓上九流,就是所谓的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烧锅(造酒)六流当(当铺),七商(商贾)八客(地主)九庄园(农民)。 而中九流,则是指的是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水(风水先生、阴阳先生)四流批(批八字、算命先生)五流丹青六流相(相士)七僧八道九琴棋(古琴和围棋,标志文人)。 至于下九流,则是指的是一流巫(画符念咒招神驱鬼的南方巫师)二流娼(明娼暗娼歌妓)三流大神(以跳唱形式治病的神仙附体的神巫)四流梆(更夫)五剃头的(挑担走四方的理发师)六吹手(吹鼓手、喇叭匠)七戏子(各类演员)八叫街(乞丐)九卖糖。 这九流基本上就包括了天下所有的行当在里面,娼妓是下九流的第二流,这类人虽然身份低贱,但是,作为一个行业,它的从业人员之多,成份之复杂,也是想想就知道的。而眼下牟斌送来的这个丁艺,居然能够把持着京城的这一个行当,这简直就是拱手将锦衣卫把持的这个行业,送到了钱无病的手上,这也难怪钱无病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了这个渠道,以后他就是要知道那些寻花问柳的官员们,在粉头们的床头说了些什么隐秘的时候,都不是难事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年,虽然锦衣卫低调的很,但是,这上百年传下来的老底子岂是东厂这一群暴发户可以比的,钱无病不知道像这样类似的行当,锦衣卫还暗中掌控着多少,但是,他现在也微微有些自豪起来,以锦衣卫的身份。锦衣卫监察百官,侦缉天下不法事,这份能耐还真不是外人随便一看就能看得清楚的。 想到他自己刚刚联想起来的那位在大同的中心地带开着一座****的奇葩王妃,他不禁笑了起来,这两者根本没法比,充其量,那位王府掌握的不过是一座****中那些女子的荣辱生死,而在这里,锦衣卫掌握的可是一个行业的兴衰败亡。再想想秦淮河上的这个花魁,那个花魁什么的,钱无病更是觉得那些被文人士子们捧上天的女子们,也不过如此了,锦衣卫有这样的能力,捧几个花魁起来,那简直和吃饭的时候,加几个菜一样轻松。 “大人,大人!”丁艺见到钱无病久久出神,轻声唤了一下,提醒自己的这位新上司,这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哦!”钱无病回过神来,他也理清楚了牟斌将此人送过来的用意,只怕不仅仅是此人曾经潜入白莲教内部这么简单,只怕,锦衣卫一边在大肆抓捕这些邪教妖人的同时,也保持着和这些邪教众人的接触,整个京师的****妓馆,或者高端大气上档次,或者低调奢华有内涵,但是不管如何,那些邪教妖人寻觅金主也好,发展信徒也好,都不会忽视这么一块地盘,弄不好,这些保持和这些人接触的之类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是又这个丁艺一手操办的。 “昨日里捕获了一个白莲教的妖人,可惜此人所知有限,既然指挥使大人介绍你来,想必你也有点本事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只要从这人身上,抽丝剥茧顺藤摸瓜,弄清楚他们的图谋,然后将他的同党,一网打尽!” “属下明白大人的意思了,此人现在在哪里?”丁艺眨巴了一下他那有些无精打采的双眼:“属下想将人提走,在大人这里,大人知道的只怕已经全知道了,不知道的,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钱无病盯着他看了很久,这才缓缓的点点头,叫道:“王知秋!” “属下在!” “你带着丁百户去提人,这几天,你就听从丁百户的指挥,叫娄百户给你调一个小旗的人听用!” “是!” 钱无病没有对这丁艺摆什么官威,他看得出来,这一位丁百户,连自己的职衔都有些糊涂,恐怕就是摆什么官威也没多大用处,这人甚至只怕都不是锦衣卫的嫡系出身,弄不好,就是半路招揽进来的,对于这种人,该敬畏的,你不用敲打他也知道敬畏,反而,他觉得不在乎的,你就算声色俱厉,他也未必放在心里。 放手用人,加以适当的监督,这就是钱无病的决断,正如丁艺所说,在南镇抚司的监牢里,能问出来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问出来了,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既然如此,让这个丁艺试试他的法子,总比一筹莫展的好! …… 陈琰不怕死,他真不怕死,死不过就是眼睛一闭两腿一撑的事情么,听说砍头的时候,只要刽子手的刀足够锋利,就算脑袋掉下来人还未必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 所以,他一直是用死士的眼光来审视着自己的,但是,当落到这些朝廷的鹰犬的手里之后,他才发现,死有时候也是一种奢望的事情,那个曾经在书中读过无数遍的“生不如死”四字,他这一辈子,没有比这两天更体会得深刻了。 当那个长得像马猴一样的痨病鬼鹰犬,将那种屈辱的手段,用在他身上第二次的时候,他就已经抗拒不了心里的崩溃,将自己的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部都招了出来,反正是一死,他现在想要的,也就只是一个痛快了。 可是这样,还是摆脱不了这梦魇一样的拷问,当那个痨病鬼拿着他的口供,走了进来,命令房间的里的其他鹰犬都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每天最难熬的时刻又要来了。 这个痨病鬼一样的恶魔,最喜欢骑在他的身后,一边蠕动,一边验证着他的口供的真伪了,真正的严刑拷打他并不害怕,但是这种一边摧残着他的**和精神,一边拷问的方式,让他如同身坠地狱。 如今他已经不想到自杀了,在这个恶魔面前,他连自杀的可能都没有,他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一场难以启齿的噩梦,或许,很快他就会从梦中惊醒过来。 185.第185章每人心里都有最柔软的地方 眼前有些模糊,陈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草坪上,那赤足欢快舞动的少女的笑脸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切,还有那翩翩飞舞的蝴蝶,对了,蝴蝶,那翩翩飞舞的蝴蝶落在少女的青丝上,凝固成一个钗儿,钗儿下面,少女欢快的面容,变成了一脸的幽怨。 他看了看前面,草坪不见了,围墙也不见,这里是哪里,对了,想起来了,这是第一次被友人拉到那座****的时候,见到斯儿的那个房间,那是他怀着不大确定的语气对着这个酷似斯儿的少女,唤出那个铭刻字自己心底很久的名字的时候,少女脸上的表情。 “当啷”一声打响,眼前的景象片片破碎,他费力的睁开有些肿胀的双眼,心如死灰。还是阴冷的牢室,还是阴森的刑具,还有眼前这正在松开裤带让人做呕的锦衣卫的恶魔。 两滴眼泪,从他肿胀的眼缝中缓缓的滴落了下来,滑落他的脸庞,然后从他的下巴上,无声无声的跌落在地面上。他没有去擦拭,他的双手双腿如同一个大字被铁锁链紧紧的束缚着,唯一能动弹的只有腰部,而这却是身后那个恶魔最喜欢不过的事情。 身后微微发凉,那是下裳已经被那个恶魔撩了起来,陈琰闭上了眼睛.. “开门!”外面走廊来,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同时似乎还有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过来。 “你们镇抚大人说了,这人眼下归我了,这可是大爷我花了好些银子的,别给我弄坏了,你们大人呢,请你们大人出来!”那声音有些耀武扬威的味道。 身后的恶魔犹豫了一下,陈琰感觉到,自己被褪下里的下裳,被那恶魔重新又套到了自己的身上,那恶魔咳嗽几声,一边咕哝着什么,一边系着裤带,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还没完呢,等会再来伺候你!”恶魔低声咕哝着,打开铁门,走了出去。 “娄百户,奉镇抚大人令,人犯陈琰取保待审,这一位丁大爷就是保人,保金银子,已经交到衙门里去了!”王知秋站在门外,对着娄百户恭恭敬敬的说道。 “这也行?”娄五羊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这可是白莲教的妖人,这也能作保?”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这是大人的命令,大人此刻就在衙门里理事,娄百户如果有什么异议,询问大人就可以了!”王知秋一板一眼的说道,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你们等着!”娄五羊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们两个,对着自己的属下说道:“看着他们,我怎么觉得这事情这么古怪呢,我去问问大人先!” 娄五羊去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对于在囚室里的陈琰来说,这一段时间已经很漫长了,就在他死命的猜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牢房的门当啷一声打开来,娄五羊带着几个人走进来。 “将他放下来!”娄五羊指指陈琰,一边拿出一份文书,递给那个肥肥胖胖的中年人:“按个手印吧,这人犯交给了你,若是走失,暴毙,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这个明白明白!” “那个,许浅,你带几个兄弟,跟着王司吏去!”拿回按了手印的文书,娄五羊脸上毫无表情的吩咐道:“这人犯虽然暂时保走了,这事情可未必就这么完了,你们几个得盯着点,什么时候叫你们回来,你们再回来!” “是!” 陈琰好在做梦一样的,看着这些人自己身边忙活,一直等到他被送上了监牢外面的一辆铺着软塌的马车,他都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这不是做梦,自己真的脱离了那个恶魔的手掌,从这该受无数人诅咒的监牢里逃了出来。 马车缓缓的开始行驶了,车厢里除了他,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听起来好像是将自己保了出来的中年人了,陈琰有些疑惑,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听他说话的声音,怎么好像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呢。 这不会是锦衣卫的什么阴谋吧!他悚然一惊,但是接下来他又更加疑惑了,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对于一个已经招供的人,有必要再用这些手段吗? “你一定在想我是谁,为什么花了大笔银子把你从这个鬼地方保出来吧!”丁艺看着陈琰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一瓶酒,咪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你是谁?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对我施以援手?”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一个生意人就行了!”丁艺竖起食指,对着陈琰摇了摇:“这也不是什么援手,对我来说,这就是一笔买卖,先别高兴,别以为你这就没事了,锦衣卫的人还在后面跟着呢,只不过让你不用呆在牢里受罪了,嗯,至少,这几天不用在牢里受罪!” 受罪?听到这个词,陈琰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将那个痨病鬼的恶魔千刀万剐,但是就算杀了那个恶魔,在那间囚室里受到的那些屈辱,也必将成为他这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了。 “不要用那种感激的眼神看着我,保你的银子也不是我出的,这桩买卖里,我肯定是有好处的,但是,对你好处更大,所以,接下来这几天,你就给我省点事情,不要给我和那个给你出银子的人惹麻烦,你听明白了吗?” 一定是斯儿,肯定是斯儿,陈琰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声的呐喊道,在京师里,肯为他担这样的干系奔走而且能筹到银两的,也只有她了,那个在他的心里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那张纯净的面孔,悄悄的浮现出来,在那个角落里,一种名叫“温暖”的感觉,正在慢慢的蔓延开来。 “不行!”他一个激灵,陡然弹坐起来:“快掉头,送我回去!” “嗯?”丁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疯了,在那里还没住够吗?” “不不,你不知道,咱们的人无处不在,我出事咱们的人一定知道,我什么事情都没有的从这些鹰爪的手里出来了,咱们的人一定会来找我,到时候我死了不要紧,你一定会受到牵连,那个托你来保我的人,也逃不脱他们的干系!” 陈琰激动起来:“快叫马车掉头,回去,回去!” “你看我像是怕事情的人么?”丁艺懒洋洋看着他,看到陈琰肯定的眼色,他有些气馁:“好吧,我是有点怕事,不过,你的这点事情,也叫事情?你们,你说的你们的人,是白莲教的人吧,白莲教京师没有分坛吧,几个外地来的小虾米,在京师搞七搞八,你们有问过我吗?” “你,你,你……”陈琰指着他的,大惊失色。 “你什么东西啊你,不就是白莲教么,红阳、青阳,净空、无为、西大乘,弘阳、混元、收元、老官斋、一贯道、天门会、无极会、快道、妙道会、红灯会、九仙会、天皇会、天神会、六离会、方道会、大道门、报德门、十祖门、金丹道、老师道、坐功道、老佛门、学好教、贤圣教..哎呀妈呀,快憋死我了!” 丁艺一口气吐出一大串让陈琰目瞪口呆的名字,“你们白莲乱七八糟的分支真多,我都分不清楚哪些是真白莲哪些是假白莲了,不过,你要有兴趣的话,这些宗门道会里的人物,我倒是也认识一些,回头给你引见引见,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名字,陈琰听说过一些,好像红阳,无为,青阳,但是,更多的是他从来都没听说的宗门道会,可是听这丁艺的口气,这些宗门道会竟然全部都是白莲教的分支。更让他有些瞠目的是,这些宗门道会,这人好像都有接触,而且认识其中的人,这得长袖善舞到何种鬼畜的地步,才有这样的人面啊。 “你就安心吧,你没你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重要,像忽悠你这样的替死鬼去办点那么有些不大光明磊落的事情的例子,我见得多了,再一个,就算你身后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要找你的麻烦,也得先过锦衣卫的那一关吧,就算过了锦衣卫的那一关,也得再过我这一关吧,你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在京师里让几个人无声无息的从此在人间消失的本事还是有的!” 丁艺狠狠的灌了一大口气,拍了拍有些失神的陈琰的肩膀:“所以,你谁也连累不了,除非是我愿意,对了,你到底是那一支的啊,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好歹也对自己的宗门表示一下惊叹啊!” “应该是红阳吧!”看起来有些受打击的陈琰呐呐自语道:“我们拜的是无生老母,不过,以前听他们说,教中地位最尊崇的,是红阳圣姑!”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一直还不知道眼前这人的名字。 “认识我的人,都叫我丁大爷!”丁艺微微笑了笑:“我觉得,你也应该这么叫我!” 186.第186章一个巴掌拍不响 又是一个艳阳天。 昨日晚上几声春雷,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半夜,早上起来,天地间都充沛着清新的气息。太阳羞羞涩涩的在云层中躲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露出自己的身姿,温暖的阳光驱散了盘桓在京城上空的云层,将无数缕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 朱厚照站在豹房里那大的有些离谱的演武场上,舒畅的吐了一口气,在他的身边,几个陪着他练了一早上武艺的豹卫,神情有些疲惫,嘴里更是夸张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了,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被挑出来的,这么随便动弹下就累成这样!”结果小宦官递过来的毛巾,朱厚照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想让你们替朕拿几个大明武夫的牌子回来呢,就这样,只怕丢脸的时候多一些,还是不用你们去献丑了!” “那是陛下武艺绝伦,微臣这些浅末技艺,自然不是陛下的对手,不过若是对上其他的人,嘿嘿,不是微臣夸口,咱们豹卫里头随便拿几个人出去,就能把那些人比出几条街去!” 说话的那人,身上服侍明显和其他的豹卫有着区别,这种陪着陛下演练武艺的事情,对普通的豹卫来说,也许是一件苦差事,但是,对于急于把自己帽子上这个副统领的“副”字去掉的他,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了。 哼!朱厚照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些豹卫们和自己演练是个什么水平,朱厚照心里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们有几个敢用心用力的,当然,用心还是用心的,只是这用心用在在时刻想着,如何让自己尽兴上面去了,自己拳脚打上去实实在在,他们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那就比女人还温柔了。 不过,这几天,他心情相当不错,他就不计较这家伙了,他也清楚,就算换一批人,也是同样的德行,没人会真真正正和自己拳来脚往的,他们一个个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 “钱宁的伤还没好?”他微微有些遗憾的咂咂嘴,钱宁的身手还是可以的,嗯,对付人还可以,对付豹子,就比钱无病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看到此人,他想了起来,以前这人好像就是老是站在钱宁身后的那几人之一。 “钱大人伤了筋骨,太医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日子,只怕不能来伺候陛下了!” “啧!”朱厚照皱了下眉头:“眼下的豹卫就是你们几个副统领统领的?” 那人点点头,朱厚照不满意了:“你看起来还算机灵,这些日子,给朕挑选些人手好好操练,下个月若是在朕的这个.嗯,演武大试上给朕长脸,拿回个威武将军的牌子回来,钱宁的差事,你就接过来办吧!” 那人大喜:“微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 君无戏言,帝王的一句话,对于某些人来说,那就是改变自己一辈子命运的机缘,不管这个副统领如何想法,可以预见,在朱厚照筹谋的这个“演武大试”上,此人一定是竭尽所能,不敢有丝毫懈怠了。 但是对于朱厚照而言,这不过是早上锻炼的时候随口的几句闲谈而已,这种事情,一转眼他就抛到脑后。 用过早膳,他召来了兵部尚书刘大夏。 自从上次好不容易参加个大朝会,和百官闹得不欢而散以后,朱厚照没有必要,那是坚决不会主动上朝的,反正朝堂上的事情,有李东阳的内阁、有刘瑾的司礼监,没有他一样处理得好好的,他就干脆难得清闲了。 可是眼下这“演武大试”,可是有些绕不过兵部,至少,朱厚照不想弄得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他还是想得到众臣的承认,证明他是也是在大明选拔贤能,而不是一味的胡闹。 朱厚照真心把这件事情,当作他登基以来的一件大事正事来做的。 刘大夏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此人是天顺八年的进士,历天顺,成化,弘治,正德,真正的四朝元老,弘治十五年从两广巡抚任上升任兵部尚书,晋资政大夫,官声一直不错。 不过,此人也是著名的软硬不吃,就连刘瑾都曾经在评价此人“简直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若是平常,对于这个在自己一登基就当着满朝文武痛骂自己昏庸,言不见用,事不可为的老头子,朱厚照是有多远就躲多远的。但是今日这事情,若是不能说服刘大夏,最终的结果,连朱厚照都想到到,肯定又被满朝文武看作自己的另一桩荒唐之举了。 “不妥,不妥!”果然不出朱厚照所料,这刘大夏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帝:“朝廷取士,文科武举,各有其道,陛下若是为朝廷选拔忠勇之士,再开一记恩科也是可以的,这个什么演武大试,陛下还是忘却了吧,这不是置朝廷法度于无物吗?” 他捻了下自己的白胡子:“而且,这等事情,等若是给无数幸进之徒开了口子,只怕到时候,忠勇之士没选拔出几个,净是一帮阿谀奉承之徒,这种人,食着朝廷俸禄,碌碌度日,咱大明朝眼下还缺这样的二牛吗?陛下恕罪,此事,老臣不敢苟同!” 朱厚照强压着自己的怒气,“这么说来,此事不仅仅一无是处,而且还败坏朝廷法度了?” “也不算一无是处,陛下若是找些人来陪陛下玩闹,还是能从此事中找出几人来的,不过,若是陛下将朝廷之事,天下之事,都当作嬉戏,老臣劝谏不了陛下,但是,陛下也却莫坏了老臣一世的清名!” 刘大夏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询问,若是没有,老臣先行告退了!” “你!”看着刘大夏对着自己磕了个头,施施然离开,朱厚照生生把冒到嘴巴的话咽了下去,他还真治不了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撤了他?这老头的辞呈从正德元年起,几乎就是以一天一封的速度往内阁送,这老头根本就是将这请辞的奏疏当作日常必做的一件事情来做,迄今为止,内阁收到的他的辞呈,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他才不在乎皇帝让不让他干这个兵部尚书呢。 总不成就因为忤逆了自己的心意,就将这样的朝廷的重臣下狱砍头吧,那可真正就是昏君的做法了,不管朝臣怎么说,在朱厚照心里,可从来没当自己是一个昏君,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是有些不大愿意管事而已。 看着刘大夏离去的背影,朱厚照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开始疼了起来,一早起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187.第187章太瞧得起我了 传旨的小宦官到南镇抚司的时候,钱无病正在监牢里听杨一清说着话,很奇怪的是,杨一清和钱无病谈的不是他昔日如何对抗外敌的金戈铁马的事儿,而是他在治理地方的时候发生的一些趣事。这些东西对没有任何主政经验的钱无病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在这方面几近一个白痴,但是没想到居然他也能听的津津有味。 “可惜了!”对于钱无病时不时在他说话的时候,发出的某些一针见血的精辟言论,杨一清很是惋惜,这样的人,怎么就没读书呢?年纪轻轻眼光如此犀利,比起他见过的那些读书读糊涂了的迂腐家伙,不知道强哪里去了,若是此人读圣贤书,那朝廷岂不是多了一个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材么? 看到钱无病随着来叫他的锦衣卫匆匆而去的时候,杨一清还在惋惜,像这样的人,大明朝不知道还有多少,钱无病还算好的,至少现在也算是出人头地,有了自己前程,又有多少人泯然众人矣了呢? 钱无病可没多大功夫关心杨一清对自己的观感,和杨一清聊天,他只能算作是充实自己的一个方法,当时,主要是刷一刷杨一清的好感度,这样的人,只要不死,必定是有翻身的时候,这个事情,钱无病很是确定。 可是皇帝的旨意来了,那多大的事情,也得放在一边了,听到皇帝召见自己,钱无病心里当时就是一个咯噔。 朱厚照和李凤儿吐露了身份,只是他们两人之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对钱无病来说,事情并没有改变多少,甚至往歪了想,朱厚照若是以前没什么名义来过问一个区区白莲教反贼的事情,此刻人家可以名正言顺的揪着此事不放了。 可丁艺那边,并没有什么好消息传过来啊,钱无病知道,这事情肯定急不得,那些已经败露了的企图的白莲教的反贼,此刻肯定蛰伏了起来,要将他们全部挖出来,还真不是什么立竿见影的事情,可问题是,这话和皇帝没法说啊,朱厚照肯定不管他们那么多,他只要结果的。 一路纠结着来到豹房,钱无病想了不少理由,最后决定,这事情,若是朱厚照问起来,自己还是照实说的好,想来朱厚照也不是个急性子,当然,这一路来,那些好像乌龟一样又缩了回去的白莲教徒们,他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遍。 张永不在,刘瑾不在,甚至连以前见过的几个熟悉大太监的身影也没看到,钱无病忐忑不安的随着小宦官来到一处精舍,小宦官在门口停下来脚步,朝着屋子里呶呶嘴,示意他进去。 “谁,谁在外面!”屋子里传来好像瓷器破裂的声音,小宦官身子一抖,颤颤巍巍的回到:“陛下,锦衣卫钱无病觐见!” “钱无病进来,其他的人,给我滚的远远的!”屋子里传来朱厚照的咆哮,小宦官看钱无病一眼,一副“你自求多福”的模样,一溜烟的跑了。 钱无病推看门,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地的碎瓷,也不知道朱厚照摔了多少茶碗,从这些碎瓷片中,小心翼翼的找到一条路,钱无病走到朱厚照的跟前,屈膝准备参拜。 “免了免了,就我们君臣两个,不要这些繁文缛节了!” 朱厚照不耐烦的挥挥手,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散,看着钱无病,一脸的无奈:“无病,你说朕这个皇帝,当得还有意思吗?” 钱无病大骇,“陛下何出此言?” “就上次我给你说过的那事情,演武大试的事情,今天我找兵部刘大夏来问了问,那老匹夫一口就否决了,朕心里那个郁闷啊,等到这个老匹夫走后,朕简直是越想越气,若不是他是父皇给朕留下来的臣子,朕真想拆散他那把老骨头!” “不可!”钱无病又吓了一跳:“刘大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乃是大明朝廷的砥柱,请陛下三思啊!” “我知道啊!”朱厚照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这老匹夫本事是有的,官声也不错,所以父皇来将他留给了朕!” 他鄙夷的看了钱无病一眼:“你真当朕是个昏君么?” “所以我才郁闷啊!”他看着钱无病,说道:“怎么朕想办点事情,就这么难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去年朕悄悄的去大同,这臣子里将朕骂的最厉害的,就是这刘大夏了,若不是赶上蒙古人来犯边,只怕这老匹夫都可以把这事情上升到劳民伤财祸国殃民的高度上来说了!” “这事情,百官们还在提?”钱无病惊讶的问道。 “没提了,得亏张永那奴才忠心,替朕背了一大半的黑锅,不过,他这御马监的提督,只怕也做不下去了,朕成立西厂,也有这方面的考量,算了,不和你说这些糊糊事情了,我叫你来,不是说这些的!” 钱无病点点头,要说什么,他可没那么主动权,说什么都得看皇帝的意思。 “朕和凤儿吐露了身份,这几天凤儿在家里如何,可曾有什么别的举动!”果然,朱厚照心里头还是关心这事情的。 钱无病摇摇头,“和以往一样,每天过的开开心心啊,不过,这几天臣没有让他出门,她微微有些快活!” 钱无病说完,恨不得立刻就给自己一个嘴巴,朱厚照好像没有提到白莲教反贼的事情的意思,自己怎么就那么嘴欠,绕着弯子都往这上面提。 还好,朱厚照的心思并没有随着钱无病的话题转,而是继续愁眉苦脸的说道:“朕给凤儿说过这演武大试的事,还说过到时候不仅仅带着凤儿去看,还要亲自下场,可这事情,直接被刘大夏这老匹夫给否了,再看到凤儿的时候,朕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好!” 钱无病豁然开朗,敢情皇帝纠结的是这事情啊,这召自己来,应该就是让自己给他分忧了。他淡定下来,皇帝面皮薄,话又说的满,这中间迂回一下,让自己给李凤儿解释解释,说说情况,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就当钱无病自以为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的时候,朱厚照一句话,差点吓得钱无病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给朕想个法子,如何能让刘大夏那个老匹夫回心转意!” 朱厚照看着钱无病,一脸的理所当然。 钱无病苦笑了起来,这皇帝,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刘大夏那是谁啊,兵部尚书,四朝元老,国之柱石一样的人物,就连上午和自己聊天的杨一清见到此人,也得恭恭敬敬的参见了再说话的人物,让自己去改变他的想法?好吧,给自己一把刀,去刺杀此人都比改变此人的想法要简单多了。 这样的人,说的好听点,叫老谋深算,说的不好听的一点,叫做老奸巨猾,不管是老谋深算还是老奸巨猾,这样的人都是特有主见的那一种人,只要他们认定的事情,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头的,别说几个说客,皇帝下旨都不管用,这些人,为了自己坚持东西,死儿死女死全家都在所不惜,自己拿什么去改变人家的想法啊。 别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镇抚,你让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去试试看,你看刘大夏敢不敢一口唾沫吐在牟斌脸上,然后将人给赶出门来。 “怎么,不想干,还是干不了?”见到钱无病一脸如同便秘的表情,朱厚照不高兴了。 “这个,陛下,您让我抓个人办个案子,臣哪怕是能力有限,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这种事情,陛下身边人才济济,随便召一个出来,都比臣去办来的合适!”钱无病叹了口气:“陛下,您太看得起我了!” “没用!”朱厚照很干脆的摇摇头:“朕又不能下旨,那朕身边的人,只怕连这老匹夫的家门都进不了,朕又不傻,这老匹夫看朕,就是看昏君的眼神,朕身边的人,只怕他都看作是奸佞小人!” “这老匹夫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的种,随时打算袖手不干,谁的面子都不给,就是刘瑾都吃过他的闭门羹,你说,朕还能派人去干这事情合适?” 他拍了怕钱无病的肩膀,“朕想了想,好像除了你,再没有更合适的人了,你可是新面孔!无病,朕很看好你哦,将来凤儿为朕诞下了龙子,你可就是皇子的舅舅,戏文里那些国舅可都是多少坏事都不怕干的大白脸,朕又没让你去干些欺男霸女灭人满门的坏事,不就是忽悠一个老头儿吗?没那么难吧!” 皇帝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钱无病还能说什么,继续推辞,然后等到朱厚照一阵火起,赏自己一顿板子?虽然那些文官们以吃板子为乐,可他真心没这个爱好啊! “那臣就去试试?”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对了,那老匹夫好像有几个孙女还待字闺中!”朱厚照挤眉弄眼的笑了笑:“没准你以后还要感谢朕给你创造了这个机缘呢?” “臣已经定亲了!”钱无病正色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定亲了,也不知道定亲了还招惹云娘的,对了,忘记给你说了,凤儿的身份当初朕是想让代王妃收凤儿做义女的,大概下个月吧,代王妃和代王世子可能进京觐见,云娘那丫头也是要跟着来的,听说那丫头一直念叨你,朕对你不错吧,在旨意里,朕特意命这丫头随行。” 钱无病:…… 188.第188章班底 让一个兵部尚书改变主意,对钱无病来说这是大事、难事,少不得一回去以后,就召集自己的属下商议起来。 等到所有的人都按照他的吩咐来到之后,他才赫然发现,原来有资格坐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商议这种事情的属下,居然有不少人了。 雁家兄弟不说,雁九弄砸了差事,正在戴罪立功的阶段,保护李凤儿的事情,早就让朱厚照派来的几个豹卫高手接手了,所以,此刻他也腆着脸,站在自家兄长的身边,做一副心腹状。 慕四娘肯定也是在的,当然,她能不能出什么主意就难说了,这姑娘钱无病感觉就是一个陀螺,你要不拨动她,她就安安静静的在那里趴着,你要使劲拨动她一下,这姑娘转动起来也是很利索的。 当然,从出身来说,这三人的确可以算做是心腹,至少,比起娄五羊他们三个后进的百户来说,和钱无病的关系要近得多了,娄五羊此人,钱无病这几天接触得多,熟悉得紧了,另外脸上有刀疤的成平,只有一个胳膊的迟一丢这两个新卒百户,这两人自从雁家兄弟寻来之后,就兢兢业业的替钱无病训练新卒,在外人眼里,这三人毫无疑问也是钱无病的心腹。但是,对钱无病来说,反而还不如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黄大板牙来的熟悉。 至于南镇抚司的黄百户,好吧,钱无病就记得他的大门牙了,此人够机灵,办事也得力,在南镇抚司的原班人马当中,钱无病是用的最顺手的一个,最重要的是,他对钱无病的命令,从来没打过什么折扣,着实有些巴结投效的意思,钱无病倒是不介意给他这个机会和自己坐在一起。 西城千户所那边,钱无病就没叫人了,其实,那个姓封的百户,对钱无病也巴结的很,而且,砸东厂的理事所的事情,这封百户也是毫不犹豫的带着人跟在他身后的,钱无病倒是比较看好他,不过,今天这事情,叫他来就有些不合适了,毕竟,人家认定的上司,除了他钱无病以外,还有北镇抚司的佥事,同知,指挥使,这事情能不外泄,还是不要外泄的好。 泱泱一室齐聚一堂,钱无病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众人殷切看着他的眼神,咳嗽一声。 “叫大伙儿,是有件事情,要大家群策群力,能够坐在这里的,本官就没有将诸位看作是外人,这事情,要是做的好了,大家或许多少都有些好处,要是做的不好,我固然脸上不大好看,诸位的本事也未免会让本官看低了几分!” “大人,你就直说吧!”最先说话的,居然是那个独臂的迟一丢,这人大致是众人当中,看起来最阴沉的一个,没想到他居然第一个开口。 迟一丢冷厉的眼神的在自己的同僚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回在钱无病的身上:“自从老迟我这胳膊丢了,不仅昔日的兄弟当我是个废人,就是连我自己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大人给了我这份差事,不嫌弃老迟这无用之身,老迟我心里感激的话就不说了,大人你说干什么,只管下令就好,老迟要是皱了皱眉头,这剩下的一支胳膊,我自己就剁了他。” “迟大哥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脸上有一块刀疤的成平在迟一丢话音刚落的时候,也附上了这么一句,说罢,眼光看着自己身边有些佝偻着的娄五羊。 “咳咳咳!”娄五羊习惯性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了:“前几日,甄头儿来找过我来,还请老头子喝了那么几杯,我一直憋着没说!” 成平和迟一丢的目光,立刻就凝重起来,娄五羊口中的甄头儿是谁,别人知道不知道暂且不说,至少雁家兄弟和他们两人是知道的,那是他们曾经的上司,一声命令,就可以让他们赴汤蹈火的人。 改换门庭之后,再和以前的上司或者说恩主勾勾搭搭,这放在哪里,都是上位者不能容忍的事情,有道是一仆不侍二主,一女不嫁二夫,朝三暮四的小人,比起失节的女子,更让人痛恨不齿。 “当然,仅仅就是叙旧而已,我老娄的嘴,一直是很紧的!”娄五羊悠悠的说道:“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叙旧,以前就算咱们身上有差事的事情,也难得一回吧,人家现在巴巴的找来,看的谁的面子,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没说的,我老娄心里更清楚。我这把老骨头,我老娄早就卖给了咱们大人了,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说老娄,你以后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的好不好!”成迟二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娄五羊嘿嘿的笑了起来。 众人将所有的眼光,齐齐聚集在黄百户身上,这屋子里里的人,就他一个人受钱无病的恩惠受的最少,若说有不坚定的人的话,那就非他莫属了。 “属下有个儿子,这小兔崽子学文不成,学武也不成,惹事倒是一把好手!”黄百户见到众人看着他,一点都没犹豫的说道:“去年和一帮不学好的家伙在青楼里争风吃醋,打伤了清平伯家的管事,属下见到势头不好,将他送到丰台他姥姥家避祸去了,大人到了咱们衙门,那是风生水起,衙门里气象为之一变,属下看着眼热,想给我那不成器的家伙走走大人的门路,送到三位百户的属下操练操练,大人一定要给属下这点薄面!” 哈!钱无病心里笑了一下,这家伙也挺狡猾的,知道自己没什么根底,直接将自己儿子送到自己属下,这是要学秦王质子的做法么,看不出来,平时有些粗疏的他,居然还有这份心计。不管怎么说,这人倒是决定死心塌地的投效自己了。 “黄百户你这就太妄自菲薄了!” “大人直接叫属下名字就好!”黄百户嘿嘿笑道:“大牙这名字虽然不中听,但是也叫得满顺口的!” “好吧,大牙,你公子的事情,就不说了,只要他吃得苦,在咱们衙门里总归有个前程的,这事情回头顺手办了就好,五羊,你记住这事!” “属下记得了!” “好了,大伙儿这么严肃干什么,我又不是让大伙儿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钱无病笑了笑:“咱们可是奉旨办差!事情是这样的……” 189.第189章剑走偏锋 “奉旨办差啊!”众人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先前气氛搞的这么凝重,就算众人已经能够铁心了跟着钱无病干,但是,有正正当当的差事干,谁又愿意非得做些那些有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呢。 “陛下要办这个演武大试,这是好事情啊,那刘尚书为何要阻挠?”黄大牙搔搔脑袋,很是不解的说道:“这个演武大试,应该花不了朝廷多少的银子吧,刘尚书是有些抠门,可这又不要他出银子,他吃饱了撑着反对啊?” “这根本就不是银子的事情好不好!”钱无病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只怕在他的心里,又把这事情当作了陛下的玩闹之举,这不同意那是自然的了,他是兵部尚书,掌管的是军国利器,他总得为大明天下着想!” “哦!“众人一起哦了,想到当今天子的一些传闻,他们都是大有同感,换做是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这位陛下打算干点正事了。 “陛下下旨不行吗?”雁七是和朱厚照接触过几次的人,他想了想,有些疑惑的问道。 “要是一纸圣旨能够解决的事情,我用的着找你们来商议这事情吗?”钱无病没好气的说道:“逼急了咱们这位刘尚书,他可是直接敢撩挑子不干的猛人,朝堂上的事情,你们大概也略有耳闻,像刘尚书这样的四朝元老,百官典范,那就是掰着手指也数不出几个来!” “大人您也没辙啊,您和刘尚书素无来往,我说句不好听的啊,像这些先帝的老臣子们,对咱们锦衣卫可没什么好感,就算咱们北镇抚司派的坐探,到他们府上,客气点的,给个地儿呆着,不客气的,直接就撵出来了,就算咱们指挥使大人都没辙,总不成为这点小事情去弹劾他们吧,就算弹劾,只怕吃排头闹的一脸灰的,也是咱们指挥使大人,这些老臣子们,人脉广着呢,指不定什么地方蹦出个官儿来为他们摇旗呐喊的,就是他们的门生故旧什么的!” 雁七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事情,简直就是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甚至连钱无病找个理由上门拜访的理由都不好找,实在是狗咬刺猬的样子。 “要不,从中找个人引见一下!”黄大牙眼睛转了半天,也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找人引见,咱们大人的身份就变了么?”雁九嗤之以鼻:“到时候大人一亮身份,在尚书府受冷遇的可不是你!” 娄五羊几人没有出声,显然,他们以前的经历,注定这些按照官场规矩来的法子,在他们身上是没有市场的,他们可都是剑走偏锋习惯了的。 见到众人商议陷入了僵局,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低声嘀咕了几句,终于也憋出一个主意来了。 “大人,咱们不是在追查白莲教的那些妖人吗?”成平说话最是利索,三人干脆就推举他出来说话了。 “不错,不过,这事情,我已经令人去办了,眼下还是咱们说的这事情重要一些!”钱无病点点头。 “这几天京师里不仅仅咱们在追查搜捕这些邪教妖人,西厂那边,好像也是拿这些邪教妖人当作开张的三把火了,追查的相当严厉,属下听说,光是顺天府里积年的那些罪囚,最近都放出去不少——这顺天府的监牢,都快不够地方装那些邪教妖人了!” “这事情我知道!”钱无病点点头,朱厚照下旨西厂清查这些宗教道门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但是,这和咱们眼下说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属下几个就想啊,这些邪教妖人,被咱们的人搜捕的急了,也许会销声匿迹,也许会孤注一掷,在京城里犯几桩案子也说不一定,也许冲撞冲撞官驾,也许私闯官宅,更有那胆大妄为的,没准还会刺杀朝廷重臣,没准,咱们说的刘尚书刘大人,就那么倒霉,被这些妖人盯上了!” 成平那张长长的刀疤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到了那时候,大人不管是护卫朝廷重臣也好,缉拿这些妖人也好,总归有理由让刘尚书见上一见了吧!” 众人有些目瞪口呆,这想法,这想法简直太胆大妄为了,这要不是面对面的听成平在说,他们都怀疑这说这话的,到底是锦衣卫还是那些邪教妖人了。 “还有啊,京畿重地,居然邪魔外道猖獗,这怎么说,都可以归结了朝廷武备松弛这一方面去吧,或许,经历了这些事情,尚书大人的心思有些感触也说不一定,到时候大人再去游说,不说事倍功半,至少也是容易是许多不是!” “胡闹!”钱无病摇摇头,想起自己在豹房的时候,朱厚照交给自己这事情,曾经想过,办这事情还不如给他一把刀去刺杀刘大夏简单呢,没想到这一转眼,这主意真被自己的属下想了出来,这算是什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吗? “这等事情,若是走漏了一丝风声,那就是天大的祸事,就算有陛下护着咱们,但是,咱们这些人,只怕这前程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在百官的口诛笔伐之下逃得性命,那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钱无病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了。 “大人,这法子还真的行的通!”雁七沉吟了一下,说道:“咱们又不是真的要当街刺杀尚书大人,只是需要做出那么一个架势,然后大人就有理由介入了,当然,不一定就针对刘尚书一个人,为了混淆耳目,多吓唬几个大臣也是可以的,倒是满城风声鹤唳,那些真正的邪教妖人固然是人人自危,大人的差事,也就能顺理应当的办了!” “再退一万步来说,大人还是说不通刘尚书,但是,咱们既然在京城里做出这些妖人猖獗的假象,陛下整饬武备,从军中挑选忠勇之士这一举动,在百官看来,就是顺理应当了,只要咱们陛下别又玩脱了,百官们为了自身的安危,也不会拧着脖子反对的!” “到时候大势所趋,刘尚书就算有不同的意见,他不想做孤臣的话,那也只有把他自个儿的想法憋在肚子里了!” 雁七越说越兴奋,“大人,此事能做!” “这事情的风险我刚刚给你们说过了,就算我同意你们去做,但是,出了这屋子,我就只当没听过这话,你们的所作所为,我都是毫不知情的,你们清楚吗?”钱无病微微一沉吟,心里也有些动摇了。 “大人放心,这事情就算出了纰漏,也绝对是属下几人大胆妄为,牵连不到大人身上来!”雁七嘿嘿笑道:“真要是出了篓子,咱们兄弟几个折进去了,还有大人可以指望,大人要是被牵连进去了,那咱们就只能眼巴巴的指望天恩了!问题是,陛下只认得大人,可不知道咱们这些无名小卒是谁!” “那好,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做……” …… 刘大夏的生活很有规律,虽然贵为兵部尚书,但是他倒是很注意养生的,对于大多数官员爱好的那些奢菲的玩意,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每日里寅时起床,有朝会就去参加朝会,没有朝会,就在家里的花园走走,然后去兵部坐上半天,处理衙门的事情,到了下午,回来睡个觉,再看看书,或者接见下官员门人什么的,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刘府并不大,刘大夏两个儿子,都在外地为官,府里除了几个老家人和老妻以外,一点高门大户的感觉都没有,倒是刘妻农户出身,几十年了习惯都没有改变,好好的花园里,愣是被她刨出了几分土地当作了菜园子,小鸡小鹅的也喂了不少,若是不知情的人,走进来刘府的后院,还以为是走进了某个农家的院子呢。 老俩口是被后院养的鹅的叫声惊醒的,乡下人家,养鹅防盗的比养狗防盗的还多,两人起初还并不在意,直到自己的家人喊了一声什么,然后声音戛然而止的时候,两人才有些惊疑起来。 这是遭贼了?什么样的贼,竟然敢偷到尚书府里来?刘妻紧紧的拉着自己的老伴儿的手,不让他出去查看,而家人的喊叫声,也惊醒了其他人,刘府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没多久,就有家人来禀报,家里的确是遭了贼,那贼还穷横穷横的,在被人发现之后,居然行凶打倒了人逃走了,那被打到了家人脑袋都现在还血糊糊的一片呢。 “这顺天府都干什么吃的!”刘大夏嘀咕道,京师首善之地,居然有恶贼如此猖獗,这顺天府尹也当得太实职了,他心里暗地琢磨,要不要明天参他一本呢? “算了算了,反正咱家也没什么好偷的!”刘妻安慰着他,“叫家里人看好门户,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就行了,睡吧睡吧,你待会还要早起呢!” “真是没眼力,有这本事,应该去刘瑾那阉贼家里光顾光顾去,这梁上君子活该受穷一辈子!”刘大夏咕哝了几句,重新躺了下来。 窗外,夜色如水。 190.第190章无妄之灾 第二天一早去了兵部衙门,刘大夏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情,随便和自己的侍郎唠叨了几句,这种事情,他都不需要过问,自有家人去顺天府里报官,兵部尚书家里再简朴,那也是尚书的家,平白无故进了贼,不怕顺天府的官差不尽心查办。 侍郎也笑着和他闲谈几句,不过,显然那侍郎关心的并不是尚书家里有没有进贼这等小事情,他更关心的是这几天西厂在城里满城缉捕邪教妖人的事情,没说几句,他就将话题转到这方面去了。 “尚书大人,听说这御马监在张永张公公做了西厂的提督之后,就要换掌印了,也不知道这次陛下中意的是谁,这内官当中,仅仅逊色于刘公公的,也就只怕是这张公公了,好歹他还知晓兵事,不至于乱来!若是换个懵懂的,那可就让咱们难办了!” 刘大夏有些不悦,你说你转开话题就转开话题,说点自家的事情不好,非得操这份闲心。 “天家的事情,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最好不要妄加议论,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御马监换不换掌印太监,和咱们兵部没多大关系,难不成,他们换了个掌印太监,就不服从咱们衙门的调遣考校了不成!” “那是,那是!”侍郎讪讪笑了笑,有些不尴不尬,平日里刘大夏和他说话到也没有这么夹枪带棒的,大致昨天晚上睡的不是怎么安稳,这口气也就差了一些。 喝了几盏茶,看了几份不疼不痒的卷宗,然后在几个职方司里转了一下,刘大夏打算离开兵部了。不是他不勤勉,实在是兵部的事情,就这么多,当然,对于整个朝廷来说,兵部的事情那是越少越好,如果兵部诸人忙得一个个后脚打前脚跟,那对大明朝廷来说,那就是兵祸连连了。 轿子是自家的四抬轿子,抬轿子的,也是用顺了手的几个老家人,轿子旁边的跟着走的,是他多年的老管家,什么仪仗、净街、旗牌,通通没有,有时候遇见他喜欢的小吃,他就在当街下了轿子然后尝尝新鲜的事情也是有的,这些年,他几乎都是如此。 为官无私德,他常常这样告诉自己的家人,个人恩怨对于一个秉着公心为朝廷为百姓做事的人来说,并不存在。当然,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种举止,给了太多进出重重护卫的官员一个响亮的嘴巴,不过,即使他想到了,以他执拗的性格,只怕也没什么改变。 依然是照着走熟了的街道,他的轿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刘府走去,有了上午自己侍郎的那一番话,他时不时掀开轿帘看了看,果然不出所料,街上那些平日里时不时看到的求布施的出家人,一个都看不到了,甚至连举着“包治百病”的布幡走街串巷那些游方道士、土郎中也一个都见不到了。 “早就该整肃整肃了!”他放下轿帘,嘴里自言自语了一句,这等事情,应该算是好事情了,但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呢? 坐在轿子里想了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这别扭在什么地方了。 这种事情的正管衙门,应该是顺天府啊,怎么西厂插手这种事情,这也太为违和了一些。 外面人声鼎沸,轿子猛地停了下来,坐在轿子里的他,身子猛的往前一倾,额头几乎撞上了轿帘杆子。 “怎么回事!”他脸有不渝的朝着外面发问道。 “回老爷,前头好像出什么事情,路人在纷纷惊散!”轿子外面传来老管家有些急促的声音。 光天化日之下,京城长街之上,路人纷纷惊散,这又是那家的纨绔被放出来了不是?刘大夏心思微转,就做出了这样一个推断,这种王侯子弟纵马长街的事情,他以前就遇见过几回。 “不要管他,继续走!”他打定主意,若是真是这事情,他倒是不怕做一做恶人,替他们的父母管教管教一下他们了。 “不好!护住老爷!”外面的管家似乎看到了什么,惊惶的大叫起来,而刘大夏也同时听到了自己的轿夫们纷乱的脚步声。 他有些疑惑的掀开轿帘,人还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象,就看见眼前白光一闪,整挂轿帘连着他额头上的几缕白发,齐齐的被一柄利刃割开,轿子外面白衣飘逸,一个人影早已经从他的面前晃了过去。 一队兵丁拿着武器从后面急跑过来,显然是在追那个从轿子前面飘过的人影,身边的老管家大声的叫着什么,然后,迅速的有兵丁围了过来,将整个轿子和轿子四周的人,都保护起来。 “刺客往那边跑了!”老管家情绪十分的激动,大声喊着。 “刺客?”刘大夏摸摸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隐隐还有凉意?我这是遇刺了?怎么这些官兵,来的这么的快?” “还不去抓刺客,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么,你是那个衙门的?”老管家还在哪里咋咋呼呼,身后传来刘大夏低沉是嗓音:“够了,阿福,不要说了!” 老管家回过头,只见自家老爷铁青着脸,从一览无遗的轿子中走了出来:“咱们走,不要耽误人家办差了,此刻不是冲着我来的!” “那怎么行,老爷,刺客对你动刀子了啊,您看看这轿子,还有您头上,这些当兵的不知道是哪个将官****出来的酒囊饭袋,京城被他们这帮没用的家伙,治得乱七八糟..” “好了!”刘大夏目光丢在那带队的将官身上:“老夫兵部刘大夏,你是哪个衙门的,适才怎么回事情!?” “回大人!”那将官脸色惨白,显然他知道兵部刘大夏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标下是兵马司的,适才标下和兄弟们缉捕邪教反贼,贼人慌不择路,惊扰了大人,实在是标下失职!” “那还不去追拿贼人,站在这里等着我赏银子吗?”刘大夏瞪了他一眼:“贼人不过是顺手给我了一刀,你诚惶诚恐个屁,真是贼人要刺杀我,我早死了几遍了,滚蛋!” 兵卒们抱头鼠窜而去,刘大夏看看自己的老管家,老管家还在哪里嘀咕着: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晚上家里进贼,白天里又有拿着刀子满街跑的疯子,这京城没法住了! 见到刘大夏看着自己,他看了看光溜溜的轿子,回过神来:“老爷,要不你稍等一下,这轿子没法坐了,小的去租赁个轿子来给老爷代步!” “不用了,就这样走着吧!”刘大夏摇摇头。 “咱们回府?”老管家问道。 “不,去顺天府!”刘大夏咬咬牙齿,“我要去问问,这顺天府尹到底是怎么治理京师的,弄得现在朝廷大员上街,都得提防有人拿刀在自己脖子面前比划比划了?” 191.第191章不管饭 “怎么样怎么样?” 看着一群官兵大呼小叫的从巷子口跑了过去,巷子里某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雁九仰着头,朝着头上那一方屋檐问道。 屋檐下白影一闪,一个身影轻飘飘的从上面跳落了下来,一张木然的面孔上,两只灵动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看着雁九。 “那老头吓坏了!”没有丝毫抑扬顿挫的声调,从这张面孔上传了出来:“其实,我可以将他的衣裳都割破的,这把刀真不错,归我了!” 雁九从自己身边的包袱里,摸出一套青色的儒裳,递给面前这人:“先把衣服换了,然后,面具也摘了吧,看惯了你平时的模样,再看你现在的样子,真觉得有点渗人!” 打眼的白色外裳脱了下来,被雁九顺手就丢在包袱里,这人穿上儒裳,也没见怎么动作,他脸上木然的面孔就陡然一变,慕四娘那有些憨憨的面容,重新回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刀也给我,这些东西全部都要消失的!”雁九看了他一眼,朝着他伸出手。 慕四娘似乎有些舍不得的样子:“要不,我再去吓唬吓唬他,好久没动过手了,这感觉真好!” “大姐,祖宗,你就饶了我吧!”雁九看到她这神态,知道她那迷糊劲儿又犯了,连连告饶:“咱们先办正事好不好,别玩了,你喜欢这种刀,回头我给你寻个十把八把去!” 不情不愿的将刀交给了雁九,雁九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袱:“你自己回府上去,我处理完这些就回来!” 说完,对着慕四娘抱了抱拳,身形一动,就消失在了巷子深处。慕四娘原地呆了一呆,抬脚朝着巷口走去,在不远处的巷口,刚刚惊散开的了人群,正在慢慢的围拢起来。 …… 王玠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这顺天府尹战战兢兢做了两年多,眼看着这就剩下最后一年,苦难日子就要过去了,没想到,又摊上这样一档子事情。 俗话说的好,前生作恶,今生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既然做了这顺天府尹,他也有这个心理准备了,在省城里当知县尚且憋屈无比,那到京城到知府,憋屈程度那就更想都不用想了。 大明朝的帝都,别的不多,就是官多,一个正三品的府尹,听起来还算威风,可在这京城里,正三品就真是只能算个屁了,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就不说了,没准走在街上某个浪荡家伙,论起品级爵位来,都够甩他两条街的,这王公贵族太多了啊! 所以,他这两年,可以算是夹着尾巴做人,哪一方都不得罪,也哪一方都不去逢迎,做好本职随着大流,虽然这府尹当得憋屈,但是有了这个资历,再外放出去,那就有了他的一方天地了。 兵部衙门家闹贼,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就看人家追究不追究了,这事情在刘府的人来报官的时候,王玠第一时间就知道而且做出了处置,亲自派了自己府衙最擅长缉捕的捕头带人去刘府勘察,但是,这捕头还没回来,他就听到一个令他感到有些不妙的消息:兵部尚书刘大夏,亲自来拜会他来了。 别看王玠这个府尹是正三品,尚书也不过是从一品,但是,他这个正三品和从一品之间的距离,绝对比六品到三品之间的距离要大的多,更别说刘大夏四朝元老,门生故吏满天下,人家三品的学生故吏,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所以,王玠一听到这消息,那是立刻就迎了出来,这位招惹不起的大佬是苦主,自己小意一点,态度正确一点,那是绝对没错的。 刘大夏是阴沉着脸走进顺天府衙的后院的,连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他又阴沉着脸走了出去,两人大佬在后院里谈了些什么,从人们都不清楚,不过,虽然尚书大人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是,和府尹大人似乎也没怎么撕破脸嘛,你没看见,连尚书大人离开的时候的轿子,都是咱们府尹大人平时乘坐的那顶轿子么。 刘大夏一走,王玠立刻就叫人送了封信给北镇抚司,抓贼是自己分内之事,但是,尚书被刺这种事情,就不要往自己身上牵扯了,自己的肩膀太小,扛不住这事情啊!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锦衣卫给卖给刘大夏了,反正这意思很明显,冤有头债有主,抓贼的事情,顺天府责无旁贷,但是缉捕反贼妖人,尚书大人,你还是找锦衣卫去吧,他们是专干这个的,我要是乱伸手,没准牟指挥使还不高兴呢! 刘大夏气咻咻的离开,一时之间,他还真不想去找锦衣卫,在他看来,锦衣卫就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良莠不齐不说,还尽不干正经事,一点能耐都没有,他们要是有能耐,能被东厂一直压到现在吗?越想越是郁闷,他索性直接掉头回府了。 刘府以前锦衣卫也派过坐探,这是遵循朝廷定例,刘大夏倒是不怎么抵触,反正他觉得自己为人坦坦荡荡,即使被锦衣卫坐探,也问心无愧。可问题是,那锦衣卫的坐探给他的印象太差了,简直就是一个阿谀奉承的小丑,在他面前晃荡了一个月,他实在是受不了对方的庸碌,直接将对方赶了回去,若是锦衣卫里都是这样的人,他还真可以理解为什么京师这些邪教妖人如此猖獗了。 可是他不想去找锦衣卫,锦衣卫倒是找上们来了。 晚饭过后,家人来禀报,锦衣卫派来一个千户,前来过问白日里的事情。 他本不想搭理这些锦衣卫,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决定见一见对方,不管怎么说,天子亲军,也是大明的军伍,马马虎虎算起来,也算是他的属下,他这个做兵部尚书的,不能给人诟病。 “锦衣卫千户钱无病参见尚书大人!”来的锦衣卫千户,很是精神,刘大夏慢条斯理的品着茶,受了对方的参见,然后打量着对方,嗯,和自己孙子差不多,这年纪太轻了一些吧。 “这事情,很多人都看见,贼人被官兵追捕,仓皇逃窜,不知道怎么想的,顺手给了老夫的轿子一刀,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他放下茶杯:“你来,不是告诉我贼人已经被拿到了的好消息的吧!” “大人!”面前的锦衣卫千户苦笑了一下:“贼人党羽众多,在京城里藏身之处也是无数,要拿到这些贼人,不是易事!” “那你来干什么?”刘大夏没好气的说道:“你们锦衣卫的人手要是这么闲的话,那应该都出去缉捕这些无法无天的贼人去啊,肃清京城污垢,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京城,这才是你们要做的事情!” “是,缉捕贼人的事情正在做!”锦衣卫千户一脸的坚毅:“百姓们安居乐业固然重要,但是,尚书大人的安危更重要,贼人既然白天对大人出手了,难保不会就此盯上大人,保护大人的安危,那是下官目前第一等重要的事情!” “笑话!”刘大夏笑了起来,“老夫一辈子做人坦荡,做官清明,会畏惧这些宵小之徒!” “大人不畏惧这些宵小,并不代表大人的脖子比钢刀还要硬实!”锦衣卫千户**的顶了回来,这态度,倒是令刘大夏诧异了一下,这多少年没有人在自己面前说这样无礼的话了,难道说,这个锦衣卫千户是个愣头青么? 见到刘大夏不语,那锦衣卫千户自当是刘大夏默许了锦衣卫的保护,当下走了厅来,大声发了几个命令,门外又涌进来一群锦衣卫,竟然有模有样开始在刘府四周布防起来。 “老爷!”管家阿福走了进来,几个家人试图阻挡这些乱窜的锦衣卫,被锦衣卫们不软不硬的推搡到了一边,他进来请刘大夏拿个主意。 “不用管他们!”刘大夏摆摆手,对着那站在台阶上的锦衣卫千户招手道:“那个谁,你过来!” “卑职叫钱无病,不叫那个谁,大人有何吩咐!” “好吧,钱无病,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很不被同僚喜欢,所以才被派到我府上,你可知道,若是老夫是心胸狭窄之人,你此刻已经得罪了我两三回了!” “大人你刚刚说过,做人要坦荡,做官要清明!卑职做卑职份内之事,同僚们如何看待卑职,卑职不在乎!”钱无病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有意思,有意思!”刘大夏摸着自己的胡子,笑了起来,围着钱无病继续保持的慷慨激昂的架势转了两圈,“我明白了!” “老爷明白了什么了?”旁边的阿福看得一头雾水,轻声的问道。 “这个小家伙,要么是有着极硬的靠山,就是一个愣头青!”刘大夏笑道:“要是他靠山够硬实,我犯不着为了不让他保护自己得罪他,若是他是一个愣头青,那我和一个愣头青较劲,那岂不是我也变成了一个愣头青!” 他拍了拍自己的管家的肩膀:“所以,留下就留下吧,告诉他们,晚上不要惊扰了我和夫人,还有,咱们这里不管饭!” 192.第192章心有感触 愣头青不是二货,不是缺心眼,至少在刘大夏的心里,这个词是个褒义词,毕竟刘大尚书官海沉浮的经历,在他自己看来,就是一个愣头青的成长史,刘大尚书年轻的时候,可没少被人叫做愣头青过。 钱无病可不知道他已经数次被人套上“愣头青”的帽子了,被刘大夏当面评价,他除了微微一愣,还真没什么反应。他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呢。一直到刘大夏背着手走出正堂的时候,他还在品味着自己刚才的表现,都说刘大夏这老头清正的很,自己刚才这副刚正不阿恪于职守的样子,应该还入得了他的法眼吧! 不过,他说不管饭是什么意思,堂堂尚书,不至于抠门成这个样子吧,好吧,自己就根本没打算吃穷他好不好。 “告诉兄弟们,刘大人府上的一草一木,都不许乱动,若是有人犯了规矩,自己去找娄五羊报道了,让他再********你们!”站在刘府的大厅,钱无病森然令道。 众锦衣卫轰然称诺。 雁七悄悄的凑了过来,看看四周没有刘府的家人,鬼鬼祟祟的问道:“大人,接下再怎么办,咱们几个兄弟的计划就到这里了,后面的属下们可就使不上劲了!” “嗯,剩下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钱无病微微点点头:“接下来,当然是我忠勇的锦衣卫,贴身护卫刘大人了!嗯,等下你回府里一趟,告诉家里人,我这两天在外面办差,就不回去了!” 就在钱无病和雁七嘀嘀咕咕的时候,在不远的卧室里,刘大夏的老妻,也在询问着自己的丈夫。 “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这上午来了一群官差,下午又来一群官差,这就算茶水不要银子,这茶叶总要银子的吧,我说老头子,这些人是不是来吃咱家的大户的啊!” “早知道你会担心这个,放心好了,我早告诉他们了,咱们不管饭!”刘大夏苦笑不得,下午的事情,怕老妻担忧,他干脆就没给老妻说,直到这个时候,刘妻还以为外面来的锦衣卫和顺天府的官差是一个衙门的呢。为了个半夜入户的蟊贼这么大动干戈,虽然感觉很好,但是刘府还真不算富裕,多几十口吃饭的嘴,她还真有点担心。 “就是京城这几天不大安生,下面的人疑神疑鬼巴结巴结我这老头,这样也好,至少昨天晚上的瞌睡今天可以补回来了,有这些人在,蟊贼们也不敢上门!” “哦!”刘妻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于官场上的这些东西,她是不大关心的,但是她只要知道,有人在巴结自己丈夫就成了,在她的心里,估计着大概就是那些小官儿派送银子,被自己丈夫给打出门去,才换个名目表达自己的一份心意吧! “那也不能太冷淡人家了,毕竟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死老头子,我给你说,你别整天板着一张臭脸给人看了,你也不想想以前咱们家里多热闹啊,现在肯上门看你的,也就是小猫三两只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忙自己的吧,歇息不用等我了,我去书房看看!”刘大夏不耐烦的挥挥手,走出了卧室。 有了锦衣卫的把守护卫,别说蟊贼,就是连打更的更夫都绕着刘家的宅子走了,刘大夏这一夜睡得十分的安稳踏实,第二天早上起床,竟然有精神饱满的感觉。 推门出去,看到坐在门前的的钱无病满眼血丝的样子,刘大夏心里微微一动,走了过去。 “一夜没睡吧,那个.钱千户,家里还有两间客房,你去休息一下吧!” 钱无病用浸满姜汁的衣袖擦了擦眼睛:“谢大人关心,卑职顶得住,等到护卫大人上值后,卑职有时间休息一下的!” “嗯!”刘大夏点点,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去洗漱去了,不得不说,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又好了一分,就算是愣头青,这样的愣头青也是挺值得赞赏的不是。 “还要护卫你去衙门?”刘妻在屋子里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等到刘大夏洗漱回来,她有些诧异的问道:“外面现在很乱么?” “瞎猜什么呢,例行公事懂不懂!”刘大夏白了自己的妻子一眼:“记得以前被我撵走的来咱们家的那个侯三么?那家伙是锦衣卫到咱们家坐探的,这些人也是锦衣卫,只不过,这次他们不过是来护卫老爷我的安全的!” “就知道蒙我,当我整天在家什么都不知道是吧!”刘妻不高兴了:“翠丫头出府回来都告诉我了,这些天官府到处都在抓反贼呢,好像一夜之间,天下的反贼都到咱们京城来了,这京城里那么多吃皇粮的,怎么就一点都不中用呢!” “我也是吃皇粮的,那我也不中用?”刘大夏气的笑了起来:“你老爷我就是管天下这些吃皇粮的,你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么?” 刘妻一点都不怵他,几十年的老夫老妻的,谁不知道谁啊。 “中用不中用我不知道,不过,外面那孩子就不错,办事挺认真的,你管的那些家伙们,要是有这孩子一半用心,这天下早就平安大吉了,哪里像现在,你都做到尚书了,上个街还提心吊胆的。” 刘妻的貌似埋怨的话,本来就是随口所说,不过,听到刘大夏的耳朵里,似乎就多了一层别的什么味道,当然,他决计不会和自己的老妻去争辩自己的辖下到底中用不中用的,女人不可理喻起来,圣人也拿他们没辙,就算先帝那么英明果敢的人物,皇后娘娘一句话,他也不得噎半天不。 不过,这话一直到他到了兵部衙门,他还在咀嚼,难道这京师这么不安生,真的是官兵无用么,充其量应该只能说士气不够吧?对了,前两天陛下还和自己提过什么演武大试的事情,用一场比试选拔些佼佼者出来,其实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这个事情,要是不是陛下提出来的就好了,哪怕是兵部随便的一个郎中主事提出来,自己怕是都得考虑一下吧! 等到比试出了结果,再请旨意用点御赐的皇家之物做花头,这样的事情,似乎对朝廷对军队,都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呢?朝廷得了优秀的军将,军队提高了士气,区区几个反贼,在士气充沛的官兵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啊。 193.第193章等你等到我心疼 不知不觉,钱无病已经在刘大夏的府上呆了三四天了,这些天里,刘大夏对钱无病这个“恪守职责”的千户,不说是大为欣赏,也是颇有几分好感了的。 当然,即使有这几分好感,刘大夏也不会利用自己的权利,去影响这个年轻千户的仕途,这不现实,就算要关照人,他有的是门生故吏可以关照,对于一个刚刚认识几天,而且还是锦衣卫的年轻军官,他能保持的,也就是几分好感了。 这种好感类似于年老的人看到年轻的人的时候的感觉,尤其是性情相近的年轻人,这老人似乎总想在自己看顺眼的年轻人身上,找出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刘大夏虽然进士出身,但是他也是带过兵平过叛乱的,加上他如今身为兵部天官,对于武事自然是更加关心一些,前几天老妻在卧房里随口的一句话,在他心头萦绕了几天,终于他今日忍不住了,吃过饭,将钱无病叫进了书房,对于这样的事情,问问下面的军将的想法比关在屋子里头一个人瞎琢磨,更有见地。 “坐!”刘大夏见到这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微微扬扬下巴,指指一边的椅子。 这样的待遇,已经是属于好感加成的范围了,在兵部尚书的书房能混个座啊,不知道是大明多少武将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惜的是,钱无病这个升官都习惯三级跳的家伙,根本就没这个觉悟。 “不敢,卑职站着垂听大人训示就可以了!” “叫你坐就坐,哪里这么多废话!”刘大夏冷冷的说道:“我还说不管你们的饭呢,这几天厨房里做的饭菜,你们不也没少吃,对了,回头你给你上司说一下,这些银子得补给我!” 这下轮到钱无病尴尬了,用收抓抓后脑勺,活脱脱的一副局促少年模样:“这个自然,本来我也吩咐过兄弟们了的,不过,实在是夫人盛情难却……”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了,我又不是特意叫你来说这些小事情的!”刘大夏打断他的话:“今儿有些清闲,这看书又看不进去,见你在外面也没事去,你要不嫌弃我这老头子啰嗦,就陪老头子聊聊天吧!” 钱无病强压着心中的喜悦,狠狠的点了点头,可算是来了,刘大人你知道我等这个聊天的机会,等得多辛苦么,你要不提这话,再干上几天,恐怕我都忘记自己是锦衣卫,而真当是刘府的专职护卫了。 “不用拘束,我又不是你上司,聊天嘛,随便说说,你要这么战战兢兢那就没意思了!” 见到钱无病半边屁股,终于坐在了书房的椅子上,刘大夏满意的点了点头:“钱无病是吧,这次我没把你的名字叫错吧,一直没问你,令尊如今在何处任职呢?” “啊!”钱无病肃然站起:“回老大人话,家父已经仙逝多年!” “哦,少年失怙!”刘大夏自以为了然的点点头:“看你行事,你这职差,是承袭来的吧!” 钱无病那一个汗颜了,怎么看到年轻人身居高位,这些人第一个就是这样的想法呢,不过,他一想到齐家堡的齐杰,他顿时又觉得似乎别人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那货懵懵懂懂,如今不也是千户了吗? “卑职是军户出身!”他朗声回答道。 刘大夏眼睛更加发亮了,这个他可没想到,难道这年轻人,居然是积功升起来的,这可不得了啊,自己在这个年纪,别说在为朝廷效力了,每日里除了苦读诗书,唯一上心的事情,就是这衣食了,和这小家伙一比,这可就把自己给比下去了。 不过,这样更好,这从最底层的士卒升起来的年轻人,比起这些在朝堂里只会指手画脚坐着的官员更了解下面官兵的心思,叫他进来聊聊天,没准还真是有出乎意料的收获呢。 “能给老夫说说你的履历吗?”刘大夏开口问道,他还真的开始对钱无病这个人有点兴趣了。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钱无病老老实实的从自己第一天进锦衣卫当校尉说起,一直说道“大同大捷”之后回京城的升迁,当然,凡是和朱厚照有牵连的部分,都被他含含糊糊的搪塞过去了,想来这段经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了,他都不会对别人提起。 “王岳啊,他如今在南京可好?”出乎意料的是,说道王岳的时候,刘大夏居然还关切的问了一下,看来这两位以往关系就算不是很近,也不会太远。 “叔爷身子康健,吃得睡得,劳老大人关切!” “这老货倒是得了一个清闲!”刘大夏歪着头看了看钱无病:“你有这个机缘,可胜过边塞十年了,真是傻人傻福,你接着说!” 然后说道大同之战,刘大夏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事情就算是皇帝回京之后,他都没放过皇帝,在所有的指责皇帝不顾国家气运的胡闹之举的奏折中,他是骂的最凶的一个,回头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起这事情,都是一身冷汗,土木堡之变,大明足足休养生息了五十年,才刚刚回复了一点元气,这还得亏先帝英明,有中兴之能,再来这样一次,大明还能不能缓过气来,那就真的难说了。 当然,这话这态度,他自然不会在钱无病面前流露出来,但是,当他知道钱无病也参加了此战,这心里的认同程度,就更高了一些,天子胡闹,最后拿着刀枪去拼命的,还是这些大明是士卒。 在听到钱无病被鞑子俘获,饶是以他的城府之深,也不禁微微攒紧了拳头,这小家伙,居然还有这样出生入死的时候。 “等等,你是说,鞑子的公主,反过来被你俘获了?你也是因为这事情,积功升至千户的?” “正是如此?”钱无病停住了话头,不明白刘大夏怎么对这问题感兴趣起来。 “王苻怎么做事情的!”刘大夏皱眉说道:“这样的大事,你锦衣卫都已经论功行赏了,我兵部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这个,大概王总兵觉得不怎么重要吧!”钱无病有些期期艾艾的说道,他到京城忙得跟什么似的,还真没关心这事情的后续,没想到居然大同总兵到现在都没有将此事上报朝廷。 “胡闹,真的胡闹!”刘大夏气恼的摇摇头,嘴里罕见的蹦出一句粗话:“真是个混球,敌酋的公主,能被朝廷拿来做多少的文章,这期间得到的好处,怕是比大军打进草原都差不多许多,不行,这事情我明天得查证一下!” 站起身来,转了几个圈,刘大夏镇定了下来,这种事情,就算要查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此刻急躁没什么用处,倒是眼前和这年轻人聊天,被他看见自己失态,有些让人汗颜了。 “像你这样,短短一年多时间,从一个校尉升到千户,这就是在我大明整个军伍中,也是罕见的事情,边镇上,不知道有多少兵卒,打生打死几十年,落下一身的伤,也不过混个百户,千户的,你是有大运气的人!” 刘大夏点评道,“像你这样的异数,毕竟是极少数,升官发财升官发财,这话说了几千年,谁不想,但是,途径就这么多,朝廷的武举,军门是世袭,再加上这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前程,也就这几个路数了,你也算是带过兵的人,我问你,若是眼下除了这几个路数,还有别的途径可以上进,你和你属下们,会怎么想想?” 这话儿来了!钱无病心中暗喜,做了这么多,不就是等你这句话吗? “老大人的意思是?” “比如说,这军中选拔,竞技什么的,凭自己的本事获得官职,武勇,谋略,行军布阵等等这些,都在竞技的范围中,你觉得如何?” “这当然求之不得了!”钱无病点点头,好不犹豫的肯定道:“卑职做官,靠的是运气,要说本事的话,就连卑职的属下,比卑职强的都不少,有了这个途径,博个前程,光宗耀祖,谁不愿意啊!” 见到刘大夏没有出声反对,他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当然,最大的好处,就是有本事的人,再也不怕埋没了,没有本事的庸才,他们根本就不怕埋没,这种考校真本事的事情,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有你的气运的话,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见到钱无病认真严肃的样子,刘大夏调笑了一句:“当然,没你这样的气运,那也就别出来献丑了!” “还有啊,虽然这士卒从军户中征募的多,但是老大人您是什么人,眼光如炬的兵部天官啊,您自然知道,要论能打的,咱们大明眼下最能打的战兵,怕是都是从良家子弟中征募来的吧,卑职在边镇呆过,很多的军户出身的士卒,其实和百姓没什么两样了,除了种田不错以外,随着太祖爷打天下的那股精气神,如今十成里头只怕五成都没有了!若是还有这样的途径能够出人头地,这些良家子底只怕打破脑袋也要参军为朝廷效力,谁不行封妻荫子,封公封侯啊,大人您说是不是!” 说了半天,钱无病看到刘大夏陷入了沉思,他顿了顿,将自己的说的最后总结了一下:“反正,我是觉得,真有这样的好事情,我是第一个报名的!” 194.第194章拉不下脸抓不了人 这番话,说了出来,对刘大夏有多少影响,钱无病心里真的没有底,不过,若是刘大夏真是和他的官声相符的话,这对军队对朝朝廷明显有利的事情,他不应该不会不考虑,实际上,若是他真是那种沽名钓誉的迂腐家伙,钱无病现在就应该盘算,是不是早点回去向朱厚照觐见,直接请此老回乡去颐养天年去了。 书房的谈话之后,又过了两天,刘大夏依然没有动静,钱无病有些坐不住了,这成不成好歹说句话,老是攥着拳头让人家猜,有意思吗?你真当我是锦衣卫派来护卫你的闲散护卫了不是。 其实,他这还真的有些冤枉了刘大夏,自从在书房里得知小王子秃猛可的女儿落在了大明的手里,刘大夏心里第一等要紧的事情,就是查问这事情的真伪了。以他的稳重,断然不会听信钱无病一面之词就信了个真真的,这种事情,真要属实的话,再稳妥都不为过。 派员去北镇抚司,去函去大同总兵王苻,当日参战的军将,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反复得紧了,等到刘大夏忙完这一切,安心坐等王苻的回函的时候,已经是两天过去了。 这个时候,他才清闲一点,有空想想这事情,得亏这还是一帮锦衣卫天天在他面前转悠,有着提醒的作用,这贵人多忙事,这话还真不是瞎掰的。 既然想起来,刘大夏少不得在夹带里翻翻找找,在广东做布政使时候他平乱的旧部,不可能带到京城来,在兵部的衙门的这些官员,从他们嘴里听不到多少实诚话,翻来翻去,他最终还是随便乱点了几个五大营和三千营的低级军将,问了问他们的想法。 这些军将,听到兵部衙门要问话,哪里有不急急忙忙赶来的,刘大夏稍微一和颜悦色,这些军将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挖出来献给刘大夏,平日里他们哪里有机会和兵部尚书见面了,这表现好了,就是飞黄腾达的机缘,自然是刘大夏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了。 答案其实和钱无病说的,真没多大区别,就如同那些读书人十年寒窗之后进京赶考一样,武人们对这上进的途径,也有刚性需求,光是靠武举,几年就那么些人,洒在大明的百万军中,简直连个泡沫都不起来。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刘大夏已经完全转过弯来了,真说他心里抗拒的,只怕是抗拒的朱厚照这个人,而不是这件事了,只不过,当初朱厚照兴冲冲的提了出来,他一点面子都没给的就泼了一瓢冷水过去,如今朱厚照不说了,他再提起这事情,他这张老脸未免有些放不下去,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居中转圜一下,估计刘大夏也会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勉勉强强的同意了。 当然,真是要操办这事情,如何操办,这个主动权,他肯定不会交给那个一点谱都不靠的天子的,这种事情,就算要主办,那也得是兵部牵头,至于皇帝,等到那些优胜者选拔出来之后,给他们封赏再露面好了。 问题是,他心里有了这个打算,钱无病不知道啊,眼看着这两天又过去了,钱无病心里暗暗盘算,实在不行,再等最后两天,要是这老头主意改不过来,他也没辙了,朱厚照再不高兴,总不成把自己贬到哪个穷乡僻壤去吧? 倒是这两天里,那楼外楼的丁艺倒是给他带来了一丝好消息,那个被丁艺带走的白莲反贼陈琰,也不知道丁艺用什么手段,居然问出来了先前在锦衣卫里娄五羊没有问出来的细节。这陈琰的确知道都交代了,但是,每次和他会面接头的白莲教中人,就那么几个,这一出事,这些人不知道早就躲到哪里去。 可陈琰居然想了起来,那几个白莲教徒每次和他来往的时候,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刨花油的香味。别的不熟,这刨花油丁艺可是熟悉得很啊,在****的姑娘,几个不用这榆树汁做出来的头油的,每次他都能闻到这种味道,说明这几个人要么身边一定有相近的女子,要么干脆就匿迹在这些女子聚集的地方。 有了这个线索,丁艺立刻就发动了起来,不得不说,三教九流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有了陈琰描述的那几个贼人的身形相貌,又有了这个大致的排查方向,很快,丁艺就得到了一个疑似是这些贼人匿藏的地址。 丁艺办事也还算稳重,怕消息不可靠,愣是带着陈琰在那地方附近的一处民宅,硬生生的蹲守了两天,让陈琰去指认人,终于在今天早上,从那出宅子里出来的人中,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影。 既然已经确定了,他当然不会打草惊蛇,消息很快的送到了南镇抚司,然后,又被转到了正在刘大夏家里装勤勉的钱无病手里。 “大人,我去吧,迟了唯恐生变,既然知道了贼人藏匿的住处,这一次,怎么都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雁家兄弟主动请缨,钱无病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们带人去看着,不要让人走脱了,这事情,干系太大!” 雁家兄弟不解的看着钱无病,钱无病晃晃手中收到的快函:“你们知道那是谁的宅子么,这样稀里糊涂闯进去,贼人没抓到,咱们可就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不管谁的宅子,难道窝藏贼人还有道理了?“雁九嘟囔着:“大人你也太慎重了一些,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他也只会褒扬大人果敢!” “你知道贼人有多少么?”钱无病反问道:“这露在明面上的贼人未必就是所有的贼人,抓了小的,跑了大的怎么办,还有,当朝大学士家的产业里,窝藏着朝廷反贼,你事情真要捅了出来,那可就是天大的风波了,你确定那些不希望这事情捅出来的人的反扑,咱们兄弟顶得住?” “当朝大学士?”雁家兄弟楞眼了,这展开也太诡异了吧,大学士和反贼,这是怎么也不能凑在一起的两个词啊! “嗯!”钱无病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知道那宅子是谁的产业么?当朝内阁大学士焦阁老!你们现在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慎重一下。 195.第195章谁嫁祸谁 “请旨!”这是钱无病知道这事情后的第一个反应。 开什么玩笑,真要从大学士家里抓出几个白莲教反贼,朱厚照固然解了心头之恨,那他钱无病的乐子可就大了。 焦芳身为内阁学士,单单从这事情上指责对方和反贼有勾搭,肯定是不可能的,人家大可一句不知情就搪塞了过去,也许,还会从他的家人中,寻出那么一两个替死鬼,证明这事情完全是下面的这些奴才瞒着他这个老爷干出来的。 到了那时候,焦芳甚至可能要求朝廷严厉处理这几个替死鬼,这样以来,他身上一点脏水都没泼到,反而还会得到一片赞誉,诸如什么治家严厉,大义灭亲什么的。 但是,焦芳和这几个白莲教徒,到底有没有关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钱无病甚至都不用猜测,哪怕看守得再严厉,那些人,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被封口,至于是收买还是灭口,那就得看对方的手段了。 从这件事情中脱身出来的焦芳,不管是与白莲教真勾结还是假勾结,当初把这事情捅出来的,也就是钱无病本人,毫无疑问的要面对他的反攻倒算。 很可惜,钱无病还没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硬顶一个大学士的反攻倒算而丝毫不落下风的。 “这是要出去?” 几人在门边商议,怕被人听到,几人还特意离大门近一些,听到这问话,几人抬起头来,刘大夏那张须眉皆白的老脸,正大有深意的看着他们。 “不出去,大人放心,我们几个,就是说说闲话!”钱无病赶紧回答道。 “你这是欺我眼花呢,还是欺我耳聋啊!”刘大夏摇头晃脑,一脸的不渝:“说吧,焦芳怎么了,他最近不是挺春风得意的吗,怎么被你们这帮小家伙惦记上了?” 这老家伙,耳朵还真灵!钱无病腹诽道,不光是耳朵灵,走路还跟慕四娘一个德行了,轻飘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三个大活人站在这里,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他们多少说话去了。 “给我看看!”刘大夏一眼看到钱无病手中手中的快函,伸手就拿去,钱无病有心想用锦衣卫的机密什么的借口,将这快函藏起来,可一看到刘大夏那正气凛然的眼神,心里突然一动,将手中的快函递了过去。 快函上并没多少内容,刘大夏一扫之下,几乎就已经所有的内容看得痛彻了,轻飘飘的将手中的快函还给钱无病,刘大夏似乎有些失望:“这几日我看你还挺对老夫脾胃的,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一个不敢勇于任事的人,也是,如今这年代,不管什么人,做事情之前,都得想想后果,可是,偏生大多数人就想不明白,有些事情,你若是不去做,那后果是你永远都不知道的!” “老大人的意思是,这几个贼人,我们要去抓了?”钱无病试探的问道。 不管刘大夏的问答是“是”还是“否”,将来就算有事情,钱无病身上无疑又多了一层保护符。皇帝的恩宠固然不错,但是,很多时候,高高在上的帝王的照拂,还真比不上这些在朝堂说话一言九鼎的大员们。皇帝够不着的地方,他们总是够得着而且,不惮把手伸过去的。 “抓几个贼人而已,又不是要你抓当朝大学士!”刘大夏一脸的讥笑:“真不知道你们畏头缩脑个什么劲儿,成化年间,就算是到首辅家里拿人,也不见你们锦衣卫犹豫过的,这锦衣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说着这话,刘大夏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开了,雁七看着刘大夏的身影,再回头看看钱无病的神色,眼中一片询问之意。 “雁九回去叫人,雁七跟我去豹房!”钱无病可不会被这老狐狸几句话就忽悠的热血上头,这事情,朱厚照不点头,打死他都不会做的,身家富贵是要博才能得到不错,但是明知道一搏就是个死,还去博,那就是个是傻蛋了。 看着一群锦衣卫,风风火火的出了自己的家门,刘大夏站在窗前,嘿嘿的笑了几声,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 朱厚照这几天有些郁闷,就连平日里逗弄豹子的事情,他都做的有些无精打采的,他甚至心里有些埋怨钱无病办事不力了,这要是早一日说动刘大夏点头,自己不就可以早一日筹谋此事了嘛,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听到内侍的禀报钱无病的求见,他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这憋了这么久自己没有按捺不住召钱无病来问话,这算是有心性的了吧,此时,钱无病主动求见,肯定就是这事情有眉目了。 他几乎是当时就蹦了起来:“快宣,快宣,算了,朕自己去,他在哪里呢?” 钱无病在班房里正在琢磨着自己怎么措辞向朱厚照禀报这事情,听到班房门响,只见朱厚照大步迈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几个小宦官,跑的那就叫一个连滚带爬。 “陛下!” “出去,出去,你们都跟过来做什么,朕和钱卿说说话,你们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朱厚照先是赶走了急着过来伺候的小宦官,然后扭过头来,一脸希冀的看着钱无病:“如何?钱卿,那老头应允了么?” “这个,臣已经和刘尚书剖析了此事的好处,似乎刘尚书有些意动了,陛下不必心急,太着痕迹了,没准弄巧成拙!”钱无病硬着头皮说道,反正他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是水到渠成,还是水走渠干,那就不****的事情了。 “哦!”朱厚照失望的哦了一声,“你不知道,这些天,朕有多闷得慌,好不容易寻到个有趣的事情,却办的这么艰难,真没意思!” “陛下若是真的觉得豹房无聊了,上朝听听百官们打嘴皮子仗,其实也挺解闷的!”钱无病说道。 “那得看他们打嘴皮仗的对象是谁了,要是不是朕,那确实可以听听,可他们不管说什么事情,大多都能绕到朕的头上来,烦都要烦死了,还解闷?咦,你不是来给我说这事情,你干什么来的?” 仿佛是刚刚才想想钱无病来意并不是陪他聊天,朱厚照翻着眼睛问道。 “陛下还记得大庆寿寺意图掳掠凤儿的反贼么?”钱无病问道。 “记得,朕记得清楚的很?怎么,这些贼人抓捕归案了?这事情没得说,斩立决,朕这就去找朱笔去!” 看到毛毛躁躁的皇帝,钱无病心里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还没有呢,不过,人已经盯住了,臣来觐见,是来讨个心安,贼人藏身在焦芳焦阁老的外宅里,臣这贸然上门,怕是会恶了焦阁老!” “抓,抓起来砍头!”朱厚照恶狠狠的说道:“朕到是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拦着让你们不要抓人!” “遵旨!”钱无病心安了,有了这句话,一句奉旨办差就能堵住焦芳所有的反攻倒算,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自己奉旨皇帝的旨意去的,他敢对付自己,那就是对付皇帝。虽然把自己比作狗似乎有些不堪,但是钱无病并不半点不适,谁都知道,锦衣卫本来就是天子亲军,朝廷鹰犬。朝廷是谁?朝廷就是眼前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一位啊。 “慢着!”见到钱无病就要接旨走人,朱厚照脑子一转,喊住了钱无病:“刘大夏那老头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事情,让他去,焦芳和刘大夏,两个老头子掐起架来,一定很有趣!” “陛下的意思,这事情,让兵部来办?”钱无病有些疑惑了,在京师里,兵部没这个职能啊。 “你真是越来越笨了!”朱厚照终于在钱无病面前智商优越感了一次:“就让他老头挂个名头,走一遭,真正办事抓人的,还是你们,对了,抓到人先莫要弄死了,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掳掠凤儿再说,凤儿憋在家里这么久,也一定气闷的很!” “是!”钱无病一脸笑意的回答道,匆匆走出了班房。 刘大夏心情不错,如果那个钱无病胆子再大一些,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冲进焦芳的宅子抓人去了,愣头青就这一点好,受不得激,大学士的家,就是那么好进的么?更别说焦芳如今背靠着刘瑾,在内阁里隐隐还有压着李东阳的意思,这样的人,肯被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打脸,那才是怪事呢。 等到小家伙吃点亏,长点记性,自己再伸把手,小家伙这样的人,呆在锦衣卫这种地方,实在是太浪费了,好男儿就应该跃马疆场,为大明杀敌嘛,没准多年以后,大明还会出一位叫钱无病的骁勇战将呢,就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还有没有人记得,原来这位战将,是被自己折腾到大明军中的。 门外一阵纷乱,刚刚出去没多久的那一群锦衣卫,又呼啦啦的涌了进来,刘大夏正在纳闷呢,就看到钱无病带着人走到自己庭院中间,站定了,从袖子里,抽出一卷黄绢来。 “圣旨到!兵部尚书刘大夏接旨!” 196.第196章棋从断处生 刘大夏黑着脸到达贼人藏匿的宅子的时候,锦衣卫已经将这宅子围的水泄不通了,在不远处,丁艺带着的陈琰还呆在民居里等待着指认那些贼人,只是丁艺的身份,确实不大适合在这种场合和锦衣卫们搅在一起藏头露尾才是他行的王道,此刻见到钱无病一行匆匆走过来,他立刻令人带着有些缩头缩脑的陈琰过来了。 到这里应该说什么做什么,丁艺已经给陈琰说的很清楚了,陈琰也清楚的很,今天这事情,只怕是自己有没有可能活命的关键,要是这事情搞砸了,只怕还是得回到锦衣卫的大牢里去,到那时候,被折磨至死的可能只怕比被明正典刑的机会更大一些。 “你这小家伙行啊!”刘大夏刚刚接到圣旨的时候,对着钱无病吹胡子瞪眼睛了一会,此刻他的心态倒是平和多了,坑人不成,反把自己坑了进去,这让他有些悻悻。不过终究他还是忠君体国之人,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忠君体国之人,多友多敌那是理所当然,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又是奉旨行事,他对和焦芳碰一碰,还真不在怎么抵触。 “老夫不知道你怎么请到的圣旨,不过,既然圣旨令老夫操办此事,你们这些人,就别给我把事情弄砸了,不然的话,老夫认得你,这大明律可不认得你!” “卑职明白!”钱无病回答得那叫铿锵有力。 “确定人都在这里面吗?”刘大夏看了看远处的宅子,波澜不惊的问道。 “禀告大人,两天前卑职的属下就在这里蹲守,两个时辰之前,大批人马已经将这宅子围住了,贼人若是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的话,那是肯定在的!” 刘大夏点点头,眼底一抹厉光闪过:“叫门,拿人,只要是能喘气的,全部拿回去!” 宅子中的人,显然早就已经发现了外面的动静,当几个走上去叫门不开的时候,钱无病一挥手,几个抬着破门杵的锦衣卫就走了过来,再坚实的大门,也经不起这破门杵的冲撞,之听到几声巨响,朱红色的大门,轰然倒塌。 锦衣卫们一拥而入,几乎是同时,宅子里响起了兵器相交的声音,钱无病紧绷着脸,站在刘大夏的身边,进去的时候,就考虑到贼人会负隅顽抗的可能,雁家兄弟那是领着头冲进去的,不过此刻听这个动静,这贼人还真没让人失望。 没多少时候,几声短促的惨叫过后,锦衣卫的官兵们,一阵欢呼,刘大夏和钱无病都听到了。钱无病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装稳重,倒是刘大夏略略有些赞赏的看了钱无病一眼,这样的速度和效率,钱无病的属下倒也称得上“精干”二字了。 “大人,已经肃清贼人,宅子里总计二十三人就擒,有两名贼人负隅顽抗,一名被当场格杀,一名身负重伤!”雁七衣袂上带着一块血迹,从宅子走了出来,肃然向钱无病禀报道。 钱无病皱了皱眉头:“不是说了要留活口的么?” 雁七讷讷的回道:“贼人身手不错,老九打的性起,一时没有收住手!” 两人说话的时候,被捆好的宅子里的众人,一个一个的被锦衣卫们从宅子里押送了出来,而站在门边的陈琰,也终究不负重望,指认出了三人曾经都和他朝过面,这还不包括躺在地下一死一活的两个人。 这三人迅速从人群中分离开来,特殊的身份,给了他们特殊的待遇,早已经有准备的锦衣卫,为他们送上了准备好的脚镣手铐,这三人要是那种死硬的白莲教徒,这个时候,他们也许会后悔为什么没在官兵冲进门来的那一瞬间抹了脖子,此刻,他们就是连自杀,都不可能了,娄五羊训练出来的人手,第一时间就将他们的牙口,衣缝搜了个遍,生怕那里藏着毒药。 “抓人的事情办完了,老夫可以回去交旨了吧!”刘大夏冷冷的说道,“剩下的事情,你们锦衣卫不用再顶着老夫这块牌子了吧!” “来几个人,护送刘大人去交旨!”钱无病点点头,大声吩咐道:“其他的人,全部押回南镇抚司,连夜审讯!” 吩咐完,他才扭过头来,对着刘大夏说道:“老大人放心,剩下的事情,卑职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将反贼的余党一网打尽!” “你最好办到!”刘大夏点了点头,回头上了自己的轿子,揉了揉太阳穴,这交旨容易,后面的事情,就有些头疼了。 这宅子是焦芳的一个族人暂住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焦芳是脱不了干系的,动静这么大,没准一会儿焦芳就得到了消息。刘大夏琢磨,要不要先发制人,直接上个弹劾折子? 说起来,正德朝的大臣们,还真够苦逼的,见皇帝那可真叫一个难。若是不皇帝召见,刘大夏就算是兵部尚书,直接见到皇帝的机会也少的可怜,难得今天有这个交旨的机会,直接面陈皇帝,他觉得总比在内阁自己的折子被压住的好。 好了,不说刘大夏这一头,回头看看钱无病的这一头。 在宅子里留下几个人守株待兔之后,被抓到的人犯,被送到南镇抚司里,自然有娄五羊带着他的弟子兼属下们在等候着他们,以他们的手段,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会拷问出来,而趁着这个空档,钱无病终于回到家里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连着几天没有回家,他突然回到家里,家里的几个女人喜笑颜开,那股热闹劲儿,弄的好像过节一样,只差没给他摆酒接风洗尘了。当然,也许是这几天钱无病叫他们不要出门给憋的,反正,这股热情,钱无病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孙倩和李凤儿自然是关心这几天他在外面干了什么,贼人抓到了没有,还有,她们的禁足令,是不是可以取消了。钱无病在贼人的口供没出来之前,自然不敢打包票,这禁足令当然继续还得实行下去。 听到钱无病的回答,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孩,顿时就蔫了,倒是一听到钱无病回来就迎了出来的小侍女苏苏,依然一脸笑意的站在两个女孩身边,看着主人们嘘寒问暖。 只要少爷回来就好,少爷回来,她这个除了伺候人的小丫头,才不会整天无所事事了。小丫头很满足,主人不回来,就连四娘姐姐也不见人影,一个人呆在院子里,真是无聊死了。 197.第197章新军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其实,还有一句话,叫做双喜临门的,中国人就是这么矛盾,你要较真的话,几乎每句俗话俚语,都能找到相反意思的存在。 当然,这也就是随便感叹一下,对于在家里舒舒服服休息了一晚上的钱无病来说,一大早起来,那可真是神清气爽心情好。 到了衙门,第一桩喜事就来了,也不知道是昨天晚上的那些贼人太过于怂包,还是娄五羊的拷问技术一夜之间神功大成,总之半夜不到,就有人受刑不过,一股脑儿的全招了——并不是每个白莲教徒都像被忽悠的陈琰这样死心眼的。当然,别说死心眼了,就是块石头,在这个地方,也得老老实实的开口。 锦衣卫里的职差,其实分的很细。专门负责缉盗的,放在六扇门里被称作“神捕”也不算怪事情,专门鉴别尸首的,到哪个州县的仵作行当里,基本上都可以稳坐头三把交椅,还有专门伪造鉴定文书腰牌的,专门打造兵器暗器的,甚至连专门打板子的的职差都有,这样的技艺手段,基本上都是世代相传的,外人学不去,学去了也没多大用处。 当然,这用刑拷问的这种人,在锦衣卫内更是不乏市场,娄五羊就是家里传下来的手艺,像他这样的,肯定还有一些,只不过钱无病根基尚浅,这些人或者被其他的人网罗了去,或者还在观望,来不及效忠于他而已。 拷问出来了口供是好消息,但是,口供的内容可就有点令人高兴不起来了,果然如同钱无病猜测的那样,朱厚照每次到自己的府上会李凤儿的时候,还是落在了某些人的眼里,虽然不知道李凤儿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这些贼人时刻盯着自己的宅子,总归是有些想法的。 钱无病每次出门,至少是雁九和慕四娘贴身护卫,有时候还会有几个锦衣卫,这些人想下手,也无从下手,倒是孙倩和李凤儿身边从人虽有,却是给他们找到了可乘之机。这两人又是一副清贵的派头,他们还有比这更好的目标了吗?照着他们的打算,那是将二女掳掠走了之后,来拷问出来为什么朱厚照为什么隔三差五就去钱府的原因。 至于得到这些原因之后,这些人打算做什么,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这几个白莲教的反贼,实际上是白莲教红阳分支中被排挤出来的几个家伙,这些家伙,在自己教中都不受重要,流窜到了京城,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打算在京城扎下根基来,发展自己的势力,指望有一天,振臂一呼,天下响应。若是能够挟制皇帝,那这事情,十成里头就算成了八成了。 这要作死,也没有这样的作法的。钱无病真是有些无语了,这种事情,这些人能想得到,怎么就不想一想,在他们之前,白莲教那么以造反为终身事业的厉害人物,难道他们会想不到? 不过,也真不能小瞧了这些白莲教徒发展信徒的能力,当然,他们发展信徒的手段就不说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魑魅伎俩,或者装神弄鬼,或者绑架勒索,赌局下套之类的,但是,经营了一两年,居然他们也小有了规模。 据他们招供,被他们称作“九十五爷”的首领,一直行踪诡秘,总是有事情才出现,甚至有时候有事情也不出现,只是令人带来命令,这一次锦衣卫将他们包了饺子,这个白莲红阳的小小分支的几个首脑,几乎全军覆灭,唯独这个“九十五爷”却是不在其中,而这次掳人的命令,则是在九十五爷亲自下的。 钱无病到衙门的时候,审讯还在持续,这些人发展的信徒,那是肯定随着他们的招供,一个都跑不掉的。问出一个人名和住处,立刻就有锦衣卫前去拿人,这方面锦衣卫做的熟门熟路,相信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入夜的时候,这一支白莲的分支连根带泥全都会被锦衣卫拔出来。 这是第一桩喜事,第二桩是钱无病高高兴兴的将自己拿到反贼们的成果去觐见朱厚照的时候,朱厚照喜笑颜开的告诉他的。 也不知道昨天刘大夏和朱厚照之间是怎么谈的,朱厚照的这个“大明武夫演武大试”,刘大夏终于捏着鼻子同意了,唯一令朱厚照有些遗憾的是,这事情虽然他是的主意,但是兵部却是要去了这个名义,否则的话,就算这些被选拔的出来的“武夫”们,朱厚照给他们授职,兵部是一概不认的。 当然,朱厚照可以直接下中旨,直接任命一批“传奉官”,不过,以成化年间传奉官臭了大街的名声,这样的官职,哪怕是皇帝亲自下令举办的大试中授予的,也实在是没有多少的吸引力。 按照明朝的祖制,大官的任命要经过“部议”、“廷推”(相当于朝廷“集体讨论”),小官的任命由吏部铨选。到了成化一朝时,明宪宗才不管这些繁琐的程序,为了确保自己喜欢或得到过好处的人能顺利、快速上位,干脆让宦官“传旨”,直接任命官员,不管他是否符合任职条件。 可见“传奉官”就是指当时人们称呼那些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选官程序,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员。 大明一直都是皇帝与士大夫同治天下,这官爵,那是天下公器,皇帝此举,无疑是将官爵变成了“个人私器!”说一千道一万,朱厚照若是直接任命官职的话,只有两个去处可以不被大臣们诟病,这一个是东厂,也许现在要加上西厂了,这些人,本来就是皇帝的家奴,为皇帝办事,皇帝直接任命无可厚非;另外一个,自然就是锦衣卫了,这是属于皇室的爪牙,和大臣们一般都是处于对立面的,锦衣卫成立之初的宗旨,就是监察百官,他们内部的官员任免,大臣们要是还在哪里嚼舌头,那就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成化年间的传奉官泛滥成灾,拿不起刀枪弓箭的武将,一字不识的文官大臣,真是不要太多,朝政那是一片混乱,朱厚照若是稍稍有些为君之心,断断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再犯一次宪宗犯过的错误的。 于是,这“大明武夫演武大试”,就成了兵部提议,皇帝恩准的一项盛事了,和武举恩科不同,这次大试的对象,是所有大明的官兵,这没有军职的,还是不要凑热闹了。 “朕已经命造作局打造牌子了,刘尚书也提议,既然是大明武夫,那就不能仅仅在京师一地了,得给大明所有的官兵都一个机会,不管南军北军,边军驻兵,都可以派员参加,让他们先自个在家里选出些厉害的角色,然后到京师里由朕和兵部最后决断,看谁有本事,将朕的牌子夺走!” 朱厚照兴致勃勃的说道,“先前朕打算造两百个牌子的”大明武夫”,眼下看来不够用了,朕一口气,叫他们铸造了三千个,“威武将军”的牌子,还是不用变,造十个金牌就够了,不过,刘尚书还给朕提议,这士卒和将军之间,可不能忘记了,所以朕打算再造两百个“忠勇校尉”的牌子,这一下,应该够用了!” “这是我大明武人的盛事啊!”钱无病由衷的送上了恭贺,然后问道:“比试完了呢,陛下打算如何安置这些人,重新发回原来的所在么,别忘记了,这三千多人,可是大明军中挑出来的佼佼者,发回军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钱卿你的意思呢?”朱厚照一愣,显然他根本还没有想过比试完了应该怎么办?而刘大夏估计就算想过,肯定心里也打着小算盘,不会给朱厚照说,钱无病非常肯定,他都能看到这一点,刘大夏这个兵部尚书,不可能看不到。 “五个手指伸开是一个巴掌,五个手指捏拢了,是一个拳头,陛下您想想,是一个巴掌打人疼呢,还是一个拳头打人疼?”钱无病微笑的提醒道。 朱厚照眼睛一亮,“你是说,让这些人自成一军?成为朕的拳头?” 我就说吧,皇帝根本就不笨!就是懒得想事情。钱无病暗暗点头,他才提了个开头,朱厚照就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这也算闻弦而知雅意了吧! “不成,这法子不行,眼下京里有京营二十四卫,三大营,十二团营,人员已经够臃肿了,眼下又没有战事,朕就算成了这一支新军,又拿什么名目供养,朝廷天天都在喊没银子,你没见户部尚书给朕哭穷的样子,叫他们掏银子出来,户部尚书那老头,非得在我面前寻死不可!” 朱厚照摇摇头,一副遗憾的样子,这提议听起来的确对他来说很有吸引力,统帅全大明精挑细选出来的军将,这拳头打出去,可够大明的敌人疼上一阵子了,可惜的是,军队烧钱,能打的好军队,更烧钱,他实在没有把握,让户部掏出这笔银子来。 “若是这些人成了陛下的亲军,而所有的银子开销,不用朝廷出的话,陛下您觉得,大臣们还有闹腾的么?” 钱无病看着朱厚照,很是认真的说道。 198.第198章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三千虎贲,尽握帝手,不再有百官的擎肘! 朱厚照面对这样的****,实在是没有大的抵抗力,百万军中胜出的佼佼者,使用得当的话,以一当十也不是难事,这样的一只新军放在京师,放在他的身边,哪怕是昔日的蒙古敌寇再抵京师门户,他也有信心带领这支人马,给予敌人重创。 “再养一支亲军,这银子从内库出么?”面对钱无病的建议,朱厚照有些痛苦的摇摇头,内库的家底如何,他是清楚的很,这修建豹房的银子,都是刘瑾四下里张罗来了的,要是内库充盈,他用的着犯这个难么? “未必要从内库出的!”钱无病笑了起来,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了腹稿,只要得到皇帝的应允,将南京四海会馆开在北京来,又有何难事,在南京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靠山也不过是一个镇守太监王岳,尚且能做的有声有色,这到了北京,自己背靠皇帝,要是这还做得比南京差了,那他就真能抹脖子上钓去了。 南京那边老丈人的来信告诉他,眼下这四海会馆,每月的盈利银子,都在一万上下,一万两银子,养一支人数三千的人马,哪怕是御林军,也绰绰有余了,当然,至于那些武器铠甲战马之类的开销,暂时没算在里面,这些银子是大头,不过,也不是非得一步到位的不是。等到盈利大起来,自然可以慢慢去归置归置。 “看来,你是有主意了?”朱厚照苦思冥想了一会,不得其法,见到钱无病脸上的笑容,恍然大悟起来,分明是这家伙早就胸有成竹了。 “不敢说有主意,不过,臣到是愿意为陛下试一试,筹办这些军资!” “如果是你们锦衣卫的那些手段,就不要说了!”朱厚照显然想到一边去了,“你有这份忠心是好的,但是,若是锦衣卫做的太过分,百官们弹劾起来,朕就算护住你,也是要头疼一阵子的!” “当然不是,不过,这其中要确实也有要用的锦衣卫的地方!”钱无病笑着摇摇头,将自己在南京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当然,最重要是,他将这四海会馆正常运转之后的盈利,没做任何保留的,告诉了皇帝。 “有这么多?”朱厚照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呼了一声,“岂不是你的这点产业,每年的尽入等于朝廷一个州府的赋税了?” 大明按照税粮的多寡划分地域行政规划,粮廿万石以上为上府,廿万以下十万以上为中府,十万以下为下府,而以京师的粮价,一两银子,可购买两石粮食,京师以外的粮价自然更低,朱厚照惊叹一个小小的四海会馆的的收益和朝廷一个州府的赋税相当,还是有根据的。 “陛下,我大明的赋税,本来就低,但是,令人发指的是,商税更低,太祖高皇帝曾制定商税为三十税一,在臣看来,这点钱对于商人们来说,那就是九牛一毛,但是,就是这点钱,他们也不愿意交纳朝廷!” “姑论吾邑,千金之子比比而是,上之而巨万矣,又上之而十万百万矣,这是臣听江南一个有点名声的读书人说的!”钱无病顿了顿,说道:“在民间这些商人的富裕程度,可是远远的超过了陛下的想象了,大富者百万千万身家,中富者数十万身家,这绝对不是臆测之言,就臣的那点产业,没几万两的身家,也只能大厅里转转,连上二楼喝杯茶的资格都没有!” “加赋,加赋!一定要加赋!”朱厚照喃喃自语道,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臣子百姓们富得流油,他做皇帝的,修个屋子还得奴才四处去找钱,这对比起来,落差太大了。 “这是朝廷大事了,臣不敢多言!”钱无病看看朱厚照:“不过,臣想,就是三十税一的商税这些商人都不远缴纳,若是强行加赋,只怕更不可能了,这赋税一道,乃是国之根本,陛下还是慎重点好!” “那怎么才能把他们的银子,变成朕的银子?”朱厚照有些走火入魔的了,光是听这话,若不是知道他是皇帝,钱无病准以为这是哪座山寨的山大王,专做没本钱的买卖的。 “无非是一个愿意,一个不愿意而,他们不愿意,咱们大可投其所好,变得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讨银子不就是了!” 钱无病娓娓道来:“像臣的四海会馆,虽然说是会馆,其实,主要还是为各地的商人办事,为他们提供方便,说白了,是帮他们赚更多的银子的,这样的事情,这些商人们不仅不抗拒,反而趋之若骛,天下人哪里有人嫌弃自己银子多的呢!无利不早起啊,陛下!” “他们得了好处,咱们得些抽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不过,以前是臣做个小小的庄家,如今换成陛下来做这个庄家了,陛下要做,当然要做大明第一的大庄家,将这买卖做到极致,然后用这些盈利银子充实内库,那时候,陛下想做什么,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那一年,能得多少银子?”朱厚照盘算着,在南京钱无病尚且一年能赚个十几万两,这到北京来,这样的产业,又可以打着皇家的幌子,这少说也得翻个五倍十倍的吧,真要有这么多银子,这新军的军资不仅够了,还有富裕,毕竟这人就三千,就算这三千人全部用银子包起来,一年也花不了几十万两银子吧! “这个.臣不敢妄言,不过,料想新军的军资,还是应该没有问题的!” 朱厚照看着钱无病,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内容,钱无病这个时候给自己提这样的建议,若是没有私心,那他就是圣人了,不过,如果真的能给自己赚上大把的银两,又不坏民生,这样的银子,让他赚一点又有何妨,就当是自己的恩赏了。 “一百五十万两!”他决定狮子大开口:“趁着这演武大试还有些时日,你把这桩产业,给朕立起来,要人,朕给你,要地,朕给你,算是皇家的产业,你来打理,第一年,你给朕的内库送上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就够了,若是你有本事,赚的多的,那就当朕打赏你了,咱们第二年重新再订过;若是你没本事,少十万两,你这头上的官帽子,咱们就往下降一降,眼下你是正五品吧,你自己算算,若是明年你只缴纳上五十万两,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朕当个没品的校尉吧!” “这……这也太多了点吧!”钱无病弯着指头算了算,有些愁眉苦脸,还真是这样,这小皇帝怎么一下这么精明了? “不多,你不是说,中等商人也有数十万的身家么,大商人百万千万的身家都正常么,你一年只要吃空一个大商家,这差事就算是办妥了!”朱厚照笑了起来:“不过,你说的是要这些商人心甘情愿的掏出银子来,朕可不想听到什么不好的风评,不然的话,一样要唯你是问。” 好像,还是多了点!钱无病很有些欲哭无泪了,他可没想到,他和皇帝的眼光,居然相差这么远,也是,他看得见的,就是自己的这一摊子,皇帝看的可是整个天下。在他想来,一年三五十万两,在京师弄个四海会馆,还是有这个把握的,再多,那就得看运气了。 “好了!”朱厚照见到钱无病那副悲苦模样,心下有些不忍,毕竟钱无病是恪守臣子的本分,为自己献计献策,这一下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是不给他点好处,只怕下次再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这钱无病就会一本正经的和那些无味的官儿一样:“臣惶恐,臣不知道!陛下乾坤独断,陛下圣明了!” 少不得他画了一个大饼给钱无病:“这新军,肯定是朕亲自统帅的,不过朕平日里事物这么繁忙,也得找个人在朕繁忙的时候,替我操练操练他们,若是你不怕事情多,这事情上,你也给朕分分忧吧!” 这可是实在的好处了!比起身多赚少赔的事情可是实在多了,统领一军,那是实实在在的权柄,哪怕只是名义上替皇帝统领。 “可是臣在锦衣卫里的差事……”磕头谢恩之后,钱无病又有些担忧的问道。 “先干着吧,做个牢头儿,你还上瘾了不是,没有谁稀罕你那位置,再说了,这新军要演武之后人选在定下来,朕现在都不着急了,你还着什么急,先办好手上的差事吧!” 两人从一见面起,说的就是这事情,眼看这事情说完了,钱无病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陛下,那些白莲教的反贼都招了,除了首领叫“九十五”的一人走脱,其他的悉数落网!“ “办的好!”朱厚照也挺高兴的,“问出他们对付凤儿的原因了么,是不是朕牵连了她?” “想来应该是这样的!”钱无病点点头:“那个首领对陛下的行踪似乎很是清楚,不像是外人所为,臣推测,此人不是朝廷官员,也至少在朝廷里有内线!” “知道了!你去吧!”朱厚照脸一黑,愣了一下,才意味索然的挥了挥手。他知道钱无病说的委婉了一些,这个内线,应该就在宫里才是。看来,不管是宫里,还是豹房,也得清理一下了。 199.第199章内府衙门来人 皇帝知道了!又没有特别的旨意,那这白莲教反贼的事情,应该就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那就一切按照朝廷的规矩来吧,接下来这件事情,锦衣卫知会大理寺,让他们派员审理这案子,至于这些白莲教徒被大理寺断案判成什么样,那就不是钱无病关心的事情了。倒是当日在大庆寿寺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理寺少卿楼卷云,因为这事情往来了南镇抚司几次,和钱无病居然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转眼间进入了三月,天气变得有些不大正常起来,俗话说,二四八月乱穿衣,这三月的天气,一会儿出门得穿着棉袄出门,一会儿太阳晒得人恨不得穿着短褂子才好,着实有些让人心浮气躁。 因为兵部的行文天下,三月里,已经有各地选出来参加进京演武的武人出现了,这些人在兵部报道后,就自寻住处,有同乡同袍的就投同乡同袍,没有同乡同袍的,就寻个客栈旅店住下,倒是京城里,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出了不少打架斗殴的乱子,让顺天府和兵马司的人一阵好忙。 都是些桀骜不驯的武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过人的技艺,几杯酒下肚,几句话不和,打起来是正常的事情,加上他们个个都有军职,顺天府和兵马司也没有怎么为难他们,大多也就是训斥几句,关上一夜就放了,当然,也有闹的过分的,那个时候,自然有兵部的人出现,要么要么直接发回原籍,要么就是取消演武的资格,出了这样几个例子后,这些军官们,也都老实多了。 新军的事情,目前仅仅限于钱无病和皇帝两人知道,尚且不是那么着急,不过,四海会馆的事情,却是再也耽搁不得了。钱无病一个六百里加急,发回南京四海会馆,透露出要在京师里再开一家分号的意思,顺便丢出了“皇商”这个大幌子,四海会馆的那些大小会馆股东,顿时就坐不住了。 南京虽好,但是毕竟不是王都啊,论起人物****,或许比北京要强一些,但是论起商路运转,物资聚散,和比起来还是要差许多的。不说别的,光说每年由南而上的漕粮漕银的运输,就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一国之都,天下中心,对于这些商人们的吸引力,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在北京这边有会馆有产业的,那是迫不及待的启程前往北京,原来在北京只有小猫三两只的,也连夜商议着,纷纷派人过来买房买地,这样跟捡钱一样的买卖不搀和一下,那才是脑子坏了呢。 商人们很现实,若是钱无病眼下不文一名,别说六百里加急,就一千里加急,三千里加急,他们也肯定是稳如泰山,不闻不问的。但是钱百户几个月不见,再次相召的时候,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小的百户,而是堂堂的正四品大员,锦衣卫的镇抚。这样的身份,就算以前他们和钱无病能平等对话,此刻也必须开始要学会仰望了。 有这样的人物做靠山,据说还和内廷衙门搭上了关系,这样的买卖,就算不叫上他们,随便叫个人也能发财啊,钱百户,不,钱镇抚这是念旧情的人,这才想到招呼咱们一声,要是这样的机会不抓住,那岂不是太对不住人家这份情意了,不过,人家这么重情意,咱们也得会做人才是啊! 所以,这大半个月以来,钱府里着实热闹,人来人往,几乎每天都有那么几拨人来拜访。孙倩在南京的时候,看惯了这些人的嘴里,倒是不以为然,而李凤儿却是很少和这些大商贾接触过,听钱无病和这些商人高谈阔论,居然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月中的时候,内府衙门派来了人,钱无病接待了这几个宦官。领头是一个姓王,精瘦精瘦的,走路都好像能飘起来,等到他自我介绍的时候,钱无病这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官儿,居然是内官监的一位少监。这可是宫里数着着的人物了,没想到朱厚照将这样的人派来给钱无病打下手,看来朱厚照对钱无病许诺的“钱景”还是很上心的。 内府衙门,包括十二监、四司、八局,习称“二十四衙门”。同时,还有数十个诸如内府供用库、司钥库、内承运库之类的机构。十二监包括:司礼监、衙用监、内官监、御马监、司设监、尚宝监、神宫监、尚膳监、尚衣监、印绶监、直殿监、都知监。四司包括:惜薪司、宝钞司、钟鼓司、混堂司。八局包括:兵仗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浣衣局、银作局。 这内官监可算得上是内府衙门里的大块头,据钱无病所知的,那位七下西洋彰显大明国威的郑和郑公公,就是内官监的出身,不管是内府衙门哪一位,就连八虎包括刘瑾,对于他们的这位前辈,也是很景仰的。 内官监负责宫廷营作,下辖十作:木作、石作、瓦作、搭材作、土作、东作、西作、油漆作、婚礼作、火药作。另辖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里冰库等事务。凡建造宫室、陵墓以及御前所用器具,都由该监掌理,因而外厂甚多,各有提督、掌厂等官负责。 好吧,这么说吧,这内官监基本上就是给皇家管银子进出的,内廷开销买东西的大多都是由他们,当然,若是赚银子给内库的买卖,他们也不惮于插手一下。钱无病一直很不厚道的猜测,当年郑和七下西洋,只怕给内廷赚银子才是他那数万人的船队的主要事务吧,那彰显国威的事情,没准就是顺带的。 这一位王少监,不知道出来的时候,得了朱厚照什么样的旨意,对钱无病那个亲热啊,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和钱无病烧黄纸摆把子一样。而且,打从到了钱无病府上,他就赖着不走了,直接就住了下来,也不管钱无病忙不忙,反正每天问候一下,在钱无病面前晃悠一下,提醒钱无病,别忘记了他要办的事情。 不过,有这么一位住在钱府,还是颇有奇效的。那些来拜访的商人见了王少监,心里更是如同吃了一个定心丸,这是内官监的王公公啊,天下做买卖的哪个不想搭上他的关系,要是能成为皇商的话,这赚的银子可就海了去了,人家手指那么稍微松上一松,就是几辈子都吃不完啊! 200.第200章选址 王少监对于这些商人的态度,可比对钱无病差的多,大致是被这些商人奉承惯了的缘故,往往人家恭恭敬敬的见礼,他也就是鼻子哼一哼了事,这还是在钱无病的府里,这要是在外头,怕是这一声哼哼这些凑上来的商人们都得不到。 这些商人,也都是些贱皮子,越是这样的做派,这些商人反而越买账,好像这才是宫里出来的公公应该有的派头一样,当然,看到这王公公对钱无病的亲热样子,他们也丝毫没有什么不满,反而莫名奇妙的在他们中间,冒出一种说法来。 听说这王公公是南京镇守太监王岳王公公的义子,要不,他怎么也是姓王呢,这钱无病可是王公公的侄孙,这人家一家人,亲热一点,这有什么奇怪的。正经是在宫里有王公公,在外面有钱镇抚,这内外两大靠山,这还有什么买卖不好做! 这传言一出,哪怕是京城水深,这些人的胆气,也是越琢磨越大,越琢磨越粗了。 只不过,不管是王公公也好,这些商人们也好,都在等着钱无病的举动,这事情,什么时候发动,可得看钱无病的意思,可钱无病那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急。 钱无病哪里是不急,他是在等人呢,这四海会馆架子搭起来容易,可要真正运营下去,能够赚到真金白银的银子,那可不是随便拉几个人就能行的。别说那些会馆之间联络同乡了,就是这四海会馆的各处接待的人手,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人的来源,钱无病通通交给了丁艺,你不是楼外楼的当家么,对于这些伺候人的人手****,想必是很在行的,那就辛苦一下吧! 除了这些最基本的人员以外,大大小小的管事们也很重要,不过,这些管事,大抵就由各处会馆推举出来了,钱无病野心颇大,既然顶着皇帝的牌子做这买卖,区区一家会馆,那也太寒酸了,京城了大一点的****都是楼连着楼,阁连着阁,这要是地方小了,那也太丢皇家的面子了。 王少监手里倒是有着不少皇家的产业,不过,钱无病东挑了一下,西挑了一下,都不大满意,不是地方太偏僻,就是格局太小。这四海会馆要是开在一个犄角旮旯,鬼才上门呢。 所以,钱无病选址的标准,一个就是要大要气派,第二个,就是要在繁华之处,二者缺一不可。 王少监为难了,能达到钱无病这要求的地方,的确不多,可是内官监是出来给皇帝赚银子的,又不是花银子的,这么多皇家的产业不能用,难道这买卖还没开张,就得花银子先买点宅子楼阁吗?就算他愿意,内库也没有银子让钱无病这么挥霍啊。 “钱大人,要不你看这样,我记得咱们内府衙门在正阳门外,好像还有套空宅子,弘治年一位犯事的郡王的旧宅子,好像后来那位郡王爷不知道被皇上发配到了哪里去了,这宅子也就被内府衙门收了回来,那里地方不小,也算的是繁华,要不,咱们去瞧瞧?” 王少监是真正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他领了这差事出宫都好几天了,啥事情没做,天天陪着钱无病扯淡聊天喝茶,这要是哪个看不顺眼的宦官,在皇帝面前叽歪一下,那他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那是没得跑的,眼下说动钱无病,先把地方定下来,然后再去筹备,那他也有事情奔前跑后了不是,当然,也就再也不怕人家说小话告刁状了。 “那就去看看?”钱无病点点头,问一问面前的容树声。还记得容树声这个人吧,南京四海会馆城里容树声可是在里头出了大力的,而且,在时候也一直参与四海会馆的管理,算的上是熟知四海会馆运作的人物了。钱无病想到打理这四海会馆具体事务的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那就去看看吧!”容树声很是矜持的点点头。他可没想到,这种好事情,钱无病连自己老丈人都不叫,反而青眼于他,这让他颇有些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此刻王少监和钱无病商议钱无病居然询问他的意见,他更是觉得脸上有光。 他就是身家百万,在这一个是宫里的实权人物,一个是锦衣卫的高官面前,他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介白身。钱无病的这个抬举,可就是比给他万儿八千两的银子,还要实在了。 这宅子在西城边儿上,靠着南城不远,三人沿路行去,看到这一路的确是京师繁华所在,也不禁微微有些满意。等到走到宅子跟前,不光是钱无病,就连容树声的脸都垮了下来。 这哪里还是什么宅子,原来应该是围墙的地方,那围墙早就不见了踪迹,这围墙和大门靠着街的一边,无数个小贩在那里热热闹闹的在吆喝做买卖,在往里看,就在小贩们的身后,别说杂草,就是杂树,也足足有两三人高了,得亏这些到处乱长的杂树,小贩们的地盘才没继续往里扩张,至于钱无病想象当中的残砖破瓦,根本就一点踪迹都没,这整个就是个大树林子和一片空地嘛! “宅子呢?”钱无病扭过头,略带戏谑的看着王少监。 “大致日子久远了,破败了吧!”王少监也是一脸的愕然,他手里的房契,可不是这样写的。 “那总归有个屋架子在吧,有些砖瓦在吧?”钱无病笑了起来,其实他都不用问,这种没人的宅子,朝廷又不管,附近的居民,今天你扛块门板,明天你揭个瓦片,三五年下去,估计也就这样子了,他以前甚至都干过这事情。 “就是那些破败屋子在,也没多大用处了,修缮起啦,比重新起个屋子阁楼的,也便宜不了多少!”容树声在一旁搭腔了:“不过,王公公的眼光确实不错,此处倒是的确很合适的!” “若是有屋子在,那就更合适了!”钱无病悠悠的说道,王少监此刻已经不说话了,只是两只眼睛在钱无病和容树声的身上,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屋子不成问题,钱大人,你觉得这地方合用不合用?” 钱无病看了看四周的热闹景象,点了点头。 “那就成,既然王公公和钱大人都看好这地方,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老儿和老儿的这些同道吧,这番盛举,若是不搀和一下,老儿都觉得遗憾呢!” 201.第201章喜当爹 回来的路上,雁七忍不住对着慕四娘撇了撇嘴:“四娘,你的粥铺还在里面呢?” 声音不大,却偏偏钱无病给听到了,不禁微微有些愕然,他记得和四娘第一次正式见面,就好像是在个荒败的宅子的林地里,他可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个宅子,看起来,这地方还很和他有点缘分。 身后的雁七低呼了一声,钱无病笑了笑,估计雁七的脚背这些又青紫了一块了吧,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被个憨憨居居的女娃娃吃的死死的,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个,钱大人,由这些商人掏银子盖楼,合适吗?”王少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钱无病的身边,低声问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自愿掏钱,难道咱们还拦住他们不是?”钱无病淡淡的说道:“不过,工匠砖瓦之类的,还要劳烦王公公费心一下,这些人对皇上忠心可嘉,但这也是内官监的买卖不是,总不成让别人占了便宜去!” “那是,那是!”王少监一愣,随即眉花眼笑起来,是啊,这些人自愿,陛下总不成反对吧,内官监省了银子,这是好事情啊。 “那就辛苦王公公了!”钱无病也不客气,内官监十作:木作、石作、瓦作、搭材作、土作、东作、西作、油漆作、婚礼作、火药作,正经是他们的份内事,比起钱无病这个外行来说,他们可算是真正的内行了。 “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杂家给你把这宅子重新修缮一新!”王少监信誓旦旦的说道:“只要有银子,哪里有办不成的事情!” “那你和容翁商量商量吧!如何格局,容翁心里都有数!”钱无病剩下的事情,不打算沾手了,也算是给容树声那些商人一个机会,他们平日里想和王少监搭上线,可未必这么容易。 出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钱无病一个人了,倒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钱无病发现自家门口,又停着几驾车马,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些日子来拜访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知道又是谁来了。 李凤儿不在,孙倩居然也不在,钱无病有些纳闷了。 苏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可怜巴巴的靠着柱子,钱无病大奇,伸了伸手,招了她过来:“怎么了,在屋子里闷得慌,想出去转转?” “不是的!”苏苏有些慌乱:“少爷,少夫人来了,正在和小姐说话,苏苏有些心慌!” “少夫人!”钱无病笑了起来,这丫头想的什么啊,不过,他猛然怔了一下,想起了外面的几驾车马,不会是嫣然从南京来了吧! “那个少夫人,是刚刚到府上的么?”他抓住苏苏的肩膀,使劲摇晃了几下。 “苏苏头都被少爷晃晕了!”苏苏叫到,钱无病忙不迭的松开手,只听得苏苏疑惑的问道:”除了南京的少夫人,还有别处的少夫人么?” “没有了!”钱无病大笑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大步朝着里面走去:“嫣然,嫣然,我回来了!” …… “无病回来了!”孙倩停住呵吴嫣然痒痒的手,“要不要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这都好几个月不见情郎了,这相思病儿,可**的很哦!” “啐!”吴嫣然脸蛋红彤彤的,刚刚和孙倩折腾一会的余韵还没下去:“就知道胡说八道,这个死没良心的,只怕早就把我给忘记了!” 说归这么说,钱无病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慌慌张张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整理着衣襟云鬓,她可不想多日不见之后一副衣裳不整的样子被钱无病看见。 直到刚刚弄皱的衣裙重新抚平,她才扬起下巴,很是得意的朝着孙倩笑了一笑,走了出去。 “我在这里!” 听的刚刚走了出去的吴嫣然才说了一句,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然后就听得她咯咯的笑声,孙倩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变浅了下来,继而,变得有些幽怨起来。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回来了,这路上还太平吧!”钱无病搂着吴嫣然转了两圈,有些关切的问道。 “你还说,再不来的话,你都怕忘记我长什么样了!”吴嫣然看到自己的良人一身官衣,威风凛凛的样子,也是一脸的爱意,不过,旋即她眼睛一翻:“发现我有什么不同了吗?” 钱无病端详着她:“嗯,白了些,会打扮了些,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啊?” “还有呢?”吴嫣然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还有?”钱无病摸了摸下巴,“嗯,好像刚刚抱你的时候,重了些,吴爹拿你当肥猪喂的啊!” 哎呦!只听的一声惨呼,钱无病抱着脚跳了起来:“四娘,四娘,你什么时候把你的独门绝招传给了我娘子,这是要谋害亲夫啊!” “四娘是谁!?”踢完钱无病的吴嫣然,一听到这个女人名字,明显的警惕起来:“快说,要不然,那一只脚也来一下!” “别,别,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府里的人都听着呢,咱们进屋子里去说,进屋子里去说!”钱无病连忙告饶,十岁以后,吴嫣然就没这么暴力的对付过他了,今日重温旧梦,除了疼痛以外,他居然还感到几分受用。 两人低声说着话,朝着内宅走去,一直躲在外面看着两位主人的动静的苏苏,一直到看不到两人的人影,这才扭头过来,和他身边的慕四娘大眼瞪着小眼,微微张开的小嘴,半天都合不拢来。 足足过了半响,她才好像回过神来,张口问道:“四娘,我们两个是不是好姐妹?” “嗯”,慕四娘点点头,她是被钱无病的叫声召来的,等到到了之后,才发现不过是自家大人在打情骂俏,于是很明智的和苏苏一起在一边当了一次旁观党。 “既然是好姐妹,我要你教我武艺,你一定会教的,是不是!” “你学武艺干什么?”慕四娘很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大人身边有我呢?” “我不是保护少爷!”苏苏眼里一脸的担忧,“我是保护我自己啊,你没见少夫人那么厉害吗,大人都不敢还手,要是苏苏惹少夫人不高兴了,没有武艺,那还不活活被打死啊!” 慕四娘:“……!” 内宅房内,钱无病一边揉着自己的脚,一边给吴嫣然解释着,倒是吴嫣然一边听他絮叨,一边忍不住拉他坐在床边,替他揉起自己刚刚踹的地方来。 “你就算见了我高兴,也不用踢我啊,你相公如今可是堂堂的镇抚大人了呢,也对,也就你能踢了,这要是不相干的人踢了,我非得把他抓起来不可!” “你就这德行,嘴皮子比什么厉害,年前你一去连个音讯都没有,可担心死我了,后来又传来你被鞑子抓了的消息,当时我好像就被雷劈了一样,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办?” 吴嫣然越说越气,手里不禁重了一些,顿时疼得钱无病龇牙咧嘴的。 “富贵险中求嘛!”钱无病堆起笑容:“若不是当日一搏,哪里有今日的钱镇抚这么风光,娘子你说对不对!” “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不过,你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吧,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就算你不替自己着想,也得替我们娘俩想一想,如今你官儿也做上了,银子也不缺了,以后就安分一点,别老让我担心!” “等等!”钱无病突然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打断了吴嫣然的话:“你们娘俩?你说的是你们娘俩?” 吴嫣然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你刚刚不是说我重了些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啊!” “你有了!”钱无病脸上露出不知道应该算是笑还是哭的神情,看着吴嫣然,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朝着吴嫣然的肚子摸了过去:“你有了?” “是啊,是啊,我有了,你个死人一去就不见人影,我再不来找人,这肚子大了起来,怎么见人!”吴嫣然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你这样子,倒是的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啊!” “高兴,当然高兴!”钱无病捧起她的脸,在她脸上狠狠的吧唧了一下:“天大的喜事,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就是一下子高兴的我都找不到北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大声喊道:“管家,管家!” 管家从远处跑了过来,站在内宅门口候着,钱无病意气风发的挥挥手:“夫人回府,这是大喜事,叫厨房今日里多整几桌酒席,家里每个人都要上席,还有,府里的下人,夫人每人打赏五两银子,管事的,每人十两银子,去帐房支取吧!” 管家把钱无病的话传了下去,顿时钱府一片欢腾,钱无病得意洋洋的走了回来:“让家里的下人们,都沾沾咱们的喜气!” “多少家当都不够你败的,大手大脚的!”吴嫣然含着笑白了他一眼:“家里多少人啊!” “我不知道啊!”钱无病摇摇头:“这些事情,都是倩儿管的,你回来了,那以后就你管着吧,哎呀,倩儿不会不高兴吧!” “你真是个木头!”吴嫣然见到他这副懵懂的样子,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数落他一句:“倩儿对你的心意,你到现在还不清楚么?难道非得人家亲口对你说出来!” 202.第202章问错了人 倩儿对自己的心意?钱无病心里一哆嗦,看了看吴嫣然,似乎吴嫣然并没有特别恼怒的意思。 “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就你像个木头一样蒙在鼓里!”吴嫣然看着他,“宅子里的事情,倩儿比我在行,就让她先管着吧!” “你不生气?”钱无病小心翼翼的问道。 “生气,怎么不生气!”吴嫣然白了他一眼:“可生气有什么用,我爹说了,男人有本事,要是不三妻四妾才不正常,不过,不管你以后有多少女人,那都在我后面,我可是正经的钱家夫人,你的结发之妻!” “对!对!你是钱夫人,是我的发妻!”钱无病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禁不止有些情动,手臂从她背后环绕过去,搂住他的腰肢:“其实,我一直当倩儿是自家妹子的,我真没想这么多!” “可问题是倩儿不这么想啊!”吴嫣然叹了口气,“在南京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丫头一颗心思,都放在你身上,还假装大大咧咧的,生怕我知晓,这种事情,咱们做女人的,可是比什么都上心的,他瞒得了我初一,瞒得了我十五么?” 钱无病无语,如果说他拿孙倩和李凤儿当妹子的话,毫无疑问,论起亲情来,孙倩在他的心里,分量更重一些,李凤儿的关系中,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功利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和孙倩的感情,那就是纯纯粹粹的了。 或许,自己还真的习惯了孙倩在自己身边的存在?还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喜欢? “你自己寻个机会,把话给她挑明了吧,人家一个女孩儿替你打理家业,亏你居然还拿人家当妹子,妹子始终是要嫁人的,这是人家拿自己当主妇了啊!”吴嫣然撇撇嘴,一个是惊诧钱无病的迟钝,另外一个,则是对孙倩的大胆,有些感叹:“我估计在倩儿不敢和你说明白心思,心里只怕是怕我容不下她,哎,这话总不成让我给她去说,你告诉他,就说我允了,至于名分什么的,你眼下的官职,娶个平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去吧!” “嫣然!”钱无病搂着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香腮上,闻着她发梢传来香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别以为我这么大度,我心眼很小的,除了倩儿,以后你要乱领女人进门,别怪我和倩儿不客气!”先是欲盖弥彰的辩白了一下,然后吴嫣然的声音小了下来:“再过一两个月,我这身子就看的出来了,不能伺候你了,倩儿正好可以,其实,我也知道,论相貌论出身,倩儿都比我强..” “傻丫头,你当咱们从小青梅竹马是假的啊!”钱无病狠狠的嗅了一下,“别说这些没边的事情了,倩儿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你尽瞎操心,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想想,咱们成亲的事情了?” “嗯?”半响没有声音,钱无病低头一看,怀里的人而已经靠着他的肩膀,轻轻的睡了过去,这一路来车马劳顿,孕妇的身子本来就容易疲倦,和钱无病说了这一阵子话,吴嫣然大概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就这么一边说话,一边睡了过去。 钱无病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房来。 一出来,就看见在外面探头探脑的苏苏,他想了想,走了过去:“苏苏,少夫人睡着了,你在外面惊醒一点,伺候着!” “少爷,少夫人是不是很喜欢打人?”苏苏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怯生生的问道。 “嗯,尤其是喜欢打喜欢胡思乱想的丫头的脑袋,等到把那丫头打成傻子了,就丢给人牙子,你瞎想什么呢,干你的活儿去吧!” 苏苏吐了吐舌头,这是少爷吓唬自己呢,以为自己没听出来,其实自己很会听话了,一边想着,一边一溜烟的跑开了。 走到大厅,钱无病看见几个陌生的面孔,一问,这才知道这是南京那边的家人,吴家父子生怕在路上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前前后后派了四五个人护送吴嫣然来京,而吴虎臣更是利用职务之便,直接派了两个锦衣卫以来京公干之名随行。 “管家,管家!”钱无病喊了几声,却是没听到回声,倒是这几声,将呆在后院的孙倩给叫了出来。 “怎么了?”孙倩脸上的潮红,已经消褪了下去,此刻已经和无事人儿一样:“管家不是得了你的吩咐,在给全府上下发放赏银吗?” “哦哦,这几个人,你看着给安排一下,嫣然带来的,这一路上他们照顾嫣然有功,赏银也不要少了他们的!” 孙倩点点头,身后的小侍女立刻就走了过去,带着那几个家人去帐房拿商议,看着孙倩那雍容的样子,钱无病哪怕是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不管是气度,做派,言谈,的确是比嫣然强了很多,当然,嫣然的那种率性,洒脱,在孙倩身上也是看不到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各有各的妙处。 感觉到钱无病目不转睛的在看着她,孙倩的脸微微有些发烧,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状,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问道:“嫣然呢,在休息么?” “嗯,睡下了,有了身子的人,是容易疲倦一些!”钱无病点点头。 “嫣然给我说了这事,无病,你的大婚,再也拖不得了,越快办越好,奉子成婚可不是什么美谈!”孙倩心里微微一苦,勉强开口说道。 “我正在琢磨这事情呢,可问题是,我没成过亲啊,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做起,倩儿,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孙倩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她看着钱无病的眼睛,确定钱无病不是在调笑她,而是一本正经的问他事情。 “我也没什么建议,对了,我头有些晕,我想去休息一会儿,大婚的事情,等会管家回来,你询问他吧,他是京里的老人,又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自然知道其中的道道!” 看到孙勤支吾几句匆匆离去,钱无病有些不解,今天这是怎么了,嫣然算是舟车劳顿,需要躺一会儿,倩儿生龙活虎的,怎么也是去休息休息? 要不,我也去休息休息? 203.第203章昔日属下今日上司 吴家没有长辈在京里,不过,这不成问题,有吴军侯这个大哥在,勉勉强强也算是吴家长辈了,不是有句话,叫长兄当父的么。 倒是钱无病这一边,家里没有长辈在,虽然是仓促之间迎娶吴嫣然,但是,钱无病还是不想这婚事在吴嫣然心里留下什么遗憾,女人嘛,这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在怎么隆重都是不为过的。 钱无病第一个就想到了朱厚照的身上,当然,他还没那么自不量力的想请皇帝来出席他的婚礼,这样的恩宠,大明开朝以来都屈指可数,而且,无一不是朝廷砥柱,国之重臣家里的婚嫁,他屁大点官职,连上朝的资格都捞不到,何德何能请皇帝来,真要请来了,那不叫恩宠,那叫拿钱家上上下下放在火堆里烤呢。 不过,找皇帝求个“天作之和”什么的御赐手书,倒是可以惦记惦记,其实钱无病见过朱厚照的字,写的真的还很不错,比起钱无病自己那手歪歪斜斜还断笔少划的字来说,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这个任务,他当仁不让的交给了李凤儿,李凤儿对于自己“兄嫂”的大婚,也是非常关心的,实际上,钱家操办这大婚的诸般事宜的,数她最为热心,有刘氏和孙管家的一旁协助提点,居然几天下来,这整个大婚的规矩流水,她也了解到了七七八八。至于诸般器具的采买什么的,钱府如今还少这么点银子吗?不怕没银子,也不怕买不到,就怕不知道买什么! 钱无病琢磨来琢磨去,和自己拉扯得上关系,身份比自己高,年纪比自己大的适合在婚礼上充当自己长辈的人,实在没几个,要么张永,要么牟斌,张永估计倒是很愿意来,只怕他如今干上了西厂提督,这身份有些敏感了,出席婚礼没问题,但是,充当自己的长辈,那就未免有人要胡思乱想了。 牟斌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似乎是最合适的,可惜的是,钱无病是想办一场自己的婚事,而不是办一场锦衣卫的大聚会啊,牟斌若是来了,那这南北镇抚司大大小小的官儿,那还跑得了,顶头上司都去钱镇抚哪里去,你们不去,是对指挥使大人有意见呢,还是对钱镇抚看不顺眼? 钱无病有些头疼,这要是在南京就好了,在南京,把王岳搬来往那高堂的位子上一坐,啥烦心事儿都没有了,反而回了北京,这也为难,那也为难。 倒是雁七狗腿的很,跟随在钱无病的身边,钱无病的这些烦心事情,他也知道一点,在没人的时候,他悄悄的提示了钱无病一句:慕四娘他爹回京述职了。 对了!钱无病眼前霍然一两,慕四娘她爹慕镇抚,不是一个挺合适的人选么,在南京的时候,力挺自己不说,雁家兄弟都是他找给自己的,这对自己算是有恩啊!自己到了北京,她又把这个女儿给塞了过来,虽然说不知道慕四娘在自己身边是自己照顾她还是她照顾自己,但是钱无病还是很感激对方的心意的,而且,由于雁家兄弟和慕四娘的缘故,这慕镇抚根本算不得外人。 年纪合适,眼下官职虽然比自己低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人家干南京千户所镇抚的时候,自己还是他治下的一个百户,这也算是微末之交吧,官职上的一点点差异,这交情足足可以抵挡得过去。 “四娘知道不?” “知道,前天还去见了慕大人呢!”雁七诡秘的一笑,开口说道:“慕大人眼前住在东升客栈,要不要属下将他请过来!” 慕夫人有意将四娘嫁给钱无病的计划胎死腹中,雁家兄弟两人和慕家走的近,这事情是知道的,平心而论,他真觉得四娘若是跟了钱无病,这也算是一段求之不得的姻缘,这些天,他在钱无病身边,看到了很多,也听到了很多,若是说钱无病的前程仅止于此,他绝对是不信的。 人年轻,相貌也不错,高官,多金,这样的相公哪里找去,人家公主也未必找得到这么合适的呢? 吴嫣然这边,他是不用打主意的了,钱无病青梅竹马有婚约的发妻,这位置谁都抢不走,孙倩那边,雁七眼睛毒辣的很,钱无病和孙倩也就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这要是这层纸一捅破,这孙倩名正言顺的进了钱家的门,也是迟早的事情,按照朝廷律例,钱无病可以娶一发妻两平妻,这发妻位置没有了,平妻的位置,也只剩下一个,这个时候不争取争取,难道四娘给钱无病做妾去,那也太对不住对自己有恩的慕镇抚了。 “还是我亲自去吧!”钱无病摇摇头,派雁七去请人,似乎有些不大恭敬。 “别,大人,您这去,慕镇抚可有些尴尬了,不如等到属下先去慕镇抚那里,和他聊一聊,然后大人再出面,这慕镇抚心里也就痛快了一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钱无病想了想,点了点头。 …… 东升客栈在崇文门过去四五里地,那里也不算是什么繁华地段了,当然,这个地段的客栈,高档也高档不到哪里去。 慕天秋躺在有些硬的床板上,手上拿着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 如今叫他慕镇抚,其实有些不合适了,年前他就卸下了自己的职差,等到年后到北京来等待新的任用。这事情,说起来有些尴尬,钱无病离开南京的时候,还算是他的属下,可这眼睛一眨,转眼就成了他的上司,他这个任用如何,如今可都是钱无病一言而决的事情。 当然,他的卸职,和钱无病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那时候还是指挥使牟斌兼任着南镇抚司的镇抚呢,他也不是犯了多大的过错或者是立了多大的功劳,纯粹是锦衣卫的内部人员流动,太肥美的位置,若是没有强大的后台靠山,念栈不去,可就挡了别人的路了,南京千户所的镇抚,算的上是一个肥缺了。 门外想起轻轻的磕门声,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离开手里的书卷。 “老爷,雁七来拜访老爷了!”从南京带来的老家人,在门外轻轻的说道,他闻言一愣,轻轻放下手里的书卷,对着外面叫到:“叫他进来吧!” “大人!”雁七一进来,就毕恭毕敬的见礼道。 “百户了啊!”慕天秋看了看他的服色,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再干个几年,外放出去,我可要叫你雁大人了!” “大人莫要笑话了我,雁七听着心里别扭的很,什么时候,雁七都是大人眼里的雁七,绝对不会是什么雁大人!”雁七脸上微微一红,一本正经的说道。得亏慕天秋眼尖,雁七脸长得黑,这脸红还真不是一般眼神的人能看的出来的。 朝着门后望了望,慕天秋道:“小九呢?没和你一起来看我,这是有差事在身上?” “钱大人身边不能没有人,前些日子钱大人端了一窝白莲反贼的老巢,有人漏网,我和小九都警觉着呢!”雁七回答道。 “这个钱无病,可真不简单啊!”说到钱无病,慕天秋感叹了一下,指了指椅子,示意雁七坐下:“这才多久,怎么就从个小小的百户,变成了老夫的顶头上司了呢,老夫干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一个从五品,他也窜的太快了吧!” 雁七默然不语,这话他实在是没办法搭腔,他总不能说,钱无病的在大同,得了皇帝的赏识,然后九死一生拿命博回来的这个前程吧! “他这官儿,当得够辛苦吧!”慕天秋笑了笑:“我听说,他一到咱们衙门,就从京中军余子弟中,招纳了三个百户的人,充实自己的根基,你还把你那几个老兄弟推荐给他,我还真担心他陡然身居高位,手下无可用之人呢?” “大人您真是目光如炬!”雁七笑了笑,“其实到现在也没强到哪里去,钱大人根基还是太浅,虽然说有圣眷,但是,这万丈高楼可不是平地而起,这人脉关系,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经营得出来的!” “有圣眷就够了啊!”慕天秋微微笑了起来,目光中尽是一副洞悉了一切的眼神。 “好吧,说吧,是四娘叫你来替她服软的吧,四娘前天来看我,说了她几句,这丫头掉头就走,这是翅膀硬了啊,她不是给你说了什么了吧!” “大人您误会了,四娘可没和我说什么事情,那丫头,现在有什么话,都不和咱们兄弟说了,倒是对付咱们兄弟的功夫,那是越来越精炼了,等闲之下,我和小九都不敢出现在她五步之内!” 慕天秋大笑起来,自家闺女的性情,他怎么不知道,自从雁家兄弟认识了四娘,估摸着就是被四娘踹出来的记性。 “不过,这事情,还真和四娘有些关系!”雁七声音低了下来,“去年的时候,我听说夫人似乎有意将四娘许配给钱大人,只不过钱大人离开南京离开的匆忙,这事情刚刚有个念头,便没了个说处,大人,四娘的样子,眼下可是对钱大人服服帖帖,我倒是有个主意,是这样的..” 204.第204章锦衣参知南衙副手 “对了,四娘,你在家是行四么?” 也是有些无聊,钱无病叫住了朝自己屋子钻去的慕四娘,冷不防的问道。 “不是,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慕四娘一愣,摇了摇头。 “那总归这名字有个说道吧!”钱无病愈发感到有点意思起来。 慕四娘眼睛眨了眨,好像钱无病这问题问得有些稀奇古怪,我叫四娘难道就一定得排行老四么,你叫无病是难道你这辈子就不风寒咳嗽什么的了?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我懂事起,爹娘就这么叫我了!” ..,钱无病愕然。 等到雁七将慕天秋请过来之后,两人先是说了一会儿闲话,再叙了叙离别之情,不知道怎么的,钱无病又把这问题给抛了出来,这慕四娘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来由,这做爹的总会知道了吧! “你说四娘啊!”慕天秋哈哈一笑:“那丫头小时候教他识数,她数到四了后面就就不会数了,急的她自己哇哇大哭,后来我和他娘,干脆就叫她四娘了!” “这来由.这来由!”钱无病也忍不住莞尔,他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想想如今四娘偶尔露出的憨呆模样,难不成她从小就这样不成? 这个问题提出来之后,他和慕天秋之间那刚刚见面一直若有若无的尴尬,似乎消散了不少。 “大人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莫非是四娘在大人身边,不够得力?”待到大笑过后,慕天秋开口问道。 “都说了在家里,不用讲究这官场规矩了,慕叔,你要在这样叫我,我可有些不高兴了,在南京慕叔你的回护之意,无病可都牢牢的记在心里的,若不是四娘出现,我都不知道慕叔你还安排了四娘暗中护卫嫣然他们!”钱无病摆摆手,这一声慕叔叫的是真情实意。 “话可不能那么说,对着南京城里的那几个小霸王,能够不堕我锦衣卫的威风,就算不是你钱无病,换一个人来,我定当也是要护一护的!”慕天秋有些感叹:“我干了一辈子的锦衣卫,从北镇抚司干到南镇抚司,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干到眼下这位置,这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还是懂的,这些年,咱们锦衣卫的声势,的确是不如以前了,但是,那是外人眼中看到的,若是咱们自己的人,也对锦衣卫这三个字,不当一回事情,随意败坏这三个字,那咱们这衙门,可就真的只怕回天无力了!” “不过,眼下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无病你一到京城,折腾出来的事情,我就从同僚口中听说了,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变化龙,无病你有冲劲儿,敢担当,或许,南京那小地方根本就不够你施展胸中的抱负,这里才够你纵横裨阖!” 慕天秋缓缓的说道:“能看到咱们锦衣卫重整旗鼓,宵小们看见这飞鱼绣春,听到这锦衣二字便觳觫不已,老夫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这才是真正的锦衣卫啊!钱无病心下肃然:“无病世代锦衣,毋庸慕叔提醒,叔之所愿,亦是无病之所愿,无病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懈怠!” 慕天秋有些欣慰的点头,少年得志而不猖狂,眼前的南镇抚司镇抚,依旧还是南京城里小百户的谦逊模样,这很好! “对了,这次请慕叔来,我和嫣然的事情,雁七大概给慕叔您说了,不知道慕叔意下如何?”钱无病问道。 “这个是老头儿我的荣幸了!”慕天秋笑了起来:“就冲你叫我一声叔的份儿,我也是不敢推辞啊!” “还有一事!”钱无病已经知道了慕天秋的近况,自然考虑如何安置慕天秋,这样一个骨子里都打着烙印的老锦衣卫,若是放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千户所里,那简直是太暴殄天物了,别说钱无病现在手下没多少得力可用就人,就算是他手下人才济济,也不带这么糟践这个对自己关爱有加的老上司的。 “这次回京,慕叔就在京城里留下吧,慕叔在南镇抚司干了一辈子,这处理南镇抚司里的诸多事宜,比起我来不知道要娴熟多少,衙门里如今参知一职尚且空悬,我有意向指挥使大人举荐慕叔你,不知道慕叔意下如何?” 南镇抚司镇抚是从四品的官职,慕天秋目前是从五品的镇抚,慕天秋一下子从从五品的镇抚变成协助钱无病的南镇抚司参知,成为钱无病的副手,这无疑是高升了。 “谢大人举荐!”说了不按官场规矩来,但是,此刻慕天秋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到了他的这个位置,再进一步有多难他是知道的,锦衣卫又不比别的衙门,上升的通道就那么些,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身后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机缘,这官升一级,那真比他现在和老妻再生一个女儿还难。 他甚至以为自己会在这从五品的位置上终老了,没想到钱无病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钱无病既然说举荐,那肯定就有相当的把握,至少,南镇抚司的这些委任安排,在经历司那边,不过是走个过场,就连指挥使也不会过于为难的。 “举手之劳而已!”钱无病笑了笑:“其实,我也就是见不得慕叔你闲着,咱们衙门里的事情,纷沓杂乱,我上手这么久了,还有些分不清理还乱,慕叔这来帮我,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恭喜慕大人!贺喜慕大人!”,雁七在旁边,也一脸喜色的过来道贺,重新和老上司共事,这差事将来不知道有办得多少舒心,当然,如果四娘他爹他娘都在身边,估摸着有什么不顺心的,也有个地方去哭诉了,他和雁九的脚背,被四娘荼毒的次数,估计也要少了许多。 “好了,你别凑热闹了,去叫四娘过来,这算起来,以后她也是慕叔的下属,于公于私,也得来见一见,老是躲在房里干什么!”钱无病挥挥手,赶走了雁七,笑着对慕天秋说道:“慕叔,您还没见过嫣然吧,待会等她起来,我叫她来给你奉茶,她还不知道四娘悄悄的保护她的事情呢!” 205.第205章敕命夫人的诱惑 找个副手协助自己处理锦衣卫的事情,这种想法,钱无病早就有了,当然,前提是这副手一要有能力,而要绝对和他一条心。 南镇抚司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这参知一职就是悬着的,其实,连这南镇抚司镇抚都是指挥使兼着的,可见当时的南镇抚司有多冷清,这样的衙门,就算这职位悬着,又没有油水又没有权柄,就算是弄到这个位置来养老,估计都有人嫌事情太多,风险太大。 此刻慕天秋的出现,倒是替钱无病解决了这一个问题。实际上,慕天秋非常对得住钱无病的信任器重。他在京城没有宅子,和钱无病见面后的第二天,他干脆就一卷铺盖,从客栈里搬了出来,住到南镇抚司衙门里去了。 钱无病的委任也随着他一起到了南镇抚司衙门,衙门里上上下下,倒是没有敢对这个干干瘦瘦的参知轻慢的。不认识他的,自然是怯于上司的权柄威严,认识他的,自然知道这个慕天秋是多古板多严苛的一个人,根本不敢去撩拨他。 就在这种氛围中,慕天秋开始了自己作为南衙副手的工作,以前钱无病过问不到的地方,或者是钱无病不够了解容易被下面的人钻空子的地方,他一到来,顿时通通透透,一目了然,原本就有了些新气象的南镇抚司,更是显得森严有序,井井有条。 鉴于他身边没有几个听用的人,钱无病还特意将书吏王知秋调拨给了他听用,倒不是说不放心这慕天秋在他身边放上这么一个人,这还是慕天秋主动要求的,大概是在钱无病面前自认坦荡的意思,这也算是锦衣卫内一种另类的制衡之道吧! 总之,衙门里的事情,慕天秋给他在打理,而四海会馆的事情,王少监和那帮商人,正在使劲的在起高楼,感觉自己一直很忙碌的钱无病,终于可以轻松了下来。 他打算趁着这段机会,好好的陪陪吴嫣然。 从去年秋天起,两人一直就离多聚少,吴嫣然更是从北京到南京,从南京到北京,来来回回折腾了两回。这大半年来,应该安顿的,都安顿了下来,钱无病也应该过过自己的小日子,休闲休闲了。 可惜的是,吴嫣然,李凤儿和孙倩,这三个钱府名义上的少夫人和两位小姐,很是果断的将钱无病排挤出了他们的圈子,三个人每天要么就的躲在房里窃窃私语,也不知道他们哪里那么多的话说,要么就是三个人齐齐出门,然后大包小包大箱子小箱子的买回一堆东西来。 他们买的什么东西,钱无病倒是不在意,但是与他们他们三个在屋子里头天天都说些什么,钱无病还是很好奇的,他倒是瞅着机会,在窗台下面悄悄的偷听了一阵,原以为三人肯定是说的这临近的婚礼的事情,哪知道三个女孩话题跨度之大,根本就不是他这个男人可以想象的。 也许上一句还在说某人的刺绣好看的很,下一句说道哪里的人很无赖,卖东西以次充好什么的,再下一句,也许就是三人中某人听来的某些传闻,总之零零碎碎,虽然好像很烦琐,但是好像也颇有意思的。 钱无病就是因为听得有点意思,结果在窗台下腿都蹲麻了自己也不知道,起身的时候,被耳聪目明的吴嫣然一下就听到了动静,吓得他忙不迭的遁走了。 第二次再想去听,他却是发现再也没多少机会了,吴嫣然自己带来的有使唤丫头,孙倩也有使唤丫头,刘凤儿没有使唤丫头,但是傻乎乎的格楞却是听她娘的话,要守在李凤儿的身边的,钱无病再去的时候,三个女孩的屋子外面,两个小丫头和一个傻小子就杵在那里,老远见到钱无病来了,就见礼打招呼什么的,钱无病的偷听大计顿告破产。 说句心里话,钱无病真的想知道三个女孩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是如何评价自己的,这一点,他真有些关心。 既然偷听不成,那就派个小探子吧!苏苏光荣的成为的钱无病的小探子,被派往三个女孩身边,当然,理由是钱无病关心少夫人的身子,派贴身的丫头随时来伺候。可惜的是,苏苏这个小探子实在是不合格的很,派过去几天,就被三个女孩给策反了,虽然没有出卖钱无病,但是,却也给钱无病带不回来多少他想知道的话语。 日子就在这平静祥和的气氛中,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钱无病的吴嫣然的婚期,定在了四月二十三,这是距离现在最近的黄道吉日了,吴嫣然有些担心到了那天,会不会显露出身子,不过,请来了安胎的郎中悄悄的问了问,才知道三四个月的身孕,根本就看出来身子的变形,她才安心下来。 在南京那边除了吴家的亲人,王岳那边也要发出喜帖,人家来不来是一回事情的,但是作为小辈的这样的大事不给长辈知会一声,那也说不过去了,另外再就是牛市几个说的来的锦衣卫,他虽然没发喜帖,但是也想请吴虎臣关照关照。 当然,他可没想到,如今的吴大忠和吴虎臣,可也不是当初的那副光景了,四海会馆的吴理事,锦衣卫的吴百户家里办喜事,商人们哪里不来凑趣的,这人送礼的,道贺的,越来越多,最多吴家父子,不得不决定,在婚期那天,在南京也同时大摆宴席,这也算是同喜同贺了。 倒是朱厚照那里,反应有点意思。刘凤儿得了钱无病的嘱托,找朱厚照求字,其实朱厚照的字,李凤儿还真不怎么看的来,但是钱无病说了,这字好看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得盖上朱厚照的私印,这份礼物才有点意思。 钱无病还是小看了朱厚照凑热闹的决心,在答应到时候送上贺词贺礼之后,朱厚照腆着脸和李凤儿说要在婚礼当天来凑热闹,得了钱无病的交代,李凤儿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朱厚照。感到大为受伤的朱厚照,发现自己的哀求无效以后,终于丢出了一个不仅仅是李凤儿,就是钱无病都难以拒绝的条件:七品敕命夫人! 只要让他能来钱府和李凤儿一起凑这热闹,吴嫣然头上立马就多出一个七品敕命夫人的头衔。 男人一辈子追求的是什么,无非是封妻荫子,富贵荣华。这封妻,指的就是为自己老婆挣来这朝廷的敕封诰命了。从宋代开始,凡文武官员的迁改职秩、追赠大臣、贬乏有罪、封赠其祖父妻室,都用诰命。元代封赠文书有宣命和敕牒之分,一至五品官用宣命,六至九品官用敕牒。明沿宋制,封赠一品至五品官员授以诰命。 这个敕命或者诰命,可是朝廷封授,有着朝廷承认的品衔,可以吃朝廷俸禄的。这在大明朝的女子当中,可就是了不得的尊荣了,这天底下千千万万的女子,能够被朝廷奉养的有能有多少? 当然,男人们有男人的圈子,女人们也有女人们的圈子,每逢重大节日的时候,皇帝在外面大宴群臣,皇后也不会闲着,少不得也得摆摆筵席,与百官的女眷同乐,这个女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被邀请的,有品衔的诰命敕命夫人们,或许有的有接到邀请,有的没有接到邀请,但是,没有敕命诰命在身的,那是绝对不会被邀请的。 对于那些家里男人官儿不大的女人们,这辈子能有多少机会去皇宫里和皇后娘娘共同吃酒玩乐呢,这个时候,这有没有封授的敕命或者诰命,那就很重要的了,对于有的人来说,进宫和皇后同席,那可以是记在家谱里的事情传给子孙后代仰慕的。 总之,朱厚照这一举动,彻底击中了钱无病的软肋,皇帝抬举他,他眼下可以拒绝,他这个年纪,混到了从四品,实在是不能再被抬举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是懂的,但是,皇帝要抬举吴嫣然,他可就没法开口拒绝了。 “好吧,答应陛下吧,不过,陛下一定要微服,这个没的商量,还有,上次出了刺客的事情后,我一直都在后怕,若是再有此事,咱们也不用办喜事了,直接办丧事吧!” “呸呸呸!”刘凤儿妙目瞪了钱无病一眼:“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真是个扫兴的,那我下次就给了他这么说了,在北京城里,他也护不住自己的话,他这皇帝,那还真没有什么好做的了,还不如就做个谁也看不上的纨绔,吃吃喝喝,也不碍着谁!” “你平时就这么和他说话?”钱无病愕然,他有分寸的很,朱厚照和李凤儿之间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他一概都不会去打听,但是见了李凤儿此刻的神态,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是啊,难道我还三跪九叩,喊几声万岁了再和他说话吗?”李凤儿哧溜一笑,“他才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呢,再说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宁愿不认识他的好!” “好了,算我什么都没问!”钱无病决定不搀和他们之间的这些事情了,无可奈何的投降道:“对了,上次我听陛下说,代王府和小郡主动身到京城来了,算算日子,也应该差不多到了吧,你没问问陛下吗?” “知道了,啰嗦!”知道钱无病是关心自己,刘凤儿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明天我和他去城外看桃花,到时候我问问他好了!” 206.第206章英雄会 进入四月,北京城里更加热闹起来,皇城根儿里讨生活的人,嘴皮子利索,眼皮子也驳杂,三月里陆陆续续来到京城的操着外地口音的军官们越来越多,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加上这些人,嘴里也没个把门,几杯酒下肚,什么都能嚷嚷出来,于是,很多人就都知道了,兵部正在筹备一个“大明武夫演武大试!”这些人是来参加这这大试的。 “大明武夫演武大试!”这名字实在是又长又拗口,有些军官为了显摆得瑟一下,直接就给换了个琅琅上口的好听名头——“天下英雄会!”,他们估计着琢磨,如果叫英雄会的话,他们来参加这这大试的,自然也算的上是英雄了。 这名字很快就流传开来,以至于当兵部派员在城外西郊的空地上,搭起那些巨大的高台的时候,被人逮住就问是不是在这里召开英雄会的,弄得那些兵部的官吏,硬是一愣一愣的。 有好事者解说了一下,兵部的官员,才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百姓们顿时轰然一声,奔走相告起来。 倒不是百姓们有多拥护朝廷的这一个举措,只不过,这有热闹看啊,历年这样大的场合,也只有武举的时候才看得到了,朝廷科举那是多严肃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老百姓去看热闹了。难得今年朝廷居然在郊外搭起了高台,办这个英雄会,这没明令不许百姓围观,那就是朝廷默许百姓们来观看了。到时候弄点小吃食,一边吃一边看热闹,还不用花一个子儿,这种好事情,哪里去找。 对于这地方的选择,刘大夏和朱厚照,还是有过一番争执的,朱厚照的意思,这演武当然是放在豹房,豹房的演武场也够大,但是刘大夏却是打死都不同意,他看中的是三大营的校场,在那里朝廷的武举举办过好多次了,也算是熟门熟路。 但是,朱厚照却是不满意了,这选出来的军士,将来他是要**成军的,这放在三大营哪里,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对三大营的人马过于偏袒么,将来成军之后,不是三大营出身的军士,心里头肯定有些疙瘩。 这是他心里告诉自己不同意的理由,当然,他还有一个理由,那是对别人他怎么都不承认的,那就是从这事情开始起,他就是一直在对刘大夏让步,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让了,这老头儿蹬鼻子上脸的功夫太强,就算是君临天下的皇帝也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最后,两人相互妥协的结果,就是这地址选择了西郊的香山脚下。 二十座高台,几天的功夫,就变戏法一样的搭了起来,虽然是仓促而成,但是在这风景秀丽之地,突然出现这样一群充满力量感的建筑,看起来还是满壮观的。 四月初一,香山脚下,人山人海。 二十座高台,拱卫着中间一座更高的观礼台,兵部的诸多大佬,京师里够资格坐在这台上的勋贵当家人,还有被邀请来观礼的几位大学士,济济一堂。 在高台中间,兵部尚书刘大夏一身官衣,对着高台下数千之众,骈四俪六文绉绉的读完了不知道是那个翰林侍读给朱厚照起草的圣旨,袖子一甩,大声宣布演武大试开始,下面的人群,顿时欢声雷动。 按照报道的顺序和地点,前来参加大试的军官们,找到了各自的高台,在各个高台上,充作评判的某个官员,大声的唱着号,被叫到号的军官们,纷纷拨开人群,走上台去,开始为搏斗活动起筋骨来。 这演武大试的规矩,很简单,拳脚,兵刃,骑射,任意这三场,你赢了两场,你就可以捧个“大明武夫”的铜牌子回来了,然后等待朝廷的褒奖,或者还有另外的任用。如果连输了两场,那你也别想什么了,收拾收拾东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当然,如果自觉自己的能耐不止于此的,可以继续朝“忠勇校尉”的银牌子冲刺冲刺,只不过,这一次就没有前面的那么轻松了,兵部会将这些得到了大明武夫牌子的军士,随意编成十人一组,你得和这组里的每一个人交手,胜得一分,败负一分,平手则是不增不减,最后,按照这得分的高低,取前三人,授“忠勇校尉”银牌子。 若是你有真本事,得到了“忠勇校尉”的牌子,还想将刘尚书身边红布盖着的十块金灿灿的“威武将军”的牌子领一块回家的话,那你就除了考量自己的本事以外,还得考量考量自己的运气了。 这最后一轮的演武,所有的参加演武的忠勇校尉,由大明天子亲自抽签配对,两人一组,胜留败去,以此推递,取最后剩下的十人。 有人曾经提议,这有似乎点不大公平的嫌疑,若是两个武艺身手最好的,恰巧抽到了一起,那败的一个,可就有些憋屈了,他也许会看着很多不如他的同僚,因为抽签的缘故,轻轻松松的拿到了金牌。 刘大夏将这样的意思,禀告给了朱厚照,朱厚照眼睛一翻,老大不客气的说道:“带兵打仗,除了武艺智谋以外,对胜负最大的影响,当然就是个人的运气了,若是有人因为运气好,能够拿到这威武将军的牌子,那也只能说明他是一员福将,这有什么不公道的!” 刘大夏无语,相对于猛将、勇将来说,这福将的确是个异数,皇帝既然拿这个说辞来说话,他也实在没话好说了,实际上,以他的见识阅历,也清楚历史上因为这运气好莫名其妙打胜仗的时候的确是不少,当然,同样的,因为这倒霉运气折戟沉沙的,更是不知道有几多了。 于是,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随着评判们唱名的结束,各个高台上都有人影,老百姓们更是开始品头论足,判断着哪一个能够获胜了。有脑子机灵的,当下就在这人群之中,开下了赌盘,人群的喧闹声中,不时有“买定离手”的奇怪声音响起。 而做买卖的小贩,他们灵敏的嗅觉,早就嗅到了商机,在高台不远处,挑着担子,支着摊子,甚至端着个簸箕在人群中钻来钻来钻去的,比比皆是,整个演武大试,热闹的犹如一年一次大京城大庙会一般。 207.第207章姐妹情深会场偶遇 这样的热闹,自然是少不了这个时候一身清闲的钱无病的份的。 人群外面的一个凉棚里,钱无病和吴嫣然孙倩,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高台上两人人影拳来脚往,看到紧张处,两个女孩的粉拳捏得紧紧的,好像恨不得上去替那个落了下风的家伙,给对手几拳几脚。 吴嫣然出身军户,对这拳脚功夫自然不会陌生,孙倩更是曾经跟过护院学过拳脚的,这两人在一起,倒是可以交换下心得眼光,钱无病坐在两人中间,听的两人边看边说,不时还爆发出一两声惊讶的低呼,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今天比试的是拳脚,很明显,这些军中出身的军士们,可没有江湖武师们的花架子,上去就是实实在在的比斗,这样的比斗,基本上不超过半柱香的时候,就能分出胜负来,再长的话,体力差的,就顶不住了。 论起精彩程度,这拳脚功夫自然和兵刃比斗或者骑射不能比,但是,这依然阻挡不住台下面观看比斗的百姓们的热情,不时从不远处的台子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那是买中了得胜的军士的百姓,得意洋洋的在开赌盘的庄家手里拿到了自己赢到的银子,随着他们的欢呼,也时不时有鼻青脸肿的某个家伙,一脸的不服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拿着自己的牌子,去兵部设立的地点销号。 “我说,你们就没劝劝凤儿,这么热闹的地方,她不一起来,可就吃亏了啊!”钱无病有些百无聊赖的看了看台上一眼,他面前的高台上,这是上去的第三对了,都是片刻就分出了胜负,百姓们有的看不懂其中的惊险,甚至还发出喝倒彩的声音,钱无病看得懂,却是没兴趣,真要看,只怕还是看忠勇校尉们争夺威武将军的时候,那才有点意思吧! “嘘,别吵,那瘦子快输了,他下盘不稳当,老是围着对手饶来绕去,气力一定跟不上了!” “我看瘦子快赢了,你没看见他那对手,一直被瘦子追着打么,瘦子生性灵活,应该是做过斥候的,这种人,又不是刀盾手,下盘稳不稳,没什么要紧的!” 两女你一句,我一句,评论着台上的局势,根本就没功夫搭理钱无病,倒是吴嫣然心疼钱无病,怕冷落了他,将自己面前的一盘小糕点,一边说话一边推到钱无病面前,意思大概就是你要没事,就吃东西玩吧! 钱无病抓起一块糕点,塞进自己嘴里,大口咀嚼起来,看了看台上,估摸着这瘦子还要围着他的对手绕一会儿,他瞅了瞅坐在旁边桌子上的雁家兄弟和慕四娘,很是不顾体面的凑了过去。 “四娘,你去嫣然和倩儿那边坐吧,我坐这边!” 慕四娘有些憨憨的点了点头,坐了过去,她才不关心台上打得什么样呢,就算比她能打的,她也杀过,杀人和打人根本就是两回事,她学的可是杀人的本事。 “大人!”雁家兄弟齐齐唤道。 “叫少爷,你们又忘记了,在外面叫什么大人,那边台子上坐着的才是大人呢!”钱无病摆摆手:“我看你们,似乎有些看不上台上的比试啊!我还琢磨着,给你们在刘尚书哪里插个队,也混个牌子回来呢!” “少爷费心了,我们兄弟心里感激的很,不过,为这点小事欠刘尚书一个人情,少爷,这可不划算!”雁七老成稳重,微笑的说道。 倒是雁九心直口快:“少爷,别听我哥说,刚才我哥就说了,这铜牌子,若是放在军中,大致也就是一个小旗吧,银牌子,了不得就是一个百户,咱们兄弟承蒙少爷提拔,等于早有了这银牌子了,还比试个什么劲儿,至于那金牌子,倒是咱们兄弟有自知之明,那不是咱们惦记的东西,除非有那么一天,咱们雁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没准咱们兄弟也会异想天开那么一回!” “就你话多!”雁七瞪了自己兄弟一眼,转过来有些尴尬的对着钱无病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小九说的这样,这才的比试,全是从军中挑选的人手,咱们兄弟还有四娘学的东西,可和军中学的东西有些不大一样,少爷你也是练武之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区别,真要上了战场,怕是他们这些功夫,更管用一些!” “那是,战场上可没有谁傻乎乎的和你单打独斗,几把几十把长枪攒刺过来,或者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射过来,四周都是同袍,连挪移的地方都没有,你功夫再小巧再精悍也没用!”钱无病深以为然,想起当初被那蒙古女人阿吉莉娜一箭给逮了回去,他就憋屈的很,他很确定,单打独斗,两个阿吉莉娜应该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人家一箭就把他撂地下了。 “所以啊!咱们就看看热闹,各有各的运道,各有各的造化,各有各的用处!随心随缘了!”雁七点点头。 “唉!”身边的吴嫣然一阵叹息,他看好的那个瘦子,被对手一脚从高台下踢了下来,估计是转得太兴奋,自己都找不到方向了,生生的将自己身子给凑到对手的脚下去了。 “我就说了吧,拿来!”孙倩得意极了,伸出白生生的小手,照着吴嫣然讨要着什么。 钱无病好奇起来,他刚才可没听到二女互相赌注什么啊,看情形,她们两个之间,还有着彩头? 吴嫣然很是肉疼的从手腕上褪了自己的玉镯子,钱无病眼睛都看直了,这是在南京的时候,自己拿到四海会馆的第一笔分红的时候,特意给吴嫣然挑的一对玉镯子,吴嫣然可宝贝的很,按照她的说法,她现在的那些首饰里头,最喜欢就是去年钱无病给她买的木钗儿和这对玉镯子了。 她居然拿这个当赌注? 孙倩欢天喜地的拿着镯子,在嘴里哈了哈气,然后用随身带着的汗巾,使劲擦了擦,然后才美滋滋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吴嫣然看到钱无病吃惊的眼神,扭过头,眼睛轻轻的眯了一下,丢给钱无病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什么呢,那个瘦子,害得我输给倩儿了,你把他找来,我得好好的出一出气!”笑容持续的时间很短,在孙倩还没察觉过来的时候,吴嫣然脸上换上了一副恼怒的神情,对着钱无病嗔道。 瘦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正从人群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这瘦子,估摸着就是轻身功夫过得去,但是在这拳脚一项上他都输了,估计兵刃上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去,很有可能是被淘汰的货。 “这……就算了吧,人家在台上转了半天,还被踢了下来,已经够倒霉了,咱们就别为难他了!”钱无病看了看吴嫣然,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对对,无病,将那个打赢了瘦子的家伙,给我找来,我要打赏他,要不是他卖力,嫣然姐姐的镯子,也到不了我的手上来!” 钱无病更是哭笑不得,这两个女孩,这算是斗气么,不过,看起来,他们两个倒是乐在其中啊! “少爷,少爷!”正在钱无病左右为难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的雁七开口了,“我好像看见凤儿小姐了!” “不能吧!”钱无病一听就不信:“咱们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府里呢,叫她出来都不出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嘴里说着不能,他的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顺着雁七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那不远处,两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年,一手拿着外面小贩贩卖的糖葫芦,一边站在人群做指点江山模样的,不正是朱厚照和李凤儿是谁。 李凤儿一身男装,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俊俏的后生,钱无病甚至都看到她身边不远的地方,几个姑娘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朱厚照相比之下,卖相就差了很多,不过,李凤儿有俊俏卖相,他有王霸气场,在他周围,几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年轻人,推推搡搡,很是巧妙的将他们两人,和四周的人群隔离开来,看来,这就是他的贴身侍卫了。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钱无病心里暗暗叹气,这上次白莲教的事情,还不算彻底完结呢,那个什么“九十五爷”还没落网,谁知道他是不在哪里盘算着继续对皇帝不利,这个时候,朱厚照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出现,这可实在是有点不大明智了。 “少爷,是宫里的那一位来了!”雁九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影,禁不住也紧张起来,偷偷的问着钱无病。 “别出声,装没看见,凤儿不愿意和咱们一起出来,大概就是这原因,咱们现在出去,凤儿可就有些尴尬了,找个机会,咱们几个躲开他们!打搅了这位的兴致,咱们都担当不起!” “明白!”雁家兄弟答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招了招手,茶棚里不远处几个人站了起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倩儿,他们说的是谁啊,我好像听见他们在说凤儿!”吴嫣然看到那边的动静。 孙倩扭头一看,雪白的脖子凑了过来,小嘴在吴嫣然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吴嫣然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咱们走吧!”钱无病站了起啦,丢下一个银角子。雁家兄弟已经带人挡住了那边的视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208.第208章拍花子的陈麻子 “你不是说你自己要上场的么,转来转去,净看人家打的热闹!”李凤儿笑吟吟的看着朱厚照,说道,两条极为秀气的眉毛,都因为这浅浅的笑容,弯了起来。 “上,当然上,不过,不是现在!”朱厚照满不在乎的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身边的一个侍卫,擦了擦手,又将李凤儿手上吃糖葫芦剩下的木签接了过来:“你相公我英明神武,武功盖世,若是和这些小兵拉子一起同场比试,那叫自堕身份,能做我对手的,起码也得是个将军才行啊!” 刘凤儿脸红红的啐了他一口,像朱厚照眼下的这种口花花,她已经懒得去纠正了,明明是天子之尊,偏生要学民间的那些做派,和李凤儿出来,这“相公娘子”的说话,几乎就一直挂在他的嘴边。 “你好大口气,将军那是要带兵打仗的,你这样子,像个大将军么?”刘凤儿踮着脚,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有些累了,找个地方歇一歇!” 侍卫们都机灵着呢,这位凤儿娘娘,虽然眼下没什么名分,可看皇帝对她的宠幸,这将来至少也是贵妃的命格,眼下李凤儿一开口,都不用朱厚照吩咐,马上就有人开始张罗起来,很快,钱无病等人刚刚离开的凉棚,那空出来的两张桌子,就落到了他们的眼中。 拥簇这这两位主子走了过去,李凤儿刚刚坐下来,朱厚照涎着脸凑上来,要给李凤儿揉揉脚,被李凤儿一眼瞪了回去,他也不为怪,嘿嘿的笑了笑,就当瞪的是别人了。 “我哥和嫂子他们也出来了,今天这里这么热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对了,这样的演武,我哥也能参加的吧,是不是你使坏,不让他参加,我听家里人说,我哥很厉害的,杀了不少鞑子呢!” “是,是,你哥是挺厉害!”朱厚照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当初在豹房里钱无病一拳击晕豹子的情形,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问题是,咱们大明的有军职的,谁都能参加这个演武,唯独你哥不行!” “为什么不行?”李凤儿也不生气,他知道朱厚照这么说,其中一定有说道。 朱厚照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凑在刘凤儿的面前,低声的说道:“我和你哥早就商量好了,这次演武选出来的精锐,将来新成立一支威武营,作为我的亲军,这管事儿的,就是你哥,你说你哥要是上台来,万一有个失手啥的,以后这些骄兵悍将见了他,谁会服气啊?” “我哥锦衣卫干的好好的,干嘛又要让他去领军,锦衣卫不就是天子亲军吗?”远处几个人影一晃而过,似乎有些熟悉,刘凤儿一边仔细的看着远处,一边心不在焉的问道。 “那不一样!”朱厚照见自己的人情一点都没卖出去,美人还质疑自己的动机,顿时大感冤枉:“他这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干得差了,有人计较,干得好了,可没有什么升官的空间了,总不成我把偌大个锦衣卫交给你哥去管吧,牟斌那个指挥使,从我爹登基起就一直干着,虽无大功,也无大错,咱天家养着这些亲军,总是要做事情的,你哥就是能做这指挥使,也得现在锦衣卫里熬上个三五年,锦衣卫里的各种规矩人面都能掌控了,我也才放心啊!” “但是,单独领一军就不同了,这些选出来的军士,都是军中虎狼,百里挑一千里挑一选出来的精锐,带着这样的兵马,将来随着我御驾亲征,哪里会捞不到功劳的,到时候,就算我升你哥的官儿,那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不会有人说是因为你的缘故了,凤儿,我这可是真心看到你的面子上,才把这差事给你哥的……” “还有,我大明的规矩,没有军功不能封爵,你总不希望将来你侄子生下来就是个白身吧,有了军功,你哥混个爵位,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好了,知道你心里头有我!”李凤儿心里甜滋滋的,“对了,刚刚那边过去的,好像是四娘呢,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四娘,哪个四娘?”朱厚照见李凤儿终于领了自己的人情,心里也是大爽,这一份人情,他们兄妹一人卖一次,还真是划算,这样的人情,要是以后再多一点就好了。 “我哥的贴身护卫啊!”李凤儿白了他一眼:“你应该见过的,经常站在我哥身后不出声的那个丫头,别看她不出声,她武艺挺好的,我还想找她学点武艺,将来你不老实的时候,专门对付你呢!” “武艺挺好,比我的侍卫武艺还好?”他大感兴趣,站了起来:“走,走,去看看!” …… 陈麻子在演武场转悠了整整一个圈子了,心里头有些悻悻,像今日这样的热闹场合,一般来说,就是他大发利市的时候,可今天这里,热闹是热闹不错,带着小孩的人却不多,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或者是婆姨在这里凑热闹,简直是太晦气了。 对了,忘记介绍陈麻子的职业了。陈麻子是京师几处大****的常客,不要误会,他去****可不是为了寻花问柳,反而寻花问柳的那些家伙,应该感谢这样的人才对,正因为有了他这样的人的存在,这****的那些清秀的小姑娘,才一茬一茬如韭菜一样,总是人老珠黄了一批,又新出来一批。 他是专门诱拐女童然后卖到****的,当然,如果有人专门要收养男童,找到他的面前,这样的买卖,他也不会拒绝,在京师里,这种人,还有俗称,叫做“拍花子的!” 为什么叫做“拍花子的”呢,民间传言,他们这些人,都有一手绝活,看到了中意的小孩子,如果他们的父母不在身边,这些人用手在小孩子的后脑勺上那么轻轻一拍,然后小孩子登时眼就花了,浑浑噩噩,将他们当作最亲的人,言听计从任他们摆布了。 当然,传言总归是传言,扯淡的地方总比真实的地方多,起码陈麻子就清楚的很,什么绝活,无非就是手上藏着一把**粉而已,小孩子不弄迷糊了他们,总算要折腾出点动静,为什么自己的买卖安全,被迷晕了小孩子,那是最好招呼的。 209.第209章拐卖和反拐卖 远处人影晃动,正在滴溜着贼眼四处观望的陈麻子,顿时眼前一亮。 一个梳着两个牛角辫子身上穿着明显是富贵人家打扮的女孩儿,在人群外面,正一脚踢着地下的小石子儿,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嘀咕着什么,在她的身边,可没有看到随行的大人或者家人什么的。 呃,女孩年纪稍稍大了那么一点点,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了,不过,模样还长得蛮周正了,这要送到楼子里去,****个一两年,直接就可以当清倌人出来赚钱了。陈麻子暗地里琢磨着,身子已经不着痕迹的朝着那个小女孩移动了过去。 对付这样的女孩儿,那**粉就没多大用处了,人迷晕了反而还是一个麻烦,她们身子大了些,又不像小孩子可以抱在怀里假装睡熟的样子,那么,就只能看看能不能诱骗她到无人的地方了。 陈麻子虽然叫陈麻子,并不是满脸大麻子一看就是人憎鬼厌的样子,其实,他除了脸上几颗白麻子以外,倒也是也算的上相貌堂堂的,甚至人一乍看他的那国字脸,还有些忠厚老实的感觉,干这一行,一看就叫人起了防备之心,那叫祖师爷不赏饭吃,没这个条件,还是干点别的营生的好。 走到女孩不远处,陈麻子一个趔趄,好像崴了脚一样,一下子就坐在地下,女孩身边本来就没几个闲人,就算有几人,也都伸长了脖子朝着比试的高台上在眺望,哪里有人主意他一个屁股墩在地下的动静。 也不能说没人注意,起码,那个女孩儿就注意到了,当然,这也是陈麻子的唯一目的。 “哎呦,哎呦!”陈麻子吸着凉气,嘴里****了两声,强自要站起来,却是好像疼痛难忍的样子,往前走了几步,再一次跌倒在了女孩的身边。 女孩儿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陈麻子,小嘴微微张着,有些关切的问道:“大叔,你不打紧吧!” 不是京城人!陈麻子心里一喜,女孩虽然说的是京片子,但是,这一入耳,老北京就听出来了,听起来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少了那么一股韵味儿,这铁定是跟人学的,而不是自幼就说惯了的。这样的女孩儿,就算走失了,也不会有太多麻烦,哪怕她是富贵人家出身。 “我脚好像崴了!”陈麻子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哦!”女孩儿四处张望,陈麻子心里一紧,她不是在找她的家人吧! ”你等等!”女孩好像发现了什么,腾腾腾的跑开来,陈麻子随着她的身影,看到她从不远处的凉棚,搬来一个小马扎,心里顿时就放松下来。 “坐这个上面吧,地下凉,你先歇歇!” “不用了,我得过去,我闺女在那边等着我呢,这人山人海的,要是有坏人,那可就不得了了!”陈麻子摇摇头,一脸的担忧:“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囡囡见不到我,一定会害怕的!” “这样啊!”女孩眨巴眨巴了眼睛,犹豫了一下,似乎决定了什么:“大叔,你女儿在哪边,要不,我扶着你过去找你女儿?” “这,这怎么使得,小姐您一看就是富贵人,这是折我的寿啊!”陈麻子假模假样的推辞道,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这样的手段,他用过几次,对于这些富贵人家出来的女孩儿,没有一次不见效的。 女孩儿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浑然不知道自己在陈麻子心里,已经是一个傻乎乎的****了,她站了起来,扶着陈麻子的胳膊,朝着人群外面走去。 …… “我说就是你嘛!” “我说就是你嘛!” 两个声音同时想起,三拨人面对面,大眼瞪着小眼,然后,两拨人又齐齐开口道:“(钱)无病,这是谁啊? 作为这另外两拨人的纽带,钱无病哭笑不得,他带着两女躲避朱厚照,生怕给李凤儿难堪,可他没想到,李凤儿根本不在意这个,反而看到他们的身影,主动的寻了过来。 而他在躲避李凤儿的同时,居然发现了一个多日不见的熟悉身影,这故人相见,总得上去打个招呼才成,而且,既然在这里看见了开门红,那小郡主朱芸娘肯定也在附近了,说起来,他倒是有些想念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了。 他走到开门红身后的同时,可没注意到朱厚照也李凤儿也走到他他们这一群人的身后,雁家兄弟虽然看见了,但是给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当着朱厚照的面提醒自家大人啊,所以,才有了这很有趣的一幕。 “我见过你,你到到咱们府上!”不用钱无病开口介绍,开门红已经认出朱厚照来了,而朱厚照身边的李凤儿,她也觉得有些眼熟起来。 “这是代王府小郡主的护卫!”钱无病还是开口介绍了,开门红认识朱厚照,朱厚照可不认识她,人家眼里根本没开门红这样的小人物。 “云娘?”朱厚照立刻就对起了号来,他朱家宗亲不少,但是,和他有过接触令他印象深刻的,除了这个代王府的小郡主,还真没几个。 “她也在这里么,她人呢?”朱厚照四处观望了一下,却是没有发现朱云娘的人。 既然是代王爷的贵客,那么也不算是外人了,开门红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开口说道:“郡主突发奇想,说这些比试的一个女子都没有,令我也去上台比试一下,适才我去那边找兵部的官员问了问,回头就不见了郡主?” “小郡主身边没有其他的人么?”钱无病皱了皱眉头,这人山人海的,到哪里去找其中的一个人去。 “小郡主是偷偷的跑出来的,王妃还以为她在房里睡觉呢,我也是发现她不在了才追了出来的!”开门红有些担忧的说道:“郡主年纪还小,万一有人欺负她,那该怎么办啊?” “谁敢!”朱厚照眼睛一瞪:“我朱家的人,是随便让人欺负的么,赶紧的,你们几个,无病你带来的人,都去给我找人,云娘那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 “还有多远啊,大叔!”距离人群越来越远,也没有见到这位“崴脚”的大叔的女儿,冰雪聪明的朱云娘,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 尤其是这身边的这男人,虽然是她扶着他,但是,他身子并不沉重,在她手上借力的地方并不多,当然,最后让他确定这事情有古怪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这男人刚刚开始的时候,明明崴的是左脚,可眼下,却是右脚一瘸一拐的。 她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在楼子里处理事情,那些鬼蜮伎俩她也见过不少,身边的这个男人没有居好心这是一定的了,他诱使自己往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见财起意?应该不是,自己身边可没多少值钱的玩意,见色起意,虽然怪不好意思的,但是,京城里的人没这么急色吧,自己身子都还没长开呢,难道是这次随着母亲进京,有些不希望看到代王一支得到皇帝更多的恩宠眷顾的人,出的阴招么?” 绕是朱云娘聪明异常,她也绝对不会知道身边的男人,居然是打着拐卖她的主意,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整个大明朝,胆敢拐卖郡主到****的,陈麻子是这独一份。 朱云娘是靠脑子吃饭的,若是论起身手来,只怕还真不是这陈麻子的对手,不管如何,眼下她要考虑的,是如何脱身的问题了。 “就在前面前面,再转个弯就到了!”陈麻子一般正经的说道。 “可是,我妹妹去买糯米糕了啊,回来见不到我也担心的啊,我就送你到这里吧,我得回去了!” “你还有个妹妹!?”陈麻子眼中目光闪烁,“你父母呢?” “没有来啊,妹妹说这边好热闹,要来玩,我就带着妹妹悄悄的出来了,我真不能再送你了,大叔,你自己保重吧!” 朱云娘说完,松开了手,掉头就要回去。 “等等!”若是没有这番话,就算这女孩儿察觉不对,陈麻子这个时候,就是动粗的时候,可惜的是,人的贪心总是没有止境的,一听说对方还有个妹妹,这一趟买卖等于就是两趟的收益,陈麻子已经开始琢磨着,将这两姐妹都带回去了。 “嗯!?”朱云娘歪着头,似乎有些奇怪的看着陈麻子:“大叔你还有事情?” “哦,是这样的,我知道麻烦小姐了,不过,这地方有些偏僻了,小姐这么一走,我更加走不动了,小姐肯定是不缺钱花的,不过,我这里有点散碎银子,就当是给小姐和你的妹妹买零嘴了,能不能麻烦小姐,找到你的妹妹后,再过来帮我一把,回头我叫我家囡囡,再好好的谢谢你这个好心的大姐姐!” 也难为陈麻子仓促之间想出这个理由了,那二两多散碎银子,可是他身上全部的家当,这平常小孩,几个铜板就能忽悠得找不到北了,这富贵人家的孩子,只怕那点钱还看不上,他这是一狠心,所有家当都押上了。 不过,这女孩儿心善,自己又给了对方酬劳,不出意外的话,八成只怕会带着另外一个女孩儿回来吧! “嗯!”似乎是在考虑这个提议,犹豫了一下,朱云娘点点头:“那好吧,大叔你稍稍等一下我哦,银子我就不要了,你给你家囡囡添置件新衣裳吧!” “拿去!”陈麻子很是豪爽的将银子塞到云娘手里:“你要不拿着,我可就生气了啊,你快去快回啊,我在这等着!” 210.第210章傻乎乎 人多好办事,这话放在哪里都是合适的,朱厚照和钱无病几乎没等多久,就得到了柳云娘的消息,得亏这还是雁家兄弟在钱无病身边,这两人以前是见过柳云娘的,带着人去找的雁家兄弟,几乎是和匆匆而来的柳云娘碰了个正着。 见到钱无病柳云娘脸上流露了高兴的神色,但是,看到朱厚照的时候,这个小人精的脸色,稍稍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这一群人呆在一起,领头的几人看起来非富则贵,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圈子,几个人笑着寒暄,夹杂了女孩子问叽叽喳喳的说话,倒也一时非常的热闹。 瞅个机会,柳云娘悄悄的拉拉钱无病的一脚,踮着脚凑在钱无病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副鬼头鬼脑似乎躲避着朱厚照的视线的样子,落在朱厚照的眼里,朱厚照不由得会心一笑。 “当初我去大同你家的宅子,这丫头也过来凑热闹,看她和无病的黏糊模样,我还以为是这左邻右舍哪家的小家碧玉了,还起了撮合她和无病的心思,后来才知道,这丫头,竟然是朕的堂妹,险些便宜了无病!” 朱厚照带着笑意,悄悄的在刘凤儿耳边说道,“这几个月不见,这丫头还是这么黏人!” 李凤儿也含笑看着朱云娘,对于这位小郡主,她也是倍感亲切,尤其小郡主刚刚见面那不要钱的几声”凤儿姐姐“喊得她那是心花怒放,她在代王府里十几年,也见过小郡主几次,可那时候,小郡主身边前后拥簇着,谁知道她这个歌姬是谁啊? “就顺着外面那条道而前走,转个弯四五百步的山壁下,那个人被我稳住了,无病哥哥,你是锦衣卫,悄悄的令人拿了他,不要让皇帝哥哥知道,嗯,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 钱无病不动声色的看了不远的朱厚照一眼,脸上笑容不变:“就一个人么,长的什么模样?” “嗯,就看见一个人,有没有同伙就不知道了,哪里都没什么人了,你的人一去就看得到的,这事情,我不想让皇帝哥哥知道,要不然,回头他又得说我了!” “嗯,放心好了!”钱无病点点头,心里腹诽了几句,你皇帝哥哥也是个麻烦篓子,未必比你省心多少。他回过身叫过慕四娘,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慕四娘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这样的事情,慕四娘去办比较方便,若是雁家兄弟带着一批如虎似狼的壮汉,只怕那人远远见到心里有鬼就躲了起来或者走掉,那就逮不到了,慕四娘一个女人,对方防范之心就小多了,就是有三两个同伙,以慕四娘的本事,也不放在心上。 “无病哥哥,我到了京城,还没到你家里去过呢,你不请我过去玩吗?”说完这事情,朱云娘又露出一副烂漫模样,说完还可怜巴巴的朝着朱厚照看了几眼。 钱无病还没搭话,朱厚照已经很霸气的替他做主了,“去吧去吧,王妃那里,我替你去说,以后再要悄悄出来的话,身边多带几个人!” 这算是传授他们朱家的白龙鱼服的经验么?钱无病有些哭笑不得,倒是朱云娘一声雀跃,蹦了起来,几乎是挂在他的胳膊上。 李凤儿冰雪聪明,见到几人在这里,虽然有说有笑,但是吴嫣然和孙倩明显的有些不大自然,孙倩还好,毕竟平时和朱厚照接触过,但是吴嫣然大概刚刚知道朱厚照的身份,那副拘谨小意的样子,看得她都有几分心疼,这个时候,她也忍不住开口了:“要不,小郡主就和你们一起吧,我和小黄再到那边去看看,晚点再回去好啊了!” 朱厚照刚刚开口准备说点什么,陡然就觉得腰间一疼,扭头一看,刘凤儿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睛,对他眨了几眼,虽然不知道李凤儿的用意,他还是很是福至心灵的咽下自己想说的话,顺着李凤儿的话说了下去。 “那无病你好好的照顾云娘,朕.这就不用随着我了!” 等到和钱无病分开,他才有些纳闷的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这人多在一起,不是挺热闹的么,凤儿你干嘛打发他们走?” “你都没看见我嫂子都局促成什么样子了吗?还热闹,这在一起,她感觉受罪还差不多,谁叫你的身份太吓人!”李凤儿白了他一眼,“那边好像是卖糖人的吧,走,咱们去看看!” 陈麻子还满怀期望的在山壁下等待这自己的两只小肥羊主动的回到自己的身边来呢,他甚至心里开始盘算,这两只小肥羊能卖出多少银子来了:这市面上就是一个乖巧点的小丫鬟,也得花个十来两银子吧,这丫头人又伶俐,模样又周正,她那妹妹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两个丫头,一个五十两应该不算贵。不过,那王婆子总是习惯性的要杀点价钱,只怕一百两有些困难,不过,就算七八十两银子,也够自己花天酒地一两个月了。 远处晃晃悠悠的,好像走过来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陈麻子的这职业病又犯了,远远的看着女人越走越近,等到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心里忍不住感到有些可惜,这女人要是小点就好了,看起来似乎也不错,可惜了可惜了! “等人?” 女子走到他的身边,突然站定了发问道。 陈麻子点点头:“等我闺女呢,姑娘这是去哪里啊?” “那边有两个小女孩,朝这边来了,是你等的人吗?” 陈麻子一听这话,眉花眼笑:“是啊是啊!这两孩子挺懂事的……” 话没说话,陈麻子只觉得自己肋下一阵剧痛,愕然地下头,只见一柄刀鞘正从自己腋下缓缓的缩了回去。 “咦!”似乎是惊讶陈麻子居然没什么反应,第二下刀鞘又送了过来,这一次,正中陈麻子腋下的某个血气聚集的地方,陈麻子浑身一麻,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身子,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一个人从远处飞跃而来,几个起落,就出现在了慕四娘的身边,见到陈麻子倒了下去,不由得有些惊讶:“四娘,你弄死他了?” “应该没死吧!”看着中了自己两下的才倒下去的陈麻子,慕四娘也一脸不解的扭过头,对着来接应的雁九说道:“师傅当初教过的,这里应该戳不死的啊!” 211.第211章萝莉审犯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麻子晕晕沉沉的醒了过来,他感觉到耳边隐隐有人在说话,而肋下传来的隐隐疼痛也告诉他,这并不是他青天白日发了个梦怔,而是实实在在的,他被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给放到了。 他没有睁开眼睛,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还是继续装晕的好,若是落在官家手里还好,若是落在那些富贵人家的手里,而自己的打算又被人家知道了,那直接装麻袋被沉在荷塘里的事情,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鼻端隐隐传来的,不是山野间那有些树木泥土的味道,倒是有些潮湿发霉的味道,手足被紧缚着,他感觉不到自己身边是什么环境,不过,脚下那平实的感觉,他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自己这是被人关在地牢里了?他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是这里么?”声音越来越近,随着说话声音,脚步声停了下来,陈麻子心里一跳,他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是这里,云娘,要不,就让下面的人去问吧,这里头气味可不好闻的很!” 钱无病有些无奈的看着兴致勃勃的朱云娘,他不知道眼前这小人儿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兴趣,人都抓到了南镇抚司,难道连自己这个镇抚连个拷问犯人的人都找不出来么,她非得亲自来看看心里才踏实。 从香山回来,这古灵精怪的小郡主,却是不直接去钱家“玩”,而是要去南镇抚司看钱无病审犯人,嘴里还振振有词,她是苦主,自然有这个资格。 钱无病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拂了朱云娘的意思,当然,考虑到这里是京师,朱云娘的身份又敏感,他可不想搀和到天家宗室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里去,他有心将这抓到的家伙,直接交给朱云娘带走,但是朱云娘可不干了。 “我都听说过锦衣卫南衙,就是一直没见过,趁着这个机会,我一定得好好的见识见识!” 你见识个什么劲儿啊,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是应该呆在绣楼里绣绣花或者在花园里扑扑蝴蝶什么的吗?钱无病很是无语,不过,想到自己和这位小郡主的初始,就是她领着一帮彪悍无比的马匪来打劫自己,他又释然了,这朱家的人,还真是没一个可以按常理来推测的,起码他遇见的两个姓朱的,都是这样。 门被人使劲推开,屋子里迎面冲出来的潮湿霉气,还是令朱云娘精致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弄醒他!”钱无病开口道,早有人提着一通冰冷的井水,劈头劈脑的就朝着陈麻子倒了过去,这一下,陈麻子再也装不了晕了,一个激灵过后,他抑制不住的,连打两个喷嚏。 “红姐,你出去吧,我和无病哥哥在这里问问就好了!”朱云娘虽然是对着开门红说道,眼睛却是看着钱无病,钱无病会意,微微一扬下巴,屋子里的人,随着开门红,全部退了出去。 小丫头这么不疼不痒的问几句,肯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不过,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一定是觉得这样的时候很刺激过瘾,自己就当是陪她玩一场游戏了吧!钱无病默默的想到。 朱云娘围着陈麻子先是转了几圈,眼睛看着陈麻子,也不说话,屋子里就听得她红色的小皮靴踩在地板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钱无病也不说话,颇为好奇的看着朱云娘,他还第一次看见朱云娘这么认真的样子呢!小丫头审犯人,注定是和血腥之类的无缘的,他倒是想看看,这丫头怎么从这人口里掏出话来。 陈麻子却是被朱云娘看的有些发毛了,更要命是,钱无病适才从香山回来,可都是穿着便服,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只当是这是这女孩儿家里的私牢了。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人,先前你还帮过我呢!”他有些不大确定的说道,声音却是因为紧张,都变得有几分嘶哑了。 “你看我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朱云娘歪着头,看着他,手里头摸出一角碎银子,在手里抛了抛,不过,你既然给了买命钱,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杀你!” 钱无病心里嘿嘿一笑,小丫头还挺会吓唬人的啊! 陈麻子可不这么想,他非常清楚,越是长的凶神恶煞模样的,说话做事,未必真如他们的长相可怕,有时候还真是些样子货,但是若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人,一脸笑意的说要对你怎么样怎么样,那你最好还是认真点,因为人家根本就屑吓唬你。 虽然说不杀自己,但是,从自己身上若是卸下来点东西,那可就一点都不奇怪了,而且,这个可能非常的大。 他摇头如拨浪鼓:“不是不是,是小人吃猪油瞎了心,小姐一看就冰雪聪明,小人的这点伎俩,怎么会骗得了小姐?” “那你的脚也没有崴伤了?” “没有没有?” “也没有女儿要等着你去见面了?” “没有没有?” “好吧!”朱云娘叹了口气,大概是因为陈麻子太过于配合,她也觉得这审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有些索然无味了,她还打算在钱无病前露一手的呢,好让钱无病看看她朱云娘是多么的聪明。 “其他的话,我也不想问了,我就两个问题,你回答了这两个问题,你就可以活着离开,相信我,活着离开这里的人,真的不是很多!” 你家难道是东厂大牢,说的这么恐怖!陈麻子暗暗心惊,脑袋却是点头如捣蒜:“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第一,你是哪个府上的?第二,你骗了我走,打算对我做什么?” 说完,朱云娘回到钱无病的身边,坐在椅子上小脸很是严肃的看着前面的陈麻子。 陈麻子一脸的茫然,这两个问题,他都听懂了,但是,这其中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啊。 自己那狗窝,也能叫“府上”么?叫陈府,是不是有些抬举了自己,还有,这第二个问题,这要如实回答,似乎下场有些不妙啊,自己身上哪一块都长得好好的,他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说了,有没有一块会突然“离家出走!” ”你可以胡说八道!”朱云娘看到他在犹豫,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若是我发现你在骗我,我可掉头就走了啊,你要相信,再来问你这话的人,绝对不会想我这样斯斯文文的!” 她扭过头,朝着钱无病笑了笑:“人家可是女孩子来着!是不是,无病哥哥!” “嗯!”钱无病点点头,沉声说道:“你最好还是照实说,在咱们锦衣卫南衙里,有的是法子对付你这样不想说的人,无非是早一点知道和迟一点知道的区别吧!” “锦衣卫南衙!”陈麻子很是吃力的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就算是要送官,他这样的人,也应该是送到顺天府关押啊,这个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啊?自己这又是作了什么孽,居然给送到这鬼见愁的地方来了。 “以你犯的事,放在哪里,都是秋后处斩的下场,既然郡主开恩,为你留了一条活路,你若是还要自误,那就谁都救不了你了!” 可怜的陈麻子,嘴巴一撇,几乎要哭了起来!郡主,这女孩儿居然是一个郡主,这不是害人么?郡主娘娘那样大人物,应该是出行前拥后簇,排场大得这些市井百姓都不敢靠边么,天底下有这样一个人到处溜达的郡主么?这尼玛简直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 “郡主娘娘饶命啊……” 片刻之后,朱云娘一脸悻悻,而钱无病脸上则是一脸的强忍着笑的表情,从囚室里走了出来,外面等候者的开门红和雁家兄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彼此对望了一眼,很是默契的没有出声。 “走,回去!”朱云娘气鼓鼓的说道,走了几步,似乎又不解恨,扭头朝着钱无病使劲的捏了捏自己的粉拳,“这个人,发配到大同去,等我回去了,好好的招待招待他!” “不去我家了?”钱无病笑问道。 “不去了,改天再去!”红色的小皮靴咄咄着走了出去,留下钱无病看着她的背影,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大人,这人怎么处置?”有人上来请示道。 “先把咱们衙门的手段过一遍吧,别弄死了他,回头知会一下楼少卿,军配大同吧!”钱无病收起笑容,淡淡的说道。 不远处,得到钱无病到来消息的慕天秋,也匆匆的走了过来,钱无病不在,南镇抚司的日常事情是他在处理,得到钱无病来到的消息,很是正常。 “慕参知!”在下属面前,这上下尊卑的规矩,当然不能少,等到慕天秋见完礼,钱无病笑吟吟的说道:“一点小事,惊动了你,没耽误事情吧!” “没事没事,眼下衙门里哪里这么多事情,听到大人回衙,我这个参知不来,那可就有些失职了!”慕天秋笑了笑,指着朱云娘离去的方向:“刚刚那是……” “代王府的小郡主,路上遇见了,就过来看一看,也算是以前在大同的旧识了!” 212.第212章南衙二三事 远处有三三两两的锦衣卫从站岗的人身边走过,大致是因为顶头上司的到来,那些哨兵一个个都站得笔直,做精神抖擞状。小校场那边,传来一些呼喝声,隐隐有口令声掺杂在里面,那是新进的锦衣卫每日例行的轮训。 钱无病或许对这一切没什么感触,但是,慕天秋确实知道的,南衙这一副有生气活力的模样,和以往那死气沉沉的模样相比,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这个年轻的镇抚的到来。 “四处走走吧!”钱无病心情颇好,含笑看着慕天秋。 “好!“慕天秋点点头,正好他上任以来,不少虽然琐碎但是需要钱无病确认的事情,要向钱无病回报,副手和正职之间,有着不少的话要说。 两人边说边走,身边的人要跟过来,钱无病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都到了自己的老窝了,还一帮人跟着,这算什么回事。尤其是他看到慕四娘见到自己老爹的那不自在的模样,更是好笑,这么受罪,就干脆别跟着了,四处逛逛去吧! “书吏司房,暂时让王知秋代管着,一些混事的碌碌之辈,我直接请了他们回去,每个月的钱粮发放七成,也算没亏待他们,咱们衙门里,这文书之事,还是颇为看紧的,换些年轻人上来,再用点经验老成之辈帮扶段日子,也都历练出来了!” “刑房这边,娄百户擅长此道,我有意将他调到此处来,新进的那些人中,也有不少人被娄百户****了出来,我正准备给大人说说此事呢,原来刑房里的人,部分调到各处牢室,部分重新操练操练,南衙的力量大不如前,多些精练的人手总是好的!” 钱无病点了点头,这些调整对于南衙内部,应该是有好处的,慕天秋就职南衙多年,这些枝节的事情,眼光看得比他要精准多了。 “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回头写个文书递过来我用印吧!”钱无病允道。 “还有!”慕天秋难得和钱无病谈谈公事,恨不得一下子将这些天在南衙看到的不足之处,给钱无病提出来:“这各处千户咱们派下去的镇抚,有些人已经四五年没有换地方了,这和规矩不合,趁着大人上任,该调回的调回,该重新任用的任用,大人,你是南衙的镇抚,眼光可不仅仅在这京师之地,咱们锦衣卫数万人,说起来,都应该在大人的眼睛的注视之下啊!” “这些人的文档我看过,不过,这文档上的事情,很难看出什么,哪些人庸碌,哪些人强干,哪些人懦弱无能,那些人勇于任事,我心里都没多大个数,年后事情多,就这么一直耽搁了下来!”钱无病微微笑了笑:“不过如今有了慕参知你,这事情,倒是可以操办一下了!” “那我回头将咱们南衙派出人手的文档整理整理,再一一个大人详细说说这些人的事情!”见到钱无病从善如流,慕天秋还是很高兴的,涉及到这些人调动任免,那就不是他这个参知可以决定的事情了,钱无病既然以前想过此事,说明他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重新整合精炼过的南衙,其效率肯定比以前要强过数倍,而一个有能力敢担当的镇抚派到天下各处锦衣卫千户里,那对整个锦衣卫的队伍也是一件好事,作为一个一心希望锦衣卫能重新强大起来的老锦衣卫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高兴的呢。 正说话间,有人匆匆过来禀报,李东阳李阁老来了! 慕天秋一愣,真的是一愣,锦衣卫南衙,平常来往最密的,除了他们自己人,就只有大理寺的一些官员了,这地方,普通的百官都觉得有些晦气,若是没有必要,断断是不会主动上门的。乍闻到朝廷首辅的到来,若是他心里不咯噔一下,那才是怪事呢! “应该不是来找咱们的!”钱无病却是心中有数,自己上任来,那个据说隔三差五就来看望杨一清的李东阳,愣是一面都没现,想来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应该也就是为了这事情吧! “大人,咱们去迎接一下吧!”慕天秋说道。 “想来不用了!”钱无病对那禀报的锦衣卫问道:“李大人此刻人在哪里了?” “禀大人,李大人直接到玄字号监室去了,咱们百户眼下正在伺候着呢!” “我就说是吧!”钱无病笑着对慕天秋摊摊手,说道,“咱们不妨在这里等着,待会李大人出来,没准有兴趣见你我二人一见!” …… 不甚明亮的牢室里,杨一清正拿着一卷书,惬意的靠在床上,就着从床铺上不大的小窗口里透过的阳光,看的津津有味。 他的囚室,是这玄字号监室内头最里面的几间,以他的行情,完全可以住在前面几间去,但是,他却选择了这里,除了清静不说,他看上的,就是这囚室里的那扇小窗了。 白天,在吃过午饭过后,有那么一两个时辰,阳光会从那扇小窗户里,斜斜的照进来,从他的床上,然后到窗前的地面,最后才慢慢爬上那放满了书的小桌,逐渐消失。 晚上,如果天气够好,还可以透过窗口,看到天上的点点繁星,这个时候,躺在床上,他总是有点席天幕地的感觉,虽然他知道这是在骗自己,但是,能够有这么一小会看到自由的天空,他也觉得值得了。 走道上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眼皮子都没有抬,也许是那个年轻的南衙镇抚的交代,这看守对他的殷勤,比以往更甚了,但是,这种殷勤多了,就有些扰人了,像眼下这安安静静的看书的时候,他就不希望有人来打搅自己。 “应宁好兴致啊!”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来,是不是打搅你了?” 杨一清抬起头来,看到李东阳那满是皱纹的笑脸,不禁笑了起来,“宾之,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这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么?”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东阳比杨一清,大个六七岁的模样,但是此刻看来,李东阳六十不到,却是须眉皆白,一脸皱纹,已是老态龙钟的样子,而杨一清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发须不过花白,脸上皱纹不过少许,说两人年纪,相差二十岁之多,也是有人信的。 李东阳的从人从食盒里拿出酒菜,放在桌上,这是惯例了,李东阳每次来,总是少不得这吃喝衣用之物,两人对坐,端起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213.第213章一蓑烟雨任平生 “你老了!” 一杯酒下肚,沉默了半响,杨一清才放下酒杯,对着面前的李东阳说道。 “不能不老啊!”李东阳摇头笑了笑,看着对方黑白交杂的头发,一阵唏嘘。 故人虽然身陷囹圄,但是身子康健,精神尚好,对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很欣慰的事情。 “年后事情多,早就想来看看你,看来,牟斌那个人,胆子虽然小了点,但是做人还是有节操的!”看了看监牢里的环境,李东阳眉毛抖了抖,淡淡说道。 杨一清笑了起来么,没有言语,是牟斌的缘故么,还是那个钱无病的缘故,或者,是李东阳的缘故,这玄字号才如此另类,他不想去深究,不过,经过这一次牢狱之灾,他对锦衣卫的印象大有改观,那倒是事实。 “最近兵部弄个了演武大试,弄的很热闹!”见到杨一清不说话,李东阳随口说道,朝堂的事情,和杨一清说说,多少有些令人触景生悲的感觉,但是两人见面,总不成嘘寒问暖了之后,就谈诗论词吧! “刘大夏那老家伙,也变得开始媚上了么?”杨一清摇摇头,嗤之以鼻,这所谓的大试,一听就是劳民伤财的玩意,兵部主办这个,除了讨好皇帝,还能做什么。这大丈夫存身世间,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各有坦荡大道,这所谓的演武大试,终究不是正途。 “那老东西老而弥坚呢,请辞的折子,一天一封的写,好像他家里的纸张不要钱一样,这每天一到内阁啊,看不到那老家伙的折子,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李东阳笑了起来:“不过,他这折子,内阁不批,司礼监也是不批,怕是刘瑾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能乱插手的好!” “所以,你这只怕想偏了!” “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是?”杨一清无所谓的问道,身在牢狱之中,这些事情,有没有隐情都和他没多大关系,不过是听个新鲜解解闷儿罢了。 “听说是陛下的意思,刘大夏怕这事情又是陛下身边的那些人撺掇陛下作为,费了好大心思,才把这主办的权利要到兵部,听说还陛下还闹得不甚愉快,反正这老家伙,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没想到还真被他拿了下来!”李东阳笑了起来。 这就是无欲则刚的问题了,若是他李东阳,就算是身为首辅,为这种事情和皇帝据理力争,他还是干不出来的,不是争不争得到的事,而是值不值得去争的事! 昔日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内阁三位大学士,因为弹劾刘瑾等八虎乱政,遭到八虎的反扑,谢迁刘健两位大学士皆去职还乡,唯一留在内阁的李东阳,被天下人都认定为贪图富贵,恋栈不去,甚至连得意门生都和他绝交,但是李东阳自己知道,自己的这有用之身,还是可以为朝廷,为大明做许多事情的,尤其是在刘瑾一党祸乱朝纲的今天。 至少,眼前的杨一清,若是不是因为他李东阳的缘故,如今只怕坟头都已经长满了青草,这一点,李东阳知道,杨一清自己也知道。 但是,拿这有用之身,为这样的小事去除帝王的逆鳞,李东阳自问,这样的买卖,太不划算了。 “哦!”杨一清笑道:“宫里的那几位,就一点事情都没做,这有些没道理啊!?” “他们倒是想做呢!”李东阳微微一笑,“此番大试,乃是从大明天下军兵中选拔能人异士,他们,暂时手还伸不到军中去!” “也是!”杨一清也笑了起来,大明的中使监军,始于永乐,式微于正统。永乐年间,有中使观军,五千兵马的调动,就须军中将领请同,若是是观军中使执意不从,这调拨兵马,就可视为“乱军”了,但是自从正统年间“土木堡之变”后,太监王振专权,断送大明五十万大军于土木堡,忠臣良将折损无数,从那以后,大明军中,这监军几乎就成了一个摆设。 刘瑾等人上台专权,倒是想手伸到军队中去呢,但是,无数军门世家,武将勋贵可都是睁大眼睛防着这批阉人,除了皇帝钦命将十二团营交给御马监掌印掌管以外,这能够统军的太监,那可是一个都找不出来了。 这些从靖难就军功累累的世家勋贵们,心思是很明摆着的,朝廷出了奸臣,自然有清流和你们去斗,不管你们谁胜谁败,和他们干系不大,但是,若是你们谁想染指大明的军队,那就是动了国本,就是拼命,他们也是要拦一拦的。 像李东阳这样典型的文官代表,当然知道所谓是“君与士大夫同治天下”的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从宋朝开始,多少读书人就奔着这个美好的理想而去,可一直到了今天,也未见有什么起色。大明朝从一开始,就没这么单纯过,靖难之后,大量的勋贵武将世家组成的集团,足足和可以和文官们抗衡,而宦官还时不时给天下捣捣乱,这更让大明的朝政,剪不断理还乱。 眼下的刘瑾,看起来风光,但是对于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勋贵集团,他还没有胆量去触动的,就算他有皇帝的恩宠,但是,对待这一个对大明最忠诚的集团,就是皇帝,他也要考虑再三,可以说,就算天下人都背叛了皇帝,这些勋贵武将们,也会紧紧的跟随在皇帝身边,他们和皇家,根本就是一体,没有了朱家皇权,就等于没有了他们。宦官再能折腾,再势大,也不过是天子家奴,但是,这些勋贵们,却是天子党羽,休戚与共的。 所以,刘瑾敢折腾百官,却不敢对勋贵军门们轻易启衅,刘瑾敢在朝野肆无忌惮,却不敢对军中指手划脚。 “应宁,这是一个机会!”李东阳笑容慢慢的收敛了下来,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演武大试,我着人查过,就算是再严苛,从中选拔出几千精锐还是可以的,若是这些精锐独成一军,让你来执掌,就算是刘瑾,也不敢再轻易构陷于你!” “别忘记了,宾之,统制三边之时,我辖下也是有数万大军,刘瑾要构陷于我,还不是一样一纸矫诏,将我拿到京里来了!”杨一清摇摇头,却是没有李东阳这么乐观:“我不肯依附于他,这阉人怕是已经恨透了我,让我起复重掌一军,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李东阳诡秘的笑了一笑:“你且别管可能不可能,我就是问你,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帮你谋得这个位置,你做还是不做?” “做,为什么不做!”杨一清大声笑了起来:“只要你宾之不怕被我连累,哪怕是一个火头军我也去做,只不过这一次,那阉贼要想再对付我,就得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哪怕是陛下赐死,我也要清一清君侧,还大明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也没那么严重,咱们慢慢来,不着急,这事情你就交给我,这段时间,你还得委屈在这里多呆一阵,事情没成之前,还是不要引起刘瑾的警觉了!” 李东阳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叹气道:“你刚刚见面就说我老了,这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支持多久,应宁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埋没在这牢狱里头!” 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转身离去了。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似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杨一清也站了起来,微微朝着李东阳一抱拳,多少情意都在这一礼之中了。看着李东阳微微背着手转身离去的背影,他口中轻轻的吟诵起来:“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似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李东阳的身影微微一顿,嘴里咀嚼着这几句,微微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朝着大门走了出去。 “老爷,这南衙的镇守和参知在候着老爷,老爷见还是不见!”刚刚走出监舍大门,守候在外面的家人,走过来禀报道。 “不见了,你去替我见见就成!”李东阳想了想,踏上了自己的轿子:“言语间客气点,杨大人还得靠这帮人照看!” “明白了!”那人应道,送李东阳走了出去。 出了令李东阳有些压抑的锦衣卫南衙,李东阳听着轿子外面的鼎沸人声,心情似乎有些开朗起来。这轿子外面的芸芸众生,也许是整个天下,最幸福的一批人,他们每日里只需要关心自己的柴米油盐,只需要关心自己的生计就可以了,活的简简单单,这就是福气。 “老爷,回府么?”轿子外面有家人声音,从喧闹的人声中,传了进来。 轿子之中沉默半响,李东阳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不了,去香山,听说这几天,香山脚下,很是热闹!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214.第214章钱宁野望张彩困局 香山脚下,演武会场。 打第一天起,这朝廷举办的演武大试,就有着朝着庙会发展的趋势,老百姓可不管朝廷举办这样的大试是有多么的严肃,他们只是很单纯的凑热闹,只不过这人一多起来,各色做买卖的,看热闹的,图个新鲜的,自然而然也就多了起来。 这演武大试刚刚选择地方的时候,这宽敞大气,本来就是一个考虑的因素,这真要是选择了三大营的校场,宽敞未必不够,但是绝对没有眼下的这一股热闹劲儿了。 北京城数十万人,加上除了北京城在外的顺天府五州十九县,这足足有百万之众,第一天开始演武的时候,百姓不过数千,但是等到今天这四天,聚集在这香山脚下的百姓,怕是有一两万之多了,百姓们口口相传的速度,还真不能小看。 尽管参加比试的基本上都是军士,但是,这人一多,有人开始担心是隐忧来,出动军兵是没有必要,不过,这各州府县衙的衙役们,可就算是倒了霉,来自内阁的过问,让足足有上千的衙役参加了这演武大试会场秩序的维持,总算是这几天下来,没有出多少乱子。 当然,有人维持秩序,对高台上的那些大人来说,是好事情,对百姓们来说,也不是坏事,至少像今天这样拿着明晃晃的兵刃上台比试的时候,百姓们也不用担心看热闹的同时,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把大刀、一柄流星锤砸个正着了。 前三天拳脚的比试,已经比完了,这期间有人胜,有人败,但是,不管胜败,这不过是第一场比试,直接淘汰的还是没有的。而从今天起,兵刃这一项上,那些拳脚比试输了的人,如果再输的话,可就要卷着铺盖走人了,有着这样的压力,毫无疑问,这比拼比前几日,要激烈了很多。 “辰字四百二十一号,对未字一百七十二号,上台验牌,准备比试!”距离中心高台不远的一处高台上,评判在台上高喊了一声,上一场的得胜者得意洋洋的走了下去,为后来的比试者,腾出了场地。 “钱大人,这未字一百七十二号,来自辽东,是军中的夜不收!”一人展开手中的文书,细细找到标注到未字一百七十二号的位置,低声对正要准备上台的一个阴冷大汉说道。 “嗯!”大汉鼻子哼了一声,提着手中的短铁锏走了上去。后面的人轻轻合上手中的文书,安静的站在台下,等待着比试的开始。 若是有人见过兵部这各处军士来报到时候留的底挡,就会发现,这一副从人模样的人手中拿着的文书,和现今兵部留档的那一份,是一模一样的,这文档里,各比试者的出身,年纪,职务,可都一一写的清清楚楚。 台上的比试,比起上一场看起来,可是差了许多,两个比试者没几个回合,其中稍微瘦弱一点那一位,就对对方的短铁锏找了个空档,直接磕飞了手中的单刀,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短铁锏已经带着风声,硬生生的的停在了他天灵盖的位置,这一位也还真机灵,一个懒驴打滚就滚开了去,嘴里立刻就大声喊道:“我输了我输了!” 台下观众一片嘘声,看到那辰字四百二十一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走下了高台,这出身夜不收的军士,才发现就这么一刹那,自己背后已经完全湿透了,百姓们看不出来,可是经历过几次生死的他,刚刚可是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气,他十分的肯定,若是自己不及时喊出认输的话的,只怕那对方的下一锏,绝对不会再有留情的余地了。 “那不是钱宁吗,他才凑什么热闹!”不远处的中央高台上,正在和一位兴致勃勃的伯爷聊天的牟斌,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刘大人,难道这次演武,我锦衣卫还派出了人选么,怎么我这个指挥使,倒是一点都不知情!”和眼前的伯爷敷衍了几句,牟斌抽了个空,笑着向正坐在他身边环顾全场的刘大夏问道。 “锦衣卫?”刘大夏摆摆头:“有么?” 那就是没有了,看到对方的这个表情,牟斌心里有数了,他揣摩很久皇帝的意思,估摸着这件事里,锦衣卫要是凑了进来,皇帝未必喜欢,所以,这一次,锦衣卫里一个人选都没派出来,而眼下钱宁,这个”锦衣卫千户”出现在比试的会场,那是一个什么意思? 他招了招手,身后一个从人走了过来,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继续和身边的这些贵人们,聊了起来。 …… “这事情,让他去试试也好!”刘瑾府里,吏部侍郎张彩和刘瑾面对面,低声的说着话,在他们的面前,两杯清茶,早已经没有丝毫的热气,看来,两人就这样说话,已经有一些时候了。 “这厮连我的话,也当作耳边风,这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刘瑾冷笑着:“若是陛下来日给他的威武将军颁赏令牌的时候,看到他那张脸,你说陛下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这钱宁,就未必能够过五关斩六将,一直杀到前十吧!”张彩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刘公公和自己应该关注的大事多的是,为这么一个武夫两人这么正襟危坐的交换意见,实在是有些抬举了他,尤其,这还是一个失宠的武夫。 比如说,刘公公要加强自己的权柄,对军中也要有些掌控力了,这各地的镇守太监,是不是也可以权势大张一下,不要除了南京,其余地方的镇守太监,都不过是一个摆设,至少,他们说话,当地的巡抚不敢说听从,也得仔细斟酌考虑一下吧! 还有,趁着陛下借兵部演武大试的东风,原本刘公公提出的裁减各地卫所冗官冗兵的新政,也可以推行下去嘛,尤其是那些这一次连一个“大明武夫”的牌子都没捞到手的卫所,军镇,这次可就有了天大的理由裁撤,朝廷养一帮废物做什么,本事都没有,还是自己吃自己去吧!这可是朝廷大义,黑锅不用刘公公来背的,这样的好处,刘公公应该看的到的啊! 但是张彩没想到,在刘瑾心里,他推行的这些“新政”固然重要,可以为他刘瑾刷刷声望,但是,皇帝的喜怒哀乐对刘瑾来说,那更重要,若是皇帝不高兴了,一身富贵权势全来自皇帝的刘瑾也绝对高兴不起来,这钱宁擅作主张,甚至连他打招呼都不听,要参加这个演武大试,刘瑾自然是觉得脸上有些无光了,再加上,他实在不是不敢确定这个已经在皇帝面前消失了几个月的家伙,突然出现在那选拔出来的“威武将军”之列,皇帝会是一个怎么表情,他心里更是不快。 以刘瑾对朱厚照的了解,朱厚照几乎从来是没有在某件事情上这么上心过,哪怕是上次自己费尽心机给朱厚照献上两只浑身金毛的奇猴,朱厚照把玩数天后,也就失去了兴趣,眼下那两猴子,还在豹房养着呢。 朱厚照这是明显的拿这事情当作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来做的啊!刘瑾一旦想明白了这一点,这个所谓的“演武大试”自然在他的心里也就容不得他人来破坏了,而且,他很确定,只要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力,皇帝绝对会看得见!在他这样的职业邀宠的专业人士面前,任何皇帝关注的事情,都可能成为邀宠的对象。 至于兵部在这其中,得到多少好处,他都懒得想了,反正兵部那一档子还有外面那些不听话的军镇卫所,对他一直就不怎么恭敬,对付他们,那是迟早的事情,让他们暂时得意一下,又有何妨。 “这事情你给我盯着,对了,给牟斌那边去个消息,他不是一向对这个倒向杂家的钱宁,恨得牙痒痒的么,告诉他杂家的意思,这钱宁的事情,杂家不管了,不管他怎么对付他,杂家就只当没看到!” 刘瑾笑了起来:“让牟斌给他添点堵,若是牟斌办不成这事情,倒是咱们再出手好了,总之,这厮绝对不能出现在陛下面前!” “知道了!”张彩点头答应,这事情就算是有了定论了,不管那钱宁再如何蹦跶,这一次陛下看重的那十个“威武将军”注定是与他无缘了。 “还有!”张彩犹豫了一下,说道:“公公,咱们的新政,这清理天下田亩的事情,各地的士绅官员,反弹极大,公公昨日又说要清理军屯官仓,这事情,办的是不是有些急了?” “反弹怕什么?”刘瑾眼睛一番,“这是欺负杂家在宫里不了解这民间的事情么,哼哼,杂家心里可清楚的很,这田亩上面的猫腻,大着呢,这些士绅官员,那一个家里不是良田千顷万顷的,可每年朝廷又收上来多少银子了,和我玩心眼,他们还嫩的很,咱大明可不能被这些蛀虫和老鼠给掏空了家底,清查,一定要清查,官兵们手中的刀枪,那是吃素的吗?” “所以,现在对军屯官仓,更不能着急了!”看到刘瑾一副慷概激昂宛如忠臣烈士的样子,张彩无可奈何的说道:“官仓先不说,若是清理军屯,这触动了不少人的好处,而这些人,可是要为公公弹压地方的!” 人生最大的悲哀,不是遇见一个笨蛋主子,也不是遇见一个比自己聪明的主子,而是遇见一个实际上愚蠢无比却偏偏自以为自己高明的主子,眼下张彩无疑就遭遇到了这种困境。 一边想要利用那些军将兵士为自己弹压地方,推行清查田亩的新政,一边却又要断了那些军将的钱财生计,这天地下还有比这还荒谬的事情吗?你说你了解这天下疾苦,民间诸事,怎么不偏生不明白,没有这军屯,这大明统兵的将官们,那口袋里简直比他们的脸还干净啊! 大明在北部边境大修长城、建置长城九镇的同时,从九镇之首的辽东到九镇之尾的甘肃大兴也实行了军屯。驻守在边镇防蒙古南下的上百万军队亦戍亦耕,且战且农,实行“屯田以给军饷”的自给政策,做到“强兵足食”。 大明的军屯,就地区分布而言,有边屯有营屯。所谓边屯是屯于各边空闲之地,且耕且战;所谓营屯是屯于各卫附近之所,且耕且守。就屯军的身份而言,有屯田正军和屯田军余。屯田正军又叫屯田旗军,是被抽调去屯种的在营服役的军士,即边屯和营屯军士。协助屯田正军的余丁叫屯田军余,屯田军余是被抽调去屯种的列于军户中的余丁,军余是协助正军保证屯田任务的完成。特别是后来屯军失额,军余顶补,所以顶种屯军的军余,又叫“顶种军余”,泛称“屯丁”。 按大明的军制,正式军役由特定的军户担任。每个军户出正军一名,每个正军携带户下余丁一名,在营生理,佐助正军。军余既是随营生理、供给正军的,所以按制度,军余不服正军军役——操备征进。若正军拨作屯军耕种屯田,正军的余丁也不能充作屯丁,承种屯地。军余的主要任务是协助屯田正军,保证交纳定额的屯田子粒及其他征调。在九边地区,有的土地贫瘠,每一个屯军要派种百亩屯地,恐怕非有户下余丁(军余)或妻小老幼帮助不可。 军余既是佐助正军的,在营从事生理,那么最普通的生理是开种土地。他们所开种的土地,是朝廷允许开垦的荒闲地。这种开荒耕种的土地和屯军开荒耕种作为军屯的土地不同。军屯土地五十亩为一分,一军耕种。而军余耕种之地没有定数。屯军的屯地当屯军老疾事故时,必须把分地交还官府;而军余老疾事故时,不把土地还官,可以长期占有,并可以买卖,象农民所占有的土地那样。军余垦种的土地虽然也是官府授给的,但这与正军的屯地无关,交纳的也不是屯田子粒,后来军余也领种屯地,但须出于自愿。总之,按大明军制,军余不作防守正军,也不充做屯种屯军。 实际上,作为统兵的将官,这军屯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的吃用,花销,应酬,几乎一应进项,至少十成里头,有七八成是来自这里,在边镇,这统兵将官实际上和江南大大小小的地主豪绅,本质上没有多大的区别了,他们同样是地主,同样的靠着土地吃饭,只不过,在军屯的土地上,给他们耕作的,是大明数以十万百万的屯军! 这明显也是一个捅也不能捅的马蜂窝,可刘瑾在在踹了天下士绅的命根子一脚后,又毫不在意的打算捅一捅这个马蜂窝。 “怕什么,让这些土豪劣绅和这些喝兵血的家伙,狗咬狗一嘴毛去,你们读书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杂家就当当这个渔翁好了,到时候,他们闹出的烂摊子,杂家再去收拾,哼,那时候难道还有人敢小觑杂家不!” 刘瑾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首席谋士,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这位谋士,眼下心里却已经是一片冰凉,刘瑾这番作为,说的好听点,叫固执己见,说得难听点,就做顽固不化,甚至更难听的词儿,像“刚愎自用”也是用的上,可问题是,即使是刚愎自用,也得有刚愎自用的本钱,你刘瑾凭什么来刚愎。就凭你这如同草包一样的眼光么? 张彩见刘瑾听不进去自己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自己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若是就这么放弃,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依附上刘瑾,自己胸中才学抱负才得以有用武之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要和刘瑾一起同生共死。 回到自己家里,张彩是久久不能成眠。刘瑾看不到,他却是看得到更远的地方的:朝廷百官,皆反刘瑾,天下士绅,皆反刘瑾,到了最后,这连天下的武夫,都恨不得杀之后快,这刘瑾脚下,那是一处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啊,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自己依附刘瑾,被百官视为刘瑾一党,得力爪牙,刘瑾若是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自己绝对是陪葬的第一批人!刘瑾依仗的是什么,无非是皇帝的宠信罢了,但是就是内官中,皇帝宠信的也不是他一人,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刘瑾没了皇帝的宠信.。。. 张彩一惊而起,他已经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大汗淋淋了。一直以来,他都没仔细的想过这些事情,知道今天,他隐隐有些为自己盘算后路的打算,才认真的琢磨此事。他本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刘瑾倚重。 这突然之间,他发现眼下看起来威风八面甚至视朝廷百官如奴仆、如猪彘的司礼监掌印,他所有的权势,富贵,都只是系于皇帝宠信这么一根细细的绳索上面,而在这绳索之外,还有无数的明刀暗枪,正在觊觎着这绳索,一旦这绳索一断,刘瑾——他什么都不是!没有了皇帝的宠信,他要面对的,是满天下的敌人。 而此人犹自不觉,还在作死的给自己招惹更多的敌人! 他坐了起来,披衣走到院中。院里,月光下树影婆娑,透出几分清冷,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不行,我得给自己找条后路,我张彩聪明一世,一定可以从这个困局中跳了出来的。”他默默的想到。 215.第215章刘瑾的新玩意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劝谏不要去香山那边的演武场了,朱厚照虽然很腻味刘瑾的劝谏,但是,他也认可这个道理,偷偷摸摸的去看自己的士兵比试,终究比不上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他们的帝王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更能有威仪。 这些士兵将来可是要成为他威武营的士卒的,他这个威武大将军,不能这么没谱。 而且,这样的事情,他越是心痒难搔,越是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儿一起经历,李凤儿上次和他去了香山,这回去以后,老老实实为钱无病筹办大婚的事情,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没了李凤儿在身边,好像总差了那么几分味道。 “不是说为期半个月的吗,难道这第一轮还没比试完?” “陛下和刘尚书说好的,是在威武校尉的人选出来后,再去激励兵士的士气!”刘瑾的一张老脸,微微笑着:“所以陛下不用心急,那地方老奴和刘尚书商量了下,等到这些校尉再行比试的时候,就到三大营校场好了,到时候百官也一起来观礼,总比眼下乱糟糟的被一群百姓围观的好!” “百官们都会来?”朱厚照看了刘瑾一眼,他当然希望百官们都来观礼,这样演武的声势更大也更正统了。 “陛下若是希望他们来,他们自然就得来!”刘瑾笑得理所当然,信心十足。 “到时候朕亲自给他们赐牌子,这些忠勇之士,为我所用,嗯,我必当重用!”朱厚照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但是,一想到这事情,我做什么都不带劲儿,刘瑾,你有什么好法子没?” 刘瑾脸上笑容更甚,朱厚照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成熟,以前他能够讨得朱厚照开心的那些奇珍异宝,越来越提不起朱厚照的兴趣了,不过,这没什么,陛下已经大婚,自然识得了女人的好处,自己得来的消息,陛下好像最近就对一个民女很是著迷,至要陛下有这方面的喜好,他自然能从中找出符合他口味的女子来。 “陛下若是要解闷儿,老奴倒是最近有些收获,不过,陛下得随老奴来了,有个新奇的玩意,或许陛下会喜欢!” 看到刘瑾故作神秘的样子,朱厚照笑骂了一句,每次这老东西给自己找来一些有趣的好玩意的时候,他都是这幅表情,这次他大概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什么有趣的好玩意了。 “带路吧!” “陛下随老奴来!”刘瑾恭恭敬敬的在前面领路道。 豹房里可不仅仅只有豹子,前面介绍过,豹房大大小小几百间屋子,高墙庭院,校场佛寺,浴池寝宫,实际上,这西苑的豹房,就是一座行宫,这行宫里除了皇帝的住处,自然有其他人的起居的地方,而那些地方,朱厚照一般是不会去的。 朱厚照大婚,皇后是庆阳伯夏儒之女,能够被册封皇后的人,相貌品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朱厚照对这个皇后,就是一丁点儿都不喜欢,皇后在皇宫里母仪天下,但是,在豹房里,皇后的寝宫却是冷冷清清的,这个夏皇后,基本上是没什么机会到这里来的。 倒是另外两个妃子,德妃吴氏,贤妃王妃,比起皇后来倒是幸运一点,时不时因为朱厚照会召他们到豹房来,当然,朱厚照肯定不是想和他们亲近,只是天子至尊,在行宫,连个嫔妃都不在侧,实在是太惹百官非议了,天子无家事,这事情上,朱厚照再不愿意,也得听百官们的唠叨。 所以,这德妃和贤妃,在豹房里还是有自己的居处的,刘瑾此刻带着朱厚照,就是朝得德妃的寝宫而去。 “德妃来了么?”朱厚照没走多久,就发现自己的去向,站定了脚步,不悦的问道。 “德妃娘娘尚在宫里纳福!”刘瑾回过头来,“没有陛下的旨意,怎么会出宫来!” “那这是……” “陛下随老奴来,马上就知道了!”刘瑾诡谲的一笑,躬身朝着高大的宫门走了过去。 …… 阿吉莉娜躺在柔软的绣榻上,眼皮子有些沉重,朦朦胧胧的,她感觉到有人似乎在看着她,可是她,就是浑身酥软,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从大同一路被押送到大明的京师来,这一路来,虽然没有受到那些大明军士的苛待,但是也绝对算不上优待,甚至怕他见到沿途的景物,她乘坐的轿子都是被遮蔽的严严实实的。 她知道自己被大明人所擒,大明人一定会如获至宝,一定会拿自己要挟自己的父汗,为大明获得更多的好处,每次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好笑,这些大明人,说他们精明,可有时候真是蠢笨无比,若是她一个小小的女人能让自己的父汗屈服,那父汗还会是草原上的雄鹰吗?这些大明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到了大明的京城,开始尽是一些白胡子的官儿来问她的话,说实话,尽管她很不喜欢那些官儿们的眼光,但是在她有问必答之下,那些官儿也没怎么难为她,这一点,比起草原来,她觉得大明人还是做的比草原上的人好多了,若是在草原上,她被和父汗作对的部落抓了去,这个时候,她就应该考虑为了逃避凌辱而如何自杀的事情了,尽管那时候,自杀也是一件很奢望的事情。 她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怀上某个人的孩子,然后,等到这孩子长大以后,让这孩子成为向父汗部落复仇的一柄利刃,当然,在这之前,她生下孩子后莫名其妙死亡的可能非常的大。 再然后,就是几个没胡子的官儿,将他从那些白胡子的官儿那里,带到这个大屋子里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在每天的饭食里,放了些什么,这些日子里,她感到自己气力越来越弱,但是偏生又不是生病的样子,到了今天,就算进食沐浴,她都要那些侍女来帮她来做了。 有些凉!她下意识的想掩住自己的胸襟,在这温暖如春的大屋子里,感到凉意还真是奇怪的事情,她恍恍惚惚的轻轻动弹了一下,殊不知,她这酥胸半露的慵懒模样,落在珠帘外面的朱厚照眼里,是怎么样的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216.第216章征服的欲望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女人,女人的面容看的不大清楚,但是躺在绣榻上和德妃的丰腴雪白明显不同的身子,很明显的告诉他,这不是德妃,这个女人的皮肤好像缎子一样光滑。那小麦一样的健康肤色,甚至那隐约间可见的那两点嫣红,还有这丝毫不设防的姿态,都足以****起一个普通男人的****来。 但是,朱厚照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是帝王,是大明王朝的九五之尊,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夜夜**,可以每夜都换一个漂亮的女人来侍寝。一个几近**的女人在他的面前,在他看来,并不比外面他喂养的那些奇珍异兽的****来的大。 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可以不在意这****,但是他的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的有了反应,这让他感到有几分羞惭,感觉好像有些对不住凤儿一样。 当他扭过头,看见外面低头恭立着的刘瑾,这种羞惭,就变成了恼羞成怒。 “哼!”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而不明所以的刘瑾见到朱厚照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急忙跟了过去:“陛下,陛下!” “这就是你的新鲜玩意儿?”朱厚照怒极而笑,回头瞪着他:“朕看你,办事还不如张永,亏你还是跟了我十几年的东宫老人,连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陛下,是不是这女人对陛下无礼,老奴这就把她丢回大牢去!”刘瑾诚惶诚恐,像这种拍马屁拍到马脚上的事情,对他来说可是极为罕见。难道说,这女人不够漂亮,陛下看不上? “还大牢?这人从哪里找来的,送到哪里去,别为难人家!”朱厚照吼了刘瑾几句,怒气宣泄了一些,听到刘瑾这么一说,对着那珠帘后的女子,也隐隐起了恻隐之心。没有得到自己的宠幸,这女子或者下场会凄惨了一些,不过,为了凤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尽可能的让刘瑾好好待她吧! “这人本来就是刑部那边寻来的?”刘瑾低低嘟囔了一声,不料却根本没有瞒过朱厚照的耳朵。 果然,朱厚照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刘瑾讨好自己,让自己开心,就是犯些错误,他可以可以谅解,但是,为了讨好自己,将大牢里的女囚进献给自己,那这就不能容忍了。 “她是谁,朕要知道她的来历?” 刘瑾心里暗笑,对于皇帝的心思,他可是把握得清楚的很,其实,他若是不想让皇帝知道某些事,又怎么可能失口说出来。 “陛下平时不是喜欢逗弄豹子老虎这样野性十足的东西吗,用陛下的话说,要****得这些野物服服帖帖那才叫本事,可比一刀杀了它们难多了,这女子叫阿吉莉娜,乃是蒙古小王子巴图..那个啥的女儿,放在咱们大明,也是公主之尊了,让他来侍奉陛下,倒也勉强够格了,老奴瞎琢磨,若是陛下征服这样的女子,让她服服帖帖,那不是比逗弄那些野物更有趣一些么?” 他跪了下来:“谁知道老奴惹得陛下生气,实在是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朱厚照听到这解释,心里舒坦了一些,他叹了口气,“你想让朕开心解闷的心思,朕是知道的,这事情就算了,以后别再在这上面用心了!” “谢陛下!”刘瑾一脸感激的爬了起来,心里有些懊恼,看来,就算知道了这女子的身份,陛下还是一点不感兴趣,难道说,陛下迷恋那个民女的传闻是假的。 “还有,蒙古小王子叫秃猛可,不叫巴图..那个啥,你这老狗,忠心是有的,就是不学无术,连我大明心腹之患的名字都不知道!”朱厚照踢了他一脚:“那女人,就安置在这里,不要送回去了!” “老奴明白!” “好了,不用你伺候了,你去司礼监忙你的去吧,朕自己去找乐子!”朱厚照摆摆手,却是不让他再跟着了。 刘瑾恭恭敬敬的送朱厚照离开,心里却是有些郁闷,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有些摸不清楚皇帝的心思了,这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帝,似乎渐渐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打发走了刘瑾,朱厚照却是想到了去年在大同的那一段日子。虽然在白登山和蒙古人大战了一场,但是在他的印象当中并没有俘获秃猛可的女儿这事情,而突然之间,这秃猛可的女儿被送到了豹房,倒是****起他对这事情的兴趣来,他就是再荒唐,也知道若是大战之中俘获了对方君主的女儿,这价值,可不是仅仅满足自己的床第之欢这么简单。 传旨的小太监,没费多少功夫,就召唤来了张永,眼下张永虽然掌管西厂,但是,他实际上的事情,反而没有以前那么多了,甚至可以用清闲来形容他,皇帝有召唤,而这段时间忙着西厂的事情,在豹房随驾的频率变少的他,哪里还不急匆匆的赶过来。 “蒙古公主?阿吉莉娜?”听到朱厚照的问题,张永一下瞪大了眼睛:“这蒙古公主为钱无病所擒,期间代王府的小郡主,还出了一把力,老奴以为陛下早知道了的啊!” “混账,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朕一个人是吧!”朱厚照恼火起来,这事情,刘瑾是真不知道,但是你张永可是从大同返回京城,就一直随驾在身边的,你居然也隐瞒不报!尤其可恨的是,钱无病这厮做的事情,连朱云娘这小丫头都帮忙了,这样..好玩的事情,居然没自己的份。 张永连连磕头,朱厚照却是不理他,冷着脸想了半天:“召锦衣卫钱无病,代王府朱云娘见驾!” 张永起身离开,朱厚照叫住了他,“你在这里候着,传旨的事情自有人去,你去,又想和他们串通好了蒙蔽朕吗?” 这一番吓的张永连连磕头:“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 钱府里,难得清闲下来的钱无病,正在和李凤儿在过招。在屋檐下,吴嫣然靠在一张软软的锦榻上,笑吟吟的看着钱无病正在给李凤儿传授“家传绝学”。 钱无病此刻传授给李凤儿的,不过是从小练熟了的一路拳法,这拳法,吴嫣然不知道看他练过多少次了,不光钱无病会,她也会,甚至连吴虎臣都学的一个七七八八,若是拿这拳法强身健体,那是肯定没错了,但是,若是说这是他钱家的“家传绝学”,那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可是李凤儿不知道从哪里知道钱无病会这路拳法的,非得要缠着要学,吴嫣然也不说破,就那么乐呵呵的看着这兄妹两有板有眼的拳来脚往,倒是也看得心旷神怡的。 “不行,你底子太差,这套路学去了,没事练习下强健身体倒是可以的,与人过招,你最好还是别想了!” 钱无病一把抓住李凤儿递过来的粉拳,对着香汗淋漓的李凤儿说道,“这打拳可不是跳舞,好看就行的!” “好吧,我不和嫂子打,嫂子是练过的!但是难道我学了,连倩儿姐姐都打不过吗?”李凤儿很不服气的说道,“你教格楞那几招,格楞都能打倒人,凭什么我就不会!” “你还真打不过!”钱无病松开手,递过去一块毛巾:“倩儿也是练过的,虽然她学的杂,但是比起你来,要强多了,再说了,习武的本意,就是强身健体,难道非得和人打架吗?” “我跳舞也能强身健体,干嘛不见你跟我学跳舞!”李凤儿反驳道,只有这个时候,李凤儿在一改在外人面前的清冷模样,活像一个胡搅蛮缠的小丫头。 “嫂子,你来评评理,我哥他不想教就不想教,还说些歪理来骗我!”她朝着屋檐下的吴嫣然喊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继续打!”吴嫣然笑着站起来:“我去看看莲子羹熬好了没有,都饿了吧!” “都欺负我!”李凤儿狠狠的一跺脚,手里毛巾一丢,朝着钱无病一拳打来:“看招!” “少爷,少爷!”管家从花园外匆匆的跑了进来,站在内宅门口,有些焦急的朝着内宅里头喊着。 钱无病接住李凤儿的拳头,扭头问道:“什么事情!” “宫里来旨意了!”管家大声喊道:“召少爷进宫见驾,宫里来人就在外面等着呢?” “他又搞什么鬼!”被打断了兴致的李凤儿有些不高兴,“自己来一趟就是了,非得把你叫去,真是不安生的家伙!” “嘘!”钱无病将食指竖在嘴边:“小声点,你哥我还想升官发财呢,凤娘娘,你就绕过小的吧,这话,笑的就没当听见!” “噗哧!”李凤儿见到钱无病这番模样,笑了得阳光灿烂:“看来,你也有害怕的人嘛,这下可好,以后你要是再藏私,我就叫小黄,狠狠的治治你!” “不说了,我得去见驾了!”钱无病瞪了她一眼:“我是你哥,我怕谁?对了,我怕小黄,但小黄怕你,而你怕我,所以,小黄怕我,哈哈哈,你什么都没听到,我去也!” 217.第217章李凤儿的日常 没有了对手,似乎时间过的格外的慢! 李凤儿似模似样的再按照钱无病教的拳路,打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放弃了,身上香汗淋漓,她决定回自己的小院,去沐浴一下。 格楞躺在小院的门口,舒舒服服的在晒太阳,看他惬意的样子,李凤儿笑了笑,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大概格楞心目中最好的日子,就是像现在这样,每天能够吃饱喝足,然后躺在这里舒舒服服的打发时光。 刘氏在院子里晒着衣裳,都说过很多次了,这些粗笨活儿,有下人可以做,但是刘氏就是不习惯,弄得李凤儿小院里的几个下人,要做事的事情,几乎是和刘氏比着看谁的手脚快,他们若是慢了些,回头这院子里该做的事情,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 轻盈的走过去,从木盆里拿出一件衣裳,刘凤儿用力起拧,却被刘氏抢了过来,笑呵呵的将她推到一边去,笑着低语了几句,李凤儿败下阵来。门口的格楞听到两人说话,回过头来,嘿嘿傻笑着,院子里好像多了一种很温馨的东西。 丫鬟们很快的就背好沐浴用的木桶,李凤儿赤足踏进那飘着玫瑰花瓣热气腾腾的木桶里,感受到肌肤被一阵温暖包裹,她舒服的****了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 “小姐,你去跟少爷学拳脚,也是为了编排舞艺么?” 身边的贴身小丫鬟,一边为李凤儿浣洗着一头青丝,一边好奇的问道:“我那天和苏苏聊天,苏苏说她也想学武艺拳脚,不过少爷不教她,还训了她几句,结果苏苏几天都不快活!” 李凤儿微微笑了起来,苏苏,无病的那个小丫头,还真是个小美人胚子,难怪倩儿姐姐看上她,送她去服侍无病。真不知道倩儿怎么想的,这嫂子又来了,自己还送了个小美人到无病身边,她的那番心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给无病说,无病也真笨,呆头呆脑的,现在府上的人,都把嫂子看成大夫人,倩儿姐姐看成二夫人,也就他一个人不知道了。 “小姐,你学会了少爷的拳脚,编进这舞艺里,也会教翠翠的么?” “嗯,你要学的话,我琢磨好了,我就教你啊!”李凤儿臻首微点,突然若有所思的问道:“翠翠,将来我嫁人的话,你是不是也会跟着我?” 翠翠脸上微微一红,声音如同蚊蚋:“小姐这是明知故问啊!” “倒是便宜了那家伙!”李凤儿微微一愣,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发酸,那家伙三宫六院,宫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等着他,也不知道命里怎么有这段孽缘,难道自己注定要和这个冤家纠缠在一起么? 蒸气缭绕中,这主仆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之间,屋子里除了轻微的水声,竟然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半响过后,翠翠服侍刘凤儿穿上衣裳。 “对了,若是在院子里闷的慌,就去其他院子转转,那个苏苏,她要是好动,你就教教她怎么跳舞也可以!” “嗯!” 院子里,刘氏不知道去哪里去了,只有格楞依旧躺在门口的靠椅上,在闭目打着呼噜。李凤儿走了出去,朝着大门走去。 “凤姑娘,您要出去走走么?”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一个护院打扮的人,出现在李凤儿面前,轻声的问道。 “嗯!”李凤儿微微应了声,这些人,虽然穿着府里的衣服,但是她知道,都是那个冤家派来护卫他的,只怕连无病都指使不动,也不知道他们平时都躲在哪里,好像很神秘的样子,但是只要自己出门,这些人就很神奇的出现了。 那人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手势,几乎是眨眼之间,又出现了几个穿着同样服色的身影。 李凤儿莞尔:“我就在门口看看我哥回来呢,又不出府,你们不用这么紧张的!” 那人挥挥手,身后的人影消失,不过,他却是没有离开,“那小的留下伺候凤姑娘!” 李凤儿在钱府里,地位有些特殊,她不大管府里的事情,但是,府里管事的孙倩,却是十分的尊重她的意见。加上她为人又平和,虽然看起来有些清冷,但是下人们接触几次,都知道这位小姐,心地是极好的,所以,有时候,下人们犯了点小错,若是孙倩来处理,那适当的责罚肯定少不了,但是若是求情到李凤儿头上,李凤儿一般都会答应说情,这么一来二往,倒是李凤儿成了钱府下人里最受欢迎的主人了。 钱无病身居高位,出了管家能凑上去和这家主说上几句,一般的下人哪里有机会和他接触。孙倩治家,自然也是学的赏罚分明,宽松结合的那一套,下人们就是要亲近她,也得有这胆子能力,刘凤儿可好,无欲无求,人又平和讨喜,下人们不和她亲近,和谁亲近去? 这一路走来,沿路的见礼的,问候的,不知道多少,李凤儿笑着一一点头,等到到了门房,门房老头那张老脸,更是笑出了一朵花来,一张凳子,擦拭了又擦拭,才敢让李凤儿就坐,生怕唐突了她。 “少爷出去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小姐喝点什么,老奴给你去准备!” “不用了!”李凤儿笑了笑,“少爷吩咐,将那些拜访的商人,都撵到那位王公公哪里去了,这几天,老张头,你这门房里可清冷多了啊!” “呵呵,还好,还好!”老张头笑着说道,门房里收到的茶水银子可不少,但是,他可没胆子私吞,都交给了帐房,这访客多少,他还真不在意,不过,在他心里头,访客越多,这不是说明钱家越兴旺,自己主人仕途越顺利么,做奴仆的,哪里有不希望自己的主家好了。 又聊了几句,李凤儿觉得有些无聊了,钱无病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她考虑是不是到吴嫣然哪里,去喝她熬了一上午的莲子羹去的时候,远处街道上,传来一阵马嘶。 “是少爷回来了!”老张头手遮罩在眉上,看着远处来的人,马,和马车,有些奇怪的说道:“咦!少爷出去的时候,是骑马出去的啊,怎么带了一辆大车回来?” 218.第218章添堵又见添堵 钱无病面无表情的从马上跳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马缰,递给迎过来的老张头,冷不防一眼看到站在老张头身后的李凤儿,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挤出了一个很古怪的笑容,看起来,真是非常非常的勉强。 “怎么了,他是不是为难你了!”刘凤儿关切的走上前去,低声问道,钱无病的这副表情可不像什么好事情。 钱无病摇摇头,朝着身后慢慢过来的大车看了一眼:“呃,凤儿,咱们家来客人了,要不,这客人先住在你那里?” 李凤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走了过去,掀开大车的帘子,朝着里头看了一眼,光线有些暗,大车里头,一张俏美的脸蛋上微微闭着的眼帘,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光线,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李凤儿有些张口结舌:“你,你可马上就要大婚了啊,他居然居然给你赐了个女人?”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钱无病有些烦躁的摆摆头:“先把她弄进去再说!” 说完,他也不管外面如何,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他要走,李凤儿却是不肯放过他,招呼了出来的下人们几句,她撩着裙角追了上去。 “他这是个什么意思来着,不行,哥,你不说清楚,我去找他说去,有他这么乱来的么,这不是要让咱们钱家家宅不和吗?”她有些气鼓鼓的,追问中浑然没有发现,她已经将自己当作了钱家的人,尽管,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姓李。 钱无病一直走到了偏厅,这才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坐了下来:“你别问这么多了,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嫣然交代呢,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言罢,他恨恨的捏了捏拳头:“都是刘瑾这厮干的好事,你看,张永也是宫里出来的,同样都被人叫做八虎,这虎和虎之间,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人家张永干啥都让叫人舒坦,刘瑾这老东西,一天不给人添堵,似乎心里就不快活似的!” 刘凤儿轻轻的坐了下来,看着钱无病,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那女人,是刘瑾寻来,献给陛下的!”看到他这样,钱无病低声嘟哝了一句。 李凤儿的眼睛中的疑惑,在她听到钱无病这句话中,慢慢的变得有几分气恼,最后,这气恼,又变成了愤怒,更妙的是,这个过程中,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那双眼睛,已经彻底的将她的心情流露了出来。 “你别生气,陛下没有碰这个女人,好像好发了脾气,训斥了刘瑾一顿!” 李凤儿那双流露着愤怒的眼睛,闻言慢慢的弯了起来,一直弯成了月牙状,这个时候,她的眼神里哪里还有愤怒,除了喜悦,就是喜悦。 “我就知道,他才不是那么由人摆布的人呢?” “是的,他不是,我是!”钱无病没好气的说道,在朱厚照的面前,自然是他这个小小的锦衣卫任由皇帝皇帝摆布了。 “然后,他就将人赐给了你?”李凤儿抿着嘴,有些揶揄的说道:“看来,他还真体贴臣子呢!” “体贴个屁!”钱无病突然恼火起来,“这要是一般的女人,我也就算了,大不了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她,可是你知道她是谁吗?他爹在草原上,号称控弦二十万,这样的女人,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丢给我,这是害我呢,还是害我呢?” 李凤儿轻掩小嘴,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那个病怏怏的女人,那么大来头。 “当初我在大同,就是被这女人掳了去,差点死在她手里,天知道刘瑾这厮怎么寻到这女人,又进献给了你那一位,还让你那一位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下可好,你那一位,直接将人丢给了我,你说,这刘瑾好好的呆在他的司礼监作威作福不好么,非得折腾这么一出,这不是害人害己么?” “他是想让你亲手报仇吧!当初她怎么对你的,让你就怎么讨回这笔帐回来?”还是李凤儿了解朱厚照的心思,就这么几句言语间,就将朱厚照的意思,猜的一个七七八八了。 朱厚照的确是这个打算,不过,除此之外,折腾一下钱无病的心思也是有的。我将这个女人赐给你,你监守自盗也好,擅用职权也好,随你怎么整治他,让你出了当日被擒的一股恶气,我这做皇帝的,对臣子可不算不体贴眷顾了吧。不过,你这不是要大婚了么,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美人,估计也应该是很热闹的吧,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隐瞒不报? 孩子气的计较,却是让钱无病头大无比,钱无病很确信,自己要是敢推辞,朱厚照下一步,没准就敢直接将这阿吉莉娜指给他,虽然不至于做个正室,但是做个小妾,那还真是有可能的。朱厚照当然将人赐给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绝对不能说是厚道,他可不敢冒这个险,于是只得委委屈屈的捏着鼻子,将人给带回家来了。 门口一阵脚步响动,孙倩从走廊上露出她那张俏脸来,有意思的是,这张脸上的表情,和钱无病刚刚见到李凤儿的时候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有些……古怪。 “无病,那个是……阿吉莉娜?” 钱无病气呼呼的点了点头。 “噗哧!”孙倩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无病你还真有本事啊,她不是被送到大同去了,怎么你又将她带了回来,难道说,苏苏那丫头笨手笨脚的,你想起这个丫头在你身边做丫鬟好处了?” 李凤儿脸上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来,这一段故事,她可不知道,钱无病和孙倩在齐家堡和阿吉莉娜呆着的时候,她还在大同为钱无病操办丧事呢! “你当我愿意啊!”钱无病撇了撇嘴:“凤儿的那一位,硬将这烫手山芋塞到我手里来的,依照我看啊,最好直接将她关到我南衙大牢里,不然的话,只要她传递了消息出去,你信不信,我钱家从此日无宁日?她爹要是不从草原上派来几十百来个取我项上人头的刺客,我这姓氏从此就倒过来念。” 李凤儿好像明白了什么,难怪钱无病一下马就说要将这叫阿吉莉娜的女人安置在自己院子里呢,要知道,上次大庆寿寺的事情一出,自己的那小院子里的护卫,可是家里最严密的,钱无病还曾经笑话她,若是要攻下那小院,就算不忌惮别人知道,像他锦衣卫的人手,至少也得来一个百户。 “那就先让她住在我那里吧,回头小黄再来,我和他说说这事情,这样的女人,放家里也实在是有些让人都睡不好觉了,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他赐你这个女人是给嫂子添堵呢!” …… 阿吉莉娜做了一个梦,好像在梦里,她又回到了草原上,骑着自己心爱的那匹小红马,在风中驰骋,可不知道如何,她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然后,她就被人放在牛皮做的褡裢里,小红马驮着她,随着马队,慢慢的摇啊摇啊,摇啊摇啊!她的身子酥软无力,甚至连个手指都动弹不了,但是她的喉咙却是干涸无比,她想喝水,她大声的喊,却发现自己连喊都喊不出声来。 “啊!”她终于叫了出来,与此同时,一直沉重无比的眼皮,也睁得开了。 “水!”目光有些模糊,但是,却是可以清楚的发出声音来了。 一张老迈的妇人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紧接着,一线甘甜,就从她的嘴里流了进去。老妇人轻轻的抱起她的身子,将手上茶碗里的清水,慢慢度进了她的嘴里。 几口水入喉,她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而有些模糊的视线,也渐渐的清晰起来。她看了四周,又看看那个背过身的老妇人,心里有些疑惑。 她记得自己好像住在一个大屋子里的,这里明显不是,而那平时里伺候她的,也不是眼前这个老妇人。 “我在哪里,你是谁?”她开口问道,却是不知不觉用上了蒙古话。微微一怔,她发现自己的说话是用的母语,正准备换用大明话再问一次的时候,那老妇人回过头来,开口了。 “当然是在大明了,你以为是哪里!”同样字正腔圆的蒙古话。 “你……!” “好了,别吃惊,老身也在草原上住过几天,懂几句你们的话,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平日里,你还是说大明话好了!”刘氏看着这个女人,淡淡的说道。 “你是谁?” “你叫老身刘氏就好了,至于我是谁?”刘氏嘴角抿了下:“不过是服侍你的一个老婆子,很重要吗?” 身上好像没那么软了?阿吉莉娜动动手,发现自己的胳膊都可以微微抬了起来,心里暗喜,她自然不知道,没有了刘瑾让人给她下的那些令他筋骨酥软的药物,她回复体力,是很正常的事情。 “安安静静的呆着,有什么需要,你大声叫好了,屋子外面有人!”刘氏收拾起东西,站了起来走了出去,走到门边,她停住了脚步,朝着床上的阿吉莉娜说道:“我听说你是个身份尊贵的人,想来自己的处境自己也知道,我如果是你,肯定就不会做些不明智的事情,不然的话,在这里,可没人帮的了你了!” 219.第219章刘瑾大才 钱无病的头疼,阿吉莉娜并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关心的事情,就好像此刻阿吉莉娜关心的是自己身处何处,何时能回到草原一样,钱无病目前关心的,除了朱厚照寄予厚望的演武大试,就只有自己的婚事了。 今天是演武大试的在香山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从明天起,再进行的演武,就要在三大营的校场上举行了,比试完拳脚和兵刃,还需要用骑射来决断是否被淘汰的,他们的阵地也将转移到哪里,毕竟几丈方圆的高台,是容不得战马在上马驰骋奔跑的。 不过,需要骑射来决断是否被淘汰的人,也不过数百人了,加上已经拳脚兵刃两场获胜的人数,也不会超过两千人,这个数字,有些低于朱厚照的心里期待了,就算这几百人全部都入选,他提早打造的那三千“大明武夫”的牌子,还是富裕的很,根本就颁发不完。 钱无病知道这个数据,是朱厚照告诉他的,对于前几天自己随手丢了个女人到钱无病那里的事情,朱厚照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档子事情一样,闭口不提。 “不是说陆续几近万人参加朕的这演武么,为何演武了十来天,就淘汰了八成,还是这兵部本来就在这数字上做了虚假?我大明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怎么可能集天下之勇,朕才得到这点人才?” 钱无病不语,朱厚照的心情,显然有些不大好,这种情况他可没什么本事去扭转。 “两千余人,怎么可能独成一军?”朱厚照嘀咕道,抬起头来:“钱卿,你答允朕的军资,什么时候才能交割?” “四海会馆规模已经初见雏形,不出一月,便可开张营业!”钱无病朗声回答道。 “那朕就放心了!”朱厚照点了点头,不管能够演武结束得到多少人,至少,这些人军饷安置他是不用操心了,未成军之前,有兵部拨给钱粮,成军之后才会由这四海会馆提供军资,时间上来得及,只是这数量,实在是有些让他窝火。 “其实,陛下大可不用如此忧心!”钱无病想了想,建议道:“哪怕就是只得到两千不到的勇士,成军虽然不够,但是陛下大可另外寻个名目将这些勇士安置,或者,干脆将这些勇士并入某一营中,也不是不可以!” 朱厚照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钱无病:“先前你建议这些人独成一军,朕还赞赏了一下你的眼光,没想到你居然这样糊涂,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么,还是当这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情,随便说说就可以了?” “只要朕没做表示,你信不信,不消一月,这些被选出来的勇士,就被这京中各个府邸搜罗了去,两千人你真当很多么,这样军中出身的人,有本事,还怕没人招揽?” “至于你说并入京营,那更是想都别想,京营到底如何,你当我真不知道么,在京里若是养上几年,这些人的彪悍之气,只怕所剩无几,那我将他们选出来,还有何意义?” “若是跟国子监一样,将这些人全部圈在里头,不让他们和外面的人接触,这不就成了!”刘瑾笑嘻嘻的在一旁说道,这次的召见,朱厚照并没避讳刘瑾,尽管刘瑾不知道为什么朱厚照要和锦衣卫的这个小镇抚商讨此事,而不是召来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来商议,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朱厚照出谋划策。皇帝好,那就是他刘瑾好嘛! “这单独给他们开辟个场所,每日操练,战力自然越操练越高,而各级军将,都由陛下指定,兵卒们数量不足,差点就先让他们差点,这不还是和陛下的意思一样么,至于陛下若是需要这些人为朝廷出战,到时候,从京中各营再填补些军士进去,这不就成了,两千就有什么打紧,就算两万人马,陛下也可朝夕而得,陛下当初,就不是想把这些人做普通士卒用的吧?” 朱厚照听刘瑾这话,不由得若有所思起来,而钱无病则是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刘瑾。 以两千老卒,悍卒为军校,不置兵卒,这岂不是……岂不是一个变相的“国子监”,只不过,这个国子监里,培养的不是那些读书人,而是挥刀拿枪的武人。 钱无病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刘瑾了,这还是那个传言中只会凭借圣眷作威作福一肚子草包的刘瑾吗,要是这建议是张永提出来的,钱无病倒是不觉得奇怪了。但是,这是刘瑾啊,这也太令人惊讶了。 钱无病可不笨,刘瑾的建议,乍一听,好像只是为朱厚照解决这两千人的安置问题,人数太少成不了军,又不想并入京营浪费这些战力,这个法子似乎两全其美;但是,往深处想一想,他可就不得不有些佩服起刘瑾的眼光了。 这些人这单独在一起操练,将来外放出来,个个都是军中将校,只要他们能掌握住手下的每个小旗,每个百户,这岂不是眨眼之间,就可以拉起一支军队来。作为这些挑出来的精英们,一个人掌握十来人的部下,那是一点困难的事情都没有。但是,人人如此,那就有些可怕了。 而且,这些将校,平日里操练默契,配合熟悉,就算仓促成军,也不担心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了,每个人管好自己的部下,听从上司的命令,这立马就是一直令行禁止的强军了,主帅的命令,甚至可以贯彻到每一个千户,每一个百户,每一个小旗,因为,这军官全是他们熟悉的同袍。 钱无病恍惚起来,这种法子,他以往的梦中,并不陌生,只是没有人提点,他一时想不起来而已,在那个可能是来世的世界里,不是有一种和这归置一样的机构么,而且,那个世界的军队,所有的将校,全部从这样的机构中出身的。 一年一年,大批的这样进过操练将校,外放到军中,当政者根本不用考验到军队的忠诚问题,他们只要抓住这些军中做骨干的将校的心思就可以了,这样的军队,当政者如臂指使,令行禁止,天下谁还可以从他们手中夺得过去。 “这个法子,似乎倒是可行,也不用听兵部的啰嗦!”朱厚照踱着步,认真的考虑着刘瑾的建议。 220.第220章威武大学堂 朱厚照还在沉吟,钱无病看了看刘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了。 “陛下这演武大试,是就打算今年这么昙花一现呢,还是来年也会举行?” “来年?”朱厚照惊讶的看了钱无病一眼,他还真没想过来年的事情,这又不是割韭菜,割完一茬又马上能长出一茬来的,军中哪里有这么多勇士可以层出不穷。 “是的,陛下,先帝设立武举,从弘治六年定为六年一试,后来又定为三年一试,而每一科,所取者,不过数人或者数十人,而天下武夫,何止数十万,陛下不觉得这些人才,流落四方,太可惜了些么?” “这倒也是,我记得上次开科,父皇好像就只取了三十多人!”朱厚照皱皱眉,那是弘治十七年的事情,他还有印象。 “武举是为陛下取将才,帅才,所以定下先测试马步弓箭然后测试策论的规矩,而陛下这个演武大试,开始也被很多人以为是陛下开的恩科,不过,听到不用测试策论,这些人才打消了疑虑!”钱无病笑了起来,文武双全的人在军中可是凤毛麟角,大多数武人,能识字就算不错了。 “这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为朝廷选取忠勇之士么?”朱厚照本身就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人,若是大家一起比试武艺之前,还得比比谁的书念得好,那他还举办这个演武干什么,直接去国子监找一帮读书人来比念书好了。 “有区别!”钱无病很是肯定的点点头:“武举三年一科,为陛下选举将才,但是,咱们大明的军队,真正靠着和敌人拼命大胜的,可不是一个或者几个将军!” 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的词句,继续说道:“真正和敌人拼命的,是大明无数的士卒还有那些最下面的小旗,总旗,一场战斗,他们或许不知道为什么打,但是,他们却是知道怎么打的。” 朱厚照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朕的这演武大试即将脱颖而出的,就是这些人是吧,这些可以放在军中做小旗,做总旗的人?” “而朝廷三年一次的武举,取的是指挥他们的将军,将军们动手又动嘴,而这些人,只动手不动嘴!” 朱厚照若是傻小子一个,也不会被冰雪聪明的李凤儿看上了,钱无病话说的这么明白,要是他还想不出钱无病问他来年的打算,那他就真是一个傻小子了。 “你的意思,朕这演武大试,每年都可以举办一次,这选拔出来的人,都是可以充作军中校尉的,士卒可以从军户里填补,但是,这有本事的校尉,就不一定挑的出来了!” 钱无病含笑点了点头:“不一定非得从军中挑选,军户当中,军余子弟也为数不少,陛下既然要强军,何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另外,若是不是军户,又有意从军的,岂不是比直接各处招募的强?” 朱厚照兴奋的搓着手,刘瑾提议,钱无病补充,这个前景比起单独成立一军还要诱人,单独成立一军,不过三千余人,战力再强大,说不定一场大战下来,就折损一半,但是,若是听从他们两人的意见,年年举办这演武大试,年年都能有数千校尉补进军中,这战力强大的,可就不是一点点了,也许过不了多少年,天下的军中校尉,都是他朱厚照的天子门生,他王旗所指,无数精兵强将,将为他踏平一切敌人。 “钱大人这话说的在理!”也不知道刘瑾怎么想的,他居然帮起钱无病的腔来:“读书人有国子监,这武人们建个学堂,也不是不可以的嘛!这学堂里的第一批学生,就是陛下这演武大试选出来的这些人,读书人学那些圣人之道,这练武之人,学学如何行兵布阵,文武两道,各不相干嘛!” “学堂!”朱厚照的眼睛亮了起来:“威武大学堂?” 为什么老是纠结“威武”二字呢,难道是因为你这个“威武大将军”没有当成?钱无病微微笑着,该说的都说了,应该怎么办,那是朱厚照的事情了,而且,这主意是刘瑾先提出来的,他不过完善了一下而已,刘瑾若是要将这功劳落在实在,剩下的事情,就该他去搞定了。 …… 一前一后离开朱厚照的寝宫,刘瑾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在钱无病身后开口喊道:“钱大人,留步!” “公公还有何吩咐?”钱无病回过头来,如果没有必要,他实在不愿意和这个两年之后必死的人有任何的关系,据他所知,刘瑾死的时候,可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上路的,随着他一起倒霉的党羽,还有很多很多。 “这筹办学堂的事情,陛下交给了钱大人,钱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刘某在这朝堂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刘公公客气了,若是有需要,下官一定会来麻烦刘公公的!”钱无病笑道,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只要朱厚照打定了筹办这学堂的主意,剩下的,就没刘瑾什么事情了。统领这些校尉,朱厚照肯定是当仁不让的,这些校尉,注定是天子门生,谁来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些校尉到军中,日后发展如何,谁都不知道,但是,他们的前程,可都是朱厚照给的,若是这样的事情,还能让旁人插手,那朱厚照可就连一丁点当皇帝的觉悟都没有了。 刘瑾不过是天家奴才,主人家的事情,奴才就不要指望了,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其他的,就算了吧,倒是钱无病,因为朱厚照之前的许诺,这统领一军的副手还没到手就飞了,这威武大学堂里,怎么也有他的位置。 朱厚照给钱无病的职衔是“威武大学堂行走”,很奇妙的一个职衔,当然,目前来说,这个“行走”除了筹办学堂,就是在皇帝,兵部和学堂之间联络之类的差事了。 “这个,筹办学堂,应该花费的银子不少吧,陛下刚刚好像没提到这个,钱大人似乎也忘记给陛下说了,莫非,这些银子,都是来自那个什么‘四海会馆’么?” 刘瑾的心思,并不在这什么学堂不学堂上,在他的心里,还是把这学堂当作了朱厚照心血来潮才办起来的一个玩意,他关心的是这筹办学堂的银子,兵部一帮穷鬼,户部一帮抠门,这些人可没有多少银子拿出来陪陛下玩闹,而要命的是,陛下的内库的底子,他清楚的很,他可不想自己到时候莫名其妙的又变成了出银子的冤大头。 上次修建豹房的四十万两银子,他足足心疼了半年,那可是他从本来应该进自家金库的税银里一包眼泪的掏出来的,这样的事情,他可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是的,劳公公关心了!”钱无病笑着答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去。 刘瑾却是不肯放过他,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等等,就算要筹办学堂,也不用这么着急吗,早听得钱大人年轻有为,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钱大人坐一坐,这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到杂家屋子坐一坐,休息一下在走不迟!” “这个就不用了吧!”钱无病是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和刘瑾拉扯上关系,“刘公公你要问什么,钱某知无不言,不过,陛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得了旨意我还在这里拖拖拉拉,这怪罪下来,刘公公你有陛下恩宠,钱某可就要糟糕了!” “好!”刘瑾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既然这么说,杂家也不藏着掖着了,杂家就是想问一问,那四海会馆,很来银子么?” 钱无病苦笑了一下,他可不知道刘瑾会问这样的问题,这叫他如何回答他的好。 好吧!刘瑾看到他的表情,显然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低声吃吃的笑了起来:“是宫里的产业?” “也不全是,不过是钱某闲时鼓捣的一些小玩意,让公公见笑了,不过,宫里内官监王公公倒是这些日子帮着钱某操劳此事,钱某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钱无病隐隐觉得自己知道刘瑾为什么关心这个了,在他的心里,还是存在万一的指望,听说刘瑾敛财有术,这么一点小小的财路,他不会也看上了眼吧,再说了,明知道这产业是为朱厚照输送这筹办威武大学堂的银子的,难道他还敢打主意么? “王旁?”刘瑾不屑的哼了一声,内官监太监少监,就只有王旁一个人姓王,他想都不用想就对上号了,可惜,这王旁,不是他的人,而是八虎之一马永成的人。 看着钱无病匆匆离去,刘瑾站在原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钱无病,对他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倒是最近张永也好,马永成也好,居然背着他搞了这么多小动作,而且,他的人一点都不知道,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他们排挤了,若不是今日他正好在皇帝身边,他就是连这事情也会不知道。 哼!看来,最近那些闲杂琐碎的事情,太分自己的心了,自己应该多抽出一点时间,在陛下身边伺候的。 221.第221章看他起高楼 有人说,世界上的事情,怕就是认真二字;也有人说,在这世界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其实认真也好,钱财也好,要好好的做一件事情,若是少了权势,一样还是做不那么爽利的。 有钱未必有权,但是,有了权,你要有钱就不是什么难事情了,当钱财和权势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它爆发出来的力量,就远远超乎了这两者任何一个能达到的程度。 商人们有钱,他们想赚到更多的钱,那就必定要依附顺从权势者,而要依附权势,又有什么比依附皇权,来的更加稳当更加令人放心呢? 小小的四海会馆,花费不过几万银子,这笔钱,有的是人愿意出,就拿容树伯来说,如果可能的话,他宁可以容家一己之力来承担这建造会馆的费用,可惜的是,就算他愿意全出出,其他的人也不会答应的。 能够和宫里攀上关系,经营皇家产业,光是这一个名头带来的实惠,每年就不仅仅这几万两银子,可以想象,有了这笔银子打底,那内官监钦定几样他容家出产的布匹,用具之类的供奉大内,比起其他的竞争者来说,总会要多几分赢面在里头了。 而只要有皇商这个名头在,供奉给大内的东西,哪怕一文钱都不收,他容家的东西在市面上也是抢手货,哪怕价格比市面高出个几成,一样供不应求,这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用的东西,你敢说这东西贵的不应该吗? 可惜,他想得到,其他的人当然更想得到,能够被钱无病找来的各家会馆的商人代表,无一不是他们所属地域的商人中的佼佼者,都是商海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大家彼此之间就不要玩这些小心眼了。 谁都想多献银子,以至于在和钱无病商议之后,王少监不得不限制了商人的献资,以北六南七十三个布政使司划分,每个布政使司的区域的会馆,限定在五千两白银。至于大的会馆下面,还有小的会馆什么的,那就由得他们自己商议去了。 比如说,广东会馆,内官监只收白银五千两,至于这五千两,是你广东会馆一家出,还是你广东会馆和其下的肇庆会馆、广州会馆各自分担,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北京这些会馆的规模,比起南京来,规模更大,人数更多,而且,也细致了许多,作为天下中枢,在京中为官的各地人氏,自然也不少,相比而言,在北京的会馆比起南京各处会馆,实力更雄厚,后台更扎实,若是京中没有几个为官的同乡,这些个大大小小的会馆,都不好意思挂出自己的招牌来。 这是其中一点,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四海会馆一旦挂牌,那些信息的流动,对于这些商人来说,几乎关切到自己腰包里的银子的流动,他们想不关心都难。 商人们的嗅觉是灵敏的,更别说还有南京四海会馆现成的例子放在哪里,这沟通商路,交互信息的事情,对于商人们的吸引力简直太大了,尤其是在北京,这四海会馆,有着朝廷的背景,有是锦衣卫督办,光是想着锦衣卫那遍布天下的缇骑,商人们想不热心都不成。有时候,一个价格的起伏,对于那些大商人来说,或许就是几万两,几十万两银子的进出,有了这个渠道,这几乎就是稳操胜券了。 钱无病告诉朱厚照,一个月内四海会馆就可以开张,其实,他这说法还是保守了一点,在权势和金钱的刺激下,不到半月功夫,四海会馆的建筑群,就已经有模有样了,虽然除了主楼,其他的建筑看起来有些潦草,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弄出这样的格局,也足够让人耳目一新了。 “其他的楼子,可以慢慢修,但是这门脸功夫,得先做个妥当,就是暂时还不挂牌子,让这些每日里眼巴巴的看着咱们的家伙,有个吃茶聊天的去处,也能让他们心里舒坦一点,不至于天天来烦杂家了!”王旁王少监如是说。 说这话的时候,钱无病正扬着头眯着眼睛,看着日光下这座有些巍峨的高楼,在那四楼的飞檐处,隐约还有几个工匠正在描画,日光从他们身后照过来,仿佛给他们的身子镀了一层金边。 “光是这座楼,就得花多少银子啊!!”钱无病有些惊叹,王少监一口气将这四海楼起到四层,他倒是没有想到,纵观整个京师,除了大内里的那些楼宇,这外城这么高大的木楼,应该是独一份了吧! 四楼并不高,按照楼层来分的话,这四海楼算不得独一份,但是若是再加上大,那就难说了。 钱无病目测了一下,光是这一楼的大厅,就足足有百丈方圆,也就是说,无论从这楼的哪一个方向看过去,都至少有十丈长短,此刻不过是下午未时多一点,阳光从大门照射进来,不足三丈就再也延伸不进去了。 换句话说,这大厅里除了四周一些可以偶尔享受从门窗处照射进来的阳光的地方外,绝大多数地方,肯定是于阳光无缘的。 “咱内官监出来的东西,总不能丢了皇家的气派!”王少监也有些自得,“尤其这银子也不需要给他们省着,杂家自然放手了花!若是时间充裕些,就是再高两层,也不是什么难事!” “哦!”钱无病低下头,想想这楼再高两层应该是个什么模样,不禁悠然神往。 “这楼子,大概还过个两三天,画工们一收尾,再去去味儿,也就能用了,剩下的行情房什么的,眼下正在加紧赶工,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月底钱大人就可以考虑开张的事情了!” “王公公辛苦!”钱无病看着这个衣裳上似乎还有些污渍的宦官,真心实意谢了一句,没想到这王少监居然是个实干派,若是没有他从中调派工匠材料,又一直督促,这些事情,只怕这断断的时间内,真还不能办妥。 当然,这些天来,商人们的孝敬,估计这王少监也收了不少,以前人家是没路子和他接触,眼下有了这个路子,要是还不贴上来,那就叫蠢笨了。不过,钱无病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无官不贪是吧,真正不贪的官儿,那是书里头说的圣人,那种人,只能当神像来拜的,哪里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经是拿了银子做事的官儿,比起那些拿了银子不做事的官儿,要可爱多了。 222.第222章四海楼下永定河畔 和钱无病一起出现在这快竣工的四海楼前的,还有朱云娘。 对于前几天朱云娘莫名其妙的遇险,那位有些巾帼不让须眉气概的王妃怎么想,钱无病就不知道了,不过,若是没有必要,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出现在那位王妃面前的。能生出朱云娘这种精灵古怪的女儿的母亲,也绝对好惹不到哪里去,他是这样想的。 也不知道朱厚照怎么给那位王妃说的,倒是代王妃对于朱云娘来钱府走动一事,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有朱云娘略略有些不爽,除了时刻跟随在她身边的开门红以外,王代妃特意还调派了四个护卫给她,让她感到颇有些不大自由的感觉。 凤儿被代王妃接到代王府去了,不要奇怪,哪怕是分封到了外地的藩王,在京师里也有王府的,日常更是有人看守打扫之类的,除了某几支格外败落下去了的变卖了京中的住宅,一般稍微过得去的藩王,回京总不可能住在驿馆或者鸿胪寺里吧! 钱无病也不在意,大抵是朱厚照在为了刘凤儿的出身,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办起来,王妃召李凤儿去,对口供的可能性倒是极大,只是便宜了朱云娘这小妮子,趁着这个机会,出来了就不愿意回去了。 “小郡主,这比你家的明远楼如何?”钱无病见到朱云娘饶有兴趣的在楼前走动,笑着问道。 满以为会得到一个惊讶的回答,没想到朱云娘只是仰着脖子看了看她几乎看不到顶的高楼,然后回过头来,很是认真的回答:“不能比!” “怎么不能比了?”钱无病觉得是这丫头不服气,这样的高楼,将明远楼整个装进去还于富裕,居然在这小丫头嘴里变成了“不能比”? “明远楼是****,赚的就是这些商人大爷的钱,但是,你这楼却是造了,给这些商人大爷赚钱的,这都两码事嘛!”隐隐约约听明白了四海楼是个怎么回事,朱云娘的回答,显得有些悻悻的样子。 “其实,这楼子,也是为赚那些商人大爷们的钱的!”钱无病笑了起来,看了有些孩子气的朱云娘一眼。 “哦,那我们明远楼的姑娘们,也可以到这里赚他们的钱了?”朱云娘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这么大的高楼,总会要人献歌献舞,总会要人端茶送水伺候人的吧,明远楼的姑娘们色艺双绝,伺候人更是拿手,要不……” “停,停!”钱无病打断她的话,“差点骗到我了,敢情,你是在为你们明远楼里的姑娘们谋出路啊,直说就成了,还转弯抹角说这么多!” “那你答应了?”朱云娘眼睛一亮。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钱无病苦笑不得,明远楼他不是没去过,鞑子围城的时候,他还试图在哪里躲灾几天里,那里姑娘们的确不少,但是出色的也就那么几个吧,要找端茶送水的姑娘,哪里找不到,至少他一声招呼,丁艺就能给他送上上百个模样周正手脚伶俐的女孩儿,犯得着千里迢迢从大同叫人过来不? “哼!”朱云娘不说话了,胡乱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以她的聪慧,岂能看不出这四海楼真要交通天下信息的话,会将是变成一个怎么样的庞然大物,若是这个时候,将明远楼的实力从山西,延伸到京师来,早一点在这四海楼里安插自己的人手,这对明远楼甚至对代王府都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 “这样吧!”钱无病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有些不忍心:“要不,你们就让几位歌艺舞艺都极好的姑娘,有空在这里驻场吧,正如你说的,都是一群臭男人在这里吃茶聊天,没几个漂亮姑娘以餐秀色,那也太无趣了一些!” “那还差不多!”朱云娘顿时眉花眼笑:“歌艺舞艺好的姐姐,咱们楼子里多的是,就是凤儿姐姐的舞艺,还有不少从咱们楼子里学的呢,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 “好了好了,这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怎么安排回头告诉我一声就行!”钱无病摸摸她的脑袋,朱云娘很是不忿的将脑袋一扭,瞪了她一眼。 “接下来去哪里,先说好,要是去你那破衙门,我可不去了啊,阴森森的,一点都不好玩,上次你来大同,我可是亲自带着你逛街还请你吃了刀削面的,你总不会一点地主之谊都不尽,就带我到这工地上看看就算完了吧!” “顺天府,你去不去!”钱无病笑着看了她一眼,眼下他浑身都是事情,哪里有时间陪这小丫头四处乱逛,再过几天,这演武大试就要结束了,这几天之内,他得把“威武大学堂”的地儿寻出来,这一两千号人,总不成再让他们住在客栈里头了吧!这些人不成编制,就是放在军营里头,也是一个祸害啊!他得趁着这几天有时间,找块地儿安置他们。 “去哪里干什么,打官司么?”朱云娘果然毫不感兴趣:“谁会无聊得和你们打官司!” “去敲诈顺天府!”钱无病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你要是不感兴趣,那就让红姐带你回去好了!” “敲诈,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一起去吧!”朱云娘听钱无病这么一说,倒是勾起她的兴趣来了,不过,她很快就警觉的看了钱无病一眼:“你不是想借着我的招牌做坏事吧,你想都不要想,我就是跟着你去看热闹的,别想扯我的虎皮!” …… 不用扯朱云娘的虎皮,好吧,代王府的小郡主,这名头听起来清贵,其实,还真算不得虎皮。在京师里有着县主郡主名号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明朱家宗室到如今,真是人口不要太多,反正顶着这样一个名头吃朝廷供养,又没封地啥的,在王玠这个顺天府尹眼里,小心伺候着就是了,真正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倒是钱无病的身份,让王玠有些挠头了,天子新宠,锦衣卫南衙镇抚,若是过于怠慢,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钱无病一行人到了顺天府,几乎是没有等待,就被人带入了顺天府衙门的后衙,在哪里,王玠已经在恭候着他了。 不考虑品衔的问题,王玠能做到的,也就是后衙相侯了,再过分的举动,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谄媚了,这对于他的官声,可没什么好处。当然,要是知道这钱无病随行的人中,还有一位王府郡主,他迎出来,倒是不算什么了。 钱无病和这位府尹根本就没交情,所以,寒暄几句,直接进入正题了。 眼前这演武大试还没结束,威武大学堂的事情还仅仅限于几个人知晓,对于王玠,钱无病自然只能是说锦衣卫要用地了。很明显,这威武大学堂,肯定是不能放在城内的,那么,钱无病的选择,就只能在京郊找一块地了。 “钱大人要这么多的地方干什么,五百亩,这京城四周,哪里还能找得到五百亩的荒地?”王玠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倒不是真心关心锦衣卫要这块地做什么,只是,这几年这府尹当下来,小心谨慎惯了,不想被任何人忽悠进火坑。 “没有荒地么?”钱无病笑了笑:“有银子的话,就算是上好的良田也买得到的吧,只不过,这名声传出去不大好听,知道的晓得我锦衣卫是付了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强占良田呢?” “若是钱大人自己置业,这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的,不过,若是镇抚司衙门的公事,钱大人最好还是公事公办,不要为难我了?”王玠显然打定了主意明哲保身,钱无病这不明不白的找他要地,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是不打算松口了。 “其实,这事情和王大人,也是有些关系的!”钱无病肯定是不会告诉他实情的,随口就忽悠道:“王大人这些日子,怕是也有些焦头乱额吧,这京城里一月之内,来了这么多咱们大明的官兵,参加兵部举办的这演武大试,这些人可都不是怎么安分的主儿啊,这演武大试,还有段日子,这些人在继续这么祸害下去,咱京城里的老少爷们也就有些吃不住了,锦衣卫干的就是这些为朝廷分忧的差事,照着我的意思,这些人若是不老师,直接丢进南衙里,好好的管教管教,可是陛下宅心仁厚,毕竟这不是什么大错,谕示本官稍微管教管教就可以,不必大动干戈,于是,我就想啊,干脆在城外找个地儿,随便一圈,咱也不难为他们,但是,他们也得老老实实呆在那里,这样大家都舒坦了不是!” “你早说嘛!”王玠一听是这事情,顿时就笑了起来,这些日子这些官兵给他带来的困扰的确不少,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稍微捅出点大的篓子,顺天府还没把他们怎么滴呢,兵部那些护犊子的家伙就过来过问了,钱无病为此事而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记得丰台那边,靠着永定河边上,有块盐碱地,旁边还有个小村子十几户人家,那地方清静,也够大,将那村子一围的话,这些家伙再想出来祸祸,那就得看水性好不好了!”他笑了起来:“也花不了几个银子,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下那十几户百姓就可以了,要不,我下午派人带钱大人去看看?” 223.第223章小村的来由 王玠说的那盐碱地倒是没有钱无病想象中的那么远,尤其是在顺天府派出的差人的带领下,几乎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看到了这块地方。 矮矮的土包下面,十几户人家组成一个小小的村子,站在村口几乎就一直可以望到村尾,而王玠所说的那块盐碱地,就在河滩和村子之间,除了稀稀疏疏的在那盐碱地边上长着一些不知名的矮小植物,偌大的一块空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而在极远处的边缘,隐隐有成片的绿色出现,想必这就是村子里人家种植的一些庄稼。 “除了距离大道远点,这地方还是够宽敞的,临近这片地的,都被附近的庄子圈了去,这片地上庄稼长不好,也就没多少人看得上了!”带路的差人如是说,显然,他是熟知这地方的详情的。 钱无病微微点点头,跳下马来,朝着村子走了过去。 村子里似乎没看到多少成年男人,除了几个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畏缩的儿童,就只有一些妇人了,钱无病一行人,衣裳华贵不说,还有穿着官衣的公人在一旁,所以这些人,只是远远的看着,却不敢凑过来。 钱无病朝着不远处一个对他目不转睛的妇人招招手,妇人的眼神,他非常熟悉,他确定去年这个时候,自己拿着那可怜的薪饷看着街上的绸缎铺子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对美好生活向往的眼神。 “大老爷叫你过来,你躲闪个什么劲儿!”那差人喝道,却是吓得那妇人微微一惊,回头看看身后,大有立刻就夺路而逃的意思。 钱无病抬手制止了差人,笑着对那妇人说道:“没事,我就问你几个问题,若是说的不错……” 身边的雁七会意的掏出一个小银稞子放在钱无病手上,钱无病掂了掂:“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旁边的差人咽了下口水,他真的很想说,其实,有什么话问他就可以,这银子他也能赚的。 可惜的是,那妇人看到银子的眼神比他还要热烈,马上就走了过来:“大老爷是来咱们村子买地的么,咱们村子里的事情我都知道,大老爷放心问好了!” 钱无病一愣:“怎么,很多人来买地么?” 那妇人看了钱无病身边的差人一眼,似乎有些犹豫,钱无病抬了抬手,指着那差人:“雁七,打赏他点银子,让他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他了!” 差人走后,这妇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也许钱无病这动不动就打赏的阔绰,让他认定钱无病的确是位“大老爷”,很快,不用钱无病发问,就把这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钱无病说了出来。 原来,这村子里的人,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这里的,这块盐碱地被人用他们世代赖以为生的良田给置换过来的,弘治十五年后,这京师郊外的田地,慢慢的值钱起来,在郊外圈庄子的达官贵人们也越来越多,而他们这些百姓,在这轰轰烈烈的圈庄子的过程中,要不就成为庄子里的佃农,要不,就像他们一样,用一些大而无用的土地给置换了他们的田产。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曾经告过官,当然,结果不言而喻。上好的良田,现在在京师郊外,已经卖到近十两银子一亩,而这长不出庄稼的盐碱地,就是二两银子一亩都没有人要。 荒废在这里又可惜,毕竟这块盐碱地,他们还是有着官契的,但是,这里又长不出他们赖以糊口的粮食,现在这十几户人家的男丁,都不得不到别人的庄子里去打短工来养活家小,简而言之,他们被这块地给套住了。 村里人家就商量,哪怕是贱价也要将这块地给卖掉,大家多少能落点银子,再去自谋生路,可惜的是,若不是钱无病这样没打算在这里种庄稼的主儿,这块地,就算白送给人,人家都觉得闹心。 “地契都在你们手上?”钱无病问道。 妇人很肯定的点点头,这是必然的,眼下,这地契也就是他们最后的家当了,虽然别人未必起眼,但是,他们可是珍惜的很。 “这样吧,等你们当家的回来了,你们村里的人商议一下,给个合适的价钱,这地就卖给我吧,这里我打算起个庄子,若是你们愿意,也有不少活计能干!”钱无病想了想,说道:“成不成,给我个准信就可以了,不过,这事情要快,我没多少功夫耽搁在这里!” “若是商议好了,我们到哪里去找大老爷您!”妇人怯生生的问道。 钱无病回头看了一下,笑了,朱云娘带着她的一堆人,正好奇的在四处溜达,而他身后雁家兄弟和慕四娘的模样,似乎也不大像是可以办这个事情的人。 “明天,明天我们再来的时候,你告诉我们好了!”朱云娘远远的听到了妇人的说话,笑嘻嘻的说道:“这郊外景色看起来不错,明天无病哥哥你肯定也是愿意陪我出来逛逛的不是!” 景色不错么?钱无病环顾四周,没有觉得这景色有什么好看的,见到钱无病动作,朱云娘凑了过来,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呆在府里无聊死了,在家里的时候,我娘也没管我管过这么紧,你看那河那么大,我们明天弄条船了来这河上来钓鱼来不好,求你了!” 妇人还在看着他们,钱无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朱云娘在王府里到底有多无聊,不过,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期望眼神,他心顿时有些软了。再看看不远处清澈的河水,他觉得,若是在办这公事之余,带着吴嫣然和孙倩,坐在一条大船上,晒晒太阳,钓钓鱼,似乎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消遣。 妇人面带喜色而去,钱无病低下头,看这朱云娘的小脸:“你就这么不愿意呆在府里头么?” 朱云娘歪着头,好像想了一下,还是狠狠的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远处绿色从中的砖瓦房舍:“那边好像是个庄子,咱们要不过去看看!” 224.第224章女孩的心事你别猜 钱无病和朱云娘并肩在前面走在,身后的从人隔着不远在后面跟着。 面前是一条人踩出来的小路,除了泛着盐花的石子儿,就只有为数不多有着顽强生命里的小植株了。朱云娘的小皮靴,每次遇见这些小植株的时候,都很小心的绕过他们,好像生怕将她们踩坏了一样。 钱无病就这么微微笑着看着朱云娘在身边蹦蹦跳跳,看得出来,在这城外,朱云娘比在城里的时候,更开心一些,这个时候,他才好像感觉朱云娘没有了装出来的那份稳重,而纯粹就是一个和她年纪相符的小姑娘而已。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很好看吗?” 也许是察觉到了钱无病的眼光,朱云娘回过头来,随口咕哝了一句。钱无病笑了起来,这句话,可不是他从朱云娘口中第一次听到,在山西的那个小镇的酒楼前,那时候,一脸傲娇的朱云娘,就曾经这么问过他。 “丫头你是个美人胚子哦,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 钱无病笑了笑,虽然话听起来有些调笑的味道,但是朱云娘站定了看着他时,却发现他目光清澈,一点取笑他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闷闷的转过头,不知道为什么,朱云娘的兴致,好像一下子低落了一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问出这样的话来,迎面有清风吹来,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烧。 自己要为什么要问他这样的话,我漂亮不漂亮,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么?她一脚踢飞了脚下的一块碍眼的小石子,加快脚步向前走了几步。 最讨厌的就是父王了,归宗归宗,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为什么娘要听父王的,非得改了自己的姓氏。这次进京,虽然是奉皇帝哥哥的御诏,但是娘亲一到京城,忙乎的就是这件事情,哼,朱云娘难道就一定比柳云娘好听么? 原以为这事情麻烦几天,听听那些宗人府里的老头唠叨过了也就算了,没想到,居然连自己的婚事,这些老头也要指手画脚,这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能忍。偏生娘还眉花眼笑的,好像这是什么大好事一样,要是自己做主的话,非把这几个老头给撵出去不可。 朱云娘想到这里,嘴不由得微微嘟了起来,她想起了她母亲对她说的那些话: “云娘啊,不是娘要让你不开心,不过,这女儿家一辈子最大的事情,当然是寻个好夫婿,你既然入了他朱家宗室,这个婚事,自然不能想民间那些女子一样马马虎虎,这玉碟上登录了你的生辰八字,宗人府会在朝中的青年才俊中,为你挑选合适的良人,这是规矩,只要是规矩,咱们就得遵守!当然了,这事情他们说了也不算,得看谁有那个福气让陛下把你指给谁,但总归是他们先挑选了一遍,没准,这些青年才俊中,有配得上我家云娘的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娘脸上的红晕,还有眼中的几分唏嘘,娘和父王之间的事情,自己知道的其实不多,所有人都不敢谈论,不过,好像娘最终能和父王在一起,是很费了一些周折的,娘亲这是想起她了自己和父亲之间的事情了么? 父王对娘亲很好,可是自己记事起,陪在自己身边的,却只有娘亲,父王对于自己来说,更像是一个外人。 哼,反正自己的婚事,肯定不会让那个糊涂皇帝哥哥就这么瞎折腾的,朱云娘她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想到这里,又莫名其妙的看了钱无病一眼,对了,若是以后那个糊涂皇帝哥哥把自己指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他一定会帮自己的吧!他可是锦衣卫的头头,一定有很多办法可以帮自己的,大不了自己带着红姐,一走了之。 自己好像想的有些远了!她回过头,极为秀气的捋了下垂落下来的发丝。好像娘后来还说了些什么,不过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反正自己就是知道,就算自己以后嫁人,也得那个糊涂皇帝哥哥决定不管了才可以。不过,眼下自己才虚岁十二,过上一年两年再考虑这事情,似乎也不迟。 “到了,哇哦,在庄子看来还不小,咱们是要进去休息一下,讨点茶水喝么?”钱无病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扭过头来,钱无病那俊朗挺拔的面孔,正从前面的庄子转过来,微笑着看着她。 庄子里的门大敞着,几个人正在正对着门的空地,忙碌着分理一些青苗,在不远处的田地里,有人正在忙着将这些分理出来的青苗,栽插进田地,庄子里一副生气勃勃的景象。 钱无病一行人的出现,惹得庄子里的人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很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就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来到他们面前:“几位到我大王庄,有何贵干!” 朱云娘笑了起来:“没有贵干,走累了,到你们庄子歇歇脚,讨点吃喝的,可以不可以啊!” 那管事看了他们这一行人的气派打扮,微微点了点头:“公子小姐说笑了,就怕咱们庄子简陋,怠慢了几位,咱们这庄子,平日里可没有像公子小姐这么尊贵的客人来!” 怠慢,还真的是这管事口中说的怠慢,对于这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他甚至都没有将他们带进屋子,直接招呼了一下,就有几个人从屋子里搬出两张桌子几条长凳来,然后,几个茶碗,一个大茶壶往桌子上一放,这就算齐活了。 那管事告了个罪,就继续去指挥那边的农人忙活去了,钱无病和朱云娘坐在长凳上,看着这一派田园风光,喝着不知道几文钱一斤的劣质茶水,似乎觉得这样也不错。 “你真打算就这么一直瞒着我么,把我诳出来,还以为你真的好心带我玩呢!”朱云娘皱着小眉头喝了几口这苦涩的茶水,歪着脑袋问道。 “瞒着你什么,你怎么比我还像锦衣卫呢,什么事情都爱打听!”钱无病吹了一口茶叶末子,随口回答道。 “那块地,你买那块地做什么?”朱云娘一本正经的分析道:“你既然鼓捣了四海楼,这来往的商人多了,货物之类的也多了,肯定是要地方存储货物的,那块盐碱地,除了能修货仓之后,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用途,靠着河边,你就再开个小码头出来也不难道,到时候,从河道转运货物,也算是方便之极!” “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建货仓,以你眼下的权势,就算在运河码头上占点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谁说我要建货仓了!”钱无病一乐,放下茶碗:“四海楼本身可不做什么买卖,你觉得我有这个必要再去囤积货物做买卖吗?” “那你买来建庄子?可那地不长庄稼,要亏死你啊!你别拿什么关押不听话的军兵这样的借口来哄我,关押军兵,犯得着这么费周折么?”朱云娘一副我早就看穿了你的表情。 “呵呵,看不出来,你倒是担心我的荷包起来!”钱无病大笑,朱云娘的这样子,可和以前吴嫣然抠门的样子差不多,不过,那时候的吴嫣然如果遇见这种情况,肯定是一脸心疼的样子,而眼下朱云娘的脸上,则是幸灾乐祸中带一点点疑惑的表情。” “这我还真没哄骗你,那地方真是建起来,给那些军兵住的!”钱无病想了想,觉得这建威武大学堂的事情,透漏一点给朱云娘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演武大试一完,估计皇帝的旨意很快就要下来,这事情,也没什么机密可言了。 “只不过,能住到这里的军兵,还真不是一般的军兵想住进来就住进来的,这个地方,将来是要办个武备学堂的!” “武备学堂?”朱云娘一愣:“学堂?” “和国子监一样,只不过,国子监给朝廷培养的是那些指点江山的读书人,而这里,则是朝廷培养善战之士的地方!” “演武大试的优胜者,就是这学堂的第一批学生?”和朱云娘说话很轻松,钱无病开了一个头,朱云娘很快就能接下去,而且,她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只见她摇了摇头,轻轻咬着下唇:“这不可能,就算是朝廷的意思,也不能让你来筹办这学堂,若是这学堂让你来筹办,这些学生,岂不是都是你的门生,将来这些人到了军中..”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这位置太烧手了,钱无病这人傻呵呵的,难道他就想不到这位置将来会多遭人嫉恨么? “我哪里有这资格做这些人的座师!”钱无病习惯性的想去摸摸朱云娘的脑袋,朱云娘脑袋一歪躲了开去,见到自己失手,钱无病有些悻悻:“学堂名字,初步拟定是威武大学堂,这统领在这学堂的,自然是威武大将军了!” “谁是威武大将军?”朱云娘眨眨眼,问道。 “哼,过几天你就知道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歇好了没有,歇好了咱们回去了!” 225.第225章谈资 正德三年的春天,似乎和前两年没什么区别,皇帝依然不大爱上朝理政,司礼监的那位太监依然嚣张跋扈,内阁的那几个大学士,也依然兢兢业业的处理着朝政,而各司各衙的官员们依然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找得到自己的事情做。偶尔有几个刺头,惹恼了刘公公,被摁在午门外头噼里啪啦打一顿屁股,大家也似乎司空见惯了。 只要不往死里去得罪刘公公,不像昔日的谢阁老,刘阁老一样,对着宫里的那几位喊打喊杀,那几位似乎眼下和愿意和百官们在朝堂上共处了。对于稳固了自己的地位权势的他们,似乎对钱财的喜好,远远大于和百官们作对,所以,大家似乎也相安无事了。 当然,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但是,相同的日子总归是不存在的,今年还是有些事情值得百官们在茶余饭后的议论一下的,对于关心时事的他们,张家长李家短的之类八卦,肯定是做不了他们的谈资的,而眼下,有资格作为他们谈资的无非也就是两件事情而已。 一个是在昔日昶平王的王府旧址上,短短的一月之间,平地而起一座高楼。单单起一座高楼并不算什么,但是若是整个京师的大小商人都对此处趋之若鹜,那就令当别论了。 没人会把这高楼当作是一座****,尽管据说里面很多服侍人的姑娘们在那些****常客的眼里,看起来都有几分眼熟,但是,若是因为调笑这些姑娘,被取消了进这楼子的资格,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最起码,现在有资格每日到这楼里坐一坐,看看各地商货行情,已经成了京师商贾身价的标志,连这四海楼都进不去,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做大买卖的,你敢说,人家也得敢信啊! 朝中的官员,就算真正的寒窗十年才得到这个官职的,如今也多少小有身家,更有偌多的官员,本身不是大商贾,就是和大商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四海楼的凭空出现,让他们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们本身或者家族多年来经营的产业,在利润上再也不能信口开河讹诈对手了,因为地域远近造成的信息阻塞,四海楼一出,顿时不复存在。他们这些年在这商路,信息甚至运输上偌大的投入,几乎是血本无归。 喜的是,受损失的,不是某一家,越是被垄断的产业,受到四海楼的冲击越大,但是同时,他们也发现,刨开自己的损失不算,他们从四海楼里的收益,远远比一家之力开辟的几条商路强的多了,而这些收益,只需要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得到。 更重要的是,这京师商贾齐聚与此,几乎就等同于天下商贾齐聚于此了,商贾们的集中,无疑是正德朝商人们最大的盛事了,在这里,每日的商机出现的机会,也许比那些商人们一年中遇见的还多。哪怕你本来什么都不想做,只不过闲着无聊,到这四海楼逛逛,也许出来的时候,你已经做成了一笔买卖,几万两银子已经揣在口袋里了。至于货物,也许你都还没看见,就完成了交割,剩下的,不过是路上运输之类简单的事情而已。 赚银子如此轻松,没有人不愿意不欢迎的!更何况,四海楼的消息,信誉甚至执行力,容不得任何人怀疑。 没有人想去置问这四海楼的东家的来历,其实,当这楼上的牌匾,由司礼监刘公公亲自来揭开的这个时候,就足足已经够打消大多数人不应该有的心思了,这还不算,当那“四海一家”的御笔亲书的四个大字一露出来,这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人觊觎的心思,也顿时偃旗息鼓了。如今的大明朝,最大的就是这两位,谁要是觉得自己活腻了,大可去找找他们的不自在。 这个是一个值得百官们关注、议论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件,当然就是这即将成立的官办武学“威武大学堂”了,对于兴办武学,武将勋贵们固然欣慰赞成,但是那些文官们,也没觉得太奇怪。当今天子的行事荒唐固然大家都知道,但是天子好舞枪弄棒,不喜文事,也不是什么新奇的消息,这办个武学,虽然不算意外,但是,至少也不感觉太突兀。 真正让他们嚼谷的是,以往在这种天子看似荒唐的行径中,内阁、兵部他们是断断不会凑上去的,毕竟大明的官员,节操还是剩下那么几分的,千辛万苦做官,哪个不愿意留下一个好的官声,真要是在史书上留下个佞臣、谄臣的名声,那比杀了这些自恃持身颇正的官员还要难受。 但是奇怪的很,对于这武学“威武大学堂”,从内阁到司礼监,然后再到兵部,那简直是一路畅通,没有任何的阻碍,甚至连反对的声音都听不到,就连平时最喜欢哭穷装可怜的户部,这次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那个如今已经很少在百官面前表明自己对某事的态度的李东阳李大学士,听说都在人前不止一次说过:“兴办朝廷武学,乃是国之大计”之类的话。 这是怎么了?大明朝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如此君臣同心的事情了,官员们一头雾水。 越是不清楚,越是要弄清楚,且不说好奇心会不会害死猫,但是担心自己错过某个机缘的事情,却是每个人都有的。够资格去在部堂打听询问的,自然去各部堂打听询问,没有资格有这么高档的消息渠道的,城外“威武大学堂”那轰轰烈烈的工地,便成了他们最好的打听消息的场所了。 每日里至少有上百的闲人,站在学堂的个堪称草草建成的外围栅栏边上,鼓着眼睛看着学堂里头的情形。栅栏虽然草草建成,但是,那栅栏四周拿着刀枪军兵们,可不是草人儿,听说这次兵部举行演武大试甄选出来的军士,就是这大学堂第一批的学生,这些人,可是不少都在军中见过血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匹夫,如今各个都有了御赐的腰牌护身,打算仗着自家权势,在他们面前耍耍蛮横的话,那可真要好好想想了。 当然,最令百官们好奇的,就是这威武大学堂不像国子监那样设立监正一职,而是采用军制,直接派将军统领,不过,这个统领学堂的威武大将军是何人,居然没人听说过,虽然是杂号将军,但是,能入得陛下法眼,兵部承认的,总不会突然之间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可这人,愣是到现在连面都没现。 226.第226章冠盖满京华相知三两人 相对于这两个事情而言,一个锦衣卫的镇抚结婚,那实在是就有些不值得一提了,不过,钱无病也没想着自己结婚整出多大个动静来,光是朱厚照到时候来凑热闹,就够他心惊胆战的了,这要是百官们也来个三三两两,到时候到底是来贺喜的还是来参拜皇帝的,那就真不好说了,最起码,自己的婚礼是给毁了。 可惜的是,他还是小看了百官们的本事,虽然说这打探消息是锦衣卫的强项,但是这朝廷里这些闲得蛋疼的官员,真要用心去打听某件事情的话,他们的能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不管是这四海楼也好,威武大学堂也好,钱无病的身影都在其中若隐若现,若是关心这两件事情的人,还打听不出来钱无病在这两件事中起到的作用,那他们真可以当个睁眼瞎了。就算钱无病觉得自己够低调,够收敛,还是逃不过百官们的眼睛。 这一打探出钱无病的人来,自然对钱无病的底细来历肯定是要查一查的,能够混到锦衣卫镇抚,这也算不小的本事了。这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手里的权力,也似乎有那么几分,关注一下,似乎也正常。 盘查钱无病底细的结果,就是钱无病办喜事的那天,突然之间多了不少同朝为官的“同僚”前来道贺,顺便送上不大不小的贺喜一份,当然,这些“同僚”们,大抵是和他品衔身份相当的,品衔高的,就算关注示好,也不会降尊屈纡亲自上门来,打发个家人门人前来送点礼物也就算到位了,尽管这种礼物,钱无病也不过是收到三五份,而且,除了李东阳是属于文官那一拨的,其他几份都是武官们送来的,算是他们提携照顾后进的意思了。 这品衔差不多的来道贺,自然是交结之意,品衔低了,那叫攀附巴结了,以前有过交情还好,没交情的,就这样凑过去,没准还被人笑话几句。但总归当事人是办喜事,也不怕热脸贴了冷屁股,总有不怕被人笑话的前来凑热闹,这一场喜事,倒也办的热热闹闹。 朱厚照是来凑热闹不错,钱无病可不敢将他放在人堆里,这人多眼杂的,没准就有认识朱厚照的,所以,除了拜堂的仪式的时候,请这一位出来露了个小脸,大部分的时候,钱无病都指使李凤儿将朱厚照留在她的院子里,不过,朱厚照似乎也不反对,反而有些乐在其中的味道。 可就是这露一小脸,却露出麻烦来了。这不请自来的宾客当中,虽然大多数人没有亲自觐见过天颜,但是总归有见过朱厚照的,而且前些日子,朱厚照还在演武大试结束的时候,出面给那些威武校尉们赐过银牌,那些远远见到朱厚照容貌的,印象还没淡忘。 总之,朱厚照在婚礼上,已经被人认了出来。好在朱厚照的微服来的,认出了朱厚照的官儿们,倒也不敢大声声张,除了看着钱无病的眼神更加炙热了一些,也只是悄悄的给自己的亲厚同僚或者上司通个风报个信什么的,这大抵就是仪式都已经结束了,宾客都已经入席在大啖的时候,依然还有几位爵爷侍郎匆匆赶来的缘故。 钱无病自然好酒好肉招待,好言好语伺候着,虽然略略猜出可能是朱厚照露了馅,但是这些贵客们不提,他也乐的装糊涂,就算有人悄悄的暗示一下,他也一脸茫然,好像酒喝多了的样子,到这里来凑趣的人,固然是因为皇帝的缘故,但是对于这位新宠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绝对没有人会拎着钱无病的衣领子,非得问出个子丑卯寅水落石出的,倒是也让钱无病胡混了过去。 值得庆幸的是,朱厚照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悄悄的从侧门离开了,再也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动静,这一下,倒是让钱无病松了一口大气,这样最好,满足了朱厚照在臣子婚礼上凑热闹顺便会佳人的愿望,也不用自己在临入洞房之际,还得当着众人来个三呼万岁磕谢圣恩,大家都满意了。 一夜无话! 所谓的洞房,也不过是钱无病搂着吴嫣然,小两口卿卿我我的说了半夜亲热话而已,吴嫣然有身孕,虽然郎中说怀孕两三个月同房也没什么大碍,但是钱无病却是不敢轻举妄动,温香软玉搂在怀里,对他来说,这已经很满足了。 当他第二天早上起来,和吴嫣然甜甜蜜蜜的吃着早饭的时候,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夜之间,红遍了京城官场了。 皇帝微服出席一个臣子的婚礼,这样的消息,真是不要太劲爆,当今天子虽然荒唐了一些,但是那可是九五之尊,身份摆在那里,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镇抚,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殊荣恩宠? 很快,四海会馆,威武大学堂,还有天子出现在钱无病的婚礼上,这几件事情就被人全部连了起来,于是有人就很惊奇的发现,这个锦衣卫受到的天子恩宠,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们的指挥使牟斌。这四海会馆是钱无病筹办打理,这威武大学堂是钱无病在其居中行走筹谋,这四海楼聚财,威武学堂尚武,二者皆不容轻视,而这人年纪轻轻,又没甚资历,天子这般看重,这其中,一定有众人不清楚的原因吧? 这样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传闻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原来这钱无病是依仗的她的妹子,据说,他有一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自幼在代王妃的抚养下长大,和代王府的小郡主情同姐妹,而陛下年前曾经去过大同,在代王府里见到此姝惊为天人,从此宠爱异常。爱屋及乌,钱无病得了天子器重,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又有传闻,这被天子宠爱的钱氏之女,本来就是代王妃的亲妹子,失散多年方才团圆,而钱无病似乎在此事中居功甚伟,所以在代王府的保举下,钱无病才从此入了陛下的法眼,倍受器重云云。 当然,还有更荒诞的传言,比如说这钱无病有救驾之功啊,再比如说,这钱无病别看在人前是堂堂的伟男子大丈夫,其实是娈童出身,而最近陛下的口味,似乎有些独特,听说陛下在宫中一向不大亲近众位娘娘,大抵和这钱无病伏低做小也是有几分关系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些荒诞的话语,官员们是不会当真的,但是,市井百姓们可不就最喜欢这些八卦传闻么,官员们打听议论此事,总会有下人们听到只言片语,再从这些官员的府邸里流露出去,就变成了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了。 “总归是个依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小人!”焦芳淡淡的扫了刘瑾一眼,不屑的说道。 刘瑾府上,刘瑾面无表情的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微微晃动,一边听着焦芳和张彩在议论此事。 “这也未必!”张彩看着手里的文卷,自钱无病从大同回京以来,与刘瑾一系的接触、摩擦、冲突全部都记载在这上面,只不过以前这些文卷是单独杂乱的放置着,而此刻,被人汇总了放在一起罢了。 “至少,这人还是有几分武勇的,在豹房,钱宁伤,牟斌遁,唯独这钱无病于脱笼猛豹同时晕厥,焦阁老你总不会以为那是咱们陛下突发神勇,打晕了豹子吧!” “再看这里,一月来此人都呆在锦衣卫南衙,招收新勇,整饬衙务,须臾间却是去了南街,鼓动一帮弱旅,直接将东厂理事所打得溃不成军,这里看来,此人不禁有武勇,这谋略也还有一些的,至少,这煽动蛊惑的本事是不错的!” “还有……” 张彩翻着卷宗,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坐在椅子上的刘瑾,突然睁开了双目,咳嗽了一声:“说这些有什么用,武勇智谋的很重要么,在杂家看来,这些都不值一哂,难道你们看不出来,这钱无病,有的不仅仅是这些,他有的,是大多数官员没有的东西啊!” “哦!”张彩一愣:“公公也看过这些卷宗?” “我没看过!”刘瑾尖细的声音,喋喋笑着:“但是杂家知道,你们也应该知道!” 似乎很满足于眼前两人的疑惑的眼神,刘瑾笑了笑,解开了他们的疑惑。 “他有恩宠,陛下的恩宠,哪怕你就是一团烂泥,只要陛下喜欢,你一样可以在奉天殿上威风八面,受人朝拜!” 张彩眼神闪动,似乎若有所思。 “这就是杂家在那四海楼开张那日,杂家不惜亲自过去给他捧场的原因,杂家有多少事情等着处理,你们不是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钱无病,还真不值得杂家走这么一遭!”刘瑾眯着眼睛,缓缓说道:“杂家哪里是给这钱无病面子,杂家是给的陛下的面子,不管别人怎么想,既然这人受陛下器重,为陛下办差,那都是值得杂家走这么一遭,说到底,这劳什子的掌印什么的,都是虚的,杂家就是陛下的一个老奴才啊!” “那这人我们不用太关注吗?” “关注,当然要关注,凤儿娘娘的嫡亲兄长,如今又圣眷正浓,怎么关注都不为过,不过,这咱们花费精神关注他多久,就得看凤儿娘娘在陛下那里,能够有多久的恩宠了……喋喋喋!” 227.第227章什么都瞒不过夫人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大明朝可没有婚假一说,在家里呆了半个月,钱无病哪怕再舍不得这温柔乡,还是不得出挣扎起来出去干活。 孙倩的情绪在他成亲那日,的确有些失落,不过这种事情,不管是钱无病还是当事人,都不好说什么,既然不好说,那就干脆不要开口好了,几日过后,孙倩倒是自己收拾起了那一份小小的失落,重新焕发起精神来,外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只是以前很多钱府的事情,孙倩都是一言而决,实在是拿不准了,才会问到钱无病,自从钱无病成亲之后,倒是家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事还是一如既往,稍微大一些的事情,她都不厌其烦的来问吴嫣然的意思,钱无病遇见过几次,都是找个借口避了去,他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孙倩的意思,吴嫣然在他身边的时候,看到孙倩的眼神,他总是觉得微微有些愧疚。 今天又是如此。 两个女孩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一阵,继而发出一阵轻笑,钱无病站在门外,佯作欣赏风景状,没多少功夫,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绿色长裙的孙倩走了出来,一边和屋子里的吴嫣然告别,一边还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嘴角的微微的笑意,那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你都和倩儿说什么了,咱们感觉她今天变了个人似的!”孙倩走后,钱无病走进屋子,对着正在梳妆台上细描淡抹的吴嫣然问道。 “你既然张不开这个嘴,让人家大姑娘家的心思就那么吊着,我这个做娘子的,只好勉为其难,为相公分忧了!”吴嫣然看着镜子里的人儿,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都怎么说的?”钱无病坐了下来,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问道。 “看你那样子,心窝子里都在笑吧!”吴嫣然拧了他一把:“打小就认识你,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急色呢?” 旁边伺候着的苏苏,看到钱无病吃瘪的模样,“艮儿”一声的笑了出来,钱无病微微一囧,狠狠的瞪了苏苏一眼,不料却被吴嫣然在铜镜里看了个真真。 “还有,苏苏算是咱们房里的大丫头了,你以后在下人面前,少拿她当小孩子,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这丫头伺候你,听说也尽心尽力,又是倩儿妹妹特意挑出来的,日后总要给她个名分的!” 苏苏脸微微红了起来,这个事情,她还是听得懂的,甚至一直以来,她都是府里小姐妹羡慕的对象,眼下有了夫人的亲自答允,这事情算是铁板钉钉,没的跑了。 “好了,好了,苏苏去给四娘说一声去,待会我要出去,就别在这里碍眼了!”钱无病笑着点点头,赶走了忸怩的小丫头,有些不甘心的问道:“真的不告诉我么?” “不过是问清楚倩儿的心意,这丫头脸皮子可没我想象中的薄!”吴嫣然叹息了一句:“我许了她,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我一定会喝她那一杯奉给大妇的茶,就这么简单,这丫头算是放下心思了!” “你就不问问我的意思么?”钱无病有些无奈的看着吴嫣然,感到自己有些被无视了,他觉得有些受伤,这种事情,自己的意见不是应该是第一时间被询问的么? “男人有什么好问的,你敢说,你心里就没想过左拥右抱的好事情,你别狡辩啊,你一撒谎眉角就微微上扬,你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我么?” 钱无病:“……!” 外面风和日丽,苏苏和四娘一左一右的跟着钱无病走出了钱府的大门,四娘还是那副憨憨居居的样子,这些日子,钱无病呆在府里没出去,似乎她又找到什么消遣的玩意,反正钱无病不招呼的话,那是绝对看不到她的人影的。 倒是苏苏,大致是因为吴嫣然的一句话,心情似乎变得格外的好,钱无病本来没打算打着她,不过,看着她欢快的样子,心里一动,索性就带上他们两个了,反正这去四海楼,也算不得什么公干,就当带着这个丫头出来解闷好了。 三人来到四海楼的时候,正是四海楼一天最热闹的时候,饶是钱无病对这里的情况多少有点心里准备,但是,看到那几乎占了半条街的马匹马车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要不要这么夸张,这里都可以开车马行了。 “少爷,这楼也是咱们家的吗?”和小萝莉朱云娘几乎是一个表现,苏苏站在楼下,仰着脖子看着这高耸巍峨的高楼,小嘴几乎就一直没有合拢过,惊叹一句连着一句。 “勉强算是吧!”钱无病摸摸她的脑袋,“走,进去看看!” 原来还担心那些楼里的人员,不认识自己,会有些麻烦,远远看到丁艺笑着站在楼前,等候着他,钱无病笑了起来。 “你在这里啊!”钱无病走了过去,仿佛看到多年好友一般,轻轻的拍了拍丁艺的肩膀。 “大人一进街口,属下就知道了!”丁艺看着一眼钱无病身后的两个女孩,微笑答道:“若是大人到了门前,属下还没出现在这里,属下的这碗饭也没必要再吃了!” 丁艺是钱无病安排在这里的,如果牟斌没有说大话的话,这丁艺铁铁就是这京师三教九流都熟的地头蛇,这样的人,人面之广,那是不用说了,有一个玲珑八面的自己人在这里坐镇,而且还不用那些商人们用提防的眼光看着,这样的人选,除了丁艺,钱无病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真要是一群拿刀拿枪的锦衣卫在这楼里逡巡,这威风倒是有了,但是,只怕大多数没啥背景后台的商人,都不愿意谈生意的时候,有一群锦衣卫在背后盯着吧,那气氛可就全败坏光了。 “进去看看?”丁艺笑问道。 “去二楼吧,一楼太吵,人太多,二楼还有雅间吧!”钱无病看看一楼熙熙攘攘的人头,微微摇摇头。 “还是三楼吧!”丁艺脸上露出笑意,“大人还不知道吧,如今二楼的雅间,就是一百两银子一个时辰,都已经预定不到了,唯独三楼,还稍微清闲点!” 苏苏的嘴再次张开,眼睛里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么大的楼,那雅间得好几十百来个吧,一个时辰一百两银子,那得多少银子啊,她悄悄在袖子里扳着手指,算了起来:自己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一百两银子,那得二十个月,一天十二个时辰.。。. 袖子里的手指,颓废的放了下来,实在太多了,她算不过来了,看着正随着那个人上楼的钱无病的背影,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她那双大大的桃花眼里,满眼都是小星星:早知道少爷很能干,没想到少爷会能干到这个样子,这座楼,每天要给少爷赚多少银子啊? 228.第228章相争不如不见 从三楼俯瞰下去,熙熙攘攘的一楼大厅里,那些衣冠楚楚的商人们,哪里有他们平日意定神闲的模样,喧哗着,叫嚷着,一波一拨的声浪,似乎可以掀破这楼顶似的。 一个穿着号褂模样的人,从楼梯那边绕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木牌,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他走到那中间一排已经挂满了木牌的架子上,取下上一块牌子,然后将这牌子挂了上去。 “最新行情,本埠生丝进价一两八钱五分,出价二两整!” 稍稍安静了那么一瞬间的人群,轰的一下又热烈起来,连远在三楼的钱无病,都听得到有人声嘶力竭的喊声冲到三楼来:“五百担,五百担,一两九钱,即日交割的,这边来,这边来!” 同时,那声音的竞争者也冒了出来:“三千担,三千担,即时交割,四海价!!” “眼下只要是楼子里发布的价格,都称之为四海价,这是各大会馆手下的帐房,根据这一货物在京师的流通和市价,然后在帐房里算出来的,眼下哪怕是码头随便倒了一船什么,咱们楼子里都有记录,开始还有人疑虑,不过,吃了几次亏,现在已经没人不信咱们发布的价格了!” 容树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钱无病身边来,意得志满的说道。 “容翁辛苦!”钱无病笑着看了这个老人一眼,老人满足的笑容,让他放了心,他还担心自己将四海楼绝大部分的经营之事,让他出头打理,老人会有所怨言呢。按照钱无病的规矩,这打理四海楼的事情的人,不管是容树伯这样的大理事,还是各级会馆推出来的各管事,在管事期间,自己本身可不是能参与这四海楼的买卖的,那样会让人质疑四海楼的公允性,也就是说,他们除了那一点象征性的工钱,是得不到多大的实惠的。 依然是老规矩,各会馆推举头面人物组成理事,然后从理事中选出数人为大理事,主持这四海会馆方方面面的事宜,依然是一年两选,每个理事都盯着这些大理事有没有违规的地方,一旦违规,经过查实,直接就可以所以理事商议取消这位的全力,重新推选一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私心,有了这样的机制,钱无病基本上都不用费什么气力来监督这些商人们为了一己私利将四海楼搞的乌烟瘴气了。而且,内官监的配合,作为大理事的补偿,宫中采买的时候,这些理事家族的货物,只要质量上乘,绝对是在优先采买之列的。相信每一个大理事,都看得清楚这期间的利弊,这让钱无病可以放心之极的当自己的甩手大掌柜,只需要舒舒服服数银子,就可以了。 “大人才是辛苦!”容树伯笑着回道:“没有大人的提点,哪里会有四海会馆如今的盛况,不过,行情房如今已经竣工大半了,大人是不是关注一下,毕竟咱们各会馆的消息渠道,在南京一隅尚可应付得来,到了这京师,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有些南边的物价行情,实在是有些时不我待!” “我知道了,这个月千头万绪,但是咱们镇抚司命令已经发了下去,日后,每份镇抚司的鸽报,骑报,都会有楼里需要的物价行情的,到时候,有专人给你们送过来,你看着安排就行!” 容树伯退了开,钱无病回过头来,坐下来,看着丁艺:“好吧,说吧,这么急让我过来一趟,是有什么事情?” 丁艺抬起头,钱无病身后,慕四娘面无表情,而苏苏则是正在左顾右盼,压根没在意他们说些什么。 “都是自家人,不妨事!”钱无病倒是警觉起来,丁艺这个样子,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一样,而眼角微微扫了一下,两侧不远,都出现了几个穿着四海楼号服的人,有意无意的挡住了要过来的人。 “有人想见大人!”丁艺低声说道。 钱无病一愣,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这丁艺如此作态是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弄的自己还以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要见自己,去自己府上或者直接召见自己也行吧? “谁?”他皱了下眉头,问道。 “不知道,不过,给属下透露这讯息的人,倒是靠得住!”丁艺眼光闪烁:“那人想见大人,已经辗转托了不少人了,想必有重要事情和大人说,属下也顺着这几条线查了查……” 他摇了摇头:“不过都是死胡同,幕后之人神秘的很,查不出来路!” 钱无病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叩着,眼睛微微闭着,脑子盘算着丁艺的话,这人神神秘秘的想见自己,未必是真想见自己,也许,是要对付自己也不可知,他甚至想起那个一直没有音讯的白莲教的“九十五爷”了,按照他对白莲教的了解,他端了人家的香堂,那人只怕恨不得拿他千刀万剐之后再蘸着酱给吃了。 而丁艺说的可靠,更是未必可靠,他这人结交的人,真没几个可以称得上可靠的人,不过,谅这等事上,他也未必敢欺骗自己。 丁艺静静的站着哪里,也不打搅钱无病思索,一时之间,只听得到一楼的嘈杂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了。 “这事情,你怎么看?”良久,钱无病终于睁开眼睛,盯着丁艺问道,如果丁艺在这件事情上撒谎,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丁艺从头到尾,都不是他钱无病的人,而是牟斌的人,真要有人对方自己,也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属下没有看法,属下只是一个传声筒而已,大人见或者不见,都是大人的决断,大人若是不见,属下立刻就去回了对方,大人若是要见见对方的话,属下这就去安排,对方的意思,找个隐秘点的地方,不想让别的人看见!” 钱无病心里冷笑了一下,隐秘点地方,除了见面谈话,也好像挺适合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 “给你传消息的人在哪里?”钱无病看了看丁艺,回头对着慕四娘说道:“你随他去,人给带到南衙来!” 丁艺脸色微微一变,迅疾他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对着钱无病说道:“大人稍候,不用大人的人麻烦,我这就把人给大人抓来!” 慕四娘却是直直的盯着他,也不出声,见到钱无病扭过头,再也不说话,丁艺微微叹了一下,扭头而去。而慕四娘则是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眼前这人说什么,她是不关心的,反正她就听钱无病一个人的。 等候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桌上的点心,苏苏都还没有消灭到第三盘的时候,慕四娘就回来了,她走到钱无病身边,看了正在饕餮大吃的苏苏一眼,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了句:“办好了!” “嗯!”钱无病起身离去,他甚至没有问,丁艺为什么没有跟着来回报,慕四娘说办好了,那就一定办好了,那传递消息的人,此刻肯定已经在南衙的刑房里呆着了。 跟随钱无病正要走的慕四娘,突然觉得手上一动,低头一看,手里已经多了一块小手帕,正在抹着嘴里的点心渣子的苏苏朝她眨了眨眼睛:“给你留的,桂花糕,很好吃的!” 慕四娘绽颜一笑,将手帕往怀里一塞,拉着苏苏跟上了钱无病的步伐。 …… 钱无病带着二女到锦衣卫南衙的时候,雁七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这些天他们兄弟倒是跟着慕天秋学了不少东西,钱无病很乐意见到这一点,所以,基本上他们兄弟和慕四娘有一个在家里就可以了,只要这两货不是去惹事就行。 “人给小七了!”慕四娘在后面解释道,也不知道她怎么喊出这个小七的,这雁七都快有她两倍的年纪了。 “大人!”雁七的脸色有些古怪。 “问出来了没有?”钱无病问道,如果料想不错的话,丁艺一定也在这里,要是不在这里,那这货的态度就太不端正了。既然他在这里的,这事情的原委,雁七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慕大人在后堂等着大人,大人里面说话!”雁七点点头,不知道为了什么,看到雁七这个反应,钱无病隐隐有些不大妙的感觉,这事情,连慕天秋都知道,还这么郑重其事的,尼玛,不会真的丁艺安排人来干掉自己的吧! 慕天秋在内堂正在转着圈子,看到钱无病进来,先是让其他的人退了出去,然后才关上门,有些紧张的对着一头雾水的钱无病问道:“无病,我问你,你是不是暗地里和刘瑾刘公公有些什么来往?” “怎么这么问?”钱无病莫名其妙:“我见过倒是见过几次,但是都是在陛下哪里,四海会馆开张那日,他突然来我还挺意外的,不过我也没出面,而是悄悄避开了啊,这明面的来往尚且不能说有,何来暗地里的来往!” 慕天秋看着他,似乎在斟酌他话中的真假,半响,他才叹了口气,“这刘瑾对我锦衣卫可是一直虎视眈眈,牟大人好不容易撑到如今,才不至于让咱们锦衣卫沦落到和东厂一样,若是你真的和他私下里有什么勾搭,那我可就真是痛心了!” “绝对没有!”钱无病断然否认道。 “好,那我问你,张彩为何要偷偷摸摸见你,以他吏部侍郎之尊,要见你不用这么转弯抹角的吧?” 229.第229章盯梢的郡主 朱云娘蹑手蹑脚的从窗台下猫着腰走了过去,很是谨慎的让自己不露出一点行迹。屋子里他母亲柳氏的笑声传到他耳朵里,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她才不要无聊的等着这里,呆会又假模假样的让娘亲给叫了进去,在那个脸上好像鬼画符一样的肥婆面前晃一圈呢。 自从皇帝哥哥接见了娘亲之后,好像到王府来拜访的女眷多了好多,你说来拜访也就算了,正常的走动,没人会说什么,但是,你们来拜访,还非得带上你们那些要么穿着一身别扭的袍子装斯文、要么是身上肥肉直晃荡还号称“大明武夫”的儿子,那就叫人不能忍受了。 而且,这聊来聊去,这话题总是聊到自己的身上,而娘亲也不知道怎么,不仅不生气,遇见看得顺眼的,还找个借口叫自己去露露脸,真是气死人了,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以为我会看不出来么,哼,你们趁早还是死了这份心的好。 一边诅咒着屋子那个特意将那个“大明武夫”牌子挂在腰间,生怕别人看不到的可恶家伙,朱云娘极为灵巧的一路小跑到了屋子后面,沿路的几个侍女,见到自家郡主这个模样,都是吃吃轻笑,朱云娘龇牙握着拳头,狠狠的威胁了她们一下。 开门红已经在后花园的侧门等着朱云娘了,总算是朱云娘知道自己就算要偷偷溜出去,也不能再撇下开门红,上次的事情出了,开门红虽然没再提起,但是,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朱云娘软语求了好久,她才好过一点,再犯同样的错误,那朱云娘还是那个冰雪聪明的小郡主吗? “马车呢?”看见开门红的身影,朱云娘快步跑了过去,没等开门红回答,她脸就微微的垮了下来,侧门外她母亲给她配的那几个护卫,正一个不少的在一辆小小的马车边站立着。 “去哪里都是小姐的意思,王妃可没有说不让小姐出府邸,只要要咱们几个跟着而已,小姐不用担心我们碍事!”坐在车把式上的汉子,笑着对着朱云娘说道:“小姐要去哪里?” “去钱府!”开门红早就知道朱云娘的借口:“回头王妃问起,你们照实说就可以了,小姐去看望凤姑奶奶!” 李凤儿的名分,在朱厚照和代王妃的串通下,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既然是王妃的妹妹,那开门红这些人称呼李凤儿为姑奶奶,似乎也不算错。 马车缓缓的朝着前面动了起来,开门红跃进车厢,看到朱云娘微微撇着嘴巴,一边看着马车外面的街景,一副不大快活的模样。 开门红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最后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默默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小郡主烦恼什么,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不过,这种事情,连劝解的话语都没法说,小郡主那么聪明,自然迟早会想明白,每个女孩儿,都是会要面临这种事情的。 “我想回大同了!”半响,朱云娘闷闷的开口说道:“我想明远楼的那些姐妹了,京里一点意思都没有,在大同,还能帮娘亲处理楼子里的事情,遇见心情不好,还能出去散散心,京城人虽然多,整个就好像一个大牢笼!” “那下陛下召见,你求求陛下就是了!”开门红说道,“你是郡主,这进京出京,都有朝廷的规矩,坏了规矩,对王爷和夫人,都是个大麻烦!” “我要不是这个郡主就好了!”朱云娘眼睛看着马车的小窗外,似乎大有感触,“不是郡主,就没有人管我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了!” “郡主现在不是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开门红微微笑道:“归根到底,郡主是少了说话的人,没有了楼里那些朋友,感到寂寞了吧!” “朋友?”朱云娘嘟囔一声,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整个京城里,似乎能说的来的,也就那钱无病了,至少,他比那些油头粉面好像孔雀开屏一样在自己面前得瑟的家伙顺眼多了。可恨的是,那家伙老实喜欢摸自己的脑袋,他是拿自己当小孩子看了么?唉!要是娘亲也这么将自己当小孩子看,不去折腾那些让自己烦恼的时事情,那自己该多省心啊。 就这样想着自己的心事,时不时的和开门红说几句,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走了很久了,就在朱云娘准备问问还有多远的时候,她突然在窗外的人群中,发现了几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咦?”她惊讶的发出声来,开门红看着她,不明所以。 “红姐你来看,那几个人,是不是那钱无病家伙的护卫啊,对了,还有那个一直喜欢呆在钱无病身后不说话的女人,对了,一定是他们!” 开门红凑了过来,朝外面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错!是他们!” “停车,停车!”朱云娘大声叫道,钱无病的贴身护卫都在这里,那钱无病肯定也在了,看样子,都不用到他府里去了,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马车戛然而止,朱云娘跳了下来,对着开门红招招手:“红姐,走,咱们去找他们!” 前面几个身影,倒是很好辨认,稍稍跟近了一点,朱云娘甚至都分辨出了钱无病的身影,有些令她奇怪的是,这个家伙今天没穿官衣也就罢,居然脑袋上还带了个帽子,要不是朱云娘对他算熟悉的了,还真一下看不出。 “郡主要上去打招呼么,我可以去叫住他们!”眼见几人的脚步东转西转,看起来不怎么样,移动确实迅捷的很,开门红有些心疼快跟不上了的朱云娘。 “不用,不用!”朱云娘眼睛放光的看着前面,“咱们人不跟丢了就行,这家伙鬼鬼祟祟的,一定是他们锦衣卫在查什么案子,咱们悄悄的跟过去,若是需要帮手的时候,咱们帮一帮手,上次欠这家伙的人情,这次终于可以还了!” “真不用?”开门红有些犹豫,钱无病等人遮掩行迹,明显的不想让人看出他们的身份,说不定他们做的事情,还真有些凶险,小郡主这么掺合,似乎有些不大安全。 “不用,咱们远远看着就是了,要是他们知道了,就没意思了,真要是咱们帮不上忙,咱们可以帮他们叫救兵啊,没事的!”朱云娘点点头,肯定的回答道。 230.第230章你太让我失望了 “大人,有人跟着我们!” 微微掖了下衣角,雁七不动声色的在钱无病耳边低语了一句,“四个人!” “嗯!”钱无病头都没回,“当什么都不知道,慕参知在附近安排了人手,不怕他们跟着,就怕他们忍着不出来呢!” 说话间,转过了一个街角,低低的丝弦声从对面微微闭着的小院里传来出来。 “就是这里了!”钱无病站定了脚步,雁九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伸手就要去拍门,不料手才触及门扉,那木门,吱呀一声,自己缓缓的打开了,门后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微微礼了一礼,做出“里面请”的手势。 钱无病微微哼了一声,迈步走了进去,大门在他身后,轻轻的合拢了来。都到了这里,对方还要装神弄鬼,那也就太瞧不起锦衣卫了。 “这是什么地方!”片刻之后,朱云娘站在紧闭的小院大门前,脸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不是不知道这种地方,实际上,她就是因为太知道这种地方是干什么的了,才有这样的发问。 这种小院小楼,丝竹不绝于耳,又没有有个招牌,很可能是权贵或者富人的别院,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了,问题是,除了这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有些不堪了。 那就是私娼,也就是俗称的“暗门子”,尽管这座小院小楼的格调,看起来不像那些仅仅只做皮肉生意的娼寮,但是,谁规定高级一点的娼寮就不能做皮肉生意了,明远楼里严禁客人们胡来,但是那些在明远楼的姑娘们,有和看上眼的客人一起共度良宵的事情,这还少了么? 最令朱云娘不可置信的是,这钱无病成亲这才几天,冷落家里****,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里来打野食,一想到这个可能,钱无病在他的心目中,印象一下就败坏了。 “应该就是小姐以为的那种地方!”开门红有些警觉的查看着四周,回答了朱云娘的话,“郡主,咱们还是回了吧,钱大人明显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这里,咱们出现,钱大人未必高兴!” “不行,去叫门!”朱云娘却是执拗起来,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 “砰砰砰”的敲门声,丝毫没有打断丝竹声的节奏,就那悠悠扬扬中,小院的木门,再一次打开了。 “几位找谁?”一个打扮素淡的妇人,走了出来。 “我们找刚刚进去的那几个人!”朱云娘心情突然不好,连带看着你似乎很干净的妇人,也觉得面目可憎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去,那妇人还待要说什么,却是被她身边的两个护卫随手一拨,拨到一边去了。 “这位小姐,咱们今天没有客人,惜玉姑娘都还没起床呢!哎呦!”那妇人着急的拦着朱云娘的面前,话还没说话,就觉得小腿剧痛,却是朱云娘的小靴子,毫不客气的踹了过来。 院子不大,大概也就是个前后三进的院子,碍事的妇人吃了朱云娘一记,没敢再跟过来,当然,也许是朱云娘身边那两个个护卫好像要吃人的眼色吓住了她。这种原配到院子来滋事的事情,她见得多了,虽然最近跟了惜玉姑娘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但是她知道若是她再在这里碍眼,这眼前亏就吃定了。 踏进第二进院子,朱云娘看到了自己的目标,钱无病的几个护卫,站在一间厢房外面,那几个护卫,看到他们几个跟过来,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 “见过郡主!”慕四娘还在眨眼睛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雁家兄弟已经迎了过去,高声见礼。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好让你们大人和惜玉姑娘知道我来了吗?”朱云娘一点都不领情,从他们身边走过,蹬蹬蹬走上前去,一脚踢开厢房的大门。 “钱无病,你太让我失望了!” 寂静,一片寂静! 张彩端着茶杯,以他的足智多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情,足足过了半响,他才“啪”的将茶杯放在桌上:“钱大人,这就是张某未曾谋面的弟妹么,好像我刚刚听到有人叫郡主来着?” 说完,他朝着站在门口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的朱云娘拱了拱手:“我想,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对不对,弟妹?” 钱无病终于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他就抬了抬下巴,几个在门外的家伙,很是识趣的将门从面拉了起来。 “你过来!”钱无病招招手:“你说说,我怎么让你失望了!” 朱云娘的脑子,在一脚踢开那扇门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空白,两个大男人对坐而谈,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啊,这个时候,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就只有一个念头:“坏了,坏了,我该怎么给他解释才好!” 见到钱无病招手,她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不过,在张彩看来,这女孩儿,就是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模样了。 “好了,钱大人,张某的意思,已经全部告诉钱大人了,稍后,也有一些心意,钱大人到时候自然知道张某所言的虚实了,我就不再这里惹贤伉俪生厌了!告辞!”张彩放下茶碗,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来日方长!”钱无病站了起来,拱手相送。 “不送,好说!”张彩告辞而去,房门开了又关,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下钱无病和可怜巴巴看着他的朱云娘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钱无病指了指对面,朱云娘蔫头耷脑的坐了过去。 “我不是街上看到你们了么,就跟了过来,原来还打算给你帮忙的!”她低声嗫嚅着。 “跟着我的是你们!?”钱无病哭笑不得,“你们一路来,就没有人拦阻你们么?” “没有啊!”朱云娘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委屈:“要是有人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还会闯进来,你找人说事就说事,为什么找在这种地方,还鬼鬼祟祟的!” 钱无病翻了翻白眼,敢情,这还是自己的不是了,要不然张彩想要隐秘点,他犯得着到这里来吧! “那人是官儿吧,我看他那做派,一看就是做官做惯了的样子,他是你们的探子?”见到钱无病似乎不这么生气,朱云娘开始试图转移钱无病的注意力,这一招每次在她娘亲生气的时候,都非常的好使。 “天下哪个衙门,能用得起这么高级的探子!”钱无病叹看口气,这趟浑水,他可没料到朱云娘会卷进来,以张彩这人的为人和缜密的心性,别说事先听到了雁七“参见郡主”这样的话,就是没听到,这朱云娘的身份,也绝对瞒不过他的调查。至于他故意错认朱云娘是自己妻子,毫无疑问是给大家彼此一个台阶下而已。 “那你给说说呗,我无聊死了,在府里我娘恨不得马上就把我给嫁出去才好!”一不小心,朱云娘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脸色陡然一红,偷偷觑了眼钱无病,见到他似乎没怎么在意的样子,微微感觉有些放心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失落。 “这事情,我真的给你好好说说!”钱无病思忖了一下,开口说道:“你也要认真的听,既然你恰逢其时的闯了进来,这事情,你就是想装不知道,刚刚离开的那个人,怕是也不那么想,你这郡主身份,对旁人来说,或许还有几分威慑,但是,此人一定是不怎么在乎的!” “那人到底是谁啊!”朱云娘眉毛一挑,若是这神情门外的开门红见到,一定就知道,这是自家郡主不服气的样子。 “他是张彩,吏部侍郎张彩!”钱无病缓缓说道,他看着朱云娘,期待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丝惊讶来。 “吏部侍郎,比你的官儿还大呢,难怪你说你用不起这样的探子,他用你还差不多!”朱云娘笑嘻嘻的说道,“这么说,是他要见你了?” 钱无病有些犹豫起来,朱云娘的这个样子,让他有些不大放心,这样的大事,到底告诉朱云娘,是不是有些过于儿戏了。 随着钱无病脸上神情的郑重,朱云娘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一个吏部侍郎,在这烟花之地,偷偷的见一个锦衣卫的镇抚,而且,双方都还不想让人发现行迹遮遮掩掩的,这就是再迟钝的人,也都能从其中闻出几分阴谋的味道了。 但是,朱云娘最不怕的就是阴谋,这人心揣摩对她来说可是强项,虽然脸上神情变得严肃,但是她心里,却终于有了一丝能够帮的上钱无病的忙的喜悦了。 “算了,这个事情,你最好不要说出去,就是跟着你的人,也最好让他们闭嘴!”钱无病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迟些告诉朱云娘:“若是我和他这次见面,被某些人知道了,可能对我,对他,甚至对你们代王府,都会有一些不大好的后果!” “我能帮你的!”朱云娘咬咬嘴唇,突然觉得,呆在京里,其实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你知不知道,明远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楼子……” 231.第231章贵人多忘事 从小院离开,张彩没有前面出去,而是直接上了一直停留在后门的一辆马车,钱无病和朱云娘还在屋子里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无声无息的滚动着轱辘,从那悠长而宁静的小巷子里离开了。 转过了几条巷子,马车在了某个宅子的后门略略停了一停,张彩的身影从马车里一闪而出,消失在门里,车夫好像根本就没察觉车上的人已经不在了一样,稍稍停顿了一下后,依然不紧不慢在这如同棋盘的巷子里,悠悠的兜着圈子。 一炷香的功夫以后,张彩已经穿过充满油烟气味的后厨,出现在这后门大街小有盛名的酒楼的雅间里了,如果不是有人一路跟着他看着他的变化,饶是谁都不会将眼前这个威严满满举头投足都带着一副雍容气度的富翁和那个一袭青衫仿佛一个破落书生的他联系起来。 为了这次的会面,张彩下过很多的功夫,下这些功夫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瞒住一个人。 杨一清,贵为三边总制,因为拒绝了刘瑾的招揽,不肯为刘瑾效力,他的下场张彩可是一清二楚的。他绝对不想步他的后尘,而且,他张彩跟杨一清根本没法比,至少,刘瑾尽管对杨一清老羞成怒,也不过是构陷于他,夺了他的官职,真正要置杨一清于死地,刘瑾还是要好好的斟酌一下的。 杨一清统制三边,旧部无数,不能不让刘瑾有那么一丝忌惮,但是他张彩有什么? 手无缚鸡之力而已!刘瑾若是察觉他起了异心,哪怕是他如今贵为吏部侍郎,他确定,刘瑾至少不会认为要他的性命,比宰杀一只鸡更困难多少。更要命的是,真要如此,举目四望,满朝文武大概对他的遭遇大概只会幸灾乐祸,或者,干脆就是拍手称快,能帮他一把的,可是一个都找不到。 所以,他不得不小心又小心。 今天的会面,他没指望对方一下就相信自己,这不大现实,不过,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自己的意思透露了出去,对方肯定会斟酌斟酌,当然,接下来自己的举动,就比较重要了,钱无病说的那件事情,能不能办成,将是他能不能取信钱无病的一个重要风向了。 为什么选择和钱无病接触!张彩苦笑了一下,他还能有更好的人选吗? 朝中不管是那些自命清高的清流,还是一直自成局面的勋贵是如何看待他这样的人,他心里相当有数,只怕在他们的心里,这“阉党”的帽子,自己这一辈子也别想摘掉了,无论他朝哪一方面释放善意,对方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怀疑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而绝对不会领自己的情。 但是钱无病就不同了,他突然蹿起来,走的是裙带路线。这样的人,清流也好,勋贵也好,一样是看不起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钱无病,可以算是同一类人,只不过,他依附是刘瑾,而钱无病依附的,则是天子。 更重要的是,眼下钱无病圣眷正隆,所有的“看不起”,在圣眷面前,屁都不是。 这种圣眷,张彩也想要,想要得要命,将来或许有那么一天,天下人口诛笔伐,非得杀他张彩以谢天下的时候,这圣眷,或许就能让他有一条生路。 再退一步说,哪怕是得不到天子的青睐,就是通过钱无病搭上那位极为得宠的“凤娘娘”的线也是好的,以天子对这位凤娘娘的恩宠,将来后宫里岂能没有她的一席之地,说的难听点,眼下六宫之主虽然尊贵,但是其人不得陛下尊重欢心,其家族更是毫无权势,连一个拎出来撑得住台面的人都没有,将来受冷落,已经是必然的事情。哪怕是陛下不废黜她,也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而已。 对于钱无病,对于李凤儿,张彩知道的东西,远远要比刘瑾知道的多了,作为刘瑾手下的首席谋臣,很多情报讯息都是经过他的手整理分析之后才会送到刘瑾的面前,他自然知道,哪些该给刘瑾看,那些又被他“无意间”给忽略了。 “走吧!”在雅间了呆了小半个时辰,张彩站了起来,从酒楼里走了出去,守在门口的从人急忙跟了上去,在早就在酒楼门口守候多时的小轿,也急忙抬了过来。 “去刘公公府邸!”他开口吩咐道。 …… “教头?他还真当一回事情来办了!”半个时辰后,刘瑾看着面前张彩带给他的名单,忍不住喋喋笑了起来:“陛下的性子,杂家最清楚不过,没准三两月了之后,这事情,他就给忘记得干干净净,这些人,迟早从哪里来就得回哪里去的,这种事情上,你就不用太费神了,有这个心思,多关心关心那个四海会馆倒是正理,我可是听说他们那买卖,真正是日进斗金啊!” “公公教诲的是!”张彩微微笑道,“和公公的眼光比起来,我这格局还是小了一些!” 说着,他伸手就想卷起那份名单。 刘瑾突然伸手拦住了他,眼睛盯着名单上的某个名字,脸色突然变得阴鹜起来:“等等,这名单上,倒是有个碍眼的家伙,哼,不把杂家放在眼里的家伙,以为杂家可以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 张彩心里咯噔一下:“公公看到哪个名字碍眼了?” “这个……”刘瑾用手指杵着名单上的那一行字:“我可不信你忘记了这事情,说吧,你收了他多少好处,杂家不怪你,不过你回去告诉他,要想当这个教头,杂家也不为难他,将他给你的好处,翻个十倍送上来,杂家就忘记以前的事情了!” 张彩看个那个名字,心里却突然踏实起来,看着刘瑾那副自以为洞烛机微的眼神,他尴尬的笑了一笑:“是,公公的话,我一定给钱千户带到!” “嗯!去吧!钱宁那家伙,也就这样了,不会再有出头之日!”刘瑾满意的挥挥手:“多下些心思,看能不能安插点人手到那四海会馆去,这样的买卖,就算眼下咱们不做,将来也是做做的嘛,这银子吗,谁会嫌弃他多呢?” 张彩拿过名单,微微点了点头,刘瑾仍然在哪里喋喋不休的告诉张彩这银子的重要性,浑然没有发现,那名单上末尾处,那明显是新添上的那一行名字,赫然写着“杨一清”三个大字。 232.第232章戴罪立功的杨一清 “……!” “所以,你是说,在大同附近,最大的绿林,就是你们明远楼?”钱无病的脸上非常的精彩,再次确认道:“而你,甚至参与了明远楼的某些决策?” “绿林,你非得用这样的词来形容的话,那就绿林吧,如果把明远楼看作一个山寨的话,我娘亲就是大当家的,而我,至少也是算的上是狗头军师一流的了吧!” 朱云娘皱了皱鼻子,对自己脱口而出的“狗头军师”一词,非常的不满意,不过,她马上就把这个小小的失误,归结到自己太想得到钱无病的承认上来了。 “那代王爷知道这事情么?”钱无病沉默了一下,朱云娘陡然身子一僵,她想起了钱无病的身份。 “不知道,也不可能让他知道!”她摇了摇头,很是肯定的说道。 钱无病舒了一口气,看着朱云娘,“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当代王爷不知道这事情了!” 朱云娘点了点头,钱无病这话的意思,她清楚,这种事情若是被有心人告到朝廷,这一个勾结匪类,蓄养私兵的大帽子,随时都扣得上,不管代王对她们母女是事情知道不知道,那都必须是不知道的!这样,就算将来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代王也不过是被“蒙蔽”而已。 “那上次在山西拦阻我们的那些人,也是你的属下?”钱无病将“你”这一个词,咬得很重,他相信朱云娘听得明白。 “那是红姐的人,大部份不算明远楼的人,不过,要用人的时候,也是能用上的!”朱云娘很干脆的将开门红的底细抖了出来:“红姐当年就是那一带的著名的马匪,后来不知道怎么,跟随我娘亲到了楼子里,眼下红姐既是楼子里人,也算是王府中的人!” 朱云娘摊开双手:“你看,我什么都没有瞒着你,既然你说这事情很重要,现在你可以给我仔细说说了吧!” 屋子里两个人窃窃私语,在门外,开门红饶有兴趣的正在打量着雁家兄弟和慕四娘。准确的说,她的目光是越过了雁家兄弟,在打量慕四娘。 雁家兄弟是旧识,自然可以被她无视了,倒是她很好奇,钱无病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姑娘做护卫的,难道说,这个女孩,就是传说中扶桑的那种“姬武者”吗?白日里护卫主人,晚上还能给主人侍寝的那种。 也不能不怪她这么想,大明朝男主人用女护卫的,实在是太罕见了,本来女子习武有成的,就不多,更别说还每日里贴身伺奉一位男主人,这让人不想歪都不行。 可惜,她打量的结果,很快将她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击打得粉碎。这个女孩一身内家功夫,那是可以确定无疑了,但是,她眉头紧铰,耳后绒毛不褪,分明还是处子之身。 “妹妹,听说你本事不错,什么事情,随着你们大人来我们王府的时候,我们姐妹切磋切磋啊!” “啊!”慕四娘抬起头来,讶然出声,显然刚刚她又不知道魂游天外到哪里去了。 雁家兄弟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身子,悄悄的朝着慕四娘的方向远离了几分,在熟人面前,他们丢不起这个脸,又惹不起这个人,只好远远避开才是上策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钱无病走了出来,很是及时的为慕四娘解了这个接不上对方话题的围。 “雁七,雁九,你们出去看看,看看慕参知安排的人手在哪里,郡主可是一路畅通的走到这里的,我可不信慕参知安排的都是些酒囊饭袋!” “是!”雁家兄弟应声而去。 “四娘,你去南衙,将杨一清大人送到威武大学堂那边去,多带几个人手,确保杨大人的安全!” 慕四娘看了看钱无病,又看了看开门红几个人一眼,显然是不放心留下钱无病一个人。 “我和郡主随后就去,有红姐和这几位兄弟在,不会有事情的!”钱无病看出她的担心,轻轻解释的,慕四娘嗯了一声,衣袂闪动,飘然而去。 “咱们也走吧!”看到自己的属下都离开了,钱无病回过头来,对着站在身边的朱云娘说道:“你不是要看看这天下的英雄人物的么,这杨大人,绝对算是一位!” …… 南衙玄字号监牢,杨一清正在奋笔疾书,当然,眼下没有什么条陈奏折可以写,但是,几十年拿惯了毛笔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哪怕就是临临前人的书帖,也算是一番消遣不是,在这里,他空闲的时间太多了,不给自己找找事情做,时间没那么容易打发。 前两日,李东阳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封书信,说是上次和他谈的事情,他已经在着手筹谋了,让他稍安勿躁,很快就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对这位同窗好友,杨一清还是很感激的,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人这一辈子,能有这么一个知己好友,他觉得就已经不枉这人世间一趟了,至于此事,不管最后成不成,他都会承李东阳的人情。 所以,他心情并不像李东阳想象中的那么迫切,毕竟贪污军饷的那案子,到现在脏水都还是泼在他的身上,而这事情,要完全洗脱他的罪名,不知道要费多少周折。洗脱不了这个罪名,说什么都白搭。 “恭喜杨大人,贺喜杨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了起来,他头都不用抬,就知道说这话的是谁,在这监牢里出入自如,还将谄媚的话语说的这么顺溜的,除了那个大板牙的黄百户,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我有什么恭喜的!”他用力写完最后那一笔,揉了揉手腕,将写满字的宣纸拿了起来,轻轻的吹了吹,纸上笔意森然,银钩铁画,颇是让他满意。 “当然是恭喜杨大人蒙陛下恩旨,特许戴罪立功,即日起为朝廷钦办威武大学堂教头,为朝廷训练军校啊!” 黄百户黑红的脸上泛着油光,更是衬托得他那笑容有些猥琐。 杨一清的身形,一下就僵住了,就在黄百户怀疑杨一清是不是欢喜得有些晕厥的时候,杨一清费力的扭过脑袋,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你刚刚说,陛下下了恩旨,准许我戴罪立功?” 黄百户点点头,紧张的看着这位,生怕他有什么变故,在这监牢里,捱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得知自己自由了的时候发疯的人,他还真见过几位,看到杨一清这样子,他不担心才怪。 杨一清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将手上的纸放回桌上,但是,微微颤动的手指,却是他怎么都控制不了的。恩旨,恩旨,李东阳费了多大的心血,才能从陛下那里请来这一道恩旨,其中的过程,他不了解,但是他知道,这绝对不会很轻松很顺利了!或许,在陛下哪里请得这一份恩旨,李东阳可以编出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只要刘瑾还在司礼监的掌印位置上,只要他还在陛下的身边,李东阳就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他是如何说法刘瑾那厮放过自己的? 杨一清带着这样的疑惑,走出了他这座足足呆了两年有余的监牢,踏上台阶的那一刹,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感到浑身都温暖起来,阳光下面的不远处,一个青衣素裳的女子站在那里,正在静静的看着他。 …… “我也想要个牌子,嗯,金色的那种!刻着威武将军的那种!”马车上,朱云娘看着钱无病,认真的说道。 “我还想要呢?”钱无病翻了翻白眼:“陛下当初令人做这金牌,一共就做了十枚,而这十枚,他都赏赐给了演武大试选拔出来的将领,眼下威武大学堂成立,有这些牌子的,都是学堂里的教头,将来都可以统领千军万马的人物,你叫我去哪里再找一枚给你来!” “那杨一清呢?”朱云娘瞪大眼睛:“你这么费尽心思,将他从监牢里弄大威武大学堂,他若是没有那个牌子,怎么能服众,怎么能被那些有着‘大明武夫’‘威武校尉’的家伙,看作是自己人,你不会告诉我,你这都没有想到吧!” 朱云娘侃侃而谈:“在军中,排外可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既然这威武大学堂人人都是通过演武选拔出来的,人人都是陛下赏赐了这代表身份的腰牌,他们很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一股势力,一个集体,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她顿了顿:“突然一个外人,还是戴罪立功的外人,来做他们的教头,换做是谁,谁也不服气啊,我如果是你,如果要让这杨一清真正在这威武大学堂里日子好过一点,或者是说,真正能做点英雄人物能做的事情,那么,我先得让这杨一清和大学堂里的那些人打成一片,被他们当作自己人再说!” “我也没有陛下赏赐的这腰牌,难道说,我在他们面前,也算是外人吗?”钱无病有些微微不服气。 “你不同,你是陛下亲口封的学堂行走,在他们心里,大概还是拿你当自己人的,不过,我估计也就是军中的粮草官啊什么的,反正不是和他们同生共死的那种,这个和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可是大不相同!” 朱云娘吃吃笑完,又有些丧气郁闷的说道:“所以,我既没有陛下的亲封,也没有这腰牌,才想也要个牌子,哪怕没有威武将军的金牌,给个威武校尉的牌子也行啊!” 233.第233章射雕处暮云平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杨一清站在这还有些简陋的栅栏边,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情形,情不自禁的吟起了这首《细柳营》,只是雄心壮志,此刻在他心中没有多少,倒是尽是一片唏嘘。 “这人心气儿还不小,这是自比周亚夫呢!”朱云娘低声在钱无病耳边说道,钱无病含笑点点头,跟着杨一清朝前走去。 “你知道?”朱云娘可不信钱无病知道周亚夫是谁,钱无病不是军户出身么,这样的典故要是军户们都知晓,那大明这百万大军,个个军士都可以算的上是文武双全了。 “周亚夫是西汉周勃的儿子,平了七国之乱的那一位,细柳营就是他的大军驻扎的地方,不过后来好像受了冤屈,死在狱中了,这杨教头,大概是想起自己的遭遇,才有这番感慨!不过,他的造化比那周亚夫却是要好多了,至少,他还能活着从监牢里出来!”朱云娘轻轻说道,钱无病恍然,难道呢,我说他好端端的吟什么诗呢。 一队军士从他们身边经过,肩膀上都挑着装满了沙石的箩筐,在远处的河滩上,更是有不少的军士,将河底挖出的泥沙装载在船上,然后运到岸边。 “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征召民壮来做!”杨一清微微有些蹙眉,将这些军力耗费在这里,实在有些不智,他看得出来,这学堂里,基本上都是骠勇之士,这个时候,校场操练才是他们最应该做的事情。 “别问我,我就是一个行走,兼任的这差事,除了负责送银子,其他的不关我的事情,眼下这学堂的房舍,正在工匠的努力下加紧赶工,这些军士,怕是哪个教头为了自家住的房舍能够快点修起来,才让他们帮忙的吧!” 钱无病摊摊手,有些无辜的说道,这威武大学堂虽然草创起来了,但是,这一砖一瓦的建立起来各种设施,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工匠就那么多,材料就那么多,这几千精壮的劳力放在这里,不用他们才是怪事呢! “嗯!”杨一清点点头,不再就这事情纠结了,他不过是一个教头而已,有什么资格质疑别的教头的决定,眼下还是趁早得到自己的差事安置下来才是整理,至于这其他的事情,总归是慢慢来。 “钱大人,那劳烦带着杨某去参见大将军去吧!”杨一清感概也感慨完了,纠结也纠结完了,终于想起了正事来了。 “这个,杨大人,大将军不再学堂里!” “哦,那这学堂里现在是谁在统领!”听到钱无病这个回答,杨一清微微有些意外。 “没人统领,眼下学堂一切都还在建设之中,除了十个教头,数十个校尉,这里能什么事情都能插上一嘴的,也就只有区区在下了!”钱无病眨眨眼睛:“所以,杨教头你才来这里啊!” “我,我不是一个戴罪立功的教头么?”杨一清愕然,朱云娘在钱无病身后,见到杨一清这个样子,吃吃的笑了起来。 在来这里的路上,钱无病已经将杨一清的事情,简略的给朱云娘说了说,所以,知道杨一清这个“教头”究竟来这里干什么的朱云娘,比起杨一清本人知道的还多。 打威武大学堂开始筹办起来,钱无病就琢磨着能够主持这学堂日常事物的人选,教头什么的,可以慢慢的物色,但是,这个能够统管整个学堂的人选,却是不能不未雨绸缪。 朱厚照虽然挂着一个威武大学堂的大将军的名头,但是,指望他来每日里处理学堂里的那些日常事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钱无病自己本身,也有着自知之明,当这个学堂行走,他或许勉勉强强的合格,但是,统领这个学堂,那还是别打这个念头了,数千虎狼,让他们服服帖帖,这文韬武略少了一点都不行,当然,若是赵括那样纸上谈兵的家伙到这里来,一样也玩不转。 这个时候,杨一清的名字,直接就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实际上,他接触的文武双全,又战功赫赫的人物,掰着手指盘点,也就只盘点得出这么一位。可惜的是,就算他有心将杨一清弄监牢里弄出来,放在这威武大学堂里,他也是有心无力,别看他现在貌似和天子亲厚,但是凭他几句话,让大明有司偌多衙门为一位曾将是朝廷重臣的人翻案,他还真不够格。 不过,就在他犯难的时候,够格的人站出来了。李东阳想着各种理由觐见了朱厚照,话里话外都隐约有劝朱厚照将这些演武选拔出来的军士独成一军,这要放在朱厚照和钱无病没有商定妥当之前,朱厚照一定是从善如流的,毕竟,他原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惜,李东阳这建议,提的迟了一些。 当然,这个建议,让朱厚照对李东阳的好感度还是上升了那么一点点的,这位首辅究竟在朝廷里是什么样的举足轻重,他这个天子还是清楚的,虽然有时候,这老头儿不怎么讨喜,但是,和他为朝廷做的事情相比,这点不讨喜,真的就算不了什么了。 朱厚照可能没想到李东阳会夹带什么私货,但是有一次李东阳觐见的时候,恰好钱无病也在啊,钱无病就是夹带私货的好手,见到李东阳这么热衷此事,哪里会不往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这一方面去想,这一想之下,能够让他和李东阳之间唯一能联系起来的关系,那也就只有杨一清了。 这个不用多困难,几个小小的试探,钱无病就弄清楚了,李东阳果然是在为杨一清谋出路,虽然不知道钱无病为什么对杨一清的事情这么热心,但是并不妨碍这平素毫无交情的二人一拍即合。 李东阳打算将杨一清弄到新成立的亲军中的想法,也就变成了将杨一清弄到了威武大学堂里做教头了,对于杨一清此人的本事,有钱无病和李东阳两人背书,朱厚照甚至都对此人感了兴趣起来。了解到此人的出身战绩之后,钱李二人一纸恩旨轻轻松松的就到手了。 原来是打算即便是刘瑾不依不饶还要对杨一清穷追猛打的时候,趁着刘瑾的手伸不到军中,强自护着杨一清的。结果,由于张彩的出现,倒是给了一个他们两人让杨一清在刘瑾面前“销籍”的机会。 234.第234章安化王反了 “你说,陛下让我暂时统领这学堂?”杨一清不可置信的看着钱无病,这两个时辰前,他还是锦衣卫看管下的一名囚犯,这两个时辰之后,就是这数千虎狼的统领了?这样的人生,也实在是太大起大落了吧! “是暂时统领!”钱无病重重的在‘暂时’那个字眼上用了下力,他相信杨一清会明白这个暂时的意思。 “可,可大将军,大将军不是这学堂的统领么,眼下又无战事,他完全可以亲自坐镇的啊!”杨一清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初一震撼之后,迅疾想到了,这威武大学堂还有个正管呢,就算陛下被李东阳说动了,有心起复他,也断断不会这么轻易将这样一支人马交给他的,他协助大将军统领学堂,不掌兵权,倒是也说的过去。 朱云娘笑而不语,而钱无病苦笑了一下,凑了过去,低低的在杨一清耳边说道:“没有什么威武大将军,这是陛下的玩闹之举,大家都知道这威武大将军朱寿,可没人想到这是陛下!” 惊愕、了然、疑惑、无奈,杨一清脸上的神情变换,他怎么都不会想到,钱无病给他居然是这样一个答案,数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最终,还是他微微的叹了口气,摇头不语了。 皇帝自封为大将军,简直是千古以来闻所未闻的奇事,咱们大明朝,摊上这样一个天子,还真的不知道是福是祸了!杨一清心里头有些悲哀,从小一肚子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他,一肚子三纲五常的他,肯定是不会对君父有什么不敬的言语的,很快他就为自己找到了为皇帝开脱的理由,奸臣蛊惑,一定是奸臣蛊惑,除了刘瑾那些阉党蛊惑天子,还能有什么人能让天子有这样荒唐的念头。 “这三千军士,全是这次军中演武大试挑出来的精锐!”摇摇头,挥去脑中种种负面的情绪,杨一清指着这众多忙碌的军士问道。 “是!”钱无病言简意赅的点了点头。 杨一清看看前面生龙活虎的汉子们,也罢,我既然出得樊笼,总得有所作为,陛下被阉党蛊惑,我为陛下掌握这一支精锐,也许,他日就是自己手上的这一支力量,成为清君侧定乾坤的奇兵。 “陛下的旨意,应该稍后就到,杨教头,今后你我算是同僚,若是这学堂之事,有甚么短缺需要,杨教头尽管开口就是!” “你放心,我不会客气的!”杨一清微微笑了起来,昔日挥师逐鞑的豪气,似乎在他身上回来了几分:“若是和你客气,我岂不是辜负了圣恩!” …… “咱们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办了!”朱厚照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轻轻的为坐在秋千上的李凤儿扇着风,不远处几个小宦官看着这边的情形,畏畏缩缩,十分的为难的模样。 陛下将咱们赶开,但是陛下身边怎么能没人伺候呢,这给娘娘打扇,分明是咱们的活好不好,若是总管看见陛下在给娘娘打扇,而自己这帮人在一边无所事事,非得将自己这帮人的腿打折。 可惜,他们委委屈屈的眼神,注定是不会被朱厚照注意到的,朱厚照此刻眼里,除了李凤儿就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了。 “嗯?”李凤儿歪着头,看着朱厚照:“你是说让我进宫么?” 朱厚照还没说话,李凤儿自顾自的说道:“我可不愿意进宫,我估摸着,你若是不喜欢宫里的那种感觉,也不会日日都呆在豹房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圣人可都是那么说的哦!” “不进宫,不进宫!”朱厚照大有同感:“你要是高兴,咱们就在这豹房办了喜事就成,你看你哥的亲事办的多热闹,我好歹也是皇帝,咱两的亲事,总得比你哥的亲事,要热闹一百倍吧!” “一百倍,你打算让满朝文武都来看咱们成亲啊!”李凤儿嗔了她一眼,“我才不要呢,就些亲戚好友来就成了,那么多人看着,唱戏给他们看么?” “那咱们就不要那些繁文缛节,就好像民间的一对小夫妻成亲那样,和和美美,热热闹闹,不相干的人,咱们都不请!”朱厚照陪着笑,“凤儿,你看这样好不好!” 刘凤儿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和我哥去说吧,对了,除了这秋千,你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这秋千都是昨日里叫人做好的呢,朱厚照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要不,咱们去豹房看看,大花上个月下了一窝小豹子,毛茸茸的,可好玩了!” “哦!”李凤儿眼睛亮了起来,小豹子呢,那一定很可爱了。 “不会有危险吧!”她犹豫了一下。 “不会,不会,自从你哥哥给了大花一巴掌之后,大花老实多了,我叫他们准备点肉食,咱们去喂喂小豹子吧!” 两人兴致勃勃,准备转战豹房,远处一个穿着宦官服色的人小跑着过来。 “陛下,陛下!” “不是说了,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来烦我吗?”朱厚照脸色沉了下来,这个时候被人打搅了兴致,他心里高兴才怪呢。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那宦官上气不接下气:“安化王反了!安化王反了!” 豹房门外,内阁三位大学士,李东阳、王鏊、焦芳脸色阴沉的站在朝房门口,甘肃的八百里加急文书上午到了京城,到现在为止,这个消息还只有内阁和兵部知道,这个消息,肯定是不能耽搁的,必须尽管让天子知道,并拿出应对的办法。 随着军报而来的,还有一封安化王的檄文,文中屡次历数刘瑾之罪状,三位大学士,都是宦海沉浮的老人,这落眼一见,就知道此次叛乱,绝对和刘瑾脱不干系,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是,却是一致决定此事绕过司礼监,而直接求见朱厚照了。就连一向和刘瑾走得极近的焦芳焦大学士,对于李东阳王鏊的决意,这一次也没有任何的迟疑。 传旨的太监,在朝房门口出现了,他带来了朱厚照的口谕,随着小宦官,三人脚步匆匆的来到了豹房里很少启用的御书房,朱厚照看到他们三人进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免礼,赐座!” “说说吧,情况怎么样了!”没有繁文缛节,朱厚照直接进入了正题。 “宁夏总兵姜汉殉国,镇守太监李增殉国,巡抚安惟学殉国、少卿周东殉国!”李东阳砸吧了一下嘴,开口说道。 “朕不关心这个,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人干什么吃的,朝廷事先一丝风声都没听到,朝廷让他们去甘肃,是为朝廷效力,不是去那里养老的!”朱厚照冷冷说道:“殉国,殉国到是好事情,若是没殉国,那他们才叫糟糕了呢!” “陛下……” “朕要知道的,叛军现在的动态,他们纠集了多少人马,占据了多少地方,眼下他们的兵马又到了哪里?” “这个,叛军号称十万之众,这个不可信,宁夏镇城,朝廷驻军不过一万余人,就算裹胁民众,短时间里,叛军也达不到这个数目!” 王鏊在一旁,慢慢的说道:“军报上寥寥数语,夸大其词是肯定的,至于叛军已经朝东挺近,陕西巡抚已经令军队在黄河西岸设防,并派军焚毁了大坝、小坝这两处朝廷囤积多年的粮草,安化之祸,暂时只怕还延续不到黄河西岸这边来!” “这是你们内阁的看法么?”朱厚照一直保持着冷笑:“一万之众,就敢举旗造反,朝廷在他们眼里就是纸扎的么?” “眼下军报只来了一封,相信接下来的这几天了,应该宁夏,陕西,陆续都会有军报来,那个时候,具体情况如何,也就明了了,内阁的意思是,陛下一旦知晓了详情,必须立刻告知天下安化王的举动实属叛乱,并火速得力将领率军进剿,这才能令官员百姓,不至于于稀里糊涂的附逆,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进剿!?”朱厚照哼了一声,“当然要进剿,造朕的反,朕不剿了他,难道拿他当祖宗供起来一样么?” “令户部筹办钱粮,兵部甄选得力将领,朕要御驾亲征!” “不可!”“万万不可!” 几个内阁大学士几乎是同时响起这声音,这种事情,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个时候,绝对不是朱厚照能够任性的时候,大明的忠臣良将还没死绝,这动不动就让天子御驾亲征,这算什么事情?若是天子如同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那样,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那也罢了,但是眼下以天子的心性,这御驾亲征,还真是拿国运赌博的事情的啊! “陛下不要着急,一切等后续军报来了再做打算,叛军一万余人,或许不到此数,若是陛下御驾亲征,将来在史书上也是一个笑话!” 到底还是李东阳对朱厚照的性子了解得多一些,眼珠子一转,他用了这样一个理由。 “嗯!你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朱厚照考虑了一下,还真是这个理儿,真要留个笑话在史书上,那就有违他的本意了:“那这几日,只要有甘肃的军报,立马给朕送来,不管什么时候,朕在做什么!” “遵旨!” 235.第235章一个反王的诞生 安化王,是大明庆亲王(庆靖王朱栴)的一分支,靖王第四子,永乐十九年袭封安化郡王,封地在甘肃安化。爵位承袭到朱厚照这会儿,顶着安化郡王这个爵位的,是庆靖王曾孙朱寘鐇,按照宗室的辈分算起来,朱厚照还得叫他一声王叔。 好吧,坦白的说,朱寘鐇并不算是个什么大奸大恶的阴谋家,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苦孩子。这个不怨他,真的不怨他,大明朝亲王郡王不少,封地自然有好有差,他的祖宗想来在靖难那会儿,也没啥出彩的表现,结果就摊到宁夏这倒霉地方吃沙子了。 如果事情按照正常的发展,他作为大明郡王,虽然封地贫瘠了一点,隔三差五还有些鞑子骚扰一下,对他个人的生活质量其实还是没多大的影响,他富富贵贵过完这一生,然后给庆亲王这一支生下一堆儿子女儿,大抵也就这样了。 可问题是,在他袭爵之后,他遇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叫王九儿,据说神通广大,能和鬼神交流,在甘肃一带,倒也是有几分薄名。这王九儿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经过一番周折,见到了朱寘鐇,这货见面就噗通一声,三跪九磕,对朱寘鐇高呼“老天子”! 能被这样的“神仙”人物如此青眼,这朱寘鐇心里也有些嘀咕开了,这三跪九叩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尤其还是这样的能人,莫非,我命里头真的有九五之相? 大抵就是从那一天起,这朱寘鐇心里就被这王九儿种下了这样的一颗种子。说起来,这还真不能全怪朱寘鐇是不是,这和当年高祖文皇帝“靖难”是何种的相似。一样是少年天子,乱政误国,一样是王叔镇守边陲,手握重兵,再往那辉煌的前景想一想,他心里头就更火热了,这当初靖难可是成功了,天下可是换了主人的了啊! 既然有了这个心思,这招揽人才的举动自然是不会少的,也还别说,这些年,他还真的招揽了一些人才,文文武武都有,文的有孙景文,孟彬等人,武的有何锦,周昂,丁广等人,一乍看过去,还真有点座下人才济济的感觉。 这军师有了,将军有了,似乎欠缺的就是只有兵马了。朝廷律令,这亲王可按例拥有三卫兵马,而郡王可有一卫兵马,以充护卫,依仗职责。他安化王可不是一字王,这身边有一卫兵马,那已经是顶天了。这一卫人马,哪怕是再使劲搞点花头,也不会有多大看头,你总不能将一千多号人,一下子变成几万精锐吧。 所以,朱寘鐇的雄心壮志,在这个地方遇见了瓶颈,还是那句话,这真的不怨他啊,他封地里的收益,就算让他使劲的养兵,他也真养不了多少,这是个太烧钱的活儿。 万幸的是,这人要走起运来,这真是老天爷都帮忙。刘瑾上台没多久,就开始惦记清理天下田亩,整饬军屯了。这种差事,可是肥的流油的差事,刘瑾自然派投靠自己的那些官儿出去。大理寺少卿周东,就这样得意洋洋的来到了甘肃,来到了安化。 好吧,这周东为人极其刻薄,捞钱的法子简直是花样百出不说,偏生到了安化,他还遇见一个和他臭味相投的家伙——镇守太监李增。这两人在一起,那真是相见恨晚,感情好的跟亲哥俩似的。他们两好了,倒霉的自然是被他们整饬清理的田地的主人了。 注意,安化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是边陲,边镇。这里的土地,绝大部分都是军屯,这两人联手起来,倒霉的军将可不是一个两个,比如说上面提到的何锦,周昂,丁广等武将,那对这几个家伙更是恨得牙痒痒的了。 朱寘鐇不傻啊!这些武将,都是手里握着朝廷的兵权的,这周东,李增真是太给面子了,拼命的将人往我这兜里塞,我要不收下,那就太让人家失望了,于是,在孙景文的串联下,这些一肚子的怨气的武将们,很快就被朱寘鐇的“宽厚仁德”给拉拢到了他的阵营里,再以这些武将为媒介,安化附近城池的守将很多也加入了他朱寘鐇的“大业!” 好了,现在万事具备,就只欠东风了。 三月,边境告急,安化诸地军马调动频繁,这些投奔过来的武将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自己的兵马乱窜了,朱寘鐇一看,吖,这东风来了啊,这机会可不常有,干脆反了吧! 于是,以劳军的名义,朱寘鐇将这安化的头头脑脑们全部都请到他的王府,席间自然少不了一番劝说,估计,这劝说的人口才不怎么样,反正好像没多大效果,既然劝说不行,那就干脆砍了吧。于是,宁夏总兵姜汉,卒;镇守太监李增,卒;巡抚安惟学,卒;少卿周东,卒。 这少卿周东和镇守太监李增固然是有取死之道,那宁夏总兵和巡抚,纯粹就是两个陪绑的了,不过,既然朱寘鐇打算起事,这祭旗的人头上,要是没几个有份量的,那也太寒酸了。真算起账来,他们死的其实并不冤,别看朱厚照觉得这总兵巡抚死的活该,可朝廷真要是这么颁告天下,那天下的官儿的忠诚度,直接就刷刷的下降一截,这事情可不是这么干的,朝廷表彰忠烈,追封授增什么的,他们一样都不会落下,这些身后的名声,这要不为朝廷“尽忠”,一般人还真得不到。 当然,这兵戈之事,中国人一直都是讲究是个“师出有名”,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就好像当初靖难之役,就算天下人都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朱棣还得拼命的将大义往自己的这边拨拉,打出“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朱寘鐇自然有样学样,只不过,当初靖难的时候,这君侧的小人是齐泰黄子澄等重臣,眼下没有这样的目标,那权势最嚣的司礼监刘公公,自然是光荣中标了,尽管,这其实也不算冤枉了刘公公。 朱寘鐇传檄天下,历数刘瑾罪状,说他“内外交结,图谋不轨”,如今他朱寘鐇举“义兵”是为“清君侧,定乾坤!” 一时之间,天下哗然! 236.第236章言传身教亦师亦友 平心而论,这种军国大事,钱无病真不觉得和自己有多大关系。 他爹还活着的时候,挂在嘴便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人啊,一辈子就要紧的是看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胃口就吃多少饭!”打小就听着这样的话长大,这“认清自己”几乎已经成了钱无病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当然,非得文绉绉的说法也行,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就是这意思,钱无病对自己的认识,倒是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武夫,即使傍上了皇家,那也不过是皇家的鹰犬爪牙,这和大户人家的护卫看院没多大的区别,真要说有什么区别的,那就是他这个主人尊贵些,家里的院子大一些罢了。 院子里起火,主人家有的是家丁下人去救火,更有无数主人家里招揽的各类能人指挥,他一个护院要是不自量力,干巴巴的凑上去出谋献策主动请缨什么的,那不叫忠勇,那叫给别人添堵。你这么能耐,干脆你一个人把这家给当了好了,还要其他人做什么,你好好的干你的护院不就得了。 所以,这两天就算朝廷里都在为这安化王叛乱的事情,忙得焦头乱额的时候,他每日里倒是一大早就出现在威武大学堂,跟在杨一清身边溜达,霎时悠闲的很。 杨一清就任这威武大学堂总教头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朱云娘的担忧成了一场空担忧,人家杨一清直接不玩和官兵打成一片这一套,上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直接当上他们的头儿来,这些骄兵悍将再骄横再自豪,这个军规还是得守的吧,这不遵上令,直接就能拖出去砍了没商量的事情,他们还有个屁的勇气排挤上司,和上司作对。 钱无病跟在杨一清身边,真没什么事情,他就是想偷偷师,悄悄跟着学点本事,杨一清那么大能耐,总不是吹出来来的,从他的行事,举动,措施,总归能学到写东西,他钱无病如今也算是身居上位的人了,这统御之术,还真学起来不嫌多的。 杨一清似乎也察觉到了钱无病的意思,大抵是对于在狱中,钱无病的厚待,他心里还是感激的,所以,往往他有什么措施命令之后,也愿意和钱无病谈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用意,和别人他自然不屑解释,但是若是当作是教学生,那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军队之中,讲究的是个赏罚分明,每人知道做什么事情可赏,做了什么事情可罚,这军心不用鼓舞,自然就凝聚起来了,十个教头,分做十队,定下操练的标准,每日里操练成绩最差的,第二日直接去干那挖沙,填沟的活儿,这种事情,当作惩罚,军士们操练起来,自然就勤勉了很多!” 看着已经被踩出了一片空地的小校场,和校场上那正在操练的军士,钱无病点头称是,“这个道理,我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的,未必的做得到!”杨一清微微哼了一声:“天下人都知道贪赃枉法,是为民蠹,但是,这朝廷的官员,又有多少是洁身自好的,难道说,这些官员,十年寒窗,考得功名,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 “杨教头你是那种洁身自好的么?”朱云娘撇撇嘴,这话也就她能说,这要钱无病这么杵上一句,杨一清只怕袖子一甩直接就拍钱无病脸上了。 “贪赃枉法,杨某不敢,可是,有些人情来往,这人活在世间,总是免不了的啊,真正洁身自好,寸灰不染的,那也只有圣人之了,像我等俗人,随波逐流,往往身不由己啊!” 出人意料的,杨一清居然没有否认朱云娘的质问,反而很是认真的解释了几句,这么一说,就是朱云娘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其实,我觉得在官员们贪墨点,其实也不是多大的坏事,真要靠朝廷的俸禄吃饭的话,这一家大小,全都得饿死,当然,这贪墨之后,为朝廷做不做事情,那就要好好的商榷一些了,既贪墨又不做事情或者尽做给朝廷添堵的事情,那就人神共愤了!” 钱无病笑嘻嘻的缓和着气氛,看起来随意,其实,这还真是他内心的看法。 “你是在影射某个人么?”杨一清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可没说其他人!”钱无病吓了一跳,杨一清口中的某个人,十有**是说的把他整的********的刘瑾,他可不想无缘无故的拉仇恨。 “我就说我自己,杨大人你说,这每日里这么多银子过我的手,我要是不顺手中饱私囊那么一下,恐怕连陛下也不信吧,真要是陛下信了,我这就真完蛋了,我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不贪财,不贪色,这样的人,不是圣人就是大奸大恶之徒,你说陛下还能用我吗?” “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你看的这么透彻!”杨一清笑了:“你说是,你就算贪墨点,也是在自污么?” 说到不贪财不贪色的时候,朱云娘嘴角微微的弯了起来,这家伙,还真不害臊,哪里有这么夸自己的。这两天,朱云娘也是准时出现在这里,比起王府那死气沉沉的园子,这里可热闹好玩得多了,尤其听这一老一少有时候说些不大靠谱的话,更是有意思。 “好吧,我可管不到你,毕竟我这些人的吃喝用度,全都要从你这个财神爷手里拿,所以,我提醒提醒,你贪墨归贪墨,那是你和陛下的事情,我没那本事管,但是你该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能忘记了,别的先不说,这武器铠甲什么的,先给我置办齐了,单子我给你开出来了,你看下,就算不能一次全给我补充齐全,至少先补充一部分,这一帮学生,天天拿着木棒操练,你觉得像话么?” 钱无病接过单子,脸色一下就变苦了,朱云娘好奇的凑了过去,也“讶”的一声,惊讶的叫了起来。 “长枪两千支,盾牌一千顶,长短刀两千把,鸟铳五百支,火药两千斤,铁臂弓五百把,强弩两百把,箭支十万支,棉甲三千副,环臂甲五十副,铁盔三千顶!” 这是武器铠甲,这还没完,下面还有个“另”字呢! “令金、鼓、旗帜、响器二套;绳桩一百条;拒马枪三百条;火兵尖担三百架;火镰三百把;灯笼五百个;铁楸一千把;铁撅五百把;镰刀一千把;斧头两百把;凿子两百把;铡刀三百口!” “杨大人,要不,你干脆就弄死我吧!”钱无病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翻了翻白眼,很是光棍的说道。 “这还是按着歩卒的要求来办的,眼下这学堂刚刚成立,也就只能先开步科了,日后骑科,车科,炮科,总是都要有的,朝廷好不容易下决心办个武学,总不成在我手里尽练出一帮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你就偷着高兴吧,光是开个骑科,这花费至少是这些花费是三倍以上,钱大人,你任重而道远啊!” “回头我就找陛下辞了这差事!”钱无病恨恨的说道,身为武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刀剑铠甲之类的花费,说句心里话,真要是按照这个配置给威武大学堂的学生们装备起来,这身行头,不敢说京营第一,至少也是可以跻身三甲之列的了! “迟了!”杨一清很不厚道的笑了,很少看到这位气定神闲的钱镇抚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似乎有些开心:“昨天晚上,陛下召见了我,陛下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大学堂每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花费,可都是要找你钱大人要哦!” “陛下昨天召见了你!”钱无病的心思,立刻就被带歪了。 “承蒙西涯兄举荐,陛下对我这犯官还有些印象,既然把这陛下这寄予厚望的威武大学堂交给了我,岂能不面命耳提一番!”杨一清微微有些自傲,其实昨天晚上,可不是皇帝对他做什么面命耳提壮,而是很有耐心的将他召了去,询问了一些军略方面的事情。 安化王叛乱的事情,在京城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闻,杨一清也是知道的,这个敏感的时刻,陛下召见询问军略,其用意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考校自己有没有能耐帮陛下统领这威武大学堂这么简单。所以他在君前奏对的时候,对于如何平定本军叛乱方面,着重多加了些言辞,在这方面,他还是有发言权的,而且,时候从李东阳微微满意的神情看来,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陛下的脉门,陛下果然是在为兴师平叛在未雨绸缪。 风从校场那边吹了过来,军士们喧闹的声音,渐渐的停息了下来,几个厨子将一口口大锅从屋子里搬了出来,饭菜的香气,顿时远远的飘了过来,钱无病看了看天色,时间过的真快,这就到了开饭的时辰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响,三人的目光,齐齐朝着远处看了去,只见烟尘中,一骑绝尘而来,一个宦官从马上跳了下来,匆匆越过栅栏,来到三人跟前。 “杨一清杨总教头?” “是我!” “上谕:着杨一清,即刻觐见!” 237.第237章“被”清君侧很苦逼 如果说安化王反了,要排一个着急上火的排行榜的话,这大明的九五之尊朱厚照,绝对排不上第一,哪怕按照正常的逻辑,他应该是排在第一位的。 谁有这个魄力,敢抢占这个排行榜的第一位呢?嗯,不用猜,是的,就是你们想的那一位,在安化王传檄天下的檄文中大放异彩的刘瑾刘公公。 都被人在天下宣扬“内外交结,图谋不轨”了,都被人直接拉出来当作清君侧的对象了,刘瑾能不急么,更别说这次安化王反了的主要原因在陕西那边的折子中,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因为他刘公公的新政,派去清理整饬田亩军屯的人太于过分,以至于“逼反”了安化王。 刘公公真的着急了。 要不想当作这背黑锅的,被天下人口诛笔伐,被皇帝弃之如敝履,他必须尽快的搞定这事情,不管是促使朝廷大军迅速平叛也好,还是千里之外,取了那安化王的首级也好,总之,这件事情越快平息对他来说就是越好。 众所周知,虽然刘瑾如今权势熏天,官居內相,但是,此人依靠的皇帝的宠信,这人肚子是没多少货的,虽然不像那些士子们暗中耻笑的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这种大事,临机立断本事,他连内阁那几个大学士的零头都比不上。 所以,他一边徒劳的派人去封锁那早已经流传出去的消息,一边再也顾不得面子,直接找到了李东阳的府里去了。 “西涯先生,杂家这次可真是冤枉了,那周东李增这两个玩意太不是东西,给朝廷惹出这么大乱子,可这事情,和杂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这两个玩意自作主张!”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就连平日里大剌剌的“李大人”这样的称呼都变成了亲切的“西涯先生”,李东阳老眼耷拉着,心里微微有些好笑。 “陛下自然知道刘公公的冤屈,听说还特意宽慰了公公你,公公大可不必担心,以陛下的英明神武,断断不会因为此事迁怒于公公的!”李东阳淡淡的说道:“乱臣贼子,做谋逆之事,总得有个名号,没人会当真的!” 我知道陛下那边没事,可是我可不保证这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一样的如同陛下那般对我啊!刘瑾干巴巴的笑了笑,肚子里嘀咕道。 他不读史书,但是,这事情一出,他就把张彩给叫了来,听到张彩给他把事情掰开这么细细一说,他脸色顿时就不是那么好看了,搞了半天,这自古以来,只要是被点明“清君侧”的,不管这事情成不成,也不管最后谁当家作主了,这个被“清君侧”的那一位或者几位,都没一个有好下场啊! 远的来说,西汉晁错,在七王之乱的时候,点明是被“清君侧”的,结果,这反王们还没打过来呢,晁错就被汉景帝腰斩于市,在此之前,这货可是出入宫禁如自家庭院的主儿啊。 近一点来说,安史之乱,安禄山也祭出了清君侧的这法宝,这个更离谱,结果皇帝最宠爱的贵妃娘娘也给赐死了。 再近一点,本朝的靖难之役,那太祖文皇帝,可不也是打着清君侧的招牌起事的么,那齐泰黄子澄还有被诛灭了十族的方孝孺,下场如何,这个可是天下皆知的。 刘瑾一想到这些,就有些不寒而栗,他不怀疑自己和朱厚照的情份,但是,这情份能大得过皇帝和贵妃之间的情份么?皇帝逼急了连最宠爱的贵妃都能赐死,自己说到底,不过是皇帝的家奴,那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的。 “咳咳,杂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这反王逆天行事,陛下茶饭不香,杂家这个做奴才的,看的也心疼啊,今日杂家来,其实也就是想和西涯先生商议商议,这事情,怎么把他给平了,咱们一个内廷,一个外廷,鼎力合作,这天下事情,还有什么不可为的呢?” “刘公说的是这如何平叛之事么?” “是是,越早剿灭这些逆贼,这天下就越早清明啊!”刘瑾一副杞人忧天状。 “陛下前日怒不可遏,说要御驾亲征,被内阁给死谏回去了,安化王虽反,但是,区区一隅,兵不过万,御驾亲征,那也是太瞧得起他了,只要朝廷选一良帅勇将,发数万大军前去,叛军指日可破!” “这个西涯先生做的好,陛下多尊贵啊,御驾亲征那些个乱臣贼子,他们也得有那个福分消受呢!西涯先生说选一良帅勇将,想必心中早已经有了人选,是朝中哪家的将军?” “非也!”李东阳笑了笑,“此去平叛乱,除了文韬武略之外,对于那安化王的老巢,也是要相当熟悉的才行,我心中倒是有一个既有文韬武略,又熟悉这甘陕地形人物的人选,如果我双老眼还没昏花的话,如果此人领军,这反王,就不足为虑了!” “哦!”刘瑾眼睛一亮,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这安化王太膈应人了,还是早死早投胎吧! 李东阳踌躇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是此人,以前曾经恶过公公,这恶了公公,这不等于就是恶了朝廷吗,如今你我内廷外廷俱为一体,此人只怕是用不得!” 刘瑾急了,这好不容易有个能尽快摆平此事的人,这李东阳居然还不用,这不是故意和自己为难吗! “哈哈哈,西涯先生,你也太小看杂家了,难道杂家在你心中,就是如此心胸下狭窄之人么,只要此人对朝廷有用,能够为朝廷尽心尽力的办差,以前一点小小的冒犯,杂家难道还能念念不忘不成,无妨,此人是谁,西涯先生尽管说好了,你我同时为陛下举荐此人就是了!” “真不在意?”李东阳认真的问道。 “绝不在意!”刘瑾言之凿凿,得罪他的人海了去了,他在意的话,在意得过来吗? “此人名叫杨一清?” “哦,杨一清啊,哪个杨一清,就算杂家向陛下举荐此人,总不能啥都不知道吧!”不懂就问的刘公公很是虚心。 “就是昔日的三边总制杨一清、杨应宁,公公想起来没有,三边军饷贪墨案?”这下轮到李东阳有些瞠目结舌了,敢情这刘瑾不是传说中的睚眦必报,而是一个彻底的没心没肺啊! “啊,是他啊,西涯先生你早说是他不就完了,成,这人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有些本事的人!”刘瑾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起来,这样提醒,他要再想不起来,这脑子那就比松仁还小了。 算了,当日招揽这家伙,这家伙不给自己面子,这事情过去几年了,当初没弄死他,自己还是很英明的嘛,知道这家伙日后还有用! 片刻过后,刘瑾的念头通达了,甚至还为自己有先见之明,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要不,咱们这就去见陛下,这事情,越早越好啊!”他站起身来,“大军早日出发,这叛乱就早日平息,时不我待啊!” 238.第238章太过于信任了 钱无病隐隐约约猜到杨一清这么短时间连续两次被皇帝召见,可能是因为这甘肃叛乱的事情,但是在他身边的朱云娘,则是几乎可以肯定,杨一清绝对是被朝廷用来领军平叛的了。 和当朝首辅相交莫逆,自身又文武双全,管理过地方,统领过兵马,平过叛乱,迎击过鞑子,这样的人在这个时候,要不是被李东阳举荐上去才怪呢。 “这些铠甲武器,我看你这一时半会是从调拨不齐了?”看到钱无病还在对着杨一清开出来的单子龇牙咧嘴,朱云娘摆摆小脑袋,装作不经意的说道。 “怎么可能,别说京中武库里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你是说,眼下就算去武库,我也排不上号?”钱无病到底还不是太笨,话说一半,就反应了过来,眼下除了平叛需要大量的武器铠甲,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他的事情更重要呢。 “这杨教头以前是三边总制是吧!”朱云娘不答,却是问起了这个不相干的问题,不等钱无病回答,却是自顾自的说道:“这三边,好像是延绥、宁夏、甘肃吧,安化郡王的封地,好像是甘肃安化吧!” “杨大人要率军平叛?”钱无病咀嚼出了她的意思,不过,他仍然有些不大相信,这么大的事情,让一个戴罪立功的犯官统领大军,怎么听在怎么都有些不靠谱,更别说,还有一位刘公公在一旁,他能容忍自己的对头重掌大权吗? “未必是杨教头率军,但是,杨教头肯定是在这平叛的军中,这变通的法子多的是!”朱云娘也不细说,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钱无病:“要不,你也毛遂自荐一样,随着大军前去平叛,也给自己挣个爵位?” “我一个锦衣卫随着大军去看什么!”钱无病笑了起来,被朝廷征召,那是没办法,明知道这大军征战,是事关生死的事情,他没事去凑什么热闹。 “你呀!”朱云娘小脸恼怒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志气的,你一个武夫,功名富贵不从这战场上博取,难道靠读书写字吗,人家遇见这样的事情,打破脑袋也要争着上,你倒好,在一边悠哉悠哉的看热闹!” “可是我是一个锦衣卫啊!”钱无病再次重申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你见过战场上几千锦衣卫列成战阵,和敌人的长枪大刀对砍厮杀的事情么?”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好笑起来,想想那样的情形,倒是似乎颇为有趣的样子。 “笨蛋,笨蛋!”朱云娘恨不得照着他那傻笑着的脸给他一脚才好,这人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混到了这锦衣卫的镇抚啊,这么简单的做官道理不知道。 “这普通的锦衣卫当然去了没用,但是你不同啊,以你的如今的身份地位,又和杨教头的交情,就算坐在中军帐里,这战报上难道还少了你一份‘督战有功’的功劳么?谁说要你上阵厮杀了!”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这锦衣卫的身份,混迹到大军当中,你觉得自己不伦不类的话,你别忘记,你还是这威武大学堂的行走,你觉得陛下会将这些千挑万选才选拨出来的悍勇在这个时候闲置么,我敢打包票,就算这威武大学堂的校尉武夫,不是全部都在平叛的军中,至少一部分人肯定是充入军中的,你别忘记,这些人将来从学堂出去,是要做什么的,这么好的机会,你觉得陛下也好,那杨教头也好,会不试试这样成军的可行性?” 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朱云娘说完,小脸蛋涨得通红,胸前那一队鸽乳,也随着她的急促呼吸,微微的起伏着。见到钱无病没有反应,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的瞪着钱无病:“我说的哪里还不明白,你还在考虑!” “我没在考虑这个!”钱无病很是严肃的说道:“我在考虑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朱云娘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我们是就在这里吃饭,还是回城里去吃饭?”钱无病一本正经说道:“我饿了!” 已经忍了半天的小皮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朝着钱无病的小腿就飞了过来,钱无病哈哈一笑,身子一侧,躲了开去。 朱云娘一见没有踢中,更是恼羞成怒,粉拳一捏,劈头盖脸地就朝着钱无病打了过来。 “还来!”钱无病一边躲着朱云娘的王八拳,一边狠狠的压制着自己随手一拳还过去的冲动,那是武者的本能,实在是很难抑制,朱云娘那小身板可经受不住他这么一下。 终于觑到一个空档,他一把刁住了朱云娘的手腕,反手将朱云娘拉到自己的身边:“好了,别闹了,乖!” 朱云娘听到他这话,更是鼻子一酸,眼眶登时就红了,大眼睛里,眼泪转啊转啊,随时都好像要掉下来的样子。 “放手,放手,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人家不是小孩子,不要拿这些哄小孩子的话和我说,人家真心为你出主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调笑人家,不要摸我的头,走开!” 突如其来的一阵爆发,钱无病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朱云娘,登时目瞪口呆,他扭头看看不远处,不管是他身边的人,还是随着朱云娘来的那几个侍卫,一个都把脑袋别到一边去,做着欣赏风景的模样,也就只剩下看门红,有些关切的看着朱云娘,一副有心上来却又犹豫的样子。 钱无病的目光和开门红的目光对视着,钱无病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刚刚还好好的,这突然就这样的了,不就是小小的开个玩笑么,平日里这样的玩笑,自己没少开啊,今日是怎么了。 “红姐,红姐!”朱云娘带着哭腔,朝着开门红走了过去:“咱们回家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钱无病朝着不远处的慕四娘招招手,慕四娘很快就飘了过来。 “四娘,你也是女孩子,你说,这小郡主怎么了,我没把他怎么着啊,难道是刚刚弄疼了她?她本来就是个小丫头啊,怎么好像很不高兴我拿他当小丫头的样子?” “没有弄疼,大人刚刚和郡主过招的时候我看到了,大人的力道控制得非常好,凝而不发,郡主大哭,一定是因为你拿她当小孩子的事情!大人刚刚哄哄她,也许她就不哭了!”慕四娘也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只得实话实说。 算了,问你跟没问一样!钱无病看着这个一样认真的呆妹子,悻悻的摇摇头:“对了,刚刚我和郡主说话,你们听到没有!?” 雁家兄弟和慕四娘此刻都已经围在钱无病的身边,听到钱无病这么问话,互相对望一眼,迟疑的点了点头,却是不敢回答。 “那你们觉得呢?”钱无病问道,看着面前自己这几个忠心的护卫。 慕四娘还好,依然是眨眨眼睛,一副似乎没听明白钱无病话的样子,但是雁家兄弟可就不同,那两只眼睛里,炙热的眼神,简直像点着了一支小蜡烛。 “若是真的如郡主所说,这事情,大人还真的要考虑一下了,咱们大明无军功不能封爵,大人若是趁着这个机会,立下赫赫战功,那将来大人封爵,也不会有人流言蜚语了!” “嗯?”钱无病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咱们兄弟跟在大人身边,也立上那么一点点微末的小功,待到随着大人得胜回朝,咱们兄弟也就可以考虑讨个媳妇传宗接代的事情了!”这雁家兄弟毫不掩饰的说道。 他们几个耳力都不错,郡主和钱无病的说话,自然逃不出他们的耳朵,钱无病如果坐镇中军就能有督战之功,那他们作为钱无病的贴身护卫,这功劳肯定也是有份的,而且,这军功不仅仅实惠稳妥,更是比在战阵上厮杀搏命不知道轻松多少,有这样的好事,他们凭什么不去惦记,没准这一趟去了以后,回来的时候,他们头上的那个百户的衔头,就变成了“千户”或者“世袭百户”了呢!既然是世袭,那就当然要考虑成亲生娃娃的事情了。 “这丫头还真的没蒙我!”钱无病喃喃自语的说道,“难道就是因为我没想到这事情就骂我笨蛋的么,这丫头还真不客气!” “大人!”雁七轻轻的凑了过来,“郡主似乎不是因为这个才哭泣的!” “嗯?”钱无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女孩子的心事,连身为女孩子的慕四娘都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你这个大老爷们难道还能猜得出来么? “大人和郡主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人难道没发现吗?以前大人和郡主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叫开门红的女人,可都是防贼一样的防着大人,好像深怕大人将他们家郡主给拐卖了一样,可这些天来,大人和郡主在一起的时候,她可都是离得远远的!” “那是现在信任我了啊!”钱无病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这算什么狗屁理由。 “可是,这信任,是不是有些过头了?”雁七咽了下口水,大着胆子提示道:“郡主虽然年幼,但是也是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该有的忌讳,总是要有些的,大人似乎忘记了!” “这……”钱无病一下呆住了。 239.第239章走,咱们平叛去! 一如朱云娘所料,朝廷很快就确定了平叛大军的阵容,以京中十二团营为主力,奔赴陕西,而被朝廷任命为总兵官节制陕甘兵马的,却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的一个人——泾阳伯神英。 这神英自然是勋贵出身,至于战功资历什么的,这个当然有,但是可惜的是,此人年纪似乎大了一些,都快七十岁的老头了,统领大军平叛乱,你以为你是廉颇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朝廷用神英大概就是借他个名头用一用,真正干活的,怕是还有其他人。大家很自觉的把这一位忽略了过去,再看其他的将官。 总督军务张永,这个不用说,这十二团营原本就是他的老部下,而张永本人的武勇之名,倒是也是被很多人认可的,提督军务杨一清,等等,加了右都御史,这人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这是昔日总制三边的那个杨应宁杨一清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朝中百官,顿时就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了,看来,皇帝在这样的大事上,还是不敢胡闹的,这神英就不用说了,这张永杨一清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率京中精锐直奔甘肃,那安化王估计蹦跶不了多久了。 大军出发之时,很少有人注意到,随着大军出发的,还有一支小小的队伍,不足五百人,兵甲簇亮,士气如虹,被编制在中军中,而此刻,钱无病骑在马上,就夹着这只小小的队伍随着大军离开了京师。 原以为吴嫣然新婚燕尔,又有身孕,肯定是不愿意自己离开京师随军出征的,钱无病没想到,他向吴嫣然说起朱云娘的看法的时候,吴嫣然却是毫不犹豫的支持他出征。 不是军户家的女儿觉悟有多高,对朝廷有多忠贞,而是正因为出身在军户家,吴嫣然比谁都清楚作为一个武人,这有战功护身才是钱家富贵恩宠的最大依靠。在这一点上,孙倩就远远不及她了,两人的出身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自然也不同,孙倩看到的是这随着大军出征的危险,而吴嫣然看到的,却是这危险背后的机遇。 既然夫人也这么说,那这事情,算是朱云娘说的有道理了,钱无病的决心,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要不说这人的眼光还真是有区别呢?朱云娘判断,只要杨一清一旦掌兵,这威武大学堂的人,他肯定是要用上的,果然,不知道杨一清和朱厚照两人谈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了一张威武大学堂选拔忠勇之士,随军平叛以战代练的上谕。 从两千余人中挑出了五百余人,这些人,算是杨一清的亲兵了,这样一来,杨一清在军中,多少也算是有了点资本,而钱无病也就顺着这个线头,要求随军。虽然惊诧钱无病的举动,但是杨一清还是欣然应允了。吃过亏的人,想的总是比别人想得多一些,以钱无病的身份,他很难不把钱无病这举动往皇帝身上靠,虽然张永也算是皇帝身边的人,但是大军再外,怎么样的不放心,也是正常,多个锦衣卫暗中盯着,似乎也是应允之意。 不过,从大军一开拔起,杨一清就没多少机会和钱无病在一起了,每日里行军,扎营,布置斥候,接待沿路州府劳军,种种繁琐的事情,全部堆在了他的身上,而这些事情,钱无病只能干瞪眼,一点都忙插手不上了,他还没狂妄到敢去对整个大军去指手画脚。 算了,我就是来混战功的,这越清闲,自然越是好事情。钱无病这样安慰自己。五百人的威武营,杨一清自然不会放心让别人去统领,这个差事,钱无病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这在路上走了几天,钱无病发现,自己可能大概真的就只是当一个千户的料了,这不过五百余人,乱七八糟的事情就那么多,这还没有打仗呢,真打起仗来,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有那本事将这五百人统领得服服帖帖,如臂指使,再一想到杨一清此刻统帅的是整个平叛大军两万余人,他对杨一清的钦佩油然而生,人家这本事,还真是自己学不来了,自己就算卯足了劲的去学,只怕最后也只是一个为将的格局,可人家这一上来几手一露,妥妥的就是大帅风范啊。 和钱无病一样,此刻对于杨一清感到有些服气的,还有张永。 被皇帝钦点平叛大军总督军务,张永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而且,他也准备摩拳擦掌的大干一场。但是,杨一清的出现,却是有些让他感到不舒服了,尤其的皇帝亲口告诉他,大军平叛,以杨一清为主,而他张永为辅。 张永做梦都想自己能够那天单独统领一军驰骋沙场,就如同那率领宝船七下西洋的三宝太监一样,建立下不世的功业。太监们由于生理上有了缺陷,不可能有子嗣,那么对于别方面的追求,就比一般人要强烈很多,比如说,钱财,再比如说,钱财! 这其中的卓越代表,佼佼者,当然是天下人都达成共识了的这“宫中八虎”了,八虎中,若是论敛财的疯狂,又以刘瑾一人独占鳌头。而张永虽然也是八虎之一,权势也是仅次于刘瑾,但是,他的兴趣点确实不在这钱财上,他更好名!生前身后名! 三宝太监能够名垂青史,自然就成了他的偶像,而他也自负,只要自己有机会,他也一定能做出不逊色于三宝太监的功业的,谁说宦官里头就没有纯爷们,他张永也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就算是宫里头出来的,也有真英雄,大豪杰。 所以,一开始,他对杨一清隐隐还是有些抵触的,不过,他也没有心眼小到去在这种大事上和杨一清为难,了不起就是不作为而已。但是,这一路走来,杨一清的种种表现,倒是让他收起了小看天下英雄的心思,这人统帅大军,井井有条,头头是道,倒是一点都不逊色他亲自统领。 既然是有本事的,张永当然愿意结交,而且,杨一清对他的态度,也的确非常的谦恭,这更让他对此人大生好感,到了后来,两人之间在军务上精诚合作,竟然配合出了几分默契出来了。 240.第240章一场闹剧一场空 钱无病看了看日头,早上吃了饭开始拔营,到这个时候,也就中午过一点点。 传令的骑兵还在大声的从队伍中跑过,行进的大军,像一条崩得紧紧的蛇突然之间发现了安全的巢穴一样,顿时就松弛了下来,有人开始驻马,有人则是卸下车上的器具,更是有很多人,开始停下来,环顾着四周,寻找和合适地点。 “今日咱们扎营这么早?”雁七跟在钱无病身边嘀咕道,这里他还算熟悉,他甚至知道前面不足二十多里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县城,如果大军行军再努力一点,今天晚上他们兄弟随着钱无病到县城里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觉都有可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荒山野地里扎营。 钱无病看了看不远初已经扯起来帐篷来的中军大帐,微微摇了摇头:“你管那么多干嘛,上头有上头的考量,咱们执行军令就是了!” 雁七缩了缩脖子,招呼自己兄弟去干活了,自从跟着钱无病随军,慕四娘被钱无病安置在了京中,他们兄弟倒是轻松了许多,可是,随着这越离京城越远,大人的脾气也似乎越来越大了,不过想想也是,大人和夫人成亲这才多久啊,就赶上了这事情,换谁谁心里头都不会痛快。 远远看到总兵官神英和张永杨一清在说些什么,几人的脸上,都是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这幅神情,可不大常见,钱无病心里有些疑惑,他想了想,还是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无病,你过来!”看到钱无病走了过来,张永满脸笑容的招呼着,杨一清也是笑着点点头。钱无病不掺合军务,并不是说他就被排除在外了,说实话,就算这三个军中的大头在商议军情的时候,他走进中军大帐,都不会被他们赶出去,这其中两个人和他交好不说,就算名义上这支大军的统帅,也有些摸不清楚钱无病的来头,神英可以不重视钱无病,但是他却不能无视张永和杨一清的反应,更别说钱无病身份摆在那里,谁知道他在军中是干嘛来的! “这是,有好事儿?”钱无病看了看他们几位的神色,有些迟疑的问道,前面说过,钱无病很知道自己的位置,这也是他就是身为锦衣卫,在神英面前也不是多惹厌的原因,不是他的事情,他从来不瞎搀和。像今天这样主动凑过来发问,已经是很罕见的事情了。 “好事儿,当然是好事儿!”张永哈哈一乐,朝着身后已经竖起来的大营一看:“进去说,进去说!” 钱无病朝杨一清看了一眼,杨一清笑着点点头,随着张永走了进去,钱无病眨眨眼,跟了上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神英最先说话,“这一次,老头我还打算给家里里那些不成器的子孙,捞点资历功勋呢,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这岂不是更好,老头儿你就别得了好处还卖乖了!”张永似乎和神英很熟悉,直接就开口说道:“陛下体恤你,这圣旨上点明让你率军回去,你出来活动一下筋骨,比呆在家里什么都强,更别说,这三军劳动,陛下肯定有犒赏,老头儿你赚大了!” “哈哈哈!”神英笑了起来:“那接下来的路程,就劳烦二位了,老头在京城等着二位将那安化戾气王押解回来!” 钱无病听的云里雾里,似乎朱厚照要召大军回返,可这几位怎么这么高兴了。 “神总兵率军回京,这平叛之事,怎么办,难道依靠陕甘那些军兵么?”钱无病悄悄的问杨一清,不是他胆小,这随着大军出来混战功,这走到半路上,大军呼啦啦的回去了,这算什么事情,让他带着三五个阿猫阿狗去送死,那样的事情他可不干。 “安化戾王已经就擒!”杨一清笑着回答:“大军就算继续前往甘肃,也是无叛可平了!” “什么!”钱无病忍不住叫了起来,这大军还在路上,这造反的主儿就已经被抓住了,这古往今来造反的主儿,还有比这更不靠谱的吗? “张公公,你给无病说说,看来,他似乎还不相信!”杨一清笑笑,却是不解释,“我去安排一下,明日随着总兵官大人回京的人马!” 杨一清和神英走了出去,张永看了看一脸不解的钱无病,拉着他坐了下来。 “这安化戾王起兵之时,的确有不少食朝廷俸禄的将官和他坑瀣一气,狼狈为奸,不过,对朝廷忠肝义胆的将士,也是有的,当时,那安化戾王在城里大开杀戒,屠戮朝廷官员的时候,城外还是有和他不一个鼻孔出气的将领的,此人叫做仇钺,时任游击将军,正率军驻扎在城外的玉泉营!” “叛军势大,此人倒是有些机变之才,假意归降那安化戾王,保全了自己!”张永悠悠的说道:“此人心思有,本事也还是有一些的,也不他怎么的,知道了咱们大军的动向,并串联了对朝廷一批忠心耿耿的将领,并使计将城里的兵力调走,趁着城里兵力空虚的时候,突然发难,生擒了安化戾气王父子,更是将其党羽爪牙,杀死杀伤大半,其余的党羽,见势不妙,仓皇逃跑,京里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这仇钺正带领大军在追击戾王余党呢?” “这就完了!?”钱无病瞠目结舌,都说人生如戏,这发生的事情,简直比戏文里唱的还离谱,这简直就好像是一出闹剧! “完了!”张永点了点头:“大军再继续前行,徒费朝廷钱粮,所以,朝廷的旨意,大军大部即可返京,而我和杨一清杨提督,则是率领部分轻骑,前往安化,替朝廷收拾这乱摊子!” 钱无病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早知道这样,自己跟着瞎搀和一个什么劲啊,舒舒服服在京里头过日子不好,这行军十几天,白折腾自己了? “怎么,看起来似乎你不大高兴啊!”张永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亲自平叛的事情没赶上,不过,这跟着安化王倒霉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无病,若是你这么回京了,可就有些可惜了!” 跟着倒霉的?钱无病心里头撇撇嘴,张永说的是抄家拿人,追查党羽的事情么,对了,张永眼下是西厂厂督,而自己是锦衣卫,这种事情,才应该是自己两人的正职,至于这带兵打仗,反而是有些不务正业了。 钱无病回过神来,对着张永笑了笑,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那是,既然出来了,总得过去看一看,要是张公公不嫌弃我碍事,我就厚着脸皮跟着张公公了!” “言重了,言重了!”张永忙不迭的说道,嘴角朝着外面呶了一下:“杂家就那么一说,真要去了那戾王的老巢,这说话算数的,可是外面那一位!” “谁,杨提督?” “刚刚飞马传来的旨意里,杨大人可是官复原职了,加右都御史,总制三边!”张永无不羡慕的说道:“无病你好眼光啊,这些日子,杂家和杨大人聊了不少,杨大人可是很承你的情,眼下咱们一是去给朝廷收拾这乱摊子,另外一个,大概就是给这新上任的三边总制壮壮声势了,到了他的地头,无病你岂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杨大人这点情面肯定是要给的!” “那杨大人在京里头的差事呢,他还是威武大学堂的总教头呢!”钱无病喃喃的说道,这令他反应不过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他已经实在是无力去揣度朱厚照和内阁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了。 “所以说,无病,你好好的弄点成绩出来,到时候在百官面前给陛下露露脸,顺手就把这总教头拿下来就是了,这手里头没兵没权,在京师里,睡觉都有些不大安生啊!”张永微微叹了口气,背着双手离开了。 张永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这个钱无病可以感觉得出来,威武大学堂是个什么格局,以他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而他劝钱无病趁着这个机会,将大学堂掌握在手里,那说明至少现在,他还是盼着钱无病变强变大的。一直以来,钱无病和他的身份,并不对等,虽然张永在朱厚照面前,不过是一个奴才,但是在外人面前,他可是威风八面的张提督、张厂公、张公公,锦衣卫里如果说要有人和他平等的说话,那只可能是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所以,以前虽然和钱无病客气,张永的话里话外,还是有着那么一股子的矜持的,没错,就是那种长辈看着小辈说话的意思,不过,此刻这样的建议一出来,就是连钱无病都感觉出来了,这张永,似乎更愿意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是和一个地位平等的人说话,和不是那种长辈小辈的格局。 “我倒是想,可是我有这本事干得来吗?”钱无病嘀咕道,看着张永的背影,他现在想得更多的是,这大学堂里出来的五百人,不会跟着杨一清到了甘肃,就要不回来了吧,这真要不回来了,自己还不知道怎么跟朱厚照交代呢! 241.第241章一处相思两处闲愁 五月间的阳光,没有了春日里那种柔柔眼波似水的感觉,反而更像****炙热的目光,照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照在碧波荡漾的荷塘上,更是透过层层柳荫,照在某个少女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心房上。 王府的后院,顺着蜿蜒的青石小道,穿过两重月亮门,可以看到一片很大的竹林,竹林里有石桌石椅,坐在这里,除了清幽再也感觉不到别的,外界的喧哗浮躁,仿佛都被这一片竹林给隔离了开来。 透过竹林,可以看见一方荷塘,若是竹林里坐得郁闷了,可以到荷塘边的凉亭里,吹吹那顺着水面送来的凉风,或者听听那偶尔打破幽静的蛙鸣声,若是手边有饵食,丢在手中,还能引来一尾尾浑身通红的鲤鱼争抢,看它们嬉戏。 只不过此刻在这凉亭里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似乎没有这样的兴致,她们默默的靠在栏杆上,已经很久没有移动了,任凭那丝丝微风,将她们的裙角发丝,吹得轻轻飘动。 远处有脚步声从竹林那边出来,半响没有出声的开门红,扭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走出了凉亭,对着那急匆匆而来的丫鬟,低声说了几句,那丫鬟一脸的愁眉苦脸的离开了。 再次回到凉亭,朱云娘懒洋洋的笑脸终于转了过来,嘴里咕哝着:“又来催了么?” “小姐若是不高兴去,那就不去了!”开门红眼中露出一丝溺爱的神色,“夫人似乎也是心急了一些,小姐年纪还小呢!” “这人心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的时候,我巴不得所有人都觉得我还小,还没长大,可是,有的时候,别人觉得我还没长大,我又觉得很生气,红姐,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么?” 朱云娘的眼神有些迷茫,叹了口气,托着腮帮子坐了下来。 开门红笑了笑,却是不再言语,而是陪着朱云娘坐了下来。 “那天我在他面前丢脸可丢大了,哭的那么难看,他一定觉得我很孩子气,可这人也太没心没肺了,我好心为他出主意,他却当我是小孩子说笑,人家能不生气吗?”朱云娘幽幽说道:“其实,他稍微哄一下我,我也不会让他们那么难堪,丢下他就走的!” “小姐,这事情你都念叨十几遍了,他也没在这里,你念叨他也不知道啊!”开门红伸手帮她捋了捋几丝被风吹乱了的发丝:“别看他那样,结果还是不听了小姐的主意,随着大军出发了,小姐你到底是埋怨他没有临行之前和你告别还是担心他在大军中的安危啊!” “你知道我的心思的!”朱云娘白了她一眼,“我就是气他,一点都没把我放在心上!” 开门红静静的看着她,朱云娘小嘴一撇,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开门红轻轻的说道:“其实,在大同的时候,陛下倒是有意思将小姐许配给他的,只是当时不知道小姐的身份,而他那个时候,也似乎配不上小姐,后来,这事情也就作罢了!” “啊!”朱云娘轻呼了一声,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这事情她可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眼下,这事情更难办了,就算小姐和他情投意合,他家里已经有了原配,而小姐也断断没有做妾的道理,这事情,陛下和王爷那里,一个都不会允许的!” “皇帝哥哥真的有过这样的意思?”朱云娘自觉将开门红后面的话给忽略了,而是追问起前面这句话起来。 说到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能比的九五之尊的一句话么,父王,这个父王的意见,敢和皇帝哥哥的话比比谁大么? 开门红看着她,朱云娘的心思,她当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十二岁,这个年纪,真心不算大,也绝对不算小了,王妃为她张罗亲事,一点都不过分,这也是王妃的一片苦心,谁不想自家的女儿有个好归宿呢,找个一个合适的好人家,订下亲事,等到过两年小姐身子张开了,再成亲,那也是顺利应当的事情。 难就难在小姐本身就聪慧异常,这些王妃给他挑的这些所谓的青年俊彦,她一个都看不上眼,看不上眼也就罢了,难得她还非常有主见。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哪里有什么机会和不想干的人接触,这些年来,唯一接触的比较多的青年男子,也就那钱无病一个了,小姐对他暗生情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那钱无病有妻室了啊!开门红微微有心心疼,她和沉浸在自己心思中的朱云娘自然有些不同,在她看来,小姐的这份相思,只怕十有**要付诸流水。也许过的几年之后,这份相思也就淡了,但是,眼下这一关不好过啊! 还好,钱无病随着大军出京去了,否则的话,再这样继续和钱无病纠缠下去,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尽管她的使命是保护朱云娘,可是在她心里,朱云娘聪慧起来如同她的妹妹,懵懂起来如同她的女儿,她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她半分的不开心不快活的。 “都是过去的事情来,这事情他也是不知道的!”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朱云娘笑了起来,鼻子微微皱了皱,那每一个小小的皱褶搜似乎含满了笑意,刚刚那个萎靡慵懒的小女孩,一下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留在这亭子里的,只剩下一个眨巴着眼睛信心十足的小姑娘。 “你去哪里!”见到小小的身影活力十足的朝着亭子外面走去,开门红问道,“最好现在别让夫人见到你!” “我去找凤儿姐姐!”朱云娘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知道凤儿姐姐在哪里,告诉下面的人,我娘要是问起,就说我去豹房了!” “等等我!”开门红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小姐,你不是要去问陛下吧!” 看着开门红有些担心的样子,朱云娘笑了笑:“不会,谋定而后动的道理,我知道的,再说了,眼下陛下可忙着他那些军国大事,我就是去找他,也见不着,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和凤儿姐姐打听下消息,他们兄妹情深,肯定有我很多不知道的事情的!” 开门红的心思放了下来,点了点头:“那小姐等等,我去为你准备车驾,我陪小姐一起去!” 242.第242章躲清静求做妾 “大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啊!”李凤儿圆睁着双眼,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外甥女”:“你难道不知道么?” “那叛乱……”朱云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顿时就懵了。 “叛乱啊!大军还没到,好像已经被当地的官兵给平定了,昨日里陛下已经召大军回还了!”李凤儿浑然不知道,她已经成为大明朝消息最为灵通的几个人之一了。 “那他也随着大军回来了?”朱云娘有些忐忑的问道,刘凤儿抿着嘴,笑着看了强自装作若无其事的朱云娘一眼:“哪个他啊,云娘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 朱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在开门红面前,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谈论他,但是,在他的妹妹面前,她却是羞于启齿了。 见到朱云娘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慢慢的红了起来,李凤儿也不促狭了,笑着从秋千上走了下来,结果侍女递过来的手帕,轻轻的擦了擦汗:“你是说我家无病吧,怎么了,他是不是得罪咱们的云娘了啊,这么急着等着他回来报仇!” “哼!”朱云娘轻轻的哼了一声,扭转过身去,也不回答。 “好像听说,他随着张永他们,到安化去了,那边的叛乱虽然平定了,也是一地鸡毛,总得有人去收拾!”李凤儿笑着将手帕还了回去:“一大早他就捎信了回来,估摸着,在嫣然生孩子之前,他能赶回来来!” 朱云娘脸色阴沉了下来,对于那个叫嫣然的女人,她真是又羡慕又嫉妒,人家没有一个郡主的身份,一样有人疼有人哄,倒是自己身为郡主,有了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除了和红姐说说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都不知道含含糊糊的和李凤儿再说了些什么,知道了他的消息,她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再这里了。 大军都已经回来了,他还到甘肃那边去,看来,自己说的话,他当时假装不在意,实际上还在听在心里了的,虽然此去没有了平叛的大功,但是追剿残余,剪除叛王党羽,多少应该也是可以分润到一点功劳的。 “小姐,小姐!” 见到朱云娘有些魂不守舍的从花园里出来,守候在外面的开门红,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朱云娘猛地惊醒过来:“红姐,甘肃那边,咱们楼里有人手吗?” 开门红一愣,微微摇了摇头,那苦寒之地,明远楼的买卖还做不到那里去。 “小姐你想干什么!”陡然想到一个可能,开门红悚然而惊:“那边眼下可正在打仗啊,小姐你想清楚啊!” “没仗打了,平叛的大军已经召回来了,反正娘亲天天在府里烦我,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躲个清静也行,红姐,你会不会帮我?” 朱云娘的眼睛盯着开门红,开门红犹豫了起来,对着自己的这位小姐的性子,她还是很了解的,如果自己摇头,那么下一次,很可能就得在京师往甘肃的官道上去寻找她的踪迹了。 “嗯,不过,府里的人要带几个,真要有什么事情,我怕我一个人护不住你!” “那你去叫人,我在这里等你,我们现在就走!”朱云娘认真的看着她:“红姐,我信你的,不要让我失望了!” 开门红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去。 …… 没有了大军的迟缓,平叛军剩下的人马朝着甘肃那边行进的速度就快了许多,快到月底的时候,这一彪人马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安化。 在城门处,总兵曹雄,游击将军仇钺站立在门前,恭恭敬敬的迎接着朝廷大军的到来。 安化府城,在朱寘鐇叛乱的时候,将朝廷的官员咔嚓了一批,等到仇钺曹雄等人评定了叛乱,又将这城里在叛乱的时候依附朱寘鐇的官员,再次咔嚓了一批,眼下这城里,基本上找不出什么有品级的文官来来了。 对于这两个立下大功的将领,张永自然是大肆褒扬,趁着他们寒暄的时候,杨一清则是领着军队进了城,并大肆张贴着安民告示。 实际上,这个安民告示,贴在城外比贴在城里有用得多了,经历过兵灾的城池,可以想象得到是副什么场景,不说十室九空,至少城里的百姓,和平和时候比起来,一半都不到了。尤其这安化本来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大军进城,除了在街头看到几个匆匆忙忙跑回家的百姓,简直是如同空城。 “这次仇将军和曹总兵,立下这不世的功业,朝廷上下,是一片欢腾啊,想来不久两位高升的旨意,就会下来,杂家现在这里恭喜二位了!” “侥幸,侥幸,张公公谬赞了!”那一脸方正的将领,就是仇钺了,钱无病在张永的身边,也不搭腔,静静的打量着他们。 “这位大人是……” 他不说话,并不代表仇钺没有注意到他,尤其是他虽然在张永身边,但是那神情,绝对不像是张永的下属。 “哦,这是锦衣卫的钱大人,那戾王父子何在?”张永说道,如果真如仇钺所言,生擒了朱寘鐇父子,这看惯押解的事情,毫无疑问,那是锦衣卫的差事了,钱无病在这里,倒也不担心没事情可做。 “戾王父子,如今被末将派人拘禁在王府内,钱大人来了这可就好了,末将这可就松了一大口气了!”仇钺说道:“末将这就派人带钱大人过去!” 这话倒是没有作假,有人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他还真的是松了一大口气,朱寘鐇叛乱不假,但是人家那毕竟是姓朱啊,朝廷没有旨意下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置对方,就算是这拘禁,他也不敢太过分,天家子弟,岂是你可以随便折辱的。 尤其是他还得日夜防备着这两父子自杀,他给朝廷报上去的功劳,可是平定叛乱,生擒了朱寘鐇父子,这要等到朝廷来人的时候,自己给他们的是两具尸首的话,那这场天大的功劳,立马就打了一个大折扣,眼看着自己的前程富贵就来了,不带这么给自己找麻烦的啊! 钱无病带着威武营随着仇钺带来的人朝着王府那边赶了过去,正如所有有着封地的藩王一样,朱寘鐇的王府在安化城最繁华的中心之处,到了王府门口,很快他的这些手下,就接管了王府所有的防卫,这个时候,钱无病不管好奇不好奇,都得见见这折腾了十多天的朱寘鐇父子了,起码他得确定,这两父子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不是。 和钱无病想象的不同,越过几间隐隐传来哭泣声的厢房,钱无病在王府的书房里,见到了这位朱寘鐇。并没有他想象中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朱寘鐇衣裳洁净得体,甚至还穿着他的那身王袍。 听到门口士兵哗啦啦的兵器声响,正在看书的朱寘鐇,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走进来的年轻人。 “参见王爷!”钱无病略略一礼,口中的京片子,倒是令朱寘鐇眼皮微微一跳,按照时间算来,这年轻人应该就是京里来的人了。 “很快就不是了,你也别这么虚应故事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卷:“你带来了什么,毒酒还是白绫?” “什么都没有!”钱无病没想到对方如此光棍,倒是好像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样:“朝廷怎么处置王爷,那是朝廷的事情,在朝廷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王爷还是王爷,这个可弄错不得!” “哦!”朱寘鐇看了他一眼,这下钱无病看清楚了,对方的手指微微颤抖,而王袍下起伏的胸膛都出卖了他,这位王爷,并不像这看起来这么镇定自若。 “世子呢?”钱无病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他儿子的踪迹,不禁开口问道。 “那孩子,哎!”朱寘鐇叹了口气,朝着隔壁指了一指。 钱无病走了过去,隔着窗棂看了看,这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嘛,只见一个衣裳华贵但是却邋遢得不像样子的年轻人,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下,两眼呆滞着,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看样子,竟然是已经失心疯了。 见到他回转身来,朱寘鐇开口说话了:“我安化郡王一脉,只怕从此就要断绝了,这个怨不得人!” 钱无病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搭腔。 那朱寘鐇对他这样的态度,倒是也没什么奇怪的,反而饶有兴趣的问起他来,“你是那个衙门派来的,兵部?大理寺,还是锦衣卫?” “锦衣卫南衙!”钱无病闷闷的回答了一声。 “哦!”朱寘鐇对这个回答不以为怪,“看来,我还有机会去京城去一趟了,居然是你们南衙的人来!” 钱无病迈腿就要离开,陪一个将死之人说了这么几句,他觉得自己应该走了。 “等等!”朱寘鐇叫住了他,“看你年纪轻轻,应该还没有婚配吧!我有一女容貌姣好,这次的事情,虽然她罪不至死,但是朝廷发落下来,也必定惨不堪言,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许给你如何?” 钱无病站定了,冷冷的看着他:“我已经成亲了!” “那送给你做姬妾也行!”朱寘鐇显然是有些急了:“本王必定不叫大人白担这一番风险,有些事情,就是连仇钺那白眼狼,到现在也是不知道的!” 243.第243章春梦了无痕 明制:宗室婚娶,必先奏准,严禁私婚,擅婚和滥婚。 所以钱无病听到朱寘鐇这种浑话,想都不想,迈步就往外头走,至于朱寘鐇说的仇钺不知道的事情,他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眼下这叛乱已经平定,该死的也死的差不多了,这所谓不知道的事情,无非是财货而已。 而这些东西,不管朱寘鐇藏得多严实,现在也不是他的了,按照朝廷律例,凡是谋反与罪大恶极消除世封的宗室,朝廷皆籍没其财货,所谓“悉入内帑”,说的就是这意思。为了这明显不该自己沾边的东西,去摊上这么大风险,收留朱寘鐇的女儿,哪怕她长得跟仙女一样,这也是桩亏本的买卖! “钱大人……”朱寘鐇的声音还在后面响起,钱无病却是已经头也回不的走到了门口,朝着守在门口的雁九说道:“这里你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接触他们父子,还有,朝廷的旨意没下来之前,这两父子都得个我活的好好的!” 接下来,这仇钺等人,总是少不得要为他们几个接风,钱无病自然也是在被接风的之列,酒过三巡之后,钱无病借着酒意,悄悄的向张永打听起来。 “张公公,你说,陛下这次会怎么处置这安化戾王?” 这种事情,他能问的,也就只有张永了,一个张永身为内官,对这方面了解得总是比他多一些,较真算起来,张永和这朱家才是一家人呢,他可是朱家的家奴,他钱无病杨一清等人才是外人;另外一个方面,张永和他的私交,他自问要好一些,面对杨一清,他总有些高山仰止的感觉,而和张永,则就随便多了。 “这个啊!”张永沉吟起来,半响才不太肯定是说道:“对于这些宗藩,宗人府里自由有他们的一套规矩,不过这安化戾王犯的是谋逆大罪,这个就看陛下开不开恩了,一般来说,若是陛下慈悲心肠,在中都凤阳,宗人府找个高墙院子,将他们父子圈一辈子,那是再正常不过,只不过,陛下年轻气盛,怕是压抑不住怒火,将他们父子押解到京城,直接……”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嘿嘿的笑了起来:“不管是圈起来还是给砍了,这安化戾王心里头都应该早就有数的,既然他做了这事情,这怎么处置他们,那就是定数了,所谓因果,不外如是!” “那他们家的女眷呢?他们罪不至死吧!”钱无病醉醺醺的问道。 “这个自然,不过,他们也算是罪宗了,大抵也是只有在凤阳被圈禁一辈子了,贬为庶人,伴守祖坟,禁住闲宅,这个怎么都逃不掉的!” “好了,问这么多干什么,怎么处置,自然有朝廷决意,无病啊,这到了这安化府,应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总不成白来这么一趟!”张永笑呵呵的拍拍他,转开了话题。 是夜,钱无病是在迷迷糊糊中被自己的护卫抬回王府的,五百威武学堂的军士,已经将这么当作了驻地,钱无病不管是哪一方面来说,晚上都得回这里坐镇看守。至于那杨一清,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好像忘记了这样一批人,搞得这些人好像是在锦衣卫当差一样,对钱无病唯命是从了。 也许是禁欲太久,一场酣畅漓淋的大醉后,钱无病居然做了一个美妙无比的****。梦中绿窗风月,绣阁烟霞都历历在目,唯独那一身滑腻的女子,看不清楚面目,****婉转中,钱无病分不清到底是吴嫣然的身影,还是孙倩的声音,甚至他都从那女子****中,听出了几分李凤儿的韵味,这种感觉,让他倍加癫狂,不顾身下人儿的长吟短泣,纵马驰骋肆意张扬,直到最后一泄如注,才平息了下来。 阳光从窗棂中照射进来的时候,钱无病苏醒了过来。和往常一样,他足足用了几秒钟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然后,他生生的压住已经到了嘴边的“苏苏”二字,坐了起来。 香衾从他身上脱落下来,露出了如同一只小猫一样蜷伏在他身边的女子,他正伸开手臂准备痛快伸个懒腰的身子,一下就僵硬住了。 轻轻揉了揉眼睛,钱无病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没错,身边的确是一个**的女人,这么说来,昨天晚上自己做的不是一个梦了。 也许是他的动作惊醒了那女人,也许女人一直都没有睡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可她就是不愿意睁开眼来。 “醒了!”钱无病梳理了一下的自己的思路,确认自己好像喝下那最后一杯之后,就人事不醒了,想必这女人,是仇钺等人寻来伺候自己的,倒是也没什么愧疚的感觉。 女人睁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钱无病微微吸了口气,这**的声音,昨天晚上他听了很多次,真是要人的命。也不知道怎么的,对于这个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他不由自主的有些怜惜起来。 “怎么了!”见到女人嗯了一声,却是轻轻一动,便皱起了眉头,钱无病随口问道。 “你昨天晚上折腾的那么厉害,我怎么还能……”女人轻轻咬着下唇,似乎有些气恼的看着他。 钱无病顺着她那迷人的曲线看了进去,只见身下的被褥一片狼藉,朵朵争相开放,顿时明白了,心下不禁暗叫一声糊涂,居然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清白女子,难怪如此不堪鞭挞。 “这王府里有侍女丫鬟什么的吧,我叫人送两个过来伺候你!”钱无病站起身来:“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若曦!”那女子轻轻的说了一句,即便是市井百姓,这女子闺名也只有亲近的人而才知道,哪怕昨天和这个男人有了夫妻之实,她还是有些害羞。 “好吧!若曦,你暂且休息一下,我去叫人来伺候你,不管是谁叫你来服侍我的,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总不成让你受委屈!”钱无病大咧咧的说道,收个侍妾,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嫣然总不会在意的吧! “叫小绿来吧,她一直都是伺候我的,我这样子,也不能让别人看见!” 244.第244章李代桃僵传讯无门 “小绿!”钱无病站定了脚步,眨眨眼睛,一个不好的念头,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你是这王府里头的?” “我也姓朱!”朱若曦耷拉这眼帘,轻轻说道,昨天那些京里来的军兵,要小绿去伺候他们酒醉的将军的时候,她果断的代替了小绿,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果,但是,她知道,这就是她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了。 父兄事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下场,她已经不想去知道了,但是等待她自己的,会是什么下场,作为宗室子弟的她,非常的清楚,她才十六,正是芳芳年华,她不想从此以后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小小的院落,看着那永远不会改变的四四方方的那一小片天空直到死去。 这些京里来的军兵很彪悍,一看都是虎狼之军,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偷听到了,统领他们的那个将军,居然是锦衣卫的南衙镇抚,如果不出意外,不管是他们这一家人,被送到京城还是送到中都,他们大抵都是在这位镇抚的押送之下了。她这番自荐枕席,如果这位镇抚怜惜,或许她可以有另外一种命运,当然,若是这是个翻脸无情的人,她都要一辈子高墙圈禁的人了,难道就不允许她尝尝********的滋味么? 钱无病看着朱若曦,朱若曦直视着他的双眼,没有畏缩,没有退让,就那么倔强的和他对视着。 “哎!”钱无病叹了口气,到底他还是硬不下心肠,就刚才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不管不顾甩手而去的冲动,这是怎么回事,他大抵已经反应过来了,不管这期间是一个如何的过程,但是结果总不会改变了——他的确把人家安化王的女儿给睡了。 当然,他可以不承认,但是这事情,知道的人应该还有几个,他总不能将这些人全部灭口吧,没准自己身边的雁家兄弟也搀和在其中,既然不能灭口,那么,现在考虑的就是,万一传出去了,他钱无病有几个脑袋让朱厚照砍!朝廷派你来平叛,来收拾烂摊子,难道说,这将叛王的女儿给睡了,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别忘记了,朱若曦姓朱啊,论起辈分来,人家没准还是朱厚照的堂姐堂妹什么的,这事情传到京里,只怕不用朱厚照动手,自己已经被朱氏宗藩的口水给淹死了,就算谋逆大罪,那是也那么朱家的家务事,自己这么折辱朱家的女儿,这可就过了,对了,自己这算折辱不,应该不算吧,昨天晚上好像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收拾起脑中纷沓而至的诸多念头,钱无病考虑起整件事情的处置办法来了。想了想,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你不姓朱!”他看着朱若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一定是记错了,你叫小绿,不过是王府的一个丫鬟,你明白了吗?” 朱若曦何等的聪明,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露出惊喜的神色,果然这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看来,自己的命格还真的不错,老天爷终于开恩,在自己这番豪赌的时候,终于帮了自己一把。 “那小绿她……”她随即为自己的的贴身丫鬟担心起来,她又不是草木,对服侍自己这么多年的丫鬟,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小绿在这里,你说的那边厢房的若曦县主吧!”钱无病硬着心肠摇摇头,对着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儿,他硬不起心肠来,对着那个自己从未见面的小绿,他却是没这个负担。 “大概等会儿,若曦县主就是想不开,投井自尽吧,你放心,我会好好安葬她的!” 朱若曦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有些哀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她这辈子的第一个男人,仓促之间,他想出这样的法子,帮自己脱身,他已经做到够多了,她实在不能再开口求他了。 倒是钱无病被她看的心烦气躁,僵持了一会儿,他那刚刚硬起来的心肠,在对方的目光下,终于变得那么柔软了一点点:“好了好了,那小丫头不用死了,等会我把她叫过来,你和她商量一下怎么演这出戏吧,反正你必须得“死”,要不然,谁也救不得你!” “眼下王府里所有的兵丁,全部是大人统帅的么?”朱若曦当真也是一个奇女子,刚刚经过破瓜之疼不说,居然就这么不着一缕的在床上和钱无病谈论起正事来,饶是钱无病昨天和她颠鸾倒凤了一宿,见到她这副模样,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好了,好了,我去叫人,有事情等会再说了!” 见到钱无病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朱若曦手指绾着自己的青丝,抿着嘴微微笑了。她笑得明艳无比,那一刹那间,仿佛这么多天来压在她心头的万丈雾霾都随着钱无病离去的身影,一卷而去了。 …… 在钱无病的想象当中,自己住到了王府,杨一清忙着安定城里城外的秩序,收拢城外的兵马,肯定是没时间来找自己唠嗑的,而张永此刻只怕带着一帮人,到处在搜刮钱财,也没多大功夫搭理自己,至于原来这安化的仇钺之流,自己和他们一没交情,二来大家的职差有些不怎么搭边,想来昨晚接风之后,没什么事情,也不愿见到自己。 锦衣卫在军中,是如何的人憎狗厌,钱无病在大同的时候,可就体会过的。这边军主要是为了抵御外辱,算是正规野战部队,打个比方说,这****在前线,正在和日军鏖战的时候,突然阵地上溜达过来几个军统特务什么的,这谁见了都闹心,更别说,这些军统权利还挺大,没准随时随地弄个罪名,就把正在打仗的人弄到后方去折腾整治去了,对于这样的人,大家既然惹不起,那自然就只有躲着了。 钱无病大抵眼下在安化,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形。 所以,他没指望自己会有访客。 但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这还是他到达安化的第二天,没招谁没惹谁的,居然有人就找了过来。 “他说是咱们锦衣卫北衙的人,属下验过腰牌了,是北衙派到这边的人?”雁七站在钱无病的身前,将一块腰牌递了过来。 钱无病扫了一眼,腰牌和他的么多大区别,不过是材质上的差异,而且腰牌上的编号什么的,一眼可见,这种腰牌,人死立销,遗失追罪,的确是镇抚司派出去人员的凭证。 “暗语对过了么?”不过,单凭一个腰牌确认对方的身份,这也有些草率了,按照月份的不同,锦衣卫内部之间有十几套相认的暗语,即便是这腰牌是被人拿来冒认,这暗语也绝对对不上。 “嗯!”雁七点点头,退到一边。 “让他进来!”钱无病嘿嘿笑了笑,锦衣卫居然在这安化也有探子,但是安化王谋反这样的大事,事前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探子也算是奇葩了,看腰牌,这还是一个百户,真不知道他这百户,怎么混上来的,这货不怕追究罪责逃亡天涯,难道是看眼下大军进城了,叛乱平息了,前来领功不成。 “卑职北衙缉事百户洛水参见镇抚大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汉子,大踏步的走上堂来,对着正中而坐的钱无病见礼。钱无病微微打量着这个百户,说实在的,若不是这身份确认了,光看这人身上的羊皮袍子,也那隔着这么远也能闻到的一股羊膻味,钱无病绝对将这人和鲜衣怒马的锦衣卫挂不上边来。 这人长得倒是很周正,一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若是换身铁甲,再来一匹威武的战马,比起昨日在城门口见到的仇钺那游击将军,卖相也差不到哪里去。 “哦,你认得我!?”钱无病打量着他,他也在微微打量这钱无病,见到钱无病发问,他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大人昨日进城时,卑职远远的见过大人的虎驾!” “北衙那边,派到这安化一带的,有多少人?”钱无病没打算和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连卑职在内,七个!”洛水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看到这样一个相貌堂堂浑身“男子气概”的人,露出这样一副谄媚的样子,钱无病感觉心里膈应得慌。 “这安化戾王起兵,对抗朝廷,对于咱们衙门来说,这是一等一的大事吧,那个时候,你和你的人手在干什么?叛乱之际,众多忠于朝廷的军将忍辱负重的是,你和你的人手又在干什么?” 钱无病说着说着,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今日来,你是特意找我来领罪的么?” “大人误会了!”那洛水忙不迭的解释道,“除了灵州和安化这两处府城,安置了两个联络落脚的地方各有一人传递消息,其他的人,在安化王叛乱前一个多月,已经随着卑职深入大漠去了,直到前几日,卑职才返回来,那个时候叛乱已经被朝廷的兵马给平定了!” “既然有人,那消息总传的出来吧!”钱无病追问道。 洛水苦笑了一下:“这变乱一起,作为落脚点的皮货店,就成了乱兵们打劫的目标,咱们留在那里的人手,没有保全住自己,死在乱军中了!而卑职身在大漠,所以,消息传不出去,就是这个道理!” “那你今日来,所为何事?”钱无病皱了皱眉头,这些事情,一查就知道了,谅他也不敢撒谎。 “卑职探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特意来禀报镇抚大人!”洛水脸上又露出了那令钱无病难受的谄媚表情:“这是咱们衙门探听到的消息,自然先让大人定夺!” 245.第245章不是鞑子的鞑子 有的时候,钱无病真的有些羡慕张永杨一清等人,羡慕他们的养气功夫,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大抵就是指他们这些胸有城府的人,多大的事情,人家听到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这份功力,他当真学都学不来。 就好比现在,这洛水说有一个天大的消息,他听到后,眉毛仍然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眼下的安化,还有什么大事,无非是搜捕安化王的党羽之类的,但是这些事情,这洛水可从大漠上打探不来,唯一能从大漠上打探来的消息,就只有鞑子那边的消息了。 平定叛乱是内乱,抵御鞑子是外战,既然赶不上这平乱的趟儿了,若是在这抵御外敌上捞一份功劳,也算不枉此行了,钱无病的心,突然似乎有些激动起来。 洛水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左顾右盼了一下,看那情形,似乎要钱无病屏退左右,事情似乎很机密的样子的。 钱无病微微哼了一声:“有什么消息你就直说,本官相信他们,可比相信你得多,都是镇抚司的兄弟,你还担心什么?” 洛水貌似尴尬的笑了笑,这才从他那羊膻味十足的袍子里,掏摸了一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牌子来。恭恭敬敬呈给了钱无病。 “这是什么?”钱无病皱着眉头看了一下,牌子非金非铁,看起来有些年头来,上面还弯弯曲曲镌刻了几个字,看样子,大概是篆文金文什么的,不过,这些字,估计认得钱无病,但是钱无病就不认得它们了。 “卑职也不知道是什么了,这是有人交给卑职的信物,说是一看到这信物,朝廷里的人就知道,他们本是我天朝子民而不是被天朝视若仇寇的蛮夷了!” “嗯?”钱无病手上摩挲了几下这牌子,却是愈发有些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情,你说清楚点,这云里雾中的,你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吗?” “事情是这样的,这要从两个月前说起,这年节刚过,鞑子们那边几场雪灾下来,冻死的马羊不少,卑职在这大漠上行走,一直都是扮作皮货商人,这个时节,趁着这个机会,去鞑子那边转一圈,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随着洛水的叙述,钱无病好像又随着洛水他们一行,回到了两个月前。 想要在蒙古人的地盘上受到欢迎,光是皮货商人可不够,在草原上,比这些南边来的汉人商人更受欢迎的,当然就只有兽医了,跟着洛水出塞的锦衣卫里,恰好就有个粗通这门技艺的,这让他们的这一行,从灵州一出来,就走得格外的顺畅。 在一个只有数十人的小部落里,呆了两天,他们带着收购来的一些皮货,继续往北走,这个季节,草原上的部落都在朝着牧草丰盛的方向游走,大漠上也不例外,经过一冬的滋润,大大小小的绿洲,也开始露出了盎然的生机,洛水他们的目标,就是大约前面百来里地方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绿洲,按照他的估计,在那里,应该会遇到一些小的部落,或许,他们会探听到一些没有探听过的消息。 在路上差不多耽误了三天,就在远远看到那个绿洲的时候,有些令洛水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绿洲那里,尘土飞扬,杀声震天,那里赫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场,在战场上有两股鞑子正在杀得一个不亦乐乎,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两股鞑子,居然一股是骑兵,一股是歩卒。 骑兵那一股,虽然人数偏少,貌似也就四五百人,但是从他们的动静上来,可绝对不是什么散兵游勇或者是几个部落的牧民一凑就凑出来的牧民骑兵,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会儿,洛水就可以断定,这些骑兵,绝对是鞑子的精锐。 而处于防守一方的鞑子,除了少数的骑兵,绝大多数是歩卒,他们手持皮质的盾牌,结成一个很奇怪的阵形,将绿洲团团围住,从洛水的方向看过去,绿洲里还有不少妇孺辎重什么的,看来,他们是在保护这些人,从这点看来,似乎是这个早到绿洲的部落遭到了后来的那些鞑子的袭击。 歩卒和骑兵对抗,在这方面,大明不知道吃过鞑子多少的亏了,在没有犀利的火器的辅助下,面对这样的四五百精锐骑兵,如果三千歩卒,在不依靠城池的情况下,能打个平手,那就已经算是胜利了。当然,所谓的平手,就是顶住骑兵的冲击,不被击溃的意思,骑兵若是不想打了,撒丫子就跑,歩卒那两条腿,是怎么都追不上四条腿的。 而那些歩卒,看起来,似乎也就差不多这个数目,洛水等人趴在远处的沙丘上,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看着两股鞑子自相残杀,无论谁胜谁负,他们都不会太关心,他唯一关心的,就是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对大明有没有影响。 战局的发展,有些令他感到意外,鞑子骑兵不仅没有击溃这些鞑子歩卒的战阵,反而在数次冲击后,被这些歩卒突然变阵分割,一个个百多人的小队歩卒,组成洛水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歩卒阵形,围住十多个鞑子骑兵厮杀,没有了距离优势的骑兵,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被歼灭,没有其他的下场。 几百鞑子骑兵,很快就被歩卒们杀得一个干干净净,等到那些歩卒,一个个在还没气绝的骑兵身上补刀的时候,洛水等人一边惊叹着一边准备离开了。这是他们没打算要俘虏啊,这在鞑子部落的征战中,可不多见。看他们那赶尽杀绝的手段,这个时候,他们这几个汉人出现这个地方。可不见得是什么保险的事情。 然后,他们一回头,就看见一群短剑皮盾的鞑子,正站在他们不远处,冷冰冰的看着他们。 “你们被鞑子俘虏了?那你们怎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钱无病听出一丝蹊跷来了,这没道理啊,连他们的同族,那些鞑子歩卒都砍杀干净,没有丝毫的怜悯,这明显是几个汉人,他们怎么会放过。 洛水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目光有些茫然,似乎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大相信他自己的说的话:“我们之所以能活着回来,那是因为,这些鞑子歩卒,根本就不是鞑子……” 246.第246章要回家的骊靬人 送走了那洛水,钱无病有些心神不宁的走进了后宅,如果不是洛水的突然到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这王府里导演一出“县主投井”的把戏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功夫,那个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女人的朱若曦,和他的那贴身小丫鬟,把这事情的细节商议好了没有。 已经穿的整整齐齐的朱若曦,正坐在梳妆台前,和一个青衣小丫头,低低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响,抬起头来,看到钱无病的身影从门口出现,她还没开口,脸上的笑容便露了出来。 钱无病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眼光扫过那青衣小丫头一眼,看来,这就是她说的那个“小绿”了,倒是长得满清秀的。 “大人!” 朱若曦这话一出口,钱无病就皱了皱眉头,大人,这也太别扭了吧! 朱若曦的眼睛转了转,她笑了起来,看来,她也感觉到这个称呼有些不大合时宜,但是一时半会,好像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来称呼自己的这个“他”。 “叫我无病吧!”钱无病轻轻咳嗽了一下。 “嗯,无病,我和小绿已经商议好了,在王府的后院,有一口深井,待会小绿会去将我的衣物收拾一下,然后你的人清理出地方,小绿就将那些衣物丢进去,然后,她会在那里大声叫嚷“小姐投井了”之类的话,然后你的人就过去加以打捞,当然,什么都打捞不出去来!” 朱若曦一口气说出了她和小绿商量的对策,其实眼下全是这位手下的兵丁在看守,这样的举动,无非是掩人耳目,给别人一个交代而已,具体怎么操作,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就这样?” “当然,最后最好还是将那深井填起来,眼下外面乱的一塌糊涂,若是能找个某个女子是尸骨放进井里再填起来,那就天衣无缝了,日后也不怕人来追查!” 朱若曦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显然她所有的细节都已经想到了,这份缜密的心思倒是让钱无病省了不少事情。 钱无病朝外叫了一声:“雁七!”呆在门外的雁七走了进来。 “她的话你都听见了?”钱无病问道,这个距离的说话,根本瞒不过雁七的耳朵,更何况,钱无病根本就没打算瞒着雁七。 雁七沉稳的点了点头。 “那这事情,你和小绿去办吧!”钱无病挥了挥手,小绿看了看自家小姐一眼,见到朱若曦点了点头,低着头,随着雁七而去了。 “你以后就和朱家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有人查起来,我也不会承认的,你心里可要清楚!”钱无病沉默了半响,对着坐在那里的朱若曦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朱若曦咬咬嘴唇,点了点头,舍弃这样的一个身份,换来一个全新的人生,尽管这样的人生,未必在自己的把握之中,但是比起那高墙深院一辈子,这已经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钱无病也找不到什么话题,随手掏出怀里洛水刚刚给他的那块牌子,一边想着洛水刚刚禀告给他的事情,一边无意识的把玩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钱无病抬起头来,见到朱若曦正在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她手中的牌子,顿时觉得找到了话题:“你认识这牌子?” “不认识,不过,从小这些东西见得多了,看起来,倒是似乎是一件古物!”朱若曦家学渊源,其实钱无病这个土棍所能比的,从小到大他见过的古玩珍宝,当真是不计其数,见到钱无病随手拿出来把玩的,都是一件古物,他这才有些好奇,若是这东西是王府的那也罢了,钱无病驻守王府,得到这样的小玩意并不难,问题是,这东西,她也似乎从没见过啊! “哦!”钱无病将手中的牌子递了过去:“看来你眼光比我要强那么一点,那么你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古物,我倒是看不出个什么来!” 朱若曦接了过去,反反正正的仔细的看了看,不管她看出来什么,反正钱无病看到她歪着头,一双如玉的柔荑捧着这牌子的认真模样,倒是觉得很好看的,尤其是她微微蹙眉思索的样子,感觉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 “怎么,你也看不出什么来么?”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不打紧,总归有人认识的!” “也不是什么都看出来,我就是有些奇怪,看这云纹,看这游丝阴雕,这应该是一块古玉才对,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材质的玉,简直太奇怪了!”朱若曦疑惑的原来是这个。 “那这上面刻的什么,你认识吗?”钱无病见到她真能说出点一二三来,倒是有了兴趣,开口问道。 “这个我倒是认识,这是小篆,一个‘骊’字!”朱若曦总感觉眼前这牌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但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见到钱无病一副想要知道答案的样子,她缓缓的摇摇头:“你等等,我想想啊!” “骊,礼记里有戎事乘骊之说,显然这刻在这古怪的玉上,并不是指黑色的马,西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于骊山举烽火戏诸侯,难道说,这骊是指出处,若是这样,倒是解释得通了,这骊山所产之玉,天下闻名,若是出了什么异种不为世人所知,也是正常了!” “不是地名!”钱无病见她喃喃自语,完全无视了自己,忍不住开口道:“你可知道,有一异族,便是以骊为名?” “骊族?”朱若曦的睫毛连连扑闪了几下,看着钱无病,弄得钱无病好像以为自己说错了,不过,那洛水给他禀报的时候,说的是这个音啊,没错,就是这个li音。 “真有这族?”看到朱若曦的反应,钱无病兴趣大增,看来,洛水的话,倒是不是一点实话都没有了。 “有的!”朱若曦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钱无病,迅疾反应过来,钱无病并不是这甘肃本地的官员,而是来自经常,顿时也就释然了。 “这骊族在汉书上都能找到他们的踪迹,不过那时候,他们不叫骊族,他们叫做骊靬人,在汉初的时候,从西域迁入河西,也就是眼下咱们大明甘肃这一块,据说当时朝廷安置他们,特设一城,并取国名为县,这就是骊县的来历,这些骊靬人,也被当时的人称之为骊人。不过隋唐以后,这骊县毁于战火之间,此后再无记载,偶尔有骊人后裔出现,也是深目高鼻,对其祖上之事所知极少!” “你说的骊族,应该就是这些骊靬的族群,不过,这都是没影子的事情了!”朱若曦将牌子递给钱无病:“你不会恰巧遇见一个骊靬人的后裔,将这牌送于你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这牌子倒是也留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块汉玉,没准还是朝廷特别颁制的那种!” 还真有这事情? 钱无病看着眼前笑语盈盈的朱若曦,一时竟然怔住了,这半个时辰之前,洛水的话,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只不过,当时他只是当作这是洛水为了减免自己的罪责瞎编出来的话,而此刻,他倒是真的要正视洛水说的这些东西了。 “当时卑职几人就呆住了,动都不敢动,这些鞑子手段之辣,咱们可是亲眼看见了,就在卑职以为自己的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那大漠深处的时候,那些人说话了,而且,说的还是咱们大明话!” 洛书眼中露出迷茫的身上,那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说起啦,他都好像更做梦一样。 “明人?” 拿着皮盾短剑的鞑子,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洛水登时就呆住了,这个距离上,他可很清楚的看出,这些他们以为的鞑子,根本就不是鞑子,他们鼻子高挺,眼眶深深的陷落下去,而眼珠更是一种绿的发蓝的眼色,这样的人,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有一种人是这样的,那就是色目人! 明人,蒙古人,色目人,这人天生的不同,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既然和蒙古鞑子厮杀的是色目人,那么直接承认自己的明人,想来也不会有比当作蒙古人被杀死更坏的后果了。 洛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承认的,反正接下来的事情,他那自诩见识多广的脑袋,已经分析不过来了。 见到他们点头,那头目模样的色目人,又用大明话,简单的和他说了几句,得到他们肯定的答复后,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不见了,他甚至还看到了那头目身后那些士卒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意。 再然后,被解除了武装的他们,被这些人带到了绿洲之中,在那里,他见到了他们的首领,一群首领。 没人想到这个部落,居然是有一群人统治的,什么事情,都由这些个首领商议决断,这在洛水的眼里,自然是不可思议。在他还没感叹完这种奇怪的统治方式的时候,这些首领,用他们磕磕绊绊的大明话,向他们提出了一个他们难以拒绝的要求。 他们去大明! 用他们的话来说,他们要回家!而这些首领,对于自己的部落,就是很骄傲的称之为骊族! 247.第247章功劳是用来抢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锦衣卫在灵州也好,安化也好,可没有得到当地官府多大的照顾,所以,这骊靬要归化这种百年难遇的功劳,洛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让锦衣卫以外的衙门分润去,尤其是他发现这从京城来平叛的那位年轻的锦衣卫镇抚手下,还有着一票虽然不像是锦衣卫但是却是很剽悍的手下时,他毫不犹豫的求见了钱无病。 那骊靬的长老们,生怕他们归化不被承认,还特意送上了祖先传下来的信物,这是当初西汉的皇帝赐给他们祖先的玉牌,一作凭证,二显荣耀,平日里,他们都是当圣物供着的。 被带到了这安化王府的一处厢房,洛水有些忐忑不安的等带着钱无病的回音。骊靬人从那极北之地而来,沿途历尽千辛万苦,甚至和不下十个想吞并他们的部落战斗过,但是,到了家门口,他们却停住了脚步。他们已经战斗得太多,不想在家门口,再被自己的族人当作大漠草原上流窜的游牧部落战斗,他们需要大明,给他们庇护,给他们一块栖身繁衍的土地,而这一切,都不是洛水这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可以做主的。 甚至,见到那年轻镇抚,洛水都有些不大确定,这样的事情,那年轻上官是否真的能够做主,从开朝起,只有蒙古鞑子侵占汉人的土地,掠夺汉人的人口,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完完整整的部落心向天朝,不畏艰辛举族前来归附过。而且,这还是一支遗民部落,上次这样的事情发生,那还是在汉武大帝的时代,眼下重演一次当年的情形,岂不是重现了如同秦皇汉武般的大明煌煌国威,这对天子来说,这是何等的功绩。 洛水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不停的走来走去,就连外面送进来的清水食物,都没心思看上一眼。 他已经禀报了上去,而且告诉了上面,这支足足有近万人的遗民,就在大漠深处的某个绿洲,等到着朝廷的接引,可那年轻镇抚不置一词,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他。 眼下那些骊靬人处境并不是太好,食物短缺,病患众多,更有一路上闻着他们的气味寻来的大大小小的部落,在大漠上,人口意味着强大,这近万人的部落,几千战士,无论是做奴隶还是做炮灰,对于一个想要强大的部落来说,都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但愿那位年轻大人是找人确认去了,他心里默默的想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洛水陡然站定,朝着门口望去,一个面无表情的军官,站在门口,对他招了招手。 “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就出来,大人有话问你!” 洛水大喜,跟着这军官走了出去,一路上弯弯绕绕,亭台楼榭经过不少,他自然不知道,这已经到了王府的后宅。 “在这里候着!”那人将他带到一间屋子前,进去禀报了几声,然后走了出来:“大人要详细问你话,你照实说就可以,看到的听到的都行,但是切莫加上自己的猜测!” “明白!”洛水点点头,心里头有些激动,看来,自己的消息,终于得到重视了。 “进去吧!” …… 有朱若曦在一旁指点,钱无病很快就从洛水的口中,确认了那些骊靬人的真实性,同样的道理,洛水能想到的,他一样能想得到,但是,眼下他看押着安化王,朝廷的旨意一天没下来,他就没法动弹,他总不能拎着一对反王父子去大漠吧!若真是那样,他浑身是嘴都算解释不清楚了。 “大人,这王府围的水泄不通,咱们没来之前,这反王父子也不是好好的看押在这里吗?”钱无病正踌躇间,倒是雁七给他提了个醒,是啊,自己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没了自己这个锦衣卫,这反王父子也跑不到哪里去,真要是朝廷下了旨意,将这反王父子就地咔嚓,那他图个什么,在京里看押人还没看押腻味么,还得千里迢迢跑这里过瘾来了。 “得亏回来传信的人,是咱们衙门的人,但是,谁知道那些骊靬人还有没有找过别的信使!”雁七继续提醒道:“这要被其他的人知道了,咱们可争不过他们,这些威武学堂的学生,也不是咱们自家兄弟,咱们手慢一点,到时候,这份功劳,可就真没咱们锦衣卫什么事情了。 “你去请张公公来!”钱无病被这句话说动啊,是啊,真要算起来,他锦衣卫在这里就这么几个小猫三两只,别说和仇钺这些军头争,杨一清这个落地的三边总制,他也争不过啊。 “就说咱们的兄弟,发现了小股的叛军,我想带着兄弟们去活动活动筋骨,这王府的事情,请他派人来接管!” “明白!”雁七点点头,就要出去。 “等等,对那些学生们,也是这么说辞,除了咱们锦衣卫的兄弟,这消息不要走漏出去!” “是!” 雁七匆匆离去,朱若曦从屏风后面闪出身影:“那我呢,我不能留在这里了!” 钱无病看了看她和小绿,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身边又得多出两个瘦小的“亲兵”了! 下定了决心,这事情就办的很快了,张永毫不犹豫答应了钱无病的请求,不管是作为总督军务太监也好,还是西厂厂督也好,这反王父子,肯定都是眼下重中之重,钱无病既然撂挑子,他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至于钱无病率军出去,是想搜刮钱财呢,还是想杀良冒功,那他就只当不知道了,反对军队里捞军功的法子,玩来玩去也就那么几套,年轻人想在这西北镀镀金,那就随他去好。他只是颇为关切的关照了一下,嘱咐钱无病莫要走得太远了,真要和鞑子遇上了,钱无病这几百人,还真不够看的。 杨一清的反应,几乎也是差不多,听到钱无病率军出城,他也只是笑了笑,不过眼下大乱初定,钱无病身边都是一帮虎狼,他倒是不担心对方的安危,他甚至还有些希望钱无病在外面能够遇见叛军或者小股鞑子,他也好检验检验那些威武大学堂的学生的战力。 248.第248章第三天 洛水是当仁不让的向导! 按照他回来的路程算起,骊靬人暂时居住的那个绿洲,距离安化大约也就是五天的路程,不过大漠中,这远近距离,实在是很难较真,你快马奔驰一天,叫做一日的路程,你就是磨磨蹭蹭牵个骆驼走上一天,那也叫一天的距离。 既然出来了,一个劲的赶路,那就没必要了,别说这大漠危机四伏,狂风流沙什么的,加上或许还真能遇上的小股叛军和不开眼的鞑子,安全和速度比起来,显然安全更重要,当然了,就算是通途大道,几百人走上一天,也累的够呛不是,体力要匀着点用。 威武学堂的这些学生,可都是歩卒来着,这所以的路程,都要用他们的脚一步步去量的,钱无病开始还为这个有些担心,毕竟若是五百骑兵话,那速度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乌龟爬了,不过,眼下安化一口气能给他凑五百军马的冤大头,几乎没有,就算有,大概杨一清也不会将这宝贵的战马给他瞎胡闹去。 所以,钱无病一边安慰自己不着急,只要比别人更快见到那些骊靬人就行了,一边有些无奈的带着一帮真以为有仗打嗷嗷叫的士卒,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你没事情吧!”身边的骆驼上,朱若曦和小绿依偎在一起,自从出城的时候,钱无病好心的提醒朱若曦,要不要去看她父亲一下,朱若曦漠然摇摇头之后,这两天,朱若曦就是这样一副闷闷的样子。刚刚开始,钱无病还以为是她身子不适,后来才想明白,敢情,在朱若曦心里,这次离开,大致以为就是和安化王的生离死别,自然是无限惆怅在心头了。 钱无病从身后拿出水囊,递给了她:“省着点喝,洛水那家伙,说到下一个绿洲,还得要大半天呢!”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骊靬人,这突然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呢?”朱若曦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仿佛是不经意的问道。闷了两天,她精神好像开朗了一些。 “还能有什么隐情,无非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呗,有舒坦日子过,谁愿意东奔西跑,话说那些骊靬人,听那洛水说,长得和色目人一样,真的算是咱们汉人么!” 钱无病无所谓的说道,安化之乱,死了不少人,安置个几千人的部落,应该不是难题,也不知道这些骊靬到底是善于耕作呢,还是善于放牧,说真心的,他还真对那些人有些好奇了。 当然,他好奇的重点,还是在那些骊靬人士兵的战力上,两三千的歩卒能全歼数百骑兵,看起来,这些骊靬人悍勇的很啊,而且,洛水还很仔细的描述了他们战斗时侯的阵形,如果真有这种阵形,这对以歩卒为主的大明,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算的,相信我,史书上记着的东西,不会错!” 很是肯定的回答了钱无病的问题,朱若曦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朝中的靠山,就是那张永么?” 也许是无聊,也许是这问题憋了很久,朱若曦今天忍不住将这问题问了出来,这几天,钱无病的身份,她自然是问得清清楚楚,但是,对于钱无病的升迁史,她却是有些不明白,不足二十的锦衣卫镇抚,这要是没个得力靠山,可能吗?对于这个已经成为自己最大的依仗或者说是庇护的男人,她真心想知道对方的底细的。 钱无病摇摇头,却是不回答。 朱若曦的身子,随着骆驼轻轻颠簸,眼里却是看着钱无病:“我听说过他,在那些人里,他算是有本事的了!” “别说他好不好,说说咱们两吧!”钱无病有些腻味,和朱若曦一日生情,但是两人对彼此都是一片陌生,不管如何,作为自己的枕边人,他和朱若曦一样,也想多了解一下对方,但是话题老是在别人身上,那就有些无趣得很了! “嗯!”朱若曦轻轻答道,她不过是努力想提高自己的存在感,看在哪些方面能表现自己的长处不让钱无病觉得自己的一个累赘,看来,钱无病并不喜欢这种很直接的方式。 “你读过很多书,那牌子上鬼画符一样的字你都认识?” “那是小篆!”朱若曦说道:“若是你想学,我教你啊!” “不用!我就随便问问!”钱无病敬谢不敏,那玩意看着都脑仁疼,还学它? “我有个妹子,嗯,和你差不多,好像也读过很多书,有时候说她傻乎乎的吧,她又好像什么都懂,有时候说她什么都懂吧,她却有些傻乎乎的!” “哦!” 钱无病随口说道,眼下的朱若曦倒是让他想起朱云娘起来,两人可不是差不多吗,一样的尊贵身份,一样的饱读诗书,只不过,这命运比起来,可就天壤之别了。 “大人,大人!”有人从前面,撒欢儿一样的跑了过来:“前面发现敌人!” 听到这话,不关是钱无病一紧张,就连坐在骆驼上的朱若曦,也一下挺直了身子,朝着前面看去。 “多少人?” “几十个,或许是商队,或许是个小部落,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洛百户让我来禀报您!” 四周的士卒,一个个眼光朝着钱无病投射了过来,这出城之后,在这大漠里转悠了三天了,鬼影子都看不到几个,这下终于可以让自己的刀枪开开荤了吧。 “让个兄弟骑我的马过去看一下!小心一点,没准他们已经发现咱们了,在前面沙丘那里,大伙儿歇一歇!”钱无病和他们一样的心思,只不过,他的心思是在对方的坐骑上,不管是商队还是小部落。这骆驼和马总是有的,朱若曦胯下的骆驼,可不就这么来的,要不然,她还得跟钱无病一样,在地下一步一步的挪动呢。 大队在沙丘的阴影下,安静的蛰伏起来,等待这斥候的报告。 “是个商队,朝着咱们这么来了!” …… 朱云娘到达安化的时候,也没有平常那副尊贵清爽的样子,不光是她,就连开门红和身边的护卫,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在那几个护卫的衣裳上,还隐隐看得到干涸了的暗黑色的血迹。 随着大军的路线,朱云娘一路狂奔,速度并不比钱无病他们慢多少,可是钱无病他们是大军前进,一路上的妖魔鬼怪谁敢没事找他们的麻烦啊!可朱云娘他们就不同,饶是他们这一行,已经觉得自己够低调,可他们的衣服服饰,举止派头,还有他们胯下的良驹,还是为他们惹了不少的麻烦。 若是遇上小股的剪径的蟊贼也就罢了,开门红和几个王府侍卫可不是吃素的,但是,遇上大股的乱兵的话,就是他们再有本事,也不得不见到就躲,躲不开就逃。即便是这样,跟着来的几个护卫,还是有一人死在乱兵的手里。 开门红不止一次,劝朱云娘打道回府,但是,眼看着距离安化越来越近,朱云娘岂会就这么甘心回去,只是一个劲儿的赶路,他们终于在安化附近见到朝廷的兵马的时候,这一天,钱无病已经出城三天了。 几人没敢亮明身份,好在这因为战乱四处流落的难民也不少,实际上,他们的样子更难民也差不了多了,藏好了马匹之后,留下人照看,看门红直接带着朱云娘进了安化城。 城里到处都是军人,一大一小两个难民姑娘,想打听某一个具体的人,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好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悠了半天之后,朱云娘心一横,直接让开门红去找张永。 杨一清她是不敢找的,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王府啊,郡主啊这些词绝对是敏感词儿,她和杨一清虽然认识,但是也知道杨一清那人有些书生意气,万一直接将她送回京里,她这一路上的苦头,算是白吃了。 倒是和张永的交情,比那个杨一清要深的多了,她找上门去,若是他敢像杨一清那样算计着把她送回京去,她就敢找个时机在皇帝哥哥面前嚼谷他几句,相信他没那胆子。 “小郡主?”看到开门红留下的书信,张永派人将这两人接到自己的暂居的地方,一看到朱云娘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张永顿时就觉得一阵头大。 “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很惊讶?”朱云娘毫不客气的将小身子甩到张永的那张大椅子上,一点都不矜持的翻翻白眼:“钱无病呢,他藏哪里了,我找了他半天了?” “有些惊讶?”张永苦笑了起来,这小郡主找上了他,这护卫他周全的事情,肯定就是自己了,这可真是闭门家中走,祸从天上来,我好不容易带个兵平个叛,这打仗的差事没捞着,这又得当一回保姆了? “小郡主找钱无病有事?”张永问道,“此刻他在城外游击呢?” “你不是骗我吧!”小郡主瞪大眼睛:“这仗都打完了,他还在外面瞎溜达什么,我没叫他这么做啊!” 你教他?张永嘴角扯了扯,好不容易扯出一丝笑容来:“大概是钱无病他觉得在城里闷得慌,出门散散心去了,郡主你放心,我叮嘱过他,就在附近转转,按照他们携带的食粮,估摸着,也就这一两天要转回来了,郡主你一路劳顿,我吩咐人服侍郡主沐浴用膳,或许,等郡主睡了一觉起来,那钱无病已经回来了。” “郡主?郡主?”张永见没有回音,朝着自己的椅子看了过去,椅子上,朱云娘已经趴着扶手,像一只玩累了的小猫一样,打起了呼噜来。 249.第249章到了 雅各布将身后的皮盾解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下,今天又轮到他的小队巡逻了,沿着绿洲走了大半个圈子,鞋子里的沙粒都机会快要磨破他的脚皮了。 从脚上脱下鞋子,他倒过来磕了磕,将那些已经折磨了他一上午的沙粒倒了出来,在他的身后,小队里其他的九个人,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十夫长的动作。 从身后取过水囊,他痛快的喝了一口,让有些干涸的嘴唇滋润了一下。 “都休息下,等过了这日头最厉害的时候,咱们再绕一遍,先填填肚子吧!” 午餐是一些黑黑硬硬的肉干,那是上次战斗收被他他们杀死的马做成的肉干,天气太热,又缺少腌制用的盐,哪怕是族里所有的人一起动手,结果还是坏了很大一部分,雅各布估计,大概这些肉干吃完还没又等到那些信使回来,长老们也许就不会再等了。 “雅各布,听说明国那边的土地,用手一攥就能攥出油来,是不是这样?”在他身边,一个比他瘦弱的同伴,嘴里嚼着肉干,看着远方的沙丘,有写憧憬的问道。 “也许吧!”雅各布含糊的说道,对于回到明国,虽然是长老会的决意,但是他并不觉得这决意有多英明,族里和他这样想的年轻人并不少,但是也有一些人,厌倦这到此流浪的生活,更讨厌那些贪得无厌的蒙古人的压迫,想安定下来。 对于这南方的明国,从蒙古人口中,雅各布也了解了不少,他们说的和长老们说的那个强大的能庇护他们明国也大不相同,雅各布对此有点困惑。 “那咱们会有自己的土地么?”那同伴似乎察觉不到雅各布的疑惑:“长老们都说过了,在很久以前,咱们在那边,可是有着自己的城邦的,是明国的皇帝赐给我们的!” “都说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很久以前,克拉苏还大败了凯撒呢,那时候能和现在一样么,你忘记了,蒙古人连明国人的皇帝都曾经活捉过,这样的帝国有多强大,我是不信的!” 雅各布撇撇嘴,对于土地,他也想,想想在自己的庄园里,奴隶们辛勤劳作,为自己种植粮食酿造美酒,这样的美梦他可不是一次做过,不过,他可不相信这种好事情会无缘无故的落在他的身上,作为一位骁勇的战事,他更愿意相信自己手中的剑和盾牌,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绝对不是靠别人的施舍的。 “有人!”那同伴还想说什么,却是突然眼睛一直,朝着远方喊了起来。 将没吃完的肉干塞进自己的怀里,雅各布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顺着同伴的视线看了过去,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溜长长的黑影,正缓缓而来。 “吹号角,示警!” 呜呜的号角声,顿时响了起来,从一股到两股,到无数股,很快,绿洲的每个角落了,都听得到这凄厉的号角声,原来显得有些安静祥和的绿洲,顿时变得纷乱起来。 女人们大声呼喊着自己家的孩童,精壮的战士,拿着自己的武器,从帐篷里跑了出来,军官们大声吆喝着,收拢着自己的不下,偶尔有惊马从某个马厩里跑了出来,在还没有撞到哪些妇孺之前,就被几个大块头扑到在地,扬起一阵阵的烟尘。 “本,怎么回事,那些该死的蒙古人又来了吗?” 九人长老会的长老之一路法,看着匆匆披挂上马的统帅本,大声问道。 “不管是谁,只要敢来,总叫他们有来无回!”本是一个浑身都洋溢着男人气息的壮汉,简单的皮甲穿在他的身上,都有些遮挡不住他那好像要爆出来的腱子肉,在部落里,他虽然是军事统帅,但是,他也仅仅只是长老会的长老之一。对于其他长老的问题,眼下可不是拒绝的好时候。 “不是撤退的讯息,不会比上次来的敌人强多少,至少,咱们的战士是这么认为的!”路法笑着翻身上马,朝着路法笑笑:“等我和战士们凯旋回来!” 路法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忧虑的摇了摇头,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了,敌人已经寻上门来,看来,就算信使再不回来,此战过后,部落也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了。 号角响起来的时候,钱无病正在骆驼上打着瞌睡,洛水在一天前,就说那个绿洲就在前方,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绿洲的影子。在沙漠里行走,可是一件极为枯燥的事情,加上这鬼天气,就连说话,似乎都要多费几分力气。 “到了!到了!”就在他刚刚被号角声惊醒的时候,洛水已经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大人,大人,咱们到了!” 将手放在额前遮挡住那刺眼的阳光,钱无病朝着远处看去,一眼看不到边的大漠上,突然乍现的那一抹绿色,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听这动静,是发现咱们了,雁九,你陪着洛水去那边看看,大队就在这里停下来,别大水冲了龙王庙!”钱无病发布着命令,洛水和雁九唿哨一声,带着两骑,朝着绿洲而去。 钱无病回回头,看着几乎包的严严实实的朱若曦,看着她那样子,笑了笑:“咱们到了!” 除了钱无病和知道此事的朱若曦,其他的人可没有他们这样轻松,远处的号角,隐隐绰绰的人影,都让不少人开始紧张起来,这么大的绿洲,占据在这里的,也绝对不是那几十人的小部落了,有人开始检查着自己的刀枪装备,有人咕咚咕咚大口喝着剩下的清水,也许,接下来就是一场苦战,这些清水再也不用节省了。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实情么?”朱若曦听的四周刀枪的磕碰声,掀开面罩问道。 “不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要真是对方有些什么不合时宜的念头,咱们也不至于措手不及!”钱无病摇摇头。 朱若曦看了钱无病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就那么坐在骆驼上,看着自己阵营里的那几个骑兵,朝着远处的绿洲,快速的跑了过去。 250.第250章见面 路法有些担忧,这让他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绿洲里安安静静,不管是妇孺孩童,还是留守的战士,都和他差不多的神色。 意料当中的马蹄声没有听到,意料当中的厮杀声也没有听到,更没有浑身是血的战士奔跑过来告诉长老们战况,敌人来的那一个方向,如同绿洲里一样安静,如果不是长老们对本的能力为人都十分的了解,他们几乎都会怀疑本已经抛弃族人不战而逃了。 远处传来轻微的骚动声,路法朝着骚乱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飞快的人影,正从远处跑了过来。还没有到跟前,路法就认出了那个人影,那是叫胡杨还是奇力扎的一个小伙子,是一个跑得很快的战士。 “长老,长老!”来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路法的面前:“不是敌人,是上次来过咱们这里的那个明国人,是咱们的信使回来了!” “说清楚点,怎么回事情!”路法递给他一杯水:“是本确认的消息么?” “是!”来人喝了几口水,大口的喘着气:“信使在后面跟着来了,不过,随着他们还的,还有一些士兵,巡逻的战士不清楚,这才示警,本现在带着战士们在监视着他们,等到信使和长老们见过之后,他再等待着长老们的决定。” 剩下的事情,其实已经不用再说了,在这个战士的来路上,已经出现了几匹快马,领先一人,正是曾经和路法长谈过的那位明国的军官。一看到此人,长老们顿时激动起来,这个人的回来,必定带来了明国那边的消息,也许,这四处流浪的骊靬人,以后就不用再流浪了。 “路法大长老,诸位长老,又见面了!”洛水从马上跳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和上次路法见到他的时候那一副落魄的牧民样子不同,此刻的洛书,头上毡帽,身上战袍,背后还批了一块披风,当真是威风凛凛的样子。 “又见面了,是啊,又见面了!”路法有些喃喃自语的道,因为这个人,他和他的族人冒险在这里呆了快半个月,看来老天终于不负苦心人,这半个月的等待,今天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这几位是?” 路法的目光落在洛水身边的人身上,这绝对不是洛水当日的随从,难道说,这就是明国派来的人吗? “这位咱们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雁百户,随着镇抚大人在西北用兵!”洛水笑着说道:“听闻骊族的事情,咱们镇抚大人可是吃不香睡不着,勒令我这个跑腿的,日夜兼程,前来接应诸位!” 他抱了抱拳:”诸位长老,洛某可是幸不辱命啊!” 路法朝着他点点头:“一路辛苦洛百户了,进来休息一下!” “这我可不敢,咱们就是个跑腿的,眼下咱们镇抚大人还在哪里晒着呢,我没那胆子偷懒啊!” “啊,你们大人亲自来了?”洛水还以为这个雁百户,就是明国派人来和他们接洽的人呢,没想到他们的上司就在外面,对于明国的官制,长老会还是略略了解的,尤其是锦衣卫,这也是当日他们能够拿出族中为数不多的玉牌给洛水带回去做凭证的原因。锦衣卫的名声或许有些不堪,但是,若是因此小看他们的能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锦衣卫的百户是就是明国五品的官员,那镇抚比千户大,那至少也得四品吧,明国那么大,听说四品的官员,就足够管理一个有几十万人的地方了,这人的来头,怎么都不算小了吧! 当真是不明觉厉,路法等人,只是按照官职的品衔来判断对方的身份,洛水这么一说,几个长老,顿时肃然起敬。 “快叫本请他们的官员进来,让他们误会咱们的意思,那可就不好了!” “不成,万一对方有歹意呢,这么这里这么多女人孩子,这是咱们部落的希望,不能因为我们的决定让他们有任何的风险!” “不怀疑我们的朋友,也不要轻信我们的敌人!” 长老们顿时议论纷纷,洛水对于他们这种讨论后再做决定的事情,以前见过一回,倒是不大奇怪,雁九睁大眼睛,却是不可思议的样子,这外面都快动刀子了,这里居然还在商量,这里头就没有个能做主的人么? 过了一会儿,讨论的结果终于出来了,路法回过头来:“让你们久等了我的朋友,咱们的意见统一了,骊靬人欢迎明国的大人们的到来,但是,为了防住明国士兵们的军威,吓到咱们部落里那些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女人孩子,能不能请大人们仅仅带少量的士兵前来?” 洛水朝着雁九看了看,雁九点点头,他这一路已经看清楚了,这个骊靬人的部落,可不是洛水说的全是歩卒,他们至少有几百匹马,真要是他们心存不轨的话,自己这边五百人和五十人没多大区别,自家大人带来的五百人,也经受不起对方的骚扰追击,若是正面干一场,那更是没有任何的取胜希望,人家的人可是自家的几倍之多。 “我去禀报大人!”他开口说道。 …… 钱无病带着数人,在这些骊靬的骑兵的护送下,走进了绿洲,一眼看到绿洲里那仿佛如翡翠般的小湖泊的时候,他忍不住朝着身边的朱若曦看了一眼,这几天下来,可没有多少让这个女孩儿洗澡,现在她连自己靠近她都有些不自在,这些终于可以解脱了,说也奇怪,就算是几天不洗澡,这女孩儿身上的气味也比男人身上身上的那股儿要好闻的多,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 钱无病在骆驼上胡思乱想,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在旁边的人看来,这一位明国的官员,虽然年轻了点,果然还是一副威严的样子,倒是朱若曦似乎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几丝含义,面罩下的脸色,不为人知的悄悄红了一下。 “这是咱们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钦办威武大学堂行走钱无病钱大人!”洛水见到钱无病跳下骆驼,急忙走前几步,迎了过去,待到钱无病站定,他提起胸膛,大声的朝着几位长老介绍着。 “钱大人,我等遗民,时刻不忘回到故国国土啊!”还没开口,路法已经一把握住钱无病的手,一百年哽咽着,一边两滴老泪就落了下来。 钱无病不动声色的抽了抽手,不动?这老头手劲还不小,不过,就算是在我面前演戏,也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两个大男人这么执子之手的,像什么? “这是路法长老!”洛水轻轻的在他耳边说道。 “路法长老,你们心意本官清楚了,这不,朝廷听到你们的消息,立刻就派本官前来接应你们了吗,凡是我天朝子民,朝廷总是要庇佑的!” “好好!”老头抹了一把泪,朝着四周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大声的喊道:“你们听到了没有,咱们可以回家了,家里派人接咱们回家了!” 四周安静了一下,然后,毫无征兆的,就是一阵震天的欢呼声,看着那些高鼻深目和自己迥然不同的面孔,钱无病感觉到他们从心底发出的喜悦的同时,也微微有些纳闷:既然咱们明人的地方你们这么向往,那前面几百年,你们的祖宗,干嘛去了呢,要知道,骊靬人可是从隋唐之后,就没影儿的啊!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那些长老人,将钱无病迎进了帐篷,钱无病虽然身上没有圣旨,但是,证明其身份的官印还是有的,确认了钱无病的身份之后,那些长老们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就不翼而飞了。 “怎么和咱们说话的都是那路法长老,其他的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在一起唧唧歪歪说他们才能听得懂的东西?”趁着那些长老们叽里咕噜的商议着什么的时候,钱无病有些纳闷的问洛水道。 “好像是那路法长老的官话,说的最好吧,其他的人,听大概能听一些,说的话,就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词了,大人,你要是不怕费劲,你可以和他们其他人交谈一下,不过这没必要,路法说的话,就是这些人所有的意思,哪怕是那外面带兵的将领,也得老老实实的听命!” “那岂不是和咱们的内阁差不多,那路法,就是首辅大学士了?”不知道怎么的,钱无病脑子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这对比一下,还真的有点相像。 “内阁也得听皇上的吧,他们可是说了就算,说真的,我开始也挺觉得稀奇的,要不是这些骊靬人说是从那极北之地回来,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从咱们大明出去的了!” “问清楚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回来,和怎么回来的!”朱若曦看着那正在商议的长老们,轻轻将朱唇附在钱无病耳边:“还有,他们怎么招惹上鞑子们的,这些不问清楚,你也敢带他们回去?” 钱无病心里一凛,微微点了点头。这可是大事,能将人安安稳稳带回去不错,但是要让他们安安稳稳的扎根下来,这功劳才能落到实处,若是没几天,这些人又散了,那就没啥功劳可言了。 251.第251章阴魂不散一夫当关 “云娘,这京里的旨意都下来了,张公公也很快要带着这安化王父子返京里,咱们还要呆在这里吗?” 这是安化府内一处富商的宅子,只不过,战乱一起,这富商带着一家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仇钺借花献佛,一转手,这里就成了张永暂居的宅子了。 朱云娘托着腮,趴在桌子上,一脸的不开心的样子,对于身边开门红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开门红轻轻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这朱云娘心里,可比她有主意的多,她这劝说,似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床边摆放着一套小小的男装,就在前两天,朱云娘还在开门红和自己的侍卫的陪同下,到城里转了一圈,虽然这外面的****已经平息了下来,但是,市面人丁的萧条,不是这么一天两天能恢复的,大街小巷除了到处巡逻的军队,就只有一些战战兢兢的百姓,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张永说,一旦钱无病回城,即刻就将消息通报于她,可这都过了七八天了,也一点动静都没,她那小小的心思里,开始为钱无病有些担忧起来,那个愣头青不会听自己的话,真的带着他那么点人,去追杀乱军去了吧。 朝廷的旨意,是昨天到了,安化王父子家眷一应都要被押送进京。虽然都是姓朱,但是一个封藩在安化,一个封藩在大同,这代王和安化王两系,基本上没多少来往,若是论起亲情来,那就更是淡薄了,大明是宗室数千,难道真的就这几千人好得更一家人一样了?所以,朱云娘对代王一脉被押解回京,基本上一点关心都没有。 她关心的是,这张永一走,她还能在这里待下去么,杨一清那个三边总制肯定是靠不住的,知道自己来到安化,一定会将他送回京城,她可不想这么一无所获的回去。 那么,自己到底到这安化来,是想得到什么呢?她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茶壶,悄悄的问自己。 真的就是为了那天的事情,让钱无病对自己赔个不是吗?真要是这样,自己在他的心里,就算有几分聪明,只怕也是一个小心眼的女孩儿,他肯定会不喜欢了。是为了躲避娘亲那没完没了的给自己物色那些“才俊”吗?也许,有这么一点点的原因,不过,若是自己真的摆明态度,自己不喜欢,娘亲那么疼自己,或许也会将这事情稍后再说。 她怦然心动,或许,自己期望的,就是当看到他的时候,他问起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吧!虽然没有逃婚那么离谱,但是,自己的事情,好像和这逃婚也能沾上一点边,一个女孩子为了这样的事情,千里迢迢寻过来,他就是个呆子,也应该明白自己的情意了吧? 也未必吧,朱云娘有些不大确定,有时候他真的好像就是一个呆子,更要命的是,他好像根本没有拿自己当女人看。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看看自己胸前刚刚发育的那一队小小的鸽乳,很是幽怨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数进的院落外,张永也在叹气。 在他的手里,有着一封书信,这是今天早上钱无病派来的人送过来的,书信上钱无病带来的消息,就是他眼下愁眉不展的原因。 骊靬人,天知道这是什么犄角旮旯蹦出来的玩意,你说这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钱无病那家伙,就算是迷路也能遇上这事情,这眼下****初平,又蹦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这可是大几千近万人啊,就这么忽忽悠悠的出现在安化府外,这刚刚安定下来的人心,还不得一下就得乱起来。 好吧,这本来不关自己的事情,带着安化王父子离开这里,这后面发生的什么事情,都算是和自己没多大关系里,钱无病这个事儿精,不管招惹多少事情,那也只是杨一清去头疼了,他不是三边总制么,这些人,怎么安置,想必他拿出个章程出来一点不麻烦,可钱无病为什么非得让自己搀和在这事情里面,你们锦衣卫也不是没有信道,也不是没有直达天听的路径,要这消息经过咱西厂的手交给陛下,这是个什么意思来着? 惹出来乱子来,自己岂不是没来由的背了这个黑锅? 与张永的愁眉苦脸不同,同样接到钱无病书信的杨一清,对于这个消息,却是顿感兴奋。从这一点开来,杨一清和张永两人的境界高低立下即分,这一个想到是麻烦黑锅,另外一个想到的却是这骊靬人的归来,对于西北民心的振奋,对于朝廷的意义。 “他们眼下在哪里?”杨一清看着下面的信使:“除了这信上说的这些,你们大人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回总教头,钱大人眼下和那些骊靬在距离安化不足七十里的地方扎营,那是一个荒败的镇子,人都逃光了,钱大人说,这骊靬人的粮食什么的,支持个三五天还不成问题,不过,他们当中的病患伤患有一些,却是耽搁不得了,大人希望安化城里,能够找批郎中,连夜赶过去!” “是和鞑子又接仗了么?”杨一清皱皱眉头,病患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伤患的话,你只有打仗才会产生,难道说,对这支部落,都已经到了大明,鞑子还不依不饶么? “打了一小仗,不过,骊靬人并没有让咱们的人出手,鞑子有备而来,咱们赢了虽然赢了,可也赢得十分辛苦,此刻钱大人正在驻地修缮防守,防着鞑子卷土重来!” “鞑子多少人?”杨一清问道,这个情报可就有些重要了,不足安化七十里的地方,居然出现了鞑子,就算哪里官兵都跑光了,也不至于他到现在一无所知吧!这说明,在那个方向,几乎没有成建制的官兵了,若是不防备,这一夜之间,鞑子就可以直扑安化,这种事情,穷疯了鞑子们,不是做不出来。 “黑夜之中,看得不大清楚,估计大概有千把号人马吧,天亮之前,他们就退了去,估计还在驻地附近逡巡!不过咱们和骊靬人的大队拦在哪里,不管是他们冲着骊靬人来的,还是冲着安化府来的,都过不来!” “知道了,你马上回去,告诉你们大人,粮食,郎中还有援兵,他们要什么,我给什么,只不过,那地方,他可得给我守住了!”杨一清脸色一肃:“若是让鞑子长驱直入,莫怪我杨一清对他钱无病不讲情面!” 252.第252章脚踏故土无路可退 大漠似海,残阳如血。 钱无病静静的站在矮墙上,看着远方那些安静下来骊靬人,的任凭夕阳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任凭是谁,都看不出这个在镇子四周已经围上一圈矮墙的镇子,就是两天前他们到底那个几乎被风沙掩埋了的村子。矮墙并不高,也许根本挡不住身手敏捷的歩卒们,但是若是骑在马上,想一跃而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说在距离矮墙的数步远,还有一些特意挖出来的沙坑,这些沙坑里头,或多或少都有些尖利的石头,钱无病用目光比划了一下,若是有劲头足的战马,越过矮墙,也势必要某个或者几个蹄子落在这些沙坑了,一想到马上的骑士,被自己崴脚的马儿身躯压得死死的,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那个时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骊靬人手中的短剑,肯定不会假装没看见这倒霉的骑士。 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建成的! 钱无病对于骊靬人,又多了一层认识,这不是什么军纪什么令行禁止的事情,当他们在这里停留下来,并在当天晚上遭遇到了一次袭击之后,长老们决意在这里建筑防御,几乎是整个骊靬人的部落都动了起来,上至老人,下至妇幼,可以说,除了不能动弹的,几乎每一个人都默默的加入了修建这矮墙的行列中。 没有石块,没关系,这镇子中的还没倒塌完房屋可以拆下来,累趴下了,也没关系,自然会有人将你抬道阴凉的地方,再给你灌上一碗清水,而苏醒过来的人,几乎不用人督促,又重新加入了这修建的行列。 这也难怪钱无病的那些手下,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在建设威武大学堂的过程中,他们也是出过力的,但是和人家一比,他们简直就好像是在享福一样,尤其是看到对方那叫“本”的将领,和普通士卒一样没有区别的干得热火朝天,这些人心里除了惊愕还是惊愕,这当官到到这样的份儿上了,还不如不当呢! 身后有人慢慢的走了过来,钱无病没有回头,这样轻碎的脚步声,除了朱若曦不会有其他的人。 “这些骊靬人,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钱无病轻轻开口到,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却是掩盖不住他的语声。 “若是一个部落,每日都挣扎的生死的边缘,一有懈怠,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况,相信每一个部落都会变得这样一样,千百人如同一人,齐心协力!”朱若曦站在他的身边,轻轻点了点头。 “可惜,他们人少了一点!”钱无病叹息到,若是这个族群再大一些,也许,在草原上,在大漠里,他们就能扎下根来,而不必这样东奔西走流浪着,时刻担心着被人吞并。 “多了,也未必是好事!”朱若曦笑了起来,一个蒙古小王子,就已经将大明折腾得鸡犬不安,试想一下,若是大明这北边的敌人变成了他们,面对的是骑兵强过大明,歩卒也不逊色于大明的这样一群人,而且人数数以万计,你觉得这是大明的幸事吗?” 钱无病沉默了下来,朱若曦的话他明白,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大明最大的敌人,就是眼前的这骊靬人,而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骊靬人归化之事,他们将带着他们的骑兵来,带着他们的歩卒来,将他们看上的一切都大明手中夺过来。 这个民族的尚武精神,简直大小就融入了他们的血脉当中。 “不过,他日你若是领兵的话,身边有着这样一群骊靬人,你的安危,我也就不用多担心了!”朱若曦轻轻的依偎他,说道。 钱无病的眼神亮了一下,说真的,如果能有这样一支武力在手,加上威武营的配合,当真是天下哪里去,他都不怵了,尤其是这些骊靬人,除了少数人通汉话,大多数人其实还是操持着他自己的语言,根本不担心别人从自己手中将这些人忽悠过去。 “施恩!尽量施恩!”朱若曦说道,“尽你的能力,帮助他们,以他们那些长老的眼光,看得出你是真心帮他们还是不过是利用他们,我想,他们总会回报的这一天的!” “我知道了!”钱无病看了朱若曦一眼,朱若曦眼帘垂下,再也不说话了。 数天前,他们大概是作为最先了解骊人这一族从隋唐以来的经历的汉人,在骊靬人的长老会里,听路法大长老叙说了骊靬这数百年来的经历。 战乱毁灭了他们原来居住的城池,延续数百年一直存在的长老会,做出了向北迁移的决定,在他们的族里,除了这汉土,在那极北之地,有他们的起源。既然这眼下到处都在战乱,那么,离开这里,对于整个族群,那是最好的选择了。 他们一路向北,越过大漠,越过草原,这一路上,停停走走,经历了很多代人。他们也曾将找到到适合他们生存的土地,找到过肥沃的牧场,但是,一个拒绝同其他部落融和的族群,在吞并小的部落的时候,也势必受到大的势力的觊觎。 在人口最旺盛的时候,他们据说已经达到了三万多人,甚至建立了自己的城市,可惜的是,在城市初具雏形的时候,周围的敌对势力,联合起来对他们发动了进攻,不管是大漠还是草原,甚至是草原那边的平原,高山,对于当地人来说,他们始终都是异族。 即使是他们千辛万苦回到据说是自己族群的起源之地之后,他们依然是被当作了异族,尽管那些应该是他们族人的当地人,容貌发色和他们没多大区别,但是,他们的语言,他们的文化,都不再是一回事情了,千多年的演变,他们成了再也寻不到自己的根的孤儿。 从上上代的长老会起,经过长老会的提议,整个族群里所有人的投票,他们做出了回家的决定。他们的家,不再是那虚无缥缈的起源之地,不在是视他们如羔羊,如仇寇的草原大漠,他们的家,在草原的那边,那个强大的帝国。 这么多年的流浪,战斗,他们已经不再畏惧厮杀,他们需要的,只是一块栖身之地,一块有着强者庇佑,不用他们颠簸流离的栖身之地,所以,他们带着他们一切能带走的东西,朝着几百年前,他们祖先曾经离开过的那一块土地而来,那个强大无比的帝国,既然接纳了他们第一次,他们坚信,一定会接纳他们第二次。 这族里那个强大帝国的语言文化的传承,一直没有断绝,也证明了,在他们的族群里,这一种想法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并且一直没有消亡过。 如今,他们终于踏上故国的国土了,虽然,这个荒凉的城镇,比起他们曾经到过的许多地方都差,但是,这里,就是他们的故土,站在自己的故土上,对于不怀好意的敌人,他们不会再后退,他们也无路可退。 哒哒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来,钱无病看到远处的烟尘,走下了矮墙。 骊靬人绝对不算是游牧民族,尽管他们缴获了不少马匹,但是骑兵在他们的军事编制里,作为战斗力量的只占很少一部分,这一点,钱无病是了解的,养三千骑兵和养三千歩卒,那根本是两个概念,以这不到一万人的骊靬人部落,无论如何是养不起那么多的骑兵的,所以,除了斥候,军官,马匹在他们族群里,更多是当作运输工具或者是可以食用的牲畜存在的。 这可就便宜了钱无病。 眼下钱无病的手下,至少有一半人能都有了自己的坐骑,尤其这些战马,还都是从蒙古人手中缴获的,根本毋须训练什么,套上笼头备上鞍鞯就能使用。得到战马的明军,既然这修筑城墙的事情,不用他们插手,这斥候一事,自然就落在了他们身上,还好,钱无病的这些手下,都是演武大试挑出来的,从中能够挑出来的骑士不在少数,这若是另外一支五百人的普通军队,恐怕就是战马放在他们的面前,也挑不出这么多骑士出来。 “是咱们的报信人回来了!”钱无病看到那是单骑,心里顿时明了,这要是派出去的斥候,至少是三人一队,他回过头对着朱若曦说道:“跟我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我去那边休息!”朱若曦摇摇头,她现在很怕听到从安化来的消息。 “大人大人!”雁九从马上跳了下来,将缰绳丢给一旁的军士:“属下带回来了张公公的书信!” 钱无病接过书信,快速看了看,将书信揣在怀里,既然张永答应将这事情上报朝廷,想来距离朝廷知晓此事,就不用太久了。倒是安化王父子,果然是被押送进京了,这对朱若曦来说,应该算是个好消息,至少她知道自己的亲人仍然还在世上! “洛水呢?”他看了看雁九的身后:“你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出城么?” “大人,属下和洛百户是一起进城的,不过,杨大人给大人调遣人手粮草,耽误了一些时候,不过洛水叫我给大人带个信,最迟到明天中午,他能带着杨大人的援兵粮草而来,请大人安心!” 253.第253章关心 朱云娘是随着安化城里的援兵,在第二天来到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镇的,和上次郦人们曾经逗留过的绿洲相比,这个镇子明显的范围小了许多,踏进那圈矮墙,朱云娘看到的到处都是几乎堆积在一起的帐篷、士兵还有光着屁股乱跑的小孩子。 她那秀气的鼻子,微微的皱了皱,镇子里的气味并不太好闻,这么多人全部挤在这里,已经就是很勉强的事情,别说合理的安排吃喝拉撒,这里和安化城中的味道,可是不能相比。 小小的身子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她四处寻找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在她的身后,有从安化军中调来的二十多名郎中,还有一溜长长的粮车,那押送粮车的几百名士兵,也就是这援军的大部了。 张永几乎是和她同时启程的,不过,在他临走之际,总算还是帮了她一把,留下几个心腹将朱云娘和他的人,一起塞到了这援兵之中,杨一清似乎也知道这郦人归化这种大事,西厂不搀和几乎不可能,干脆就顺手推舟,让张永推荐的人领着这支援兵而来。 粮车艰难的在帐篷的缝隙中行进,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几乎是一路追着粮车在跑,到达镇子中心的时候,朱云娘终于看见她要找的那个熟悉身影。 钱无病早就得到了讯息,在这里等候着粮车的到来,此刻他正站在哪里,笑吟吟的听着路法等人将感激的话语,一串串的送了上来。 “这次安化送来的粮食,大约有三百石,你这里又没有多少牲畜,节省一点,加上你们自己的存储,捱个半月不成问题,既然你们回到咱们大明的地界,朝廷总不会见到你们活生生的饿死,不过,这靠着朝廷拨给也不是长久之久,长老们也要开始考虑生计的问题了,总不成鞑子在外面,咱就不过日子了不是!” 路法点头称是,其实,这里就不错了,这么大的镇子,镇子周围还有已经开垦过的土地,就这块地方,就足够养活他们的族人了,尤其是这里原来的居民早就跑得一个干干净净,也不用担心和当地人相处不来。 “钱大人的意思,我们可以在这里居住下来?要不然的话,这搭建房屋,种植放牧之类的事情,就不能操之过急了!”路法笑呵呵的说道,如果有更好的地方,他绝对是不排斥的,这个心思,他可不能露出来。 “也是这个道理!”钱无病点点头:“先规划规划吧,等到朝廷的旨意下来,总有一块你们的安身之地,这个暂时就不用担心了!” “钱无病!”朱云娘骑着马在那里半天了,看到钱无病自顾自的和那个老头说话,实在是忍不住了:“你假装没看见我是不是!” 钱无病扭过头来,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对着她笑了笑,张永的信可比朱云娘要早到,他又怎么可能装作没看见朱云娘呢。 “云娘,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一位是路法大长老!”看着气鼓鼓的朱云娘,钱无病走了过去,牵着朱云娘的马走了过来,朱云娘等他站定,正犹豫着要不要从马上下来呢,钱无病轻轻搂着腰,将她小小的身子从马上抱了下来。 “大长老好!” “这位小贵人好!”路法呵呵笑了笑,“感谢小贵人送来了咱们急需的粮食,这可是帮了咱们的大忙了!” 朱云娘有些矜持的点点头:“都是朝廷子民,朝廷自然要眷顾的,大长老客气了!” “那我不打搅你们说话了,我去领着人将粮食卸下来!”路法不知道眼前的这明显女扮男装的小女孩和钱无病什么关系,也不好奇这小女孩说话为什么老气横秋,他的心思,此刻全在那粮车上呢。 路法匆匆走后,钱无病笑着看着朱云娘,朱云娘开始还气鼓鼓的和他对视,可惜没坚持多久,在这对视之战中,她就微红着小脸败下阵来。 “我说,小郡主,你这到处乱跑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啊?”钱无病话一出口,朱云娘眉毛顿时就是一耷,刚刚都叫我“云娘”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又变回小郡主去了。 “怎么了,说你不高兴了?”钱无病却是没想到这称呼的差异,继续说道:“关心你才说呢,不关心你,你就跑到草原上去,也不干我的事情,不过,就跑到这里,也已经很吓人了,这兵危战乱之地,你娇滴滴的身子,万一擦破了点皮,我可怎么向你父王母妃交代啊,我听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读书比我多,这道理应该也是懂得,怎么一使性子就乱跑呢!” 朱云娘的眉毛,在听到钱无病说关心她的时候,又悄悄的扬了起来,小心窝里美滋滋的,顿时觉得这么多天吃的苦头,都有了回报,这要在京里,他这话肯定不会说吧! 至于后面钱无病唠唠叨叨的说话,直接就被她当作耳边风了。 “好了,不说你了,钱无病朝着不远处看了看,开门红站在几个不熟悉的汉子身边,笑着朝他点点头:“走了这么远路,累不累,累了我就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休息,这里可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叫人给你弄点郦人做的薄饼来,那味道吃个新鲜还是不错的!” “不累,你要没事情的话,带着我四处走走呗!”朱云娘心情大好,竟然一把抓住钱无病的手:“听说你们鞑子打了一仗,你给我说说好不好!” “咱们可没动手,郦人似乎要在我面前表现一下,根本就没用咱们动手,不过我这次倒是亲眼见到这些人的悍勇了,他们比起咱们威武学堂的人来,只怕还要略胜一筹,这下也好,那些学生呢,自以为自己是演武大试出来的,走路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让他们见识一下天外有天也是好事情,这两天,他们正憋着劲儿盼着鞑子来,好在郦人面前证明一下,咱们大明的官兵,也不是吃素的!” 钱无病不以为然的牵着她的手,一边随口说着,一边朝着镇子边缘走去。 254.第254章终于来旨意了 虽然没有对钱无病那里派出多少援军,但是安化城仇钺部也开始动了起来,这次安化王之乱,最初发生的起因,就是蒙古人的小股侵袭,官兵调动频繁才给了安化王这一个可乘之机,如今叛乱已经平定,又发现了蒙古人的踪迹,这种事情,杨一清不可能不重视起来。 按照袭击的规模,袭击骊靬人的蒙古人数量不是太多,但是,也不是太少,这就让人有些琢磨不到头脑了,派出去的斥候除了在安化灵州周边逡巡,也在不断的往蒙古人的那边渗透,但是,从斥候的回报看来,这并不是蒙古人的大肆侵袭,毕竟眼下春秋至今,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按照以往的规律,即便有战事,那也是入秋之后的事情了。 这让杨一清稍稍感觉轻松了一下,这些天,他的官署,已经初步在安化运作起来,在他统制下的各省军马,眼下也算是基本上都接到朝廷的命令,重归他的麾下。离开三边几年,当初他的老部下们,大都还在军中,此刻听到他重掌军权,自然大喜过望,这些天来,他的官署里每日里络绎不绝,不是匆匆进出的各类传令军兵,就是各地前来参见的军官,安化城因为杨一清的存在,竟然隐隐有了这三边军事重镇的感觉。 杨一清也有了意气风发的感觉,当真是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在平叛军前往安化的路上,杨一清哈算是中规中矩,虽然偶露峥嵘,但是上面有总兵官,身边有监军太监,就是想处事,也是束手束脚,眼下在安化,他就没了这种顾忌,大展胸中抱负而无人擎肘的感觉,无论是谁,都会感到舒畅淋漓的。 当然,唯一有些犯难的,就是那几千骊靬人了,钱无病不知道从哪里将这些人带回来,目前看来,好处他没分润上,倒是给他沾惹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安化王叛乱的时候,为了防止安化王的势力突然膨胀,这河西的最大几处官仓,都被付之一炬,尤其这安化一地,就算安化王早有准备,实际上也没抢到多少粮食,如今这安化驻军的军粮,都是各地官府咬着牙供应的,在调集的粮食没有运到之前,实在是没有多少余粮。 但是骊靬人一下来了大几千口子,这可不是为朝廷养兵,连个赈济粮的名目也没有,这隔三差五运过去几百石粮食,这要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没完没了,换谁谁也受不了啊! 民间已经有些怨言了,也有地方官员在杨一清面前嘀咕过,若是为朝廷官兵的军粮,这些地方官员从牙缝里挤点出来,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一石石上好的粮食,送给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一群色目人,那叫人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 杨一清只得一面抚慰这些地方官员,一面加紧从甘肃,陕西的富庶地方调集赈济粮食,当然,在做这些的同时,他更是每一天都在盼望着朝廷的旨意下来。作为三边统制,他抵御外辱那是分内之事,但是,这安置归化之民,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 听钱无病说,那些骊靬人比他还着急,朝廷的旨意还没下来,还不知道朝廷在呢吗安置他们,他们已经在郦镇开始复耕农田了,当然,这少不了又从杨一清这里敲去了一批种子农具的。对于钱无病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杨一清已经麻木了,反正只要他是他的名义,钱无病开口,他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骊靬人看样子真打算就在那骊镇安置下来了,以前那个镇子,叫什么名字,现在已经没人关心了,在西北这块地方,荒废的村子镇子,真是不要太多,安化这边还好一些,在有些边缘之地,也许几年前过去,还是挺热闹的一个地方,几年之后再去,就破败得如同几十年没住人一样。 真要安置在这里,杨一清倒是持着赞同意见的,听说那骊靬人很抱团,将他们打算了安置到内地一点的地方,估计会激起反弹,但是,骊靬人更蒙古人一样,几乎全民皆兵,这样的一个部落族群给放进内地来,这让人怎么都放心不下来,在他们的忠诚没证明之前,万一和蒙古人明地里演一出戏给大明看,暗地里却是和蒙古人勾勾搭搭,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那西北的局势,可就一团糜乱了,要出了这种事情,不用朝廷追究,他杨一清就得自己抹了脖子。 “大人,大人!”前厅里匆匆跑进来一个亲兵,朝着他大声喊道。 和钱无病想的不同,杨一清到了这西北,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根本不担心无人可用,那真实登高一呼,旧部纷纷来投,眼下虽然十二团营大部分都回了京师,但是他此刻说话也是一言九鼎,军中无所不从。 “大人!京里头来人了!”那亲兵匆匆跑进来,带来了杨一清期盼已久的消息。 “人呢?来的是何人?” 那亲兵朝着他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说道:“是锦衣卫的人?” 杨一清在锦衣卫中受了那么久的牢狱之灾,他的这些旧部是知道的,在他想来,对于锦衣卫,自家大人,只怕可没有多少好脸色。 杨一清怔了一下,倒是没又露出亲兵想象中的厌恶之色。 “已经快到咱们官署了,大人,咱们要不要去迎一迎?”亲兵小心翼翼的说道。 杨一清正在踌躇,若是锦衣卫来人有圣旨,他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要出去接旨的,但是,要是没有,他这可就有些跌份儿了,总不成是牟斌亲自来,那按道理来说,就算对方来公干,也应该是来拜会他才成。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传来一声大喊:“圣旨到!三边总制杨一清接旨!” 立马他什么踌躇都没有了,“去摆香案,本官更衣接旨!” 圣旨的内容倒是和他想象当中的没多大区别,对于这次平叛,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仇钺直接升任总兵,而原来的黄总兵则是高升到了兵部,至于其他在平叛中有功之臣,或多或少都有封赏!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西北之地,居然被朝廷定于威武大学堂的练兵之所,每年都有派遣一批军士在他帐下听命。 这么说来,朱厚照还是没有忘记他的这个总教头的职务,让他总制三边的时候,也不得清闲。 宣旨的锦衣卫匆匆而去,这里是第一站,他身上还有一份旨意,那是给南衙镇抚钱无病的,不过是例行公事,这宣旨的锦衣卫自然更愿意在自己人哪里多呆一会儿。 杨一清自然不敢怠慢,派人领着与他们朝着郦镇那里去,不过,杨一清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有旨意给钱无病,自然就是那些骊靬人的事情了,那些人怎么处置,朝廷总算是拿出一个态度来了。 圣旨到郦镇的时候,钱无病正在带着朱云娘好奇的观看这骊靬人新打造的一个器具,这玩意他从来没有见过,朱云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是两根巨大的木杆,在木杆四周,还有一些小木杆契合在一起,在大木杆的尾端,有着羊皮支撑的皮囊,很古怪的样子。 按照路法的说法,这玩意叫“重木器”,钱无病开始还以为这是类似投石车一样的东西,虽然块头小了一点,但是这雏形,还有那后面的皮囊,倒是有些相似。 骊靬人倒是没有让他失望,这玩意确切可以将石块放在皮囊里发射出去,只不过,这射程和盛装的石块大小,就有些值得商榷了,和传说中那动辄数十人高的投石车相比,这玩意就好像过家家的玩具一样。 但是接下来,这玩意就给了钱无病带来了惊喜,前几天下了场雨,对于取石造房的事情,骊靬人再也似乎等不下去了,即使没有长老们的命令,有些人也开始在周围尝试着收集材料,制造一些能够遮蔽风雨的房屋,这个“重木器”,在取石,运输,甚至将石头送上比较高的地方,都显得得心应手,这让钱无病有些看不出,这东西到底是做军事用途还是做民用的了。 给钱无病的是密旨,宣旨的锦衣卫,和钱无病进了间帐篷,嘀嘀咕咕好半天,才一脸笑容的走出来。进去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宣旨校尉,出来的时候,那锦衣卫就是这德行了。 “大人的话,卑职一定记在心里,这次到西北来,同僚们都抢着来,也是卑职运气好,才得到这个差事,听说指挥使大人,这些日子都在念叨大人呢,希望大人在这西北,为咱们锦衣卫多挣些脸面!” “呵呵,客气客气,刘佥事远道而来,这里苦寒地方,也没啥好款待了,改日回到京里,咱们兄弟再好好聚聚!”钱无病却是好像有些恍惚的样子,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就连守候在帐篷外面的朱云娘和朱若曦都看的一清二楚。 “大人才叫客气呢!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个大人可就瞧不起我老刘了!”那锦衣卫笑起来,十分开心。 送那锦衣卫去休息,两个小脑袋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圣旨里说了什么?” 255.第255章郦靬宣慰使 这两个女孩儿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明知道是密旨,还丝毫不避嫌的凑了过来,钱无病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没你们的事情!” 朱若曦是当真和钱无病不见外,都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了,还能有什么见外的,京里头来的信息,她当然是关心的她的父兄以及其他亲人的消息了,尽管明知道这消息未必是好消息,但是,她心里头总归是有那么一份侥幸的。 而朱云娘也觉得自己的钱无病不是外人,甚至在她的眼里,这朱若曦才是外人呢,对于朱云娘,钱无病并没有告诉朱若曦的真正身份给她,所以,对上朱若曦,朱云娘还是很有心理优势的,虽然钱无病好像有些宠着朱若曦,但是,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她冰雪聪明高贵冷艳,才不和一个侍妾一般见识呢。 所以,钱无病一说没有他们的事情,朱云娘小小的下巴就扬了起来,那神情分明是在朱若曦说:“都说没你的事情了,你可以退下了,剩下的,自然是主人们之间的事情了!” 看到朱若曦败退下去,朱云娘这才带着一丝胜利者的表情,回过头来,只不过,等到看到钱无病的眼光的时候,这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了。 “圣旨里没有说要你将我押送回京什么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钱无病哭笑不得,这是圣旨呢,皇帝发出来,内阁司礼监用印,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啊,什么家长里短都可以往这上面写啊,你朱云娘的名字封号要出现这圣旨上,除了婚配,加封或者治罪以外,恐怕也没多少值得上圣旨的事情了。 “没有啊!”朱云娘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松了口气,“看来那张永还是办事很不错的,嗯,这个人,我回去以后,得好好的感感他的情!” “看把你臭美的!”钱无病拍了拍她的脑袋,在她用手拨开他的手以前,快速的缩了回去,这动作,这几日他已经练的很纯熟了。 “是朝廷对我的安置和对郦人的一些处置,有些事情不好公开说,所以才封成密旨!” 朱云娘有些不依不饶的眼光看着钱无病,钱无病微微摇摇头,觉得也许朱云娘的那聪明的小脑瓜或许能为自己解释这一道莫名奇妙的圣旨,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朝廷任命我为郦靬宣慰使!” “是临时差遣么?”朱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大明不是没有宣慰使这样的官职,只不过,多是朝廷对边陲一些夷人设置的宣慰使司,而所谓的宣慰使,也大多是从那些夷人中选用他们的头领任命,像眼下这种情况,这宣慰使应该是由郦人来担任才是,所以朱云娘才有这么一问。 钱无病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不知道,圣旨上没说!” 朱云娘脸上两条秀气的眉毛微微紧锁起来,这事情,对于这些郦人好说,也许是好事情,至少,这道圣旨一下,大明朝廷接纳他们的态度,基本上就明确了,此事已经成了定局,而不用再担心了。但是,对于钱无病,这可就算不得是什么好事情了,本是春风得意的天子近臣,锦衣卫高官,这突然封了一个宣慰使的衔头,这不伦不类倒是事小,问题是,这要不是临时差遣,这钱无病可就得老老实实的呆在这西北苦寒之地,替朝廷治理这些郦人了。 来西北捞功劳资历是一回事情,但是,把自己困在西北,那可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那你锦衣卫的差事呢,圣旨上有没有说什么!” 钱无病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朱云娘,朱云娘快速扫了几眼,脸色稍稍平和了一些:“还好,你锦衣卫的差事还在,这宣慰使不过是兼着的,看来,这朝里也有替你说话的人啊,这分明是要将你的功劳落在实处,你担着这名头在这里呆上一段日子,日后回去之后,你这引领遗民归化,妥善安置他们的功劳,那可就谁都抢不走了!” “还有,这个‘和当地有司商议,酌情安置’的意思,是不是这安置他们到哪里,我说了算啊?” 朱云娘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以钱无病和杨一清的关系,这事情还真是他说了就可以算。 “那就好,那就在这里了,我还担心这朝廷的旨意一来,这些郦人修的屋子,开垦的田地,又得荒废了呢!白耽误些功夫时日了!”钱无病看了看四周仿佛快成一个大工地的镇子,有些感触的说。 “不过,这外面可有鞑子在逡巡哦!”朱云娘也晃着脑袋跟着钱无病的目光转了一圈,似乎很随意的说道:“说真的,在咱们大同那边,也不是没有穷疯了的鞑子过来滋事,但是,像这样咬着这些郦人不依不饶的鞑子,可是很少见,要不是鞑子没祖坟,我都怀疑是不是这郦人们回来的时候,顺路挖了他们的祖坟了,至于有这么大仇恨吗?” 钱无病也怔了一怔,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按理来说,这郦人遇袭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安化守军,眼下正在拉网一样的寻找这一小股鞑子的踪迹,这如果纯粹是以劫掠为目的的话,这群鞑子就应该知难而退了,但是看郦人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可不像相信这些鞑子退走了一样。 这镇子里的房屋修是在修,而且镇子后方也被郦人的那些百姓开垦了不少土地,但是,那些彪悍的郦人士兵,这些天可一点都没闲着,原来围绕着这镇子一圈的矮墙,现在已经快有一人多高了,若不是缺少必要的材料,没准一圈小小的城墙已经建立起来了。 而除了每日的例行的巡逻意外,每天都有从到处搜刮到的木材打造成那种很奇怪的“重木器”被送到矮墙边上,虽然郦人的解释是用这东西帮助垒墙,可钱无病总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那玩意装上石块,也是能砸死人的好不好! “看来,我得找他们的长老问一问了,没准这里面还真有些蹊跷!”钱无病喃喃自语道。 “当然,你可是他们的宣慰使呢,是朝廷派来治理他们的!”朱云娘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若是他们敢不听话,你可以叫他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的!” 256.第256章此事必有蹊跷 第二天一早,钱无病是随着传旨的锦衣卫返回安化的,既然旨意传到,传旨的锦衣卫就算有心在钱无病这里多呆几天联络联络感情也是不行的,他得赶着日子回去交旨。 杨一清似乎在就料到了钱无病的到来,一大早在官署里就等候在哪里,钱无病才刚刚通报,里面就有人将他接引了进去。 “见过总制大人!”钱无病按照规矩,先是给杨一清规规矩矩见了个下官参见上官的礼节,杨一清盯着他,看了半响,这才挥退了左右,低声喟道:“无病你今日来,是为了公事呢还是为了私事?” 钱无病嘿嘿笑了笑,所谓公事,这段日子每日里找杨一清要这要那的,一股脑都折腾到郦人那里去了,这样的公事,他才不会自己亲自到安化来。 “既然不是公事,难道,连一声杨大哥,你就这么难以喊出口么?”杨一清仰着头,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 对于钱无病这个人,杨一清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最大的遗憾,就是这钱无病是锦衣卫的官员,若是不是锦衣卫的官员,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士卒校尉,他都可以加以提拨培养,以他的本事,将来为大明培养出一个文武双全的战将,也未必是难事,但是话又说回来,若是钱无病不是锦衣卫,他也无缘认识钱无病了,更不会多少还承了他一些恩惠,他杨一清一辈子光明磊落,这受了人家的恩惠,肯定是要报答的 ,这才有了他在威武学堂指点钱无病的那些事情。 可惜的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短,若是有个三两个月,悉数传授给钱无病一些自己带兵为将的心得,他也算是完结了一笔心事,但是随着大军出征,他官复原职,再像他刚刚脱离牢笼时候和钱无病无话不说的,已经不可能了,如今他贵为三边统制,而钱无病身为锦衣卫,两人之间实在再也没有多少交互的可能了。 他真心是想提携帮扶钱无病一把的。 “杨大哥!”钱无病笑道:“若是外面的人知道他们的大人,和我这个锦衣卫的无名小卒称兄道弟,不晓得要跌落多少下巴,我这走出去,面子可就大了!” 这还差不多!见到钱无病脸上又回复出当日那些不在乎的神情,杨一清点点头,“也就私下称呼方便而已,若是公事,别说你叫我大哥,你就是叫我大叔,大爷,该怎么办的,我还是会怎么办,别想着在我这里走什么便利门路!” 话虽然严厉,但是,杨一清嘴角微微的笑容,却是将这严厉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钱无病也跟着笑了起来,显然,他也没把这话当作什么教训叱责。 “好吧,说吧,朝廷给你的旨意是如何,那些郦人,应该怎么安置?”杨一清摆摆手,拦住钱无病即将出口的疑似马屁的话语。 “杨大哥真是料事如神,连朝廷的旨意,都能猜出几分!”他动作还是慢了一点,钱无病这一句马屁,他还是没给拦着。 “少来,你们锦衣卫的缇骑传旨,在我这里连水都不喝一口,就往你那里跑,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这不是给你的旨意才是怪事呢?”杨一清没好气的说道:“你和那些郦人天天厮混在一起,内阁的那几位都是人精,这个时候,处置他们的决断还不下来,你真当咱们那几位学士都是尸位素餐的啊!” “哦!”钱无病撇嘴应了一下:“旨意里,让我做这个郦靬宣慰使,这其中的道道我也不大清楚啊,我就琢磨着,在这西北,我也没几个熟人,想了想,还是找杨大哥你商议请教一下,别我平日里懒散惯了,耽误了朝廷的大事,那我可就抓瞎了!” “郦靬宣慰使?”杨一清皱了皱眉头,“就这些?有没有许你开衙理事?管辖军民?” “开衙理事好像没说,不过,这管辖军民大概是有的,我估摸着,朝廷是不是因为我折腾的这乱摊子,有些不大想搭理,干脆就直接丢给我,也不说是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之类的话,是不是就是谁惹的漏子,谁收拾的意思啊?” “哈哈哈!”杨一清忍不住笑了起来,钱无病这样理解,似乎也不错,不过,看来年纪轻就是年纪轻,似乎他还没想明白,这一支遗民归化,对朝廷来说,可是可以大书特书的好事情,朝廷封他这个宣慰使,大抵也是因为他在这事情中起到的作用,换个人来,只怕这些郦靬人不认呢! “你这么想也没错,既然没有给你开衙理事之权,那你这宣慰使就和地方上没多大关系了,和这甘肃布政使司也没从属关系!我倒是松了一口气了!” “杨大哥,你这气可松不得!”一听杨一清有撒手的意思,钱无病骇了一跳,这郦靬人数千人,吃喝拉撒,这朝廷若是不管,只怕这游民就变流民,最后就变饥民了。 “这播种下去的种子没收获之前,这些人的死活,可就得指这杨大人你了,他们部落又不擅放牧,倒是真和咱们汉人一样,侍弄土地倒是不错,这你不知道他们怎么在大漠草原上捱下来的!” “就知道你有这么一说!”杨一清笑道:“让他们管饱的粮食没有,不过,让他们饿不死的粮食,倒是给他们准备了一些,你想好在哪里安置他们没有?” “这事情不是要问大哥你的吗?”钱无病搔搔脑袋:“或许,我和地方官员商量商量,看哪里有空闲地儿,安置这几千人?” “哪里没有空闲地儿?”杨一清瞪了他一眼:“眼下他们呆的那地方就不错,鞑子若是从西南而下,那地方正好堵在路上,听说那些郦人悍勇不下于鞑子,既然做我大明的子民,总得为我大明效力吧,不求他们在鞑子侵袭的时候和鞑子死战,至少也能为咱们报个信,提个醒吧!” “大哥的意思说,那些郦靬人,就让他们呆在那里不用挪窝了?”钱无病眨眨眼,似乎很尊重杨一清的意见。 “我就这么一说,你才是郦靬宣慰使,这可是你们郦靬人的事情,你听不听都无所谓的!”杨一清将“你们郦靬人”这几个字,咬的格外重,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看着钱无病。 “我听杨大哥的,若是杨总制这么告诉我,我肯定得琢磨琢磨,但是杨大哥总归是不会害我的!”钱无病呵呵笑了一下,“就这么办了!” “对了,上次你派人来说,这些郦靬人被鞑子追袭的事情,这些天,我前后派出数十只斥候,也不见那只鞑子骑队的踪迹,我有些怀疑,那些鞑子是不是流窜的一些小部落的牧民,吃了亏了,就遁走了!这个时节,除了那些不事放牧的马匪,这大小部落可没有闲杂心事找咱们的麻烦,而秃猛可好像在大同那边吃了个大亏,最近也是没有了消息,应该是在养精蓄锐,这个时候,挑起事端,似乎不是他的做法啊!” 说到这个,钱无病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了,这个事情,是他今天来拜会杨一清的主要目的之一,若是说前面的事情,还可以装疯卖傻扮憨厚,这事情,他可就一点都不敢含糊了,他天天可是和郦靬人在一起,这郦靬人若是真有什么小心思,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郦靬人扎营之后,就不停的修建防御,我开始以为这是他们的习性使然,不过,这事情都过了这么就,连我这个不通兵事的人,也知道那些鞑子可能就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了,他们没道理不清楚,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眼下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不是朝廷给他们安置的归宿之地,依然这么费劲卖力的做着防御,我总感觉,他们好像有事情瞒着咱们!” “你的想法是什么?”杨一清没有亲自和郦靬人碰过面,以他的谨慎,自然不会妄下断语,在这事情上,最有发言权的,还是钱无病。 “当初我的人发现他们部落的时候,他们正好刚刚解决了一小股鞑子,而且,没留活口!”钱无病斟酌了一下词句:“就是这样,鞑子依然不放过他们,一直跟着咱们追了过来,我想,郦靬人手中,可能有着对于鞑子非常重要的东西!” “或许是人!”杨一清补充道:“不管是什么东西还是人,总之,这东西重要得郦靬人敢于冒着全族无处容身的危险也要掌握在手中,这样的东西,对咱们大明一样的重要!” 他看着钱无病:“我吩咐你似乎有些多余,毕竟,你是干锦衣卫的,查明这件事情的手段,你比我要在行的多,不过,我还是要吩咐你一句,就算你有心查查这有什么蹊跷,也一定要主意自己的安全,朝廷给的旨意,那五百威武学堂的兵卒,是要编入我三边战练的,我看,就暂时就在你的麾下吧,什么时候你这宣慰使不干了,你再什么事情把人还给我!” 钱无病抱拳拱手,心里头却是一阵暖意,杨一清的关切之意,他怎么会体会不到。 “还有,小郡主那丫头,你可得把她护好,我可不想倒是大同那边,跑来一支兵马找我兴师问罪!”他还没感动完呢,杨一清轻飘飘的丢了这么一句话,顿时雷得他有些目瞪口呆。 杨一清上下打量着他,撇了撇嘴:“我也没看出你这家伙有什么好,居然让一位金枝玉叶千里迢迢来寻你!” 257.第257章闲的蛋疼的日子 郦镇,好吧,不管眼下郦人居住的那个镇子,以前叫什么名字,钱无病和杨一清都决定称呼它叫郦镇了。 单纯从居住的角度上来讲,这个地方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从不远处荒废的兵站,钱无病大略可以猜测,先前这个镇子,只怕是依附这个兵站才慢慢形成规模的,眼下兵站已经付之一炬,除了一片断壁残垣,已经不复当日的模样了,不用说,这都是安化王这次叛乱干的好事。 兵站附近开垦的农田,只怕有一大半都是军屯,眼下大乱初平,新的士卒尚未调派到这里,这些农田,倒是便宜了这些郦人,当然,以后大约也不会有多少大明的官兵派驻到这里来,就如同杨一清的话说的那样,既然要得到大明的庇佑,总得做点事情,郦人们安居在这里,替大明把守这个门户,也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农田虽然贫瘠,但是,细心侍弄的话,倒也是能糊口,那些军屯上的耕作的军余,士卒,苦不堪言面黄肌瘦的,大部份原因是因为这耕作出来的作物多数要上缴给军将们,郦人们则是没有这个负担,相比之下,他们的收益比起那些屯田的兵丁,要好的太多了。 在镇子周围的矮墙,现在已经不能说是矮墙了,足足一个半成人的高矮,数层石块垒砌起来,又用沙石泥土填塞住石块的空隙,除了不甚坚固,抵御冲击的力量比起正式的城墙差了那么一些,其实,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在矮墙上,每隔百来步,眼下还多出了一座哨塔,每时每刻都有郦人的士卒在哨塔里观察着可能发生的危险,而钱无病手下的骑队,每日早中晚三轮斥候,以这镇子为中心,在附近十来里地的地方都巡逻一遍,整个镇子的预警防御机制,比起这西北的某些县城,做的还要好。 一部分郦人士兵,已经卸下了他们高度戒备时的盔甲武器,转身投入到自己新的家园的建设中去了,在矮墙附近保持着警戒的,大约只有以前钱无病看到的郦人士兵的三分之一,当然,若是情况紧急,这些人估计也是随叫随到的。不过,作为一个不到万人的部落,这样的武装力量,也是有些夸张了。 想一想,大明若是按照这个比例,十人中抽一丁为兵的话,那大明陡然之间,就可以聚拢起数百万军队来,如果不算军队的开销,这的确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了。 但是,郦人的军队,眼下完全等于是没有开销,这两三千士卒,几乎是他们所有的成年男人了,所谓全民皆兵,也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了。 大概是钱无病手下的这数百大明官兵和他们建立起来的城墙,给了他们安全感,在到达这个镇子一个来月之后,他们终于将这一部分士卒“解甲归田”,投入新的家园的建设中去了。 钱无病所部在镇子的西南角扎营,和郦人之间,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两个习惯、风俗、甚至言语都很多不同的民族,保持一些的安全距离很有必要,尽管朝廷的旨意,已经由钱无病转告了郦人的那些长老,那些长老也认可了钱无病这个“宣慰使”的身份,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的郦人百姓,看待大明官兵的时候,犹如看待自家子弟一样。而那些郦人士兵,可是他们真正的自家子弟,这其中的区别,简直是天差地别了。 有些摩擦冲突,可不就是一丁点儿小事开始的,钱无病倒是很好的防备了这一点。 作为宣慰使,朝廷任命此地的最高长高,钱无病自然毫不客气的占据了这里最大最好的房子,也不知道这房子以前是谁住的,不过,稍微一修葺倒也宽敞气派得很,放在京师犹如破庙鬼屋的屋子,在这里,就算钱无病再挑剔,也挑不出比这屋子更好的了屋子了。 从安化回来已经一段日子了,这段日子,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就是“清闲!”而且,这不是一般的清闲,简直是清闲得过了头,郦人们只有有了他们解决不了的需求的时候,才来找钱无病,平日里,他们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甚至怎么做事,都有他们那些长老们安排指挥得熨熨帖帖,都不关钱无病什么事情,而且在钱无病的眼里,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争执,抱怨,甚至是鼓噪抗拒。 而由于语言的隔阂,真正能和钱无病交流的,也只有他们的长老们这些部落的高层,钱无病即使愿意放下身段,和自己的“子民”打成一片,也往往会遭遇一番鸡同鸭讲的尴尬局面,要命的是,他还根本分不清,那些郦人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尝试了几次,钱无病果断的放弃了这样的举动,尽管只要他走出去,那些郦人看待听到眼神,都似乎非常和善,但是,他总觉得那些人看待他的眼神,就是好像在看一座移动的大粮仓一样。 郦人有着自己的小秘密,这一点,他已经是非常肯定的事情了,但是,无往不利的锦衣卫手段,在这里却是处处吃瘪,而他对路法长老的旁敲侧击,也是一点效果也没有,那货不能像其他长老一样,以不会汉话来装聋作哑,但是他转换话题的手段,却是分外的高明,如果钱无病不想听他哭穷,叫苦,或者要这要那,最好就不要问他一些他不愿意回答的话题,否则,那下场一定不是那么美好。 所以,不光他清闲,他身边的人也清闲,而那些嗷嗷叫准备来这里建功立业的威武营士卒,更是清闲,连每日的例行巡逻,都变成了他们中炙手可热的好差事,每人都抢着出去转上那么一圈。 来自安化的军令,很清楚的明确了他们的编制,京师威武大学堂西北战练营,简称威武营!从属三边总制府,暂拨郦靬宣慰使帐下听用。这意思就是说,不管他们以前来自哪里,眼下都得呆在这倒霉地方捱日子了,若是有战事,没准还能被调用,若是没有战事,只怕得等到钱无病这个宣慰使干完这一任,才能另有任用,得亏钱无病一路来,都不算是外人,这些人虽然闲的蛋疼,但是钱无病还勉强驾驭得住。 258.第258章少女心莫当真 朱云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正在和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郦人小女孩在咿咿呀呀比划着什么,郦人小女孩穿着显然是朱云娘带来的衣服,而朱云娘脸上的面纱,也不是她自己的原来的那个。 论结交朋友这方面,模样儿讨喜的朱云娘,显然比钱无病更成功,起码,这个郦人小姑娘能被她忽悠到这个大院子来和她一起玩耍,就已经办成钱无病办不到的事情了,当然,如果这两方都咿咿呀呀的比划,也叫玩耍的话。 钱无病有些颓废的躺在屋子里的大躺椅子上,他不用看自己的模样,他也知道,自己眼下的德行,和京师里那些每日里吃饱了就搬把椅子在门口吹牛扯淡晒太阳的闲汉,没多大区别。也不对,区别还是有点的,那就是那些闲汉晒太阳是种暖洋洋的享受,他要是把躺椅搬出去放太阳下,那就是热烘烘的受罪了。 屋子大有一点好,就是这外头日头正烈的时候,这屋子里够阴凉,钱无病躺在那里,浑身不得劲,辗转了一下,端起身边的茶壶,咕嘟咕嘟灌了口水,又叹息了一下。 上了这门外的小妖精的当了,他看着朱云娘和那郦人小姑娘咯咯笑着,心下恨恨的想道,算算日子,这嫣然的肚子应该大起来了吧,自己却被这倒霉差事困在这里,还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是个头,这要是自己儿子或者女儿呱呱坠地的时候,自己还在这破地方,这以后的日子,只怕嫣然有得唠叨了。 想到嫣然,他不禁扭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朱若曦一眼,打吃过午饭,她就捧着一卷书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她是在看书呢,还是在发呆。和吴嫣然相比,这朱若曦的性子,可是柔弱安静的多,如果拿女人比作是花的话,吴嫣然是一朵俏丽宜人的牵牛花,清香怡人哪里都能生长,孙倩好像是一朵玫瑰,艳丽却带着些扎手的小刺,而朱若曦则是好像一株放在花盆苗圃里的芍药,你看她时,她在散发芬芳,你不看的时候,她依然在角落散发着自己的韵味。 钱无病笑了起来,拿女人比做花,真是俗气,不过真要这样比较的话,这朱云娘算是什么花?一朵雏菊?努力的生长,期待着引起别人的主意? 朱云娘恰好这个时候扭过头来,看到钱无病的笑容,也抿嘴一笑,远远的,她又蒙着一层细细的面纱,这个笑容倒是有些朦朦胧胧的味道。 “若曦,若曦!”钱无病垂下脸,扭过头来和朱若曦说话,朱云娘朝着朱若曦翻了个白眼,继续回到她的游戏中去了。 “啊!”朱若曦匆匆的掩上书卷,回过头来,钱无病摇摇头,这丫头果然是在发呆。 “我有个手下,发起呆来,比你可功力深厚得多,你要不仔细观察,你根本察觉不到她在发呆,当然,我听说,她睁着眼睛也能睡觉的,不过,我没敢问!” “哪里有这样的人,睁着眼睛睡觉,那不成了张飞张翼德了吗?”朱若曦微微笑了,只当钱无病在说瞎话,“我去叫小绿给老爷添点凉茶来!” “不用,不用,就这么聊聊吧!让她也歇会儿!”钱无病摇摇头,他以前觉得自己的那小丫头苏苏能干,没想到朱若曦的这个丫头更厉害,简直像干了几辈子丫头似的,从陪朱若曦谈论诗词绘画,到女红刺绣,甚至下厨整治,样样都拿得出手。就连一向自视相当高的雁九,这有事没事情也往这丫头边上凑合,看得出来,这雁九是动心了,钱无病也不说破,不过,给自己这个忠心的手下制造点机会,他还是可以做做的。 “我也不知道我这破宣慰使能干多久,不过,我估计在也就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派人来接替我这差事,你是不是在担心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回京的事情?” 朱若曦轻轻的嗯了一声。 “嫣然性子很好的,这个你不用担心,另外,你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不过还没过门,性子虽然刚强了一点,但是只要是对咱们家里有好处的事情,她都不会拦着,你既然跟了我,将来为咱们钱家开枝散叶,这也算是好事不是!” 钱无病宽慰着她,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安化王的事情,朱若曦一直没有打听,他也不愿意为这事情乱了她的心思,这么多天过去了,估计安化王早就到了京师,这是死是活都成了定局的事情,知道了徒乱人心。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朱若曦对钱无病也算是有些了解了,知道钱无病的性子随和,她有时候都想不明白,钱无病这样的性子,怎么做得了锦衣卫的高官,记忆中的锦衣卫,不是一个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吗? “虽然我在王府里,不怎么露面,但是,宗室里还是有些人认得我的!”她轻声说道:“无病你做的锦衣卫,自然知道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让人认出来了,我怕个给你招惹麻烦!” “这样的啊!”钱无病想了想,摇了摇头:“也许是有点小麻烦,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等到回去以后,你见过你面貌的那些宗室好好的想想,列个人名单子出来,咱们以后不在他们面前露面不就得了,再等得过了几年,谁还记得你!” “嗯,我听你的!”朱若曦点点头,坐到他的身边来,钱无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一股温润滑腻的凉意从指尖传来,钱无病笑了笑,朱若曦也是脸上微微一红,她想起昨日夜里,钱无病也是这般姿态,调笑她说她的身子冬暖夏凉来着。 “无病哥哥!”台阶前的朱云娘站了起来,和告辞出去的郦人小姑娘挥挥手,回过头来清脆的叫道。 “代王府的这小妮子可是迷恋你的得紧呢!”朱若曦轻轻在钱无病耳边吐气如兰:“我们朱家的女儿,真是前世欠了你的了,我避开一下,要不小妮子打翻了醋缸,我这个侍妾可没好日子过了!” 面色不渝的看着朱若曦扭着腰肢从钱无病身边离开,朱云娘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面巾已经掀开,露出一张吹弹可破的笑脸:“格丽莎今天又多学了三五个词,再这么下去,很快她就可以和我说话了!” “那你呢!”看到凑到自己的面前的小脸,还有那微微沁着细微汗珠的小鼻子,钱无病忍不住伸出食指,在她的鼻头刮了一下:“咱们的小才女,怕是要比那克丽丝聪明多了吧,只怕咱们汉话她还没学会,你倒是先学会了他们的话!” “是格丽莎,不是克丽丝!”朱云娘认真的纠正着他的话,也许是钱无病和朱若曦在她面前的那些小亲昵的动作刺激了她的缘故,她现在对钱无病偶尔拍拍她的脑袋,或者捏捏她的脸蛋之类的举动,倒是反应没这么大了,似乎好像这样的举动也证明她在钱无病的眼里,地位就不比这个叫若曦的女人差一样。 “不过,无病哥哥还是了解我的!“朱云娘笑嘻嘻的说道,“这些郦人的话,根本就没多难,找到规律之后,学起来很快的,倒是咱们话难学,格丽莎吃够了苦头,要不是我用我那些漂亮衣裳贿赂她,她早就不学了呢!” “那你学会了他们的话,打算干什么啊?”钱无病笑了笑,“专门给我当通译么,我看你看那路法长老的眼色老是不对,你是不是怀疑他将我的话瞎翻啊!” “当然不是!”朱云娘瞪大眼睛,“学会了他们的话,我再混到他们的人中间去,他们说的什么,我就知道了啊,那么他们想藏着什么秘密,可就瞒不住咱们了,我知道你们锦衣卫有通晓番话的人,不过,这郦人的话,估计没人懂吧!” 她小小的下巴扬起来,有些骄傲的样子,能够这样帮上钱无病,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你就没想过回去?”钱无病指指外面:“这么这么热,饭菜不好吃就算了,还放上半天就馊了,除了凉茶,连个冰镇的酸梅汤都没有!” 朱云娘虎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钱无病:“是不是京里来消息了,叫你送我回去,我给你说,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看到他这样子,钱无病苦笑不得:“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随口问问,真要有消息让我回去,我恨不得立刻就走呢,你知道,我出来的时候,我夫人有了身孕,真要给我生个儿子出来,我却不在她身边,这算怎么回事,对了,云娘,将来我儿子出世了,你给他做个干姐姐吧,这样,咱们可不就成了一家人了吗?” “才不!”朱云娘脸色板了起来,刚刚的好心情不翼而飞:“谁稀罕做你那臭儿子的干姐姐!” 虎着小脸的蹬蹬蹬的跑开,朱若曦的身影从钱无病身后冒了出来:“你就拿这小丫头开心吧,这会儿这丫头不知道多伤心呢!” “我总不能说让她做干妈吧!”钱无病摊开手,很是无辜的说:“小女孩的心思,一会儿就过去了,我要是当真,那可就真的害人害己了!” 259.第259章伟大的尝试 格丽莎走出大门,迎面射来的刺眼阳光,让她微微有些晕眩,她拉了拉自己的面纱,将这有些讨厌的阳光稍稍的挡在了眼前。 面纱的很轻巧,很滑腻,就好像她的皮肤一样,那个明人小女孩将它塞到她的手里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本能要拒绝对方,但是,感受到那一丝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舒适之感,她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 她自己的原来的面纱,和这块面纱相比,就好像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侍女和一个精致雍容的公主的差别一样。作为查理五世陛下最疼爱的公主,带着这样的面纱,简直是对整个皇室的侮辱。 身边的郦人,笑嘻嘻的和她打着招呼,她也很欢快的朝着这些人挥挥手,在这些人眼里,她是大长老路法失散多年的孙女,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知道她身份的,只有长老会的那几个长老,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的子民,不管他们流落在外面多久,他们的血脉里,一样是流着和帝国子民一样的鲜血,所有人都以为长老们决意返回曾经接纳他们的明国,是长老们共同商议的结果,没人知道,真正希望他们这一支遗民返回明国的,是英明无双的查理大帝。 “格丽莎,这身衣裳好漂亮,是从明人那里换来的吗?”一个半大小子,小跑着来到她的身边,看着一身新衣的格丽莎:“穿着这衣裳,格丽莎你好像个公主一样!” 格丽莎微微扬起下巴,朝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看了一眼,少年有一副英俊的面孔,两只碧绿的大眼睛上长长而整齐的睫毛,随着少年灵动的眼睛,轻轻扑闪,这让格丽莎有些妒忌,男人长这么漂亮的睫毛干什么,用睫毛夹死你的敌人么? “我不是不会告诉你,我本来就是公主的!”格丽莎在心里轻蔑的笑道:“这样的衣服,才是我应该穿的衣服!” “你不去那边作坊做事情,跟着我干什么!”心里的话当然不能说出来,所以,说出来的,便是这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的话。 “今天的面包做完了,老格鲁说了,天气太热,不能做太多的白面包,要不然会坏掉的,浪费那么多粮食要是让巡查知道了,老格鲁可是要挨鞭子的!”少年笑嘻嘻的说道,“对了,格丽莎,听说你天天和明人女孩混在一起,你爷爷不生气吗,要是我没事去就往明人那里跑,我爷爷非揍死我不可!” 少年叫做曼奇尼,和格丽莎的“身份”一样,他的爷爷,也是长老会的一员,算起来,也是郦人中的贵族,尽管在郦人里,贵族这个身份基本上还没有被所有人认可,但是,作为长老们的亲眷,他们还是能享受到一般人享受不到的便利的,比如,更充沛的食物供给,更少的工作时间等等。 “不会!”格丽莎摇摇头:“路法不教我明人的话,我只好去找他们学了,反正都是在城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路法也不管我了!” “那你学到了多少了!”曼奇尼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我也想学,可是我每天要去面包作坊工作,没有你那么多空闲时间,等你学会了,你教我好不好!” 少年脸上洋溢着热情期待的笑容,格丽莎笑了笑,不置与否:“等我学会了在说吧!” 他才不会想学什么明人的话里,这些脑子里全是肌肉的男人,格丽莎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怕是他只是想用这个借口,和自己多呆一会儿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长长的帐篷区,来到了路法的屋子前,曼奇尼讷讷的停住了脚步,格丽莎看着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少年一眼,微微一笑,扭着小腰肢走了进去。 进门,放下手中的篮子,除掉面纱和身上看起来华丽却没有多少份量的衣服,格丽莎坐了下来。 一杯掺了蜂蜜的凉水,送到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来,看见的是老路法那满是褶皱的笑脸。 “我相信你的话了,路法,那个锦衣卫,是比帝国禁卫军还要厉害的存在,你把那个钱无病比作帝国禁卫军的将领,还是低估了他的权势,起码,我知道在帝国,没有哪一个亲王公爵的女儿,能对一个禁卫军的将领这样唯命是从的!” “老路法希望自己的见识,能够对格丽莎你有所帮助!”路法微微弯起身子,将右手在左胸微微抚了一下,这动作,不像一个慈爱的祖父,更像是一个谦卑的仆人。 “这个人很重要,如果我要见到他们的皇帝的话,我们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格丽莎微微歪了歪头。 “长老们已经在商议这事情了,眼下刚刚明国的军队,平定了一场叛乱,路途还不是很安全,等到过些日子,我们会向他提出来,希望我们的人,能够到他们的京城,觐见他们的皇帝,对于明国人来说,有了皇帝的认可,所有的事情,才叫名正言顺,这个要求,想不他们能够理解而且不会拒绝的!” “我也会在这去他们京城的人里面,对吗?”格丽莎看着路法。 “这是您的意志!”路法微微了点头:“这一路来,格丽莎你也看到了,要打通这条商路,让东方的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在帝国堪比黄金的货物到达帝国,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您亲自前来,不是就为了见到他们的皇帝陛下,和他们商议这件伟大的事情的吗?” 回想到一路来的艰辛,恶劣的天气环境就不说了,那层出不穷的沙盗,马匪,还有那游荡着随时可以摇身一变变成强盗的大小部落,格丽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那个朱云娘,是明国亲王的女儿,在不远的地方,她和他的家族有巨大的封地和军队,和她交好,也许对于部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她将自己这两天探查到的朱云娘的情况,郑重其事的告诉路法,“还有,不要让部落的年轻人孤立他们,应该让他们接近对方,了解对方,一旦商路建立,你们部落就是联系帝国和明国的纽带,我不希望将来帝国的贵族,从你们的人嘴里听到的,都是一些你们臆想出来的猜测和谎言,这会让帝国做出错误的判断。” 路法沉默了一下,不和外族太过于亲近,是他们几百年来遵守的教条,这让部落保持着足够纯粹的血统,还有不可抗拒的凝聚力,这个口子一开,他很难想象,今后部落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怎么,很困难吗?” “我们遵从帝国的意志!” 260.第260章黄金商路 马可波罗的一本《世界见闻录》,条理分明地记下了东方各大地区——大亚美尼亚、波斯、鞑靼地方、印度以及其他许多国家——的所有伟大而又奇特的事物,他声称他书中所记在的一切,都是准确而真实的,都是他亲眼目睹的。 在这本书里,他记载了带有花园和人造湖的大汗宫廷,装载银挽具和宝石的大象。他还讲到了各条大道,高于周围地面,易于排水;大运河上,商人船只每年川流不息;各个港口,停泊着比欧洲人所知道的还要大的船只,并谈到了生产香料、丝绸、生姜、糖、樟脑、棉花、盐、藏红花、檀香木和瓷器的一些地方。马可还描写了他护送中国公主到波斯去时,访问和听说过的所有寓言般的国度——新加坡、爪哇、苏门答腊、锡兰、印度、索科特拉岛、马达加斯加、阿拉伯半岛、桑给巴尔和阿比西尼亚。 他描写着遍地都是黄金的中国,描写着呼吸间都是香料的芬芳的香料群岛,他的这本书,直接让地球那一端的人们对世界的认知,增加了一倍还要多。 当然,这书里写的东西是真是假,是人们讨论的话题,但是,从穆斯林手中买来的那堪比上帝造物的瓷器,丝绸等等东方的货物,却是造不得假的,在这本书诞生之后一两百年里,在遥远的东方,在穆斯林的背后,还有着一个巨大的帝国,这已经是欧洲人的共识了。 达成共识之后,被黄金,财宝,香料这些昂贵的小可爱刺激了的领主,商人,航海家们,开始冒着生命危险远航大西洋,试图绕过那些贪得无厌的阿拉伯人,重新开辟出一条通往东方的新的商路出来。 15世纪下半叶,野心勃勃的葡萄牙国王若奥二世妄图称霸于世界,曾几次派遣船队考察和探索一条通向印度的航道,1486年,他派遣以著名航海家巴托洛梅乌,迪亚士为首的探险队沿着非洲西海岸航行,决心找寻出一条通往东方的航路。当船队航行到今好望角附近的海域时,强劲的风暴使这支船队险些葬身于鱼腹之中。迪亚士被迫折回葡萄牙。 好望角被发现。 1492年哥伦布率领的西班牙船队到达“印度”,美洲新大陆被发现,可怜的哥伦布一直到死都认为他发现的美洲新大陆是印度。 1497年7月8日,瓦斯科,达·伽马奉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之命,率领四艘船共计140多个水手,由首都里斯本启航,踏上了去探索通往印度的航程。 印度被发现。 1503年,达·伽马满载着从印度西南海岸掠夺来的大量价值昂贵的香料,乘着印度洋的东北季风,率领十三艘船只葡萄牙返回到了里斯本。 这个时候,神圣罗马帝国的查理五世,再也坐不住了,这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可为什么他的帝国还要承受着奥斯曼帝国的盘剥,黄金,白银,香料,瓷器,丝绸等等无数的奢侈品在东方向他招手,但是,他却缺乏一个可以介入的渠道。 这个时候,一支在他的领地里生活了数十年的部落,引起了他的注意,据说,这只部落的祖先,曾经越过奥斯曼帝国的地盘,从陆地上到达过那神奇古老的东方帝国,并且在哪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他们的部落里,那些古老神秘的东方语言的传承,甚至一直都没有断绝。 而这只部落一直受到各个领主的排挤,盘剥,日子过的并不怎么好,如果要用日后的情形来形容的话,郦靬人简直就好像是神圣罗马帝国里的吉普赛人,到处流浪过活,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 去东方! 带着查理五世的旨意,格丽莎公主联系上了这只部落,在付出一一系列郦靬人难以拒绝的条件之后,郦靬人终于踏上了东归之路,当然,这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护送他们到了奥斯曼帝国的边境之后,剩下的路程就得靠着他们一步一步朝着东方走了。 两年的时间,整整两年的时间,格丽莎从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终于来到了这传说中的东方国度,虽然还没有看到那传说中的遍地繁华,但是格丽莎很坚定的相信,她会亲眼看见,并缔结这条遍是黄金的商路。 一旦和大明的皇帝谈好了这件伟大的事情,蒙古人这边,就交给大明帝国的军队来摆平,而奥斯曼帝国那边,即使是倾全国之兵,也会打通这条商路,以她父亲查理五世那卓绝英明的眼光,不会看到,这一条商路的打通,将会给帝国带来何等的财富,而有了这源源不断的财富,帝国将成为欧洲的钱袋,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存在。 成功就在眼前。 …… 昨天夜里罕见的下了一场雨,虽然不大,淅淅沥沥却也下了几个时辰,这一大早起来,空气中那股干燥枯热的感觉顿时被一片清爽湿润代替的感觉,令钱无病大为畅快。 走出卧房,他活动活动了筋骨,随手打了一路拳,这种浑身精力充沛的感觉非常的好。在他的身后,朱若曦埋头躺在薄薄的锦被里,乌黑的长发从被子里伸出来,顺着床榻倾泻下来,好像一片被风吹动在微微抖动的黑色缎子。 和白日里的娴静不同,到了晚上,朱若曦变得十分的狂野,对于房事的索求,远远超过了钱无病的想象,得亏钱无病是练武之人,这平日里功夫也没放下,要不然,他还真降服不住这匹一到晚上就如同一只小雌豹的女子。 远处有战马长长的嘶鸣声,那是早上派出去的斥候在撒欢,而更大的嘈杂声,从北边也响了起来,那是郦人们也都开始起床工作了。有那么一瞬间,钱无病甚至产生了一种这里就是他的家的感觉,很多年前,在记忆中的某个菜市场,早上的喧哗嘈杂,也是这般将他从梦中唤醒过来。 从大门走了出去,正走出自己的屋子的雁七见状要跟过来,钱无病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跟上来,在这里,他比在哪里都安全,只要这些郦人没有发烧烧坏脑子的话,肯定比谁都在意他的安全,眼下这数千人每日的吃喝用度,一大半可都是他从杨一清那边要来的呢。 路上不停的有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向他弯腰致礼,钱无病也微微的点头,有人用篮子,装着一些很奇怪的食物送了过来,钱无病笑着从里面取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从怀里想掏摸几个碎银子出来,那顶着篮子的小姑娘,却是咯咯笑着跑来了,钱无病笑笑摆摆头,把手重新放了下来。 城墙边,昨日里守夜的士兵正在吃着早餐,有认识钱无病的,冲着钱无病笑了笑。也有不认识他的,嚼着嘴里的食物,目光在他身上晃了一眼,又重新回到自己的食物上去了。 整个镇子,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钱大人,来点马奶?” 正在一匹母马的肚子下挤奶的路法,看到了信步走过来的钱无病,笑呵呵的朝着自己手中的皮桶指了指,钱无病头摆得跟风车一样,这玩意他实在是消受不了,腥气得很,真要喝那么一碗,他今天一整天,就啥也不用吃了。 不远处的屋子门口,一个小姑娘正坐在门口梳着头,看着有些眼熟的装扮,钱无病一瞬间,甚至以为那小女孩是朱云娘。 “那是我孙女,格丽莎!”路法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下,向他说道:“很可爱的女孩是不是,很多小伙子都悄悄的喜欢着她呢!” “哦,格丽莎,我见过!”钱无病点点头:“和云娘很要好的!” “对了,怎么不见小贵人,早上面包作坊刚刚送来的白面包,配上酸奶酪,小贵人一定喜欢吃的!” “呵呵!”钱无病笑了笑,这个时候,朱云娘只怕还在睡觉吧,他见过朱云娘的睡相,四仰八叉的,一点儿都不老实,谁都想不到那么文静的小人儿,睡觉是那个德行。 “路法长老,你是在说我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钱无病身后响了起来,钱无病一愣,朱云娘小小的身子,已经跑到他的前面,蹲下来看着路法挤奶了。 “嘿,格丽莎!”朝着那边大声喊了:“你爷爷说你有好吃的,还不快点拿出来!” 那边梳头的格丽莎,回头看见朱云娘的身影,笑容露了出来,朝着屋子里指了指,似乎在说,好吃的在屋子里头。 朱云娘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两个丫头又开始咿咿呀呀的比划起来,然后,那格丽莎好像献宝一样,从屋子拿出一个篮子,两人一边比划,一边从篮子里拿着食物塞进嘴里。 “这两丫头,感情还真不错!”钱无病摇摇头,笑着对路法说道。 “是啊是啊,听格丽莎说,小贵人还邀请她到小贵人家里去做客呢,不是钱大人眼下的府邸,是京城的家里,可是大人您也知道,咱们这刚刚安定,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格丽莎正在犯难呢!小丫头为礼物发愁死了!” “呵呵,礼物什么的,不重要吧,心意就够了!” “那可不行,既然到了京城了,肯定是要参见皇帝陛下的,格丽莎这去做客,代表的可是咱们八千郦人的脸面,这个马虎不得!” 路法一本正经的说道。 261.第261章闲庭信步恍若初识 到底还是拗不过朱云娘的温言软语,钱无病皱着眉头以一种大无畏的姿态,在路法家里吃完了这顿酸马奶就着白面包的早饭。期间看到朱云娘吃的津津有味,钱无病倒也也不奇怪,在草原上,这酸马奶酸羊奶倒是很平常的东西,这小丫头久在大同,这些东西想必也不是太陌生。 想想当初她曾将一碗刀削面当作无上美味的推荐给自己,在看看她此刻脸上的面包屑,钱无病顿时释然了,这丫头锦衣玉食,什么没吃过,这根本就不是爱吃不爱吃的问题,她就是馋的。 眼下在这郦人之地,身边除了钱无病更无外人,也不担心这吃相有什么不雅被人看了去,此刻的朱云娘,心情相当的轻松自在。 “我说,你邀请格丽莎到你家去做客,人家正在为礼物发愁呢,哪里像你,没心没肺的!”钱无病给她拨开头发上的几片碎屑,有些好笑的说道。 两个小丫头吃点东西,都不消停,一直没安静过,这朱云娘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格丽莎看起斯斯文文的小丫头,倒是一点都不怕她爷爷,想必路法也一直宠溺得她厉害。 “礼物,要什么礼物?”朱云娘随口答道:“到了京城里,什么没得买的,用得着千里迢迢将东西从这里带过去吗,这镇子里大多数东西,还都是你从安化那边要来的吧,有这个必要吗?” “话不能这么说,这和礼物的贵重与否没有关系,格丽莎就是搬块石头上你们家去,那也是礼物,这要拿她当朋友的话,你就得收下,不是有句话,叫做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吗?也不知道她听不听的懂,要是听得懂,你这话可就伤了你朋友的心了?” 格丽莎瞪大眼睛,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茫然的看着钱无病和朱云娘说话,钱无病的话一大串,她那刚刚才开始学习连门都还没有入的汉话水平,如何能听得懂。 远处似乎有人在叫唤,钱无病站了起来,“好了,我吃饱了,随处转转去,你们继续!” “我也吃饱了!”朱云娘小手一拍,站了起来:“我和格丽莎也跟着你转转!” 钱无病朝着不远处的路法看了一眼,路法笑着点点头,钱无病回过头来:“那好,跟着来吧,咱们到镇子后面去看看去!” 镇子的后面,是曾经荒废的农田,郦人们到来后,又开垦了一些,眼下倒是有了些规模,加上这镇子四周的围墙一围,如果不明就里的话,倒是有些大农庄的味道了。 这个时候,地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在开始干活了,半个月前抢播下去的麦种,眼下也抽了新芽,在南方,这个季节播种,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这西北之地,就是比南方迟上那么一两月,地里也能有收成,看着这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钱无病微微点了点头,昨夜的一场雨水,来的真是及时,照着这样天公作美的话,今年郦人们的口粮,大概就不用再吃朝廷的赈济了。 不过,今年虽然糊弄过去了,但是从明年起,只怕这课税就免不了,哪怕是象征性的缴税,这也是必须的,既然朝廷庇佑,受大明的统治,不缴税怎么可以。 想着想着,钱无病笑了起来,自己想的可真远,明年的事情,自己想这么多干嘛,明年自己应该早回去了,这次算是自己自讨苦吃的要到这里来,但是时间一长,那不是等于跟发配流放了一样么,就算朱厚照忘记了这事情,有李凤儿在,想必他一定会想起来的。 “你笑什么?他们种的不好吗?”朱云娘见他莫名其妙的发笑,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是这个,我是笑啊,这次叛乱,据说是刘公公派人清查这军屯,派的那家伙实在是不靠谱,才让安化王有了可乘之机,眼下看起来,这件事情上,朝廷没得到什么好处,安化王没得到什么好处,刘公公更是焦头乱额,倒是这些荒废的屯田,便宜了这些郦人,他们才是得到好处最大的,这事情当初谁想到啊!” “他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朱云娘歪头一想,还真是这样。 “这不叫运气,这叫运道!”钱无病话匣子一开,有点收不住的意思,反正身边的这个郦人小姑娘也听不大明白他说的话,等于是他和朱云娘在闲谈,索性说的深一点了。 “要是他们这归化的时候,咱们这边没乱,你想想,他们首先遇到的是谁?” “当然是朝廷的官兵了,他们一路来没少跟蒙古人打过,这些他们还是分得出来的!” “他们是分的出来,但是,咱们的官兵可分不出来他们是什么人啊,这几千人一来,看着又悍勇的很,少不得先打一打再说,等到把话说清楚,估计死的人已经不少了,既然死人了,你说这事情还能这么善罢甘休么?”钱无病嘿嘿一笑:“那时候,杨总制还呆在咱们南衙的牢房里看书呢,谁知道这边的官儿好不好说话!再退一万步说,就算这边的官员好说话,可那时候安化王还没反啊,正在到处拉拢人心积蓄实力,以郦人这几千精锐歩卒,安化王他会放过吗?以他的身份,招揽他们这些人,应该是很容易的吧,一旦上了安化王的贼船,到时候朝廷的大军一到,郦人这可就是举族之祸了,哪里还能像眼下这般自在的过日子!” 朱云娘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看着钱无病,这一刻,她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钱无病说的这些,她是没有去深想,这个道理,以她的聪慧和才情,不可能想不明白,但是,眼前说这些话的,可不是一向以聪慧自诩的她,而是她认为连做官都不懂的钱无病啊!倒不是她认为钱无病很笨,只是钱无病在她的心里,留下的一个武夫的形象太过于深刻了,这一刻钱无病侃侃而谈的样子,再给他一件读书人的儒裳的话,他活脱脱就可以冒充一个指点江山才高八斗的书生了。 262.第262章咸鱼要翻身 钱无病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朱云娘,他不明白朱云娘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这个时候,小丫头不是最喜欢和自己抬几句杠的么。 不远处有人站起来,笑着朝这个挥挥手,格丽莎也身手朝着那边叫着什么,似乎是他们叫她过去,而她不愿意过去的样子。 钱无病朝着那站起来朝着格丽莎挥手的几个人走了过去,眼下他并没有什么目的,不过是随便走走看看。 “你倒是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笨!”朱云娘轻轻咬了咬下唇,突然笑了起来,也是,自己打小就被楼子里的姐妹们夸得跟文曲星下凡似的,以自己的眼光看得顺眼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笨蛋。 钱无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他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笨蛋,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在这小丫头的心里,居然是这个形象。 格丽莎朝着前面走去,走在那几个和她打招呼的人面前,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他们说的什么,听的懂么?”钱无病问道。 “不大懂,说的太快了!”朱云娘张着耳朵仔细的听了一下,估计这也就是格丽莎听钱无病说话的感觉,似乎都听得清楚发音,但是却愣是听不明白,好不容易将一句话前面几个词琢磨清楚了,人家却已经说了一大串过去了。 “没事,多和格丽莎比划比划,也应该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们参见陛下的时候,你也可以做个通译,也算是在这里来一趟没白来?” “他们要见皇帝哥哥?”朱云娘不解:“没听格丽莎说啊!” “路法长老今天给我说的,这也是情理中的事情,这不到京城走这么一趟,得到陛下的金口玉言,他们这一族人,恐怕在这里呆也呆的不踏实!无非是个名分问题而已。”钱无病扭过头:“真是他们要去的话,你也随着他们一起回去吧!” 朱云娘的小脸又虎了起来,她最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了。 “不乐意?”钱无病背着手,“这地方有啥好玩的,真想不明白你就怎么撒丫子就跑来了,你要弄清楚,我可不是要撵你回去,我自己想回去还回不去呢,你不是说你能帮到我的吗,你这趟回去的话,带着这些郦人到鸿胪寺哪里转一圈是小事,倒是你帮我打听打听,我这个宣慰使,到底是个什么说道,我怎么感觉我被发配边疆,军前效力了呢!” “噗哧!”朱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宛如雏菊初开。钱无病故作疑惑的样子,有七成是为了逗她露出这个笑容。 既然不是故意撵自己回京,朱云娘的心情可就好多了,尤其是钱无病开口求助,顿时让她的脸上虎着小脸的神情,变成如今的笑语盈盈的样子。 “就这些?”她扭头看着旁边的麦田,努力不让钱无病看到她嘴角的那一丝笑意,装作浑然无事的样子。 “这些还不够?”钱无病叹了口气,“我倒是想你把我给召回京里呢,你办得到么?这事情,怕是陛下也犯难,得找内阁的那几个老狐狸才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考量的,反正啊,就是你父王说的话都未必管用,就更别说你了。 朱云娘悄悄的撇了撇嘴,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她心里就是有一种不服气的感觉。 “对了,回去的时候,给我捎几封书信回去,也免得走朝廷的驿站了,我估计路法给我说了这事情,再过几天,就得开始组织人手了,说来也奇怪啊,这些天,他们好像没那么紧张兮兮的样子了,鞑子们也挺合作的,不到这片来遛弯了,这是不是天下太平的节奏!” 那边发出一阵哄笑,钱无病看了过去,格丽莎脸上微微变得有些发红,那不是羞涩,是气恼。钱无病猜想那几个少年,是不是说了什么令格丽莎不高兴的话,不过,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妇人,也在哪里笑呵呵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话。 格丽莎有些气鼓鼓的走回来,眼神好像小飞刀一样的,嗖嗖的往那几个少年的身上飞去,朱云娘顾不得回答钱无病的话,急忙迎了上去,用生硬的郦靬话,一边比划一边询问着格丽莎。 “好了好了!”钱无病朝着几个少年摆摆手,“干活去干活去!” 少年们收起笑声,变得有些拘谨起来,显然他们认出了格丽莎身边这个人的身份。钱无病这才回过头来,“云娘,走,咱们到军营那边看看!这丫头怎么了!” “好像是他们嘲笑昨天在格丽莎屋子外面唱歌的人,格丽莎争了几句,那些人说那个人是个懦夫,一点都不像个战士,只会讨好女孩儿!” 朱云娘眼波流转,看着钱无病,好像被格丽莎这话触动了什么,钱无病看到她这副小女儿的模样,吓了一跳:“那你劝劝她,我先过去了,中午记得回来吃饭就成了!” 钱无病几乎是落荒而逃,看到钱无病这样子,朱云娘翻翻白眼,恨恨的看着他的背影,郦人的懦夫还知道讨好女孩子呢,这木头简直什么都不会。 …… 千里之外,京城。 钱宁脱下身上的军服,换上一身儒裳,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学堂的大门,守门的士兵,目不斜视的看着他走了出去,仿佛没有看见这么一个人一样。 在大门外面,几个青衣小帽的家人,牵着一匹骏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见到他走了出来,急忙迎了过去。 “老爷,终于等到您了,不是说五日一轮值的吗,小的们可是在这里等了三天了!” 钱宁翻身上马,往地下啐了一口:“刘大夏那个老糊涂,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这么一帮愣头青做教头,愣是六亲不认,若不是今日是老爷的人值守,老爷我还真出不来,其他队的可不会这么讲情面,真闹大了,吃了军法那就难堪的紧了!” “老爷的面子,刘尚书也是要给一点的,不过老爷不想麻烦他而已!”那家人牵着马,笑嘻嘻的说道:“府里给老爷准备了酒饭,三夫人可是吩咐小的,一定要把老爷给接回去的!” “不!”钱宁摇摇头:“去张侍郎府上!” “老爷和张侍郎约好了?”家人小心翼翼的问道,张侍郎是刘公公面前大红人,换做以前,老爷自然是可以随时上门,不过,自从老爷受伤之后,好像刘公公张侍郎都有些疏远了老爷,这要是上门去,吃个闭门羹,那就真有些自损颜面了。 “去吧,这么多废话!”钱宁不耐烦的骂了一句,双腿一夹,胯下的马儿顿时跑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正准备出门的张彩,被钱宁这不速之客堵在了府里。 “钱统领!”张彩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不过,熟知他的钱宁,可不会被这笑容给骗了,当下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早不是统领了,张大人这是在磕碜我呢!” 张彩微微笑道,将他请了进来,对于钱宁,不管是刘公公还是他都是彻底放弃的对象,他可没想到今天这钱宁会找上门来,这钱宁好像给刘公公上贡了不少,这才保住他在威武大学堂的差事,不过自此以后,和自己可就没有交道,这今日来,会是什么事情呢? 一边暗暗琢磨,一边却是不失礼数的吩咐上茶,看座,等到双方都坐定以后,他这才开口道:“钱大人这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和张大人说话就是痛快,我还没开口,张大人就知道我的来意了!”钱宁咧嘴一笑。 “钱大人不妨说来听听!”张彩不为所动,眼下的他,接见钱宁是人情,不接见他是应该,他可一点都不怵他,若不是有昔日的一点香火情在,他根本坐在这里和对方说话的必要都没有。 “我听说西厂的张督公,最近在京城里是风生水起啊,刘公公想必心里有些不大痛快!”钱宁笑了笑:“可是张公公在陛下面前的恩宠,比起刘公公也少不了多少,都是东宫的老人,在陛下那里都是有着情分的,想必这点不痛快,刘公公还是在陛下面前,使不得什么手段!” 张彩眉头微微一皱:“钱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钱宁嘿嘿一笑:“刘公公不大痛快,我想,张大人这里怕是也要受些无妄之灾吧,京城就这么大,东厂眼下是不行了,西厂兴旺也是应有的事情,锦衣卫嘛,一直都是不死不活的样子,前些日子,倒是出了个运气好的钱无病,可惜,他一心想去西北捞战功,做着封公封侯的美梦,听说朝廷封了他一个什么宣慰使,这三五年之内,怕是回不来了!” 张彩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他大概猜到钱宁要说什么了,他就是没有想到,在陛下面前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这钱宁居然还这么不切实际的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我钱宁一直都是锦衣卫的人,只不过,那牟斌一直有眼无珠,好不容易在陛下面前混了份差事,这又被一脚踢到了威武学堂里来了,那钱无病人在西北,这南衙镇抚的差事一直就这么悬着也不是个事情,张大人若是这事情上,能够在刘公公面前,给钱宁美言几句,将来钱某谋得这差事,对张大人必有重谢!” 钱宁抬起头,望着张彩,眼里露出炙热的眼神,仿佛只要张彩一点头,他立马就可以去南衙走马上任了一样。 263.第263章心虚 朱厚照有些心虚。 他已经很久没到钱家去了,随着他和李凤儿的感情日益升温,在豹房里,李凤儿也有了自己的居处,甚至还有了专门服侍她的宫女、宦官,如果真要计较的话,眼下李凤儿欠缺的,不过是一个名份,而无论是谁,都知道这个名份,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在豹房里,代王妃大概是和李凤儿来往最密切的人,旧日的渊源不说,就是眼下,在外人眼里,他们也是姐妹情深,所以李凤儿在豹房的时候,倒也不至于多寂寞。当然,以李凤儿的性子,真要是呆得无趣了,她肯定是二话不说就回家去的,而朱厚照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这一点上,朱厚照倒是遗传了他的父亲的优良传统。他父亲弘治帝终其一生,都是和他母亲张皇后相濡以沫,过着民间夫妻恩爱式的生活,在朱厚照心里,父母言传身教可比什么都管用,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妥当的事情。 尽管登基以后,在他母亲张皇后的操办下,他立了皇后,册封了几个嫔妃,但是,在他心里,只怕还是应付母亲的成份多一些,而李凤儿是他长这么大,他唯一想和她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也许别人猜不到或者是不敢猜,但是,在他的心里,大抵李凤儿就是张皇后在弘治帝心里的地位差不多了吧! 所以,李凤儿真把这皇家别苑当作自己家菜园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从上到下,可没有一个人敢拦着,就好像现在一样,朱厚照耐着性子听刘瑾说了一大通批红的奏折所说的事情后,将刘瑾打发走人,就立刻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却是看见李凤儿带着她那个傻头傻脑的干哥护卫,车驾刚刚离开居处。 得,这才住两天,又回去了!朱厚照有些郁闷,一大堆人伺候在面前,他总不成不顾体统的跑过去拉拉扯扯不是。 “怎么回事,你说了什么让凤儿不开心的事情了么?”低头看见代王妃也在跟前,朱厚照有些低落的问道。 “没有,是云娘那孩子要回来了!”代王妃恭恭敬敬的回答:“从西北那边捎信过来了,说下个月随着那些进京的郦人一块回来,那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一声不吭的就跑去了那里,要不是张永上次带回来她的讯息,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听得这么一说,朱厚照更心虚了。 跑到西北那边去的,可不仅仅只有朱云娘这小丫头,还有凤儿他哥呢,这平叛的大军早回来了,连叛乱的罪魁祸首都押回京来咔嚓了,可钱无病还呆在那里呢。 朱厚照觉得有些无辜,李凤儿肯定是听到朱云娘小丫头的讯息,想起了钱无病来了,不过这可真的怨不得他啊。 凤儿的人浑身上下都很好,可他哥钱无病就不同了,那家伙,简直就是个事儿妈,麻烦精,走到哪里事儿就跟到哪里。原本大学堂弄好,让他鼓捣这事情,随便做做他那买卖,也算是照顾凤儿的母族了,可这家伙偏偏不消停,非得赖进平叛大军去,说什么要以战代练,刘大夏也好,李东阳举荐的那个杨一清也好,偏偏都还认为这主意不错。 好好,你去就去吧,就算你没跟着平叛大军半路折回来,你在安化哪里打个转儿,顺便将那安化王押送回来,这一趟的功劳,我也不会少了你的不是,可这人偏生遇见了一帮来归化的郦人。 这可就不能轻易让他回来了,这些郦人据说连三边总制杨一清都还没怎么接触呢,人家认的好像就是他钱无病,他这要一回来,这些人撒丫子就走或者和西北军民弄出点什么不愉快来,那算谁的? 开疆拓土,万国来朝。如果要说朱厚照最大的心愿的话,无疑是以上两点,这是他父亲没有做到的事情,而他,非常想做到。他还想将他统治下的大明王朝恢复到那汉唐盛世的模样呢,不过,这个似乎就难了点,暂时就不想那么远了。 开疆拓土,自然是要先扫清这蒙古人对大明的威胁才行,有蒙古人在一边折腾大明,这事情办起来,好像也不大容易,不过,虽然不大容易,但是总是在计划中的事情,这些事情做完,大明的煌煌大国的气度,自然也就打出来了,那距离万国来朝估计也就不远了。 突然蹦出来这一支遗民,虽然人数不过数千,但是,那帮老头子翻过史书,这些人可真是在汉朝就到了中原的啊,事隔这么多年,他们能够举族回归,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明的国威昭显,不逊汉唐啊,这些人的回归,对朝廷上下,可都是一件值得鼓舞的事情。 别的不说,就说自己身边的人吧,张永和刘瑾这两人,平日里几乎没有对盘的时候,一件事情,只要有一人赞同,另外一人必定反对,有理由要反对,没理由制造理由也要反对,唯独这件事情上,两人的意见出乎意料的一致:这郦人,既然他们归化故里,哪怕是朝廷养着他们不干活,也得养着。 这将来和高丽,扶桑,安南那些番邦小国的使者扯淡的时候,随便叫一两个郦人出来,指着他们说:诺,看见这些人没,他们是郦人,汉朝的时候,就定局中原,这比你们国家的历史还长,后来战乱出去避祸去了,这听到咱们大明重新坐稳了江山,这又万里迢迢的回来的。 这么一说,多有面子,堂堂天朝上国的气度,一下就出来了!这家大业大,破门出户的亲戚才会回来嘛,你要穷得叮当响,谁在你跟前凑热闹啊! 朱厚照估计这两货里面,至少有一个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也没什么啊!问题是,这钱无病可就得暂时放在郦人那里了,这一天不安置好他们,他一天就不能回来,内阁还在为这事情在讨论,准备挑选得力人手去协助他安置治理那些人。 “凤儿没说什么吧?”朱厚照叹了口气,朝着李凤儿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没有啊,娘娘听我说,一直都带着笑呢,她也挺喜欢云娘那丫头的!”代王妃回答道,她懵然不知道,朱厚照问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264.第264章断指明志重回锦衣 有盼着钱无病回来的,自然就有盼着钱无病不回来,甚至回不来的。 钱宁无疑是盼着钱无病回不来的那种,虽然两人都姓钱,也许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但是眼下的钱宁,却是恨不得钱无病死在西北才好。 从炙手可热的禁军统领,到威武大学堂里毫不起眼的队正,这期间的差别,简直是玉皇大帝坐的凌霄宝殿和阎罗王的阴曹地府那么远。这其中的冷暖滋味,还真只有这当事人才能体会得到。 钱宁绝对不甘心,在他的心里,钱无病那厮不过是一个佞臣,一个蛮子,一个将自己妹子献给陛下来换取荣华富贵的小人,这样的人,就算有几分武勇,又怎么能和忠心耿耿文武双全的他相比。 进入威武大学堂,他把这当作自己东山再起的第一步,交卸了豹卫统领的职务,他实际上已经被闲置了,要命的是,府军前卫这边不认他,锦衣卫那边也不认他,虽然他可以腆着脸到这两个地方都能混一份干饷,但是,若是落到那种落魄境地,他钱宁还不如死了的好,这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从张彩那里出来,他想来想,带着自己的从人,朝着北镇抚司衙门那边走去。 张彩对于他的要求,不置与否,这一点,他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计较,以他和张彩相处过的经验来看,想从张彩这等阴森的人嘴里,得到一个实实在在的答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张彩这样大人,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的话,什么事情都不会说满。 尤其还是他钱宁眼下正是落魄的时候。 不过,这也没什么,钱宁他敢空着手上门,大言不惭的让张彩给他在刘瑾面前美言,可并不就真的指望他这么随便一说,就能指使一个吏部郎中为自己奔走了,张彩又不是他儿子,他也没好处给他,人家凭什么? 他这一番做作,不过是给刘瑾表明一个态度,锦衣卫的事情,刘公公不插不上手或者不插手不没关系,这个差事我自己去谋,但是,一旦我上位,对刘公公你,我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绝对不会给刘公公添堵的! 不管张彩美言不美言,今天他走了这么一趟,刘公公的人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他的这讯息,等于也就发出去了。而眼下,他就找自己谋这件差事的正主儿去了。 牟斌刚刚在演武厅里练了一路花枪,身上有些滑腻腻的感觉,回到房里,清清爽爽的冲了一个澡,走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有些湿漉漉的。 前面门房送来一张帖子,牟斌接过来随手一看,便丢到一边去了。如今敢随便递帖子到他府上的人,还真心不是太多,算起来,也就是整倒东厂的那一段时间,他这府上,可谓是车水马龙,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东厂一倒,锦衣卫终于要扬眉吐气了,可那些人的讯息显然有些不大灵通,东厂倒了,立马又起来了一个西厂,锦衣卫还是以前的那个锦衣卫,和以前似乎没多大的区别。 当然,对牟斌来说,这区别可就大的很了,在以前,东厂就是刘瑾的爪牙,刘瑾打个喷嚏,这东厂的番子也得倾巢出动,看看是不是有官员百姓在背后咒骂刘公公,可眼下西厂可是张永做主的,这张永和刘瑾,可从来没尿到一个壶里过。 “老爷,钱千户求见!”门子的话,让牟斌微微一愣,最近不拿帖子直接报名号求见的钱千户,好像就只有钱无病一人,可他不是在西北吗? “哪个钱千户?”牟斌没好气的瞪了门子一眼。 “钱宁钱千户!”门子有些惶恐,自己没说错什么啊,怎么老爷这个样子。 “他来干什么?”牟斌乐了,这家伙,可是有段日子没有听到他的讯息了,听说在床上装了两个月病,豹卫那边的差事也丢了,这人在牟斌的心里,基本也就废了,身在锦衣卫却去跪舔别人的卵沟子,眼下失势,锦衣卫没找他麻烦,就已经是宽宏大度了,他今天居然还敢上门求见? 牟斌绝对是不会承认自己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么一个人的,这在半年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半年前这门子要是跑进来这么一禀报:钱千户来了!牟斌肯定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钱宁。 “小的不敢问,不过钱千户的从人倒是送上了一份礼单!”门子在掏摸了一下,将礼单呈送了上来。 牟斌朝着礼单扫了一扫,微微有些沉吟起来,礼单上东西不多,不过,牟斌做锦衣卫指挥使这么多年,寥寥几样礼物一入眼,基本上价值也就估算得出来了,在他的估计中,这份礼单,怕是不下三千两了,三千两,仅仅就是买他一个见面的机会,似乎相当优渥了。 以他对钱宁的态度,以钱宁对他的观感,他相信,两人之间,除了几句干巴巴的客套话,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那么,看在这份礼单的面子上,就见一见吧! “见过指挥使大人!”大踏步走进来的钱宁,以前脸上的张狂傲慢,却是一丝都见不到,规规矩矩的按照锦衣卫的规矩,给牟斌见礼。 “坐!”牟斌指指椅子。 “谢大人!” “最近病养得如何了!”既然见了,这不咸不淡的话,总得说几句的,若是这钱宁有什么正事,自然会在这寒暄完了之后提出来,要不然,他这银子就算是白花了。 “谢大人关心,卑职身子已经养好了,不过闲着也是闲着,镇抚司也没有差事,卑职眼下去了威武大学堂!” “大学堂啊,不错啊!”牟斌点点头:“既然走通了兵部的门路,到了大学堂里做教头,也不算辱没了你的本事,你可不能藏私,将来练出来的军兵,也是朝廷栋梁,我锦衣卫和军中关系一向不是很融洽,你这去,令他们对咱们锦衣卫的观感有些改善,也是好事..” “大人,卑职不是去做教头!”钱宁有些气恼,他可不知道牟斌真不知道他眼下在干什么,只当牟斌在讥讽于他呢! “承蒙陛下器重和刘尚书的抬举,卑职在陛下的演武大事里,也算是小有斩获,为咱们锦衣卫赢了块威武将军的牌子回来,眼下卑职在威武大学堂步科第六队做了个队正!” “哦!”牟斌点了点头,一时有些尴尬。 威武大学堂的学生编制,牟斌略略有些了解的,两千多人的学生,分成十个队,大致一队也就是两百多号人,不过,这些学生里头,可没有大头兵,最差的也是一个小旗的军职,这算起来,这个队正和外面卫所的指挥使差不多了,管的几乎是两个千户的军官。 这么说来,这钱宁自然自己谋到了出路!牟斌看了看钱宁,的确不像是多么落魄的样子。 牟斌不说话,但是钱宁此刻却是不能不说话,他不仅要说,还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说动牟斌,让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是锦衣卫的人从来没有改变过。 “如同大人说的一样,这军中和咱们锦衣卫确实有些不大融洽,卑职这些日子,在大学堂里,日子过的不是很快活!” “哦!?” “所以卑职厚着脸皮,来找大人了,毕竟大人当初可是一手提拔我的,若不是大人,卑职还在柳州那个小地方钓鱼呢?” “呵呵呵!”牟斌笑了起来,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我要知道你是这么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才不会将你调到京城来呢! “所以,卑职想离开大学堂,回到咱们镇抚司来!” “你是让我给你找一份实差么?”牟斌摩挲着茶碗,叹了口气:“这一个萝卜一个坑,还不知道多少兄弟没有安置呢,你在大学堂里,前程也不差,而且这些年来,你都没在镇抚司里办差了,这让我很为难啊!” “我知道大人对我有成见!”钱宁站了起来,从靴子摸出一把短刀。 牟斌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他可不相信钱宁有这个胆子敢在他这里行凶,甚至他还微微有些期待钱宁做出什么举动来,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身边一直密切注视着这场谈话的“铁卫”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为自己永远的解决这个麻烦了。 “咄!”的一声,钱宁将刀狠狠的插在茶几上,看了牟斌一眼,他将自己的左手放在刀刃下。 “钱宁以前不懂事,被人蛊惑,不知道触犯了多少家法,承蒙大人大度,不予追究,钱宁心里却是感激的,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若是随便为人破例,那也就不叫规矩了……” 说着,他右手按住刀把,将刀刃狠狠的往下一压,一声闷响,一根血淋淋的小指头,被切了下来。 钱宁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这个过程中,他居然连哼都没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包裹好伤口,他将短刀放回进靴里。 “我记得大人曾经说过,一入锦衣卫,生是锦衣卫的人,死是锦衣卫的鬼,钱宁以前有些过错,不知道这够不够犯错的代价!” 钱宁有错吗?有!错在哪里?牟斌看着眼前血淋淋的断指,脑子里微微有些恍惚。 态度倨傲,不尊上官,这是错,认真算起来,这个错,用个跋扈这样的词其实就可以替代了,大明朝跋扈的武官还少了吗? 交结宦官,意图幸进,这也是错,不过,谁都想一步登天,热衷前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错。 但是,他对锦衣卫做过什么错事么?牟斌仔细的想了想,似乎还真的没有想到任何一件钱宁对锦衣卫不利的事情来,而眼下对方断指明志,虽然光棍之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朝廷官员所为,但是越是如此,倒是似乎可以证明,这人不过是有些愣,而不是多么有心机的人? 牟斌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动摇起来。 265.第265章离愁渐远渐无穷 西北,郦镇。 一支马队慢慢的走出了镇口,送行的郦人们,经过一早上的喧哗,此刻也被长老们劝了回去,唯一跟着马队走到镇外的,也只有钱无病他们一行人了。 朱云娘骑在马上,钱无病牵着她的马,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在她说着什么。在他们身后,有骆驼,有马,骑马的是明人,骑着骆驼的,是郦人,泾渭分明,很好分别。还有没有骑着人的骆驼,那是驮着郦人们将要带到京城的货物。 格丽莎的聪慧让朱云娘有点兴奋,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竟然能听明白大多数她的说话,而且,还能有模有样的说上一些,这在她看来,这当然是自己这个老师教得好的缘故,学生也不笨的缘故。 她当然不知道,尽管格丽莎比不上她,但是,她接触这大明话的时间,可不像她想象中的一个来月,从神圣罗马帝国启程起,格丽莎就在路法的教导下学习这门语言,在文字上,或许她还没有能够入门,但是用大明话和她交流还是一点问题都没的。 事实上,郦人们挑选出来准备进京觐见的队伍,绝大多数都是能说几句大明话的人,这个时候,格丽莎再继续装着不会的话,进入这个队伍,就有些不合适了。 在朱云娘和钱无病没有防备她的时候,她实际上已经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都知道得了个七七八八,就算眼下知道她能听懂了之后,钱无病和朱云娘说话再避讳着她,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三十多人的队伍,就是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早上出发的,朱云娘有些小看了这些郦人,这些郦人给大明皇帝准备的礼物,还真拿得出手,光是那几骆驼的金银器具,水晶器皿,就晃得她有有些睁不开眼睛,更别说还有那些千奇百怪,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一看就知道是珍宝的奇怪之物。 这些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室的珍藏,朱云娘自然没有见过,但是,钱无病却是见过的,而且,他见过的那些东西,比起眼前的这些,更加精美,更加齐全。 就拿那水晶来说,他知道那东西根本就不是水晶,尽管那些东西看起来晶莹剔透,但是,这东西实际上和大明的琉璃在本质上没多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浑浊一个晶莹;一个样式呆板,一个有有着各种各样的形状。 他还知道,这些东西,在以后很多年之后,不叫琉璃,也不叫水晶,而是叫做玻璃。 在他的梦境中,这种玻璃制成的门窗屋顶,他都见怪不怪,眼前的这点东西,他还真没有放在眼里,当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还装模作样的和朱云娘一样,张大嘴“哦咦呀”的惊叹了一番,但是,谁又知道,他脸上的那惊喜之色,并不是因为这些器皿,而是因为看到这个能够和他的梦境有关联的东西呢。 而那黄金外壳,仅仅只有时针的塔钟,更是让他有一种亲切之感,用惯了日冕和漏壶计时的他,看到这样的塔钟,那简直就有一种立刻就要将这玩意据为已有的冲动,有了这玩意,这得在计时上省多少事情啊。 这些都是郦人万里迢迢从他们的起源之地带来的,对于郦人的来处,当初他就了解了,只知道他们来自一个巨大的富饶的但是从不把他们当自己子民的国度,他可没有听那些郦人说过在那个国度里,还有这样珍奇的,精巧的东西。 郦人们当然不会说——这些是格丽莎带来的,是皇室珍藏。准确的说,这根本就不是他们郦人部落的东西。 “这是我的书信,你们先到安化,然后将我的书信交给杨大人,剩下的事情,有杨大人安排,这一路上的地方官府,应该都会得到了知会,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钱无病将手中的书信叫给朱云娘,详细的给她指明,哪个是交给杨一清的,哪个是要捎回去的家信。 “嗯!”朱云娘点点头,这次回去,她可比来的时候那惶惶不安的心情踏实多了。 “多听红姐的,谁害你红姐都不会害你不是,这洛百户,是我锦衣卫的人,这一次也随着你们回去述职,路上有什么麻烦不好解决的,让他去办,代王府的面子,不一定在地方上好用,锦衣卫的的招牌,还是能唬唬人的!” 钱无病牵着马,絮絮叨叨的说着,不远处的开门红微微的看着他们两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情形,可不像丈夫对回娘家的小媳妇依依不舍的样子么。 在他们的身后,格丽莎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也在看着前面的两人,这离开镇子都一里多地了,这钱无病还舍不得回头,依着她的性子,这个时候,恨不得立刻快马加鞭赶路才好,早一点上路,她就可以早一点见到大明的皇帝了。 “好了,好了!”朱云娘感觉到四周那微微带着笑意的眼神,微微有些忸怩起来:“来的时候我和红姐几个也不来了么,这回去这么多人,更不用担心了,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好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钱无病笑了起来,朱云娘的年纪个人太容易让人看轻她,这大概就是他不放心的缘由。 他站定了身子:“那就祝诸位一路顺风了!” 嘴里说着好了好了,不用钱无病再送了,骑在马上,朱云娘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直到钱无病等人的身影在背后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个看不清楚的小黑点,她才掉过头来,使劲的眨眨有些生涩的大眼睛。这个时候,她似乎才明白,为什么古人的诗词里,有那么多描写离别的词句了,原来,这分别的滋味,真的不是那么好受!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这离愁就是这滋味吗?心头空落落的,鼻子酸酸的? “没事吧,云娘?” “没事!”她抬起头,看到看门红有些关切的看着她,抿抿嘴笑了笑,“风有些大,眼里进了沙子了!” 看门红点了点头,策马退到一边去了。 “云娘,云娘!”格丽莎从后面冲了过来,朝着眨着眼睛笑了笑:“钱好像很舍不得你离开哦!” “瞎说!”朱云娘脸微微一红,马鞭朝着格丽莎的坐骑挥了过去,马儿吃痛,猛地奔跑了起来,看到抱着马脖子的格丽莎大呼小叫,朱云娘咯咯笑了起来,一夹马腹,也跟了上去。 驼铃声儿响起,在风中将这韵味远远的送了开去,阳光下的马队,速度慢慢的快了起来。 266.第266章娶新人查旧案 马蹄哒哒的响着,牵着马的雁九,低着头,将路上的一个小石子,踢的远远的。 见到他这幅兴致不高的样子,钱无病笑了笑:“怎么,小绿一大早没给你好眼色?” 雁七闷头不说话,若不是钱无病收留了朱若曦主仆,让他感到心里头好些年没有动过的那份心思,重新又泛活起来,他大概也会跟威武营里的那帮家伙一样,每日里嗷嗷叫着,一身精力无处发泄。 “说说嘛,小丫头蹬鼻子上脸了,居然敢对咱们雁百户甩脸子,回头我叫若曦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不是!”雁九闷闷的说道:“不关小绿的事情!” “看到小郡主回京了,也想回去了?”钱无病好像想明白了点什么,苦笑了一下:“我还想呢,你以为我愿意没事情呆在这里熬日子啊!” “我哥昨天晚上训了我一顿,说我不长进,吃不得苦,还贪恋女色!”雁九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他自己也不说,整天眼睛就朝着那几个郦人娘们的胸脯上扫,以为我没看见呢!” 钱无病一乐,敢情是这样啊。 “也是,你们两个三十多的人,人家成家得早的话,娃娃都是半大小子了,以前那是安定不下来,如今这身份有了,银子也有了,是该考虑考虑这事情了!” 钱无病沉吟起来:“你哥看上谁了,你知道吗?” “还能有谁,就是经常到府里来给大人送饼子的那个大胸脯郦娘么?我哥连人家的底细都打听清楚了,那郦娘男人战死了,身边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屁孩子,也没有再找人,好在郦人对战死的族人还算照顾,在部落里倒也没吃啥苦头!” 钱无病点点头,“成,回头我去问问路法,看看这事情他们怎么说,若是两人都情投意合,干脆就把那女人给娶了,这也是一桩美事嘛!” “哼!”雁九哼了一声,本来今天应该是他在府里看家,雁七跟着大人出来,在这郦镇,不比在外头,不用他们两兄弟齐齐在大人身边,可是雁七硬生生的将他从小绿身边撵走,他已经一早上不痛快了。 “怎么了,给你取个郦人嫂子,不乐意了?”钱无病见到他这个反应,哈哈笑道,“都在小绿身边蘑菇这么久了,那丫头到底是个啥意思,弄清楚了没有,要是你有情她有意,那我就找若曦说个情,好事成双嘛,干脆就一起办了!” “啊!”雁七没想到钱无病话头一转,就转到他身上来了,听的这话,简直是又惊又喜:“大人.。。我,小绿,大人保媒的话,小绿一定是肯的!” “瞧你这没出息的劲儿,将来怎么三妻四妾!”钱无病笑骂了一声,翻身上马:“想娶老婆,就快点给我跟上来!” …… 京城,豹房。 朱厚照伸手拿过牟斌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刚才和牟斌的这一番对打,着实消耗了一番体力。 “早就知道你大枪耍得好,还是小看你了!”他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点点白点,足够有十来个之多,再看看牟斌身上,仅仅肩头有自己枪头点上去的一点,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和他比试,自然不能用真刀真枪,枪头早就用包了石灰的白布包替换了。 牟斌笑了笑:“到底还是没有躲过陛下的那神来一枪!” “那是,多少朕还是练过的!”朱厚照有些倨傲的点点头,比起牟斌这样的高手,他肯定是心里有数,那是打不过的,但是能令对方挂彩,这倒也是证明了他并不是太弱。 “还是老臣子好啊,至少不会为了哄朕高兴,假模假样比划几下就认输,以前豹卫的那几个家伙,对了,还有钱宁,有时候就连假模假样的功夫都省了,那哪里是和朕比试,纯粹当朕是傻子逗朕玩呢?” “钱千户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牟斌笑着说道。 “哼!”朱厚照哼了一声,却是不置与否,被豹子一尾巴就扫得筋断骨折人事不省,这也叫有本事? “比不得你!” “陛下谬赞了!”牟斌笑了笑:“算起来,咱们锦衣卫里,这钱姓到是出了两个不错的苗子,好像本事都还不错!” “钱宁他也是锦衣卫的人?”朱厚照正准备调头,听到牟斌这么一说,停下了脚步:“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我一直以为他是府军前卫的人呢?” “一直都是锦衣卫的人!”牟斌低下头:“自从在陛下面前失职,钱宁已经痛定思痛,决意苦练本事,再为陛下效力,臣在这里恳请陛下,让钱宁归建,他本是锦衣卫的人,学的都是些小巧擒拿的本事,这和陛下威武学堂里教的大开大合的战阵之术,区别实在太大了!” “你收了他多少好处!”朱厚照看着牟斌,似笑非笑,“朕的威武学堂哪里不好,居然留不住人?” 牟斌吓得脸色突然一变,当下就跪倒在地:“陛下明鉴,臣可没有收受那钱宁一分一文的好处,只是天津那边,臣派出去的千户前几日被白莲贼人行刺,至今未醒,而那钱宁在进京之前,在天津锦衣卫千户所,做过一年多的百户,对当地的情形较为熟悉,臣正在用人之时,于是就想到他了!” “白莲贼人?”朱厚照心里不舒服起来:“牟斌,你今天到底还有什么没和朕说,天津怎么又出了这白莲贼人滋事,还行刺锦衣卫官员,若不是钱宁之事,你是没打算给朕禀报么?” “不成气候,不成气候!”牟斌趴伏在地下,不敢直视朱厚照:“不过是贼人铤而走险,煽动民众未果,被我锦衣卫抓的抓杀的杀,走脱了几个余孽,陛下放心,臣这就亲自去天津,给陛下扫清乾坤,灭此几个跳梁小丑!” “哼!”朱厚照哼了一声,却是没有答复他的请求。 “那大庆寿寺的逆贼案呢,有了眉目没有,据钱无病说,那为首的贼人也是在逃,京师的逆贼都抓不住,你到天津去,又能抓到什么?” 牟斌额头微微有些冒汗,正是因为这大庆寿寺的案子毫无头绪,逃脱的贼人头目“九十五”好像消失了一般,他才没有将天津的事情禀报给朱厚照,眼下朱厚照这亲口提了出来,他却是没有再回避的余地了。 “臣正在抓紧缉拿排查,眼下正在紧要关头,所以才没禀告给陛下!” “多久,你就给朕说吧,还要多久?”朱厚照想起这事情,心里就一阵不舒服,若是钱无病在这里,这种不舒服他还未必有这么严重,毕竟这事情虽然钱无病操办的,但是受累的却是李凤儿,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但是眼下眼前是牟斌,那他这一点顾虑都没有。 “一个月,不,不,半个月,半个月臣一定将那贼人头目缉拿归案!” “让那钱宁给你搭把手,他这案子上要是表现出色,就让他去天津,不然的话,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在威武学堂里面呆着吧!”朱厚照嘀咕了一声:“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进朕这学堂,朕还不要呢!” 从豹房里回来,牟斌已经将那钱宁在肚子里骂了个狗血淋头,前日里看到钱宁断指的那点惜才之意,早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若不是钱宁这事情,他又这么会有了这半个月的紧箍咒,若不是钱宁那事情,陛下早已经把这事情忘得九霄云外去了,哪里又会想的起来。 这本来就是钱无病操办的事情好不好,自己不过是事后去了一趟,这怎么就成了自己的责任了。牟斌的怒火当然不会发在钱无病的头上,那么,倒霉的只可能是钱宁了。 “那我的手令,去威武学堂给我把钱宁叫来!”龇牙咧嘴一番,一灌了一肚子热茶,牟斌发出了命令:“若是有人拦阻,就说是奉了钦命,暂调钱宁任用,回头有正式的公文发给他们!” “是!”手下接令匆匆而去。 一个多时辰以后,手上还包扎着布条的钱宁,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若是仔细看他的眼色,分明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抹喜色。 “不用了!”牟斌轻轻的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见礼,既然调用到锦衣卫,那就是他的手下了,他没必要像以前那么客气。 “这里有桩案子,你好好的看一看,人手从镇抚司里调,涉案的有关人等,你该查问的查问,该拿办的拿办,十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钱宁看了看牟斌丢过来的卷宗,眼里露出几丝异色:“所有涉案的人,卑职都可以查问么?” 这一个“查问”,他咬字就比较重了,牟斌身为指挥使,怎么会不明白他着重点明这两个字的意思。 “都可以,不过,受害人你就不用查问了,主要是抓住那个漏网的贼人,你记住,你只有十天的时间,十天内,你办妥了案子,我会另有重用,若是办不好,什么都不说了,你可明白?” “卑职明白!十天!” 钱宁垂下眼帘,铿锵有力的回答,就连目力甚好的牟斌,也没有看到,从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几缕失望之色。 267.第267章此千户非彼千户 遥远的那巨大巍峨的城墙在望的时候,格丽莎已经失去了惊叹的兴致,尽管这座城市,比她这一路来见到的所有的城市都要巨大,但是,不管是眼前这座巨城,还是这一路以来,见到的大大小小的城市,都不是她家乡的城堡可以比拟的,所以,反正都是大,大一半和大一倍,甚至大几倍,都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布拉格的老城和新城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个帝国的一个州府的府城规模大,即使令格丽莎骄傲无比的维也纳,这个号称欧洲第三大的城市,在这座恢宏的都城面前,也好像是一个孩童和大人区别一样,维也纳全盛时期,整个城市包括郊外的农民,也没有超过十五万的人口,而这种都城,按着朱云娘不大确切的推测,居住在这里面的,应该有上百万人。 对于这个帝国的强大,从这一路来的路程,格丽莎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眼前的都城,让更是让她的这种了解上了一个层次,当然,对于这条黄金商路成功开辟的信心,她也更加的足了。 “你们先到鸿胪寺里住下,他们那里设置着有迎宾馆!”进了北京城,朱云娘有些歉意的对着格丽莎说道:“至于觐见陛下,这事情得按照咱们朝廷的规矩来,等着鸿胪寺卿引奏!” 格丽莎很是理解的点点头,在她的心里,已经是把自己当作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节了,那么,私人间亲厚的关系,反而不如按照国家的制度规矩来的尊重。对于朱云娘这样的安排,她欣然接受。 “洛百户,将格丽莎他们送到鸿胪寺,你这一路上的差事就算是了结了,记得你要说清楚格丽莎他们的来历,那些鸿胪寺的官儿,见怪了番邦进贡,架子肯定是有一些的,莫要让格丽莎他们受了委屈!” “洛水明白的,请小郡主放心!”洛水回答道,一路邋遢的他,回到京城,也换上了他平素舍不得穿上的飞鱼服,此刻看起来精神抖擞,衣帽一新,卖相着实好看。 “那我们今天就暂时分别,明天我再来看你!”朱云娘笑着和格丽莎分开来,朝着自家王府走去。 代王府里,柳氏有些坐立不安,打前站的人已经回报了,朱云娘已经进了城,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在王府里派人出去看了几次了。 “娘,我回来了!”外头脚步声响,朱云娘像乳燕入林一样,扑进了她的怀中,“娘,这些日子想我么?” 看看女儿略略有些黑瘦的脸庞,柳氏心里一阵心疼,这丫头,这些天在外面,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了吧!这风吹雨淋的,人都瘦了一圈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外面那么好玩,干嘛不等到过年了再回来!”她板着脸做出几分不悦的表情,哪知道朱云娘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小脑袋在她怀里钻啊钻啊,到后来,连柳氏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没有点淑女样子!还在娘身上这么黏黏糊糊的!” “娘,你不骂我了?”朱云娘抬起头来,得意的说道。 “不骂了,再骂你回头又跑到北边或者南边,我到哪里去找你的人去!”柳氏给朱云娘拢拢头发,“光顾着和我说话,也不知道和凤儿见礼!” “吖,凤儿姐姐,你也在这里啊!”这个时候,朱云娘好像才看清楚柳氏身边的女子:“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这礼物咱们大明可没有的哦!” 这人还没站定,朱云娘就突突跑了出去,在外面大声的叫着下人,去将她带回来的礼物拿进来,看着朱云娘风风火火劲头十足的样子,柳氏叹了口气,这个模样,和她呆在府里那一副有气无力的萎靡模样,可是天壤之别了。 “柳姐姐,云娘的事情,你也别太着急,我看他这样,就挺好的!” 柳氏笑了笑,这什么辈分,凤儿叫自己姐姐,云娘却叫凤儿姐姐,这不乱了么,上次试图更正云娘的叫法,小丫头气鼓鼓说着什么“各交各的”这样的胡话,还愣是一整天没有理她。柳氏也算是个有决断心性刚毅的女人,但是对于自己的这个唯一的女儿,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哪能不着急呢,这丫头这性子,咱们又是这样的门第,找个合适的人家,还真是不容易啊!”她摇了摇,有些不大同意李凤儿的话。可惜的是,云娘自己太宠溺她了,这以后要是嫁人了,哪家的相公受得了她啊! “有些事情,旁人急也没有,得看她自己的,不过,我看云娘眼下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李凤儿笑了笑,抛开身份的差异,这朱云娘还真是有些合她的脾胃,他仿佛看到了前些年的自己一样。 院子里里头,热闹非常,随着朱云娘的命令,她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大包小包的抬了进来,正在张牙舞爪指挥下人的朱云娘,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朝着自己指指点点,猛一抬头,她看见下人领着几个穿着锦衣卫服色的人,在内宅的门口,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她心里有些疑惑,这才分手多久,难道洛水送格丽莎去鸿胪寺,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隔得太远,那几个锦衣卫的面目看不清楚,她想了想,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不对,这几人没见过?正在疑惑间,那领着这几个锦衣卫来的下人,弯腰禀报道:“郡主,这是锦衣卫的钱千户,您不是吩咐过,只要钱千户到咱们府里来,直接就领进来的吗?” 领头那锦衣卫,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笑脸,对着朱云娘见礼:“锦衣卫钱宁,见过小郡主!” 混账!朱云娘莫名其妙的一阵气恼,她恨恨的看了那个家人一眼,这个笨蛋,自己交代的是钱无病钱千户,可不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钱宁,这代王府难道是菜园门,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吗? 不过这话在这几个锦衣卫面前可不便说,她眼珠转了转,理都不理那钱宁,直接对着自己家的下人开口训斥了:“府里头的规矩,是让你什么人来访都直接往后宅领的吗?自己去领二十家法!” 那下人一脸的委屈,却是不敢辩驳,唯唯诺诺几声,灰溜溜的走了。 训斥完下人,她这才回过头来,这个这个冒充的“钱千户”,小脸一板,面如寒霜:“你们来干什么的?” 268.第268章求爆料求笼罩 钱宁脸上微微一阵发烧,在豹房里,他见过的郡主县主,这个世子那个世子的也不少,但是像这样如同训斥下人的质问他的,他还真的没遇见几个。 说到底,还是他的心态没有转变过来,那时候人家当他是天子近臣,自然是笑嘻嘻的,纵使不奉承笼络,也不会得罪他,如今他一个锦衣卫千户,到这王府里,还真没什么好显摆的,人家这小丫头片子郡主,训斥了就训斥了,难道他还能找回场子来不成。 “钱某是来求见凤儿姑娘的!”钱宁讷讷说道。 朱云娘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事情,锦衣卫找李凤儿,似乎这里头有什么说道,加上钱无病也是锦衣卫的人,李凤儿和钱无病又是那样的关系,她微微一愣,觉得自己这脸似乎不应该板的这么快了。 “去外面候着去!”她瞪了钱宁一眼,转过身来,娉娉婷婷的走了回去。 “几位大人,这边请!”在旁边的小丫鬟,将微微有些郁闷的钱宁等人带了出去,钱宁有些不甘心的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在院子了,几个下人打开的箱子,在日光下,微微有些光芒放了出来,这让他心里悄悄一动。 在代王府的花厅里,喝着送上来的清茶,钱宁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但是,跟着他来的那几个锦衣卫,却是有些忐忑起来了,能够到王府这么堂而皇之的当客人一样待着,而不是踹门、抄家、拿人,对这几个锦衣卫的积年老吏也算是一个新奇的经历了。不过,他们忐忑也有着忐忑的理由。 跟着钱宁钱千户这几日办差,他们也不得不有些佩服钱宁的手段,毕竟是当过豹卫的人,这担当还是有的,几个月前的案子,重新翻出来,哪怕是牵扯到了焦阁老,这钱千户也是一点都不含糊,硬生生的从焦阁老的府上,找到了线索,然后顺着线索查下去,这眼看就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按理来说,应该一鼓作气搞定了这案子才说,可钱千户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带着他们到这王府来了。 若是这是焦阁老的府上,他们肯定也是如同钱宁一样稳坐泰山的,这案子若是他们来查,查到焦阁老的府里的时候,大概也就查不下去了,可眼下钱千户一发狠,分明是舍却了身家性命不要,要把焦阁老拉下马的一样,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这人发狠到了这种地步,也就没什么敢做不敢做了的,眼下人证物证俱在,这案子,焦阁老肯定是有些脱了不干系,说实在的,这案子报上去,焦阁老还是不是焦“阁老”,那都是不大确定的事情了,他们自然不用不安。 这可不关代王府的那位凤儿姑娘的事情啊!说穿了,案子查到这个地步,谁都清楚,哪怕这案子当初是南衙钱镇抚的亲眷受害,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差,钱镇抚虽然春风得意,但是,他的面子还不够大。锦衣卫的吃消息饭的,那凤儿姑娘出入豹房,更出入自己家门一样的,这消息他们谁不知道,这可是陛下的女人,弄不好,这凤儿姑娘,以后就要变换成凤儿娘娘什么的,就算案子查清楚了,要卖人情给她,也不应该是钱千户来,而是应该指挥使大人啊,人家凤儿娘娘眼里有千户这样一号的人物么? 屋子外面一阵环佩声响,一阵香风袭来,屋子里几人,登时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李凤儿亦嗔亦喜的面容,从厅前露了出来。 “见过李小姐!”钱宁压着自己有些兴奋的心情,躬身见礼道,微微一抬头,他看见李凤儿身边瞪着黑白分明眼睛的朱云娘,微微有些惊讶的继续见礼:“见过小郡主!” “应该叫定福郡主了!”李凤儿微微一笑,“前些日子,郡主的封号已经御封了下来,已经在宗人府造册,这个小字,不大好听,以后就不要叫了!” “是是,见过定福郡主!”钱宁从善如流,重新给朱云娘见礼。 朱云娘微微扬扬下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了。刚刚听到这个封号的时候,她还不乐意呢,什么叫定福啊,听起来好像王府的下人名字一样,皇帝哥哥的文采真差!到现在她还在嘀咕这个呢! “听定福说,你特意来找我的,这是为了公事?!”李凤儿笑了笑,锦衣卫里除了钱无病,还没有人这么正襟危坐的这样坐着和她说事情呢。 眼下李凤儿有三个居处,钱家一个,豹房一个,再就是这代王府一个。虽然在李凤儿的心里,钱家才是自己的家,但是对外面的人来说,既然李凤儿是代王府失散的姐妹,理所当然是要跟着代王府住在这里的,这钱宁要找她的话,去钱家固然是名不正言不顺,去豹房那更是找死,不带这么打皇帝脸的! 所以,这代王府就是他唯一的选择的,托朱云娘以前给下人们的命令的福,他今天找了过来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要没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只怕一报到柳氏那里,直接就给拒了。 “回姑娘的话,这也算得是公事吧!”钱宁犹豫了一下,对着身边的几个下属,说道:“你们出去!” 李凤儿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钱宁,这是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么? 钱宁又看了看朱云娘,意思很明显,李凤儿摇了摇头,“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好了,定福不是外人,听听也无妨!” “卑职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属下,曾经在豹房做过一段时间的统领!”钱宁看着手下走了出去,回过头来,定神说道。 “嗯!” “自从钱镇抚去了西北,姑娘涉及的大庆寿寺的案子,就由卑职接手,托姑娘的洪福,再加上卑职的一点小运气,这案子,终于有了些端倪。” “啊!”这次轮到李凤儿惊讶了,不是说这案子已经了结了吗,贼人们全部都抓了起来。怎么突然这锦衣卫跑来和自己说这案子的事情,要说这锦衣卫是冒充的她可不信,王府里的人不可能不验明身份就把人给放进来的! “可无病说,说这案子都已经结了的啊!” “为首的贼人跑掉了!”朱云娘撇了撇小嘴,这事情她是知道的,张嘴说道,“无病.钱镇抚查过一阵,没什么眉目,后来就搁下了!” “如今有眉目了!”钱宁的眉头紧紧锁着,这个消息,别说指挥使牟斌,就连这几个跟着他来的属下,他都还没透漏,以他的为人,直接找上李凤儿,自然是要从这消息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说吧!”李凤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卑职顺着钱镇抚查出的几个线索查下去,一直差到焦大学士那里,然后卑职用了些手段,总算从中得到一些消息,到现在为止,这消息除了卑职,世上再无一人知晓了!” 朱云娘的小脸,慢慢的严肃起来,李凤儿或许还有些懵懂,但是这话,她却是听得明白的,钱宁这意思,是说知道这消息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至于是不是他灭口,那就不用深究了。 李凤儿有些不明所以,朱云娘却是警惕起来,眼前的这人,绝对不是好像钱无病那样人畜无害的性子,光是这份心思,这份决断,就不算简单用阴狠两字可以形容的,也许,这样的人这样的手段,才是真正的锦衣卫做派。 “这消息,便是镇抚司的指挥使大人,小人也不敢告知,只盼望小人对姑娘说出这消息之后,还望姑娘照拂,从今以往,姑娘一句话,小的水里火里去,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见到钱宁说的这么郑重,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李凤儿也有些紧张起来,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朱云娘。 “哼,想成为我凤儿姐姐的人,可是这么容易的么?”朱云娘微微哼了一声,“就算你们锦衣卫的事情,我凤儿姐姐要知道,也有的是大把的人呈上来!” “不会,绝对不会!”钱宁摇摇头:“这件事情,就算是焦大学士猜到了几分,也绝对不敢泄露的,姑娘要是答应小人,小人立刻就毫不保留将详情告诉姑娘!” “你说吧,若是因为我的事情,让你受了牵累,我断断不会看到你倒霉!”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李凤儿终于开口说道。 “大庆寿寺一案,指使者来自宫中!” 钱宁在地下磕了个头,站了起来,一语石破天惊。 这下,连朱云娘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起来了,指使者来自宫中,这句话蕴含的讯息简直是太丰富了,就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有些后悔,陪着李凤儿来见这个锦衣卫千户了。自古以来,这宫闱之事,都是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的啊!可惜的是,现在她就是想抽身事外,只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证据?” 李凤儿尚在惊愕当中,朱云娘小嘴微张,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这是焦学士府中负责采买的下人的口供,这是当初擒获到大部分贼人的那宅子附近人家的口供,这是内官监东门菜市的几位公公的证词,这些口供都证明了,和那个采买在那段时间接触频繁的,是一位宫里的公公,事发后,这位公公再也没出现在那宅子周围或者是菜市,而这两年来,几乎一月总有两次三次他总会在这两个地方出现,这是从那下人家里搜出来的玉如意,小人查过了,来自宫中无疑!这样的物件,还有几样,小的没有全部拿来!” 他顿了顿:“焦学士的那个远方侄子,小人也顺着这条线摸了摸,弘治七年,这人的兄长离家,不知所踪,乡间传言,此人是自阉看进宫了!” “所以,小人斗胆猜测,负责宫中和焦学士府上联络的,就是这个人,这事情,焦学士肯定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只不过,他在此事中涉及多深,那就不是小人知道的了! 说完这些,钱宁将口供和玉如意放在桌子上,静静的站在一边,闭上了嘴巴,这个消息是如此的劲爆,他得让面前的两位,好好的琢磨琢磨。 269.第269章病急用医需谨慎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连李凤儿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那微微慌乱的心跳声。 不管她和朱厚照再如何的两情相悦,也抹杀不了两人之间身份的天差地别,她不过是一个民间女子而已,陡然遇到这疑似宫闱倾轧的事情,她一时之间,就乱了方寸。 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这是人类的本能,李凤儿也不例外,感受到钱宁的话里带来的浓浓的危险之意,她第一时间,就是想要找最能保护自己的人求援。很奇妙的是,朱厚照在这一瞬间,并没有成为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她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那远在西北的钱无病。 然后,她才想到朱厚照。 “你说你是叫什么来着?”李凤儿这一瞬间,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多少念头,不过,当务之急,是将这不相干的锦衣卫打发走了再说。 “小的北镇抚司千户钱宁!”钱宁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从本官,到卑职,然后再到小的,这一串称呼不经意的转换,连李凤儿根本就没有察觉出来。 “钱千户,这事情我知道了,你暂且回去,若是有用你的地方,我自然会派人召唤你!” 钱宁顿顿首,“谢姑娘,小的告退!” 看着钱宁退了出去,朱云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找人查查他的底细,这人未必靠得住!” 李凤儿有些迷离的坐在椅子上,仿佛没有听到朱云娘的说话。宫中指使的?是皇太后么,还是皇后?或者,还是某在在暗中不知道的敌人,那些贼人下手有有分寸,根本就没想伤害自己,难道说,他们只是想让自己离开厚照的身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事情,并不是在身边加几个护卫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上次的事情不成,保不准那指使的人,正在酝酿着什么对方她的法子。这一刻,她真的感到又惊又怕,一种说不出的疲累感觉,弥漫着她的全身。 自己并不是贪图这荣华富贵,自己只想安安静静的和自己的意中人,过着平平常常开开心心的生活,可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落在自己头上来。尤其是现在,自己身边连个商量的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在这王府里,除了王妃能够帮她出出主意,她又还能找谁?而这事情,她还真不确定,合适不合适告诉王妃。 “这事情不能告诉我娘!”当她朱云娘说出这个念头,朱云娘毫不犹豫的给否决了。李凤儿有些溺水之人伸手乱抓救命稻草的意思,但是朱云娘却是知道轻重的,这种宫闱倾轧,若是她母亲参与,那就意味着代王府也参与了,代王一脉和这种事情牵扯上,弄不好就是一个殃及池鱼的下场。虽然对自己的父王和那个有些喜欢显摆的世子哥哥,她并不是特别感到亲厚,但是毕竟血脉相连,她可不愿意为自己家人招祸。 “那,那这事情,我也不能和‘他’说……”李凤儿的脸色变得好难看,捕风捉影的,和朱厚照说能有什么用,弄不好,别人还以为她恃宠而骄,到时候被人套上个离间天家的帽子,她还真的戴不起。就算朱厚照听信她的话,并当作一件大事来办,一旦查出指使之人,是皇后,是皇太后,他又能怎么办?让他在自己和他的亲人之间做个选择吗?这个,李凤儿自问自己做不到。 “叫无病哥哥回来!”朱云娘紧紧绷着小脸,“无病哥哥没有回来之前,你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呆在府里,有人问起,我和娘亲就说你偶染风寒,在这里养病,谅也无人敢来打搅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凤儿连连点头,天下的人也许都会害自己,但是自己兄长肯定是不会看到自己被人伤害的。而且,身为锦衣卫南衙镇抚的钱无病,似乎也有保护她的能力。 “只是他眼下在西北,做那什么宣慰使,没有朝廷的旨意,他怎么可能回来?”话一出口,李凤儿又愁眉苦脸起来,这可不是她在朱厚照耳边软语央求几句,一张圣旨就可以将人调回来的事情,国家大事可不是儿戏,朝廷的决断,就是皇帝的中旨下了,有时候也不管用,内阁说封还就封还了,大明朝历来就是这规矩。 “这个我们来慢慢想办法!”朱云娘握着她有些冰冷的小手,安慰着她:“没事情的,凤儿姐姐,有云娘在呢,有人见不得你的好,咱们可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了!” 走出代王府的大门,钱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外面的人流,心情突然一阵大好。 “走,哥几个,查了这么久案子,大伙儿也辛苦了,咱们今天好好的打打牙祭,凤鸣阁,哥哥我来做东!” “恭喜钱大人!”“贺喜钱大人!” 几个下属恭贺之声,毫不吝啬的奉了上来,钱宁心情这么好的原因,他们大概也猜到了一点,这要不说能人就是能人呢,查个案子也能搭上贵人的门路,同样都是查案子,这一走出大门来,只怕王府里的那几个贵人,连他们几个的长相都记不清楚了,钱宁这么高兴,显然是入了贵人的法眼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钱宁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这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钱某我好久没在衙门里办差了,这身边连几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诸位兄弟这些日子做事情,钱某是看在眼里了的,若是诸位愿意,回头我就向指挥使大人请命,将几位兄弟调到我这边来,不知道诸位兄弟意下如何?” “大人提携,那自然是我等求之不得的!”几个锦衣卫七嘴八舌的说道,恨不得立刻就表明自己的忠心才好,谁不愿意找个有后台的上司跟着,他们倒是想跟着指挥使大人呢,指挥使大人稀罕他们吗? 钱宁一挥手,一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走了去。在他们身后,代王府的朱红大门,正缓缓的合了起来,发出“嘭”的一声声响,微微有些耀眼的阳光照射到那朱红的大门上,又从那硕大的门环上,反射到门口的石狮身上,更是为这座府邸,增添了几分威严神秘的气氛。 270.第270章家书要人 在迎宾馆里,格丽莎还能摆出自己的气度,毕竟这郦人的使团,基本上除了带队的郦人长老,剩下的全部是她的亲随了,所谓郦人的使团,不如说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使团更实在一点。 但是,一被朱云娘带出了迎宾馆了,他那点在明国官员面前摆出的小小矜持也就不翼而飞了,能在这个神秘强大的都城,有一个身份相若的好朋友带着参观游览,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了呢? 更令她感到舒畅的是,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她不用带着那不舒服的面纱,也不会有路人大惊小怪的围观她迥异的相貌,这和从西北而来沿路经历的那些城镇的待遇明显的不一样。没有人喜欢自己被所有人当作猴子一样的围观,尤其是这些围观的人并不是因为她的美丽的时候。 她的身份,依然是个秘密,留在迎宾馆随从今天将要做出来的引奏文书里,这个小小的使团,依然是郦人前来进贡朝拜的使团,她不确信自己的帝国在这个遥远的东方到底有多少的知名度,所以,最终解开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只可能是在他们的皇帝陛下面前,除此之外,提早揭露自己的身份,只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危险,毫无意义。 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跨越而来,她可是经历了许多依附着奥斯曼帝国的附庸小国的,而她毫不怀疑,这一路上对自己紧追不舍的那些奇怪的盗贼中那些熟悉的身影,就有着奥斯曼帝国的大人物的授意,而这些国家,很明显比自己的帝国更早接触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 穿过络绎不绝的大街,经过一座座古朴的建筑,两人的轿子停在一座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大宅子面前,满心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或者是一个巨大城堡的格丽莎,微微有些失望。 “这是你的家吗?你不是应该住在王的宫殿里的吗?” “不不,这不是我的家,这是钱大人的家!”朱云娘一边解释这一边下了轿子,“在京城里,住在王的宫殿里的,只有我们的皇帝陛下和他的一家人,这玩笑可开不得!” “钱大人!”格丽莎碧绿的眼睛眨了眨,那个禁卫军的将领啊,看起来他的住宅有点寒酸啊,难道说,这个帝国的皇帝陛下,是一个很小气的人,连自己的亲信心腹都舍不得赏赐。 “我们去见钱大人的夫人,那是一个很和气的姐姐,看到你一定会喜欢你的!”朱云娘笑了笑,实际上,论起年纪来,她比格丽莎还要小,可听她说话的口气,格丽莎在她面前,倒是似乎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最先听到通报出来的,当然是孙倩,等到听到有钱无病的家书的时候,苏苏扶着已经微微凸着小腹的吴嫣然,也匆匆从后堂了走了出来。 一屋子女人叽叽喳喳的嘘寒问暖,问七问八,那语速之快,就不是格丽莎这个勉强刚刚过语言关的洋娃娃能听懂的了,等到众人看完信,安静下来,已经是一炷香的时候过去了,这个时候,钱家的两位女主人,才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在朱云娘身边安安静静的小女孩。 “这就是郦人的小姑娘是吧,看起来挺讨喜的!”也许是接到家书心情大好,孙倩顺手就从手上捋下了一个镯子,“来,第一次见面,给你个小玩意玩玩,小郡主,我说话他能听得懂吧!” “我能听懂的!”格丽莎歪着头,接过碧绿的镯子,微微有些欣喜,这一刻,她可不是什么公主,只不是一个随着朋友到朋友家串门的小女孩罢了。 “她认识无病哥哥,她的爷爷是郦人部落的长老,这次跟着使团来京城开眼来了!”朱云娘介绍道。 “哦,给我们说说无病在郦人部落的事情,他怎么样,吃的还好吧,听说那边风沙大,日头毒,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娇嫩呢!” 嘻嘻哈哈又哄笑了嬉闹了一阵,在吴嫣然的暗示下,孙倩带着格丽莎去品尝“大明美食”去了,这个时候,朱云娘终于有机会和吴嫣然面对面的单独在一起说话了。 “我记得无病哥哥以前身边有个女护卫的,她哪里去了!?”朱云娘左顾右盼了一阵,居然问的是这个,吴嫣然有些好笑,小家伙挤眉弄眼半天,自己还以为她有什么无病带回来的口信呢?得亏自己还找借口支开了孙倩他们。 “你说四娘啊,眼下大概在衙门里吧,她可不是咱们府上的护卫,可是有着品衔的锦衣卫呢!” “哦!”朱云娘点点头,“那我能用她吗?” 吴嫣然笑了起来,这事情,她可做不了主。 “那你得去锦衣卫的衙门里要人才行,小郡主,你怎么会想到到我这里来要人了,你难道还缺少使唤的人吗?” “不是我要的,是凤儿姐姐要的!”朱云娘摇摇头:“凤儿姐姐最信无病哥哥了,既然无病哥哥都能将自己的安危交给她,那人想必是可以值得信任的,所以凤儿姐姐叫我来问一声!” “凤儿怎么了?”吴嫣然奇怪起来,宫里头嫌雁九办事不力,给李凤儿派了护卫,李凤儿这么做,分明是信不过宫里派给她的人了。 “发生后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不过无病哥哥的那护卫,是女儿身,有时候方便一些!”朱云娘摇摇头,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既然嫣然姐姐你做不了主,我回头去无病哥哥的衙门问一问,对了,我该找谁才好,无病哥哥不在,现在是谁在衙门署事?” “呵呵!”吴嫣然笑了起来:“说来还真巧,如今理事的慕参知,是四娘他爹,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们,他们这一家子,都在锦衣卫呢!” “你给慕参知说一说,如果是凤儿的事情,想必慕参知也会放人的!” 两人说完了这事情,又说了一阵子闲话,等到孙倩带着格丽莎转回来的事情,朱云娘起身告辞了。 告辞之前,她下意识看了看吴嫣然的小腹,微微笑了笑,飘然而去。适才吴嫣然担心孩子生下来的时候,第一眼见不到他(她)的父亲,在她看来,这应该是瞎担心了,也许,很快钱无病就会回到京城,不过这话,她可没打算给吴嫣然先说。想想钱无病想让自己做他孩子的干姐姐,她微微有些好笑,那个木头人! “这丫头,神神秘秘的!”吴嫣然看到朱云娘走出自家的大门,对着孙倩念叨着,“个头不大,看起来鬼精灵的样子,听说,你第一次见到她,还被她吓了一跳?” “小郡主可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呢?”孙倩意味深长的说道,在塞外朱云娘统领一帮悍匪来去如风的情形。吴嫣然是没有看到,她可是亲身经历了,上百的鞑子,捉的捉,杀的杀,朱云娘可是眼睛都不眨,孙倩可从来没拿她当小孩子看过。 “不过,她跟着无病去西北干嘛去了?”吴嫣然有些不解:“不是说那边苦的很吗,有什么好玩的!” “兴许,人家根本就不是为了去玩!”孙倩轻轻的扶着吴嫣然,“姐姐,我扶你走走,说说话!” 吴嫣然站起身来,将手搭在她手上,慢慢的朝着外面走去:“倩儿啊,这个家得亏有你,无病不在,也是井井有条!” “姐姐,不说这些了好不好!”孙倩微微抿了抿嘴,“对了,阿吉莉娜姑娘让人传了几次话了,想在外面走走,姐姐你看怎么样,天天在那小院子里憋着,只怕这人还真憋坏了!” “走走就走走呗,只要不出府,就随着她,不过无病交代了,不管什么时候,她身边都得有人,这人弄丢了,只怕无病回来了不好说话!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可怜啊!” “姐姐就是烂好人,我才不可怜她呢,无病在她手里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到咱们家里,咱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都是姐姐心地好,换做是我,天天都把他关在小黑屋里去!”孙倩撇撇嘴。 吴嫣然笑了笑:“你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认识的你的人,还不知道你这人多霸道呢,对了哦,上次你说的你那师傅到京城来谋差事的事情,怎么样了,好像没听见你说下文了啊,如今咱们家里在京城也有了买卖,要是他不愿意呆在南京里,就让他过来也行,四海楼里,安排个读书人的差事,还是安排得下去的!” “他说到了京城就来找我的,好像从南京出发,他一路访友一路行来吧,真羡慕他活的那么洒脱,说起南京来,我倒是有些想虎臣了,姐姐你说,将来有没有那么一天,咱们家无病做上锦衣卫指挥使,然后举亲不避嫌,大笔一挥,虎臣就成了南京锦衣卫的千户了,到时候,他们哥俩,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南京,给万岁爷看着这锦绣江山,那可多好啊!” “虎臣啊!”吴嫣然一笑:“做个百户都是我吴家的祖坟埋得好,做千户,那我吴家的祖宗得积多大的阴德才行啊,他那性子,不成的,等到无病这边安稳了,不再东奔西跑了,总得叫他想个法子将我爹和虎臣都叫回北京来,一家人,天南海北的,哪里有和和气气在一起的好!” “那也是!”孙倩点点头,扶着吴嫣然,在朝着后院那碎石小径,慢慢的走了过去。 271.第271章夜半无人私语时 要说到了这西北来,无论从钱无病到雁家兄弟,还是跟着他们的威武营士卒,每一个人当初都是信心满满的要来这边镇建功立业的,而如今看来,这番心思,似乎从上到下都落了一个空。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雁家兄弟各自就收获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这些天来,这两兄弟真可谓是泡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哪怕自己大人,继续在这里无所事事一年半载,看样子他们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小绿倒还好,跟着朱若曦大小在王府里长大,也算的上的一个小人精,里里外外的事情,看的比什么都清楚。小姐跟了钱大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和很可能就是小姐房里的通房丫头,和小姐一起伺候姑爷的命了,当然,这还是小姐抬举她才行。 所以,对于雁九以前时常黏糊糊的凑在她跟前,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既享受这雁九在自己身边献着小殷勤,又时刻得担心姑爷不高兴、小姐不高兴。所以当朱若曦问她对雁九的观感的时候,她甚至吓到了,以为小姐是在诳自己的话。等到最终弄清楚了缘由的时候,虽然不至于破涕为笑,却是羞红着脸,扭扭捏捏的答应了。 堂堂的百户夫人做起来,自然是要比镇抚大人的通房丫头来的好,她这也算是修成正果了,多少小丫头一辈子,或许也没有这个福分,如果安化王府不败落,她大概也就是一个许配给府邸里管事马夫之类的命。 而雁七讨的那个婆娘,钱无病就很有些无语了,换做是他,对于连几句话都说不囫囵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弄上自己的床的,这平日里怎么交流啊?不过,雁七好像并不在乎这一点,他看中似乎也就是那女人的身子,还有那女人看起来非常适合生养的屁股。钱无病有时候很龌龊的想到,这要是这两口子在床上办事的事情,雁七拼了老命弄得那妇人快活,那妇人叫出声来,雁七那货到底听不听得懂呢? 不过,这些阴暗的想法,他是肯定不会对着旁人说了,除了在夜里躲在被窝里和朱若曦嘀咕几句,雁七这辈子,怕是都不可能知道了。 郦镇的夜,比起白天来,要清冷很多,所谓“早穿棉袄午穿纱,夜里围着火炉吃西瓜”,指的就是这样的天气了,如果没有必要,这人就连起夜的次数,都少了不少。 上半夜刚刚和朱若曦温存了一番,钱无病迷迷糊糊的搂着朱若曦睡了过去,朱若曦这些日子的夜里,尽力在床底间取悦于他,虽然他知道她心里担心什么,而且尽力安慰着这个女人,但是,从心里来说,他还真是很享受的。 王府家的女儿,出嫁前肯定也是要学习学习这男女之事的,而且,比起民间的女子,她们更在意这床第之间的“秘法”,花样百出不说,还能往着养生上面靠,认真来说,她们学的这些,比起民间的那些所谓的“房中术”,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多了。 朱若曦也不例外。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的女人又有些不安分起来,钱无病有些无奈的拨开女人拨弄自己的手,再这样下去,他这没多久走路就得扶着墙走了,不是说三十如狼四十才如虎的么?这丫头的需求也太强烈了一些,你好歹照顾下你男人的感受啊! “别闹了,天快亮了吧!” “嗯,嗯,再疼若曦一次吧!”拱在钱无病的怀里,朱若曦像一只有些饥渴的小猫,轻轻嘤咛着。 钱无病眨眨眼睛,郦镇没有公鸡打鸣,不过,不远处威武营的动静告诉他,的确天就要亮了。 “日子长着呢!”钱无病硬着心肠,将怀里的佳人推开,坐了起来,“起来梳妆一下,咱们今天早上骑马出去溜溜弯!” 朱若曦的眼睛在暗淡的屋子里,晶晶发亮,不知道怎么滴,钱无病好像在这眼睛里,看出一丝可怜巴巴的意思出来。 “我想怀上你的孩子!”黑暗中,朱若曦幽幽的开口道。 钱无病微微一愣,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柔情,刚刚坐直的身子,又软了下来,他将朱若曦的身子搂过来,有些心疼的说道:“瞎琢磨什么呢,有没有孩子,我都一样对你,咱们的若曦身份尊贵,又长得花容月貌,跟着我这样的军汉,不知道多委屈呢,有时候我半夜醒来搂着你,都有些怀疑是这是不是真的!” 朱若曦扑哧一声,钱无病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是知道她笑了。 “也许你很快就要回京了,我想好了,就算你回京,我也不会跟着你回去,我就留在这里,在这郦镇,也许留在这里,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朱若曦轻轻说道:“如果,我能怀上你的孩子,你不在我的身边的时候,我就不会那么寂寞!” 钱无病摸摸她的头发,青丝柔滑还带着丝丝的女儿清香。 朱若曦突然笑了起来:“还有,如果我能怀上你的孩子,你在京城左拥右抱的时候,就不会忘记了在这西北,还有一个我在这里!你说对不对?” 钱无病默然无语,这话真真假假,也许前面一句说的是真的,也许后面一句才是真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个女人,把他当作唯一的依靠,而她所要求的,不过是作为一个女人最根本的东西。 被子里的那双柔荑,又不老实起来,顺着他的大腿慢慢的游走了上去,轻轻揉捏了几下,趴伏的钱无病胸前的那一缕青丝,慢慢的滑进被子里头。 钱无病身子陡然一下僵直了,那一团火热,被一张柔软湿滑的小嘴噙了进去,丁香软舌轻轻吞吐,一股畅快舒爽,从他的尾椎,沿着脊梁,好像闪电一样在他的脑子里炸开来。那一瞬间,似乎清晨已经提早来到,他眼前好像突然闪过了一阵白光,整个人仿佛都不在人间。 这样的挑逗,就是神仙也把持不住,钱无病再也忍不住了,伸手过去,将那在自己身上作怪的玲珑身躯,一把拉了过来,然后,整个人压了上去。 272.第272章谁是谁的贵人 天色大亮,外面的各种喧哗声,高高低低的传进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来。院子里有了动静,那是雁七新娶的那妇人,正在搬弄着物件。厨房里也有了声响,那是小绿在给这小小的“宣慰使”府邸里所有的人在准备早餐。 太阳一出来,就窜得老高,好像完全省略了从地平线上慢慢升起的那一个过程,或许,没有省略,只不过在那段时间里,这屋子里的两个主人,正在被翻红浪上演着骑士驯服烈马的那一番戏码。 阳光从糊着窗纸的窗棂里照了过来,正在那一方简略的梳妆台上整理妆容的朱若曦,轻巧的站起身拉,走到床边,不声不响的支起窗户,一股略带清冷的新鲜空气,一瞬间,就冲窗外涌了进来。 屋子里头,钱无病蜷曲着身子,正在蒙头大睡,看着床上他的睡相,朱若曦微红着脸,轻笑了一下,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小姐,你起来了,我伺候你洗漱!”小绿远远看到她的身影,从厨房那边叫道,然后听得一声轻叫,雁七涎着脸从厨房里退了出来,显然这小两口在厨房里的时候,雁七做了什么不老实的举动。 朱若曦摆摆手,从走廊前端起一个木盆走向水井,有些事情,也该自己亲力亲为了,那个在王府里锦衣玉食什么都要人伺候的朱若曦,从现在起,也要学会改变了。 “曦夫人!” 雁九急忙去抢她手里的木棚,打水这事情,是眼前这位自己能做的事情么,这要大人看到了,不会训斥自己,那还不得说小绿几句啊。 “没事,我自己来!”朱若曦端着木盆走到水井边,雁七无奈,只好一下抢过摇把,努力的从井里打水起来。 “雁百户,小绿从小就跟着我,有时候,她有些任性的话,你也要不要欺负她啊!?”朱若曦就那么坐在井水边,娴静如花,微笑着看着雁七努力的摇着摇把,轻轻说道。 “嘿嘿!”雁七嘿嘿笑了声,他疼都还疼不及自己的小妻子呢,哪里舍得欺负她。 “小绿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曦夫人的好,曦夫人也一样不忘记叮嘱小的,夫人和小绿,可真像两亲姐妹!” “可不是嘛!”朱若曦微微点点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小绿的身影,“打小绿六岁被买进府来,就和我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天,不是两亲姐妹,这份感情可比两亲姐妹要深得多呢!” 清澈的井水被打了出来,倒进井边的木盆里,雁七笑着点点头:“曦夫人,这些粗笨活儿,您叫我一声就行了,我去厨房帮帮小绿去!” 身后脚步声响,熟悉的气味飘进她的鼻端,她捋了捋发丝,转过了身子。 “起这么早?”钱无病的身子在他面前露了出来,“来,我来伺候咱们的曦夫人净面!” 她用手撩起木盆里的清水,朝着钱无病洒了过去,如同她咯咯的轻笑声一样,洒落了钱无病一身,洒落了整个院子。 “大人真是好福气!”雁七缩头缩脑的站在小绿身边,看着院子里的一幕,有些羡慕的说道。 陡然腰间一疼,他回过头,小绿气鼓鼓的看着他:“你是说,你的福气不好了?” “哪里,哪里,我是说,大人和我一样,真是好福气!”雁七这话,变得可真快,一脸的讨好面容,好像生怕又惹恼了眼前的这位小心肝一样。 “哼,算你识相!”小绿白了他一眼,“傻着在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小绿啊,你说,你家小姐知道安化那边传来的消息没,你以前的那位老王爷,可在京城里被咱们陛下给咔嚓了啊,她这要知道了这消息,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我不知道,不过,小姐那么聪明的人,只怕王爷起事的那一天起,就料到了结果了吧,别看小姐什么都不说,她心里比咱们可都明白着呢?” “比咱们大人还明白?”雁七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姑爷啊,姑爷我不清楚啊啊,你跟在姑爷身边那么久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小绿一边忙碌着,一边反问过来。 “我想想啊,我还真没怎么看懂咱们这位大人呢,好像他也就运气好点,胆子大点,再有,就是做买卖好像还挺有一套的,其他的事情,好像都懵懵懂懂的,我就没弄明白,这些我也能行啊,为什么大人的官儿升得那么快?我干锦衣校尉的时候,大人还是一个小屁孩,等到大人干校尉了,我还是个校尉,再到了南京,大人都做了百户了,我还是个校尉,你说这人的运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我听小姐说,有一种人,叫做吉人天相,这种人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的,哪怕做得有些偏差了,老天爷都护着他,走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你说姑爷是这种人吗?” 雁七歪着头想了一想:“你还别说,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像?咱们这位大人,去大同遛弯,就能遇见被郡主劫持,倒霉的时候,还能遇见自己亲妹子,这还不说,这眼睛一眨,亲妹子都快要做娘娘了,这算是遇见贵人了么?等到到京里当差,守着个破牢房,认识的人如今都起复当了三边总制,哎呦我的妈呀,大人这运道,分我一半,只怕我如今最少也是个千户了!” “知足吧你!”小绿白了他一眼,“你都说你干了多少年校尉了,这跟了姑爷才几天,眼下就做了百户,你也别想这想那的,老老实实的跟着姑爷吧,姑爷有他的贵人相助,你就不想想,要说的你的贵人,可不就是姑爷吗?” “嘿嘿,娘子教训的是,为夫记下了!” …… 千里之外,京城,锦衣卫指挥所牟斌的府邸。 牟斌看了看眼前的几碟小菜,有红有绿,让人一看就能勾起几分食欲来,可他,却是一点想要动筷子的意思都没有。 推开面前的粥碗,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朱厚照给他半个月的期限,今天是第十天,要是今天钱宁还不能给他一个交代的话,办了钱宁是小事,只怕五天之后,他就要给朱厚照一个交代了,但是,倾锦衣卫的资源,让钱宁这等心机智谋的人都办不了的差事,他自己能办好吗? 能做上锦衣卫指挥使,并不是他牟斌有多大的本事,这要感谢他的祖宗们,给他这个子孙挣得了这份福荫,武艺他是不错,这是作为武将的立身之本,他从来没有放下过,但是,查案子,这可真不是他拿手的啊。 他掌管锦衣卫,多少有些无为而治的意思,而且,他很崇尚良帅将将,良将将兵这个理念,合适的事情,找到合适的人去做就有了,若是所有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那他还要不要享受这荣华富贵了。 可今天,如果钱宁还不来的话,那就真的要到了他赤膊上阵的时候。 “去两个人,看看那钱宁在干什么,叫他到我这里来,今天,我就不去衙门了!”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他起身走进了书房。 同样是姓钱,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如果那钱无病在自己身边,这种糊糊事情可自己可就一点关碍都没有,有钱无病在前面挡着,有功劳少不了自己一份,出了纰漏,要责罚也落不到自己头上,这日子过的多安逸啊。 牟斌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想念一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起来。 或许,坚持了这么多年,我也该考虑退下去享享清福了,不要再在这风口浪尖上挣扎了。 牟斌坐在窗前,看着两只在窗前枝条上跳动的小鸟,有些出神的想到。 李凤儿是钱无病的胞妹,这受宠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钱无病飞黄腾达也不是什么难预见的事情,这次去西北,估计就是有高人点拨了他一下,折腾出来点军功,陛下再赐爵,封赏,那就名正言顺了。 钱无病出身锦衣卫,难道会让他领兵去?牟斌苦笑了一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锦衣卫领兵,这谁监军呢,要提拔钱无病,只怕很有可能是在锦衣卫里提拔使用,总不成他二十啷当的年纪,就给了一个闲散爵位去养老吧,就算钱无病肯,那位凤儿娘娘怕是也不肯啊! 眼下钱无病都做了南衙镇抚了,这锦衣卫里,比他品衔权势大的,可就没几个了,在历练一段时间,陛下要是提拔他做锦衣卫指挥使,那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很知趣的早点请辞呢,干了一辈子锦衣卫,难不成到最后关头还惹陛下生嫌,得不到一个善终? 先捱过这一关再说!他再次叹看口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出的主意,给钱无病一个破宣慰使的差事,要不然,自己早就想办法将他调回来了,至于以后的事情,让他和陛下去纠结吧,自己当个庙里的摆设菩萨就成。 “老爷,钱宁钱大人到了,正在外面等候接见!” 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牟斌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叫他进来,快点!” 273.第273章见风使舵如释重负 静静的书房里,牟斌面沉如水,看着眼前手上还包扎着钱宁,没有言语。 这个时候,作为属下的钱宁,应该主动的向自己的上司回报他经手的这案子的进展和结果,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钱宁从一进来起,就默默的躬身站在那里,没有出声。 “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什么吗?” 半响,牟斌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出他声音蕴含着一丝恼怒。 “属下知道,今日是第十天了,大庆寿寺的案子,属下应该给大人一个交代了!”钱宁沉声答道。 “那你的交代呢?”牟斌看着他的眼睛,钱宁微微避开他的眼光,有些不敢和他正视的样子。 “这个,暂时属下还没有!”钱宁回答道,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他可没想到一大早就会被牟斌叫了过来,他还打算混到下午了,再主动前来的呢,那个时候,自己盼望的旨意,也应该到了牟斌的手中,他再来,牟斌就不会有这么一问了! 牟斌听到这个荒唐的回答,不怒反笑:“或许钱千户你忘记十日前我是怎么给你说的了吧,难道说,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在钱千户钱大人眼里,也是可以当三岁小儿一样糊弄的对象?” “大人,属下说的是,是暂时还没有,大人给了属下十日时间,至少现在还在时限之内!”牟斌嘴里微微有些发苦,今时不比往日,他可没有多少在牟斌面前倨傲的本钱,再说了,好不容易自断一指才重新被牟斌接纳,他是一点都不想得罪他。 可是,那位贵人虽然许诺了自己,但是,他还真不敢保证今天一定就会有旨意到来,万一贵人忘记了呢,就算贵人没有忘记,万一此刻陛下正忙着玩乐,将答应了那贵人的事情丢到一边去了,在陛下身边,眼下可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他钱宁提个醒的了。 “你是说,到了今日天黑的时候,那贼人头目就会自缚双手,走进咱们锦衣卫的大牢里头来吗?”牟斌微微摇摇头,他已经认定,这事情,钱宁不可能再指望上了。 钱宁闭嘴不语,屋子里又沉寂了下来。 “来人,带钱千户下去休息,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许出府一步!”随着他的喊声,外面有人齐齐应了一声,钱宁看了他一样,抱了抱拳,走了出去。 临到门口的时候,牟斌慢悠悠的说道:“看来,我有些高看你了,钱千户,你好自为之吧!” 听到这话,正走到门口的钱宁,身形微微一顿,背对着牟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面色如常的走了出去。 如果说钱宁最怨恨的人,无疑是钱无病了,顺风顺水的从锦衣卫百户,千户,又做到豹卫统领,突然之间,被人从云端打落尘埃,在皇帝心中变成一无是处的废物,这一切都是拜钱无病所赐。如果不是李凤儿的出现,他和钱无病虽然同出一门,但是,那绝对是势同水火势不两立的。 失去了皇帝的信任,等于将他昔日身上所有的光环,全部都剥的一个干干净净,他钱宁,不过是一个武夫而已,和其他的拿着刀子吃饭的锦衣卫本质上没有多大的区别。而一旦尝到依附最具有权势的人的那种威风滋味,再让他平平淡淡下去,他是无论如何都受不的。 所以,接到这个案子后,顺着这案子查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再回到皇帝身边,那是不大可能的了,但是借着这个案子,攀上李凤儿这个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却是一个无比的好机会。统领过豹卫的差事,让他很清楚自己的君主,在女人方面是个什么样子的性情,以他打听到的李凤儿如今的恩宠,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也不曾享受过,更别说那几个存在感几等于无的贵妃了。 李凤儿一旦入宫,必定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他很确定这一点,所以,他毫不犹豫将自己和钱无病的仇怨,先放在了一边,哪怕这李凤儿和钱无病之间,有些渊源,这些暂时都不用考虑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霉运,已经全部离开了,刚刚下狠心被牟斌接纳,这样的机会就被老天爷送到他的面前,他如果不好好的利用的话,那他这些年,当真就是白过了。当然,这给李凤儿通风报信,这只是一块敲门砖,真正会不会被人重用,会不会被人倚为心腹、用如鹰犬走狗,那得看他后面的作为了。 皇后娘娘也好,那几位贵妃也好,在宫中有无数人听命,在宫外有母族撑腰,李凤儿有什么?他微微笑了一笑,静静的想道:她什么都没有。除了皇帝的宠爱,她有可以为之效命的人么?就算日后有,但是,那些后来的锦上添花的趋炎附势之徒,能比得上自己这雪中送炭的么? 代王妃?代王妃的出身,可是贫寒到要死,这种事情,就算柳家那边有人,他们敢搀和么?唯一可能会被李凤儿所用的,大概就是那远在西北的钱无病了,这个不是问题,钱无病不过是运气好,比自己早一些入得李凤儿的法眼,若是接下来的这事情中,自己用心表现,也许,要不了多久,那远在西北的钱无病,就会被李凤儿遗忘得干干净净。 日头慢慢的从东边升起,然后,又慢慢的悬停在了正当中的天空,在钱宁有些坐立不安的节奏中,又慢慢的朝着西山落了下去,钱宁的心,也好像随着那向西坠落的金乌,慢慢的沉了下去。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打开来,牟斌脸上阴晴不定的走了进来,看着放在桌上纹丝没动的食盒,他皱了皱眉头:“中午没有用饭?” “属下不饿!”钱宁站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牟斌坐了下来。 “宫中来了旨意,这大庆寿寺的案子,敕命南衙那边办了!你也从北衙调到南衙那边去,你得空就去经历司,走一走文书,辅助钱大人将这案子办个水落石出!” “大人,这案子……” 牟斌摆摆手,制止着他继续往下说:“这案子的事情,不用再给我说了,你去和钱无病说,宫里将这案子全权交给了他,你去做他的副手,对了,你走的时候,将有关在案子的文书还有这些天你用熟了的人手,一并全部都带到南衙那边去,慕天秋那边,我会发文给他,总之,北镇抚司这边,关于这案子的一张纸都不要留!” “知道了!”钱宁脸上依然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 牟斌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恭谨的钱宁,嘴皮子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去吧!” 随着这话的出口,他仿佛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274.第274章醉鬼共公主一色 在北京城的西南角,有一处靠着热闹街道的衙门,老北京都知道,若是要淘换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或者是卖点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去这个地方准没错。 这里是朝廷的会同馆所在。会同馆是驿馆,只不过,这驿馆里头,住的可不是大明的官员,而是大明的藩属来朝贡的人员居住的所在。而格丽莎带领的郦人们,在经过鸿胪寺教导基本的大明礼仪后,就从鸿胪寺的迎宾馆被送到了会同馆这里来了。 这里是礼部主客司管辖,格丽莎一行,目前还只能算做是“四夷归化人等”,够不上朝贡使者的资格,在引奏送上去之后,等待朝廷的安排或者当今天子的接见的这一段时间里,这里就将是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了。至于他们的起居饮食,那自然有主客司一应负责了。 四方的藩属来大明朝贡的时候,除了携带的贡品,使团自身一般也会携带一些本国的特产,然后在北京变卖获利,这个事情,大明的朝廷并不反对,甚至还专门派礼部的官员为他们在会同馆附近开市,所以,在有朝贡使团居住这里的时候,在会同馆附近热闹非凡,北京的百姓,都有点见怪不怪了。 不过,今年的情况有些奇怪,除了高丽那边的使团每年必到还没到点儿以外,这会同馆这短短的一两个月的时间,前后住进了两拨来朝贡的主儿,但是,这两批主儿似乎,都不大热衷这些商货买卖的行为,除了偶尔有几人外出以外,大部分时间,这些人都窝在会同馆里胡吃海塞。 就好比现在,会同馆里觥筹交错,一帮人正吃得不亦乐乎。 格丽莎看着满桌子的菜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 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可那个笑嘻嘻的明国官员,还是不停的劝她尝尝这个尝尝那个!这么多菜,哪怕是一样尝那么一点,也是可以撑死人的好不好。 她以前以为,自己曾经随着朱云娘在钱无病那里吃到的食物,就是很好吃的东西了,但是,眼下这些精致得好像不是吃的东西一样的食物,已经不能用好吃两个字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而以前在罗马帝国皇宫里她曾经用来招待客人的饭菜,和这一比,简直就好像是平民吃的食物和贵族们吃的食物一样。 “他们也是吃的我们一样的食物吗?”透过屏风,可以看到竹影婆娑的小院外面,还有着和这差不多格局的院子,那里也是人影晃动。 “这可不同!”那年轻的官员依然笑嘻嘻的说道:“那些蛮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连咱们大明的地儿都没弄清楚,就寻了过来,想找咱们大明借块地儿‘越冬’呢,咱们大明的地儿是这么好借的么,美得他们了!而你们可不比不得这些外人,咱们那是自己人啊,了不得出了一趟远门,这重新回家,当然得好好招待了!” 指着那边的院子,年轻的官员脸上的笑意中带着一丝轻蔑,虽然眼前的这些郦人,在大明官员眼里,也算是蛮夷一类,但是人家在汉朝就归化了中原,这千多年下来的交情,怎么也比外面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蛮夷要亲厚多了! “他们带来的通译这两天病的不轻,四夷馆里,连个合适的人都派不出来,咱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国家在哪个地儿,去哪里找人学他们说话去,这要是三宝太监在的时候,找些通译还简单,那时候万国来朝,犄角旮旯的地儿都有人来,他们来的那地儿,三宝太监想必也是去过的,找几个人做通译还不简单的事!” “啊!”格丽莎瞪大眼睛,一脸惊奇的样子。 “您不在用点?”年轻的官员朝着一边的郦人长老又劝道,虽然他早就看出来,这个使团里唯一能和他正常交流的小女孩地位非常尊崇,但是作为队伍中唯一的长者,他还是要保持尊敬的。 郦人长老摆摆手,示意自己也吃饱了,年轻官员还要再劝,却突然被格丽莎冒出来的一句话惊到了。 “我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格丽莎看着年轻官员的面孔:“他们是蒲都丽家人!” “蒲都丽家?”官员点点头,那些人好像嘴里是这么个说道,可惜那通译本来就是个二把刀,还一来就病倒了,弄得到现在都和对方沟通不畅,要不然,早就把对方的底细弄的清清楚楚了。 “也许,你们不这么叫他,我想想啊?”格丽莎和身边的随从咕噜了几句,回过头来:“franks,或者弗兰克,你们有这个叫法吗?” “弗兰克?……amp;*……%…¥”年轻官员拒绝了几句,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你不是说的佛郎机吧,南边好像有这个叫法,他们是佛郎机人?” “准确的说,他们是佛郎机的蒲都丽人!”格丽莎歪着头想了一下,“蒲都丽,蒲都丽,呵呵,在大明话里,你说这像不像不像葡萄牙三个字啊!” “格丽莎姑娘好见识,呵呵!”年轻官员笑了起来,接着却又嘀咕了一声,“葡萄牙,这什么鬼名字!” “我可以去和他们接触接触吗?”格丽莎看着自己的陪伴官员,有些期冀的说道,他不知道在这个帝国,不同使者团的私下接触,会不会不被允许! “当然可以,不过,那些酒囊饭袋可粗鲁的很,格丽莎姑娘远远的和他们说说话就可以了,咦?格丽莎姑娘懂得他们的话?” “略懂!”格丽莎笑了起来,嘴里露出的笑容,好像一只偷到了老母鸡的小狐狸。 葡萄牙,三面被西班牙包围,几乎割断与欧洲大陆的联系;一面则面向茫茫大西洋,向着那遥远未知的新世界,在欧洲,葡萄牙又被称作为“陆地消失的地方”。 除了朝海洋发展,葡萄牙人没有别的出路,这是注定的。 葡萄牙人于数十年钱拓居物产丰富的马德拉群岛,随后又到达大西洋上的亚速尔群岛。此后二十余年,葡萄牙人更是到达了非洲,并在返航时从非洲运回葡萄牙一些黑奴,这是欧洲历史上的第一次奴隶贸易,从此,廉价的黑人奴隶出现在了欧洲市场。紧接着,亨利王子的船长们通过了沙漠海岸,进入物产富饶的西非海岸,随后拓居西非佛得角(绿角)等地,1接着到达佛得角群岛。直到五十年前葡萄牙国王亨利逝世时,葡萄牙人已经勘探到西非的塞拉利昂,并且在西非沿岸建立了大批贸易商站。 随着他们的殖民地的扩大,随之而来的是他们强大的舰队,这一切都为葡萄牙带去了如同潮水般的财富,正是这些财富,让格丽莎的父亲不惜派自己年幼的女儿万里迢迢,试图开辟一条黄金商路,为四处都需要花钱的帝国输送新鲜血液。 你说,格丽莎怎么会不认识这些酒糟鼻子红头发闻名欧洲的葡萄牙人呢。 当然,在格丽莎来到东方这个帝国的时候,这些葡萄牙人从这个帝国的南边的海洋上也找了过来,对于格丽莎来说,这就不是一件好事情了。 这些依靠着强大的舰队抢夺一块一块又一块殖民地的红头发们,显然意识到了,他们的殖民地政策在这个强大的帝国是行不通的,他们想改变策略,用更温和的手段在这个帝国开展贸易。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愿望。他们自海上而来,航线想必早就开辟了出来,一旦他们的贸易开始,他们和格丽莎的目的一样就都达到了——绕过阿拉伯人,让东方无尽的财富直接可以到达欧洲。 但是,他们眼下的处境,显然比起格丽莎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至少,在这会同馆里,格丽莎一行被当作客人来对待,而这些葡萄牙人,这时被丢在这里,有些自生自灭的味道了。 “见鬼!”一个满嘴酒气的红头发,舔干净碗里的最后一滴酒,大声嘟囔着:“酒呢,大副,大副,再给你们的本森船长我来一杯!” 身后的脚步声响,这个叫本森的家伙,迷离着双眼回过头来,嘴角的涎水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做梦,自己一点是在做梦,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怎么可以能看这皮肤这么娇嫩的白种女人,自己一定是太长时间没有碰女人了,才会有这样的幻觉。 反正是幻觉,摸摸也没有关系吧!他眨眨眼睛,朝着那微微扬着下巴的女人或者是女孩的胸前抓去。 格丽莎没想到眼前的这醉鬼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猝不及防,一对小鸽乳被这醉鬼攥在手里,在身后的随从狂叫着将这醉鬼一脚踢飞之前,她已经被对方狠狠的抓捏了一把! 年轻的官员,有些慌张起来,身边的这个郦人公主(他是这么认为的)被人当场轻薄,脸蛋气的通红一副羞愤得要自杀的样子,公主的随从正在把那浪荡的葡萄牙人再往死里揍,而没有彻底醉倒的葡萄牙人们,也纷纷开始从桌子上、地上爬起来加入了战团,院子里醉鬼共公主一色,桌椅和碗碟齐飞,一场大混战,就在他的面前,轰轰烈烈的开演了。 275.第275章有麻烦找锦衣 等到驿馆里的士兵们赶来,将这脑浆子都快打出来的两帮人分开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格丽莎的从人即使是被分开,兀自还要冲上去给败象已露的葡萄牙人一些拳脚,直到大明的士兵们亮出了兵刃,又有格丽莎的示意,他们才愤愤不平的退了回来。 而另一边的葡萄牙人,好像这一场斗殴后,酒意也几乎全部没有了,说是斗殴其实有些给他们脸皮上贴金了,护卫格丽莎万里迢迢来大明随从,这能含糊得了吗?这放在大明,起码也应该是朱厚照的豹卫那个级别的,揍几个比海盗更像海盗的葡萄牙军人,那还不跟吃小菜一样。 这还是按照会同馆的规矩,除了首领身上装饰性的武器,其余所有人的武器都全部由大明官兵收缴看管起来了呢,不然的,光是凭那个酒鬼船长那么一下,这里早就已经尸横遍野了。 “这些人殴打帝**人,我要求贵方立即将这些野蛮人全部缉拿起来,并赔偿我们的一切损失!”本森从地上爬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发出严正抗议。 可惜,那个明国的官员,看都没有朝着他这边看一下,看也没用,他嘀咕些啥,没有通译,这明国的官员一句也听不懂啊!此刻这个年轻的官员,正在紧张的看着格丽莎,生怕她做出什么令他吃不消的举动来来,而他关注的重点,更是格丽莎腰间那带鞘的小银刀,这郦人公主要是在他面前抹了脖子,他也干脆跟着抹脖子好了。 “蠢货!” 格丽莎指着本森,恨恨的说道:“你会为你的无礼付出严重的代价的,如果你还想看到大海,就立刻跪下来亲吻我的鞋子,乞求我的赦免!” 本森和他的船员愣了一下,突然仿佛听见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在大明帝国的都城,看见一个能说葡萄牙语的白人小姑娘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还有什么比这白人小姑娘站在那里当自己是女王一样神气活现更奇怪的事情吗? “格丽莎姑娘,这些野蛮人,惩戒他们一番也就算了,他们也许连冒犯这个词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和他们一般见识,没地玷没了您的身份!” 站在一边的年轻官员,看到格丽莎没有想抹脖子的意思,顿时大舒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许这郦人公主到这边来了,这事情闹得!这万一这些葡萄牙人被这郦人公主的从人弄死几个,他还是脱不了干系啊。 他这话一出,正在愤愤不平的格丽莎那边的大汉们,好像突然听懂了他的话一样,齐刷刷的朝他看了过来,顿时吓得他心里一跳。 “送这些客人回去休息!”年轻官员硬着头皮,指挥这士兵们,将格丽莎一群人往他们自己的院子那边撵,背后传来本森得意的笑声:“小妞,我等着你让我看不见我心爱的大海啊,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格丽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掉头朝着来路走去。原来她来打算抬出神圣罗马帝国王室的招牌,威胁恫吓他们一番,然后找个由头将他们撵走,这样的话,她和大明帝国之间,就不会有第三股势力前来捣蛋了,眼下这个本森来了这么一出,这事情可就变得简单了。 冒犯轻薄帝国公主,他们必须死! 和一群注定一定会死的家伙,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年轻的明国官员还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但是格丽莎已经一点都听不进去了,她正在盘算如何彻底让这些葡萄牙人消失的办法,她甚至有些感谢那个冒犯她的醉鬼了,有了这个由头,她甚至可以寻找她在大明最好的朋友的帮助,不然的话,她可是要大费一番口舌了。 “锦衣卫!”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格丽莎突然开口道:“锦衣卫在什么地方,我要给我锦衣卫的朋友送封信,告诉他我在这里受到了侮辱!” 年轻官员再次吓了一挑,他是礼部的官员,虽然负责这些朝贡使者的迎来送来,但是,身在京城,怎么可能不知道锦衣卫在哪里?再一听说这个郦人公主还有锦衣卫的朋友,锦衣卫的凶狠霸道,天下皆知,京师尤甚,他不吓一跳那才是怪事呢! “这事情是咱们礼部的事情,不用告诉姑娘那锦衣卫的朋友吧!”他苦着脸,龙交龙,凤交凤,能和代王府的郡主做手帕交的,这认识的锦衣卫朋友,绝对不可能是个巡街的普通校尉吧! “你不愿意告诉我么,那么我去找你的长官,找一个愿意告诉我的来陪着我们!”格丽莎此刻却不如以前那么好说话了,扭过头来,斜斜的睨着他说道。 “姑娘要送什么信,我给姑娘去送好了,不过姑娘要三思啊,这事情姑娘的朋友真要插手进来,那些葡萄牙人固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可是这缘由传了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也不是好事情啊!再说,他们好歹是代表那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葡萄牙国,这把他们整治得太惨了,咱们大明朝廷,肯定是看不过去的,大国自然有大国的气度,姑娘你也算是咱们大明人,这传出去咱们欺负这些番邦小国,那不是给咱们朝廷脸上抹黑么?” 唧唧歪歪说了一大串,格丽莎就听见前面两句了,锦衣卫她认识谁,除了钱无病,也就那个一路随着他们来的锦衣卫百户洛水了,不过钱无病说的话,她可都是记在了心里,而一路来洛水的威风,她也看在了眼里,这有困难找锦衣卫,自然成了她在大明的第一反应了。 当然,那个锦衣卫军官会不会为她出力办事,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将这事情从这里传到了那锦衣卫军官的耳朵了,那么,就一定会传到那钱无病的耳朵了,眼下钱无病可还是大明的郦靬宣慰使呢,他这又是锦衣卫又是宣慰使的身份,这个时候,可就好用得狠了。 “我还要给郡主写信!” 年轻官员的脸色更苦了,不用玩这么大吧! 他一个七品的侍奉,对上锦衣卫已经有很有压力了,还要面对一个王府的郡主,这不是难为他吗?在他的心里,已经将惹事的那些葡萄人不知道骂了多少遍了! 不管了,麻痹的,这帮家伙从今天起,酒水没有,伙食减半,饿死这帮孙子拉倒!给大爷我惹事,大爷有的是整治你们的法子!他一边朝着格丽莎点头,一边恨恨的想道。 276.第276章珠胎暗结亦喜亦忧 斜斜靠在软塌上,李凤儿一副慵懒的模样,与十来天前相比,似乎憔悴了一些。 前两天朱厚照悄悄的来过,看到她这个样子,可是心疼的厉害,李凤儿给朱厚照的说法是,这几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没多少大碍,可朱厚照看到她这样子,那是立刻就摆出一副恨不得要将太医院全部搬到代王府来的架势来。 好不容易劝住了有几分任性的朱厚照,可朱厚照大手一挥,从内官监送来的名贵药材,滋补之物,都几乎要将李凤儿给淹没了,这下李凤儿终于有些恼了,她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无声无息呆在这里不被人注意呢,朱厚照这么做,岂不是告诉宫里那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人,自己这边出了状况了吗? 宫里送过来的药物之类的,自然是被李凤儿丢了出去,这个时候,她可不敢碰宫里出来的任何东西,随着这些药物一起丢出去的,还有大明的皇帝一个,恼恨这个家伙好心办坏事,朱厚照被李凤儿勒令,在她病没好之前,不许再来看她了。 外面响起说话声,然后,李凤儿听见两个不同的脚步朝着外面走了过去。这些天,她对这两个脚步声,分得非常清楚了。 那轻飘飘的除了鞋底擦地发出微微的声响的,那是住在钱家的那个锦衣女护卫的脚步声,她知道这声响是她特意露出来让她知道的,如果那个叫四娘的女护卫愿意,她可以像一只灵巧的小猫一样无声无息。 那清脆的踢踏声,是朱云娘的,哪怕朱云娘再努力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但是她那有些爱动的心性,还是通过她的脚步声,悄悄的泄露了出来。 外面低低说了几句,那擦着地的脚步突然消失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朱云娘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天边一抹红霞渐淡,夜色仿佛随着她一同侵袭了进来。 “也不点灯火!”朱云娘嘟囔了一声,又看了看软塌上的李凤儿,自顾自的走到灯架边,拿起火折子,吹燃起来。不大功夫,屋子里一片亮堂。 “今日里还没有接到人?”李凤儿的眼睛随着朱云娘的身子一动,看着她的举动,有些软绵绵的说道。 “六百里加急,就算到安化,也要三天,凤儿姐姐你总不能指望他也六百里加急赶回来吧,不是他的事情,是郦人那边出了点小事情!” 朱云娘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看你这样子,要不是我知道真相,我还真以为你病了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浑身都怏怏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动!”李凤儿懒洋洋的说道:“郦人的消息,怎么送到你这里来了,是你说的那些个无病派来见陛下的郦人么? “可不是嘛,难道你还以为是西北的郦人,要是他们的消息能到,无病哥哥还没回来,那你恐怕真的要生气了吧!”朱云娘笑道。 李凤儿勉强笑了一笑:“要不要我给陛下说说,他们不久是为了觐见陛下的吗,早见了早回去,对了,他们有什么事情?” 朱云娘的年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有些吱吱唔唔的说道:“也没什么,等无病哥哥回来,再让他去帮他们办好了!” “你就说说呗,就当陪我说话解解闷了!”李凤儿说道:“好歹他们眼下也算是无病的百姓,我关心关心,就当闲话听了也不错啊!” “就是格丽莎被会同馆里的另外一帮人给轻薄了,格丽莎伤心的要死,我明天去看看他,安慰她一下好了!”朱云娘看起来几分不太愿意说的样子。 “哦!?”李凤儿从绣榻上微微直起了身子,眼中带了一丝怒气:“是礼部的官员么,他们这么大胆子,这要是格丽莎不认识你,这岂不是连个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格丽莎是谁,李凤儿是听朱云娘说过的,对于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姑娘,因为这个小姑娘和钱无病朱云娘的关系,她也是感到几分亲近的,眼下听的这档子事情,有这个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是另外一帮夷人,第一次到咱们大明来的,这帮人是群狂人,格丽莎说,他们想劝服朝廷,允许他们在咱们的地方做买卖,听说他们的国家在很远的地方,他们全是坐着船来的,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更别说做买卖卖了!” 朱云娘鼻子了哼了一声:“空手套白狼的玩意儿,蒙古人想占咱们大明的地方,还得骑着马拿着刀枪来抢呢,这帮狂人,打算就凭着他们的嘴皮子,就占咱们大明的一块地方去,这不是脑袋有病吗?” “噗哧!”李凤儿也乐了,一个人混账不要紧,但是一群人都这么混账,那就有些可乐了,都不知道那些个夷人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这样的主意,他们也居然敢打。 “既然这样,惩治一下那个为首轻薄的,然后所有人都赶回去就是了!”她摆摆手,这事情就是无病回来了,也应该这么办的,到咱们大明的地盘上,欺负咱们大明人,留他们一条性命,那已经是无病心软了!” “嗯!”朱云娘点点头,小嘴微微翘了起来,格丽莎的事情,她也很生气,但是这事情,她还真做不了什么,将那帮夷人痛打一顿?这也太不解气了不是。果然给李凤儿这么一说,不管那些夷人图的什么,有了李凤儿这句话,他们所图的,十有**是靠不住了,至于想见到大明的皇帝,美死他们,下辈子吧! “哎呀!”手轻轻伏上李凤儿有些发红的脸庞,朱云娘叫了起来,“怎么这么烫,你不是真生病了吧,这好像是在发烧啊!” “有么?”李凤儿有些糊涂的样子:“我好像就只感觉到身子有些发软啊,干什么都不得劲,是受了风寒么?” “这不行,我得去找个郎中给你看看!”朱云娘急了,这假病成了真病,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没那么严重吧,歇一歇也许就好了,请什么郎中啊,当心又把陛下给招来,你说宫里来的药我不能碰,倒时候他叫人煎药给我,你说我吃还是不吃?” “这是两码事情好不好!当着皇帝哥哥面折腾你,这不是找死么!”朱云娘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我去叫人请郎中过来,你别瞎撑着!”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急匆匆的而去,李凤儿看着朱云娘的背影,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 “四娘!”她轻轻叫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慕四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她的身后。 “都叫你别戴这个玩意了,乍一看挺吓人的!”回过头来的李凤儿看到慕四娘的脸,微微吓了一跳:“就当是在家里好不好!” 慕四娘摇摇头,眼光有些木然。 李凤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好吧,戴着就戴着吧,这幅面孔在我身边,阎王小鬼都不敢进我这个门,我也安心!” “不妨事的!”慕四娘难得的回答了一句。 “对了,你也是练武的人,这把脉你应该也会吧,趁着云娘那丫头那回来,你给我把把脉,难道我真的病了,我怎么自己不知道?” 慕四娘点点头,走上前来,伸出手指,搭在李凤儿洁白如玉的手腕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把脉她自然是会的,学内家功夫的,要是连人体的经脉都不清楚,那还学个什么劲儿,学武,说穿了就是锻炼人对自己身体的把握应用,在这一方面,慕四娘从小到大,都学的不差。 过了一会儿,慕四娘陡然睁开双眼,看看自己把脉的那只手,似乎有些不相信,换了一只手,再次搭在李凤儿的脉门上。 李凤儿被她这个举动,弄的有些心上心下起来,这是.真的有病? “怎么样?” 待到慕四娘的手,再次离开她的手腕,她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事,你没生病!”慕四娘的声音,有些奇怪。 “那就好,我就知道云娘这丫头瞎担心!”李凤儿微微舒了一口气。 “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这是滑脉啊!”慕四娘低声嘀咕了几句,抬起头来,“这脉象是最简单的,就是初学者也应该不会弄错,没错,你没生病,你怀孕了!” “啊!” “啊!” 两声惊呼声响起,在屋子里的,自然是李凤儿有些不敢置信的惊呼声,在屋外的,却是刚刚走到门边的朱云娘的声音。前者惊中带喜,后者,却是喜中带惊! “凤儿姐姐你有了陛下的骨肉?”朱云娘走了进来,转身将门关上,小脸一脸严肃的看着慕四娘:“你不会弄错吧!” 慕四娘眼珠子转了一下,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似乎有些好奇,为什么朱云娘会这么问。 “不会有错!”她点点头,然后微微又摇摇头:“绝对不会弄错!” “听好,凤儿姐姐,这事情除了这屋子的咱们三个人,谁都不能再知道了,就连我娘,都以后再告诉她!”朱云娘也是有些紧张:“皇帝哥哥还没有子嗣,凤儿姐姐,你知道吗?要是你怀上皇帝哥哥的骨肉,这很有可能,就是将来我大明的太子,这事情,要是宫里那些想害你的人知道了,无论如何,都不会王你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的!” 277.第277章低调才是王道 钱无病是差不多半夜时候到了京城,还真让李凤儿给盼到了,接到李凤儿的六百里加急的“病重”的消息,钱无病还真是二话没说,丢下手中的所有事情,立刻就启程的。 虽然他在郦镇貌似也没多少事情,但是,就算眼下蒙古人打到面前,和郦人们打得不可开交尸横遍野,他也只怕会立刻抽身就走,六百里加急送来的病重消息,这病得重成啥样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眼下自己看起来在朱厚照心里还有些份量,只怕一大半都是托李凤儿的福,这李凤儿要是真香消玉殒,他可真的就要好好重新谋划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人不为己天地诛,郦人的事情和这事情一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虽然他立刻赶回去,未必也能帮上什么忙,他又不是郎中。但是,既然信中叫他立刻回京,那肯定就是他回京有回京的用处,他想不出来自己去了能做什么,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动身了。 说来也巧,几天的奔波,到了今天晚上到了京郊到时候,他落脚的驿站,就是当初他遇见孙倩的那个驿站,想想去年,他护送王岳到这里,碰见孙倩可怜兮兮的拉着他那个要将女儿典给人家做妾的爹,仿佛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那个时候,他钱无病不过是一个一身旧衣不引人注意的锦衣校尉,而今天他再重到此地的时候,却是鲜衣怒马从者如云,当真是恍若隔世。 雁七留在了郦镇,总不成他这个宣慰使府上,上上下下一个人都不留,雁九倒是跟着他赶了回来,虽然他也有点舍不得他那小媳妇的,不过,职责所咋,前程所系,他们两兄弟总得有人跟在钱无病身边,纵是舍不得,也没办法了。 “大人,寅时西直水门就开了,大人稍稍休息一下!”雁九跟着钱无病身后,轻声提醒道。 “不用了,几天都过去了,也不忙在这几个时辰,叫大家吃点东西,好好的养养精神,睡一觉!”钱无病到了这里,反而没这么心急了,如果事情不好,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如果没什么变化,也不需要这么匆忙。正经是这几天几乎连吃东西都在马上,他和他的这一帮属下,人都疲惫不堪,好好回复一下精力来是正理。 驿站里人叫马嘶,在半夜里显得十分的热闹,钱无病此次回来,除了雁九还带上了十余个威武营的军官,这些人自然是平日里和钱无病关系较为亲近的,此刻回到京师,这些人第一次跟着钱无病办事,少不得有些放纵,在驿站里,喧哗的就有些过头了。 几乎所有住在驿馆的人,都被这帮人吵醒了,不满的声音,也纷纷从各个屋子里传了出来,很快就被这些军官们粗野的呵斥声,压了下去。得亏今日里,在这驿馆里没有住着多少有品级的官员,要不然,这又非得又是一场冲突不可,钱无病身上,少不得也会多些骄横、跋扈的风评。 也有打开屋子的门看了外面的情形后不仅没有回去睡觉,反而走了出来打听的,驿丞自然悉数相告,很快,这人就被带到了钱无病的面前。 “是西北来的钱大人?锦衣卫的钱大人么?”那人睡眼惺忪,努力驱逐着自己的睡意一边磕头,一边询问道。 “正是,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啊,您真是钱大人,小人接到了你!这些赏银可是小人的了!”听到钱无病的回答,那人眼睛一下就睁大了,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小人是代王府里的听差,郡主吩咐过了,谁要是接到钱大人,赏一百两银子,我说怎么昨天院子里几只喜鹊赶都赶不走了,果然今天就有贵人到了!” “你倒是好运气!”钱无病一听是朱云娘派出来的人,心里放心了。 “是啊是啊!”那人笑嘻嘻的说,“郡主在这京郊各个驿馆都派了人手,生怕大人冒冒失失的直接回去,派小的们在这外面等候大人,也就是小的运气好,等到了大人!” “哦,什么意思来着?”钱无病听出了古怪,“你们郡主不想让我直接回城?” “郡主的意思,小人不敢猜测,不过,郡主给小的们交代过,不管是谁接到了钱大人,请钱大人就地歇息,小的们立刻回去禀报郡主,郡主就会立刻前来和大人见面,大人不用担心,小的这就回城去禀报,等到小的到了城门的时候,那城门也就差不多开了!” 挥了挥手,让这代王府的下人离去,钱无病有些疑惑起来,朱云娘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说李凤儿的病有了变故,自己贸然进城,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带着这样的疑惑,进入了梦乡,钱无病这一觉,睡得相当的沉,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似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雁九,雁九!”他大声的喊道,昨天睡觉之前,他就吩咐了雁九,朱云娘一到,就立刻叫他起来,眼下他睡得自然醒,难道说朱云娘还没有来。 “我叫他先回去了!”门口脚步声响,走进来的却是月余未见的朱云娘。 “你带来的这些人,我听他说,全部都是威武营的军士,这些人,怕是没有你自己的人用的顺手,我叫他去找些帮手!” 钱无病看着一脸严肃的朱云娘,仿佛不认识了她一样。 “出事了?”他沉声问道。 “嗯!出大事了!”朱云娘点点头:“在这里不方便说,回去以后,让凤儿姐姐亲自给你说!” 听到这话,钱无病心里反而陡然一阵轻松,李凤儿没事,那多大的事情,都不算是个事情了。 “还有,你回来的消息,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也暂时不要回家或者去衙门,给你的书信,是我央求张永给你发的六百里加急,这事情,皇帝哥哥和朝廷里的那些官儿都不知道,所以,你最好还是低调点,要不然,那些官儿弹劾你个擅离职守都有可能!” “我知道了!”钱无病点点头,朱云娘叫他的人在城外截住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原因,不过,这对这大事更加有些好奇起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值得性子恬静的李凤儿哪怕让自己冒着擅离职守的风险,也要将自己叫回来。 278.第278章掩人耳目忧虑尽去 半夜而来的一群粗野军士,第二天又匆匆而去,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去向,更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人中,已经有人换了衣服,从这些军士中分离出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数天的奔波,仿佛好像就是为了在这京郊外的驿馆住上这一晚上一样,这些军士被钱无病打发回西北,自然是心里头有些不大痛快,不过这不痛快和白花花的银子比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五两重的银锭,朱云娘代钱无病每人赏了十个给他们,于是,这些家伙,跑的比谁都快了。 雁九也跟着他们回去了,准确是说,是带着他们回去了,所以,此刻钱无病可以说是光杆一个随着朱云娘踏入代王府的。一进代王府,他就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这让他微微愣了一愣。 “无病!”慕天秋微微拱了拱手,一身青衫,此刻的他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王府管事模样,谁又看得出这一位是在锦衣卫南衙威风八面的人物。 “雁九知会了我!”慕天秋笑了笑:“无病你的这份信任,可真是让小老儿有些受宠若惊呢,原来我和四娘那丫头,在你心中,也是最信得过的人!” “慕叔!”钱无病笑了起来,此刻不在官衙,自然不用在意这官场尊卑:“这话就不用说了,慕叔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怕就怕我给慕叔你的,不光是信任,还有些麻烦啊!” “哈哈,麻烦倒是不怕的!”慕天秋笑了笑:“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不是还有无病你在前面吗,真要是无病你也招架不住这些麻烦,那我也没什么把办法了,我能做的,也就是拉着你,远远的躲开这些麻烦罢了!” 说话间,朱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钱无病微微扬了扬下巴,这般诡秘的神情,落在慕天秋这样的老狐狸的眼里,自然是可爱多于隐秘了,当下他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慕叔你先坐坐,我去去就来!”钱无病朝他点点头,起身而去。 穿过长长的回廊,朱云娘低声在他耳边问道:“这人靠得住吗?我看他怎么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心眼比你可是好像多了很多!” “四娘是他的女儿!”钱无病微微点了点头,“他们父女,尽管可以相信!” 朱云娘沉默了起来,不再追问了,一直将钱无病带到一个小小的院落前面,她才站住了脚步,嘴朝着微微虚掩着的房门呶了一呶。 虽然这院子看来,有些不像是女人住的地方,钱无病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无病,你来了!”李凤儿从门后扑了过来,丝毫不顾及男女大防扑进他的怀里,微微有些呜咽。 “没事,没事,我回来了就没事了!”感觉到怀里的温软,钱无病两只手登时成了多余,好像没地方放一样,微微愣了一愣,两只手终于找到地方,很是笨拙的拍了拍李凤儿的后背:“出什么事情了,是陛下欺负你了吗?” 李凤儿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角的一丝湿润,看到钱无病进了院门,这些天的担惊受怕的委屈,好像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做出这样的举动,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想想这个,她都微微有些羞涩了。 牵着钱无病的胳膊,在椅子上坐下,李凤儿认真的看着钱无病:“如果是陛下欺负我,哥,你会帮我么?” 钱无病毫不迟疑的点点头:“这个当然,我不帮你谁帮你,说说,到底怎么了,干娘和格楞呢,不是他们一直都在你身边的吗,怎么我进来没看到!?” “我让他们呆在家里了,这事情,我不想让他们搀和进来!”李凤儿绽开一个笑容,钱无病的毫不迟疑,让她突然感到一阵温暖,她可是知道,能有这个反应,钱无病的心里,当真是她的份量比朱厚照的份量重多了。 她可是把钱无病想的太伟大了,钱无病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两人相处出来一定感情没错,但是,真要摸着良心拷问自己,钱无病都不敢说,为了李凤儿,他就敢和大明至尊作对。能有这个举动,大部分的原因得益于这几天来,他一直都在想着李凤儿的事情,在他的潜意识你里,只要能让李凤儿没事,那自然谁都愿意与之为敌,不过,这后面得加一个备注:不包括皇帝。 后知后觉的钱无病突然明白自己这话代表的含义,脸色有些凝重起来,这个选择题,根本不是答案正确与否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应该选择。 “不是陛下欺负我啦!”看到她这模样,李凤儿咯咯笑了起来,钱无病这个样子才是正常,对于天家,毫无敬畏之心的,像她这样的奇葩,大明朝除了那些乱臣逆子,真没有多少了,她也不希望自己最亲厚的人是那样的人。 “呼!”钱无病吐了一口气:“别吓我,以后再要拿这问题问我,我可生气了,我刚刚可是在盘算怎么才能够揍了那朱厚照小子一顿,然后带着你亡命天涯呢!” 终于没有说要对帝王太过于无礼的话,李凤儿心里微微点了点头,突然之间,她悚然一惊,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了,难道说这平时和朱厚照相处太久,竟然不知不觉站在他的那一边看待包括自己的亲人的天下所有人了。当然,她也没意识到,对皇帝喊打喊杀,哪怕就是私下了,也是够杀头的罪过了,这算是钱无病在她面前的特权么? “我怀孕了,无病!”她脸色微微有些潮红,低下头轻轻说道。 除了刚才真情流露的时候,称呼钱无病一声“哥”以外,她又回复里平常的样子,连称呼也变成了无病。 “这是好事情啊!”钱无病一愣,既而大喜,有了子嗣,这李凤儿的地位就更稳固了,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欢天喜地的么,怎么她还紧张兮兮的将自己千里迢迢的召唤过来。 “你是担心这孩子不会被宫里承认?”钱无病看到李凤儿的脸上,没多少欢喜之情,这兴奋的心情,也渐渐平息下来,也是,以帝王家对子嗣的看重,李凤儿的这肚子里的孩子,还真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哪怕就是一个女孩,在她和朱厚照亲热的时候,如果没有内官记载造册,这日后加封,也是一个麻烦事情,如果是个男孩子,那就更麻烦了,这可是关系到大明江山的事情,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都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觊觎那九五之尊的宝座的。 立嗣!这自古以来,在帝王家就是大事。钱无病反应了过来,这事情,千里迢迢召唤他回来,还真没有小题大做,只不过,他一个锦衣卫,加上一个不伦不类的宣慰使的头衔,又能在这事情上起到多大作用呢? “也有这个担心,不过,眼下这事情并不是最紧要的!”李凤儿根本就在这事情上没担忧过多少,钱无病想得到的,朱厚照全部都想到了,这些东西,就算朱厚照没想到的,也有张永在一边提点她,要知道,打从她在豹房有了居处,去请安问候的人里,去的最勤的就是张永,这和李凤儿好不容易结下的情份,张永才不会这么白白的浪费呢。 “你还记得上次我和倩儿去庙里上香的事情么?”李凤儿臻首轻轻垂着,微微苦笑了一下。 钱无病点点头,这话是明知故问,他怎么可能忘记。 “不是说那为首的贼人不知所踪么?你去了西北,那案子被锦衣卫重新查了起来,一个叫钱宁的千户,接过这案子,倒是查到了一些东西,他似乎有心投靠我,所以,他查到的东西连你们锦衣卫的指挥使都没告诉,直接就送到我这里来了,我和云娘商量了一下,这事情,那个千户肯定是靠不住的,能指望的,我也就只有你了!” 钱无病静静的等待这她的下文。 “那贼人头目已经被人灭口了,不过,那人的身份,钱宁却是查了出来,他来自宫内。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他指使做的,至于有什么目的,指使他的人是谁,却是没法从一个死人嘴里知道了!” 李凤儿抬起头,看着钱无病:“宫里有人不想让我和陛下在一起,以前是这样,如今,我又有了孩子,我更担心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无病,你要保护我!” 钱无病沉吟了一会,这些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绕是他,也是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才想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陛下知道这事情吗?” “知道我怀孕的事情,除了我和云娘,就只有给我诊断的四娘和你四人!”李凤儿摇摇头:“你觉得我应该要告诉他么?云娘说等你回来了,让我和你商量!” “四娘!”钱无病喃喃自语,那个呆萌除了一身厉害功夫,还有这本事么? 慕四娘无声无息的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钱无病抬了抬眼皮,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让我好好想想这事情,你别着急,法子总是有的,你相信我就行!”钱无病安慰着李凤儿,对着慕四娘说道:“你爹在外面,你请他进来,这事情,既然要他出力,该知道的,他总该要知道一些的!” 279.第279章慕四娘的老娘 太阳慢慢的从西边坠了下去,春夏间的白昼,比起秋冬间要长上许多,往常在这段太阳已经下山天还没有黑的时光,慕家的男主人,已经回到了家里,而厨房里肯定早就在那位什么都想管的夫人的吩咐下,准备好了一天的晚餐,等待着主人回来享用。 今日有些奇怪。 严氏看看了已经黯淡下去的天色,开始有些恼火起来,这老东西,就算衙门里有事情,也应该派个人回来知会自己一声啊,不知道自己还是饿着等他回来吃饭的么。 一边恼怒着,一边却是微微有些担心:这死老头一辈子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情,这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不会是遇见以前得罪过的家伙找麻烦来了吧! 念叨完自己那死老头子,她又有些念叨起自己的女儿来,这丫头明明知道一家人都在京师,连宅子还给她留着房间呢,可一月也不见得回来住上一晚上,弄得这宅子里冷冷清清的,那样子,好像就是出嫁了的姑娘一样,难得回娘家一趟。 有丫鬟进来点亮屋子里的灯火,严氏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来打搅自己,她决定再多等半个时辰,再半个时辰那老家伙不回来,她就派人去将他揪回来,这阵子好像请这老东西吃酒的人不少,莫要给他机会,临老入花丛什么的,那才叫防不胜防呢。 外面大门吱呀传来响动,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廊外面传了进来,严氏脸微微板了起来。 “还知道回来啊,慕大人,我还以为这家里的饭菜和外面的比起来没法下咽呢……”声音戛然而止,严氏有些吃惊的看着慕天秋朝他横目而对的双眼,这老东西,居然还敢凶我! “咳咳,叫厨房里再整治点酒菜过来,四娘回来了,嗯,这是无病,在南京的时候,你见过的,眼下你家老爷的顶头上司!”慕天秋有些尴尬的说道。 在他的身后,两个锦衣卫装扮的从人露出面容,可不就是慕四娘和钱无病。 “娘!”慕四娘清清脆脆的叫了一声,走了过来。 严氏脸上吃惊的表情慢慢淡去,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来:“死丫头,还知道回来,还没吃饭吧,坐下坐下,还有那个无病,也坐下来吃!” 无病,钱无病!严氏看到了钱无病还想不起他的谁来的话,那可就真是有些老糊涂了,尤其是这个年轻人还是险些成为自己女婿的人,她招呼自己女儿坐下之后,就一直笑吟吟的看着钱无病,活脱脱就是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 老头子今天回来迟了,原来是为了这事情去了啊,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原谅,虽然听说这钱无病好像已经娶了妻,不过,他那妻室好像出身比咱们家四娘差的远了,娶妻了可以休妻嘛,这不是问题,看这一对玉人儿郎情妾意的样子,这事情,只怕还真的有戏。 “慕夫人,数月不见,这是越来越年轻了啊!”钱无病笑着坐下,客气了一句,这要是在南京,这样的话,当着慕天秋,他可说不出来,眼下身份转换了,倒是这话顺嘴就来了。 “人哪里越活越回头的,这孩子,说话可真讨喜!”严氏越发开心了。 “真的,四娘要是脱下这面具,和夫人坐在一起,就好像一对姐妹花似的,这要是是母女,谁信啊!” “脱了脱了!”严氏扭过头,看着自己女儿脸上的面具,有些不喜:“在家里还带着这劳什子干什么,吓唬谁呢?” 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融洽,脱下面具的慕四娘,在母亲面前,也好像有了几分小女儿的样子,比起平日里活泼了不少,几个人笑笑说说,倒是真有些一家人欢聚一堂的意思了。 慕天秋不时笑着附和自己夫人几句,钱无病和自己家人相处这么融洽,他倒是非常乐意看见的,自己家里人不多,下人也没几个,钱无病若是在这里避人耳目些日子,倒是合适不过,估计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也没人敢随便到锦衣卫参知家里来玩找人的游戏的吧! 一顿饭很快就在愉快的气氛中吃完,严氏吃完饭,拉着自己女儿到自己房间里,前些日子有人给慕家送了不少好的布料,她准备给一家人都做几件衣裳,趁着女儿回来,自然是要拉女儿去挑选挑选。而慕天秋自然和钱无病去了书房,留下一桌狼藉,让下人们去收拾。 “婶子真是和气,一点都没变!”待到两个女人离开,钱无病端着茶杯笑着说道。 “那是在你面前,四娘的一身本事,大部分都是跟着她学的,你说她能和气到哪里去?”慕天秋翻了翻白眼。 “那这些日子,就叨扰慕叔和婶子了,我也不知道这事情要多久,总之在没人察觉之间,这事情咱们就要给办妥当了!”钱无病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 “这不算什么,既然无病你觉得住在王府里头太打眼,我这里倒是清静许多,至于人手,哪些人无病你是信的过的,我从衙门给你调拨过来听用!” 钱无病想了想:“那几个百户,暂时不要动,他们目标太大,只怕眼下认得他们在外面也不少了,得找些生面孔才行,我想想.王知秋眼下还是在书吏房吧,他虽然没什么武艺,但是脑子还算灵活,办这事情,脑子比身手好用!还有,我记得娄五羊手下有个叫许浅的,那年轻人似乎可以一用,做事情有点不按章法来,没准调过来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王知秋,许浅!”慕天秋点点头,“这是脑子好使的,我再给你找两个身手好的,总得防着那些人狗急跳墙什么的!宫里头那些人做事情,可一点都不将规矩的,别到时候,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这倒是不用担心!”钱无病笑了笑:“凤儿的这事情可以瞒得过宫里的人,可瞒不了陛下,没有陛下的首肯,我连宫门都进不去,我还查个什么劲,趁早带着凤儿和家人亡命天涯的好!” 他摆了摆手:“不过,身边多几个身手不错的也可以,免得到时候我去觐见陛下,陛下塞给我几个不知道根底的人,那更不好办事了,这事情,你看着办吧!” 280.第280章南衙参知的异常 “还有,那个钱宁怎么办?”慕天秋微微皱眉:“前几日指挥使大人就将此人调拨了过来,却又在公文里说的含含糊糊,弄得我一直不好怎么安置他,若不是今日知道这些事情,我还打算一直拖到你从西北回来呢!” “这人我是有些信不过的!”钱无病摇摇头。站在李凤儿的角度来看,钱宁的出现当然是好事情,若不是他,只怕到现在她还懵懵懂懂呢,这人能力倒是有几分的。不过,站在锦衣卫的角度来看,此人的行为,却是典型的吃里扒外的行径了。 更严重的是,此人还是有前科的,这叫钱无病怎么能够信任他。按理来说,这样的人一旦倒下去,肯定再也爬不起来,但是,钱无病也不得不佩服他,除了能力,此人的眼光是也极好的,上次吃里扒外,他抱上了刘瑾的大腿,而这一次,他抱上了李凤儿的**,显然这一次比上一次的眼光大有进步了。 想到这里,钱无病脸色有些古怪起来,自己能够认定李凤儿必能富贵,那是因为自己有梦境,自己看到了自己后世的关系,但是钱宁此人,却是硬生生的凭着自己的眼光,找到的这靠山这就不得不叫人有些佩服了。钱无病还真说不清楚,钱宁放弃刘瑾改投李凤儿这个举动,是不是被那些未卜先知的神棍点拨过了,这很快刘瑾就要完蛋,而李凤儿要恩宠倍加的事情,钱无病自认到目前,大明朝应该没有除了他外的其他人知晓。 “先晾晾他吧,就当我还没有回来!”想了想,钱无病还是这么决定了。此人虽然自己不放心,但是李凤儿凭借皇威,却是可以驾驭得住他的,而且,有些事情,钱宁这种能办的来,自己却未必办的来,李凤儿身边多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也不是坏处,就好像这大庆寿寺的案子,自己折腾了那么就久,那贼首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人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生生在这么短时间里就弄出这么一个吓死人的结果来了。 …… 钱宁这几天,有些上火。 调令拿到了手上,这文档腰牌也在经历司从北镇抚司转到了南镇抚司,从程序上来说,他已经是南镇抚司的人了,千户一职,在南镇抚司里也不多见,南镇抚司的编制,比起北镇抚司的编制要小的多,按照南镇抚司的职能,这若是派大下面千户所去的镇抚,一般一个百户也就够了,在锦衣卫里,这南衙出来的,见官大一级嘛! 一个千户放在南衙,那真要办案子的话,那可就直接就是面对京卫各千户和镇抚司的几位头头脑脑了,这种事情,基本上不可能发生,这些位置上安置的,一般可都是指挥使的亲信,南衙和北衙,在指挥使的眼里,也就是自己左手和右手的区别,他吃饱了撑着,没事自己左手去打右手玩儿? 所以,钱宁就这么吊在了空中。 南衙的那个参知他是见过了,对于这个人,他是没多大敬意的,想都不想要,此人必定是钱无病的亲信,更被说此人这个年纪,得到这个职位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而那时候,他钱宁都干上了豹房统领了。 可是眼下的钱宁,可不是以前炙手可热的按个豹卫统领了,失宠过一次栽过一次跟头的他,如今做人可是慎微多了。哪怕这个他看不起的参知,每日对他到衙门来,一副敷衍塞责不冷不热的样子,他在表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对对方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样! 对于这个参知没安排他的差事,他的确有点急,他甚至怀疑,自己要办的差事,这个参知屁都不知道,若是他要知道,只怕要等到钱无病从西北那边回来才行,凤儿娘娘很明显眼下信任的只有钱无病和自己。问题是,连续两次求见凤儿娘娘,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凤儿娘娘身染微恙,不见外人。这样突然之间将他吊在半空中,对于这个一心想表现表现的他,怎么能不心急呢? “大人!”走进南衙的大门,来到自己的屋子,几个他从北镇抚司带来的手下,迎了过来。慕天秋虽然对他不冷不热,但是,他品级摆在这里,除了没有具体的差事以外,其他一切该有的,都没有短缺他,包括办公的处所,听用的书吏等等。 “参知大人来了没有!”他坐下随意问道,后面传来锦衣卫们的操练声,这让他感觉到好像又回到了威武大学堂一样,让他感觉几分不舒服,锦衣卫当兵士操练,这钱无病真是发昏,难道他还打算领着锦衣卫上阵打仗不成。 “参政大人早就来了,甚至到后面校场巡视了一遍!”那说话的锦衣卫,微微有些羡慕,不到南衙,不知道南衙的底细,看到南衙新进训练的那些锦衣卫,这比北镇抚司那些凶神恶煞不会差啊,要是自己下到地方上去办差,带着这样一队人,不知道有多威风,多煞气。 “哦!”钱宁点点头,他在琢磨,要不要去慕天秋那里转一圈,就算什么都不说,至少对对方也有个提醒,自己可不是到这里来养老的,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安置自己,就问你的主子去啊! “不过从校场回来后,参知大人坐了一会儿,好像身体有点不适,带着几个人回去了!” 钱宁微微点了点头,人不在啊,那就算了,自己就不用过去了,不过,这眼下自己该干点什么呢,这案子没人在前面顶着,自己肯定是不会碰的,以自己现在的根基,只怕人家随便一个示意,自己就万劫不复了,不过,这样闲着也不是个事啊,再去求见凤儿娘娘,这去多了,怕是也惹人讨厌吧,啧啧,就是不知道凤儿娘娘喜欢些什么,要是能给她找些她喜欢的礼物,只怕凤儿娘娘再见到自己的时候,心情会好一些。 “要不大人,也从参知大人从那些新人里挑几个人手,那些新人,还没出来办过差事,用起来也放心啊!”身边的锦衣卫笑着说道。 “从那些人里又能挑得出什么了能用的了人?”钱宁不屑的摇摇头,“论行军打仗,他们比不上威武大学堂的学生,论查案子问口供,随便在这两边衙门里找几个老人,也比他们能干的多。” “咦,你说参知大人从那些人里挑了几个人?”钱宁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好像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是啊!”那锦衣卫不明所以的点头。 “不对,既然是身子不适,他回去休息用的着带人么?”他疑惑的说道:“除了每日跟着他的那个护卫,好像没看见他回家也带着人啊!”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要不,等那几个兄弟回来了,我给大人去问问?” 钱宁点了点头,微微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打听慕天秋带了谁出去,在南衙内部,到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等到他带出去的人回来打听,那可就成了一桩大难事。 这个自告奋勇的锦衣卫,一直到当天天黑,都没等到慕天秋带出去的人回来,第二天一大早,他特意还起了一个早床,结果,一直到慕天秋如同往日一样来到衙门办公,他也没看到昨日里慕天秋带出去的那几个人。 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没胆子直接找慕天秋去打听啊,不过想到等会儿钱千户就要来了,他心里更是烦恼了,自己昨日里怎么那么嘴贱呢,这今天钱大人要问起这事情,自己答不上来,那岂不是在钱大人心里,自己就成了一个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废物了,在这南衙来,自己可指望的就只有这位钱大人了,这其他的头头脑脑,他就是想去巴结,人家也看不上他啊! 钱大人是要是忘记这事情,那就好了。他有些侥幸的想到。 很不幸的是,钱宁不仅没有忘记这事情,反而一到来就将他叫了过来,直接了当的询问此事。 “没回来?”钱宁若有所思的问道:“是不是出去办什么案子去了?” “参知大人带出去的这些人,里头还有一个书吏呢,咱锦衣卫不抄人家的时候,什么案子需要书吏出去办啊?”这锦衣卫苦着脸回答道。 “哦,没事!”钱宁拍拍他的肩膀,颇有些宽厚的样子:“你今日再留意一下,看他们今日回来没有,去书吏房也去侧面打听一下,那个书吏是干什么去了,反正眼下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和南衙的这些兄弟多走动一下也是好的不是!” “大人说的有道理!”锦衣卫拍着马屁出去了,留在屋子里钱宁,微微蹙眉。 “这是要瞒着自己干什么,若是光明正大的案子,他慕天秋直接发号施令名正言顺,这么鬼鬼祟祟的样子,明显就是不让人知道!”钱宁脑子里琢磨着:“他是钱无病的亲信,而凤儿娘娘也钱无病之间的渊源不浅,难道说,凤儿娘娘对自己有疑虑,不敢用自己,而是直接从这边要了人手过去?” 钱宁越琢磨越是不对,这个可能是大大的存在,以钱无病和凤儿娘娘的渊源,在他去西北之前,将这慕天秋引荐给了凤儿娘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此刻凤儿娘娘要用人,自然想到了慕天秋,这一点都不奇怪。 只不过,这事情虽然推算起来,理所当然,但是,对于他钱宁来说,这就不是一件好事情了,这岂不是自己费尽心机搭上的这条通天的路,无缘无故就这么断了,难怪怎么说这几次求见,凤儿娘娘都不见自己,原来她眼下有了人可用,他钱宁用不用,已经没那重要了。 “哼,想撇开我,那可没那么容易!”钱宁微微一哼,使劲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断指处传来一阵疼痛,更是让他的脸色,显得有几分狰狞。 281.第281章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有些晃眼的日头,终于落了下去,慕天秋整理整理了手中的文牍,走了出去。 在衙门是一身官衣、不苟言笑的他,走出大门的时候,却是换了一身青布儒裳,虽然依然是板着脸孔,但是,如果不看他身后有些阴森的南衙大门的话,已经很难从服饰上将他和那些酒楼茶肆的过客分辨开来了。 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子,身边带着一个贴身的护卫,他就那么晃晃悠悠的背着手在街上走着,走过南衙门口那一段人烟稀少的长街,走过街口那几个高谈阔论的茶客身边,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钱宁微微笑了笑,从街口的茶肆里走了出来,缀着慕天秋的背影,悄无声息的跟了过去,在这街口他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为的就是这一刻,他倒是要看看慕天秋这几天鬼鬼祟祟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前面的人影晃动,钱宁很小心的保持着距离,他和慕天秋都是从锦衣卫的下面一步步干上来的,这跟踪的技巧,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比慕天秋高明,他不想跟丢了人或者被慕天秋发现。 而慕天秋身边的那个护卫,看起来也不含糊,钱宁虽然不知道他的底细,但是好几次,他都差点被那护卫识破,这让他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转过了两条街道,慕天秋朝着正阳门方向走了过去,钱宁心里更是笃定了,这慕天秋的宅子可不在这这个方向,这要是回家可就走错了地儿了。倒是代王府距离这正阳门倒是不远!一想到这里,他心里那种不痛快的感觉,好像更是加重了几分。 经过代王府的大门,慕天秋继续往前走,没有停下脚步,钱宁有些纳闷了,莫非,自己弄错了? 远远看到一片墙垣,慕天秋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然后,在那处宅院的大门边停了一下,很快,从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人,两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人就将慕天秋引了进去。 这里比起空旷的南衙大街,可是要热闹多了,有店铺,有民宅,甚至还有个卖艺的在街上耍着把式,钱宁装作一个闲汉,溜溜达达的走了过去,还没有到跟前,那大门上黑底烫金的几个大字就夺目而来:会同馆。 这是礼部地方啊?他到这里来做什么?钱宁疑惑起来。 探着脖子,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居然没有门子看门。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就是偶尔有几个人看见他,眼光随便在他身上扫了一下,依然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好像根本就没在意他是在会同馆的人还是从外面进来的人。 不远处那间小院子,似乎传来人声,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一个似乎有点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出来:“你们这些人也太没用了,这么多大男人……” 刚刚听到这些,他陡然身子一僵,后面的话,再也听得不大清楚了,一柄短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的架在了他的脖子旁边,他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剑刃泛起的寒气,让自己的脖子上,泛起了一圈鸡皮疙瘩。 他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来,生怕因为自己动作太大,引起对方的误会,这一回头,他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可就不止在脖子上了,几乎是瞬间,他感到自己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了。 这是一张什么脸啊,毫无生气的脸,好像死人一般。而那脸上,有些木然的眼光,正在毫无感情的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件好无生命的事物。 钱宁是武人,这面临生死的关头,武人的直觉比起其他的人更准确,更敏锐,他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只要稍有异动,这短剑的主人,会毫不犹豫的割断自己的脖子。 木然的眼光变得有些疑惑,显然,短剑的主人看清楚了他转过来的面目。 “转过去,慢慢的走进去!” 很好听的声音!可惜,钱宁此刻可没心思琢磨为什么这个死人脸的女人,会有这样的声音,他依照指示,慢慢的挪动自己的脚步,朝着前面的院子,走了过去。 “将我的话说给他们听,真是叫人不省心啊!”钱无病摆摆手,对着朱云娘说道,在他的身前,格丽莎和几个郦人,或坐或站,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格丽莎听得懂,你自己给他说就行了!”朱云娘微微嘟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这事情虽然格丽莎找到她的头上,可是你钱无病才是这些郦人的宣慰使好不好,怎么好像自己人受了欺负,都是我的错一样。 “那好,你说吧,这事情你要怎么办?”钱无病点点头,朝着格丽莎问道。 “杀掉他们?”格丽莎眨眨眼睛,试探的看着他。 钱无病皱起了眉头,这女孩子戾气好大,看来,以后叫云娘不能和她多呆在一起了。 “不行啊?”格丽莎看到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失望,“那砍掉那个欺负我的醉鬼的双手,其他的人全部赶回他们的地方去吧!” “你当我是刑部尚书啊,对这番邦使者,说撵就撵..咦?” 从外面进来的两个人,打断了钱无病继续往下说的话,慕四娘手中短剑架在一个正在苦笑的人脖子上,朝着他们走来。 钱无病挥挥手,短剑嗖的一声缩了回去,慕四娘退到了一边。 “卑职见过镇抚大人!”钱宁抱了抱拳,躬身一礼,这一刻他心里真是百味交加,这一声叫出来,他连自己是什么感觉都说不清楚了,是惊讶?是欢喜,抑或还是有几分苦涩?他真心没有想到,这理应远在西北的钱无病,居然无声无息的出现这会同馆。 钱无病回头看看慕天秋,目光中询问的意味相当的浓。 “不关慕大人的事情,是我远远看见慕大人到这里,闲着无事跟了过来的!”钱宁抢先一步开口:“只是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大人,这真是叫属下又惊又喜!” 原来是这样,钱无病心里哦了一声,脸上浮起了笑容:“倒不是有心瞒着自家兄弟,钱千户也知道我所为何事吧,有些事情,说的做不得,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做的说不得的!你心照就好!” “大人的苦衷,卑职明白!”钱宁抱拳:“卑职随时听候大人的差遣!” 钱无病摆摆手,指着面前的一众郦人:“咱们的事情先不着急,先处理眼前的这些事情再说!” 282.第282章钱宁谋断张永起意 钱宁有些心有余悸的朝着那个刚刚制住自己的女人看了看,很是自觉的退在一边,并且和那个女人保持着距离。不用说,这是钱无病搜刮到的高手,他的这点把式,在人家眼里还真不够看的。 他没有搞清楚状况,当然是要置身事外了,而且,钱无病如何处事,他在一边观察观察,倒也可以看看钱无病的性情手段,这对即将和钱无病的共事可是有着不少的好处的。 他这么想没错,可偏生钱无病也是这么想的,说到底,两人彼此的了解都不多,而眼下,对双方都是一个很好的了解对方的机会。这场中的可以都算的上是钱无病的自己人,钱宁这么一窜进来,反而有些不协调了,既然如此钱无病索性也想借着这个时机,看看钱宁是如何做事的。 “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再说一边给钱千户听!”钱无病扭过头,对着格丽莎说道。 两个人一样的姓氏,带给了格丽莎一些奇怪的联想,她甚至忽略了刚刚为什么这个钱千户是被钱无病的随从脖子上架着剑押进来的事情,直接将钱宁认定是钱无病的心腹了。 在她的国度,一些可能会影响到贵族的名誉的不光彩的事情,往往这些贵族会装作不知道而让自己的心腹去做,至于事后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后果,自然也找不到这贵族的头上来。对于钱无病的举动,她一点磕绊都不打的理会成这样了。 绘声绘色又略带委屈的将事情重新回溯了一遍,说完之后,她可怜巴巴的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她的大计能不能成功,就看眼下这两个男人的决断了。 “既然我眼下还是他们的宣慰使,他们也算的上是我的人,受了委屈,我还是要管的!”钱无病说道:“格丽莎的意思,要么就将他们全部杀掉,要么就将为首之人断手,其余人赶出京城,钱千户你的意思呢?” 这是考校自己?钱宁心里微微有些好笑,脸上却是露出一副认真思索的神色。 院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有风从林梢吹过,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更是为这院子里,增添了几分幽静。 “那些番人是个什么来路,姑娘你再给我说说?” 钱宁没有思索多久,问起了那些葡萄牙人的来路。 眼前这么好抹黑对方的机会,格丽莎怎么可能放过,于是,在她的嘴里,这些葡萄牙人简直就是酒鬼,小偷和海盗的集合体,而他们的国家葡萄牙,更是变成了一个蛮荒,没有任何文化的野蛮人国度。 钱无病心里微微好笑,也许,所有人听到格丽莎这么一番胡说八道,都会或多或少又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但是他不同,葡萄牙人是什么货色,他依稀是知道一些的,若是佛郎机人,他或许在脑子里还要转几个圈,想想对方的来路,但是格丽莎阴差阳错用这个后世熟悉的称呼来称呼那些蛮人,这个他可就不能不知道了。 在那个信息大爆炸的后世,哪怕是他不关心这些东西,至少十六世纪的葡萄牙是多么强大的海上帝国他是知道的,更别说,澳门这个地方被人家忽悠了那么久才还给天朝,这事情是个天朝人都知道好不好。 不对?钱无病陡然反应过来,澳门好像就是大明朝的时候,稀里糊涂就让葡萄牙人给上了岸,然后这些家伙再就在那里死皮赖脸的呆上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年月,这算起来,好像也应该就是这眼下差不多的光景,难道是,这些葡萄牙人就是为了这事情跑到京城来了的?要是真是这样,这事情可就不是简单的为自己郦人出出气了,非得断了这些家伙的念想才行。 “原来是这样!”那边的钱宁,已经听完了格丽莎的叙说,微微点了点头。 他回过头来:“大人,这些蛮人看来的确是罪有应得,不过,将他们全部杀死,就算咱们的人做的干净,这事情也有些不大好办,也不知道他们的引奏文书,有没有送到内阁去,如果有的话,将来万一内阁批复了,这没有了个着落,这礼部的人也吃不住劲,到时候,这案子势必要大查特查!咱们也脱不了干系。” 钱无病面无表情的听着,锦衣卫再嚣张,也不可能血洗已经向朝廷递交了引奏文书的外国使团,这要引起战事,多少锦衣卫的脑袋都不够砍的,这原本就不是大大咧咧应该说出来的事情。 若是真有此意,在这些人返回的路上,大可派人假扮山贼强盗什么的下手,到时候杀他一个死无对证,那才是锦衣卫的作派。 他心里微微一动,接下里,他大概要给自己出这样的主意了吧! “将他们撵走,倒是可以的,不过那也太便宜他们了!”钱宁笑了起来,“那番人如此好色,若是有人领着他们出去,在咱们北京城的烟花柳巷转一转,只怕乐的他们回家的路都忘记,不过,那烟花之地,争风吃醋的我听说不少,若是这些番人为了几个粉头,和人大打出手,那自然是品行不端了,这样的人,朝廷自然也不待见,没有了朝廷的庇护,对付这样的几个家伙,他们是生是死,还不都是大人一句话的事情!” 钱无病心里一凛,这钱宁既出了主意,又将决断的权利交给了自己,这份心机,可不是一个只会打杀的莽夫顷刻之间就能想得出来的,这人肚子里果然有些货色。而且,这主意也不差,先清楚这些葡萄牙人的依仗庇护,再随意蹂躏他们,看起来,可行性非常的高。 “这事情你来办!”钱无病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要快,办妥当了来告诉我,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定让大人满意!” 两人三言两语就将这事情定了下来,旁边的格丽莎却是听的云山雾罩,这说了半天,好像没说怎么处置那些葡萄牙人啊,这些人怎么这么含糊啰嗦。 “好了,你也别委屈了,等两天,自然你就知道结果了!”钱无病却是有些不待见这“戾气十足”的小姑娘了,他授意钱宁办这事情,可不完全为了她,相信如何处理那些人,钱宁应该领会了他的意思。 “那皇帝呢,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皇帝?”格丽莎见到他们起身要走,心里大急:“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好些天了!” “等着吧,你们才来多久,等上一年见不到咱们的陛下,也是有的!”钱无病哼了一声,走了出去,格丽莎看着他的背影,大为不解的看着朱云娘,朱云娘吐了吐舌头,丢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起身跟着走了。 她也不知道钱无病为什么突然对格丽莎的态度变得这么冷淡,这在西北的时候,虽然格丽莎和钱无病没怎么接触,但是钱无病也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啊。 “这种事情,你以后不要再搀和,这个格丽莎看似良善,但是良善的女孩子有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吗?以后少和她来往!”钱无病走了出来,叹了口气! “我佛慈悲,也有雷霆之怒呢!”朱云娘嘀咕了一句,她可不是什么黑暗都没见过的官家小姐,虽然很享受钱无病这貌似关切的叮嘱,但是她还是不服气的顶了一句。 钱无病瞪了她一眼,她缩了缩头:“好了,我说了不耽误你多少时间吧,咱们再去哪里?” 钱无病回回头,慕天秋和钱宁都没有跟了过来,正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两人低低说着什么,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沉声说道:“去西厂!” …… 与此同时。 西厂的忠义大厅里,张永脸颊一抽一抽的,正在看着今日的朝廷的邸报。 谁都知道,这一次安化王叛乱,他张永奉命监军平叛,虽然大军半路上折了回去,但是他随着三边总制杨一清在叛乱后即刻奔赴安化,安定人心,收拢兵马,着实辛苦了一阵。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别说安化王父子都是他亲自押解回京的,这朝里的百官,谁不知道。 可是这朝廷的邸报上,对他和杨一清的功劳,几乎是视而不见,他多日的辛苦,在这邸报上,屁都不是。 倒是刘瑾刘公公,居中策划,调拨钱粮兵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之类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了无数,就连那平叛的小游击,也成了得到刘公公的授意,假意和安化王虚以委蛇,在关键时候才突然发难,成就了他的功业! “不要脸的玩意!”狠狠的啐了一口,张永将邸报丢在桌子上,这也不知道哪个刘瑾的孝子孝孙在这邸报上拍马屁,安化王叛乱矛头指向的可是他刘瑾,以为这事情粉饰粉饰,这天下人就会忘记了这事情的起因么,真是白痴到极点的书呆子。 狠狠的喘息了几下,张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刘瑾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这将士们的功劳,就这么全部被他揽在怀里,这吃相之难看,只怕大明朝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这样的事情,他都做的这么理所当然,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有他在,我张永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张永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然后,这个念头就好像四处疯长的野草一样,蔓延到了他整个的心田。 “除掉他!除掉他!” 283.第283章多事小番子 依旧是朱云娘打头,一群人走进了西厂的大门,等到钱无病的面孔从人群中抬起来的时候,张永笑了。 这真是瞌睡就天上就要掉下个枕头来,如果真的要将扳倒那个讨厌的家伙,这有力的帮手,是怎么都不嫌多的,这钱无病看起来,似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有力的帮手了。 挥手驱散了闲杂人等,张永笑嘻嘻的给朱云娘见了礼,然后抬起头来:“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捎个信!” 钱无病站在门口,阳光从他的身后照了进来,仿佛为他全身都镶上一层金边,有些细小的灰尘,透过他身影的阳光中仿佛一些个小精灵的欢快的舞动,而张永迎上来的脸庞,满带欢喜,如同一个从尘埃中走出来迎接自己的神衹的信徒。 “刚到!”钱无病笑了笑:“在西北多蒙张公公照拂,无病于情于理都得过来表表谢意的!” “言重了,言重了!”张永笑呵呵的引领他们坐下,随口寒暄着,以他伺候人的本事,几句话下来,那真是令人如沐春风。 门口站立的一个西厂的番子,估摸着是张永的心腹,看到眼前这个情形,下巴都险些要掉落在地上了,什么时候张公公这么和气过,这跟着郡主来的人是谁啊! 钱无病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到这里来,就算来,他也不需要这般遮遮掩掩。张永心里跟明镜似的,寒暄几句之后,他不等钱无病开口,主动问道:“无病,你这是..” 他笑着指着他身上的装扮说道。 钱无病的装束,和身后的许浅,王知秋等人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青衣,活脱脱就是朱云娘的护卫模样。 “呵呵!”钱无病笑了起来。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张公公有些话说!”他朝着自己身后说道,许浅等人点点头,走了出去,空荡荡的大厅里,就只剩下钱无病,张永和朱云娘三人。 钱无病凑了过去,小声的说了起来。 …… 许浅站在门外,手里握着腰刀,一脸严肃的看着身边的番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入了镇抚大人的法眼,被挑到镇抚大人身边做护卫,要知道,以前镇抚大人身边的护卫雁七雁九两位百户,那可是在他心中和自家百户一样的存在,这陡然之间,自己就做着和这两位百户一样的事情了,他心里的激荡,可想而知了。 这是自己的机会! 见到了镇抚大人的那天晚上,他兴奋得足足一夜没有睡着,至于大人为什么不让自己等人回衙门,这种事情,他连想都没多想一下,跟着大人,自然大人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了,镇抚大人和参知大人一起做的事情,自己有资格打听么,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他身边的王知秋也是一脸的肃穆,比起许浅,他更知道自己这些人到西厂来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一点,虽然他手无缚之力,连这几个兄弟一半的无力都赶不上,但是,就冲着钱镇抚对自家的恩德,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闭着眼睛往下跳了。 做人要知道感恩!这是他那坐了几年冤狱的老爹,时常在他耳边念叨的话。 “几位兄弟有些面生啊,第一次来咱们西厂?”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闲的无聊,那站在门边候着的番子,远远的朝着大厅里窃窃私语的三人看了一眼,小声问道。 王知秋抿着嘴不说话,倒是许浅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没事,不用那么紧张,这里是西厂,戒备森严,你家郡主在这里,比在你们家王府安全多了,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能在这里对你们郡主不利!”番子笑嘻嘻的说道,“郡主和咱们厂公很熟?我跟了厂公这么久,第一次看见郡主上门呢?” “不该你问的,不要问!”王知秋冷冷的回了一句,那番子一愣,脸上顿时有些讪讪。 大厅外面,重新又安静了下来,许浅微微扭头看了王知秋一眼,眼神有些惊讶,他知道这位是衙门里的司吏,原先还有些轻看对方几分,没想到对方比起他来,更是有棱有角,生人勿近。这种煞气,他也想有。 差不多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厅里的几人终于停止了交谈,许浅看到自家大人和郡主走了出来,腰板顿时一挺,做出一副精神状。 “这事情我会留意,暂时是没法答复里你的,等到消息最快出来,只怕也要数日,回头杂家就进宫一趟,宫里的那些小崽子们,倒是有些还认得杂家这张老脸,你就等着杂家的消息好了!” 张永将钱无病送到大厅的门口,看了看外面的随从们,止住了话头。 “我明白!”钱无病点点头,“那这事情,就拜托张公公了!” “呵呵,彼此彼此!” 那门口的番子,见到钱无病一帮人和自家厂公分手走出了西厂,而自家厂公依旧若有所思的站在门口,仗着平日里深得张永宠信,他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厂公,这是哪家的郡主啊?” 张永一惊,抬头看了他,转过身去:“你进来!” 走到大厅坐下,张永对着这个番子开口说道:“江彬,杂家待你如何?” 这叫江彬的番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公公待江彬恩重如山,若不是公公,江彬早就死在乱军从中了,如今坟头只怕都长出了青草!” 但凡上位者对着下属有着这么一问,若是犯错的下属,这就是要清算你辜恩的意思了,不过,要是被问的下属,没有犯什么过错的话,毫无疑问,这就是自家上司,要给这下属加加担子,托付大事了。 江彬能够被张永视为心腹,自然不是愚笨之人,这一跪一磕,当然是行云流水,做的是流畅之极。 “记住刚刚和杂家说话的那个人没有,郡主你不要记,我说的是那个年轻人,记好了,他叫钱无病,眼下锦衣卫南衙镇抚,我刚刚将你托付给了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最近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在这西厂呆不下去,尽管去投奔他,就算他给不了你一个前程,保全你的身家性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张永叹了口气:“杂家没有后嗣,在杂家心里,你可比那些个闭着眼叫杂家干爹、干祖宗的小崽子们亲厚多了!” “厂公何出此言?”江彬有些发急,自家厂公深受陛下宠信,西厂又蒸蒸日上,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了。 “你记住我的话就好!”张永不想解释,有些疲倦的抬了抬手,“我打个盹,晚上我回宫里歇息去了,你下去吧!” 284.第284章惊天秘闻 “怎么样!”钱无病刚刚回到王府,李凤儿就急忙开口问道! “也就这样了,张永这人,总比别人信的多一些!”钱无病有些疲惫的坐了下来:“眼下我也找不上别人不是!” “那陛下那里,我怎么去说!”李凤儿有些忧虑:“或者,我应该找陛下要一道旨意,张永他行事也方便点!” 钱无病吓了一跳:“别,千万别!” 他赶紧打消李凤儿的念头,“在宫里张永也只能悄悄的打听,陛下的旨意就算拿到了,也只会让他主使之人警惕,对我们毫无益处!” 他顿了顿:“宫里的事情,比你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眼下你能置身事外,就先不要插手,等到张永有个眉目了再做决断,再说了,陛下的旨意,在宫中未必有张永的人好用……” 李凤儿一脸的郁闷,她知道事情不好办,但是,身为当事人的她,居然一点劲儿都使不上,这种感觉让一向自立的她,感到有些不大习惯。 “你就安心呆着吧,我不是回来了吗?”钱无病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不过,你明日还是要让人去一趟豹房,让陛下再来探望你一次,这事情,瞒得了别人,陛下瞒不住的,眼下咱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最起码,在咱们找到正主儿之前,不能让别的事情,束缚到我的手脚!” “嗯,你明日早点过来吧,我叫云娘给他带个信就是了!”李凤儿点点头,有些关切的说道:“无病你在外面奔波,自己也得注意,别叫人稀里糊涂把你给害了!” “我知道的,放心好了!有些事情,我今天晚上还得好好想想!”钱无病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一大亮,带着李凤儿的口信的朱云娘,就去了豹房,在宗室里,代王府只怕是最近以来最受宠的了,至于原因,当然不消说了,朱云娘几乎没有受到什么耽搁,叽叽喳喳的把口信一说,还没到晌午,朱厚照就已经一身便服的出现在了代王府。 看到李凤儿比上次他见到时候更加憔悴了一些,朱厚照的心思全在温言软语的安慰着李凤儿了,就连钱无病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钱无病这个时候,绝对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一直到受完钱无病的参拜,朱厚照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指着钱无病:“你不是应该和那些个郦人在一起的么?哦,我明白了,礼部将郦人们的觐见文书送上来了,他们到京城朝贡来了,你就一道这么跟过来的,是不是!” 钱无病还没说话,李凤儿抢着说道:“不是这样,有事情,无病要给你说,我也觉得你应该知道!” 朱厚照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他宠爱李凤儿不错,但是稀里糊涂被李凤儿叫过来,却是为了别的事情,他自然有些不痛快,毕竟除了李凤儿,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言九鼎的帝王,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欺瞒过。得亏这是李凤儿,换了别人,怕是他早就龙颜大怒了。 “陛下,臣在西北,看到了一些臣在京城里看不到的东西,听到了一些臣在京城里听不到的事情,臣觉得,如果不禀报给陛下,臣就如鲠在喉,坐立不安!”钱无病微微低着头,说道。 “咱们出去说!”朱厚照一听是这种事情,回过头来看了李凤儿一眼,那眼色中又是心疼,又是有些欣慰。既然不是为了自家的私事,那凤儿也算是为自己分忧了,虽然这法子有些出格了,但是,这出发点总是好的。 “我和钱卿出去说话,不打搅你静养了,等我们说完事情,我再来陪你!”他柔声对李凤儿说道。 李凤儿微微嗯了一声,朱厚照抬步走了出去。 “说吧!”朱厚照坐了下来,准备认真的听一下钱无病要说什么,不管是什么事情,值得钱无病千里迢迢的跑回来给自己禀报,而且是用这种遮遮掩掩的方式,他都值得听一下! 钱无病跪在地下,从怀里掏摸出一纸文书,高举过头:“陛下,臣所见所闻,全部在此!” 漫不经心的朱厚照接过文书,看了起来,钱无病跪在地下,心里忐忑不安,这文书,是张永连夜派人送给他的,在他和张永的协议中,张永替他找出宫中对李凤儿不利的人,而张永谋划的“倒刘”第一步,则是由他提起了。 文书上面列明了刘瑾企图谋反,私养武士,私藏兵器,激起兵变等等所有罪状,总共有十七条之多,而且这些罪状,并不是红口白牙无中生有,全部都是有这确切的证据在的,天知道张永收集这些东西花了多少时光,想必自从在朱厚照面前他和刘瑾大打出手之后,就开始收集这些东西,眼下拿出来,那是打算进行最后的一击了。 “就这些?”朱厚照开始神色还是很凝重,等到看完这文书,却是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原来又是弹劾刘瑾的这些东西啊,前些日子,这些东西朕不知道见了多少,还是刘瑾亲自给朕送来的,我看了,若是刘瑾真有这么大胆子,他肯定不会让朕知道!” “陛下,这可是证据确凿啊!”钱无病有些急了,他可没有想到朱厚照是这种反应。 “那又如何,真的造朕的反,篡朕的位么?”朱厚照笑道:“我读的书少,估计你读的书也不多,不过,你倒是告诉我一下,自古以来,有那一朝一个宦官篡位做了皇帝的?谁都知道,宦官是没有子嗣的,他就算得到这花花江山,又传承给谁!” “不用管这些了,还是进去看看凤儿,你回来了也好,你给我劝劝凤儿,她性子执拗,这有病了就得看太医嘛,她偏偏不听,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钱无病跪着不动,低着头,沉声说道:“陛下,刘瑾是没有子嗣,但是,他为了保住他的权势,继续依仗陛下胡作非为,他也是可以让陛下没有子嗣的!” 朱厚照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看着钱无病,怒喝一声:“你大胆!” “钱无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臣知道,臣未经召唤,私自回京,除了要把刘瑾的罪状悉数禀报给陛下,更重要的,是要回来护得凤儿的周全,陛下还记得大庆寿寺一案么,那为首的贼人已经查明,是来自宫中的内侍,在宫中能指使内侍行这犯上之事的,又能有几人,臣不得不将这事情和刘瑾联系起来!”钱无病一口气将这些话全部说了出来,一点磕绊都不打。 “就算这事情刘瑾有干系,这和你刚刚诅咒朕无子嗣一言,有何关系!”朱厚照怒气不消。 “以前自然是没关系的,但是,现在却是有关系的!”钱无病丝毫不惧的和朱厚照对视着:“因为,现在凤儿怀了你的龙种!” “你是说……”朱厚照和所有第一次听到有了自己的孩子的父亲一样,又惊又喜,他指指钱无病,又指指被帘子后面的室内:“你是说,凤儿有了身孕?” “没错!”钱无病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那些贼人第一次能加害于凤儿,那么就有可能第二次加害凤儿,陛下,你不知道,凤儿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在担惊受怕,臣没有回来之前,凤儿简直是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好啊!” “她真傻,真傻!”朱厚照脸色微微一变,先是有些迷茫,然后又变得几分感动起来,他喃喃自语的说道:“她怎么不告诉朕,有朕在,自然可以护得她的周全,什么刘瑾、马瑾的,谁也动不了朕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半根汗毛!她一个女人,自己憋在心里,这可是苦了她了!” 一边说着,他竟然不再理钱无病,径直朝着内室走了过去,很快,在屋子里,就响起了他和李凤儿的喁喁低语,间或还有低低的笑声和轻泣声。 钱无病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膝盖,站了起来,朱厚照太没溜了,没见自己还跪着吗,就冲着自己这惊爆的消息,赐个座没什么难吧! 事情发展到现在,基本上都是按照他的剧本走的,将刘瑾和这事情强自拉上关系,那是他和张永两个商量后的主意,反正刘瑾犯的事情那么多,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条了,正经是有了这个借口,张永的效力有了回报,而他的擅离职守,也有了托词,相信就是眼下大臣们弹劾自己,知道了“内情”的朱厚照都会将这些弹劾强制压了下来。 唯一有些不确定的是,刘瑾的其他罪状倒是实打实的,但是,这真的谋害李凤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有些牵强,眼下全部都是钱无病的猜测,他一个劲儿的往刘瑾身上倒脏水,以朱厚照对刘瑾的信任,他到底会不会真的决心拿下刘瑾,这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这方面钱无病倒是没多大的担心。拿下不拿下刘瑾,对于钱无病和李凤儿都没多大的关系,对宫中到底是谁对李凤儿不利的调查,也不会受多大影响,拿下了刘瑾,宫中势力势必大洗牌,张永无疑是实得利益者,作为钱无病的朋友,在查出幕后黑手的这事情上,他有了更大的权利和空间,这当然是好事情。 如果拿不下,也没多大的关系,朱厚照就算不打算动刘瑾,但是对于李凤儿的保护,肯定是提到第一位的,从钱无病和李凤儿来说,这目的也几乎达到了一大半,至于剩下的一半,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285.第285章一纸圣旨大厦倾 足足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朱厚照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钱无病看到他,眼睛还微微有些发红。 “你从你锦衣卫里调集人手过来,从现在起,凤儿的安全你来负责!”朱厚照看起钱无病一眼:“朕给你临机决断之权!” “遵旨!”钱无病大声应道。这是朱厚照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有些不大放心了,他要是能想到这个,自然也就知道钱无病的这一番做作,的多么的必要了。 “传张永过来!”朱厚照阴沉着脸,“朕要拿了刘瑾那老狗!” 张永急匆匆的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脸怒容的朱厚照,和他旁边面无表情的钱无病,他心里还有些忐忑,这情形,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钱无病的这状子递上去之后,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 “张永,朕令你即刻带你西厂,查封了刘瑾那老狗的狗窝,将那老狗给朕逮起来!” 这事情这么简单的就成了?张永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老奴领命!” 钱无病附耳过来,在朱厚照耳边嘀咕了几句,朱厚照眼睛一瞪:“还有东厂,刘瑾那老狗把东厂整得乌烟瘴气,你也一并先给封了!” “遵旨!” 张永眼中带着兴奋的神色匆匆而去,朱厚照有些疲惫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见到钱无病还在身边,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在这么干什么,办你的差事去,朕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消息!” …… 江彬因为昨天张永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几乎一夜没睡好,这一大早到了东厂,就打起了瞌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陡然之间,他被突然起来的一阵喧闹声惊醒了过来。 整个上午安静无比的西厂,仿佛是油锅里突然掉进了一滴水一样,突然之间就沸腾起来,人员的跑动声,兵器的磕碰声,还有各处门户的砰砰撞击声,一时之间,不绝于耳。 江彬有些茫然的走了出来,四下张望,很快,他就找到了这些声音的制造者。 “不用留人看家,所有能动的,能拿得起兵刃,全部给杂家动起来,兔崽子们,快点快点!” 张永站在大厅的屋檐下,大声的喊着,不时有整顿好了番子,带着他们的兵刃跑过来站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上,就在江彬这微微发愣的功夫,张永面前已经聚集上了近百号人,而且,还有更多的人,从西厂后面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一个激灵,急忙走了过去:“厂公,这是有大案子?” 张永回过头来看着他,他微微一怔,平素里有些阴沉的张永,此刻竟然笑着,而且,笑得十分的狰狞。 “是大案子,天大的大案子!拿上你的的家伙,跟着杂家拿人去!” 西厂的主体人员,基本上都是从张永以前任提督的十二团营的调补过来的,光是凭这一点,张永就可以牢牢的掌握西厂,而张永素来和刘瑾不合,在朱厚照的考量中,这张永无疑就是办这件事情的最好人选。 如果钱无病列举的刘瑾的罪状属实,那刘瑾在朝野间的势力,那就已经是堪比皇权了,朱厚照断断不肯冒这个险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如果找个最恨蛇的人去打蛇的话,不管那蛇死不死,起码,这打蛇的人绝对不会放水。 这差事落在张永的头上,毫无悬念。 他刚刚从宫中出来,自然知道刘瑾此刻已经离开了大内,回到他自己的宅子里去了,看着眼前自己的儿郎已经齐齐聚齐,张永一声招呼,上百的番子,跟着他从西厂蜂拥而出。 江彬紧紧的跟在张永的身后,看着张永带着他们所有的人,朝着正阳门那边而去,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厂公亲自带队,西厂倾巢出动,这种情况,从他进入西厂起,还没有遇见过,正阳门那边,能受得起这种超豪华的待遇的,似乎数不出几家来,而他知道的,自己厂公最不待见的那位的宅子,恰好就在正阳门附近。 待到张永带着他从一座巍峨大气的牌楼下穿过,在那扇朱红的大门前站定的时候,他恍然大悟。昨夜折腾了他一夜的谜团迎刃而解,难怪昨日里厂公真情流露,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看来,厂公真的是要和那一位摊牌了。 朱红的大门紧闭着,值得刘瑾打开大门迎接的客人并不多,就算是张彩进出,也是往往走的侧门,所以,这大门侧的门房,见到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鼻子微微哼了一声,居然连起身的意思都欠奉。 张永微微扬起下巴,江彬走上前去,抓住大门上硕大的门环,“哐哐!”的砸了起来。 “哎哎哎!”门房横眉竖目的走了过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一边玩去!” 张永想都不想,一个大耳光就扇了过去,没等那门房站了起来,一群如虎似狼的番子就从张永身后冲了出来,直接就打得他惨叫连连。 “砸门,封府,一个人都不许走脱!”张永抬起刚刚收了门房的巴掌,在眼前看了看,淡淡的说道。 大门轰然打开,番子们鱼贯而入,很快就在宅子里,响起了各种惊叫声,偶尔还有兵器交杂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不过,很快就以几声惨呼声作为结尾,结束了这些金属的碰撞声。 张永足足看了自己的手半响,好像那手上突然长出了一朵花一样。直到江彬轻轻的示意,他可以进去了,他才背着手,如同很久以前,他来到这座府邸时候的样子,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 来到中堂,张永站定了脚步,不远处响起了他熟悉的尖细的叫骂声,仿佛一个女人一样。他就站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张永,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着你的番子来打砸杂家的宅子,别以为我奈何不了你,这事情,在陛下面前,你非得好好的给我一个交代,要不然,你就等着去中都守陵吧!” 刘瑾有些气急败坏的从路的那一边走了过来,身边虽然跟着几个番子,但是却被刘瑾身边的两个从人,推的远远的。他的头发有些乱,不过这似乎可以理解,无论谁在午间小憩的时候,被人从床上惊醒过来,头发都不会多熨帖的。 看到刘瑾的手指几乎快要指到自己的鼻子尖了,张永轻蔑的笑了一笑:“有旨意,刘瑾接旨!” 286.第286章财动人心溺水求救 仿佛是张永和朝中的大臣们都串联好了一样,刘瑾刚刚下狱的第二天,六部六科(吏、兵、礼、工、刑、户)、十三道御史(全国十三布政司)同时上书,众口一词弹劾刘瑾,罪名共计十九条,这比起昨天钱无病递给朱厚照的那份张永炮制的罪状,还要要多了两条。 与此同时,西厂抄没刘瑾的私产的结果,也是让朱厚照几乎惊掉了下巴。虽然时间有些紧,但是在户部紧急调来的那些积年老吏毒辣的眼光下,刘瑾的私产,大致也能估计一个大概了。 各种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和在刘瑾名下的田庄产业不说,光是银锭,最保守的估计,就超过五百万两。如果加上所有的财产,很有可能所有的抄没所得,会超过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具体的估算,还进行中,不过,一千五百万两,那些户部的帐房们,看了账本一致都表示,不可能再少于这个数目了。 一千五百万两,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拿朱厚照他老爹弘治帝最后一年大明的整个收入来看,当年大明的田赋总额大概是两千六百万石,朝廷规定田赋折银缴纳,四石折合银一两。也就是说,当年整个大明的财政收入,也就是六百多万两白银,加上七七八八的商税、盐税、矿税等等,凑一块也没有七百万两。一千五百万两,几乎等于大明王朝两年来全部的收入了。 而那一年,刘瑾在东宫伺候朱厚照,他的全部家当,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万两,而从朱厚照登基后他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到现在也就四年多,五年不到的时间,也就说,这全天下的百姓,每交给朝廷的一两银子,就刘瑾拿了一半走了。 “这老狗……!”朱厚照才看到前面几张折子,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亏得朕这么信任他,当年修这豹房,他给朕哭穷,说内库空虚,敢情这不是内库空虚,这是他把整个内库都搬回他自个家去了!” 张永很会把握时机,见到朱厚照气的满脸通红,不失时机的将另外一份单子翻了出来,呈给朱厚照过目。 “这是什么?兵器,盔甲,他藏这么多在他狗窝里干什么,难道还真的是钱无病说着了,这老狗果然有不臣之心?” 这一把火上浇油还不算,一把扇子,又出现在了朱厚照的面前:“老奴记得,这把扇子,刘瑾时时刻刻都不离身,由此老奴找他讨要,还碰了一鼻子灰,老奴这次多了个心眼,想见识见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宝贝,能够如此被他青睐!” 张永倒持扇柄,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嚓”的一声,扇子边缘,一圈利刃弹了出来,朱厚照身后突然发出声响,显然这动静已经惊动了他的贴身侍卫。 朱厚照摆摆手,细微的响声消失了,他拿起扇子,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脸色逐渐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这扇子,不仅仅张永见过,他也见过刘瑾拿在手中很多次,但是,不拿在手中,谁又知道这扇子还有这样的机关消息? 昨日夜里,陡感凉意,他想起了此刻身在牢狱之中的刘瑾,甚至还派内侍特意给他送去了一件衣裳。打他懂事起,刘瑾几乎就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呵护他,他的父皇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他在一起,虽然在人前刘瑾是他的奴才,但是在他的心里,他还是隐隐将刘瑾当作自己的家人,当作自己的长辈的。 可眼下看来,他昨夜的那一份恻隐,真是毫无来由,眼下的这抄没的兵器铠甲,还是有这藏着叵测之心的扇子,都清楚无误的告诉他一个事实,刘瑾,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对他那么好。 “张永,你日后可曾也如这老狗一般对我?” 朱厚照拿着扇子,沉默了良久,突然问道。 张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张永是陛下的奴才,哪怕是陛下即可叫张永去死,张永也是笑着去死的,又怎么会像这个逆贼一样,辜负陛下的圣恩!” “准了这些折子,刘瑾这老狗……着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堂会审吧!” 他疲倦的摇摇头,将手中的扇子丢在面前小山一样的奏折上:“都拿出去,朕以后不要看到这些折子,也不要看到刘瑾这个人了!” …… “刘瑾就这么倒了?” 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很多人都不信,这些年来,被刘瑾荼毒的官员、百姓,不知道几何,因为皇帝的宠信,刘瑾简直是压在他们心头那永远都搬不走的一座大山,这可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这座大山就这么情悄悄的倒了? 那么滔天的权势,蓄养那么多的爪牙,难道他就一点反抗都没有?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京师乱上一阵子,也似乎是不奇怪的事情,昔日刘瑾没倒的时候,就是他打个喷嚏,他手下东厂的那些爪牙,也得走街串巷翻门入室折腾一阵,看看是不是又有谁在诅咒他们的刘公公,眼下这种安静的局面,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但是张彩知道,刘瑾这一次,真的是完了。 虽然刘瑾上朝站在皇帝身边,可代皇帝决断;下朝了坐在司礼监,可代皇帝批红,看似权势无边,其实,有心人真的看一下,他的权势,全部都是来自天子,来自那个不爱打理朝政的正德皇帝。若是有一天,皇帝不想让他在这位置上干下去,那他就什么都不是。 至于说皇帝要拿下刘瑾,刘瑾为什么不反抗,别人不知道,难道张彩还不知道吗?反抗,他刘瑾拿着什么来反抗,兵权,他从来没有碰过,他手里最得力的爪牙东厂,也被锦衣卫和西厂打得气焰全无,如今就剩下小猫三两只在那里还撑着一个东厂的牌子。 至于满朝文武,这四年多以来,刘瑾几乎从头到尾都得罪了一个遍,他一个宦官,还想学人家当孤臣、当权臣,偏生做人又贪婪又跋扈,这唯一的下场,就是他失去了皇帝的宠信之后,满朝文武除了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没有一个人为他张目。 当看到那些西厂的番子,将一件件的兵器铠甲往着刘瑾的宅子里搬的时候,张彩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刘瑾就是不想死也难了。 他可能是最早察觉刘瑾出事的人,那天下午,他正朝着刘瑾的宅子走去,远远就看到了无数的番子、兵丁,将刘宅围的一个水泄不通,他二话不说,立刻掉头就走,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衙门和他自己的家里。 他的决断非常的正确,张永一拿下刘瑾之后,就开始按图索骥将刘瑾一党一个个的抓捕起来,他张彩在张永的名单上,即使不是第一,也绝对是第二第三。 只不过,即使他见机这么快,那个时候,他也已经出不了城了,眼下,他正躲在距离刘宅不远的一处民居里,看着那些穿着官衣的人,在刘宅进进出出。 “要自救,要自救!”哪怕是落在张永的手里,他也必须寻找任何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以他这些年帮刘瑾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远处走来了一群人,正在窗前微微有些发怔的他,陡然一个激灵,他看到了他认识的某个人。 朱云娘在钱无病的前面蹦蹦跳跳,看样子十分的雀跃,昨日里,钱无病随口说了一句刘瑾府邸里抄没出来的东西之多,朱云娘顿时大感兴趣,直接找上了他,要去刘瑾的宅子里“开开眼!” 用她的话说:“银子我见过不少,可是几百万两银子放在一起的样子,我可没见过,那得要多少屋子装啊,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吗?” 于是,在李凤儿的笑意中,钱无病就被这小丫头拖到这里来了,在代王府,如今李凤儿被钱无病的人紧紧保护着,内有锦衣卫,外有王府侍卫,更有慕四娘,开门红一众高手在侧,她的安危暂时是不用怎么担心的。 “你说,抄出来这么多的钱货,张永他会不会顺手来上那么一点,中饱私囊啊,他们内官好像都很喜欢这钱货的,你看看刘瑾就知道了!”朱云娘一边走,一边歪着头问道。 “他要想死的快,那就这么干吧!”钱无病笑了笑,虽然张永有这个机会,相信张永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扳倒了刘瑾,他要钱财还不是容易的很,这种火中取粟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 “那我要是看上了点什么,你说,他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朱云娘眼睛没看钱无病,有些心虚的说道,昨天他可是被“无数奇珍异宝”几个字给吸引过来的,真要是看中了什么好东西,她还真怕自己忍不住找张永开口。 “我什么都没听见,等会儿也什么都没看见!”钱无病哈哈一乐,这小丫头没看出来,还是一个小财迷啊,她要银子有什么用。 远处跑过来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在他们堪堪踏进刘宅的大门时候,那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开口了。 “你是钱无病吗……” 仿佛是张永和朝中的大臣们都串联好了一样,刘瑾刚刚下狱的第二天,六部六科(吏、兵、礼、工、刑、户)、十三道御史(全国十三布政司)同时上书,众口一词弹劾刘瑾,罪名共计十九条,这比起昨天钱无病递给朱厚照的那份张永炮制的罪状,还要要多了两条。 与此同时,西厂抄没刘瑾的私产的结果,也是让朱厚照几乎惊掉了下巴。虽然时间有些紧,但是在户部紧急调来的那些积年老吏毒辣的眼光下,刘瑾的私产,大致也能估计一个大概了。 各种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和在刘瑾名下的田庄产业不说,光是银锭,最保守的估计,就超过五百万两。如果加上所有的财产,很有可能所有的抄没所得,会超过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具体的估算,还进行中,不过,一千五百万两,那些户部的帐房们,看了账本一致都表示,不可能再少于这个数目了。 一千五百万两,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拿朱厚照他老爹弘治帝最后一年大明的整个收入来看,当年大明的田赋总额大概是两千六百万石,朝廷规定田赋折银缴纳,四石折合银一两。也就是说,当年整个大明的财政收入,也就是六百多万两白银,加上七七八八的商税、盐税、矿税等等,凑一块也没有七百万两。一千五百万两,几乎等于大明王朝两年来全部的收入了。 而那一年,刘瑾在东宫伺候朱厚照,他的全部家当,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万两,而从朱厚照登基后他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到现在也就四年多,五年不到的时间,也就说,这全天下的百姓,每交给朝廷的一两银子,就刘瑾拿了一半走了。 “这老狗……!”朱厚照才看到前面几张折子,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亏得朕这么信任他,当年修这豹房,他给朕哭穷,说内库空虚,敢情这不是内库空虚,这是他把整个内库都搬回他自个家去了!” 张永很会把握时机,见到朱厚照气的满脸通红,不失时机的将另外一份单子翻了出来,呈给朱厚照过目。 “这是什么?兵器,盔甲,他藏这么多在他狗窝里干什么,难道还真的是钱无病说着了,这老狗果然有不臣之心?” 这一把火上浇油还不算,一把扇子,又出现在了朱厚照的面前:“老奴记得,这把扇子,刘瑾时时刻刻都不离身,由此老奴找他讨要,还碰了一鼻子灰,老奴这次多了个心眼,想见识见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宝贝,能够如此被他青睐!” 张永倒持扇柄,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嚓”的一声,扇子边缘,一圈利刃弹了出来,朱厚照身后突然发出声响,显然这动静已经惊动了他的贴身侍卫。 朱厚照摆摆手,细微的响声消失了,他拿起扇子,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脸色逐渐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这扇子,不仅仅张永见过,他也见过刘瑾拿在手中很多次,但是,不拿在手中,谁又知道这扇子还有这样的机关消息? 昨日夜里,陡感凉意,他想起了此刻身在牢狱之中的刘瑾,甚至还派内侍特意给他送去了一件衣裳。打他懂事起,刘瑾几乎就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呵护他,他的父皇可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他在一起,虽然在人前刘瑾是他的奴才,但是在他的心里,他还是隐隐将刘瑾当作自己的家人,当作自己的长辈的。 可眼下看来,他昨夜的那一份恻隐,真是毫无来由,眼下的这抄没的兵器铠甲,还是有这藏着叵测之心的扇子,都清楚无误的告诉他一个事实,刘瑾,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对他那么好。 “张永,你日后可曾也如这老狗一般对我?” 朱厚照拿着扇子,沉默了良久,突然问道。 张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张永是陛下的奴才,哪怕是陛下即可叫张永去死,张永也是笑着去死的,又怎么会像这个逆贼一样,辜负陛下的圣恩!” “准了这些折子,刘瑾这老狗……着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堂会审吧!” 他疲倦的摇摇头,将手中的扇子丢在面前小山一样的奏折上:“都拿出去,朕以后不要看到这些折子,也不要看到刘瑾这个人了!” …… “刘瑾就这么倒了?” 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很多人都不信,这些年来,被刘瑾荼毒的官员、百姓,不知道几何,因为皇帝的宠信,刘瑾简直是压在他们心头那永远都搬不走的一座大山,这可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这座大山就这么情悄悄的倒了? 那么滔天的权势,蓄养那么多的爪牙,难道他就一点反抗都没有?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京师乱上一阵子,也似乎是不奇怪的事情,昔日刘瑾没倒的时候,就是他打个喷嚏,他手下东厂的那些爪牙,也得走街串巷翻门入室折腾一阵,看看是不是又有谁在诅咒他们的刘公公,眼下这种安静的局面,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但是张彩知道,刘瑾这一次,真的是完了。 虽然刘瑾上朝站在皇帝身边,可代皇帝决断;下朝了坐在司礼监,可代皇帝批红,看似权势无边,其实,有心人真的看一下,他的权势,全部都是来自天子,来自那个不爱打理朝政的正德皇帝。若是有一天,皇帝不想让他在这位置上干下去,那他就什么都不是。 至于说皇帝要拿下刘瑾,刘瑾为什么不反抗,别人不知道,难道张彩还不知道吗?反抗,他刘瑾拿着什么来反抗,兵权,他从来没有碰过,他手里最得力的爪牙东厂,也被锦衣卫和西厂打得气焰全无,如今就剩下小猫三两只在那里还撑着一个东厂的牌子。 至于满朝文武,这四年多以来,刘瑾几乎从头到尾都得罪了一个遍,他一个宦官,还想学人家当孤臣、当权臣,偏生做人又贪婪又跋扈,这唯一的下场,就是他失去了皇帝的宠信之后,满朝文武除了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没有一个人为他张目。 当看到那些西厂的番子,将一件件的兵器铠甲往着刘瑾的宅子里搬的时候,张彩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刘瑾就是不想死也难了。 他可能是最早察觉刘瑾出事的人,那天下午,他正朝着刘瑾的宅子走去,远远就看到了无数的番子、兵丁,将刘宅围的一个水泄不通,他二话不说,立刻掉头就走,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衙门和他自己的家里。 他的决断非常的正确,张永一拿下刘瑾之后,就开始按图索骥将刘瑾一党一个个的抓捕起来,他张彩在张永的名单上,即使不是第一,也绝对是第二第三。 只不过,即使他见机这么快,那个时候,他也已经出不了城了,眼下,他正躲在距离刘宅不远的一处民居里,看着那些穿着官衣的人,在刘宅进进出出。 “要自救,要自救!”哪怕是落在张永的手里,他也必须寻找任何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以他这些年帮刘瑾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远处走来了一群人,正在窗前微微有些发怔的他,陡然一个激灵,他看到了他认识的某个人。 朱云娘在钱无病的前面蹦蹦跳跳,看样子十分的雀跃,昨日里,钱无病随口说了一句刘瑾府邸里抄没出来的东西之多,朱云娘顿时大感兴趣,直接找上了他,要去刘瑾的宅子里“开开眼!” 用她的话说:“银子我见过不少,可是几百万两银子放在一起的样子,我可没见过,那得要多少屋子装啊,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吗?” 于是,在李凤儿的笑意中,钱无病就被这小丫头拖到这里来了,在代王府,如今李凤儿被钱无病的人紧紧保护着,内有锦衣卫,外有王府侍卫,更有慕四娘,开门红一众高手在侧,她的安危暂时是不用怎么担心的。 “你说,抄出来这么多的钱货,张永他会不会顺手来上那么一点,中饱私囊啊,他们内官好像都很喜欢这钱货的,你看看刘瑾就知道了!”朱云娘一边走,一边歪着头问道。 “他要想死的快,那就这么干吧!”钱无病笑了笑,虽然张永有这个机会,相信张永不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扳倒了刘瑾,他要钱财还不是容易的很,这种火中取粟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 “那我要是看上了点什么,你说,他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朱云娘眼睛没看钱无病,有些心虚的说道,昨天他可是被“无数奇珍异宝”几个字给吸引过来的,真要是看中了什么好东西,她还真怕自己忍不住找张永开口。 “我什么都没听见,等会儿也什么都没看见!”钱无病哈哈一乐,这小丫头没看出来,还是一个小财迷啊,她要银子有什么用。 远处跑过来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在他们堪堪踏进刘宅的大门时候,那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开口了。 “你是钱无病吗……” 287.第287章各种不容易 张彩这个时候,可不敢相信任何人,更别说本身就是锦衣卫的钱无病。钱无病和他之间,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渊源,但是事后的证明,即使当初他没有在刘瑾面前替杨一清遮掩,杨一清的复出,在李东阳的斡旋下,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所以,这点渊源,充其量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如果说仗着这点渊源,就可以要求钱无病的庇护,度过他眼前的生死难关,那也就把他想的太幼稚了。 他倒是想继续向钱无病示好呢,可惜,这天下的事情,不如意者十之**,这杨一清出狱之后,立马就赶上安化王作乱,再然后,钱无病也随着平叛的大军去了西北,他就是想示好,也找不着对象不是。 所以,那钱无病微微有些奇怪的向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点点头,小屁孩子从衣服里摸出几张纸,满怀希冀的看着他:“有人叫我把这些给你,你会给我钱买糖葫芦吃的,是不是!” 他身边的人给了小屁孩子一个银角子,小屁孩子欢天喜地的走了,钱无病摊开从小屁孩子手中得来的纸,朱云娘很好奇的将脑袋凑了过来。 纸是黄表纸,这个在平常的百姓人家很常见,钱无病拿在手中,居然有几分亲切感,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这东西了。这种纸用的最多的,当然是做纸钱烧给亡人,然而平民百姓也有拿来糊窗户什么的,连道士和尚做法打斋,这也是必用的道具,平日里常说鬼画符鬼画符,道士们画符,其实也是用的这个呢,可以说,这是民间最普通的纸张了。 不过,此刻拿在钱无病手中的黄表纸,可就算不得普通了,道士们在这种纸上画符,那是鬼都不认得,此刻这纸上纵横交错,虽然不是符箓,却比起符箓更加赏心悦目。 这赫然是两幅画,画在这破纸上却堪比丹青国手画的两张画。 第一张上,画的是一个幽幽小院,院子中间,两个男人相对而酌,在院中还有另外几个人影,而在院门口,一个女子正站在门前,作势正欲敲门。纸上的人物虽然分不清面目,但是,是男是女还是一眼就看得出的。 第二张上,却是画了一条大船,四处都是窟窿的浮在水中,船中到处都是积水,看来就要快沉没了,而一人站在船头,正在四下张望,好像在寻找一条生路。 这没头没脑的送两张画来,是个什么意思?钱无病还在微微有些发愣,朱云娘却是指着第一张画叫了起来:“是我,是我,无病,那个站在门外的是我,你看,像不像,一样的裙子,一样的发髻呢。” 还别说,钱无病对照了一下画中的小人和朱云娘,这寥寥几笔,还真有朱云娘的神韵呢! “你喜欢,那送你好了!“钱无病将画塞在她的手里,刚刚心里隐隐就有些猜测,这朱云娘这么一叫,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画是谁画的了。想明白了这一点,那第二张画的意思,那就呼之欲出了,这是那人在向自己求救呢。 与此同时,朱云娘嘴角也露出了笑容,她也想了起来,这一来归功于她的思维敏捷,另外一个,自然也归功于张彩的丹青技艺,实在是不差。 “他应该在附近吧!”她转了转头,四下看了看,却看不到一丝异常。 “应该不会,以他的小心谨慎,眼下又是这个多事之秋,要是这么容易就现身,那才是怪事呢!”钱无病摆摆手朝前走去:“都到了门口了,你还不进来?” “真不管他了?”朱云娘跟着钱无病走进门去,“这人可是厉害人物呢,听说刘瑾的新政,十有七八都是他的手笔,虽然他节操好像差了些,但是刘瑾拿他当军师,真要拿住了他,这刘瑾的那些龌龊事,可不就一下拔出萝卜带出泥了吗?” “你还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见过萝卜吗?”钱无病笑了:“我心里有数呢,你不要老是拿我当脑子里缺根弦的好不好,脑子不大灵光的,那我我们家格楞!” 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接到了自己的信息,说笑着走进了刘宅的大门,张彩微微嘘了一口气,从窗前转过身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金锭,放在桌子上,对着屋里里有些忐忑不安看着他的一对中年夫妇笑了笑:“这钱,买你们不开口,我从来没到这里来过,你们也没有见过我,知道吗?” 男主人狠狠的点点头,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桌子上的金锭看过去,喉咙里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张彩微微笑了一笑,走了出去,祸从口出,要是这道理这家人都不知道,胡乱嚷嚷,那只能怪他们自己作死了。 …… 对于刘府的金库,钱无病是没多少兴趣是参观的,尽管那金库实在有些大的吓人,前前后后几乎占了两个庭院,听说,除了院子上面的那些库房以外,在地下还建有银窖,有时候库房里实在装不下的时候,刘家的人,就直接在院子将那些银锭银条全部融化成银水,倒入银窖中,这几年都是这么办的,这给户部那些负责统计清算的郎中帐房们,额外增加了不少工作。 钱无病从院子走过的时候,一圈人正抡着家伙,呼哧呼哧的在银窖里挖银块呢,院子当中,摆着一杆大称,挖上来的银块,在这里过了称之后,就被人记下来,然后,抬到一边去。 “大人,要不去下去看看!”一边领路的江彬,看着钱无病朝着那边看了两眼,有些善解人意的说道。 钱无病看了看朱云娘,见到朱云娘似乎没什么兴趣,微微一摆手,“算了,你的那些手下们,衣冠不整,郡主不大方便去,让他们干他们的吧,咱们去后面看看!” 江彬笑着点点头,领着他们穿过院子,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哇哦!” 朱云娘一走进这个院落,就禁不住惊叹了一声,院子的走廊上,屋子里,甚至连院中的空地,都是放满了兵器,刀剑剑戟斧钺钩叉似乎十八般兵器在这里都能找到他们的影子,一捆捆卸掉了枪头的枪杆,院子里堆得好像一座小山,站在院口看过去,小山后面,一群人,似乎正在清点着什么。 “这有多少啊?”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皮甲两百副,棉甲三千副,长枪五千余枝,长短刀四千余柄,弓弩、箭矢、火器若干,眼下清点出来的就这么多,具体数目估计还要等两天才能出来!”江彬回答道。 “刘瑾真是在找死啊!”朱云娘喃喃自语道。 钱无病在一旁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江彬连连点头:“可不是吗,这得亏咱们厂公和钱大人在陛下面前,揭露了此獠的真面目,要不然,这厮羽翼丰满发作起来的时候,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钱无病呵呵笑道:“刘瑾置办这些兵器铠甲不容易,你们西厂的兄弟也不容易!” 江彬微微一愣,既然脸上尴尬的笑了一笑,岔开了话题:“郡主这边走,古玩字画之类的珍宝,再走两个院子就到了!” 钱无病一声不容易,江彬陡然反应了过来,在别的官员面前自己这么说大概没多大问题,但是西厂将这些违禁之物运进刘府来,这位锦衣卫的大人,只怕还是稍稍知道点内情的,毕竟人家可是和自家厂公面对面商议事情的主儿。 也不知道他说的不容易,究竟是说咱们西厂调拨出这样一批武器铠甲不容易呢,还是漫天过海累了一夜将这些东西运进来不容易。 他一边挂着笑容在前面带路,一边有些莫名其妙的想道。 张永能够允许钱无病和朱云娘到正在查抄中的刘瑾府上来,这其中的意味,江彬自然觉得自己是领会到了一些的。一直以来,这抄家拿人是锦衣卫的强项,其中的油水自然就不必说,扳倒刘瑾,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大人,自然是出了力的,可眼下陛下将查抄刘府的差事全部给了西厂,锦衣卫几乎就是白忙乎了一趟,换谁,谁心里也有些不大痛快。 不管这位爷看上了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分,账面上交代得过去,江彬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这位爷满意。独食不肥的道理,大家都懂的,只不过打定这个主意的同时,他也微微有些鄙夷,这钱无病来这么快,吃相还是有些难看了。 几十个箱子在屋子里摆开来,各种古玩字画金银玉器,满满的堆放在箱子里,江彬对着正在统计数目的手下,微微一示意,那手下走了过来。 “不管这两位看上了什么,立刻勾掉!”江彬轻轻的说道。 “明白!”那手下透着一脸的精明,点了点头,拎着账单,注意着钱无病和朱云娘的举动,一旦两人拿起来什么东西,他立刻在账单上一顿乱找,随时准备勾画。钱无病朱云娘二人,走走看看,拿起个东西看上几眼,然后又不以为意是放下,着实有些闲暇随意,屋子里,最忙的倒就是这个番子了,呼啦啦的,尽只听得他翻动纸页的声响了。 张彩这个时候,可不敢相信任何人,更别说本身就是锦衣卫的钱无病。钱无病和他之间,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渊源,但是事后的证明,即使当初他没有在刘瑾面前替杨一清遮掩,杨一清的复出,在李东阳的斡旋下,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所以,这点渊源,充其量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如果说仗着这点渊源,就可以要求钱无病的庇护,度过他眼前的生死难关,那也就把他想的太幼稚了。 他倒是想继续向钱无病示好呢,可惜,这天下的事情,不如意者十之**,这杨一清出狱之后,立马就赶上安化王作乱,再然后,钱无病也随着平叛的大军去了西北,他就是想示好,也找不着对象不是。 所以,那钱无病微微有些奇怪的向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点点头,小屁孩子从衣服里摸出几张纸,满怀希冀的看着他:“有人叫我把这些给你,你会给我钱买糖葫芦吃的,是不是!” 他身边的人给了小屁孩子一个银角子,小屁孩子欢天喜地的走了,钱无病摊开从小屁孩子手中得来的纸,朱云娘很好奇的将脑袋凑了过来。 纸是黄表纸,这个在平常的百姓人家很常见,钱无病拿在手中,居然有几分亲切感,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这东西了。这种纸用的最多的,当然是做纸钱烧给亡人,然而平民百姓也有拿来糊窗户什么的,连道士和尚做法打斋,这也是必用的道具,平日里常说鬼画符鬼画符,道士们画符,其实也是用的这个呢,可以说,这是民间最普通的纸张了。 不过,此刻拿在钱无病手中的黄表纸,可就算不得普通了,道士们在这种纸上画符,那是鬼都不认得,此刻这纸上纵横交错,虽然不是符箓,却比起符箓更加赏心悦目。 这赫然是两幅画,画在这破纸上却堪比丹青国手画的两张画。 第一张上,画的是一个幽幽小院,院子中间,两个男人相对而酌,在院中还有另外几个人影,而在院门口,一个女子正站在门前,作势正欲敲门。纸上的人物虽然分不清面目,但是,是男是女还是一眼就看得出的。 第二张上,却是画了一条大船,四处都是窟窿的浮在水中,船中到处都是积水,看来就要快沉没了,而一人站在船头,正在四下张望,好像在寻找一条生路。 这没头没脑的送两张画来,是个什么意思?钱无病还在微微有些发愣,朱云娘却是指着第一张画叫了起来:“是我,是我,无病,那个站在门外的是我,你看,像不像,一样的裙子,一样的发髻呢。” 还别说,钱无病对照了一下画中的小人和朱云娘,这寥寥几笔,还真有朱云娘的神韵呢! “你喜欢,那送你好了!“钱无病将画塞在她的手里,刚刚心里隐隐就有些猜测,这朱云娘这么一叫,他几乎可以确定这画是谁画的了。想明白了这一点,那第二张画的意思,那就呼之欲出了,这是那人在向自己求救呢。 与此同时,朱云娘嘴角也露出了笑容,她也想了起来,这一来归功于她的思维敏捷,另外一个,自然也归功于张彩的丹青技艺,实在是不差。 “他应该在附近吧!”她转了转头,四下看了看,却看不到一丝异常。 “应该不会,以他的小心谨慎,眼下又是这个多事之秋,要是这么容易就现身,那才是怪事呢!”钱无病摆摆手朝前走去:“都到了门口了,你还不进来?” “真不管他了?”朱云娘跟着钱无病走进门去,“这人可是厉害人物呢,听说刘瑾的新政,十有七八都是他的手笔,虽然他节操好像差了些,但是刘瑾拿他当军师,真要拿住了他,这刘瑾的那些龌龊事,可不就一下拔出萝卜带出泥了吗?” “你还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见过萝卜吗?”钱无病笑了:“我心里有数呢,你不要老是拿我当脑子里缺根弦的好不好,脑子不大灵光的,那我我们家格楞!” 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接到了自己的信息,说笑着走进了刘宅的大门,张彩微微嘘了一口气,从窗前转过身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金锭,放在桌子上,对着屋里里有些忐忑不安看着他的一对中年夫妇笑了笑:“这钱,买你们不开口,我从来没到这里来过,你们也没有见过我,知道吗?” 男主人狠狠的点点头,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桌子上的金锭看过去,喉咙里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张彩微微笑了一笑,走了出去,祸从口出,要是这道理这家人都不知道,胡乱嚷嚷,那只能怪他们自己作死了。 …… 对于刘府的金库,钱无病是没多少兴趣是参观的,尽管那金库实在有些大的吓人,前前后后几乎占了两个庭院,听说,除了院子上面的那些库房以外,在地下还建有银窖,有时候库房里实在装不下的时候,刘家的人,就直接在院子将那些银锭银条全部融化成银水,倒入银窖中,这几年都是这么办的,这给户部那些负责统计清算的郎中帐房们,额外增加了不少工作。 钱无病从院子走过的时候,一圈人正抡着家伙,呼哧呼哧的在银窖里挖银块呢,院子当中,摆着一杆大称,挖上来的银块,在这里过了称之后,就被人记下来,然后,抬到一边去。 “大人,要不去下去看看!”一边领路的江彬,看着钱无病朝着那边看了两眼,有些善解人意的说道。 钱无病看了看朱云娘,见到朱云娘似乎没什么兴趣,微微一摆手,“算了,你的那些手下们,衣冠不整,郡主不大方便去,让他们干他们的吧,咱们去后面看看!” 江彬笑着点点头,领着他们穿过院子,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哇哦!” 朱云娘一走进这个院落,就禁不住惊叹了一声,院子的走廊上,屋子里,甚至连院中的空地,都是放满了兵器,刀剑剑戟斧钺钩叉似乎十八般兵器在这里都能找到他们的影子,一捆捆卸掉了枪头的枪杆,院子里堆得好像一座小山,站在院口看过去,小山后面,一群人,似乎正在清点着什么。 “这有多少啊?”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皮甲两百副,棉甲三千副,长枪五千余枝,长短刀四千余柄,弓弩、箭矢、火器若干,眼下清点出来的就这么多,具体数目估计还要等两天才能出来!”江彬回答道。 “刘瑾真是在找死啊!”朱云娘喃喃自语道。 钱无病在一旁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江彬连连点头:“可不是吗,这得亏咱们厂公和钱大人在陛下面前,揭露了此獠的真面目,要不然,这厮羽翼丰满发作起来的时候,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钱无病呵呵笑道:“刘瑾置办这些兵器铠甲不容易,你们西厂的兄弟也不容易!” 江彬微微一愣,既然脸上尴尬的笑了一笑,岔开了话题:“郡主这边走,古玩字画之类的珍宝,再走两个院子就到了!” 钱无病一声不容易,江彬陡然反应了过来,在别的官员面前自己这么说大概没多大问题,但是西厂将这些违禁之物运进刘府来,这位锦衣卫的大人,只怕还是稍稍知道点内情的,毕竟人家可是和自家厂公面对面商议事情的主儿。 也不知道他说的不容易,究竟是说咱们西厂调拨出这样一批武器铠甲不容易呢,还是漫天过海累了一夜将这些东西运进来不容易。 他一边挂着笑容在前面带路,一边有些莫名其妙的想道。 张永能够允许钱无病和朱云娘到正在查抄中的刘瑾府上来,这其中的意味,江彬自然觉得自己是领会到了一些的。一直以来,这抄家拿人是锦衣卫的强项,其中的油水自然就不必说,扳倒刘瑾,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大人,自然是出了力的,可眼下陛下将查抄刘府的差事全部给了西厂,锦衣卫几乎就是白忙乎了一趟,换谁,谁心里也有些不大痛快。 不管这位爷看上了什么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分,账面上交代得过去,江彬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这位爷满意。独食不肥的道理,大家都懂的,只不过打定这个主意的同时,他也微微有些鄙夷,这钱无病来这么快,吃相还是有些难看了。 几十个箱子在屋子里摆开来,各种古玩字画金银玉器,满满的堆放在箱子里,江彬对着正在统计数目的手下,微微一示意,那手下走了过来。 “不管这两位看上了什么,立刻勾掉!”江彬轻轻的说道。 “明白!”那手下透着一脸的精明,点了点头,拎着账单,注意着钱无病和朱云娘的举动,一旦两人拿起来什么东西,他立刻在账单上一顿乱找,随时准备勾画。钱无病朱云娘二人,走走看看,拿起个东西看上几眼,然后又不以为意是放下,着实有些闲暇随意,屋子里,最忙的倒就是这个番子了,呼啦啦的,尽只听得他翻动纸页的声响了。 288.第288章谁去谁都不放心 钱无病并不是附庸风雅的人,对于这些古玩字画,他其实更关心的是他们的价值,可惜的是,眼前这屋子里,好像除了朱云娘懂得那么一些,其他几个大男人,都是一窍不通的主儿。 想到孙倩似乎挺喜欢这些东西的,钱无病倒是留了个心,只不过朱云娘随便答了他几句问话,他就把这念头给打消了,敢情这些破字画,随便抽几张出来,都是有价无市的玩意,拿钱未必买得到的。他顿时就死了这个心。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绝大数都是要充入内库的,眼下内官监的人还没来,内官监的人来了,基本上应该就没多少西厂的事儿了。朱云娘是朱家的人,从某个角度看来,她在这里淘换点小玩意,不算过份的举动,但是他钱无病要是往这里伸手,那就有些不知死活了,刘瑾的前车之鉴在这里,还热乎着呢,他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不过,朱云娘淘换了几个小玩意,似乎也没多大兴趣了,那在一旁在清单翻得哗啦哗啦的番子,在他们走后,终于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这种差事,人累,心也累啊! “想什么呢?”走了出去,钱无病笑着问朱云娘:“怎么突然好像有心事了?” “你回来几天了,你不回家去看看吗?”朱云娘抬起头:“嫣然姐姐还不知道你已经回京城了吧!” 钱无病呃了一声,微微苦笑着摇摇头:“暂时还是不要回去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再说!” “哦!”朱云娘轻轻答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是有些小欢喜,他不回家,那岂不是自己可以和他单独多呆一段时间。 默默的坐上自己的小轿子,听的轿子边的钱无病的脚步声,朱云娘微微闭上了眼睛。 在她的手上,有一对小小的玉兔,一个浑体通透的耳坠,这是她刚刚挑选的,只不过,连轿子外边的钱无病都不知道,她这可不是为自己挑选的,而是为钱家那两个女孩儿选的礼物。 “哎!无病哥哥!”突然之间,她掀开了帘子:“我想到了,那人是不是约你到当初见他的地方去见面,这个时候,他应该不会有别的去处了,你还是去见一见他吧,一个丧家之犬,没有多大威胁,但是真是要收归己用,好处可就不止这么一点了!” “呵呵!”钱无病笑了:“一个吏部侍郎收归己用,你这小脑袋里还真能想,你见过小白兔带个大灰狼的跟班了吗?” “那不同!”朱云娘见他这样字,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你身边的人,我都几乎见过了,真正帮上你的人不多,张彩这种人,他的心计城府阅历智谋,比你身边的人高出不止一个层次,眼下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要真拉扯他一把,得到他的忠心并不难!” “你的意思,我应该去见见他了?”钱无病见她说的认真,也不禁收敛起笑容,严肃起来。 “不,我去,你先别去,你去的话,带的人少,我不放心,带的人多,他不放心,我随身带着两个人过去就好,他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忌惮的心思!”朱云娘咬咬下唇,有些坚定的说道。 “你忘记说了一句!”钱无病端详了她一眼:“你去的话,我不放心!” “没事情的,我叫红姐陪我去,我估计,他最多也就是今天会在那里等你,过了今天,他就会判断你不会对他施加援手了,到了那时候,再寻找他的踪迹,可就未必简单了!” 钱无病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朱云娘的眼神,他想起了吴虎臣第一次和他出去,那种帮了自己的自豪眼神。 一行人回到王府,朱云娘几乎是没有什么停留,叫过开门红,一顶小轿,一个侍女,就这样又悠悠的出了门,钱无病有心叫慕四娘也跟过去看一看,但是他想了想,压抑住了自己的这个冲动。 …… 张彩离开那间民宅,回到当初见钱无病的那个小院,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这一个时辰里,他不时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显得有些急躁,往日气定神闲的那股神情,此刻在他身上,可是连一半都没剩下了。 院子是他花钱买下来的,昔日住在这院子里头的那个粉头和仆役,早已经被他用银子远远的送到江南去了,当初他只是为了将和钱无病见面的事情,能有多保密就有多保密,才有这样的举动,倒不成想,当日无心之举,这座小院今日却成了他避难的居所。 只要外面传来人叫马嘶的喧闹声,他肯定是会毫不犹豫的从后门脱身而出,如果、如果说万一脱身不了,他也早就为自己准备了一个金锭,到时候就是吞金而死,他也绝对不愿意被锦衣卫拿到他们的大牢里去。虽然锦衣卫的大牢他没有亲自去见识过,但是昔日东厂的大牢,他却是进去过几次的,那里面人犯的凄惨情形,他绝对不想在自己身上,再重复的出现一遍。 钱无病回来吗?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不敢留下字句,但是他留下的画儿,钱无病应该是看的明白的,只不过钱无病会如何做,他就不知道了。 哎呀!院子外面传进来一声低低的闷哼,他如同惊弓之鸟的陡然站了起来,那是他在外面巷子里撒下的黄豆起作用了,百姓们踩在这些黄豆上,不会有什么动静,但是穿着硬底的官靴的人若是踩在上面,一不留神肯定就会摔个跟斗。 他屏声屏息的站了起来,躲在门廊的后面,从这里,院门处的动静他一览无遗,但是,从院门处却是很难一眼就看到他的身影,花园处的小小侧门已经微微打开,一有不对,他可以在进来的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迅速离开院子。 脚步声响,清碎却不拖沓,他心里微微安稳了一下,起码,这不是军兵来拿自己的。 “有人吗?”门上传来两声轻轻的叩门声,一个略带稚音的女声传了进来:“代王府定福,前来拜会张先生!” 朱云娘静静的站在门口,好像忘记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就在他身边的开门红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小院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不请我进去么,张先生?”朱云娘笑了,面前一身儒裳的张彩,虽然看似神情镇定,但是,那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却没有逃过她的眼底。 “请,定福郡主请!”张彩挤出了一个笑容,朝着院子里面一伸手。 钱无病并不是附庸风雅的人,对于这些古玩字画,他其实更关心的是他们的价值,可惜的是,眼前这屋子里,好像除了朱云娘懂得那么一些,其他几个大男人,都是一窍不通的主儿。 想到孙倩似乎挺喜欢这些东西的,钱无病倒是留了个心,只不过朱云娘随便答了他几句问话,他就把这念头给打消了,敢情这些破字画,随便抽几张出来,都是有价无市的玩意,拿钱未必买得到的。他顿时就死了这个心。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绝大数都是要充入内库的,眼下内官监的人还没来,内官监的人来了,基本上应该就没多少西厂的事儿了。朱云娘是朱家的人,从某个角度看来,她在这里淘换点小玩意,不算过份的举动,但是他钱无病要是往这里伸手,那就有些不知死活了,刘瑾的前车之鉴在这里,还热乎着呢,他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不过,朱云娘淘换了几个小玩意,似乎也没多大兴趣了,那在一旁在清单翻得哗啦哗啦的番子,在他们走后,终于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这种差事,人累,心也累啊! “想什么呢?”走了出去,钱无病笑着问朱云娘:“怎么突然好像有心事了?” “你回来几天了,你不回家去看看吗?”朱云娘抬起头:“嫣然姐姐还不知道你已经回京城了吧!” 钱无病呃了一声,微微苦笑着摇摇头:“暂时还是不要回去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再说!” “哦!”朱云娘轻轻答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是有些小欢喜,他不回家,那岂不是自己可以和他单独多呆一段时间。 默默的坐上自己的小轿子,听的轿子边的钱无病的脚步声,朱云娘微微闭上了眼睛。 在她的手上,有一对小小的玉兔,一个浑体通透的耳坠,这是她刚刚挑选的,只不过,连轿子外边的钱无病都不知道,她这可不是为自己挑选的,而是为钱家那两个女孩儿选的礼物。 “哎!无病哥哥!”突然之间,她掀开了帘子:“我想到了,那人是不是约你到当初见他的地方去见面,这个时候,他应该不会有别的去处了,你还是去见一见他吧,一个丧家之犬,没有多大威胁,但是真是要收归己用,好处可就不止这么一点了!” “呵呵!”钱无病笑了:“一个吏部侍郎收归己用,你这小脑袋里还真能想,你见过小白兔带个大灰狼的跟班了吗?” “那不同!”朱云娘见他这样字,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你身边的人,我都几乎见过了,真正帮上你的人不多,张彩这种人,他的心计城府阅历智谋,比你身边的人高出不止一个层次,眼下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要真拉扯他一把,得到他的忠心并不难!” “你的意思,我应该去见见他了?”钱无病见她说的认真,也不禁收敛起笑容,严肃起来。 “不,我去,你先别去,你去的话,带的人少,我不放心,带的人多,他不放心,我随身带着两个人过去就好,他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忌惮的心思!”朱云娘咬咬下唇,有些坚定的说道。 “你忘记说了一句!”钱无病端详了她一眼:“你去的话,我不放心!” “没事情的,我叫红姐陪我去,我估计,他最多也就是今天会在那里等你,过了今天,他就会判断你不会对他施加援手了,到了那时候,再寻找他的踪迹,可就未必简单了!” 钱无病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朱云娘的眼神,他想起了吴虎臣第一次和他出去,那种帮了自己的自豪眼神。 一行人回到王府,朱云娘几乎是没有什么停留,叫过开门红,一顶小轿,一个侍女,就这样又悠悠的出了门,钱无病有心叫慕四娘也跟过去看一看,但是他想了想,压抑住了自己的这个冲动。 …… 张彩离开那间民宅,回到当初见钱无病的那个小院,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这一个时辰里,他不时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显得有些急躁,往日气定神闲的那股神情,此刻在他身上,可是连一半都没剩下了。 院子是他花钱买下来的,昔日住在这院子里头的那个粉头和仆役,早已经被他用银子远远的送到江南去了,当初他只是为了将和钱无病见面的事情,能有多保密就有多保密,才有这样的举动,倒不成想,当日无心之举,这座小院今日却成了他避难的居所。 只要外面传来人叫马嘶的喧闹声,他肯定是会毫不犹豫的从后门脱身而出,如果、如果说万一脱身不了,他也早就为自己准备了一个金锭,到时候就是吞金而死,他也绝对不愿意被锦衣卫拿到他们的大牢里去。虽然锦衣卫的大牢他没有亲自去见识过,但是昔日东厂的大牢,他却是进去过几次的,那里面人犯的凄惨情形,他绝对不想在自己身上,再重复的出现一遍。 钱无病回来吗?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不敢留下字句,但是他留下的画儿,钱无病应该是看的明白的,只不过钱无病会如何做,他就不知道了。 哎呀!院子外面传进来一声低低的闷哼,他如同惊弓之鸟的陡然站了起来,那是他在外面巷子里撒下的黄豆起作用了,百姓们踩在这些黄豆上,不会有什么动静,但是穿着硬底的官靴的人若是踩在上面,一不留神肯定就会摔个跟斗。 他屏声屏息的站了起来,躲在门廊的后面,从这里,院门处的动静他一览无遗,但是,从院门处却是很难一眼就看到他的身影,花园处的小小侧门已经微微打开,一有不对,他可以在进来的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迅速离开院子。 脚步声响,清碎却不拖沓,他心里微微安稳了一下,起码,这不是军兵来拿自己的。 “有人吗?”门上传来两声轻轻的叩门声,一个略带稚音的女声传了进来:“代王府定福,前来拜会张先生!” 朱云娘静静的站在门口,好像忘记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就在他身边的开门红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小院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不请我进去么,张先生?”朱云娘笑了,面前一身儒裳的张彩,虽然看似神情镇定,但是,那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却没有逃过她的眼底。 “请,定福郡主请!”张彩挤出了一个笑容,朝着院子里面一伸手。 289.第289章客串个门房玩玩 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太阳不知不觉,已经掉落在城头下面去了。五月的天气,已经是很热了,蚊虫趁着夜色也开始猖狂起来。 没有唐诗宋词里说的那万家灯火,这个季节,除了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家,更多的百姓,不会早早的将灯火点起来。在自己的院子里或者门前,放一方小桌,或者饭食,或者瓜果,摇一把蒲扇,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消暑才是正道。 当然,这是普通百姓的日子,一年多以前,钱无病还是那坐在门前摇着蒲扇的一员,不过此刻他却再也不需要这样了,他呆的屋子,蚊虫徒劳的在纱窗上扑扇着翅膀,看着屋子里的灯火人影,空自着急,却无孔可入。放在屋子角落的冰块,让侵袭到屋子里来的暑气,消弭得一干二净,清爽的空气,让这屋子和外面,好像是两个世界。 “我出去看看!”钱无病站起身来,这个时候朱云娘还没有回来,他微微有些担心了。 慕四娘点点头,没有出声,吃过晚饭有些倦怠的李凤儿,正在打着小盹,对他的离去,丝毫不觉。 走到王府的大门,钱无病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这微微带着燥热的空气,似乎更对他的胃口,坐在那凉飕飕的屋子里吃西瓜,一点都没有那种畅快的感觉。 “大人,去哪里?”跟在他身边的许浅,躬身问道。 “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门口坐坐!”钱无病摆摆手,径直朝着门房走了过去,和所有的大宅子的格局一样,代王府的大门边,也是有着门房的,此刻那门房见到钱无病走了过来,急忙屁颠屁颠的迎了出来。 “不用你伺候,我就找个地儿坐坐!”钱无病制止了他的殷勤。 “那小的为大人寻点瓜果来消消暑气!”那门房机灵的很,也不待钱无病回答,一溜烟的朝着府中跑去,也不知道他去找谁寻那瓜果去了。 “你也坐着吧,我记得你是京城人,家里是在哪里当差的?”钱无病指指椅子,许浅应声坐了下来。 “我爹是在神机营当差的,后来不干了,我哥就补了上去!”许浅腼腆的笑了一笑:“大人招揽人手,我爹嫌我在家里吃闲饭,就领着我到咱们衙门来报名来了!” “哦!”钱无病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坐在这门房里,外面一览无遗,若是朱云娘回来,他肯定一眼就看到了。 “家里是玩火器的啊,拳脚功夫怎么样?”钱无病随口问道。 “还行,操练了几个月,连娄百户都夸了我几次呢!”许浅继续腼腆。 “身上带着火器没有?”钱无病有些好奇了,他就随口一问,没想到这许浅身手真还过得去,能被娄五羊那个老怪物夸过的,总差不到哪里去。 “没!”许浅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咱们衙门可没有配置火器!” 钱无病笑了,这不扯淡么,家里一家子都是玩火器出身的,这最靠得住的东西,在他们心里肯定就是火器,就跟他这个锦衣卫出身的一样,他玩拳脚的,还有那保命三招呢!这许浅身上要是没个保命的玩意,谁信啊? “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吧!”钱无病说道:“你真当你家大人是啥都不懂的世家子弟啊,我也是从校尉干上来的,这些话就别在我面前说了!” “私藏火器是大罪!”许浅眨眨眼睛,却不正面回答他的话。 “百姓私藏火器才是大罪,咱们锦衣卫藏啥都没关系!”钱无病瞪了他一眼,把手一伸:“拿来!” 许浅讷讷笑了笑,从衣服下面摸出一个小黑疙瘩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钱无病:“大人小心些,这甩雷有时候不是那么保险,掉地下怕是有些不大妥当!” 钱无病伸手接过来,沉甸甸的,很有手感,感觉好像比鸡蛋也大不了多少。 “这玩意怎么用的,这么一丁点,有用吗?” “这是引线,用的时候,用火折子将引线点着,朝人扔过去就行了,引线燃完,这甩雷就爆开了,大人说有用没有,这就不大好说了,这甩雷是我自个琢磨出来的,伤人好像威力小了一点,不过,爆开的时候,烟雾不小,用来遮蔽敌人的视线,却是再好不过了!” “这一个怕是没多大用处吧!”钱无病琢磨了一下,既然不是用来伤人,那这里头装的火药应该越多越好。 “属下随身带了四个,都放在这皮囊里呢!”许浅朝钱无病展示了他的腰间,果然腰带上挂着一个皮囊,鼓鼓囊囊的。 “呵呵,有点意思!”钱无病将手中的甩雷还给了他,“有空你一定要用给我看看,北衙那边好像有专门精研火器的兄弟,到时候要是你的这玩意管用的话,我送你过去,跟他们好好的学学!” 许浅谢了一声,将这小玩意收了起来。锦衣卫北衙里头,可不只是几个专门精研火器的人,毒药,暗器,火器等等,都有专人研究,若是真的能去那里深造深造,他这受益可就大了。 外面愈发黑了起来,远处已经依稀看得不大清楚了,钱无病再一次张望外面的时候,两挑灯笼引着一顶小轿子,朝着这边而来,他再也坐不住了,霍然站了起来。 轿子越来越近,轿子前面的灯笼上的字,也越来越清楚了,看到那灯笼上硕大的一个“王”字,钱无病有些失望的坐了下来,他打定主意,打发了这来的几个人,立刻就派人出去接朱云娘,虽然开门红在一边护着她,但是,没道理天都黑了还不回来啊! “来的什么人!”他朝着那慢吞吞下了轿子的人问道,既然那门子不在,他就勉为其难的替代王府做一回门房吧! 没人回答他的话,一个下人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过来:“兵部侍郎王华王大人,求见王妃娘娘,劳烦这位兄弟给通报一声!” 一个小小的银锭塞了过来,也顺便将一些好奇塞到了钱无病的心里,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一大老爷们来求见人家王妃,你不怕闲言碎语,人家王妃还怕呢!哪怕你有事情,派你家夫人来,也比你自己亲自来强啊!再说,什么事情,白天不能来,非得黑灯瞎火的都快黑了来,这不是故意鬼鬼祟祟的么? “这个……”钱无病指指他手中的灯笼,“通报倒是可以的,不过,王妃见不见你家老爷,可就不好说了!” 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太阳不知不觉,已经掉落在城头下面去了。五月的天气,已经是很热了,蚊虫趁着夜色也开始猖狂起来。 没有唐诗宋词里说的那万家灯火,这个季节,除了那些家境殷实的人家,更多的百姓,不会早早的将灯火点起来。在自己的院子里或者门前,放一方小桌,或者饭食,或者瓜果,摇一把蒲扇,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消暑才是正道。 当然,这是普通百姓的日子,一年多以前,钱无病还是那坐在门前摇着蒲扇的一员,不过此刻他却再也不需要这样了,他呆的屋子,蚊虫徒劳的在纱窗上扑扇着翅膀,看着屋子里的灯火人影,空自着急,却无孔可入。放在屋子角落的冰块,让侵袭到屋子里来的暑气,消弭得一干二净,清爽的空气,让这屋子和外面,好像是两个世界。 “我出去看看!”钱无病站起身来,这个时候朱云娘还没有回来,他微微有些担心了。 慕四娘点点头,没有出声,吃过晚饭有些倦怠的李凤儿,正在打着小盹,对他的离去,丝毫不觉。 走到王府的大门,钱无病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这微微带着燥热的空气,似乎更对他的胃口,坐在那凉飕飕的屋子里吃西瓜,一点都没有那种畅快的感觉。 “大人,去哪里?”跟在他身边的许浅,躬身问道。 “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门口坐坐!”钱无病摆摆手,径直朝着门房走了过去,和所有的大宅子的格局一样,代王府的大门边,也是有着门房的,此刻那门房见到钱无病走了过来,急忙屁颠屁颠的迎了出来。 “不用你伺候,我就找个地儿坐坐!”钱无病制止了他的殷勤。 “那小的为大人寻点瓜果来消消暑气!”那门房机灵的很,也不待钱无病回答,一溜烟的朝着府中跑去,也不知道他去找谁寻那瓜果去了。 “你也坐着吧,我记得你是京城人,家里是在哪里当差的?”钱无病指指椅子,许浅应声坐了下来。 “我爹是在神机营当差的,后来不干了,我哥就补了上去!”许浅腼腆的笑了一笑:“大人招揽人手,我爹嫌我在家里吃闲饭,就领着我到咱们衙门来报名来了!” “哦!”钱无病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坐在这门房里,外面一览无遗,若是朱云娘回来,他肯定一眼就看到了。 “家里是玩火器的啊,拳脚功夫怎么样?”钱无病随口问道。 “还行,操练了几个月,连娄百户都夸了我几次呢!”许浅继续腼腆。 “身上带着火器没有?”钱无病有些好奇了,他就随口一问,没想到这许浅身手真还过得去,能被娄五羊那个老怪物夸过的,总差不到哪里去。 “没!”许浅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咱们衙门可没有配置火器!” 钱无病笑了,这不扯淡么,家里一家子都是玩火器出身的,这最靠得住的东西,在他们心里肯定就是火器,就跟他这个锦衣卫出身的一样,他玩拳脚的,还有那保命三招呢!这许浅身上要是没个保命的玩意,谁信啊? “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吧!”钱无病说道:“你真当你家大人是啥都不懂的世家子弟啊,我也是从校尉干上来的,这些话就别在我面前说了!” “私藏火器是大罪!”许浅眨眨眼睛,却不正面回答他的话。 “百姓私藏火器才是大罪,咱们锦衣卫藏啥都没关系!”钱无病瞪了他一眼,把手一伸:“拿来!” 许浅讷讷笑了笑,从衣服下面摸出一个小黑疙瘩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钱无病:“大人小心些,这甩雷有时候不是那么保险,掉地下怕是有些不大妥当!” 钱无病伸手接过来,沉甸甸的,很有手感,感觉好像比鸡蛋也大不了多少。 “这玩意怎么用的,这么一丁点,有用吗?” “这是引线,用的时候,用火折子将引线点着,朝人扔过去就行了,引线燃完,这甩雷就爆开了,大人说有用没有,这就不大好说了,这甩雷是我自个琢磨出来的,伤人好像威力小了一点,不过,爆开的时候,烟雾不小,用来遮蔽敌人的视线,却是再好不过了!” “这一个怕是没多大用处吧!”钱无病琢磨了一下,既然不是用来伤人,那这里头装的火药应该越多越好。 “属下随身带了四个,都放在这皮囊里呢!”许浅朝钱无病展示了他的腰间,果然腰带上挂着一个皮囊,鼓鼓囊囊的。 “呵呵,有点意思!”钱无病将手中的甩雷还给了他,“有空你一定要用给我看看,北衙那边好像有专门精研火器的兄弟,到时候要是你的这玩意管用的话,我送你过去,跟他们好好的学学!” 许浅谢了一声,将这小玩意收了起来。锦衣卫北衙里头,可不只是几个专门精研火器的人,毒药,暗器,火器等等,都有专人研究,若是真的能去那里深造深造,他这受益可就大了。 外面愈发黑了起来,远处已经依稀看得不大清楚了,钱无病再一次张望外面的时候,两挑灯笼引着一顶小轿子,朝着这边而来,他再也坐不住了,霍然站了起来。 轿子越来越近,轿子前面的灯笼上的字,也越来越清楚了,看到那灯笼上硕大的一个“王”字,钱无病有些失望的坐了下来,他打定主意,打发了这来的几个人,立刻就派人出去接朱云娘,虽然开门红在一边护着她,但是,没道理天都黑了还不回来啊! “来的什么人!”他朝着那慢吞吞下了轿子的人问道,既然那门子不在,他就勉为其难的替代王府做一回门房吧! 没人回答他的话,一个下人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过来:“兵部侍郎王华王大人,求见王妃娘娘,劳烦这位兄弟给通报一声!” 一个小小的银锭塞了过来,也顺便将一些好奇塞到了钱无病的心里,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一大老爷们来求见人家王妃,你不怕闲言碎语,人家王妃还怕呢!哪怕你有事情,派你家夫人来,也比你自己亲自来强啊!再说,什么事情,白天不能来,非得黑灯瞎火的都快黑了来,这不是故意鬼鬼祟祟的么? “这个……”钱无病指指他手中的灯笼,“通报倒是可以的,不过,王妃见不见你家老爷,可就不好说了!” 290.第290章保命银子和状元公的儿子 那拿着帖子的下人还没说话,钱无病眼睛却是一亮,那停着的轿子后面,晃悠悠的又来了一顶轿子,那轿子旁边扭着腰肢的侍女,不是开门红是谁。 伸手扒开面前这厮,钱无病迎了上去,朝着开门红问道:“一切都顺利吧!” 开门红看着他,似乎有些奇怪他怎么在府门口,轿子传来朱云娘的声音:“一切都顺利!” 小小的脑袋从轿子的窗口钻了出来,正准备说些什么,一眼看到身边的这顶轿子,她急忙将要说出去的话,咽了下去:“先回府,进去我再说给你听!” 钱无病点点头,随着轿子走了进去,顺手将手里的帖子交给许浅。 大门哐当一声关上,门外的几人你看这我,我看这你,面面相觑,人家说宰相的门房七品官,看来,这代王府的门房,架子也不小啊。 “外面是什么人?”朱云娘从轿子上下来,有些奇怪的问道。 “来见你娘的,好像是兵部的什么官儿!”钱无病摆摆手:“别说这个,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朱云娘看到他天都黑了在府门口等自己,本来小心思一腔的欢喜,眼见钱无病急不可耐的不是问她自己,而是问事情办的如何,心里顿时就微微有些受伤。 “都说了一切顺利了,你要知道详情,总得让我歇歇气在说吧,人家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她有些委屈的说道。 “既然都顺利,怎么拖了这么久,害我一阵担心,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带人过去了,我才不管那人有用没用呢!” 听到钱无病这颇为埋怨的声音,朱云娘刚刚的那点委屈,顿时不翼而飞,果然还是担心自己啊,哼,不枉自己为他奔走,还算有点良心。 “我去了趟会同馆!”朱云娘微微一笑,边走边说:“我总不能直接将他带回我家来吧,这京师里,好像能够将他藏起来的地方不多,西厂的人再怎么搜捕刘瑾的余党,也不会搜到会同馆去,刘瑾的余党总不会是番邦人吧!” “你把他藏到那些郦人那里了?”钱无病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不得不说,眼下似乎那里真的安全,一般人怕是做梦都想到,这钦犯会藏到那上贡参拜的夷人使团里去。 “我只是简单的和他谈了谈,明天,看来你还是要走一遭,安抚安抚他,毕竟眼下他只怕为了活命,什么都做的出来,要是连这点希望都不给他,那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不是看中了他的头脑吗?”钱无病听得这话里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我们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刘瑾的罪状已经是铁板钉钉,有他的供词固然是锦上添花,没他的供词,刘瑾也逃脱不了那一刀啊!” 朱云娘咯咯的笑了起来:“咱们能得到的东西多着呢,你知道他开价多少求你保住他吗?” “多少!”钱无病眼睛也亮了起来,看来,似乎朱云娘这一次出去,还有意外之喜。 “三百万两,三百万两银子,保他眼下平安无事,这事情过了之后,他就带你把这银子取回来!”朱云娘笑嘻嘻的竖起三个指头:“你信吗?” 钱无病沉吟了一下,微微的摇了摇头,别说张彩有没有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他有这么大一笔银子,敢用这样的价格和自己这个锦衣卫谈买卖,他除非是疯子还差不多。这么大一笔钱,足够让一个忠臣烈士变成乱臣贼子了,他凭什么相信自己这个锦衣卫不为了这钱对他严刑逼供,最后将他灭口,一刀给咔嚓了。 朱云娘口中的张彩,可是少有的聪明人,而且据说,当初杨一清被刘瑾诬陷卸任三边总制的时候,对着朝廷举荐的接任之人就是他,这样的人,脑子比起他钱无病可好用多了,他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张彩会想不到? “我信!”朱云娘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银子也许不是他的,但是,这些银子却非得靠他才能得到手,无病哥哥,你知道海贸有多赚钱吗?” “你是说,这些银子,是刘瑾丢在海贸上的钱,但是,这数目也太大了一些啊,三百万两,这要是买卖货物,那得多大的规模!”钱无病听这话,也反应了过来,如果按照朱云娘的思路去想,很明显,张彩掌握着刘瑾这方面的钱财,而这方面的钱财是流动的,查抄刘瑾的府邸,根本就查抄不出来。 他甚至怀疑,就是账本也找不到。自从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下西洋以来,太祖高皇帝的禁海令被废弛,海贸之兴旺发达那是一日千里,不仅仅沿海商人趋之若鹜,就是江南的富商大贾,靠着海贸积蓄起数目惊人的财富的也为数不少,著名的那南京沈百万沈家,可不就是靠着海贸起家的吗?以刘瑾的性子,若是他插手了这买卖,肯定是天下皆知,但是事情恰恰相反,刘瑾的贪婪之名闻名天下,但是谁都不曾听说过他经营海贸,以刘瑾的权势,他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里吃那些商人的孝敬就是了,何必这么费心费力。 唯一的解释,要么就是刘瑾有这个心思,已经开始筹谋却还没开始行动,要么,干脆就是张彩借着刘瑾的名头,私下鼓捣的这些事情。 “钱财数目或许有点虚头,我估计这是他怕不能打动你的心思故意夸大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就算去掉这里面的虚头,这数目应该还是很可观的,具体的,他却不肯和我说了,你想知道,得和他亲自去谈!” “嗯,我明天去会一会他!”钱无病点点头:“饿了吧,我叫人送吃的过来,好好的犒赏犒赏你!” 朱云娘嘻嘻一笑,伸出两个手指,“这事情我出了力的,不管多少银子,我要占两成!想用一顿好吃的就打发我,可没那么容易!” 钱无病笑了起来:“成,两成就两成,你个小财迷,要这么多银子干嘛,我给你保管多好,以后你嫁人了,都不知道便宜了谁!” 话一出口,两人齐齐一愣,顿时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朱云娘的小思念,钱无病是知道的,但是一直以来,他就是靠着装愣充傻蒙混过去的,眼下这话一出来,倒似乎是有些挑逗的意味了。 “我去看看我娘!”朱云娘沉默了一下,突然往外面跑去:“那个兵部的官儿不会是娘叫他来的吧,我得去看看,免得她又整个傻子出来折腾我!” …… 代王府的前堂客厅里,代王妃柳氏正在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官员相对而坐,不消说,这个官员,就是刚刚在门口送帖子拜访的兵部侍郎王华了。 钱无病以为到了这个时辰,王妃根本就不会接见这个官儿,他可没料到,柳氏见到了王华的拜帖,不仅将他立刻请了进来,而且,看两人言谈甚欢的样子,两人似乎还是旧识。 完蛋了!朱云娘趴在窗户下面,看到屋子里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暗地嘀咕道,看来娘亲和这个官儿有些交情,不会明天这个官儿就会把他那傻儿子拉来遛遛吧,她简直恨死这种事情了,好像她娘总以为她永远都嫁不出去一样。 而且,这一次比起前几次,她更为恼火,前几次,不管她如何的闹情绪,甚至逃到西北,那也是她和柳氏之间的事情,外人是不知道缘故的,可这一次,钱无病可就在府中,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这张小脸,可就丢的干干净净了。弄不好,他心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就更糟糕了。 客厅里,王华看着面前娇艳如花的柳氏,微微叹了口气。 “岁月不留情,我头发都白了,身子也佝偻了,你看看你,依然如同当年一般,岁月何曾在你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还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傻子,完了完了,这样的书呆子养出来的儿子,那还能看吗?朱云娘狠狠的捏了捏拳头。 “都半老徐娘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柳氏笑盈盈的说道,眉目间却是有几分欢喜,“当初风华正茂骑马簪花的状元公,这嘴皮子十几年了,却是愈发利索了,也知道你这十几年,又骗了多少小姑娘!” 不仅是书呆子,还是个****!窗外的朱云娘对这老头的观感更差了。 “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说这些,让小辈们听到了,没的笑话!”王华有些尴尬。 “对了,听说你那儿子挺出息的,好像年纪轻轻,就做了佥事还是主事来着,我可没你的命好,就一个丫头,这丫头还折腾人得要命,你看,今天在外面疯了一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回家吃饭!” “生女儿好啊,生女儿就没这么个闹心事情了!”王华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我今日来,也是为了那不成器的孩子的事情,那孩子在南京兵部做个主事,做的好好的,却非得管闲事,这被朝廷夺了官职,眼下正押解进京呢!” “啊!”柳氏微微张着小嘴,有些吃惊,这事情,王华来找她没什么用啊!原来一位一次普通的叙叙旧情,既然叙出了怎么个结果,她可真没有想到。 朱云娘悄悄的从窗户下面挪开了身子,走到门廊下,她微微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还好还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一回事情,可吓死自己了。这老书呆子加****的儿子,只要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管他去死! 那拿着帖子的下人还没说话,钱无病眼睛却是一亮,那停着的轿子后面,晃悠悠的又来了一顶轿子,那轿子旁边扭着腰肢的侍女,不是开门红是谁。 伸手扒开面前这厮,钱无病迎了上去,朝着开门红问道:“一切都顺利吧!” 开门红看着他,似乎有些奇怪他怎么在府门口,轿子传来朱云娘的声音:“一切都顺利!” 小小的脑袋从轿子的窗口钻了出来,正准备说些什么,一眼看到身边的这顶轿子,她急忙将要说出去的话,咽了下去:“先回府,进去我再说给你听!” 钱无病点点头,随着轿子走了进去,顺手将手里的帖子交给许浅。 大门哐当一声关上,门外的几人你看这我,我看这你,面面相觑,人家说宰相的门房七品官,看来,这代王府的门房,架子也不小啊。 “外面是什么人?”朱云娘从轿子上下来,有些奇怪的问道。 “来见你娘的,好像是兵部的什么官儿!”钱无病摆摆手:“别说这个,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朱云娘看到他天都黑了在府门口等自己,本来小心思一腔的欢喜,眼见钱无病急不可耐的不是问她自己,而是问事情办的如何,心里顿时就微微有些受伤。 “都说了一切顺利了,你要知道详情,总得让我歇歇气在说吧,人家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她有些委屈的说道。 “既然都顺利,怎么拖了这么久,害我一阵担心,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带人过去了,我才不管那人有用没用呢!” 听到钱无病这颇为埋怨的声音,朱云娘刚刚的那点委屈,顿时不翼而飞,果然还是担心自己啊,哼,不枉自己为他奔走,还算有点良心。 “我去了趟会同馆!”朱云娘微微一笑,边走边说:“我总不能直接将他带回我家来吧,这京师里,好像能够将他藏起来的地方不多,西厂的人再怎么搜捕刘瑾的余党,也不会搜到会同馆去,刘瑾的余党总不会是番邦人吧!” “你把他藏到那些郦人那里了?”钱无病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不得不说,眼下似乎那里真的安全,一般人怕是做梦都想到,这钦犯会藏到那上贡参拜的夷人使团里去。 “我只是简单的和他谈了谈,明天,看来你还是要走一遭,安抚安抚他,毕竟眼下他只怕为了活命,什么都做的出来,要是连这点希望都不给他,那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不是看中了他的头脑吗?”钱无病听得这话里好像哪里有些不对:“我们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刘瑾的罪状已经是铁板钉钉,有他的供词固然是锦上添花,没他的供词,刘瑾也逃脱不了那一刀啊!” 朱云娘咯咯的笑了起来:“咱们能得到的东西多着呢,你知道他开价多少求你保住他吗?” “多少!”钱无病眼睛也亮了起来,看来,似乎朱云娘这一次出去,还有意外之喜。 “三百万两,三百万两银子,保他眼下平安无事,这事情过了之后,他就带你把这银子取回来!”朱云娘笑嘻嘻的竖起三个指头:“你信吗?” 钱无病沉吟了一下,微微的摇了摇头,别说张彩有没有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他有这么大一笔银子,敢用这样的价格和自己这个锦衣卫谈买卖,他除非是疯子还差不多。这么大一笔钱,足够让一个忠臣烈士变成乱臣贼子了,他凭什么相信自己这个锦衣卫不为了这钱对他严刑逼供,最后将他灭口,一刀给咔嚓了。 朱云娘口中的张彩,可是少有的聪明人,而且据说,当初杨一清被刘瑾诬陷卸任三边总制的时候,对着朝廷举荐的接任之人就是他,这样的人,脑子比起他钱无病可好用多了,他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张彩会想不到? “我信!”朱云娘收敛起笑容,正色说道:“银子也许不是他的,但是,这些银子却非得靠他才能得到手,无病哥哥,你知道海贸有多赚钱吗?” “你是说,这些银子,是刘瑾丢在海贸上的钱,但是,这数目也太大了一些啊,三百万两,这要是买卖货物,那得多大的规模!”钱无病听这话,也反应了过来,如果按照朱云娘的思路去想,很明显,张彩掌握着刘瑾这方面的钱财,而这方面的钱财是流动的,查抄刘瑾的府邸,根本就查抄不出来。 他甚至怀疑,就是账本也找不到。自从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下西洋以来,太祖高皇帝的禁海令被废弛,海贸之兴旺发达那是一日千里,不仅仅沿海商人趋之若鹜,就是江南的富商大贾,靠着海贸积蓄起数目惊人的财富的也为数不少,著名的那南京沈百万沈家,可不就是靠着海贸起家的吗?以刘瑾的性子,若是他插手了这买卖,肯定是天下皆知,但是事情恰恰相反,刘瑾的贪婪之名闻名天下,但是谁都不曾听说过他经营海贸,以刘瑾的权势,他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里吃那些商人的孝敬就是了,何必这么费心费力。 唯一的解释,要么就是刘瑾有这个心思,已经开始筹谋却还没开始行动,要么,干脆就是张彩借着刘瑾的名头,私下鼓捣的这些事情。 “钱财数目或许有点虚头,我估计这是他怕不能打动你的心思故意夸大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就算去掉这里面的虚头,这数目应该还是很可观的,具体的,他却不肯和我说了,你想知道,得和他亲自去谈!” “嗯,我明天去会一会他!”钱无病点点头:“饿了吧,我叫人送吃的过来,好好的犒赏犒赏你!” 朱云娘嘻嘻一笑,伸出两个手指,“这事情我出了力的,不管多少银子,我要占两成!想用一顿好吃的就打发我,可没那么容易!” 钱无病笑了起来:“成,两成就两成,你个小财迷,要这么多银子干嘛,我给你保管多好,以后你嫁人了,都不知道便宜了谁!” 话一出口,两人齐齐一愣,顿时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朱云娘的小思念,钱无病是知道的,但是一直以来,他就是靠着装愣充傻蒙混过去的,眼下这话一出来,倒似乎是有些挑逗的意味了。 “我去看看我娘!”朱云娘沉默了一下,突然往外面跑去:“那个兵部的官儿不会是娘叫他来的吧,我得去看看,免得她又整个傻子出来折腾我!” …… 代王府的前堂客厅里,代王妃柳氏正在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官员相对而坐,不消说,这个官员,就是刚刚在门口送帖子拜访的兵部侍郎王华了。 钱无病以为到了这个时辰,王妃根本就不会接见这个官儿,他可没料到,柳氏见到了王华的拜帖,不仅将他立刻请了进来,而且,看两人言谈甚欢的样子,两人似乎还是旧识。 完蛋了!朱云娘趴在窗户下面,看到屋子里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暗地嘀咕道,看来娘亲和这个官儿有些交情,不会明天这个官儿就会把他那傻儿子拉来遛遛吧,她简直恨死这种事情了,好像她娘总以为她永远都嫁不出去一样。 而且,这一次比起前几次,她更为恼火,前几次,不管她如何的闹情绪,甚至逃到西北,那也是她和柳氏之间的事情,外人是不知道缘故的,可这一次,钱无病可就在府中,这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这张小脸,可就丢的干干净净了。弄不好,他心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就更糟糕了。 客厅里,王华看着面前娇艳如花的柳氏,微微叹了口气。 “岁月不留情,我头发都白了,身子也佝偻了,你看看你,依然如同当年一般,岁月何曾在你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还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傻子,完了完了,这样的书呆子养出来的儿子,那还能看吗?朱云娘狠狠的捏了捏拳头。 “都半老徐娘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柳氏笑盈盈的说道,眉目间却是有几分欢喜,“当初风华正茂骑马簪花的状元公,这嘴皮子十几年了,却是愈发利索了,也知道你这十几年,又骗了多少小姑娘!” 不仅是书呆子,还是个****!窗外的朱云娘对这老头的观感更差了。 “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说这些,让小辈们听到了,没的笑话!”王华有些尴尬。 “对了,听说你那儿子挺出息的,好像年纪轻轻,就做了佥事还是主事来着,我可没你的命好,就一个丫头,这丫头还折腾人得要命,你看,今天在外面疯了一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回家吃饭!” “生女儿好啊,生女儿就没这么个闹心事情了!”王华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我今日来,也是为了那不成器的孩子的事情,那孩子在南京兵部做个主事,做的好好的,却非得管闲事,这被朝廷夺了官职,眼下正押解进京呢!” “啊!”柳氏微微张着小嘴,有些吃惊,这事情,王华来找她没什么用啊!原来一位一次普通的叙叙旧情,既然叙出了怎么个结果,她可真没有想到。 朱云娘悄悄的从窗户下面挪开了身子,走到门廊下,她微微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还好还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一回事情,可吓死自己了。这老书呆子加****的儿子,只要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管他去死! 291.第291章母女夜话旖旎往事 回到自己的房间,朱云娘先是祭了祭自己的那小五脏庙,然后痛痛快快的泡了一个澡,就在她着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窗前,听窗外的蝈蝈叫声此起彼伏的时候,柳氏从外面过来了。 “疯丫头!”看着自己女儿小小的身子,已经勾勒出丝丝线条,柳氏笑着走了过去:“今天又疯到哪里去了,不是告诉我说在府里照顾你凤儿姐姐,眼睛一眨就没人影了!” “给凤儿姐姐去办了点事情!”朱云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母亲还是穿着在客厅里会见那官儿的衣裳,看来竟是送走了那官儿,直接就到自己这边来了。 “别到处乱跑,最近京里有些不大太平,这里不是可咱们大同,哎,陛下和凤儿的事情,早点妥当,咱们娘两也早点轻松,都出来这么久了,家里的事情都撩下了,也不知道那几个丫头将楼子里的事情,打理得怎么样!” 柳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楼子里有几位阿姨打理,能有什么事情!”朱云娘笑了起来,“就算有什么大事,咱们楼子里难道不会传鸽讯过来啊!” 母女娘坐在窗前,柳氏拿过朱云娘手中的梳子,慢慢的给她梳理着头发,两人的身影被灯光印在窗纸上,轻轻随着灯火闪动,生动得犹如一副黑白的仕女簪花图。 “娘,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咱们府里有访客,那人是谁啊,这个时候都敢前来拜访的,和咱家府里一定是很亲近的吧!” 柳氏笑了,知女莫若母,小丫头心里想的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知道。 “是兵部侍郎王华,放心,他的公子早就成亲了!” 朱云娘微微一抿嘴,偷偷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这疯丫头心里想什么,不过,这事情也是我想的急了,原本我想,我家云娘年纪渐渐大了,在大同那小地方哪里能找得到什么看得上眼的夫婿,好不容易来了趟京城,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在这满城的俊彦青年、世家子弟中给你定下一门亲事,将来你年纪大了,也不会怨我!” 梳子从朱云娘柔顺的长发中慢慢滑落,柳氏一边自己的为自己的女儿绾着头发,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你这一次悄悄的跑到西北去,可吓死我了,得亏没出什么事情,要不然,我这辈子只怕都原谅不了自己,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等到你回来,娘也想通了,反正你年纪还小,若是你不愿意,这事情咱们就先放上一两年再说,我女儿这等美人胚子,眼下就这么漂亮,等到一年内后,那些想娶咱们家的云娘的,还不挤破咱们府的大门啊!” 朱云娘的小脑袋微微后仰,有些惬意的靠在她娘亲的怀里,早知道娘亲改变了主意,她今天就不去偷偷听娘亲说话了,害得自己多饿了一阵。 “娘,你和那王侍郎很熟?那王侍郎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一个很俊俏的小郎君啊?” “死丫头,怎么说话呢!”柳云娘啐了一句,脸上微微一红。 “咯咯咯!”朱云娘咯咯一笑:“一定是很俊俏,要不然,以娘的眼光,围着娘打转的男人,要是一个丑八怪的话,娘早就一脚踢飞他了!” “俊俏到是好像不觉得,不过,能做状元郎的,这相貌自然也查不到哪里去,要是长得歪瓜裂枣,这往奉天殿这么一传,皇帝见了,只怕这状元得不到手,立刻就赶了出去了!” “哇哦!”朱云娘小嘴微张:“还是状元公啊,那才学一定不差,娘,那当年你怎么没有嫁给他,反而去了大同呢?” “不说这个了!”女儿直白的话语,让柳氏微微羞涩起来,再说下去,当年的那点****旖旎,非得全被这个小丫头给掏出来。 “对了,你凤儿姐姐这边,眼下身边都是锦衣卫吧?” “是啊!”朱云娘回答道:“娘你也知道,凤儿姐姐最烦身边有人碍手碍脚的了,皇帝哥哥派的那些侍卫,一个个又笨手笨脚的,她干脆换锦衣卫的人留在她身边,把那些人都赶回去了,凤儿姐姐呆在钱府里的时候,这进进出出的,都是锦衣卫,她看着也亲切!” “都是锦衣卫南衙的?”柳氏继续问道。 朱云娘终于奇怪了,侧过身来,看着她的母亲:“是啊!娘你想说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怎么感觉今天见了那王侍郎之后,有些奇奇怪怪的!” 柳氏微微一窘,开口说道:“哪里有的事情,别瞎猜,王侍郎是为了他儿子的事情来的,他儿子犯了事,好像眼下正被锦衣卫押解回京,这回京之后,肯定是要被关在南衙诏狱的,那钱无病好像眼下是南衙最大的官儿吧,你能不能给他说说,到时候对王侍郎的儿子,多加关照一下,锦衣卫的大狱,可是黑的很,这要是没人照拂打点,就算他儿子没事出来了,只怕也得落下一身的毛病!” “您可以直接和钱无病说啊,以凤儿姐姐眼下和娘的关系,我就不信无病哥哥会拒绝!”朱云娘一听是这事情,心里微微一乐,这多大点事情啊,自己母亲转弯抹角弄了半天才开口。 “别!”柳氏有些尴尬,“我不就是想不让钱无病知道是谁拜托他的的吗?娘现在的身份,和王家的人扯上关系,传出去就有些不大好听了!” 朱云娘现在可以完全肯定,自己母亲以前肯定和那书呆子加****,有过一段故事,她越是撇清,欲盖弥彰的味道也就越浓。 “嗯,我知道了,我去给他说吧!嘿嘿!”朱云娘点点头,想起先前钱无病说她是小财迷的话,微微一乐:“放心好了,算起来,我还是他的债主呢,他要是敢不答应,我立刻就要他还钱!” “这孩子!”听的朱云娘罕见的孩子气的话,柳氏笑了起来。 “对了,王侍郎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啊,被拿办之前,做的什么官儿?” “官儿啊!我想想,好像是南京的兵部主事,名字倒是很好记,我记得以前他叫王云来着,后来不知道怎么,改了个名,对了,他现在叫王守仁!” 回到自己的房间,朱云娘先是祭了祭自己的那小五脏庙,然后痛痛快快的泡了一个澡,就在她着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窗前,听窗外的蝈蝈叫声此起彼伏的时候,柳氏从外面过来了。 “疯丫头!”看着自己女儿小小的身子,已经勾勒出丝丝线条,柳氏笑着走了过去:“今天又疯到哪里去了,不是告诉我说在府里照顾你凤儿姐姐,眼睛一眨就没人影了!” “给凤儿姐姐去办了点事情!”朱云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母亲还是穿着在客厅里会见那官儿的衣裳,看来竟是送走了那官儿,直接就到自己这边来了。 “别到处乱跑,最近京里有些不大太平,这里不是可咱们大同,哎,陛下和凤儿的事情,早点妥当,咱们娘两也早点轻松,都出来这么久了,家里的事情都撩下了,也不知道那几个丫头将楼子里的事情,打理得怎么样!” 柳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楼子里有几位阿姨打理,能有什么事情!”朱云娘笑了起来,“就算有什么大事,咱们楼子里难道不会传鸽讯过来啊!” 母女娘坐在窗前,柳氏拿过朱云娘手中的梳子,慢慢的给她梳理着头发,两人的身影被灯光印在窗纸上,轻轻随着灯火闪动,生动得犹如一副黑白的仕女簪花图。 “娘,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咱们府里有访客,那人是谁啊,这个时候都敢前来拜访的,和咱家府里一定是很亲近的吧!” 柳氏笑了,知女莫若母,小丫头心里想的什么,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不知道。 “是兵部侍郎王华,放心,他的公子早就成亲了!” 朱云娘微微一抿嘴,偷偷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这疯丫头心里想什么,不过,这事情也是我想的急了,原本我想,我家云娘年纪渐渐大了,在大同那小地方哪里能找得到什么看得上眼的夫婿,好不容易来了趟京城,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在这满城的俊彦青年、世家子弟中给你定下一门亲事,将来你年纪大了,也不会怨我!” 梳子从朱云娘柔顺的长发中慢慢滑落,柳氏一边自己的为自己的女儿绾着头发,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你这一次悄悄的跑到西北去,可吓死我了,得亏没出什么事情,要不然,我这辈子只怕都原谅不了自己,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等到你回来,娘也想通了,反正你年纪还小,若是你不愿意,这事情咱们就先放上一两年再说,我女儿这等美人胚子,眼下就这么漂亮,等到一年内后,那些想娶咱们家的云娘的,还不挤破咱们府的大门啊!” 朱云娘的小脑袋微微后仰,有些惬意的靠在她娘亲的怀里,早知道娘亲改变了主意,她今天就不去偷偷听娘亲说话了,害得自己多饿了一阵。 “娘,你和那王侍郎很熟?那王侍郎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一个很俊俏的小郎君啊?” “死丫头,怎么说话呢!”柳云娘啐了一句,脸上微微一红。 “咯咯咯!”朱云娘咯咯一笑:“一定是很俊俏,要不然,以娘的眼光,围着娘打转的男人,要是一个丑八怪的话,娘早就一脚踢飞他了!” “俊俏到是好像不觉得,不过,能做状元郎的,这相貌自然也查不到哪里去,要是长得歪瓜裂枣,这往奉天殿这么一传,皇帝见了,只怕这状元得不到手,立刻就赶了出去了!” “哇哦!”朱云娘小嘴微张:“还是状元公啊,那才学一定不差,娘,那当年你怎么没有嫁给他,反而去了大同呢?” “不说这个了!”女儿直白的话语,让柳氏微微羞涩起来,再说下去,当年的那点****旖旎,非得全被这个小丫头给掏出来。 “对了,你凤儿姐姐这边,眼下身边都是锦衣卫吧?” “是啊!”朱云娘回答道:“娘你也知道,凤儿姐姐最烦身边有人碍手碍脚的了,皇帝哥哥派的那些侍卫,一个个又笨手笨脚的,她干脆换锦衣卫的人留在她身边,把那些人都赶回去了,凤儿姐姐呆在钱府里的时候,这进进出出的,都是锦衣卫,她看着也亲切!” “都是锦衣卫南衙的?”柳氏继续问道。 朱云娘终于奇怪了,侧过身来,看着她的母亲:“是啊!娘你想说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怎么感觉今天见了那王侍郎之后,有些奇奇怪怪的!” 柳氏微微一窘,开口说道:“哪里有的事情,别瞎猜,王侍郎是为了他儿子的事情来的,他儿子犯了事,好像眼下正被锦衣卫押解回京,这回京之后,肯定是要被关在南衙诏狱的,那钱无病好像眼下是南衙最大的官儿吧,你能不能给他说说,到时候对王侍郎的儿子,多加关照一下,锦衣卫的大狱,可是黑的很,这要是没人照拂打点,就算他儿子没事出来了,只怕也得落下一身的毛病!” “您可以直接和钱无病说啊,以凤儿姐姐眼下和娘的关系,我就不信无病哥哥会拒绝!”朱云娘一听是这事情,心里微微一乐,这多大点事情啊,自己母亲转弯抹角弄了半天才开口。 “别!”柳氏有些尴尬,“我不就是想不让钱无病知道是谁拜托他的的吗?娘现在的身份,和王家的人扯上关系,传出去就有些不大好听了!” 朱云娘现在可以完全肯定,自己母亲以前肯定和那书呆子加****,有过一段故事,她越是撇清,欲盖弥彰的味道也就越浓。 “嗯,我知道了,我去给他说吧!嘿嘿!”朱云娘点点头,想起先前钱无病说她是小财迷的话,微微一乐:“放心好了,算起来,我还是他的债主呢,他要是敢不答应,我立刻就要他还钱!” “这孩子!”听的朱云娘罕见的孩子气的话,柳氏笑了起来。 “对了,王侍郎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啊,被拿办之前,做的什么官儿?” “官儿啊!我想想,好像是南京的兵部主事,名字倒是很好记,我记得以前他叫王云来着,后来不知道怎么,改了个名,对了,他现在叫王守仁!” 292.第292章一生伏首拜阳明 东乡平八郎,二十世纪日本海军元帅,海军大将,侯爵,与陆军的乃木希典并称日本军国主义的“军神”,在对马海峡海战中率领日本海军击败俄国海军,成为了在近代史上东方黄种人打败西方白种人的先例,使他得到“东方纳尔逊”之誉。由于他和大山岩同藩,所以时人称颂“陆上大山海上东乡”。 1905年,东乡平八郎回到了日本本土,作为日本军事史上少有的天才将领,他率领装备处于劣势的日本舰队在日俄战争中全歼俄国太平洋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成为了日本家喻户晓的人物。 由于他在战争中的优异表现,日本天皇任命他为海军军令部部长,将他召回日本,并为他举行了庆功宴会。在这次宴会上,面对着与会众人的一片夸赞之声,东乡平八郎默不作声,只是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示与众人,上面只有七个大字:一生伏首拜阳明。 作为后世的异**神如此推崇的“阳明”,究竟是何须人也?不错,有人大概已经猜到了。 王守仁,姓王,名守仁,字伯安,号阳明。王守仁就是王阳明! 日本军神俯首拜阳明,应该说从王阳明的“阳明学”说起。 阳明学,又称王学、心学,作为儒学的一门学派,最早可推溯自孟子,是由王守仁发展的儒家学说。王守仁继承陆九渊强调“心即是理”之思想,反对程颐朱熹通过事事物物追求“至理”的“格物致知”方法,因为事理无穷无尽,格之则未免烦累,故提倡“致良知”,从自己内心中去寻找“理”,“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万物,人秉其秀气,故人心自秉其精要。在知与行的关系上,强调要知,更要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所谓“知行合一”,二者互为表里,不可分离。知必然要表现为行,不行则不能算真知。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所谓知行合一,无外如斯。 东乡平八郎不过是心学传播到日本以及东南之后,王守仁的无数拥趸之一罢了。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后世甚至直接将他抬到了“圣贤”的高度,他的成就,当然不仅仅只是创立了这样一个学说,在他的一生中,牛逼的事情,那是数都数不过来。这么说吧,孔夫子文圣人,教化万民,本身也精通君子六艺,被我华夏百姓尊崇为千古圣人。王阳明和孔夫子比起来,似乎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细细计较,这差距似乎也没有多大。 这可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趴在书桌前能著书立说教化世人,拉到军中可以率千军万马斩将夺旗定鼎乾坤的大能,就笔者而言,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物,笔者是非常崇拜的,有人说,遍数大明朝二百七十六年,这能人一个个往下排,王阳明可以在前十之列。但是笔者个人认为,大明第一人,非王阳明莫属。 当然,眼下的王阳明,还没有开始他意气风发无比灿烂的历程,眼下的他,不过是一个犯了事情被刘瑾那般的倒霉六品主事而已。历史的蝴蝶扇动翅膀,钱无病在大明朝和这位大明第一人不经意间,就有了一次邂逅的机会。谁都说不清楚,谁也说不清楚,这令后世无数人景仰的大贤,被钱无病这历史的变数,轻轻扇了那么一扇,是将会爆发出更炙热的光芒?还是从此改变了人生的轨迹,泯然众人,消失在慢慢的人海中。 钱无病如果好好的在他的梦中搜寻一下,或许,他可以依稀找得到王阳明的身影,可惜的是,相对刘瑾,朱厚照甚至李凤儿这些在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人物,王守仁这个名字的知名度,还是稍微差了一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人混什么圈子,放在学术界那是有若神衹一般的人物,放在一个草根出身还意外身亡的年轻人的记忆里,王守仁也不过是大明朝万万千千的官员中的一个罢了,了不起,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官儿。 所以,当第二天朱云娘郑重其事的给钱无病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钱无病只是很简单的哦了声音,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继续就琢磨着他的三百万两银子的大计去了。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当然是会同馆,他甚至天没亮就爬了起来,哪怕昨天脑子里晃荡了大半夜的“三百万两”,他愣是一点睡意都无,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事情吧! 张彩坐在他的对面,有些小心翼翼看着这个正在沉思的年轻人,底牌他已经全部都托了出来,如今,他的生死,就在这钱无病的一念之间了。 “不行!”钱无病摇摇头:“你必须死,而且还是畏罪自杀!” 想到朱若曦的假死之法,钱无病琢磨着,在这张彩身上,也应该可以用得上。 张彩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灰白,果然和锦衣卫打交道,就是与虎谋皮,钱帛动人心,哪怕是这钱无病素有敛财的本事,也把持不住。 他苦笑了一笑,也许自己看错了人,这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错人吧! “你是舍不得你眼前的荣华富贵?”钱无病看到他的反应,很是奇怪:“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刘瑾是死定了,而你作为刘瑾一党的为首几人,抓不到你,朝廷绝对不会罢休的,这你辈子想要活命,除了隐姓埋名,绝对没有第二天路走!” 张彩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觉得自己似乎某些地方弄错了钱无病的意思了。 “船队,我一定是要的,还有和江南那些富商之间的走动,关系,市舶司的打点,这些我坦白告诉你,我一丁点而不懂,更被说到了海外那些地方如何做买卖赚银子的事情,今后这些事情,都得依仗你,当我觉得你可以离开船队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到海外落脚,也可以选择在大明落脚,到时候,我一定会放你自由,就是不知道,我说这话,你信不信得过我?” “大人的意思,是朝廷的吏部侍郎张彩必须死,但是大人的船队的张管事,必须活着,是不是这样?” 张彩确认一下钱无病的意思。 钱无病点点头:“如何?” 张彩苦笑了一下:“一切但凭大人做主,张彩这个时候,难道还能别的奢望么?” “你府中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的家小要如何安排,这个,你只管说!” “这个倒是不必劳烦大人了,张彩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如今府里除了一帮下人和几个买来的姬妾,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就好!”钱无病摸摸下巴:“以后你再叫这名字,就不大合适了,若是你愿意,就改个名字吧,这里有张面具,以后在人前的时候,不妨带着这个,这样一来,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应该认不出你来!” 接过手中的面具,张彩套在自己头上,他有些疲惫的声音,从面具下传了出来:“跟着大人做事情,自然随了大人的姓方便,如今张某孑然一身,除了这脑袋里还有些东西可以依仗以外,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不如以后就叫做钱守智吧!” “那好!”钱无病站起身来,“你且在这里安心住着,外面的事情,我来替你办,平时没事,最好是少开口,算了,开口估计这里没人听得懂,总之一句,你好自为之!” 张彩站起身来,对着钱无病长长一揖,钱无病知道,这大概就是名义上定下了这名分之礼了,当下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受了他这一礼。 张彩出去后,钱无病又将在外面等了好久的格丽莎叫了进来。 在会同馆住了这些日子,格丽莎终于慢慢理解了“锦衣卫”在大明帝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先前在她心中对钱无病“禁卫军将领”的定位,在她的心思里,也慢慢有了些许变化。 “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叫咱们的人我好好的看住他!”钱无病示意她坐下:“这个人对我很有用,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格丽莎有些敬畏的点点头,在大明这么大的帝国了,对官员对百姓可以随意捉拿锁问的存在,她不能不感到敬畏,出身皇室的她,对于“权力”二字的理解,远远要比那些普通人要深刻的多。 不过,钱无病的一句“咱们”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亲切。 “那些葡萄牙人的丑事,我已经安排人送给朝廷了,你这下开心了,等待他们的,除了惩罚,将不会有什么皇帝的接见,至于咱们的人觐见的事情,眼下外面出了点事情,可能要耽搁一下,若是有机会,我会向我们的皇帝陛下进言的,总不成让你们白跑一趟,不过,反正咱们也不着急,你就当是在京城里玩一玩了,回头我派几个人过来,领着你到处走走!” “那郡主呢?” “定福郡主最近有点忙,暂时可能没时间到这里来了,你就不用挂牵了,你要有什么事情的话,跟我待会派到这里来的人说,像上回那样的事情,可不许再发生了,就算你丢得起这脸,我也丢不起!” 东乡平八郎,二十世纪日本海军元帅,海军大将,侯爵,与陆军的乃木希典并称日本军国主义的“军神”,在对马海峡海战中率领日本海军击败俄国海军,成为了在近代史上东方黄种人打败西方白种人的先例,使他得到“东方纳尔逊”之誉。由于他和大山岩同藩,所以时人称颂“陆上大山海上东乡”。 1905年,东乡平八郎回到了日本本土,作为日本军事史上少有的天才将领,他率领装备处于劣势的日本舰队在日俄战争中全歼俄国太平洋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成为了日本家喻户晓的人物。 由于他在战争中的优异表现,日本天皇任命他为海军军令部部长,将他召回日本,并为他举行了庆功宴会。在这次宴会上,面对着与会众人的一片夸赞之声,东乡平八郎默不作声,只是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示与众人,上面只有七个大字:一生伏首拜阳明。 作为后世的异**神如此推崇的“阳明”,究竟是何须人也?不错,有人大概已经猜到了。 王守仁,姓王,名守仁,字伯安,号阳明。王守仁就是王阳明! 日本军神俯首拜阳明,应该说从王阳明的“阳明学”说起。 阳明学,又称王学、心学,作为儒学的一门学派,最早可推溯自孟子,是由王守仁发展的儒家学说。王守仁继承陆九渊强调“心即是理”之思想,反对程颐朱熹通过事事物物追求“至理”的“格物致知”方法,因为事理无穷无尽,格之则未免烦累,故提倡“致良知”,从自己内心中去寻找“理”,“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万物,人秉其秀气,故人心自秉其精要。在知与行的关系上,强调要知,更要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所谓“知行合一”,二者互为表里,不可分离。知必然要表现为行,不行则不能算真知。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所谓知行合一,无外如斯。 东乡平八郎不过是心学传播到日本以及东南之后,王守仁的无数拥趸之一罢了。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后世甚至直接将他抬到了“圣贤”的高度,他的成就,当然不仅仅只是创立了这样一个学说,在他的一生中,牛逼的事情,那是数都数不过来。这么说吧,孔夫子文圣人,教化万民,本身也精通君子六艺,被我华夏百姓尊崇为千古圣人。王阳明和孔夫子比起来,似乎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细细计较,这差距似乎也没有多大。 这可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趴在书桌前能著书立说教化世人,拉到军中可以率千军万马斩将夺旗定鼎乾坤的大能,就笔者而言,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物,笔者是非常崇拜的,有人说,遍数大明朝二百七十六年,这能人一个个往下排,王阳明可以在前十之列。但是笔者个人认为,大明第一人,非王阳明莫属。 当然,眼下的王阳明,还没有开始他意气风发无比灿烂的历程,眼下的他,不过是一个犯了事情被刘瑾那般的倒霉六品主事而已。历史的蝴蝶扇动翅膀,钱无病在大明朝和这位大明第一人不经意间,就有了一次邂逅的机会。谁都说不清楚,谁也说不清楚,这令后世无数人景仰的大贤,被钱无病这历史的变数,轻轻扇了那么一扇,是将会爆发出更炙热的光芒?还是从此改变了人生的轨迹,泯然众人,消失在慢慢的人海中。 钱无病如果好好的在他的梦中搜寻一下,或许,他可以依稀找得到王阳明的身影,可惜的是,相对刘瑾,朱厚照甚至李凤儿这些在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人物,王守仁这个名字的知名度,还是稍微差了一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人混什么圈子,放在学术界那是有若神衹一般的人物,放在一个草根出身还意外身亡的年轻人的记忆里,王守仁也不过是大明朝万万千千的官员中的一个罢了,了不起,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官儿。 所以,当第二天朱云娘郑重其事的给钱无病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钱无病只是很简单的哦了声音,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继续就琢磨着他的三百万两银子的大计去了。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当然是会同馆,他甚至天没亮就爬了起来,哪怕昨天脑子里晃荡了大半夜的“三百万两”,他愣是一点睡意都无,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事情吧! 张彩坐在他的对面,有些小心翼翼看着这个正在沉思的年轻人,底牌他已经全部都托了出来,如今,他的生死,就在这钱无病的一念之间了。 “不行!”钱无病摇摇头:“你必须死,而且还是畏罪自杀!” 想到朱若曦的假死之法,钱无病琢磨着,在这张彩身上,也应该可以用得上。 张彩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灰白,果然和锦衣卫打交道,就是与虎谋皮,钱帛动人心,哪怕是这钱无病素有敛财的本事,也把持不住。 他苦笑了一笑,也许自己看错了人,这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看错人吧! “你是舍不得你眼前的荣华富贵?”钱无病看到他的反应,很是奇怪:“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刘瑾是死定了,而你作为刘瑾一党的为首几人,抓不到你,朝廷绝对不会罢休的,这你辈子想要活命,除了隐姓埋名,绝对没有第二天路走!” 张彩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他觉得自己似乎某些地方弄错了钱无病的意思了。 “船队,我一定是要的,还有和江南那些富商之间的走动,关系,市舶司的打点,这些我坦白告诉你,我一丁点而不懂,更被说到了海外那些地方如何做买卖赚银子的事情,今后这些事情,都得依仗你,当我觉得你可以离开船队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到海外落脚,也可以选择在大明落脚,到时候,我一定会放你自由,就是不知道,我说这话,你信不信得过我?” “大人的意思,是朝廷的吏部侍郎张彩必须死,但是大人的船队的张管事,必须活着,是不是这样?” 张彩确认一下钱无病的意思。 钱无病点点头:“如何?” 张彩苦笑了一下:“一切但凭大人做主,张彩这个时候,难道还能别的奢望么?” “你府中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的家小要如何安排,这个,你只管说!” “这个倒是不必劳烦大人了,张彩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如今府里除了一帮下人和几个买来的姬妾,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就好!”钱无病摸摸下巴:“以后你再叫这名字,就不大合适了,若是你愿意,就改个名字吧,这里有张面具,以后在人前的时候,不妨带着这个,这样一来,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应该认不出你来!” 接过手中的面具,张彩套在自己头上,他有些疲惫的声音,从面具下传了出来:“跟着大人做事情,自然随了大人的姓方便,如今张某孑然一身,除了这脑袋里还有些东西可以依仗以外,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不如以后就叫做钱守智吧!” “那好!”钱无病站起身来,“你且在这里安心住着,外面的事情,我来替你办,平时没事,最好是少开口,算了,开口估计这里没人听得懂,总之一句,你好自为之!” 张彩站起身来,对着钱无病长长一揖,钱无病知道,这大概就是名义上定下了这名分之礼了,当下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受了他这一礼。 张彩出去后,钱无病又将在外面等了好久的格丽莎叫了进来。 在会同馆住了这些日子,格丽莎终于慢慢理解了“锦衣卫”在大明帝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先前在她心中对钱无病“禁卫军将领”的定位,在她的心思里,也慢慢有了些许变化。 “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叫咱们的人我好好的看住他!”钱无病示意她坐下:“这个人对我很有用,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格丽莎有些敬畏的点点头,在大明这么大的帝国了,对官员对百姓可以随意捉拿锁问的存在,她不能不感到敬畏,出身皇室的她,对于“权力”二字的理解,远远要比那些普通人要深刻的多。 不过,钱无病的一句“咱们”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亲切。 “那些葡萄牙人的丑事,我已经安排人送给朝廷了,你这下开心了,等待他们的,除了惩罚,将不会有什么皇帝的接见,至于咱们的人觐见的事情,眼下外面出了点事情,可能要耽搁一下,若是有机会,我会向我们的皇帝陛下进言的,总不成让你们白跑一趟,不过,反正咱们也不着急,你就当是在京城里玩一玩了,回头我派几个人过来,领着你到处走走!” “那郡主呢?” “定福郡主最近有点忙,暂时可能没时间到这里来了,你就不用挂牵了,你要有什么事情的话,跟我待会派到这里来的人说,像上回那样的事情,可不许再发生了,就算你丢得起这脸,我也丢不起!” 293.第293章门可罗雀 走出会同馆的大门,钱无病站定了脚步,看着会同馆外面街道上的芸芸众生,他心里微微感触。 满街的升斗小民,终日忙碌,为的也不过是些许微薄收入养家糊口,谁又知道,刚刚从这个大门走出来的自己,刚刚敲定的,是一笔数目大的穷他们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买卖,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这身官衣和这身官衣带来的权势。 还是做官好啊!有钱未必有权,但是有了权,再想要钱,似乎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了。你钱财再多,没有权利护持,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远如沈百万,近如如今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刘瑾,不外如是。 格丽莎和钱无病保持这距离,她都没有做什么指望,钱无病交代完那些话,她怯生生的提出想出去走走,看看这京师里最繁华的市集,原本也没指望钱无病会答应,没想到钱无病微微沉吟了一下,居然点头答应了。 匆匆安排好留守的人员,格丽莎直接就孤身一人跟着钱无病出来了,看钱无病身边前后拥簇的护卫,她不觉得自己有带着随从出去的必要。 “想做买卖,你这么有志气,你家里人知道吗?”钱无病有些好笑,一群郦人,到大明京师做买卖,有什么好做的?若是没人照顾,只怕被人连皮带骨头都吃了下去。 “他们知道的!”格丽莎却是很认真的点点头。 “哦!”这下倒是轮到钱无病有些惊讶了,在郦人的时候,他倒是对郦人的族群很是观察了一阵,郦人们中有擅长耕种的,有擅长放牧的,但是,好像没有听说过有擅长做买卖的,郦人们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这个族群,似乎很崇尚武勇。 “你们从北边过来的时候,也是一路走,一路做买卖,这样回来的?”钱无病问道:“我好像没有听你爷爷提起过,好像净听到你们被人撵得到处跑了?” 格丽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说道:“有时候也是会做买卖的!” 她言下之意,当郦人们吃定得了对方的时候,自然不用什么买卖了,想要的东西直接抢来就是;打不过或者打起来占不到什么便宜,而确实又有实际的需要,那自然就得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买卖了。 钱无病哦了一声,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意思。 “既然这样,也别去什么市集去了,索性带你去开开眼界!”他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王知秋说道:“你去告诉钱宁,就说叫他到四海楼来见我,我在四海楼的三楼等他!” 若是要做买卖,四海楼自然是最好的场所了,钱无病也觉得好笑,刚刚谈完上百万银子的生意,再转身带着一个小丫头去市集门坊看有什么好做的买卖,这反差也太大了一点,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带这这丫头去四海楼转一转,她若是知难而退那自然更好,若是想为听到族人谋点福利,自己顺手帮点小忙也方便。在京城里做买卖,这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最有商机的地方,除了四海楼,舍我其谁! 一行人朝着四海楼行了过去,钱无病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而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则是龙精虎猛一副狗腿的架势,唯一面相良善有点斯文气质的王知秋,却被钱无病打发回了南衙,这一行人走在街上,队伍中还夹杂着一个明显不像侍女的女孩,若不是随着他们的格丽莎一路来眉花眼笑的,这行人们都要以为这是哪家的纨绔去哪里抢了个色目小姑娘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钱无病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门口,有些傻眼了。 “就这里吗?”格丽莎好奇的看着大厅里的小猫三两只:“这没什么值得开眼界的地方啊!?” 钱无病黑着脸,朝着二楼走了上去,一边有伙计前来招呼,却被许浅等人蛮横的推到一边,再啰嗦,许浅咔嚓一声,刀就从刀鞘里弹了出来,几个伙计哪里看到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就蔫了。 等到有管事的人赶过来的时候,钱无病已经背着手站在三楼最大的一间房间了,脸上好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在这里撒野,是不是想到锦衣卫的大牢里去舒坦几天?” 人还没到,这嚣张的话声就传了过来,钱无病眉头一皱,也不说话。 “叫你们东家过来!”许浅虎头虎脑的瞪了走过来的家伙一眼,就连他的阅历,也看得出来的这家伙,不像是个能做主的。 “叫容树声过来!”钱无病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过来,那管事一愣,居然连容老板的名字都知道,这年轻公子有来历啊! “是哪一位要见容某!”容树声从管事的背后慢慢走上楼来,对管事的摆摆手,管事退了下去。许浅看了看他,让开了道路,这一位倒像是个大老板的模样。 “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人满为患,京师商贾,无不以在此交易为荣,这才多久,就到了这般光景,你就这般给我经营的么?” 钱无病背着手转过身来,看着脸上先是惊愕,继而变得有些发苦的容树声,铁青着脸问道。 “你知不知道,这四海楼,每年要给内库缴纳多少的银两!”钱无病逼问道:“你又知不知道,我若是缴纳不出那么多银两,我会如何?” “大人……”容树声呐呐的想辩解一下,却被钱无病的脸色吓得有些喉咙发干,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钱无病没有理他,走到他的面前:“一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充裕点算,一个月差不多要进账十五万两银子,也就说,每日里,这楼子里除掉所有的开支,至少要盈利五千两银子!” 他指了指楼下原本热闹无比眼下却一片空旷的大厅:“你看看眼下的光景,这像是能赚五百两银子的么? “到时候,这银子交不上去,钱某的前程固然是要受些影响,只怕家里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血汗钱,也得全部给填到这个窟窿里去,容老板,你是打算看着我钱某一家人餐风饮露,留宿街头吗?” 钱无病冷笑起来:“不过你放心,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在钱某倒霉之前,这四海楼管事的大小理事他们的家族,一定会比钱某更加倒霉!” “大人,大人,你听我解释!”容树声脸上的汗都快要下来了,他见到钱无病的时候,虽然明明知道钱无病是锦衣卫的高官了,但是钱无病从来都是一副很好亲近的样子,他从来没觉得这年轻人多可怕,但是,钱无病这陡然好像要翻脸的架势,着实将他吓坏了。 走出会同馆的大门,钱无病站定了脚步,看着会同馆外面街道上的芸芸众生,他心里微微感触。 满街的升斗小民,终日忙碌,为的也不过是些许微薄收入养家糊口,谁又知道,刚刚从这个大门走出来的自己,刚刚敲定的,是一笔数目大的穷他们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买卖,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这身官衣和这身官衣带来的权势。 还是做官好啊!有钱未必有权,但是有了权,再想要钱,似乎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了。你钱财再多,没有权利护持,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远如沈百万,近如如今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刘瑾,不外如是。 格丽莎和钱无病保持这距离,她都没有做什么指望,钱无病交代完那些话,她怯生生的提出想出去走走,看看这京师里最繁华的市集,原本也没指望钱无病会答应,没想到钱无病微微沉吟了一下,居然点头答应了。 匆匆安排好留守的人员,格丽莎直接就孤身一人跟着钱无病出来了,看钱无病身边前后拥簇的护卫,她不觉得自己有带着随从出去的必要。 “想做买卖,你这么有志气,你家里人知道吗?”钱无病有些好笑,一群郦人,到大明京师做买卖,有什么好做的?若是没人照顾,只怕被人连皮带骨头都吃了下去。 “他们知道的!”格丽莎却是很认真的点点头。 “哦!”这下倒是轮到钱无病有些惊讶了,在郦人的时候,他倒是对郦人的族群很是观察了一阵,郦人们中有擅长耕种的,有擅长放牧的,但是,好像没有听说过有擅长做买卖的,郦人们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这个族群,似乎很崇尚武勇。 “你们从北边过来的时候,也是一路走,一路做买卖,这样回来的?”钱无病问道:“我好像没有听你爷爷提起过,好像净听到你们被人撵得到处跑了?” 格丽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说道:“有时候也是会做买卖的!” 她言下之意,当郦人们吃定得了对方的时候,自然不用什么买卖了,想要的东西直接抢来就是;打不过或者打起来占不到什么便宜,而确实又有实际的需要,那自然就得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买卖了。 钱无病哦了一声,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意思。 “既然这样,也别去什么市集去了,索性带你去开开眼界!”他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王知秋说道:“你去告诉钱宁,就说叫他到四海楼来见我,我在四海楼的三楼等他!” 若是要做买卖,四海楼自然是最好的场所了,钱无病也觉得好笑,刚刚谈完上百万银子的生意,再转身带着一个小丫头去市集门坊看有什么好做的买卖,这反差也太大了一点,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带这这丫头去四海楼转一转,她若是知难而退那自然更好,若是想为听到族人谋点福利,自己顺手帮点小忙也方便。在京城里做买卖,这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最有商机的地方,除了四海楼,舍我其谁! 一行人朝着四海楼行了过去,钱无病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而身边的几个锦衣卫则是龙精虎猛一副狗腿的架势,唯一面相良善有点斯文气质的王知秋,却被钱无病打发回了南衙,这一行人走在街上,队伍中还夹杂着一个明显不像侍女的女孩,若不是随着他们的格丽莎一路来眉花眼笑的,这行人们都要以为这是哪家的纨绔去哪里抢了个色目小姑娘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钱无病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门口,有些傻眼了。 “就这里吗?”格丽莎好奇的看着大厅里的小猫三两只:“这没什么值得开眼界的地方啊!?” 钱无病黑着脸,朝着二楼走了上去,一边有伙计前来招呼,却被许浅等人蛮横的推到一边,再啰嗦,许浅咔嚓一声,刀就从刀鞘里弹了出来,几个伙计哪里看到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就蔫了。 等到有管事的人赶过来的时候,钱无病已经背着手站在三楼最大的一间房间了,脸上好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在这里撒野,是不是想到锦衣卫的大牢里去舒坦几天?” 人还没到,这嚣张的话声就传了过来,钱无病眉头一皱,也不说话。 “叫你们东家过来!”许浅虎头虎脑的瞪了走过来的家伙一眼,就连他的阅历,也看得出来的这家伙,不像是个能做主的。 “叫容树声过来!”钱无病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过来,那管事一愣,居然连容老板的名字都知道,这年轻公子有来历啊! “是哪一位要见容某!”容树声从管事的背后慢慢走上楼来,对管事的摆摆手,管事退了下去。许浅看了看他,让开了道路,这一位倒像是个大老板的模样。 “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人满为患,京师商贾,无不以在此交易为荣,这才多久,就到了这般光景,你就这般给我经营的么?” 钱无病背着手转过身来,看着脸上先是惊愕,继而变得有些发苦的容树声,铁青着脸问道。 “你知不知道,这四海楼,每年要给内库缴纳多少的银两!”钱无病逼问道:“你又知不知道,我若是缴纳不出那么多银两,我会如何?” “大人……”容树声呐呐的想辩解一下,却被钱无病的脸色吓得有些喉咙发干,说话都有些困难了。 钱无病没有理他,走到他的面前:“一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充裕点算,一个月差不多要进账十五万两银子,也就说,每日里,这楼子里除掉所有的开支,至少要盈利五千两银子!” 他指了指楼下原本热闹无比眼下却一片空旷的大厅:“你看看眼下的光景,这像是能赚五百两银子的么? “到时候,这银子交不上去,钱某的前程固然是要受些影响,只怕家里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血汗钱,也得全部给填到这个窟窿里去,容老板,你是打算看着我钱某一家人餐风饮露,留宿街头吗?” 钱无病冷笑起来:“不过你放心,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在钱某倒霉之前,这四海楼管事的大小理事他们的家族,一定会比钱某更加倒霉!” “大人,大人,你听我解释!”容树声脸上的汗都快要下来了,他见到钱无病的时候,虽然明明知道钱无病是锦衣卫的高官了,但是钱无病从来都是一副很好亲近的样子,他从来没觉得这年轻人多可怕,但是,钱无病这陡然好像要翻脸的架势,着实将他吓坏了。 294.第294章你走的不够远 钱无病不出声,冷冷的看着他。 无怪乎他这么恼火,四海楼在南京小打小闹,盈利都极为可观,如今到了这天下财富齐聚之地,上有皇商的牌子挂在那里,下有锦衣卫护持打点,中间各路商贾齐齐捧场,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这样日进斗金的买卖,都被容树声这帮人经营成这个凄惨样子,他有什么理由不发火。 上午和张彩谈到即将到手的船队和那早就铺点好的海贸买卖得到的欢愉心情,此刻哪里还剩下半点,眼前的容树声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都有令人拿下他们拷问的心了,看刚刚那管事狐假虎威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平时的行事了,莫不成这上门的商人们都被这样的人给吓走了?若不是这样,那他就得考虑一下,是不是容树声等人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吃了上面吃下面,留下中间的他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冤大头了。 “听说大人去了西北平叛,大人这是刚刚回到京师吧!”容树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怕是大人还不知道,司礼监的刘公公,昨日了给西厂的人带走了,他的府邸也查封了,看来,这一棵参天大树要倒了!” 钱无病还是不出声,他倒是要看容树声能狡辩得出个什么花来。 见到钱无病毫无反应,容树声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从昨日起,京城里看起来宁静,其实暗流涌动,昔日里和刘公公来往过密的官员士绅,如今一家家的都被西厂的人请了回去,如今刘公公的名字,已经成了那些消息灵通的人的忌讳,谁都不愿意和这个名字扯上关系!” “那和咱们楼里的买卖有什么关系,商人们不做买卖,难道坐吃山空么?”钱无病哼了一声! “有关系,大大的有关系!”容树声急了:“大人还记得,咱们四海楼开张那日,可是刘公公亲自给咱们揭牌的,这些年来,谁家的买卖这么大的面子,值得他刘公公亲自走这么一趟,眼下到处都是谣言,说咱们这四海楼本身就是刘公公的产业,至于说皇商,那不过是刘瑾换了一个名目敛财的手段!” “一派胡言!”钱无病怒道,尼玛这什么时候四海楼成了他刘瑾的产业呢,自己千防万防,防着和刘瑾拉扯上任何关系,却疏忽了这一点,当日刘瑾他给四海楼揭牌,好像也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吧,似乎是朱厚照交代了一句,他才极为勉强的给了自己这个面子。 “老朽知道这是一派胡言,大人操办这四海楼,是在给皇上赚银子,货真价实的宫中产业,可是那些没见识的商人们不知道了,俗话说,三人成虎,这谣言说的人了,信的人也就自然多了,以讹传讹,谁都不愿意眼下和刘公公拉扯上关系,谁都怕被套上一个‘阉党’的帽子,这个时候,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少做几天买卖,损失点银子,和被官府抄家拿办相比,还是可以接受的!” 容树声苦着脸说道,这消息还是今日一上午,他找几个极为相熟的商人打听到的,要不然,他都不知道眼下外面将四海楼说的这么不堪。 “大人,您得想想法子!”他一张老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钱无病:“就如同大人说的,这每天楼里几千两的收益,若是交不上去,大人未必会倒霉,倒霉的就只可能是咱们这些兢兢业业为大人打理这里的商会仝人了!” “原来是这样!”钱无病有些烦躁的摆摆手:“容我先想想,你先和楼里的各家管事通通气,消息尽快的散出去,咱们四海楼,和那刘瑾,那是一文钱关系都没,他权势滔天的时候,咱们没有享受到他半分便利,他倒了台,也不应该牵累到咱们!” “是!”容树声不敢耽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等下有人来找我,直接拍人领他上三楼就是了,我在这里坐坐,对了,这事情完了,若是咱楼里有南边经营海贸的商人,你给我找几个,我见见他们,要大商人,几万两身家的那种,就不要找来了!” 容树声有些狼狈模样的退了出去,格丽莎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没办法了,本来想带你过来开开眼,没想到今日居然是这个模样,往日里这里可是热闹得很,咱们大明在京师里有头有脸的大商人,在这里可都基本能看得到,一天交易下来,几十万上百万的买卖做上几笔都不稀奇!” 钱无病看着东张西望的格丽莎,有些歉意的说道。 “这里是皇帝的产业,你帮他经营的,刚刚那个就是给你具体操办这些事物的仆人?”格丽莎却是从他们两人的话语中,隐隐听明白了一点什么。 “也可以这么说吧!”钱无病点点头。 格丽莎在心中飞快的换算着,一年一百五十万两的利润,换算成自己帝国的第纳尔应该是多少,大明流通的银子,她可是见到过的,其成色可比第纳尔要好的多。这换算的结果,让她有些瞠目结舌,仅仅只是这个地方一年的收益,就足够自己的父亲,极端奢侈的打一场中等规模的征服战争了。 “像这样的产业,皇帝陛下还有多少?”她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 “应该不少吧,内官监专门管这些事情的,我也不大清楚!”钱无病含含糊糊的说道,天地良心,他可是真的不大清楚,他又不是内官监的太监,谁闲的那么蛋疼去统计皇家的产业去? 格丽莎的眼睛有些发直了,在她听来,皇帝像这样规模的产业,那是连被皇帝依为心腹的钱无病都不知道有多少。这到底是一个多么富庶的帝国啊,饶是她对这个帝国的强大富有的概念,每天都在不断的刷新,但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刷新得如此彻底。 “哎,哎!”钱无病的手在她眼前晃动了一下:“发什么呆呢,难道不成,你还想成为皇商不成?” “什么是皇商?” “皇商就是专门和咱们的陛下做买卖的人!”钱无病难得看到这骄傲的小丫头这份模样,微微有些奇怪:“你想都不要想,你们郦人的那些小玩意,我可是看过了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格丽莎挺起那比朱云娘丰满得多的胸脯,深深的吸了口气:“是的,我要做皇商,我根本就犯了一个错误,去什么市集,看什么买卖,都是没必要的,我只要和皇帝陛下……呃,或者说他的代理人——你,做生意就可以了!” 钱无病看了看楼下,钱宁似乎还没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和这丫头聊几句打发时间也好! “好,就算你是皇商,你和要我谈生意,那么我问一下,你有什么生意好谈,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呢,还是要卖什么东西?”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丝绸,瓷器,茶叶,香料,金银器,艺术品等等,如果武器也可以的话,我也想要!”格丽莎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这些东方的东西,在欧洲是可直接当货币使用的,这些东西,再多她都愿意要,只要能运得回去。 “哇哦,志气不小啊!”钱无病笑道:“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好玩意,就是武器,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你们郦人的那些战士,操练得还算不错,就是装备的刀剑铠甲差了点,看到咱们大明的好东西,想将以前的那些破烂换下来,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有个疑问,你打算拿什么来付账,要当皇商,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随便拿几个铜板就可以的,这这样的买卖,咱们弄一次,那不弄个几万两银子的货物,那是不是也太寒碜了?” 钱无病还是一种说笑的态度,格丽莎却没有当他是在调侃自己,她皱了下霉头,很是认真的盘点了一下罗马帝国能够拿出来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可以用香水,玻璃,宝石,鱼子酱,橄榄油等等这些来支付,如果这还不够的话,奴隶和雇佣军,也是可以交易的,美丽的女人和勇猛的战士,在什么国度,应该都是可以当作支付的货币的!” 钱无病越听越不对劲:“等等,你不是想把你们部落全部打包卖给我吧,就算你打这个主意,现在也迟了,眼下你们的部落,可是朝廷的子民,就算我答应朝廷也不会答应啊!” “鱼子酱,橄榄油,你们部落有这个玩意吗?”钱无病又嗤了一声:“我记得你们部落是从北边回来的吧,大海可在南边,你这是看我心情不好,故意逗我开心的吗?” “大明的北边也有大海,若是你没有见过大海,那是因为,你走的不够远!”格丽莎正色回答道。 “不够远?”钱无病笑了,若是另外一个大明的官员,没准就被这妹子给唬住了,但是,遇见了他钱无病,这妹子装哥伦布可就装不过去了,他在后世就算不是地理学霸,但是基本上世界的轮廓还是知道的,更别说那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了。 “是里海,黑海,还是地中海?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是从地中海那一头过来的,那就有些吓人了啊!” 钱无病不出声,冷冷的看着他。 无怪乎他这么恼火,四海楼在南京小打小闹,盈利都极为可观,如今到了这天下财富齐聚之地,上有皇商的牌子挂在那里,下有锦衣卫护持打点,中间各路商贾齐齐捧场,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这样日进斗金的买卖,都被容树声这帮人经营成这个凄惨样子,他有什么理由不发火。 上午和张彩谈到即将到手的船队和那早就铺点好的海贸买卖得到的欢愉心情,此刻哪里还剩下半点,眼前的容树声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都有令人拿下他们拷问的心了,看刚刚那管事狐假虎威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平时的行事了,莫不成这上门的商人们都被这样的人给吓走了?若不是这样,那他就得考虑一下,是不是容树声等人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吃了上面吃下面,留下中间的他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冤大头了。 “听说大人去了西北平叛,大人这是刚刚回到京师吧!”容树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怕是大人还不知道,司礼监的刘公公,昨日了给西厂的人带走了,他的府邸也查封了,看来,这一棵参天大树要倒了!” 钱无病还是不出声,他倒是要看容树声能狡辩得出个什么花来。 见到钱无病毫无反应,容树声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从昨日起,京城里看起来宁静,其实暗流涌动,昔日里和刘公公来往过密的官员士绅,如今一家家的都被西厂的人请了回去,如今刘公公的名字,已经成了那些消息灵通的人的忌讳,谁都不愿意和这个名字扯上关系!” “那和咱们楼里的买卖有什么关系,商人们不做买卖,难道坐吃山空么?”钱无病哼了一声! “有关系,大大的有关系!”容树声急了:“大人还记得,咱们四海楼开张那日,可是刘公公亲自给咱们揭牌的,这些年来,谁家的买卖这么大的面子,值得他刘公公亲自走这么一趟,眼下到处都是谣言,说咱们这四海楼本身就是刘公公的产业,至于说皇商,那不过是刘瑾换了一个名目敛财的手段!” “一派胡言!”钱无病怒道,尼玛这什么时候四海楼成了他刘瑾的产业呢,自己千防万防,防着和刘瑾拉扯上任何关系,却疏忽了这一点,当日刘瑾他给四海楼揭牌,好像也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吧,似乎是朱厚照交代了一句,他才极为勉强的给了自己这个面子。 “老朽知道这是一派胡言,大人操办这四海楼,是在给皇上赚银子,货真价实的宫中产业,可是那些没见识的商人们不知道了,俗话说,三人成虎,这谣言说的人了,信的人也就自然多了,以讹传讹,谁都不愿意眼下和刘公公拉扯上关系,谁都怕被套上一个‘阉党’的帽子,这个时候,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少做几天买卖,损失点银子,和被官府抄家拿办相比,还是可以接受的!” 容树声苦着脸说道,这消息还是今日一上午,他找几个极为相熟的商人打听到的,要不然,他都不知道眼下外面将四海楼说的这么不堪。 “大人,您得想想法子!”他一张老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钱无病:“就如同大人说的,这每天楼里几千两的收益,若是交不上去,大人未必会倒霉,倒霉的就只可能是咱们这些兢兢业业为大人打理这里的商会仝人了!” “原来是这样!”钱无病有些烦躁的摆摆手:“容我先想想,你先和楼里的各家管事通通气,消息尽快的散出去,咱们四海楼,和那刘瑾,那是一文钱关系都没,他权势滔天的时候,咱们没有享受到他半分便利,他倒了台,也不应该牵累到咱们!” “是!”容树声不敢耽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等下有人来找我,直接拍人领他上三楼就是了,我在这里坐坐,对了,这事情完了,若是咱楼里有南边经营海贸的商人,你给我找几个,我见见他们,要大商人,几万两身家的那种,就不要找来了!” 容树声有些狼狈模样的退了出去,格丽莎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没办法了,本来想带你过来开开眼,没想到今日居然是这个模样,往日里这里可是热闹得很,咱们大明在京师里有头有脸的大商人,在这里可都基本能看得到,一天交易下来,几十万上百万的买卖做上几笔都不稀奇!” 钱无病看着东张西望的格丽莎,有些歉意的说道。 “这里是皇帝的产业,你帮他经营的,刚刚那个就是给你具体操办这些事物的仆人?”格丽莎却是从他们两人的话语中,隐隐听明白了一点什么。 “也可以这么说吧!”钱无病点点头。 格丽莎在心中飞快的换算着,一年一百五十万两的利润,换算成自己帝国的第纳尔应该是多少,大明流通的银子,她可是见到过的,其成色可比第纳尔要好的多。这换算的结果,让她有些瞠目结舌,仅仅只是这个地方一年的收益,就足够自己的父亲,极端奢侈的打一场中等规模的征服战争了。 “像这样的产业,皇帝陛下还有多少?”她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 “应该不少吧,内官监专门管这些事情的,我也不大清楚!”钱无病含含糊糊的说道,天地良心,他可是真的不大清楚,他又不是内官监的太监,谁闲的那么蛋疼去统计皇家的产业去? 格丽莎的眼睛有些发直了,在她听来,皇帝像这样规模的产业,那是连被皇帝依为心腹的钱无病都不知道有多少。这到底是一个多么富庶的帝国啊,饶是她对这个帝国的强大富有的概念,每天都在不断的刷新,但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刷新得如此彻底。 “哎,哎!”钱无病的手在她眼前晃动了一下:“发什么呆呢,难道不成,你还想成为皇商不成?” “什么是皇商?” “皇商就是专门和咱们的陛下做买卖的人!”钱无病难得看到这骄傲的小丫头这份模样,微微有些奇怪:“你想都不要想,你们郦人的那些小玩意,我可是看过了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格丽莎挺起那比朱云娘丰满得多的胸脯,深深的吸了口气:“是的,我要做皇商,我根本就犯了一个错误,去什么市集,看什么买卖,都是没必要的,我只要和皇帝陛下……呃,或者说他的代理人——你,做生意就可以了!” 钱无病看了看楼下,钱宁似乎还没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和这丫头聊几句打发时间也好! “好,就算你是皇商,你和要我谈生意,那么我问一下,你有什么生意好谈,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呢,还是要卖什么东西?”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丝绸,瓷器,茶叶,香料,金银器,艺术品等等,如果武器也可以的话,我也想要!”格丽莎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这些东方的东西,在欧洲是可直接当货币使用的,这些东西,再多她都愿意要,只要能运得回去。 “哇哦,志气不小啊!”钱无病笑道:“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好玩意,就是武器,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你们郦人的那些战士,操练得还算不错,就是装备的刀剑铠甲差了点,看到咱们大明的好东西,想将以前的那些破烂换下来,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有个疑问,你打算拿什么来付账,要当皇商,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随便拿几个铜板就可以的,这这样的买卖,咱们弄一次,那不弄个几万两银子的货物,那是不是也太寒碜了?” 钱无病还是一种说笑的态度,格丽莎却没有当他是在调侃自己,她皱了下霉头,很是认真的盘点了一下罗马帝国能够拿出来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可以用香水,玻璃,宝石,鱼子酱,橄榄油等等这些来支付,如果这还不够的话,奴隶和雇佣军,也是可以交易的,美丽的女人和勇猛的战士,在什么国度,应该都是可以当作支付的货币的!” 钱无病越听越不对劲:“等等,你不是想把你们部落全部打包卖给我吧,就算你打这个主意,现在也迟了,眼下你们的部落,可是朝廷的子民,就算我答应朝廷也不会答应啊!” “鱼子酱,橄榄油,你们部落有这个玩意吗?”钱无病又嗤了一声:“我记得你们部落是从北边回来的吧,大海可在南边,你这是看我心情不好,故意逗我开心的吗?” “大明的北边也有大海,若是你没有见过大海,那是因为,你走的不够远!”格丽莎正色回答道。 “不够远?”钱无病笑了,若是另外一个大明的官员,没准就被这妹子给唬住了,但是,遇见了他钱无病,这妹子装哥伦布可就装不过去了,他在后世就算不是地理学霸,但是基本上世界的轮廓还是知道的,更别说那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了。 “是里海,黑海,还是地中海?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是从地中海那一头过来的,那就有些吓人了啊!” 295.第295章我嫁给你 格丽莎有些吃惊的看着钱无病,钱无病口中的里海、黑海、和地中海是什么所指,她很难和自己记忆中的母语描述的地方对起号来,但是无可否认,钱无病是知道的,在大明的北边,那极其遥远的地方,是有着大海的,而且,称呼还不止一个。 她有些犹豫起来,这些天在会同馆,她也曾经试着向陪伴他们的明国官员,打听自己的帝国在大明中的称呼以及大明人对神圣罗马帝国的了解,令她有些惊喜的是,对于横亘在神圣罗马帝国和大明中间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大明人称呼为大食,对于神圣罗马帝国帝国,大明人称之为大秦,大明帝国的官员,对于大食和大秦并不算陌生。 然而,紧接着,她的打击就来了,对于被称呼为大食的阿拉伯人,因为大明人这数百年来一直未曾断绝过和他们的贸易,所以,大明人还算的上有些了解,至于令她自豪无比的神圣罗马帝国,大明人除了“大秦”这一个名字,对她的帝国的认知,几乎就是一片空白。 哪怕她英明神武的父皇在欧洲大陆如何的纵横裨阖,如何的励精图治,对于大明帝国的官员来说,他们居然连被他们称呼的“大秦”帝国的君主是谁,他们都不清楚。最近一次这个东方帝国的商人到达大秦,那还是七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据说那个时代,这个东方帝国是世界的中心,全世界的人都以来到这里为荣,他们的商人自然也随着这些全世界而来的使者商人,将触角触及到全世界各地。 钱无病年纪轻轻,他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去过什么里海,黑海,但是不管他从什么渠道得到这些见识,与这样一个有着和自己相同眼光的人沟通,想必比和一个顽固而且傲慢的老人沟通得容易得多。 没人给格丽莎说过大明的皇帝,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在她的心里,掌控这么大一个帝国的皇帝,肯定是比她父亲年纪还要大的一个老头子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里海、黑海或者地中海是指的什么地方,不过,若是继续朝着北方走,的确是有个巨大的湖泊和一些相连的海域!”格丽莎斟酌着自己的词语:“一直穿过大食,到了你们所说的大秦,我们就从那里而来!” “走得可真够远的!”钱无病微微一愣,好像丝绸之路也没跑这么远吧,听格丽莎这口气,这是直接从欧洲走过来的?难怪说他们一路走了两年之久。不对,大秦是丝绸之路的终点,这郦人是从罗马帝国过来的? 我勒个擦!钱无病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难怪这些郦人一个个金发碧眼,难怪这些郦人崇尚武勇,骁勇无比,这尼玛他们是凯撒的子孙啊! 再看看格丽莎的时候,钱无病的眼光明显的不同了,这些郦人牛掰啊,遥遥万里一点含糊都不打的就这么过来了,这还是半军半民的一个部落,这要直接来几个罗马军团,草原上,估摸这也就没那蒙古小王子秃猛可什么事情了。 不过,这小妮子想做买卖,这也有点不太靠谱了,这一路上那林立的小国家不说,中间还横亘着一个庞大无比的阿拉伯帝国呢,就算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好东西要往北边输出,直接到手就转给那些阿拉伯人,用着万里迢迢的跑欧洲去么。汉唐以来,都是这么干的,中原政权做批发商,然后批发给阿拉伯人,阿拉伯人再做经销商,大家各取各的利益。 这小妮子的意思,是直接绕过经销商,找批发商做买卖来了?这胆量,这气魄,难道这个时代的欧洲人,都是这样的傻大胆么?你当阿拉伯人的弯刀是挂着好看的啊? “你出生在大秦?”钱无病试探的问道:“或者说,是罗马帝国?” 他果然知道!格丽莎心里一喜,当下再不犹豫,“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 她娉娉婷婷的站了起来,很是优雅的对钱无病施了一个宫廷贵族礼节:“卡尔。格丽莎。胡安娜见过大明帝国锦衣卫镇抚阁下,是的,我出生伟大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我的父亲,就是帝国伟大的君主查理大帝!” 钱无病霍然站了起来,“等等,你不是路法大长老的孙女吗,怎么你的父亲又成了查理大帝,哎呦喂,你说你是罗马帝国的公主?” 外面传来脚步声,钱宁在一个管事的引领了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有几分奇怪的气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目不斜视的对着钱无病恭恭敬敬的参拜下去。 “见过大人!” “你先等会!”钱无病这个时候,哪里有空搭理钱宁,这寻找宫中的幕后黑手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是,眼下突然蹦出个罗马帝国的公主的事情,这要不立刻处理,事情可有点大发了。 他摆摆手,对着屋子里的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候着,不要让人进来!”他的神情之凝滞,屋子里的人没一个敢耽误的,片刻之间,屋子就只剩下他和格丽莎两人了。 一个远在天边的国家的公主,哪怕这个国家再强大,钱无病也不放在心上的,总不成我得罪你,你发一支大军来灭了我吧!但是,明明说好的是化外夷族的回归,这眼睛一眨,蹦出来个帝国公主,这算怎么回事情? 这真让格丽莎见到了朱厚照,这两下一对照,钱无病这些日子在西北吃沙子晒太阳什么的都算是白忙乎了,一个明明是规格超大的使团,硬是被当作回归的夷族,这样的大乌龙闹出来,丢脸那就就丢到欧洲去了。 好像夷人回归的事情,已经被朝廷诏告了天下,朝廷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么?这种事情一出,哪怕有李凤儿在朱厚照耳朵边吹枕头风,只怕朱厚照的脸面也有些挂不住吧,皇帝肯定是不可能犯这些的错误闹这样的笑话的,那么,这具体经办此事的钱无病,怕是立刻就成为替罪羊,这无能、昏聩、糊涂之类的帽子,怕是一顶又一顶的送过来送的不亦乐乎。 前程固然什么的不说了,这锦衣卫的差事只怕也干不下去了,就算朱厚照厚道的话,只怕也是给他一个拿着干饷的闲职养着他了,到时候,恐怕他除了做做米虫呆在家里混吃等死,什么都做不了了。 一念及至此,钱无病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直以来,很多不解的事情,似乎也这时候有了答案。为什么蒙古人对这只郦人一直都那么不友好,为什么明明已经到了大明,郦人们一直都还是如临大敌,修筑城墙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抵御来犯的样子,为什么郦人们这么急着朝见皇帝,为什么这朝见皇帝的使团,会塞进来这样一个小丫头,而那带队的郦人长老,几乎就毫无存在感。 还有,为什么格丽莎死死的揪着那些葡萄牙人不放,这是摆明了将竞争对手赶尽杀绝的架势了,而格丽莎特意和朱云娘交好,似乎也说得通了,人家是公主呢?公主总不能和一群玩泥巴的小屁孩子混在一起吧,再说了,交好朱云娘这样身份的贵人,对于她要在大明开展贸易,似乎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说你的罗马帝国的公主,总不会空口说白话吧!”钱无病冷静了一下,当务之急,得弄清楚这小妮子是不是在忽悠自己,自己已经被忽悠过一次,那是自己不小心,若是再被忽悠一次,那就是自己犯傻了。 “正式的国书,我的身份证明,还有带给明国皇帝陛下的礼物都在使馆里!”格丽莎笑了一笑,那个有点受气包样子的路法孙女儿眼下在钱无病眼里,竟然有了些雍容华贵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钱无病的心理作用。 “当然,还有给阁下的礼物,也在那里!” “你先别阁下阁下的叫唤,我听的浑身别扭,你要不介意,继续叫我钱大人就可以了!”钱无病摇摇头:“礼物不礼物的,咱们以后再说,既然你说的这么笃定,这身份看来是没有问题了,咱们回头一看就知道了,不过,我就有些奇怪,你堂堂的一国公主,你说你藏头露尾躲在郦人里干什么,好玩么?既然你要来咱们大明遛遛,光明正大的来就是,假模假样搞什么郦人归化的把戏,你是在戏弄我们大明帝国吗?” 钱无病说道这里,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这么大的乌龙,应该就是这格丽莎一个人鼓捣出来的,可是到了最后,背黑锅的,却很可能是他,一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出一处来。 “罗马帝国的公主是不是多的没地方去了?我知道很多软弱的国家,要是派公主出去外交,那一般准是打不过对方,在你们国家,大概这叫联姻,不过,在我们大明,这种事情,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和亲’,难道说格丽莎公主,你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来的?” “如果你们的皇帝陛下很英俊,我不介意成为他的皇后!”格丽莎微微一笑:”我的姐妹们很多,但是敢于穿过凶险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敢于万里迢迢的来到这里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卡尔。格丽莎。胡安娜,当然,你会质疑我的动机,我很清楚的告诉钱大人,没人会做没有回报的事情,若是我做的事情,能够成功,也许,我会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第一位有着自己的城邦的女城主,而强大的哈布斯堡家族,将会在我在生之年,成为我牢不可破的后盾!” “美死你呢!”钱无病哼了一声,还皇后,你真当自己公主身份多了不起了,我家里还养着一个蒙古公主呢,还不是一样每日在那里坐吃等死。 “至于钱大人说的掩人耳目的躲在郦人中间来到大明,真是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欺骗钱大人的,只不过,我若是不隐藏自己的身份,只怕还没有出阿拉伯人的地盘,我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阿拉伯人绝对不愿意看到一位帝国的公主越过他们的阻碍来到大明,如果大人是为这个生气的话,我向大人道歉!” “这么说,郦人们回归,全部都是你们编出来的瞎话了,他们就是为了保护你一个人才不远万里的举族而来的?”钱无病瞪着眼睛,一点接受她的歉意的意思都没有。 “不,他们已经不是罗马帝国的公民,而是大明帝国的百姓了,这一点,钱大人你不用怀疑,他们回归是真的,而保护我,只不过是回归路上的一个小小的任务罢了,这对于他们留在罗马帝国的亲人们,绝对是一笔很好的买卖!” “哼!”钱无病哼了一声,脸色这才稍稍有些缓和起来,要是这样,倒是没多大问题了,不然的话,他就得考虑是不是让格丽莎闭嘴,悄无声息的和自己家里那个天天混饭吃的阿吉莉娜做伴去了,一个公主是养,两个公主也是养,反正虱子多了不痒,总之不能让她见面和朱厚照去胡说八道去了。 “看来钱大人已经接受了我的道歉,我们能不能继续我们先前的讨论,对于我的提议,钱大人您有什么看法?”格丽莎觉得,就算自己父亲手下那位最能言善辩的丞相在这里,也不见得比自己说的更好了,她早就看了出来,对于钱无病这样的人,最好老老实实的说真话,也许,一句不经意的谎言,就会断送她这两年多的辛苦已经一生的规划,钱无病的官职做的事情虽然听起来有些可怕,但是他的人,似乎还是很和善的。 “什么规划!”钱无病没好气的说道,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这一惊一乍的,换做内阁那些城府颇深的大学生,只怕也有些吃不消吧,他的道行可比那些老狐狸差了不少。 “当然是皇商啊!”格丽莎急了,说了半天,最重要的事情,眼前这人似乎已经全部忘记了,不带这么玩的啊! 钱无病看这她急切的脸蛋,沉吟了一下:“看来你真的挺在意这事情的,不过,说实话,这事情我看不出我们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你要做生意,在大明谁也没拦着你不是,为什么非得要做皇商,难道你还指望咱们朝廷派军队帮你打通这条商路不成?” 他揶揄的笑了起来:“要死很多人的!” 格丽莎噎了一下,钱无病的话说的很有道理,问题是,她净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想这事情了,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条她心目中至关重要的黄金商路,对大明来说,其实真的无所谓的,和谁做买卖不是做,在大明人心里,这阿拉伯人和罗马人,恐怕没多大区别吧! “所以,你要做买卖,尽管去买你要的丝绸瓷器茶叶什么的,只要你足够的银子,你就能买到足够的东西,至于你怎么运回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钱无病顿了顿,觉得可以结束和这个想当然的傻大胆公主结束谈话了:“你自己说的,郦人眼下已经是我大明的百姓,所以,你就不要打他们的主意了,我是郦人的宣慰使,我这关你就过不了!就这样吧,格丽莎公主,你的事情,我会找时间禀报给我们皇帝陛下,你在大明,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不用客气,什么时候想回去了,说一声就成,咱们大明一定客客气气的礼送你出境!” 格丽莎咬着嘴唇,神情有些黯淡下来,钱无病的话一点都不留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她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没有官方的合作,就凭她和她的那些护卫,别说运输货物,就连回不回得去就是未知的事情。没有足够的回报,谁会愿意大动干戈,就若同她自己,没有查理大帝的许诺,她会九死一生的来到东方吗?哪怕最疼爱她的母亲已经死去,但是,她仍然是查理大帝的女儿,仍然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自己的一辈子。 “外面的人进来两个!”钱无病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送格丽莎回会同馆,然后去禀报一下慕大人,叫慕大人派些个兄弟,护卫格丽莎等人的安全!” “等一下!”格丽莎朝着刚刚进来的许浅喊了一声,吓得许浅刚刚踏进门的一只脚,急忙又缩了回去。 “我五岁学习宫廷舞蹈,到现在为止,每天都有练习,我的身体像蛇一样灵活;我六岁学习绘画插花,我创作的诗歌,被吟游诗人在莱茵河边传颂,在我的国家,人们想起我的名字,往往还是想起另外的一个词——优雅!我的母亲是西班牙的公主,继承了她的血统的我,成年以后,即使相貌不如我母亲那样美丽,也绝对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十岁之后,我开始学习骑术,学习剑术,学习如何指挥军队,在随着我的父亲出征的皇家子弟中,只有我一个是女孩子,因为我的父亲允诺我,只要我能为帝国带来财富,我将拥有自己的城邦!所以指挥勇士们作战,我也绝不外行!” 格丽莎低垂着眼帘,一字一句的说完,猛然抬起头来注视着钱无病的眼睛:“我的身份,不比那个深爱着你的朱云娘差,我的容貌,也足够让我自豪……” 她湛蓝的眼睛眨了眨,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你若是帮我说动你们的皇帝开辟这条商路,我嫁给你!” 296.第296章新旧首辅的传承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钱无病的呼吸声,格丽莎的呼吸声,甚至连门外钱宁许浅等人的呼吸声似乎都历历可闻,格丽莎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屋里屋外,包括钱无病,哪一个不是目明耳聪的练家子,除非他们故意不愿意让自己听到,否认的话,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许浅的瞳孔微微张大,不经意间,连自己的呼吸声都特意放缓了,他想听到屋子里的那位怎么回答,好像好像这个格丽莎是一位异邦的公主,我的乖乖,虽然长得寒碜了点,但是,再寒碜也是个公主啊,这么直白的贴上来,大人会收了她吗? 钱宁也是竖着耳朵,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事情的起源他不清楚,不过格丽莎他可是见到过的,不是说这个小丫头是郦人吗,怎么又成了公主了,还有,她到底央求钱无病什么事情,居然舍得连人都赔出去,这事情还非得陛下点头,钱无病,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异国的一个城邦,听起来好像也是一方诸侯了,这倒是有些令人心动。 至于另外几个随从,也是东张西望,一副浑然没有听到屋子里说话的声音,他们能被慕天秋送到钱无病的身边护卫,自然是稳重谨慎之人,有些话,就算听到,他们也会当作没有听到,左耳进右耳出,瞬间忘记的干干净净的。 “胡说八道什么的呢!”钱无病脸色一板,一个暴栗就敲到了格丽莎的头上,只听得格丽莎一声轻呼,这个暴栗,将她那公主一般的优雅,顿时敲的粉碎。 “来人,送格丽莎回去!”钱无病朝着外面叫道,外面的人顿时涌了进来。 一手还在摸着自己脑袋的格丽莎,龇牙咧嘴的,“你这样的冒犯,在罗马,是会引起两个国度的战争的!” 她愤愤不平的喊道,头上的疼痛倒是小事,让她恼怒的是,钱无病给了她这一下,已经彻彻底底的表明,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拿她当女人看。 “你真当是你是海伦了,还战争!?”钱无病嘟囔了一句:“回去好好歇着,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你冷静下来,咱们再谈这事情!” 一边叽里呱啦的咒骂着,格丽莎被带了出去,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平心而论,若是真的有那么一个金发碧眼丰乳翘臀的西洋妹子,站在钱无病的面前,含情脉脉的对钱无病说这么一句,钱无病心里应该还是很受用的,娶不娶人家是一回事情,但是,能被能被别人倾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但是,当这句话变成一个交易的筹码,那就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了,更别说眼前还是一个稚嫩的小萝莉,距离丰乳肥臀还差得得远呢。 “你要见我,是有什么进展了吗?”钱无病对着钱宁说道,今天见钱宁,可是钱宁主动要求的。 “大人,人手有些不够用!”钱宁也不客气,直接上来就说了自己的难处,至于先前看到的一幕,他就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了。 “不够用?”钱无病皱皱眉头,按照张永给的讯息,宫里头有封号的几位,包括皇后,都是母族在京师的,钱宁的任务,就在盯着这些人的宅子,试图找出什么可疑的地方,按照钱无病的推断,当初大庆寿寺对方能指使得白莲教人动手,那绝对不是偶然,那一位和白莲教之间一定有渊源,从这一方面着手,若是哪家里有这种行迹诡秘的邪教妖人出没,那就很值得怀疑了。 这种法子是标准的守株待兔型,不过眼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更不说眼下刘瑾的事情一出,到处都是风声鹤唳,那些妖魔鬼怪能不能冒头都是难说了。 至于宫中,起码也得先让张永扫清了刘瑾的势力之后,才有可能对那几位有能力的贵人一一试探,显然,这事情还急不来。 “属下的意思,是不是大人能够从北镇抚司调拨些兄弟过来,咱们的兄弟在这盯梢监视这方面,还是和北衙的兄弟,有些差距的,大人又交代不要打草惊蛇,那能用的就更少了!” “你要多少人手?”钱无病沉吟了一下问道。 钱宁来的时候,显然就已经想好了,听得钱无病发问,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至少还要八十到一百人,这样的话,就不会有疏漏的地方了!” “嗯,我知道了!”钱无病摆摆手,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 夜幕初下,长街尽头。 两个下人从一扇朱红的大门中走了出来,将手里的灯笼,高高的挂在门前,烛光从灯笼中透射出来,照在台阶前一溜的小轿上。 “诸位大人不用等候了,我家大人叫小的给外面等候的诸位大人说一声,大人处理了一天的朝政,身子疲惫,今天晚上就不见客了,诸位大人还是早早回去安歇吧!” 台阶前微微响起一阵喧哗之声,那喊话的家人,看都没看台阶下一眼,转过身和自己的同伴,走回到大门里面去了。 这里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府邸。 而台阶前这些等候接见的,毫无疑问都是听闻刘瑾被拿之后心中惶惶不安的官员们了。 “走吧,老陆,李阁老都说不见客了,咱们今天是见不到他老人家了!”一个绿袍官儿,对着一个脸色有些灰败的官员招呼道。 那官员两眼微微有些发直,看着紧闭着的大门,不发一语。 绿袍官员叹息了一声,转身钻进了轿子,和这姓陆的官员相比,他那点事情,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这官儿不做了回去做个富家翁还是没问题的,可这陆大人,要是过不了这关,只怕这下半辈子都得到大牢里渡过了。 远处隐隐绰绰过来几个人影,这些官员的轿子,好像躲避瘟疫一样的躲在一边,那几个人影,晃晃悠悠的走到这陆大人面前,拿着手中的文书对着看了一下:“礼部给事中陆晓陆大人?” “是我!”那陆姓官儿,看到这几个人,脸色愈发苍白了。 那几人亮了一下腰牌,“兄弟几个是西厂张公公属下,有个案子,张公公想请陆大人回咱们西厂聊一聊!” 仿佛行尸走肉般的点点头,那陆姓官儿喃喃道:“我能回去给我那夫人说一声么?” “不用了,大人府上,咱们其他的兄弟已经去了,令夫人想必已经能够知道了!”那西厂的番子大大咧咧的说道:“大人请吧!” 长街上一边寂静,众多官员看着这陆姓官员步履艰难的从他们面前被押了过去,一个个脸上的神情十分的精彩,有惊骇,有庆幸,有幸灾乐祸,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兔死狐悲的表情。 撇开这府邸前面的一众官儿不说,此刻,在府里,在李东阳的书房里,灯火通明,老态龙钟的李东阳,正在和他面前的一位中年文士相对而坐。 “明日里焦芳就会上书告老,不知道陛下是个什么打算,不过焦芳这一次全身而退,怕是有些困难了,介夫,自从一年前老夫举荐你进了这内阁,你一直韬光养晦,时至今日,你也该要露出点锋芒来了!” 李东阳缓缓的对着中年文士说道,中年文士姓杨,名廷和,字介夫,也是内阁大学士之一。内阁大学士是指身在内阁并且有大学士头衔的人,分别为“四殿”、“两阁”。四殿者,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两阁者,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统称为殿阁大学士。 杨廷和刚入内阁时,李东阳就曾说:“我对于诗文,多有一日之长,如果是安邦济民的大事,还须倚重介夫啊。”可见李东阳对杨廷和颇为看重,而实际上,杨廷和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这几年来,内阁中真正处理朝政大事有理有据,坚持原则的人,杨廷和绝对是对李东阳最附其骥尾的一人。 “有西涯兄在,廷和何须锋芒毕露!”杨廷和温和的笑了笑:“刘瑾这一倒,昔日对西涯兄众多误解的天下人,怕是要对西涯兄重新刮目相看了,彼时西涯兄声望一时无两,更是带领我辈,中兴大明的不二人选,我要这锋芒何用?” 李东阳的白胡子微微颤动,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多年的隐忍,多年的误解,尽在在一丝欣慰中不言而明。 昔日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三位内阁大学生上书请诛“刘瑾”,结果刘谢二位黯然致仕,仅李东阳一人留在内阁支撑大局,天下人皆误会李东阳贪恋富贵,甚至连他自己的得意门生也和他从此断情绝义,形同陌路,那种感觉,谁又能知道,不过,能够活着看到不可一世的刘瑾威风扫地锒铛入狱,这些被误解的委屈,似乎也值得了。 “你错了!”他微微摇摇头:“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已经老了,这内阁,我也呆够了,这事情了了,我也该卸下身上的这副担子,安安稳稳的过几天舒服日子了!” 杨廷和依然温和的笑道,李东阳的心态他知道的很清楚,他甚至知道,今日来这书房一聚,李东阳大概要说些什么,他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陛下是个好孩子,就是心思野了一点,做事情荒唐了一些,谁人没有个少年荒唐的时候,也许过了几年,陛下的性子沉稳下来,如同先帝一般心系天下社稷,也不失为我大明之福!介夫,诸葛武侯在出师表中说到,近贤臣,远小人,刘瑾这个陛下身边最大的小人已经成了昨日黄花,但是京中有八虎,去一而存其七,你任重而道远啊!” “打蛇就要打死,绝对不能给他反噬的机会!”杨廷和笑道:“刘瑾还算不的一条死蛇,说他是昨日黄花,还为时过早了一些!” “所以我才说你任重而道远啊!”李东阳似乎知道杨廷和会这么说,笑眯眯的说道:“这事情一了,我就会上书告老,届时我会举荐你来坐我这个位置,我这个老家伙,虽然有时候有些惹陛下生厌,但是这样的大事上说的话,陛下还是会慎重考虑的!” 杨廷和和李东阳相视一笑,一切感激的话语,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李东阳过了良久,开口问道。 “西厂的张永,眼下有些过于嚣张了,这两天,刘瑾的余党拿了不少,不过清流的官员也拿了不少,以眼下的情形,这些清流官员怕是也要受些委屈了,就算有人想为他们辩白,也在等着咱们内阁的举动!” 李东阳微微闭上眼,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在听,但是杨廷和知道,这大概就是李东阳告老之前,对自己的最后一次考校了,他清理着自己的思路,一言一句慢慢的说道。 “锦衣卫式微以久,东厂名存实亡,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将西厂也一股脑的拿下,这朝廷就变得清明无比,官员们也就再也不用早上上朝晚上回不了家中这种事情了,没有了这些把朝廷搅得乌烟瘴气的家伙,上有明君,下有贤臣,我大明何愁不能中兴!” “说具体点!”李东阳微微点头,缓缓的吐出四个字。 “张永不是通过咱们内阁调拨过一批军械,连夜悄悄的送到刘瑾的府上,坐实了刘瑾的叛逆之名么,咱就盯着这个,先是用这个将刘瑾彻底盯死,永世不得翻身,等到这事情一了,然后再拿这这事情做文章,直接向张永发难,而陛下经过此事,对于身边权柄甚重的内官,怕是都要猜疑几分,到时候朝廷百官,一起上书炮轰张永,张永就是浑身是嘴只怕也辩驳不清楚!”杨廷和微微一笑:“至于张永那时候,想和咱们内阁拉扯上任何关系,都只怕不可能的!咱们和他可没有来往,更不可能在整死刘瑾这事情上悄悄结成同盟!至少,在内阁中找不到任何凭据。” “嗯!”李东阳点了点头,睁开眼睛开口说道。 “第一,张永此人,以武勇素称,虽然在八虎中仅仅位居刘瑾之下,但是,此人并没有太大野心,你可以多接触一段时间,此人若是刘瑾去后,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你方可如此做!” 他叹了口气:“内官之祸,来源已久,每次拨乱返正,重返清明,都是朝政动荡,百官人心不稳,短时间里,再来一次如此的震荡,对大明的江山社稷万千百姓,并没有多大好处!” 杨廷和点点头,表示受教。没坐在首辅的位置上,自然就不知道首辅的眼界,他着眼的是还大明朝廷一个朗朗乾坤,但是李东阳首先却是想到这种事情对江山社稷百姓民生的影响。 “第二,你刚刚说的锦衣卫已经式微,这说明你一点都不了解牟斌这个人,先帝任用他做锦衣卫指挥使,并不是看重他多么武勇,而是看重了他的小心谨慎,看重他的性情不那么跋扈,锦衣卫指挥使有这个性子,那么在他手中,就不会出现多少冤假错案,锦衣卫一直都不曾式微,刘瑾的东厂,说没了就没了,但是,哪怕你对锦衣卫这么打击几次,锦衣卫的力量都不容小觑,这种皇家深信的老牌衙门的底蕴,远不是东厂西厂的那种说倒就倒的草台班子可比的。过于嚣杂的锦衣卫遭朝廷百官不喜,但是,若是没有了这类衙门,百官们无疑再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太祖高皇帝的高瞻远瞩,绝对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次冲动,百官和锦衣卫,应该是彼此制约的关系!” 李东阳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显得有些气喘,微微咳嗽了一下,杨廷和急忙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的送了过去。 李东阳接过茶水,喝了几口,缓和了一下,继续说道。 “第三,天下之乱,大多起于宫中,若是宫中不乱,那别的地方的乱子,也就算不得什么乱子了。然而宫中之乱,多起于内官和外戚,你刚刚说了内官,但是外戚,你却是只字未提!” “眼下皇后娘娘和几位贵妃的母族,好像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啊!”杨廷和微微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是的没有,陛下这一方面,宫中似乎很注意,几位贵妃和皇后娘娘的出身,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这等小门小户的外戚,很难成什么气候! “以前没有,并不代表以后没有!”李东阳摇摇头:“李凤儿,这个新近被陛下极为宠信的女子,据说是代王府的出身,但是,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钱无病,却是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这个钱无病,我派人查探过他的底细,和李凤儿应该不是男女之情,但是,李凤儿居其家中,而陛下无丝毫不悦,这就和值得让人深究了,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再往上走走,做个锦衣卫指挥使,没什么奇怪吧,以陛下对那位李凤儿的宠信,只怕李凤儿进宫也就是这三两月的事情了,到时候,陛下抬举一下,没人会觉得不正常!” “锦衣卫指挥使啊!”李东阳笑了笑:“在外面威风八面,在宫中又有奥援,介夫,这样的人,难道会比那张永更令人忽略么? 297.第297章对策人手 “我哪里会忽略她!” 钱无病不无郁闷的将手中橘子剥掉皮,递给斜斜躺在椅子上的李凤儿,“谁会想到这小丫头会是个什么公主,我上哪里说理去!” 呆在代王府的李凤儿其实也是很无聊的,钱无病这每天来一趟,给她说说外面发生的事情,便成了她午后解闷的最好途径,钱无病也有些苦恼,诸如格丽莎这样的郁闷事情,除了和李凤儿说说,好像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倾诉人选了。 “你看看云娘那小丫头,身边什么时候少过人,那格丽莎是公主,想必也是如此,你稍微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异常,还说你没忽略她,这下好了,人家赖定你了!”李凤儿吃吃的笑了起来,好像看到钱无病吃瘪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她的那个国度,很强大?”李凤儿将橘瓣轻轻放进嘴里,“要是这样的话,那几个冒犯她的番人,你可得用用心了,别到时候小丫头心里憋着气,拿这事情使坏,传出去,可就丢了咱大明的气度了!” “我管他强大不强大呢,都远得没边的事情,难道她当皇帝的爹还能和我大明开仗不是!”钱无病嗤之以鼻:“太闹心呢,早知道是这样一回事情,我就不让他们来了,这不净是添乱不是!” “其实,也不算添乱,往好的那一方面想,你把这小丫头能够吃的死死的,那西北的郦人,对你那还不死心塌地啊,你可是说他们有好几千能战之士!到时候,就是有人想欺负咱们钱家,也得掂量掂量。”李凤儿有些悠然神往的样子,“他们的国度,在极北之地,那里是天涯海角了吧,若是可以的话,真想到那里去看一看呢!” “要不,让她见见陛下?反正也不花费朝廷什么,不过是派几个人,拿几纸文书的事情,了不得给那远在天边的番王加个封号!”她低下头,想了想,说道。 “再说吧,等陛下忙完这阵子再说,刘瑾的事情闹出来,只怕陛下这段日子心情好不大哪里去,我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的好,张永昨天来过了吧,宫里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钱无病摆摆头,将这些琐碎的事情抛到一边去,问起了正事。 “他说大概还有两三日,就可以着手进行了,我不担心这个了呢,他在宫里,你在宫外,要是那个人还找不出来,那才是怪事了,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那陛下如何劝我,我都不会进宫去的!”李凤儿叹息了一声,“你要要是宫里像咱们家里一样,像嫣然嫂子和倩嫂子般和和气气那该多好,我终于知道陛下为什么打小到大没个正形了,在那种能憋死人的地方长大,条条框框那么多,随时还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在一旁窥测,换谁都不容易!” 李凤儿絮絮叨叨的说着,钱无病脑子却是在盘算,两三日,两三日大概是张永说能清除宫里刘瑾的势力的时间吧,不够,刘瑾在宫中的势力,两三日真的能清楚干净吗,只怕这么短的时间,能清楚的也不过是那些明面上的家伙吧!不过,这总归是一个好消息,希望这事情越快有眉目越好,就算是找个对手,也得知道对手是谁才成啊! 更别说李凤儿在这里有些提心吊胆的,他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连家都不敢回,生怕这事情会连累家人,都说孕妇怀孕的时候,需要更多的陪伴照顾,他这个做丈夫的,在这一点上可有些不及格了。 “好吧,你歇着吧,我还得去四海楼看看!”钱无病站了起来。 “咱家四海楼生意差成那样,都是刘瑾惹的祸?”李凤儿刚刚听过这事情,抬起头来看着他。 “嗯,陛下眼下肯定是请不到,请张永过去以正视听好像没多大效果,我正有些发愁呢,那些商人胆子也太小了!” “有什么难请的!”李凤儿瞪了他一眼,“一年要那么多银子,他倒是撒手什么都不管,哪里有这个道理!” “不好!”钱无病摇摇头,当然知道李凤儿的雌威之下,朱厚照大抵是没多大抵抗能力的,不过眼下为这事情让李凤儿去和朱厚照说,那有些轻重不分的味道了:“不过,若是能让内阁的那几位学士,到四海楼走一遭,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内阁和刘瑾几乎是水火不容,这几位大佬出现,也算是给商人们一个定心丸了,嗯,不用几位一起去,那也太隆重了,随便去一位就好!” 他看了看李凤儿,笑了笑:“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好好的静养才是正事,这些事情,让我去摆平就是了!” 笑着走了出去,李凤儿看着他浑厚的背影,摆了摆头,微微笑了笑——有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 …… 京郊,威武大学堂。 校场上热火朝天,一队队士卒,随着高台上的彩旗飘动,不断的变幻着各种阵形,这种阵形演练,基本上是大学堂里每日的保留项目,这让习惯了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练的军中悍卒一个个怨声载道。 他们将来是要做军将的人,但是教头们简直是拿他们当大头兵练,这让这些自视颇高的悍卒,如何心服。 “鹤翼!”随着高台上的旗帜摆动,下面的士卒又开始跑动起来,这个阵形变化完了,再来一个鱼鳞阵,今天上午的操练就差不多结束了,下午各队自己操练,那可就比这些枯燥无味的阵法有趣的多了。 “唉唉!”跑动的队伍中,一个士卒用手指捅了捅前面的士卒,“你看到没,那校场边站着的,好像是咱们队正啊,他不是告假了的吗?” “屁话!”前面士卒一边跑动,一边看了过去,上千人在校场上跑到,又是旗帜又是尘土的,这种情况下,还能看见校场边的人脸,这货当真不是夜猫子转世? “好像真的是钱头儿呢,他到教头那边去了,好像说了些什么,哎呀不对,钱头儿怎么穿的是一身锦衣卫的狗皮?” “你要死啊!”前面的士卒终于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随着奔跑的大队,一齐站定了下来:“你就是是白痴,钱头儿本来就是锦衣卫出身,要不然,你以为他那么大的手笔对咱们兄弟们,银子哪里来的,你以为谁都像咱们这些边军一样苦哈哈呢,人家锦衣卫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的!” “来了来了,钱头儿朝怎么走了过来了!”在他们两的嘀咕声中,高台上的旗帜挥动了几下,校场上所有的士卒,顿时欢腾起来,今日上午的演练,到此结束了。 “兄弟们,有没有想着我啊!”钱宁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朝着他昔日的威武学堂步科第六队的属下们,扬了扬手中的文书:“有没有兄弟,想跟着我出去透透气的啊!” “我哪里会忽略她!” 钱无病不无郁闷的将手中橘子剥掉皮,递给斜斜躺在椅子上的李凤儿,“谁会想到这小丫头会是个什么公主,我上哪里说理去!” 呆在代王府的李凤儿其实也是很无聊的,钱无病这每天来一趟,给她说说外面发生的事情,便成了她午后解闷的最好途径,钱无病也有些苦恼,诸如格丽莎这样的郁闷事情,除了和李凤儿说说,好像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倾诉人选了。 “你看看云娘那小丫头,身边什么时候少过人,那格丽莎是公主,想必也是如此,你稍微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异常,还说你没忽略她,这下好了,人家赖定你了!”李凤儿吃吃的笑了起来,好像看到钱无病吃瘪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她的那个国度,很强大?”李凤儿将橘瓣轻轻放进嘴里,“要是这样的话,那几个冒犯她的番人,你可得用用心了,别到时候小丫头心里憋着气,拿这事情使坏,传出去,可就丢了咱大明的气度了!” “我管他强大不强大呢,都远得没边的事情,难道她当皇帝的爹还能和我大明开仗不是!”钱无病嗤之以鼻:“太闹心呢,早知道是这样一回事情,我就不让他们来了,这不净是添乱不是!” “其实,也不算添乱,往好的那一方面想,你把这小丫头能够吃的死死的,那西北的郦人,对你那还不死心塌地啊,你可是说他们有好几千能战之士!到时候,就是有人想欺负咱们钱家,也得掂量掂量。”李凤儿有些悠然神往的样子,“他们的国度,在极北之地,那里是天涯海角了吧,若是可以的话,真想到那里去看一看呢!” “要不,让她见见陛下?反正也不花费朝廷什么,不过是派几个人,拿几纸文书的事情,了不得给那远在天边的番王加个封号!”她低下头,想了想,说道。 “再说吧,等陛下忙完这阵子再说,刘瑾的事情闹出来,只怕陛下这段日子心情好不大哪里去,我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的好,张永昨天来过了吧,宫里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钱无病摆摆头,将这些琐碎的事情抛到一边去,问起了正事。 “他说大概还有两三日,就可以着手进行了,我不担心这个了呢,他在宫里,你在宫外,要是那个人还找不出来,那才是怪事了,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那陛下如何劝我,我都不会进宫去的!”李凤儿叹息了一声,“你要要是宫里像咱们家里一样,像嫣然嫂子和倩嫂子般和和气气那该多好,我终于知道陛下为什么打小到大没个正形了,在那种能憋死人的地方长大,条条框框那么多,随时还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在一旁窥测,换谁都不容易!” 李凤儿絮絮叨叨的说着,钱无病脑子却是在盘算,两三日,两三日大概是张永说能清除宫里刘瑾的势力的时间吧,不够,刘瑾在宫中的势力,两三日真的能清楚干净吗,只怕这么短的时间,能清楚的也不过是那些明面上的家伙吧!不过,这总归是一个好消息,希望这事情越快有眉目越好,就算是找个对手,也得知道对手是谁才成啊! 更别说李凤儿在这里有些提心吊胆的,他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连家都不敢回,生怕这事情会连累家人,都说孕妇怀孕的时候,需要更多的陪伴照顾,他这个做丈夫的,在这一点上可有些不及格了。 “好吧,你歇着吧,我还得去四海楼看看!”钱无病站了起来。 “咱家四海楼生意差成那样,都是刘瑾惹的祸?”李凤儿刚刚听过这事情,抬起头来看着他。 “嗯,陛下眼下肯定是请不到,请张永过去以正视听好像没多大效果,我正有些发愁呢,那些商人胆子也太小了!” “有什么难请的!”李凤儿瞪了他一眼,“一年要那么多银子,他倒是撒手什么都不管,哪里有这个道理!” “不好!”钱无病摇摇头,当然知道李凤儿的雌威之下,朱厚照大抵是没多大抵抗能力的,不过眼下为这事情让李凤儿去和朱厚照说,那有些轻重不分的味道了:“不过,若是能让内阁的那几位学士,到四海楼走一遭,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内阁和刘瑾几乎是水火不容,这几位大佬出现,也算是给商人们一个定心丸了,嗯,不用几位一起去,那也太隆重了,随便去一位就好!” 他看了看李凤儿,笑了笑:“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好好的静养才是正事,这些事情,让我去摆平就是了!” 笑着走了出去,李凤儿看着他浑厚的背影,摆了摆头,微微笑了笑——有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的很好! …… 京郊,威武大学堂。 校场上热火朝天,一队队士卒,随着高台上的彩旗飘动,不断的变幻着各种阵形,这种阵形演练,基本上是大学堂里每日的保留项目,这让习惯了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练的军中悍卒一个个怨声载道。 他们将来是要做军将的人,但是教头们简直是拿他们当大头兵练,这让这些自视颇高的悍卒,如何心服。 “鹤翼!”随着高台上的旗帜摆动,下面的士卒又开始跑动起来,这个阵形变化完了,再来一个鱼鳞阵,今天上午的操练就差不多结束了,下午各队自己操练,那可就比这些枯燥无味的阵法有趣的多了。 “唉唉!”跑动的队伍中,一个士卒用手指捅了捅前面的士卒,“你看到没,那校场边站着的,好像是咱们队正啊,他不是告假了的吗?” “屁话!”前面士卒一边跑动,一边看了过去,上千人在校场上跑到,又是旗帜又是尘土的,这种情况下,还能看见校场边的人脸,这货当真不是夜猫子转世? “好像真的是钱头儿呢,他到教头那边去了,好像说了些什么,哎呀不对,钱头儿怎么穿的是一身锦衣卫的狗皮?” “你要死啊!”前面的士卒终于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随着奔跑的大队,一齐站定了下来:“你就是是白痴,钱头儿本来就是锦衣卫出身,要不然,你以为他那么大的手笔对咱们兄弟们,银子哪里来的,你以为谁都像咱们这些边军一样苦哈哈呢,人家锦衣卫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的!” “来了来了,钱头儿朝怎么走了过来了!”在他们两的嘀咕声中,高台上的旗帜挥动了几下,校场上所有的士卒,顿时欢腾起来,今日上午的演练,到此结束了。 “兄弟们,有没有想着我啊!”钱宁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朝着他昔日的威武学堂步科第六队的属下们,扬了扬手中的文书:“有没有兄弟,想跟着我出去透透气的啊!” 298.第298章风波定 李东阳预料的除掉权阉随之而来的朝廷动荡,不负他的重望如期而至。 刑部那边,审理刘瑾的案子审的热火朝天,然而在京城里,西厂和锦衣卫抓捕刘瑾的余党也抓得热火朝天,在西厂扫清了几个大头头之后,锦衣卫终于也加入了进搜捕的行列,开始对京城百官,进行一场盛大而慎密的甄别和抓捕。 据说,锦衣卫能够在这事情进行之后加入进来,还是内阁首辅李东阳亲自向陛下恳请的,对此,锦衣卫指挥所牟斌明地里自然是对李东阳的推举表示感谢,不过暗地里他可没感到多高兴,反而微微有些怪李东阳多事了。 这种风口浪尖,他是真心不想站出来,但是,锦衣卫和刘瑾的东厂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朝廷上上下下,都认为锦衣卫是干这个差事最合适的人选了,锦衣卫虽然恶名昭著,但是西厂的名声更加不堪,在朝廷的那些官员眼里,起码锦衣卫还是个正经衙门,还有法度可以依循,而西厂,那就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了。 民间流传的“厂卫之祸!”要知道,这论起祸害程度,厂可是在卫的前头。 刘瑾入狱第七天,刘瑾的首席谋士,原吏部侍郎张彩的尸体,在永定河的一处河滩上被人发现,尸体在水中浸泡了几日,连脸都被鱼虾啃食的难以辨认了,迅速赶来的永定县的差人仵作,还是依靠尸体上的张彩的私印,确定的对方的身份。 一时间,市井间流传出了众多的说法,有的说,这张彩是畏罪自杀,投河自尽了;有的说,这张彩是畏罪潜逃,身上带的金银珠宝过多,船家起了歹心谋财害命了;更有人说,张彩是被刘瑾的手下给灭口了的据说很多朝廷不知道的事情,都是他出卖刘瑾之后,朝廷才知道的,算起来,他应该是扳倒刘瑾的第一大功臣。 总之,众说纷纭。 不过,关于张彩的话题,持续不到两天,就被更多更劲爆的话题给代替了,一个死人,还是死的那种不明不白,念叨几句百姓们也就失去了兴趣,这样的事情,哪里有内阁大学生焦芳被革职拿问这么刺激。 刘忠、梁储等人被提举到了内阁,焦芳被革职拿问,原来的首辅李东阳李大学士,据说有告老之意,几番向陛下请辞,都被陛下给驳回了,不过,这一次,似乎李阁老铁了心不干了,也不知道新的首辅会是谁,新进的两位大学生估计是没希望的,而一直温吞水一般的王鏊等人,估计也看不到多少出彩的地方,而传言是李阁老一手提拔出来杨廷和杨大学士,则是很有可能担任首辅。朝堂民间,凡是有识之士,皆是暗暗鼓舞,朝廷一扫雾霭,终于有点众正盈朝的模样了。 自焦芳张彩以下,昔日紧抱刘瑾大腿的京官们,哗啦啦的倒下一大批,这可乐坏了那些在吏部等着补缺的候补官员们,往日里想得到一个肥差,那是非得使出全身解数,用尽所有关系,而眼下,他们居然还可以挑挑拣拣了。 这场风暴,以京城为中心,朝着大明帝国的四面八方蔓延,直到刘瑾被御批“凌迟”押赴刑场的时候,风暴到达了顶峰,原来还心存侥幸期望这刘瑾有翻盘的本事的人,终于彻底死了心,从正德元年起就一直压在天下人头上的那一块黑色的乌云,终于被坐在奉天殿上那位少年天子的轻轻一巴掌,拨得无影无踪。 不过,这一切,钱无病觉得和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哪怕这件事情最初的由头是由他而起,但是他知道,即便是没有他钱无病,还有李无病,王无病,总之,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将刘瑾的事情捅出来,而在一旁在就等着下刀子打闷棍的张永,李东阳等人,肯定是十分配合的一涌而上,将刘瑾彻底打到永世不得翻身,他只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 朱厚照要将李凤儿接到豹房去细心调养,在他看来,刘瑾已经伏诛,那么对李凤儿的威胁也就彻底解除了。钱无病没有了拦阻的理由,倒是李凤儿嫌弃豹房里没有代王府舒适,直接将朱厚照的话堵了回去,看来,不是到她身子不便的时候,朱厚照是没多大指望将她接进豹房了。 眼下李凤儿的身子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三个月的胎儿才刚刚成形,指望她大腹便便,那还得几个月呢。 钱无病算是办完了“差事”,起码,在朱厚照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对于钱无病的私自回京,他还特意在内阁为他遮掩了一下,理由当时是为了侦办刘瑾的不法事,被高瞻远瞩的他将钱无病暗地调回了京城,对于这样的解释,刚刚去芜存菁的内阁,勉强接受了。 除了李东阳和杨廷和,那几位学士,甚至对钱无病此人都没有什么了解,自然也就不会认为这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了。 张永据说在宫中查出了点眉目,不过还不能确认,钱无病多希望他能干净利落的告诉自己一个名字,眼下他可以回家了不错,但是,这事情一天没着落,只怕他眼下回家了首先考虑的第一件事,是找个由头将自己的家人送走,找个地方先避避那不知道可能来自何方的祸事。 不过,回家之间,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张彩”已经在他的安排下死了,那钱守智也可以出来透透气了,慕四娘那里讨来的人皮面具,套在他的头上,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认出他来吧! 钱无病打算将张彩带回自己的家里,自从格丽莎和他自己之间,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分歧”之后,他觉得格丽莎和他的那些属下,也未必是多可靠的了。 穿过长街,一群锦衣卫走进了会同馆的大门,会同馆里立刻是人仰马翻,混杂喧嚣起来。 门口的门子,远远看到那么一大帮子锦衣卫朝着自己这边走来,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些天这西厂的番子和锦衣卫的校尉,简直就好像一群黑乌鸦,上谁家的门,谁家就一定会倒霉,虽然锦衣卫未必会为难他这个看门的门子,但是谁知道这些大爷会不会牵连无辜,还是早些闪人的好。 钱无病等人一直到走到大堂,才有一个绿袍小官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诚惶诚恐的前来招呼。 “几位大人,可有驾帖?”小官儿语声颤颤巍巍的,可见心里多么惊惶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委婉的问这群锦衣卫的凶神恶煞:你们是不是来拿人的? 驾帖是个什么玩意?这是这官儿见到里的是一群锦衣卫,他才这么问的,这要来的是一群番子,他绝对不会这么说。皇帝授出驾帖行事,由司礼监出帖并加盖印信,拿人事由还必须经刑科给事中“佥签”,并付以签署详细的批文才能拿人,这趟程序走下来,这是朝廷正规的法度,东厂西厂这些货,可从来没这么听话守法过,从这一点上看起来,锦衣卫比他们可讲究多了。 “什么驾帖,我来寻人还要什么帖子!”钱无病真不想和这小官儿一般见识,只不过,以前东厂番子拿人的时候,犯官要见驾帖,番子们笑着来一句:‘给他写一张驾帖!’这种事情,他也听说过,他实在不想自己被误会成那种货色。 小官儿脸色为之顿时一舒,“大人要寻谁,下官为你寻来!” “那帮南边来的葡萄牙人,还在这里么?”钱无病问道。 “还在还在!”小官儿脸上笑容露了出来,原来是来寻那帮蛮子的晦气的,吓了老子一跳:“自从大人的同僚知会过咱们,这帮人咱们就一直看管着呢,大人这是提他们走?” “看管着?”钱无病有些奇怪。 “是啊,不是北镇抚司知会礼部,对这些行为不端的蛮子严加约束,等候朝廷的决议的么!?”小官儿恭恭敬敬的解释道,钱无病身上的服色他看得出来,那绝对是他需要敬畏的存在。 “下官这就带大人过去!” “不用了,那些人继续看管吧!”钱无病摆摆手,这些人怎么处置,他还没想好呢,“别给饿死了就成!” “是,是!”小官儿连连点头:“断断不会的!” 钱无病朝前走去,小官儿急忙跟了上去,钱无病哪里会要他跟着,冲他摆摆手:“我去等待觐见的郦人那里看看,不用跟着了!” “我们大人镇抚锦衣卫南衙,也是朝廷敕封的郦靬宣慰使!”王知秋在钱无病身后朗声说道,那小官儿恍然大悟,“哦,大人请请,那小人去为大人整治些酒水!为大人解解困乏!” 一边看着钱无病等人朝着郦人们的居处走去,这个小官儿心里还在使劲的回想,这些天来,自己对那些郦人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吧,尼玛,这些郦人一个个土得浑身掉渣,谁知道他们还有这么大一个靠山,这都憋着不说,简直是混账透顶,这要是手下哪里怠慢了他们,这眼下可不就是祸事来了吗? 李东阳预料的除掉权阉随之而来的朝廷动荡,不负他的重望如期而至。 刑部那边,审理刘瑾的案子审的热火朝天,然而在京城里,西厂和锦衣卫抓捕刘瑾的余党也抓得热火朝天,在西厂扫清了几个大头头之后,锦衣卫终于也加入了进搜捕的行列,开始对京城百官,进行一场盛大而慎密的甄别和抓捕。 据说,锦衣卫能够在这事情进行之后加入进来,还是内阁首辅李东阳亲自向陛下恳请的,对此,锦衣卫指挥所牟斌明地里自然是对李东阳的推举表示感谢,不过暗地里他可没感到多高兴,反而微微有些怪李东阳多事了。 这种风口浪尖,他是真心不想站出来,但是,锦衣卫和刘瑾的东厂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朝廷上上下下,都认为锦衣卫是干这个差事最合适的人选了,锦衣卫虽然恶名昭著,但是西厂的名声更加不堪,在朝廷的那些官员眼里,起码锦衣卫还是个正经衙门,还有法度可以依循,而西厂,那就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了。 民间流传的“厂卫之祸!”要知道,这论起祸害程度,厂可是在卫的前头。 刘瑾入狱第七天,刘瑾的首席谋士,原吏部侍郎张彩的尸体,在永定河的一处河滩上被人发现,尸体在水中浸泡了几日,连脸都被鱼虾啃食的难以辨认了,迅速赶来的永定县的差人仵作,还是依靠尸体上的张彩的私印,确定的对方的身份。 一时间,市井间流传出了众多的说法,有的说,这张彩是畏罪自杀,投河自尽了;有的说,这张彩是畏罪潜逃,身上带的金银珠宝过多,船家起了歹心谋财害命了;更有人说,张彩是被刘瑾的手下给灭口了的据说很多朝廷不知道的事情,都是他出卖刘瑾之后,朝廷才知道的,算起来,他应该是扳倒刘瑾的第一大功臣。 总之,众说纷纭。 不过,关于张彩的话题,持续不到两天,就被更多更劲爆的话题给代替了,一个死人,还是死的那种不明不白,念叨几句百姓们也就失去了兴趣,这样的事情,哪里有内阁大学生焦芳被革职拿问这么刺激。 刘忠、梁储等人被提举到了内阁,焦芳被革职拿问,原来的首辅李东阳李大学士,据说有告老之意,几番向陛下请辞,都被陛下给驳回了,不过,这一次,似乎李阁老铁了心不干了,也不知道新的首辅会是谁,新进的两位大学生估计是没希望的,而一直温吞水一般的王鏊等人,估计也看不到多少出彩的地方,而传言是李阁老一手提拔出来杨廷和杨大学士,则是很有可能担任首辅。朝堂民间,凡是有识之士,皆是暗暗鼓舞,朝廷一扫雾霭,终于有点众正盈朝的模样了。 自焦芳张彩以下,昔日紧抱刘瑾大腿的京官们,哗啦啦的倒下一大批,这可乐坏了那些在吏部等着补缺的候补官员们,往日里想得到一个肥差,那是非得使出全身解数,用尽所有关系,而眼下,他们居然还可以挑挑拣拣了。 这场风暴,以京城为中心,朝着大明帝国的四面八方蔓延,直到刘瑾被御批“凌迟”押赴刑场的时候,风暴到达了顶峰,原来还心存侥幸期望这刘瑾有翻盘的本事的人,终于彻底死了心,从正德元年起就一直压在天下人头上的那一块黑色的乌云,终于被坐在奉天殿上那位少年天子的轻轻一巴掌,拨得无影无踪。 不过,这一切,钱无病觉得和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哪怕这件事情最初的由头是由他而起,但是他知道,即便是没有他钱无病,还有李无病,王无病,总之,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将刘瑾的事情捅出来,而在一旁在就等着下刀子打闷棍的张永,李东阳等人,肯定是十分配合的一涌而上,将刘瑾彻底打到永世不得翻身,他只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 朱厚照要将李凤儿接到豹房去细心调养,在他看来,刘瑾已经伏诛,那么对李凤儿的威胁也就彻底解除了。钱无病没有了拦阻的理由,倒是李凤儿嫌弃豹房里没有代王府舒适,直接将朱厚照的话堵了回去,看来,不是到她身子不便的时候,朱厚照是没多大指望将她接进豹房了。 眼下李凤儿的身子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三个月的胎儿才刚刚成形,指望她大腹便便,那还得几个月呢。 钱无病算是办完了“差事”,起码,在朱厚照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对于钱无病的私自回京,他还特意在内阁为他遮掩了一下,理由当时是为了侦办刘瑾的不法事,被高瞻远瞩的他将钱无病暗地调回了京城,对于这样的解释,刚刚去芜存菁的内阁,勉强接受了。 除了李东阳和杨廷和,那几位学士,甚至对钱无病此人都没有什么了解,自然也就不会认为这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了。 张永据说在宫中查出了点眉目,不过还不能确认,钱无病多希望他能干净利落的告诉自己一个名字,眼下他可以回家了不错,但是,这事情一天没着落,只怕他眼下回家了首先考虑的第一件事,是找个由头将自己的家人送走,找个地方先避避那不知道可能来自何方的祸事。 不过,回家之间,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张彩”已经在他的安排下死了,那钱守智也可以出来透透气了,慕四娘那里讨来的人皮面具,套在他的头上,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认出他来吧! 钱无病打算将张彩带回自己的家里,自从格丽莎和他自己之间,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分歧”之后,他觉得格丽莎和他的那些属下,也未必是多可靠的了。 穿过长街,一群锦衣卫走进了会同馆的大门,会同馆里立刻是人仰马翻,混杂喧嚣起来。 门口的门子,远远看到那么一大帮子锦衣卫朝着自己这边走来,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些天这西厂的番子和锦衣卫的校尉,简直就好像一群黑乌鸦,上谁家的门,谁家就一定会倒霉,虽然锦衣卫未必会为难他这个看门的门子,但是谁知道这些大爷会不会牵连无辜,还是早些闪人的好。 钱无病等人一直到走到大堂,才有一个绿袍小官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诚惶诚恐的前来招呼。 “几位大人,可有驾帖?”小官儿语声颤颤巍巍的,可见心里多么惊惶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委婉的问这群锦衣卫的凶神恶煞:你们是不是来拿人的? 驾帖是个什么玩意?这是这官儿见到里的是一群锦衣卫,他才这么问的,这要来的是一群番子,他绝对不会这么说。皇帝授出驾帖行事,由司礼监出帖并加盖印信,拿人事由还必须经刑科给事中“佥签”,并付以签署详细的批文才能拿人,这趟程序走下来,这是朝廷正规的法度,东厂西厂这些货,可从来没这么听话守法过,从这一点上看起来,锦衣卫比他们可讲究多了。 “什么驾帖,我来寻人还要什么帖子!”钱无病真不想和这小官儿一般见识,只不过,以前东厂番子拿人的时候,犯官要见驾帖,番子们笑着来一句:‘给他写一张驾帖!’这种事情,他也听说过,他实在不想自己被误会成那种货色。 小官儿脸色为之顿时一舒,“大人要寻谁,下官为你寻来!” “那帮南边来的葡萄牙人,还在这里么?”钱无病问道。 “还在还在!”小官儿脸上笑容露了出来,原来是来寻那帮蛮子的晦气的,吓了老子一跳:“自从大人的同僚知会过咱们,这帮人咱们就一直看管着呢,大人这是提他们走?” “看管着?”钱无病有些奇怪。 “是啊,不是北镇抚司知会礼部,对这些行为不端的蛮子严加约束,等候朝廷的决议的么!?”小官儿恭恭敬敬的解释道,钱无病身上的服色他看得出来,那绝对是他需要敬畏的存在。 “下官这就带大人过去!” “不用了,那些人继续看管吧!”钱无病摆摆手,这些人怎么处置,他还没想好呢,“别给饿死了就成!” “是,是!”小官儿连连点头:“断断不会的!” 钱无病朝前走去,小官儿急忙跟了上去,钱无病哪里会要他跟着,冲他摆摆手:“我去等待觐见的郦人那里看看,不用跟着了!” “我们大人镇抚锦衣卫南衙,也是朝廷敕封的郦靬宣慰使!”王知秋在钱无病身后朗声说道,那小官儿恍然大悟,“哦,大人请请,那小人去为大人整治些酒水!为大人解解困乏!” 一边看着钱无病等人朝着郦人们的居处走去,这个小官儿心里还在使劲的回想,这些天来,自己对那些郦人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吧,尼玛,这些郦人一个个土得浑身掉渣,谁知道他们还有这么大一个靠山,这都憋着不说,简直是混账透顶,这要是手下哪里怠慢了他们,这眼下可不就是祸事来了吗? 299.第299章夏日火锅不可无辣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对于有的人而言,若是自家的庭院,不种上一片竹林,那简直就是俗不可耐,按照道理,会同馆这是朝廷安排那些觐见朝贡的番邦使者居住的地方,不说俗气到哪里去,但是,也实在是和高雅二字,挂不上什么边的。 但是偏生就是这样的地方,竹阴处处,头上的阳光再暴烈,经过那竹叶的层层围追堵截,落到地下的时候,也只剩下斑斑点点,再往深处,甚至一丝阳光也射不进来,偶尔有风吹过竹梢,便带起竹叶的一片沙沙声。 在这样的地方,钱无病走了进来,若是看到张彩手捧一本书卷,在竹下的石凳上摇头晃脑,他是绝对不奇怪的,在他的心中,这才搭调嘛!但是,他的脚步刚刚踏进这院子,朝着那竹林下聚在一起的几堆人看去的时候,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人分三堆,很好分辨,一堆是他派到这里的锦衣卫,一堆是格丽莎的那些随从,另外一堆,其实这不能算一堆了,格丽莎和张彩相对而坐,两个人总不能算一堆是不。 令他吃惊的,不是这些人齐齐都聚在这里,而是这些人面前的东西。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个火锅,不,应该说是三个火锅,三堆人,一堆人面前都是一个这样的玩意儿,尼玛,有没有搞错,这都什么天气了,吃这个玩意? “大人!”张彩远远看着他进来,起身就要招呼,钱无病摆摆手,示意他毋庸见礼:“今日如此雅兴,居然聚而啖之?” 火锅里汤水翻滚,旁边放着酒、酱、椒之类的调料,当然,还有几盘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的薄薄肉片。 钱无病不客气的坐了过去,格丽莎看了看他,鼻子微微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继续她的饕餮大业,却是不搭理钱无病。 有人送来了碗筷,钱无病挺好奇的夹了一筷子肉片,放在锅里涮了一下,然后蘸了点调料,放进嘴里。 嗯,味道不错,滑嫩,鲜活,入口还有点微微辛辣的问道。等等,不对! 钱无病陡然意识到有些不对,他平常吃的食物,也有用茱萸提味的,但是,和这般辛辣的味道相比,却是用多少茱萸都调和不出来的。 格丽莎有些得意的看着钱无病吃惊的模样,不错,在大明这个香料极其廉价的地方,她着实过足了顿顿饭菜都要放足香料的瘾,但是,她拿出的这种香料,大明可是没有的。 似乎是看出了钱无病的疑惑,张彩笑吟吟的说道:“这些番椒色红味辣,却是格丽莎姑娘携带的大秦异种,中原从未见到,用以佐餐,风味尤佳,大人感觉如何?” 钱无病再夹了一筷子,重新放进嘴里,微微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一下,果然是那熟悉的味道,那封存许久的回忆,好像随着舌尖上那微微的辣味,慢慢都一起复苏过来。 “这是辣椒,不是什么番椒!”钱无病心里默默的说道,睁开眼朝着格丽莎看了过去。 “呶!”格丽莎递过一杯清水,“要是受不了,就喝点谁!” 这辣椒虽辣,但是钱无病还是受得了的,但是小丫头主动示好,倒是也不能冷了她的心,更别说在她的下属面前给她难堪了。 接过手,钱无病喝了一口:“这些……番椒,你可还有!” 格丽莎狡猾的笑了一笑:“有,不过是我打算和大明贸易的,给了你我可就没了!” “我买!”钱无病毫不犹豫的说道,天才知道还要多少年,这原产地在美洲的辣椒才会传到中国,眼下有这个机会,他肯定毫不犹豫的把握住,说为苍生百姓着想之类那有些离谱了,但是,哪怕自己家里,饮食烹调的时候,多了这个玩意,那也会令人食欲大增啊! “你知道吗?”格丽莎不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露出牙齿笑了笑:“前几年,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打了一场战争,战争的起源很简单,那是荷兰人为了抢夺西班牙人从印度带回来的胡椒,几千人为之丧命,这场战争,我们称之为胡椒战争!” 钱无病没有答话,小丫头给他讲起故事来,肯定是有下文的。 “在我们哪里,一口袋……”格丽莎用他的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如果有人拥有一这么小的口袋的胡椒,就可以买下布拉格郊区一个堪比贵族庄园的农场,然后剩下的胡椒,还可以供给他贵族般的生活至少二十年!” 她有些幽怨的看了看钱无病:“在我们那里,一粒胡椒的价格,比一金币只会多,不会少,但是你看看你们大明,你们简直是呆在天堂,你们居然是用‘石’这样来单位来衡量胡椒的,我问过你的这位钱管家,一石都两个我这么重了。几文钱买到的胡椒,在我们那里,就是贵族也享受不起这种奢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钱无病听的怦然心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什么是大利、暴利、一本万利,这就是啊,啥都不干,就专门做胡椒买卖,这银子也好像流水一样的来。 “当然有关系!”格丽莎咯咯笑道:“你找我要买的这种香料,大明没有,但是我们有,这就有关系了!” 这是要坐地起价了?钱无病看看格丽莎:“说吧,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东西我可以送给你,包括种子,但是,我只是希望,当你的船队扬帆远航的时候,我的属下能够有幸的跟着你的船队一起出发!还有,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成为贸易伙伴!” 钱无病回过头来,怒目瞪着张彩,张彩讪讪的笑了笑。 “不要责怪你的管家,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在外面听到的!”格丽莎傲然一笑:“我告诉过你,我练习过剑术,耳朵比一般人可要灵敏的多!” “为什么是你的属下,难道你不跟着一起去吗?你不想回到罗马?”钱无病随口瞎掰道,张彩说的船队,即使出航,也没可能跑到罗马去,了不得在日本,朝鲜和东南亚走走,这丫头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了。至于贸易伙伴,这个倒真是有点吸引人,大明不值钱的玩意,到罗马居然是这样的行情,这买卖,似乎也能够做一做了?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对于有的人而言,若是自家的庭院,不种上一片竹林,那简直就是俗不可耐,按照道理,会同馆这是朝廷安排那些觐见朝贡的番邦使者居住的地方,不说俗气到哪里去,但是,也实在是和高雅二字,挂不上什么边的。 但是偏生就是这样的地方,竹阴处处,头上的阳光再暴烈,经过那竹叶的层层围追堵截,落到地下的时候,也只剩下斑斑点点,再往深处,甚至一丝阳光也射不进来,偶尔有风吹过竹梢,便带起竹叶的一片沙沙声。 在这样的地方,钱无病走了进来,若是看到张彩手捧一本书卷,在竹下的石凳上摇头晃脑,他是绝对不奇怪的,在他的心中,这才搭调嘛!但是,他的脚步刚刚踏进这院子,朝着那竹林下聚在一起的几堆人看去的时候,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人分三堆,很好分辨,一堆是他派到这里的锦衣卫,一堆是格丽莎的那些随从,另外一堆,其实这不能算一堆了,格丽莎和张彩相对而坐,两个人总不能算一堆是不。 令他吃惊的,不是这些人齐齐都聚在这里,而是这些人面前的东西。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个火锅,不,应该说是三个火锅,三堆人,一堆人面前都是一个这样的玩意儿,尼玛,有没有搞错,这都什么天气了,吃这个玩意? “大人!”张彩远远看着他进来,起身就要招呼,钱无病摆摆手,示意他毋庸见礼:“今日如此雅兴,居然聚而啖之?” 火锅里汤水翻滚,旁边放着酒、酱、椒之类的调料,当然,还有几盘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的薄薄肉片。 钱无病不客气的坐了过去,格丽莎看了看他,鼻子微微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继续她的饕餮大业,却是不搭理钱无病。 有人送来了碗筷,钱无病挺好奇的夹了一筷子肉片,放在锅里涮了一下,然后蘸了点调料,放进嘴里。 嗯,味道不错,滑嫩,鲜活,入口还有点微微辛辣的问道。等等,不对! 钱无病陡然意识到有些不对,他平常吃的食物,也有用茱萸提味的,但是,和这般辛辣的味道相比,却是用多少茱萸都调和不出来的。 格丽莎有些得意的看着钱无病吃惊的模样,不错,在大明这个香料极其廉价的地方,她着实过足了顿顿饭菜都要放足香料的瘾,但是,她拿出的这种香料,大明可是没有的。 似乎是看出了钱无病的疑惑,张彩笑吟吟的说道:“这些番椒色红味辣,却是格丽莎姑娘携带的大秦异种,中原从未见到,用以佐餐,风味尤佳,大人感觉如何?” 钱无病再夹了一筷子,重新放进嘴里,微微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一下,果然是那熟悉的味道,那封存许久的回忆,好像随着舌尖上那微微的辣味,慢慢都一起复苏过来。 “这是辣椒,不是什么番椒!”钱无病心里默默的说道,睁开眼朝着格丽莎看了过去。 “呶!”格丽莎递过一杯清水,“要是受不了,就喝点谁!” 这辣椒虽辣,但是钱无病还是受得了的,但是小丫头主动示好,倒是也不能冷了她的心,更别说在她的下属面前给她难堪了。 接过手,钱无病喝了一口:“这些……番椒,你可还有!” 格丽莎狡猾的笑了一笑:“有,不过是我打算和大明贸易的,给了你我可就没了!” “我买!”钱无病毫不犹豫的说道,天才知道还要多少年,这原产地在美洲的辣椒才会传到中国,眼下有这个机会,他肯定毫不犹豫的把握住,说为苍生百姓着想之类那有些离谱了,但是,哪怕自己家里,饮食烹调的时候,多了这个玩意,那也会令人食欲大增啊! “你知道吗?”格丽莎不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露出牙齿笑了笑:“前几年,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打了一场战争,战争的起源很简单,那是荷兰人为了抢夺西班牙人从印度带回来的胡椒,几千人为之丧命,这场战争,我们称之为胡椒战争!” 钱无病没有答话,小丫头给他讲起故事来,肯定是有下文的。 “在我们哪里,一口袋……”格丽莎用他的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如果有人拥有一这么小的口袋的胡椒,就可以买下布拉格郊区一个堪比贵族庄园的农场,然后剩下的胡椒,还可以供给他贵族般的生活至少二十年!” 她有些幽怨的看了看钱无病:“在我们那里,一粒胡椒的价格,比一金币只会多,不会少,但是你看看你们大明,你们简直是呆在天堂,你们居然是用‘石’这样来单位来衡量胡椒的,我问过你的这位钱管家,一石都两个我这么重了。几文钱买到的胡椒,在我们那里,就是贵族也享受不起这种奢侈!”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钱无病听的怦然心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什么是大利、暴利、一本万利,这就是啊,啥都不干,就专门做胡椒买卖,这银子也好像流水一样的来。 “当然有关系!”格丽莎咯咯笑道:“你找我要买的这种香料,大明没有,但是我们有,这就有关系了!” 这是要坐地起价了?钱无病看看格丽莎:“说吧,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东西我可以送给你,包括种子,但是,我只是希望,当你的船队扬帆远航的时候,我的属下能够有幸的跟着你的船队一起出发!还有,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成为贸易伙伴!” 钱无病回过头来,怒目瞪着张彩,张彩讪讪的笑了笑。 “不要责怪你的管家,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在外面听到的!”格丽莎傲然一笑:“我告诉过你,我练习过剑术,耳朵比一般人可要灵敏的多!” “为什么是你的属下,难道你不跟着一起去吗?你不想回到罗马?”钱无病随口瞎掰道,张彩说的船队,即使出航,也没可能跑到罗马去,了不得在日本,朝鲜和东南亚走走,这丫头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了。至于贸易伙伴,这个倒真是有点吸引人,大明不值钱的玩意,到罗马居然是这样的行情,这买卖,似乎也能够做一做了? 300.第300章连千户都敢惦记 “我?”格丽莎傲然抬起头来,指着旁边她的那些下属们:“他们能够回去,那是因为他们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并需要有人回到帝国,用眼睛看得到的东西证明帝国和大明贸易的必要性,而我,我的使命是开通一条罗马到大明的陆上商路,让我们的贸易,不再受那海洋的阻隔!” 她斩钉截铁的说到:“我的使命一天没有达成,我就绝对不会踏上回到帝国的归程!” “有志气!”钱无病竖起了大拇指:“祝你好运气!那玩意我不要了,你留着继续吃火锅吧!那个,守智,随我回去,这地方不能住了!” 钱无病站起身来,作势欲走,格丽莎一看,顿时就急了,“等等!” 她心里可是一肚子委屈,这人怎么能够这样呢,做买卖,总要讨价还价的嘛,哪里有等自己开出价码,二话不说直接走人了,那还怎么谈的下去啊! “前些天我对你的提议,到现在依然有效!”她咬着下唇,恨恨的说道。 什么提议?钱无病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这丫头还在说嫁给自己的事情呢?他转过身,对着格丽莎左看看右看看,那目光,看得格丽莎有些毛毛的。 “要不是验过了你的凭据,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公主了,哪里有一个公主这么叫着喊着要嫁给人家的!”就在格丽莎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钱无病说话了:“对你这个提议,我一点兴趣都不感冒,我已经娶了妻子了,而且,很可能今年还会娶第二位妻子,而且,在西北你也知道,我还有一个****,我不缺女人!” “还有,就算你真的觉得我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魅力不可抗拒,死心塌地要做我的第三或者第四个妻子,你是不是要先要问问我妻子们的意见?” 格丽莎微微哼了一声,她才不相信这些鬼话呢!不过,钱无病的那个****都那么漂亮,他的妻子也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想到这女人容貌身材之间的比较,她再看看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身材,倒是微微有些心虚。 “还有,你说和我成为贸易伙伴,这个我到是不反对,有银子赚,有大把的银子赚,这种事情谁都不会反对,但是要我因此说动我们的皇帝陛下,耗费国力去打通一条眼前我们大明看不到任何好处的商路,那对不住,这事情我办不到,换谁来,谁也办不到!我大明地大物博国力雄厚不假,但是咱们不是傻子,没好处的事情,我们的皇帝陛下和他的所有大臣,都不会去做的!” “商路打通了,你们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你们的帝国岂不是可变得更强大!”格丽莎不服气的说道。 “即使不打通你说的这条商路,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应该赚到的财富,我们依然可以赚到,我们可以和大食人交易,和就是你们说的阿拉伯人,也许会赚得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以我大明的底蕴,会在乎这么一点的差别吗?” 钱无病笑道:“所以,这条商路,你们想要打通的话,先让你们无敌的罗马军团,将阿拉伯人推平吧,等到你们的边境到达眼下阿拉伯人的边境的时候,我们再来谈谈大明和罗马之间的贸易问题!” 钱无病说完,转身离去,张彩急忙跟了上去,留下格丽莎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 门外已经有一顶小轿子在等候,跟着钱无病出来,张彩看了钱无病一眼,钱无病朝着那轿子点点头,张彩会意的钻了进去,钱无病翻身上马,在前面慢慢走着,小轿子跟在后面,倒好像是钱无病护卫着轿子回家一样。 没有派人先回家通报,钱无病有心给家里的女人一个惊喜,一行人慢慢朝着钱家走了过去。但是一直走到自家门口,也不见家里有人迎了出来,钱无病顿时感到有些奇怪了。 门房那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看见钱无病一行在门前下马的下马,下轿的下轿,还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老孙呢!”钱无病将手上的马缰递给许浅,朝着大门走去,那门子显然是打算过来阻挡,见到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 “孙管家出去为府里办事去了,这位大人您……” 钱无病有些乐了,旁边的王知秋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你是新进的奴才吧,连自家老爷都不认识,你这双眼睛可以挖下来了!” “去禀报夫人,就说我回来了!”钱无病点点头,迫不及待的朝着里面走了去。 那门子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朝着里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老爷回府了!老爷回府了!” 午后安静的钱宅,随着这门子的大呼小叫,顿时热闹起来,当值的,不当值的,纷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这钱无病请安问好。 钱无病脚步如飞,朝着内宅走去,哪里有空搭理他们,出门了这么久,嫣然的肚子应该大起来了吧,孙倩一个人忙里忙外,这人也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一直被压抑着的思念之情,仿佛在踏进自家门槛的那一瞬间,蓬的一声爆发开来。 “姐夫!”踏入内宅,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吴嫣然,也不是孙倩,更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苏苏小丫头,钱无病看到眼前这笑嘻嘻的家伙,陡然一愣。 “卑职北镇抚司南京千户所百户吴虎臣,见过镇抚大人!” 钱无病哈哈一笑,对着面前假模假样要参拜自己的吴虎臣当胸就是一拳:“好小子,不声不响的回来了,我看看,这身衣服穿起来像模像样的,还真有点百户的派头了!” “姐夫才有派头呢,我这百户和姐夫一比,啥都不是!”吴虎臣摸摸自己的脑袋嘿嘿傻笑着。 “岳父大人也一起跟着你回来了?”钱无病左右打量了一下,没看到人影。 “嗯,爹先回来的,反正这边的生意比那便的生意好做,爹的意思,干脆就回到北京来,那边有我照看着就行了!” “岳父人呢,还有,嫣然人呢?”钱无病拍拍他的肩膀,朝着里面走去。 屋子里的门轻轻打开,大腹便便的吴嫣然,坐在一张靠椅上,正微微笑着看着他,在她身边,孙倩也是一脸的笑容。 “别,别起来,坐着就好!”见到吴嫣然要站起来,钱无病急忙拦着,这么大的肚子了,能坐着就别站着了吧! “苏苏,你摆几把椅子过来,让老爷就坐在这里,和一家人说说话!”孙倩依然风采依旧,钱无病看看吴嫣然,又看看她,那目光中的关切,两人都感受到了。 “还以为你会等到孩子出生才会回来,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是不是朝廷有旨意让你回来了!”吴嫣然笑吟吟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算完没算完,不过,这回来了,我儿子出世之前,我是哪里都不会去了!”钱无病轻轻握着吴嫣然的手,想了想,又伸手去,拉着孙倩的手,让她在吴嫣然身边坐下。 这是他从认识孙倩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孙倩有这么亲昵的行为,孙倩象征性的挣了一下,微微红着脸坐了下来。 “嫣然为我钱家开枝散叶,倩儿为我钱家操持家务,你们两人,都是我钱家的功臣!”钱无病有些动情。 “还有我和我爹呢,我们为钱家赚银子,算不算钱家的功臣!”吴虎臣笑着打岔道。 “去去去,吴家的小子,给我滚到一边去,别吓着了我儿子!”钱无病笑骂了一句。 “我还是他舅舅呢,他才会被我吓到!钱吴本是一家,你要分这么清楚,你看我爹回来,凶不凶你!”吴虎臣憨厚的笑道:“姐,你说是不是!” “对了,你怎么有空回北京来!”钱无病适才见到吴虎臣一阵高兴,这个时候,才想起问这话起来:“牛街百户,可不能这么啥都不管就跑回北京吧,你不是像我以前一样,告了长假了吧!” “才不是呢!”吴虎臣胸膛一挺,“我可是办正经差事,押解一批犯人回来的,对了,说到这事情,姐夫,我还得找你呢,这人犯是送到你们南镇抚司的,路上病死了一个,你们那边的参知大人,似乎不大高兴,这公文压住了老是不放!” “这个不是什么事情!”钱无病摆摆手,“这么说来,你办完这差事,还得回南京了?” “我不想让虎臣和爹去南京了!”吴嫣然****话来,开口说道,“这事情你不在家,我没在信中告诉你,如今咱们家里,也不缺银子,我让帐房给虎臣拨了五千两银子,让他自己去疏通门路,能够调回北京来,那是最好,如果调不回来,干脆就挂个闲职,以后你再为他寻个实缺补上去就是了,小弟年纪还小,一个人在南京,爹又不懂官场上的事情,我怕没人照顾!” “我还用人照顾,有叔爷照拂着我呢,谁敢不给我几分面子!”吴虎臣嘟嘟囔囔的说道。 “就算王公公照拂你,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总比天各一方的好吧!”吴嫣然瞪了自己弟弟一眼:“你那心思我还不知道,还不是舍不得你那个百户,有你姐夫照拂你,百户算什么,千户咱也敢惦记,是不是这样,无病!” 钱无病笑了起来,这话倒真的没错,他还兼着南街的一个千户呢,这南衙镇抚兼着北衙的千户,实在是有点不伦不类,而且,他以前是朝着南街的油水想了,眼下,那点油水,和四海楼,和即将下水的船队比,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将这个一个肥缺丢出去,他又有些舍不得,吴虎臣这一回来,这个难题似乎也就这么解决了,说连千户都能惦记,吴嫣然这话倒是真没说错。 “我?”格丽莎傲然抬起头来,指着旁边她的那些下属们:“他们能够回去,那是因为他们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并需要有人回到帝国,用眼睛看得到的东西证明帝国和大明贸易的必要性,而我,我的使命是开通一条罗马到大明的陆上商路,让我们的贸易,不再受那海洋的阻隔!” 她斩钉截铁的说到:“我的使命一天没有达成,我就绝对不会踏上回到帝国的归程!” “有志气!”钱无病竖起了大拇指:“祝你好运气!那玩意我不要了,你留着继续吃火锅吧!那个,守智,随我回去,这地方不能住了!” 钱无病站起身来,作势欲走,格丽莎一看,顿时就急了,“等等!” 她心里可是一肚子委屈,这人怎么能够这样呢,做买卖,总要讨价还价的嘛,哪里有等自己开出价码,二话不说直接走人了,那还怎么谈的下去啊! “前些天我对你的提议,到现在依然有效!”她咬着下唇,恨恨的说道。 什么提议?钱无病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这丫头还在说嫁给自己的事情呢?他转过身,对着格丽莎左看看右看看,那目光,看得格丽莎有些毛毛的。 “要不是验过了你的凭据,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一个公主了,哪里有一个公主这么叫着喊着要嫁给人家的!”就在格丽莎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钱无病说话了:“对你这个提议,我一点兴趣都不感冒,我已经娶了妻子了,而且,很可能今年还会娶第二位妻子,而且,在西北你也知道,我还有一个****,我不缺女人!” “还有,就算你真的觉得我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魅力不可抗拒,死心塌地要做我的第三或者第四个妻子,你是不是要先要问问我妻子们的意见?” 格丽莎微微哼了一声,她才不相信这些鬼话呢!不过,钱无病的那个****都那么漂亮,他的妻子也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想到这女人容貌身材之间的比较,她再看看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身材,倒是微微有些心虚。 “还有,你说和我成为贸易伙伴,这个我到是不反对,有银子赚,有大把的银子赚,这种事情谁都不会反对,但是要我因此说动我们的皇帝陛下,耗费国力去打通一条眼前我们大明看不到任何好处的商路,那对不住,这事情我办不到,换谁来,谁也办不到!我大明地大物博国力雄厚不假,但是咱们不是傻子,没好处的事情,我们的皇帝陛下和他的所有大臣,都不会去做的!” “商路打通了,你们可以获得巨大的利益,你们的帝国岂不是可变得更强大!”格丽莎不服气的说道。 “即使不打通你说的这条商路,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应该赚到的财富,我们依然可以赚到,我们可以和大食人交易,和就是你们说的阿拉伯人,也许会赚得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以我大明的底蕴,会在乎这么一点的差别吗?” 钱无病笑道:“所以,这条商路,你们想要打通的话,先让你们无敌的罗马军团,将阿拉伯人推平吧,等到你们的边境到达眼下阿拉伯人的边境的时候,我们再来谈谈大明和罗马之间的贸易问题!” 钱无病说完,转身离去,张彩急忙跟了上去,留下格丽莎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 门外已经有一顶小轿子在等候,跟着钱无病出来,张彩看了钱无病一眼,钱无病朝着那轿子点点头,张彩会意的钻了进去,钱无病翻身上马,在前面慢慢走着,小轿子跟在后面,倒好像是钱无病护卫着轿子回家一样。 没有派人先回家通报,钱无病有心给家里的女人一个惊喜,一行人慢慢朝着钱家走了过去。但是一直走到自家门口,也不见家里有人迎了出来,钱无病顿时感到有些奇怪了。 门房那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看见钱无病一行在门前下马的下马,下轿的下轿,还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老孙呢!”钱无病将手上的马缰递给许浅,朝着大门走去,那门子显然是打算过来阻挡,见到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 “孙管家出去为府里办事去了,这位大人您……” 钱无病有些乐了,旁边的王知秋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你是新进的奴才吧,连自家老爷都不认识,你这双眼睛可以挖下来了!” “去禀报夫人,就说我回来了!”钱无病点点头,迫不及待的朝着里面走了去。 那门子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朝着里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老爷回府了!老爷回府了!” 午后安静的钱宅,随着这门子的大呼小叫,顿时热闹起来,当值的,不当值的,纷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这钱无病请安问好。 钱无病脚步如飞,朝着内宅走去,哪里有空搭理他们,出门了这么久,嫣然的肚子应该大起来了吧,孙倩一个人忙里忙外,这人也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一直被压抑着的思念之情,仿佛在踏进自家门槛的那一瞬间,蓬的一声爆发开来。 “姐夫!”踏入内宅,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吴嫣然,也不是孙倩,更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苏苏小丫头,钱无病看到眼前这笑嘻嘻的家伙,陡然一愣。 “卑职北镇抚司南京千户所百户吴虎臣,见过镇抚大人!” 钱无病哈哈一笑,对着面前假模假样要参拜自己的吴虎臣当胸就是一拳:“好小子,不声不响的回来了,我看看,这身衣服穿起来像模像样的,还真有点百户的派头了!” “姐夫才有派头呢,我这百户和姐夫一比,啥都不是!”吴虎臣摸摸自己的脑袋嘿嘿傻笑着。 “岳父大人也一起跟着你回来了?”钱无病左右打量了一下,没看到人影。 “嗯,爹先回来的,反正这边的生意比那便的生意好做,爹的意思,干脆就回到北京来,那边有我照看着就行了!” “岳父人呢,还有,嫣然人呢?”钱无病拍拍他的肩膀,朝着里面走去。 屋子里的门轻轻打开,大腹便便的吴嫣然,坐在一张靠椅上,正微微笑着看着他,在她身边,孙倩也是一脸的笑容。 “别,别起来,坐着就好!”见到吴嫣然要站起来,钱无病急忙拦着,这么大的肚子了,能坐着就别站着了吧! “苏苏,你摆几把椅子过来,让老爷就坐在这里,和一家人说说话!”孙倩依然风采依旧,钱无病看看吴嫣然,又看看她,那目光中的关切,两人都感受到了。 “还以为你会等到孩子出生才会回来,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是不是朝廷有旨意让你回来了!”吴嫣然笑吟吟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算完没算完,不过,这回来了,我儿子出世之前,我是哪里都不会去了!”钱无病轻轻握着吴嫣然的手,想了想,又伸手去,拉着孙倩的手,让她在吴嫣然身边坐下。 这是他从认识孙倩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孙倩有这么亲昵的行为,孙倩象征性的挣了一下,微微红着脸坐了下来。 “嫣然为我钱家开枝散叶,倩儿为我钱家操持家务,你们两人,都是我钱家的功臣!”钱无病有些动情。 “还有我和我爹呢,我们为钱家赚银子,算不算钱家的功臣!”吴虎臣笑着打岔道。 “去去去,吴家的小子,给我滚到一边去,别吓着了我儿子!”钱无病笑骂了一句。 “我还是他舅舅呢,他才会被我吓到!钱吴本是一家,你要分这么清楚,你看我爹回来,凶不凶你!”吴虎臣憨厚的笑道:“姐,你说是不是!” “对了,你怎么有空回北京来!”钱无病适才见到吴虎臣一阵高兴,这个时候,才想起问这话起来:“牛街百户,可不能这么啥都不管就跑回北京吧,你不是像我以前一样,告了长假了吧!” “才不是呢!”吴虎臣胸膛一挺,“我可是办正经差事,押解一批犯人回来的,对了,说到这事情,姐夫,我还得找你呢,这人犯是送到你们南镇抚司的,路上病死了一个,你们那边的参知大人,似乎不大高兴,这公文压住了老是不放!” “这个不是什么事情!”钱无病摆摆手,“这么说来,你办完这差事,还得回南京了?” “我不想让虎臣和爹去南京了!”吴嫣然****话来,开口说道,“这事情你不在家,我没在信中告诉你,如今咱们家里,也不缺银子,我让帐房给虎臣拨了五千两银子,让他自己去疏通门路,能够调回北京来,那是最好,如果调不回来,干脆就挂个闲职,以后你再为他寻个实缺补上去就是了,小弟年纪还小,一个人在南京,爹又不懂官场上的事情,我怕没人照顾!” “我还用人照顾,有叔爷照拂着我呢,谁敢不给我几分面子!”吴虎臣嘟嘟囔囔的说道。 “就算王公公照拂你,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总比天各一方的好吧!”吴嫣然瞪了自己弟弟一眼:“你那心思我还不知道,还不是舍不得你那个百户,有你姐夫照拂你,百户算什么,千户咱也敢惦记,是不是这样,无病!” 钱无病笑了起来,这话倒真的没错,他还兼着南街的一个千户呢,这南衙镇抚兼着北衙的千户,实在是有点不伦不类,而且,他以前是朝着南街的油水想了,眼下,那点油水,和四海楼,和即将下水的船队比,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将这个一个肥缺丢出去,他又有些舍不得,吴虎臣这一回来,这个难题似乎也就这么解决了,说连千户都能惦记,吴嫣然这话倒是真没说错。 301.第301章糊涂丫鬟懵懂公主 出门多日的主人回府,钱家的动静可想而知,这内宅里钱无病等人说得热热闹闹,外宅的人,也是一脸的喜庆。 跟着钱无病来的一群随从,被钱家的人带到一边休息吃茶,就连一脸木然的张彩也没有放过。下人们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官职,但是,这跟着自己老爷回来的,总归算不得是外人,这招待起来,比起平常的偶尔的那些来客自然要殷勤得多。 许浅王知秋等人,在他处可能对这些下人们,可能还要拿些架子,不过这拿架子也得看地方了,除了王知秋,其他的人都是第一回来到钱家,虽然不说是战战兢兢,但是也总归还有几分拘谨。 倒是端茶送水的几个小丫鬟,这来往的稍微勤便了一些,几个胆子大些的,那眼神是左一道丢一道的往着许浅和王知秋身上丢。 “自家老爷带回来的这些人中,就这两位长得俊俏了,虽然这身官衣穿起来,没有自家老爷那么气派,但是,这面红齿白的小伙子,这身打扮也威风得紧了!” 几个丫鬟心里头只怕都是这样的想法,以至于她们端着空茶盘走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嘻嘻一笑。 “小兰,看你那样子,眼带桃花的,就知道你没想好事!”估计屋子里的人听不见了,一个小丫鬟笑嘻嘻的拧了同伴一把。 “你才是呢,我看那位王大人,都掉进你眼睛里,拔都拔不出来了!”她同伴啐了她一口,笑嘻嘻的反击道。 “老爷的年纪不大,这用人也好像净用年轻的呢,你看舅少爷才多大,十五还是十六,这就是百户了,我看那,他们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以前两位雁大人,也是百户呢!死丫头,拧我干嘛,就许你瞎想不许我瞎想啊,也不知道他们成亲了没有!” “你们说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两人回头,苏苏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们。 “没什么,苏苏姐!”两个丫鬟立刻收敛起笑容,作为以前是老爷的贴身丫鬟,现在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苏苏在钱府,可是标准的丫鬟一姐,尽管这两个丫鬟比她还要大些,这个“姐”叫得那个利索啊。 “对了,苏苏姐,你刚刚从夫人那边过来吧,老爷有没有提起,他带来的这几位大人,是老爷的衙门是做什么差事的啊!” “没有啊,老爷叫我带人去唐先生那里去,他们做什么差事的,你们不会去问啊,要是能告诉你,他们肯定就告诉你了!”苏苏理所当然的说道。 “苏苏姐你以为我们是你啊,老爷和夫人那么宠你,我们可不敢去问!”一个丫鬟撇撇嘴,有点酸溜溜的说道。 丫鬟的晋级之路,从小丫鬟到大丫鬟或者管事,再到贴身丫鬟,再到通房丫鬟,然后侍妾,或许终久有那么一日,能够有个妾的名分,对于她们来说,这辈子就算是再也不用忧虑了。可惜的是,大多数人的命运,到大丫鬟就打止了,一个不想做妾的丫鬟,绝对不是好丫鬟。 苏苏已经在丫鬟之路上遥遥领先了,她们能不酸溜溜的么。 几个小女孩正在这里说话,突然大门那头,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苏苏眉头一皱,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门子正在和外面的一帮人说着什么,有人朝着里间走来,显然是来禀报。 “外面出什么事情了!”苏苏叫住了那个下人。 “一群蛮子要拜见老爷和夫人,连帖子都没有,敢也赶不走,说也说不明白,我去禀报夫人!” “不要了,我去看看吧!他们不是来闹事的吧!”苏苏可是知道眼下老爷和夫人们肯定是不希望被这些琐事打搅的,可是平日里管事的都随着管家和老太爷出去了,眼下外宅好像就她说话最管用一点。 “给他们个胆子也敢呢,也不看咱们大人是干什么的!”那下人嗤了一声,“苏苏姐出面打发他们也就够了!” “我也去看看!” 张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那两个小丫鬟不声不响的将身子悄悄的挪了挪,这人的样子,有些不大让人亲近,说话脸皮都不带动的。 “嗯?”苏苏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疑惑。 “你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吧,我是你们老爷的远房亲戚!”张彩淡淡的说道,两个丫鬟的说话,他隐隐听到了一些。 “哦!”苏苏点点头,胆气顿时有点壮了:“那咱们去看看!” 大门外面,格丽莎和几个郦人,正在和钱家的几个下人对峙着,显然格丽莎虽然粗通了大明的官话,可是对大明的礼节一点都不懂,这光着手顶着个脑袋,随随便便就要进一个朝廷命官的家门,显然是要吃闭门羹的。 “钱守智,去告诉你们钱大人,他的仆人拦住我们不让我们进去!”看到张彩出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格丽莎顿时好像见到了救星,直接就嚷了起来。 苏苏眨眨眼睛,一脸的疑惑的看着张彩。 “该说的话,我们大人已经在会同馆给你说清楚了,你不好好的呆在那里,跟到这里来干什么?”毕竟是做过官的人,张彩这冷冷一瞥,气势直接就压了格丽莎一头。 “总之我有话要和他说,你让不让我进去,让不让我进去找他?”格丽莎却是不吃他这一套,跳着脚嚷道。 “苏苏姐,要不要我把护院叫过来?”门子悄悄的在苏苏耳边问道,要不是看对方带着从人好像有点身份的样子,他早就直接动粗撵人了。 苏苏摇摇头,这些人好像是和老爷认识的,怎么能够叫护院呢? 她看着张彩,张彩也有些头疼,原本想对钱府了解一下,谁知道碰到的这个蛮横公主,这你要不搭理她吧,还真不合适,这远处不是有人在朝这边看了吗?继续在门口纠缠,难道是等人来围观吗? “是大人的旧识!”他对着苏苏嘴唇轻动,“归化之人,不识礼数!” “哦!”苏苏点点头,前面一句听懂就可以了,后面的说什么,就不用计较了:“那进来候着吧,在门口吵吵嚷嚷折腾个什么劲儿,等老爷得闲了,再见他们吧!咦,你叫钱守智,我想起来了,老爷叫我带你去见唐先生给你安置住处呢,我差点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出门多日的主人回府,钱家的动静可想而知,这内宅里钱无病等人说得热热闹闹,外宅的人,也是一脸的喜庆。 跟着钱无病来的一群随从,被钱家的人带到一边休息吃茶,就连一脸木然的张彩也没有放过。下人们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官职,但是,这跟着自己老爷回来的,总归算不得是外人,这招待起来,比起平常的偶尔的那些来客自然要殷勤得多。 许浅王知秋等人,在他处可能对这些下人们,可能还要拿些架子,不过这拿架子也得看地方了,除了王知秋,其他的人都是第一回来到钱家,虽然不说是战战兢兢,但是也总归还有几分拘谨。 倒是端茶送水的几个小丫鬟,这来往的稍微勤便了一些,几个胆子大些的,那眼神是左一道丢一道的往着许浅和王知秋身上丢。 “自家老爷带回来的这些人中,就这两位长得俊俏了,虽然这身官衣穿起来,没有自家老爷那么气派,但是,这面红齿白的小伙子,这身打扮也威风得紧了!” 几个丫鬟心里头只怕都是这样的想法,以至于她们端着空茶盘走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嘻嘻一笑。 “小兰,看你那样子,眼带桃花的,就知道你没想好事!”估计屋子里的人听不见了,一个小丫鬟笑嘻嘻的拧了同伴一把。 “你才是呢,我看那位王大人,都掉进你眼睛里,拔都拔不出来了!”她同伴啐了她一口,笑嘻嘻的反击道。 “老爷的年纪不大,这用人也好像净用年轻的呢,你看舅少爷才多大,十五还是十六,这就是百户了,我看那,他们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以前两位雁大人,也是百户呢!死丫头,拧我干嘛,就许你瞎想不许我瞎想啊,也不知道他们成亲了没有!” “你们说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两人回头,苏苏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们。 “没什么,苏苏姐!”两个丫鬟立刻收敛起笑容,作为以前是老爷的贴身丫鬟,现在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苏苏在钱府,可是标准的丫鬟一姐,尽管这两个丫鬟比她还要大些,这个“姐”叫得那个利索啊。 “对了,苏苏姐,你刚刚从夫人那边过来吧,老爷有没有提起,他带来的这几位大人,是老爷的衙门是做什么差事的啊!” “没有啊,老爷叫我带人去唐先生那里去,他们做什么差事的,你们不会去问啊,要是能告诉你,他们肯定就告诉你了!”苏苏理所当然的说道。 “苏苏姐你以为我们是你啊,老爷和夫人那么宠你,我们可不敢去问!”一个丫鬟撇撇嘴,有点酸溜溜的说道。 丫鬟的晋级之路,从小丫鬟到大丫鬟或者管事,再到贴身丫鬟,再到通房丫鬟,然后侍妾,或许终久有那么一日,能够有个妾的名分,对于她们来说,这辈子就算是再也不用忧虑了。可惜的是,大多数人的命运,到大丫鬟就打止了,一个不想做妾的丫鬟,绝对不是好丫鬟。 苏苏已经在丫鬟之路上遥遥领先了,她们能不酸溜溜的么。 几个小女孩正在这里说话,突然大门那头,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苏苏眉头一皱,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门子正在和外面的一帮人说着什么,有人朝着里间走来,显然是来禀报。 “外面出什么事情了!”苏苏叫住了那个下人。 “一群蛮子要拜见老爷和夫人,连帖子都没有,敢也赶不走,说也说不明白,我去禀报夫人!” “不要了,我去看看吧!他们不是来闹事的吧!”苏苏可是知道眼下老爷和夫人们肯定是不希望被这些琐事打搅的,可是平日里管事的都随着管家和老太爷出去了,眼下外宅好像就她说话最管用一点。 “给他们个胆子也敢呢,也不看咱们大人是干什么的!”那下人嗤了一声,“苏苏姐出面打发他们也就够了!” “我也去看看!” 张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那两个小丫鬟不声不响的将身子悄悄的挪了挪,这人的样子,有些不大让人亲近,说话脸皮都不带动的。 “嗯?”苏苏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疑惑。 “你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吧,我是你们老爷的远房亲戚!”张彩淡淡的说道,两个丫鬟的说话,他隐隐听到了一些。 “哦!”苏苏点点头,胆气顿时有点壮了:“那咱们去看看!” 大门外面,格丽莎和几个郦人,正在和钱家的几个下人对峙着,显然格丽莎虽然粗通了大明的官话,可是对大明的礼节一点都不懂,这光着手顶着个脑袋,随随便便就要进一个朝廷命官的家门,显然是要吃闭门羹的。 “钱守智,去告诉你们钱大人,他的仆人拦住我们不让我们进去!”看到张彩出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格丽莎顿时好像见到了救星,直接就嚷了起来。 苏苏眨眨眼睛,一脸的疑惑的看着张彩。 “该说的话,我们大人已经在会同馆给你说清楚了,你不好好的呆在那里,跟到这里来干什么?”毕竟是做过官的人,张彩这冷冷一瞥,气势直接就压了格丽莎一头。 “总之我有话要和他说,你让不让我进去,让不让我进去找他?”格丽莎却是不吃他这一套,跳着脚嚷道。 “苏苏姐,要不要我把护院叫过来?”门子悄悄的在苏苏耳边问道,要不是看对方带着从人好像有点身份的样子,他早就直接动粗撵人了。 苏苏摇摇头,这些人好像是和老爷认识的,怎么能够叫护院呢? 她看着张彩,张彩也有些头疼,原本想对钱府了解一下,谁知道碰到的这个蛮横公主,这你要不搭理她吧,还真不合适,这远处不是有人在朝这边看了吗?继续在门口纠缠,难道是等人来围观吗? “是大人的旧识!”他对着苏苏嘴唇轻动,“归化之人,不识礼数!” “哦!”苏苏点点头,前面一句听懂就可以了,后面的说什么,就不用计较了:“那进来候着吧,在门口吵吵嚷嚷折腾个什么劲儿,等老爷得闲了,再见他们吧!咦,你叫钱守智,我想起来了,老爷叫我带你去见唐先生给你安置住处呢,我差点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302.第302章左手倒右手 还记得钱无病从南京夫子庙捡回来的那个落魄书生么,还记得孙倩孙大小姐的那个便宜书画师傅么,没错,苏苏口中的唐先生,就是这一位——唐寅唐伯虎。 本着尊师之道,孙倩一纸书信,请唐寅到京城来,在南京每天面对吴家父子无话可说的唐寅,也好像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动了游历的心思。吴家父子和唐寅可没多少共同语言,既然京城来信要让他过去,自然客客气气的封了盘缠,礼送他上京。 可我们的唐大才子,倒是不负他狷狂****的名头,未出江苏便把吴家父子给他准备的银子,在温柔乡里散得干干净净,硬是靠着一路卖着字画,混到了京城。当然,在他对孙倩的话中,这一路来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江山如画,和好友共酌,不亦快哉,真实的情况,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是当初随意收下的一个女弟子,如今却是成了他的衣食父母,这一点他肯定当初没有想到,孙倩理所当然的礼遇,让他倒是徜徉花丛之际,对这个女弟子教授得更加用心了,如今他的一手画工,孙倩不说尽得他真传,至少五成神韵,那是绝对了有了。 同时让他郁闷的是,他的才名,在南直隶虽说不是妇孺皆知,但是,不管走到哪里,他唐寅二字只要亮出字号,总会收获一些尊敬仰慕什么的,但是到了京城,他的名头却是不大好使了,且不说知之着甚少,就是知道的,也没几个拿他当是昔日名冠江南的唐才子,在那些人眼里,他唐寅,不过是一个昔日科场案的倒霉者,一个永远和官场无缘的落魄读书人而已。 这两相比较之下,唐寅自然是郁郁寡欢了,钱家如今家业大了,宅子比起南京的时候,那是要阔气得多,孙倩给他安排了一处小院,郁郁寡欢的唐寅除了偶尔去****骗骗小姑娘,也就呆在这院子里狂画蝴蝶美女什么的了。 钱无病一听说唐寅在自己家里,立刻就想到将张彩让他住在一起了,这两人都是读书人,还都是脑筋特别好用的那种,两人呆在一起,总归是有些共同的话题吧!他甚至有些惋惜,若是张彩和唐寅的身份换一换,那该有多好,张彩熟知官场一切,给自己当当幕僚,而唐寅虽有才名,但才名当不得饭吃,官场上的玩意这货又不是很了解,直接让他顶着才子的名头给自己赚钱去,那就两全其美了。 至于说为唐寅谋个出身,钱无病却是想都没想的,却不说他是皇帝御批永不录用的科场案主角,就唐寅这个性子,能是个当官的材料么? “那张彩对咱们家很有用处么?”吴嫣然轻轻抚着肚子,听完钱无病说完张彩的来历,微笑着问道。 “嗯,应该是有用处,这事情等岳父回来,让他和岳父去谈,没放心的人跟着他身边,我也不敢放他出去,如果他所说属实的话,我想,至少咱们儿子一生下来,这辈子衣食无忧的可以保证的!”钱无病微微点点头。 “这些事情我不懂,不过,若是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的话,对咱们家可没什么好处,无病你得早点送走他!” 吴嫣然说道:“爹年纪大了,这四处奔波的事情,我不想让他去做呢,他这辈子没享过多少福,眼下你和虎臣都算是出息了,也该让他享享福了,若是一定要个亲近的人跟着这事情,让大哥去做,旗手卫的差事,不做也就不做了吧,眼下咱们也不差那点薪饷!” 吴嫣然说的大哥,自然是她和吴虎臣的兄长吴军侯了,这吴军侯还多亏张永提拔了一下,眼下在旗手卫做个总旗,比起钱无病和吴虎臣的前程来,那自然是没得比了。 “这事情我回头和大哥说说,他要愿意,那是最好,若是他不愿意的话,我再想想!” 钱无病琢磨了一下,不管张彩将船队的事情经营得如何,但是毫无疑问,只要张彩一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的人手顿时就处于劣势,这人心是最难猜的东西,眼下张彩似乎服服帖帖的投效,但是谁能保证他没有二心,甚至最后反噬自己的。 要保证这人不起二心,除了施恩笼络,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要让他不敢起二心。这刚柔并济,才是王道啊! “这事情,咱们一家是吃不下的,事关上百万两的生意,有的是人拿命去博,而我又不可能亲力亲为,我想,在南京的王公公,或许也有兴趣加上一脚,这一年多来,王公公在刘瑾的打压下,也能站稳了脚跟,这眼下刘瑾已倒,王公公怕是在江南,没人压得住了他了吧!” 钱无病说道这里,吴虎臣突然“哦”了一声:“差点忘记了,姐夫你等等,叔爷给你捎了封信,我这就给你拿来!” 片刻功夫之后,吴虎臣拿着一封信走了回来,钱无病接过信,展开看了一下。 上次接到王岳的信,那还是年后,这转眼间几个月就过去了。 信中说的不多,基本上就是家信的味道,镇守太监府的一些琐事,天气的变化,甚至最近他爱吃什么,这些东西都写了进去,絮絮叨叨,倒像是一个寂寞的老人对后辈的话语。谈及钱无病的,王岳仅仅寥寥几句,让他锋芒稍敛,凡是思后而行云云。 “信里说什么了?”吴嫣然看到钱无病的脸上一会微笑,一会古怪,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王公公好像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了!”钱无病看着信,说不出的感觉,两页来纸张,王岳居然有一半的纸上是写着关于吴嫣然和她腹中胎儿的事情,甚至还特意在信中给他交代了这孕妇该注意的几个事情,堂堂前司礼监太监,现在的南京镇守太监,千里迢迢的送来的信中,其主要内容居然是这个,钱无病脸上的神色能不古怪吗? “这个爹说过了,我给他的信,王公公都看过了,好像王公公还特意去了南京咱们家几次,特意和爹聊天呢?”吴嫣然毫不奇怪的说道。 “无病,我给你说个事情!”吴嫣然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事情钱无病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嗯,你说!”钱无病不以为然,一边答应,一件将信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 “听爹说,好像王公公有意思,让咱们钱家过继一个儿子到王家,为他王家延续香火!”吴嫣然有些忐忑的说道。 钱无病一愣:“王公公亲口说的么?” “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总归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孩子就改一个姓氏,依然咱们养大,不过……”吴嫣然看了孙倩一眼:“王公公更希望是你和孙倩的儿子!” 这个时代,传宗接代的观念可是非常的强的,这个要说到宦官,宦官是净身了的人,也就是身子并不完整了的人,这样的的人,在很多的宗族里,就是死了连入祖宗祠堂的资格都没有的,甚至埋在祖坟里都不行。埋在祖坟里也没用啊,这都没有后人祭拜,这清明中元,连个香火都享受不到。 宦官为什么那么贪财,甚至有的到了****的地步,有的人说这宦官净身了不能近女色,当然就只能在这财货上偏好,俗话不是说,财色不分家的吗?其实很少人想到深一点,别看宦官当权的时候,威风凛凛,可谁没有年老失势的时候,谁没有两眼一闭两腿一瞪的时候,想到自己死后享受不到香火,甚至连祖坟都不得入,这尼玛换谁都想不开啊。 所以,趁着自己能多捞银子的时候,使劲的捞,将来就算年老,也有个傍身的东西,而用银子笼络示好自己的亲族,那更是不二的选择,他们所想的,无非是死后有安身之处,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罢了。 当然,若是有人继承香火,那就再好不过了,只不过,这活着的人不知道死后的事情,这当时说要继承香火的人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这就有点赌运气了。 见到钱无病脸上没什么表情,吴嫣然急忙说道:“王公公对咱们钱家是有大恩的,无病你也好,虎臣也好,没有了王公公,可谓没有咱们今天,何况我也问过倩儿了,你要你没有意见,倩儿也答应了!” “想什么呢!我自然是没意见的!正如你说的,没有王公公,哪里有今天的我,过继一个儿子继承王家香火,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钱无病展颜一笑,他脸上没有表情,可不是不高兴,而是他想到,自己刚刚打算拉王岳入股,这么大的买卖,他自然不能小气,就算是王岳要占一半或者六七成,他都打算心甘情愿的认了,王岳对他有恩那是肯定的,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但是,别忘记了,眼下的王岳,并不是一个老朽无用的宦官,他还是镇守一方的大人物,还是钱无病最为倚重的外援。 可这眼睛一眨,这些份额他却一点都不用担心了,而且王岳在这事情上,没准比他还要尽心尽力,王岳百年之后,继承他香火的是自己的儿子,这不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情么? “回头我就给他回信去!” 还记得钱无病从南京夫子庙捡回来的那个落魄书生么,还记得孙倩孙大小姐的那个便宜书画师傅么,没错,苏苏口中的唐先生,就是这一位——唐寅唐伯虎。 本着尊师之道,孙倩一纸书信,请唐寅到京城来,在南京每天面对吴家父子无话可说的唐寅,也好像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动了游历的心思。吴家父子和唐寅可没多少共同语言,既然京城来信要让他过去,自然客客气气的封了盘缠,礼送他上京。 可我们的唐大才子,倒是不负他狷狂****的名头,未出江苏便把吴家父子给他准备的银子,在温柔乡里散得干干净净,硬是靠着一路卖着字画,混到了京城。当然,在他对孙倩的话中,这一路来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江山如画,和好友共酌,不亦快哉,真实的情况,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是当初随意收下的一个女弟子,如今却是成了他的衣食父母,这一点他肯定当初没有想到,孙倩理所当然的礼遇,让他倒是徜徉花丛之际,对这个女弟子教授得更加用心了,如今他的一手画工,孙倩不说尽得他真传,至少五成神韵,那是绝对了有了。 同时让他郁闷的是,他的才名,在南直隶虽说不是妇孺皆知,但是,不管走到哪里,他唐寅二字只要亮出字号,总会收获一些尊敬仰慕什么的,但是到了京城,他的名头却是不大好使了,且不说知之着甚少,就是知道的,也没几个拿他当是昔日名冠江南的唐才子,在那些人眼里,他唐寅,不过是一个昔日科场案的倒霉者,一个永远和官场无缘的落魄读书人而已。 这两相比较之下,唐寅自然是郁郁寡欢了,钱家如今家业大了,宅子比起南京的时候,那是要阔气得多,孙倩给他安排了一处小院,郁郁寡欢的唐寅除了偶尔去****骗骗小姑娘,也就呆在这院子里狂画蝴蝶美女什么的了。 钱无病一听说唐寅在自己家里,立刻就想到将张彩让他住在一起了,这两人都是读书人,还都是脑筋特别好用的那种,两人呆在一起,总归是有些共同的话题吧!他甚至有些惋惜,若是张彩和唐寅的身份换一换,那该有多好,张彩熟知官场一切,给自己当当幕僚,而唐寅虽有才名,但才名当不得饭吃,官场上的玩意这货又不是很了解,直接让他顶着才子的名头给自己赚钱去,那就两全其美了。 至于说为唐寅谋个出身,钱无病却是想都没想的,却不说他是皇帝御批永不录用的科场案主角,就唐寅这个性子,能是个当官的材料么? “那张彩对咱们家很有用处么?”吴嫣然轻轻抚着肚子,听完钱无病说完张彩的来历,微笑着问道。 “嗯,应该是有用处,这事情等岳父回来,让他和岳父去谈,没放心的人跟着他身边,我也不敢放他出去,如果他所说属实的话,我想,至少咱们儿子一生下来,这辈子衣食无忧的可以保证的!”钱无病微微点点头。 “这些事情我不懂,不过,若是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的话,对咱们家可没什么好处,无病你得早点送走他!” 吴嫣然说道:“爹年纪大了,这四处奔波的事情,我不想让他去做呢,他这辈子没享过多少福,眼下你和虎臣都算是出息了,也该让他享享福了,若是一定要个亲近的人跟着这事情,让大哥去做,旗手卫的差事,不做也就不做了吧,眼下咱们也不差那点薪饷!” 吴嫣然说的大哥,自然是她和吴虎臣的兄长吴军侯了,这吴军侯还多亏张永提拔了一下,眼下在旗手卫做个总旗,比起钱无病和吴虎臣的前程来,那自然是没得比了。 “这事情我回头和大哥说说,他要愿意,那是最好,若是他不愿意的话,我再想想!” 钱无病琢磨了一下,不管张彩将船队的事情经营得如何,但是毫无疑问,只要张彩一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的人手顿时就处于劣势,这人心是最难猜的东西,眼下张彩似乎服服帖帖的投效,但是谁能保证他没有二心,甚至最后反噬自己的。 要保证这人不起二心,除了施恩笼络,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要让他不敢起二心。这刚柔并济,才是王道啊! “这事情,咱们一家是吃不下的,事关上百万两的生意,有的是人拿命去博,而我又不可能亲力亲为,我想,在南京的王公公,或许也有兴趣加上一脚,这一年多来,王公公在刘瑾的打压下,也能站稳了脚跟,这眼下刘瑾已倒,王公公怕是在江南,没人压得住了他了吧!” 钱无病说道这里,吴虎臣突然“哦”了一声:“差点忘记了,姐夫你等等,叔爷给你捎了封信,我这就给你拿来!” 片刻功夫之后,吴虎臣拿着一封信走了回来,钱无病接过信,展开看了一下。 上次接到王岳的信,那还是年后,这转眼间几个月就过去了。 信中说的不多,基本上就是家信的味道,镇守太监府的一些琐事,天气的变化,甚至最近他爱吃什么,这些东西都写了进去,絮絮叨叨,倒像是一个寂寞的老人对后辈的话语。谈及钱无病的,王岳仅仅寥寥几句,让他锋芒稍敛,凡是思后而行云云。 “信里说什么了?”吴嫣然看到钱无病的脸上一会微笑,一会古怪,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王公公好像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了!”钱无病看着信,说不出的感觉,两页来纸张,王岳居然有一半的纸上是写着关于吴嫣然和她腹中胎儿的事情,甚至还特意在信中给他交代了这孕妇该注意的几个事情,堂堂前司礼监太监,现在的南京镇守太监,千里迢迢的送来的信中,其主要内容居然是这个,钱无病脸上的神色能不古怪吗? “这个爹说过了,我给他的信,王公公都看过了,好像王公公还特意去了南京咱们家几次,特意和爹聊天呢?”吴嫣然毫不奇怪的说道。 “无病,我给你说个事情!”吴嫣然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事情钱无病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嗯,你说!”钱无病不以为然,一边答应,一件将信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 “听爹说,好像王公公有意思,让咱们钱家过继一个儿子到王家,为他王家延续香火!”吴嫣然有些忐忑的说道。 钱无病一愣:“王公公亲口说的么?” “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总归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孩子就改一个姓氏,依然咱们养大,不过……”吴嫣然看了孙倩一眼:“王公公更希望是你和孙倩的儿子!” 这个时代,传宗接代的观念可是非常的强的,这个要说到宦官,宦官是净身了的人,也就是身子并不完整了的人,这样的的人,在很多的宗族里,就是死了连入祖宗祠堂的资格都没有的,甚至埋在祖坟里都不行。埋在祖坟里也没用啊,这都没有后人祭拜,这清明中元,连个香火都享受不到。 宦官为什么那么贪财,甚至有的到了****的地步,有的人说这宦官净身了不能近女色,当然就只能在这财货上偏好,俗话不是说,财色不分家的吗?其实很少人想到深一点,别看宦官当权的时候,威风凛凛,可谁没有年老失势的时候,谁没有两眼一闭两腿一瞪的时候,想到自己死后享受不到香火,甚至连祖坟都不得入,这尼玛换谁都想不开啊。 所以,趁着自己能多捞银子的时候,使劲的捞,将来就算年老,也有个傍身的东西,而用银子笼络示好自己的亲族,那更是不二的选择,他们所想的,无非是死后有安身之处,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罢了。 当然,若是有人继承香火,那就再好不过了,只不过,这活着的人不知道死后的事情,这当时说要继承香火的人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这就有点赌运气了。 见到钱无病脸上没什么表情,吴嫣然急忙说道:“王公公对咱们钱家是有大恩的,无病你也好,虎臣也好,没有了王公公,可谓没有咱们今天,何况我也问过倩儿了,你要你没有意见,倩儿也答应了!” “想什么呢!我自然是没意见的!正如你说的,没有王公公,哪里有今天的我,过继一个儿子继承王家香火,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钱无病展颜一笑,他脸上没有表情,可不是不高兴,而是他想到,自己刚刚打算拉王岳入股,这么大的买卖,他自然不能小气,就算是王岳要占一半或者六七成,他都打算心甘情愿的认了,王岳对他有恩那是肯定的,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但是,别忘记了,眼下的王岳,并不是一个老朽无用的宦官,他还是镇守一方的大人物,还是钱无病最为倚重的外援。 可这眼睛一眨,这些份额他却一点都不用担心了,而且王岳在这事情上,没准比他还要尽心尽力,王岳百年之后,继承他香火的是自己的儿子,这不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情么? “回头我就给他回信去!” 303.第303章认清现实的公主 在门外像个恶客,但是进门之后,这个刚刚恣意张扬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女孩子,却是不用任何人提示,自觉的收敛起来。苏苏有些好奇的看着格丽莎,而格丽莎,也在同样好奇的打量着她。 这个不是钱无病的夫人!格丽莎心里暗暗的摇了摇头,尽管这个女孩身上的穿着很是华丽,这府里的仆人也好像很信服她的话,但是,格丽莎就是感觉不像,苏苏和朱云娘的身材差不多,和格丽莎比起来,却是显得骨架要小一些,要玲珑一些,格丽莎可不相信钱无病的夫人会是这样的一个年纪。 苏苏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在这个场合,应该和眼前的这些人说什么,不过,她已经叫小兰去禀报倩夫人去了,想必很快倩夫人就会来了,她也不用这么傻傻的陪在这里了。 打量完苏苏,格丽莎又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来,虽然这屋子里该有的字画也好,该有的桌椅家具也有,甚至还有几盆绿茵茵的盆栽,但是这和格丽莎心目当中钱无病应该有的豪华,实在是有些差距,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在帝国少年得志的将军,招待客人的地方,会这么简陋。 要是孙倩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只怕要立刻将她赶了出去,这可真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这里的摆设,可是她精心布置的,墙上的字画以前是几副元人的水墨,唐寅到来之后,这墙上挂的就全部变成唐寅的大作了,虽然唐寅本身擅长人物花鸟,他的字画挂在这些,微微有些不大合时宜的样子,但是钱家平日里又能有几个真心懂得这些的风雅之士来,只要孙倩高兴,她把自己的那些作品挂在这里都没人说。更别说,在孙倩的心里唐寅可是当世的丹青大家,客厅布置上这些,比那些元人的山水,要有品味多了。 家具桌椅,那是整整一套据说上百年的红木桌椅,庄重大气内敛,丝毫都不张扬当中,却是将宅子的主人的气度隐隐衬托出来。据说这套桌椅,来源于某个犯官家抄没的财物当中,几经辗转,从内官监里流落出来,又到了某个商人手里,最后才在钱宅安家,若是纯粹以价值论,这桌椅发卖出去,京城里一个中等之家,三年不吃不喝落下来的银子,也只怕买不到。 那些盘栽更是南边特产的四季青,放置在屋里里,哪怕外面是寒冬大雪屋子里也是绿意盎然,除了巨富大贾,权贵之家,京城里的普通百姓家里,哪里寻得着这玩意。 而这一切,既然彰显尊贵品味,又不显得浮华的布置,在格丽莎的眼里,居然仅仅得到“简陋”的评价。 门外脚步声响,屋子里的人几乎同时回过头来,同时脸上露出了喜色。 “老爷!” “钱大人!” 苏苏的喜悦是发自内心,要不是有外人在,只怕她早就笑着迎了上去,格丽莎的喜悦就有些牵强了,尤其是看到钱无病身后闪出一位光彩照人的丽人的时候。 “我想,你不是因为我打搅了你的进膳,特意跑过来兴师问罪的吧!”钱无病笑了笑,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的样子。 看了看雍容华贵的孙倩,再看了看自己身上引以为豪的装扮,这些天她没少将那些他印象中又柔顺又华丽的丝绸做成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格丽莎微微叹息了一口气,这一定就是钱无病的夫人了,大明帝国的贵妇人,还真是让人有些自惭形秽啊! “当然不是!”格丽莎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走后我想了想你的话,觉得你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我想完成我的使命,的确困难重重,和大明帝国进行贸易,或许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过,在这之前,也许我和你之间,或许可以先有些合作!” “合作?”钱无病微微笑问。 “嗯,合作!”格丽莎点点头,“即使不和我们帝国进行贸易,但是,我们可以和大明帝国周边的一些国家进行贸易,在这个帝国,我毫无根基,我需要一位强有力的保护者,我觉得你能够胜任!” 钱无病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了一下:“格丽莎,你是不是缺钱了?” 难怪乎他这么问,前一刻还在豪气万丈要打通大明到欧洲的路上商路,后一刻却盘算着在大明扎下根来做点小买卖,这就好像一个前一个还在谈论自己公司上市的老总,突然对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感兴趣一样,太有点不靠谱了。 “是的,我缺钱了!” 令钱无病有些意外的是,格丽莎居然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经过你这么一说,我对着见到你们的皇帝的期待,也大大的减少了,你说的不错,没有一个君主会做对他的国家毫无益处的事情。” 她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如果我从大明帝国得不到任何的帮助,那么,我就只能靠自己了,我需要大量的金钱去招募战士,我要拥有自己的力量,而将来,我会带着我的战士,扫清罗马到大明之间的一切障碍!” “当然,这一切都还是很遥远的事情,不过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当前我想我第一步应该做的,就是聚敛财富!” 钱无病也有点兴趣了,微微点了点头,他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我是指,我们合作的话?” “我要加入你的船队!”格丽莎看着钱无病:“在大明的地界之内,有你的保护,商品的销售,货物的来源应该不成问题,在大明的地界之外,这些事情,就交给我!” 一直在钱无病身边微微笑着没有开口的孙倩,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实际上,在她的心里,这事情已经应该是南京的叔爷王岳和钱无病两人之间的生意了,格丽莎这么大言不惭的大包大揽,她除了心里微微有些好笑以外,就是有几分不喜了。 “既然如此,我家无病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合作,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因为我有三千骁勇善战的战士!”格丽莎微微扬起下巴,一时之间,眼光中竟然有了些睥睨天下的味道,她铿锵有力的说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可以为我冲锋陷阵,将所有强盗杀死!” 在门外像个恶客,但是进门之后,这个刚刚恣意张扬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女孩子,却是不用任何人提示,自觉的收敛起来。苏苏有些好奇的看着格丽莎,而格丽莎,也在同样好奇的打量着她。 这个不是钱无病的夫人!格丽莎心里暗暗的摇了摇头,尽管这个女孩身上的穿着很是华丽,这府里的仆人也好像很信服她的话,但是,格丽莎就是感觉不像,苏苏和朱云娘的身材差不多,和格丽莎比起来,却是显得骨架要小一些,要玲珑一些,格丽莎可不相信钱无病的夫人会是这样的一个年纪。 苏苏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在这个场合,应该和眼前的这些人说什么,不过,她已经叫小兰去禀报倩夫人去了,想必很快倩夫人就会来了,她也不用这么傻傻的陪在这里了。 打量完苏苏,格丽莎又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来,虽然这屋子里该有的字画也好,该有的桌椅家具也有,甚至还有几盆绿茵茵的盆栽,但是这和格丽莎心目当中钱无病应该有的豪华,实在是有些差距,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在帝国少年得志的将军,招待客人的地方,会这么简陋。 要是孙倩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只怕要立刻将她赶了出去,这可真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这里的摆设,可是她精心布置的,墙上的字画以前是几副元人的水墨,唐寅到来之后,这墙上挂的就全部变成唐寅的大作了,虽然唐寅本身擅长人物花鸟,他的字画挂在这些,微微有些不大合时宜的样子,但是钱家平日里又能有几个真心懂得这些的风雅之士来,只要孙倩高兴,她把自己的那些作品挂在这里都没人说。更别说,在孙倩的心里唐寅可是当世的丹青大家,客厅布置上这些,比那些元人的山水,要有品味多了。 家具桌椅,那是整整一套据说上百年的红木桌椅,庄重大气内敛,丝毫都不张扬当中,却是将宅子的主人的气度隐隐衬托出来。据说这套桌椅,来源于某个犯官家抄没的财物当中,几经辗转,从内官监里流落出来,又到了某个商人手里,最后才在钱宅安家,若是纯粹以价值论,这桌椅发卖出去,京城里一个中等之家,三年不吃不喝落下来的银子,也只怕买不到。 那些盘栽更是南边特产的四季青,放置在屋里里,哪怕外面是寒冬大雪屋子里也是绿意盎然,除了巨富大贾,权贵之家,京城里的普通百姓家里,哪里寻得着这玩意。 而这一切,既然彰显尊贵品味,又不显得浮华的布置,在格丽莎的眼里,居然仅仅得到“简陋”的评价。 门外脚步声响,屋子里的人几乎同时回过头来,同时脸上露出了喜色。 “老爷!” “钱大人!” 苏苏的喜悦是发自内心,要不是有外人在,只怕她早就笑着迎了上去,格丽莎的喜悦就有些牵强了,尤其是看到钱无病身后闪出一位光彩照人的丽人的时候。 “我想,你不是因为我打搅了你的进膳,特意跑过来兴师问罪的吧!”钱无病笑了笑,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的样子。 看了看雍容华贵的孙倩,再看了看自己身上引以为豪的装扮,这些天她没少将那些他印象中又柔顺又华丽的丝绸做成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格丽莎微微叹息了一口气,这一定就是钱无病的夫人了,大明帝国的贵妇人,还真是让人有些自惭形秽啊! “当然不是!”格丽莎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你走后我想了想你的话,觉得你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我想完成我的使命,的确困难重重,和大明帝国进行贸易,或许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过,在这之前,也许我和你之间,或许可以先有些合作!” “合作?”钱无病微微笑问。 “嗯,合作!”格丽莎点点头,“即使不和我们帝国进行贸易,但是,我们可以和大明帝国周边的一些国家进行贸易,在这个帝国,我毫无根基,我需要一位强有力的保护者,我觉得你能够胜任!” 钱无病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了一下:“格丽莎,你是不是缺钱了?” 难怪乎他这么问,前一刻还在豪气万丈要打通大明到欧洲的路上商路,后一刻却盘算着在大明扎下根来做点小买卖,这就好像一个前一个还在谈论自己公司上市的老总,突然对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感兴趣一样,太有点不靠谱了。 “是的,我缺钱了!” 令钱无病有些意外的是,格丽莎居然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经过你这么一说,我对着见到你们的皇帝的期待,也大大的减少了,你说的不错,没有一个君主会做对他的国家毫无益处的事情。” 她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如果我从大明帝国得不到任何的帮助,那么,我就只能靠自己了,我需要大量的金钱去招募战士,我要拥有自己的力量,而将来,我会带着我的战士,扫清罗马到大明之间的一切障碍!” “当然,这一切都还是很遥远的事情,不过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当前我想我第一步应该做的,就是聚敛财富!” 钱无病也有点兴趣了,微微点了点头,他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我是指,我们合作的话?” “我要加入你的船队!”格丽莎看着钱无病:“在大明的地界之内,有你的保护,商品的销售,货物的来源应该不成问题,在大明的地界之外,这些事情,就交给我!” 一直在钱无病身边微微笑着没有开口的孙倩,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实际上,在她的心里,这事情已经应该是南京的叔爷王岳和钱无病两人之间的生意了,格丽莎这么大言不惭的大包大揽,她除了心里微微有些好笑以外,就是有几分不喜了。 “既然如此,我家无病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合作,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因为我有三千骁勇善战的战士!”格丽莎微微扬起下巴,一时之间,眼光中竟然有了些睥睨天下的味道,她铿锵有力的说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可以为我冲锋陷阵,将所有强盗杀死!” 304.第304章更好的办法 “不,你没有!”钱无病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除了你身边的这些随从,你一个战士也没有!”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你别忘记了,既然郦人们归化我大明,那他们就是我大明的百姓子民,就算他们部落的战士悍勇,他们能够为之效力的,也只能是我大明朝廷!”钱无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而绝对不是为一个外国的公主效力!” 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钱无病绝对不会让步的,而且,他也不认为郦人的那些歩卒战士,放在海船上一样还有那么骁勇。 “那他们为你效力总是可以的吧,你是大明皇帝亲自任命的管理者,他们为你效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我,可以作为你们之间的纽带,让他们完美的毫不犹豫的执行你的意志……”格丽莎顿了一顿:“而且,我的身份,我的智慧,都可以为你的船队做出贡献,你有了我这样的一个合伙人,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钱无病沉吟了一下,没有看格丽莎那期待的眼光:“这个,让我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答复你吧!” 格丽莎点点头,钱无病当场答应固然很好,但是,这种事情,他考虑清楚也是清理中的事情,她倒是知道这个分寸的。 “好了,正事说完了,既然到了我家,这进门就是客人,按照我们大明的规矩,这留客人吃饭,那是一定要有的,中午打搅你吃饭,这晚上一顿,就由我来补偿吧!”钱无病的笑容又回来了,他扭过头,对着孙倩说道:“倩儿,你陪格丽莎公主说说话吧,要是格丽莎气闷,随处走走也成,我就不陪你们了!” 到了晚上,带着管家在外面转了一圈的吴大忠终于施施然回来了,随着他回来的,还有他的大儿子吴军侯。钱吴两家终于在事隔一年之后,来了一次一个人都不缺的家宴,格丽莎,张彩和唐寅,作为这钱家家宴的来宾,也得了到隆重的招待,期间主宾一堂和气,其乐融融那就不必细表了。 散席之后,格丽莎回到会同馆;张彩和唐寅似乎也找到了话题,打算来个抵足长谈;而钱吴两家的几个男人,也各自一捧清茶,捧在手里,准备进行一次无人缺席的家庭会意,而吴嫣然和孙倩,算是列席,总之,各有各的事情,各有各的去处。 “大哥,我和嫣然的意思就是这样,你看怎么样?”钱无病首先说的就是吴军侯的安排。 “其实这事情,虎臣比我去做更合适!”吴军侯倒是也没扭扭捏捏,一家人在一起,在扭捏就显得矫情了。 “起码在王公公那边,虎臣可是比我受王公公待见!”他笑着说道。 “这个我也想过!”钱无病也笑了起来:“当初岳父和你,可没想到虎臣会干上锦衣卫吧,如同大哥你说的,咱们的买卖,虎臣居中联络王公公,的确比你合适,不过,船队,船队,既然是船队,那自然是要在海上跑的,这呆在岸上的时间也不长,王公公熟悉与否,其实不大重要,虎臣捎回来的信,我已经看过了,我已经决定将来过继一个儿子给王公公,所以,实际上在江南采买销售的事情,咱们根本不用才操心,王公公不仅不会为难,反而会当作自家的事情来做,所以,大哥你多虑了!” “虎臣和你相比,一个是见识阅历上要差一些,鬼知道将来在海外打交道的是些什么人,虎臣的面嫩,怕是还没说话就会被人小觑了,而大哥你就没有这些顾虑,另外一个,虎臣和我都在锦衣卫,说实在的,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我也希望在我的身边,能有绝对信得过的人帮我,而大哥在旗手卫,有些事情,就不大怎么方便了!” 钱无病说的很坦诚,吴家父子,都微微的点了点头,不管钱吴两家如今如何兴旺,但是有一点他们是都明白的,那就是这个兴旺,眼下全是系于钱无病一身,钱无病在锦衣卫里混的越好,对所有的人都有好处,而吴军侯实际上在钱无病发迹的过程中的作用,是基本上可以忽略的。 “如果大哥舍不得旗手卫的前程,那我再想想别的法子,不会令大哥为难的!” 吴军侯笑了起来,“我有个屁的前程,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沾了你的光才混了个小旗,结果到妹妹和妹夫家吃顿饭,发现靠着我那点薪饷,就是几年不吃不喝也置办不起,这样的前程,不要也罢!” “嗯,那好,那我回头安排大哥你脱籍吧,这事情就交给我,我会给王公公亲笔写封书信,大哥你到时候带这张彩他们过去,将信交给王公公就成,剩下的事情,就让王公公来安排吧!” “成!”吴军侯点点头。 “无病,那个格丽莎公主你打算怎么安置,真的要她也掺合进来吗?那觐见陛下的事情怎么办”吴大忠晚饭时候,已经弄清楚了这件事情,见到自己儿子干脆利落的答应了这事情,不禁关心的问道。 “郦人觐见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她牵头,有郦人的长老在,没什么关系的!”钱无病说道:“不过说实在的,她这提议,我还真有些动心,海上可是不大太平,没人护卫着,就算老天爷给面子,海盗们也不可不防,更别说到了那些番邦,总有些不看眼会打不靠谱的主意,咱们这没点保护自己的力量可不成!” “岳父你想想啊,是咱们大明的一帮商人到番邦受欢迎,还是一个有着强盛国力的公主带着一只船队到番邦受欢迎,有的时候,这名头的大小,得到的便利可就大不相同了!再说了,真要在外面船队做了些什么事情,那可与咱们没多大关系,也不影响王公公和我在朝廷的声誉,那是罗马公主的私人船队,与我大明何干!” “挂羊头,卖狗肉,好处咱们要,黑锅她来背!”吴大忠嘿嘿的笑了起来,吴家的男人,一起都笑了起来,不过,笑完之后,吴大忠眉头又是微微一皱。 “那你的意思,那些郦人的战士,也要用了!”他有些犹豫的说道:“要是张彩和他们勾结在一起,在海上发难,直接将咱们撇在一边,那咱们可就不妙了!” “这个倒是不怕,王公公手下也有得力的人手,只要这人手的差异不要太大,他们就不会有这心思了,嗯,我看,郦人的那些战士要用,但是不宜过多,有个两百人,基本上应该可以就应付绝大部分变故了!至于格丽莎和郦人发难,这个可能性本来就不大,这些郦人上船,肯定都要挑选那些有家室的,只要我不倒,我不信他们敢冒着妻子儿女成为我发泄怒火的目标跟着格丽莎干!咱们有这个防备之心就成了,老担心这个,那就有些杞人忧天了。” 钱无病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更别说,我还有更好的办法!” …… 本森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自从从司令官阁下那里,领到这个倒霉的任务,他觉得就是一个噩梦的开始。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得不到司令官的青睐,不就是因为自己是个葡萄园里长大的农夫的儿子,而不是像其他的船长一样,有着显赫的身世吗? 但是,自己成为英勇的葡萄牙海军“苍天”号的船长,那是自己这些年来靠着战绩一步步走上来的,任何人都不能抹杀自己的功绩。尽管苍天号因为遭遇飓风已经不得不躺在海洋里沉睡了,但是,作为一个骄傲的海军军官,这个时候,他需要的一艘新的帆船,而不是被人当作垃圾一样将自己丢到这这样一个傲慢的国度来。 好吧,上帝总是眷顾他的羔羊的,尽管在这个傲慢的国度,所有的事情,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但是,万能的上帝总会在某些地方补偿自己。这个傲慢的国度里,虽然没有那香甜的葡萄酒,但是,他们的美酒更像是水手的宠儿,更醇、更烈、更得到他的喜爱,尤其是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住进他们的驿馆,这样的美酒更是好像不要钱一样的供应着。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生活在天堂,每天不用想着战斗,不用吃那发霉的面包,吃着腥臭的鱼虾,睁开眼来,天天迎接他的,是从未想象过的美食,还有那永远喝不完的美酒。 唯一遗憾的,这里没有女人。 天堂到地狱的变化,大概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该死的西班牙小女孩开始,什么时候,西班牙人也知道这条航线,并且派出他们的战船来了,而愚蠢的自己,今日在酒醉中冒犯了这个看似身份不低的西班牙小女孩。 这一点让他懊悔不已。 因为从那天起,那些永远喝不完的美酒,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然后,厄运还没有结束,几天后,他的几个水手,大概是太久没有接触到女人,居然悄悄的溜出去驿馆找妓女。值得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而不幸的是,他们似乎是为了那妓女,和人干了一架,然后,被人揍得像猪头一样送了回来! 再然后,最大的噩梦就来临了。 没有了美酒不说,就连每天的美食也变成了几块干巴巴的白面包和清水,更要命的是,他们连自由都失去了,眼前在他们居住的这个院子外面,就有一队拿着长枪的士兵,他从那些士兵的眼神中看得出来,若是他们要去院子外面寻找自由的话,这些士兵,绝对不会用嘴来劝阻他们,而是用他们手中的长枪。 “不,你没有!”钱无病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除了你身边的这些随从,你一个战士也没有!”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你别忘记了,既然郦人们归化我大明,那他们就是我大明的百姓子民,就算他们部落的战士悍勇,他们能够为之效力的,也只能是我大明朝廷!”钱无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而绝对不是为一个外国的公主效力!” 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钱无病绝对不会让步的,而且,他也不认为郦人的那些歩卒战士,放在海船上一样还有那么骁勇。 “那他们为你效力总是可以的吧,你是大明皇帝亲自任命的管理者,他们为你效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我,可以作为你们之间的纽带,让他们完美的毫不犹豫的执行你的意志……”格丽莎顿了一顿:“而且,我的身份,我的智慧,都可以为你的船队做出贡献,你有了我这样的一个合伙人,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钱无病沉吟了一下,没有看格丽莎那期待的眼光:“这个,让我考虑考虑,过几天我再答复你吧!” 格丽莎点点头,钱无病当场答应固然很好,但是,这种事情,他考虑清楚也是清理中的事情,她倒是知道这个分寸的。 “好了,正事说完了,既然到了我家,这进门就是客人,按照我们大明的规矩,这留客人吃饭,那是一定要有的,中午打搅你吃饭,这晚上一顿,就由我来补偿吧!”钱无病的笑容又回来了,他扭过头,对着孙倩说道:“倩儿,你陪格丽莎公主说说话吧,要是格丽莎气闷,随处走走也成,我就不陪你们了!” 到了晚上,带着管家在外面转了一圈的吴大忠终于施施然回来了,随着他回来的,还有他的大儿子吴军侯。钱吴两家终于在事隔一年之后,来了一次一个人都不缺的家宴,格丽莎,张彩和唐寅,作为这钱家家宴的来宾,也得了到隆重的招待,期间主宾一堂和气,其乐融融那就不必细表了。 散席之后,格丽莎回到会同馆;张彩和唐寅似乎也找到了话题,打算来个抵足长谈;而钱吴两家的几个男人,也各自一捧清茶,捧在手里,准备进行一次无人缺席的家庭会意,而吴嫣然和孙倩,算是列席,总之,各有各的事情,各有各的去处。 “大哥,我和嫣然的意思就是这样,你看怎么样?”钱无病首先说的就是吴军侯的安排。 “其实这事情,虎臣比我去做更合适!”吴军侯倒是也没扭扭捏捏,一家人在一起,在扭捏就显得矫情了。 “起码在王公公那边,虎臣可是比我受王公公待见!”他笑着说道。 “这个我也想过!”钱无病也笑了起来:“当初岳父和你,可没想到虎臣会干上锦衣卫吧,如同大哥你说的,咱们的买卖,虎臣居中联络王公公,的确比你合适,不过,船队,船队,既然是船队,那自然是要在海上跑的,这呆在岸上的时间也不长,王公公熟悉与否,其实不大重要,虎臣捎回来的信,我已经看过了,我已经决定将来过继一个儿子给王公公,所以,实际上在江南采买销售的事情,咱们根本不用才操心,王公公不仅不会为难,反而会当作自家的事情来做,所以,大哥你多虑了!” “虎臣和你相比,一个是见识阅历上要差一些,鬼知道将来在海外打交道的是些什么人,虎臣的面嫩,怕是还没说话就会被人小觑了,而大哥你就没有这些顾虑,另外一个,虎臣和我都在锦衣卫,说实在的,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我也希望在我的身边,能有绝对信得过的人帮我,而大哥在旗手卫,有些事情,就不大怎么方便了!” 钱无病说的很坦诚,吴家父子,都微微的点了点头,不管钱吴两家如今如何兴旺,但是有一点他们是都明白的,那就是这个兴旺,眼下全是系于钱无病一身,钱无病在锦衣卫里混的越好,对所有的人都有好处,而吴军侯实际上在钱无病发迹的过程中的作用,是基本上可以忽略的。 “如果大哥舍不得旗手卫的前程,那我再想想别的法子,不会令大哥为难的!” 吴军侯笑了起来,“我有个屁的前程,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沾了你的光才混了个小旗,结果到妹妹和妹夫家吃顿饭,发现靠着我那点薪饷,就是几年不吃不喝也置办不起,这样的前程,不要也罢!” “嗯,那好,那我回头安排大哥你脱籍吧,这事情就交给我,我会给王公公亲笔写封书信,大哥你到时候带这张彩他们过去,将信交给王公公就成,剩下的事情,就让王公公来安排吧!” “成!”吴军侯点点头。 “无病,那个格丽莎公主你打算怎么安置,真的要她也掺合进来吗?那觐见陛下的事情怎么办”吴大忠晚饭时候,已经弄清楚了这件事情,见到自己儿子干脆利落的答应了这事情,不禁关心的问道。 “郦人觐见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她牵头,有郦人的长老在,没什么关系的!”钱无病说道:“不过说实在的,她这提议,我还真有些动心,海上可是不大太平,没人护卫着,就算老天爷给面子,海盗们也不可不防,更别说到了那些番邦,总有些不看眼会打不靠谱的主意,咱们这没点保护自己的力量可不成!” “岳父你想想啊,是咱们大明的一帮商人到番邦受欢迎,还是一个有着强盛国力的公主带着一只船队到番邦受欢迎,有的时候,这名头的大小,得到的便利可就大不相同了!再说了,真要在外面船队做了些什么事情,那可与咱们没多大关系,也不影响王公公和我在朝廷的声誉,那是罗马公主的私人船队,与我大明何干!” “挂羊头,卖狗肉,好处咱们要,黑锅她来背!”吴大忠嘿嘿的笑了起来,吴家的男人,一起都笑了起来,不过,笑完之后,吴大忠眉头又是微微一皱。 “那你的意思,那些郦人的战士,也要用了!”他有些犹豫的说道:“要是张彩和他们勾结在一起,在海上发难,直接将咱们撇在一边,那咱们可就不妙了!” “这个倒是不怕,王公公手下也有得力的人手,只要这人手的差异不要太大,他们就不会有这心思了,嗯,我看,郦人的那些战士要用,但是不宜过多,有个两百人,基本上应该可以就应付绝大部分变故了!至于格丽莎和郦人发难,这个可能性本来就不大,这些郦人上船,肯定都要挑选那些有家室的,只要我不倒,我不信他们敢冒着妻子儿女成为我发泄怒火的目标跟着格丽莎干!咱们有这个防备之心就成了,老担心这个,那就有些杞人忧天了。” 钱无病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更别说,我还有更好的办法!” …… 本森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自从从司令官阁下那里,领到这个倒霉的任务,他觉得就是一个噩梦的开始。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得不到司令官的青睐,不就是因为自己是个葡萄园里长大的农夫的儿子,而不是像其他的船长一样,有着显赫的身世吗? 但是,自己成为英勇的葡萄牙海军“苍天”号的船长,那是自己这些年来靠着战绩一步步走上来的,任何人都不能抹杀自己的功绩。尽管苍天号因为遭遇飓风已经不得不躺在海洋里沉睡了,但是,作为一个骄傲的海军军官,这个时候,他需要的一艘新的帆船,而不是被人当作垃圾一样将自己丢到这这样一个傲慢的国度来。 好吧,上帝总是眷顾他的羔羊的,尽管在这个傲慢的国度,所有的事情,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但是,万能的上帝总会在某些地方补偿自己。这个傲慢的国度里,虽然没有那香甜的葡萄酒,但是,他们的美酒更像是水手的宠儿,更醇、更烈、更得到他的喜爱,尤其是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住进他们的驿馆,这样的美酒更是好像不要钱一样的供应着。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生活在天堂,每天不用想着战斗,不用吃那发霉的面包,吃着腥臭的鱼虾,睁开眼来,天天迎接他的,是从未想象过的美食,还有那永远喝不完的美酒。 唯一遗憾的,这里没有女人。 天堂到地狱的变化,大概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该死的西班牙小女孩开始,什么时候,西班牙人也知道这条航线,并且派出他们的战船来了,而愚蠢的自己,今日在酒醉中冒犯了这个看似身份不低的西班牙小女孩。 这一点让他懊悔不已。 因为从那天起,那些永远喝不完的美酒,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然后,厄运还没有结束,几天后,他的几个水手,大概是太久没有接触到女人,居然悄悄的溜出去驿馆找妓女。值得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而不幸的是,他们似乎是为了那妓女,和人干了一架,然后,被人揍得像猪头一样送了回来! 再然后,最大的噩梦就来临了。 没有了美酒不说,就连每天的美食也变成了几块干巴巴的白面包和清水,更要命的是,他们连自由都失去了,眼前在他们居住的这个院子外面,就有一队拿着长枪的士兵,他从那些士兵的眼神中看得出来,若是他们要去院子外面寻找自由的话,这些士兵,绝对不会用嘴来劝阻他们,而是用他们手中的长枪。 305.第305章哪一条都不好选 对于能不能见到这个帝国的掌控者,将司令官阁下的亲笔书信送上去,本森实际上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了。近两个月的路程,从大海之滨来到这个帝国的首都,这个帝国的辽阔远远的超过了他的想象,而且很明显,这个帝国的人,并不是以往他们舰队遇见的任何一个地方的落后而愚昧的土著,从鄙夷、正视到有些仰望,他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而一直没有多大改变的,是和他们接触的大明帝国官员那淡淡的,疏离的,带着甚至是俯视的态度。 或许,这一趟任务,是自己这辈子最艰巨的任务了。他心里中有些沮丧,被人用种很温和的态度关押在这里,失去了自由,这意味着什么,他简直都不敢往下想。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兵器的碰撞声,院子里四处歪七扭八坐着躺着的水手们,惊弓之鸟一样的弹了一起来,眼带惊惧之色,看着他们的船长。 一群锦衣卫涌了进来,在他们身后,钱无病背着双手,不慌不忙的露出了身影。 看着这个驿馆的官员,小心翼翼的站在钱无病的身后,本森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他有些后悔,今天没有将自己的制服穿在身上,眼前的这个官员,很明显是明国的高级官员,感谢上帝,您终于听到你的信徒的祈祷,要将您的信徒解救出苦海了么! “刘二!”驿馆官员大声的朝着水手的人群中喊了一声,又看了看钱无病。 “大人,大人!”一个大明人装扮的矮个子,从水手人群中咱了出来,满带谄媚的应道:“大人,小的在这里!” 那驿馆是官儿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转头朝着钱无病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和这刘二的笑容,几乎没多大差别:“大人,他叫刘二,是这些葡萄牙人自个带来的通译,大人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他就成了!” “咱们同文馆没有通译么?”钱无病淡淡的问了一句。 “这个,这个还真没有,这些葡萄牙的国度,距离咱们大明太遥远,通晓他们言语的,实在是难找!” 钱无病点点头,看了看眼前的刘二,此人身材瘦小,皮肤黝黑,语气说是通译,不如说更像是海边的渔夫,也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竟然让他学会了些粗浅的葡萄牙话。 “刘二,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刘二低低朝着本森说了几句,本森立刻挺直胸膛,大声道:“葡萄牙帝国海军上尉本森。安道尔,向阁下问好!” 钱无病看了对方一眼,这货看起来挺精神的,这嗓门这么大。 “大人,本森船长说他是葡萄牙的海军尚尉官!他向您请安呢!”刘二小声翻译着,说完还讨好的附送了一句,“在他们船队里,这尚尉官就是船长!” 这尼玛也是海军?钱无病看着院子里像海盗多于像海军的一众水手,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除了这船长好像好像那么一回事情以外,这简直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刘二见到钱无病发笑,于是更加殷勤了:“这本森船长,以前也是有着自己的大船的,不过好像到了咱们大明地界之前就给风吹沉了,这其他的人,都是他的手下!” 驿馆的官员,给钱无病送来了一把椅子,钱无病毫不客气的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他们的船队在哪里?他们到咱们大明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别给我扯什么朝贡的幌子,要朝贡他们也得有这资格呢?”钱无病看了本森一眼,张口问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他们的舰队在哪里?” 这帮葡萄牙人找到大明来,只怕花了不少功夫吧!三两艘小破船可越不过这茫茫大海,没听说这货的船都给风浪打沉了吗?对于葡萄牙舰队的实力,钱无病实在是了解不多,不过从格丽莎的忌惮中他倒是猜得出几分来,这些葡萄牙人上岸了他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可这要在海上的话,还真的难说了。想想自己的船队,他是一点要把这个打听清楚的。 刘二叽里咕噜朝着本森翻译了过去,然后本森一阵咕噜过来,没多长时间,钱无病终于对这些葡萄牙人算是略有些了解了,令他感到一阵欣慰的是,他们的来意与当初猜测的,还真没多大出入。 葡萄牙海军舰队,听起来这名字很唬人,他们的舰队的确实力不差,装备了火炮的上百艘的帆船,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海上巨无霸的存在了,可惜的是,被派往远东的这支所谓的“葡萄牙”海军舰队,根本就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海军舰队,除了少部分海军军官,这只舰队大部分都是由雇佣军,冒险者,赌徒恶棍,甚至是罪犯组成的,他们更像是有着官方背景的冒险舰队,或者说,殖民舰队。 每一艘船,基本上都可以算是船长的私产,而仅有的由正儿八经的海军军官掌控的船只,那是葡萄牙海军的资产,这舰队沿着朝着东方新世界的航线进发,每一个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无数的财富活着回到葡萄牙,做一个富翁。就连海军军官出身的本森,也从不掩饰着自己的理想。 当然,现在他的理想遭到了巨大的打击,舰队将他们丢在了大明,朝着印度开了过去,按照本森的理解,司令官阁下将他这个失去了船只的船长和水手丢到大明,一定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若是他能够在这里和大明帝国建立贸易关系,或者是得到贸易许可,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能够得到一块地方,让舰队有停靠补给躲避风浪的地方,那就更妙了。当然,即使得不到,也没有关系,他们在印度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殖民地,依然不影响他们的发财大计。 只不过,要是是后者的话,本森可能就有些悲剧了,没有船的船长,还能叫船长么,没有了船,就算他搜刮到再多的香料丝绸这些珍贵的财物,他又如何将这些运回葡萄牙。 钱无病了解完这一切,心里有了计较,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冷冷的对刘二说道: “你告诉他们,眼下他们有两个选择,第一,冒犯大明的贵宾,按照贵宾的要求,为首之人斩掉双手,其余人等,逐出京城;第二:淫秽京师首善之地,聚众斗殴,不遵守咱们大明的法纪,品行着实不端,这样的有何资格觐见天颜,我锦衣卫南衙天牢,还有些空地儿,他们大伙就一起进去住上个三五十年吧。你问问他们选那一条?” 对于能不能见到这个帝国的掌控者,将司令官阁下的亲笔书信送上去,本森实际上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了。近两个月的路程,从大海之滨来到这个帝国的首都,这个帝国的辽阔远远的超过了他的想象,而且很明显,这个帝国的人,并不是以往他们舰队遇见的任何一个地方的落后而愚昧的土著,从鄙夷、正视到有些仰望,他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而一直没有多大改变的,是和他们接触的大明帝国官员那淡淡的,疏离的,带着甚至是俯视的态度。 或许,这一趟任务,是自己这辈子最艰巨的任务了。他心里中有些沮丧,被人用种很温和的态度关押在这里,失去了自由,这意味着什么,他简直都不敢往下想。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兵器的碰撞声,院子里四处歪七扭八坐着躺着的水手们,惊弓之鸟一样的弹了一起来,眼带惊惧之色,看着他们的船长。 一群锦衣卫涌了进来,在他们身后,钱无病背着双手,不慌不忙的露出了身影。 看着这个驿馆的官员,小心翼翼的站在钱无病的身后,本森不自觉的站直了身子,他有些后悔,今天没有将自己的制服穿在身上,眼前的这个官员,很明显是明国的高级官员,感谢上帝,您终于听到你的信徒的祈祷,要将您的信徒解救出苦海了么! “刘二!”驿馆官员大声的朝着水手的人群中喊了一声,又看了看钱无病。 “大人,大人!”一个大明人装扮的矮个子,从水手人群中咱了出来,满带谄媚的应道:“大人,小的在这里!” 那驿馆是官儿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转头朝着钱无病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和这刘二的笑容,几乎没多大差别:“大人,他叫刘二,是这些葡萄牙人自个带来的通译,大人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他就成了!” “咱们同文馆没有通译么?”钱无病淡淡的问了一句。 “这个,这个还真没有,这些葡萄牙的国度,距离咱们大明太遥远,通晓他们言语的,实在是难找!” 钱无病点点头,看了看眼前的刘二,此人身材瘦小,皮肤黝黑,语气说是通译,不如说更像是海边的渔夫,也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竟然让他学会了些粗浅的葡萄牙话。 “刘二,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刘二低低朝着本森说了几句,本森立刻挺直胸膛,大声道:“葡萄牙帝国海军上尉本森。安道尔,向阁下问好!” 钱无病看了对方一眼,这货看起来挺精神的,这嗓门这么大。 “大人,本森船长说他是葡萄牙的海军尚尉官!他向您请安呢!”刘二小声翻译着,说完还讨好的附送了一句,“在他们船队里,这尚尉官就是船长!” 这尼玛也是海军?钱无病看着院子里像海盗多于像海军的一众水手,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除了这船长好像好像那么一回事情以外,这简直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刘二见到钱无病发笑,于是更加殷勤了:“这本森船长,以前也是有着自己的大船的,不过好像到了咱们大明地界之前就给风吹沉了,这其他的人,都是他的手下!” 驿馆的官员,给钱无病送来了一把椅子,钱无病毫不客气的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他们的船队在哪里?他们到咱们大明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别给我扯什么朝贡的幌子,要朝贡他们也得有这资格呢?”钱无病看了本森一眼,张口问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他们的舰队在哪里?” 这帮葡萄牙人找到大明来,只怕花了不少功夫吧!三两艘小破船可越不过这茫茫大海,没听说这货的船都给风浪打沉了吗?对于葡萄牙舰队的实力,钱无病实在是了解不多,不过从格丽莎的忌惮中他倒是猜得出几分来,这些葡萄牙人上岸了他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可这要在海上的话,还真的难说了。想想自己的船队,他是一点要把这个打听清楚的。 刘二叽里咕噜朝着本森翻译了过去,然后本森一阵咕噜过来,没多长时间,钱无病终于对这些葡萄牙人算是略有些了解了,令他感到一阵欣慰的是,他们的来意与当初猜测的,还真没多大出入。 葡萄牙海军舰队,听起来这名字很唬人,他们的舰队的确实力不差,装备了火炮的上百艘的帆船,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海上巨无霸的存在了,可惜的是,被派往远东的这支所谓的“葡萄牙”海军舰队,根本就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海军舰队,除了少部分海军军官,这只舰队大部分都是由雇佣军,冒险者,赌徒恶棍,甚至是罪犯组成的,他们更像是有着官方背景的冒险舰队,或者说,殖民舰队。 每一艘船,基本上都可以算是船长的私产,而仅有的由正儿八经的海军军官掌控的船只,那是葡萄牙海军的资产,这舰队沿着朝着东方新世界的航线进发,每一个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无数的财富活着回到葡萄牙,做一个富翁。就连海军军官出身的本森,也从不掩饰着自己的理想。 当然,现在他的理想遭到了巨大的打击,舰队将他们丢在了大明,朝着印度开了过去,按照本森的理解,司令官阁下将他这个失去了船只的船长和水手丢到大明,一定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若是他能够在这里和大明帝国建立贸易关系,或者是得到贸易许可,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能够得到一块地方,让舰队有停靠补给躲避风浪的地方,那就更妙了。当然,即使得不到,也没有关系,他们在印度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殖民地,依然不影响他们的发财大计。 只不过,要是是后者的话,本森可能就有些悲剧了,没有船的船长,还能叫船长么,没有了船,就算他搜刮到再多的香料丝绸这些珍贵的财物,他又如何将这些运回葡萄牙。 钱无病了解完这一切,心里有了计较,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冷冷的对刘二说道: “你告诉他们,眼下他们有两个选择,第一,冒犯大明的贵宾,按照贵宾的要求,为首之人斩掉双手,其余人等,逐出京城;第二:淫秽京师首善之地,聚众斗殴,不遵守咱们大明的法纪,品行着实不端,这样的有何资格觐见天颜,我锦衣卫南衙天牢,还有些空地儿,他们大伙就一起进去住上个三五十年吧。你问问他们选那一条?” 306.第306章海军军官的节操 究其根源,人其实和世上其他的动物,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呼吸进食,一样的交配繁衍,一样的生老病死。如果有更高层次的生物,站在比这个世界更高的层次中,打量这个世界,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致就这么个意思。 既然是动物,那么,对于危险临近产生警觉,并做出反应,那是动物的本能,对人而言,这种本能,更多是时候,是一种直觉,就好像本森看到刘二和钱无病叽里咕噜说着一大串他听不懂的话,然后,这个明国的高级官员,嘴角微微露出讥诮的笑容看着他,这个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笑容里表达的意思,可一丁点儿都和友好两个字没多大关系。 果不其然,当刘二将钱无病的话全部翻译给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果然还是个野蛮的国度!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判断,不是自己砍掉双手,就是不知道多少时间的关押,这两条,他哪一条都不想选。 身后传来轻轻的动静,他回过头,他的大副,他的水手长,还有他平日里对他都服服帖帖的水手们,一个个都呼吸有些急促的看着他,很明显,他的这些手下,似乎并不乐意和他们的船长一起在这个倒霉的帝国,呆上个三五十年。 “他在吓唬我们!”他冲着自己的手下们喊道:“大家这些日子都知道,这个帝国的人,不是我们以前遇见的那些野蛮人,他们有着自己的法律,不管我们曾经做过什么,我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看到众人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本森有些发急了:“想想我们的舰队,想想我们的大炮,再想想这个帝国漫长的海岸线,相信你们的船长,他们绝对不会犯下冒犯帝国这样一个巨大的错误的!” 本森在那里慷概激昂,刘二则是小声的将本森的话翻译给钱无病听,听到本森说到这里,钱无病笑了。 “全部带回去!”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了。 身后的锦衣卫围了上去,一直给自己打气的本森,顿时有些发慌了,要命的是,他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要将自己关进牢房,还是下一刻就将自己带出去将自己双手砍掉。 水手们也一阵躁动,不过明晃晃的刀枪逼上来,识时务的俊杰,似乎在这些“葡萄牙海军”中,也为数不少。 “等等,等等阁下!”眼看着那些士兵手中的铁链子就要朝自己脖子上套上来,本森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偏脑袋躲开这链子,一边急了眼的朝着钱无病大叫道。 刘二也发怵啊,这位大人好像有点喜怒无常啊,这一翻脸就要拿人,尤其是似乎那些军爷,把自己和这些葡萄牙看成一伙的了,这可不妙,大大的不妙。所以本森的喊声刚刚响起,他的同步翻译也响了起来,他敢保证,他给这些葡萄牙人做通译的时候,没有那一次有这一次翻译得这么快,这么及时的。 钱无病回过头,冷冷的看着他。 “我是葡萄牙海军军官,阁下,你不应该这么对我!”本森大声喊道,钱无病一听这货还在拿乔,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我选!”本森见势不妙,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等到这个明国的高级官员走出了院子,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喊出这句话,他的心里简直满满的都是眼泪,他想起了他悄悄藏起来的那些金子,也许,适当的贿赂,会避免一些看起来不大美好的结果? “阁下,阁下!我有一些礼物,也许您看到了,会稍稍的改变一下你的决定!”本森回头看着自己的那些手下,一咬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腰带里,十块小小的金锭在阳光下,微微泛着柔和的光芒,钱无病看看他手中的金锭,又看了看本森脸上割肉般的表情。 “你告诉他,在大明,一两金子可以换多少银子!” 刘二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本森的脸上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钱无病继续说道:“在咱们京城里,我有一家叫四海楼的产业,一年不大,也勉勉强强能给我赚上个一两百万两银子,你让他算算,我这一天呢,有多少银子入账,又折合多少金子!” 不亏是海军军官出身,他手下这帮乌合之众还在掰手指掰脚指的时候,他已经将答案心算了出来,只不过,这算出来的结果,让他看了看手中的金子,再看了看一直讥诮的看着他的明国官员,那脸上的有些发苦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难道,就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吗?”他有些失神的说道。 钱无病脸上的笑容诡异起来,等了半天,他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先一顿板子,再给个甜枣,这种手段,他可是早就学会了的,用在这些葡萄牙人身上,看起来似乎效果还不错。 “有倒是有,只不过,这法子,对你的水手们适合,对你这个海军军官,似乎就不怎么适用了!” 钱无病走了回来,重新做到椅子上,对他招招手:“来,过来,咱们仔细聊聊!” …… 半个时辰之后,钱无病带着这帮葡萄牙人从会同馆里走了出来,和先前在里面的时候不同,本森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的是喜笑颜开的表情,至于司令官阁下的亲笔书信,让他见鬼去吧,只要有财发,海军军官变成雇佣军,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节操,节操这个东西,在大海上值得半个银币吗? 本森一年一千两银子,大副三百两,二副二百两,水手长一百两,其他水手,三十两到八十两一年不等,除掉这基本的薪水,跟随船队每次完成一次完美的交易,他们所有人还能获得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的利润奖励,如果遭遇战斗,他们获得的战利品归他们私人所有。 当然,虽然这些条件已经够美妙了,但是最美妙的还不是这些,钱无病许诺,等到他们觉得自己赚够了钱,想回到葡萄牙的时候,钱无病会送给他们一艘全新的帆船,让他们带着他们的收获,高高兴兴的回去。 “五年,你们至少为我效命五年,五年之后,你们回葡萄牙还是继续留下来为我效力,到时候你们自己再做决定!为我效力,银子有,船也有!就怕你们没这本事赚!” 钱无病竖起一个巴掌对本森这样说的时候,本森的头如同捣葱一样,好像生怕钱无病反悔了一样。 今天果然是上帝眷顾他的信徒的日子,不仅仅将自己搭救出了苦海,还让自己的人生,从此将要走上一个更璀璨光明的未来。本森跟着钱无病走在街上,觉得那他无数次诅咒过的刺眼的阳光,也变得暖洋洋的了。 钱无病将他们直接就带到了四海楼,走进四海楼的时候,这帮土包子张大的嘴,几乎一直都没有合拢过:这样巍峨华丽的建筑,只怕只是在天国中才有有的吧! 今天的情况,比起钱无病前些日子来的时候,要好了许多,至少,大厅里虽然不至于拥挤,也不是小猫三两只了。 听的钱无病带着一帮人进来,容树声远远的就迎了出来。 “这些人,好好的安置一下,换身行头,洗刷干净,给他们找些屋子先住着!”容树声有些疑惑的看这钱无病身后的葡萄牙人,点了点头。 “吃喝上不要短缺了他们,不过,不许放他们出去,过些日子,这些人我有用处!” 四海楼的人领着欢天喜地的葡萄牙人走了,钱无病这才坐下来,向容树声了解四海楼的情况。 “按照大人的吩咐,各家商会的人都动了起来,到处澄清谣言!”容树声指了指楼下大厅的那些商人:“大人也看到了,不是咱们不努力,这见效甚微啊!” 钱无病不语。 “这几天来往的,都是些小商人,散户,而且旁观的多,交易的少,真正的大商人,以前就算自己来不了,家里管事的总会有几个在咱们楼里关注行情的,可这些人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哪怕咱们商会的人说破的嘴皮子,他们也不为所动!” “这没有道理啊!这刘瑾已经伏诛,该牵连的已经牵连到了,没牵连的自然就是没事了,这些人看是看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没有动静!” 容树声苦笑了一下,这段时间为了大小那些大商人的疑虑,他不仅将钱无病的名字抬了出来,就连内官监的王公公,也被他扯起了虎皮,可惜的是,既然是大户,这些商人们,那个没有根底,锦衣卫镇抚,在有的人心里分量极重,在他们心里,也就那么一回事情了,要知道,很多大商人其实就是大豪门,这里面纠缠瓜葛,那可不是一点半点。对他们来说,银子可以少赚,但是绝对不能站错队伍,这一点是最要命的。 将这话委婉的告诉钱无病,钱无病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生气。 京师里势力盘根错节,他惹不起也不想惹的多着呢,别人看不起他的分量,没多大奇怪的,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在某些世家眼里,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情,他一个南衙镇抚有什么好自傲的。 “不要把内官监的王公公搬出来到处说事,眼下谁都不想和宫里沾上关系,若是我分量不足的话,我问你,若是内阁的某位阁老,在咱们这楼子里转一转,坐一坐,能打消这些人的疑虑么?” “这个自然好!”容树声大喜道,他可没想到钱无病和内阁还有所交往。 究其根源,人其实和世上其他的动物,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呼吸进食,一样的交配繁衍,一样的生老病死。如果有更高层次的生物,站在比这个世界更高的层次中,打量这个世界,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致就这么个意思。 既然是动物,那么,对于危险临近产生警觉,并做出反应,那是动物的本能,对人而言,这种本能,更多是时候,是一种直觉,就好像本森看到刘二和钱无病叽里咕噜说着一大串他听不懂的话,然后,这个明国的高级官员,嘴角微微露出讥诮的笑容看着他,这个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笑容里表达的意思,可一丁点儿都和友好两个字没多大关系。 果不其然,当刘二将钱无病的话全部翻译给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果然还是个野蛮的国度!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判断,不是自己砍掉双手,就是不知道多少时间的关押,这两条,他哪一条都不想选。 身后传来轻轻的动静,他回过头,他的大副,他的水手长,还有他平日里对他都服服帖帖的水手们,一个个都呼吸有些急促的看着他,很明显,他的这些手下,似乎并不乐意和他们的船长一起在这个倒霉的帝国,呆上个三五十年。 “他在吓唬我们!”他冲着自己的手下们喊道:“大家这些日子都知道,这个帝国的人,不是我们以前遇见的那些野蛮人,他们有着自己的法律,不管我们曾经做过什么,我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看到众人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本森有些发急了:“想想我们的舰队,想想我们的大炮,再想想这个帝国漫长的海岸线,相信你们的船长,他们绝对不会犯下冒犯帝国这样一个巨大的错误的!” 本森在那里慷概激昂,刘二则是小声的将本森的话翻译给钱无病听,听到本森说到这里,钱无病笑了。 “全部带回去!”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了。 身后的锦衣卫围了上去,一直给自己打气的本森,顿时有些发慌了,要命的是,他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要将自己关进牢房,还是下一刻就将自己带出去将自己双手砍掉。 水手们也一阵躁动,不过明晃晃的刀枪逼上来,识时务的俊杰,似乎在这些“葡萄牙海军”中,也为数不少。 “等等,等等阁下!”眼看着那些士兵手中的铁链子就要朝自己脖子上套上来,本森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偏脑袋躲开这链子,一边急了眼的朝着钱无病大叫道。 刘二也发怵啊,这位大人好像有点喜怒无常啊,这一翻脸就要拿人,尤其是似乎那些军爷,把自己和这些葡萄牙看成一伙的了,这可不妙,大大的不妙。所以本森的喊声刚刚响起,他的同步翻译也响了起来,他敢保证,他给这些葡萄牙人做通译的时候,没有那一次有这一次翻译得这么快,这么及时的。 钱无病回过头,冷冷的看着他。 “我是葡萄牙海军军官,阁下,你不应该这么对我!”本森大声喊道,钱无病一听这货还在拿乔,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我选!”本森见势不妙,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等到这个明国的高级官员走出了院子,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喊出这句话,他的心里简直满满的都是眼泪,他想起了他悄悄藏起来的那些金子,也许,适当的贿赂,会避免一些看起来不大美好的结果? “阁下,阁下!我有一些礼物,也许您看到了,会稍稍的改变一下你的决定!”本森回头看着自己的那些手下,一咬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腰带里,十块小小的金锭在阳光下,微微泛着柔和的光芒,钱无病看看他手中的金锭,又看了看本森脸上割肉般的表情。 “你告诉他,在大明,一两金子可以换多少银子!” 刘二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本森的脸上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钱无病继续说道:“在咱们京城里,我有一家叫四海楼的产业,一年不大,也勉勉强强能给我赚上个一两百万两银子,你让他算算,我这一天呢,有多少银子入账,又折合多少金子!” 不亏是海军军官出身,他手下这帮乌合之众还在掰手指掰脚指的时候,他已经将答案心算了出来,只不过,这算出来的结果,让他看了看手中的金子,再看了看一直讥诮的看着他的明国官员,那脸上的有些发苦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难道,就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吗?”他有些失神的说道。 钱无病脸上的笑容诡异起来,等了半天,他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先一顿板子,再给个甜枣,这种手段,他可是早就学会了的,用在这些葡萄牙人身上,看起来似乎效果还不错。 “有倒是有,只不过,这法子,对你的水手们适合,对你这个海军军官,似乎就不怎么适用了!” 钱无病走了回来,重新做到椅子上,对他招招手:“来,过来,咱们仔细聊聊!” …… 半个时辰之后,钱无病带着这帮葡萄牙人从会同馆里走了出来,和先前在里面的时候不同,本森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的是喜笑颜开的表情,至于司令官阁下的亲笔书信,让他见鬼去吧,只要有财发,海军军官变成雇佣军,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节操,节操这个东西,在大海上值得半个银币吗? 本森一年一千两银子,大副三百两,二副二百两,水手长一百两,其他水手,三十两到八十两一年不等,除掉这基本的薪水,跟随船队每次完成一次完美的交易,他们所有人还能获得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的利润奖励,如果遭遇战斗,他们获得的战利品归他们私人所有。 当然,虽然这些条件已经够美妙了,但是最美妙的还不是这些,钱无病许诺,等到他们觉得自己赚够了钱,想回到葡萄牙的时候,钱无病会送给他们一艘全新的帆船,让他们带着他们的收获,高高兴兴的回去。 “五年,你们至少为我效命五年,五年之后,你们回葡萄牙还是继续留下来为我效力,到时候你们自己再做决定!为我效力,银子有,船也有!就怕你们没这本事赚!” 钱无病竖起一个巴掌对本森这样说的时候,本森的头如同捣葱一样,好像生怕钱无病反悔了一样。 今天果然是上帝眷顾他的信徒的日子,不仅仅将自己搭救出了苦海,还让自己的人生,从此将要走上一个更璀璨光明的未来。本森跟着钱无病走在街上,觉得那他无数次诅咒过的刺眼的阳光,也变得暖洋洋的了。 钱无病将他们直接就带到了四海楼,走进四海楼的时候,这帮土包子张大的嘴,几乎一直都没有合拢过:这样巍峨华丽的建筑,只怕只是在天国中才有有的吧! 今天的情况,比起钱无病前些日子来的时候,要好了许多,至少,大厅里虽然不至于拥挤,也不是小猫三两只了。 听的钱无病带着一帮人进来,容树声远远的就迎了出来。 “这些人,好好的安置一下,换身行头,洗刷干净,给他们找些屋子先住着!”容树声有些疑惑的看这钱无病身后的葡萄牙人,点了点头。 “吃喝上不要短缺了他们,不过,不许放他们出去,过些日子,这些人我有用处!” 四海楼的人领着欢天喜地的葡萄牙人走了,钱无病这才坐下来,向容树声了解四海楼的情况。 “按照大人的吩咐,各家商会的人都动了起来,到处澄清谣言!”容树声指了指楼下大厅的那些商人:“大人也看到了,不是咱们不努力,这见效甚微啊!” 钱无病不语。 “这几天来往的,都是些小商人,散户,而且旁观的多,交易的少,真正的大商人,以前就算自己来不了,家里管事的总会有几个在咱们楼里关注行情的,可这些人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哪怕咱们商会的人说破的嘴皮子,他们也不为所动!” “这没有道理啊!这刘瑾已经伏诛,该牵连的已经牵连到了,没牵连的自然就是没事了,这些人看是看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没有动静!” 容树声苦笑了一下,这段时间为了大小那些大商人的疑虑,他不仅将钱无病的名字抬了出来,就连内官监的王公公,也被他扯起了虎皮,可惜的是,既然是大户,这些商人们,那个没有根底,锦衣卫镇抚,在有的人心里分量极重,在他们心里,也就那么一回事情了,要知道,很多大商人其实就是大豪门,这里面纠缠瓜葛,那可不是一点半点。对他们来说,银子可以少赚,但是绝对不能站错队伍,这一点是最要命的。 将这话委婉的告诉钱无病,钱无病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生气。 京师里势力盘根错节,他惹不起也不想惹的多着呢,别人看不起他的分量,没多大奇怪的,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在某些世家眼里,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情,他一个南衙镇抚有什么好自傲的。 “不要把内官监的王公公搬出来到处说事,眼下谁都不想和宫里沾上关系,若是我分量不足的话,我问你,若是内阁的某位阁老,在咱们这楼子里转一转,坐一坐,能打消这些人的疑虑么?” “这个自然好!”容树声大喜道,他可没想到钱无病和内阁还有所交往。 307.第307章你这么狂妄,你家指挥使知道吗 这倒是容树声对自己东家,太过于高估了。 钱无病和内阁有个屁的交往! 虽然眼下的大明还没有到几十年后文贵武贱得离谱的地步,但是这文武殊途渐行渐远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历来都是天子与士大夫治国,可没听说过天子和一帮武夫来治理国家的。从这一点来说,那些读书人自视为清流正途,自视为家国栋梁,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和他们相比,武人们就有些悲催了,从土木堡之变后,勋贵世家,军伍将门的中坚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这些人站在武人阶层的顶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武人的利益,是天下武人的喉舌,少了他们,武人们的话语权大大的减少了,待到朱厚照他爹弘治帝在位的时候,偏生这一位虽然号称“中兴之主”,也不是什么侵略性极强的君主,这一位毕其一生,也不过是护着自己家里的坛坛罐罐,然后继续再做更多的坛坛罐罐而已。 大明边境这几十年来,都是防御为主,多守少攻,甚至是只守不攻,这样以来,武人们到哪里去建功立业去,一方执掌朝政,治理天下,一方窝在城墙里头,坐吃等死,这两方要是互相看得顺眼那才有鬼呢! 文臣们不喜武人,觉得他们粗鄙,但是又缺乏不了武人,所以,用起武人来,也是一股委委屈屈的味道;武人们同样不喜文人,他们看到文人们风光得意,再看看自己升迁的艰难,心里的怨言自然油然而生。这种情况下,哪怕双方想要结交,都变成了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就拿钱无病来说,从他发迹起,他可曾结交到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一个正儿八经的文臣了? 一个都没有! 杨一清,算吗?钱无病和他结识,那是在锦衣卫的大牢里,真要计较,那是钱无病先市恩于他,然后再结下的这份交情,至于这份交情,今后能不能维持下去,这还真的很难说了。换个角度想,若是没有之前在大牢里的这份渊源,一个三边总制,对锦衣卫南衙的镇抚,除了公事上的往来,那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交集地方的。就算钱无病要去凑近乎,人家也得搭理他啊! 唐寅是读书人吧,那他算不算?这个,还真的不算。 一个科场舞弊案,基本上就断绝了唐寅的仕途,他要是不在民间仗着自己的名头招摇撞骗,硬生生的挤进官场,那他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某个权贵家里的“清客”,这和他现在在钱家的位置,实际上没有多少本质的区别。 再看看钱无病身边的能识文断字的,都是些什么人。 朱云娘,代王府郡主,这是宗室,地位超然在文臣武将之上;王岳,这是内官,和文臣武将们更是没有关系,至于家人,部属,上司那就更不能算了,连普通的文官都搭不上线,居然还想好文官中最顶尖的内阁大学士攀上交情?喂,钱大人,醒醒,天都亮了,你就别做梦了! 钱无病敢问出这话,心里自然还是有点自己的打算的。李东阳有心告老的风声,已经传了出来,他这个锦衣卫镇抚,哪怕再不关心朝政大事,这种事情也是知道的,朝廷内阁首辅的更替,对许多人来说,都不算是小事情了,甚至关系到他们自己的前程,家族的兴衰。 既然要退了,那就发挥一下余热吧!在杨一清的事情上,钱无病觉得李东阳还是欠自己一个人情的,虽然杨一清的复出和他基本上没多大关系,但是就凭着自己接手南衙后对李东阳的照顾,李东阳应该记得这个人情,尤其是这个人情不大不小,正适合用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情来还,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钱无病?” 李东阳的府邸门口的那条巷子,依然是车马不绝,钱无病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许浅将手中的帖子,递到了门房手里。 周围的目光有些异样,而且,这个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官员,在门口这些官员的眼里,大多还是很陌生的,也许终于有人认出了他的来历,即使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慢慢的蔓延开来。钱无病微微的笑着,他知道那些人,一定是在猜测着自己的来历。 “钱无病?”李东阳看着手里的鎏金帖子,也在微微的笑着,这个他早就闻名已久的年轻人,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门来了,难道他不怕自己给他一个难堪,送他一碗大大的闭门羹吗? “老爷不想见他,我这就将他轰走!”跟随他多年的老家人,也看不透李东阳脸上的表情,不过,对于一个区区的镇抚,就这么大摇大摆前来拜见老爷,他还是觉得这个家伙有些狂妄,你看见那么多部堂的大员,都老老实实的在门口候着吗,你一个连三品都没有的武官,哪里来的这股自信,你这么狂妄,你家指挥使知道吗? “不用!”李东阳微微摇摇头:“一个一个来,不着急,先让他候着吧!” 钱无病是吃过了早饭出的门,到达李东阳府邸门前的时候,那是巳时不到,太阳从他的身后,慢慢的爬啊爬,眼看着就要爬到了他的头顶,看到不时有官员被叫了进李府,而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就那么站在哪里,不急不躁的等着,周围的人越发摸不清这是什么状况了。 这锦衣卫是真的来求见李阁老的吗?李阁老日理万机,难道现在连锦衣卫的事情都一并打理了?这个好像没有听说过啊!锦衣卫的指挥使,不是牟斌么,按理来说,应该是他们指挥使来这才够份量啊! 钱无病对身边的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和文官们不同,他是骑着马来的,眼看这日头越升越高,文官们可以在轿子里坐着,他却没这个便利,不知不觉中,他的衣襟已经被他的汗水慢慢浸湿了。 四周的官员们想着为什么不是指挥使牟斌来,钱无病这个时候,也在想着牟斌,他甚至觉得,自家的指挥使,真是一个妙人,在这风口浪尖,他居然丢下锦衣卫这一大摊子,带着人跑到大兴那边去搜捕刘瑾余党去了,大兴那边有什么余党比京城的余党更重要,钱无病还真不知道,不过,自家指挥使不愿意趟这一趟浑水的心思倒是明明白白了!他难道就不怕西厂日益兴旺,乃至嚣张,更甚于昔日东厂吗?钱无病有些苦笑不得的想道,他还真不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锦衣卫南衙的钱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门口终于传来了李家家人的声音,钱无病精神一振,整了整衣裳,大步朝着微微打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这倒是容树声对自己东家,太过于高估了。 钱无病和内阁有个屁的交往! 虽然眼下的大明还没有到几十年后文贵武贱得离谱的地步,但是这文武殊途渐行渐远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历来都是天子与士大夫治国,可没听说过天子和一帮武夫来治理国家的。从这一点来说,那些读书人自视为清流正途,自视为家国栋梁,似乎也是很正常的。 和他们相比,武人们就有些悲催了,从土木堡之变后,勋贵世家,军伍将门的中坚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这些人站在武人阶层的顶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武人的利益,是天下武人的喉舌,少了他们,武人们的话语权大大的减少了,待到朱厚照他爹弘治帝在位的时候,偏生这一位虽然号称“中兴之主”,也不是什么侵略性极强的君主,这一位毕其一生,也不过是护着自己家里的坛坛罐罐,然后继续再做更多的坛坛罐罐而已。 大明边境这几十年来,都是防御为主,多守少攻,甚至是只守不攻,这样以来,武人们到哪里去建功立业去,一方执掌朝政,治理天下,一方窝在城墙里头,坐吃等死,这两方要是互相看得顺眼那才有鬼呢! 文臣们不喜武人,觉得他们粗鄙,但是又缺乏不了武人,所以,用起武人来,也是一股委委屈屈的味道;武人们同样不喜文人,他们看到文人们风光得意,再看看自己升迁的艰难,心里的怨言自然油然而生。这种情况下,哪怕双方想要结交,都变成了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就拿钱无病来说,从他发迹起,他可曾结交到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一个正儿八经的文臣了? 一个都没有! 杨一清,算吗?钱无病和他结识,那是在锦衣卫的大牢里,真要计较,那是钱无病先市恩于他,然后再结下的这份交情,至于这份交情,今后能不能维持下去,这还真的很难说了。换个角度想,若是没有之前在大牢里的这份渊源,一个三边总制,对锦衣卫南衙的镇抚,除了公事上的往来,那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交集地方的。就算钱无病要去凑近乎,人家也得搭理他啊! 唐寅是读书人吧,那他算不算?这个,还真的不算。 一个科场舞弊案,基本上就断绝了唐寅的仕途,他要是不在民间仗着自己的名头招摇撞骗,硬生生的挤进官场,那他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某个权贵家里的“清客”,这和他现在在钱家的位置,实际上没有多少本质的区别。 再看看钱无病身边的能识文断字的,都是些什么人。 朱云娘,代王府郡主,这是宗室,地位超然在文臣武将之上;王岳,这是内官,和文臣武将们更是没有关系,至于家人,部属,上司那就更不能算了,连普通的文官都搭不上线,居然还想好文官中最顶尖的内阁大学士攀上交情?喂,钱大人,醒醒,天都亮了,你就别做梦了! 钱无病敢问出这话,心里自然还是有点自己的打算的。李东阳有心告老的风声,已经传了出来,他这个锦衣卫镇抚,哪怕再不关心朝政大事,这种事情也是知道的,朝廷内阁首辅的更替,对许多人来说,都不算是小事情了,甚至关系到他们自己的前程,家族的兴衰。 既然要退了,那就发挥一下余热吧!在杨一清的事情上,钱无病觉得李东阳还是欠自己一个人情的,虽然杨一清的复出和他基本上没多大关系,但是就凭着自己接手南衙后对李东阳的照顾,李东阳应该记得这个人情,尤其是这个人情不大不小,正适合用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情来还,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钱无病?” 李东阳的府邸门口的那条巷子,依然是车马不绝,钱无病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许浅将手中的帖子,递到了门房手里。 周围的目光有些异样,而且,这个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官员,在门口这些官员的眼里,大多还是很陌生的,也许终于有人认出了他的来历,即使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慢慢的蔓延开来。钱无病微微的笑着,他知道那些人,一定是在猜测着自己的来历。 “钱无病?”李东阳看着手里的鎏金帖子,也在微微的笑着,这个他早就闻名已久的年轻人,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上门来了,难道他不怕自己给他一个难堪,送他一碗大大的闭门羹吗? “老爷不想见他,我这就将他轰走!”跟随他多年的老家人,也看不透李东阳脸上的表情,不过,对于一个区区的镇抚,就这么大摇大摆前来拜见老爷,他还是觉得这个家伙有些狂妄,你看见那么多部堂的大员,都老老实实的在门口候着吗,你一个连三品都没有的武官,哪里来的这股自信,你这么狂妄,你家指挥使知道吗? “不用!”李东阳微微摇摇头:“一个一个来,不着急,先让他候着吧!” 钱无病是吃过了早饭出的门,到达李东阳府邸门前的时候,那是巳时不到,太阳从他的身后,慢慢的爬啊爬,眼看着就要爬到了他的头顶,看到不时有官员被叫了进李府,而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就那么站在哪里,不急不躁的等着,周围的人越发摸不清这是什么状况了。 这锦衣卫是真的来求见李阁老的吗?李阁老日理万机,难道现在连锦衣卫的事情都一并打理了?这个好像没有听说过啊!锦衣卫的指挥使,不是牟斌么,按理来说,应该是他们指挥使来这才够份量啊! 钱无病对身边的一切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和文官们不同,他是骑着马来的,眼看这日头越升越高,文官们可以在轿子里坐着,他却没这个便利,不知不觉中,他的衣襟已经被他的汗水慢慢浸湿了。 四周的官员们想着为什么不是指挥使牟斌来,钱无病这个时候,也在想着牟斌,他甚至觉得,自家的指挥使,真是一个妙人,在这风口浪尖,他居然丢下锦衣卫这一大摊子,带着人跑到大兴那边去搜捕刘瑾余党去了,大兴那边有什么余党比京城的余党更重要,钱无病还真不知道,不过,自家指挥使不愿意趟这一趟浑水的心思倒是明明白白了!他难道就不怕西厂日益兴旺,乃至嚣张,更甚于昔日东厂吗?钱无病有些苦笑不得的想道,他还真不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锦衣卫南衙的钱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门口终于传来了李家家人的声音,钱无病精神一振,整了整衣裳,大步朝着微微打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308.第308章观人观事 “钱宁如今是你的部曲?”李东阳眯着眼睛,看着钱无病规规矩矩的给他见了礼,张口说道。 “是!”钱无病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事情,连李东阳都知道。 “让他把人都撤了吧!”李东阳摇摇头:“这成什么体统,牟斌可没有这个胆子,想来,这全是你的主意了!” 钱无病看了看眼前的老人,看老人那浑浊的双眼,他觉得有些不大自在,老人眼珠浑浊,眼神却锋利,好像可以一直透过他的衣裳,他的皮肉,看清楚他心里藏着的每一件事。 “不愿意?”李东阳笑了,“这官可不是这么当的,就算你不愿意,至少先答应下来,将我这个问话的上官糊弄过去再说,我事情这么多,没准下一次想起来这事情,就到了猴年马月了,你的那些事情,不就早办完了吗?” 钱无病难得的忸怩了一下,他刚才那一瞬间,还真的是那么想的。 “不敢!” “这事情我不问你缘由,不过你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依仗的,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你们锦衣卫有的是人手,为什么让钱宁领着一帮军汉干这等隐秘之事,这要胆子大的什么地步,人又要糊涂到什么地步才能干得出这这种事情来?” “撤了吧!”李东阳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我都搀和不起,你更加搀和不起了!” “劳烦老大人关心!”钱无病耿了下脖子,硬着头皮说道:“下官回去就撤回那些人!” 李东阳微微笑着看着他,钱无病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神,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尼玛这可不就是这老头儿刚刚说的,就算不想听他的话,也先应付下来再说的真实写照吗,这老头儿真是促狭之极。 “好了,说正事吧,我这把老骨头事情还多着呢,你总不会在我门口等了一个时辰,就是为了进来给我请安的吧!” 李东阳抬抬手,端起桌边的茶碗喝了一口,也不知道他是在所有官员面前都是这样随意,还是仅仅只是在钱无病的面前,这么随意,看他这个样子,钱无病倒是有些想起以前在老宅子的桂树下,时常用这个懒洋洋的姿势喝茶的老岳父起来了。 “四海楼老大人可曾听说过!?”钱无病知道眼前这位事情繁忙,也不矫情,直接就道明来意。 “你给陛下打理的攒钱罐子,我怎么不知道!”李东阳点点头:“虽然不是正途,但是不伤民生,又充盈内库,也算得是好事情!” “四海楼得依靠咱们大明各地的商会互通有无,交换便利,才有如今的规模,这其中自然也有大人的乡党,只因为老大人日理万机,老大人的这些乡党一直想宴请老大人,都找不到机会,下官这才刚刚回京,就被这些人抓了差,只得厚着脸皮前来拜访老大人了!” “哦,茶陵有商会么?”李东阳还真不知道这事情。他是湖广长沙府茶陵州人,自然一开口就问的是茶陵商会。 “是湖广商会!”钱无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讷讷的说道,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就算是说长沙商会的乡党有约,都勉强说的过去,一个湖广商会,这涵盖的范围也就广了。 “哦!”李东阳点点头:“这样的事情,送个帖子过来就是了,还劳动你在我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这下商人的面子,还真的不小!” 说着这话,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送个帖子就能召之即来,你也不就不是大明的首辅了!钱无病暗暗翻了翻白眼,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下官曾经在西北和杨一清杨大人相处过一段时日,杨大人对老大人那是推崇无比,下官虽然和老人同在京城,却是无缘见得老大人一面,所以……”钱无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所以下官就揽了这个差事,给老大人送帖子过来,心想就算是老大人不得空,不去赏脸去四海楼赴宴,但是我这个心愿却是可以达成了!” “呵呵呵!”李东阳终于大笑起来,这小狐狸,道行还不够深,果然如同自己观察所得一样,是个心存纯良,小聪明,大气运之人。 “那你今日见了我,是不是有些失望,原来我就是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他脸上的胡子翘啊翘,竟然翘出了几分顽皮的味道。 “老大人得闲吗?”钱无病不回答他的话,却是眨眨眼睛看着他,反正杨一清都搬出来了,你总是要给几分面子吧,他打定主意,就算李东阳真的去不了,今天反正不能空手回去,这老头好歹是文坛领袖,人不去可以,诗词神马的,给弄一首回去总可以吧,到时候就请匠人好好的装裱了,挂在一楼大厅,我看那些商人还有没有眼色,这可是大明首辅,扳倒刘瑾的第一人呢! “得闲不得闲,我说了不算!”李东阳没得到答案,却是也不气恼,不过,钱无病的问题,他同样也不打算给他答案。 “送客!!”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动作,一直伺候在一边的老家人,突然高声喊道,钱无病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不情不愿的和李东阳辞别,人家都送客了,你还赖在这里,那就不像话了,既然按照正规的官场途径来拜见,那他还必须守着官场的规矩。当然,如果不守规矩,他和李东阳两人中,倒霉的绝对不会是李东阳。 临出门那一眼,钱无病几乎是有些幽怨的眼神,瞟向重新坐下眯着眼睛的李东阳,那股神情,看的李东阳暗暗好笑不已。 …… 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吃了些饭食,钱无病的心情还是有些憋闷,说真心的,他还想在李东阳那里混顿饭呢,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出来,还得自己吃自己,这不郁闷才怪呢,而且,白白在那里晒了半天太阳,也没得到个明确的答复,就连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事情,李东阳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要不,去代王府和凤儿聊会儿?也许,鼓捣朱厚照到四海楼里转一圈也行?一想到这里,钱无病自己都摆了摆头,朱厚照爱到处乱跑不假,可他都是白龙鱼服,真正要是拿出天子的仪仗,倒是极其稀罕的事情,但是这事情,四海楼要的就是众所周知效果,他偷偷摸摸的来,那是一点作用都不起啊! 用过饭回到南衙,这算是钱无病回到京城后,第一次回衙署事,听得他来,南衙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在慕天秋的带领下,齐齐前来参见。 慕天秋的能力,的确是不错,撒手南衙这么久,南衙里各项事物都井井有条,坐在大堂上,听着慕天秋给他逐条逐条的禀报这南衙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钱无病陡然觉得,其实,自己的这个南衙镇抚,有没有都一样,没有自己,在慕天秋的治理下,南衙一样运作得很好! 这个想法很令人沮丧,不过,慕天秋好像没有察觉到钱无病情绪的变化,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将这几月来大大小小的事情说完,而一些需要钱无病用印的文书,此刻也放在了钱无病的案头,钱无病只需要做个会盖印的机器就可以了。 “叫钱宁带人撤回来吧!”钱无病一边盖着印,一边吩咐道,李东阳那话不管什么意思,这人都得撤回来了,李东阳的人能够发现钱宁等人的踪迹,那其他的人就一样能发现,这种事情,被人知道了,弊大于利。 “嗯,那些威武大学堂的学生呢,是送回去,还是一并撤回来?”慕天秋点点头。 “也撤回来吧,这事情没了解之前,不能让他们回去,事成之后,将他们打发到西北威武营那边去轮换,消息就不会走漏了!” “明白了!” 慕天秋的执行力相当不错,钱无病堪堪将这些文书用完印的时候,他已经在外面发布完了命令,派得力的人去召回钱宁等人了。 “大人!”走回来的慕天秋,见到钱无病忙完了,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封文书。 钱无病条件反射般的又掏出印章,慕天秋拦住了他:“大人,这个不用用印的!” “这是什么?”钱无病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打开了文书。 “指挥使牟大人遇刺?”钱无病站了起来,“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早早告诉我?” “这是昨日从天津那边送过来的急报,指挥使大人到底如何,还不甚明了,北镇抚司那边,今日已经派了人过去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 钱无病没有问北镇抚司的急报,身为南衙参知的慕天秋怎么知道的,他拿着文书,有些古怪的看着慕天秋:“没人给我禀报这件事情,你难道觉得,我在这事情里面,能做点什么吗?” “当然!”慕天秋脸色凝重的说道:“北镇抚司今天派到天津的人手中,除了衙门里的硬爪子,还将内院的几个老家伙也带了过去,那些老家伙,大人你可能不知道,他们除了会用药物杀人,同样也会用药物救人,而且手段比一般的所谓神医,要高明多了!” “你想说什么?”钱无病也隐隐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 “不管天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是给大人提个醒,也许,大人应该及早做做准备了?”慕天秋意味深长的说道。 “钱宁如今是你的部曲?”李东阳眯着眼睛,看着钱无病规规矩矩的给他见了礼,张口说道。 “是!”钱无病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事情,连李东阳都知道。 “让他把人都撤了吧!”李东阳摇摇头:“这成什么体统,牟斌可没有这个胆子,想来,这全是你的主意了!” 钱无病看了看眼前的老人,看老人那浑浊的双眼,他觉得有些不大自在,老人眼珠浑浊,眼神却锋利,好像可以一直透过他的衣裳,他的皮肉,看清楚他心里藏着的每一件事。 “不愿意?”李东阳笑了,“这官可不是这么当的,就算你不愿意,至少先答应下来,将我这个问话的上官糊弄过去再说,我事情这么多,没准下一次想起来这事情,就到了猴年马月了,你的那些事情,不就早办完了吗?” 钱无病难得的忸怩了一下,他刚才那一瞬间,还真的是那么想的。 “不敢!” “这事情我不问你缘由,不过你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依仗的,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你们锦衣卫有的是人手,为什么让钱宁领着一帮军汉干这等隐秘之事,这要胆子大的什么地步,人又要糊涂到什么地步才能干得出这这种事情来?” “撤了吧!”李东阳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我都搀和不起,你更加搀和不起了!” “劳烦老大人关心!”钱无病耿了下脖子,硬着头皮说道:“下官回去就撤回那些人!” 李东阳微微笑着看着他,钱无病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神,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尼玛这可不就是这老头儿刚刚说的,就算不想听他的话,也先应付下来再说的真实写照吗,这老头儿真是促狭之极。 “好了,说正事吧,我这把老骨头事情还多着呢,你总不会在我门口等了一个时辰,就是为了进来给我请安的吧!” 李东阳抬抬手,端起桌边的茶碗喝了一口,也不知道他是在所有官员面前都是这样随意,还是仅仅只是在钱无病的面前,这么随意,看他这个样子,钱无病倒是有些想起以前在老宅子的桂树下,时常用这个懒洋洋的姿势喝茶的老岳父起来了。 “四海楼老大人可曾听说过!?”钱无病知道眼前这位事情繁忙,也不矫情,直接就道明来意。 “你给陛下打理的攒钱罐子,我怎么不知道!”李东阳点点头:“虽然不是正途,但是不伤民生,又充盈内库,也算得是好事情!” “四海楼得依靠咱们大明各地的商会互通有无,交换便利,才有如今的规模,这其中自然也有大人的乡党,只因为老大人日理万机,老大人的这些乡党一直想宴请老大人,都找不到机会,下官这才刚刚回京,就被这些人抓了差,只得厚着脸皮前来拜访老大人了!” “哦,茶陵有商会么?”李东阳还真不知道这事情。他是湖广长沙府茶陵州人,自然一开口就问的是茶陵商会。 “是湖广商会!”钱无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讷讷的说道,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就算是说长沙商会的乡党有约,都勉强说的过去,一个湖广商会,这涵盖的范围也就广了。 “哦!”李东阳点点头:“这样的事情,送个帖子过来就是了,还劳动你在我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这下商人的面子,还真的不小!” 说着这话,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送个帖子就能召之即来,你也不就不是大明的首辅了!钱无病暗暗翻了翻白眼,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下官曾经在西北和杨一清杨大人相处过一段时日,杨大人对老大人那是推崇无比,下官虽然和老人同在京城,却是无缘见得老大人一面,所以……”钱无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所以下官就揽了这个差事,给老大人送帖子过来,心想就算是老大人不得空,不去赏脸去四海楼赴宴,但是我这个心愿却是可以达成了!” “呵呵呵!”李东阳终于大笑起来,这小狐狸,道行还不够深,果然如同自己观察所得一样,是个心存纯良,小聪明,大气运之人。 “那你今日见了我,是不是有些失望,原来我就是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他脸上的胡子翘啊翘,竟然翘出了几分顽皮的味道。 “老大人得闲吗?”钱无病不回答他的话,却是眨眨眼睛看着他,反正杨一清都搬出来了,你总是要给几分面子吧,他打定主意,就算李东阳真的去不了,今天反正不能空手回去,这老头好歹是文坛领袖,人不去可以,诗词神马的,给弄一首回去总可以吧,到时候就请匠人好好的装裱了,挂在一楼大厅,我看那些商人还有没有眼色,这可是大明首辅,扳倒刘瑾的第一人呢! “得闲不得闲,我说了不算!”李东阳没得到答案,却是也不气恼,不过,钱无病的问题,他同样也不打算给他答案。 “送客!!”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动作,一直伺候在一边的老家人,突然高声喊道,钱无病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不情不愿的和李东阳辞别,人家都送客了,你还赖在这里,那就不像话了,既然按照正规的官场途径来拜见,那他还必须守着官场的规矩。当然,如果不守规矩,他和李东阳两人中,倒霉的绝对不会是李东阳。 临出门那一眼,钱无病几乎是有些幽怨的眼神,瞟向重新坐下眯着眼睛的李东阳,那股神情,看的李东阳暗暗好笑不已。 …… 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吃了些饭食,钱无病的心情还是有些憋闷,说真心的,他还想在李东阳那里混顿饭呢,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出来,还得自己吃自己,这不郁闷才怪呢,而且,白白在那里晒了半天太阳,也没得到个明确的答复,就连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事情,李东阳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要不,去代王府和凤儿聊会儿?也许,鼓捣朱厚照到四海楼里转一圈也行?一想到这里,钱无病自己都摆了摆头,朱厚照爱到处乱跑不假,可他都是白龙鱼服,真正要是拿出天子的仪仗,倒是极其稀罕的事情,但是这事情,四海楼要的就是众所周知效果,他偷偷摸摸的来,那是一点作用都不起啊! 用过饭回到南衙,这算是钱无病回到京城后,第一次回衙署事,听得他来,南衙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在慕天秋的带领下,齐齐前来参见。 慕天秋的能力,的确是不错,撒手南衙这么久,南衙里各项事物都井井有条,坐在大堂上,听着慕天秋给他逐条逐条的禀报这南衙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钱无病陡然觉得,其实,自己的这个南衙镇抚,有没有都一样,没有自己,在慕天秋的治理下,南衙一样运作得很好! 这个想法很令人沮丧,不过,慕天秋好像没有察觉到钱无病情绪的变化,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将这几月来大大小小的事情说完,而一些需要钱无病用印的文书,此刻也放在了钱无病的案头,钱无病只需要做个会盖印的机器就可以了。 “叫钱宁带人撤回来吧!”钱无病一边盖着印,一边吩咐道,李东阳那话不管什么意思,这人都得撤回来了,李东阳的人能够发现钱宁等人的踪迹,那其他的人就一样能发现,这种事情,被人知道了,弊大于利。 “嗯,那些威武大学堂的学生呢,是送回去,还是一并撤回来?”慕天秋点点头。 “也撤回来吧,这事情没了解之前,不能让他们回去,事成之后,将他们打发到西北威武营那边去轮换,消息就不会走漏了!” “明白了!” 慕天秋的执行力相当不错,钱无病堪堪将这些文书用完印的时候,他已经在外面发布完了命令,派得力的人去召回钱宁等人了。 “大人!”走回来的慕天秋,见到钱无病忙完了,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封文书。 钱无病条件反射般的又掏出印章,慕天秋拦住了他:“大人,这个不用用印的!” “这是什么?”钱无病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打开了文书。 “指挥使牟大人遇刺?”钱无病站了起来,“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早早告诉我?” “这是昨日从天津那边送过来的急报,指挥使大人到底如何,还不甚明了,北镇抚司那边,今日已经派了人过去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新的消息!” 钱无病没有问北镇抚司的急报,身为南衙参知的慕天秋怎么知道的,他拿着文书,有些古怪的看着慕天秋:“没人给我禀报这件事情,你难道觉得,我在这事情里面,能做点什么吗?” “当然!”慕天秋脸色凝重的说道:“北镇抚司今天派到天津的人手中,除了衙门里的硬爪子,还将内院的几个老家伙也带了过去,那些老家伙,大人你可能不知道,他们除了会用药物杀人,同样也会用药物救人,而且手段比一般的所谓神医,要高明多了!” “你想说什么?”钱无病也隐隐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 “不管天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是给大人提个醒,也许,大人应该及早做做准备了?”慕天秋意味深长的说道。 309.第309章话中深意亲疏有别 提醒什么?有什么好及早做准备的? 慕天秋丢下这些话不负责的离开了,但是,钱无病却是开始感觉头大了。 牟斌不是在大兴搜捕刘瑾余党么?怎么又跑到天津去了?这遇刺又是怎么一回事情?也不知道是慕天秋的消息太灵通,还是在牟斌的心中去,钱无病这个南衙镇抚,根本就是一个外人。 他调集人马,调集前去可能救治他的郎中,眼下北镇抚司的几个头头脑脑怕是都知道了这事情,而自己被蒙在鼓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再想起慕天秋离去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一丝诡异的笑容,钱无病真想把他叫回来问个清楚。 可惜的是,他不能,他是慕天秋的上司,若是下属这样的提醒,都领会不了,那只会让自己的下属小看,甚至动摇下属追随的心思,没有人愿意跟着一个蠢笨的上司在这官场上打混的,所以,他必须自己琢磨出这其中的意味。 回到家中的钱无病,一直都在琢磨着这事情,没人敢打搅他,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自家宅子的后院。 和京师里所有高门大户的宅子一样,钱家的宅里后面,也有这一个小小的花园,只不过平日里钱无病极少到那里去,此刻心里想着事情,又怕打搅吴嫣然的休息,不知不觉就走到那里去了。 花园里有人在,一个女人,穿着下人们一样眼色的衣裳,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钱无病也不在意,只当是自己的下人。倒是那女人看到钱无病慢慢踱来,嘴里微微咦了一声。 “钱无病!”认清楚钱无病的相貌后,那女子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字:“你终于敢来见我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钱无病抬头来,正要看是哪个没规矩的下人,居然这么大胆子直呼自己的名字,目光交错,看到对面的杏眼圆睁,钱无病陡然也愣了。 “是你?”他有些好笑的摸摸自己的下巴:“怎么,不在屋子里享福,跑到后院来侍弄花花草草来了?” 阿吉莉娜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脸上的怒气简直是压抑不住的喷薄而出:“享福,这叫享福?你这破屋子还没一个巴掌大,还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去,这和圈起来的牛羊有什么区别,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你想怎么样?”钱无病微微叹息道:“去刑部的大牢里坐坐?还是关在礼部的会同馆里,连屋子都不让出,我这里好歹还能让你透口气,这人啊,要知足,要懂得感恩,你可知道,有你在我们大明做客,你那父王,今年据说可是安分得紧呢,你若是打着回去的主意,我劝你还不要想了,好好的就呆在这里吧!” “可我的族人需要我!”阿吉莉娜瞪了他一眼:“当初你被我抓住,我也允许你把自己赎回去,现在,我同样有这个权利,我要求把自己赎回去!” “成!”钱无病干脆利落的答道,这让以为他会百般为难自己的阿吉莉娜登时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当初我被你抓住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你要求的赎金可不少,但是你是谁啊,你是秃猛可最喜欢的女儿,是草原上的公主,这身家自然是和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不能比的,我估摸着,这赎金不说要翻个百来倍,几十倍总是要翻的,我这人算术不大好,算不清楚,你回去想想,觉得自己到底值得多少身价,开个单子给我,我会向我们的陛下说说这事情!” 钱无病笑了起来:“公主哎,你是一个公主呢,你可想想清楚哦,这赎金别太难看了,那也太给你父王丢脸了!” 钱无病摇摇头,从她身边走过,让她想去吧,她若真的敢拿出这些赎金来,或者说,他真的拿得出这些赎金来,倒是比白白的在这里养着她要划算得多了,也不知道刘瑾那老东西倒是是脑子里进水了还是怎么的,朱厚照就是再缺女人,也不至于将这女人送上朱厚照的床头啊,真以为被大明天子一临幸,这大明和蒙古人从此就是兄弟之邦,和和气气了,就算咱们大明这么想,人家也不答应啊。 “老爷,老爷!”苏苏红着小脸,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钱无病,登上脸上挂起了笑容。 “别急,喘匀了气再说,夫人找我有事?”钱无病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 “不是!”苏苏有些奇怪的看着在那里有些失神的阿吉莉娜,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她在这里发怔一样:“夫人还在休息呢,倩夫人叫我来找你,代王府的小郡主,和昨天来的那个很神气的色目女孩子又来了,说是要见你!” 在苏苏眼里,显然身份高贵的郡主,和那个登门撒泼的色目女孩子有些不大搭调。 这两人怎么又混到一起去了,不是说让朱云娘离格丽莎远一些的么?钱无病皱皱眉头:“走,出去看看!” 客厅里,朱云娘正在和格丽莎说着什么,两个女孩看起来十分的融洽,钱无病走了进来的时候,两人同时住了嘴。 “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没陪你凤儿姐姐?”钱无病笑着问道。 “格丽莎都能被你留饭,你为什么不请我!”朱云娘似乎看到了他,有点小生气的样子:“你怕我吃穷你啊?” 就为这事情来兴师问罪?钱无病哭笑不得:“你不是没适逢其会嘛!” 在朱云娘的心里,这能够参加钱家的家宴,这意味着亲厚,尤其是连格丽莎这个明显的外人都有资格,而她被撇在了一边,她心里自然一些不痛快了。 “没事,要是你为这事情不高兴的话,今天就留下来吃饭,格丽莎带来了他们那里特有的香料,我叫厨房里给你整治点好吃的!” “我什么没吃过!”朱云娘骄傲的扬起小下巴:“我才不稀罕什么香料呢!” “若是我亲手烹制的呢?”钱无病啧啧有声:“你不知道吧,我若是不干锦衣卫,去干厨子也是满有前途的!” “君子远庖厨!”朱云娘不屑的说道,滴溜溜的眼神却是出卖了她的心思:“会整治点吃的,有什么好骄傲的!” 提醒什么?有什么好及早做准备的? 慕天秋丢下这些话不负责的离开了,但是,钱无病却是开始感觉头大了。 牟斌不是在大兴搜捕刘瑾余党么?怎么又跑到天津去了?这遇刺又是怎么一回事情?也不知道是慕天秋的消息太灵通,还是在牟斌的心中去,钱无病这个南衙镇抚,根本就是一个外人。 他调集人马,调集前去可能救治他的郎中,眼下北镇抚司的几个头头脑脑怕是都知道了这事情,而自己被蒙在鼓里,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再想起慕天秋离去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一丝诡异的笑容,钱无病真想把他叫回来问个清楚。 可惜的是,他不能,他是慕天秋的上司,若是下属这样的提醒,都领会不了,那只会让自己的下属小看,甚至动摇下属追随的心思,没有人愿意跟着一个蠢笨的上司在这官场上打混的,所以,他必须自己琢磨出这其中的意味。 回到家中的钱无病,一直都在琢磨着这事情,没人敢打搅他,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自家宅子的后院。 和京师里所有高门大户的宅子一样,钱家的宅里后面,也有这一个小小的花园,只不过平日里钱无病极少到那里去,此刻心里想着事情,又怕打搅吴嫣然的休息,不知不觉就走到那里去了。 花园里有人在,一个女人,穿着下人们一样眼色的衣裳,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钱无病也不在意,只当是自己的下人。倒是那女人看到钱无病慢慢踱来,嘴里微微咦了一声。 “钱无病!”认清楚钱无病的相貌后,那女子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字:“你终于敢来见我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钱无病抬头来,正要看是哪个没规矩的下人,居然这么大胆子直呼自己的名字,目光交错,看到对面的杏眼圆睁,钱无病陡然也愣了。 “是你?”他有些好笑的摸摸自己的下巴:“怎么,不在屋子里享福,跑到后院来侍弄花花草草来了?” 阿吉莉娜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脸上的怒气简直是压抑不住的喷薄而出:“享福,这叫享福?你这破屋子还没一个巴掌大,还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去,这和圈起来的牛羊有什么区别,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你想怎么样?”钱无病微微叹息道:“去刑部的大牢里坐坐?还是关在礼部的会同馆里,连屋子都不让出,我这里好歹还能让你透口气,这人啊,要知足,要懂得感恩,你可知道,有你在我们大明做客,你那父王,今年据说可是安分得紧呢,你若是打着回去的主意,我劝你还不要想了,好好的就呆在这里吧!” “可我的族人需要我!”阿吉莉娜瞪了他一眼:“当初你被我抓住,我也允许你把自己赎回去,现在,我同样有这个权利,我要求把自己赎回去!” “成!”钱无病干脆利落的答道,这让以为他会百般为难自己的阿吉莉娜登时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当初我被你抓住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你要求的赎金可不少,但是你是谁啊,你是秃猛可最喜欢的女儿,是草原上的公主,这身家自然是和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不能比的,我估摸着,这赎金不说要翻个百来倍,几十倍总是要翻的,我这人算术不大好,算不清楚,你回去想想,觉得自己到底值得多少身价,开个单子给我,我会向我们的陛下说说这事情!” 钱无病笑了起来:“公主哎,你是一个公主呢,你可想想清楚哦,这赎金别太难看了,那也太给你父王丢脸了!” 钱无病摇摇头,从她身边走过,让她想去吧,她若真的敢拿出这些赎金来,或者说,他真的拿得出这些赎金来,倒是比白白的在这里养着她要划算得多了,也不知道刘瑾那老东西倒是是脑子里进水了还是怎么的,朱厚照就是再缺女人,也不至于将这女人送上朱厚照的床头啊,真以为被大明天子一临幸,这大明和蒙古人从此就是兄弟之邦,和和气气了,就算咱们大明这么想,人家也不答应啊。 “老爷,老爷!”苏苏红着小脸,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钱无病,登上脸上挂起了笑容。 “别急,喘匀了气再说,夫人找我有事?”钱无病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 “不是!”苏苏有些奇怪的看着在那里有些失神的阿吉莉娜,似乎有些奇怪为什么她在这里发怔一样:“夫人还在休息呢,倩夫人叫我来找你,代王府的小郡主,和昨天来的那个很神气的色目女孩子又来了,说是要见你!” 在苏苏眼里,显然身份高贵的郡主,和那个登门撒泼的色目女孩子有些不大搭调。 这两人怎么又混到一起去了,不是说让朱云娘离格丽莎远一些的么?钱无病皱皱眉头:“走,出去看看!” 客厅里,朱云娘正在和格丽莎说着什么,两个女孩看起来十分的融洽,钱无病走了进来的时候,两人同时住了嘴。 “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没陪你凤儿姐姐?”钱无病笑着问道。 “格丽莎都能被你留饭,你为什么不请我!”朱云娘似乎看到了他,有点小生气的样子:“你怕我吃穷你啊?” 就为这事情来兴师问罪?钱无病哭笑不得:“你不是没适逢其会嘛!” 在朱云娘的心里,这能够参加钱家的家宴,这意味着亲厚,尤其是连格丽莎这个明显的外人都有资格,而她被撇在了一边,她心里自然一些不痛快了。 “没事,要是你为这事情不高兴的话,今天就留下来吃饭,格丽莎带来了他们那里特有的香料,我叫厨房里给你整治点好吃的!” “我什么没吃过!”朱云娘骄傲的扬起小下巴:“我才不稀罕什么香料呢!” “若是我亲手烹制的呢?”钱无病啧啧有声:“你不知道吧,我若是不干锦衣卫,去干厨子也是满有前途的!” “君子远庖厨!”朱云娘不屑的说道,滴溜溜的眼神却是出卖了她的心思:“会整治点吃的,有什么好骄傲的!” 310.第310章指挥使的位子 “那算了!”钱无病悻悻的说道,看了看面前二姝:“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我去找的格丽莎!”见到钱无病转换话题,朱云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不是锦衣卫嘛,这都不知道,你的手下也太没用了!” 小丫头这是吃了火药了?说话这么冲!钱无病有些发蒙,除了当初朱云娘将他带回大同之前,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以后的接触中,都是一副邻家小妹的模样,他还真不知道,这邻家小妹也有这么难伺候的一天。 见到钱无病不吭声了,朱云娘这这才心情好一些,见过不懂女人心思的,可没见过不懂女人心思到这种地步的,昨天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可你刚刚不是说了给我亲手做点吃食补偿我的吗,我才傲娇一句,就立刻说算了,这人怎么能可恶到这种地步! “格丽莎给我说了船队的事情,哼,你居然不告诉我,就擅自做决定,你不要忘记,船队还我有两成的份子呢,这可是你答应的,你别说你反悔啊!” 还真有这么回事!钱无病张口结舌,当初自己的确是随口答应了朱云娘这事情,没想到朱云娘可是当真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同意了?”钱无病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小丫头,有些郁闷的说道。关于船队的安排,朱云娘的确什么都不知道,陡然从格丽莎的嘴里听到这些事情,她这才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吧!不过,这答应给她的份子,这还真赖不掉,张彩的事情,她可是从头到尾都出力了的。 “我当然同意!”朱云娘白了她一眼:“格丽莎的公主身份你就看得上,难道我这个郡主的身份你就看不上了,我可是皇帝哥哥亲自册封的定福郡主,比格丽莎的名头好听多了!” “嗯嗯!”钱无病不看格丽莎郁闷的眼神,连连点头:“的确好听多了!” “既然这买卖有我们代王府一份,那我们代王府怎么能置身事外呢!”朱云娘满意的点点头:“所以,船队的事情,我要全程参与!” “我分了一部分的份子,给了南京的王公公!”钱无病沉吟了一下,看着朱云娘的表情,缓缓说道。 不是所有的宗室,都愿意和内官混在一起的,尤其是这内官手中还有不小的权势的时候,宗室和这些内官交结在一起,未免有些奴大欺主的感觉,遇见这种情况,宗室们一般的反应,是大家各行其道,互不招惹,钱无病不确定朱云娘所在的代王府,是不是也是这种态度。 “南京的镇守太监王岳么?”朱云娘稳稳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在江南我们的生意也不怕被什么拉扯纠葛了!” “你没意见?”钱无病大奇。 “我有什么意见,给的是你的份子,又不是我的份子,多一个有力的人照拂,我赚的银子更多,我凭什么和银子过不去!”朱云娘见到钱无病问出这话来,也是同样大奇。 钱无病陡然反应过来,眼前的小郡主,可不是那种娇生惯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滴滴小姐,这可是在山西绿林道说话都掷地有声的明远楼的主事之一,是带着几十号人马就敢直接在官道上打劫商队的主儿。她这个郡主,也只能算是半路出家得来的,这样的宗室,岂能用衡量一般宗室的眼光去衡量她。 “那行,参与就参与吧,你派人过来就是,过些日子,带着张彩过去,将船队先接收过来!”钱无病点了点头:“造船的船厂,虽然没落了,但是据说当年那可是造过三宝太监出海用的宝船的,就在南京!” “我是说我要参与!”朱云娘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不是我派人!” “你?”钱无病皱皱眉头:“出海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让下面的人打点就成了,到时候,你舒舒服服的收银子就成!” “不!”朱云娘抿着嘴,很是坚决的摇摇头:“总之,我要去,你若是不答应,我这份子也不要了,我回头就去告诉皇帝哥哥,大家一拍两散!” 钱无病一阵头疼,不带这么玩的,我为你好啊,你转身就过来威胁我,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其实,这事情也不着急的,也不知道船造好了没有,至于出海,就算船造好了,这招募水手船老大什么的,也要费些时日,要不这样,我也不是不答应你,等到确定船队到了咱们的手里,你若是还没有改变主意,而王爷和王妃两个人都同意,那就按你的意思办,你看如何?” 眼下这情况,只能稍微拖一拖了,钱无病无法想象,真要自己将朱云娘在大海上弄丢了,这代王和代王府会不会举家前来,将他这宅子,拆掉片瓦不剩。 见到钱无病松了口,朱云娘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尽管这答复不是太完美,总是比钱无病一口拒绝的好。 格丽莎也笑着看着朱云娘,在大明,朱云娘算是她最亲近的一个了,在她的心里,当然愿意和朱云娘在一起,尤其是朱云娘还代表着一方的势力,这对她,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弊。 “那你刚刚说的,给我整治点吃食的事情,还算数吗?”达到了自己的心愿,朱云娘又惦记起其他的事情来了:“你亲手做的哦!” 说完,她掉过头,看着格丽莎:“无病哥哥说的香料,你不会不舍得吧!” 格丽莎除了点头,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钱无病苦笑着点点头,看来,自己被这小丫头吃得死死的了,不过,这辣椒眼下算是珍罕之物,用他佐料,一家人吃个新鲜,到似乎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吴嫣然有了身子,能不能吃辣的。 “你刚刚在后院想事情?”朱云娘忙完了自己的事情,终于有时间关心一下钱无病了。 “嗯!有些琢磨不透的事情!”钱无病答道。 “能说来听听么?”朱云娘关切的问道。 钱无病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对啊,眼前这现成的智囊不问,自己蒙着头瞎琢磨个什么劲儿,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从朱云娘的经历来看,论起眼界,论起行事,这朱云娘比他只高不低的啊!而且,请朱云娘给他参谋一下,也丝毫不损他的面子,好吧,他在朱云娘面前,真有面子这个东西么? 组织了一下语言,钱无病将慕天秋的提醒,完完本本的说了一遍,甚至连慕天秋的表情语调,都惟妙惟肖的学了一遍。 朱云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们锦衣卫里,陛下委派这指挥使的时候,是从你们内部提拔选用,还是从别的勋贵世家选用武勇忠心者?” “这不好说,牟斌就不是锦衣卫出身,不过,他这指挥使也干了二十多年,只不过,锦衣卫里有着锦衣卫的规矩,若是陛下委派外人,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里,做不到完全掌控锦衣卫!”钱无病摇摇头,锦衣卫指挥使以下同知,佥事,镇抚以及各个千户所的千户,那基本上不考虑,全部都是锦衣卫出身,外来的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根本就干不下去。 “牟斌不在北镇抚司的时候,是谁在署事?”朱云娘继续问道。 “是刘谦刘同知!”这个钱无病想都没想,就如同他不在南衙,慕天秋代他署事一样,作为主官的副手,还是主官亲自选拔任用的副手,那刘谦绝对是牟斌一等一的心腹。 “若是锦衣卫指挥使出缺,那刘谦这个同知,可以递任指挥使么?”朱云娘眼睛亮了起来。 “那不可能!”钱无病断然摇头,要是自己这个南衙镇抚不干了,慕天秋还干得下去这个参知么?这肯定不可能嘛?除非慕天秋越过他,和锦衣卫指挥使交好,不过,那可就是犯了大忌讳,对他而言是吃里扒外的事情,他能忍受么? 这刘谦也是同样道理,他做牟斌的副手,必须贯彻牟斌的意志,那么,他和那几位佥事,镇抚,甚至下面那些千户们的关系,就不可能太融洽,可能很多的事情,都是牟斌唱红脸,他唱黑脸的,牟斌若不干锦衣卫指挥使了,上面没有人照拂他,下面对他又有怨言,他能全身而退,那都是好事了,怎么还能惦记指挥使的宝座。 “我明白了!”朱云娘完全想通了,抿着嘴微微一笑:“牟斌的情况很不好很不好,只怕你的那位参知大人,已经想到最不好的后果去了,只不过,他不敢说出来,这个时候,你是该做做准备了!” “准备什么?”钱无病也明白了:“准备等到牟斌不治身亡,然后我和北镇抚司的几位同僚,一起抢抢这个指挥使的位子?” 他感到实在有些荒谬:“我大明还没有过二十不到的锦衣卫指挥使吧,他还真瞧得起我!” “我大明也没有如此胡闹的皇帝哥哥吧!”朱云娘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一样:“你上面有凤儿姐姐依仗,下面没有和锦衣卫的那些官儿结怨,自身又是锦衣卫出身,眼下又是南衙镇抚,你说,这样的好的条件,难道比起你的那些同僚们,你争这个指挥使,你会更没资格吗?” “那算了!”钱无病悻悻的说道,看了看面前二姝:“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我去找的格丽莎!”见到钱无病转换话题,朱云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不是锦衣卫嘛,这都不知道,你的手下也太没用了!” 小丫头这是吃了火药了?说话这么冲!钱无病有些发蒙,除了当初朱云娘将他带回大同之前,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以后的接触中,都是一副邻家小妹的模样,他还真不知道,这邻家小妹也有这么难伺候的一天。 见到钱无病不吭声了,朱云娘这这才心情好一些,见过不懂女人心思的,可没见过不懂女人心思到这种地步的,昨天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可你刚刚不是说了给我亲手做点吃食补偿我的吗,我才傲娇一句,就立刻说算了,这人怎么能可恶到这种地步! “格丽莎给我说了船队的事情,哼,你居然不告诉我,就擅自做决定,你不要忘记,船队还我有两成的份子呢,这可是你答应的,你别说你反悔啊!” 还真有这么回事!钱无病张口结舌,当初自己的确是随口答应了朱云娘这事情,没想到朱云娘可是当真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同意了?”钱无病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小丫头,有些郁闷的说道。关于船队的安排,朱云娘的确什么都不知道,陡然从格丽莎的嘴里听到这些事情,她这才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吧!不过,这答应给她的份子,这还真赖不掉,张彩的事情,她可是从头到尾都出力了的。 “我当然同意!”朱云娘白了她一眼:“格丽莎的公主身份你就看得上,难道我这个郡主的身份你就看不上了,我可是皇帝哥哥亲自册封的定福郡主,比格丽莎的名头好听多了!” “嗯嗯!”钱无病不看格丽莎郁闷的眼神,连连点头:“的确好听多了!” “既然这买卖有我们代王府一份,那我们代王府怎么能置身事外呢!”朱云娘满意的点点头:“所以,船队的事情,我要全程参与!” “我分了一部分的份子,给了南京的王公公!”钱无病沉吟了一下,看着朱云娘的表情,缓缓说道。 不是所有的宗室,都愿意和内官混在一起的,尤其是这内官手中还有不小的权势的时候,宗室和这些内官交结在一起,未免有些奴大欺主的感觉,遇见这种情况,宗室们一般的反应,是大家各行其道,互不招惹,钱无病不确定朱云娘所在的代王府,是不是也是这种态度。 “南京的镇守太监王岳么?”朱云娘稳稳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在江南我们的生意也不怕被什么拉扯纠葛了!” “你没意见?”钱无病大奇。 “我有什么意见,给的是你的份子,又不是我的份子,多一个有力的人照拂,我赚的银子更多,我凭什么和银子过不去!”朱云娘见到钱无病问出这话来,也是同样大奇。 钱无病陡然反应过来,眼前的小郡主,可不是那种娇生惯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滴滴小姐,这可是在山西绿林道说话都掷地有声的明远楼的主事之一,是带着几十号人马就敢直接在官道上打劫商队的主儿。她这个郡主,也只能算是半路出家得来的,这样的宗室,岂能用衡量一般宗室的眼光去衡量她。 “那行,参与就参与吧,你派人过来就是,过些日子,带着张彩过去,将船队先接收过来!”钱无病点了点头:“造船的船厂,虽然没落了,但是据说当年那可是造过三宝太监出海用的宝船的,就在南京!” “我是说我要参与!”朱云娘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不是我派人!” “你?”钱无病皱皱眉头:“出海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让下面的人打点就成了,到时候,你舒舒服服的收银子就成!” “不!”朱云娘抿着嘴,很是坚决的摇摇头:“总之,我要去,你若是不答应,我这份子也不要了,我回头就去告诉皇帝哥哥,大家一拍两散!” 钱无病一阵头疼,不带这么玩的,我为你好啊,你转身就过来威胁我,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其实,这事情也不着急的,也不知道船造好了没有,至于出海,就算船造好了,这招募水手船老大什么的,也要费些时日,要不这样,我也不是不答应你,等到确定船队到了咱们的手里,你若是还没有改变主意,而王爷和王妃两个人都同意,那就按你的意思办,你看如何?” 眼下这情况,只能稍微拖一拖了,钱无病无法想象,真要自己将朱云娘在大海上弄丢了,这代王和代王府会不会举家前来,将他这宅子,拆掉片瓦不剩。 见到钱无病松了口,朱云娘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尽管这答复不是太完美,总是比钱无病一口拒绝的好。 格丽莎也笑着看着朱云娘,在大明,朱云娘算是她最亲近的一个了,在她的心里,当然愿意和朱云娘在一起,尤其是朱云娘还代表着一方的势力,这对她,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弊。 “那你刚刚说的,给我整治点吃食的事情,还算数吗?”达到了自己的心愿,朱云娘又惦记起其他的事情来了:“你亲手做的哦!” 说完,她掉过头,看着格丽莎:“无病哥哥说的香料,你不会不舍得吧!” 格丽莎除了点头,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钱无病苦笑着点点头,看来,自己被这小丫头吃得死死的了,不过,这辣椒眼下算是珍罕之物,用他佐料,一家人吃个新鲜,到似乎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吴嫣然有了身子,能不能吃辣的。 “你刚刚在后院想事情?”朱云娘忙完了自己的事情,终于有时间关心一下钱无病了。 “嗯!有些琢磨不透的事情!”钱无病答道。 “能说来听听么?”朱云娘关切的问道。 钱无病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对啊,眼前这现成的智囊不问,自己蒙着头瞎琢磨个什么劲儿,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从朱云娘的经历来看,论起眼界,论起行事,这朱云娘比他只高不低的啊!而且,请朱云娘给他参谋一下,也丝毫不损他的面子,好吧,他在朱云娘面前,真有面子这个东西么? 组织了一下语言,钱无病将慕天秋的提醒,完完本本的说了一遍,甚至连慕天秋的表情语调,都惟妙惟肖的学了一遍。 朱云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们锦衣卫里,陛下委派这指挥使的时候,是从你们内部提拔选用,还是从别的勋贵世家选用武勇忠心者?” “这不好说,牟斌就不是锦衣卫出身,不过,他这指挥使也干了二十多年,只不过,锦衣卫里有着锦衣卫的规矩,若是陛下委派外人,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里,做不到完全掌控锦衣卫!”钱无病摇摇头,锦衣卫指挥使以下同知,佥事,镇抚以及各个千户所的千户,那基本上不考虑,全部都是锦衣卫出身,外来的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根本就干不下去。 “牟斌不在北镇抚司的时候,是谁在署事?”朱云娘继续问道。 “是刘谦刘同知!”这个钱无病想都没想,就如同他不在南衙,慕天秋代他署事一样,作为主官的副手,还是主官亲自选拔任用的副手,那刘谦绝对是牟斌一等一的心腹。 “若是锦衣卫指挥使出缺,那刘谦这个同知,可以递任指挥使么?”朱云娘眼睛亮了起来。 “那不可能!”钱无病断然摇头,要是自己这个南衙镇抚不干了,慕天秋还干得下去这个参知么?这肯定不可能嘛?除非慕天秋越过他,和锦衣卫指挥使交好,不过,那可就是犯了大忌讳,对他而言是吃里扒外的事情,他能忍受么? 这刘谦也是同样道理,他做牟斌的副手,必须贯彻牟斌的意志,那么,他和那几位佥事,镇抚,甚至下面那些千户们的关系,就不可能太融洽,可能很多的事情,都是牟斌唱红脸,他唱黑脸的,牟斌若不干锦衣卫指挥使了,上面没有人照拂他,下面对他又有怨言,他能全身而退,那都是好事了,怎么还能惦记指挥使的宝座。 “我明白了!”朱云娘完全想通了,抿着嘴微微一笑:“牟斌的情况很不好很不好,只怕你的那位参知大人,已经想到最不好的后果去了,只不过,他不敢说出来,这个时候,你是该做做准备了!” “准备什么?”钱无病也明白了:“准备等到牟斌不治身亡,然后我和北镇抚司的几位同僚,一起抢抢这个指挥使的位子?” 他感到实在有些荒谬:“我大明还没有过二十不到的锦衣卫指挥使吧,他还真瞧得起我!” “我大明也没有如此胡闹的皇帝哥哥吧!”朱云娘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一样:“你上面有凤儿姐姐依仗,下面没有和锦衣卫的那些官儿结怨,自身又是锦衣卫出身,眼下又是南衙镇抚,你说,这样的好的条件,难道比起你的那些同僚们,你争这个指挥使,你会更没资格吗?” 311.第311章夫妻夜谈两全其美 这一天,每个人都很开心,每个人都有收获。 格丽莎收获了一个可以依仗的商业伙伴,朱云娘收获了一个承诺和一顿从未尝过那么刺激的烤肉,就连郁闷在钱家好些时日的阿吉莉娜,都收获了一份希望——自由唾手可得,现在她考虑的,只是赎金的数量而已。 而钱无病收获的,是一份野心! 吴嫣然静静的躺在床上,他静静的躺在吴嫣然身边,半是认真,半是说笑的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嫣然,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我们锦衣卫的这个指挥使的位置出缺了,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个可能去争一争!”钱无病轻轻摸着吴嫣然的胳膊上温润肌肤,缓缓的说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征求吴嫣然的意见呢,还是希望得到自己最亲近的人的支持。 “无病,你还记得以前咱们家的老宅子,在巷口附近,你经常经过的那户人家吗?”吴嫣然微微的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一脸满足的表情。 钱无病微微想了想:“你是说马恩他们一家的宅子?” “嗯,当年你补了你爹的缺到锦衣卫,干了两三年,也不见有什么起色,而马总旗家的婆娘的那张嘴,可是有些不好招呼,你可知道,我打南京回来后,那马夫人还特意到咱们家来拜访过,连苏苏小丫头,都得了他不少好处呢!” “哦,以前的老街坊,走动走到也好,你若是气闷,隔三差五的请他们过来坐坐,吃吃饭,那也寻常!” “她可不是随便来坐坐呢!”吴嫣然噗哧一笑:“当初她话说的那么难听,眼下你的官儿越做越大,我也有了诰命,她这是吓着了,生怕我记恨呢!” “哦!”钱无病笑道,不在府里他还真不知道吴嫣然的日常,两夫妻唠叨唠叨闲话,似乎这些日常作为谈资才是正常。 “她都说了些什么了?” “你听了可不许生气,我答应了她的,这事情咱们家不会放在心上,免得她一家整日里提心吊胆!” “嗯嗯,我不生气!”钱无病往怀里搂了搂她:“你就说给我听听呗!” “那个时候,她家男人可是龙骧卫做总旗,看不起咱们家也是正常,妇人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说无病你可是一个孤寒命,穷酸样,这辈子可看不出多大的出息来……”吴嫣然越想越好笑:“她说,你是个倒插门,做上门女婿的命!” 钱无病苦着脸:“就这么好笑啊,你当时就没和她吵吵什么的吗?” “她才不会当着我说呢,只不过时候有人将这话悄悄的告诉了我!”吴嫣然摆摆头,像一只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蹭了蹭:“就是一年前的我,也不会想到你眼下会如此风光,那个时候,我盼着就是你早点能够立功,能够做个小旗,然后攒够了钱,将我娶了回去!” 她扭过头,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男人:“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眼下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而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挣来的的,所以,无病,你打算怎么做,不需要怀疑自己,哪怕天下所有的人都相信你不能做到,在这里……”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总是相信你的!” 钱无病凑了过去,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眼下我是从四品,这锦衣卫指挥使是从二品,这不立下天大的功劳,可轮不到我!”他笑着说道:“慕天秋是瞎琢磨,朱云娘那小丫头,是唯恐天下不乱,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往上能够稍微动一动,我就满足了,真要争这个指挥使,我还担心争出祸事来呢,再说了,眼下牟斌不是还是生死未知吗,这不过是一个念想,咱们不说这个了,省的影响你心情!” “不说这个,说说朱云娘那小妮子吗?”吴嫣然促狭的笑道:“咱们家可装不下一个郡主啊,看这丫头对你的黏糊劲儿,我都替你有些担心了,你怎么老是撩拨人家小姑娘呢?” “我哪里有!”钱无病大呼冤枉,想要解释几句,却张口结舌,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就拿她当小妹妹一样的,就好像咱们家苏苏,难道说平日里我和苏苏多说几句,就是撩拨她了!”他有些不服气的嘟囔着。 朱云娘和她腻在一起,可没有想到避讳什么人,估计在她那小小的心思里,除了吴嫣然,连孙倩都只是保持表面上的客气,没准在她的心里,还把孙倩当作一个潜在的对手了呢。连吴嫣然都拿这事情取笑钱无病,可见朱云娘的那点心思,已经到了钱府路人皆知的地步了。 吴嫣然不答他的话,就那么微微的笑着,眼波流动。 “好了好了!”钱无病有些尴尬:“大哥去南京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去好了,她是年纪小,又没怎么接触过人,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我这就让她在南边打理生意去,这见不到我的时间长了,她那点不该有的心思,自然也就淡了!” “她家里人会答应么?”吴嫣然笑吟吟的说道。 “我明天就去代王府,把这事情和代王妃说说,要是她母亲不同意,那她也怨不得我不答应了,正好一箭双雕,死了她那份心思,这对我来说,可一点坏处都没有!” 钱无病微微有些得意:“王府不答应她的要求,可不是我做事情不地道,她还是乖乖的在王府里绣花吧,我没事去,坚决不去王府招惹她;若是王府答应了她的要求,那短时间里,她也别想再见我到了,这小丫头心里的那点旖旎心思,也就慢慢消淡了!” “哈哈,娘子你果然不亏是我的贤内助,随便聊聊,都能给为夫解决这个头疼的问题!” 看到钱无病有些得意的面容,吴嫣然在心里暗暗笑道:“这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才是怪事呢,这男人啊,果然对女人的心思一丁点儿都不懂,以后,有得他的苦头吃了!” “睡吧!夜深了!” 吴嫣然翻转个身,搂着钱无病的腰,闭上了眼帘。 这一天,每个人都很开心,每个人都有收获。 格丽莎收获了一个可以依仗的商业伙伴,朱云娘收获了一个承诺和一顿从未尝过那么刺激的烤肉,就连郁闷在钱家好些时日的阿吉莉娜,都收获了一份希望——自由唾手可得,现在她考虑的,只是赎金的数量而已。 而钱无病收获的,是一份野心! 吴嫣然静静的躺在床上,他静静的躺在吴嫣然身边,半是认真,半是说笑的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嫣然,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我们锦衣卫的这个指挥使的位置出缺了,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个可能去争一争!”钱无病轻轻摸着吴嫣然的胳膊上温润肌肤,缓缓的说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征求吴嫣然的意见呢,还是希望得到自己最亲近的人的支持。 “无病,你还记得以前咱们家的老宅子,在巷口附近,你经常经过的那户人家吗?”吴嫣然微微的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一脸满足的表情。 钱无病微微想了想:“你是说马恩他们一家的宅子?” “嗯,当年你补了你爹的缺到锦衣卫,干了两三年,也不见有什么起色,而马总旗家的婆娘的那张嘴,可是有些不好招呼,你可知道,我打南京回来后,那马夫人还特意到咱们家来拜访过,连苏苏小丫头,都得了他不少好处呢!” “哦,以前的老街坊,走动走到也好,你若是气闷,隔三差五的请他们过来坐坐,吃吃饭,那也寻常!” “她可不是随便来坐坐呢!”吴嫣然噗哧一笑:“当初她话说的那么难听,眼下你的官儿越做越大,我也有了诰命,她这是吓着了,生怕我记恨呢!” “哦!”钱无病笑道,不在府里他还真不知道吴嫣然的日常,两夫妻唠叨唠叨闲话,似乎这些日常作为谈资才是正常。 “她都说了些什么了?” “你听了可不许生气,我答应了她的,这事情咱们家不会放在心上,免得她一家整日里提心吊胆!” “嗯嗯,我不生气!”钱无病往怀里搂了搂她:“你就说给我听听呗!” “那个时候,她家男人可是龙骧卫做总旗,看不起咱们家也是正常,妇人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说无病你可是一个孤寒命,穷酸样,这辈子可看不出多大的出息来……”吴嫣然越想越好笑:“她说,你是个倒插门,做上门女婿的命!” 钱无病苦着脸:“就这么好笑啊,你当时就没和她吵吵什么的吗?” “她才不会当着我说呢,只不过时候有人将这话悄悄的告诉了我!”吴嫣然摆摆头,像一只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蹭了蹭:“就是一年前的我,也不会想到你眼下会如此风光,那个时候,我盼着就是你早点能够立功,能够做个小旗,然后攒够了钱,将我娶了回去!” 她扭过头,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男人:“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眼下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而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挣来的的,所以,无病,你打算怎么做,不需要怀疑自己,哪怕天下所有的人都相信你不能做到,在这里……”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总是相信你的!” 钱无病凑了过去,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眼下我是从四品,这锦衣卫指挥使是从二品,这不立下天大的功劳,可轮不到我!”他笑着说道:“慕天秋是瞎琢磨,朱云娘那小丫头,是唯恐天下不乱,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往上能够稍微动一动,我就满足了,真要争这个指挥使,我还担心争出祸事来呢,再说了,眼下牟斌不是还是生死未知吗,这不过是一个念想,咱们不说这个了,省的影响你心情!” “不说这个,说说朱云娘那小妮子吗?”吴嫣然促狭的笑道:“咱们家可装不下一个郡主啊,看这丫头对你的黏糊劲儿,我都替你有些担心了,你怎么老是撩拨人家小姑娘呢?” “我哪里有!”钱无病大呼冤枉,想要解释几句,却张口结舌,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我就拿她当小妹妹一样的,就好像咱们家苏苏,难道说平日里我和苏苏多说几句,就是撩拨她了!”他有些不服气的嘟囔着。 朱云娘和她腻在一起,可没有想到避讳什么人,估计在她那小小的心思里,除了吴嫣然,连孙倩都只是保持表面上的客气,没准在她的心里,还把孙倩当作一个潜在的对手了呢。连吴嫣然都拿这事情取笑钱无病,可见朱云娘的那点心思,已经到了钱府路人皆知的地步了。 吴嫣然不答他的话,就那么微微的笑着,眼波流动。 “好了好了!”钱无病有些尴尬:“大哥去南京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去好了,她是年纪小,又没怎么接触过人,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我这就让她在南边打理生意去,这见不到我的时间长了,她那点不该有的心思,自然也就淡了!” “她家里人会答应么?”吴嫣然笑吟吟的说道。 “我明天就去代王府,把这事情和代王妃说说,要是她母亲不同意,那她也怨不得我不答应了,正好一箭双雕,死了她那份心思,这对我来说,可一点坏处都没有!” 钱无病微微有些得意:“王府不答应她的要求,可不是我做事情不地道,她还是乖乖的在王府里绣花吧,我没事去,坚决不去王府招惹她;若是王府答应了她的要求,那短时间里,她也别想再见我到了,这小丫头心里的那点旖旎心思,也就慢慢消淡了!” “哈哈,娘子你果然不亏是我的贤内助,随便聊聊,都能给为夫解决这个头疼的问题!” 看到钱无病有些得意的面容,吴嫣然在心里暗暗笑道:“这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才是怪事呢,这男人啊,果然对女人的心思一丁点儿都不懂,以后,有得他的苦头吃了!” “睡吧!夜深了!” 吴嫣然翻转个身,搂着钱无病的腰,闭上了眼帘。 312.第312章傲娇的首辅大人 凌晨时分,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钱无病是在窗外的雨声中醒过来的。 轻轻挪动身子,将自己从床上搬了下来,看了看睡如海棠的吴嫣然,他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几株桂树上,似乎还有水滴,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清新的味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桂树下活动活动身子,打了一路拳。 俗话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作为一个武人,他始终认为,这身上的本事,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尤其是他一想到后世自己那憋屈的死法,更是让他凛然,除非是完全没有条件,不然的话,这每天的必备功课,那是一定要完成的。 “老爷!”苏苏怯生生的递过来一块毛巾,钱无病接了过来,擦擦汗:“以前不是叫少爷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叫老爷了,难道我很老了么?” “以前少爷没有成婚,当然只能叫少爷,现在夫人都快要生下少爷了,少爷当然就要变成老爷了!” 仿佛是怕惊醒屋子里的吴嫣然,苏苏细声细气的说道。 钱无病笑了笑,将毛巾递给他,在那边,清水柳枝等洗漱的用具,苏苏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钱无病觉得,眼下这丫头,办事情简直越来越体贴了,当初到西北去吃了那么多苦头,没带着她去,真是一个失策。 今天做做点什么事情呢?用过早饭,他坐在书房里,静静的想着自己一天的安排。 南衙那边,叮嘱慕天秋和北衙那边多接触,争取天津的事情,知道得多一些,不管是不是个念想,总归不能被人蒙在鼓里头。 代王府那边,要去看看凤儿,顺便给王妃说说朱云娘的事情。 张永那里,也该催催他了,他最近风光得意,不会将这最要紧的事情给忘记了吧!钱宁那帮家伙,总归要给他们找点事情做,要不然,一定会闲出麻烦来。 站起身来,他决定从第一件事开始做起。 “老爷,好久没见到四娘姐姐了,她是出去办差去了吗?”苏苏的世界很小,这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慕四娘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好姐妹之一,见到钱无病准备出去,他一边给钱无病准备装束,一边轻声问道。 “嗯,她是在办差!” “哦!”苏苏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虽然猜到大概是如此,但是真正确定,又是另外一番心情了。 “人就在京里,又没出去,你这神色是怎么回事情!”钱无病拍了拍她的脑袋:“过阵子得闲了,她自然就回来了,你没事把她的屋子给拾掇拾掇,别积了灰尘!” “我每天都有打扫呢!”苏苏仰着头,很是认真。 “那就好,我知道咱们家苏苏最能干了,夫人醒了你告诉夫人一声,中午我就不回来吃饭了,今天事情有点多!”钱无病走出内宅,对着苏苏交代着。 “嗯!”苏苏点点头,钱无病这随口的一吩咐,在她心里,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可以想到,吴嫣然醒来肯定是第一时间听到钱无病的这留言。 “大人!”西厢房外,留宿在这里的许浅,王知秋等护卫,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雁家兄弟在西北,这里便空了出来,他们晚间若是不回去的话,就歇在这里。 “先去衙门!”钱无病点点头,见到众多护卫都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唯独王知秋两眼隐隐有点黑圈,不由问道:“怎么了,知秋,晚上歇的不好?” 众护卫笑了起来,王知秋搔搔脑袋,有些忸怩的样子。 “怎么回事呢?”钱无病笑了,似乎这其中有些故事。 “东院的两位先生,将知秋叫了过去,聊天一直聊到半夜!”许浅笑着说道:“知秋好像挺乐在其中的!” “哦,唐先生和张先生么?”钱无病也笑了起来,这宅子里,找几个读书人可不大容易,王知秋这算是被抓差了么。 “两位先生都是大才,若不是先生撵我回来睡觉,我还舍不得回来呢!”王知秋认真的解释道,生怕钱无病误会他玩忽职守的样子。 “哦,那这两天你就别跟着我了,去东院伺候两位先生吧,至于从两位先生哪里,能够学到多少东西,那就看你的本事了!”钱无病点点头,如果王知秋能从唐寅张彩身上学到东西,他是绝对不吝啬给他这个机会的。 “大人!”王知秋有些着急的样子。 “没事,跟着两位先生,学点东西也好!”钱无病摆摆手:“不是见怪你,别担心!” 王知秋这才安下心来,看着一帮护卫拥簇着钱无病走了出去,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前程在哪里,若是钱无病不喜,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他却没有看到,跟在钱无病身后的许浅,眼里露出一丝艳羡之色,这般的另眼相待,许浅也想要啊! 还没走出大门,钱府的管家,一脸喜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老爷,老爷,李阁老府上派人送来书信!” 也不怪他这般喜气,送信的那是谁啊,堂堂内阁首辅,居然派人给自家老爷送信,这交情要是差一点,能有信送么?从在牟斌的宅子里干着,到成为钱府的管家,这老孙头,那是日子过的越来越滋润了,尤其是前不久,他还亲眼见过皇帝来到过钱家,这份殊荣,都足够他写进族谱了,他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族谱就这些写:某年某月,先祖孙某于家翁府邸,得见天颜,帝笑而示意,先祖孙某淡然处之。 尽管当初朱厚照也不过是见到李凤儿露出笑容而已,不过,老孙头觉得,那笑容也应该对着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的。 钱无病摊开手中的信纸,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正午,四海楼,可有酒乎?” 钱无病哈哈一笑,将纸张揣在怀里,李东阳这老家伙,明明给了杨一清这个面子,还非得傲娇一下。 “大人!” 见到钱无病的方向不是朝着南衙走去,许浅踌躇的提醒了一下:“咱们还去衙门吗?” “眼下不去了,去四海楼!”钱无病豪气干云的挥挥手。 四海楼今日的人似乎比往日多了些,钱无病走进去的时候,有好些人好奇的朝着他们这一帮人看了看,今日里来钱无病可是一身飞鱼服,包括他身后的亲随护卫们,一群飞鱼服的锦衣卫这么走进大堂,威风凛凛不说,放在眼下京师的局势了,倒是有些吓人的。 容树声等管事迎了上来,钱无病看着周围人的眼光,故作亲热的走了上去,甚至还搂了搂容树声的肩头。 “没事,没事,这是锦衣卫的钱大人,平日里大家看到在附近巡逻的锦衣卫,都是钱大人的手下!”容树声大声朝着周围说道:“这是什么风,将钱大人吹到我这里来了?” “哦,你还没得到消息么?”钱无病倒是很配合对方:“不是李阁老在四海楼宴请我等吗,我年少官微,可不敢让李阁老久候,所以这大早就早早过来了!” “哪一个李阁老?”容树声这脸上的惊喜,听到这个消息,可就不像是在演戏了。 “当然是内阁谨身殿大学生,当朝首辅李东阳李老大人啊!”钱无病故作吃惊:“我说老容啊,你这消息可就太闭塞了,连我这样的小卒子都收到了消息,你可是靠消息吃饭的!”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着楼上走去,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那周围或者坐着,或者站着的商人们,哄的一声就炸开了。 “你听到了吗?李阁老要在这里设宴呢?” “扯淡吧你,四海楼又不是酒楼,在这里设宴,我看有些不大靠谱!” “鄙视你个没见识的,一看你就没上过三楼,你以为人家阁老设宴,像咱们一样吃东西,挑吃食,挑材料啊,人家那是挑的厨子,京师里哪个厨子,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哭着喊着要来啊,有了厨子,整顿几桌筵席算什么?” “说的你好像去过三楼一样,哼!” “我是没去过三楼,但是二楼倒是去过几回的,别说吃的,只要你想得到的享受,只要知会一声,立刻就会送来,别说吃喝,就是南北佳丽,天下奇珍,那样求不到,你别忘记了,四海楼可不是一家普通的楼子!” “真的?”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二楼都如此,三楼你自己想吧!” 那人匆匆说完,立刻一拍脑袋:“哎呀,我得把这消息告诉我那亲家一声去,这老东西屁大点官,怕这怕那的,连李阁老都能来这里,那这里还有什么担心的!” 旁边几个人也是很有同感的点点头,一时间,众人心疼的表情也浮现了出来,这些天,小心翼翼的,大家耽误了多少买卖,少赚了多少银子啊,早知道是这样,前几天萧条的时候,那么多便宜货,就是倾尽家当也的吃下来,这接下的日子了,四海楼肯定会回复当初的热闹模样,再想有那样的商机,可就不大容易了哦。 众人交头接耳,不时有下人管家模样的人,匆匆从四海楼里走了出去,显然是得了主家的吩咐,去通知某些人。 钱无病和容树声站在三楼上,看到楼下大厅的情形,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凌晨时分,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小雨,钱无病是在窗外的雨声中醒过来的。 轻轻挪动身子,将自己从床上搬了下来,看了看睡如海棠的吴嫣然,他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几株桂树上,似乎还有水滴,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清新的味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桂树下活动活动身子,打了一路拳。 俗话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作为一个武人,他始终认为,这身上的本事,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尤其是他一想到后世自己那憋屈的死法,更是让他凛然,除非是完全没有条件,不然的话,这每天的必备功课,那是一定要完成的。 “老爷!”苏苏怯生生的递过来一块毛巾,钱无病接了过来,擦擦汗:“以前不是叫少爷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叫老爷了,难道我很老了么?” “以前少爷没有成婚,当然只能叫少爷,现在夫人都快要生下少爷了,少爷当然就要变成老爷了!” 仿佛是怕惊醒屋子里的吴嫣然,苏苏细声细气的说道。 钱无病笑了笑,将毛巾递给他,在那边,清水柳枝等洗漱的用具,苏苏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钱无病觉得,眼下这丫头,办事情简直越来越体贴了,当初到西北去吃了那么多苦头,没带着她去,真是一个失策。 今天做做点什么事情呢?用过早饭,他坐在书房里,静静的想着自己一天的安排。 南衙那边,叮嘱慕天秋和北衙那边多接触,争取天津的事情,知道得多一些,不管是不是个念想,总归不能被人蒙在鼓里头。 代王府那边,要去看看凤儿,顺便给王妃说说朱云娘的事情。 张永那里,也该催催他了,他最近风光得意,不会将这最要紧的事情给忘记了吧!钱宁那帮家伙,总归要给他们找点事情做,要不然,一定会闲出麻烦来。 站起身来,他决定从第一件事开始做起。 “老爷,好久没见到四娘姐姐了,她是出去办差去了吗?”苏苏的世界很小,这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慕四娘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好姐妹之一,见到钱无病准备出去,他一边给钱无病准备装束,一边轻声问道。 “嗯,她是在办差!” “哦!”苏苏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虽然猜到大概是如此,但是真正确定,又是另外一番心情了。 “人就在京里,又没出去,你这神色是怎么回事情!”钱无病拍了拍她的脑袋:“过阵子得闲了,她自然就回来了,你没事把她的屋子给拾掇拾掇,别积了灰尘!” “我每天都有打扫呢!”苏苏仰着头,很是认真。 “那就好,我知道咱们家苏苏最能干了,夫人醒了你告诉夫人一声,中午我就不回来吃饭了,今天事情有点多!”钱无病走出内宅,对着苏苏交代着。 “嗯!”苏苏点点头,钱无病这随口的一吩咐,在她心里,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可以想到,吴嫣然醒来肯定是第一时间听到钱无病的这留言。 “大人!”西厢房外,留宿在这里的许浅,王知秋等护卫,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雁家兄弟在西北,这里便空了出来,他们晚间若是不回去的话,就歇在这里。 “先去衙门!”钱无病点点头,见到众多护卫都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唯独王知秋两眼隐隐有点黑圈,不由问道:“怎么了,知秋,晚上歇的不好?” 众护卫笑了起来,王知秋搔搔脑袋,有些忸怩的样子。 “怎么回事呢?”钱无病笑了,似乎这其中有些故事。 “东院的两位先生,将知秋叫了过去,聊天一直聊到半夜!”许浅笑着说道:“知秋好像挺乐在其中的!” “哦,唐先生和张先生么?”钱无病也笑了起来,这宅子里,找几个读书人可不大容易,王知秋这算是被抓差了么。 “两位先生都是大才,若不是先生撵我回来睡觉,我还舍不得回来呢!”王知秋认真的解释道,生怕钱无病误会他玩忽职守的样子。 “哦,那这两天你就别跟着我了,去东院伺候两位先生吧,至于从两位先生哪里,能够学到多少东西,那就看你的本事了!”钱无病点点头,如果王知秋能从唐寅张彩身上学到东西,他是绝对不吝啬给他这个机会的。 “大人!”王知秋有些着急的样子。 “没事,跟着两位先生,学点东西也好!”钱无病摆摆手:“不是见怪你,别担心!” 王知秋这才安下心来,看着一帮护卫拥簇着钱无病走了出去,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前程在哪里,若是钱无病不喜,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他却没有看到,跟在钱无病身后的许浅,眼里露出一丝艳羡之色,这般的另眼相待,许浅也想要啊! 还没走出大门,钱府的管家,一脸喜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老爷,老爷,李阁老府上派人送来书信!” 也不怪他这般喜气,送信的那是谁啊,堂堂内阁首辅,居然派人给自家老爷送信,这交情要是差一点,能有信送么?从在牟斌的宅子里干着,到成为钱府的管家,这老孙头,那是日子过的越来越滋润了,尤其是前不久,他还亲眼见过皇帝来到过钱家,这份殊荣,都足够他写进族谱了,他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族谱就这些写:某年某月,先祖孙某于家翁府邸,得见天颜,帝笑而示意,先祖孙某淡然处之。 尽管当初朱厚照也不过是见到李凤儿露出笑容而已,不过,老孙头觉得,那笑容也应该对着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的。 钱无病摊开手中的信纸,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正午,四海楼,可有酒乎?” 钱无病哈哈一笑,将纸张揣在怀里,李东阳这老家伙,明明给了杨一清这个面子,还非得傲娇一下。 “大人!” 见到钱无病的方向不是朝着南衙走去,许浅踌躇的提醒了一下:“咱们还去衙门吗?” “眼下不去了,去四海楼!”钱无病豪气干云的挥挥手。 四海楼今日的人似乎比往日多了些,钱无病走进去的时候,有好些人好奇的朝着他们这一帮人看了看,今日里来钱无病可是一身飞鱼服,包括他身后的亲随护卫们,一群飞鱼服的锦衣卫这么走进大堂,威风凛凛不说,放在眼下京师的局势了,倒是有些吓人的。 容树声等管事迎了上来,钱无病看着周围人的眼光,故作亲热的走了上去,甚至还搂了搂容树声的肩头。 “没事,没事,这是锦衣卫的钱大人,平日里大家看到在附近巡逻的锦衣卫,都是钱大人的手下!”容树声大声朝着周围说道:“这是什么风,将钱大人吹到我这里来了?” “哦,你还没得到消息么?”钱无病倒是很配合对方:“不是李阁老在四海楼宴请我等吗,我年少官微,可不敢让李阁老久候,所以这大早就早早过来了!” “哪一个李阁老?”容树声这脸上的惊喜,听到这个消息,可就不像是在演戏了。 “当然是内阁谨身殿大学生,当朝首辅李东阳李老大人啊!”钱无病故作吃惊:“我说老容啊,你这消息可就太闭塞了,连我这样的小卒子都收到了消息,你可是靠消息吃饭的!”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着楼上走去,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那周围或者坐着,或者站着的商人们,哄的一声就炸开了。 “你听到了吗?李阁老要在这里设宴呢?” “扯淡吧你,四海楼又不是酒楼,在这里设宴,我看有些不大靠谱!” “鄙视你个没见识的,一看你就没上过三楼,你以为人家阁老设宴,像咱们一样吃东西,挑吃食,挑材料啊,人家那是挑的厨子,京师里哪个厨子,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哭着喊着要来啊,有了厨子,整顿几桌筵席算什么?” “说的你好像去过三楼一样,哼!” “我是没去过三楼,但是二楼倒是去过几回的,别说吃的,只要你想得到的享受,只要知会一声,立刻就会送来,别说吃喝,就是南北佳丽,天下奇珍,那样求不到,你别忘记了,四海楼可不是一家普通的楼子!” “真的?”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二楼都如此,三楼你自己想吧!” 那人匆匆说完,立刻一拍脑袋:“哎呀,我得把这消息告诉我那亲家一声去,这老东西屁大点官,怕这怕那的,连李阁老都能来这里,那这里还有什么担心的!” 旁边几个人也是很有同感的点点头,一时间,众人心疼的表情也浮现了出来,这些天,小心翼翼的,大家耽误了多少买卖,少赚了多少银子啊,早知道是这样,前几天萧条的时候,那么多便宜货,就是倾尽家当也的吃下来,这接下的日子了,四海楼肯定会回复当初的热闹模样,再想有那样的商机,可就不大容易了哦。 众人交头接耳,不时有下人管家模样的人,匆匆从四海楼里走了出去,显然是得了主家的吩咐,去通知某些人。 钱无病和容树声站在三楼上,看到楼下大厅的情形,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313.第313章引见 李东阳不是一个人的来,在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两人从下了轿子,就一直边走边说,任何一个眼睛不瞎的人都能从那中年人的姿态神情看得出,这人并不是李阁老的下属随从家人什么的,两人并肩而行,更像是身份相若的朋辈。 若是慕天秋在这里,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李东阳身边的这人是谁,积年的老锦衣卫,又署事南衙,有些事情有些人,就是他不刻意去打听,该知道的,他也是会知道的。 但是钱无病可就有些眼拙了,京城里官员无数,若不是特意留意刺探,他还真不见得认得全。 幸好这个时候,容树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钱大人你这面子还真是大,两位阁老联袂而来,从今天起,关于咱们楼子里的谣言,只怕从此就烟消云散了!” “是哪位阁老?”看着两人朝着大门走了过来,钱无病一边迎了上去,一边低声问道。 “杨廷和杨大学士!”容树声在他身后低低说了一句,这个时候,钱无病已经抱拳拱手,开口说话了:“李老大人,杨大人……” 李东阳有些笑意的看着他说道:“我说来叨扰你一顿酒饭,可介夫听到我有这这么个去处,也想要陪陪老夫,钱镇抚不会嫌这个恶客不请自来吧!” “哈哈哈!”钱无病一阵大笑:“老大人说到哪里去了,杨大学士人中龙凤,朝廷砥柱,那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我倒是想请杨大人一起来坐坐的,奈何怕吃了杨大人的闭门羹,请请请,两位大人请上楼!” 门口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厅里的商人们,更别说这些商人们很多都是有心等候在这里,等着查证早上四海楼里传出来的消息的真假的,虽然没人敢涌过来围观两位阁老,但是远远看着,轻轻议论,那是肯定少不了的。 杨廷和或许有些人还有些面生,但是李东阳这么多年首辅做下来,这在京城混迹的商人们,尤其是大商人们,不认识他那张老脸的,那可就真的不多了。 等到钱无病引着两人走上楼去,下面的议论声,轰然一下就变大了,这其中议论的什么,可想而知,就不用一一细表了。 三楼上,湖广商会的几个头面人物早就等在了那里,既然钱无病是找个商会宴请的这个托词,那这些人就必然要出现了,可惜的是,他们连在四海楼门口迎接的资格都没有。 偌大的房间正中,早就整治好了一桌酒席,山珍四味,海珍四味,这是主菜,配菜自然少不得冷拼十二味,热菜十二味,煎炒溜炸一应俱全,熬了足足一个上午的上好汤味也有好几色,这是供客人暖胃的,至于那些时鲜果子,那更是几十种,市面上有的,这里有,就算是市面上没有的,这里也有。 商人们不缺钱,四海楼不缺渠道,哪怕是京城里难见的活海鱼,只要四海楼要,也能从海上捕捞上来之后,立刻用冰镇着,快马接替送到京城,只不过,无论是这时节的冰还是这路途花费的人力物力,那绝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若是不是真正的饕餮之徒,肯定不会这样折腾的,对于他们而言,这活鱼和死鱼,味道可是天差地别了。 所以李东阳寒暄完坐了下来,看到桌上的慢慢一桌,不由笑着对杨廷和说道:“介夫,看来,今天咱们有口福了,这里倒是有些稀罕东西!” 杨廷和笑着拿着筷子,朝着桌上的菜肴伸去,模样倒是洒脱的很,不过到了他这地位,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呢,他的确不用注意别人的眼光了,想不洒落都难。 作为引见者,钱无病在这席上,当然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只不过,眼下的正题是李东阳和家乡父老畅谈同乡情谊,他也只能在一边埋头大吃了。 两位阁老吃的并不多,呆的时间也不长,甚至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两位就起身告辞,作陪的商人们不敢挽留,阁老们管着天下大事,那是多忙呐,能来这里吃点东西那就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谁还敢挽留? 依然是钱无病将两位阁老送出门外,直到两人的轿子远远的消失在街头,钱无病这才回转过身来。 “大人!”容树声等人等到钱无病转身,立刻围了上来:“我们什么都不说了,若是明年达不到大人定下来的银两数目,咱们这些人,就算砸锅卖铁,也给大人补上,大人这么看重咱们,要是咱们再给大人丢脸,咱们这些老骨头,可真没脸回去对子孙后辈说此事了!” 屋子里的菜肴已经撤了下去,眼下又重新开了一桌,这一回,才算是正正经经的吃东西了,刚刚两位阁老在这里,除了钱无病,谁还有心思在这吃食上面。 “别说这些丧气话!”钱无病笑了笑:“咱们四海楼的买卖,只可能越做越大,越做越好,怎么可能还要大家贴补银子呢,只要大家用心干,努力干,我就是担心,我家的那宅子,可能太小,到时候这楼子里的分红太多,家里放不下啊!” “哈哈哈!”众人齐声笑了起来,多日里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被钱无病的这一句俏皮话吹的干干净净。 “吃吧,大家都饿着呢,别给楼里省钱!”钱无病笑着邀请众人入席。 容树声坐在钱无病的身边,看着身边众位同仁觥筹交错,心里头是什么滋味,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大人,你和杨大学士之前没有交情?”趁着酒意,容树声问道。 “嗯!”钱无病点点头,“就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要不是你今天提醒我,我都把这人和名字对不起号来了!” “难怪一直是李阁老和大人说话,而杨大学生几乎一直没怎么和大人说话呢!”容树声压在心里半天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心里一阵轻松。 “我也奇怪!”钱无病想想酒宴中的情形:“那位杨大学生,似乎老是在朝我瞟,可就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我还以为他是那种正统的读书人出身,看不起咱们锦衣卫呢!” “大人多虑了!”容树声笑着说道:“依我看来,这杨大学生打量大人,这是好事情!” “嗯!?” “难道大人不觉得,李阁老和杨大学士联袂而来,是对大人的提携照顾吗?有了今天这个渊源,大人日后再登杨大学生的门的时候,至少不用再担心吃闭门羹了不是!” 容树声缓缓说道,钱无病愣了愣,足足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是李阁老,将我引见给这位杨大学士?” 容树声脸上笑意更甚:“大人以为呢?”李东阳不是一个人的来,在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两人从下了轿子,就一直边走边说,任何一个眼睛不瞎的人都能从那中年人的姿态神情看得出,这人并不是李阁老的下属随从家人什么的,两人并肩而行,更像是身份相若的朋辈。 若是慕天秋在这里,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李东阳身边的这人是谁,积年的老锦衣卫,又署事南衙,有些事情有些人,就是他不刻意去打听,该知道的,他也是会知道的。 但是钱无病可就有些眼拙了,京城里官员无数,若不是特意留意刺探,他还真不见得认得全。 幸好这个时候,容树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钱大人你这面子还真是大,两位阁老联袂而来,从今天起,关于咱们楼子里的谣言,只怕从此就烟消云散了!” “是哪位阁老?”看着两人朝着大门走了过来,钱无病一边迎了上去,一边低声问道。 “杨廷和杨大学士!”容树声在他身后低低说了一句,这个时候,钱无病已经抱拳拱手,开口说话了:“李老大人,杨大人……” 李东阳有些笑意的看着他说道:“我说来叨扰你一顿酒饭,可介夫听到我有这这么个去处,也想要陪陪老夫,钱镇抚不会嫌这个恶客不请自来吧!” “哈哈哈!”钱无病一阵大笑:“老大人说到哪里去了,杨大学士人中龙凤,朝廷砥柱,那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我倒是想请杨大人一起来坐坐的,奈何怕吃了杨大人的闭门羹,请请请,两位大人请上楼!” 门口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厅里的商人们,更别说这些商人们很多都是有心等候在这里,等着查证早上四海楼里传出来的消息的真假的,虽然没人敢涌过来围观两位阁老,但是远远看着,轻轻议论,那是肯定少不了的。 杨廷和或许有些人还有些面生,但是李东阳这么多年首辅做下来,这在京城混迹的商人们,尤其是大商人们,不认识他那张老脸的,那可就真的不多了。 等到钱无病引着两人走上楼去,下面的议论声,轰然一下就变大了,这其中议论的什么,可想而知,就不用一一细表了。 三楼上,湖广商会的几个头面人物早就等在了那里,既然钱无病是找个商会宴请的这个托词,那这些人就必然要出现了,可惜的是,他们连在四海楼门口迎接的资格都没有。 偌大的房间正中,早就整治好了一桌酒席,山珍四味,海珍四味,这是主菜,配菜自然少不得冷拼十二味,热菜十二味,煎炒溜炸一应俱全,熬了足足一个上午的上好汤味也有好几色,这是供客人暖胃的,至于那些时鲜果子,那更是几十种,市面上有的,这里有,就算是市面上没有的,这里也有。 商人们不缺钱,四海楼不缺渠道,哪怕是京城里难见的活海鱼,只要四海楼要,也能从海上捕捞上来之后,立刻用冰镇着,快马接替送到京城,只不过,无论是这时节的冰还是这路途花费的人力物力,那绝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若是不是真正的饕餮之徒,肯定不会这样折腾的,对于他们而言,这活鱼和死鱼,味道可是天差地别了。 所以李东阳寒暄完坐了下来,看到桌上的慢慢一桌,不由笑着对杨廷和说道:“介夫,看来,今天咱们有口福了,这里倒是有些稀罕东西!” 杨廷和笑着拿着筷子,朝着桌上的菜肴伸去,模样倒是洒脱的很,不过到了他这地位,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呢,他的确不用注意别人的眼光了,想不洒落都难。 作为引见者,钱无病在这席上,当然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只不过,眼下的正题是李东阳和家乡父老畅谈同乡情谊,他也只能在一边埋头大吃了。 两位阁老吃的并不多,呆的时间也不长,甚至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两位就起身告辞,作陪的商人们不敢挽留,阁老们管着天下大事,那是多忙呐,能来这里吃点东西那就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谁还敢挽留? 依然是钱无病将两位阁老送出门外,直到两人的轿子远远的消失在街头,钱无病这才回转过身来。 “大人!”容树声等人等到钱无病转身,立刻围了上来:“我们什么都不说了,若是明年达不到大人定下来的银两数目,咱们这些人,就算砸锅卖铁,也给大人补上,大人这么看重咱们,要是咱们再给大人丢脸,咱们这些老骨头,可真没脸回去对子孙后辈说此事了!” 屋子里的菜肴已经撤了下去,眼下又重新开了一桌,这一回,才算是正正经经的吃东西了,刚刚两位阁老在这里,除了钱无病,谁还有心思在这吃食上面。 “别说这些丧气话!”钱无病笑了笑:“咱们四海楼的买卖,只可能越做越大,越做越好,怎么可能还要大家贴补银子呢,只要大家用心干,努力干,我就是担心,我家的那宅子,可能太小,到时候这楼子里的分红太多,家里放不下啊!” “哈哈哈!”众人齐声笑了起来,多日里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被钱无病的这一句俏皮话吹的干干净净。 “吃吧,大家都饿着呢,别给楼里省钱!”钱无病笑着邀请众人入席。 容树声坐在钱无病的身边,看着身边众位同仁觥筹交错,心里头是什么滋味,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大人,你和杨大学士之前没有交情?”趁着酒意,容树声问道。 “嗯!”钱无病点点头,“就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要不是你今天提醒我,我都把这人和名字对不起号来了!” “难怪一直是李阁老和大人说话,而杨大学生几乎一直没怎么和大人说话呢!”容树声压在心里半天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心里一阵轻松。 “我也奇怪!”钱无病想想酒宴中的情形:“那位杨大学生,似乎老是在朝我瞟,可就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我还以为他是那种正统的读书人出身,看不起咱们锦衣卫呢!” “大人多虑了!”容树声笑着说道:“依我看来,这杨大学生打量大人,这是好事情!” “嗯!?” “难道大人不觉得,李阁老和杨大学士联袂而来,是对大人的提携照顾吗?有了今天这个渊源,大人日后再登杨大学生的门的时候,至少不用再担心吃闭门羹了不是!” 容树声缓缓说道,钱无病愣了愣,足足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是李阁老,将我引见给这位杨大学士?” 容树声脸上笑意更甚:“大人以为呢?” 314.第314章外戚之祸尤甚内宦 “如何?” 李东阳缓缓的坐了下来,端起家人送上来的浓茶,喂喂呷了一口,惬意的闭上眼睛。 杨廷和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池塘和塘边的柳树,微微出神,仿佛没有听到李东阳的问话。 这里是李东阳的书房,而他们,刚刚从那四海楼里归来。请一位阁老赴宴,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那面子却是绝对要够的,更别说两位阁老一起赴宴,除了面子够大以外,这其中,若是这没有点别的原因,只怕谁都不信。 在容树声的看法中,这是钱无病得到李东阳的垂青,在李东阳临告老的时候,也给钱无病留下这一份善缘,若是经营得好,这自然是一股天大的助力。但是,在李东阳眼里,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他和钱无病之间的交情,还没到这个地步,吃这顿饭,不过是还了钱无病,还了锦衣卫对自己同窗的照拂之情,他甚至不愿意去想,钱无病将自己这尊大神搬出来,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反正是一锤子买卖,再也不会有下回,就当是同僚之间的普通应酬罢了。 至于杨廷和去,这还是他真没意料到的,不过是昨日和杨廷和闲聊的时候,说了这事情,杨廷和突然动了这个心思,说起来,若不是杨廷和起意,钱无病的这顿饭,也许一直到李东阳告老之后,他才会有机会吃呢! 而杨廷和的意图很明显,得到李东阳“外戚之祸”的提醒后,他对钱无病有了几分警惕之意,而有这个机会,好好的观察一下钱无病,他自然是不会放过。 李东阳问“如何?”自然就是问的他,宴后对钱无病这个人的看法如何了。 “不像二十不到的人!”杨廷和终于从窗口扭过头来,坐到李东阳的面前:“以我阅人无数,也似乎有些看不透他的深浅!” “哦!”李东阳微微睁开眼睛:“还有介夫看不透的人?” “席间他旁若无人,狼吞虎咽,这不像一个二十不到从四品武官能做到的,面对你我二人,还能如此自在,这种心境,四十以前,我都不敢说自己有!” “在门口迎接你我二人,态度谦恭,对一众商人,也并无厌恶鄙视之色,这样的人,其他的方面不说,至少收拢人心是有一套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但是,以他的年纪,这年少得意,有这样的举止,反而令人有些毛骨耸然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就是张狂一点,也不是什么怪事,但是,偏生他是这样!” 他微微有些皱起了眉头:“我突然想起白乐天的那句‘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来了,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好!” “没那么严重吧!”李东阳微微笑了笑,看着自己的接班人,自己不过是提醒他一点,但是,似乎他想得有些深入了,不过,这也是杨廷和性格使然,他若是不是为人缜密,做事周全,当初又怎么入得了自己的法眼。 “由不得我这样想啊!”杨廷和摇摇头:“此人龙行虎步,鹰视狼顾,若在江湖,便是枭雄大豪之相,若在庙堂,难说不是刘瑾之流,刘瑾之祸,祸在朝堂,而此人若要为祸,那必定是祸在天下!” 李东阳静静的听着杨廷和的判断,捋了捋下巴的胡子:“权臣亦是能臣,介夫为何如此肯定,他若是一飞冲天,不是造福大明的能臣,而是弄权祸害天下的权臣?” “因为李凤儿!”杨廷和毫不犹豫的说道:“礼部已经接到今上的旨意,在筹谋李凤儿入宫之事,宫里的那几位虽然没有动静,好像默认了一样,但是我敢断言,今上册封李凤儿,绝对不是和普通嫔妃一般,老大人你可记得汉之卫子夫,唐之杨国忠之流么,钱无病手握锦衣卫权柄,若是为祸,则祸之大矣!” “不过是一个南衙镇抚,你真当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了!”李东阳笑了笑,内阁的事情,已经逐步在移交给杨廷和,所以,有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了。 就比如朱厚照准备册封李凤儿这事情,就比如杨廷和接下来要说的这事情。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日前在天津遇刺,内阁也是知道的,而且,根据得到的信息,这牟斌只怕这一次,凶多吉少,钱无病身为锦衣卫南衙镇抚,若是真的锦衣卫指挥使出缺,他这个位置,的确是可以觊觎的,而李凤儿得今上宠爱,为他讨得这份恩赐,也不是不可能的,我有什么理由,不提防于他!” “自从老大人告诉我这事情,这钱无病,我派人仔细得超过了,一年以前,他还不过是京师里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他迅速崛起,还是在南京,老大人可知道在南京,他投效到了谁的门下!?” “王岳么?”李东阳点点头,“这事情,我是知道的!当初王岳被刘瑾逼到了南京,听说这一路上钱无病很是出了些力气,王岳顺手提拔他一下,也是寻常!” “那老大人可知道,最近有人在造势,这外廷有你我二人坐镇,但是内廷刘瑾伏诛后,司礼监的掌印的位置,可是有很多人动心啊,彼此八虎中除了张永还有些才能,其余众人都是些平庸之辈,这些人互相牵制之下,只怕谁都得不到那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有人就开始鼓吹,要陛下将南京的王岳重新召回来,毕竟王岳干了二十几年內相,比起他们这些新进之辈,威望,人脉,甚至能力都强太多了!” 杨廷和哼了一声:“钱无病于王岳有恩,又是新妃胞兄……” 李东阳眉头皱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对王岳并没有太大的恶感,甚至有一段时间,内廷外廷在他和王岳的合作下,还非常的和谐,但是,若是王岳能回来,那钱无病可就真的成一个问题了。 所谓时势造英雄,说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英雄也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但是有时候,这时势也有他的另外一面,如果事情到这地步,钱无病不管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肯定是要成为内阁的打压对象的,内阁绝对不能看见一个在宫中在朝野本身又有着绝大权柄的权臣出现。 “而且,据说,您的那位同窗,眼下的三边总制,也是受他恩惠,视他如友!” 杨廷和说到这里,闭上了嘴,都分析的这么透彻了,剩下的话,已经不用在说了,他和李东阳都是有大见识大手段的人,接着应该怎么做,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就压一压他吧!”李东阳微微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在遗憾什么,是因为自己对这个年轻的锦衣卫有那么几分好感吗? “我知道怎么做的!”杨廷和点点头。 “手段柔和些,不要引起他太大的反弹,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成事难于败事,要做好一件事情,比要破坏一件事情难多了,他真要使坏,也是一件麻烦事情,若是真的有一天,他对我大明已经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话,那么,你用在刘瑾身上的雷霆手段,也一定要毫不犹豫的用在他的身上,绝对不要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李东阳的脸色凝重起来,对着杨廷和说道,杨廷和也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 …… 远在代王府的钱无病自然不知道,自己一顿宴请,给自己请出了个天大的麻烦,他更不知道,在未来的大明首辅的眼里,他已经是仅次于祸害了大明数年的刘瑾刘公公之下的第二人了,眼下,他还真笑吟吟的和代王妃柳氏相对而坐,分享着代王府带给他的好消息呢。 “名号都定下了么,凤儿她知道吗?” “还没告诉她呢,我也是今儿才确定的,先前陛下的意思,是册封凤儿为贵妃,被宫里的那位打了回来,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的,听说陛下和她还弄了好些日子的别扭,最后,宫里头的那位,才稍稍的让了一点步,眼下就是在‘宁妃’和‘敬妃’这两个名号中挑选一个了,不过,陛下考虑了良久,还是用了‘敬妃’这个名号!”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很热闹的么,宫里来人,礼部,宗室都要来人什么的?”钱无病有些奇怪,更是为李凤儿微微感到有些不甘,不带这么静悄悄的,这又不是纳妾,难道还怕人家知道吗? “宫里的那一位的意思,是刘瑾伏诛,朝廷动荡,这种事情,还是从简!而陛下有担心这些纷扰,凤儿不喜欢,无病啊,你不知道,当初云娘他爹娶我,连我都有些吃不消,他爹还不过是一个王爷,天子纳妃,这仪式更多了,虽然这是女人一辈子的光彩,不过……” 柳氏轻轻的凑了过来,轻轻在钱无病耳边问道:“凤儿是不是有了陛下的骨血了?” 钱无病脸色一变,柳氏急忙解释道:“看来是了,不过你放心,这事情,除了我,没有别人知道,云娘那丫头神神秘秘的,我就知道有古怪,前几日,我去看了凤儿,无病,我也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啊,这些事情,我怎么又猜不到!” 她有些不解的说道:“这是大喜事啊,为什么陛下和凤儿,都要瞒着,不愿意张扬!” “如何?” 李东阳缓缓的坐了下来,端起家人送上来的浓茶,喂喂呷了一口,惬意的闭上眼睛。 杨廷和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池塘和塘边的柳树,微微出神,仿佛没有听到李东阳的问话。 这里是李东阳的书房,而他们,刚刚从那四海楼里归来。请一位阁老赴宴,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那面子却是绝对要够的,更别说两位阁老一起赴宴,除了面子够大以外,这其中,若是这没有点别的原因,只怕谁都不信。 在容树声的看法中,这是钱无病得到李东阳的垂青,在李东阳临告老的时候,也给钱无病留下这一份善缘,若是经营得好,这自然是一股天大的助力。但是,在李东阳眼里,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情。 他和钱无病之间的交情,还没到这个地步,吃这顿饭,不过是还了钱无病,还了锦衣卫对自己同窗的照拂之情,他甚至不愿意去想,钱无病将自己这尊大神搬出来,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反正是一锤子买卖,再也不会有下回,就当是同僚之间的普通应酬罢了。 至于杨廷和去,这还是他真没意料到的,不过是昨日和杨廷和闲聊的时候,说了这事情,杨廷和突然动了这个心思,说起来,若不是杨廷和起意,钱无病的这顿饭,也许一直到李东阳告老之后,他才会有机会吃呢! 而杨廷和的意图很明显,得到李东阳“外戚之祸”的提醒后,他对钱无病有了几分警惕之意,而有这个机会,好好的观察一下钱无病,他自然是不会放过。 李东阳问“如何?”自然就是问的他,宴后对钱无病这个人的看法如何了。 “不像二十不到的人!”杨廷和终于从窗口扭过头来,坐到李东阳的面前:“以我阅人无数,也似乎有些看不透他的深浅!” “哦!”李东阳微微睁开眼睛:“还有介夫看不透的人?” “席间他旁若无人,狼吞虎咽,这不像一个二十不到从四品武官能做到的,面对你我二人,还能如此自在,这种心境,四十以前,我都不敢说自己有!” “在门口迎接你我二人,态度谦恭,对一众商人,也并无厌恶鄙视之色,这样的人,其他的方面不说,至少收拢人心是有一套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但是,以他的年纪,这年少得意,有这样的举止,反而令人有些毛骨耸然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他就是张狂一点,也不是什么怪事,但是,偏生他是这样!” 他微微有些皱起了眉头:“我突然想起白乐天的那句‘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来了,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好!” “没那么严重吧!”李东阳微微笑了笑,看着自己的接班人,自己不过是提醒他一点,但是,似乎他想得有些深入了,不过,这也是杨廷和性格使然,他若是不是为人缜密,做事周全,当初又怎么入得了自己的法眼。 “由不得我这样想啊!”杨廷和摇摇头:“此人龙行虎步,鹰视狼顾,若在江湖,便是枭雄大豪之相,若在庙堂,难说不是刘瑾之流,刘瑾之祸,祸在朝堂,而此人若要为祸,那必定是祸在天下!” 李东阳静静的听着杨廷和的判断,捋了捋下巴的胡子:“权臣亦是能臣,介夫为何如此肯定,他若是一飞冲天,不是造福大明的能臣,而是弄权祸害天下的权臣?” “因为李凤儿!”杨廷和毫不犹豫的说道:“礼部已经接到今上的旨意,在筹谋李凤儿入宫之事,宫里的那几位虽然没有动静,好像默认了一样,但是我敢断言,今上册封李凤儿,绝对不是和普通嫔妃一般,老大人你可记得汉之卫子夫,唐之杨国忠之流么,钱无病手握锦衣卫权柄,若是为祸,则祸之大矣!” “不过是一个南衙镇抚,你真当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了!”李东阳笑了笑,内阁的事情,已经逐步在移交给杨廷和,所以,有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了。 就比如朱厚照准备册封李凤儿这事情,就比如杨廷和接下来要说的这事情。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日前在天津遇刺,内阁也是知道的,而且,根据得到的信息,这牟斌只怕这一次,凶多吉少,钱无病身为锦衣卫南衙镇抚,若是真的锦衣卫指挥使出缺,他这个位置,的确是可以觊觎的,而李凤儿得今上宠爱,为他讨得这份恩赐,也不是不可能的,我有什么理由,不提防于他!” “自从老大人告诉我这事情,这钱无病,我派人仔细得超过了,一年以前,他还不过是京师里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他迅速崛起,还是在南京,老大人可知道在南京,他投效到了谁的门下!?” “王岳么?”李东阳点点头,“这事情,我是知道的!当初王岳被刘瑾逼到了南京,听说这一路上钱无病很是出了些力气,王岳顺手提拔他一下,也是寻常!” “那老大人可知道,最近有人在造势,这外廷有你我二人坐镇,但是内廷刘瑾伏诛后,司礼监的掌印的位置,可是有很多人动心啊,彼此八虎中除了张永还有些才能,其余众人都是些平庸之辈,这些人互相牵制之下,只怕谁都得不到那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有人就开始鼓吹,要陛下将南京的王岳重新召回来,毕竟王岳干了二十几年內相,比起他们这些新进之辈,威望,人脉,甚至能力都强太多了!” 杨廷和哼了一声:“钱无病于王岳有恩,又是新妃胞兄……” 李东阳眉头皱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对王岳并没有太大的恶感,甚至有一段时间,内廷外廷在他和王岳的合作下,还非常的和谐,但是,若是王岳能回来,那钱无病可就真的成一个问题了。 所谓时势造英雄,说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英雄也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但是有时候,这时势也有他的另外一面,如果事情到这地步,钱无病不管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肯定是要成为内阁的打压对象的,内阁绝对不能看见一个在宫中在朝野本身又有着绝大权柄的权臣出现。 “而且,据说,您的那位同窗,眼下的三边总制,也是受他恩惠,视他如友!” 杨廷和说到这里,闭上了嘴,都分析的这么透彻了,剩下的话,已经不用在说了,他和李东阳都是有大见识大手段的人,接着应该怎么做,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就压一压他吧!”李东阳微微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在遗憾什么,是因为自己对这个年轻的锦衣卫有那么几分好感吗? “我知道怎么做的!”杨廷和点点头。 “手段柔和些,不要引起他太大的反弹,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成事难于败事,要做好一件事情,比要破坏一件事情难多了,他真要使坏,也是一件麻烦事情,若是真的有一天,他对我大明已经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话,那么,你用在刘瑾身上的雷霆手段,也一定要毫不犹豫的用在他的身上,绝对不要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李东阳的脸色凝重起来,对着杨廷和说道,杨廷和也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 …… 远在代王府的钱无病自然不知道,自己一顿宴请,给自己请出了个天大的麻烦,他更不知道,在未来的大明首辅的眼里,他已经是仅次于祸害了大明数年的刘瑾刘公公之下的第二人了,眼下,他还真笑吟吟的和代王妃柳氏相对而坐,分享着代王府带给他的好消息呢。 “名号都定下了么,凤儿她知道吗?” “还没告诉她呢,我也是今儿才确定的,先前陛下的意思,是册封凤儿为贵妃,被宫里的那位打了回来,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的,听说陛下和她还弄了好些日子的别扭,最后,宫里头的那位,才稍稍的让了一点步,眼下就是在‘宁妃’和‘敬妃’这两个名号中挑选一个了,不过,陛下考虑了良久,还是用了‘敬妃’这个名号!”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很热闹的么,宫里来人,礼部,宗室都要来人什么的?”钱无病有些奇怪,更是为李凤儿微微感到有些不甘,不带这么静悄悄的,这又不是纳妾,难道还怕人家知道吗? “宫里的那一位的意思,是刘瑾伏诛,朝廷动荡,这种事情,还是从简!而陛下有担心这些纷扰,凤儿不喜欢,无病啊,你不知道,当初云娘他爹娶我,连我都有些吃不消,他爹还不过是一个王爷,天子纳妃,这仪式更多了,虽然这是女人一辈子的光彩,不过……” 柳氏轻轻的凑了过来,轻轻在钱无病耳边问道:“凤儿是不是有了陛下的骨血了?” 钱无病脸色一变,柳氏急忙解释道:“看来是了,不过你放心,这事情,除了我,没有别人知道,云娘那丫头神神秘秘的,我就知道有古怪,前几日,我去看了凤儿,无病,我也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啊,这些事情,我怎么又猜不到!” 她有些不解的说道:“这是大喜事啊,为什么陛下和凤儿,都要瞒着,不愿意张扬!” 315.第315章买一送一 屋子里本来就无外人,就连伺候的小丫鬟,也远远的在在门口,柳氏这话一出,钱无病陡然一愣,就更显得安静了。 “也许陛下有陛下的考量吧!”钱无病想了想,还是将事情全部都推到朱厚照身上去,谅柳氏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找朱厚照问个子丑寅卯。 “哦!”柳氏点点头,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倒是这成了礼,我和云娘也要返回大同去了,这趟在京城住了这么久,倒是有些想念大同了!”柳氏转过话头,“对了,平日里,你可不大主动来找我,是不是云娘又在外头给你添麻烦了?” “倒是没有给我添麻烦!”钱无病精神一整,这才是自己真实的来意啊,差点被李凤儿的消息给弄忘却了:“不过,有个事情,云娘央求我,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要来麻烦王妃了!” “哦!”柳氏也不以为意,自己女儿虽然古灵精怪,时常惹出点不大不小的麻烦,不过,她自己料理麻烦的办事也不小,更别说眼下在京城,又不边镇之地,又能有多大麻烦,至于钱无病说的央求,大概是女儿又有了什么异想天开的的主意吧了! 钱无病委婉的将朱云娘的意思说了出来,当然,对于船队的来历怎么的,他直接就隐瞒了,反正南京那边王岳这块招牌好用的很,什么事情说不清楚,直接往他头上推就是了。 “江南啊!”柳氏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不像是生气,倒好像是有点追忆的意思。 “我倒是答应过她,去江南好好的走一趟,没想到她去了北边,这还没消停几天,又想去南边,还真是和我年轻时候一样闲不住的性子呢!”柳氏嘴角露出一丝丝会意的笑容。 钱无病有些抓狂,重点不是江南啊,王妃姐姐,难道你就没往船队上面想么,你家的小祖宗要是去了那边,闹着要出海,谁还拦得住,是出海啊,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随时会遭遇风浪遭遇海盗神马的,会死人的啊! “我们家云娘,占了两成的份子?”柳氏回过神来:“这是多少银子,这海商买卖,本钱一定不小吧,王公公那里,我们要送多少份子钱过去?” 钱无病翻翻白眼,你家小祖宗,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好不好!不对,我不是来给你说这个啊,差点被你带到沟里去了啊! “这个不打紧,王妃你的意思,云娘去江南没问题?”钱无病很是费劲的想将两人谈话的重心给搬回原点来,可惜的是,柳氏打算一意孤行了,这让他感觉和柳氏之间的谈话,格外的费力。 “怎么会不打紧,我们代王一脉,一直在这大同,除了这可怜巴巴的一点进项,还得我这个妇道人家天天琢磨着怎么赚银子,偏生云娘他爹又是个大手大脚的,你说那个王爷有他当得这么憋屈,大同府缺钱缺人缺声望,这些苦差事一招上他,他就蹦了出来,真正扬名有实惠的事情,却又轮不到他,云娘这孩子算是个懂事的了,知道她爹娘的难处,颇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陡然听到这个好消息,柳氏眼睛都亮了起来,海贸啊,谁不知道这是肥得冒油的买卖,这一直偏居边陲的代王一脉,可从来没有这个机会插上一脚,眼下女儿居然这么争气,在王岳的买卖中硬生生的要出了两成的份子,这份子钱,代王府就是砸锅卖铁也都凑出来! “王爷那是心系百姓!”钱无病咳嗽了一声,对于代王府的经济状况,他真是一点都不想了解,不过,以他了解的代王的名声,还真没准这事情有可能,只是,让朱云娘去南京,你这个做娘的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他就那性子,好了,咱们不说他了!这其中,无病你大概也使了不少力气,这份人情,代王府记下了!”柳氏笑了起来:“不过银钱的问题,哪怕王公公看在你的面子上,照拂咱们家丫头,也还是弄清楚的好!” “云娘去江南,王妃的意思是没问题?”钱无病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我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柳氏沉吟了一下,“看来,我是一定要去的!” 好吧!钱无病被彻底打败了,一起就就一起去吧!总之,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有自己的娘看着,总不会将自己的宝贝弄丢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有这样一个答案,也算是勉勉强强的可以给自己的夫人交代了。钱无病心下稍安,虽然仍然是买一送一的架势,但是,至少他不用再为朱云娘担心了。 “份子钱的事情,那王妃到了南京,再和王公公去商谈吧!”钱无病站起身来,“既然王妃和云娘一起去江南,那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等等!”见到钱无病要告辞,柳氏站起身来,有些忸怩的说道:“这件事情,承了无病你的情了,日后不管无病你什么时候到大同,都是我代王府大开中门迎接的贵客!” “王妃言重了!”钱无病拱了拱手:“凤儿出身王府,以我和凤儿的关系,我本来就不算是外人吧,这自家人为自家人谋福利,你要再这么客气,那就生分了!” 这是钱无病套近乎呢,不过这样的近乎,似乎柳氏也愿意套一套。 “对对对!自家人!”柳氏连连点头:“既然是自家人,还有一事,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上次我托你关照的那位王侍郎家的公子,无病你还记得吧!好像王侍郎要去探望,都被你们南衙的人拦了回来,无病,这事……” “哎呀!”钱无病一拍额头,想了起来:“这事情我还真忘记了,今天我就交代下去,要是那位王公子,没什么大麻烦缠身的话,通融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就劳烦了无病你了!”柳氏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对着钱无病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福。看着钱无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回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去把郡主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情问她!” 屋子里本来就无外人,就连伺候的小丫鬟,也远远的在在门口,柳氏这话一出,钱无病陡然一愣,就更显得安静了。 “也许陛下有陛下的考量吧!”钱无病想了想,还是将事情全部都推到朱厚照身上去,谅柳氏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找朱厚照问个子丑寅卯。 “哦!”柳氏点点头,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只是倒是这成了礼,我和云娘也要返回大同去了,这趟在京城住了这么久,倒是有些想念大同了!”柳氏转过话头,“对了,平日里,你可不大主动来找我,是不是云娘又在外头给你添麻烦了?” “倒是没有给我添麻烦!”钱无病精神一整,这才是自己真实的来意啊,差点被李凤儿的消息给弄忘却了:“不过,有个事情,云娘央求我,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要来麻烦王妃了!” “哦!”柳氏也不以为意,自己女儿虽然古灵精怪,时常惹出点不大不小的麻烦,不过,她自己料理麻烦的办事也不小,更别说眼下在京城,又不边镇之地,又能有多大麻烦,至于钱无病说的央求,大概是女儿又有了什么异想天开的的主意吧了! 钱无病委婉的将朱云娘的意思说了出来,当然,对于船队的来历怎么的,他直接就隐瞒了,反正南京那边王岳这块招牌好用的很,什么事情说不清楚,直接往他头上推就是了。 “江南啊!”柳氏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不像是生气,倒好像是有点追忆的意思。 “我倒是答应过她,去江南好好的走一趟,没想到她去了北边,这还没消停几天,又想去南边,还真是和我年轻时候一样闲不住的性子呢!”柳氏嘴角露出一丝丝会意的笑容。 钱无病有些抓狂,重点不是江南啊,王妃姐姐,难道你就没往船队上面想么,你家的小祖宗要是去了那边,闹着要出海,谁还拦得住,是出海啊,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随时会遭遇风浪遭遇海盗神马的,会死人的啊! “我们家云娘,占了两成的份子?”柳氏回过神来:“这是多少银子,这海商买卖,本钱一定不小吧,王公公那里,我们要送多少份子钱过去?” 钱无病翻翻白眼,你家小祖宗,根本就是空手套白狼好不好!不对,我不是来给你说这个啊,差点被你带到沟里去了啊! “这个不打紧,王妃你的意思,云娘去江南没问题?”钱无病很是费劲的想将两人谈话的重心给搬回原点来,可惜的是,柳氏打算一意孤行了,这让他感觉和柳氏之间的谈话,格外的费力。 “怎么会不打紧,我们代王一脉,一直在这大同,除了这可怜巴巴的一点进项,还得我这个妇道人家天天琢磨着怎么赚银子,偏生云娘他爹又是个大手大脚的,你说那个王爷有他当得这么憋屈,大同府缺钱缺人缺声望,这些苦差事一招上他,他就蹦了出来,真正扬名有实惠的事情,却又轮不到他,云娘这孩子算是个懂事的了,知道她爹娘的难处,颇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陡然听到这个好消息,柳氏眼睛都亮了起来,海贸啊,谁不知道这是肥得冒油的买卖,这一直偏居边陲的代王一脉,可从来没有这个机会插上一脚,眼下女儿居然这么争气,在王岳的买卖中硬生生的要出了两成的份子,这份子钱,代王府就是砸锅卖铁也都凑出来! “王爷那是心系百姓!”钱无病咳嗽了一声,对于代王府的经济状况,他真是一点都不想了解,不过,以他了解的代王的名声,还真没准这事情有可能,只是,让朱云娘去南京,你这个做娘的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他就那性子,好了,咱们不说他了!这其中,无病你大概也使了不少力气,这份人情,代王府记下了!”柳氏笑了起来:“不过银钱的问题,哪怕王公公看在你的面子上,照拂咱们家丫头,也还是弄清楚的好!” “云娘去江南,王妃的意思是没问题?”钱无病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我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柳氏沉吟了一下,“看来,我是一定要去的!” 好吧!钱无病被彻底打败了,一起就就一起去吧!总之,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有自己的娘看着,总不会将自己的宝贝弄丢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有这样一个答案,也算是勉勉强强的可以给自己的夫人交代了。钱无病心下稍安,虽然仍然是买一送一的架势,但是,至少他不用再为朱云娘担心了。 “份子钱的事情,那王妃到了南京,再和王公公去商谈吧!”钱无病站起身来,“既然王妃和云娘一起去江南,那我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等等!”见到钱无病要告辞,柳氏站起身来,有些忸怩的说道:“这件事情,承了无病你的情了,日后不管无病你什么时候到大同,都是我代王府大开中门迎接的贵客!” “王妃言重了!”钱无病拱了拱手:“凤儿出身王府,以我和凤儿的关系,我本来就不算是外人吧,这自家人为自家人谋福利,你要再这么客气,那就生分了!” 这是钱无病套近乎呢,不过这样的近乎,似乎柳氏也愿意套一套。 “对对对!自家人!”柳氏连连点头:“既然是自家人,还有一事,我就不藏着掖着了,上次我托你关照的那位王侍郎家的公子,无病你还记得吧!好像王侍郎要去探望,都被你们南衙的人拦了回来,无病,这事……” “哎呀!”钱无病一拍额头,想了起来:“这事情我还真忘记了,今天我就交代下去,要是那位王公子,没什么大麻烦缠身的话,通融一下还是可以的!” “那就劳烦了无病你了!”柳氏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对着钱无病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福。看着钱无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回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去把郡主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情问她!” 316.第316章会须一饮三百杯 去李凤儿的居住看了看,李凤儿却是正在小憩,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钱无病终究没有去打搅她。 怀孕的女人难道瞌睡这么多么?对于这一点,钱无病很不解,吴嫣然如此,李凤儿也是如此,难道是因为肚子里多了一个不安份的家伙,整个人都疲惫了起来。 走出王府大门的时候,他没来由的一直琢磨着这样的问题,甚至他还想起了远在西北郦人那里的朱婉婧,自己回京的匆忙,几乎和她没有正式的告别,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有没有达成她的愿望,怀上自己的骨血,若是怀上了自己的骨血,想必这个时候,也是一样和她们在小憩吧! 许浅跟在钱无病的身边,看到钱无病眉头微微锁着想着心事,心里暗自揣度自家大人不知道正在考虑多么大的事情呢,打死他都想不到,此刻钱无病脑子里,想的尽是这些鸡毛蒜皮儿女情长的事情。 看了看天色,钱无病这才发现,时间过得真快,早上起床的时候,自己想要办的几件事,居然到了现在,才半了勉强不到一件,想想刚刚柳氏的嘱咐,他决定回自己衙门转一圈,就算见不到慕天秋,至少,自己也得见见那位王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看他老爹王侍郎的面子,这代王妃的面子,自己还是要给的。 果然如同他所料,这个时辰,慕天秋早就没在衙门里呆着了,除了钱无病这个正管,衙门里的人自然没人敢去打听他的去向,钱无病也没感到多奇怪,既然他在衙门里署事都能知道北镇抚司里的细微动静,慕天秋可不是那种当值期间溜号吃酒逛****的人,他一定是办些他不知道但是他又认为比较重要的事情去了。 令他有些欣慰的是,在署事厅一侧的厢房里,钱无病看见了自己的小舅子。 吴虎臣一身百户的官衣,规规矩矩的坐在等候着,想起在家里吴虎臣给自己说过,拿不到他押解犯人到南衙的公文回执的事情,钱无病不禁对自己的小舅子高看了几眼。 明明知道自己的姐夫就是这南衙的镇抚,他也没有搬出自己的名头来违背规矩,而是老老实实的公事公办,按照规矩等候上官的召见回复,就仅仅从这一点看来,不管这些日子以来,吴虎臣这个百户当的如何,能力如何,至少,规矩二字,他还是学到了。 做锦衣卫的,在外面可以跋扈,可以不讲规矩,同僚们不会觉得你有多令人诟病,但是,回到自己衙门,还依然是这个德行的话,那就不是被人诟病的问题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跋扈给谁看?你若是在自己人面前都不讲规矩,那自己人也不需要对你讲规矩了,到时候,你在外面惹出什么麻烦漏子来,衙门里自然也不会为你背书,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顾全了同僚情谊了,其他的,免谈! 可惜的是,这傻小子不知道慕天秋都已经不在衙门里,还傻乎乎的在这里等着,难道是说,他打算等到天黑了再回家吃饭吗? “虎臣,你过来!”钱无病站定了,对着屋子里招了招手,吴虎臣听到他的声音,扭过头来,脸上顿时眼睛一亮。 “见过镇抚大人!”吴虎臣走了出来,毫不含糊的给钱无病见礼。 钱无病点点头:“随我走走吧!” “是!大人!” 南衙里头没人知道这个北衙的年轻百户和自己大人是什么关系,对于吴虎臣的举动,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另外几个侯在厢房里来南衙办事的官员,心里难免就有些艳羡了:这小子居然还认识南衙的这位钱大人,他还在这里跟咱们一样坐了一下午的冷板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那个的低调为王? “你押解来的那些人犯,送到哪里了?”钱无病随口问道,也不和他谈他等候的事情。 吴虎臣摇摇头,他哪里知道人犯移交后被关押到了哪里,他倒是想到闻名已久的南衙大牢里看看呢,可南衙的同僚们也得答应啊! “大牙呢?”钱无病随口问道,身边一个随从,立刻就跑了开了去,说来惭愧,钱无病到南衙这么就了,这掌管监牢的三个百户,他除了黄大牙,其他两位还真的没多大印象。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黄大丫印象深刻,是因为对方的那口大黄牙太过于夺人眼球的缘故。 带着吴虎臣朝着监牢那边走去,还没到监牢,黄大牙就接到了消息,从监牢里迎接了出来。 “南京这位吴百户押解来的人犯,眼下关押在哪里!”钱无病不和他客气,实际上,他现在也发现了若是在自己衙门里,他和自己的属下们客气,对于自己的属下,那是受罪,尽管他自己觉得自己还是很和气的,但是,锦衣卫里,这和气得一塌糊涂的老好人样子,背地里下手比什么都狠的人多了去了,人家可不见得就拿他的和气当真和气。 “在黄字号!”黄大牙一如既往的机灵:“大人,我带你过去!” “黄字号,你这是升官了?我记得以前是只是掌管天地这两处牢房的啊?”钱无病微微一笑。 “承蒙慕大人提拔,眼下属下是掌管天地玄黄四牢的副千户!”黄大牙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被提拔,绝对不是慕大人看他能干提拔的,但是,和他一样能干甚至比他能干的南衙可不少,怎么不见得提拔他们,关键是慕大人是钱大人的心腹,而自己可是钱大人认可的人,算钱大人的嫡系,这升官发财的好事情,当然是先照顾嫡系再说。 “哦,不错,好好干!”钱无病勉励了他几句,这份亲热,又是看得身边的许浅一阵眼红。 天地玄黄四个监牢,估计这牢室里的设置,这囚犯的待遇也是按照这个顺序来的,钱无病以往去的最多的,当然是杨一清住的天字号了,眼下这黄字号,他还真是第一次来。 一踏进阴暗的囚室,一股湿霉的气味就铺面而来,其中还夹杂这不知道血腥气还是便溺气的古怪味道,钱无病微微皱眉,抽出一块手绢,捂住了自己的嘴鼻。 吴虎臣却是没有这个反应,反而颇有兴趣的瞪大眼睛四处观望,这就是自己北镇抚司的同僚们谈之色变的南衙大牢,看起来,这和普通的监牢也没什么区别嘛? “哪一个是王云?”钱无病站定在一排牢笼前面,问身边的吴虎臣,吴虎臣一路押解这些人到京,想必这些人都熟悉了。 吴虎臣瞪大眼睛,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他指着一个正面对着牢房墙壁而坐的中年人:“那个就是!” “打开牢门!”钱无病吩咐道,黄大牙走了过去,将门上的锁链打了开来。 “你是王云,前南京刑部主事?”钱无病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憔悴的中年人,三十来岁的样子,模样倒是有些正气凛然的味道,只不过,这蓬头垢面的,有些不大符合他的身份。 朝着黄大牙冷冷的看了一眼,黄大牙吓了一跳:“这些大人,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属下可没有难为他们!” 他凑近到钱无病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些人是得罪了刘瑾送进来的,眼下刘瑾都完蛋了,属下哪里敢得罪这些大人,他们的案子一查清楚,很快就会出去的,属下还没有不开眼到这种地步!” “王云!”钱无病点点头,再一次朝着那人喊了一声,这人看来有些不大对劲,似乎这次吃官司,有些崩溃了,实在不行,自己令人好生照顾他就是了,也算对得起代王妃的拜托了。 还是没反应,钱无病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了,这里的气味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我叫王守仁,以前这具皮囊的主人王云,已经死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淡淡的,有些疲倦,似乎又有些解脱的意思:“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 “这人有病!”吴虎臣看着钱无病突然变色的脸,解释道:“这一路上,他就这么神神叨叨的,你要不理他,他能对着什么东西都坐上个半天,不吃不喝的,好像失心疯了一样,还说是什么‘格物’,这一路来,也没看见他格出个什么东西来!” 钱无病不理他,霍然转过身来,眼睛死死的盯着角落里那张蓬头垢面的脸,捂着嘴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掉在地上,而这个时候,牢房里那难闻的气味,他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你说你叫什么,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都在打颤,听错了,一定是听错,这太没道理了。 “王守仁!”王守仁转过来头来,眸子端正晶润:“这位大人,难道觉得王某这个出自论语的名字,取的不怎么样么?” “不!”钱无病看着他的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这个名字很好,简直太他妈的好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黄大牙等人大声喊道:“来人,请王大人移步,为王大人沐浴,更衣,本官要和王大人畅饮三百杯!” 去李凤儿的居住看了看,李凤儿却是正在小憩,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钱无病终究没有去打搅她。 怀孕的女人难道瞌睡这么多么?对于这一点,钱无病很不解,吴嫣然如此,李凤儿也是如此,难道是因为肚子里多了一个不安份的家伙,整个人都疲惫了起来。 走出王府大门的时候,他没来由的一直琢磨着这样的问题,甚至他还想起了远在西北郦人那里的朱婉婧,自己回京的匆忙,几乎和她没有正式的告别,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有没有达成她的愿望,怀上自己的骨血,若是怀上了自己的骨血,想必这个时候,也是一样和她们在小憩吧! 许浅跟在钱无病的身边,看到钱无病眉头微微锁着想着心事,心里暗自揣度自家大人不知道正在考虑多么大的事情呢,打死他都想不到,此刻钱无病脑子里,想的尽是这些鸡毛蒜皮儿女情长的事情。 看了看天色,钱无病这才发现,时间过得真快,早上起床的时候,自己想要办的几件事,居然到了现在,才半了勉强不到一件,想想刚刚柳氏的嘱咐,他决定回自己衙门转一圈,就算见不到慕天秋,至少,自己也得见见那位王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看他老爹王侍郎的面子,这代王妃的面子,自己还是要给的。 果然如同他所料,这个时辰,慕天秋早就没在衙门里呆着了,除了钱无病这个正管,衙门里的人自然没人敢去打听他的去向,钱无病也没感到多奇怪,既然他在衙门里署事都能知道北镇抚司里的细微动静,慕天秋可不是那种当值期间溜号吃酒逛****的人,他一定是办些他不知道但是他又认为比较重要的事情去了。 令他有些欣慰的是,在署事厅一侧的厢房里,钱无病看见了自己的小舅子。 吴虎臣一身百户的官衣,规规矩矩的坐在等候着,想起在家里吴虎臣给自己说过,拿不到他押解犯人到南衙的公文回执的事情,钱无病不禁对自己的小舅子高看了几眼。 明明知道自己的姐夫就是这南衙的镇抚,他也没有搬出自己的名头来违背规矩,而是老老实实的公事公办,按照规矩等候上官的召见回复,就仅仅从这一点看来,不管这些日子以来,吴虎臣这个百户当的如何,能力如何,至少,规矩二字,他还是学到了。 做锦衣卫的,在外面可以跋扈,可以不讲规矩,同僚们不会觉得你有多令人诟病,但是,回到自己衙门,还依然是这个德行的话,那就不是被人诟病的问题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跋扈给谁看?你若是在自己人面前都不讲规矩,那自己人也不需要对你讲规矩了,到时候,你在外面惹出什么麻烦漏子来,衙门里自然也不会为你背书,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顾全了同僚情谊了,其他的,免谈! 可惜的是,这傻小子不知道慕天秋都已经不在衙门里,还傻乎乎的在这里等着,难道是说,他打算等到天黑了再回家吃饭吗? “虎臣,你过来!”钱无病站定了,对着屋子里招了招手,吴虎臣听到他的声音,扭过头来,脸上顿时眼睛一亮。 “见过镇抚大人!”吴虎臣走了出来,毫不含糊的给钱无病见礼。 钱无病点点头:“随我走走吧!” “是!大人!” 南衙里头没人知道这个北衙的年轻百户和自己大人是什么关系,对于吴虎臣的举动,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另外几个侯在厢房里来南衙办事的官员,心里难免就有些艳羡了:这小子居然还认识南衙的这位钱大人,他还在这里跟咱们一样坐了一下午的冷板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那个的低调为王? “你押解来的那些人犯,送到哪里了?”钱无病随口问道,也不和他谈他等候的事情。 吴虎臣摇摇头,他哪里知道人犯移交后被关押到了哪里,他倒是想到闻名已久的南衙大牢里看看呢,可南衙的同僚们也得答应啊! “大牙呢?”钱无病随口问道,身边一个随从,立刻就跑了开了去,说来惭愧,钱无病到南衙这么就了,这掌管监牢的三个百户,他除了黄大牙,其他两位还真的没多大印象。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黄大丫印象深刻,是因为对方的那口大黄牙太过于夺人眼球的缘故。 带着吴虎臣朝着监牢那边走去,还没到监牢,黄大牙就接到了消息,从监牢里迎接了出来。 “南京这位吴百户押解来的人犯,眼下关押在哪里!”钱无病不和他客气,实际上,他现在也发现了若是在自己衙门里,他和自己的属下们客气,对于自己的属下,那是受罪,尽管他自己觉得自己还是很和气的,但是,锦衣卫里,这和气得一塌糊涂的老好人样子,背地里下手比什么都狠的人多了去了,人家可不见得就拿他的和气当真和气。 “在黄字号!”黄大牙一如既往的机灵:“大人,我带你过去!” “黄字号,你这是升官了?我记得以前是只是掌管天地这两处牢房的啊?”钱无病微微一笑。 “承蒙慕大人提拔,眼下属下是掌管天地玄黄四牢的副千户!”黄大牙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被提拔,绝对不是慕大人看他能干提拔的,但是,和他一样能干甚至比他能干的南衙可不少,怎么不见得提拔他们,关键是慕大人是钱大人的心腹,而自己可是钱大人认可的人,算钱大人的嫡系,这升官发财的好事情,当然是先照顾嫡系再说。 “哦,不错,好好干!”钱无病勉励了他几句,这份亲热,又是看得身边的许浅一阵眼红。 天地玄黄四个监牢,估计这牢室里的设置,这囚犯的待遇也是按照这个顺序来的,钱无病以往去的最多的,当然是杨一清住的天字号了,眼下这黄字号,他还真是第一次来。 一踏进阴暗的囚室,一股湿霉的气味就铺面而来,其中还夹杂这不知道血腥气还是便溺气的古怪味道,钱无病微微皱眉,抽出一块手绢,捂住了自己的嘴鼻。 吴虎臣却是没有这个反应,反而颇有兴趣的瞪大眼睛四处观望,这就是自己北镇抚司的同僚们谈之色变的南衙大牢,看起来,这和普通的监牢也没什么区别嘛? “哪一个是王云?”钱无病站定在一排牢笼前面,问身边的吴虎臣,吴虎臣一路押解这些人到京,想必这些人都熟悉了。 吴虎臣瞪大眼睛,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他指着一个正面对着牢房墙壁而坐的中年人:“那个就是!” “打开牢门!”钱无病吩咐道,黄大牙走了过去,将门上的锁链打了开来。 “你是王云,前南京刑部主事?”钱无病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憔悴的中年人,三十来岁的样子,模样倒是有些正气凛然的味道,只不过,这蓬头垢面的,有些不大符合他的身份。 朝着黄大牙冷冷的看了一眼,黄大牙吓了一跳:“这些大人,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属下可没有难为他们!” 他凑近到钱无病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些人是得罪了刘瑾送进来的,眼下刘瑾都完蛋了,属下哪里敢得罪这些大人,他们的案子一查清楚,很快就会出去的,属下还没有不开眼到这种地步!” “王云!”钱无病点点头,再一次朝着那人喊了一声,这人看来有些不大对劲,似乎这次吃官司,有些崩溃了,实在不行,自己令人好生照顾他就是了,也算对得起代王妃的拜托了。 还是没反应,钱无病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了,这里的气味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我叫王守仁,以前这具皮囊的主人王云,已经死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淡淡的,有些疲倦,似乎又有些解脱的意思:“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 “这人有病!”吴虎臣看着钱无病突然变色的脸,解释道:“这一路上,他就这么神神叨叨的,你要不理他,他能对着什么东西都坐上个半天,不吃不喝的,好像失心疯了一样,还说是什么‘格物’,这一路来,也没看见他格出个什么东西来!” 钱无病不理他,霍然转过身来,眼睛死死的盯着角落里那张蓬头垢面的脸,捂着嘴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掉在地上,而这个时候,牢房里那难闻的气味,他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你说你叫什么,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都在打颤,听错了,一定是听错,这太没道理了。 “王守仁!”王守仁转过来头来,眸子端正晶润:“这位大人,难道觉得王某这个出自论语的名字,取的不怎么样么?” “不!”钱无病看着他的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这个名字很好,简直太他妈的好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黄大牙等人大声喊道:“来人,请王大人移步,为王大人沐浴,更衣,本官要和王大人畅饮三百杯!” 317.第317章错打正着 钱无病不管是出门,还是在自家衙门,眼下身边总会有几个随从,准确点说,是叫护卫。以前是雁家兄弟,这回京以后,慕天秋给了他挑了四个身手好的心腹,他自己挑了许浅和王知秋,一般说来,这样的排场,对于一个从四品的武官来说,不算张扬,也不算寒酸。 但是别忘记了,这里是锦衣卫的南衙,关押的大多都是犯官,这世道当官的,眼珠子有几个不好使的,穿着锦衣卫的官府,身边从者如云,而监牢的主官官员的殷勤得好像失宠的小妾对自己的官人一样,这几个条件一凑起来,钱无病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起码,王守仁心里,就很确信,眼前这比自己似乎都年轻一截的锦衣卫,在这南衙里,绝对是说话算数的那几个人之一。 等到王守仁全身焕然一新再出现在钱无病的眼前的时候,那里还是监牢里那颓废落魄的模样,就连一直坐在哪里的钱无病,看到他的面容装扮,都禁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怎么没人告诉我,这王守仁居然还是一个美男子呢!” 一想想在代王府匆匆一瞥看见他父亲王华的模样,钱无病又有几分释然了,他老子模样生的好,这做儿子的,自然也查不到哪里去。 “王兄!”钱无病笑吟吟的拱拱手。 “大人客气!”王守仁淡淡笑了笑,不愠不火,不算亲近,却也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后的味道。 几人吩主宾坐下,他的眼光从钱无病身边扫过,他朝着钱无病身边的吴虎臣笑了笑:“一路上得亏吴小百户照顾,伯安还未曾感情!” 吴虎臣有些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人,仿佛不认识了他一样,这人的变化怎么可能这么快呢,这一路上这人不是痴痴呆呆失心疯的模样,怎么一转眼两天不见,好像换了个人一样?他有些费力的在脑子了搜索了一下,终于找到一个差不多可以类比的人——对,眼下他的,看人的样子,好像和叔爷一样,什么都洞察了然一样! “这是病好了?不,你这是‘格物’格出东西来了?”他有些犹豫的问道。 “呵呵呵!”王守仁轻笑了一下,却也没因此鄙夷吴虎臣问的粗鄙幼稚:“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大学八目,所谓格物,不过是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先前我倒是走了些弯路,以为穷一物之理,可究万物之理,不过,眼下大致隐隐约约知道了自己蹉跎在哪里了,也算是稍窥门径了吧,这一切,也有吴小百户一份功劳!” 吴虎臣摸摸自己脑袋,嘟囔了几句,还是有病,净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不过,这说话倒是有条理多了,看来病即使没好,也轻了许多! “适才听令属下交谈,大人是锦衣卫南衙的钱大人吧,有些惭愧,在这等境地下见到大人!不过,王兄二字,伯安还是担当不起,钱大人若是看伯安顺眼,还是以字相称吧!”和吴虎臣说完,王守仁微笑着朝着钱无病。 说是惭愧,脸上哪里来丝毫惭愧模样,坐在钱无病的对面,王守仁侃侃而谈,那叫一个洒脱,那叫一个风轻云淡啊。 果然是一代人杰,要做圣贤的人!钱无病看着王守仁脸上好不作假的微笑,哈哈一笑:“那我可就吃亏了,钱某一介武夫,何来有字!” 在大明朝,市井小民就不说了,这稍有身份的人,哪里有连名带姓直接称呼人家的道理,那可是极端的不尊重了,尤其是读书人之间,若是直接发展到直呼其名,那绝对是捋袖子要干架的节奏。 这话一出,见到王守仁脸上微微愕然,钱无病微微一乐,得亏你眼下还只是“稍窥门径”,等到你义理大成,心学门徒遍布天下的时候,再想看到你这表情,只怕就难上加难了。一念及此,他朗声说道:“若是伯安不嫌钱某粗鄙的话,钱某倒是想请伯安赐下一个字来,也好显得钱某不是那么吃亏!” 钱无病想到王守仁今后的成就,哪里会放过和此人结交的道理,这请王守仁赐字的说话,那真是逮住话头就就顺了上来,他浑然没想到,这一些却是有些误打误撞,顿时让王守仁对他大声好感。 这古人的表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取的,所谓表字,是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用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能给人起表字的,非尊长莫属,钱无病单单这么一句,就已经将王守仁无形中拔的很高了。当然,眼下的钱无病,还真的对这些讲究不是很清楚,他才接触几个读书人。 我们看看两人眼下的情形。 钱无病,从四品的武官,锦衣卫南衙镇抚,眼下的武官还不如明朝末年那么不值钱,从四品的武官,在京里头或许不打眼,但是放在地方上,那最起码也是一卫指挥使起步,打个简单的比方,钱无病眼下算是国安三大处的处长,转成军职,放到天津这样的直辖市,那就是军分区司令员的干活。 在看看王守仁,虽然是标准的官二代,老子是状元公,熬资历也算是熬到了兵部侍郎这个地位,算是国防部副部长吧,但是他本人却不过是国防部的一个团营级的文职官员,这个团营级的前面,还得加一个“前”,眼下他就是一个戴罪之身,正被拎到国安里头,被国安审查他的问题呢! 但是,这个时候,负责审查他的国安处长(或者说军分区司令),突然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这个犯了错误的前二毛一说道:“兄弟,我打算换个响亮点的名字,可我的爹妈老师都不在,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吧!” 不带这么玩的啊! 绕是王守仁觉得自己见过很多离谱的事情,甚至他都暗暗接受了钱无病对自己另眼相待那是自己老爹使了银子,不想让自己受苦,但还是觉得这事情不可思议。不过,钱无病的不加掩饰的率直,倒是令他对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好感度至少上升了百分之五十。 钱无病不管是出门,还是在自家衙门,眼下身边总会有几个随从,准确点说,是叫护卫。以前是雁家兄弟,这回京以后,慕天秋给了他挑了四个身手好的心腹,他自己挑了许浅和王知秋,一般说来,这样的排场,对于一个从四品的武官来说,不算张扬,也不算寒酸。 但是别忘记了,这里是锦衣卫的南衙,关押的大多都是犯官,这世道当官的,眼珠子有几个不好使的,穿着锦衣卫的官府,身边从者如云,而监牢的主官官员的殷勤得好像失宠的小妾对自己的官人一样,这几个条件一凑起来,钱无病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起码,王守仁心里,就很确信,眼前这比自己似乎都年轻一截的锦衣卫,在这南衙里,绝对是说话算数的那几个人之一。 等到王守仁全身焕然一新再出现在钱无病的眼前的时候,那里还是监牢里那颓废落魄的模样,就连一直坐在哪里的钱无病,看到他的面容装扮,都禁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怎么没人告诉我,这王守仁居然还是一个美男子呢!” 一想想在代王府匆匆一瞥看见他父亲王华的模样,钱无病又有几分释然了,他老子模样生的好,这做儿子的,自然也查不到哪里去。 “王兄!”钱无病笑吟吟的拱拱手。 “大人客气!”王守仁淡淡笑了笑,不愠不火,不算亲近,却也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后的味道。 几人吩主宾坐下,他的眼光从钱无病身边扫过,他朝着钱无病身边的吴虎臣笑了笑:“一路上得亏吴小百户照顾,伯安还未曾感情!” 吴虎臣有些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人,仿佛不认识了他一样,这人的变化怎么可能这么快呢,这一路上这人不是痴痴呆呆失心疯的模样,怎么一转眼两天不见,好像换了个人一样?他有些费力的在脑子了搜索了一下,终于找到一个差不多可以类比的人——对,眼下他的,看人的样子,好像和叔爷一样,什么都洞察了然一样! “这是病好了?不,你这是‘格物’格出东西来了?”他有些犹豫的问道。 “呵呵呵!”王守仁轻笑了一下,却也没因此鄙夷吴虎臣问的粗鄙幼稚:“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大学八目,所谓格物,不过是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先前我倒是走了些弯路,以为穷一物之理,可究万物之理,不过,眼下大致隐隐约约知道了自己蹉跎在哪里了,也算是稍窥门径了吧,这一切,也有吴小百户一份功劳!” 吴虎臣摸摸自己脑袋,嘟囔了几句,还是有病,净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不过,这说话倒是有条理多了,看来病即使没好,也轻了许多! “适才听令属下交谈,大人是锦衣卫南衙的钱大人吧,有些惭愧,在这等境地下见到大人!不过,王兄二字,伯安还是担当不起,钱大人若是看伯安顺眼,还是以字相称吧!”和吴虎臣说完,王守仁微笑着朝着钱无病。 说是惭愧,脸上哪里来丝毫惭愧模样,坐在钱无病的对面,王守仁侃侃而谈,那叫一个洒脱,那叫一个风轻云淡啊。 果然是一代人杰,要做圣贤的人!钱无病看着王守仁脸上好不作假的微笑,哈哈一笑:“那我可就吃亏了,钱某一介武夫,何来有字!” 在大明朝,市井小民就不说了,这稍有身份的人,哪里有连名带姓直接称呼人家的道理,那可是极端的不尊重了,尤其是读书人之间,若是直接发展到直呼其名,那绝对是捋袖子要干架的节奏。 这话一出,见到王守仁脸上微微愕然,钱无病微微一乐,得亏你眼下还只是“稍窥门径”,等到你义理大成,心学门徒遍布天下的时候,再想看到你这表情,只怕就难上加难了。一念及此,他朗声说道:“若是伯安不嫌钱某粗鄙的话,钱某倒是想请伯安赐下一个字来,也好显得钱某不是那么吃亏!” 钱无病想到王守仁今后的成就,哪里会放过和此人结交的道理,这请王守仁赐字的说话,那真是逮住话头就就顺了上来,他浑然没想到,这一些却是有些误打误撞,顿时让王守仁对他大声好感。 这古人的表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取的,所谓表字,是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用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能给人起表字的,非尊长莫属,钱无病单单这么一句,就已经将王守仁无形中拔的很高了。当然,眼下的钱无病,还真的对这些讲究不是很清楚,他才接触几个读书人。 我们看看两人眼下的情形。 钱无病,从四品的武官,锦衣卫南衙镇抚,眼下的武官还不如明朝末年那么不值钱,从四品的武官,在京里头或许不打眼,但是放在地方上,那最起码也是一卫指挥使起步,打个简单的比方,钱无病眼下算是国安三大处的处长,转成军职,放到天津这样的直辖市,那就是军分区司令员的干活。 在看看王守仁,虽然是标准的官二代,老子是状元公,熬资历也算是熬到了兵部侍郎这个地位,算是国防部副部长吧,但是他本人却不过是国防部的一个团营级的文职官员,这个团营级的前面,还得加一个“前”,眼下他就是一个戴罪之身,正被拎到国安里头,被国安审查他的问题呢! 但是,这个时候,负责审查他的国安处长(或者说军分区司令),突然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这个犯了错误的前二毛一说道:“兄弟,我打算换个响亮点的名字,可我的爹妈老师都不在,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吧!” 不带这么玩的啊! 绕是王守仁觉得自己见过很多离谱的事情,甚至他都暗暗接受了钱无病对自己另眼相待那是自己老爹使了银子,不想让自己受苦,但还是觉得这事情不可思议。不过,钱无病的不加掩饰的率直,倒是令他对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好感度至少上升了百分之五十。 318.第318章摩诘本无病,微笑指蒲团 不过,王守仁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洒脱之人,看着钱无病有些殷切的眼神,他微微一沉吟,说道:“唐人白乐天有诗云:真宰倒持生杀柄,闲物命长人短命。松枝上鹤蓍下龟,千年不死仍无病。宋人牟巘也曾做长短句:摩诘本无病,微笑指蒲团!钱大人的令尊倒是大巧不工,这这名讳浑然天成,暗合典故!” 钱无病脸色有些古怪,他都要怀疑,下一句这王守仁就要开始损他了,他那死鬼老爹一辈子认识的字,有没有全身上下的指头多还真难说,还暗合典故?王大人你真不是打算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这个,这个,恐怕我爹当时没想那么多!”他有些讷讷,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他这名字,是他父母乞求他健康的意思,他还真没想到会有这解释。读书人果然是读书人,什么都能给你扯出典故来。 “所以才是大巧不工,若是刻意,反而没有这效果了!”王守仁笑了笑:“不过,我倒是喜欢白乐天的这出处一些,钱大人如今身居锦衣卫镇抚,可不就是真宰手中的太阿,太阿无病,为黎明苍生涤荡邪祟,为我大明羽翼,那当是我大明之福,钱大人,翼之二字,可入得你眼!” “钱无病,钱翼之!”钱无病微微咀嚼了一下,心情莫名的感到有些沉重起来,这哪里是一个字,这分明是一个即将成为圣贤的人,在为自己点拨人生的方向。 眼前的王守仁微微笑着,在钱无病眼中,那笑容,却是好像有些缥缈,飘渺的犹如那后世仿佛薄雾一样的梦境。 为大明羽翼,为大明羽翼! 这从加入王岳的护卫那一天起,这一年多是事情,仿佛一帧一帧的画面,飞快的在他面前闪现:杀人,逃亡,南京安顿,仗势敛财,从后世那自己的模糊见闻中,不断的谋寻着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机会,从校尉,到百户,到千户一直到眼下锦衣卫镇抚,官是越来越多,钱是越来越多,可是,这难道就是自己真的想要的吗?自己在后世死的那么憋屈,难道这一世,也就浑浑噩噩混个荣华富贵不缺就了此一生吗?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若是如此,这一世哪怕活到耄耋之年,享尽了荣华富贵,百年之后,又还是几人记得自己。 钱无病陡然一个冷战,这样的人生,和蝼蚁的人生,又有什么区别,萎靡的死在豪华的大床上,难道就一定比死的那一腔热血勤珍重的路边更激情? 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大丈夫当权柄天下,大丈夫当为大明羽翼,天下羽翼! 一时之间,钱无病豪情迸发,好像一直迷茫****的人生道路上,突然在前方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光芒万丈的太阳,将他的前路,指引得清清楚楚。 “大人,大人!”吴虎臣见到钱无病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心里有些担心,姐夫这是怎么了,让这失心疯的家伙取了一个字,自己也变得失心疯起来了?难道说,这失心疯也会传染么? 钱无病身子一震,回过神来,脑海中浮想联翩,但是在现实中,也不过过去短短的几瞬间,他正了正身子微微弯下腰,对着王守仁高拱过头:“翼之谢伯安先生赐字!” 王守仁笑了笑,坦然受了他这一礼,钱无病那微微一怔间,发生了什么,大概也只有他这能花费数日面对一物穷格其理的人,略略才能猜到一些,因为,他也有过那样的经历。 这种感觉,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他不知道自己的取的这个表字哪里触动了眼前这少年得意的锦衣卫,但是他知道,这一礼过后的钱无病,再也不是他刚刚进来的时候,见到过的那个钱无病的。 王守仁的案子,钱无病可以打包票,不会有多大的事情,为难他们这群犯官的的刘瑾已经烟消云散了,而王守仁的父亲在兵部侍郎的任上,人脉,银子都不差,出去也就是这朝廷的章程走完之后的事情。他有心给王守仁一些宽厚,可是王守仁却是坚决拒绝了这个提议。在王守仁这样的正统的读书人心里,私交人情,可不是怎么都比不得朝廷的法度,而法度,他们这些官员都不遵守的话,何以用这法度去约束他人。 钱无病无奈,在和王守仁聊了一阵之后,只得将王守仁重新送回了监牢,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那恶臭难闻的黄字号了,而是昔日杨一清等人住的堪比客栈的天字号,拖王守仁的福,他南京来的一帮同僚,终于可以脱离苦海,过山几天舒坦点的日子了,这一切的经过,自然表过不提。 王守仁眼下叫王守仁,虽然已经不叫王云了,但是,他仍然只是王守仁,而不是日后那个精通儒家、道家、佛家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的王阳明,他的心学,也只是稍稍有个轮廓,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还只是稍窥门径,对于这样的人杰,钱无病根本就不敢去用自己的蝴蝶翅膀去扇一扇他,也许,那轻轻的一扇,一个圣贤就从此消失,他不敢冒这个险。 钱无病的顿悟,姑且叫做顿悟吧,钱无病自己已经得到了,但是,属于王守仁的顿悟,还在王守仁的人生道路的某一处,钱无病得一字,树一志,已经足矣,他更愿意在不远处,手持太阿,看着一个圣贤是如何诞生的。 …… 回到家里,嘴快的吴虎臣,很快将钱无病的表字传了出去,一直以来,没人给钱无病提过这事情,吴嫣然军户出身,自然想不到这上面去,孙倩即使有时候想到了,也憋在心里不敢说,钱无病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你说非得要一个武人去取个什么表字,倒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了,传到那些读书人嘴里,没准这日后还是攻击钱无病的一个手段,你一个武人取个表字,这不是附庸风雅是什么,以孙倩这种善解人意的女儿家,自然不会做这种令自己未来相公难堪的蠢事。 一家人皆大欢喜,唯一有些不高兴的,大概就是在东院一直和张彩吹牛扯淡谈诗论词的唐寅了,唐老师很受伤,自己不说才高八斗嘛,这三四斗那总是有的,取个表字那还不是随手拈来,可自己主家却就偏生忘记了自己,去找一个犯官去取,这简直有点后世那种“拿村长不当干部”的感觉了。这种感觉,让他晚餐的时候,酒量大增,以至于张彩晚上一个人看了半夜月亮,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第二天的时候,钱无病在代王府去见李凤儿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张永的消息,只不过,这消息传来,他和李凤儿两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永办事还是得力的,而且,宫中因为刘瑾的缘故,被他彻底梳理了一遍,有些人,有些事情,只要人下了大力气就查,总会查到些端倪的。 “寿宁侯?”钱无病和李凤儿面面相觑,他们两人怎么都不知道,张永会查出这样第一个名字来,不是后宫宫斗的吗,怎么突然蹦出个侯爷来了,这是入错片场了吗? 李凤儿对朝廷里的勋贵可能不大清楚,但是钱无病不能不清楚啊! “是太后的弟弟!”他有些生涩的开口道,皇太后不喜欢李凤儿,那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朱厚照不喜欢他那个正牌子的夏皇后,但是她娘张太后可是喜欢的紧,无他,夏皇后可是她亲自给自己儿子挑出来做皇后的,李凤儿半路里杀出来,她又怎么可能喜欢的了。 钱无病甚至怀疑,这朱厚照把代王府拉进来玩的这一出瞒天过海的把戏,也一样们瞒过那位皇太后的眼睛,要不然,怎么会朱厚照想要在贵妃,德妃,贤妃,淑妃,这四夫人里为李凤儿册封一个名号时候,直接被张太后否了,而以朱厚照的孝顺,即便是对李凤儿爱到骨头里去了,也只得委委屈屈拿出一个“敬妃”的的封号来凑合。 皇后是后宫之尊,这是不消说的,皇后以下,自然就是贵妃,德妃,贤妃,淑妃这连民间都知道的四夫人了,这是尊贵仅仅只次于皇后的封号,而眼下李凤儿即将被册封的“敬妃”,那是个什么玩意,纯粹就是一个杂号封号嘛! 这就好比武将里头,大将军、骠骑、车骑、卫、四征、四镇、四安、四平,这些就是正牌子被人认可的将军,而突然蹦出一个什么扬威将军,定远将军什么之类的,人家一听就知道这是杂牌将军,不入流的货色,这种将军,毫无含金量,只要是个人,就能干。 这一点就看得出来,李凤儿真的真的很不受张太后待见。 张永那边传来的张太后的话,也不知道他买通了张太后身边的什么,居然一字一句,都没有遗漏。 “就算是民间夫妻,也是结发的为贵,一个通房丫头,想当姨娘,也得熬熬个三五载吧,若是随便一个丫头,被主人家宠幸了,便一下子麻雀跃上了枝头,做妾做妻,那还要不要体统了!” 不过,王守仁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洒脱之人,看着钱无病有些殷切的眼神,他微微一沉吟,说道:“唐人白乐天有诗云:真宰倒持生杀柄,闲物命长人短命。松枝上鹤蓍下龟,千年不死仍无病。宋人牟巘也曾做长短句:摩诘本无病,微笑指蒲团!钱大人的令尊倒是大巧不工,这这名讳浑然天成,暗合典故!” 钱无病脸色有些古怪,他都要怀疑,下一句这王守仁就要开始损他了,他那死鬼老爹一辈子认识的字,有没有全身上下的指头多还真难说,还暗合典故?王大人你真不是打算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这个,这个,恐怕我爹当时没想那么多!”他有些讷讷,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他这名字,是他父母乞求他健康的意思,他还真没想到会有这解释。读书人果然是读书人,什么都能给你扯出典故来。 “所以才是大巧不工,若是刻意,反而没有这效果了!”王守仁笑了笑:“不过,我倒是喜欢白乐天的这出处一些,钱大人如今身居锦衣卫镇抚,可不就是真宰手中的太阿,太阿无病,为黎明苍生涤荡邪祟,为我大明羽翼,那当是我大明之福,钱大人,翼之二字,可入得你眼!” “钱无病,钱翼之!”钱无病微微咀嚼了一下,心情莫名的感到有些沉重起来,这哪里是一个字,这分明是一个即将成为圣贤的人,在为自己点拨人生的方向。 眼前的王守仁微微笑着,在钱无病眼中,那笑容,却是好像有些缥缈,飘渺的犹如那后世仿佛薄雾一样的梦境。 为大明羽翼,为大明羽翼! 这从加入王岳的护卫那一天起,这一年多是事情,仿佛一帧一帧的画面,飞快的在他面前闪现:杀人,逃亡,南京安顿,仗势敛财,从后世那自己的模糊见闻中,不断的谋寻着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机会,从校尉,到百户,到千户一直到眼下锦衣卫镇抚,官是越来越多,钱是越来越多,可是,这难道就是自己真的想要的吗?自己在后世死的那么憋屈,难道这一世,也就浑浑噩噩混个荣华富贵不缺就了此一生吗?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若是如此,这一世哪怕活到耄耋之年,享尽了荣华富贵,百年之后,又还是几人记得自己。 钱无病陡然一个冷战,这样的人生,和蝼蚁的人生,又有什么区别,萎靡的死在豪华的大床上,难道就一定比死的那一腔热血勤珍重的路边更激情? 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大丈夫当权柄天下,大丈夫当为大明羽翼,天下羽翼! 一时之间,钱无病豪情迸发,好像一直迷茫****的人生道路上,突然在前方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光芒万丈的太阳,将他的前路,指引得清清楚楚。 “大人,大人!”吴虎臣见到钱无病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心里有些担心,姐夫这是怎么了,让这失心疯的家伙取了一个字,自己也变得失心疯起来了?难道说,这失心疯也会传染么? 钱无病身子一震,回过神来,脑海中浮想联翩,但是在现实中,也不过过去短短的几瞬间,他正了正身子微微弯下腰,对着王守仁高拱过头:“翼之谢伯安先生赐字!” 王守仁笑了笑,坦然受了他这一礼,钱无病那微微一怔间,发生了什么,大概也只有他这能花费数日面对一物穷格其理的人,略略才能猜到一些,因为,他也有过那样的经历。 这种感觉,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他不知道自己的取的这个表字哪里触动了眼前这少年得意的锦衣卫,但是他知道,这一礼过后的钱无病,再也不是他刚刚进来的时候,见到过的那个钱无病的。 王守仁的案子,钱无病可以打包票,不会有多大的事情,为难他们这群犯官的的刘瑾已经烟消云散了,而王守仁的父亲在兵部侍郎的任上,人脉,银子都不差,出去也就是这朝廷的章程走完之后的事情。他有心给王守仁一些宽厚,可是王守仁却是坚决拒绝了这个提议。在王守仁这样的正统的读书人心里,私交人情,可不是怎么都比不得朝廷的法度,而法度,他们这些官员都不遵守的话,何以用这法度去约束他人。 钱无病无奈,在和王守仁聊了一阵之后,只得将王守仁重新送回了监牢,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那恶臭难闻的黄字号了,而是昔日杨一清等人住的堪比客栈的天字号,拖王守仁的福,他南京来的一帮同僚,终于可以脱离苦海,过山几天舒坦点的日子了,这一切的经过,自然表过不提。 王守仁眼下叫王守仁,虽然已经不叫王云了,但是,他仍然只是王守仁,而不是日后那个精通儒家、道家、佛家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的王阳明,他的心学,也只是稍稍有个轮廓,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还只是稍窥门径,对于这样的人杰,钱无病根本就不敢去用自己的蝴蝶翅膀去扇一扇他,也许,那轻轻的一扇,一个圣贤就从此消失,他不敢冒这个险。 钱无病的顿悟,姑且叫做顿悟吧,钱无病自己已经得到了,但是,属于王守仁的顿悟,还在王守仁的人生道路的某一处,钱无病得一字,树一志,已经足矣,他更愿意在不远处,手持太阿,看着一个圣贤是如何诞生的。 …… 回到家里,嘴快的吴虎臣,很快将钱无病的表字传了出去,一直以来,没人给钱无病提过这事情,吴嫣然军户出身,自然想不到这上面去,孙倩即使有时候想到了,也憋在心里不敢说,钱无病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你说非得要一个武人去取个什么表字,倒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了,传到那些读书人嘴里,没准这日后还是攻击钱无病的一个手段,你一个武人取个表字,这不是附庸风雅是什么,以孙倩这种善解人意的女儿家,自然不会做这种令自己未来相公难堪的蠢事。 一家人皆大欢喜,唯一有些不高兴的,大概就是在东院一直和张彩吹牛扯淡谈诗论词的唐寅了,唐老师很受伤,自己不说才高八斗嘛,这三四斗那总是有的,取个表字那还不是随手拈来,可自己主家却就偏生忘记了自己,去找一个犯官去取,这简直有点后世那种“拿村长不当干部”的感觉了。这种感觉,让他晚餐的时候,酒量大增,以至于张彩晚上一个人看了半夜月亮,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第二天的时候,钱无病在代王府去见李凤儿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张永的消息,只不过,这消息传来,他和李凤儿两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永办事还是得力的,而且,宫中因为刘瑾的缘故,被他彻底梳理了一遍,有些人,有些事情,只要人下了大力气就查,总会查到些端倪的。 “寿宁侯?”钱无病和李凤儿面面相觑,他们两人怎么都不知道,张永会查出这样第一个名字来,不是后宫宫斗的吗,怎么突然蹦出个侯爷来了,这是入错片场了吗? 李凤儿对朝廷里的勋贵可能不大清楚,但是钱无病不能不清楚啊! “是太后的弟弟!”他有些生涩的开口道,皇太后不喜欢李凤儿,那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朱厚照不喜欢他那个正牌子的夏皇后,但是她娘张太后可是喜欢的紧,无他,夏皇后可是她亲自给自己儿子挑出来做皇后的,李凤儿半路里杀出来,她又怎么可能喜欢的了。 钱无病甚至怀疑,这朱厚照把代王府拉进来玩的这一出瞒天过海的把戏,也一样们瞒过那位皇太后的眼睛,要不然,怎么会朱厚照想要在贵妃,德妃,贤妃,淑妃,这四夫人里为李凤儿册封一个名号时候,直接被张太后否了,而以朱厚照的孝顺,即便是对李凤儿爱到骨头里去了,也只得委委屈屈拿出一个“敬妃”的的封号来凑合。 皇后是后宫之尊,这是不消说的,皇后以下,自然就是贵妃,德妃,贤妃,淑妃这连民间都知道的四夫人了,这是尊贵仅仅只次于皇后的封号,而眼下李凤儿即将被册封的“敬妃”,那是个什么玩意,纯粹就是一个杂号封号嘛! 这就好比武将里头,大将军、骠骑、车骑、卫、四征、四镇、四安、四平,这些就是正牌子被人认可的将军,而突然蹦出一个什么扬威将军,定远将军什么之类的,人家一听就知道这是杂牌将军,不入流的货色,这种将军,毫无含金量,只要是个人,就能干。 这一点就看得出来,李凤儿真的真的很不受张太后待见。 张永那边传来的张太后的话,也不知道他买通了张太后身边的什么,居然一字一句,都没有遗漏。 “就算是民间夫妻,也是结发的为贵,一个通房丫头,想当姨娘,也得熬熬个三五载吧,若是随便一个丫头,被主人家宠幸了,便一下子麻雀跃上了枝头,做妾做妻,那还要不要体统了!” 319.第319章一家的龌龊事儿 “寿宁侯!”李凤儿喃喃自语道,眼中一抹忧色掠过。 这可是太后的弟弟,朱厚照的嫡亲舅舅啊!她和钱无病打破脑袋都没朝这方面想,连钱无病想的最多的,也只不过是宫中争宠的那几个有名位封号的嫔妃,就算查出来,前面的事情,全是夏皇后指使的,只怕两人都没有眼前这般惊讶。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她有钱无病在宫外帮衬,难道就不许人家在宫外的兄弟帮衬一下自己姐姐么?问题是,这事情有些无解啊,难道她还撕破脸皮直接撺掇朱厚照去质问他的老娘,为什么要这般对待他媳妇儿么? “无病,那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她看着脸上一丝苦笑的钱无病,怯生生的说道。 “怎么办?”钱无病龇了龇牙:“凉拌!” “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宫里头不待见你,这是毫无疑问的了,但是,咱们也不是那么任由宫里头将咱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钱无病恶狠狠的说道:“你退一步,就是退一辈子,要不人家还以为咱们小门小户的,好欺负呢?” “或许,不是太后的意思……”李凤儿仿佛安慰自己一样:“没准是寿宁侯猜测太后的心意,这才这般这般!” “这有区别吗?”钱无病看这她,到底是没经历过人心险恶的温室花朵,这个时候,还在为对头开脱。 “若是凤儿你不喜欢某人,我钱无病找个由头料理了他,凤儿你说,这外面的人会说是我擅自主张呢,还是得了你的授意?” 响鼓不用重锤敲,李凤儿一点就透,只不过,想通了这个关节,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年轻夫妻,举案齐眉,奉养公婆,家庭和美。在李凤儿心里,大致最幸福的日子,也就是这样过的吧,尽管知道和天子为伴,肯定不会像民间夫妻那般,但是,仅仅只是一个不顺眼,便有人蹦了出来,弄出这些龌龊手段。一想到这些,她仿佛有些理解朱厚照的心情了,为什么朱厚照要日日流连豹房不愿回宫,那里根本就没有一丝人情味儿。 “我有些不大想要这个封号了!”李凤儿的心情低落下来,“我更不想进宫,要不,我和柳姐姐一起回大同,安安稳稳将肚子的孩子生下来!” “不行!”钱无病吓了一跳,“这怎么可以,难道你想孩子出生,连个名份都没有么?再说了,就算你想这么做,陛下也不会答应啊!” “不告诉他就是了!”李凤儿怏怏的说道:“婆婆不喜欢媳妇,舅舅就帮着婆婆对外甥媳妇下黑手,呆在这里,我心里一点都不安稳,你说要是厚照他是个普通人该多好,就没这么多烦心事情了!”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何必这么骗自己!”钱无病坐了下来,柔声宽慰道:“太后有兄弟帮衬,难道你就没有兄弟帮衬么,进宫不进宫,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连陛下都长住豹房,你进宫干什么,就就算以后你进了宫,张永是个懂眼色的,自然可以先用着,然后你自己再寻莫着用得着的人手,加上有陛下宠爱,谁又能欺负得到你。” “至于在宫外头……哼!”钱无病哼了一声:“一个空头侯爷,很大么,在南京我见得多了,和锦衣卫玩阴的,你看我玩不死他!咱们先把这笔帐记下,若是他们再敢有什么动作,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 …… 回到府里,因为这个消息钱无病的兴致也不高,尽管对着刘凤儿拍着胸脯给了她了一棵定心丸,但是钱无病心里还是没多大底气的。朱厚照他老子弘治皇帝一辈子就张皇后一个女人,后代也就朱厚照一个,一个标准的三口之家,这种情形在百姓中都罕见,更别说是天家了。这种情况下,朱厚照再宠爱李凤儿,这份感情,能胜得过抚养这千顷地上他这一棵独苗长大的老娘? 真当是娶了媳妇忘记娘了?那朱厚照名义上的皇后妃子可不少了,张太后随便说一句朱厚照还不得屁颠屁颠的去干,也没见他怎么忘了。 和寿宁侯算算账,这账恐怕还真不怎么好算,算轻了,人家没知觉,算得狠了,人家就算没有招架的本事,往自己姐姐那里诉诉苦,宫内一纸懿旨下来,自己这个南衙镇抚就得歇菜。 还是自己的官小了啊!钱无病心里哀鸣着,就是做到锦衣卫指挥使,只怕也没多大用处,锦衣卫本来就是天家鹰犬,这天家,可不就是皇帝太后一家嘛。 想到锦衣卫指挥使,钱无病猛的想起自己的顶头上司来,这都已经已经过去两天了,天津那边应该有消息了吧,慕天秋到底在干什么,去衙门里见不到他的人,也没有消息送到自己这边来,难道他真的就是将消息往自己这边一送,就撒手不管了吗? 叫过府里的下人,问了问今天有些什么人来访,结果让他有些失望,除了几个吴嫣然昔日相好的姐妹,过来在府里串了下门以外,自己衙门里,一个人都没有过来过。 “大人!”正有些犹疑间,王知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低声禀报道:“唐先生想见见大人?” “什么事情?”钱无病皱皱眉头,他眼下真没心情搭理唐寅,虽然眼下是自己将他养起来的,可他一点做清客幕客的觉悟都没有,每日不是喝酒画画,写词吟诗,就是拿着银子出去鬼混,等闲不会凑上钱无病这个东翁的身边来。 “属下不知!”王知秋垂下头,恭谨的回答道:“不过属下似乎觉得唐先生似乎有心事,大人若是无事,去见见他也好,我听唐先生说教,好像唐先生觉得大人不大尊重他,大人做点姿态出来,属下觉得,以唐先生的才能,肯定会帮到大人许多!” 钱无病有些无奈,这货还是那狂生脾气,真不知道得瑟什么。 “那去见见他吧!”他点了点头,想了想:“眼下他没有喝醉吧?” “寿宁侯!”李凤儿喃喃自语道,眼中一抹忧色掠过。 这可是太后的弟弟,朱厚照的嫡亲舅舅啊!她和钱无病打破脑袋都没朝这方面想,连钱无病想的最多的,也只不过是宫中争宠的那几个有名位封号的嫔妃,就算查出来,前面的事情,全是夏皇后指使的,只怕两人都没有眼前这般惊讶。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她有钱无病在宫外帮衬,难道就不许人家在宫外的兄弟帮衬一下自己姐姐么?问题是,这事情有些无解啊,难道她还撕破脸皮直接撺掇朱厚照去质问他的老娘,为什么要这般对待他媳妇儿么? “无病,那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她看着脸上一丝苦笑的钱无病,怯生生的说道。 “怎么办?”钱无病龇了龇牙:“凉拌!” “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宫里头不待见你,这是毫无疑问的了,但是,咱们也不是那么任由宫里头将咱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钱无病恶狠狠的说道:“你退一步,就是退一辈子,要不人家还以为咱们小门小户的,好欺负呢?” “或许,不是太后的意思……”李凤儿仿佛安慰自己一样:“没准是寿宁侯猜测太后的心意,这才这般这般!” “这有区别吗?”钱无病看这她,到底是没经历过人心险恶的温室花朵,这个时候,还在为对头开脱。 “若是凤儿你不喜欢某人,我钱无病找个由头料理了他,凤儿你说,这外面的人会说是我擅自主张呢,还是得了你的授意?” 响鼓不用重锤敲,李凤儿一点就透,只不过,想通了这个关节,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年轻夫妻,举案齐眉,奉养公婆,家庭和美。在李凤儿心里,大致最幸福的日子,也就是这样过的吧,尽管知道和天子为伴,肯定不会像民间夫妻那般,但是,仅仅只是一个不顺眼,便有人蹦了出来,弄出这些龌龊手段。一想到这些,她仿佛有些理解朱厚照的心情了,为什么朱厚照要日日流连豹房不愿回宫,那里根本就没有一丝人情味儿。 “我有些不大想要这个封号了!”李凤儿的心情低落下来,“我更不想进宫,要不,我和柳姐姐一起回大同,安安稳稳将肚子的孩子生下来!” “不行!”钱无病吓了一跳,“这怎么可以,难道你想孩子出生,连个名份都没有么?再说了,就算你想这么做,陛下也不会答应啊!” “不告诉他就是了!”李凤儿怏怏的说道:“婆婆不喜欢媳妇,舅舅就帮着婆婆对外甥媳妇下黑手,呆在这里,我心里一点都不安稳,你说要是厚照他是个普通人该多好,就没这么多烦心事情了!”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何必这么骗自己!”钱无病坐了下来,柔声宽慰道:“太后有兄弟帮衬,难道你就没有兄弟帮衬么,进宫不进宫,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连陛下都长住豹房,你进宫干什么,就就算以后你进了宫,张永是个懂眼色的,自然可以先用着,然后你自己再寻莫着用得着的人手,加上有陛下宠爱,谁又能欺负得到你。” “至于在宫外头……哼!”钱无病哼了一声:“一个空头侯爷,很大么,在南京我见得多了,和锦衣卫玩阴的,你看我玩不死他!咱们先把这笔帐记下,若是他们再敢有什么动作,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 …… 回到府里,因为这个消息钱无病的兴致也不高,尽管对着刘凤儿拍着胸脯给了她了一棵定心丸,但是钱无病心里还是没多大底气的。朱厚照他老子弘治皇帝一辈子就张皇后一个女人,后代也就朱厚照一个,一个标准的三口之家,这种情形在百姓中都罕见,更别说是天家了。这种情况下,朱厚照再宠爱李凤儿,这份感情,能胜得过抚养这千顷地上他这一棵独苗长大的老娘? 真当是娶了媳妇忘记娘了?那朱厚照名义上的皇后妃子可不少了,张太后随便说一句朱厚照还不得屁颠屁颠的去干,也没见他怎么忘了。 和寿宁侯算算账,这账恐怕还真不怎么好算,算轻了,人家没知觉,算得狠了,人家就算没有招架的本事,往自己姐姐那里诉诉苦,宫内一纸懿旨下来,自己这个南衙镇抚就得歇菜。 还是自己的官小了啊!钱无病心里哀鸣着,就是做到锦衣卫指挥使,只怕也没多大用处,锦衣卫本来就是天家鹰犬,这天家,可不就是皇帝太后一家嘛。 想到锦衣卫指挥使,钱无病猛的想起自己的顶头上司来,这都已经已经过去两天了,天津那边应该有消息了吧,慕天秋到底在干什么,去衙门里见不到他的人,也没有消息送到自己这边来,难道他真的就是将消息往自己这边一送,就撒手不管了吗? 叫过府里的下人,问了问今天有些什么人来访,结果让他有些失望,除了几个吴嫣然昔日相好的姐妹,过来在府里串了下门以外,自己衙门里,一个人都没有过来过。 “大人!”正有些犹疑间,王知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低声禀报道:“唐先生想见见大人?” “什么事情?”钱无病皱皱眉头,他眼下真没心情搭理唐寅,虽然眼下是自己将他养起来的,可他一点做清客幕客的觉悟都没有,每日不是喝酒画画,写词吟诗,就是拿着银子出去鬼混,等闲不会凑上钱无病这个东翁的身边来。 “属下不知!”王知秋垂下头,恭谨的回答道:“不过属下似乎觉得唐先生似乎有心事,大人若是无事,去见见他也好,我听唐先生说教,好像唐先生觉得大人不大尊重他,大人做点姿态出来,属下觉得,以唐先生的才能,肯定会帮到大人许多!” 钱无病有些无奈,这货还是那狂生脾气,真不知道得瑟什么。 “那去见见他吧!”他点了点头,想了想:“眼下他没有喝醉吧?” 320.第320章有追求的幕僚才是好幕僚 岂止是没有喝醉,唐寅今天身上,简直连一点酒味都没有。 这还不算,平日里唐才子只有是去****寻找灵感,那才会穿戴得整整齐齐,在家里,他可就随便得多,几天不出去的话,他就能几天都穿着同一件道袍,道袍在这个时代,也是读书人喜欢的一种装束,大致功能就和后世的休闲装装差不多。 远远见到钱无病在王知秋的引领下走了走了进来,唐寅还破天荒的迎了出去,钱无病一看,这心里就有数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货估计有什么事情,要求到自己头上来了,自己回来后听说他住在这里,还特意过来拜访拜访,这货仗着几分酒意装疯卖傻,几乎是无视了自己,可叫他这个钱家的家主,当时落了几分尴尬。 “唐先生!” “叫伯虎就好!”唐寅脸上竟然还有笑容,这尼玛太令人毛骨悚然了。钱无病不禁暗自提防起来,这货不是在外面被人放了印子钱了吧! 院子有树,树下有桌椅,看来,这里就是唐寅和张彩谈天说地的地方了,唐寅将钱无病引到树下坐下,看了看王知秋,又看了看钱无病,欲言又止的样子。 差点忘记王知秋的提醒了,要给他读书人面子,要尊重他多一点!这借钱的时候,怎么能有外人在呢!钱无病挥挥手:“知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和唐先生说说话,你出去和兄弟们聊聊去吧!” 王知秋走后,唐寅这才有些忸怩的凑了过来:“东翁,我听我那弟子说,令妹要被册封为敬妃娘娘了?” 不是借钱啊!钱无病有些小小的失望,他还真想看看唐寅那副模样呢,不过,听到唐寅的话,他旋即有些生气了,倩儿怎么什么话都对这家伙说,自己和李凤儿的关系,虽然家里人都知道,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都以为是代王妃的妹妹呢,这唐寅,眼下还算不得家里人吧! “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过!”钱无病是断断不肯承认的,唐寅看到他这愣了一下才出口的答案,却是在心里已经肯定了。 “唐先生唤我来,有事情?”钱无病不想和他在这问题上多纠结,这家伙未必是个嘴上把门的,咱们还是沉默是金吧! “唐某十六岁进学,得秀才功名,二十九岁应天府会试中解元,当真是春风得意,唐某本人也曾自觉前程一片光明,三十岁入京会试,一场科场舞弊案,让唐某从此绝意仕途,此后纵酒浇愁,游历名山大川,更是决心以诗文书画了此一生。” 说道这里,唐寅一阵唏嘘:“在南京承蒙东翁不以唐某狂放,收留唐某,又得到倩儿这般聪慧的弟子,按理来说,唐某应该心满意足了,但是,以前的事情,总好像是一个鬼魂,藏在唐某的心中,唐某一直不敢直视,直到这几天,和隔壁那位钱先生聊了聊,才知道唐某的心思的多么的狭隘,这心里的鬼魂,整整耽误了我五年啊……” “停,停!”钱无病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也太假了吧。 “唐先生,你不是接下来要说,你要重新振作,然后为我分分忧吧?”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唐寅一整衣襟,一脸正气的回答道。 钱无病眼神有些犀利,盯着唐寅看啊看的,就是不说话。一直看到唐寅有些发毛,这个时候,唐寅才想起来,自己的这位东翁,干的可是读书人又恨又怕的锦衣卫的活儿,这个揣测人心,判断人说话的真假,可算是他们的本行! “这不是凤儿小姐进宫做了敬妃了嘛!”饶是他脸皮自觉有点厚,此刻也微微有些发烧,他轻轻的嘟囔着:“也许适当的时候,敬妃娘娘可以跟皇帝陛下提提当年的那场科场舞弊案……” “这就对了嘛!”钱无病笑了起来,当初他将唐寅弄回来,打的可不就是这个主意,无奈人家不配合,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这牛头你强按着他还不喝水呢,指望人家为自己出谋划策做幕僚,也总得人家甘心情愿的才好。 “有话就直接给我说明白,你知道的,我读的书少,比不得唐先生一肚子经纶,说话遮遮掩掩的,要是我听不明白,误会了就不好了!”他点点头,就怕你无欲无求,既然你有想法,那就好办事。 “这事情,我不能给你打包票,不过,将话给你传到凤儿嘴里,那是没问题的,至于这案子到底会怎么样,那就不是你我做主的事情了,不过,有一句话我可以说到前头,如果这案子真的有那么一天能够翻案的话,我决计不会阻挡唐先生的前程,如何?这样的话,你还肯继续为我分忧吗?” 这就是变相的答应了有机会一定会在这案子上为唐寅张目了,要是唐寅连这话都听不出来,那他还是继续画画喝酒去吧,别再有什么这样的心思了。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相识哈哈大笑起来,钱无病笑的尤为畅快,这家伙扭扭捏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入了我的夹袋了。 “大人,参知大人求见!” 王知秋远远的站在院子门口,冲着树下的二人禀报道。 “请他到这里来!”钱无病答道,唐寅听到这话,正要起身,钱无病朝他摇摇头:“不用,先生从今日起,就为我分忧吧,我和属下之间的说话,没有避讳先生的地方,没准这事情,还真的要听一听先生的看法!” 慕天秋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明显带着有些紧张的神色,见到钱无病身边的唐寅,他眼神朝着钱无病转了转,询问的意思非常的明显。 “在南京的时候,唐先生就是我家的座上宾,有什么事情,也是可以听听的!” 哦,这样啊!慕天秋明白了,这是大人招揽的幕僚,以前一直不曾得见,看来,大人的发迹和此人干系不小,想到这里,他不禁朝着唐寅多看了几眼。 “说吧!什么事情,北镇抚司那边有新消息了?” 慕天秋摇摇头:“消息不是北镇抚司那边传来的,是我亲自派到天津那边的人刚刚传回来的,大人,前两日我给你说的话话,你眼下有了决断了么?” 慕天秋说的自然是前两日让钱无病早做准备的话,当时钱无病和现在的钱无病可是已经大大不同,两天前,他还是觉得保持原状的更好,但是现在,有了王守仁的提点,又有了寿宁侯觊觎李凤儿的压力,他还真有心争一争这个指挥使了,争了未必他能得到这个位置,但是,不争,那他就一定得不到。 “真要有这个机会,我还是要争一争指挥使这个位置的!”他缓缓说道。 见到钱无病点点头,慕天秋眼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他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说道:“天津的兄弟传来的消息,指挥使大人所在的宅子,自从指挥使大人遇刺之后,连续几日,大量从城中富商家中购得冰块,这个季节,这样的举动,不由得属下不猜测,只怕指挥使大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钱无病默然,从慕天秋问第一句话,他猜到大致应该就是这事情了,如果牟斌安好,慕天秋也不会将这话再强调一遍。 “消息被封锁了?”他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唐寅却是已经很快的进入的自己的角色。聊聊几句,他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 慕天秋点点头。 唐寅继续问道:“随着你们指挥使大人一起去天津的有谁?我是说,有能力和钱大人争夺这个位置的??” 慕天秋想了想,摇摇头,牟斌到天津去,身边最大的就是一个千户,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人都在京里的镇抚司里,千户可没资格惦记指挥使的位置。 “这不可能啊!”唐寅似乎有些奇怪:“慕大人,能不能将你们衙门里,有资格补上指挥使这个位置的官员的履历人脉的,给我说一说,遮掩这件事情,得利最大的,自然就是他们,若是说你们指挥使大人身边,有人给他们效力,倒是不奇怪!” 前文说过,锦衣卫虽然也是武官,但是他们的官员任命,可不需要朝廷认可、不需要内阁点头,而且,锦衣卫里大多是世袭,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坑里的萝卜没了,肯定马上就有个萝卜来填,至于是哪一个萝卜,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只要最后皇帝陛下点头,这事情就算成了。 这边慕天秋在细细的给唐寅说着话,这边钱无病却是微微有些怔了,算起来,这宅子还是牟斌送给他的呢,牟斌不管怎么样,对他钱无病,“照拂有加”四个绝对是算得上的,不管他的出发点是如何,钱无病都要承他的情,没想到,他费尽心机为了躲避京里的这场风暴,躲到了天津去,结果还是没有能逃脱,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牟斌到天津去,到底是干什么去的?”那边慕天秋已经说完了北镇抚司同知,佥事的来龙去脉,唐寅一个个梳理了一下,却是发现好像看不出什么端倪。 “指挥使大人是去天津缉拿白莲邪教妖人的!”慕天秋回答道。 钱无病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黯然中,只听的耳边唐寅和慕天秋轻轻说话:“这个指挥佥事肖大人,是唯一一个不是锦衣卫里世袭的,他之前出身在哪里?” 慕天秋摇摇头,这个时候,他们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张彩的声音:“肖恩虽然出身边镇,但是他父亲曾经是寿宁侯府上的家将,犯了过错被赶了出去的!” 岂止是没有喝醉,唐寅今天身上,简直连一点酒味都没有。 这还不算,平日里唐才子只有是去****寻找灵感,那才会穿戴得整整齐齐,在家里,他可就随便得多,几天不出去的话,他就能几天都穿着同一件道袍,道袍在这个时代,也是读书人喜欢的一种装束,大致功能就和后世的休闲装装差不多。 远远见到钱无病在王知秋的引领下走了走了进来,唐寅还破天荒的迎了出去,钱无病一看,这心里就有数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货估计有什么事情,要求到自己头上来了,自己回来后听说他住在这里,还特意过来拜访拜访,这货仗着几分酒意装疯卖傻,几乎是无视了自己,可叫他这个钱家的家主,当时落了几分尴尬。 “唐先生!” “叫伯虎就好!”唐寅脸上竟然还有笑容,这尼玛太令人毛骨悚然了。钱无病不禁暗自提防起来,这货不是在外面被人放了印子钱了吧! 院子有树,树下有桌椅,看来,这里就是唐寅和张彩谈天说地的地方了,唐寅将钱无病引到树下坐下,看了看王知秋,又看了看钱无病,欲言又止的样子。 差点忘记王知秋的提醒了,要给他读书人面子,要尊重他多一点!这借钱的时候,怎么能有外人在呢!钱无病挥挥手:“知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和唐先生说说话,你出去和兄弟们聊聊去吧!” 王知秋走后,唐寅这才有些忸怩的凑了过来:“东翁,我听我那弟子说,令妹要被册封为敬妃娘娘了?” 不是借钱啊!钱无病有些小小的失望,他还真想看看唐寅那副模样呢,不过,听到唐寅的话,他旋即有些生气了,倩儿怎么什么话都对这家伙说,自己和李凤儿的关系,虽然家里人都知道,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都以为是代王妃的妹妹呢,这唐寅,眼下还算不得家里人吧! “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过!”钱无病是断断不肯承认的,唐寅看到他这愣了一下才出口的答案,却是在心里已经肯定了。 “唐先生唤我来,有事情?”钱无病不想和他在这问题上多纠结,这家伙未必是个嘴上把门的,咱们还是沉默是金吧! “唐某十六岁进学,得秀才功名,二十九岁应天府会试中解元,当真是春风得意,唐某本人也曾自觉前程一片光明,三十岁入京会试,一场科场舞弊案,让唐某从此绝意仕途,此后纵酒浇愁,游历名山大川,更是决心以诗文书画了此一生。” 说道这里,唐寅一阵唏嘘:“在南京承蒙东翁不以唐某狂放,收留唐某,又得到倩儿这般聪慧的弟子,按理来说,唐某应该心满意足了,但是,以前的事情,总好像是一个鬼魂,藏在唐某的心中,唐某一直不敢直视,直到这几天,和隔壁那位钱先生聊了聊,才知道唐某的心思的多么的狭隘,这心里的鬼魂,整整耽误了我五年啊……” “停,停!”钱无病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也太假了吧。 “唐先生,你不是接下来要说,你要重新振作,然后为我分分忧吧?”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唐寅一整衣襟,一脸正气的回答道。 钱无病眼神有些犀利,盯着唐寅看啊看的,就是不说话。一直看到唐寅有些发毛,这个时候,唐寅才想起来,自己的这位东翁,干的可是读书人又恨又怕的锦衣卫的活儿,这个揣测人心,判断人说话的真假,可算是他们的本行! “这不是凤儿小姐进宫做了敬妃了嘛!”饶是他脸皮自觉有点厚,此刻也微微有些发烧,他轻轻的嘟囔着:“也许适当的时候,敬妃娘娘可以跟皇帝陛下提提当年的那场科场舞弊案……” “这就对了嘛!”钱无病笑了起来,当初他将唐寅弄回来,打的可不就是这个主意,无奈人家不配合,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这牛头你强按着他还不喝水呢,指望人家为自己出谋划策做幕僚,也总得人家甘心情愿的才好。 “有话就直接给我说明白,你知道的,我读的书少,比不得唐先生一肚子经纶,说话遮遮掩掩的,要是我听不明白,误会了就不好了!”他点点头,就怕你无欲无求,既然你有想法,那就好办事。 “这事情,我不能给你打包票,不过,将话给你传到凤儿嘴里,那是没问题的,至于这案子到底会怎么样,那就不是你我做主的事情了,不过,有一句话我可以说到前头,如果这案子真的有那么一天能够翻案的话,我决计不会阻挡唐先生的前程,如何?这样的话,你还肯继续为我分忧吗?” 这就是变相的答应了有机会一定会在这案子上为唐寅张目了,要是唐寅连这话都听不出来,那他还是继续画画喝酒去吧,别再有什么这样的心思了。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相识哈哈大笑起来,钱无病笑的尤为畅快,这家伙扭扭捏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入了我的夹袋了。 “大人,参知大人求见!” 王知秋远远的站在院子门口,冲着树下的二人禀报道。 “请他到这里来!”钱无病答道,唐寅听到这话,正要起身,钱无病朝他摇摇头:“不用,先生从今日起,就为我分忧吧,我和属下之间的说话,没有避讳先生的地方,没准这事情,还真的要听一听先生的看法!” 慕天秋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明显带着有些紧张的神色,见到钱无病身边的唐寅,他眼神朝着钱无病转了转,询问的意思非常的明显。 “在南京的时候,唐先生就是我家的座上宾,有什么事情,也是可以听听的!” 哦,这样啊!慕天秋明白了,这是大人招揽的幕僚,以前一直不曾得见,看来,大人的发迹和此人干系不小,想到这里,他不禁朝着唐寅多看了几眼。 “说吧!什么事情,北镇抚司那边有新消息了?” 慕天秋摇摇头:“消息不是北镇抚司那边传来的,是我亲自派到天津那边的人刚刚传回来的,大人,前两日我给你说的话话,你眼下有了决断了么?” 慕天秋说的自然是前两日让钱无病早做准备的话,当时钱无病和现在的钱无病可是已经大大不同,两天前,他还是觉得保持原状的更好,但是现在,有了王守仁的提点,又有了寿宁侯觊觎李凤儿的压力,他还真有心争一争这个指挥使了,争了未必他能得到这个位置,但是,不争,那他就一定得不到。 “真要有这个机会,我还是要争一争指挥使这个位置的!”他缓缓说道。 见到钱无病点点头,慕天秋眼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他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说道:“天津的兄弟传来的消息,指挥使大人所在的宅子,自从指挥使大人遇刺之后,连续几日,大量从城中富商家中购得冰块,这个季节,这样的举动,不由得属下不猜测,只怕指挥使大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钱无病默然,从慕天秋问第一句话,他猜到大致应该就是这事情了,如果牟斌安好,慕天秋也不会将这话再强调一遍。 “消息被封锁了?”他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唐寅却是已经很快的进入的自己的角色。聊聊几句,他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 慕天秋点点头。 唐寅继续问道:“随着你们指挥使大人一起去天津的有谁?我是说,有能力和钱大人争夺这个位置的??” 慕天秋想了想,摇摇头,牟斌到天津去,身边最大的就是一个千户,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人都在京里的镇抚司里,千户可没资格惦记指挥使的位置。 “这不可能啊!”唐寅似乎有些奇怪:“慕大人,能不能将你们衙门里,有资格补上指挥使这个位置的官员的履历人脉的,给我说一说,遮掩这件事情,得利最大的,自然就是他们,若是说你们指挥使大人身边,有人给他们效力,倒是不奇怪!” 前文说过,锦衣卫虽然也是武官,但是他们的官员任命,可不需要朝廷认可、不需要内阁点头,而且,锦衣卫里大多是世袭,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坑里的萝卜没了,肯定马上就有个萝卜来填,至于是哪一个萝卜,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只要最后皇帝陛下点头,这事情就算成了。 这边慕天秋在细细的给唐寅说着话,这边钱无病却是微微有些怔了,算起来,这宅子还是牟斌送给他的呢,牟斌不管怎么样,对他钱无病,“照拂有加”四个绝对是算得上的,不管他的出发点是如何,钱无病都要承他的情,没想到,他费尽心机为了躲避京里的这场风暴,躲到了天津去,结果还是没有能逃脱,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牟斌到天津去,到底是干什么去的?”那边慕天秋已经说完了北镇抚司同知,佥事的来龙去脉,唐寅一个个梳理了一下,却是发现好像看不出什么端倪。 “指挥使大人是去天津缉拿白莲邪教妖人的!”慕天秋回答道。 钱无病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黯然中,只听的耳边唐寅和慕天秋轻轻说话:“这个指挥佥事肖大人,是唯一一个不是锦衣卫里世袭的,他之前出身在哪里?” 慕天秋摇摇头,这个时候,他们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张彩的声音:“肖恩虽然出身边镇,但是他父亲曾经是寿宁侯府上的家将,犯了过错被赶了出去的!” 321.第321章做个搅屎棍 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钱无病看着一脸惊讶的唐寅,蓦然醒悟过来,东厂和锦衣掰腕子这么多年,没准这张彩比慕天秋对这锦衣卫的头头脑脑的了解更加深刻,要知道东厂当初是刘瑾的门下走狗,而张彩可是刘瑾的头号智囊。 张彩慢慢从屋子里露出头来,钱无病朝着他招招手:“守智,你过来详细说说!” 张彩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过来,开口说道:“这肖恩的父亲,正儿八经是寿宁侯张府的老人,弘治十三年因恶了寿宁侯的兄弟建昌侯,被打发到军中行走,肖恩也随着其父到了边镇,后来在和鞑子的冲突中,肖恩的父亲战死,寿宁侯念及此事,给肖恩寻了个前程,结果就到了锦衣卫,后来的事情,你们想必也知道了,从试百户到百户,千户,到指挥佥事,这肖恩算是官运亨通!” 他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若是说他背后没有寿宁侯建昌侯兄弟发力,你们信吗?” 信!白痴才信呢?钱无病撇撇嘴,慕天秋不遇见自己,这都熬了几十年,也不过是一个百户,而自己要是不是王岳照拂,眼下只怕还是一身校尉力士的打扮,在大街小巷巡逻呢,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不见有本事的人都高官厚禄。 “这么说来,遮掩消息的举动就很好解释了!”唐寅也不含糊,张彩点出这个关窍,整个事情在他心里立刻就通透了:“这是寿宁侯有意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这要遮掩的,只怕也是如同东翁一般的世袭锦衣卫们!” 钱无病心里感觉吃了一个苍蝇那么腻味,尼玛,这两天尽听见这寿宁侯的名字了,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太平侯爷不好,手居然伸到锦衣卫这里头来。 “也是,寿宁侯是太后的胞弟,这个身份,若是他有意,说动太后,这个指挥使的位置,还真的没人争得过他!”唐寅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钱无病,这事情已经清楚得很了,以寿宁侯的身份要争这个位置,大可堂堂正正的去争,不用这么遮遮掩掩,这般遮掩,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防止和他同样在宫中说得上话的锦衣卫中人,同时在宫中发力,生出什么变数了。而宫中有依仗的锦衣卫中人,似乎除了眼前的自己这个年轻的东翁以外,锦衣卫中再无其他人了。 “不会!”张彩再一次和唐寅唱了反调:“若是寿宁侯或者是建昌侯要做这锦衣卫指挥使,弘治年间他们就做了,那时候,只要太后一句话,先帝能到还有不允的么?可这两兄弟实在是有点不成器,他们除了正经事情不干以外,什么事情都干,以先帝和太后之间的感情,也不敢将他们两人放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 “只怕,他们还是为了扶持肖恩!” 张彩一句话,直接将这寿宁侯建昌侯两人的性情做派给概括进去了,“除了正经事情不干,什么事情都干!”这要是怎么样的奇葩才会有这样的作为,你还别说,历史上张太后的这两个弟弟,还真是这德行。 《明史。何鼎传》有云,何鼎,余杭人,一名文鼎,性忠直。弘治初,为长随,上疏请革传奉官,为侪辈所忌。寿宁侯张鹤龄兄弟出入宫禁,尝侍内庭宴。帝如厕,鹤龄倚酒戴帝冠,鼎心怒。他日鹤龄复窥御帷,鼎持大瓜欲击之,奏言:“二张大不敬,无人臣礼。” 从这何鼎的传记中,就可以看出这两兄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他皇帝姐夫和姐姐在宫里设宴,皇帝上厕所去了,他们居然仗着酒意把皇帝放在一边的帽子往自己头上套,尼玛,这是帝冠啊,还是在皇宫里,这是得多么没心没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后面的“复窥御帷”这个更不消说了,反正只要脑袋正常的人,大概都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你这是想看你皇帝姐夫和你姐姐办事呢?还是想看看你皇帝姐夫和别的妃子办事情?史书里没说,但是很令人浮想联翩啊! 这样的人,皇帝敢把掌管数万之中的锦衣卫交给他吗?就是连张太后,只怕都不好意思向弘治皇帝提吧! 换个角度来看,当初张鹤龄兄弟是皇后的亲兄弟,正儿八经的外戚,若是他们人稍微争气一点,只怕后面这锦衣卫指挥使也没牟斌什么事情了,但是现在,钱无病几乎和他们是处于同样的地位,虽然不是皇后的兄弟,但是也是宠妃的兄弟,假假算起来,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而钱无病本身出身锦衣卫,而且,他这人似乎办事能力,还算过得去,这名声在朝野,也不见什么恶评,比起当初的张鹤龄兄弟,可是要强许多了,可见张鹤龄兄弟忌惮他,似乎也是清理之中。 三双眼睛盯着微微有些出神的钱无病,三个人俱是各怀心思。慕天秋的身家富贵全在钱无病身上,而唐寅的前程,也需要依仗钱无病,至于张彩就更不用说了,若是钱无病做上锦衣卫指挥使,那天下无孔不入的缇骑还会那么没完没了的将他作为追捕的对象吗? 所以,可以说,钱无病的决断,和他们有着直接的关系。 钱无病定下神来,别说他早就打算争一争这锦衣卫指挥使了,就算他没这个心思,眼下知道了是寿宁侯在其中搞七搞八,他也得在中间横插一竿子,做个搅屎棍,就算自己不成事情,总不得让他如意就是了,如果真如了对方的意,恐怕以后自己的日子,就没现在这么好过了! “肖恩眼下在哪里?”他开口问道。 “属下立刻把人撒出去,牢牢盯住他!”慕天秋精神一振,这是钱无病下定决心了。 “给指挥同知刘大人去个帖子,说我明天府中设宴,请过来过坐坐!” “不错!”张彩赞赏的点了点头:“那刘同知是牟斌心腹之人,牟斌若是不在,此刻心中必定有些惊惶,大人将他拉到大人这边来,许他这同知的位置不变,这刘大人好比就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有了他的支持,锦衣卫内部想必不会有多少反对的声音了!” “难道寿宁侯那边不会拉拢他?”唐寅摇摇头,“此刻去做,怕是已经迟了,牟斌一死,只怕有人就会动心思到那上面去!” 张彩笑了笑:“不会迟的,不要忘记了,我们大人虽然身处南衙,但是他可是牟斌一手提拔起来的,从这一点上来比较,这位同知大人和咱们大人,都是牟斌一党,比起寿宁侯等人,可以算是自己人了,这个时候,自己人不抱团,难道还腆着脸去抱外人的大腿么?” 他回过头来:“不过,这一切只是安定人心,消除异声,所谓的功夫在棋外,真正下功夫的地方,那得靠咱们大人自己了,如果眼下寿宁侯没有说动太后的话,大人或许还有几分机会,若是寿宁侯已经说动了太后,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钱无病看着一脸惊讶的唐寅,蓦然醒悟过来,东厂和锦衣掰腕子这么多年,没准这张彩比慕天秋对这锦衣卫的头头脑脑的了解更加深刻,要知道东厂当初是刘瑾的门下走狗,而张彩可是刘瑾的头号智囊。 张彩慢慢从屋子里露出头来,钱无病朝着他招招手:“守智,你过来详细说说!” 张彩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过来,开口说道:“这肖恩的父亲,正儿八经是寿宁侯张府的老人,弘治十三年因恶了寿宁侯的兄弟建昌侯,被打发到军中行走,肖恩也随着其父到了边镇,后来在和鞑子的冲突中,肖恩的父亲战死,寿宁侯念及此事,给肖恩寻了个前程,结果就到了锦衣卫,后来的事情,你们想必也知道了,从试百户到百户,千户,到指挥佥事,这肖恩算是官运亨通!” 他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若是说他背后没有寿宁侯建昌侯兄弟发力,你们信吗?” 信!白痴才信呢?钱无病撇撇嘴,慕天秋不遇见自己,这都熬了几十年,也不过是一个百户,而自己要是不是王岳照拂,眼下只怕还是一身校尉力士的打扮,在大街小巷巡逻呢,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不见有本事的人都高官厚禄。 “这么说来,遮掩消息的举动就很好解释了!”唐寅也不含糊,张彩点出这个关窍,整个事情在他心里立刻就通透了:“这是寿宁侯有意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这要遮掩的,只怕也是如同东翁一般的世袭锦衣卫们!” 钱无病心里感觉吃了一个苍蝇那么腻味,尼玛,这两天尽听见这寿宁侯的名字了,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太平侯爷不好,手居然伸到锦衣卫这里头来。 “也是,寿宁侯是太后的胞弟,这个身份,若是他有意,说动太后,这个指挥使的位置,还真的没人争得过他!”唐寅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钱无病,这事情已经清楚得很了,以寿宁侯的身份要争这个位置,大可堂堂正正的去争,不用这么遮遮掩掩,这般遮掩,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防止和他同样在宫中说得上话的锦衣卫中人,同时在宫中发力,生出什么变数了。而宫中有依仗的锦衣卫中人,似乎除了眼前的自己这个年轻的东翁以外,锦衣卫中再无其他人了。 “不会!”张彩再一次和唐寅唱了反调:“若是寿宁侯或者是建昌侯要做这锦衣卫指挥使,弘治年间他们就做了,那时候,只要太后一句话,先帝能到还有不允的么?可这两兄弟实在是有点不成器,他们除了正经事情不干以外,什么事情都干,以先帝和太后之间的感情,也不敢将他们两人放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 “只怕,他们还是为了扶持肖恩!” 张彩一句话,直接将这寿宁侯建昌侯两人的性情做派给概括进去了,“除了正经事情不干,什么事情都干!”这要是怎么样的奇葩才会有这样的作为,你还别说,历史上张太后的这两个弟弟,还真是这德行。 《明史。何鼎传》有云,何鼎,余杭人,一名文鼎,性忠直。弘治初,为长随,上疏请革传奉官,为侪辈所忌。寿宁侯张鹤龄兄弟出入宫禁,尝侍内庭宴。帝如厕,鹤龄倚酒戴帝冠,鼎心怒。他日鹤龄复窥御帷,鼎持大瓜欲击之,奏言:“二张大不敬,无人臣礼。” 从这何鼎的传记中,就可以看出这两兄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他皇帝姐夫和姐姐在宫里设宴,皇帝上厕所去了,他们居然仗着酒意把皇帝放在一边的帽子往自己头上套,尼玛,这是帝冠啊,还是在皇宫里,这是得多么没心没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后面的“复窥御帷”这个更不消说了,反正只要脑袋正常的人,大概都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你这是想看你皇帝姐夫和你姐姐办事呢?还是想看看你皇帝姐夫和别的妃子办事情?史书里没说,但是很令人浮想联翩啊! 这样的人,皇帝敢把掌管数万之中的锦衣卫交给他吗?就是连张太后,只怕都不好意思向弘治皇帝提吧! 换个角度来看,当初张鹤龄兄弟是皇后的亲兄弟,正儿八经的外戚,若是他们人稍微争气一点,只怕后面这锦衣卫指挥使也没牟斌什么事情了,但是现在,钱无病几乎和他们是处于同样的地位,虽然不是皇后的兄弟,但是也是宠妃的兄弟,假假算起来,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而钱无病本身出身锦衣卫,而且,他这人似乎办事能力,还算过得去,这名声在朝野,也不见什么恶评,比起当初的张鹤龄兄弟,可是要强许多了,可见张鹤龄兄弟忌惮他,似乎也是清理之中。 三双眼睛盯着微微有些出神的钱无病,三个人俱是各怀心思。慕天秋的身家富贵全在钱无病身上,而唐寅的前程,也需要依仗钱无病,至于张彩就更不用说了,若是钱无病做上锦衣卫指挥使,那天下无孔不入的缇骑还会那么没完没了的将他作为追捕的对象吗? 所以,可以说,钱无病的决断,和他们有着直接的关系。 钱无病定下神来,别说他早就打算争一争这锦衣卫指挥使了,就算他没这个心思,眼下知道了是寿宁侯在其中搞七搞八,他也得在中间横插一竿子,做个搅屎棍,就算自己不成事情,总不得让他如意就是了,如果真如了对方的意,恐怕以后自己的日子,就没现在这么好过了! “肖恩眼下在哪里?”他开口问道。 “属下立刻把人撒出去,牢牢盯住他!”慕天秋精神一振,这是钱无病下定决心了。 “给指挥同知刘大人去个帖子,说我明天府中设宴,请过来过坐坐!” “不错!”张彩赞赏的点了点头:“那刘同知是牟斌心腹之人,牟斌若是不在,此刻心中必定有些惊惶,大人将他拉到大人这边来,许他这同知的位置不变,这刘大人好比就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有了他的支持,锦衣卫内部想必不会有多少反对的声音了!” “难道寿宁侯那边不会拉拢他?”唐寅摇摇头,“此刻去做,怕是已经迟了,牟斌一死,只怕有人就会动心思到那上面去!” 张彩笑了笑:“不会迟的,不要忘记了,我们大人虽然身处南衙,但是他可是牟斌一手提拔起来的,从这一点上来比较,这位同知大人和咱们大人,都是牟斌一党,比起寿宁侯等人,可以算是自己人了,这个时候,自己人不抱团,难道还腆着脸去抱外人的大腿么?” 他回过头来:“不过,这一切只是安定人心,消除异声,所谓的功夫在棋外,真正下功夫的地方,那得靠咱们大人自己了,如果眼下寿宁侯没有说动太后的话,大人或许还有几分机会,若是寿宁侯已经说动了太后,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322.第322章功夫在棋外 太阳高悬在头顶,将它的热情不管这地上的人们受得了受不了,肆意挥洒着,整个京师仿佛都被这过于热情的日头,晒得有些蔫蔫的了。这样的天气里,若是没有必要,很少有人愿意在这街面上奔波行走,贩夫走卒们有两个小钱的,寻一处茶铺,喝点茶水躲避日头才是正理,而手头困窘或者舍不得那几个小钱的,也在大户人家的墙角或者是胡同口的大树下寻点阴凉的所在打个盹,等到日头下去了,再重新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也有意外,至少,在豹房里,就看不到这般懒散的情况,一支支水龙被穿着宦官服色的小宦官们拖着抱着,在职司高些的宦官的指挥下,正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朝着豹房大大小小的殿堂的屋子上喷水,水柱高高的扬起,在空中还拉出几丝霓虹的色彩,然后化作一阵阵水雾,附在在那巨大的瓦片上,有了这些水将屋顶的热气蒸发带走,哪怕外面日头再毒,屋子里也是阴凉无比。 还有一个个小宦官们,拿着长长的粘杆,正在宫殿四周的树木中,将那些呱噪的夏蝉儿一个个变成死蝉儿,这些厌物没完没了的呱噪,可不大讨那些贵人们的喜欢,更别说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他们敢不用心? 朱厚照坐在阴凉的大厅里,微微有些出神,他手上拿着一支笔,眼睛却没有放在眼前的奏折上,在他的身边,用箩筐装着的奏折,一摞摞整齐的放在那里,那是还没有批复的;而已经批复了的,全部在他的龙案上,不过看起来,这已经批复的奏折的数量,未免有些羞涩。 这些天,朱厚照简直是痛而快乐着,刘瑾伏诛,除了从刘瑾府中抄出出的财货,让内库大大的充盈了一番,更让他收获的,是臣子们对他有些畏惧的眼神。这才是帝王之乐,那种坐在龙椅上,仿佛外人一样听着内阁群辅们将朝政处理一样的感觉,哪里有这大权在握万事一言而绝来得令人畅快。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没完没了的政务了,尽管这送到他面前的折子,已经被内阁先就解决了一大部分,但是就是这剩下的一小部分,他也感觉有些吃不消啊! 司礼监眼下是名存实亡,昔日炙手可热的掌印太监,秉笔太监的位置,现在成了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刘瑾都伏诛了这么久,这掌印太监的位置,一直就这么悬着,悬得现在连朱厚照自己都有些开始有些恼火了。要是有个掌印太监,再有几个秉笔太监在哪里替他批红,他哪里需要现在那么辛苦。 “钱无病来了没有!”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将手中的朱笔往龙案上一丢,对着外面问道。 “回陛下,钱大人还未到!”门口传来小太监的回话,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站起来转了两个圈,有有些悻悻的坐了下来。 钱无病这厮办事情也太不得力了,上午可比现在凉爽多了,凤儿好不容易答应来豹房看朕,你一早就应该护着你妹子过来啊,拖延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到底是搞的什么鬼,要是热到了凤儿和凤儿肚子的孩子,哪怕你就是凤儿的兄长,我也得给你点苦头吃吃!凤儿也真是的,朕派人去都不行,非得要钱无病护卫着,这般性子,以后进了宫,难道还能让钱无病割了进宫伺候着么? 朱厚照想到这里,噗哧一笑,翻开手里的奏折。 他的一手字写的很是好看,尽管李凤儿老是笑话他,但是不可否认,他在太子的时候,听见读书就头疼,但是,这一笔字倒是练了出来,像眼下,他在奏折上的批复,就一板一眼,颇有皇家气度。 “允!” “可!” “循前例即可!” 一个个奏折被他丢到一边,有的奏折里的内容,他甚至都没仔细看,他这是纯粹拿这这些奏折当字帖练字呢,反正都是已经有内阁筛选了一遍的东西,他也不担心出什么岔子。 “咦!”他手中的笔慢了下来,陛下的奏折上出现了他熟悉的名字,这让他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奏折。 这是御史台一个监察御史的弹劾折子,朱厚照甚至没看这位御史的名字,直接就冒了过去,俗话说的好,阁老手下没御史,放屁那都不好使,这个朱厚照连名字都不想知道的御史,很明显是某个内阁阁老的急先锋,而这封折子,能够出现在朱厚照的案头,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引起朱厚照注意的,是这位御史弹劾的,正是他此刻口中念念不忘的钱无病。 弹劾的内容很简单:钱无病贪鄙,钱无病跋扈,压榨商人,从中渔利,商人们苦不堪言云云。 卧槽泥马勒戈壁!朱厚照将折子狠狠的丢到地下,尼玛你弹劾前好好打听下不成啊,就这么瞎放炮,这字里行间无一不是指着钱无病经营的四海楼,这哪里是弹劾钱无病,这是在打朱厚照的脸啊! 对于四海楼,怎么经营,怎么赚钱,朱厚照不怎么懂,但是他知道这楼子每月给内库至少要送进来十万两银子,这样能下蛋的金鸡,其实你一个御史可以随便可以弹劾的,我弄走了钱无病,你给我赚钱啊,别的不说,这威武大学堂你叫户部给我拨银子啊! 难怪朱厚照生气,别看他是皇帝,富有四海,可他真正能用的钱,也就是内库的这些钱,户部掌管天下赋税,有钱是不错,但是他若是从户部伸手去拿钱,那非得被朝廷百官甚至天下人骂死不可。那是天下人的钱,天下钱可是用于天下人的,可不是给你皇帝一个人享用的。 听起来很奇怪是不,可大明就是这规矩,朱厚照多苦啊,修这豹房还得当时刘瑾从矿税里贪墨来的银两来修,他的那内库,真是耗子进去都得含着一包眼泪出来,好不容易这刘瑾倒了,内库里刚刚有了起色,这些御史们又盯着他唯一来钱多的四海楼了,尼玛,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眼下内库是有点钱不错,那大部分是刘瑾那厮贡献的啊,这大头还是户部拿走了呢!大明朝不可能每年都倒个刘瑾这样的家伙了,你们这是见不得我过点好日子啊! 就拿这次册封李凤儿来说,他虽然是皇帝,但是皇家的体面还是要的,总不成单单册封李凤儿一人,这从那些品级低的嫔妃里,总得抬举起来几个,李凤儿掺杂在她们其中一起册封,就不怎么打眼了,这样的话,朝臣们也不会有那么多鸡蛋里挑骨头的怪话了。 但是尼玛,这册封一个和册封几个,要的银子可不同啊,这些银子花费,都是从内库里出的,户部的那些官儿可不管你内库有钱没钱,你要找他们开口,直接就两字:“没钱!”若是朱厚照再啰嗦,那对不起,大臣们就要开始给朱厚照上课了,什么君王之道,什么体恤百姓,什么户部家也没有余粮,这多少钱都不够使的,一句话,皇帝你自己玩自己的吧,你娶老婆好不好,咱们当然得管,天子无私事嘛,但是你要钱的话,那可不关咱们的事情。 言官无罪,这也是大明的传统,朱厚照总不能就为这事情,撸了这个御史,或者干脆和刘瑾一样,扒下这家伙的裤子按在午门打屁股,所以,朱厚照生气归生气,这生的却是闷气,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些念及刘瑾的好了,若是刘瑾在,这厮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丢开这个折子,朱厚照又翻开下一个折子,尼玛,又是弹劾钱无病的,这帮御史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情吗?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将手中的折子连笔一起扔了出去:“不看了不看了,全部留中!” “谁惹你生气了!”李凤儿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了起来,朱厚照正背着手气呼呼的呢,听的这个声音,转过来来,脸上慢慢浮现起笑容。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外面这么热,也不见奴才们禀报,这些家伙又偷懒了!”他走上前,就要去迎李凤儿。 李凤儿将地下的折子捡了起来,随手翻了翻,一边说道:“我叫那些人不要打搅你的,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你这么生气!” 她看了看箩筐里的奏折,微微笑了笑:“这才有点皇帝的样子呢,以前老没个正形!” 不用朱厚照吩咐,早就有机灵的宦官,送上来冰镇的梅子汤,可惜的是,李凤儿看了看那丝丝冒着凉气的汤盅,一点要用的意思都没有。 就算钱无病不交代,她也不会碰这里的饮食,既然是太后看她不顺眼,这朱厚照身边的人,身边的吃食,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放心的了,哪怕是她和朱厚照同吃一样东西,没准朱厚照没事,她这个孕妇就得出事。 “都是弹劾无病的啊,无病在外面给你赚银子这还有错了,他还打算派人去江南,把买卖做大一些,我得赶紧劝他打消主意,免得赚的钱越多,越遭人嫉恨!” 太阳高悬在头顶,将它的热情不管这地上的人们受得了受不了,肆意挥洒着,整个京师仿佛都被这过于热情的日头,晒得有些蔫蔫的了。这样的天气里,若是没有必要,很少有人愿意在这街面上奔波行走,贩夫走卒们有两个小钱的,寻一处茶铺,喝点茶水躲避日头才是正理,而手头困窘或者舍不得那几个小钱的,也在大户人家的墙角或者是胡同口的大树下寻点阴凉的所在打个盹,等到日头下去了,再重新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也有意外,至少,在豹房里,就看不到这般懒散的情况,一支支水龙被穿着宦官服色的小宦官们拖着抱着,在职司高些的宦官的指挥下,正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朝着豹房大大小小的殿堂的屋子上喷水,水柱高高的扬起,在空中还拉出几丝霓虹的色彩,然后化作一阵阵水雾,附在在那巨大的瓦片上,有了这些水将屋顶的热气蒸发带走,哪怕外面日头再毒,屋子里也是阴凉无比。 还有一个个小宦官们,拿着长长的粘杆,正在宫殿四周的树木中,将那些呱噪的夏蝉儿一个个变成死蝉儿,这些厌物没完没了的呱噪,可不大讨那些贵人们的喜欢,更别说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他们敢不用心? 朱厚照坐在阴凉的大厅里,微微有些出神,他手上拿着一支笔,眼睛却没有放在眼前的奏折上,在他的身边,用箩筐装着的奏折,一摞摞整齐的放在那里,那是还没有批复的;而已经批复了的,全部在他的龙案上,不过看起来,这已经批复的奏折的数量,未免有些羞涩。 这些天,朱厚照简直是痛而快乐着,刘瑾伏诛,除了从刘瑾府中抄出出的财货,让内库大大的充盈了一番,更让他收获的,是臣子们对他有些畏惧的眼神。这才是帝王之乐,那种坐在龙椅上,仿佛外人一样听着内阁群辅们将朝政处理一样的感觉,哪里有这大权在握万事一言而绝来得令人畅快。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没完没了的政务了,尽管这送到他面前的折子,已经被内阁先就解决了一大部分,但是就是这剩下的一小部分,他也感觉有些吃不消啊! 司礼监眼下是名存实亡,昔日炙手可热的掌印太监,秉笔太监的位置,现在成了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刘瑾都伏诛了这么久,这掌印太监的位置,一直就这么悬着,悬得现在连朱厚照自己都有些开始有些恼火了。要是有个掌印太监,再有几个秉笔太监在哪里替他批红,他哪里需要现在那么辛苦。 “钱无病来了没有!”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将手中的朱笔往龙案上一丢,对着外面问道。 “回陛下,钱大人还未到!”门口传来小太监的回话,他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站起来转了两个圈,有有些悻悻的坐了下来。 钱无病这厮办事情也太不得力了,上午可比现在凉爽多了,凤儿好不容易答应来豹房看朕,你一早就应该护着你妹子过来啊,拖延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到底是搞的什么鬼,要是热到了凤儿和凤儿肚子的孩子,哪怕你就是凤儿的兄长,我也得给你点苦头吃吃!凤儿也真是的,朕派人去都不行,非得要钱无病护卫着,这般性子,以后进了宫,难道还能让钱无病割了进宫伺候着么? 朱厚照想到这里,噗哧一笑,翻开手里的奏折。 他的一手字写的很是好看,尽管李凤儿老是笑话他,但是不可否认,他在太子的时候,听见读书就头疼,但是,这一笔字倒是练了出来,像眼下,他在奏折上的批复,就一板一眼,颇有皇家气度。 “允!” “可!” “循前例即可!” 一个个奏折被他丢到一边,有的奏折里的内容,他甚至都没仔细看,他这是纯粹拿这这些奏折当字帖练字呢,反正都是已经有内阁筛选了一遍的东西,他也不担心出什么岔子。 “咦!”他手中的笔慢了下来,陛下的奏折上出现了他熟悉的名字,这让他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奏折。 这是御史台一个监察御史的弹劾折子,朱厚照甚至没看这位御史的名字,直接就冒了过去,俗话说的好,阁老手下没御史,放屁那都不好使,这个朱厚照连名字都不想知道的御史,很明显是某个内阁阁老的急先锋,而这封折子,能够出现在朱厚照的案头,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引起朱厚照注意的,是这位御史弹劾的,正是他此刻口中念念不忘的钱无病。 弹劾的内容很简单:钱无病贪鄙,钱无病跋扈,压榨商人,从中渔利,商人们苦不堪言云云。 卧槽泥马勒戈壁!朱厚照将折子狠狠的丢到地下,尼玛你弹劾前好好打听下不成啊,就这么瞎放炮,这字里行间无一不是指着钱无病经营的四海楼,这哪里是弹劾钱无病,这是在打朱厚照的脸啊! 对于四海楼,怎么经营,怎么赚钱,朱厚照不怎么懂,但是他知道这楼子每月给内库至少要送进来十万两银子,这样能下蛋的金鸡,其实你一个御史可以随便可以弹劾的,我弄走了钱无病,你给我赚钱啊,别的不说,这威武大学堂你叫户部给我拨银子啊! 难怪朱厚照生气,别看他是皇帝,富有四海,可他真正能用的钱,也就是内库的这些钱,户部掌管天下赋税,有钱是不错,但是他若是从户部伸手去拿钱,那非得被朝廷百官甚至天下人骂死不可。那是天下人的钱,天下钱可是用于天下人的,可不是给你皇帝一个人享用的。 听起来很奇怪是不,可大明就是这规矩,朱厚照多苦啊,修这豹房还得当时刘瑾从矿税里贪墨来的银两来修,他的那内库,真是耗子进去都得含着一包眼泪出来,好不容易这刘瑾倒了,内库里刚刚有了起色,这些御史们又盯着他唯一来钱多的四海楼了,尼玛,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眼下内库是有点钱不错,那大部分是刘瑾那厮贡献的啊,这大头还是户部拿走了呢!大明朝不可能每年都倒个刘瑾这样的家伙了,你们这是见不得我过点好日子啊! 就拿这次册封李凤儿来说,他虽然是皇帝,但是皇家的体面还是要的,总不成单单册封李凤儿一人,这从那些品级低的嫔妃里,总得抬举起来几个,李凤儿掺杂在她们其中一起册封,就不怎么打眼了,这样的话,朝臣们也不会有那么多鸡蛋里挑骨头的怪话了。 但是尼玛,这册封一个和册封几个,要的银子可不同啊,这些银子花费,都是从内库里出的,户部的那些官儿可不管你内库有钱没钱,你要找他们开口,直接就两字:“没钱!”若是朱厚照再啰嗦,那对不起,大臣们就要开始给朱厚照上课了,什么君王之道,什么体恤百姓,什么户部家也没有余粮,这多少钱都不够使的,一句话,皇帝你自己玩自己的吧,你娶老婆好不好,咱们当然得管,天子无私事嘛,但是你要钱的话,那可不关咱们的事情。 言官无罪,这也是大明的传统,朱厚照总不能就为这事情,撸了这个御史,或者干脆和刘瑾一样,扒下这家伙的裤子按在午门打屁股,所以,朱厚照生气归生气,这生的却是闷气,这个时候,他竟然有些念及刘瑾的好了,若是刘瑾在,这厮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丢开这个折子,朱厚照又翻开下一个折子,尼玛,又是弹劾钱无病的,这帮御史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情吗?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将手中的折子连笔一起扔了出去:“不看了不看了,全部留中!” “谁惹你生气了!”李凤儿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了起来,朱厚照正背着手气呼呼的呢,听的这个声音,转过来来,脸上慢慢浮现起笑容。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外面这么热,也不见奴才们禀报,这些家伙又偷懒了!”他走上前,就要去迎李凤儿。 李凤儿将地下的折子捡了起来,随手翻了翻,一边说道:“我叫那些人不要打搅你的,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你这么生气!” 她看了看箩筐里的奏折,微微笑了笑:“这才有点皇帝的样子呢,以前老没个正形!” 不用朱厚照吩咐,早就有机灵的宦官,送上来冰镇的梅子汤,可惜的是,李凤儿看了看那丝丝冒着凉气的汤盅,一点要用的意思都没有。 就算钱无病不交代,她也不会碰这里的饮食,既然是太后看她不顺眼,这朱厚照身边的人,身边的吃食,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放心的了,哪怕是她和朱厚照同吃一样东西,没准朱厚照没事,她这个孕妇就得出事。 “都是弹劾无病的啊,无病在外面给你赚银子这还有错了,他还打算派人去江南,把买卖做大一些,我得赶紧劝他打消主意,免得赚的钱越多,越遭人嫉恨!” 323.第323章江南好风景似曾谙 “别理他们,这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自己一个个捞银子捞得手软,还看不得我有银子!”朱厚照撇撇嘴:“这内阁换了几个群辅,这是要拿我扬名呢,真当我是傻子啊!” 李凤儿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再接着话头说下去,那就有些僭越了,她可不想理会什么朝政什么的。 “你说无病去江南,江南有什么买卖可做,好好的经营这楼子比什么都强,我已经想好了,这每年四海楼里送来的银子,这五十万两朕用来养朕的威武大学堂,再五十万两用于宫中的花销,剩下的五十万两,给太后二十万两,给凤儿二十万两,宫里的那几个女人,一起十万两,嘿嘿,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么多银子,单靠那四海楼,未必赚的回来!”李凤儿叹了口气:“所以,无病在琢磨着,在江南寻些赚钱的买卖,来贴补这楼子,你呀,金口玉言一开,也不管下面的人办不办得到,这些天,我没见他少发愁!” 朱厚照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无耻的样子,他何尝不知道单靠这一个四海楼,每月缴纳上几乎一个中等府城一年的税赋银子,是多么夸张的事情,不过,这人总得逼一逼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真心实意给大内赚钱的臣子,这还不将他当驴使啊! “发愁好,发愁才好!”他指指李凤儿手中的折子,“我这不将这些弹劾他的折子,全部留中了吗?只要他认真给皇家做事情,我自然是要护住他的,不过,江南去做买卖,眼下倒是一个好主意,让他避一避这些没事就乱上折子的臣子也好,咱们知道的,自然知道他是去做买卖,那些不知道的,就当是他怕了躲出京去了!” “他人在外面候着吧?传他进来!” 钱无病送这李凤儿到豹房来,一直就在外面等候着,有了李凤儿敲边鼓,他心里倒是也不怎么慌,眼下也不知道牟斌出事的消息朱厚照有没有接到禀报,直接开口找朱厚照要官,那肯定是不行的,所谓润物细无声,这样的事情,哪怕心里再急,也得慢慢来的。 走进大殿,钱无病规规矩矩给朱厚照见了礼,好在锦衣卫本是天家鹰犬,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趴在地下磕个头,听到朱厚照一声平身,他立马就蹦了起来。 “听凤儿说,你打算去江南转转?”朱厚照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江南虽然富足,但似乎单靠你两个肩膀顶着一棵脑壳,可换不会白花花的银子来啊!你不是打着去江南吃吃大户的主意吧?到时候江南士绅怨声载道,那可就让朕难做了!” 钱无病看着年轻天子,笑了笑:“自然是真金白银的做买卖,这个陛下倒是不用担心,臣筹谋这事情已经有一点时间了!” “哦,那你给朕说说,你打算怎么给朕赚银子,朝里的这帮官儿,一听到皇家要做点什么买卖,就大叫不天子不得与民争利,朕就奇怪了,既然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凭什么天下官员百姓们做得,唯独朕就做不得?” “臣是想试试海贸!” 正德眼睛一亮:“海贸好哇,当年宫里马三宝可不就是奉了太宗皇帝的旨意出海做海贸的吗?我曾经听我父皇说,天下都说马三宝七下西洋朝廷耗费巨大,得不偿失,但是,真正赚了还是亏了,朝廷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些年,太宗皇帝可没少用兵,这银子泼水一般的使出去,也没见国库枯竭!” 说道这里,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朕倒是想对北边用兵呢,可年年户部都喊着没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给朕当这个家的!” “这做海贸,总得有船吧,你拿银子来,朕叫宝船厂,给你造几艘大船来威风威风!” 李凤儿忍不住在一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朱厚照登时醒悟过来,登时有些讷讷。 “臣若是有银子,臣就不必四处为陛下奔走了!”钱无病苦笑道,眼中之意非常明显:若不是你朱厚照给我定了一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这么重的任务,我至于四处给你张罗钱吗? “咳咳,那这个就暂时不说了!”朱厚照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 “不过,臣倒是张罗了一些本钱,臣斗胆,用了内官监的名义,将臣的这买卖,分了一半的份子出去!” “用了就用了呗,大不了从内官监叫几个人来在你身边听差!”这个朱厚照一点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钱无病说的分了一半的份子出去,是个什么意思。 还好,钱无病并没有让他的疑惑持续太久,顿了一顿,钱无病马上就解释道:“这赚到的银子,宫里头肯定是要占一半的,剩下的一半,臣打算一成给当地官员,三成给入股的商人,剩下的一成……” “哈哈哈!”见到钱无病语焉不详,朱厚照笑了起来:“剩下的一成,就赏你呗,总不成让你白辛苦一趟!” “谢主隆恩!”钱无病一脸的欢喜,急忙谢恩。 “给朕说说,你打算怎么弄的吧,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笃定一定会赚钱一样!” “臣招募了一些商人,这些商人负责出银子造船,进货,而陛下给了恩旨,这算是宫里头的买卖,不用上缴赋税,更不怕地方盘剥,这一进一出,商人们虽然份额少,却是比他们单独干赚的多了,所以,臣的这主意一拿出来,商人们踊跃的倒是不少!” “至于出海之后,能不能赚钱,那就不用考虑了,在松江,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只要一艘海船出去,能够够平平安安的回来,不管拉出去的是生丝,瓷器,茶叶还是咱们大明的白糖,拉回来的,肯定是慢慢的一船银子!” “这出去一趟,要多长时间!”朱厚照听的悠然神往,这和捡钱有什么区别? “若是到琉球,安南,扶桑,朝鲜,一年走两趟那是没问题的,若是再远一点,到吕宋那边去,时间就要长一些了!”钱无病回答道:“船队建好后,派些得力的人手看着,也不担心账目出现纰漏!” 朱厚照心里算了算,这等于是无本的买卖,商人们出钱出人,打着皇家的名头,但是利润却老老实实的要分一半,这种好事,哪里去找,这也就是钱无病,一直都是和商人们打交道,这换哪一个朝廷官员去办这事情,也未必办得成,一听说要拿一半利润,商人只怕早就吓跑了,这做海商的,防风浪防海盗,更要防当官的啊! “要不,陛下给无病一个名头吧,也好方便无病行事,他这个小小的锦衣卫镇抚,去了江南,可吓唬不到那些贪心鬼,既然是给你赚银子,总不成辛辛苦苦赚到了,被那些贪心鬼分润了去!” 李凤儿不失时机的提点道,钱无病看了看她,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这个时机把握得好啊! “嗯,你这官儿是小了一点!”朱厚照点了点头,从四品的武官,到江南去,还真的屁都不是,哪怕是锦衣卫,只要不犯事,人家不买账也就不买账了,难道你还敢将人家索拿起来。你一个外地来的锦衣卫,无故索拿官员,你今天敢索拿,明天这江南地面上的官儿,就敢把你弹劾死。 “南京那边你们锦衣卫也有镇抚司吧!”朱厚照随口问道。 “南京那边有镇抚司衙门!”钱无病回答道:“不过,南京地面上,锦衣卫也就一个千户所,镇抚司衙门名存实亡!基本上千户所都是听京里头的命令的!” “这好办!”朱厚照一听,这还不简单啊:“再开一个千户所,统一由南直隶镇抚司管起来,你说的名存实亡的镇抚司,应该都是那些恩荫的官儿在里头混日子的吧,叫他们滚回家混日子去,朕再给你个恩典,你南衙的差事不丢,京里头好像你也有个千户吧,南京那边新开的千户所,也让你去折腾,嗯,加个指挥佥事的衔头吧!” 钱无病明白,这新开的这个千户所,肯定不是朱厚照为了南京地面上的事情,要不是这船队,朱厚照才懒得管这这事情呢,既然是金山银山的买卖,手里头没点力量怎么行,这千户所只怕最大的任务,就是保证这稳稳当当的给宫里赚银子,赚到的银子稳稳当当的送进宫里来!至于加个指挥佥事的衔头,这大有必要,要不然,你和人家几个千户品衔一样,到时候谁听谁的啊,这指挥佥事的衔头一加,这上下尊卑不就出来了吗? “臣遵旨!” “以前你窝在京里当牢头,这事情就不说了,这这出去办事,别忘记了,你是朕的锦衣卫,你也是有着密奏的恩典的,这出去了,见到的事情,遇见的事情,好玩的,有趣的,要朕做主的,给朕送过来就是了!” “臣遵旨!” “好吧,你出去吧,准备妥当了就去江南吧,不用再给朕辞行了!” “陛下,我也想随着无病去江南走走!”李凤儿听得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终于开口道。 朱厚照吓了一跳:“这怎么成,你可是有了身子的人,应该好好的歇着才对,怎么可以到处乱跑!” “别理他们,这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自己一个个捞银子捞得手软,还看不得我有银子!”朱厚照撇撇嘴:“这内阁换了几个群辅,这是要拿我扬名呢,真当我是傻子啊!” 李凤儿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再接着话头说下去,那就有些僭越了,她可不想理会什么朝政什么的。 “你说无病去江南,江南有什么买卖可做,好好的经营这楼子比什么都强,我已经想好了,这每年四海楼里送来的银子,这五十万两朕用来养朕的威武大学堂,再五十万两用于宫中的花销,剩下的五十万两,给太后二十万两,给凤儿二十万两,宫里的那几个女人,一起十万两,嘿嘿,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么多银子,单靠那四海楼,未必赚的回来!”李凤儿叹了口气:“所以,无病在琢磨着,在江南寻些赚钱的买卖,来贴补这楼子,你呀,金口玉言一开,也不管下面的人办不办得到,这些天,我没见他少发愁!” 朱厚照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无耻的样子,他何尝不知道单靠这一个四海楼,每月缴纳上几乎一个中等府城一年的税赋银子,是多么夸张的事情,不过,这人总得逼一逼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真心实意给大内赚钱的臣子,这还不将他当驴使啊! “发愁好,发愁才好!”他指指李凤儿手中的折子,“我这不将这些弹劾他的折子,全部留中了吗?只要他认真给皇家做事情,我自然是要护住他的,不过,江南去做买卖,眼下倒是一个好主意,让他避一避这些没事就乱上折子的臣子也好,咱们知道的,自然知道他是去做买卖,那些不知道的,就当是他怕了躲出京去了!” “他人在外面候着吧?传他进来!” 钱无病送这李凤儿到豹房来,一直就在外面等候着,有了李凤儿敲边鼓,他心里倒是也不怎么慌,眼下也不知道牟斌出事的消息朱厚照有没有接到禀报,直接开口找朱厚照要官,那肯定是不行的,所谓润物细无声,这样的事情,哪怕心里再急,也得慢慢来的。 走进大殿,钱无病规规矩矩给朱厚照见了礼,好在锦衣卫本是天家鹰犬,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趴在地下磕个头,听到朱厚照一声平身,他立马就蹦了起来。 “听凤儿说,你打算去江南转转?”朱厚照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江南虽然富足,但似乎单靠你两个肩膀顶着一棵脑壳,可换不会白花花的银子来啊!你不是打着去江南吃吃大户的主意吧?到时候江南士绅怨声载道,那可就让朕难做了!” 钱无病看着年轻天子,笑了笑:“自然是真金白银的做买卖,这个陛下倒是不用担心,臣筹谋这事情已经有一点时间了!” “哦,那你给朕说说,你打算怎么给朕赚银子,朝里的这帮官儿,一听到皇家要做点什么买卖,就大叫不天子不得与民争利,朕就奇怪了,既然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凭什么天下官员百姓们做得,唯独朕就做不得?” “臣是想试试海贸!” 正德眼睛一亮:“海贸好哇,当年宫里马三宝可不就是奉了太宗皇帝的旨意出海做海贸的吗?我曾经听我父皇说,天下都说马三宝七下西洋朝廷耗费巨大,得不偿失,但是,真正赚了还是亏了,朝廷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些年,太宗皇帝可没少用兵,这银子泼水一般的使出去,也没见国库枯竭!” 说道这里,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朕倒是想对北边用兵呢,可年年户部都喊着没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给朕当这个家的!” “这做海贸,总得有船吧,你拿银子来,朕叫宝船厂,给你造几艘大船来威风威风!” 李凤儿忍不住在一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朱厚照登时醒悟过来,登时有些讷讷。 “臣若是有银子,臣就不必四处为陛下奔走了!”钱无病苦笑道,眼中之意非常明显:若不是你朱厚照给我定了一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这么重的任务,我至于四处给你张罗钱吗? “咳咳,那这个就暂时不说了!”朱厚照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 “不过,臣倒是张罗了一些本钱,臣斗胆,用了内官监的名义,将臣的这买卖,分了一半的份子出去!” “用了就用了呗,大不了从内官监叫几个人来在你身边听差!”这个朱厚照一点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钱无病说的分了一半的份子出去,是个什么意思。 还好,钱无病并没有让他的疑惑持续太久,顿了一顿,钱无病马上就解释道:“这赚到的银子,宫里头肯定是要占一半的,剩下的一半,臣打算一成给当地官员,三成给入股的商人,剩下的一成……” “哈哈哈!”见到钱无病语焉不详,朱厚照笑了起来:“剩下的一成,就赏你呗,总不成让你白辛苦一趟!” “谢主隆恩!”钱无病一脸的欢喜,急忙谢恩。 “给朕说说,你打算怎么弄的吧,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笃定一定会赚钱一样!” “臣招募了一些商人,这些商人负责出银子造船,进货,而陛下给了恩旨,这算是宫里头的买卖,不用上缴赋税,更不怕地方盘剥,这一进一出,商人们虽然份额少,却是比他们单独干赚的多了,所以,臣的这主意一拿出来,商人们踊跃的倒是不少!” “至于出海之后,能不能赚钱,那就不用考虑了,在松江,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只要一艘海船出去,能够够平平安安的回来,不管拉出去的是生丝,瓷器,茶叶还是咱们大明的白糖,拉回来的,肯定是慢慢的一船银子!” “这出去一趟,要多长时间!”朱厚照听的悠然神往,这和捡钱有什么区别? “若是到琉球,安南,扶桑,朝鲜,一年走两趟那是没问题的,若是再远一点,到吕宋那边去,时间就要长一些了!”钱无病回答道:“船队建好后,派些得力的人手看着,也不担心账目出现纰漏!” 朱厚照心里算了算,这等于是无本的买卖,商人们出钱出人,打着皇家的名头,但是利润却老老实实的要分一半,这种好事,哪里去找,这也就是钱无病,一直都是和商人们打交道,这换哪一个朝廷官员去办这事情,也未必办得成,一听说要拿一半利润,商人只怕早就吓跑了,这做海商的,防风浪防海盗,更要防当官的啊! “要不,陛下给无病一个名头吧,也好方便无病行事,他这个小小的锦衣卫镇抚,去了江南,可吓唬不到那些贪心鬼,既然是给你赚银子,总不成辛辛苦苦赚到了,被那些贪心鬼分润了去!” 李凤儿不失时机的提点道,钱无病看了看她,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这个时机把握得好啊! “嗯,你这官儿是小了一点!”朱厚照点了点头,从四品的武官,到江南去,还真的屁都不是,哪怕是锦衣卫,只要不犯事,人家不买账也就不买账了,难道你还敢将人家索拿起来。你一个外地来的锦衣卫,无故索拿官员,你今天敢索拿,明天这江南地面上的官儿,就敢把你弹劾死。 “南京那边你们锦衣卫也有镇抚司吧!”朱厚照随口问道。 “南京那边有镇抚司衙门!”钱无病回答道:“不过,南京地面上,锦衣卫也就一个千户所,镇抚司衙门名存实亡!基本上千户所都是听京里头的命令的!” “这好办!”朱厚照一听,这还不简单啊:“再开一个千户所,统一由南直隶镇抚司管起来,你说的名存实亡的镇抚司,应该都是那些恩荫的官儿在里头混日子的吧,叫他们滚回家混日子去,朕再给你个恩典,你南衙的差事不丢,京里头好像你也有个千户吧,南京那边新开的千户所,也让你去折腾,嗯,加个指挥佥事的衔头吧!” 钱无病明白,这新开的这个千户所,肯定不是朱厚照为了南京地面上的事情,要不是这船队,朱厚照才懒得管这这事情呢,既然是金山银山的买卖,手里头没点力量怎么行,这千户所只怕最大的任务,就是保证这稳稳当当的给宫里赚银子,赚到的银子稳稳当当的送进宫里来!至于加个指挥佥事的衔头,这大有必要,要不然,你和人家几个千户品衔一样,到时候谁听谁的啊,这指挥佥事的衔头一加,这上下尊卑不就出来了吗? “臣遵旨!” “以前你窝在京里当牢头,这事情就不说了,这这出去办事,别忘记了,你是朕的锦衣卫,你也是有着密奏的恩典的,这出去了,见到的事情,遇见的事情,好玩的,有趣的,要朕做主的,给朕送过来就是了!” “臣遵旨!” “好吧,你出去吧,准备妥当了就去江南吧,不用再给朕辞行了!” “陛下,我也想随着无病去江南走走!”李凤儿听得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终于开口道。 朱厚照吓了一跳:“这怎么成,你可是有了身子的人,应该好好的歇着才对,怎么可以到处乱跑!” 324.第324章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好说歹说,朱厚照总算是将这突然有了兴致的李凤儿给劝住,这一次,就算是李凤儿瞪眼都没有用了,朱厚照可不能冒着天家骨肉出生在外面这个风险,真要是出了这种事情,哪怕是朱厚照一向不在乎祖宗法度、皇家体统什么的,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两人讨价还价的结果,那是各自都退了半步,李凤儿在孩子出生之后,朱厚照答应她去江南一趟散散心,但是,孩子没出世之前,李凤儿得老老实实的呆在京里。 朱厚照自然没有看见李凤儿离去的时候,嘴角微微露出的得意笑容。这件事情上,朱厚照不答应她,自然心里会觉得亏欠了她什么,那么下一次她再提出什么要求的时候,朱厚照自然不好就那么一口回绝了。 钱无病加了一个指挥佥事的衔头,好歹又往上面迈了一步,指挥佥事就职指挥使,这就没有一个镇抚直接跳到指挥使那么突兀难看了。等到牟斌的消息确定,锦衣卫指挥使出缺的时候,她再为钱无病讨要这个恩典,就容易多了。 当然,钱无病也想到,若是朱厚照抵挡不住太后的压力,这个指挥使的位置轮不到他的时候,他也有法子,按照他和朱厚照的约定,他每年给朱厚照缴纳上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以上,这官职就得往上动一动,万一这缴纳的银子实在有些多的话,那做个指挥使,似乎也说的过去,至少,这指挥使的位置可以一直悬到明年结算的时候,朱厚照再做决定。 这就是搅屎棍的精神,我得不到的话,我让你也得不到。 接下来,钱无病的事情就比较多了。 回到家里,先是叫来吴虎臣,既然南京要新开一个千户所,那么吴虎臣再放在京里,就有些不合适了,放在南京更好。至于南街这边的千户所,都是些老油条,放个新人过去,只怕也稳不住场子,适当的从原来南衙的人手里提拔一个,也是可以的。 钱无病心里的人选是黄大牙,这家伙眼下已经是副千户,再上那么一步,也是正常,若是论起老油条来,此人火候正好,用他去约束南街那帮家伙,简直是天造地设。 让人家跟着你,自然是让人家觉得有前途,能升官,能发财。黄大牙是原来南衙的人,跟了他之后,从百户到副千户,再到千户,这断断半年,抵得上他几十年了。这个样板竖起来了,南衙里所有的人都看在心里,不怕他们不眼红心热。 吴军侯和张彩,也随着吴虎臣去南京,先去船厂那边,看看船造得怎么样了,四五万辆一艘的海船,刘瑾倒也舍得,一口气造了十多艘,这船只上面,大概就花了七八十万两,听张彩说,因为担心海盗,这船上大小火铳没少装,比起水师的战舰来,也差不多少了,要不是水师的船只老旧,又不能栽多少货,刘瑾只怕直接都要将水师的船只“飘没”那么几艘了。 不过眼下,这都便宜了钱无病。嗯,说是便宜了钱无病也不对,应该是便宜了钱无病和朱厚照。 这样大的船队,没有朱厚照撑腰,哪怕王岳罩着,钱无病也没胆子或者说没能力一口气吃下去,分润朱厚照一半,拿到皇家的名义,这买卖钱无病还是觉得很划算的。 不过,这事情不用着急,这既然有了船队,打算做这买卖,钱无病倒是找人不耻下问过,这做海上的买卖,这季风非常重要,所谓的“北风航海南风回”,这要靠风吃饭的,这海船从大明出发,往往在十一十二月间,就北风而走,来年五月六月就着南风返航。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几乎都是这个季节才起锚的,无一例外。 所以,即使吴军侯到了南京,船只早已经造好了,这招募水手船长,购买交易的商品类的事情做的再快,也得到十一二月间才会出发,算算日子,还有大半年呢,一点都不用急切。 他大可不慌不忙将京里的事情一一安置好了,再做打算。 时间往后又过了三天,不知道是天津那边的消息,实在是遮掩不住了,还是寿宁侯拿到了太后的许诺,已经做完了该做的工作,牟斌的死讯终于传到了京城。 朱厚照当时就将他龙案上最喜欢的一块镇纸给摔了。 若是牟斌老死,病死,或者干脆被朱厚照撵下台去,朱厚照绝对没有这么生气,但是,一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被人刺杀至死,这简直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的扇了皇帝一巴掌。 不是说锦衣卫的天子鹰犬么,我看你的鹰犬不顺眼,我弄死了他,怎么滴! 好死不死的,牟斌当时虽然是打着搜捕刘瑾余党的幌子去的,但是,谁都知道,他是被白莲教的妖人刺杀,朱厚照再一想到,那些白莲教的妖人好像也曾经对自己宠爱的女人下过受,这新仇旧怨就一下子涌了起来。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天底下的白莲教徒这次可倒了大霉了,首先从天津开始,各个拜菩萨的结社,结党的邪魔外道,统统被朝廷的铁拳扫了一边,虽然未必抓得到正主儿,但是,虾兵蟹将可真是不要太多,然后,从天津出发,这场风暴,辐射到了整个大明,一时之间,所有未被朝廷许可的各种帮会,教派,都受到牵连,对这些帮会教派来说,这一年真是腥风血雨,度日如年。 到了六月间,官场上甚至都开始流行给自己的对头送帽子起来,凡是对头,送这两顶帽子,一旦戴上去了,这对头也就不再成为对头了,简直是百发百中,无往不利! 这两顶帽子,一顶叫做“权阉余党”,一顶叫做“勾结妖人”。 六月十五,寿宁侯举荐锦衣卫指挥佥事肖恩,任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不允,着锦衣卫指挥通知刘欢暂署锦衣卫指挥使事。六月二十八,原南京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佥事姚金斋因病请辞,锦衣卫指挥佥事钱无病递补此缺。三十日,南京镇抚司开龙江千户所,原锦衣卫百户吴虎臣升迁千户。 好说歹说,朱厚照总算是将这突然有了兴致的李凤儿给劝住,这一次,就算是李凤儿瞪眼都没有用了,朱厚照可不能冒着天家骨肉出生在外面这个风险,真要是出了这种事情,哪怕是朱厚照一向不在乎祖宗法度、皇家体统什么的,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两人讨价还价的结果,那是各自都退了半步,李凤儿在孩子出生之后,朱厚照答应她去江南一趟散散心,但是,孩子没出世之前,李凤儿得老老实实的呆在京里。 朱厚照自然没有看见李凤儿离去的时候,嘴角微微露出的得意笑容。这件事情上,朱厚照不答应她,自然心里会觉得亏欠了她什么,那么下一次她再提出什么要求的时候,朱厚照自然不好就那么一口回绝了。 钱无病加了一个指挥佥事的衔头,好歹又往上面迈了一步,指挥佥事就职指挥使,这就没有一个镇抚直接跳到指挥使那么突兀难看了。等到牟斌的消息确定,锦衣卫指挥使出缺的时候,她再为钱无病讨要这个恩典,就容易多了。 当然,钱无病也想到,若是朱厚照抵挡不住太后的压力,这个指挥使的位置轮不到他的时候,他也有法子,按照他和朱厚照的约定,他每年给朱厚照缴纳上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以上,这官职就得往上动一动,万一这缴纳的银子实在有些多的话,那做个指挥使,似乎也说的过去,至少,这指挥使的位置可以一直悬到明年结算的时候,朱厚照再做决定。 这就是搅屎棍的精神,我得不到的话,我让你也得不到。 接下来,钱无病的事情就比较多了。 回到家里,先是叫来吴虎臣,既然南京要新开一个千户所,那么吴虎臣再放在京里,就有些不合适了,放在南京更好。至于南街这边的千户所,都是些老油条,放个新人过去,只怕也稳不住场子,适当的从原来南衙的人手里提拔一个,也是可以的。 钱无病心里的人选是黄大牙,这家伙眼下已经是副千户,再上那么一步,也是正常,若是论起老油条来,此人火候正好,用他去约束南街那帮家伙,简直是天造地设。 让人家跟着你,自然是让人家觉得有前途,能升官,能发财。黄大牙是原来南衙的人,跟了他之后,从百户到副千户,再到千户,这断断半年,抵得上他几十年了。这个样板竖起来了,南衙里所有的人都看在心里,不怕他们不眼红心热。 吴军侯和张彩,也随着吴虎臣去南京,先去船厂那边,看看船造得怎么样了,四五万辆一艘的海船,刘瑾倒也舍得,一口气造了十多艘,这船只上面,大概就花了七八十万两,听张彩说,因为担心海盗,这船上大小火铳没少装,比起水师的战舰来,也差不多少了,要不是水师的船只老旧,又不能栽多少货,刘瑾只怕直接都要将水师的船只“飘没”那么几艘了。 不过眼下,这都便宜了钱无病。嗯,说是便宜了钱无病也不对,应该是便宜了钱无病和朱厚照。 这样大的船队,没有朱厚照撑腰,哪怕王岳罩着,钱无病也没胆子或者说没能力一口气吃下去,分润朱厚照一半,拿到皇家的名义,这买卖钱无病还是觉得很划算的。 不过,这事情不用着急,这既然有了船队,打算做这买卖,钱无病倒是找人不耻下问过,这做海上的买卖,这季风非常重要,所谓的“北风航海南风回”,这要靠风吃饭的,这海船从大明出发,往往在十一十二月间,就北风而走,来年五月六月就着南风返航。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几乎都是这个季节才起锚的,无一例外。 所以,即使吴军侯到了南京,船只早已经造好了,这招募水手船长,购买交易的商品类的事情做的再快,也得到十一二月间才会出发,算算日子,还有大半年呢,一点都不用急切。 他大可不慌不忙将京里的事情一一安置好了,再做打算。 时间往后又过了三天,不知道是天津那边的消息,实在是遮掩不住了,还是寿宁侯拿到了太后的许诺,已经做完了该做的工作,牟斌的死讯终于传到了京城。 朱厚照当时就将他龙案上最喜欢的一块镇纸给摔了。 若是牟斌老死,病死,或者干脆被朱厚照撵下台去,朱厚照绝对没有这么生气,但是,一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被人刺杀至死,这简直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的扇了皇帝一巴掌。 不是说锦衣卫的天子鹰犬么,我看你的鹰犬不顺眼,我弄死了他,怎么滴! 好死不死的,牟斌当时虽然是打着搜捕刘瑾余党的幌子去的,但是,谁都知道,他是被白莲教的妖人刺杀,朱厚照再一想到,那些白莲教的妖人好像也曾经对自己宠爱的女人下过受,这新仇旧怨就一下子涌了起来。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天底下的白莲教徒这次可倒了大霉了,首先从天津开始,各个拜菩萨的结社,结党的邪魔外道,统统被朝廷的铁拳扫了一边,虽然未必抓得到正主儿,但是,虾兵蟹将可真是不要太多,然后,从天津出发,这场风暴,辐射到了整个大明,一时之间,所有未被朝廷许可的各种帮会,教派,都受到牵连,对这些帮会教派来说,这一年真是腥风血雨,度日如年。 到了六月间,官场上甚至都开始流行给自己的对头送帽子起来,凡是对头,送这两顶帽子,一旦戴上去了,这对头也就不再成为对头了,简直是百发百中,无往不利! 这两顶帽子,一顶叫做“权阉余党”,一顶叫做“勾结妖人”。 六月十五,寿宁侯举荐锦衣卫指挥佥事肖恩,任锦衣卫指挥使,天子不允,着锦衣卫指挥通知刘欢暂署锦衣卫指挥使事。六月二十八,原南京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佥事姚金斋因病请辞,锦衣卫指挥佥事钱无病递补此缺。三十日,南京镇抚司开龙江千户所,原锦衣卫百户吴虎臣升迁千户。 325.第325章蓟北繁华第一城 “潞卫交流入海平,丁沽风物久闻名。京南花月无双地,蓟北繁华第一城。柳外楼台明雨后,水边鱼蟹逐潮轻。分明小幅吴江画,我欲移家过此生。” 这是清人朱岷一首七律,说的正是天津的繁华和清新,当时朱岷游学天下,到达天津水西庄,受到水西庄主人的热情接待,留下了这一首诗。从这诗中可以看得出,这天津在当时,既是蓟北繁华第一城,又是小幅吴江画,端是集南北胜景于一地,令人流连忘返,就连诗人也叹道,愿“移家过此生”,可见天津那时候是多么的吸引人了。 不过,大明朝正德年间的天津,可不是一个多么繁华的所在,天津得名还是靖难之役里永乐皇帝在此渡津,所谓“天子渡津之地”,当时永乐皇帝从天津三岔口渡河直取沧州,待到登基之后,永乐皇帝认为此处是块风水宝地,故“三岔口”这个土的掉渣的名字,也就变成了高端大气的“天津”了! 待到永乐迁都,天津作为京师门户,地理位置也一下重要起来,永乐二年,天津设卫指挥使衙门,辖下三卫兵马一万余人,故天津又有“天津三卫”或者“天津卫”之称,从永乐年间设卫筑城,到眼下正德年间,也不过百来年光景,这时候的天津,又能繁华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天津卫位于南北运河的交汇处,无论是放船出海,还是内抵运河沿岸,其交通便利,即使眼下繁华如大明京师的北京,也是颇有不及的,故除却陆路以外,但凡江南人氏进京或为官或商贾或赶考或游历诸人,大都喜欢从运河两岸泛舟而上,直抵天津,然后再走陆路到京城。 反之亦然,若是到江南去,泛舟而下,自然是比那在陆上千里奔波要舒适快捷得多了。 所以,天津卫的码头,一直都是很繁忙的,哪怕这码头和起扬州,杭州的那些大码头相比,有些上不得台面,要简陋许多,但是,这船只来往却是丝毫不逊色。 此刻,一艘大概两百料的双帆商船,就停泊在这码头上,在码头上这样的船,不算最大的,那边还有一艘五百料的大船停在那里装货呢!但是,若是这船不是出海,而是朝着运河里跑的,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块头了,大明造船,往往以“料”为单位,这个“料”是容积单位,大致和“石”差不多,一艘两百料的商船,大约是能装两百石粮食的,明制一石大约是九十公斤左右,换算过来,这两百料的船只,大约排水量就是一百多吨了。 运河里的船不少,但是,不是大商家,谁会用这样的大船,尤其是这些船还是平地船,出不得海的,最多就在沿海跑一跑。 码头上苦力很多,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大商船,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买卖来了,这上货下货,没准这几天的生活就有了着落,但是,此刻码头上的那些苦力,招揽生意的,坐着发呆的,甚至有围成一圈吹牛扯淡的,就是没有人朝着那首商船多看一看。 蒋老三就是这些苦力中的一个,和其他苦力不同,他是今天才到码头上来的,前些日子一场风寒,将他这个铁打的汉子摧残得眼窝深凹,他足足在家里躺了七八天,这才稍微好了些,而家里一家人的生计,都指望着他的收入,这眼看着家里就要断粮,哪怕他身子依然乏力,他也不得不挣扎的爬起来,看看能不能到码头上找个活计,挣点铜板。 码头上的苦力们也有牙子的,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个牙,可以简单的理解为经纪人,比如书,若是要收买奴仆,那就得找人牙。当然,若是有些霸道的,后世中也有一种称呼,菜市场的叫菜霸,跑运输的叫路霸等等,总之,不经过这些牙子,这些行业中的经纪人,你啥事都办不好! 蒋老三看着唾沫横飞的牙子,又看看那静静停泊在那里的商船,有些犹豫的问道:“头儿,那边的买卖咋没人去接呢,这么大的船,这买卖接了,咱们兄弟们也都能赚不少钱吧!” 那牙子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继续和围着他的苦力们吹牛去了,蒋老三还要再问,身边一个平日里相好的苦力,拉了他衣襟一把,悄悄说道:“别问了,这船前两日一来,头就就上去问了,回来的时候,头儿脸颊红红的,也没说什么,大伙都猜这是在船上吃了老爷们一个大嘴巴了呢!” “那到底有没有买卖做啊!”蒋老三可不关心牙子是不是吃了一个大嘴巴,他关心的是自己今天能不能找到活计,在这里吹牛聊天,可给自己的婆娘女儿带不回去吃食。 “谁知道呢,老七去问了一句,被头儿一顿好骂,谁都不愿意再触头儿这个霉头了!” “尼玛,要是没货上下,这么大一个船停这里,别的船停不过来啊,这是咱们的地盘,没活干,咱们兄弟喝西北风啊!”蒋老三急了。 “有本事你去叫那船挪挪地方去啊!”那牙子听到了他的说话,嗤之以鼻:“没准你蒋老三这大病了一场,口齿变得伶俐些了呢!” “那我真去了啊!”蒋老三以为牙子诳他,确认了一下。 “去吧去吧!”那牙子不屑的笑了笑:“若是你能招到他们的买卖,今儿你的银子,老子就不抽头了,就当给你买药吃了!” 去就去!蒋老三见到牙子不是说笑,紧了紧自己的裤带,拿着自己的绳索和棒子,朝着那首大船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几个苦力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倒是那牙子,摸摸似乎还隐隐作疼的脸颊,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去吧去吧!等到那船上的那些兵爷,赏了你几个大嘴巴,你就知道厉害了! 船和码头之间有一块长长的跳板,蒋老三走近跳板,朝着船头张望了一下,没敢走过去,船头上似乎有几个衣裳华贵的人,正在低低说笑着什么,蒋老三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喊喊,跳板的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兀那厮,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张望什么呢!” “潞卫交流入海平,丁沽风物久闻名。京南花月无双地,蓟北繁华第一城。柳外楼台明雨后,水边鱼蟹逐潮轻。分明小幅吴江画,我欲移家过此生。” 这是清人朱岷一首七律,说的正是天津的繁华和清新,当时朱岷游学天下,到达天津水西庄,受到水西庄主人的热情接待,留下了这一首诗。从这诗中可以看得出,这天津在当时,既是蓟北繁华第一城,又是小幅吴江画,端是集南北胜景于一地,令人流连忘返,就连诗人也叹道,愿“移家过此生”,可见天津那时候是多么的吸引人了。 不过,大明朝正德年间的天津,可不是一个多么繁华的所在,天津得名还是靖难之役里永乐皇帝在此渡津,所谓“天子渡津之地”,当时永乐皇帝从天津三岔口渡河直取沧州,待到登基之后,永乐皇帝认为此处是块风水宝地,故“三岔口”这个土的掉渣的名字,也就变成了高端大气的“天津”了! 待到永乐迁都,天津作为京师门户,地理位置也一下重要起来,永乐二年,天津设卫指挥使衙门,辖下三卫兵马一万余人,故天津又有“天津三卫”或者“天津卫”之称,从永乐年间设卫筑城,到眼下正德年间,也不过百来年光景,这时候的天津,又能繁华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天津卫位于南北运河的交汇处,无论是放船出海,还是内抵运河沿岸,其交通便利,即使眼下繁华如大明京师的北京,也是颇有不及的,故除却陆路以外,但凡江南人氏进京或为官或商贾或赶考或游历诸人,大都喜欢从运河两岸泛舟而上,直抵天津,然后再走陆路到京城。 反之亦然,若是到江南去,泛舟而下,自然是比那在陆上千里奔波要舒适快捷得多了。 所以,天津卫的码头,一直都是很繁忙的,哪怕这码头和起扬州,杭州的那些大码头相比,有些上不得台面,要简陋许多,但是,这船只来往却是丝毫不逊色。 此刻,一艘大概两百料的双帆商船,就停泊在这码头上,在码头上这样的船,不算最大的,那边还有一艘五百料的大船停在那里装货呢!但是,若是这船不是出海,而是朝着运河里跑的,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块头了,大明造船,往往以“料”为单位,这个“料”是容积单位,大致和“石”差不多,一艘两百料的商船,大约是能装两百石粮食的,明制一石大约是九十公斤左右,换算过来,这两百料的船只,大约排水量就是一百多吨了。 运河里的船不少,但是,不是大商家,谁会用这样的大船,尤其是这些船还是平地船,出不得海的,最多就在沿海跑一跑。 码头上苦力很多,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大商船,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买卖来了,这上货下货,没准这几天的生活就有了着落,但是,此刻码头上的那些苦力,招揽生意的,坐着发呆的,甚至有围成一圈吹牛扯淡的,就是没有人朝着那首商船多看一看。 蒋老三就是这些苦力中的一个,和其他苦力不同,他是今天才到码头上来的,前些日子一场风寒,将他这个铁打的汉子摧残得眼窝深凹,他足足在家里躺了七八天,这才稍微好了些,而家里一家人的生计,都指望着他的收入,这眼看着家里就要断粮,哪怕他身子依然乏力,他也不得不挣扎的爬起来,看看能不能到码头上找个活计,挣点铜板。 码头上的苦力们也有牙子的,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个牙,可以简单的理解为经纪人,比如书,若是要收买奴仆,那就得找人牙。当然,若是有些霸道的,后世中也有一种称呼,菜市场的叫菜霸,跑运输的叫路霸等等,总之,不经过这些牙子,这些行业中的经纪人,你啥事都办不好! 蒋老三看着唾沫横飞的牙子,又看看那静静停泊在那里的商船,有些犹豫的问道:“头儿,那边的买卖咋没人去接呢,这么大的船,这买卖接了,咱们兄弟们也都能赚不少钱吧!” 那牙子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继续和围着他的苦力们吹牛去了,蒋老三还要再问,身边一个平日里相好的苦力,拉了他衣襟一把,悄悄说道:“别问了,这船前两日一来,头就就上去问了,回来的时候,头儿脸颊红红的,也没说什么,大伙都猜这是在船上吃了老爷们一个大嘴巴了呢!” “那到底有没有买卖做啊!”蒋老三可不关心牙子是不是吃了一个大嘴巴,他关心的是自己今天能不能找到活计,在这里吹牛聊天,可给自己的婆娘女儿带不回去吃食。 “谁知道呢,老七去问了一句,被头儿一顿好骂,谁都不愿意再触头儿这个霉头了!” “尼玛,要是没货上下,这么大一个船停这里,别的船停不过来啊,这是咱们的地盘,没活干,咱们兄弟喝西北风啊!”蒋老三急了。 “有本事你去叫那船挪挪地方去啊!”那牙子听到了他的说话,嗤之以鼻:“没准你蒋老三这大病了一场,口齿变得伶俐些了呢!” “那我真去了啊!”蒋老三以为牙子诳他,确认了一下。 “去吧去吧!”那牙子不屑的笑了笑:“若是你能招到他们的买卖,今儿你的银子,老子就不抽头了,就当给你买药吃了!” 去就去!蒋老三见到牙子不是说笑,紧了紧自己的裤带,拿着自己的绳索和棒子,朝着那首大船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几个苦力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倒是那牙子,摸摸似乎还隐隐作疼的脸颊,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去吧去吧!等到那船上的那些兵爷,赏了你几个大嘴巴,你就知道厉害了! 船和码头之间有一块长长的跳板,蒋老三走近跳板,朝着船头张望了一下,没敢走过去,船头上似乎有几个衣裳华贵的人,正在低低说笑着什么,蒋老三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喊喊,跳板的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兀那厮,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张望什么呢!” 326.第326章静极思动 蒋老三一个哆嗦,原本肚子酝酿了半天的说辞,被这么一吼,也登时不知道吓到哪里去了,张口结舌,之是一个劲儿的“我……我……”,倒是真像了船上那人口中的“鬼鬼祟祟”的模样。 “本森!你吓到人家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蒋老三战战兢兢的朝着跳板那边瞧了过去,只见船头上说笑的几个人中,一个小小的人儿走了过来,语带不悦的说道。 “哪里有,我看他行迹鬼祟,没准是海盗的探子!”本森反唇相讥,一口北直隶的卷舌头官话,居然说的有模有样了,看着穿上两个高鼻深目的色目人操着大明官话争吵,蒋老三一时脑子好像转不过弯来,这是咱们大明的船吗? “忙你的去!”格丽莎没好气的说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在大明的内河,什么样的海盗才这么瞎眼在码头上窥测,难道这个榆木脑袋以为海盗的那些船可以在运河里跑来跑去么。 从跳板上走了下去,来到蒋老三的面前,蒋老三见到对方衣裳华贵,又颐指气使的样子,更是脑袋死死的低下,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 “格丽莎小姐,这人看起来是码头上的苦力!”身边有人对格丽莎说道,这是随着她一同下来船上的船主,对于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他是一点都不敢怠慢,哪怕是眼下这船已经在码头上停了三天了,但是这位小姐不说走,他根本提都不敢提这话。 “你有事?”格丽莎看着眼前有些衣衫褴褛的蒋老三,有些好奇的问道,在大概就是这座城市的平民了,看来无论什么地方,都有穷苦潦倒的人啊! “小人想问问小姐和几位老爷,用没有用得着小人们的地方,小人们有力气,要的钱也不多!”蒋老三鼓起勇气,一口气将心里盘桓了半天的话说了出去,然后微微抬起头,偷觑着格丽莎。 是色目人,这皮肤白的耀眼,就是自家婆娘刷洗一百次,只怕也刷洗不出这样的皮肤来。蒋老三眼光从对方身上扫过,心里已经是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本地人吗?”格丽莎却是不回答他的话,反而若有所思的问道。 “小人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氏!”蒋老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发问,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那你一定知道若是这城里的市集在什么地方了!?”格丽莎问道。 蒋老三茫然的点了点头,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随便问个本地人就知道,在县衙门口那条街上呗。 “带我过去看看……”钱老三只觉得手上微微一沉,一个小银稞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上:“这些钱,做你的报酬够不够!” 够!太够了!蒋老三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简直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但是,这手上的份量却是做不得假的,后世人很难理解古代人怎么对银子重量多少掌握的那么精确,但是,正如古代人很难理解后世人怎么辨别纸币的真伪一样。说穿了,这都已经成为生活的必备技巧了,你要不会,够你哭的了。 这足足有二两银子了吧,蒋老三可以肯定,哪怕自己早上就吃了一个饼子,手上有些无力,但是这份量再怎么估计肯定是只多不少的。这要省着点,自己一家都可以花销半年了,别说带路去县衙,就是带路去京城,他也干了。 船上哗啦啦又下来几个人,这下蒋老三看清楚了,这些人都带着家伙,估计是这位小姐的护卫什么的,果然是有钱人,随便上岸走走,都带上一票护卫。 “小姐是要去铺子里进货,还是买些花销东西!”蒋老三银子在手,胆子也大了些,出手这么大方的贵人,待人也肯定是好的,不像自己的头儿,又吝啬又凶恶,真是穷横穷横的。不过,若是这贵人打算进些货物,这样的买卖,倒是可以用得上自己的那些兄弟的,大家都赚钱了,也就不会有人说他吃独食了。 “哦!”格丽莎回过头,“有区别吗,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说道?” “当然有了!”蒋老三开始进入自己导游角色,滔滔不绝的说道:“若是小姐在船上呆得闷了,买些吃食或许别的小玩意,去市集当然没错,不过,若是小姐想买些货物做买卖的话,小人还知道一个去处!” 格丽莎很好奇的看着他,这其中的分别,她真的搞不清楚了,市集就是市集,还分什么日用和生意的吗? 也许是那一锭银子起了作用,蒋老三低下声音:“若是小姐想买些便宜货物,距离这码头十来里的地方,我倒是听说有这么一处所在!” 离码头十多里,那是什么偏僻的所在了,格丽莎有些奇怪的看了蒋老三一眼,莫非这人看自己给了他银子,起了坏心思,想将自己骗过去了洗劫一番吗? 眼光转到身边的船主身上,那船主有些犹豫,不过想想临行前自己老爷的交代,他横了横心,走到格丽莎身边,轻轻解释了一下:“这人说的,大概就是海船上那些来历不明的货物了,天津附近有这样的所在,小人倒是听说过的,一般的货物,比起市价要少那么两三成,若是遇见急于出手的,一半的价格也吃得下来,只不过那些人,不大好打交道!” 赃物!格丽莎眼睛都亮了,赃物好啊,就算全部抢过来,也没人敢报到官府,再说了就算报到官府,她也不怕啊,钱无病不是又升官了吗?有他包庇,那岂不是可以大抢特抢。 “是这样的吗?”他询问着蒋老三,蒋老三连连点头,他不过是觉得自己拿了这么多钱,总得为这位好心的小姐出点力,没想到这小姐身边,还真的是有明白人。 “咱们不去了,回船上去说!”格丽莎眼中神采连连,指着蒋老三:“你也跟着我回去,好好的给我说说那地方的情形,说的好,我还有赏!” …… 这艘船是南京方家名下的商船,船主姓方名通,算是方家的一个管事,他可是记得非常清楚,本来船上装了一船的粮食,准备运往山东的,哪知道方家老爷一声令下,刚刚装满船舱的粮食,又被卸下来,然后,他就被方家老爷叫了过去,让他去天津去接人。 接什么人,接多少人,这个方家老爷没说,只说是接的是贵人,多的话他也没敢问,不过从南京出发的时候,船上来了几个青衣汉子,方家老爷给他说,什么事情,听他们吩咐就是了,哪怕这些人让他把船凿沉在运河里,他依言做了,回来之后,老爷依然重赏。 他心里这就有底了,好在那几个青衣汉子,在船上一点都不惹人厌,只是到了天津,令他守候在这里,他们就上岸去了。在他想来,这大概就是去接任去了吧,他也有些好奇,自己老爷这么看重的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一船粮食运到山东,少说几千两银子要赚吧,更别说这造价一万多银子一艘的船,老爷都不在乎,这得是多大的脸面才有的人啊。 没料到的是,那些青衣汉子,先是领来了一帮蛮人,是的,是蛮人!方通可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这些连眼珠子都是五颜六色的家伙,可不是咱们大明的人,他这还是分辨的出来的,这些人中,除了领头的几个,剩下的人连话都说不囫囵,这更是再明显不过了。 接下来,那些青衣汉子,又领来了一个娇滴滴的蛮人小姐和她的一帮人,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两伙人,好像不是一路的,平时里见面,要么就是互相不搭理,要么就是斗嘴,倒是让他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后面来的这位娇滴滴的蛮人小姐倒是比先来的那些蛮人好伺候多了,先来的那些家伙,没事就在船上溜达,用那种似乎有些挑剔眼光,在船上乱打量,若不是方通心里有底,他还真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打这船的主意了,以他跑船多年的经历看来,这些人绝对也是在水上讨饭吃的,只不过,这水是河水,还是海水,那就不大好说了。 那些青衣汉子又上岸去了,吩咐他好生伺候这些蛮人们,方通猜测,这来来往往跑了几趟,难道这些蛮人不是这次自己要接的人的正主儿,看来,还有得等了。 他等得,但是,这娇滴滴的蛮人小姑娘似乎有些等不得了,在船上的确也是没什么好消遣的,若是船开起来,倒是两岸有些风光看,这在码头上一停几天,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习惯才怪呢! 那个码头上的苦力一出现,他就发现了,等到那位小姐走了下去,他急忙也跟了过去,不管怎么说,那些人让自己好生伺候着这些蛮人,自己既然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呆在船上,那至少她们下船的时候,自己得好生跟着才行了。 听到格丽莎说到回去,方通不由得心下一松,回去好啊,真要是跑到那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私港去,他一想头都疼了,那些卖海上打劫来的赃物的,有几个善良本分的角色,这娇滴滴的的蛮人小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老爷舍得几千两银子的买卖,舍得上万两银子的船,难道就舍不得他这个管事么? 蒋老三一个哆嗦,原本肚子酝酿了半天的说辞,被这么一吼,也登时不知道吓到哪里去了,张口结舌,之是一个劲儿的“我……我……”,倒是真像了船上那人口中的“鬼鬼祟祟”的模样。 “本森!你吓到人家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蒋老三战战兢兢的朝着跳板那边瞧了过去,只见船头上说笑的几个人中,一个小小的人儿走了过来,语带不悦的说道。 “哪里有,我看他行迹鬼祟,没准是海盗的探子!”本森反唇相讥,一口北直隶的卷舌头官话,居然说的有模有样了,看着穿上两个高鼻深目的色目人操着大明官话争吵,蒋老三一时脑子好像转不过弯来,这是咱们大明的船吗? “忙你的去!”格丽莎没好气的说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在大明的内河,什么样的海盗才这么瞎眼在码头上窥测,难道这个榆木脑袋以为海盗的那些船可以在运河里跑来跑去么。 从跳板上走了下去,来到蒋老三的面前,蒋老三见到对方衣裳华贵,又颐指气使的样子,更是脑袋死死的低下,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 “格丽莎小姐,这人看起来是码头上的苦力!”身边有人对格丽莎说道,这是随着她一同下来船上的船主,对于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他是一点都不敢怠慢,哪怕是眼下这船已经在码头上停了三天了,但是这位小姐不说走,他根本提都不敢提这话。 “你有事?”格丽莎看着眼前有些衣衫褴褛的蒋老三,有些好奇的问道,在大概就是这座城市的平民了,看来无论什么地方,都有穷苦潦倒的人啊! “小人想问问小姐和几位老爷,用没有用得着小人们的地方,小人们有力气,要的钱也不多!”蒋老三鼓起勇气,一口气将心里盘桓了半天的话说了出去,然后微微抬起头,偷觑着格丽莎。 是色目人,这皮肤白的耀眼,就是自家婆娘刷洗一百次,只怕也刷洗不出这样的皮肤来。蒋老三眼光从对方身上扫过,心里已经是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本地人吗?”格丽莎却是不回答他的话,反而若有所思的问道。 “小人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氏!”蒋老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发问,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那你一定知道若是这城里的市集在什么地方了!?”格丽莎问道。 蒋老三茫然的点了点头,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随便问个本地人就知道,在县衙门口那条街上呗。 “带我过去看看……”钱老三只觉得手上微微一沉,一个小银稞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上:“这些钱,做你的报酬够不够!” 够!太够了!蒋老三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简直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但是,这手上的份量却是做不得假的,后世人很难理解古代人怎么对银子重量多少掌握的那么精确,但是,正如古代人很难理解后世人怎么辨别纸币的真伪一样。说穿了,这都已经成为生活的必备技巧了,你要不会,够你哭的了。 这足足有二两银子了吧,蒋老三可以肯定,哪怕自己早上就吃了一个饼子,手上有些无力,但是这份量再怎么估计肯定是只多不少的。这要省着点,自己一家都可以花销半年了,别说带路去县衙,就是带路去京城,他也干了。 船上哗啦啦又下来几个人,这下蒋老三看清楚了,这些人都带着家伙,估计是这位小姐的护卫什么的,果然是有钱人,随便上岸走走,都带上一票护卫。 “小姐是要去铺子里进货,还是买些花销东西!”蒋老三银子在手,胆子也大了些,出手这么大方的贵人,待人也肯定是好的,不像自己的头儿,又吝啬又凶恶,真是穷横穷横的。不过,若是这贵人打算进些货物,这样的买卖,倒是可以用得上自己的那些兄弟的,大家都赚钱了,也就不会有人说他吃独食了。 “哦!”格丽莎回过头,“有区别吗,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说道?” “当然有了!”蒋老三开始进入自己导游角色,滔滔不绝的说道:“若是小姐在船上呆得闷了,买些吃食或许别的小玩意,去市集当然没错,不过,若是小姐想买些货物做买卖的话,小人还知道一个去处!” 格丽莎很好奇的看着他,这其中的分别,她真的搞不清楚了,市集就是市集,还分什么日用和生意的吗? 也许是那一锭银子起了作用,蒋老三低下声音:“若是小姐想买些便宜货物,距离这码头十来里的地方,我倒是听说有这么一处所在!” 离码头十多里,那是什么偏僻的所在了,格丽莎有些奇怪的看了蒋老三一眼,莫非这人看自己给了他银子,起了坏心思,想将自己骗过去了洗劫一番吗? 眼光转到身边的船主身上,那船主有些犹豫,不过想想临行前自己老爷的交代,他横了横心,走到格丽莎身边,轻轻解释了一下:“这人说的,大概就是海船上那些来历不明的货物了,天津附近有这样的所在,小人倒是听说过的,一般的货物,比起市价要少那么两三成,若是遇见急于出手的,一半的价格也吃得下来,只不过那些人,不大好打交道!” 赃物!格丽莎眼睛都亮了,赃物好啊,就算全部抢过来,也没人敢报到官府,再说了就算报到官府,她也不怕啊,钱无病不是又升官了吗?有他包庇,那岂不是可以大抢特抢。 “是这样的吗?”他询问着蒋老三,蒋老三连连点头,他不过是觉得自己拿了这么多钱,总得为这位好心的小姐出点力,没想到这小姐身边,还真的是有明白人。 “咱们不去了,回船上去说!”格丽莎眼中神采连连,指着蒋老三:“你也跟着我回去,好好的给我说说那地方的情形,说的好,我还有赏!” …… 这艘船是南京方家名下的商船,船主姓方名通,算是方家的一个管事,他可是记得非常清楚,本来船上装了一船的粮食,准备运往山东的,哪知道方家老爷一声令下,刚刚装满船舱的粮食,又被卸下来,然后,他就被方家老爷叫了过去,让他去天津去接人。 接什么人,接多少人,这个方家老爷没说,只说是接的是贵人,多的话他也没敢问,不过从南京出发的时候,船上来了几个青衣汉子,方家老爷给他说,什么事情,听他们吩咐就是了,哪怕这些人让他把船凿沉在运河里,他依言做了,回来之后,老爷依然重赏。 他心里这就有底了,好在那几个青衣汉子,在船上一点都不惹人厌,只是到了天津,令他守候在这里,他们就上岸去了。在他想来,这大概就是去接任去了吧,他也有些好奇,自己老爷这么看重的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一船粮食运到山东,少说几千两银子要赚吧,更别说这造价一万多银子一艘的船,老爷都不在乎,这得是多大的脸面才有的人啊。 没料到的是,那些青衣汉子,先是领来了一帮蛮人,是的,是蛮人!方通可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这些连眼珠子都是五颜六色的家伙,可不是咱们大明的人,他这还是分辨的出来的,这些人中,除了领头的几个,剩下的人连话都说不囫囵,这更是再明显不过了。 接下来,那些青衣汉子,又领来了一个娇滴滴的蛮人小姐和她的一帮人,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两伙人,好像不是一路的,平时里见面,要么就是互相不搭理,要么就是斗嘴,倒是让他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后面来的这位娇滴滴的蛮人小姐倒是比先来的那些蛮人好伺候多了,先来的那些家伙,没事就在船上溜达,用那种似乎有些挑剔眼光,在船上乱打量,若不是方通心里有底,他还真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打这船的主意了,以他跑船多年的经历看来,这些人绝对也是在水上讨饭吃的,只不过,这水是河水,还是海水,那就不大好说了。 那些青衣汉子又上岸去了,吩咐他好生伺候这些蛮人们,方通猜测,这来来往往跑了几趟,难道这些蛮人不是这次自己要接的人的正主儿,看来,还有得等了。 他等得,但是,这娇滴滴的蛮人小姑娘似乎有些等不得了,在船上的确也是没什么好消遣的,若是船开起来,倒是两岸有些风光看,这在码头上一停几天,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习惯才怪呢! 那个码头上的苦力一出现,他就发现了,等到那位小姐走了下去,他急忙也跟了过去,不管怎么说,那些人让自己好生伺候着这些蛮人,自己既然不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呆在船上,那至少她们下船的时候,自己得好生跟着才行了。 听到格丽莎说到回去,方通不由得心下一松,回去好啊,真要是跑到那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私港去,他一想头都疼了,那些卖海上打劫来的赃物的,有几个善良本分的角色,这娇滴滴的的蛮人小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老爷舍得几千两银子的买卖,舍得上万两银子的船,难道就舍不得他这个管事么? 327.第327章没钱的和有钱的 如果说大航海时代的荷兰人是纯粹的商人,法国人是野心勃勃的征服者,西班牙人就是彻底的强盗,只愿意打仗劫掠而不愿意做生意的话,那么葡萄牙人似乎也好不了多少,至少这个从西班牙**出去五百多年的葡萄牙王国,到现在还似乎身上有几分西班牙人的匪气。 是的,西班牙人看见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反应就是劫掠,葡萄牙人与之相比,节操也就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起码他们还是半商半盗,多了几分遮掩,但是,若是出现了即使抢了一把也没有任何后果的大肥羊的时候,他们这点遮掩当真如同****身上的那最后一丝纱衣,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就好像现在,即使这个骄傲得好像小母鸡一样的罗马贵族小姐本森实在是看的不怎么顺眼,但是对于她的主意,本森还是恨不得举着双手双脚的赞成的。 海盗的销赃地儿,这个好啊!这要是不抢,那简直是上对不起无所不能的上帝,下对不起跟着自己那么久的水手们,这样的发财机会都放过,时候那是要见撒旦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抢得过吗?” 当这个问题提了出来,格丽莎那有些秀气的眉毛,也微微的蹙了起来,是啊,格丽莎身边的战士,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人,而本森的船员,虽然比她的战士多了几个,但是,战斗力可要差上许多,就这么四五十号乌合之众,去打一个海盗的赃物集市的主意,似乎,这力量稍稍淡薄了那么一些,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可就没意思了。 蒋老三隐隐猜到他们想要干什么,已经差不多是满身冷汗了,他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为了那二两银子多嘴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难道不成,都是黑吃黑习惯了的海盗? 心神恍惚之间,就连这位贵人小姐的问题,蒋老三都回答得有些迷迷糊糊,撒谎肯定是不敢的,也就是机械的回答,此刻他的心思,一股脑的都在离这些人远一些,哪里还敢琢磨别的。 “要不,格丽莎小姐,你先派人去侦察侦察,你一个女人,也不怎么惹人怀疑,若是那些海盗人多,那就算了,若是人少,咱们就****一票!”本森听完蒋老三的回答,商量着问格丽莎。 “为什么你不派人去探探虚实!”格丽莎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真是没胆子的葡萄牙人,又想喝肉汤又怕被烫着,哪里这么好的事情。 码头上传来一阵躁动,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说话,蒋老三看看面前这两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不是官府的人来了吧! “你看着他,我们还要拿他当向导呢!”格丽莎愣了愣,小腰肢一摆,走了出去。 “你又不是我的上司,凭什么命令我!”本森咕哝了一句,却是依言坐了下来,盯着面前的这个明国人,心里头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心事来。 格丽莎走出船舱,朝着嘈杂的码头上看了过去,眼睛里登时露出了一丝欢喜的神色。码头上,一行人朝着他们这艘船走了过来,前面那年轻贵公子打扮的,可不就是她的闺中密友朱云娘是谁。嘈杂的声音,来自那些围着他们试图从他们身上招揽些活计的码头苦力们,看朱云娘身后一长溜的抬着箱子的人,看得格丽莎一阵眼红心热。 在帝国的时候,她若是出去游玩,也是这样的排场的,可惜的,这种感觉好久不曾经有了。 方通远远就看见了那几个贵人身边的青衣汉子了,不用吩咐,船上的水手在他的招呼下就迎接了过去,这么多的随从箱子什么的,这不用想,这就是自己这趟要接的贵人了。 “船上早就给几位贵人准备好了房间,就等贵人们一到,就可以开船了!”方通很容易的从这群人中找到了他们的主子,嗯,两位很漂亮的主子。 “有劳你了!”柳氏微微露齿一笑,看的方通一阵目眩,这种容颜,这等气度,他就是在老爷最得宠的三夫人身上也没看见过,这位夫人不知道是那家大人的家眷。 那边朱云娘和格丽莎早就接上了头,叽叽喳喳的正在说着什么,见到有些失措的船主,柳氏轻轻摇摇头:“开船啊,不着急,不是有人还没到么,这人不到啊,咱们都得等着呢!” 水手们从苦力手里,已经接过了箱子,从跳板那边抬了上来,眼下不是平日,方通可不敢私自放这些不是船上的人上来,万一有人手脚不干净,摸了这些客人什么东西去,那可就是麻烦,索性这些粗活,全部让自己的水手干。 不过,水手们可不是职业苦力,这活儿干的就有些糙了,两人正说话间,方通就看见自己的两个手下,抬着一口箱子,从船舷上走过来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噗通一声就栽倒了地上。 他们手中的箱子,也毫不意外的磕碰在船板上,箱子盖子猛的弹开,几十个拳头大的银锭,从箱子里跌落出来,船上的人一下子,仿佛都中了道家的定身法一样,全部都凝滞住了。 “怎么做事情的!”几个随从模样的人窜了过来,呵斥着水手们,也不用水手帮忙,直接就将掉落的银锭收拾起来,放落了箱子中。 “船主给咱们安排了船舱,这些银子,就放在咱们的船舱里面去了吧,你们几个,好好的把守,可别出了纰漏!” “是,夫人!”几个随从齐声应道。转过身去,指挥水手们,抬着箱子,朝着船舱走了过去。 甲板上的这一幕,很快就在船上传开了,那一溜二十多口大箱子摆在那里,水手们哪里没有暗地嘀咕的道理,那些抬过箱子的水手,更是根据自己的抬过箱子的重量,将这箱子里的银子数量估算了一下,得出来的结论,几乎是亮瞎了他们的狗眼,如果这些箱子里全部都是装的银子的话,尼玛,这位贵人身边带的这些银子,足足超过了十万两。 所以人都不淡定起来了,而最不淡定的,当然是方通了,如果可能,他恨不得立刻开船才好,谁船上放了这么多银子,心下只怕都淡定不了,难怪船上先来那么多带家伙的蛮人呢,敢情,这些人是纯粹做护卫的。 如果说大航海时代的荷兰人是纯粹的商人,法国人是野心勃勃的征服者,西班牙人就是彻底的强盗,只愿意打仗劫掠而不愿意做生意的话,那么葡萄牙人似乎也好不了多少,至少这个从西班牙**出去五百多年的葡萄牙王国,到现在还似乎身上有几分西班牙人的匪气。 是的,西班牙人看见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反应就是劫掠,葡萄牙人与之相比,节操也就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起码他们还是半商半盗,多了几分遮掩,但是,若是出现了即使抢了一把也没有任何后果的大肥羊的时候,他们这点遮掩当真如同****身上的那最后一丝纱衣,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就好像现在,即使这个骄傲得好像小母鸡一样的罗马贵族小姐本森实在是看的不怎么顺眼,但是对于她的主意,本森还是恨不得举着双手双脚的赞成的。 海盗的销赃地儿,这个好啊!这要是不抢,那简直是上对不起无所不能的上帝,下对不起跟着自己那么久的水手们,这样的发财机会都放过,时候那是要见撒旦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抢得过吗?” 当这个问题提了出来,格丽莎那有些秀气的眉毛,也微微的蹙了起来,是啊,格丽莎身边的战士,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人,而本森的船员,虽然比她的战士多了几个,但是,战斗力可要差上许多,就这么四五十号乌合之众,去打一个海盗的赃物集市的主意,似乎,这力量稍稍淡薄了那么一些,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可就没意思了。 蒋老三隐隐猜到他们想要干什么,已经差不多是满身冷汗了,他现在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为了那二两银子多嘴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难道不成,都是黑吃黑习惯了的海盗? 心神恍惚之间,就连这位贵人小姐的问题,蒋老三都回答得有些迷迷糊糊,撒谎肯定是不敢的,也就是机械的回答,此刻他的心思,一股脑的都在离这些人远一些,哪里还敢琢磨别的。 “要不,格丽莎小姐,你先派人去侦察侦察,你一个女人,也不怎么惹人怀疑,若是那些海盗人多,那就算了,若是人少,咱们就****一票!”本森听完蒋老三的回答,商量着问格丽莎。 “为什么你不派人去探探虚实!”格丽莎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真是没胆子的葡萄牙人,又想喝肉汤又怕被烫着,哪里这么好的事情。 码头上传来一阵躁动,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说话,蒋老三看看面前这两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不是官府的人来了吧! “你看着他,我们还要拿他当向导呢!”格丽莎愣了愣,小腰肢一摆,走了出去。 “你又不是我的上司,凭什么命令我!”本森咕哝了一句,却是依言坐了下来,盯着面前的这个明国人,心里头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心事来。 格丽莎走出船舱,朝着嘈杂的码头上看了过去,眼睛里登时露出了一丝欢喜的神色。码头上,一行人朝着他们这艘船走了过来,前面那年轻贵公子打扮的,可不就是她的闺中密友朱云娘是谁。嘈杂的声音,来自那些围着他们试图从他们身上招揽些活计的码头苦力们,看朱云娘身后一长溜的抬着箱子的人,看得格丽莎一阵眼红心热。 在帝国的时候,她若是出去游玩,也是这样的排场的,可惜的,这种感觉好久不曾经有了。 方通远远就看见了那几个贵人身边的青衣汉子了,不用吩咐,船上的水手在他的招呼下就迎接了过去,这么多的随从箱子什么的,这不用想,这就是自己这趟要接的贵人了。 “船上早就给几位贵人准备好了房间,就等贵人们一到,就可以开船了!”方通很容易的从这群人中找到了他们的主子,嗯,两位很漂亮的主子。 “有劳你了!”柳氏微微露齿一笑,看的方通一阵目眩,这种容颜,这等气度,他就是在老爷最得宠的三夫人身上也没看见过,这位夫人不知道是那家大人的家眷。 那边朱云娘和格丽莎早就接上了头,叽叽喳喳的正在说着什么,见到有些失措的船主,柳氏轻轻摇摇头:“开船啊,不着急,不是有人还没到么,这人不到啊,咱们都得等着呢!” 水手们从苦力手里,已经接过了箱子,从跳板那边抬了上来,眼下不是平日,方通可不敢私自放这些不是船上的人上来,万一有人手脚不干净,摸了这些客人什么东西去,那可就是麻烦,索性这些粗活,全部让自己的水手干。 不过,水手们可不是职业苦力,这活儿干的就有些糙了,两人正说话间,方通就看见自己的两个手下,抬着一口箱子,从船舷上走过来的时候,脚下一个趔趄,噗通一声就栽倒了地上。 他们手中的箱子,也毫不意外的磕碰在船板上,箱子盖子猛的弹开,几十个拳头大的银锭,从箱子里跌落出来,船上的人一下子,仿佛都中了道家的定身法一样,全部都凝滞住了。 “怎么做事情的!”几个随从模样的人窜了过来,呵斥着水手们,也不用水手帮忙,直接就将掉落的银锭收拾起来,放落了箱子中。 “船主给咱们安排了船舱,这些银子,就放在咱们的船舱里面去了吧,你们几个,好好的把守,可别出了纰漏!” “是,夫人!”几个随从齐声应道。转过身去,指挥水手们,抬着箱子,朝着船舱走了过去。 甲板上的这一幕,很快就在船上传开了,那一溜二十多口大箱子摆在那里,水手们哪里没有暗地嘀咕的道理,那些抬过箱子的水手,更是根据自己的抬过箱子的重量,将这箱子里的银子数量估算了一下,得出来的结论,几乎是亮瞎了他们的狗眼,如果这些箱子里全部都是装的银子的话,尼玛,这位贵人身边带的这些银子,足足超过了十万两。 所以人都不淡定起来了,而最不淡定的,当然是方通了,如果可能,他恨不得立刻开船才好,谁船上放了这么多银子,心下只怕都淡定不了,难怪船上先来那么多带家伙的蛮人呢,敢情,这些人是纯粹做护卫的。 328.第328章搂草打兔子 “胡闹!”柳氏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叱责了她一句:“咱们随身带着这么多银两,还提防这人家劫咱们的呢,你倒好,被那个蛮人小丫头一蛊惑,就忘记这一茬了,你可是大明郡主,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咱们家缺银子花么? “可格丽莎说的也有道理啊,那是海盗的不义之财,咱们劫富济贫不好么?”朱云娘低眉耷眼的:“反正以后咱们的船队出海,也是要和海盗们打打交道的,早点摸摸他们的底细也是不错的啊!” “这事情你就别想了,就算无病在这里,怕是也得惦量一下,这两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船上,等到无病一来,咱们到南京,把这银子往王岳府邸上一送,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在这之前,你别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你知道咱家凑出这点银子,有多不容易么,若是有了个闪失,你父王你爹,今年没准就得勒住裤带过日子了!” 朱云娘听母亲说的有趣,忍不住噗哧一笑。 “侍卫们都安排好了?还有,无病的那几个属下,你是熟识,那些人,你也去关照一下,这出门在外,咱们又带着这么多银子,难免有人会动心思,咱们再拿捏个架子,到时候人家不肯出力,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的,我过来的时候,雁九正在和那船主说话呢,他是在无病哥哥身边做过亲随的人,又是锦衣卫的百户,想来也是有本事的,娘,你就不用担心了!”朱云娘回答道,雁九的身手好着呢,他可是知道的。 这边船舱里,朱云娘母女说着说,靠近船头的船舱里,雁九也在和方通说着话,只不过,这气氛可就没有这边船舱这么融洽了。 两人之间的桌子上,一方铜腰牌静静的放在那里,方通看着那腰牌上的锦衣卫三个大字,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忍不住使劲咽了一口口水。 “白日里的事情,你都看见了,吩咐你的人把自己的嘴巴闭紧一点,若是我在船上,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方船主,咱们这一路上的交情,那我可就有些顾不上了啊!” “雁兄弟,不,雁大人,小人清楚的,今日里我就下了令,从几位贵人上船起,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许下船去!” “至于几位贵人的身份,也不行乱琢磨的,老哥,我看你还是个明白人,不妨送你一句话,这有的事情,不该你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然的话,有些事情,下场可不大好!” “我明白的,明白的,谢谢雁大人关照!” “我离开这几天,船上的那些蛮人有什么动静没有,你别说你不知道啊,他们为首的几人,可都通晓咱们大明的官话的,没什么沟通上的困难!”雁九盯着方通,一言一句的说着。 方通再次咽了咽一口口水,面对这样的一个主儿,他实在是感觉压力太多,他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立刻张嘴就把格丽莎和本森给卖了出去。连他看到的,和心里猜想的,都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雁九面无表情的听完了方通的叙说,伸手将桌上的腰牌一撩,重新揣进了怀里:“在船上这几天,眼睛放亮点,耳朵张大点,有事情立刻告诉我!这事情我知道了!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夜晚的码头,几乎是一片漆黑,从空气污浊的船舱里走出来,被略略带点腥味的海风一吹,雁九感觉精神为之一振,再回首看看下面几个舱室里露出的点点灯火,雁九不由得微微咧嘴苦笑了一下,大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这一伙蛮子,同这些郦人倒是一拍即合,啥正事没干,就想着打劫人家,这些人,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得亏自己这次来,是带着一帮老兄弟,这要是将那两百个充作锦衣卫的郦人一起带了来,没准这格丽莎就敢直接带人去抢了那些海盗去了,自己可不敢保证,到了这船上,这些郦人是听自己这个百户的,还是听这个身份有点特殊的格丽莎的。 不过还好,按照大人的吩咐,最迟大人明天就可以到了,等到大人上了船,这些蛮人估计也就没什么这些不切现实的想法了,真是一帮穷疯了的家伙,吃相这么难看,这要是到了江南这花花世界,这些家伙哈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呢! 也许是担心这些葡萄牙人或者郦人给自己找乱子,雁九这一夜都没谁踏实,就连他的那几个手下,都被放在甲板上值守,他可不想等到自己一大早起来,船上的蛮人们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钱无病是第二天中午到码头的,从京城出发,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到达天津其实也不过是一天的路程,这次出行,可没有想象中的什么鲜衣怒马,一乍看他们一行人,倒好像就是一帮赶路的客商一样。 到了天津,他甚至连天津的地方官府都没有惊动,直接就带着自己的人上了船,雁九见到他一来,登时就舒了一口气,简直是一刻都没有耽搁,立刻就吩咐开船,他这是打定主意了,这船还是开起来的时候,比较安稳一些。 “都安排妥当了!”柳氏看着有些风尘仆仆的钱无病,微微笑道,此刻两人站在甲板上,海风吹来,颇有些衣袂飘飘的意思。 “倒是令王妃久候了!”钱无病看着眼前的柳氏,又看看鬼头鬼脑在船舱那边探头的朱云娘和格丽莎,“总归一些琐碎事情缠身,只是没想到王公公派来的船只这么快!” “你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能压不压得住云娘那丫头了,这些日子,他跟着你,眼界开了,心思也野了,你不知道,这一上船,她就惦记打劫海盗的地儿,这孩子,仗着你的威风,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能有什么威风!”钱无病笑笑:“倒是云娘给我出了不少主意,这些日子来,可帮了大忙了,那个什么海盗的地儿是怎么回事情!?” 柳氏笑着将朱云娘和格丽莎的打算,给钱无病说了一遍,言罢还摇摇头:“他真当这里是咱们大同了,一点分寸都没有了!” 钱无病朝着船舱那边招招手,朱云娘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有些忸怩的拉着格丽莎走了过来。 和半年前相比,钱无病身上的青涩味道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几分沉稳,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这种气质,比起他刚刚从大同那边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那股气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简单的来说,在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几分身居上位的人有有的那种威势。 “格丽莎的主意吧!”钱无病看着面前两个少女,脸上温和的笑着:“你就不担心,你前脚刚走,人家纠集人来,将咱们的船给劫了,这买卖可就亏大了!” “这不有你嘛,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在大明地界劫你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船?”朱云娘不看他,眼珠子朝着海面,滴溜溜的转着。 “那你呢,格丽莎,你到底穷到什么样子了,去打这样的主意,你就凭你身边那点人,充其量加上本森的那几十号人,去打劫人家动不动几百人的海盗,你真当海盗们都是好好先生吗?” 格丽莎不说话,眨眨眼看着他,眼中却是满是不服气的样子。 “好吧,不说你不服气,你们这几十号人,去抢人家,凭什么?论武器,海盗们手上的家伙就不说了,比你们多几倍,我可是听说海盗的船上,火器可不少,你们打算怎么和对方抗,论人数,人家一艘船的人就比你们加起来还多了……” “另外告诉你,本森和他的人,如今可都是拿的我的银子,吃我的,花我的,还要给我找麻烦,有这种事情吗?” “不抢就不抢了呗!”格丽莎嘟囔着,虽然不服气,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钱无病说的是有道理。要当一个成功的强盗,这审时度势的本事一定是要有的,这实力不如人家去打这样的主意,这不叫抢劫,这叫找死! “不过……”钱无病沉吟了一下,“若是真有这地方,咱们顺便看看也是可以的!” “若是他们打不过咱们,咱们再抢?”格丽莎眼睛一亮:“我去叫码头上那人过来,让他给咱们的船带路!” 看着格丽莎蹦蹦跳跳的跑开了,钱无病摇摇头,若是真有这地方,运一船银子到南京,当然比不得运一船货物去好,这搂草打兔子,顺便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介意。 朱云娘在一边嘟囔着什么,钱无病听不清楚,不过,他也是想得到几分的,先前这丫头有了这心思,却被自己母亲给拦了,眼下自己说要去看一看,这柳氏却是一言不发,一副单凭自己做主的样子,这小丫头显然是心里有些不平衡了。 “就知道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风把朱云娘的嘟囔声送过来几句,这几句,钱无病和柳氏可都听的清清楚楚了,两人看了看撅着嘴的朱云娘,相视一笑。 “胡闹!”柳氏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叱责了她一句:“咱们随身带着这么多银两,还提防这人家劫咱们的呢,你倒好,被那个蛮人小丫头一蛊惑,就忘记这一茬了,你可是大明郡主,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咱们家缺银子花么? “可格丽莎说的也有道理啊,那是海盗的不义之财,咱们劫富济贫不好么?”朱云娘低眉耷眼的:“反正以后咱们的船队出海,也是要和海盗们打打交道的,早点摸摸他们的底细也是不错的啊!” “这事情你就别想了,就算无病在这里,怕是也得惦量一下,这两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船上,等到无病一来,咱们到南京,把这银子往王岳府邸上一送,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在这之前,你别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你知道咱家凑出这点银子,有多不容易么,若是有了个闪失,你父王你爹,今年没准就得勒住裤带过日子了!” 朱云娘听母亲说的有趣,忍不住噗哧一笑。 “侍卫们都安排好了?还有,无病的那几个属下,你是熟识,那些人,你也去关照一下,这出门在外,咱们又带着这么多银子,难免有人会动心思,咱们再拿捏个架子,到时候人家不肯出力,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的,我过来的时候,雁九正在和那船主说话呢,他是在无病哥哥身边做过亲随的人,又是锦衣卫的百户,想来也是有本事的,娘,你就不用担心了!”朱云娘回答道,雁九的身手好着呢,他可是知道的。 这边船舱里,朱云娘母女说着说,靠近船头的船舱里,雁九也在和方通说着话,只不过,这气氛可就没有这边船舱这么融洽了。 两人之间的桌子上,一方铜腰牌静静的放在那里,方通看着那腰牌上的锦衣卫三个大字,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干,忍不住使劲咽了一口口水。 “白日里的事情,你都看见了,吩咐你的人把自己的嘴巴闭紧一点,若是我在船上,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方船主,咱们这一路上的交情,那我可就有些顾不上了啊!” “雁兄弟,不,雁大人,小人清楚的,今日里我就下了令,从几位贵人上船起,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许下船去!” “至于几位贵人的身份,也不行乱琢磨的,老哥,我看你还是个明白人,不妨送你一句话,这有的事情,不该你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然的话,有些事情,下场可不大好!” “我明白的,明白的,谢谢雁大人关照!” “我离开这几天,船上的那些蛮人有什么动静没有,你别说你不知道啊,他们为首的几人,可都通晓咱们大明的官话的,没什么沟通上的困难!”雁九盯着方通,一言一句的说着。 方通再次咽了咽一口口水,面对这样的一个主儿,他实在是感觉压力太多,他几乎是不带丝毫犹豫,立刻张嘴就把格丽莎和本森给卖了出去。连他看到的,和心里猜想的,都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雁九面无表情的听完了方通的叙说,伸手将桌上的腰牌一撩,重新揣进了怀里:“在船上这几天,眼睛放亮点,耳朵张大点,有事情立刻告诉我!这事情我知道了!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夜晚的码头,几乎是一片漆黑,从空气污浊的船舱里走出来,被略略带点腥味的海风一吹,雁九感觉精神为之一振,再回首看看下面几个舱室里露出的点点灯火,雁九不由得微微咧嘴苦笑了一下,大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这一伙蛮子,同这些郦人倒是一拍即合,啥正事没干,就想着打劫人家,这些人,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得亏自己这次来,是带着一帮老兄弟,这要是将那两百个充作锦衣卫的郦人一起带了来,没准这格丽莎就敢直接带人去抢了那些海盗去了,自己可不敢保证,到了这船上,这些郦人是听自己这个百户的,还是听这个身份有点特殊的格丽莎的。 不过还好,按照大人的吩咐,最迟大人明天就可以到了,等到大人上了船,这些蛮人估计也就没什么这些不切现实的想法了,真是一帮穷疯了的家伙,吃相这么难看,这要是到了江南这花花世界,这些家伙哈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呢! 也许是担心这些葡萄牙人或者郦人给自己找乱子,雁九这一夜都没谁踏实,就连他的那几个手下,都被放在甲板上值守,他可不想等到自己一大早起来,船上的蛮人们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钱无病是第二天中午到码头的,从京城出发,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到达天津其实也不过是一天的路程,这次出行,可没有想象中的什么鲜衣怒马,一乍看他们一行人,倒好像就是一帮赶路的客商一样。 到了天津,他甚至连天津的地方官府都没有惊动,直接就带着自己的人上了船,雁九见到他一来,登时就舒了一口气,简直是一刻都没有耽搁,立刻就吩咐开船,他这是打定主意了,这船还是开起来的时候,比较安稳一些。 “都安排妥当了!”柳氏看着有些风尘仆仆的钱无病,微微笑道,此刻两人站在甲板上,海风吹来,颇有些衣袂飘飘的意思。 “倒是令王妃久候了!”钱无病看着眼前的柳氏,又看看鬼头鬼脑在船舱那边探头的朱云娘和格丽莎,“总归一些琐碎事情缠身,只是没想到王公公派来的船只这么快!” “你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能压不压得住云娘那丫头了,这些日子,他跟着你,眼界开了,心思也野了,你不知道,这一上船,她就惦记打劫海盗的地儿,这孩子,仗着你的威风,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能有什么威风!”钱无病笑笑:“倒是云娘给我出了不少主意,这些日子来,可帮了大忙了,那个什么海盗的地儿是怎么回事情!?” 柳氏笑着将朱云娘和格丽莎的打算,给钱无病说了一遍,言罢还摇摇头:“他真当这里是咱们大同了,一点分寸都没有了!” 钱无病朝着船舱那边招招手,朱云娘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有些忸怩的拉着格丽莎走了过来。 和半年前相比,钱无病身上的青涩味道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几分沉稳,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这种气质,比起他刚刚从大同那边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那股气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简单的来说,在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几分身居上位的人有有的那种威势。 “格丽莎的主意吧!”钱无病看着面前两个少女,脸上温和的笑着:“你就不担心,你前脚刚走,人家纠集人来,将咱们的船给劫了,这买卖可就亏大了!” “这不有你嘛,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在大明地界劫你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船?”朱云娘不看他,眼珠子朝着海面,滴溜溜的转着。 “那你呢,格丽莎,你到底穷到什么样子了,去打这样的主意,你就凭你身边那点人,充其量加上本森的那几十号人,去打劫人家动不动几百人的海盗,你真当海盗们都是好好先生吗?” 格丽莎不说话,眨眨眼看着他,眼中却是满是不服气的样子。 “好吧,不说你不服气,你们这几十号人,去抢人家,凭什么?论武器,海盗们手上的家伙就不说了,比你们多几倍,我可是听说海盗的船上,火器可不少,你们打算怎么和对方抗,论人数,人家一艘船的人就比你们加起来还多了……” “另外告诉你,本森和他的人,如今可都是拿的我的银子,吃我的,花我的,还要给我找麻烦,有这种事情吗?” “不抢就不抢了呗!”格丽莎嘟囔着,虽然不服气,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钱无病说的是有道理。要当一个成功的强盗,这审时度势的本事一定是要有的,这实力不如人家去打这样的主意,这不叫抢劫,这叫找死! “不过……”钱无病沉吟了一下,“若是真有这地方,咱们顺便看看也是可以的!” “若是他们打不过咱们,咱们再抢?”格丽莎眼睛一亮:“我去叫码头上那人过来,让他给咱们的船带路!” 看着格丽莎蹦蹦跳跳的跑开了,钱无病摇摇头,若是真有这地方,运一船银子到南京,当然比不得运一船货物去好,这搂草打兔子,顺便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介意。 朱云娘在一边嘟囔着什么,钱无病听不清楚,不过,他也是想得到几分的,先前这丫头有了这心思,却被自己母亲给拦了,眼下自己说要去看一看,这柳氏却是一言不发,一副单凭自己做主的样子,这小丫头显然是心里有些不平衡了。 “就知道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风把朱云娘的嘟囔声送过来几句,这几句,钱无病和柳氏可都听的清清楚楚了,两人看了看撅着嘴的朱云娘,相视一笑。 329.第329章渔村一日游 如果不是当地人,绝对不知道这沿着河道分岔延伸进去的河水会流向何方,当然,更不会有吃水不浅的大船冒着搁浅的危险一个劲儿的往这些河道里钻。 很不幸的是,钱无病坐的这艘船上,虽然有一个熟知当地情形的向导,也敢往这河道里头钻,但是,这船太大了,大得即使这一辈子都在船上吃饭的方通,也不得不将船停下来,亲自跑过来问问几位贵人的意见, “这河道看起来虽然宽,但是越往里头去越窄,如果这河道没有疏浚过的话,只怕就是勉强驶进去也去不了多远,到了那时候,小人怕就是掉头都难,这船只到是不怕磕碰,但是,若是耽误了几位贵人的行程,小人可就吃罪不了!” 船头上几双眼睛同时看向钱无病,本来钱无病见到这么麻烦,就有些扫兴的意思,可此刻一看到朱云娘有些殷切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倒是觉得有些不忍心拂逆她的意思了,这半年多来,朱云娘可没少帮他的忙,满足她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似乎也不是太大的难事。 “要不,咱们就把船停在这里,我带你们几个去看一看!”他想了想,开口说道,那边朱云娘早已经点头如捣葱了。 倒是柳氏微微笑着提醒了一句:“云娘别给你无病哥哥惹事,去玩玩就回来,咱们还要接着赶路呢!” 几艘小船放了下去,钱无病带着朱云娘坐上来小船。在船上,雁九的一帮锦衣卫的肯定要留在船上的,那些格丽莎的从人们,也没必要跟着来,不过,去那种地方,一点防卫都没有,也不是稳妥的办法,于是,本森和他的十个手下,就光荣的成为的钱无病一行的护卫。 上了岸,有蒋老三这个地头蛇带领,这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一条路,七弯八拐足足一个时辰,一座小小的渔村终于出现了他们的面前,一帮男人还好,朱云娘和格丽莎两个小姑娘可是累得像狗一样直吐小舌头了。 村子口有几个游弋着的闲汉,看到他们一行人过来,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朝着钱无病身后的本森等人狠狠瞅了一阵,那眼光,不像是畏惧,倒像是有些防备。 蒋老三的作用就到此为止了,他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至于这地方里头是个什么情形,怎么买卖,显然一无所知,钱无病赏了他一锭银子,他欢天喜地的捧着银子走了,想来有了这些银子压惊,这两天的的担惊受怕在他的心里还是值得的。 “不大像啊!”朱云娘嘀咕道,这个小村子和一般的渔村似乎也没多大区别,既没有满脸横肉的海盗们在这里,也没有大腹便便的商贾在这里,更是看不见传说中堆积如山的海盗们打劫来的货物。 而格丽莎和本森脸上,更是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尤其是本森,这一位一直可是抱着发财心思来的,见到这般平静祥和的村子,那脸色简直比在地上踩到一坨狗屎更难看。 “公子小姐,这是走错了地方么?”一个站在路边的闲汉,和身边的同伴嘀咕了几句,终于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应该是走错了地方!”钱无病点点头:“我还以为,能在这里买到点便宜货色呢,看来我的消息有些靠不住,被人骗了银子去了!” “哦!”那汉子堆起一脸笑容:“公子想买点什么东西,没准小人们知道呢!” “什么都成啊!”钱无病无所谓的说道,“只要能赚钱的就成!” 所谓是无欲则刚,钱无病本来就没对这地方有多大期望,真有便宜的货物,买上一船固然是好,若是没有,无非是少赚些银子罢了,对他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但是,他这副态度,在这闲汉看起来,却是财大气粗的表现了,这年头做买卖的,也都各有各的行当,你做生丝买卖的,断断不会买一船矿石回去,做瓷器生意的,也不会弄一屋子药材到自己的铺子里卖,这若是什么都买的,那除了家里生意做的大以外,真的没有其他的什么解释了。 不过,平日里这里的主顾,可都是天津城的一些富商,这行当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行当,对于这主动找上门的,这些人还是很提防的,至少,没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肯定不会乱说话的! “哦,这样啊,不知道公子和天津城里那些员外交好啊,小人唐三,倒是和城里的员外们混了个脸熟的!如果真有人骗了公子银子,小人想来也是能将这个家伙给公子揪出来的!” 这是盘问自己底细呢?钱无病哼了一声,有些不想搭理这个家伙了,你什么东西,居然打听我的来历。 他不想搭理这家伙,但是,有人却是愿意搭理的,他身边的两位小姑娘,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朱云娘还忌讳在钱无病身边保持点形象,但是格丽莎是谁啊,听的这家伙啰啰嗦嗦,登时就不耐烦了。 “问这么多干嘛,有东西拿出来看看,没东西就直说,咱们的船还在这河口等着呢,忒地浪费咱们的时间!” “小姐不要生气!”那唐三却是脾气好的很:“既然公子小姐来都来了,那就是咱们的客人,进来坐一坐歇一歇脚,喝杯茶水总是可以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坐下慢慢说就是了!” 格丽莎扭头看着钱无病,钱无病点点头,走了这么久,歇一歇也好,大不了再原路返回就了。 随着唐三的带领,一行人被带到村口一间大的屋子里歇息,不得不说,这唐三估计还是拿他们当贵人待的,站在村口朝着这村里一看,只怕这村里的大大小小的土坯屋子,也就这座青砖屋子拿得出手了。 不过钱无病却是在进屋子之前,敏锐的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唐三好像对着一个凑在他身边的闲汉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闲汉点点,就飞快的朝着外头跑去。不过,钱无病也没怎么在意这个细节,在他想来,这唐三肯定是做不了主的人,这肯定是派人通知那能够做主的人去了,他此刻有点好奇的是,这样的屋子,一般都是村里头有头有脸的的人家住的,比如说里正,比如说族长,那跑出去的家伙,不是去通知这两个人去了吧。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村里的里正了,这里都成了海盗销赃的窝点了,这里正毫无疑问和海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弄不好,本身就是海盗洗白上岸的人物也说不一定呢。这样的家伙,见识一下,似乎也不错! 如果不是当地人,绝对不知道这沿着河道分岔延伸进去的河水会流向何方,当然,更不会有吃水不浅的大船冒着搁浅的危险一个劲儿的往这些河道里钻。 很不幸的是,钱无病坐的这艘船上,虽然有一个熟知当地情形的向导,也敢往这河道里头钻,但是,这船太大了,大得即使这一辈子都在船上吃饭的方通,也不得不将船停下来,亲自跑过来问问几位贵人的意见, “这河道看起来虽然宽,但是越往里头去越窄,如果这河道没有疏浚过的话,只怕就是勉强驶进去也去不了多远,到了那时候,小人怕就是掉头都难,这船只到是不怕磕碰,但是,若是耽误了几位贵人的行程,小人可就吃罪不了!” 船头上几双眼睛同时看向钱无病,本来钱无病见到这么麻烦,就有些扫兴的意思,可此刻一看到朱云娘有些殷切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倒是觉得有些不忍心拂逆她的意思了,这半年多来,朱云娘可没少帮他的忙,满足她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似乎也不是太大的难事。 “要不,咱们就把船停在这里,我带你们几个去看一看!”他想了想,开口说道,那边朱云娘早已经点头如捣葱了。 倒是柳氏微微笑着提醒了一句:“云娘别给你无病哥哥惹事,去玩玩就回来,咱们还要接着赶路呢!” 几艘小船放了下去,钱无病带着朱云娘坐上来小船。在船上,雁九的一帮锦衣卫的肯定要留在船上的,那些格丽莎的从人们,也没必要跟着来,不过,去那种地方,一点防卫都没有,也不是稳妥的办法,于是,本森和他的十个手下,就光荣的成为的钱无病一行的护卫。 上了岸,有蒋老三这个地头蛇带领,这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一条路,七弯八拐足足一个时辰,一座小小的渔村终于出现了他们的面前,一帮男人还好,朱云娘和格丽莎两个小姑娘可是累得像狗一样直吐小舌头了。 村子口有几个游弋着的闲汉,看到他们一行人过来,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朝着钱无病身后的本森等人狠狠瞅了一阵,那眼光,不像是畏惧,倒像是有些防备。 蒋老三的作用就到此为止了,他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至于这地方里头是个什么情形,怎么买卖,显然一无所知,钱无病赏了他一锭银子,他欢天喜地的捧着银子走了,想来有了这些银子压惊,这两天的的担惊受怕在他的心里还是值得的。 “不大像啊!”朱云娘嘀咕道,这个小村子和一般的渔村似乎也没多大区别,既没有满脸横肉的海盗们在这里,也没有大腹便便的商贾在这里,更是看不见传说中堆积如山的海盗们打劫来的货物。 而格丽莎和本森脸上,更是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尤其是本森,这一位一直可是抱着发财心思来的,见到这般平静祥和的村子,那脸色简直比在地上踩到一坨狗屎更难看。 “公子小姐,这是走错了地方么?”一个站在路边的闲汉,和身边的同伴嘀咕了几句,终于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应该是走错了地方!”钱无病点点头:“我还以为,能在这里买到点便宜货色呢,看来我的消息有些靠不住,被人骗了银子去了!” “哦!”那汉子堆起一脸笑容:“公子想买点什么东西,没准小人们知道呢!” “什么都成啊!”钱无病无所谓的说道,“只要能赚钱的就成!” 所谓是无欲则刚,钱无病本来就没对这地方有多大期望,真有便宜的货物,买上一船固然是好,若是没有,无非是少赚些银子罢了,对他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但是,他这副态度,在这闲汉看起来,却是财大气粗的表现了,这年头做买卖的,也都各有各的行当,你做生丝买卖的,断断不会买一船矿石回去,做瓷器生意的,也不会弄一屋子药材到自己的铺子里卖,这若是什么都买的,那除了家里生意做的大以外,真的没有其他的什么解释了。 不过,平日里这里的主顾,可都是天津城的一些富商,这行当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行当,对于这主动找上门的,这些人还是很提防的,至少,没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肯定不会乱说话的! “哦,这样啊,不知道公子和天津城里那些员外交好啊,小人唐三,倒是和城里的员外们混了个脸熟的!如果真有人骗了公子银子,小人想来也是能将这个家伙给公子揪出来的!” 这是盘问自己底细呢?钱无病哼了一声,有些不想搭理这个家伙了,你什么东西,居然打听我的来历。 他不想搭理这家伙,但是,有人却是愿意搭理的,他身边的两位小姑娘,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朱云娘还忌讳在钱无病身边保持点形象,但是格丽莎是谁啊,听的这家伙啰啰嗦嗦,登时就不耐烦了。 “问这么多干嘛,有东西拿出来看看,没东西就直说,咱们的船还在这河口等着呢,忒地浪费咱们的时间!” “小姐不要生气!”那唐三却是脾气好的很:“既然公子小姐来都来了,那就是咱们的客人,进来坐一坐歇一歇脚,喝杯茶水总是可以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坐下慢慢说就是了!” 格丽莎扭头看着钱无病,钱无病点点头,走了这么久,歇一歇也好,大不了再原路返回就了。 随着唐三的带领,一行人被带到村口一间大的屋子里歇息,不得不说,这唐三估计还是拿他们当贵人待的,站在村口朝着这村里一看,只怕这村里的大大小小的土坯屋子,也就这座青砖屋子拿得出手了。 不过钱无病却是在进屋子之前,敏锐的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唐三好像对着一个凑在他身边的闲汉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闲汉点点,就飞快的朝着外头跑去。不过,钱无病也没怎么在意这个细节,在他想来,这唐三肯定是做不了主的人,这肯定是派人通知那能够做主的人去了,他此刻有点好奇的是,这样的屋子,一般都是村里头有头有脸的的人家住的,比如说里正,比如说族长,那跑出去的家伙,不是去通知这两个人去了吧。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村里的里正了,这里都成了海盗销赃的窝点了,这里正毫无疑问和海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弄不好,本身就是海盗洗白上岸的人物也说不一定呢。这样的家伙,见识一下,似乎也不错! 330.第330章裘草儿 “裘嫂子,腿脚最快的小七跑去看过了,确实是有船停在口子上呢,是河里的船,不是海船,小七说,船还挺大的,没啥吃水,估计是放空回江南的,想在咱们这里装点货回去!” 距离村子里唯一的那座青砖屋子不远的一出草棚里,一个渔夫打扮的汉子,对着一个坐在沙地上修补渔网的妇人说道,妇人笑着在和身边的几个女人说着话,听得这人一说,朝着那边的青砖屋子看了看,放下了手中的梭子。 “唐三怎么说?” “估计是江南哪家大户的少爷,带着自己的女人出来见见世面,应该是不缺钱的主儿!” 妇人瞪了他一眼,那人反应过来,登时有些讷讷:“应该不是官府的人,这少爷身边带着女人,还带着十来个番鬼护卫,这等番人,官府是不用的!” 在身前的布巾上抹了抹手,又将斜斜垂下来的黑发往头上盘拢了一下,妇人站起身来,朝着那边的青砖屋子走去,看着她摇曳的腰肢,这来报信的汉子,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满口的口水,急忙跟了上去。 青砖瓦房里,钱无病已经站了起来,这唐三的东拉西扯,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很明显,对方根本就不放心他们这一伙人,每次格丽莎问道实质的地方,都被他搪塞了过去,既然这里不打算做自己的买卖,他也不想呆了,想来,就这么回去的话,云娘这小丫头也不会有什么不开心的。 “这么急着走啊!”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略带嘶哑的女声,不是很好听,但是,听在耳里,却是让人觉得心里痒痒的,好像这话声是根羽毛什么的,在心里头让人痒痒的挠了那么一下。 一个渔妇打扮的女子门口走了进来,坐在椅子上的唐三立刻就弹了起来,忙不迭的让出了椅子。 女子大咧咧的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头,有些仰望的看着钱无病:“不是要谈买卖的么,走了可就什么都没的谈了!” 有意思?钱无病刚才琢磨了半天,可没想到这里能够做主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一个很年轻的女人,而且,似乎还有几分姿色,和朱云娘如细腻的白瓷般的皮肤相比,这略黑的健康肤色,就好像青瓷上上了一层釉一样,有种异样的美丽。 这样的皮肤,当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看着汗珠从皮肤里泌出来,从她的肌肤上,流到男人的肌肤上,那应该是一种很别致的风情吧…… 裘草儿有些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呆的公子哥儿,这样的眼神,她见到的可不少,她就是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得到,这个看起来好像一个绣花枕头的家伙,此刻在肚子里想的什么龌龊事情。 “咳咳!”唐三实在是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钱无病身边的朱云娘也狠狠的拉了拉钱无病的衣襟,她现在不想在这么买什么了,她就想早点回去,然后悄悄的带着人,将这个破地方烧得一把精光,这女人居然敢对无病哥哥抛媚眼,简直是恬不知羞。 “没请教?”钱无病坐了下来,脸上微微有些发烧,自己这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无病哥哥,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什么都没有,连茶水都难喝死了!”朱云娘小脸一脸的不悦,以她明远楼的见识,自然看得出,眼前这女人,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天生媚骨的女人,这种女人,放在烟花柳巷,那必定是****花魁,放在后宫大内,那必定是祸国红颜,至于出现这个小小的和海盗有干连的渔村,她可就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情况了。 不过,女人的本能,还是让她决定,不要让钱无病接触这个女人的好。 “我夫家姓裘,村子里的人,都叫我裘嫂子,说吧,你带来多少银子到咱们这里来?” 如果说钱无病失态,朱云娘不悦,那唯一感到高兴的,恐怕就只有格丽莎了。听到这裘草儿这么一说,这位来自欧洲的土鳖公主,登时眼睛一亮:“你有多少货物,都有些什么?” “你有多少银子,我就有多少货物,听说你们不挑嘴,什么都要?”裘草儿傲然说道:“第一次和你们打交道,废话我也不说了,市价的八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开玩笑!”格丽莎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们的这些货物,来路可有些不大正,哪里有这样的价格,我可是听说,三成四成都买得到的!” “哼!”裘草儿哼了一声,她现在可以确定了,这几个男女,真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寻到了这里来。 现银交易的话,五成是公认的行情,遇见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她叫价个八成也不过分,至于三成四成,呸,想瞎了你的心呢,真以为这些货物是风吹浪打来的,一点功夫都不费吗? “走吧!”钱无病站了起来,朱云娘简直是迫不及待的跟着他朝外走去。 “三千两银子以上,给你们市价七成的价格!”眼看这几个人要走出大门,裘草儿不慌不忙的说了一句。 钱无病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裘草儿看见这笑容,却是恼了,这个草包绣花枕头,居然用这种笑容回答自己的诚意,这不宰他一刀,那简直对不住自己了。 “一万两,一万两,给你六成!”她狠狠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这一下,就连朱云娘都笑了起来,这窝在这小渔村的女人,又能见过多大世面,在她眼里,只怕这一万两银子就是泼天的数目了,可他怎么想得到,这一万两,估计在自己无病哥哥眼里,也就是他四海楼里两三天的收益吧! “银子咱们有的是,只怕你们没那么多东西卖!”朱云娘笑吟吟的的说道,“一万两是六成,那三万两,怎么也得五成吧,那五万两,十万两呢?三成还是两成?” “你是说,你们打算买咱们十万两银子的货?”裘草儿不淡定起来了,那小女孩说话,他身边的人连眼皮子都没眨,这说明要么这小女孩是个吹牛王,她身边的人都习惯了,要么说,人家真的是打着这个主意的,这样的数目,对人家这些豪商大户,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钱无病回过来,脸上仍然带着那被裘草儿认定是讥讽的笑容,淡淡的说道:“你有吗?” 有什么?当然是有货没有,裘草儿在心里头迅速的盘算里一下,在村子里藏着的货物,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五千两银子,就连岛上的货物一起加起来,只怕都凑不上三万两,看来,这还真是一个大主顾。 “不挑食,什么都要?”她试着问道。 钱无病点点头。 “生丝,布匹,丝绸,瓷器,药材,还有些高丽那边的纸张,都要么?” “都说了不挑食了,你有多少,就看你的价格合适不合适了!”钱无病无所谓的点点头,自己坐的那船,好像挺大的,应该这些货物都装得下吧! “五成!最多市价的五成,现在就可以钱货两讫,咱们的货在这里,你们的银子呢?”裘草儿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不管了,先把村子里滞留以久的这些货物塞出去再说,有了第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 “带我们去看看吧!”钱无病朝着格丽莎点点头,格丽莎开口说道。 船上的十万两银子,是代王府的份额银子,但是,朱云娘可是知道,所谓的份额,都是钱无病说了算的,皇帝拿走了一半的份额,剩下的份额中,代王府拿出十万两得到剩下的份额中的两成,实际上已经是很优渥条件了。真要计较起来,十万两,大概也就只能造两艘船吧,但是,南京那边的消息传来,已经下水的船只,足足有十二只,这还是一千料的大船,这样的船以外,两百到五百料的小船还有不少,光是船只,不算生意的盈利,这十万两银子已经就大赚了。 所以,她对钱无病支配这十万两银子,那是一点抵触是心理都没有的,她很清楚,实际上这十万两即使到了南京王公公的府上,一转手那是得拿出来采买货物,这和现在拿银子采买是一回事情,也许,这十万两有了今天这档子事情,到了南京的时候,会变成十二万两,十五万两也说不一定呢。 虽然不大喜欢这个有些“烟视媚行”的女人,是的,朱云娘已经把裘草儿看成那种到处勾搭男人的坏女人了,但是,有银子要赚的时候,朱云娘还是决定抛下这点小小的成见,先赚银子再说。 一捆捆的丝绸,一箱箱的瓷器,还有反复干草堆一样包扎起来的不知道什么的药材,甚至还有钱无病都不知道的什么玩意,被村子里的壮汉们,一排排的从某个隐秘的地方搬了出来,几乎没有多大功夫,在村子中间,就堆成一座小山。 “东西我可是都拿出来了,要是见不到银子,哼,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裘草儿看着眼前的一男二女,心里有些发狠:“要是诳我,少不得今天我就得干一回绑票的了,总得让你们这些家伙知道,这里可不是你们随便消遣人,随便说大话的地方!” “裘嫂子,腿脚最快的小七跑去看过了,确实是有船停在口子上呢,是河里的船,不是海船,小七说,船还挺大的,没啥吃水,估计是放空回江南的,想在咱们这里装点货回去!” 距离村子里唯一的那座青砖屋子不远的一出草棚里,一个渔夫打扮的汉子,对着一个坐在沙地上修补渔网的妇人说道,妇人笑着在和身边的几个女人说着话,听得这人一说,朝着那边的青砖屋子看了看,放下了手中的梭子。 “唐三怎么说?” “估计是江南哪家大户的少爷,带着自己的女人出来见见世面,应该是不缺钱的主儿!” 妇人瞪了他一眼,那人反应过来,登时有些讷讷:“应该不是官府的人,这少爷身边带着女人,还带着十来个番鬼护卫,这等番人,官府是不用的!” 在身前的布巾上抹了抹手,又将斜斜垂下来的黑发往头上盘拢了一下,妇人站起身来,朝着那边的青砖屋子走去,看着她摇曳的腰肢,这来报信的汉子,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满口的口水,急忙跟了上去。 青砖瓦房里,钱无病已经站了起来,这唐三的东拉西扯,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很明显,对方根本就不放心他们这一伙人,每次格丽莎问道实质的地方,都被他搪塞了过去,既然这里不打算做自己的买卖,他也不想呆了,想来,就这么回去的话,云娘这小丫头也不会有什么不开心的。 “这么急着走啊!”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略带嘶哑的女声,不是很好听,但是,听在耳里,却是让人觉得心里痒痒的,好像这话声是根羽毛什么的,在心里头让人痒痒的挠了那么一下。 一个渔妇打扮的女子门口走了进来,坐在椅子上的唐三立刻就弹了起来,忙不迭的让出了椅子。 女子大咧咧的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头,有些仰望的看着钱无病:“不是要谈买卖的么,走了可就什么都没的谈了!” 有意思?钱无病刚才琢磨了半天,可没想到这里能够做主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一个很年轻的女人,而且,似乎还有几分姿色,和朱云娘如细腻的白瓷般的皮肤相比,这略黑的健康肤色,就好像青瓷上上了一层釉一样,有种异样的美丽。 这样的皮肤,当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看着汗珠从皮肤里泌出来,从她的肌肤上,流到男人的肌肤上,那应该是一种很别致的风情吧…… 裘草儿有些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呆的公子哥儿,这样的眼神,她见到的可不少,她就是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得到,这个看起来好像一个绣花枕头的家伙,此刻在肚子里想的什么龌龊事情。 “咳咳!”唐三实在是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钱无病身边的朱云娘也狠狠的拉了拉钱无病的衣襟,她现在不想在这么买什么了,她就想早点回去,然后悄悄的带着人,将这个破地方烧得一把精光,这女人居然敢对无病哥哥抛媚眼,简直是恬不知羞。 “没请教?”钱无病坐了下来,脸上微微有些发烧,自己这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无病哥哥,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什么都没有,连茶水都难喝死了!”朱云娘小脸一脸的不悦,以她明远楼的见识,自然看得出,眼前这女人,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天生媚骨的女人,这种女人,放在烟花柳巷,那必定是****花魁,放在后宫大内,那必定是祸国红颜,至于出现这个小小的和海盗有干连的渔村,她可就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情况了。 不过,女人的本能,还是让她决定,不要让钱无病接触这个女人的好。 “我夫家姓裘,村子里的人,都叫我裘嫂子,说吧,你带来多少银子到咱们这里来?” 如果说钱无病失态,朱云娘不悦,那唯一感到高兴的,恐怕就只有格丽莎了。听到这裘草儿这么一说,这位来自欧洲的土鳖公主,登时眼睛一亮:“你有多少货物,都有些什么?” “你有多少银子,我就有多少货物,听说你们不挑嘴,什么都要?”裘草儿傲然说道:“第一次和你们打交道,废话我也不说了,市价的八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开玩笑!”格丽莎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们的这些货物,来路可有些不大正,哪里有这样的价格,我可是听说,三成四成都买得到的!” “哼!”裘草儿哼了一声,她现在可以确定了,这几个男女,真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得到的消息,居然寻到了这里来。 现银交易的话,五成是公认的行情,遇见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她叫价个八成也不过分,至于三成四成,呸,想瞎了你的心呢,真以为这些货物是风吹浪打来的,一点功夫都不费吗? “走吧!”钱无病站了起来,朱云娘简直是迫不及待的跟着他朝外走去。 “三千两银子以上,给你们市价七成的价格!”眼看这几个人要走出大门,裘草儿不慌不忙的说了一句。 钱无病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裘草儿看见这笑容,却是恼了,这个草包绣花枕头,居然用这种笑容回答自己的诚意,这不宰他一刀,那简直对不住自己了。 “一万两,一万两,给你六成!”她狠狠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这一下,就连朱云娘都笑了起来,这窝在这小渔村的女人,又能见过多大世面,在她眼里,只怕这一万两银子就是泼天的数目了,可他怎么想得到,这一万两,估计在自己无病哥哥眼里,也就是他四海楼里两三天的收益吧! “银子咱们有的是,只怕你们没那么多东西卖!”朱云娘笑吟吟的的说道,“一万两是六成,那三万两,怎么也得五成吧,那五万两,十万两呢?三成还是两成?” “你是说,你们打算买咱们十万两银子的货?”裘草儿不淡定起来了,那小女孩说话,他身边的人连眼皮子都没眨,这说明要么这小女孩是个吹牛王,她身边的人都习惯了,要么说,人家真的是打着这个主意的,这样的数目,对人家这些豪商大户,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钱无病回过来,脸上仍然带着那被裘草儿认定是讥讽的笑容,淡淡的说道:“你有吗?” 有什么?当然是有货没有,裘草儿在心里头迅速的盘算里一下,在村子里藏着的货物,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五千两银子,就连岛上的货物一起加起来,只怕都凑不上三万两,看来,这还真是一个大主顾。 “不挑食,什么都要?”她试着问道。 钱无病点点头。 “生丝,布匹,丝绸,瓷器,药材,还有些高丽那边的纸张,都要么?” “都说了不挑食了,你有多少,就看你的价格合适不合适了!”钱无病无所谓的点点头,自己坐的那船,好像挺大的,应该这些货物都装得下吧! “五成!最多市价的五成,现在就可以钱货两讫,咱们的货在这里,你们的银子呢?”裘草儿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不管了,先把村子里滞留以久的这些货物塞出去再说,有了第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 “带我们去看看吧!”钱无病朝着格丽莎点点头,格丽莎开口说道。 船上的十万两银子,是代王府的份额银子,但是,朱云娘可是知道,所谓的份额,都是钱无病说了算的,皇帝拿走了一半的份额,剩下的份额中,代王府拿出十万两得到剩下的份额中的两成,实际上已经是很优渥条件了。真要计较起来,十万两,大概也就只能造两艘船吧,但是,南京那边的消息传来,已经下水的船只,足足有十二只,这还是一千料的大船,这样的船以外,两百到五百料的小船还有不少,光是船只,不算生意的盈利,这十万两银子已经就大赚了。 所以,她对钱无病支配这十万两银子,那是一点抵触是心理都没有的,她很清楚,实际上这十万两即使到了南京王公公的府上,一转手那是得拿出来采买货物,这和现在拿银子采买是一回事情,也许,这十万两有了今天这档子事情,到了南京的时候,会变成十二万两,十五万两也说不一定呢。 虽然不大喜欢这个有些“烟视媚行”的女人,是的,朱云娘已经把裘草儿看成那种到处勾搭男人的坏女人了,但是,有银子要赚的时候,朱云娘还是决定抛下这点小小的成见,先赚银子再说。 一捆捆的丝绸,一箱箱的瓷器,还有反复干草堆一样包扎起来的不知道什么的药材,甚至还有钱无病都不知道的什么玩意,被村子里的壮汉们,一排排的从某个隐秘的地方搬了出来,几乎没有多大功夫,在村子中间,就堆成一座小山。 “东西我可是都拿出来了,要是见不到银子,哼,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裘草儿看着眼前的一男二女,心里有些发狠:“要是诳我,少不得今天我就得干一回绑票的了,总得让你们这些家伙知道,这里可不是你们随便消遣人,随便说大话的地方!” 331.第331章银子越多越好 一艘乌篷船从曲折的河巷里钻了出来,划拉起一阵阵轻轻的水响,扑棱惊飞的水鸟,在沙洲上带起一阵嘈杂,然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展开翅膀,朝着天空飞去。也有胆子大的不知名的有着长长的脖子的水鸟,只是朝着这些从不远处经过的人和船,随便看了几眼,又低下头在水中寻找着可以作为晚餐的鱼虾去了。 “那是白鹤吧,是白鹤吧,一定是白鹤吧!”格丽莎大呼小叫,眼中颇是兴奋的神色,朱云娘不是说了,这白鹤是很高贵的动物,只有身份尊贵的皇家才能拥有,在这里看到了几只,怎么能不让她感到喜出望外。 坐在船尾的裘草儿脸上露出那略略有些鄙夷的笑容,笑就连钱无病都觉得有几分难堪了,还是朱云娘善解人意,轻轻的拉住兴奋的格丽莎,低声说道:“不过是寻常的鸬鹚罢了,这可不是我和你说的白鹤!” “鸬鹚,什么鸬鹚!”格丽莎茫然回头,看到朱云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也讷讷的闭上嘴,也是哦,刚刚光顾着兴奋,忘记船后面还有几个卑贱的渔民了,自己可是个贵族,怎么能让这些平民看自己的笑话。 后面一阵水响,和他们身下这艘小船一样的乌篷船,从后面的河道中露出了几艘,这是装着钱无病等人购买的“货物”的船,此刻,这些船都要随着钱无病等人到他们的商船哪里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来的时候,一行人几乎是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但是,回去的时候,顺流而下,可就快多了,不到半个时辰,钱无病站在船头,就远远的可以看见自己的座船,还有船头上正在朝着这边凝望的大汉们。 “看什么呢,都闪一边去!哦,是尊贵呢钱老爷回来了啊!船长,船长,你死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那帮葡萄牙水手里的谁眼尖,远远就看见船头上的钱无病等人,登时在船上就大呼小叫起来:“绳索呢,这破船连舱板都没有,难道让钱老爷顺着船舷爬上来!” 雁九听到前舱的动静,也跑了出来,看着正朝着他们驶过来的几艘小船,正在犹豫是不是让方通将船板打开,只见那几艘小船却是在距离他们百来步的河岸上,轻轻的靠了上去,竟是没打算靠拢大船。 雁九不敢怠慢,立刻放了一艘小船下去,大人回来了上不上船是一回事情,但是,自己去不去迎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只是远远看到钱无病的身影走到岸上,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仿佛在说着什么,却是听的不大清楚了。 “将货物搬到岸上吧,银子我会叫船上送过来!”钱无病脚上踏在泥地上,心里仿佛才踏实了许多,他可不是格丽莎那般没心没肺,他是北人,可不通什么水性,真要这一伙不知道算是渔民还是海盗的家伙起了什么坏心思,在船上他可就只有被人宰割的份儿了。这也是他非得让那个看起来是为首的裘草儿和他在一艘船上,而本森等人宁愿放在别的船上的缘故。 裘草儿点点头,做了几个手势,船上的渔民立刻就将船上的东西搬了下来,等到雁九派来的小船靠在岸边的时候,这货物已经被搬了一小半在岸上了。 “云娘你随着他回去,叫船上送五千两银子过来!”钱无病朝着朱云娘吩咐道,这船上的银子,只怕也只有朱云娘回去才拿得到,代王府的那些侍卫,此刻肯定都仿佛守着自家婆娘一样的守在银子边上呢! “装了货就走吗?”裘草儿见到朱云娘的船只朝着大船那边划了过去,走到钱无病的身边:“这船起码两百料的,看那吃水,这没放多少货啊!” “嗯!”钱无病只觉得鼻端被河风送来一阵香味,忍不住鼻子吸了两下,没看出来,这个应该浑身鱼腥味的女人,居然身上的味道并不怎么难闻,他扫了她一眼,不施粉黛,这应该就是她自身的味道了。 “不是说三五万两的货你们都吃得下吗,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裘草儿只当没有看见钱无病这略带猥琐的眼光了,在她眼里,这花花大少朝着自己的脸蛋和身子打量,这眼光没不猥琐么,不过,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暂时就不和他计较了。 “问题是,你还有货么?”钱无病笑道,大声喊了一句:“格丽莎,这些日子,在楼子里你也呆了些时日,这些货物你给这位姑娘说一说,市面上值得多少!” 格丽莎报出一个数目,钱无病笑了起来:“听到没,这些玩意就算是按照市价发卖,也不值一万两银子,我五千两银子全部吃下来,可没占你多大便宜,你值钱的货全在这里,你总不是想再用些什么乱布匹木头来蒙我吧!” “若是你等得,过上那么三两天,没准我还能为你找一些货物,不说一定值得三五万两,至少,装满你这条船是没问题的!” 裘草儿看着钱无病的眼睛:“若是没有官府中人在其中捣蛋,这一船货,别说拉到江南,就是在天津发卖,怕也不止赚上万儿八千银子吧!” “那为什么你不自己发卖!”钱无病不为心动:“为什么要便宜我,这是银子,可不是什么烫手的玩意,没人嫌多的!” 裘草儿低下眼帘:“我说了,若是官府中人不在其中捣蛋,才有这银子赚,若是有人走漏了讯息,只怕这些永远也填不饱肚子的饿狼,就闻着腥味而来了!” “卫所的官兵?”钱无病隐隐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有天津县!”裘草儿捋了捋头发:“好吧,我就明说了吧,你既然寻到我这里来,我们的底细你多少也是应该知道点的,你若是官府那边有门路,让他们不插手,给你凑一船货,我还是办得到的!” “怎么办?”钱无病有些戏谑的看着她:“叫人再送些货来么?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奇怪了,这天津怎么也算得上的京畿门户了,难道你海上的那些朋友们就这么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一艘乌篷船从曲折的河巷里钻了出来,划拉起一阵阵轻轻的水响,扑棱惊飞的水鸟,在沙洲上带起一阵嘈杂,然后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展开翅膀,朝着天空飞去。也有胆子大的不知名的有着长长的脖子的水鸟,只是朝着这些从不远处经过的人和船,随便看了几眼,又低下头在水中寻找着可以作为晚餐的鱼虾去了。 “那是白鹤吧,是白鹤吧,一定是白鹤吧!”格丽莎大呼小叫,眼中颇是兴奋的神色,朱云娘不是说了,这白鹤是很高贵的动物,只有身份尊贵的皇家才能拥有,在这里看到了几只,怎么能不让她感到喜出望外。 坐在船尾的裘草儿脸上露出那略略有些鄙夷的笑容,笑就连钱无病都觉得有几分难堪了,还是朱云娘善解人意,轻轻的拉住兴奋的格丽莎,低声说道:“不过是寻常的鸬鹚罢了,这可不是我和你说的白鹤!” “鸬鹚,什么鸬鹚!”格丽莎茫然回头,看到朱云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也讷讷的闭上嘴,也是哦,刚刚光顾着兴奋,忘记船后面还有几个卑贱的渔民了,自己可是个贵族,怎么能让这些平民看自己的笑话。 后面一阵水响,和他们身下这艘小船一样的乌篷船,从后面的河道中露出了几艘,这是装着钱无病等人购买的“货物”的船,此刻,这些船都要随着钱无病等人到他们的商船哪里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来的时候,一行人几乎是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但是,回去的时候,顺流而下,可就快多了,不到半个时辰,钱无病站在船头,就远远的可以看见自己的座船,还有船头上正在朝着这边凝望的大汉们。 “看什么呢,都闪一边去!哦,是尊贵呢钱老爷回来了啊!船长,船长,你死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那帮葡萄牙水手里的谁眼尖,远远就看见船头上的钱无病等人,登时在船上就大呼小叫起来:“绳索呢,这破船连舱板都没有,难道让钱老爷顺着船舷爬上来!” 雁九听到前舱的动静,也跑了出来,看着正朝着他们驶过来的几艘小船,正在犹豫是不是让方通将船板打开,只见那几艘小船却是在距离他们百来步的河岸上,轻轻的靠了上去,竟是没打算靠拢大船。 雁九不敢怠慢,立刻放了一艘小船下去,大人回来了上不上船是一回事情,但是,自己去不去迎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只是远远看到钱无病的身影走到岸上,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仿佛在说着什么,却是听的不大清楚了。 “将货物搬到岸上吧,银子我会叫船上送过来!”钱无病脚上踏在泥地上,心里仿佛才踏实了许多,他可不是格丽莎那般没心没肺,他是北人,可不通什么水性,真要这一伙不知道算是渔民还是海盗的家伙起了什么坏心思,在船上他可就只有被人宰割的份儿了。这也是他非得让那个看起来是为首的裘草儿和他在一艘船上,而本森等人宁愿放在别的船上的缘故。 裘草儿点点头,做了几个手势,船上的渔民立刻就将船上的东西搬了下来,等到雁九派来的小船靠在岸边的时候,这货物已经被搬了一小半在岸上了。 “云娘你随着他回去,叫船上送五千两银子过来!”钱无病朝着朱云娘吩咐道,这船上的银子,只怕也只有朱云娘回去才拿得到,代王府的那些侍卫,此刻肯定都仿佛守着自家婆娘一样的守在银子边上呢! “装了货就走吗?”裘草儿见到朱云娘的船只朝着大船那边划了过去,走到钱无病的身边:“这船起码两百料的,看那吃水,这没放多少货啊!” “嗯!”钱无病只觉得鼻端被河风送来一阵香味,忍不住鼻子吸了两下,没看出来,这个应该浑身鱼腥味的女人,居然身上的味道并不怎么难闻,他扫了她一眼,不施粉黛,这应该就是她自身的味道了。 “不是说三五万两的货你们都吃得下吗,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裘草儿只当没有看见钱无病这略带猥琐的眼光了,在她眼里,这花花大少朝着自己的脸蛋和身子打量,这眼光没不猥琐么,不过,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暂时就不和他计较了。 “问题是,你还有货么?”钱无病笑道,大声喊了一句:“格丽莎,这些日子,在楼子里你也呆了些时日,这些货物你给这位姑娘说一说,市面上值得多少!” 格丽莎报出一个数目,钱无病笑了起来:“听到没,这些玩意就算是按照市价发卖,也不值一万两银子,我五千两银子全部吃下来,可没占你多大便宜,你值钱的货全在这里,你总不是想再用些什么乱布匹木头来蒙我吧!” “若是你等得,过上那么三两天,没准我还能为你找一些货物,不说一定值得三五万两,至少,装满你这条船是没问题的!” 裘草儿看着钱无病的眼睛:“若是没有官府中人在其中捣蛋,这一船货,别说拉到江南,就是在天津发卖,怕也不止赚上万儿八千银子吧!” “那为什么你不自己发卖!”钱无病不为心动:“为什么要便宜我,这是银子,可不是什么烫手的玩意,没人嫌多的!” 裘草儿低下眼帘:“我说了,若是官府中人不在其中捣蛋,才有这银子赚,若是有人走漏了讯息,只怕这些永远也填不饱肚子的饿狼,就闻着腥味而来了!” “卫所的官兵?”钱无病隐隐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有天津县!”裘草儿捋了捋头发:“好吧,我就明说了吧,你既然寻到我这里来,我们的底细你多少也是应该知道点的,你若是官府那边有门路,让他们不插手,给你凑一船货,我还是办得到的!” “怎么办?”钱无病有些戏谑的看着她:“叫人再送些货来么?说实话,我还真有些奇怪了,这天津怎么也算得上的京畿门户了,难道你海上的那些朋友们就这么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332.第332章苦逼的漕帮妹子 “你什么意思?”裘草儿柳眉一竖,就算是要发作的样子,可惜,这份美人薄嗔的样子,落在钱无病的眼里,可就是这女人被自己的话戳到了疼处,有些恼羞成怒了。 “你说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好了!”钱无病朝着河面看去,竟然不再看她,这更让裘草儿有些气愤。 而钱无病身后的本森等人,似乎也察觉了两人对话中的火药味儿,垂在腰间的手,也慢慢的摸上了刀柄。 “呵!”裘草儿板着的脸,一下松弛了下来,她轻笑了一声:“好像我们之间,有了些误会,钱公子不是以为我们是那些海上作孽的家伙们吧?” “哦?”钱无病回过头来,这倒是真有些让他吃惊了,不是这样的吗?好像这一打开始,就听说是海盗们在销赃的说啊。 “钱公子或许出门的少,在外面听人以讹传讹,也就信以为真了,钱公子这话说的不错,这天津是大明治下,京畿门户,海商讨饭吃的那些兄弟们来这里,可未必有他们吃饭的地儿,就算官府无能,咱们漕帮也得将他们给撵出去,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运河上的买卖和海上的买卖,可从来就不是一回事!” 裘草儿吃吃笑着,她想明白这个关节,自然就轻松多了,人家都拿他们当海盗防着了,这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漕帮?”钱无病倒是知道这个帮会的,只是,他眼中的疑惑怎么都掩饰不住:“既然是漕帮的买卖,大可光明正大的做啊,这么偷偷摸摸,又还怕走漏消息到官府,这说不过去啊!” “正式认识一下,漕帮裘草儿,见过钱公子!”裘草儿微微一躬身:“我那死鬼丈夫,生前是漕帮的香头,他人虽然不在了,跟着他一起混饭吃的兄弟们虽然散去了不少,但是,总有些兄弟留下来的,这些人,还有他们的家小,总得吃饭,好在老帮主和其他几个香头也算照顾,总算没让这千多号人饿死,江南那边繁华的地盘,我自然是够不上,不过,在这天津一带讨点生活,倒是没人有意见!” “钱公子问我为什么要忌讳官府!”裘草儿笑了一笑:“你可知道,咱们漕帮可是依附官府而生的,帮里的什么买卖,官府里怎么会不插一手,而我这些东西,可是要养活千多号老老少少的,官府的胃口可大的很,我可不保证他们知道了咱们的交易,会不会留下点汤水让咱们过活!” 她指了指正在往大船上运的那些货物:“这些货,咱们老老少少可指望着这下半年的,卖给钱公子,咱们能得五千两银子,若是在天津发卖,能拿一千两回来,我裘草儿就得感激这些大老爷的恩德了。” “那这些货物的来路?”钱无病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是赃物,怎么会这么便宜,而且还这么偷偷摸摸的。 “海上的,咱们管不住,但是,在这运河上的船只,哼,不是我吹牛,十艘里头,至少八艘得听咱们漕帮的,但是,总归有些不信邪的家伙,自以为自己靠山大根子硬,或者以为自己运气无敌,却不知道,就是风平浪静,在运河里也会翻船的,这人都死了,这些货物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了!” 总归还是来的有些不光彩!钱无病心里叹息了一声,既然是这样,官府中人,卫所官兵,都要来分一杯羹,这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难怪要这么遮遮掩掩,我说呢,这两百料的船都开不进渔村,那些尖底的大海船,怎么开的进去的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一动:“我若是不答应你等几天,我这船会不会也在这运河里无风沉没啊!” 裘草儿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微微笑了一笑,却不回答他的话。 “等我是不等的!”钱无病摇摇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尼玛漕帮你再厉害,你凿沉我的船试试,“不过,你若是有货物要卖我,我倒也来者不拒,只不过,那就看我和裘姑娘你的缘分了!” 两人说话间,小船往来,将船上的银子带了过来,也将这岸上的货物搬上船去了,钱无病说完这话,朝着那等着自己的船走了过去:“要做生意的话,下次在遇见姑娘再说!” 裘草儿站在岸边,看着钱无病乘船离去,一时间微微有些发怔,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在她身后的漕帮汉子,早就一个个打开箱子,在清点银子数目,五千两,听起来数目很多,其实也就两口大箱子而已,只是箱子打开,一片银光灿灿的有些耀眼罢了。 “裘嫂子,这小白脸还真特么的吝啬,五千两银子,一锭都不多,连兄弟们的茶钱都没赏点!”清点完箱子的唐三,狠狠的朝着钱无病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便宜那小白脸了!” “别瞎说,这银子都是铸好了封箱的,若是有差池,那才是怪事呢,你看这封印!”裘草儿拿起银子在手上抛了抛,突然看到银子下面的封印,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要不,咱们着急兄弟,做了他这一票,这小白脸口气这么大,船上一定还有不少银子,到时候找个便宜的地方,把船一烧,鬼都不知道!” “闭嘴!”裘草儿狠狠的瞪了这个出馊主意的家伙一眼:“我早说了,要是你们想干以前跟着我当家的那种营生,这运河上下,有的是香头收留你们,你嫌大伙过的太安生了不是,非得给大伙儿招祸,鬼都不知道,哼,要是有人知道了,大家家里的老老少少怎么办,咱们是漕帮,可不是水贼、海盗!” “好了好了!”唐三打着圆场,“大头这不是也是为大家好嘛,香头走了这半年多,大家的日子过的也够惨的,地盘被那帮狗日的抢得差不多了,敢打敢杀的兄弟们也散了大半,剩下咱们一帮老弱病残捱日子,大家都想过点好日子不是!” 说了半天,唐三发现裘草儿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而是将手上的银子朝着天空微微举起,仔细的端详着什么。 “嫂子,看什么呢,这银子是假的?”他悚然一惊,他刚刚可是点过了的,不会就上面一层是真银子,羡慕全部是灌铅的假货吧! “假倒不是假的!”裘草儿眯着眼睛:“十足的官银,看银霜就看得出,你也是老江湖了,还问这等话!” 唐三登时放下心来,不是假的,那就什么都好说,若是真的假的,他眼下就是要考虑召集兄弟,将小白脸和他的那一船人给杀得干干净净了。 “代王府铸!”裘草儿喃喃的念道。“代王府,难道这个钱公子,是代王府派出来办事的么,或者,他本身就是代王府的贵人,不过是用了化名而已。”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裘草儿这话他们都听清楚了,但是这话里的意思,他们倒是一会儿想得不大清楚了。我草泥马勒戈壁,这个叫钱公子的小白脸,难道还是一位小王爷不成! “我说怎么那么古怪呢,用了那么多番人做护卫,这寻常的商户就算用得起,也得有这个胆子啊!”唐山仿佛这才发现这个事情一样,惊叫起来。 “是啊,刚刚在船上的时候,我不小心靠到那个为首的番人身上,那番人身上硬硬的,我看啊,没准衣服里头就披着甲呢!”另外一个刚刚为本森等人划船的漕帮帮众也后知后觉的说道。 裘草儿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个番人女孩儿,这市面上的各色货物,价格都清清楚楚,但是却将鸬鹚认成了白鹤,这不是深门大户出来的,那才叫有鬼呢!” 她沉吟了一下:“不行,唐三,你带着兄弟们将银子带回村子里去,你们几个跟着我来,咱们追上去!” “那是王府中人啊!”唐山急了:“刚刚大头那话,嫂子,你就只道是他放了个屁,千万别听到心里去啊,这样的来历,可不是咱们能打主意的,人家规规矩矩和咱们做完生意,咱们就已经赚到了啊!” “想到哪里去了!”裘草儿没好气的说道:“谁说要打他们主意了,咱们赚到了,难道就不希望多赚一点,济宁那边,咱们还有一船西洋糖,一直都卖不掉,这样的冤大头,不找他们找谁!” 她抿了抿嘴:“真是要他们有这个来历的话,这样的买卖,那咱们以后就得多做做了,你想啊有这个家伙在后面给咱们撑腰的话,咱们以后的买卖,难道还怕那些官儿来啃上一口么,你忘记了,为什么咱们香头一倒,人就散了,那是因为咱们没个靠山,在官府里说不上话,这真要有人能为咱们说的上话,谁还敢抢咱们的地盘,挖咱们的人!” “我陪嫂子去!”唐三将手上的银子丢回箱子:“大头你们几个把家看好,我陪嫂子去追那小白脸的船,嫂子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那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样子,谁特么出门还带几个小姑娘来着,别叫咱们嫂子给折了进去了!” 裘草儿听得这话,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回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兄弟们,都是一个个深以为然的样子,也不好再说唐三什么了。 “好了,不说了,既然要陪我,那就跟着一起来吧!” “你什么意思?”裘草儿柳眉一竖,就算是要发作的样子,可惜,这份美人薄嗔的样子,落在钱无病的眼里,可就是这女人被自己的话戳到了疼处,有些恼羞成怒了。 “你说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好了!”钱无病朝着河面看去,竟然不再看她,这更让裘草儿有些气愤。 而钱无病身后的本森等人,似乎也察觉了两人对话中的火药味儿,垂在腰间的手,也慢慢的摸上了刀柄。 “呵!”裘草儿板着的脸,一下松弛了下来,她轻笑了一声:“好像我们之间,有了些误会,钱公子不是以为我们是那些海上作孽的家伙们吧?” “哦?”钱无病回过头来,这倒是真有些让他吃惊了,不是这样的吗?好像这一打开始,就听说是海盗们在销赃的说啊。 “钱公子或许出门的少,在外面听人以讹传讹,也就信以为真了,钱公子这话说的不错,这天津是大明治下,京畿门户,海商讨饭吃的那些兄弟们来这里,可未必有他们吃饭的地儿,就算官府无能,咱们漕帮也得将他们给撵出去,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运河上的买卖和海上的买卖,可从来就不是一回事!” 裘草儿吃吃笑着,她想明白这个关节,自然就轻松多了,人家都拿他们当海盗防着了,这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漕帮?”钱无病倒是知道这个帮会的,只是,他眼中的疑惑怎么都掩饰不住:“既然是漕帮的买卖,大可光明正大的做啊,这么偷偷摸摸,又还怕走漏消息到官府,这说不过去啊!” “正式认识一下,漕帮裘草儿,见过钱公子!”裘草儿微微一躬身:“我那死鬼丈夫,生前是漕帮的香头,他人虽然不在了,跟着他一起混饭吃的兄弟们虽然散去了不少,但是,总有些兄弟留下来的,这些人,还有他们的家小,总得吃饭,好在老帮主和其他几个香头也算照顾,总算没让这千多号人饿死,江南那边繁华的地盘,我自然是够不上,不过,在这天津一带讨点生活,倒是没人有意见!” “钱公子问我为什么要忌讳官府!”裘草儿笑了一笑:“你可知道,咱们漕帮可是依附官府而生的,帮里的什么买卖,官府里怎么会不插一手,而我这些东西,可是要养活千多号老老少少的,官府的胃口可大的很,我可不保证他们知道了咱们的交易,会不会留下点汤水让咱们过活!” 她指了指正在往大船上运的那些货物:“这些货,咱们老老少少可指望着这下半年的,卖给钱公子,咱们能得五千两银子,若是在天津发卖,能拿一千两回来,我裘草儿就得感激这些大老爷的恩德了。” “那这些货物的来路?”钱无病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是赃物,怎么会这么便宜,而且还这么偷偷摸摸的。 “海上的,咱们管不住,但是,在这运河上的船只,哼,不是我吹牛,十艘里头,至少八艘得听咱们漕帮的,但是,总归有些不信邪的家伙,自以为自己靠山大根子硬,或者以为自己运气无敌,却不知道,就是风平浪静,在运河里也会翻船的,这人都死了,这些货物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了!” 总归还是来的有些不光彩!钱无病心里叹息了一声,既然是这样,官府中人,卫所官兵,都要来分一杯羹,这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难怪要这么遮遮掩掩,我说呢,这两百料的船都开不进渔村,那些尖底的大海船,怎么开的进去的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一动:“我若是不答应你等几天,我这船会不会也在这运河里无风沉没啊!” 裘草儿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微微笑了一笑,却不回答他的话。 “等我是不等的!”钱无病摇摇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尼玛漕帮你再厉害,你凿沉我的船试试,“不过,你若是有货物要卖我,我倒也来者不拒,只不过,那就看我和裘姑娘你的缘分了!” 两人说话间,小船往来,将船上的银子带了过来,也将这岸上的货物搬上船去了,钱无病说完这话,朝着那等着自己的船走了过去:“要做生意的话,下次在遇见姑娘再说!” 裘草儿站在岸边,看着钱无病乘船离去,一时间微微有些发怔,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在她身后的漕帮汉子,早就一个个打开箱子,在清点银子数目,五千两,听起来数目很多,其实也就两口大箱子而已,只是箱子打开,一片银光灿灿的有些耀眼罢了。 “裘嫂子,这小白脸还真特么的吝啬,五千两银子,一锭都不多,连兄弟们的茶钱都没赏点!”清点完箱子的唐三,狠狠的朝着钱无病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便宜那小白脸了!” “别瞎说,这银子都是铸好了封箱的,若是有差池,那才是怪事呢,你看这封印!”裘草儿拿起银子在手上抛了抛,突然看到银子下面的封印,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要不,咱们着急兄弟,做了他这一票,这小白脸口气这么大,船上一定还有不少银子,到时候找个便宜的地方,把船一烧,鬼都不知道!” “闭嘴!”裘草儿狠狠的瞪了这个出馊主意的家伙一眼:“我早说了,要是你们想干以前跟着我当家的那种营生,这运河上下,有的是香头收留你们,你嫌大伙过的太安生了不是,非得给大伙儿招祸,鬼都不知道,哼,要是有人知道了,大家家里的老老少少怎么办,咱们是漕帮,可不是水贼、海盗!” “好了好了!”唐三打着圆场,“大头这不是也是为大家好嘛,香头走了这半年多,大家的日子过的也够惨的,地盘被那帮狗日的抢得差不多了,敢打敢杀的兄弟们也散了大半,剩下咱们一帮老弱病残捱日子,大家都想过点好日子不是!” 说了半天,唐三发现裘草儿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而是将手上的银子朝着天空微微举起,仔细的端详着什么。 “嫂子,看什么呢,这银子是假的?”他悚然一惊,他刚刚可是点过了的,不会就上面一层是真银子,羡慕全部是灌铅的假货吧! “假倒不是假的!”裘草儿眯着眼睛:“十足的官银,看银霜就看得出,你也是老江湖了,还问这等话!” 唐三登时放下心来,不是假的,那就什么都好说,若是真的假的,他眼下就是要考虑召集兄弟,将小白脸和他的那一船人给杀得干干净净了。 “代王府铸!”裘草儿喃喃的念道。“代王府,难道这个钱公子,是代王府派出来办事的么,或者,他本身就是代王府的贵人,不过是用了化名而已。”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裘草儿这话他们都听清楚了,但是这话里的意思,他们倒是一会儿想得不大清楚了。我草泥马勒戈壁,这个叫钱公子的小白脸,难道还是一位小王爷不成! “我说怎么那么古怪呢,用了那么多番人做护卫,这寻常的商户就算用得起,也得有这个胆子啊!”唐山仿佛这才发现这个事情一样,惊叫起来。 “是啊,刚刚在船上的时候,我不小心靠到那个为首的番人身上,那番人身上硬硬的,我看啊,没准衣服里头就披着甲呢!”另外一个刚刚为本森等人划船的漕帮帮众也后知后觉的说道。 裘草儿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个番人女孩儿,这市面上的各色货物,价格都清清楚楚,但是却将鸬鹚认成了白鹤,这不是深门大户出来的,那才叫有鬼呢!” 她沉吟了一下:“不行,唐三,你带着兄弟们将银子带回村子里去,你们几个跟着我来,咱们追上去!” “那是王府中人啊!”唐山急了:“刚刚大头那话,嫂子,你就只道是他放了个屁,千万别听到心里去啊,这样的来历,可不是咱们能打主意的,人家规规矩矩和咱们做完生意,咱们就已经赚到了啊!” “想到哪里去了!”裘草儿没好气的说道:“谁说要打他们主意了,咱们赚到了,难道就不希望多赚一点,济宁那边,咱们还有一船西洋糖,一直都卖不掉,这样的冤大头,不找他们找谁!” 她抿了抿嘴:“真是要他们有这个来历的话,这样的买卖,那咱们以后就得多做做了,你想啊有这个家伙在后面给咱们撑腰的话,咱们以后的买卖,难道还怕那些官儿来啃上一口么,你忘记了,为什么咱们香头一倒,人就散了,那是因为咱们没个靠山,在官府里说不上话,这真要有人能为咱们说的上话,谁还敢抢咱们的地盘,挖咱们的人!” “我陪嫂子去!”唐三将手上的银子丢回箱子:“大头你们几个把家看好,我陪嫂子去追那小白脸的船,嫂子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那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样子,谁特么出门还带几个小姑娘来着,别叫咱们嫂子给折了进去了!” 裘草儿听得这话,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回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兄弟们,都是一个个深以为然的样子,也不好再说唐三什么了。 “好了,不说了,既然要陪我,那就跟着一起来吧!” 333.第333章关于运河关于漕帮 大明天子自从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不得不说,这对于整个大明的统治还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但是,随着北京的繁华,人口的增多,一个刻不容缓的问题就凸显了出来——以北京附近粮食的产能,完全不能供应庞大的军队和日益增长的人口的需求。 这里不是富庶的江南,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将南边的粮食调运到北边来,感谢隋朝两位帝王对大运河的扩修和贯通,感谢大唐盛世历代君主的疏浚,就连短命的元朝帝王,也得送上一句感谢,因为有了他们的不断维护和翻修,大明朝富庶的江南产出的粮食,可以毫无阻碍的直接通过船只运到北京。 而这南粮北调,就称之为漕运。 了解了漕运的由来,再回过来看漕帮,就很清楚这是一群什么人了。漕运由官府领头,但是官府的这些大老爷们,当然不会自己光着膀子去开船,去拉纤,去押运,真正卖力气,还是这运河上下数十万船上人家和那些基层的押运武官。 老爷们下了命令,他们可不管你们怎么把漕粮运到,反正办差了,误了期限,那肯定是要治罪的。 但是,这差事是那么好办的吗? 各处码头上的地头蛇,税课局,巡检司,这些都是伸着巴掌要钱的家伙,若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这百般刁难就来了,这些真正运输漕粮的人怎么办? 每到一地,这上船下船需要的夫役,虽然大家都是穷苦人家,但是,能够多赚一点银子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消极怠工,借故耽误时日,这个时候,这些真正运输漕粮的人怎么办? 更有在运河上走的各种官船,比如矿船什么的,在运河上横冲直撞惯了的,被他们擦上一擦,装粮食的船怎么比得过装石头的船稳当,这船沉了,算谁的?至于那些官员上任,办差乘坐的船只,更是碰到碰不得,这见船就得让,误了期限,又算谁的。 更有可恶的水师,仗着是朝廷的船只,可从来没有把这些粮船放在眼里,有了磕绊,你能和他们讲道理吗? 在这种情况下,漕帮应运而生,船工们充分了解了这如果不抱成团的话,哪怕是依靠着这繁华的运河,他们也迟早没饭吃的道理。到大明正德年间,漕帮的正式帮众已经是数以万计了,而运河两岸,靠着漕帮生活的人家,更是有数十万人,顺便说一句,后世广为人知的“青帮”,他的前身,就是漕帮! 漕帮的总舵在苏州,相对于苏州的繁华,天津这边,可以算得上是贫瘠之地了。昔日裘草儿的丈夫在天津做个香头,哪怕施展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一个到一个吃不饱、饿不死的地步,这种情况下,干点非法的勾当,游走在灰色的边缘,倒是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天津的漕帮帮众,也就是裘草儿如今的手下,虽然日子过的和南边的同帮兄弟没得比,但是,他们的敢打敢杀也是出了名的,所谓“穷横穷横”大概也就是说的这种情况,裘草儿说的海盗要进天津,得问问她的意思,这话还真没有吹牛,以前就有人打过天津的主意,想在这边建个私港,结果被裘草儿的的丈夫带着人火拼了几场,海盗们丢下几十具尸体,灰溜溜的走了。 “这济宁也有你们的货仓?”钱无病站在船头,看着岸上鳞次栉比的屋子,有些奇怪的问道。 距离裘草儿上船已经好几天了,对于这个主动要给自己提供便宜货源的女人,钱无病倒是没多大反感,哪怕朱云娘小脸一脸的不高兴,他也给对方寻了个舱房暂时住下,对于漕帮的了解越多,他越是觉得,自己的到江南这一趟,怕是绕不开这个帮会,眼下有个熟知这漕帮各种事情的人在身边,总比自己冒冒失失的和对方一头撞上的好。 “天下漕帮是一家,有码头的地方,就有我们漕帮,区区几个货仓算什么?”裘草儿不屑的看了一眼:“只不过,这里有些东西,是咱们天津分舵的!” 钱无病想问问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话到嘴边,他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巧取豪夺,敲诈勒索而来的,敢光明正大的放在这里,应该还是见得光的,比起在渔村里偷偷摸摸那些发卖的玩意,这些东西来路应该是干净一点。 裘草儿口中的西洋糖,钱无病一打听,就知道是什么玩意了,这个西洋糖名字还真没取错,尤其这船上几十号葡萄牙人罗马人什么的,但是,名字取得再贴切,在钱无病看来,也不过是白糖而已,很普通的玩意。 但是,格丽莎和本森两人的反应,可就有些奇怪了,那眼神放出的光芒,简直和他们看到一箱箱银子一样,等到钱无病将格丽莎拉到旁边一问,钱无病也傻眼了。 原来,在这个时代的欧洲,糖也是顶级奢侈品,欧洲人要吃点甜味,那得从蜂蜜中想办法,至于大明产的这种洁白如雪的西洋糖,那都是放在药铺里卖的,这玩意,你没点身家,你还真消费不起。 钱无病一直都以为,这个时候,欧洲人对香料的渴求是****的,但是他没想到,这白糖居然也同样的在他们那****的渴求当中,看来,这船队的运输货物当中,真可以加上白糖这一项了。 本森这帮土鳖,开始到了大明,那是费劲心机将自己弄到的金银藏了起来,等到他们发现,在他们国家堪比黄金的瓷器,香料,在大明简直满地都是,物美价廉,他们的这收藏的目标,就变成了瓷器和香料,眼下听的他们的雇主,还要购进一整船的西洋糖,他们开始犯愁了,这样的好东西,自己也应该收藏点啊,以后带回国了,那都是一袋袋的金币啊,可是这每人随身又只能带那么点东西,丢掉哪个都舍不得,真是让人纠结无比啊! “大人!”本森瞅了个空档,将钱无病拉到一边:“经过我和我的船员达成的一致,我们希望个大人更改一下我们的报酬结算方式!” “你说!”见到这厮躲躲闪闪的样子,钱无病笑道:“是银子嫌少么?” “不是!”本森见到钱无病眼中微微闪过的一抹寒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位雇主老爷的身份,他可是眼下清清楚楚,在大明帝国的地界上,自己要敢违反契约的话,绝对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乡。 “我们希望,除了我们必须的开销以外,大人给我们的报酬,先存在大人这里,到了我们和大人的契约完成之后,都以大明的货物结算……” “比如?” “比如香料,精美的瓷器,丝绸,还有糖!”本森眼睛放着光芒,一船货物回欧洲那就是一船的金币啊! 钱无病拍拍他的肩膀:“这事情啊,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呢?好好干,我保证你以后回欧洲的之后,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我以葡萄牙海军的荣誉保证,我和我的手下,将毫无保留的为大人献上忠诚!” 船缓缓的停了下来,钱无病微微皱起眉头,正迫不及待表现自己忠诚的本森,立刻狗腿的跑上甲板,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堵船?”看到前面几乎一直延伸到码头的船只,钱无病愣了一下,运河这么宽,居然还有堵船这种事情,我书读的少,尼玛你们不要骗我啊! “不过是收税而已!”裘草儿撇撇嘴,对着一脸吃惊的钱无病说道:“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舱里的那些货,可是有些见不得光的,没准这巡检司的人就认了出来,到时候,我可不承认和我有关系的啊!” 钱无病朝着河面上看了过去,果然有几艘沙船网梭船在这长长的船队中穿梭,不时有人爬上这停靠着的船只上,在上面晃了一圈就走了下来,然后这只船就被放行,而那几艘小船上的人回到自己的船以后,继续朝下一艘而去。 “这得要多久啊!”钱无病嘀咕道,看这个架势,轮到自己这船,起码得半个时辰,虽然他打心眼里没准备交什么税钱,但是,此刻他的这座船前后都了船,就是调头或者脱离船队,都办不到了。 格丽莎呆在自己的舱房里,也不知道算些什么,朱云娘大概是感觉到船停了下来,也从舱房里钻了出来,这两天,这小丫头晕船晕得厉害,这走出来的模样,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元气十足的美少女战士模样,没精打采的倒像是病中的林黛玉一般了。 “就这模样,你还想出海,你看人家格丽莎,什么事情都没有!”钱无病见到她这样,笑着调侃道,要不到了济宁咱们上岸歇一两天,反正不着急!” “不用!格丽莎说了,习惯了就好!”朱云娘狠狠的瞪了他和他身边的裘草儿一眼:“船怎么停下来了,我怎么看这好像咱们边军设的卡子啊!” 大明天子自从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不得不说,这对于整个大明的统治还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但是,随着北京的繁华,人口的增多,一个刻不容缓的问题就凸显了出来——以北京附近粮食的产能,完全不能供应庞大的军队和日益增长的人口的需求。 这里不是富庶的江南,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将南边的粮食调运到北边来,感谢隋朝两位帝王对大运河的扩修和贯通,感谢大唐盛世历代君主的疏浚,就连短命的元朝帝王,也得送上一句感谢,因为有了他们的不断维护和翻修,大明朝富庶的江南产出的粮食,可以毫无阻碍的直接通过船只运到北京。 而这南粮北调,就称之为漕运。 了解了漕运的由来,再回过来看漕帮,就很清楚这是一群什么人了。漕运由官府领头,但是官府的这些大老爷们,当然不会自己光着膀子去开船,去拉纤,去押运,真正卖力气,还是这运河上下数十万船上人家和那些基层的押运武官。 老爷们下了命令,他们可不管你们怎么把漕粮运到,反正办差了,误了期限,那肯定是要治罪的。 但是,这差事是那么好办的吗? 各处码头上的地头蛇,税课局,巡检司,这些都是伸着巴掌要钱的家伙,若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这百般刁难就来了,这些真正运输漕粮的人怎么办? 每到一地,这上船下船需要的夫役,虽然大家都是穷苦人家,但是,能够多赚一点银子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消极怠工,借故耽误时日,这个时候,这些真正运输漕粮的人怎么办? 更有在运河上走的各种官船,比如矿船什么的,在运河上横冲直撞惯了的,被他们擦上一擦,装粮食的船怎么比得过装石头的船稳当,这船沉了,算谁的?至于那些官员上任,办差乘坐的船只,更是碰到碰不得,这见船就得让,误了期限,又算谁的。 更有可恶的水师,仗着是朝廷的船只,可从来没有把这些粮船放在眼里,有了磕绊,你能和他们讲道理吗? 在这种情况下,漕帮应运而生,船工们充分了解了这如果不抱成团的话,哪怕是依靠着这繁华的运河,他们也迟早没饭吃的道理。到大明正德年间,漕帮的正式帮众已经是数以万计了,而运河两岸,靠着漕帮生活的人家,更是有数十万人,顺便说一句,后世广为人知的“青帮”,他的前身,就是漕帮! 漕帮的总舵在苏州,相对于苏州的繁华,天津这边,可以算得上是贫瘠之地了。昔日裘草儿的丈夫在天津做个香头,哪怕施展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是一个到一个吃不饱、饿不死的地步,这种情况下,干点非法的勾当,游走在灰色的边缘,倒是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天津的漕帮帮众,也就是裘草儿如今的手下,虽然日子过的和南边的同帮兄弟没得比,但是,他们的敢打敢杀也是出了名的,所谓“穷横穷横”大概也就是说的这种情况,裘草儿说的海盗要进天津,得问问她的意思,这话还真没有吹牛,以前就有人打过天津的主意,想在这边建个私港,结果被裘草儿的的丈夫带着人火拼了几场,海盗们丢下几十具尸体,灰溜溜的走了。 “这济宁也有你们的货仓?”钱无病站在船头,看着岸上鳞次栉比的屋子,有些奇怪的问道。 距离裘草儿上船已经好几天了,对于这个主动要给自己提供便宜货源的女人,钱无病倒是没多大反感,哪怕朱云娘小脸一脸的不高兴,他也给对方寻了个舱房暂时住下,对于漕帮的了解越多,他越是觉得,自己的到江南这一趟,怕是绕不开这个帮会,眼下有个熟知这漕帮各种事情的人在身边,总比自己冒冒失失的和对方一头撞上的好。 “天下漕帮是一家,有码头的地方,就有我们漕帮,区区几个货仓算什么?”裘草儿不屑的看了一眼:“只不过,这里有些东西,是咱们天津分舵的!” 钱无病想问问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话到嘴边,他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巧取豪夺,敲诈勒索而来的,敢光明正大的放在这里,应该还是见得光的,比起在渔村里偷偷摸摸那些发卖的玩意,这些东西来路应该是干净一点。 裘草儿口中的西洋糖,钱无病一打听,就知道是什么玩意了,这个西洋糖名字还真没取错,尤其这船上几十号葡萄牙人罗马人什么的,但是,名字取得再贴切,在钱无病看来,也不过是白糖而已,很普通的玩意。 但是,格丽莎和本森两人的反应,可就有些奇怪了,那眼神放出的光芒,简直和他们看到一箱箱银子一样,等到钱无病将格丽莎拉到旁边一问,钱无病也傻眼了。 原来,在这个时代的欧洲,糖也是顶级奢侈品,欧洲人要吃点甜味,那得从蜂蜜中想办法,至于大明产的这种洁白如雪的西洋糖,那都是放在药铺里卖的,这玩意,你没点身家,你还真消费不起。 钱无病一直都以为,这个时候,欧洲人对香料的渴求是****的,但是他没想到,这白糖居然也同样的在他们那****的渴求当中,看来,这船队的运输货物当中,真可以加上白糖这一项了。 本森这帮土鳖,开始到了大明,那是费劲心机将自己弄到的金银藏了起来,等到他们发现,在他们国家堪比黄金的瓷器,香料,在大明简直满地都是,物美价廉,他们的这收藏的目标,就变成了瓷器和香料,眼下听的他们的雇主,还要购进一整船的西洋糖,他们开始犯愁了,这样的好东西,自己也应该收藏点啊,以后带回国了,那都是一袋袋的金币啊,可是这每人随身又只能带那么点东西,丢掉哪个都舍不得,真是让人纠结无比啊! “大人!”本森瞅了个空档,将钱无病拉到一边:“经过我和我的船员达成的一致,我们希望个大人更改一下我们的报酬结算方式!” “你说!”见到这厮躲躲闪闪的样子,钱无病笑道:“是银子嫌少么?” “不是!”本森见到钱无病眼中微微闪过的一抹寒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位雇主老爷的身份,他可是眼下清清楚楚,在大明帝国的地界上,自己要敢违反契约的话,绝对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故乡。 “我们希望,除了我们必须的开销以外,大人给我们的报酬,先存在大人这里,到了我们和大人的契约完成之后,都以大明的货物结算……” “比如?” “比如香料,精美的瓷器,丝绸,还有糖!”本森眼睛放着光芒,一船货物回欧洲那就是一船的金币啊! 钱无病拍拍他的肩膀:“这事情啊,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呢?好好干,我保证你以后回欧洲的之后,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我以葡萄牙海军的荣誉保证,我和我的手下,将毫无保留的为大人献上忠诚!” 船缓缓的停了下来,钱无病微微皱起眉头,正迫不及待表现自己忠诚的本森,立刻狗腿的跑上甲板,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堵船?”看到前面几乎一直延伸到码头的船只,钱无病愣了一下,运河这么宽,居然还有堵船这种事情,我书读的少,尼玛你们不要骗我啊! “不过是收税而已!”裘草儿撇撇嘴,对着一脸吃惊的钱无病说道:“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你舱里的那些货,可是有些见不得光的,没准这巡检司的人就认了出来,到时候,我可不承认和我有关系的啊!” 钱无病朝着河面上看了过去,果然有几艘沙船网梭船在这长长的船队中穿梭,不时有人爬上这停靠着的船只上,在上面晃了一圈就走了下来,然后这只船就被放行,而那几艘小船上的人回到自己的船以后,继续朝下一艘而去。 “这得要多久啊!”钱无病嘀咕道,看这个架势,轮到自己这船,起码得半个时辰,虽然他打心眼里没准备交什么税钱,但是,此刻他的这座船前后都了船,就是调头或者脱离船队,都办不到了。 格丽莎呆在自己的舱房里,也不知道算些什么,朱云娘大概是感觉到船停了下来,也从舱房里钻了出来,这两天,这小丫头晕船晕得厉害,这走出来的模样,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元气十足的美少女战士模样,没精打采的倒像是病中的林黛玉一般了。 “就这模样,你还想出海,你看人家格丽莎,什么事情都没有!”钱无病见到她这样,笑着调侃道,要不到了济宁咱们上岸歇一两天,反正不着急!” “不用!格丽莎说了,习惯了就好!”朱云娘狠狠的瞪了他和他身边的裘草儿一眼:“船怎么停下来了,我怎么看这好像咱们边军设的卡子啊!” 334.第334章牛气哄哄的税官 “噗通”一声,有人从不远处那艘船的船头掉落在里水里,朱云娘和身后的本森看得眉花眼笑,叫你收税,叫你耽误咱们的时辰,这被人丢到河里去了吧,活该! 但是,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疑惑,明明刚刚看到是从那收税的小船上爬上去的几个人,但是,为什么这人被丢到河里,那收税的船只上的那几个官差,一脸的淡定。 我擦!钱无病也目瞪口呆起来,只见那税船拿着船桨的几个家伙,将手中的船桨伸了过去,不是将那落水的人打捞起来,而是用船桨死命的将那落水之人往水里头按,这几个眨眼工夫,那落水的家伙,只怕已经喝了一肚子水了。 从税船旁边的商船的船舷上,露出一张有些惨白的脸来,只见他冷冷的看着在河里扑腾的人,微微冷笑了笑,然后回过头去,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后又人大声的就朝着河里那人喊着,死命将落水之人往水里按的船桨,也适时松了一松,这个倒霉家伙,终于有机会将他一直想喊的话喊了出来:“交,我交,五百两银子,一文不少!” “老爷,这位大人说,现在要八百两了!”船上的人又在喊。 “交,交,八百两就八百两,先把我给弄上去!” 我擦!这么牛气,这是巡检司的税丁还是锦衣卫的校尉啊,居然一言不合,就将人给撂水里去了,这是要收税啊还是要人的性命啊?钱无病和朱云娘对望了一眼,眼中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船上那人叫皮单,不过,认识他的,都叫他皮蛋,就是外表看起来白净,心里头不知道多黑的意思,打他在这济宁干上这个巡检司,这运河上来往的大小船只,可就算倒了大霉了,这家伙,连我们的漕帮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这些毫无根底的客商了!”裘草儿的旁白,很及时的响了起来。 “咱们大明的商税是三十税一吧,这交八百两的税,这不是说他船上的货,至少也得两三万两?”朱云娘的算数不错,但是,下一个疑问也随着她的计算接着而来了:“但是,这船还没咱们的船一半大呢,这装什么能装那么多货?” “哼!”裘草儿不屑的扭过头:“装多少货,和他收多少银子有什么关系,既然船到了这里,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这个巡检来头很大?”钱无病眨眨眼,似乎明白了:“是布政司还是按察司的人?” “就是布政使和按察使,也未必想管这档子事情!”裘草儿看样子还真的知道不少:“听说是京城里某个侯爷的小舅子,人家把他放在这里,就是为了发财来着,这些当官儿的,谁不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反正这皮单捞的银子又不要他们出,他们才不会管这档子事情呢!” 说话间,那个皮单已经从商船上下来了,重新回到自己的税船,大概是刚刚这一番举动,实在是震骇住了后面观望的船只,这接下来,这船只放行的速度居然快了很多,那些商人们交钱的速度快了,放行能不快么。 在一众几十料百来料的小船中间,钱无病的这艘两百料的大船的个头就是比较显眼的了,大概是那皮单觉得那些小船没有自己再上去的必要了,四下观望了一下,居然径直就朝着钱无病的座船而来。 税船到了钱无病座船下面,皮单的手下,开始吆喝着让船上的人放下绳梯来,船上的一众人等,齐齐将眼光投向钱无病,而裘草儿更是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有些玩味的看着钱无病。 这钱无病也好,船上的那位贵妇人也好,都不是普通人家,裘草儿一上船就发现了,你见过普通人家带着几十号的护卫在运河上溜达的么?她甚至都怀疑,这钱无病找自己买货物,纯粹就是为了过一把做商人的瘾头,就好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出来游历一样,什么都想试试的样子。人家就是图个开心长个见识,至于赚钱不赚钱,人家才不在乎呢? 因为银子下面的铸纹,她话里话外试探了几次,想弄清楚钱无病和这代王府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是这位真是什么和那王爷沾亲带故的人的话,她还真想套住这个大鱼,毕竟从这钱无病身边带的两个女人来看,这明显是个雏儿,只怕他还没尝过成熟女人的滋味呢。 可惜的是,她观察的结果,只怕有些失望了,钱无病看起来是船上这群人的头目,不过,那船舱里那深居简出她仅仅见过两面的贵夫人,似乎比他的身份更尊贵,看来这些人即使能和那个什么代王府拉扯上关系,只怕也只是那个贵夫人,而不是这个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的男人。 这个被钱无病称作云娘的小姑娘,或许就是那位贵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吧,至于钱无病,哼,了不起就是一个家丁头儿,一个狗腿子罢了,不过,若是看到皮单那个混蛋和钱无病这个狗腿子在船上掐起来,似乎也是很有趣的事情,若是连这皮单,钱无病或者他身后的势力都应付不了,自己还是到了济宁,将那几百担西洋糖卖给他后就趁早回头吧! “让他上来吧!”钱无病并没有让等着他吩咐的人等多久,他这一声吩咐下来,立刻就有船上的水手将绳梯丢了下去,然后,很快皮单带着两个税丁,就出现在了钱无病的面前。 “你是船主?”皮单惨白的脸朝着钱无病瞅了瞅,似乎没打算听到钱无病的回答,径直自顾自的拿出一个账本:“船从哪里来的,装了多少货物,有没有夹带,有没有朝廷缉拿的人犯?” “皮大人,您这是说笑呢!”钱无病还没说话,隔着老远就跑过来的方通,挤出个笑脸:“前些日子刚刚打大人这里过去,大人还记得么,小的是方通,这是南京方家的船!” 皮单朝着方通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就当方通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的时候,这厮却是眼皮一翻:“我管你方家圆家,我每日里见过的船这么多,谁耐烦记得这个,你只告诉我,带了多少货就成了!至于你,我好像有些印象,不过,你们这些想逃税的家伙,都是一样的这样的嘴脸!” “噗通”一声,有人从不远处那艘船的船头掉落在里水里,朱云娘和身后的本森看得眉花眼笑,叫你收税,叫你耽误咱们的时辰,这被人丢到河里去了吧,活该! 但是,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疑惑,明明刚刚看到是从那收税的小船上爬上去的几个人,但是,为什么这人被丢到河里,那收税的船只上的那几个官差,一脸的淡定。 我擦!钱无病也目瞪口呆起来,只见那税船拿着船桨的几个家伙,将手中的船桨伸了过去,不是将那落水的人打捞起来,而是用船桨死命的将那落水之人往水里头按,这几个眨眼工夫,那落水的家伙,只怕已经喝了一肚子水了。 从税船旁边的商船的船舷上,露出一张有些惨白的脸来,只见他冷冷的看着在河里扑腾的人,微微冷笑了笑,然后回过头去,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后又人大声的就朝着河里那人喊着,死命将落水之人往水里按的船桨,也适时松了一松,这个倒霉家伙,终于有机会将他一直想喊的话喊了出来:“交,我交,五百两银子,一文不少!” “老爷,这位大人说,现在要八百两了!”船上的人又在喊。 “交,交,八百两就八百两,先把我给弄上去!” 我擦!这么牛气,这是巡检司的税丁还是锦衣卫的校尉啊,居然一言不合,就将人给撂水里去了,这是要收税啊还是要人的性命啊?钱无病和朱云娘对望了一眼,眼中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船上那人叫皮单,不过,认识他的,都叫他皮蛋,就是外表看起来白净,心里头不知道多黑的意思,打他在这济宁干上这个巡检司,这运河上来往的大小船只,可就算倒了大霉了,这家伙,连我们的漕帮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这些毫无根底的客商了!”裘草儿的旁白,很及时的响了起来。 “咱们大明的商税是三十税一吧,这交八百两的税,这不是说他船上的货,至少也得两三万两?”朱云娘的算数不错,但是,下一个疑问也随着她的计算接着而来了:“但是,这船还没咱们的船一半大呢,这装什么能装那么多货?” “哼!”裘草儿不屑的扭过头:“装多少货,和他收多少银子有什么关系,既然船到了这里,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这个巡检来头很大?”钱无病眨眨眼,似乎明白了:“是布政司还是按察司的人?” “就是布政使和按察使,也未必想管这档子事情!”裘草儿看样子还真的知道不少:“听说是京城里某个侯爷的小舅子,人家把他放在这里,就是为了发财来着,这些当官儿的,谁不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反正这皮单捞的银子又不要他们出,他们才不会管这档子事情呢!” 说话间,那个皮单已经从商船上下来了,重新回到自己的税船,大概是刚刚这一番举动,实在是震骇住了后面观望的船只,这接下来,这船只放行的速度居然快了很多,那些商人们交钱的速度快了,放行能不快么。 在一众几十料百来料的小船中间,钱无病的这艘两百料的大船的个头就是比较显眼的了,大概是那皮单觉得那些小船没有自己再上去的必要了,四下观望了一下,居然径直就朝着钱无病的座船而来。 税船到了钱无病座船下面,皮单的手下,开始吆喝着让船上的人放下绳梯来,船上的一众人等,齐齐将眼光投向钱无病,而裘草儿更是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有些玩味的看着钱无病。 这钱无病也好,船上的那位贵妇人也好,都不是普通人家,裘草儿一上船就发现了,你见过普通人家带着几十号的护卫在运河上溜达的么?她甚至都怀疑,这钱无病找自己买货物,纯粹就是为了过一把做商人的瘾头,就好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出来游历一样,什么都想试试的样子。人家就是图个开心长个见识,至于赚钱不赚钱,人家才不在乎呢? 因为银子下面的铸纹,她话里话外试探了几次,想弄清楚钱无病和这代王府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是这位真是什么和那王爷沾亲带故的人的话,她还真想套住这个大鱼,毕竟从这钱无病身边带的两个女人来看,这明显是个雏儿,只怕他还没尝过成熟女人的滋味呢。 可惜的是,她观察的结果,只怕有些失望了,钱无病看起来是船上这群人的头目,不过,那船舱里那深居简出她仅仅见过两面的贵夫人,似乎比他的身份更尊贵,看来这些人即使能和那个什么代王府拉扯上关系,只怕也只是那个贵夫人,而不是这个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的男人。 这个被钱无病称作云娘的小姑娘,或许就是那位贵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吧,至于钱无病,哼,了不起就是一个家丁头儿,一个狗腿子罢了,不过,若是看到皮单那个混蛋和钱无病这个狗腿子在船上掐起来,似乎也是很有趣的事情,若是连这皮单,钱无病或者他身后的势力都应付不了,自己还是到了济宁,将那几百担西洋糖卖给他后就趁早回头吧! “让他上来吧!”钱无病并没有让等着他吩咐的人等多久,他这一声吩咐下来,立刻就有船上的水手将绳梯丢了下去,然后,很快皮单带着两个税丁,就出现在了钱无病的面前。 “你是船主?”皮单惨白的脸朝着钱无病瞅了瞅,似乎没打算听到钱无病的回答,径直自顾自的拿出一个账本:“船从哪里来的,装了多少货物,有没有夹带,有没有朝廷缉拿的人犯?” “皮大人,您这是说笑呢!”钱无病还没说话,隔着老远就跑过来的方通,挤出个笑脸:“前些日子刚刚打大人这里过去,大人还记得么,小的是方通,这是南京方家的船!” 皮单朝着方通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就当方通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的时候,这厮却是眼皮一翻:“我管你方家圆家,我每日里见过的船这么多,谁耐烦记得这个,你只告诉我,带了多少货就成了!至于你,我好像有些印象,不过,你们这些想逃税的家伙,都是一样的这样的嘴脸!” 335.第335章女人总是祸水 船头的河风有些清冷,但是钱无病知道,这位方船主此刻肯定感受不到这份清凉,这个时候,他脸上想必是有些火辣辣的。 皮单身后的税丁却是似乎早就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也不用皮单吩咐,径直就朝着船舱里头去查看,身影刚刚一动,却是几个大汉默不出声的往前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个意思?”皮单惨白的脸上露出几丝讥诮的笑容,扭头看着钱无病和钱无病身前一脸尴尬的方通。 “舱里是女眷,你们还是不用看了吧!”钱无病张口说道,若是能用点小钱打发这个家伙,他没打算亮明身份。 “你说不看就不看啊,这么大船,就带几个女眷,你当我傻子呢?”皮单哼了一声:“让开,难道你们想抗拒朝廷法度!” 没人听他的!好吧,拦住那两个税丁的葡萄牙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小白脸在念叨什么呢,他们看的可是自己船长和自己雇主脸上的神情。 推了几把,拦路的人纹丝不动,几个税丁有些恼怒起来:“别给脸不要脸啊!” “你们说谁不要脸!”朱云娘瞪起眼睛,她以为钱无病会直接将这几个收税的家伙撵下去呢,没想到钱无病似乎心情不错,没打算动粗,可她就有些忍不住了,要知道她母亲眼下还在舱里歇息着呢,这几个猥琐的家伙下去到处乱瞅,算怎么回事情! 皮单却是闻声眼睛一亮,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刚刚怎么没看见,说话声音也是那么好听,跟黄鹂鸟儿似的。 “当然不是说小娘子你了,都是些不开眼的家伙,小娘子,这船是你家的么,以前没见过你啊!”皮单凑了上去,“我给你说,这是两百料的船吧,不管有没有带货,这该交的税银可不少,不过,若是小娘子陪我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这银子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伸手就要拨开挡在朱云娘身边的钱无病,钱无病背着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被这眼神一扫,心头陡然不知道为什么的紧了一下,伸出去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了回来。 “好啊,说说话我也挺愿意的,不过,这么多船都堵在这里,不会耽误他们吗?”朱云娘狡黠的一笑:“还有,我哥说了,让我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呢!” “你们两个,过来!”皮单招手朝着自己的两个手下喊道:“定个五百两吧,你们随船主去拿银子,我和这位小娘子聊聊天儿!” 裘草儿“艮儿”一声笑了出来,五百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看你们两个装,装不下去了吧!我就不信你们肯出这个钱。 皮单脸色一愠,扭头一看,钱无病身后发笑的,却是另外一个美人儿,和仿佛冰雕玉琢的那个小娘子相比,这个美人,浑身都好像散发着风情,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再看看钱无病,心里头却是无比的嫉妒起来:尼玛,这货真特么好福气。 “等等,叫下面的人上来,这船一定有古怪,弄不好船上有些什么犯禁的事物,才这不让咱们的人查看,银子的事情,先不说了,这船先扣下来再说!” 他仿佛看见自己左拥右抱揽着大小两个美人胡天胡地的情形了,这样的事情,他可没少干,将船一扣,这些不开眼的家伙送老婆送妹子送女儿给他睡的事情,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了,他要不松口,这些船主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两个女孩却是已经躲在钱无病的身后吃吃的发笑了,哪怕听到皮单要扣船,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钱无病叹了口气,哎,这小丫头这么一捣乱,看来这货是拿点小钱打发不了。 朝着身边的雁九使了个眼色,雁九会意,拿出了自己的腰牌,在皮单面前一晃:“这位巡检,锦衣卫办差!” “锦衣卫是什么东西,你说不扣就不扣了,你们千户前些日子还在和我喝酒呢,也没见他有这么大脸面,哪个裤裆没有管好,露出你这么一个玩意儿,在本大人面前人五人六的……” “啪!”正在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皮单捧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庞,仿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刚刚干脆利落的甩了他一巴掌的钱无病:“你敢打我!” 那两个税丁也当啷一声,抽出随身带着的铁尺来:“小子,你死定了,别以为有锦衣卫的人给你撑腰就了不起,咱们大人可是寿宁侯爷的内弟!” 钱无病收回巴掌,听到这话,却是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很温和,但是,站在他面前的皮单,却是忍不住心悸,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 “寿宁侯爷,我听到了真的好害怕啊!”他淡淡一笑,却是突然收敛了起笑容,微微一摇头:“都给我丢下船去!” “你……你……!”皮单还在那你你你的,连个囫囵话都没说出来,却是被钱无病身后走出来的两人一逼,忙不迭的退后几步,身子已经靠在船舷上。 “你这是作死……啊!”最后一声“啊”字,却是在半空中响起的,两个阴森的锦衣卫还没碰到他呢,他就一个立脚不稳,从船舷上跌了下去,然后,就听的船底传来一声水响。 再接着,又是两声水响,这是那几个机灵的葡萄牙人,看到了皮单的下场,哪怕是言语不通,也突然福至心灵的领会了钱无病的意思,两个抓住一个,将两个税丁,仿佛丢麻掉一样,从船上丢了下去。 “锦衣卫是不是东西,可不是你这等货色可以拿在嘴上说的!”钱无病微微一笑,回过头来:“你说你没事撩拨这等人做什么,我都打算花几个银子打发他了,老是不安生!” “你没听见嘛,他是寿宁侯的小舅子呢,我说怎么一个小小的巡检官儿这么牛气,在运河上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没人管!”朱云娘眨了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寿宁侯哎!” 她身边的裘草儿,却是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眼光一下放在雁九的身上,一下又放在钱无病的身上,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船头的河风有些清冷,但是钱无病知道,这位方船主此刻肯定感受不到这份清凉,这个时候,他脸上想必是有些火辣辣的。 皮单身后的税丁却是似乎早就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也不用皮单吩咐,径直就朝着船舱里头去查看,身影刚刚一动,却是几个大汉默不出声的往前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个意思?”皮单惨白的脸上露出几丝讥诮的笑容,扭头看着钱无病和钱无病身前一脸尴尬的方通。 “舱里是女眷,你们还是不用看了吧!”钱无病张口说道,若是能用点小钱打发这个家伙,他没打算亮明身份。 “你说不看就不看啊,这么大船,就带几个女眷,你当我傻子呢?”皮单哼了一声:“让开,难道你们想抗拒朝廷法度!” 没人听他的!好吧,拦住那两个税丁的葡萄牙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小白脸在念叨什么呢,他们看的可是自己船长和自己雇主脸上的神情。 推了几把,拦路的人纹丝不动,几个税丁有些恼怒起来:“别给脸不要脸啊!” “你们说谁不要脸!”朱云娘瞪起眼睛,她以为钱无病会直接将这几个收税的家伙撵下去呢,没想到钱无病似乎心情不错,没打算动粗,可她就有些忍不住了,要知道她母亲眼下还在舱里歇息着呢,这几个猥琐的家伙下去到处乱瞅,算怎么回事情! 皮单却是闻声眼睛一亮,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刚刚怎么没看见,说话声音也是那么好听,跟黄鹂鸟儿似的。 “当然不是说小娘子你了,都是些不开眼的家伙,小娘子,这船是你家的么,以前没见过你啊!”皮单凑了上去,“我给你说,这是两百料的船吧,不管有没有带货,这该交的税银可不少,不过,若是小娘子陪我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这银子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伸手就要拨开挡在朱云娘身边的钱无病,钱无病背着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被这眼神一扫,心头陡然不知道为什么的紧了一下,伸出去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了回来。 “好啊,说说话我也挺愿意的,不过,这么多船都堵在这里,不会耽误他们吗?”朱云娘狡黠的一笑:“还有,我哥说了,让我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呢!” “你们两个,过来!”皮单招手朝着自己的两个手下喊道:“定个五百两吧,你们随船主去拿银子,我和这位小娘子聊聊天儿!” 裘草儿“艮儿”一声笑了出来,五百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看你们两个装,装不下去了吧!我就不信你们肯出这个钱。 皮单脸色一愠,扭头一看,钱无病身后发笑的,却是另外一个美人儿,和仿佛冰雕玉琢的那个小娘子相比,这个美人,浑身都好像散发着风情,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再看看钱无病,心里头却是无比的嫉妒起来:尼玛,这货真特么好福气。 “等等,叫下面的人上来,这船一定有古怪,弄不好船上有些什么犯禁的事物,才这不让咱们的人查看,银子的事情,先不说了,这船先扣下来再说!” 他仿佛看见自己左拥右抱揽着大小两个美人胡天胡地的情形了,这样的事情,他可没少干,将船一扣,这些不开眼的家伙送老婆送妹子送女儿给他睡的事情,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了,他要不松口,这些船主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两个女孩却是已经躲在钱无病的身后吃吃的发笑了,哪怕听到皮单要扣船,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样子,钱无病叹了口气,哎,这小丫头这么一捣乱,看来这货是拿点小钱打发不了。 朝着身边的雁九使了个眼色,雁九会意,拿出了自己的腰牌,在皮单面前一晃:“这位巡检,锦衣卫办差!” “锦衣卫是什么东西,你说不扣就不扣了,你们千户前些日子还在和我喝酒呢,也没见他有这么大脸面,哪个裤裆没有管好,露出你这么一个玩意儿,在本大人面前人五人六的……” “啪!”正在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皮单捧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庞,仿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刚刚干脆利落的甩了他一巴掌的钱无病:“你敢打我!” 那两个税丁也当啷一声,抽出随身带着的铁尺来:“小子,你死定了,别以为有锦衣卫的人给你撑腰就了不起,咱们大人可是寿宁侯爷的内弟!” 钱无病收回巴掌,听到这话,却是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很温和,但是,站在他面前的皮单,却是忍不住心悸,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 “寿宁侯爷,我听到了真的好害怕啊!”他淡淡一笑,却是突然收敛了起笑容,微微一摇头:“都给我丢下船去!” “你……你……!”皮单还在那你你你的,连个囫囵话都没说出来,却是被钱无病身后走出来的两人一逼,忙不迭的退后几步,身子已经靠在船舷上。 “你这是作死……啊!”最后一声“啊”字,却是在半空中响起的,两个阴森的锦衣卫还没碰到他呢,他就一个立脚不稳,从船舷上跌了下去,然后,就听的船底传来一声水响。 再接着,又是两声水响,这是那几个机灵的葡萄牙人,看到了皮单的下场,哪怕是言语不通,也突然福至心灵的领会了钱无病的意思,两个抓住一个,将两个税丁,仿佛丢麻掉一样,从船上丢了下去。 “锦衣卫是不是东西,可不是你这等货色可以拿在嘴上说的!”钱无病微微一笑,回过头来:“你说你没事撩拨这等人做什么,我都打算花几个银子打发他了,老是不安生!” “你没听见嘛,他是寿宁侯的小舅子呢,我说怎么一个小小的巡检官儿这么牛气,在运河上搞出这么大阵仗都没人管!”朱云娘眨了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寿宁侯哎!” 她身边的裘草儿,却是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眼光一下放在雁九的身上,一下又放在钱无病的身上,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336.第336章不跋扈的锦衣卫不是好锦衣卫 船舷下的皮单的咆哮,扑棱棱的水声,其中还夹杂着山东味儿十足的叫骂声,传到了船上,每个人的反应都各有不同。 方通是一脸的惨白,白得和刚刚丢下水去的皮单有得一比,雁九等锦衣卫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盯着,有大人在,他们才不会想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呢。而暗暗准备看好戏的裘草儿,却是忍不住走到船舷边,伸着头往下看,看那些嘻嘻哈哈的葡萄牙人,一边笑着一边将船舷边的绳梯收了上来,更是有人还笑着朝下面吐了几口口水。 税船上的税丁们七手八脚的将自己的上司捞了起来,也没忘记朝着船上放几句狠话,不过,看到船舷边一帮若无其事的脑袋,叫骂了几声的皮单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低声说了几句,那梭船竟然带着一帮税丁,朝着码头方向驶了过去,不过,这去的速度可比他们来的时候快多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当然,无论是方通还是裘草儿,绝对不会认为对方就这么偃旗息鼓掉头而去了,这铁锁横江的,前后都是船,对方肯定不担心他们逃走,毫无疑问,这是去搬援兵去了,至于下次再来,是蜂拥而来的巡检司的税丁呢?还是这济宁府的成群的差人,那就真说不好了。 至于钱无病的反应,嗯,钱无病的反应那就是没有反应,仿佛刚刚令人丢几个家伙下水的并不是他一样,说了朱云娘几句,他居然调转话头,告诉起她来他前不久从方通哪里打听来的专治晕船的偏方起来,朱云娘一边听着,一边小脑袋点得不亦乐乎,表示很用心的记下来。 “你刚刚听到了,皮单可是那什么侯爷的小舅子啊,和山东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也交好,你就把他这么丢下水去,难道你就不怕他召集人来拿了你吗!” 朱云娘笑了笑,不理她的茬,倒是钱无病看到她那眼中的急切,笑着开了口:“怕,我当然怕啊,不过怕有什么用,反正事情已经做下来,我看他瞅着你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到时候,他真的要带人来兴师问罪的话,草儿姑娘可一定要给我说和说和,我想,草儿姑娘开了口,这厮一定要给姑娘几分面子的!” “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裘草儿脸一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关我什么事情,我就在一边看他们狗咬狗好了,我多这个嘴干嘛。 “若是他们过来,全部给我打下船去,注意别弄出人命来就成!”钱无病哈哈一笑,对着雁九说道,然后回过头来:“本森,你的人听小九的,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好嘞!”本森咧开嘴笑道,有这位大人的话了,他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做,他那些船员不仅仅会开船,客串海盗的时候,这跳帮厮杀也是强项,不让对方上船而已,多大点事儿啊! 看着钱无病和朱云娘若无其事的朝着船舱走了去,裘草儿微微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船上的人开始摩拳擦掌的准备起来,唯独这船主方通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甲板上,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理会他了。 长长的竹竿从船舱里搬了出来,除了几个锦衣卫外,几乎是甲板上的人,人手一根,船舷外面所有可以供攀爬的绳索,也被收了起来,一时之间,船上人员跑动,吆喝,颇有些紧张的气氛。 拉开舱门,钱无病和朱云娘走了进去,柳氏坐在舱里,在她面前,一方小桌上,红红的火炉上,一个小茶壶更在咕咚咕咚的冒着泡。这个舱室应该就是昔日方通那个船主的舱室了,无论大小,采光还是洁净程度,在船上都是独一份的。 “来了!来尝尝我煮的这茶,水不好,不过倒是可以勉强入口,好多年没自己动过手了,要不是云娘这丫头晕船,我都忘记自己还有这门手艺了!”柳氏看着进来的两人,笑着指指对面的椅子。 “那敢情好,能喝到柳娘娘亲手煮的茶,我这福分也不算小了!”钱无病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又贫嘴了不是!”柳氏笑道:“叫声柳姨就这么难么,亏我家云娘天天无病哥哥无病哥哥的叫你!” “那怎么成,那岂不是将王妃娘娘叫老了!那可是大大的得罪了娘娘了!”钱无病啜了一口杯中的茶,芬芳扑鼻,却是没多少茶味。 “以你我两家的关系,难道你还怕得罪不起么?”柳氏笑笑,看了看女儿微微嘟起的小嘴,心下叹了一口气,那声“不如就叫我柳姐”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刚刚小云出去看了,似乎你们和外面的人闹了起来?”小云是柳氏的贴身丫鬟,不过钱无病估计,这小云大概也是和在朱云娘船舱里吐得天昏地暗的开门红差不多,也是一个彪悍身手的女护卫。 “是济宁巡检司的人,说起来真的好笑,那个巡检官儿一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无病哥哥还没说话,他居然变本加厉要扣船!”朱云娘终于坐了下来,见到自己母亲发问,叽叽喳喳的就说开了。 “哦!”柳氏淡淡的笑了笑,什么巡检之类的,她是不放在心上的,难得这事情让女儿这么兴高采烈的,她也不介意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你猜无病哥哥怎么着,他一个大嘴巴,直接就赏了过去!”朱云娘咯咯的笑着:“无病哥哥的五百两,原来就是一个巴掌五个指头!” “那你是无病哥哥宅心仁厚,什么时候,一个九品官儿,也敢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柳氏给女儿倒上一杯茶,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无病这人不错还是不错,就是太温和了一些,他手下的这些虎狼,都快被他养成绵羊了,难得他跋扈了一把,我得点点他。 “这要是放在太祖年间,先别说这九品官儿有没有胆子上一位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船,就是上了,无病给了他一巴掌,他还得跪下来谢恩!” 钱无病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柳氏这话还是含蓄了点,太祖年间的锦衣卫,那可是敢自己写圣旨的主儿,侯爷伯爷,不知道拿了多少,侯爷的小舅子,这算什么地方蹦出来的玩意。 “后来呢!”柳氏问道:“那小官儿吓到了没有?” 朱云娘笑了,两只大眼睛笑得好像两颗月牙儿一样:“后来,后来他们的人就被下了饺子,噗通噗通全被咱们的人丢到河里头去了。 柳氏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嘛,无病,你人老成,手下也服你,不过,既然干了锦衣卫的这差事,有时候手段还是要凌厉一些,做武官的,尤其是做锦衣卫的,你四处与人结好,不伤和气,这可不是为官之道,在京城里,你可以收敛一些,到了这下面,倒是不用给这些地方上的官儿多少面子,就算被人说是跋扈,这也是应当的,锦衣卫不跋扈,那还是什么锦衣卫!” “嘿嘿!”钱无病傻笑了两声,却是不加辩解。 “就是,无病哥哥就是心软,那个漕帮的女人,卖给咱们的,分明就是一些赃物黑货,咱们就是抢了她的,她也不敢声张,无病哥哥还让她上了船,我说啊,这一次,要是这个巡检官儿,不说自己是侯宁侯的内弟,无病哥哥只怕也不会和他计较!”朱云娘在一旁添油加醋起来。 柳氏眉毛一挑,寿宁侯什么人,和钱无病有什么龃龉,她不想知道都不行,尤其这事情还涉及到了敬妃,如今代王府和敬妃可是一体的,太后不喜敬妃,这寿宁侯背着搞了一些小动作,她更是隐隐约约知道一点。虽然眼下太后深居宫中,敬妃长居豹房,两人之间貌似相安无事,但是,真的是那一天太后和敬妃掐起来,她是毫无犹豫的站在敬妃这一边的,这个,她没得选择。 “我可不信这巡检是寿宁侯夫人的弟弟!”钱无病解释起来:“哪怕寿宁侯夫人再不抬举自己的兄弟,一个巡检的官儿,还是有些小了,料来大概是寿宁侯府某个姨娘的兄弟,打着王府的旗号,在地方上作威作福,这事情,地方上大概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不犯到咱们头上来,那也就算了,既然找上门来,那我当然不会客气,他这脸啊,不打都对不住自己!” 柳氏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甲板那边,传来一阵欢呼,然后,就听见连绵不断的“噗通””噗通“之声,真应了朱云娘刚刚说的那话,好像下饺子一样的。 “娘,出去看看,定是那巡检纠集人来了,无病哥哥吩咐不许人上船的,这下可热闹得很了!” “一群大男人落水有什么好看的!”柳氏白了她一眼:“你要看,随着无病出去看看吧,早点料理了这事情,早点赶路,没准王公公在南京那边,等得急了呢!” 朱云娘迫不及待窜了出去,钱无病也站起身来,柳氏朝着女儿背影看了看,又看了看钱无病,不用说话,钱无病也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他微微笑了笑:“我会看着云娘的,在这里,估计她也惹不出什么祸事来!” 船舷下的皮单的咆哮,扑棱棱的水声,其中还夹杂着山东味儿十足的叫骂声,传到了船上,每个人的反应都各有不同。 方通是一脸的惨白,白得和刚刚丢下水去的皮单有得一比,雁九等锦衣卫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盯着,有大人在,他们才不会想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呢。而暗暗准备看好戏的裘草儿,却是忍不住走到船舷边,伸着头往下看,看那些嘻嘻哈哈的葡萄牙人,一边笑着一边将船舷边的绳梯收了上来,更是有人还笑着朝下面吐了几口口水。 税船上的税丁们七手八脚的将自己的上司捞了起来,也没忘记朝着船上放几句狠话,不过,看到船舷边一帮若无其事的脑袋,叫骂了几声的皮单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低声说了几句,那梭船竟然带着一帮税丁,朝着码头方向驶了过去,不过,这去的速度可比他们来的时候快多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当然,无论是方通还是裘草儿,绝对不会认为对方就这么偃旗息鼓掉头而去了,这铁锁横江的,前后都是船,对方肯定不担心他们逃走,毫无疑问,这是去搬援兵去了,至于下次再来,是蜂拥而来的巡检司的税丁呢?还是这济宁府的成群的差人,那就真说不好了。 至于钱无病的反应,嗯,钱无病的反应那就是没有反应,仿佛刚刚令人丢几个家伙下水的并不是他一样,说了朱云娘几句,他居然调转话头,告诉起她来他前不久从方通哪里打听来的专治晕船的偏方起来,朱云娘一边听着,一边小脑袋点得不亦乐乎,表示很用心的记下来。 “你刚刚听到了,皮单可是那什么侯爷的小舅子啊,和山东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也交好,你就把他这么丢下水去,难道你就不怕他召集人来拿了你吗!” 朱云娘笑了笑,不理她的茬,倒是钱无病看到她那眼中的急切,笑着开了口:“怕,我当然怕啊,不过怕有什么用,反正事情已经做下来,我看他瞅着你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到时候,他真的要带人来兴师问罪的话,草儿姑娘可一定要给我说和说和,我想,草儿姑娘开了口,这厮一定要给姑娘几分面子的!” “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裘草儿脸一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关我什么事情,我就在一边看他们狗咬狗好了,我多这个嘴干嘛。 “若是他们过来,全部给我打下船去,注意别弄出人命来就成!”钱无病哈哈一笑,对着雁九说道,然后回过头来:“本森,你的人听小九的,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好嘞!”本森咧开嘴笑道,有这位大人的话了,他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做,他那些船员不仅仅会开船,客串海盗的时候,这跳帮厮杀也是强项,不让对方上船而已,多大点事儿啊! 看着钱无病和朱云娘若无其事的朝着船舱走了去,裘草儿微微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船上的人开始摩拳擦掌的准备起来,唯独这船主方通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甲板上,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理会他了。 长长的竹竿从船舱里搬了出来,除了几个锦衣卫外,几乎是甲板上的人,人手一根,船舷外面所有可以供攀爬的绳索,也被收了起来,一时之间,船上人员跑动,吆喝,颇有些紧张的气氛。 拉开舱门,钱无病和朱云娘走了进去,柳氏坐在舱里,在她面前,一方小桌上,红红的火炉上,一个小茶壶更在咕咚咕咚的冒着泡。这个舱室应该就是昔日方通那个船主的舱室了,无论大小,采光还是洁净程度,在船上都是独一份的。 “来了!来尝尝我煮的这茶,水不好,不过倒是可以勉强入口,好多年没自己动过手了,要不是云娘这丫头晕船,我都忘记自己还有这门手艺了!”柳氏看着进来的两人,笑着指指对面的椅子。 “那敢情好,能喝到柳娘娘亲手煮的茶,我这福分也不算小了!”钱无病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又贫嘴了不是!”柳氏笑道:“叫声柳姨就这么难么,亏我家云娘天天无病哥哥无病哥哥的叫你!” “那怎么成,那岂不是将王妃娘娘叫老了!那可是大大的得罪了娘娘了!”钱无病啜了一口杯中的茶,芬芳扑鼻,却是没多少茶味。 “以你我两家的关系,难道你还怕得罪不起么?”柳氏笑笑,看了看女儿微微嘟起的小嘴,心下叹了一口气,那声“不如就叫我柳姐”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刚刚小云出去看了,似乎你们和外面的人闹了起来?”小云是柳氏的贴身丫鬟,不过钱无病估计,这小云大概也是和在朱云娘船舱里吐得天昏地暗的开门红差不多,也是一个彪悍身手的女护卫。 “是济宁巡检司的人,说起来真的好笑,那个巡检官儿一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无病哥哥还没说话,他居然变本加厉要扣船!”朱云娘终于坐了下来,见到自己母亲发问,叽叽喳喳的就说开了。 “哦!”柳氏淡淡的笑了笑,什么巡检之类的,她是不放在心上的,难得这事情让女儿这么兴高采烈的,她也不介意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你猜无病哥哥怎么着,他一个大嘴巴,直接就赏了过去!”朱云娘咯咯的笑着:“无病哥哥的五百两,原来就是一个巴掌五个指头!” “那你是无病哥哥宅心仁厚,什么时候,一个九品官儿,也敢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柳氏给女儿倒上一杯茶,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无病这人不错还是不错,就是太温和了一些,他手下的这些虎狼,都快被他养成绵羊了,难得他跋扈了一把,我得点点他。 “这要是放在太祖年间,先别说这九品官儿有没有胆子上一位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船,就是上了,无病给了他一巴掌,他还得跪下来谢恩!” 钱无病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柳氏这话还是含蓄了点,太祖年间的锦衣卫,那可是敢自己写圣旨的主儿,侯爷伯爷,不知道拿了多少,侯爷的小舅子,这算什么地方蹦出来的玩意。 “后来呢!”柳氏问道:“那小官儿吓到了没有?” 朱云娘笑了,两只大眼睛笑得好像两颗月牙儿一样:“后来,后来他们的人就被下了饺子,噗通噗通全被咱们的人丢到河里头去了。 柳氏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嘛,无病,你人老成,手下也服你,不过,既然干了锦衣卫的这差事,有时候手段还是要凌厉一些,做武官的,尤其是做锦衣卫的,你四处与人结好,不伤和气,这可不是为官之道,在京城里,你可以收敛一些,到了这下面,倒是不用给这些地方上的官儿多少面子,就算被人说是跋扈,这也是应当的,锦衣卫不跋扈,那还是什么锦衣卫!” “嘿嘿!”钱无病傻笑了两声,却是不加辩解。 “就是,无病哥哥就是心软,那个漕帮的女人,卖给咱们的,分明就是一些赃物黑货,咱们就是抢了她的,她也不敢声张,无病哥哥还让她上了船,我说啊,这一次,要是这个巡检官儿,不说自己是侯宁侯的内弟,无病哥哥只怕也不会和他计较!”朱云娘在一旁添油加醋起来。 柳氏眉毛一挑,寿宁侯什么人,和钱无病有什么龃龉,她不想知道都不行,尤其这事情还涉及到了敬妃,如今代王府和敬妃可是一体的,太后不喜敬妃,这寿宁侯背着搞了一些小动作,她更是隐隐约约知道一点。虽然眼下太后深居宫中,敬妃长居豹房,两人之间貌似相安无事,但是,真的是那一天太后和敬妃掐起来,她是毫无犹豫的站在敬妃这一边的,这个,她没得选择。 “我可不信这巡检是寿宁侯夫人的弟弟!”钱无病解释起来:“哪怕寿宁侯夫人再不抬举自己的兄弟,一个巡检的官儿,还是有些小了,料来大概是寿宁侯府某个姨娘的兄弟,打着王府的旗号,在地方上作威作福,这事情,地方上大概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不犯到咱们头上来,那也就算了,既然找上门来,那我当然不会客气,他这脸啊,不打都对不住自己!” 柳氏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甲板那边,传来一阵欢呼,然后,就听见连绵不断的“噗通””噗通“之声,真应了朱云娘刚刚说的那话,好像下饺子一样的。 “娘,出去看看,定是那巡检纠集人来了,无病哥哥吩咐不许人上船的,这下可热闹得很了!” “一群大男人落水有什么好看的!”柳氏白了她一眼:“你要看,随着无病出去看看吧,早点料理了这事情,早点赶路,没准王公公在南京那边,等得急了呢!” 朱云娘迫不及待窜了出去,钱无病也站起身来,柳氏朝着女儿背影看了看,又看了看钱无病,不用说话,钱无病也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他微微笑了笑:“我会看着云娘的,在这里,估计她也惹不出什么祸事来!” 337.第337章大水要冲龙王庙 钱无病走出舱门的时候,正看见雁九飞起一脚,将一个试图抓着绳索荡上船来的家伙踹起来出去,只听得那家伙啊的一声,就从船舷边掉了下去,和水里的那些税丁为伴去了。 水里面,浮浮沉沉十来个脑袋,这都是刚刚被船上的人或踹或捅给弄下去的,一时间,那些梭子船来不及将人打捞起来,这些水中的家伙,一边踩着水,一边朝着附近的船游去,而钱无病这条船的周围,本来就凑过来了一些看热闹的小船,此刻见到税丁们往自己的船上游来,一个忙不迭的将自己的船驶开,哪怕那些水里的税丁叫骂威胁,他们也就当作没听到了。 远远码头上,刚刚换上一身干衣裳,头发上还在滴水的皮单,阴沉着脸看着这边的情形,这些税丁并不是他派去的,只不过,他湿漉漉的回来,自然有这些人叫嚣着前去表忠心,他不过是没有拦着而已。 船上那个锦衣卫亮了身份,他虽然觉得锦衣卫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些手下去对付人家,肯定是讨不了好的,他倒是想请水师的张游击过来呢,可惜,那家伙不是他指使得动的。 府衙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先把这个理儿占住,自己是在为朝廷办差,锦衣卫怎么了,锦衣卫也不能抗税打人不是! 他回了回头,看了看来路,他等待的人似乎还没有来,不过,他不着急,反正这船也跑不了。山东锦衣卫千户所在济宁有个百户所,这百户所的赵百户,可是他用银子喂饱了的,这个时候,也该用用他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哄笑,这是那些商船上的水手们,看到梭子船将税丁们打捞起来一个个水淋淋的回到码头发出的哄笑,平日里尽看到这些税丁耀武扬威了,此刻看到他们吃瘪,碰了钉子,这些水手们哪里肯放过这些奚落的机会。 皮单对着身边的人说了几句,那刚刚到码头的税丁们,一个个连衣服都没有换,立刻就开始动了起来。 充作水闸的几艘巡检司扣留的船只,慢慢朝着旁边挪开了,船上长长的铁链,也被船上的税丁收了起来,然后随着他们的吆喝声,堵在水闸前面长长的船队,开始一艘艘的通过水闸,驶离了济宁码头。 “几位贵人,咱们的船,往前开吗?”眼前面前空了一大截,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通,畏畏缩缩上前请示道。 “开!为什么不开,不过,直接开到码头那边去!”钱无病看着前面又慢慢合拢来的船闸,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是要清场么?急着把脸找回来,银子都不收了? 商船慢慢的朝着前面开去,得到钱无病的吩咐,刚刚靠近码头,粗粗的缆绳就丢了上去,而码头上的税丁,更是喜出望外,立刻就驱使着人,接过缆绳,将它们牢牢的系在了岸上的石柱上。 居然还有胆子往码头上停泊?几乎每一个税丁心里都是这样想的,然后,码头上所有的人,包括税丁,包括码头上的商家,闲人甚至苦力们,眼光齐齐的朝着在那船的船舷处看去,而那船也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船板啪哒一声打开,一块长长的跳板,就直接搭在码头上了。 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船上的船主是何方神圣,不怪他们好奇,若是官船,他们倒是不奇怪了,但是这船上明明什么旗号都没,样式也分明就是艘商船,这打了官府的人,还这么牛气冲天的靠上岸了,这船上的人要不是傻大胆,就一定是个疯子。 皮单哼了一声,眼中的怨毒有如实质,就在他这怨毒的目光中,那个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腰牌的锦衣卫,带着几个人,不慌不忙的从跳板上走了下来。 “围起来!”几个不明所以的税丁,大声的叫嚣着,皮单却是悄悄的退后一步,脑袋朝着后面再次看了过去。 谢天谢地,终于及时赶到了!码头那边,一群人拥簇个着一个体态肥胖的官儿而来,不正是皮单望眼欲穿的锦衣卫的百户等人么,这对付锦衣卫当然锦衣卫最好,府衙里的那些家伙,别说不会为这事情出头,就算打着胆子出头,只怕也要被锦衣卫三个吓回去,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急忙迎了上去。 “在哪里?在哪里,欺负我兄弟的人在哪里呢?”那人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过来,他这声音还真配得上他的这体形,着实洪亮的很。 皮单朝着刚刚下床的那几个人嘴巴歪了歪,“赵大哥,他们在那里呢!” “你在一边歇着,看哥哥给你出了这口恶气!”这赵百户也不含糊,带着人走到雁九面前,肥肥的手指朝着雁九等人一指:“拿了!” “当啷啷”只听得几声机簧响,他眼睛登时眯了起来,面对着锦衣卫,这些胆大包天的商人们,居然敢拔刀!!!敢拔刀?!! 他的那些手下,明显没料到会遇见这样的情况,平日里,看着穿着飞鱼服的他们一出现,他们要拿的人,哪一个不是吓得腿脚发软,这还没说话,直接就亮刀子准备厮杀的情况,还真不多见。 看到这里,有人说了,这皮单可是知道对方也是锦衣卫的,难道他就没提醒这赵百户一声,还有,就算他真的没提醒,这锦衣卫的招牌飞鱼服绣春刀,难道赵百户这一帮人是瞎子,看不出来吗,这明显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可能打的起来。 你还别说,皮单还真没给这位赵百户提个醒儿,他将这赵百户请来是为他出气的,可不是让他们锦衣卫来谈交情的,他犯不着提这个醒,至于两方动手之后,是个什么后果,那可不是他现在考虑的事情。 至于双方没认出来,那就更好解释了,雁九等人可是穿着便服,而手中的绣春刀,眼下也不是大明锦衣卫独家专用的,绣春刀可刺可砍,轻巧方便,不少江湖中人都喜欢用这种刀具,正儿八经的绣春刀他们不敢扛着招摇过市,但是,仿制几把总不是难事吧!民间称这种仿制的绣春刀,叫做仿春刀,朝廷开始还禁止过,不过后来这仿春刀在武人中泛滥成灾,也就再不提这话了,不信,你去江南那些大户人家去看看,在他们的护院中,若是找不出几个用这仿春刀的,那还真是就是怪事了。 所以,这赵百户眼睛眯起来的同时,手也握住了自己的刀柄,他这是直接当对方当作悍匪了。 钱无病走出舱门的时候,正看见雁九飞起一脚,将一个试图抓着绳索荡上船来的家伙踹起来出去,只听得那家伙啊的一声,就从船舷边掉了下去,和水里的那些税丁为伴去了。 水里面,浮浮沉沉十来个脑袋,这都是刚刚被船上的人或踹或捅给弄下去的,一时间,那些梭子船来不及将人打捞起来,这些水中的家伙,一边踩着水,一边朝着附近的船游去,而钱无病这条船的周围,本来就凑过来了一些看热闹的小船,此刻见到税丁们往自己的船上游来,一个忙不迭的将自己的船驶开,哪怕那些水里的税丁叫骂威胁,他们也就当作没听到了。 远远码头上,刚刚换上一身干衣裳,头发上还在滴水的皮单,阴沉着脸看着这边的情形,这些税丁并不是他派去的,只不过,他湿漉漉的回来,自然有这些人叫嚣着前去表忠心,他不过是没有拦着而已。 船上那个锦衣卫亮了身份,他虽然觉得锦衣卫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些手下去对付人家,肯定是讨不了好的,他倒是想请水师的张游击过来呢,可惜,那家伙不是他指使得动的。 府衙那边,已经派人过去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先把这个理儿占住,自己是在为朝廷办差,锦衣卫怎么了,锦衣卫也不能抗税打人不是! 他回了回头,看了看来路,他等待的人似乎还没有来,不过,他不着急,反正这船也跑不了。山东锦衣卫千户所在济宁有个百户所,这百户所的赵百户,可是他用银子喂饱了的,这个时候,也该用用他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哄笑,这是那些商船上的水手们,看到梭子船将税丁们打捞起来一个个水淋淋的回到码头发出的哄笑,平日里尽看到这些税丁耀武扬威了,此刻看到他们吃瘪,碰了钉子,这些水手们哪里肯放过这些奚落的机会。 皮单对着身边的人说了几句,那刚刚到码头的税丁们,一个个连衣服都没有换,立刻就开始动了起来。 充作水闸的几艘巡检司扣留的船只,慢慢朝着旁边挪开了,船上长长的铁链,也被船上的税丁收了起来,然后随着他们的吆喝声,堵在水闸前面长长的船队,开始一艘艘的通过水闸,驶离了济宁码头。 “几位贵人,咱们的船,往前开吗?”眼前面前空了一大截,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通,畏畏缩缩上前请示道。 “开!为什么不开,不过,直接开到码头那边去!”钱无病看着前面又慢慢合拢来的船闸,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是要清场么?急着把脸找回来,银子都不收了? 商船慢慢的朝着前面开去,得到钱无病的吩咐,刚刚靠近码头,粗粗的缆绳就丢了上去,而码头上的税丁,更是喜出望外,立刻就驱使着人,接过缆绳,将它们牢牢的系在了岸上的石柱上。 居然还有胆子往码头上停泊?几乎每一个税丁心里都是这样想的,然后,码头上所有的人,包括税丁,包括码头上的商家,闲人甚至苦力们,眼光齐齐的朝着在那船的船舷处看去,而那船也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船板啪哒一声打开,一块长长的跳板,就直接搭在码头上了。 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船上的船主是何方神圣,不怪他们好奇,若是官船,他们倒是不奇怪了,但是这船上明明什么旗号都没,样式也分明就是艘商船,这打了官府的人,还这么牛气冲天的靠上岸了,这船上的人要不是傻大胆,就一定是个疯子。 皮单哼了一声,眼中的怨毒有如实质,就在他这怨毒的目光中,那个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腰牌的锦衣卫,带着几个人,不慌不忙的从跳板上走了下来。 “围起来!”几个不明所以的税丁,大声的叫嚣着,皮单却是悄悄的退后一步,脑袋朝着后面再次看了过去。 谢天谢地,终于及时赶到了!码头那边,一群人拥簇个着一个体态肥胖的官儿而来,不正是皮单望眼欲穿的锦衣卫的百户等人么,这对付锦衣卫当然锦衣卫最好,府衙里的那些家伙,别说不会为这事情出头,就算打着胆子出头,只怕也要被锦衣卫三个吓回去,他轻轻咳嗽了一下,急忙迎了上去。 “在哪里?在哪里,欺负我兄弟的人在哪里呢?”那人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过来,他这声音还真配得上他的这体形,着实洪亮的很。 皮单朝着刚刚下床的那几个人嘴巴歪了歪,“赵大哥,他们在那里呢!” “你在一边歇着,看哥哥给你出了这口恶气!”这赵百户也不含糊,带着人走到雁九面前,肥肥的手指朝着雁九等人一指:“拿了!” “当啷啷”只听得几声机簧响,他眼睛登时眯了起来,面对着锦衣卫,这些胆大包天的商人们,居然敢拔刀!!!敢拔刀?!! 他的那些手下,明显没料到会遇见这样的情况,平日里,看着穿着飞鱼服的他们一出现,他们要拿的人,哪一个不是吓得腿脚发软,这还没说话,直接就亮刀子准备厮杀的情况,还真不多见。 看到这里,有人说了,这皮单可是知道对方也是锦衣卫的,难道他就没提醒这赵百户一声,还有,就算他真的没提醒,这锦衣卫的招牌飞鱼服绣春刀,难道赵百户这一帮人是瞎子,看不出来吗,这明显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可能打的起来。 你还别说,皮单还真没给这位赵百户提个醒儿,他将这赵百户请来是为他出气的,可不是让他们锦衣卫来谈交情的,他犯不着提这个醒,至于两方动手之后,是个什么后果,那可不是他现在考虑的事情。 至于双方没认出来,那就更好解释了,雁九等人可是穿着便服,而手中的绣春刀,眼下也不是大明锦衣卫独家专用的,绣春刀可刺可砍,轻巧方便,不少江湖中人都喜欢用这种刀具,正儿八经的绣春刀他们不敢扛着招摇过市,但是,仿制几把总不是难事吧!民间称这种仿制的绣春刀,叫做仿春刀,朝廷开始还禁止过,不过后来这仿春刀在武人中泛滥成灾,也就再不提这话了,不信,你去江南那些大户人家去看看,在他们的护院中,若是找不出几个用这仿春刀的,那还真是就是怪事了。 所以,这赵百户眼睛眯起来的同时,手也握住了自己的刀柄,他这是直接当对方当作悍匪了。 338.第338章小跑腿的和大跑腿的 “束手就擒吧!”赵百户笑了起来,对方就是再凶悍,也不过六七人,而自己这边二十多人,而且,那边还有数十个税丁,这些人背靠大江,能逃到哪里去! 雁九也笑了起来,原来还以为这巡检会到府衙或者附近卫所去搬救兵,虽然他一点不怕,但是也做好了费些口舌的准备,但是对方直接叫来了一帮锦衣卫,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山东地面上,最大的锦衣卫也不过是千户所的千户,就是雁九这个南衙百户,见到了这个千户,这不给面子也就不给面子了,更别说眼前这肥肥胖胖的这厮,身上可一点千户的味道都没有。南衙出来的锦衣卫,那可是锦衣卫中的锦衣卫,会在乎会惧怕这些地方上的同僚吗? “你们是锦衣卫?”他竖起了自己右手,身后的几个手下,齐刷刷的收刀入鞘。 “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逞英雄可是要皮肉受苦的!”赵百户皮笑肉香的抖动了一下腮帮子边上是肥肉,他把对方收刀直接就当成对方服软了。 “呵呵!”雁九掏出自己的腰牌,远远的丢了过去,“倒不是什么识不识时务,自家兄弟,这吃饭的家伙,还是收起来稳妥的一点好,不管是伤着别人还是伤着自个儿,都是麻烦!” 腰牌一入手,赵百户立刻就知道对方说的“自家兄弟”是个什么意思了,这差不多的百户腰牌,他也有一个,当下他哈哈一下,掩饰一下自己的惊愕,然后喝令手下们收起兵刃,笑嘻嘻的走了过去。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了,误会误会,兄弟赵宝,济宁百户所里的一个废物,这位百户,怎么称呼?” “南衙雁九!”雁九拿过他手中的腰牌,揣进自己怀里,回了一句。 “雁百户这是办差呢,还是路过济宁?” 赵宝脸上有些不大自然起来,好吧,无论是哪家地盘上的锦衣卫,听到南衙的锦衣卫到自己地盘上来,都是这副表情,要是雁九点了点头,那就意味着这济宁百户所,肯定有人倒霉了,而且,很大的可能,倒霉的就是他,一个普通的小旗总旗,值得人家南衙派一个百户过来么? “路过,不过,有点小事顺便也在济宁办了!” 赵宝如释重负的送了口气,路过就好路过就好,“在这济宁雁百户要办什么事情,千万别和我老赵客气,我老赵虽然是个废物,不过,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道儿还是清楚的,人也认识几个,雁百户你直接开口就是!” “哦!就好像认识这济宁巡检司的巡检一样?”雁九冷笑了一声,赵宝脸上的神色,一下就僵住了。 “我就将那孙子给雁百户拎过来,惹到咱们锦衣卫头上来了,还蒙骗我过来,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厮罪过不小!”赵宝翻脸翻得比翻书还快,他和皮单的交情,本来就是银子堆出来的交情,也许,皮单的那“侯爷内弟”的身份,给这交情加了一点分,但是,若是为了这个家伙,直接和自己衙门的同僚火拼,打得赢打不赢不说,他在锦衣卫的前程,基本上算是完了。 所以,此刻雁九一提这茬,他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尼玛,你那京城里不靠谱的姐夫,若是关照你,你会在这里做个收税的?老子攀不攀得上你那侯爷姐夫,那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可你唆使老子去和南镇抚司百户火拼,那倒霉可是立马就在眼前的事情,老子不拿你出去,拿谁出气! 估计这货就是冒犯了这位雁百户,这货牛逼惯了,还以为这运河上天老大他老二呢,这下踢到了铁板,总该让他疼一阵子出出血,要不,这货反正银子不少,敲他一笔银子出来,这雁百户得了实惠应该不会计较了,而自己也可以分润点好处。 这一番思量,写起来洋洋洒洒,其实也就是雁九问完这话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赵宝就理清楚了这个事情的轻重,当下他不再犹豫,直接朝着身后的手下喊道:“去,将皮巡检请过来!” “大人,皮巡检不见了!” 赵宝愕然回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后面的皮单已经无影无踪了,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既而勃然大怒。 叹气是因为这皮单实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管你和这雁百户之前多大的误会,眼下有自己在场转圜,这就是一个最好将误会说开的机会,这厮居然就这么轻轻巧巧的放过了,这样的家伙,除了吓唬运河上那些商人,当真是一点儿都不会做官。 他勃然大怒的是,这厮悄悄溜走,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这雁九的身份,既然知道了雁九是锦衣卫,还将自己找来对付雁九,这是何等居心?往小一点来说,这是拿他赵宝当枪使了,而往大一点说,这厮简直是要挑动锦衣卫内斗啊! “雁百户你放心!”赵宝胸脯拍得山响:“这事情就交给我了,若不是将这厮拎来过给雁百户你赔罪,我这这赵字从今儿起就倒过来写!” “那就有劳赵百户了!”雁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在济宁我大概要呆上个三两日,若是为难,那就算了!” “不为难,不为难!”赵宝吓了一跳,回头就朝着自己的手下吼了起来:“还不快去找人!” 雁九也不管他是真作态还是假作态,看见他呵斥自己的手下,他回过头去,朝着船上喊道:“裘姑娘,你可以下来了!” 裘草儿在船舷边上,已经站了好一会儿呢,那个讨厌的钱公子,又和他那那个小姑娘到船仓里头腻歪去了,外面的事情,他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她看到一群锦衣卫气势汹汹的围住了雁九,其实她心里和那些码头上看热闹的差不多,在心里一直在叫着:打起来啊,打起来啊!锦衣卫火拼锦衣卫,这样的事情,可是罕见的很,这热闹不看白不看! 可惜的是,下面两伙人,剑拔弩张了一会儿,竟然把手里的家伙都收起来,两个领头的,居然还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这让她很是遗憾。这个时候,雁九在下面叫她,她自然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拎了拎裙角,她从踏板上走了下来。 “货仓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货!”雁九自然不会对裘草儿多客气,见到她走过来,直截了当的说道。 “唐三!”裘草儿朝着正在下船的唐三喊道:“咱们的那些货,在济宁这边,是哪些兄弟在看着呢?” “是李老愣一家看着的,眼下就要去那边看看么?” “大老爷要看货,我能不答应吗?”裘草儿瞟了瞟雁九:“你听大老爷的吩咐就好!” 雁九点点头,身边两个锦衣卫,立刻就跟着唐三而去,确定了货仓在哪里,下一步,就可以让格丽莎带着账本去点货了,格丽莎可是钱无病钦定的帐房,这个活计,他们这些钱无病的手下,可抢不走! 赵宝呵斥完一帮手下,这个时候,也正好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雁九身边的裘草儿,登时就微微一愣。在船上裘草儿只看的到赵宝的身形,面目却是看得不大清楚,这赵宝一转头,她可看清楚了赵宝的面容,脸上登时也流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你是小草儿?”赵宝有些不大确定问道。 裘草儿也从赵宝的轮廓中好像看到儿时那个憨憨的小胖子的样子出来了,等着不敢相信的眼睛,轻轻掩住自己的小嘴:“你不是大宝那个小胖子吧!” 赵宝看了看旁边的雁九,有些尴尬的搔了搔头:“眼下是大胖子了,你真是小草儿啊,当初那个拖着鼻涕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草儿!” 裘草儿脸一红,朝着一边走几步,赵宝急忙跟了过去,没有了雁九在一边,他们两人说些儿时的糗事,都觉得自在多了。 “你不是跟着你爹去了边镇么,好些年没见到你们了,我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你爹还好吧,看你现在可神气了,小时候你就说你长大了要当将军,眼下带着一帮人够威风的!” “哎!”赵宝叹息了一下:“我还是那个没用的小胖子,就是这前程,也是我爹拿命给我挣下来的,威风个什么啊,不说我了,你还好么,当年你可是说长大了要嫁个状元郎的,怎么现在成了百户夫人?” “什么百户夫人!?” 赵宝朝着雁九一呶嘴,裘草儿脸再次红了一红:“才不是呢,你想哪里去了,我去世的男人是漕帮的,眼下不过是和他们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赵宝大喜,他也不知道喜的是裘草儿说她丈夫去世呢,还是说她在济宁有些生意:“这天也不早了,这咱们阔别多年,好不容易碰见,要不,今天我来做东,请你尝尝咱们济宁城的美食,呃,和雁百户一起!咱们一边吃,一边说说这些年的事情!” “这个,我可做不得主,你也别看那雁九,他也做不得这个主儿,在船上那位贵人面前,他也不过是一个小跑腿的,船上还有个大跑腿的呢,他得问问那个大跑腿的,才敢说话呢!”裘草儿瞟了瞟雁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束手就擒吧!”赵百户笑了起来,对方就是再凶悍,也不过六七人,而自己这边二十多人,而且,那边还有数十个税丁,这些人背靠大江,能逃到哪里去! 雁九也笑了起来,原来还以为这巡检会到府衙或者附近卫所去搬救兵,虽然他一点不怕,但是也做好了费些口舌的准备,但是对方直接叫来了一帮锦衣卫,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山东地面上,最大的锦衣卫也不过是千户所的千户,就是雁九这个南衙百户,见到了这个千户,这不给面子也就不给面子了,更别说眼前这肥肥胖胖的这厮,身上可一点千户的味道都没有。南衙出来的锦衣卫,那可是锦衣卫中的锦衣卫,会在乎会惧怕这些地方上的同僚吗? “你们是锦衣卫?”他竖起了自己右手,身后的几个手下,齐刷刷的收刀入鞘。 “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逞英雄可是要皮肉受苦的!”赵百户皮笑肉香的抖动了一下腮帮子边上是肥肉,他把对方收刀直接就当成对方服软了。 “呵呵!”雁九掏出自己的腰牌,远远的丢了过去,“倒不是什么识不识时务,自家兄弟,这吃饭的家伙,还是收起来稳妥的一点好,不管是伤着别人还是伤着自个儿,都是麻烦!” 腰牌一入手,赵百户立刻就知道对方说的“自家兄弟”是个什么意思了,这差不多的百户腰牌,他也有一个,当下他哈哈一下,掩饰一下自己的惊愕,然后喝令手下们收起兵刃,笑嘻嘻的走了过去。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了,误会误会,兄弟赵宝,济宁百户所里的一个废物,这位百户,怎么称呼?” “南衙雁九!”雁九拿过他手中的腰牌,揣进自己怀里,回了一句。 “雁百户这是办差呢,还是路过济宁?” 赵宝脸上有些不大自然起来,好吧,无论是哪家地盘上的锦衣卫,听到南衙的锦衣卫到自己地盘上来,都是这副表情,要是雁九点了点头,那就意味着这济宁百户所,肯定有人倒霉了,而且,很大的可能,倒霉的就是他,一个普通的小旗总旗,值得人家南衙派一个百户过来么? “路过,不过,有点小事顺便也在济宁办了!” 赵宝如释重负的送了口气,路过就好路过就好,“在这济宁雁百户要办什么事情,千万别和我老赵客气,我老赵虽然是个废物,不过,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道儿还是清楚的,人也认识几个,雁百户你直接开口就是!” “哦!就好像认识这济宁巡检司的巡检一样?”雁九冷笑了一声,赵宝脸上的神色,一下就僵住了。 “我就将那孙子给雁百户拎过来,惹到咱们锦衣卫头上来了,还蒙骗我过来,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厮罪过不小!”赵宝翻脸翻得比翻书还快,他和皮单的交情,本来就是银子堆出来的交情,也许,皮单的那“侯爷内弟”的身份,给这交情加了一点分,但是,若是为了这个家伙,直接和自己衙门的同僚火拼,打得赢打不赢不说,他在锦衣卫的前程,基本上算是完了。 所以,此刻雁九一提这茬,他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尼玛,你那京城里不靠谱的姐夫,若是关照你,你会在这里做个收税的?老子攀不攀得上你那侯爷姐夫,那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可你唆使老子去和南镇抚司百户火拼,那倒霉可是立马就在眼前的事情,老子不拿你出去,拿谁出气! 估计这货就是冒犯了这位雁百户,这货牛逼惯了,还以为这运河上天老大他老二呢,这下踢到了铁板,总该让他疼一阵子出出血,要不,这货反正银子不少,敲他一笔银子出来,这雁百户得了实惠应该不会计较了,而自己也可以分润点好处。 这一番思量,写起来洋洋洒洒,其实也就是雁九问完这话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赵宝就理清楚了这个事情的轻重,当下他不再犹豫,直接朝着身后的手下喊道:“去,将皮巡检请过来!” “大人,皮巡检不见了!” 赵宝愕然回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后面的皮单已经无影无踪了,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既而勃然大怒。 叹气是因为这皮单实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管你和这雁百户之前多大的误会,眼下有自己在场转圜,这就是一个最好将误会说开的机会,这厮居然就这么轻轻巧巧的放过了,这样的家伙,除了吓唬运河上那些商人,当真是一点儿都不会做官。 他勃然大怒的是,这厮悄悄溜走,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这雁九的身份,既然知道了雁九是锦衣卫,还将自己找来对付雁九,这是何等居心?往小一点来说,这是拿他赵宝当枪使了,而往大一点说,这厮简直是要挑动锦衣卫内斗啊! “雁百户你放心!”赵宝胸脯拍得山响:“这事情就交给我了,若不是将这厮拎来过给雁百户你赔罪,我这这赵字从今儿起就倒过来写!” “那就有劳赵百户了!”雁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在济宁我大概要呆上个三两日,若是为难,那就算了!” “不为难,不为难!”赵宝吓了一跳,回头就朝着自己的手下吼了起来:“还不快去找人!” 雁九也不管他是真作态还是假作态,看见他呵斥自己的手下,他回过头去,朝着船上喊道:“裘姑娘,你可以下来了!” 裘草儿在船舷边上,已经站了好一会儿呢,那个讨厌的钱公子,又和他那那个小姑娘到船仓里头腻歪去了,外面的事情,他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她看到一群锦衣卫气势汹汹的围住了雁九,其实她心里和那些码头上看热闹的差不多,在心里一直在叫着:打起来啊,打起来啊!锦衣卫火拼锦衣卫,这样的事情,可是罕见的很,这热闹不看白不看! 可惜的是,下面两伙人,剑拔弩张了一会儿,竟然把手里的家伙都收起来,两个领头的,居然还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这让她很是遗憾。这个时候,雁九在下面叫她,她自然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拎了拎裙角,她从踏板上走了下来。 “货仓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货!”雁九自然不会对裘草儿多客气,见到她走过来,直截了当的说道。 “唐三!”裘草儿朝着正在下船的唐三喊道:“咱们的那些货,在济宁这边,是哪些兄弟在看着呢?” “是李老愣一家看着的,眼下就要去那边看看么?” “大老爷要看货,我能不答应吗?”裘草儿瞟了瞟雁九:“你听大老爷的吩咐就好!” 雁九点点头,身边两个锦衣卫,立刻就跟着唐三而去,确定了货仓在哪里,下一步,就可以让格丽莎带着账本去点货了,格丽莎可是钱无病钦定的帐房,这个活计,他们这些钱无病的手下,可抢不走! 赵宝呵斥完一帮手下,这个时候,也正好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雁九身边的裘草儿,登时就微微一愣。在船上裘草儿只看的到赵宝的身形,面目却是看得不大清楚,这赵宝一转头,她可看清楚了赵宝的面容,脸上登时也流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你是小草儿?”赵宝有些不大确定问道。 裘草儿也从赵宝的轮廓中好像看到儿时那个憨憨的小胖子的样子出来了,等着不敢相信的眼睛,轻轻掩住自己的小嘴:“你不是大宝那个小胖子吧!” 赵宝看了看旁边的雁九,有些尴尬的搔了搔头:“眼下是大胖子了,你真是小草儿啊,当初那个拖着鼻涕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草儿!” 裘草儿脸一红,朝着一边走几步,赵宝急忙跟了过去,没有了雁九在一边,他们两人说些儿时的糗事,都觉得自在多了。 “你不是跟着你爹去了边镇么,好些年没见到你们了,我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你爹还好吧,看你现在可神气了,小时候你就说你长大了要当将军,眼下带着一帮人够威风的!” “哎!”赵宝叹息了一下:“我还是那个没用的小胖子,就是这前程,也是我爹拿命给我挣下来的,威风个什么啊,不说我了,你还好么,当年你可是说长大了要嫁个状元郎的,怎么现在成了百户夫人?” “什么百户夫人!?” 赵宝朝着雁九一呶嘴,裘草儿脸再次红了一红:“才不是呢,你想哪里去了,我去世的男人是漕帮的,眼下不过是和他们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赵宝大喜,他也不知道喜的是裘草儿说她丈夫去世呢,还是说她在济宁有些生意:“这天也不早了,这咱们阔别多年,好不容易碰见,要不,今天我来做东,请你尝尝咱们济宁城的美食,呃,和雁百户一起!咱们一边吃,一边说说这些年的事情!” “这个,我可做不得主,你也别看那雁九,他也做不得这个主儿,在船上那位贵人面前,他也不过是一个小跑腿的,船上还有个大跑腿的呢,他得问问那个大跑腿的,才敢说话呢!”裘草儿瞟了瞟雁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339.第339章设宴 裘草儿口中的大跑腿的,此刻可不像她想的那样,带着一个小美女在舱房里腻歪,朱云娘自顾去叽叽喳喳向他母亲转述刚刚看到的热闹,而钱无病,却是一转头回了自己的舱房。 两百料的船,看起来很大,实际上也很大,但是除掉了货仓,这然后除掉水手们起居的地方,还真剩下不了多少地方了,毕竟这船不是客船来着,方通不知道钱无病的身份,柳氏上船的时候,最大最好的舱房他就腾给了柳氏,等到钱无病来的时候,实际上,他住的那小舱房,和那些葡萄牙人住的也没多大区别了。若是说有区别,那就是他的舱房里头,就只住了他一个人,而葡萄牙人住的舱房,却是能塞多少人就塞多少人。 这船还是小了的啊!钱无病看了看四周,微微有些不大满意了,再想想朱云娘那因为晕船吐得惨白的小脸,他愈发觉得,应该找一艘大一点的船来才好,至于这艘船,就当货船好了。 “这还小?”跟在他后面的格丽莎叫了起来,这已经是她看到的巨船了,听钱无病的意思,这还不满意。 “你能见过多大世面!”钱无病嗤之以鼻:“用这样的小船出海,你是打算赚钱去呢,还是打算把我那点家产全部亏光?” “那我们的舰队的船,比这个大很多?”格丽莎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也就马马虎虎是这个的四五倍大吧!”钱无病不以为意的说道,一千料,当然是两百料的五倍了,这个罗马土鳖公主,若是见到当年郑和的宝船,还不知道会惊讶成什么样子呢。 大明的造船技术,在当世若是自称老二,估计没人敢说称第一,环球航行的哥伦布的那几艘船,和郑和下西洋的宝船比起来,那就是几个小舢板。 “你去把雁九叫来,我问问还能不能寻到大一点的船,这船坐的可不怎么舒坦!” 被叫过来的雁九,听到钱无病的要求,脸上登时露出为难的神色:“大人,朝廷律令,这运河上的船,两百料的就算是极限了,再大的话,那就只能到水师那边去寻了!” 水师那边,未必会买大人的面子!雁九的潜台词是这样的,钱无病一阵悻悻,他这话也听出来了,这要是民间的商船,自己这船就到顶了。王公公再奢遮,总不能调几艘铁甲舰来接自己吧! “哦,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钱无病仿佛刚刚才想起来这事情,随口问道。在他心里,换船的事情,可比教训一个不开眼的巡检的事情大多了。 “嘿嘿!”雁九笑了笑:“那厮叫来了咱们济宁百户所的人,我给那边的人看了看我的腰牌,这不,那个赵百户非得请我吃酒呢!那厮一看势头不对,脚底抹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那赵百户说包在他身上了,那厮躲不了多久的!” “跳梁小丑,居然还能使唤动咱们的人,这济宁百户所也太不像话了!” 钱无病哼了一声,雁九脸上一冷,“要不,让属下去敲打敲打他?” “敲打他干嘛,人家还请你吃酒呢!”钱无病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这就是那裘草儿的货物上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让他给王妃和郡主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让王妃和郡主小住两日,他这个地头蛇,总归是有些作用的!” “属下明白!” …… 清远楼是济宁码头附近最好的酒楼了,比它档次更高的酒楼济宁城里不是没有,只不过,那得到城里头的繁华之处,显然无论是雁九也好,裘草儿也好,这个时候,都不愿意离开码头太远,于是,这里就成了赵宝宴请自己的儿时好友和南衙同僚最好的地方了。 空荡荡的二楼上,除了用屏风挡着的一桌以外,其他的桌椅都撤了下去,锦衣卫的赵百户设宴,当然闲杂人等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哪怕酒楼的老板心里头不高兴,也得一脸笑容的将所有客人请走。 “漕帮啊,你一个女人家家,在这里头,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你放心,以后在这济宁地面上你的买卖,谁敢为难你,你直接来寻你大宝哥,大宝哥再没用,这点忙还是帮得上的!” 宴请的正儿儿还没有来,赵宝和裘草儿面前摆了几盘点心果脯,正在说着话儿。 裘草儿微微一笑,仿佛眼前的赵宝又变成了那个只要别人欺负他就嗷嗷叫唤的小胖子了,而他拍着胸脯打包票的神情,更是依稀有着小时候的样子。 “就你能,说的好像你是这济宁城的知府老爷一样!”她瞥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是你爹给你挣下来这个世袭百户的前程,我怎么记得你爹当年好像不是锦衣卫的呢?” “那时候你还小,你分的清楚吗?”赵宝不以为然的说道:“小草儿,我说真的,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早知道你在这里做官,那就好了!”裘草儿叹了口气,“大宝哥你的话我记得了,真要有麻烦你的时候,我会开口的!”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你在天津那边,怎么和咱们锦衣卫的人做起买卖来了,我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还挺着紧这买卖的!”赵宝犹豫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开口:“我不是故意给自己抹黑啊,不过,和咱们锦衣卫的人做买卖,你还是多长个心眼的好,在这方面,咱们锦衣卫的名声,实在是有些不大好听!” “也没什么,就算这济宁的这些货,他们全部吞下去,我也损失不了什么!”裘草儿淡淡一笑:“他们要是要的话,开口就是,我还乐得落下一个人情,若是给银子,那就多几分实惠,反正左右都不吃亏!” “哦!”赵宝哦了一声,自以为明白了,敢情小草儿是卖的漕帮的东西,可不是她自己的东西,但是卖出银子来了,实惠归她,若受了损失,那自然是归漕帮了。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那雁百户怎么还没有来,难道真是向你说的那个大跑腿的去禀报去了,你在这船上呆了好几天了吧,给你大宝哥说说,能让那雁百户跑前跑后的贵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我也不大肯定,不过,那个家伙在这个雁百户面前,挺神气的,至于那船上的贵人,我还真不知道,也不敢乱猜,你要想知道的话,待会雁百户来了,你悄悄问他就是,你们一个衙门的,他应该不会瞒你吧!” 裘草儿口中的大跑腿的,此刻可不像她想的那样,带着一个小美女在舱房里腻歪,朱云娘自顾去叽叽喳喳向他母亲转述刚刚看到的热闹,而钱无病,却是一转头回了自己的舱房。 两百料的船,看起来很大,实际上也很大,但是除掉了货仓,这然后除掉水手们起居的地方,还真剩下不了多少地方了,毕竟这船不是客船来着,方通不知道钱无病的身份,柳氏上船的时候,最大最好的舱房他就腾给了柳氏,等到钱无病来的时候,实际上,他住的那小舱房,和那些葡萄牙人住的也没多大区别了。若是说有区别,那就是他的舱房里头,就只住了他一个人,而葡萄牙人住的舱房,却是能塞多少人就塞多少人。 这船还是小了的啊!钱无病看了看四周,微微有些不大满意了,再想想朱云娘那因为晕船吐得惨白的小脸,他愈发觉得,应该找一艘大一点的船来才好,至于这艘船,就当货船好了。 “这还小?”跟在他后面的格丽莎叫了起来,这已经是她看到的巨船了,听钱无病的意思,这还不满意。 “你能见过多大世面!”钱无病嗤之以鼻:“用这样的小船出海,你是打算赚钱去呢,还是打算把我那点家产全部亏光?” “那我们的舰队的船,比这个大很多?”格丽莎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也就马马虎虎是这个的四五倍大吧!”钱无病不以为意的说道,一千料,当然是两百料的五倍了,这个罗马土鳖公主,若是见到当年郑和的宝船,还不知道会惊讶成什么样子呢。 大明的造船技术,在当世若是自称老二,估计没人敢说称第一,环球航行的哥伦布的那几艘船,和郑和下西洋的宝船比起来,那就是几个小舢板。 “你去把雁九叫来,我问问还能不能寻到大一点的船,这船坐的可不怎么舒坦!” 被叫过来的雁九,听到钱无病的要求,脸上登时露出为难的神色:“大人,朝廷律令,这运河上的船,两百料的就算是极限了,再大的话,那就只能到水师那边去寻了!” 水师那边,未必会买大人的面子!雁九的潜台词是这样的,钱无病一阵悻悻,他这话也听出来了,这要是民间的商船,自己这船就到顶了。王公公再奢遮,总不能调几艘铁甲舰来接自己吧! “哦,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钱无病仿佛刚刚才想起来这事情,随口问道。在他心里,换船的事情,可比教训一个不开眼的巡检的事情大多了。 “嘿嘿!”雁九笑了笑:“那厮叫来了咱们济宁百户所的人,我给那边的人看了看我的腰牌,这不,那个赵百户非得请我吃酒呢!那厮一看势头不对,脚底抹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那赵百户说包在他身上了,那厮躲不了多久的!” “跳梁小丑,居然还能使唤动咱们的人,这济宁百户所也太不像话了!” 钱无病哼了一声,雁九脸上一冷,“要不,让属下去敲打敲打他?” “敲打他干嘛,人家还请你吃酒呢!”钱无病朝着外面看了一眼:“这就是那裘草儿的货物上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让他给王妃和郡主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让王妃和郡主小住两日,他这个地头蛇,总归是有些作用的!” “属下明白!” …… 清远楼是济宁码头附近最好的酒楼了,比它档次更高的酒楼济宁城里不是没有,只不过,那得到城里头的繁华之处,显然无论是雁九也好,裘草儿也好,这个时候,都不愿意离开码头太远,于是,这里就成了赵宝宴请自己的儿时好友和南衙同僚最好的地方了。 空荡荡的二楼上,除了用屏风挡着的一桌以外,其他的桌椅都撤了下去,锦衣卫的赵百户设宴,当然闲杂人等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哪怕酒楼的老板心里头不高兴,也得一脸笑容的将所有客人请走。 “漕帮啊,你一个女人家家,在这里头,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你放心,以后在这济宁地面上你的买卖,谁敢为难你,你直接来寻你大宝哥,大宝哥再没用,这点忙还是帮得上的!” 宴请的正儿儿还没有来,赵宝和裘草儿面前摆了几盘点心果脯,正在说着话儿。 裘草儿微微一笑,仿佛眼前的赵宝又变成了那个只要别人欺负他就嗷嗷叫唤的小胖子了,而他拍着胸脯打包票的神情,更是依稀有着小时候的样子。 “就你能,说的好像你是这济宁城的知府老爷一样!”她瞥了他一眼,“这么说来,是你爹给你挣下来这个世袭百户的前程,我怎么记得你爹当年好像不是锦衣卫的呢?” “那时候你还小,你分的清楚吗?”赵宝不以为然的说道:“小草儿,我说真的,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早知道你在这里做官,那就好了!”裘草儿叹了口气,“大宝哥你的话我记得了,真要有麻烦你的时候,我会开口的!” “对了,你刚刚不是说你在天津那边,怎么和咱们锦衣卫的人做起买卖来了,我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还挺着紧这买卖的!”赵宝犹豫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开口:“我不是故意给自己抹黑啊,不过,和咱们锦衣卫的人做买卖,你还是多长个心眼的好,在这方面,咱们锦衣卫的名声,实在是有些不大好听!” “也没什么,就算这济宁的这些货,他们全部吞下去,我也损失不了什么!”裘草儿淡淡一笑:“他们要是要的话,开口就是,我还乐得落下一个人情,若是给银子,那就多几分实惠,反正左右都不吃亏!” “哦!”赵宝哦了一声,自以为明白了,敢情小草儿是卖的漕帮的东西,可不是她自己的东西,但是卖出银子来了,实惠归她,若受了损失,那自然是归漕帮了。 “那我就放心了,对了,那雁百户怎么还没有来,难道真是向你说的那个大跑腿的去禀报去了,你在这船上呆了好几天了吧,给你大宝哥说说,能让那雁百户跑前跑后的贵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我也不大肯定,不过,那个家伙在这个雁百户面前,挺神气的,至于那船上的贵人,我还真不知道,也不敢乱猜,你要想知道的话,待会雁百户来了,你悄悄问他就是,你们一个衙门的,他应该不会瞒你吧!” 340.第340章诚意 实际上,赵宝向雁九问出这个似乎有些唐突的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多为难,当雁九向他提出,请他找个清静的地方,让船上两位“京里来的贵人”下船小住两日的时候,他趁势就把自己心里头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个,我不能说!”雁九一边吃着面前的菜,抬起头来:“你只要知道,哪怕是济宁知府来了,也不敢怠慢这两位贵人就是了,若不是两位贵人不想惊动地方,我还真不用麻烦你赵老哥!” 赵宝讷讷的闭上嘴,虽然没问出对方的身份,但是得到这个答案,他已经非常满意了。这可比那皮单不知道能不能说的说的上话的什么“侯爷姐夫”实在多了,人家能用南衙的锦衣卫百户护卫,那身份尊贵还用的着说,没准自己办这事情,还能在那两位贵人面前露上一两次脸,这万一贵人看他办事得力,给镇抚司的几位大人美言那么一两句,这可比自己拼死拼活的办十件八件案子有效果得多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嫉妒的看了雁九一眼,这一趟差事下来,这位雁百户的位子,怕是又要往上动一动了吧,要不说这人的命都是天生的呢,自己怎么就没有这好运气。 “裘姑娘,货物上船的事情,就请你多用些心思了,这些事情,我这个老粗是不懂,你直接和格丽莎小姐去办就成了!” “我晓得的,其实,苏州那边,我们漕帮这样的货仓也有一些的,只不过,这些西洋糖装上了船,只怕就再也装不下了!”裘草儿点了点头,这事情他必须提出来,要不然,等到这济宁的货装完了,她拿了银子,那可就和这船上的那位贵人再也搭不上一点关系了,没有靠山的苦日子,她可是过的够了,有了这个机会,他肯定不想就这么轻易的看到机会从自己手心里流了出去。 “我说了,我就是个老粗,这些事情,我是不懂的,格丽莎小姐对这些事情都是可以做主的,和她去说!”雁九不以为然的重复了一遍:“若是打打杀杀的事情,那才对我的胃口呢!” “雁百户果然是男儿本色!小草儿,这些事情,就不要烦雁百户了,去找那格丽莎小姐,来来,雁百户,我敬你一杯!”赵宝接过了话头,朝着雁九举起了酒杯。 但凡说起中国文化,总少不了“饮食”,这谈起饮食,这酒桌文化自然就不能不说,不管什么事情,几杯酒下肚,再说起来,总会容易得多,这酒就好像是人际关系综合那个的润滑剂,就好像现在,哪怕雁九对这个肥肥白白的赵宝,多少有几分看不起,但是,几巡酒下来,他也愣是觉得这个胖子百户,顺眼了许多。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对赵宝的好感更是再飙升了一个档子。 酒过三巡,就听的身后的楼板被人踩的“咚咚作响,微微有了几分酒意的雁九回过头去,只见到几个锦衣卫,将被他从船上吓下去的那个小白脸巡检,两边夹着给带上了楼来。 “大人,皮巡检请来了!” 赵宝挥了挥手,几个手下退了下去,赵宝看着有些脸色灰白的皮单,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皮巡检,你说我老赵在你心目,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枉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看,可你看你这是办的什么事情?差一点我就朝着自己的兄弟们动刀子了,你知不知道,咱们锦衣卫的家法,可从来不是说着玩的啊!” 皮单嘴唇动了几动,看着坐在一边默不出声吃菜的雁九,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 “这位巡检大人好像说过,锦衣卫算什么东西?赵老哥,我看你这话说的忒是有理,咱们锦衣卫,在他眼里,可不就不是个东西吗?”雁九不阴不阳的说道。 “我姐夫是寿宁侯爷……我姐夫是寿宁侯爷……” 皮单嘴里终于出了声,可惜的是,他嘴里翻来翻去的就是这两句。 “好像兄弟们请他来的时候,吓到他了!”赵宝看了看皮单胯下的那一团水渍,有些哭笑不得的朝雁九说道:“雁老弟,你看,这事情该怎么办?” “就算是寿宁侯爷,见到船上的贵人,也得客客气气见礼!”雁九看着赵宝,脸上似笑非笑:“而皮巡检好像要请那位贵人回去聊聊天,这里头是个什么意思,我就不懂了,赵百户,你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吗?” 赵宝脸色微微一变,先不说雁九这话里头几分真假,但是,这皮单对船上的贵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似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难怪人家发那么大的火。 “不过,这巡检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若是没有命令,拿办了他,总归是不合法度……” “哦,你是这为这位巡检大人说情?”雁九眼睛一翻,张口问道。 “不是!“赵宝吓了一跳,急忙否认道:“我是说,咱们济宁的巡检司,也算的上一等一的肥差了,皮巡检得罪了贵人,按道理是应该责罚,不过,在责罚之前,让皮巡检亲自去向那位贵人陪陪罪,将来,贵人和寿宁侯爷见到了,也好说话不是!” “哦,你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你要为皮巡检说情呢!”雁九听懂了赵宝的意思,肥差那当然是银子大大的,这赔罪去,能空着手去吗?赵宝的意思,是大大的敲他一笔钱财,这办法倒是不错。至于会不会得罪那寿宁侯爷,雁九才不担心呢,这几个月大人和寿宁侯之间的暗斗还少吗,不在乎多这么一点破事了。 “那皮巡检,你觉得赵百户这个提议如何?” “我姐夫是寿宁侯爷……我姐夫是寿宁侯爷……”皮单眼睛有些发直,翻来覆去就这两句。 赵宝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了过去,“啪!”的一声,张大又肥又厚的手掌,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 “我问你,你是愿意眼下就到我们锦衣卫的大牢里坐一坐然后等待知府大人或者是你京城的那位侯爷发话搭救你呢,还是愿意去你白日里得罪的贵人面前赔赔罪?” 皮单手捂着脸颊,仿佛一巴掌把他打清醒过来了一样,在看看背对着雁九的赵宝,正在他面前挤眉弄眼,突然一下明白了过来:“我愿意赔罪,我愿意赔罪!”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这个巡检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么,那是他在侯府里做侍妾的姐姐,用尽浑身解数伺候那个老不死的侯爷,才给他求到的一个前程,别说他被下到锦衣卫的大牢里,就算他被人给杀了,那位侯爷,只怕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平日里仗着这个名头,别人不敢也不愿意和他计较,就是这济宁知府,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太出格,不管他吹嘘得是真是假,没人愿意用自己的前程去验证一下,可是一遇见这一点面子都不给的锦衣卫,他这个纸老虎,一下就被戳穿了。人家狐假虎威,狐狸身边还有个老虎呢,他这个狐狸,靠的可仅仅只是一个老虎的名头,遇见狠人,那就一点都不管用了。 半个时辰之后,雁九和裘草儿散席走了,皮单却是不敢走,可怜巴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唉声叹气的赵宝,哪里还有白日里的嚣张模样。 “你拿我当枪使,这就算了,谁叫我拿你当兄弟呢!对咱们锦衣卫的事情,你可能不大清楚,刚刚和我喝酒的这一位雁百户,是南镇抚司的,而兄弟我呢,是北镇抚司的,别看我们都是百户,品级是一样大,但是我告诉你,我这个百户,在这位雁百户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你知道为什么吗?” 皮单可怜兮兮的摆摆头,他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知道,要是赵宝心里的这口怨气不出,他接下来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这天下的百姓官员,犯错了有锦衣卫来管,但是锦衣卫犯错了,谁来管?对,你猜到了,就是南镇抚司来管,所以说,这锦衣卫的南衙和北衙,就好像朝廷里御史和百官,其中的区别在于,御史只是动嘴皮子的,而咱们锦衣南衙,那是动刀子的!” “明白了吧!”见到皮单点点头,赵宝再次叹了口气:“你明白了,这就好说了!” “这雁百户在那船上,不过是一个护卫,贵人的护卫,你皮单一定是吃了十几个熊胆、狗胆、豹子胆,,才会这样迷了心的要去找那位贵人回去‘聊聊天’,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要玩女人哪里都有,犯得着这么作死吗?好吧,你就是要作死也就算了,你还非得拉上我?” “我错了,赵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了就改嘛,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还有,我刚刚冒着这么大风险,给你求来这个赔罪的机会,我想,你总该不会让我白忙乎吧?” “不会,不会!”皮单连连点头,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他发现自己除了让人搓揉,真的屁都不是。 “明天一早,赵大哥你就会看到我送给赵大哥的诚意的!” 赵宝满意的点了点头:“咱们兄弟之间好说话,不过,你明天要去赔罪的那位,大概不大怎么好说话了,所以,我提醒你一句,这个诚意啊,要一定一次到位,我想,你大概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实际上,赵宝向雁九问出这个似乎有些唐突的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多为难,当雁九向他提出,请他找个清静的地方,让船上两位“京里来的贵人”下船小住两日的时候,他趁势就把自己心里头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个,我不能说!”雁九一边吃着面前的菜,抬起头来:“你只要知道,哪怕是济宁知府来了,也不敢怠慢这两位贵人就是了,若不是两位贵人不想惊动地方,我还真不用麻烦你赵老哥!” 赵宝讷讷的闭上嘴,虽然没问出对方的身份,但是得到这个答案,他已经非常满意了。这可比那皮单不知道能不能说的说的上话的什么“侯爷姐夫”实在多了,人家能用南衙的锦衣卫百户护卫,那身份尊贵还用的着说,没准自己办这事情,还能在那两位贵人面前露上一两次脸,这万一贵人看他办事得力,给镇抚司的几位大人美言那么一两句,这可比自己拼死拼活的办十件八件案子有效果得多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嫉妒的看了雁九一眼,这一趟差事下来,这位雁百户的位子,怕是又要往上动一动了吧,要不说这人的命都是天生的呢,自己怎么就没有这好运气。 “裘姑娘,货物上船的事情,就请你多用些心思了,这些事情,我这个老粗是不懂,你直接和格丽莎小姐去办就成了!” “我晓得的,其实,苏州那边,我们漕帮这样的货仓也有一些的,只不过,这些西洋糖装上了船,只怕就再也装不下了!”裘草儿点了点头,这事情他必须提出来,要不然,等到这济宁的货装完了,她拿了银子,那可就和这船上的那位贵人再也搭不上一点关系了,没有靠山的苦日子,她可是过的够了,有了这个机会,他肯定不想就这么轻易的看到机会从自己手心里流了出去。 “我说了,我就是个老粗,这些事情,我是不懂的,格丽莎小姐对这些事情都是可以做主的,和她去说!”雁九不以为然的重复了一遍:“若是打打杀杀的事情,那才对我的胃口呢!” “雁百户果然是男儿本色!小草儿,这些事情,就不要烦雁百户了,去找那格丽莎小姐,来来,雁百户,我敬你一杯!”赵宝接过了话头,朝着雁九举起了酒杯。 但凡说起中国文化,总少不了“饮食”,这谈起饮食,这酒桌文化自然就不能不说,不管什么事情,几杯酒下肚,再说起来,总会容易得多,这酒就好像是人际关系综合那个的润滑剂,就好像现在,哪怕雁九对这个肥肥白白的赵宝,多少有几分看不起,但是,几巡酒下来,他也愣是觉得这个胖子百户,顺眼了许多。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对赵宝的好感更是再飙升了一个档子。 酒过三巡,就听的身后的楼板被人踩的“咚咚作响,微微有了几分酒意的雁九回过头去,只见到几个锦衣卫,将被他从船上吓下去的那个小白脸巡检,两边夹着给带上了楼来。 “大人,皮巡检请来了!” 赵宝挥了挥手,几个手下退了下去,赵宝看着有些脸色灰白的皮单,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皮巡检,你说我老赵在你心目,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枉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看,可你看你这是办的什么事情?差一点我就朝着自己的兄弟们动刀子了,你知不知道,咱们锦衣卫的家法,可从来不是说着玩的啊!” 皮单嘴唇动了几动,看着坐在一边默不出声吃菜的雁九,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 “这位巡检大人好像说过,锦衣卫算什么东西?赵老哥,我看你这话说的忒是有理,咱们锦衣卫,在他眼里,可不就不是个东西吗?”雁九不阴不阳的说道。 “我姐夫是寿宁侯爷……我姐夫是寿宁侯爷……” 皮单嘴里终于出了声,可惜的是,他嘴里翻来翻去的就是这两句。 “好像兄弟们请他来的时候,吓到他了!”赵宝看了看皮单胯下的那一团水渍,有些哭笑不得的朝雁九说道:“雁老弟,你看,这事情该怎么办?” “就算是寿宁侯爷,见到船上的贵人,也得客客气气见礼!”雁九看着赵宝,脸上似笑非笑:“而皮巡检好像要请那位贵人回去聊聊天,这里头是个什么意思,我就不懂了,赵百户,你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吗?” 赵宝脸色微微一变,先不说雁九这话里头几分真假,但是,这皮单对船上的贵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似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难怪人家发那么大的火。 “不过,这巡检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若是没有命令,拿办了他,总归是不合法度……” “哦,你是这为这位巡检大人说情?”雁九眼睛一翻,张口问道。 “不是!“赵宝吓了一跳,急忙否认道:“我是说,咱们济宁的巡检司,也算的上一等一的肥差了,皮巡检得罪了贵人,按道理是应该责罚,不过,在责罚之前,让皮巡检亲自去向那位贵人陪陪罪,将来,贵人和寿宁侯爷见到了,也好说话不是!” “哦,你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你要为皮巡检说情呢!”雁九听懂了赵宝的意思,肥差那当然是银子大大的,这赔罪去,能空着手去吗?赵宝的意思,是大大的敲他一笔钱财,这办法倒是不错。至于会不会得罪那寿宁侯爷,雁九才不担心呢,这几个月大人和寿宁侯之间的暗斗还少吗,不在乎多这么一点破事了。 “那皮巡检,你觉得赵百户这个提议如何?” “我姐夫是寿宁侯爷……我姐夫是寿宁侯爷……”皮单眼睛有些发直,翻来覆去就这两句。 赵宝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了过去,“啪!”的一声,张大又肥又厚的手掌,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 “我问你,你是愿意眼下就到我们锦衣卫的大牢里坐一坐然后等待知府大人或者是你京城的那位侯爷发话搭救你呢,还是愿意去你白日里得罪的贵人面前赔赔罪?” 皮单手捂着脸颊,仿佛一巴掌把他打清醒过来了一样,在看看背对着雁九的赵宝,正在他面前挤眉弄眼,突然一下明白了过来:“我愿意赔罪,我愿意赔罪!”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这个巡检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么,那是他在侯府里做侍妾的姐姐,用尽浑身解数伺候那个老不死的侯爷,才给他求到的一个前程,别说他被下到锦衣卫的大牢里,就算他被人给杀了,那位侯爷,只怕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平日里仗着这个名头,别人不敢也不愿意和他计较,就是这济宁知府,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太出格,不管他吹嘘得是真是假,没人愿意用自己的前程去验证一下,可是一遇见这一点面子都不给的锦衣卫,他这个纸老虎,一下就被戳穿了。人家狐假虎威,狐狸身边还有个老虎呢,他这个狐狸,靠的可仅仅只是一个老虎的名头,遇见狠人,那就一点都不管用了。 半个时辰之后,雁九和裘草儿散席走了,皮单却是不敢走,可怜巴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唉声叹气的赵宝,哪里还有白日里的嚣张模样。 “你拿我当枪使,这就算了,谁叫我拿你当兄弟呢!对咱们锦衣卫的事情,你可能不大清楚,刚刚和我喝酒的这一位雁百户,是南镇抚司的,而兄弟我呢,是北镇抚司的,别看我们都是百户,品级是一样大,但是我告诉你,我这个百户,在这位雁百户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你知道为什么吗?” 皮单可怜兮兮的摆摆头,他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知道,要是赵宝心里的这口怨气不出,他接下来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这天下的百姓官员,犯错了有锦衣卫来管,但是锦衣卫犯错了,谁来管?对,你猜到了,就是南镇抚司来管,所以说,这锦衣卫的南衙和北衙,就好像朝廷里御史和百官,其中的区别在于,御史只是动嘴皮子的,而咱们锦衣南衙,那是动刀子的!” “明白了吧!”见到皮单点点头,赵宝再次叹了口气:“你明白了,这就好说了!” “这雁百户在那船上,不过是一个护卫,贵人的护卫,你皮单一定是吃了十几个熊胆、狗胆、豹子胆,,才会这样迷了心的要去找那位贵人回去‘聊聊天’,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要玩女人哪里都有,犯得着这么作死吗?好吧,你就是要作死也就算了,你还非得拉上我?” “我错了,赵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了就改嘛,就看你有没有诚意了?还有,我刚刚冒着这么大风险,给你求来这个赔罪的机会,我想,你总该不会让我白忙乎吧?” “不会,不会!”皮单连连点头,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他发现自己除了让人搓揉,真的屁都不是。 “明天一早,赵大哥你就会看到我送给赵大哥的诚意的!” 赵宝满意的点了点头:“咱们兄弟之间好说话,不过,你明天要去赔罪的那位,大概不大怎么好说话了,所以,我提醒你一句,这个诚意啊,要一定一次到位,我想,你大概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341.第341章如释重负 皮单给赵宝的诚意,钱无病不得而知,不过,对于他钱某人的诚意,他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在了眼里。 没有什么古玩字画,没有什么奇珍异宝,直接就是一箱子金锭送到了钱无病的眼前,皮单估计在这上面还是动了脑筋的,送银子的话,这又累赘动静又大,而金子就不同了,小小的一箱子,虽然不起眼,却是和银子一样实在。 至于用什么比较含蓄的手法来表达自己的诚意,皮单连想都没往这上面去想,锦衣卫的大爷看得懂名人字画,会鉴赏这古玩奇珍这些东西么?他很表示担心,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他还是不冒这个风险了。 “这有四五百两金子吧!”格丽莎一双眼睛里都是金灿灿的,这金子来得这么容易。 “差不多吧!”钱无病挥挥手,雁九将箱子的盖子合了上去。 “先收着吧,另外,取五百两银子,打赏一下兄弟们,这里头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那皮单大人见还是不见?”雁九问道,那货现在正忐忑不安的在码头上等着给贵人赔罪呢,这见或不见,可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 “打发他走,咱们在济宁的时候,叫他别在咱们面前出现就是了,我见他干什么!”钱无病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那个赵宝怎么办事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宅子还没寻好么?” “我去催催!”雁九也不说话,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咱们的货,什么时候开始装船?”钱无病扭过头来,这一次却是问的格丽莎。 “随时都可以!”格丽莎眼睛的金光仿佛还没散去,猛然听到钱无病发问,急忙回答道。 “那我,等我和王妃她们上岸之后,你就干你的事情吧!让你的人也警醒点,别让人在船上乱走!” 皮单在码头上已经站了半天了,他心里头简直就在滴血,济宁是个好地方不错,但是,这对赵宝的诚意一表,又对这船上连名字来路都不知道的贵人一表,他这一年多来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当,也差不多清洁溜溜了。疼归疼,但是他却没有多少侥幸的心思,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银子总归是有的,但是,若是被人从这里撵走了,只怕不仅这些银子保不住,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捞这么多银子了。 也许,这一次未必是祸事,没准自己这一番心意拿出来赔罪,贵人一高兴,不仅不和自己计较了,或许还能有所关照。贵人怎么了,贵人一样要吃喝拉撒,一样有大把花销的地方,谁还会嫌银子多。自己能找到银子,这就是自己的本事,不像那个狗屁寿宁侯爷,自己银子送了好几回了,连见他一面都见不到! 望眼欲穿中,雁九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雁百户,船上的那位贵人怎么说!” 他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那阿谀之极的神情,雁九看到了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几天,不要在码头上出现,免得贵人看见了就要生气!”他挥挥手,仿佛驱赶一支苍蝇一样,“算你好运气,若是不是贵人心软,我非得让你尝尝在你眼里不是东西的锦衣卫,到底有些什么手段!” “我那不是嘴臭么!”皮单讪讪笑道:“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放在心里!对了,对雁百户你,我还有小小心意,回头您见了赵百户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滚吧!记住,这几天别在这里露面!对了,若是你不服气的话,你尽管可以给寿宁侯爷编排编排昨日的事情,顺便告诉他,不给你面子的,是锦衣卫姓钱的,他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皮单简直是如逢大赦的仓皇而去,远处走过来的赵宝,看到对方这幅怂包样子,冲他咧嘴一笑,等到皮单走过他之后,又不屑的冲他背影,啐了一口。 “雁老弟!”有了昨天晚上的相处,眼下赵宝对雁九可是亲热多了。 “事情办妥了?”雁九点点头。 “我老赵办事,老弟尽管放心,就在两里多地儿的地方,有处院子,是城里某个盐商的别院,昨天老哥我找上门去,还没怎么开口,那边就忙不迭的要给贵人腾院子,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听的赵宝满嘴鬼话,雁九轻轻笑了一下,也不揭破。 “我今儿带来的人,都是机灵的,贵人若是有什么使唤,用自家人也方便!”他朝着身后几个锦衣卫指指,“还有什么要老赵半的,雁老弟你千万别客气!” “那个皮单的底细,想必你查过了吧,他和寿宁侯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济宁这边又结交了些什么人,这些东西,若是赵百户你方便,还是给我一份文书吧!” 赵宝一愣,轻轻的凑了过来:“这是雁百户你的意思,还是贵人的意思?” 雁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赵宝猛的醒悟过来,用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一打:“看我说些什么糊涂话,放心,我会尽快办的!” 雁九点点头,又看了看他身后,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赵宝再次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对着自己手下吼了几句,不多时,两顶青布小轿从不远处抬了过来,轻轻的停在了岸边。 几个王府侍卫,拥簇着朱云娘母女从船上走了下来,一看到这护卫的架势,还有跟在朱云娘母女身后的侍女们,赵宝微微低下头,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一直惦记着的两个贵人了。这样的排场,可不见雁九都微微低着头在一边伺候的,准错不了。 “你就是这济宁的赵宝?”一个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这身形,淡淡问道。 赵宝实在搞不清这人什么来路,说是这贵人的侍卫吧,又这么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说是雁九的手下吧,这上下尊卑还要不要了,自己好歹是个百户呢!他侧头看了看雁九,想看看他有什么提示,却只见雁九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好像木雕泥塑的一般。 “就是胖了些,身子虚了些?”那人看到他点点头,也不废话,“前面带路吧!” 皮单给赵宝的诚意,钱无病不得而知,不过,对于他钱某人的诚意,他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在了眼里。 没有什么古玩字画,没有什么奇珍异宝,直接就是一箱子金锭送到了钱无病的眼前,皮单估计在这上面还是动了脑筋的,送银子的话,这又累赘动静又大,而金子就不同了,小小的一箱子,虽然不起眼,却是和银子一样实在。 至于用什么比较含蓄的手法来表达自己的诚意,皮单连想都没往这上面去想,锦衣卫的大爷看得懂名人字画,会鉴赏这古玩奇珍这些东西么?他很表示担心,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他还是不冒这个风险了。 “这有四五百两金子吧!”格丽莎一双眼睛里都是金灿灿的,这金子来得这么容易。 “差不多吧!”钱无病挥挥手,雁九将箱子的盖子合了上去。 “先收着吧,另外,取五百两银子,打赏一下兄弟们,这里头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那皮单大人见还是不见?”雁九问道,那货现在正忐忑不安的在码头上等着给贵人赔罪呢,这见或不见,可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 “打发他走,咱们在济宁的时候,叫他别在咱们面前出现就是了,我见他干什么!”钱无病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那个赵宝怎么办事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宅子还没寻好么?” “我去催催!”雁九也不说话,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咱们的货,什么时候开始装船?”钱无病扭过头来,这一次却是问的格丽莎。 “随时都可以!”格丽莎眼睛的金光仿佛还没散去,猛然听到钱无病发问,急忙回答道。 “那我,等我和王妃她们上岸之后,你就干你的事情吧!让你的人也警醒点,别让人在船上乱走!” 皮单在码头上已经站了半天了,他心里头简直就在滴血,济宁是个好地方不错,但是,这对赵宝的诚意一表,又对这船上连名字来路都不知道的贵人一表,他这一年多来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当,也差不多清洁溜溜了。疼归疼,但是他却没有多少侥幸的心思,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银子总归是有的,但是,若是被人从这里撵走了,只怕不仅这些银子保不住,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捞这么多银子了。 也许,这一次未必是祸事,没准自己这一番心意拿出来赔罪,贵人一高兴,不仅不和自己计较了,或许还能有所关照。贵人怎么了,贵人一样要吃喝拉撒,一样有大把花销的地方,谁还会嫌银子多。自己能找到银子,这就是自己的本事,不像那个狗屁寿宁侯爷,自己银子送了好几回了,连见他一面都见不到! 望眼欲穿中,雁九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雁百户,船上的那位贵人怎么说!” 他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那阿谀之极的神情,雁九看到了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几天,不要在码头上出现,免得贵人看见了就要生气!”他挥挥手,仿佛驱赶一支苍蝇一样,“算你好运气,若是不是贵人心软,我非得让你尝尝在你眼里不是东西的锦衣卫,到底有些什么手段!” “我那不是嘴臭么!”皮单讪讪笑道:“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放在心里!对了,对雁百户你,我还有小小心意,回头您见了赵百户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滚吧!记住,这几天别在这里露面!对了,若是你不服气的话,你尽管可以给寿宁侯爷编排编排昨日的事情,顺便告诉他,不给你面子的,是锦衣卫姓钱的,他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皮单简直是如逢大赦的仓皇而去,远处走过来的赵宝,看到对方这幅怂包样子,冲他咧嘴一笑,等到皮单走过他之后,又不屑的冲他背影,啐了一口。 “雁老弟!”有了昨天晚上的相处,眼下赵宝对雁九可是亲热多了。 “事情办妥了?”雁九点点头。 “我老赵办事,老弟尽管放心,就在两里多地儿的地方,有处院子,是城里某个盐商的别院,昨天老哥我找上门去,还没怎么开口,那边就忙不迭的要给贵人腾院子,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听的赵宝满嘴鬼话,雁九轻轻笑了一下,也不揭破。 “我今儿带来的人,都是机灵的,贵人若是有什么使唤,用自家人也方便!”他朝着身后几个锦衣卫指指,“还有什么要老赵半的,雁老弟你千万别客气!” “那个皮单的底细,想必你查过了吧,他和寿宁侯府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济宁这边又结交了些什么人,这些东西,若是赵百户你方便,还是给我一份文书吧!” 赵宝一愣,轻轻的凑了过来:“这是雁百户你的意思,还是贵人的意思?” 雁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赵宝猛的醒悟过来,用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一打:“看我说些什么糊涂话,放心,我会尽快办的!” 雁九点点头,又看了看他身后,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赵宝再次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对着自己手下吼了几句,不多时,两顶青布小轿从不远处抬了过来,轻轻的停在了岸边。 几个王府侍卫,拥簇着朱云娘母女从船上走了下来,一看到这护卫的架势,还有跟在朱云娘母女身后的侍女们,赵宝微微低下头,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一直惦记着的两个贵人了。这样的排场,可不见雁九都微微低着头在一边伺候的,准错不了。 “你就是这济宁的赵宝?”一个年轻人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这身形,淡淡问道。 赵宝实在搞不清这人什么来路,说是这贵人的侍卫吧,又这么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说是雁九的手下吧,这上下尊卑还要不要了,自己好歹是个百户呢!他侧头看了看雁九,想看看他有什么提示,却只见雁九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好像木雕泥塑的一般。 “就是胖了些,身子虚了些?”那人看到他点点头,也不废话,“前面带路吧!” 342.第342章有心人遍地都是 “悄悄的给老哥我提个醒,那一位,也是咱们衙门的吧!”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尤其是钱无病身边时刻跟随着的那几个明显是锦衣卫的汉子,赵宝趁着轿子在前头晃荡,悄悄的拉了拉雁九的衣袖问道。 “是佥事大人!”雁九眼睛看着轿子和轿子旁边正在和朱云娘说话的钱无病,嘴唇动了动。 “哪个佥事大人……”话一出口,赵宝急忙掩住了自己的嘴,尼玛,这还需要问吗?能让雁九这么跟着的,除了锦衣卫的指挥佥事,难道随便哪个卫所出来的佥事能有这份脸面吗? 再看看前面的两顶轿子,他眼里的眼神,陡然炙热起来,忍不住一手抓住了雁九的手:“雁老弟,老哥承你的情,真的,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锦衣卫指挥佥事大人到济宁这小庙来,什么事情摆不平,还需要他这个区区百户出面么?但是眼下,雁九不仅是将这为贵人找宅子的琐事交给他,还托他查问那皮单的底细,这哪里是劳烦他啊,分明是给他赵宝一个天大的机会啊! 雁九不动声色的将手从他的肥厚手掌中抽了出来:“用心办好你的差事就行了!” 赵宝口中的院子,距离码头的确不远,没多长时间,轿子就停在了院子的门口,赵宝那个殷勤啊,那简直令他的那帮手下下巴都掉了一地,哪怕是见到千户大人,他们也没见过自家百户这个德行啊! 倒是朱云娘看到赵宝这个胖子,忙里忙外整得一头大汗,吩咐人送了一壶茶水过去,更是让赵宝端着茶碗,连连像朱云娘遥遥道谢。这两位贵人的身份,他已经不想猜测了,更熄了在贵人面前百般表现的念头,光是一位指挥佥事大人的大粗腿,就够他抱的了,这做人,要懂得知足。 下午时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这院子居然来了访客,当然,别指望这济宁府的知府同知会寻到这里来,哪怕赵宝表现得再谦卑,他们也不会拉下这个架子,主动来拜访一位武官。是的,码头上的事情和赵宝的行径,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很快就被人咀嚼出了味道,敢情,咱们济宁府来了一位连皮单都敢打的大人物,但是,这大人物似乎也太跋扈了一点,咱们读书人讲究的是一个谦卑冲和,这等行径哪里是咱们读书人所为,所以,这肯定是一个武官。 既然是武官,那这些文官们,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了,但是,他们能够淡定,这济宁府的大小武官可淡定不了了,济宁不光有卫所指挥若干千户,就连水师的能也靠的上来,山东十九卫十六个千户所,谁知道自己哪天会被朝廷调到哪里,这种过路的大神,不烧一烧香,拜一拜佛,日后若是不幸到了这位大人麾下,再把今日这事情给翻出来,那就未必有些不好了。 至于这是不是大神,这个问题就不用怀疑了,尼玛,赵宝那货在张游击面前都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没看见他现在跟孙子一样的在那里伺候吗? 先来的是济宁卫的两个千户,这是来探路的,然后,赵宝就“很不小心”的泄露了,里面的这位大人,是自己锦衣卫衙门的上司,和诸位没多大关系,诸位还是打道回府了。 他越是这样,这些武官越发不肯走了!尼玛,你骗鬼呢,山东地面上,你上司就一个,你们千户所的千户,这个时候在济南呆着呢,至于别的地方的千户,你这个地头蛇有必要这么殷勤装孙子吗? 没多长时间,这济宁卫的卫的指挥也露面了,济宁可是有着都司衙门的,大明的军制,都指挥使司衙门辖下都司掌一方军政,都司的下一级,就是这各地的卫指挥使了,这官儿不大,从四品,不过,从品级上论起来,比起钱无病这个正四品,其实也就只相差半级了。 谁叫锦衣卫本来就是编制大品衔低的衙门呢,虽然人人都知道,锦衣卫的品衔,你往上多看个一两级在和对方来往才是正理,但是,这明面上,品级就是品级,这可不能乱了规矩。哪怕你一个锦衣卫的百户,可以在这卫指挥使面前人五人六一番,但是,若是人家笑着来拜访而不是来交恶的话,这百户的品衔,可就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看到这对方送进来的帖子,钱无病微微纠结了一下,还是出来接见这些人了。他总不能一副生人不近的样子,场面上的应酬,该有的,那还是要有的。 不咸不淡的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官场套话,钱无病有些萎靡,直到那水师的张游击也欣然前来的时候,他精神才为之一振。 官场里的消息,历来就是一个漏子,更何况钱无病并没有意思要遮掩柳氏也朱云娘的存在,众人来这里之前,多少都打听了一些,所以,对钱无病是客气,但是,对于随钱无病一起来这里的那两位贵人,那就是好奇了。 武官们终究比不得文人那般说话转弯抹角,该套完的近乎套完之后,那张游击终于忍不住问到了这个问题。 “是代王妃和定福郡主,去江南散散心,本官也顺便去江南办件案子,就送两位贵人一程,没想到到了这济宁,遇见那巡检司打搅了两位贵人的清静,两位贵人,索性就在这里小住两人,免得看见那个厌物了!” 在座的那卫指挥使和他几个千户,也就微微的哦了一声,一个外地的王妃和郡主,倒是没什么值得他们关注的,大明的王爷虽然不多,但是也绝对算不得少,身份尊贵是尊贵,但是他们本地为官的对一个过路的王妃和郡主再怎么巴结,那就有些有失官体了,好吧,这么说吧,巴结这两位,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多大明显的好处。 当然,怠慢也是不能怠慢的,没来的话,他们可以装作不知道,这来了,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总要送的,这可都是官场惯例。 这唯一听到钱无病的话,眼睛一亮的,就是那水师的张游击了,几人再闲聊了几句,钱无病起身送客,那水师张游击在自己这几位岸上的同僚走了之后,一转头却是又回转过来。 “钱大人,末将想参见一下王妃娘娘,不知道有没这个福气!”张游击的态度十分的谦卑:“听钱大人说,王妃娘娘这去江南散心,末将倒是可以为王妃娘娘聊尽点微薄之力的!” 这货一定猜出了什么!钱无病昨天还在打水师的船只的主意呢,见到这厮这么识趣,忍不住心里一阵畅快。 “张将军说什么话,王妃娘娘平易近人,最是钦佩将军这些为朝廷效力的猛士了,将军求见,娘娘肯定欣然接见的,不过嘛……”钱无病顿了一顿:“王妃娘娘是北人,本来就不善舟船,这打天津这一路来,身子可遭了些罪,好不容易到了济宁,又被济宁巡检司坏了心情,这不正歇着么,要不,将军明天再来吧!” “如此甚好,那拜托钱大人了!”张游击面露喜色,拱手告辞,钱无病微微笑着送了他出去。 “成了!终于再不用在那货船上挤着了!”他笑了笑,轻轻搓了搓手,朝着内院走去。 与此同时,走到墙外的张游击,也是兴奋的在手心里猛击了一掌,也轻呼了一声:“成了!” 墙外一直等候的两个亲兵走了过来,见到自家大人这么兴奋,熟惯了的其中一人,不由得问道:“大人,什么事情成了!” “嘿嘿!”张游击心痒难搔,又是自己人,忍不住就卖弄了几句:“知道老子刚刚进入见了谁吗,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锦衣卫的大人呗!”亲兵嘿嘿笑了一声:“大人,咱们在外面可没闲着呢!” “你们知道个屁,里头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够不够大,山东锦衣卫千户见到了,也得乖乖听令,但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啊!” 他看了看前面远去的几匹快马,“那济宁卫的一帮土棍,真是一点见识都没有,那锦衣卫的钱大人都说了,里头的贵人是代王王妃娘娘,这几个家伙,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得亏大人我见多识广,京城里头的消息也灵通,要不然,老子险些就跟这些土棍一样,把这天大的好事情给错过了!” “王妃娘娘咋了,就算是王爷,也管不到咱们水师啊!”那亲兵纳闷了。 “你个夯货!”张游击心情极好,踢了自己的亲兵屁股一脚:“别的王妃娘娘能不能对咱们水师指手画脚,我不知道,但是,这位娘娘真要是在咱们水师里提拔那么一个两个,还真不是难事,问题是,怎么才会让她高高兴兴,这个手指轻轻往本官头上那么一点‘******,你这人不错,我看做个参将也行了!’” 见到自己亲兵瞪大眼睛茫然不解的样子,张游击得意的说道:“恰好本官知道,当今皇上最宠爱的那位敬妃娘娘,就是这位代王妃娘娘的嫡亲妹妹,你说,本官这是不是要时来运转的节奏了?” “悄悄的给老哥我提个醒,那一位,也是咱们衙门的吧!”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尤其是钱无病身边时刻跟随着的那几个明显是锦衣卫的汉子,赵宝趁着轿子在前头晃荡,悄悄的拉了拉雁九的衣袖问道。 “是佥事大人!”雁九眼睛看着轿子和轿子旁边正在和朱云娘说话的钱无病,嘴唇动了动。 “哪个佥事大人……”话一出口,赵宝急忙掩住了自己的嘴,尼玛,这还需要问吗?能让雁九这么跟着的,除了锦衣卫的指挥佥事,难道随便哪个卫所出来的佥事能有这份脸面吗? 再看看前面的两顶轿子,他眼里的眼神,陡然炙热起来,忍不住一手抓住了雁九的手:“雁老弟,老哥承你的情,真的,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锦衣卫指挥佥事大人到济宁这小庙来,什么事情摆不平,还需要他这个区区百户出面么?但是眼下,雁九不仅是将这为贵人找宅子的琐事交给他,还托他查问那皮单的底细,这哪里是劳烦他啊,分明是给他赵宝一个天大的机会啊! 雁九不动声色的将手从他的肥厚手掌中抽了出来:“用心办好你的差事就行了!” 赵宝口中的院子,距离码头的确不远,没多长时间,轿子就停在了院子的门口,赵宝那个殷勤啊,那简直令他的那帮手下下巴都掉了一地,哪怕是见到千户大人,他们也没见过自家百户这个德行啊! 倒是朱云娘看到赵宝这个胖子,忙里忙外整得一头大汗,吩咐人送了一壶茶水过去,更是让赵宝端着茶碗,连连像朱云娘遥遥道谢。这两位贵人的身份,他已经不想猜测了,更熄了在贵人面前百般表现的念头,光是一位指挥佥事大人的大粗腿,就够他抱的了,这做人,要懂得知足。 下午时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这院子居然来了访客,当然,别指望这济宁府的知府同知会寻到这里来,哪怕赵宝表现得再谦卑,他们也不会拉下这个架子,主动来拜访一位武官。是的,码头上的事情和赵宝的行径,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很快就被人咀嚼出了味道,敢情,咱们济宁府来了一位连皮单都敢打的大人物,但是,这大人物似乎也太跋扈了一点,咱们读书人讲究的是一个谦卑冲和,这等行径哪里是咱们读书人所为,所以,这肯定是一个武官。 既然是武官,那这些文官们,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了,但是,他们能够淡定,这济宁府的大小武官可淡定不了了,济宁不光有卫所指挥若干千户,就连水师的能也靠的上来,山东十九卫十六个千户所,谁知道自己哪天会被朝廷调到哪里,这种过路的大神,不烧一烧香,拜一拜佛,日后若是不幸到了这位大人麾下,再把今日这事情给翻出来,那就未必有些不好了。 至于这是不是大神,这个问题就不用怀疑了,尼玛,赵宝那货在张游击面前都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没看见他现在跟孙子一样的在那里伺候吗? 先来的是济宁卫的两个千户,这是来探路的,然后,赵宝就“很不小心”的泄露了,里面的这位大人,是自己锦衣卫衙门的上司,和诸位没多大关系,诸位还是打道回府了。 他越是这样,这些武官越发不肯走了!尼玛,你骗鬼呢,山东地面上,你上司就一个,你们千户所的千户,这个时候在济南呆着呢,至于别的地方的千户,你这个地头蛇有必要这么殷勤装孙子吗? 没多长时间,这济宁卫的卫的指挥也露面了,济宁可是有着都司衙门的,大明的军制,都指挥使司衙门辖下都司掌一方军政,都司的下一级,就是这各地的卫指挥使了,这官儿不大,从四品,不过,从品级上论起来,比起钱无病这个正四品,其实也就只相差半级了。 谁叫锦衣卫本来就是编制大品衔低的衙门呢,虽然人人都知道,锦衣卫的品衔,你往上多看个一两级在和对方来往才是正理,但是,这明面上,品级就是品级,这可不能乱了规矩。哪怕你一个锦衣卫的百户,可以在这卫指挥使面前人五人六一番,但是,若是人家笑着来拜访而不是来交恶的话,这百户的品衔,可就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看到这对方送进来的帖子,钱无病微微纠结了一下,还是出来接见这些人了。他总不能一副生人不近的样子,场面上的应酬,该有的,那还是要有的。 不咸不淡的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官场套话,钱无病有些萎靡,直到那水师的张游击也欣然前来的时候,他精神才为之一振。 官场里的消息,历来就是一个漏子,更何况钱无病并没有意思要遮掩柳氏也朱云娘的存在,众人来这里之前,多少都打听了一些,所以,对钱无病是客气,但是,对于随钱无病一起来这里的那两位贵人,那就是好奇了。 武官们终究比不得文人那般说话转弯抹角,该套完的近乎套完之后,那张游击终于忍不住问到了这个问题。 “是代王妃和定福郡主,去江南散散心,本官也顺便去江南办件案子,就送两位贵人一程,没想到到了这济宁,遇见那巡检司打搅了两位贵人的清静,两位贵人,索性就在这里小住两人,免得看见那个厌物了!” 在座的那卫指挥使和他几个千户,也就微微的哦了一声,一个外地的王妃和郡主,倒是没什么值得他们关注的,大明的王爷虽然不多,但是也绝对算不得少,身份尊贵是尊贵,但是他们本地为官的对一个过路的王妃和郡主再怎么巴结,那就有些有失官体了,好吧,这么说吧,巴结这两位,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多大明显的好处。 当然,怠慢也是不能怠慢的,没来的话,他们可以装作不知道,这来了,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总要送的,这可都是官场惯例。 这唯一听到钱无病的话,眼睛一亮的,就是那水师的张游击了,几人再闲聊了几句,钱无病起身送客,那水师张游击在自己这几位岸上的同僚走了之后,一转头却是又回转过来。 “钱大人,末将想参见一下王妃娘娘,不知道有没这个福气!”张游击的态度十分的谦卑:“听钱大人说,王妃娘娘这去江南散心,末将倒是可以为王妃娘娘聊尽点微薄之力的!” 这货一定猜出了什么!钱无病昨天还在打水师的船只的主意呢,见到这厮这么识趣,忍不住心里一阵畅快。 “张将军说什么话,王妃娘娘平易近人,最是钦佩将军这些为朝廷效力的猛士了,将军求见,娘娘肯定欣然接见的,不过嘛……”钱无病顿了一顿:“王妃娘娘是北人,本来就不善舟船,这打天津这一路来,身子可遭了些罪,好不容易到了济宁,又被济宁巡检司坏了心情,这不正歇着么,要不,将军明天再来吧!” “如此甚好,那拜托钱大人了!”张游击面露喜色,拱手告辞,钱无病微微笑着送了他出去。 “成了!终于再不用在那货船上挤着了!”他笑了笑,轻轻搓了搓手,朝着内院走去。 与此同时,走到墙外的张游击,也是兴奋的在手心里猛击了一掌,也轻呼了一声:“成了!” 墙外一直等候的两个亲兵走了过来,见到自家大人这么兴奋,熟惯了的其中一人,不由得问道:“大人,什么事情成了!” “嘿嘿!”张游击心痒难搔,又是自己人,忍不住就卖弄了几句:“知道老子刚刚进入见了谁吗,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锦衣卫的大人呗!”亲兵嘿嘿笑了一声:“大人,咱们在外面可没闲着呢!” “你们知道个屁,里头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够不够大,山东锦衣卫千户见到了,也得乖乖听令,但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啊!” 他看了看前面远去的几匹快马,“那济宁卫的一帮土棍,真是一点见识都没有,那锦衣卫的钱大人都说了,里头的贵人是代王王妃娘娘,这几个家伙,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得亏大人我见多识广,京城里头的消息也灵通,要不然,老子险些就跟这些土棍一样,把这天大的好事情给错过了!” “王妃娘娘咋了,就算是王爷,也管不到咱们水师啊!”那亲兵纳闷了。 “你个夯货!”张游击心情极好,踢了自己的亲兵屁股一脚:“别的王妃娘娘能不能对咱们水师指手画脚,我不知道,但是,这位娘娘真要是在咱们水师里提拔那么一个两个,还真不是难事,问题是,怎么才会让她高高兴兴,这个手指轻轻往本官头上那么一点‘******,你这人不错,我看做个参将也行了!’” 见到自己亲兵瞪大眼睛茫然不解的样子,张游击得意的说道:“恰好本官知道,当今皇上最宠爱的那位敬妃娘娘,就是这位代王妃娘娘的嫡亲妹妹,你说,本官这是不是要时来运转的节奏了?” 343.第343章命运的拨弄 “王公公坐镇应天府,他老人家在那里,按理来说,咱们王府也没什么事情了,但是这买卖大了,总有些琐碎的事情,总不成用这些一一去烦王公公去吧!”柳氏面前一杯热腾腾的清茶,袅袅的水汽中,她的面容也似乎变得有些缥缈起来。 “云娘这丫头,心思是好的,但是,毕竟从小大大,顺风惯了,不知道这官场上的龌龊事情,和地方的官儿打交道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让她碰,她喜欢闹,就让她和格丽莎那个丫头去闹,那个丫头是个心思重的,云娘把心思用在这生意银钱上面,倒是让我可以省不少心!” “所以,我这趟干巴巴的随着你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么,那个什么水师的官儿,他要见我,就给了他这个面子,以后咱们的买卖,少不了要麻烦人家,虽说可以用王公公,用你的权势来压他们,但是,哪里有他们甘心情愿的来帮咱们的好!” 钱无病点点头,“其实,这人送上门来,我倒也想用用他们的,王妃你开口,自然比我开口的好,船上银货多了,有水师的船只跟着,总会放心一些!” “那个裘草儿,你打算怎么处置,就这么放她走么?”柳氏歪歪头,似乎想了想:“这姑娘在漕帮里打混,男人又死了,能熬到今天,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嘿嘿!”钱无病可不觉得裘草儿有什么本事,只不过刚刚代王妃应允了他见那张游击一面,他有些碍于情面不好反驳罢了。 “若是能拉扯她一把,就拉扯她一把吧,我倒是从这姑娘身上,好像看到我当年的几分影子,只不过,这姑娘没有我的命好吧了!” 拉扯?怎么拉扯?钱无病苦笑了一下,漕帮又不是裘草儿开的,这些不知道囤积了多久的货,应该是裘草儿死去的丈夫留下来的人情,这人情嘛,用一分就少一分,指着她永无止境的给自己供应这些便宜货源,可不大现实。 “我知道你的心思,瞧不起这些江湖上的人,毕竟你是官家嘛!”柳氏也不生气:“不过,有时候,办事的话,江湖中人可比官府要有效率的得多,你若是不信,你将这丫头放在济宁试一试,有你锦衣卫的人照拂着她,她本身又出身漕帮,她若是有点上进的心思,以后咱们的货物进出济宁,应该就不用花费多大心思了!” “那就试试?”钱无病也不把话说死,不过既然柳氏开了口,这个面子那是肯定要给的。 和所有的运河码头一样,在码头附近,都是有着货仓的,若是繁华些的码头,往往店家的分号,甚至就直接开到码头上,前面是铺子,后面就是货仓,进出货物,方便的很。 此刻,裘草儿正在一处偏僻的货仓里,指挥着一帮汉子,将一担一担雪白的西洋糖运上马车,然后朝着停泊在码头上的货船运去。她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在距离她不到两里地的那清静小院,已经被人轻轻的拨弄了一下,这也许就是造化弄人,她费尽心机的想为自己和自己手下的那些儿郎找一个坚实的靠山,却没想到,这靠山却是自己找了上来。 “这个不行,发黄了!”随着她的声音,几担发黄的白糖被挑了出来,他身边的唐三大为不解。 “嫂子,这可是上好的白糖,不过是颜色差了那么一点点,这么多货,也看不出来吧!” “三儿,别心疼这点东西,这些货品级差了,咱们卖出去,可就是在砸咱们自己的牌子,这次好,咱们遇见个气粗的,但是,下次呢,既然要吃这碗饭,就绝对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要不然,再多的货,再便宜的货,谁还敢买咱们的!”裘草儿摇摇头:“反正也卖不出什么钱来,这些挑出来的货,就便宜咱们漕帮的兄弟好了!” “哦!”唐三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裘草儿说的轻松,但是,济宁这边漕帮的分舵,可不是他们天津那倒霉地方,人家滋润的很,会看上这些东西吗? “马香头听说嫂子来了,派人想来请嫂子吃吃饭,我知道嫂子不喜欢和他应酬,就自作主张的推了他,反正这货上船了咱们就回去的,嫂子你不会怪我吧!” “哼!”裘草儿哼了一声,“那老色鬼打什么主意,你要看出来,还真不配跟着我了,回绝他回绝的好,咱们又不是在他的地盘上找饭吃,不用太给他面子!” 远处走来了几个人,唐三原本因为裘草儿夸张有些神采的眼神,又突然黯了下来,尼玛,那胖子又来了,有完没完啊! 赵宝浑然不顾裘草儿身边唐三的悻悻面容,笑嘻嘻的朝着裘草儿招呼道:“还没弄完?这是第三个还是第四个仓了,这有几百担快上千担了吧!” “哪里那么多,一共才八百多担,这两年这糖价太贱,反正这货仓也是咱们自家的,索性就囤在这里的!”裘草儿捋了下头发,笑着回答道。 “这些事情,先让下面人的去干着,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去处!”赵宝神秘兮兮的说道。 唐三脸色一变,虽然知道这个锦衣卫的胖子,是自家嫂子的儿时玩伴,但是,男人用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十有**没怀什么好意,他警觉的看了赵宝一眼:“赵大人,格丽莎小姐可是给咱们香头定了时限的,这到时候完成不了,赵大人替咱们香头给格丽莎小姐求求情?” “不是有你在吗?这种事情你不替你们香头分忧,养你干什么!”赵宝瞪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裘草儿见到两人不对路,轻轻笑了笑,“三儿,你去盯着点,让大家加把劲,大宝,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兮兮的,你不是打什么坏主意吧!” “我哪里敢啊!”赵宝叫起冤屈来,“我打谁的坏主意,也不敢打你的坏主意啊,要不然,你哭鼻子了,我现在哪里去找人哄你去!” 这话就有些****了,裘草儿脸微微一红:“少贫嘴,到底什么事情!” “真是好事情!”赵宝信誓旦旦的说道:“你跟着我来就行了,若是我说谎,菩萨保佑我一辈子只生女儿不生儿子!” “王公公坐镇应天府,他老人家在那里,按理来说,咱们王府也没什么事情了,但是这买卖大了,总有些琐碎的事情,总不成用这些一一去烦王公公去吧!”柳氏面前一杯热腾腾的清茶,袅袅的水汽中,她的面容也似乎变得有些缥缈起来。 “云娘这丫头,心思是好的,但是,毕竟从小大大,顺风惯了,不知道这官场上的龌龊事情,和地方的官儿打交道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要让她碰,她喜欢闹,就让她和格丽莎那个丫头去闹,那个丫头是个心思重的,云娘把心思用在这生意银钱上面,倒是让我可以省不少心!” “所以,我这趟干巴巴的随着你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么,那个什么水师的官儿,他要见我,就给了他这个面子,以后咱们的买卖,少不了要麻烦人家,虽说可以用王公公,用你的权势来压他们,但是,哪里有他们甘心情愿的来帮咱们的好!” 钱无病点点头,“其实,这人送上门来,我倒也想用用他们的,王妃你开口,自然比我开口的好,船上银货多了,有水师的船只跟着,总会放心一些!” “那个裘草儿,你打算怎么处置,就这么放她走么?”柳氏歪歪头,似乎想了想:“这姑娘在漕帮里打混,男人又死了,能熬到今天,也算是个有本事的!” “嘿嘿!”钱无病可不觉得裘草儿有什么本事,只不过刚刚代王妃应允了他见那张游击一面,他有些碍于情面不好反驳罢了。 “若是能拉扯她一把,就拉扯她一把吧,我倒是从这姑娘身上,好像看到我当年的几分影子,只不过,这姑娘没有我的命好吧了!” 拉扯?怎么拉扯?钱无病苦笑了一下,漕帮又不是裘草儿开的,这些不知道囤积了多久的货,应该是裘草儿死去的丈夫留下来的人情,这人情嘛,用一分就少一分,指着她永无止境的给自己供应这些便宜货源,可不大现实。 “我知道你的心思,瞧不起这些江湖上的人,毕竟你是官家嘛!”柳氏也不生气:“不过,有时候,办事的话,江湖中人可比官府要有效率的得多,你若是不信,你将这丫头放在济宁试一试,有你锦衣卫的人照拂着她,她本身又出身漕帮,她若是有点上进的心思,以后咱们的货物进出济宁,应该就不用花费多大心思了!” “那就试试?”钱无病也不把话说死,不过既然柳氏开了口,这个面子那是肯定要给的。 和所有的运河码头一样,在码头附近,都是有着货仓的,若是繁华些的码头,往往店家的分号,甚至就直接开到码头上,前面是铺子,后面就是货仓,进出货物,方便的很。 此刻,裘草儿正在一处偏僻的货仓里,指挥着一帮汉子,将一担一担雪白的西洋糖运上马车,然后朝着停泊在码头上的货船运去。她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在距离她不到两里地的那清静小院,已经被人轻轻的拨弄了一下,这也许就是造化弄人,她费尽心机的想为自己和自己手下的那些儿郎找一个坚实的靠山,却没想到,这靠山却是自己找了上来。 “这个不行,发黄了!”随着她的声音,几担发黄的白糖被挑了出来,他身边的唐三大为不解。 “嫂子,这可是上好的白糖,不过是颜色差了那么一点点,这么多货,也看不出来吧!” “三儿,别心疼这点东西,这些货品级差了,咱们卖出去,可就是在砸咱们自己的牌子,这次好,咱们遇见个气粗的,但是,下次呢,既然要吃这碗饭,就绝对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要不然,再多的货,再便宜的货,谁还敢买咱们的!”裘草儿摇摇头:“反正也卖不出什么钱来,这些挑出来的货,就便宜咱们漕帮的兄弟好了!” “哦!”唐三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裘草儿说的轻松,但是,济宁这边漕帮的分舵,可不是他们天津那倒霉地方,人家滋润的很,会看上这些东西吗? “马香头听说嫂子来了,派人想来请嫂子吃吃饭,我知道嫂子不喜欢和他应酬,就自作主张的推了他,反正这货上船了咱们就回去的,嫂子你不会怪我吧!” “哼!”裘草儿哼了一声,“那老色鬼打什么主意,你要看出来,还真不配跟着我了,回绝他回绝的好,咱们又不是在他的地盘上找饭吃,不用太给他面子!” 远处走来了几个人,唐三原本因为裘草儿夸张有些神采的眼神,又突然黯了下来,尼玛,那胖子又来了,有完没完啊! 赵宝浑然不顾裘草儿身边唐三的悻悻面容,笑嘻嘻的朝着裘草儿招呼道:“还没弄完?这是第三个还是第四个仓了,这有几百担快上千担了吧!” “哪里那么多,一共才八百多担,这两年这糖价太贱,反正这货仓也是咱们自家的,索性就囤在这里的!”裘草儿捋了下头发,笑着回答道。 “这些事情,先让下面人的去干着,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去处!”赵宝神秘兮兮的说道。 唐三脸色一变,虽然知道这个锦衣卫的胖子,是自家嫂子的儿时玩伴,但是,男人用这种表情,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十有**没怀什么好意,他警觉的看了赵宝一眼:“赵大人,格丽莎小姐可是给咱们香头定了时限的,这到时候完成不了,赵大人替咱们香头给格丽莎小姐求求情?” “不是有你在吗?这种事情你不替你们香头分忧,养你干什么!”赵宝瞪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裘草儿见到两人不对路,轻轻笑了笑,“三儿,你去盯着点,让大家加把劲,大宝,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兮兮的,你不是打什么坏主意吧!” “我哪里敢啊!”赵宝叫起冤屈来,“我打谁的坏主意,也不敢打你的坏主意啊,要不然,你哭鼻子了,我现在哪里去找人哄你去!” 这话就有些****了,裘草儿脸微微一红:“少贫嘴,到底什么事情!” “真是好事情!”赵宝信誓旦旦的说道:“你跟着我来就行了,若是我说谎,菩萨保佑我一辈子只生女儿不生儿子!” 344.第344章少年千户渐长成 南京龙江宝船厂。 “洪武初,即都城西北隅空地,开厂造船!”这都城西北之地,就是如今的龙江宝船厂了,船厂西接长江,东临秦淮河,占地极广。当世造船,以大明为最,而大明造船,则以龙江造船厂为最,曾经威风凛凛七下西洋的大明宝船,就出自这里。单单说一个船厂,也许不会给人留下多少印象,但是,说一说宝船的规模,想必这个印象就有可以参照的东西了。 根据前人留下来的资料,郑和下西洋的宝船,长约四十四丈四尺,宽十八丈,乃是五千余料的巨舶,换算成今天的单位,就是一百三十九米长,五十六宽,排水量近万吨。再拿个实物比较一下,当代足球算是全民娱乐吧,这足球场多大,相信所有人都有个概念,没错,这宝船,直接比足球场还大,要知道,这可是木船啊! 就是这样规模的宝船,龙江造船厂造起来,还不是一艘一艘的造的,往往是几艘同时动工,最盛的时期,同时开工建造的宝船,达到六艘之多,想想这船厂的规模,诸君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当然,这是龙江宝船厂鼎盛时期的盛况,现在比起永乐年间起来,这船厂可是有些衰落的景象了。当年三宝太监打造宝船的那些文书,记录,匠人的心得,在仁宣年间禁海之后,就全部交付朝廷,有的说这些东西被锁在了大内的某个库房里,有的说这些东西在户部早就当作废纸给销毁了,不管那种传说,反正就是一点,这宝船,龙江船厂眼下是造不出来了。 造不了宝船的船厂,眼下造些什么呢!除了朝廷用以充实水师的铁甲舰,他们干但最多的,就是造一造商船了,但是,这船造出来,总得管个三五年十来年,遇见爱惜的,运气好的,就算是管个三五十年也正常,这天地下哪里有那么多船可以造,再说了,眼下大明的船厂,可不是龙江一家,除了江浙,福建广东那边,也有船厂呢! 所以,平日了,船厂干的最多的活,就是为各路神仙的船只缝缝补补,做些修理的活儿,但是,这样的活儿,也养不活船厂几千号的工匠和他们的家小。船厂内除设有提举司、帮工指挥厅和一所专门打造海船风篷的篷厂外,还设有细木作坊、油漆作坊、捻作坊、铁作坊、篷作坊、索作坊、缆作坊等七个作坊及看料铺舍等。其中仅是坐落在厂区东北部的篷厂就有房屋十排六十间。船厂的督造官员,除位居五品的工部郎中外,还有员外郎、主事、提举,帮工指挥等人员。仅下设的厢长、作头等低级班头就将近百名。造船制舶的船户工匠分别来自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及江苏等省,分工细致,下编四厢,每厢分为十甲,每甲设甲长,统管十户。一厢分为船木、梭、橹、索匠;二厢分为船木、铁、缆匠;三厢为艌匠;四厢分为棕、篷匠。另外,还有内官监匠,御马监匠、看料匠、更夫、桥夫等人员。 这些人,指望靠着朝廷拨下钱粮养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自己还千疮百孔到底是窟窿呢,不饿死你们就算不错了。 弘治年间,朝廷又将龙江宝船厂,稍稍那么划分了一下,分为前厂和后厂,好吧,具体的解释什么是前厂什么是后厂,那就有些啰嗦了,反正,船厂里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前厂那是干活的,后厂那是吃着朝廷俸禄的。 有一顿没一顿的工匠们,在去年,终于迎来了好日子,整整十五艘的新船,而且,工钱木料什么的,从上倒下都没有拖欠,这让这些工匠简直感觉日子一下子就好过起来了,若不是限定了期限,他们真想就这十几艘船,永远的这么造下去,有活干能吃饱肚子的时候,才知道这没活干的时候,是多么苦逼的一件事情啊! 就算有些多在这些船上耗费些日子,但是,这船实在是不经造啊,毕竟不是当初郑公公下西洋用的大船,这些船里,最大的不过两千料,这已经是龙江宝船厂能够造出来的极限了,最小的,甚至只有五百料,哪怕数量有十几艘之多,磨蹭了一年多,再怎么磨蹭也要交船了。 这船下水,可不是就这么直接能跑的,总的试着在海上转一转,如果说这两个月,南京城里最热闹最轰动的事情,就莫过于这件事情了,天知道这是那个大老爷的手笔,居然连熟练的船工都没有,就直接造了这么多船,这船造好了,才开始大肆招人。 宝船厂因为这个消息,立刻就变得热闹如同菜市场,天天都有来碰运气的,有过不下去的,设置还有朝廷通缉的罪犯隐名埋姓想混进这船队,这样的大船,肯定不会是在大明跑的,这肯定是要出海的,那些罪人们,逃亡海外,还有比这个更好的途径吗?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原本南京锦衣卫镇抚司就一个千户所在南京城里混饭吃,朝廷的命令一下,龙江宝船厂旁边,立马就立起了一个锦衣卫千户所,有了这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坐镇,宝船厂那些苦命的船工,才没有被这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船工们给淹没。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龙江千户所和城里的那个千户所,实在是有些大大的不同,那个锦衣卫的千户大人年轻得出奇也罢了,毕竟大明还有世袭一说,但是,那几百个金发碧眼,凹目高鼻的锦衣卫是怎么回事情,有人曾经听说过他们这些人之间的说话,尼玛,那叽里咕噜的,可没一句咱们大明话啊,难道咱们大明的锦衣卫,也开始用起生番来了? 此刻,站在高处,看着密密麻麻的工匠,正在给准备下水的船刷上不知道第几道生漆吴虎臣,身边就拥簇这这样一群“生番”锦衣卫。 在听到面前,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当然,这是在吴虎臣的眼里,在下面那些工匠的眼里,站在他这个年轻千户的身边的,却是一位锦衣玉食的大老爷了。 “钱大人的船在济宁停了几日?”吴虎臣有些郁闷的嘀咕道:“你们方老爷派你来,就给我这样一个消息?” “是,千户大人不用着急,听说随钱大人而来的,还有几位贵人,想必是几位贵人动了游兴!”那管事有些恭谨的说道,他的恭谨,是因为吴虎臣的年纪。 锦衣卫是可怕,但是,若是拿银子拿女人和锦衣卫去讲道理,有时候还是可以讲的通的,但是,这吴千户不仅仅是一个锦衣卫,他更是一个少年,想必每个人都看见那少年孩童用开水浇蚂蚁,用脚踩蛤蟆之类的事情,成年人做事情,多少有个目的,但是,少年孩童做事情,那真的一点脉都把不到,用喜怒无常来形容他们,最是简易不过。 所以,这个叫方想的管事,一点都不想给吴虎臣喜怒无常的理由,无论是态度,言辞,甚至神情,他简直比对待自家老爷还要恭谨。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有了那边的消息,立刻给我送过来!”吴虎臣挥挥手,几个月的千户坐下来,居然有了些睥睨的气势。 “千户大人,钱大人和几位贵人虽然还在济宁那边游玩,但是,原来用来用作钱大人座船的船,却是已经从济宁动身了!”方想嘴唇微微一动,似乎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听说,那船装满了丝绸,白糖之类的货物!” “嗯!?”吴虎臣愣了一下,这些玩意,不是应该从南京购买的么,姐夫这是闲船空的慌,没事找事情买一堆了运着玩么?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钱无病这是个什么用意,但是,龙江码头这里,货仓大把的事,对于眼下身居龙江千户所的吴虎臣来说,这事情也就是有点疑惑,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了。 等到这方想离去,吴虎臣回过头来,对着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的一人说道:“守智先生,我姐夫这是个什么意思,从山东运这些东西到南京来,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啊!” “觉得诡异就不要去想了,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好,等到钱大人来了,你直接问他不好吗?”张彩的脸在面具里,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去看看唐先生吧!看他今天收获如何?”吴虎臣点点头,想了想,也是这个理而,姐夫心里想的事情,肯定比自己复杂得多,自己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了。 一阵凉风吹了过来,他陡然精神一凛然,铜锣声在远处开始响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开饭的时间到了,朝着下面看去,在他目光尽处,那轰然而散的船工附近,有着一排屋子,而屋子前面,则是数以百计手中拿着小小的木牌,等候在那里的人。 南京龙江宝船厂。 “洪武初,即都城西北隅空地,开厂造船!”这都城西北之地,就是如今的龙江宝船厂了,船厂西接长江,东临秦淮河,占地极广。当世造船,以大明为最,而大明造船,则以龙江造船厂为最,曾经威风凛凛七下西洋的大明宝船,就出自这里。单单说一个船厂,也许不会给人留下多少印象,但是,说一说宝船的规模,想必这个印象就有可以参照的东西了。 根据前人留下来的资料,郑和下西洋的宝船,长约四十四丈四尺,宽十八丈,乃是五千余料的巨舶,换算成今天的单位,就是一百三十九米长,五十六宽,排水量近万吨。再拿个实物比较一下,当代足球算是全民娱乐吧,这足球场多大,相信所有人都有个概念,没错,这宝船,直接比足球场还大,要知道,这可是木船啊! 就是这样规模的宝船,龙江造船厂造起来,还不是一艘一艘的造的,往往是几艘同时动工,最盛的时期,同时开工建造的宝船,达到六艘之多,想想这船厂的规模,诸君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当然,这是龙江宝船厂鼎盛时期的盛况,现在比起永乐年间起来,这船厂可是有些衰落的景象了。当年三宝太监打造宝船的那些文书,记录,匠人的心得,在仁宣年间禁海之后,就全部交付朝廷,有的说这些东西被锁在了大内的某个库房里,有的说这些东西在户部早就当作废纸给销毁了,不管那种传说,反正就是一点,这宝船,龙江船厂眼下是造不出来了。 造不了宝船的船厂,眼下造些什么呢!除了朝廷用以充实水师的铁甲舰,他们干但最多的,就是造一造商船了,但是,这船造出来,总得管个三五年十来年,遇见爱惜的,运气好的,就算是管个三五十年也正常,这天地下哪里有那么多船可以造,再说了,眼下大明的船厂,可不是龙江一家,除了江浙,福建广东那边,也有船厂呢! 所以,平日了,船厂干的最多的活,就是为各路神仙的船只缝缝补补,做些修理的活儿,但是,这样的活儿,也养不活船厂几千号的工匠和他们的家小。船厂内除设有提举司、帮工指挥厅和一所专门打造海船风篷的篷厂外,还设有细木作坊、油漆作坊、捻作坊、铁作坊、篷作坊、索作坊、缆作坊等七个作坊及看料铺舍等。其中仅是坐落在厂区东北部的篷厂就有房屋十排六十间。船厂的督造官员,除位居五品的工部郎中外,还有员外郎、主事、提举,帮工指挥等人员。仅下设的厢长、作头等低级班头就将近百名。造船制舶的船户工匠分别来自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及江苏等省,分工细致,下编四厢,每厢分为十甲,每甲设甲长,统管十户。一厢分为船木、梭、橹、索匠;二厢分为船木、铁、缆匠;三厢为艌匠;四厢分为棕、篷匠。另外,还有内官监匠,御马监匠、看料匠、更夫、桥夫等人员。 这些人,指望靠着朝廷拨下钱粮养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自己还千疮百孔到底是窟窿呢,不饿死你们就算不错了。 弘治年间,朝廷又将龙江宝船厂,稍稍那么划分了一下,分为前厂和后厂,好吧,具体的解释什么是前厂什么是后厂,那就有些啰嗦了,反正,船厂里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前厂那是干活的,后厂那是吃着朝廷俸禄的。 有一顿没一顿的工匠们,在去年,终于迎来了好日子,整整十五艘的新船,而且,工钱木料什么的,从上倒下都没有拖欠,这让这些工匠简直感觉日子一下子就好过起来了,若不是限定了期限,他们真想就这十几艘船,永远的这么造下去,有活干能吃饱肚子的时候,才知道这没活干的时候,是多么苦逼的一件事情啊! 就算有些多在这些船上耗费些日子,但是,这船实在是不经造啊,毕竟不是当初郑公公下西洋用的大船,这些船里,最大的不过两千料,这已经是龙江宝船厂能够造出来的极限了,最小的,甚至只有五百料,哪怕数量有十几艘之多,磨蹭了一年多,再怎么磨蹭也要交船了。 这船下水,可不是就这么直接能跑的,总的试着在海上转一转,如果说这两个月,南京城里最热闹最轰动的事情,就莫过于这件事情了,天知道这是那个大老爷的手笔,居然连熟练的船工都没有,就直接造了这么多船,这船造好了,才开始大肆招人。 宝船厂因为这个消息,立刻就变得热闹如同菜市场,天天都有来碰运气的,有过不下去的,设置还有朝廷通缉的罪犯隐名埋姓想混进这船队,这样的大船,肯定不会是在大明跑的,这肯定是要出海的,那些罪人们,逃亡海外,还有比这个更好的途径吗?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原本南京锦衣卫镇抚司就一个千户所在南京城里混饭吃,朝廷的命令一下,龙江宝船厂旁边,立马就立起了一个锦衣卫千户所,有了这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坐镇,宝船厂那些苦命的船工,才没有被这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船工们给淹没。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龙江千户所和城里的那个千户所,实在是有些大大的不同,那个锦衣卫的千户大人年轻得出奇也罢了,毕竟大明还有世袭一说,但是,那几百个金发碧眼,凹目高鼻的锦衣卫是怎么回事情,有人曾经听说过他们这些人之间的说话,尼玛,那叽里咕噜的,可没一句咱们大明话啊,难道咱们大明的锦衣卫,也开始用起生番来了? 此刻,站在高处,看着密密麻麻的工匠,正在给准备下水的船刷上不知道第几道生漆吴虎臣,身边就拥簇这这样一群“生番”锦衣卫。 在听到面前,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当然,这是在吴虎臣的眼里,在下面那些工匠的眼里,站在他这个年轻千户的身边的,却是一位锦衣玉食的大老爷了。 “钱大人的船在济宁停了几日?”吴虎臣有些郁闷的嘀咕道:“你们方老爷派你来,就给我这样一个消息?” “是,千户大人不用着急,听说随钱大人而来的,还有几位贵人,想必是几位贵人动了游兴!”那管事有些恭谨的说道,他的恭谨,是因为吴虎臣的年纪。 锦衣卫是可怕,但是,若是拿银子拿女人和锦衣卫去讲道理,有时候还是可以讲的通的,但是,这吴千户不仅仅是一个锦衣卫,他更是一个少年,想必每个人都看见那少年孩童用开水浇蚂蚁,用脚踩蛤蟆之类的事情,成年人做事情,多少有个目的,但是,少年孩童做事情,那真的一点脉都把不到,用喜怒无常来形容他们,最是简易不过。 所以,这个叫方想的管事,一点都不想给吴虎臣喜怒无常的理由,无论是态度,言辞,甚至神情,他简直比对待自家老爷还要恭谨。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有了那边的消息,立刻给我送过来!”吴虎臣挥挥手,几个月的千户坐下来,居然有了些睥睨的气势。 “千户大人,钱大人和几位贵人虽然还在济宁那边游玩,但是,原来用来用作钱大人座船的船,却是已经从济宁动身了!”方想嘴唇微微一动,似乎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听说,那船装满了丝绸,白糖之类的货物!” “嗯!?”吴虎臣愣了一下,这些玩意,不是应该从南京购买的么,姐夫这是闲船空的慌,没事找事情买一堆了运着玩么?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钱无病这是个什么用意,但是,龙江码头这里,货仓大把的事,对于眼下身居龙江千户所的吴虎臣来说,这事情也就是有点疑惑,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了。 等到这方想离去,吴虎臣回过头来,对着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的一人说道:“守智先生,我姐夫这是个什么意思,从山东运这些东西到南京来,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啊!” “觉得诡异就不要去想了,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好,等到钱大人来了,你直接问他不好吗?”张彩的脸在面具里,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去看看唐先生吧!看他今天收获如何?”吴虎臣点点头,想了想,也是这个理而,姐夫心里想的事情,肯定比自己复杂得多,自己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了。 一阵凉风吹了过来,他陡然精神一凛然,铜锣声在远处开始响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开饭的时间到了,朝着下面看去,在他目光尽处,那轰然而散的船工附近,有着一排屋子,而屋子前面,则是数以百计手中拿着小小的木牌,等候在那里的人。 345.第345章不能不误会 钱无病有个习惯,就是在他心里不平静的时候,确切的说,是在他心里不满、愤怒的时候,他会微微的把眼睛眯起来,然后看着引起他不满或者愤怒的人或事情。如果是在太阳底下,或许他还是会特意的面对着阳光照来的方向,以掩饰他的这个小习惯。 吴虎臣觉得这个动作很帅。 所以,也许他自个都不曾意识到,眼下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等候在门前的人的时候,他这个样子,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号的钱无病。 君王的威严,靠向他膜拜的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来衬托;将军的威严,靠他帐下骁勇的战士来衬托。哪怕是你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你一个光杆司令面对刘邦和刘邦身后的数万大军,你再勇冠三军给人也不过是走投无路困兽犹斗的感觉。 而衬托吴虎臣这个稚嫩少年的,自然是他身边几十号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般的郦人锦衣卫了,少年千户一走过来,哪怕是不用出声,这门口的这些人,已经很自觉的让出来一条道来。 走到门口,锦衣卫拨开守在门口的一个家伙,吴虎臣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小吴千户,可是叫我去吃酒的么?” 在屋子里头好暇以整的唐寅,抬头看到吴虎臣走了进来,笑着问道。 吴虎臣眉头微微一皱,吴千户就吴千户,为什么要加个“小”字。心下有些不快活,不过,他知道唐寅就这狂放性子,和他计较,那是找罪受呢,于是也不接他的话头,自顾自的说道:“前几天你不是说人手已经够了么,怎么外面还有这么多人?” “要不你赶走他们?”唐寅笑了笑,“人手是差不多了,可这些人不走有什么法子,他们就等着出缺呢,也许到时候有人生病来不了,也许到时候有人家中有事来不了,他们到时候凭着手里的牌子,没准也能上船?” “不是说江南百姓富足吗?怎么这些人赖着不走也要混上这差事?”吴虎臣有些奇怪,有锦衣卫维持秩序,这些人倒是不怕他们造次,不到眼下到了饭点了,这些人还在这里候着,这心情可就不是一般的殷切了,这让他微微有些感到奇怪。 “哎呦喂!”唐寅大笑了起来:“吴小千户你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江南百姓富足,但是,也仅仅是比北边好一些而已,咱大明还没有到北边吃糠咽菜,南边穿金戴银的地步,穷苦百姓,到哪里都是一样啊!” 他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在南京,一个三口之家,若是没有田地的话,这一个月的开销,最起码也得一两银子吧,但是咱们就是普通的船工,哪怕就是在船上打扫擦拭的,也是开的三两银子一个月,那些管事的,开船的,那就更高了,在咱们船上做一年,走足足可以在城里做工三五年了,这一年能做什么,了不得跑个两三趟扶桑高丽,把这笔帐算清楚,你就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赖着不走了!要不是王公公确认了这银钱,我自己都觉得咱们像一个冤大头!” “你真不是请我去吃酒的?”算完账,唐寅再次问了一下。 以唐寅以前的性子,能够看在钱无病的面子上,到南京给他办这些琐事,那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他唐寅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可是为了窝在这宝船厂给锦衣卫当账房先生的,但是,所谓无欲则刚,这人要是有了念想,肯定就刚不起来了。至于这种用“请我吃酒”这样的拙劣手段来和一个半大孩子套近乎攒交情,那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我姐夫到了济宁不走了!”吴虎臣虎头虎脑的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来给你说一声,我待会要去我叔爷那里吃饭,让守智先生赔你吃酒吧!” “我知道了!“唐寅点点头,到了济宁,再到南京还会远么,都已经等了几个月了也不在乎多等那么几日了。钱无病到了,知道自己这么花他的银子,只怕也是高兴不起来吧! …… “你知道了?”赵宝眼睛瞪得溜圆,“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了,我说小草妹妹,你这是打算抢我锦衣卫的饭碗么?” 裘草儿吃吃的笑道:“知道我快回天津了,特意请我大吃一顿,你是不是打的这主意?” 赵宝脸一黑,小时候这丫头就馋嘴的很,自己应该知道就算她长得亭亭玉立了,也是一个吃货,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是咱们锦衣卫的佥事大人要见你!”他瞅瞅四周没人,低声说道:“小草儿,你有机会,可得帮你大宝哥哥在佥事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小时候你大宝哥可没少为你和隔壁街上那帮混小子打架,你总不会把这茬给忘记了吧!” “佥事大人?”裘草儿不明:“我不认识啊,他为什么见我!” “你认识,你怎么不认识!”赵宝恨不得给她脑门上来一巴掌:“你不是说雁百户是个小跑腿儿的么,那大跑腿的,就是我们佥事大人了!” “这官很大?”裘草儿轻呼了一声,用手掩住自己的小嘴,其实她不用问,看到赵宝的反应,她就知道答案了。 “这么说吧,若是真的是佥事大人看上了你,哪怕是修不成正果,至少,你们漕帮绝对没人敢再给你眼色看了!”赵宝却是误会了钱无病和裘草儿的关系,这不难怪,这一个年少权重,一个美貌有加,两人从天津一路到济南,这要死没点猫腻谁信啊!天津城里难道就买不到这些货物?非得干巴巴的去找裘草儿,还带着她放船而下,这哪里是做买卖啊,这分明是携美出游啊! “还是这么不正经!”裘草儿啐了他一口,心里却是砰砰的挑了起来,哪怕是误会,她也觉得有些面热心跳的,莫非,莫非那个大跑腿的钱公子,真的看上我了,他若是叫我过去,和我说起这事情,我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他年纪好像比我小的啊,难道说,他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女人? “正经不正经你还不知道!”赵宝涎着脸笑道:“我叫我那婆娘准备了几身新衣裳,都是没穿过的,要不,你先去我那里换身衣裳?总得打扮得漂漂亮亮,要不,可就浪费我那婆娘的一番心意了!” “嗯!”裘草儿垂下眼帘:“那就麻烦大宝哥了,我也正好,顺便去看看嫂子!大宝哥,有机会,我会给你说些好话的,要不然以后别人欺负我,你就不帮我打架了!” 钱无病有个习惯,就是在他心里不平静的时候,确切的说,是在他心里不满、愤怒的时候,他会微微的把眼睛眯起来,然后看着引起他不满或者愤怒的人或事情。如果是在太阳底下,或许他还是会特意的面对着阳光照来的方向,以掩饰他的这个小习惯。 吴虎臣觉得这个动作很帅。 所以,也许他自个都不曾意识到,眼下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等候在门前的人的时候,他这个样子,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号的钱无病。 君王的威严,靠向他膜拜的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来衬托;将军的威严,靠他帐下骁勇的战士来衬托。哪怕是你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你一个光杆司令面对刘邦和刘邦身后的数万大军,你再勇冠三军给人也不过是走投无路困兽犹斗的感觉。 而衬托吴虎臣这个稚嫩少年的,自然是他身边几十号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般的郦人锦衣卫了,少年千户一走过来,哪怕是不用出声,这门口的这些人,已经很自觉的让出来一条道来。 走到门口,锦衣卫拨开守在门口的一个家伙,吴虎臣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小吴千户,可是叫我去吃酒的么?” 在屋子里头好暇以整的唐寅,抬头看到吴虎臣走了进来,笑着问道。 吴虎臣眉头微微一皱,吴千户就吴千户,为什么要加个“小”字。心下有些不快活,不过,他知道唐寅就这狂放性子,和他计较,那是找罪受呢,于是也不接他的话头,自顾自的说道:“前几天你不是说人手已经够了么,怎么外面还有这么多人?” “要不你赶走他们?”唐寅笑了笑,“人手是差不多了,可这些人不走有什么法子,他们就等着出缺呢,也许到时候有人生病来不了,也许到时候有人家中有事来不了,他们到时候凭着手里的牌子,没准也能上船?” “不是说江南百姓富足吗?怎么这些人赖着不走也要混上这差事?”吴虎臣有些奇怪,有锦衣卫维持秩序,这些人倒是不怕他们造次,不到眼下到了饭点了,这些人还在这里候着,这心情可就不是一般的殷切了,这让他微微有些感到奇怪。 “哎呦喂!”唐寅大笑了起来:“吴小千户你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江南百姓富足,但是,也仅仅是比北边好一些而已,咱大明还没有到北边吃糠咽菜,南边穿金戴银的地步,穷苦百姓,到哪里都是一样啊!” 他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在南京,一个三口之家,若是没有田地的话,这一个月的开销,最起码也得一两银子吧,但是咱们就是普通的船工,哪怕就是在船上打扫擦拭的,也是开的三两银子一个月,那些管事的,开船的,那就更高了,在咱们船上做一年,走足足可以在城里做工三五年了,这一年能做什么,了不得跑个两三趟扶桑高丽,把这笔帐算清楚,你就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赖着不走了!要不是王公公确认了这银钱,我自己都觉得咱们像一个冤大头!” “你真不是请我去吃酒的?”算完账,唐寅再次问了一下。 以唐寅以前的性子,能够看在钱无病的面子上,到南京给他办这些琐事,那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他唐寅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可是为了窝在这宝船厂给锦衣卫当账房先生的,但是,所谓无欲则刚,这人要是有了念想,肯定就刚不起来了。至于这种用“请我吃酒”这样的拙劣手段来和一个半大孩子套近乎攒交情,那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我姐夫到了济宁不走了!”吴虎臣虎头虎脑的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来给你说一声,我待会要去我叔爷那里吃饭,让守智先生赔你吃酒吧!” “我知道了!“唐寅点点头,到了济宁,再到南京还会远么,都已经等了几个月了也不在乎多等那么几日了。钱无病到了,知道自己这么花他的银子,只怕也是高兴不起来吧! …… “你知道了?”赵宝眼睛瞪得溜圆,“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了,我说小草妹妹,你这是打算抢我锦衣卫的饭碗么?” 裘草儿吃吃的笑道:“知道我快回天津了,特意请我大吃一顿,你是不是打的这主意?” 赵宝脸一黑,小时候这丫头就馋嘴的很,自己应该知道就算她长得亭亭玉立了,也是一个吃货,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是咱们锦衣卫的佥事大人要见你!”他瞅瞅四周没人,低声说道:“小草儿,你有机会,可得帮你大宝哥哥在佥事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小时候你大宝哥可没少为你和隔壁街上那帮混小子打架,你总不会把这茬给忘记了吧!” “佥事大人?”裘草儿不明:“我不认识啊,他为什么见我!” “你认识,你怎么不认识!”赵宝恨不得给她脑门上来一巴掌:“你不是说雁百户是个小跑腿儿的么,那大跑腿的,就是我们佥事大人了!” “这官很大?”裘草儿轻呼了一声,用手掩住自己的小嘴,其实她不用问,看到赵宝的反应,她就知道答案了。 “这么说吧,若是真的是佥事大人看上了你,哪怕是修不成正果,至少,你们漕帮绝对没人敢再给你眼色看了!”赵宝却是误会了钱无病和裘草儿的关系,这不难怪,这一个年少权重,一个美貌有加,两人从天津一路到济南,这要死没点猫腻谁信啊!天津城里难道就买不到这些货物?非得干巴巴的去找裘草儿,还带着她放船而下,这哪里是做买卖啊,这分明是携美出游啊! “还是这么不正经!”裘草儿啐了他一口,心里却是砰砰的挑了起来,哪怕是误会,她也觉得有些面热心跳的,莫非,莫非那个大跑腿的钱公子,真的看上我了,他若是叫我过去,和我说起这事情,我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他年纪好像比我小的啊,难道说,他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女人? “正经不正经你还不知道!”赵宝涎着脸笑道:“我叫我那婆娘准备了几身新衣裳,都是没穿过的,要不,你先去我那里换身衣裳?总得打扮得漂漂亮亮,要不,可就浪费我那婆娘的一番心意了!” “嗯!”裘草儿垂下眼帘:“那就麻烦大宝哥了,我也正好,顺便去看看嫂子!大宝哥,有机会,我会给你说些好话的,要不然以后别人欺负我,你就不帮我打架了!” 346.第346章试百户的出身 裘草儿走进来的时候,朱云娘正在和钱无病赌气。 济宁繁华不繁华,好玩的去处多不多,好吃的小吃多不好,钱无病不关心,但是,朱云娘可是关心的很,好不容易上了岸,就憋在这院子里两天,可不是她想要江南游。 所以,她要出去。 但是,哪怕是她把开门红都搬了出来,柳氏也不答应,反正她只需要将事情全部推在钱无病身上就好,而面对兴冲冲赶来央求钱无病带她到城里头转一转的朱云娘,钱无病果断的拒绝了她。 先别说济宁如何如何,单单以朱云娘这个在京师看到热闹都险些被拍花子看上的本事,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形麻烦发生器啊!不是她找麻烦,就是麻烦找她,只要答应了她,钱无病很怀疑,自己怕是等不及水师的战舰来,就得先给她收拾几天的手尾再说,这可带着几个护卫就敢直奔西北叛乱之地的主儿,在这小小的济宁城里,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更别说,在济宁自己放过了那个叫做皮单的巡检司的巡检,谁知道那家伙是真的就这么忍气吞声了还是怀恨在心,虽然说明的暗的,钱无病都不怕这个家伙,但是,万一这家伙鼓捣点什么玩意,就算没伤到朱云娘,吓到了她,也够令人扫兴的了,短短两天,忍一忍就过去,不带自己这么自己找烦恼的。 于是,朱云娘不高兴了。 裘草儿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掰着自己的小指头,给钱无病数着自己从认识他起,给他出来多少主意,帮了多少忙,有是多么多么的竭精殚虑,多么的绞尽脑汁,反正,如果不明就里的人听到了她这一番说话,那直接认定钱无病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大混球,那是绝对一定确定肯定已经没问题的。 裘草儿的到来,很及时的为钱无病解决了不得不坐在这里听一个小丫头数落的窘迫。 正在掰手指的朱云娘,抬头看了裘草儿一眼,嘴里的说话声,不知不觉的小了下去。 裘草儿单个的五官,并不是特别的好看,比如说,她的嘴唇偏厚了一点,鼻子微微有些翘,两只眼睛仔细看去,有些大。唯一可以算的上完美无缺的,大概就只有她的那口牙齿,所谓齿如编贝,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但是,这些并不是特别好看的五官,同时放在这一张脸上,却仿佛是巧夺天工,浑然无缺。微厚的嘴唇和一笑就露出来的几颗牙齿,一说话仿佛眼睛里就有风情流露出来的眼睛,全部凑在一起,使得她当之无愧的称得上“美人”二字。看得出来,此刻她脸上还施了铅华。 女人看女人的时候,其实有时候和男人看女人也没多大区别,男人看女人,一般是先看身材,再看脸,发现被看的女人没主意的自己的时候,他们会把自己的视线,再转移到女人的身材上去。女人看女人,也是看脸和身材,只是若是对方比自己好看,他们才会继续去看身材,试图从对方不如自己的身材中找到自己容貌不如对方的平衡感,若是一眼看去,对方是个丑女,那身材什么的,自然就可看可不看了。 所以,朱云娘看完了裘草儿的脸,眼光不由自从的转到她身上去了,而与此同时,她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变低了。 在天津看到裘草儿和以后裘草儿追到船上的时候,裘草儿一直都是穿着一身的水田衣,这在普通百姓中非常常见,就如同男人闲暇时候,会穿一身道袍,这两种衣服,都算的上大明的休闲服装了,既然是休闲服,自然大布一罩,里面的无限风光都遮掩得干干净净,但是此刻裘草儿身上却是穿着一套上窄下宽的流云裙,腰间还系了一条极为精致的裙带,正是这裙带,将裘草儿那令朱云娘眼红不已的傲人双峰和几乎盈盈一手可握的细腰勾勒拉出来。 ****,这绝对是**裸的****,你当我不知道么,女儿悦己者容,你打扮得这么漂亮,一定有企图。 “咦,怎么不说了?”钱无病奇怪的问道,虽然看到一身打扮的裘草儿进来,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有点别扭的感觉,但是,他哪里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朱云娘小小的心思里,已经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儿。 “其实我觉得,无病哥哥你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外面也没什么好看好玩的,就在这里陪着无病哥哥你好了!” “真的?”钱无病笑了起来:“你不会回头就找你娘哭鼻子吧?” 你才哭鼻子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朱云娘在心里咬牙切齿,狠狠的看了裘草儿一眼,脸上却是堆起甜甜的笑容:“怎么会呢,我不出去了,真的!” “小女子见过佥事大人!”裘草儿盈盈下拜。 “起来吧,我怎么看你穿着这身衣裳这样的做派,感觉有些别扭呢?”钱无病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总之就是各种违和。 “赵宝给你说了我的身份了吧,这一位,是代王府的定福郡主,在船上的时候,没给你介绍,不过眼下也不打紧了!” “见过郡主!”裘草儿脸上笑容不变,又是盈盈一弯腰。 “你一个民女,参见我是要磕头的!”朱云娘小小的下巴扬了起来,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女人,眼下见她作态,她心里更是不高兴了。 “别闹!”钱无病笑笑挥挥手:“坐下吧!” 裘草儿站了起来,屁股挨着一侧的椅子,轻轻的坐了下来。 “我听格丽莎说,你苏州那边,还有些货物,也打算一并卖给我?” “如果佥事大人要的话,自然是可以的,漕帮里有些地方,我还是能说上话的!”裘草儿低眉顺目的回答道,心里却是微微有些难堪,看来这不是自己想的那一回事情了,要不然,这定福郡主就不会坐在这里,也是,人家年纪轻轻,就得了锦衣卫的高官,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得,自己哪怕就是有几分姿色,只怕他也看不上眼的。 “你这知道,我这些货物,是要卖到哪里去的!?” “大人自有大人的去处,小女子不敢妄自猜测!”裘草儿答道:“不过大人若是有用得着漕帮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我和定福郡主,做了点小买卖,倒是整了不大不小一支船队,你天津的那些货物,济宁的这些货,自然是要运到大明以外的地方去才赚钱,这漕帮吗,没准还真有用的上的地方!” “小女子先行谢过大人!”裘草儿又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你好好说话不行吗?”钱无病皱眉:“这么拘束干什么,那个在船上和我随随意意的裘草儿哪里去了,若是你就这个样子,我倒是有些不敢将这山东以北的货物采买发运的事情交给你了!” 一个船队的采买运输,裘草儿心里激动起来,若是能揽下这差事,那自己那千来号老弱病残,还担心什么生计。 “敢问大人的船队,有多少船只,合计多少料?”狂喜过后,裘草儿静了下来,虽然一个船队,听起来不少,但是还是问清楚的好,有些时候,哪怕是饿得再慌,看见堆积如山的食物,也不是胃口好就能吃得下的,那得有这个能力才成。 “大概一万多料吧!”钱无病沉吟了一下,到底多少船可以下水了,他得到南京才知道。 “一万多料的船队!”裘草儿惊呆了,难怪刚刚钱无病说只给他山东和山东以北的采买的呢,这么大的买卖,就是漕帮全部放开了干,也未必吃得下啊,毕竟漕帮倒卖些收益是副业,这漕运才是他们的本行。 “怎么样,这事情你干得了吗?”钱无病没理会她的惊讶:“天津那边,你应该有些人手吧,这山东,你们漕帮也是应该有分舵的,整合整合,干点正经买**你窝在那小渔村里干的那些事情要强!” “我就是怕那些商人不大买账!”裘草儿想了想,还是没把济宁分舵的香头实际上和她不对盘的事情说出来,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让钱无病质疑她的能力,还不如说些实质的东西得到钱无病的帮助才好。 她苦笑了一下:“用的着咱们漕帮的时候,这些商人们自然是百般好说话,但是真是要和他们做买卖,人家可不管咱们漕帮不漕帮,少赚一个子儿都不干,没准,因为我地位卑微,还会出现采买的时候,哪怕价格别人家的高,这些商人也不会卖货给我的事情!” “你地位卑微?”钱无病笑了起来,“这个好解决,我给你一个济宁试百户的出身,不要奇怪,咱们锦衣卫也有女子的,这出身给你,拿一份俸禄,若是那些商人鄙视你,你直接大嘴巴甩他们,山东行会的头面人们,或多或少和我还有些交情,这济宁又有什么大商人了,都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商人,这个出身,足够吓唬住他们了!” “不过,赏你这个出身容易,你也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这个试百户,可指挥不动我们锦衣卫的一兵一卒,你心里要清楚!” “我清楚,就好像是朝廷的诰命夫人一样,虽然是有品衔,但是可不就是身份尊贵,却是管不了事情么?”裘草儿笑了起来,心里头却是欢喜无比,原来,女人也可以有锦衣卫的出身的,今后在天津,我看谁还敢为难我。 “那么,我可以将这事情放心交给你吗?”钱无病再一次问道。 “请大人放心,裘草儿……属下一定为大人尽心尽力!” 裘草儿走进来的时候,朱云娘正在和钱无病赌气。 济宁繁华不繁华,好玩的去处多不多,好吃的小吃多不好,钱无病不关心,但是,朱云娘可是关心的很,好不容易上了岸,就憋在这院子里两天,可不是她想要江南游。 所以,她要出去。 但是,哪怕是她把开门红都搬了出来,柳氏也不答应,反正她只需要将事情全部推在钱无病身上就好,而面对兴冲冲赶来央求钱无病带她到城里头转一转的朱云娘,钱无病果断的拒绝了她。 先别说济宁如何如何,单单以朱云娘这个在京师看到热闹都险些被拍花子看上的本事,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形麻烦发生器啊!不是她找麻烦,就是麻烦找她,只要答应了她,钱无病很怀疑,自己怕是等不及水师的战舰来,就得先给她收拾几天的手尾再说,这可带着几个护卫就敢直奔西北叛乱之地的主儿,在这小小的济宁城里,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更别说,在济宁自己放过了那个叫做皮单的巡检司的巡检,谁知道那家伙是真的就这么忍气吞声了还是怀恨在心,虽然说明的暗的,钱无病都不怕这个家伙,但是,万一这家伙鼓捣点什么玩意,就算没伤到朱云娘,吓到了她,也够令人扫兴的了,短短两天,忍一忍就过去,不带自己这么自己找烦恼的。 于是,朱云娘不高兴了。 裘草儿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掰着自己的小指头,给钱无病数着自己从认识他起,给他出来多少主意,帮了多少忙,有是多么多么的竭精殚虑,多么的绞尽脑汁,反正,如果不明就里的人听到了她这一番说话,那直接认定钱无病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大混球,那是绝对一定确定肯定已经没问题的。 裘草儿的到来,很及时的为钱无病解决了不得不坐在这里听一个小丫头数落的窘迫。 正在掰手指的朱云娘,抬头看了裘草儿一眼,嘴里的说话声,不知不觉的小了下去。 裘草儿单个的五官,并不是特别的好看,比如说,她的嘴唇偏厚了一点,鼻子微微有些翘,两只眼睛仔细看去,有些大。唯一可以算的上完美无缺的,大概就只有她的那口牙齿,所谓齿如编贝,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但是,这些并不是特别好看的五官,同时放在这一张脸上,却仿佛是巧夺天工,浑然无缺。微厚的嘴唇和一笑就露出来的几颗牙齿,一说话仿佛眼睛里就有风情流露出来的眼睛,全部凑在一起,使得她当之无愧的称得上“美人”二字。看得出来,此刻她脸上还施了铅华。 女人看女人的时候,其实有时候和男人看女人也没多大区别,男人看女人,一般是先看身材,再看脸,发现被看的女人没主意的自己的时候,他们会把自己的视线,再转移到女人的身材上去。女人看女人,也是看脸和身材,只是若是对方比自己好看,他们才会继续去看身材,试图从对方不如自己的身材中找到自己容貌不如对方的平衡感,若是一眼看去,对方是个丑女,那身材什么的,自然就可看可不看了。 所以,朱云娘看完了裘草儿的脸,眼光不由自从的转到她身上去了,而与此同时,她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变低了。 在天津看到裘草儿和以后裘草儿追到船上的时候,裘草儿一直都是穿着一身的水田衣,这在普通百姓中非常常见,就如同男人闲暇时候,会穿一身道袍,这两种衣服,都算的上大明的休闲服装了,既然是休闲服,自然大布一罩,里面的无限风光都遮掩得干干净净,但是此刻裘草儿身上却是穿着一套上窄下宽的流云裙,腰间还系了一条极为精致的裙带,正是这裙带,将裘草儿那令朱云娘眼红不已的傲人双峰和几乎盈盈一手可握的细腰勾勒拉出来。 ****,这绝对是**裸的****,你当我不知道么,女儿悦己者容,你打扮得这么漂亮,一定有企图。 “咦,怎么不说了?”钱无病奇怪的问道,虽然看到一身打扮的裘草儿进来,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有点别扭的感觉,但是,他哪里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朱云娘小小的心思里,已经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儿。 “其实我觉得,无病哥哥你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外面也没什么好看好玩的,就在这里陪着无病哥哥你好了!” “真的?”钱无病笑了起来:“你不会回头就找你娘哭鼻子吧?” 你才哭鼻子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朱云娘在心里咬牙切齿,狠狠的看了裘草儿一眼,脸上却是堆起甜甜的笑容:“怎么会呢,我不出去了,真的!” “小女子见过佥事大人!”裘草儿盈盈下拜。 “起来吧,我怎么看你穿着这身衣裳这样的做派,感觉有些别扭呢?”钱无病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总之就是各种违和。 “赵宝给你说了我的身份了吧,这一位,是代王府的定福郡主,在船上的时候,没给你介绍,不过眼下也不打紧了!” “见过郡主!”裘草儿脸上笑容不变,又是盈盈一弯腰。 “你一个民女,参见我是要磕头的!”朱云娘小小的下巴扬了起来,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女人,眼下见她作态,她心里更是不高兴了。 “别闹!”钱无病笑笑挥挥手:“坐下吧!” 裘草儿站了起来,屁股挨着一侧的椅子,轻轻的坐了下来。 “我听格丽莎说,你苏州那边,还有些货物,也打算一并卖给我?” “如果佥事大人要的话,自然是可以的,漕帮里有些地方,我还是能说上话的!”裘草儿低眉顺目的回答道,心里却是微微有些难堪,看来这不是自己想的那一回事情了,要不然,这定福郡主就不会坐在这里,也是,人家年纪轻轻,就得了锦衣卫的高官,要什么样的女人不得,自己哪怕就是有几分姿色,只怕他也看不上眼的。 “你这知道,我这些货物,是要卖到哪里去的!?” “大人自有大人的去处,小女子不敢妄自猜测!”裘草儿答道:“不过大人若是有用得着漕帮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我和定福郡主,做了点小买卖,倒是整了不大不小一支船队,你天津的那些货物,济宁的这些货,自然是要运到大明以外的地方去才赚钱,这漕帮吗,没准还真有用的上的地方!” “小女子先行谢过大人!”裘草儿又站了起来。 “坐下坐下,你好好说话不行吗?”钱无病皱眉:“这么拘束干什么,那个在船上和我随随意意的裘草儿哪里去了,若是你就这个样子,我倒是有些不敢将这山东以北的货物采买发运的事情交给你了!” 一个船队的采买运输,裘草儿心里激动起来,若是能揽下这差事,那自己那千来号老弱病残,还担心什么生计。 “敢问大人的船队,有多少船只,合计多少料?”狂喜过后,裘草儿静了下来,虽然一个船队,听起来不少,但是还是问清楚的好,有些时候,哪怕是饿得再慌,看见堆积如山的食物,也不是胃口好就能吃得下的,那得有这个能力才成。 “大概一万多料吧!”钱无病沉吟了一下,到底多少船可以下水了,他得到南京才知道。 “一万多料的船队!”裘草儿惊呆了,难怪刚刚钱无病说只给他山东和山东以北的采买的呢,这么大的买卖,就是漕帮全部放开了干,也未必吃得下啊,毕竟漕帮倒卖些收益是副业,这漕运才是他们的本行。 “怎么样,这事情你干得了吗?”钱无病没理会她的惊讶:“天津那边,你应该有些人手吧,这山东,你们漕帮也是应该有分舵的,整合整合,干点正经买**你窝在那小渔村里干的那些事情要强!” “我就是怕那些商人不大买账!”裘草儿想了想,还是没把济宁分舵的香头实际上和她不对盘的事情说出来,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让钱无病质疑她的能力,还不如说些实质的东西得到钱无病的帮助才好。 她苦笑了一下:“用的着咱们漕帮的时候,这些商人们自然是百般好说话,但是真是要和他们做买卖,人家可不管咱们漕帮不漕帮,少赚一个子儿都不干,没准,因为我地位卑微,还会出现采买的时候,哪怕价格别人家的高,这些商人也不会卖货给我的事情!” “你地位卑微?”钱无病笑了起来,“这个好解决,我给你一个济宁试百户的出身,不要奇怪,咱们锦衣卫也有女子的,这出身给你,拿一份俸禄,若是那些商人鄙视你,你直接大嘴巴甩他们,山东行会的头面人们,或多或少和我还有些交情,这济宁又有什么大商人了,都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商人,这个出身,足够吓唬住他们了!” “不过,赏你这个出身容易,你也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这个试百户,可指挥不动我们锦衣卫的一兵一卒,你心里要清楚!” “我清楚,就好像是朝廷的诰命夫人一样,虽然是有品衔,但是可不就是身份尊贵,却是管不了事情么?”裘草儿笑了起来,心里头却是欢喜无比,原来,女人也可以有锦衣卫的出身的,今后在天津,我看谁还敢为难我。 “那么,我可以将这事情放心交给你吗?”钱无病再一次问道。 “请大人放心,裘草儿……属下一定为大人尽心尽力!” 347.第347章必要的约束 水师游击******如愿以偿的参见了代王妃娘娘,当然,他是不会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而代王妃娘娘稍稍流露出郡主有些不大适应这江南舟船的时候,******拍着胸脯请娘娘将这等小事交给他办,不就是郡主晕船么,那些小船颠簸,郡主金贵的身子当然感到不适了,但是水师大船有的是啊,调拨那么一两艘作为娘娘和郡主座船和护卫,这又有什么难的。 三天后,两艘水师的四百料巡坐舰出现在了济宁码头,钱无病一行登上了战舰,至于方通的货船,那只好委委屈屈的先上路了。 待到战舰离开了码头,朱云娘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钱无病只当她从未登上过如此巨大的战舰,处处感到新鲜,自然心情就好了,朱云娘也不解释,她这般心情愉快,只因为是钱无病将那个妖媚的女人留在了济宁,而她终于不用日夜提防着那个女人趁她不注意,偷偷的溜进钱无病的房间了。 本森一帮欧洲土鳖,登上这战舰,那更是眼睛都冒着绿光,尽管这船上的官兵不允许他们到下面的炮舱里去,但是光是看着船舷边那一溜的炮门,就已经让他们咂舌不已了。尤其是当本森得知,这样的四百料的战船,在大明的舰队中,只不过是最普通的货色,虽然眼下距离永乐年间的动不动数以千艘的规模已经不能比了,但是,无论大明的哪个舰队(水师)拉出个几十百来艘来,那还是不成问题的。 本森的世界观开始有些颠覆了,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应该也只能是葡萄牙的舰队,哪怕因为畏惧大明的武力,他被舰队司令当作弃子丢到了这个帝国,他也认为大明强大的不过是陆军,但是,陆军再强大,也不能下海不是。 也不怪这个土鳖有这样的颠覆,在这之前,在没有靠山钱无病之前,他哪里有机会靠近甚至登上大明的水师战舰上看个究竟,就这四百料的战巡舰,装备的大火炮就有十二门,还有些小的,他不知道数目,但是估计数目肯定少不了了。士兵们的武装他在船上看得分明,除了必备的短兵器以外,似乎火枪也成为了这些船上的士兵的制式装备。看完这些,再看看自己的这帮手下,再想想自己的白鹤号遇见这样的战舰的时候,会有什么结果,他心都凉了。 论起火力,白鹤号上就四门大炮,这一个对射,哪怕全中,这样的船也不会有多大损失,更不会立刻沉没,但是,他白鹤号要是捱了对方一轮齐射,只怕连渣渣都不剩下了。好吧,这个就不比了,火力比不上人家,还可以抵近接舷,甚至去抢夺敌舰,但是,这一水溜的火枪是怎么回事,还是船上那些一看就不明觉厉的军事装置又是怎么回事,和这样的战舰接舷战斗,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人家只怕连给他们上船的机会都没有。 本森很受伤,作为一个合格的海军军官,他在自己的脑海里做了无数次的演算之后,他得出一个令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只要明国的这些海军有着基本的素质,他引以为豪的葡萄牙舰队,只怕在这样的舰队面前,根本就没有取得胜利的机会。令他更受伤的是,明国那令他不敢想象的国力,这样的舰船,居然还算不得主力舰,他们的数量,多的令人绝望。 他开始有些感谢那个将他打发上岸然后兴冲冲的跑到印度去发财的舰队司令起来,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他就不会有这个认识,而以他以前那有些可笑的自信,一旦遇上和这样舰艇开战,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吃惊了?”钱无病似乎感受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家伙沮丧,有些好笑的问道。 “上帝太宠爱这个帝国了!”本森嘟囔着说道,他甚至都不想告诉钱无病,这样的战船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怎么不说上帝宠爱你!”钱无病乐了:“难道说,给你一艘这样的战船,你不愿意做这个船长?” “给我?”本森不是傻子,这位钱大人也不是明国的海军将领,他可不信对方敢直接从海军中拐出一艘来充作自己的私人舰船,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帝国也就太**了。 “当然,不是这样的小船!”钱无病豪气大发,这样的船能震撼住本森这个土鳖,那他看到刘公公造的那一千料的武装商船,还不知道震撼成什么样子。 “不错,你以为雇你是干什么的?当然是为我做船长,难道在这陆地上,你觉得你比我这这些武士更有用处?” 本森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四百料的,一千料的岂不是这样的两倍多大,在大明这么久了,这船只的大小计算办法,他也算是了解了。他闭着眼睛忍不住勾勒了一下自己指挥着这样堪称巨无霸的战舰劈波斩浪的情形,心里忍不住一阵激荡: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我很期待,尊敬的钱大人!” “两艘武装商船,你的人和格丽莎的人,一人一艘,当然,你的人手可能有些不够,在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水手们应该已经招募了许多,等待你去挑选,你的任务,就是护卫着我的舰队的安全!”钱无病缓缓说道,这眼看就要到南京了,有些话,应该挑明了。 “您的意志!” “那位格丽莎公主,也会拥有一艘武装商船,虽然你们没有统属关系,但是,你们也要好好的相处,这话我不止对你这么说,对着格丽莎,我也会这么说,若是你们彼此发现对方,有不利于船队的举动,要立刻报告,若是情况紧急,可以从权使用武力!” 这样的武力面前,当然应该有约束!对于钱无病这样的话,本森丝毫不感到奇怪,至于对方说招募水手什么的,他也丝毫不怀疑,那些即将上船的水手中,肯定有这位钱大人的奸细,但是,这有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船长是他本森,指挥者是他本森,身边多几双眼睛又有何妨。 水师游击******如愿以偿的参见了代王妃娘娘,当然,他是不会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而代王妃娘娘稍稍流露出郡主有些不大适应这江南舟船的时候,******拍着胸脯请娘娘将这等小事交给他办,不就是郡主晕船么,那些小船颠簸,郡主金贵的身子当然感到不适了,但是水师大船有的是啊,调拨那么一两艘作为娘娘和郡主座船和护卫,这又有什么难的。 三天后,两艘水师的四百料巡坐舰出现在了济宁码头,钱无病一行登上了战舰,至于方通的货船,那只好委委屈屈的先上路了。 待到战舰离开了码头,朱云娘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钱无病只当她从未登上过如此巨大的战舰,处处感到新鲜,自然心情就好了,朱云娘也不解释,她这般心情愉快,只因为是钱无病将那个妖媚的女人留在了济宁,而她终于不用日夜提防着那个女人趁她不注意,偷偷的溜进钱无病的房间了。 本森一帮欧洲土鳖,登上这战舰,那更是眼睛都冒着绿光,尽管这船上的官兵不允许他们到下面的炮舱里去,但是光是看着船舷边那一溜的炮门,就已经让他们咂舌不已了。尤其是当本森得知,这样的四百料的战船,在大明的舰队中,只不过是最普通的货色,虽然眼下距离永乐年间的动不动数以千艘的规模已经不能比了,但是,无论大明的哪个舰队(水师)拉出个几十百来艘来,那还是不成问题的。 本森的世界观开始有些颠覆了,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应该也只能是葡萄牙的舰队,哪怕因为畏惧大明的武力,他被舰队司令当作弃子丢到了这个帝国,他也认为大明强大的不过是陆军,但是,陆军再强大,也不能下海不是。 也不怪这个土鳖有这样的颠覆,在这之前,在没有靠山钱无病之前,他哪里有机会靠近甚至登上大明的水师战舰上看个究竟,就这四百料的战巡舰,装备的大火炮就有十二门,还有些小的,他不知道数目,但是估计数目肯定少不了了。士兵们的武装他在船上看得分明,除了必备的短兵器以外,似乎火枪也成为了这些船上的士兵的制式装备。看完这些,再看看自己的这帮手下,再想想自己的白鹤号遇见这样的战舰的时候,会有什么结果,他心都凉了。 论起火力,白鹤号上就四门大炮,这一个对射,哪怕全中,这样的船也不会有多大损失,更不会立刻沉没,但是,他白鹤号要是捱了对方一轮齐射,只怕连渣渣都不剩下了。好吧,这个就不比了,火力比不上人家,还可以抵近接舷,甚至去抢夺敌舰,但是,这一水溜的火枪是怎么回事,还是船上那些一看就不明觉厉的军事装置又是怎么回事,和这样的战舰接舷战斗,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人家只怕连给他们上船的机会都没有。 本森很受伤,作为一个合格的海军军官,他在自己的脑海里做了无数次的演算之后,他得出一个令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只要明国的这些海军有着基本的素质,他引以为豪的葡萄牙舰队,只怕在这样的舰队面前,根本就没有取得胜利的机会。令他更受伤的是,明国那令他不敢想象的国力,这样的舰船,居然还算不得主力舰,他们的数量,多的令人绝望。 他开始有些感谢那个将他打发上岸然后兴冲冲的跑到印度去发财的舰队司令起来,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他就不会有这个认识,而以他以前那有些可笑的自信,一旦遇上和这样舰艇开战,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吃惊了?”钱无病似乎感受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家伙沮丧,有些好笑的问道。 “上帝太宠爱这个帝国了!”本森嘟囔着说道,他甚至都不想告诉钱无病,这样的战船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怎么不说上帝宠爱你!”钱无病乐了:“难道说,给你一艘这样的战船,你不愿意做这个船长?” “给我?”本森不是傻子,这位钱大人也不是明国的海军将领,他可不信对方敢直接从海军中拐出一艘来充作自己的私人舰船,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帝国也就太**了。 “当然,不是这样的小船!”钱无病豪气大发,这样的船能震撼住本森这个土鳖,那他看到刘公公造的那一千料的武装商船,还不知道震撼成什么样子。 “不错,你以为雇你是干什么的?当然是为我做船长,难道在这陆地上,你觉得你比我这这些武士更有用处?” 本森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四百料的,一千料的岂不是这样的两倍多大,在大明这么久了,这船只的大小计算办法,他也算是了解了。他闭着眼睛忍不住勾勒了一下自己指挥着这样堪称巨无霸的战舰劈波斩浪的情形,心里忍不住一阵激荡: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我很期待,尊敬的钱大人!” “两艘武装商船,你的人和格丽莎的人,一人一艘,当然,你的人手可能有些不够,在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水手们应该已经招募了许多,等待你去挑选,你的任务,就是护卫着我的舰队的安全!”钱无病缓缓说道,这眼看就要到南京了,有些话,应该挑明了。 “您的意志!” “那位格丽莎公主,也会拥有一艘武装商船,虽然你们没有统属关系,但是,你们也要好好的相处,这话我不止对你这么说,对着格丽莎,我也会这么说,若是你们彼此发现对方,有不利于船队的举动,要立刻报告,若是情况紧急,可以从权使用武力!” 这样的武力面前,当然应该有约束!对于钱无病这样的话,本森丝毫不感到奇怪,至于对方说招募水手什么的,他也丝毫不怀疑,那些即将上船的水手中,肯定有这位钱大人的奸细,但是,这有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船长是他本森,指挥者是他本森,身边多几双眼睛又有何妨。 348.第348章姨娘当家 “你确定那厮是姓钱?只有姓氏,连个名姓都没有没有?”寿宁侯府内宅,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仆役,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个少妇的面前,少妇手中,正展开一封书信。 “小姐,少爷信上说的清楚,只不过在济宁,那人只逗留了几日,就坐着水师战船走了,少爷和水师的关系一向不大好,具体什么就打听不出来了!”那仆役点点头:“那人的身份,小的不敢瞎猜测,但是少爷说,能让济宁的的锦衣卫噤若寒蝉,又能让水师给出这么大一个脸面的,应该是在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小姐在京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这下半年的银子,少爷请小姐缓一缓,大概过一两个月,少爷才能凑上来!” “他给了那人多少银子那人才肯放过他?”少妇鼻子轻轻一哼,却是一阵肉疼,这在侯府里,他得到侯爷的宠爱不错,可上上下下,哪里不要花银子,光靠侯爷给的那份月例银子,她可做不起这般人,而她也知道,虽然自家兄弟隔上几个月送来的银子,在侯爷眼里,并不算太多,但是,她一点都不怀疑,侯爷对她的宠爱,这些银子也有一份功劳。而每次自己兄弟送银子过来,可没忘记给他姐姐也悄悄的送上这么一份,可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封书信,分明要是要自己给他讨个说法。 “前前后后,大约花了八千两!”仆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了,伺候皮家多年,他自然知道面前的这位小姐,可比那位草包少爷厉害多了。在她面前,他可不敢为少爷瞒着什么。 “还真的大手笔,看来,真是吓着他了!”少妇哼了一声,“还是和小时候一般窝囊,书信我就不写了,你给他带句话,这事情,我自有主张,咱们皮家的银子,拿着总归是有些烫手的!” 少妇叫皮小燕,自然就是皮单的姐姐,皮家的大小姐了。打发走仆人,皮小燕感到一阵疲倦,自己费劲心机为自己兄弟在侯爷面前求得这一个差事,还指望兄弟在外面帮衬着一点自己,这兄弟一惹出麻烦,却是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要求到自己头上,真是让她心神俱疲。 这样的事情,找侯爷开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可不是在侯爷面前撒娇就能办到的事情,侯爷的性子,她也算是琢磨得个透了,那是最怕麻烦不过的人,自己兄弟给侯府源源不断的送银子过来,侯爷会爱屋及乌多疼自己一点,但是若是没有银子送过来,那侯爷肯定只会是认为自己的兄弟没用,至于帮自己兄弟张目,自己怕是还没这个面子。 “府里张小管家今儿在不在?”她在靠椅上躺了下来,问道身边的丫鬟。 丫鬟点点头,她吩咐道:“去请张小管家过来,就说我找他问点事情!” 没多长时间,侯府的张小管家匆匆的走了进来,有张小管家,自然就有张大管家,大管家是真正的侯府的管家,这一位张小管家去,其实只是一个管事,只不过他爹是侯府的大管家,他就得了这么个称呼,这人一辈人伺候一辈人,他爹伺候侯爷,他倒是对于侯爷的儿子伺候得熨熨帖帖,当然,对于内宅的几个姨娘,这位张小管家,那是绝对要笼络的人,人家可是在侯爷和小侯爷面前,都说的上话的人。 “见过皮姨娘!”张小安进来就见礼到,看到他规规矩矩的样子,谁又会想到他在外面欺男霸女是多么的嚣张。 “张小管家,你在外面人头熟,这各府都有你认识的人,京城的大小事儿,你是门儿清的,我找你打听个事儿成不?” “皮姨娘这么客气做什么,有事尽管吩咐就是!”张小安眉眼挑通,他再在外面仗着侯爷的名头乱来,对于这位深得侯爷宠爱的如夫人,他还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在锦衣卫里,张小管家有没有认识的人啊!”皮小燕问道,她一个深居侯府的女人,不依靠侯爷,那就得依靠这些在外面办事的人了,所以,即使张小安和她一个仆一个主,她也还是客客气气的。 “倒是认识些人,不过,西厂的人认识得更多,眼下锦衣卫都过气了,京城里谁在乎他们啊,姨娘若是要找锦衣卫办事,还不如找西厂的人呢?”张小安笑道:“当然,若是不大的事情,小的也是可以代劳的!” “呵呵,那你知不知道,锦衣卫里头,官儿大的,有没有一个姓钱的?”皮小燕笑了一下,轻轻说道。 张小安眨眨眼睛,看了看皮小燕,他真不知道皮小燕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侯爷和那锦衣卫的钱无病,那可不是一般的恩怨,就是他们这些下人都知道,侯爷想扶原来府邸里出身的一个人做那锦衣卫的指挥使,不料却被那钱无病坏了事情,侯爷每次说到这事情,就暴跳如雷,连书房里的茶杯都不知道被侯爷砸了多少,难道说,这样的事情,侯爷这么宠爱的姨娘会一点都不知道? “姨娘和这人有旧?”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眼睛却是看着皮小燕,若是皮小燕真的和那钱无病有什么瓜葛,这女人只怕好日子就到头了,那他倒是也不用这么拘谨了。 “还真有这人?”皮小燕精神起来,“给我说说,这人叫什么,多大的官儿!?” “姨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张小安吃吃笑了一下,“锦衣卫里姓钱的倒是不少,姨娘不说,我怎么知道姨娘说的是哪一位?” “有旧,哼,我和他祖宗有旧!”皮小燕哼了一声,忍不住说了一句粗话:“这厮讹诈了我娘家八千两银子,这算不算有旧啊?” 是这样的啊!张小安心里踏实了,“原来是这样,刚刚真吓了我一跳,虽然咱们府里有人出去,如今也是在锦衣卫里身居高位,不过,咱们侯爷和锦衣卫里姓钱的,好像有些不大搭调,我还生怕姨娘和这姓钱的有什么交情呢?” “这姓钱的嘛,眼下风头最劲的,当然就是那锦衣卫指挥佥事,南衙镇抚钱无病了,不过,他眼下不在京中,在京中的,还有一位钱千户,也是那南衙的属下……” “在京中的就不要说了!”皮小燕打断他的话:“一定是那钱无病,这事情可不是发生在京中!你刚刚说,咱们侯爷,和这姓钱的,有些不大搭调?” “嗯,就是这钱无病,至于另外的一个千户钱宁,不过是他的走狗而已,和咱们侯爷唱对台戏,他还不够资格!那钱无病听说和代王府走的很近,而眼下陛下最宠爱的敬妃娘娘,就出身代王府,这钱无病仗着这份恩宠,在京城里那叫一个霸道啊,赚钱的买卖都让他做完了,别人若是不服气,直接就给他抓到大牢里去了,京城里的人,简直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你刚刚不是说,锦衣卫已经过气了,眼下西厂的公公们正是当道么?” “姨娘你是不知道啊,我说的锦衣卫过气了不错,可这钱无病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和西厂的提督张公公,交情不是一般的好啊,要不然您以为,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真的就够侯爷头疼么,这西厂提督张公公,在宫里头,不管是咱家皇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和其他的几位贵人,都是相当看重的,有这层渊源在,侯爷才束手束脚,要不然,这区区钱无病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这样的啊!”皮小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果然有些背景,不过,一想到被钱无病讹诈走的那八千两银子,她心里就有些隐隐作痛。 这个时候,往往就是考验一个狗腿子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狗腿子的时候了,一个合格的狗腿子,要会把握时机,将他的一肚子坏水展现出来,并且花钱巧语的让自己主人以为是自己的主意,然后,从中多少分润些好处。 张小安显然是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只见他眼珠一转,诡秘的笑了一笑,问道:“姨娘是想出一口气呢,还是想把被那厮讹诈走的银子再拿回来?” “哦,你有法子?”皮小燕看着他。 “法子当然有,只不过,我得先问问姨娘的意思,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若是我想把被那厮讹诈走的银子拿回来,顺便还想出一口气呢?这厮眼下可不在京中,你又有什么法子对付他?” “他不在京中,总归是有家人部属在京中嘛,正经是他不在京中,才好操办这事情呢,娘娘你附耳过来,你看这般这般……如何?” 皮小燕听的张小安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冷着的一张脸,终于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笑容,等到张小安说话,笑嘻嘻的看着她的时候,她悠悠的开口了:“以前我就觉得你是个勤快人,老实人,办事麻利,我咋就没看出来,你这么坏呢?” 她抿嘴微微一笑:“不过,我喜欢,这事情,你尽管去办,花销什么的,尽管找我来拿就是!” 张小安大着胆子,在她白生生的手臂上摸了一把:“为姨娘办事,我也是喜欢的,说银子什么的,那就太俗气了不是,姨娘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你确定那厮是姓钱?只有姓氏,连个名姓都没有没有?”寿宁侯府内宅,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仆役,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个少妇的面前,少妇手中,正展开一封书信。 “小姐,少爷信上说的清楚,只不过在济宁,那人只逗留了几日,就坐着水师战船走了,少爷和水师的关系一向不大好,具体什么就打听不出来了!”那仆役点点头:“那人的身份,小的不敢瞎猜测,但是少爷说,能让济宁的的锦衣卫噤若寒蝉,又能让水师给出这么大一个脸面的,应该是在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小姐在京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这下半年的银子,少爷请小姐缓一缓,大概过一两个月,少爷才能凑上来!” “他给了那人多少银子那人才肯放过他?”少妇鼻子轻轻一哼,却是一阵肉疼,这在侯府里,他得到侯爷的宠爱不错,可上上下下,哪里不要花银子,光靠侯爷给的那份月例银子,她可做不起这般人,而她也知道,虽然自家兄弟隔上几个月送来的银子,在侯爷眼里,并不算太多,但是,她一点都不怀疑,侯爷对她的宠爱,这些银子也有一份功劳。而每次自己兄弟送银子过来,可没忘记给他姐姐也悄悄的送上这么一份,可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封书信,分明要是要自己给他讨个说法。 “前前后后,大约花了八千两!”仆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了,伺候皮家多年,他自然知道面前的这位小姐,可比那位草包少爷厉害多了。在她面前,他可不敢为少爷瞒着什么。 “还真的大手笔,看来,真是吓着他了!”少妇哼了一声,“还是和小时候一般窝囊,书信我就不写了,你给他带句话,这事情,我自有主张,咱们皮家的银子,拿着总归是有些烫手的!” 少妇叫皮小燕,自然就是皮单的姐姐,皮家的大小姐了。打发走仆人,皮小燕感到一阵疲倦,自己费劲心机为自己兄弟在侯爷面前求得这一个差事,还指望兄弟在外面帮衬着一点自己,这兄弟一惹出麻烦,却是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要求到自己头上,真是让她心神俱疲。 这样的事情,找侯爷开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可不是在侯爷面前撒娇就能办到的事情,侯爷的性子,她也算是琢磨得个透了,那是最怕麻烦不过的人,自己兄弟给侯府源源不断的送银子过来,侯爷会爱屋及乌多疼自己一点,但是若是没有银子送过来,那侯爷肯定只会是认为自己的兄弟没用,至于帮自己兄弟张目,自己怕是还没这个面子。 “府里张小管家今儿在不在?”她在靠椅上躺了下来,问道身边的丫鬟。 丫鬟点点头,她吩咐道:“去请张小管家过来,就说我找他问点事情!” 没多长时间,侯府的张小管家匆匆的走了进来,有张小管家,自然就有张大管家,大管家是真正的侯府的管家,这一位张小管家去,其实只是一个管事,只不过他爹是侯府的大管家,他就得了这么个称呼,这人一辈人伺候一辈人,他爹伺候侯爷,他倒是对于侯爷的儿子伺候得熨熨帖帖,当然,对于内宅的几个姨娘,这位张小管家,那是绝对要笼络的人,人家可是在侯爷和小侯爷面前,都说的上话的人。 “见过皮姨娘!”张小安进来就见礼到,看到他规规矩矩的样子,谁又会想到他在外面欺男霸女是多么的嚣张。 “张小管家,你在外面人头熟,这各府都有你认识的人,京城的大小事儿,你是门儿清的,我找你打听个事儿成不?” “皮姨娘这么客气做什么,有事尽管吩咐就是!”张小安眉眼挑通,他再在外面仗着侯爷的名头乱来,对于这位深得侯爷宠爱的如夫人,他还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在锦衣卫里,张小管家有没有认识的人啊!”皮小燕问道,她一个深居侯府的女人,不依靠侯爷,那就得依靠这些在外面办事的人了,所以,即使张小安和她一个仆一个主,她也还是客客气气的。 “倒是认识些人,不过,西厂的人认识得更多,眼下锦衣卫都过气了,京城里谁在乎他们啊,姨娘若是要找锦衣卫办事,还不如找西厂的人呢?”张小安笑道:“当然,若是不大的事情,小的也是可以代劳的!” “呵呵,那你知不知道,锦衣卫里头,官儿大的,有没有一个姓钱的?”皮小燕笑了一下,轻轻说道。 张小安眨眨眼睛,看了看皮小燕,他真不知道皮小燕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侯爷和那锦衣卫的钱无病,那可不是一般的恩怨,就是他们这些下人都知道,侯爷想扶原来府邸里出身的一个人做那锦衣卫的指挥使,不料却被那钱无病坏了事情,侯爷每次说到这事情,就暴跳如雷,连书房里的茶杯都不知道被侯爷砸了多少,难道说,这样的事情,侯爷这么宠爱的姨娘会一点都不知道? “姨娘和这人有旧?”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眼睛却是看着皮小燕,若是皮小燕真的和那钱无病有什么瓜葛,这女人只怕好日子就到头了,那他倒是也不用这么拘谨了。 “还真有这人?”皮小燕精神起来,“给我说说,这人叫什么,多大的官儿!?” “姨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张小安吃吃笑了一下,“锦衣卫里姓钱的倒是不少,姨娘不说,我怎么知道姨娘说的是哪一位?” “有旧,哼,我和他祖宗有旧!”皮小燕哼了一声,忍不住说了一句粗话:“这厮讹诈了我娘家八千两银子,这算不算有旧啊?” 是这样的啊!张小安心里踏实了,“原来是这样,刚刚真吓了我一跳,虽然咱们府里有人出去,如今也是在锦衣卫里身居高位,不过,咱们侯爷和锦衣卫里姓钱的,好像有些不大搭调,我还生怕姨娘和这姓钱的有什么交情呢?” “这姓钱的嘛,眼下风头最劲的,当然就是那锦衣卫指挥佥事,南衙镇抚钱无病了,不过,他眼下不在京中,在京中的,还有一位钱千户,也是那南衙的属下……” “在京中的就不要说了!”皮小燕打断他的话:“一定是那钱无病,这事情可不是发生在京中!你刚刚说,咱们侯爷,和这姓钱的,有些不大搭调?” “嗯,就是这钱无病,至于另外的一个千户钱宁,不过是他的走狗而已,和咱们侯爷唱对台戏,他还不够资格!那钱无病听说和代王府走的很近,而眼下陛下最宠爱的敬妃娘娘,就出身代王府,这钱无病仗着这份恩宠,在京城里那叫一个霸道啊,赚钱的买卖都让他做完了,别人若是不服气,直接就给他抓到大牢里去了,京城里的人,简直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你刚刚不是说,锦衣卫已经过气了,眼下西厂的公公们正是当道么?” “姨娘你是不知道啊,我说的锦衣卫过气了不错,可这钱无病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和西厂的提督张公公,交情不是一般的好啊,要不然您以为,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真的就够侯爷头疼么,这西厂提督张公公,在宫里头,不管是咱家皇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和其他的几位贵人,都是相当看重的,有这层渊源在,侯爷才束手束脚,要不然,这区区钱无病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这样的啊!”皮小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果然有些背景,不过,一想到被钱无病讹诈走的那八千两银子,她心里就有些隐隐作痛。 这个时候,往往就是考验一个狗腿子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狗腿子的时候了,一个合格的狗腿子,要会把握时机,将他的一肚子坏水展现出来,并且花钱巧语的让自己主人以为是自己的主意,然后,从中多少分润些好处。 张小安显然是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只见他眼珠一转,诡秘的笑了一笑,问道:“姨娘是想出一口气呢,还是想把被那厮讹诈走的银子再拿回来?” “哦,你有法子?”皮小燕看着他。 “法子当然有,只不过,我得先问问姨娘的意思,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若是我想把被那厮讹诈走的银子拿回来,顺便还想出一口气呢?这厮眼下可不在京中,你又有什么法子对付他?” “他不在京中,总归是有家人部属在京中嘛,正经是他不在京中,才好操办这事情呢,娘娘你附耳过来,你看这般这般……如何?” 皮小燕听的张小安在她耳边轻轻的说着,冷着的一张脸,终于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笑容,等到张小安说话,笑嘻嘻的看着她的时候,她悠悠的开口了:“以前我就觉得你是个勤快人,老实人,办事麻利,我咋就没看出来,你这么坏呢?” 她抿嘴微微一笑:“不过,我喜欢,这事情,你尽管去办,花销什么的,尽管找我来拿就是!” 张小安大着胆子,在她白生生的手臂上摸了一把:“为姨娘办事,我也是喜欢的,说银子什么的,那就太俗气了不是,姨娘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349.第349章富不易妻贵不易友 故地重游,总会是或多或少有些感概,哪怕这故地,在钱无病这短短的人生历程中,所占据的份量并不是太大。 南京城里还有他的宅子,当然,眼下是龙江千户所吴千户的居处,宅子里的仆役都没有换几个,钱无病和吴虎臣并肩走了进来的时候,那几个仆役,明显的是慌了一下,估计是不知道怎么称呼钱无病了。 “先前传来的消息,说姐夫你们在济宁呆了下来,我还以为有些日子你才到呢,没想到,这一路上,你们居然再也没在路上停留,等到了镇江才派人禀报叔爷!”吴虎臣挥挥手,让那几个纠结了半天的下人散了去,陪着钱无病走到了大厅里。 “我倒是想到了南京给叔爷一个惊喜呢,不过,那水师的那个游击将军,可没这么大胆子,这南直隶的地儿上,两艘战船又不是调防又不是巡逻,跑到这应天府来,不给咱们叔爷禀报一声,他胆儿可就真的够肥了!”钱无病笑了笑,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布置,显然钱无病离开后,吴虎臣父子,并没有对这宅子的摆设做多大的改动。 “那小郡主和王妃,你就这么让他们自个去了?晚上叔爷可说了要给你们洗尘呢?” “代王府早就在这边置办了宅子,就算没有置办,这代王的脸面,难道在这南京,还寻不到一个住处么,莫要担这些心,你不是派人跟着了吗?”钱无病不以为意,到了这里,他还要为这些事情担心,那王岳这个镇守太监也真不用混了。 在船上的时候,钱无病就一直想着一个人,这个人,钱无病心里始终是对他有几分愧疚的,而这次到南京来,如何安置这人,几乎都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对了,听你说过,那刘子谷和你时常还有些往来,眼下他在做什么?”钱无病问道。 “他啊!”吴虎臣笑了起来,“眼下他可得意了呢,家里的生意靠着咱们的楼子越做越大,姐夫你的吩咐,我可是记得的,姐夫的好朋友嘛,在楼子里做个理事,谁又能歪嘴,不过上个月,他又娶了一房小妾,不过听说他正头娘子,可是硬生生的罚他在门外跪了一夜,说起来简直笑死了!” 钱无病也笑了起来,笑得有几分欣慰,毕竟是他交代吴虎臣能关照刘子谷就多关照他一下的,看来,吴虎臣将他的话还是听了进去了。 “四海楼在京城里开了一家,这南京的总号成了分号,生意如何?” “和京城里自然不能比,不过这南直隶的繁华,比起京城里要强太多了,京里楼子的生意倒是没影响到这边,反而这半年多了,每月的进项都在增多!”吴虎臣呵呵笑着说道:“要不然,你以为这一下几百号人,我龙江千户所怎么拉得出来,都是靠楼里的银子养着的呗!” “牛市那边呢,莫要你呆在龙江,牛市那边的地盘,却看不住了,这生意红火了,总归有些人嫉妒红眼的,南京城里有本事的人多的是了,可别被人使了阴招去了!” “他们敢呢!”吴虎臣傲然说道:“眼下牛市的百户,我以前我手下的一个小旗,人机灵着着,有什么事情,锦衣卫还摆不平的话,自然有叔爷,眼下南京城里,谁不知道这是咱们叔爷和锦衣卫的买卖,谁要是动歪心思,那得先掂量掂量!” 钱无病点点头,不再说了,眼下吴虎臣可以依靠王岳,依靠锦衣卫的权势,过的几年,王岳不在其位了,他还可以依靠自己,这小家伙,命可比自己好多了。 “中午就在家里吃,你叫厨子用点心,对了,派人去刘子谷哪里,将他请过来,我听嫣然说,去年那阿吉莉娜找咱家勒索赎金的时候,还是刘子谷一手包办的,这人情咱们可得领!打那时候起,我这算是第一次回来吧,故友重逢,总得小酌几杯!” “知道了,姐夫你就候着呗,我这就派人出去去办!” 正如吴虎臣说的那样,刘子谷这一年来,小日子过的真的是很滋润,以他那点买卖,在四海楼里根本排不上号,但是奈何人家是两任牛市百户的好友,这个理事的位置,他就是不坐,那些生意场上的家伙,还非得觉得他是矫情。有和锦衣卫相好的同道联系着,自己的利益才有保障嘛,这种关节,生意人想的很清楚的。 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他生意慢慢做大了,结识的人层次不同了,来四海楼的商贾,随便漏出点生意,就够他以前做一年半载的了,更别说这种事情,人家还有意关照,所以,他不发财都难。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富贵来自哪里,所以,无论是吴大忠在的时候,还是吴虎臣一个人当家的时候,他到钱家这边,跑的都挺勤快的,就连王岳,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甚至吴虎臣某一次还带着他去了镇守太监府里蹭了顿饭吃,作为商人来说,他也这算是成功的典范了。 对于钱无病,他也一直都关心着,钱无病从山西那边回到京城,做了千户,然后做了南衙镇抚,他是打心里头高兴,若不是吴大忠拦着他,他还非得备上一份厚礼送到钱无病那边去恭贺一下。可惜的是,钱无病一直都没有给他来过书信,这让他微微有些纠结,俗话说,富易妻贵易友,钱无病这算是大富大贵了吧,他这个朋友,也仅仅只能算是贫贱之交了吧!人家真不记得他,他也没什么好怨懑的。 好在钱无病给了他还是留下了人脉,至少他的小舅子和岳父,在南京就挺关照他的,在纠结过后,刘子谷对钱无病的热切,也就慢慢的淡了下来,除了偶尔在吴家父子面前,问道钱无病的近况,在外人面前,他极少提起这个人,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交情,倒是似乎是有了君子之交的味道了。 龙江宝船厂十几艘大海船下水,谁都知道,这肯定是去海外扶桑国高丽国这些地方去捞金去的,以往江南商户,即使有做海贸生意的,也就三两艘顶天了,像这样的规模,简直是闻所未闻。毕竟风险和收益成比例的,出海这事情,不出事那是金山银海,一出事就是家破人亡,血本无归,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稀奇,哪怕是有些身家的商贾,也不会将全部身家都压在这上面。 令刘子谷惊喜的是,这种好事情,他居然也有份,那位据说眼下在钱无病府上供职的唐先生,居然派人过来,问他有没有意思,组织点货物到海外去发卖,这种好事情,这和直接送银子还给他有什么区别?难道人家能弄出这么大的规模的船队,会差那么一点置办货物的银子吗? 他心里隐隐就有些怀疑,这船队,只怕钱无病在其中也是有着份的,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吴虎臣这个小不点的百户,居然直接变成了千户了,而且还是特旨新开的千户所的千户,而千户所就设在龙江宝船厂,这几乎是印证了他的猜想。如果不是自家的买卖利益攸关,钱无病舍得将自己的小舅子从寸土寸金的牛市,放在眼下的宝船厂吗? 这些日子,他比谁都关心这海贸,在南京城里,什么货物运到海外去,赚钱最多,了解完这些,他还得盘算,以他的家底子,在保证出了差错也不会伤到自家元气的情况下,他有可以挪得出多少银子才采买置办货物。各种货物怎么配置才能收益最大等等! 就好比眼下,他趴在这院子里头的小亭里,一个人鼓捣着算盘账本,就鼓捣半天了。 “老爷,吃点点心喝点茶水了再做吧!”一个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扭头一看,笑着将身边的女人搂了过来。 这是她新娶的小妾,比起他老爹给他找的那个原配夫人,可是识得风情得多。 “老爷这些账目上的事情,可以让帐房去做啊,他们拿着老爷的银子,却让老爷自己这般劳累,可真不应该呢?” “哈哈!”刘子谷放下手中的笔,用手指刮了刮怀中美人的小巧鼻子:“这你可错了,这事情,谁都假手不得,就是再累,也得老爷我自己做的!” “你不是看上德贵坊的那套镶珠子的头面了吗?”刘子谷笑嘻嘻的说道:“只要你伺候老爷伺候得满意,照着唐先生画里的花俏姿势多来几回,这趟买卖下来,老爷就许你了!这买卖啊,算的越清楚,这赚的银子就越多,难道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女人笑了起来,吧嗒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老爷你待奴奴真好!” “咳咳!”两声熟悉的咳嗽声响起,两人急忙分开了身子,在一边,瞪着眼睛吹着胡子看着他们两个的,可不就是刘子谷在南京户部做郎中的老爹么? “爹,今日你下值这么早啊!”刘子谷笑了笑,示意自己的女人走进里间去。 “越来越荒唐了,正事可不见你这么用心!”刘老爹白了儿子一眼:“那吴小千户派人到家里,请你过去吃酒呢,怎么着,你还拿乔起来,宁愿在家里腻歪,也要将人家给晾在外面?” “啊!”刘子谷站了起来:“人在哪里,怎么没人禀报我!?” “外面等着你,你这样,下人敢过来吗!”刘老爹没好气的说道:“快去快去,别让人家觉得你有了几个臭银子,就摆起架子来了!” 故地重游,总会是或多或少有些感概,哪怕这故地,在钱无病这短短的人生历程中,所占据的份量并不是太大。 南京城里还有他的宅子,当然,眼下是龙江千户所吴千户的居处,宅子里的仆役都没有换几个,钱无病和吴虎臣并肩走了进来的时候,那几个仆役,明显的是慌了一下,估计是不知道怎么称呼钱无病了。 “先前传来的消息,说姐夫你们在济宁呆了下来,我还以为有些日子你才到呢,没想到,这一路上,你们居然再也没在路上停留,等到了镇江才派人禀报叔爷!”吴虎臣挥挥手,让那几个纠结了半天的下人散了去,陪着钱无病走到了大厅里。 “我倒是想到了南京给叔爷一个惊喜呢,不过,那水师的那个游击将军,可没这么大胆子,这南直隶的地儿上,两艘战船又不是调防又不是巡逻,跑到这应天府来,不给咱们叔爷禀报一声,他胆儿可就真的够肥了!”钱无病笑了笑,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布置,显然钱无病离开后,吴虎臣父子,并没有对这宅子的摆设做多大的改动。 “那小郡主和王妃,你就这么让他们自个去了?晚上叔爷可说了要给你们洗尘呢?” “代王府早就在这边置办了宅子,就算没有置办,这代王的脸面,难道在这南京,还寻不到一个住处么,莫要担这些心,你不是派人跟着了吗?”钱无病不以为意,到了这里,他还要为这些事情担心,那王岳这个镇守太监也真不用混了。 在船上的时候,钱无病就一直想着一个人,这个人,钱无病心里始终是对他有几分愧疚的,而这次到南京来,如何安置这人,几乎都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对了,听你说过,那刘子谷和你时常还有些往来,眼下他在做什么?”钱无病问道。 “他啊!”吴虎臣笑了起来,“眼下他可得意了呢,家里的生意靠着咱们的楼子越做越大,姐夫你的吩咐,我可是记得的,姐夫的好朋友嘛,在楼子里做个理事,谁又能歪嘴,不过上个月,他又娶了一房小妾,不过听说他正头娘子,可是硬生生的罚他在门外跪了一夜,说起来简直笑死了!” 钱无病也笑了起来,笑得有几分欣慰,毕竟是他交代吴虎臣能关照刘子谷就多关照他一下的,看来,吴虎臣将他的话还是听了进去了。 “四海楼在京城里开了一家,这南京的总号成了分号,生意如何?” “和京城里自然不能比,不过这南直隶的繁华,比起京城里要强太多了,京里楼子的生意倒是没影响到这边,反而这半年多了,每月的进项都在增多!”吴虎臣呵呵笑着说道:“要不然,你以为这一下几百号人,我龙江千户所怎么拉得出来,都是靠楼里的银子养着的呗!” “牛市那边呢,莫要你呆在龙江,牛市那边的地盘,却看不住了,这生意红火了,总归有些人嫉妒红眼的,南京城里有本事的人多的是了,可别被人使了阴招去了!” “他们敢呢!”吴虎臣傲然说道:“眼下牛市的百户,我以前我手下的一个小旗,人机灵着着,有什么事情,锦衣卫还摆不平的话,自然有叔爷,眼下南京城里,谁不知道这是咱们叔爷和锦衣卫的买卖,谁要是动歪心思,那得先掂量掂量!” 钱无病点点头,不再说了,眼下吴虎臣可以依靠王岳,依靠锦衣卫的权势,过的几年,王岳不在其位了,他还可以依靠自己,这小家伙,命可比自己好多了。 “中午就在家里吃,你叫厨子用点心,对了,派人去刘子谷哪里,将他请过来,我听嫣然说,去年那阿吉莉娜找咱家勒索赎金的时候,还是刘子谷一手包办的,这人情咱们可得领!打那时候起,我这算是第一次回来吧,故友重逢,总得小酌几杯!” “知道了,姐夫你就候着呗,我这就派人出去去办!” 正如吴虎臣说的那样,刘子谷这一年来,小日子过的真的是很滋润,以他那点买卖,在四海楼里根本排不上号,但是奈何人家是两任牛市百户的好友,这个理事的位置,他就是不坐,那些生意场上的家伙,还非得觉得他是矫情。有和锦衣卫相好的同道联系着,自己的利益才有保障嘛,这种关节,生意人想的很清楚的。 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他生意慢慢做大了,结识的人层次不同了,来四海楼的商贾,随便漏出点生意,就够他以前做一年半载的了,更别说这种事情,人家还有意关照,所以,他不发财都难。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富贵来自哪里,所以,无论是吴大忠在的时候,还是吴虎臣一个人当家的时候,他到钱家这边,跑的都挺勤快的,就连王岳,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甚至吴虎臣某一次还带着他去了镇守太监府里蹭了顿饭吃,作为商人来说,他也这算是成功的典范了。 对于钱无病,他也一直都关心着,钱无病从山西那边回到京城,做了千户,然后做了南衙镇抚,他是打心里头高兴,若不是吴大忠拦着他,他还非得备上一份厚礼送到钱无病那边去恭贺一下。可惜的是,钱无病一直都没有给他来过书信,这让他微微有些纠结,俗话说,富易妻贵易友,钱无病这算是大富大贵了吧,他这个朋友,也仅仅只能算是贫贱之交了吧!人家真不记得他,他也没什么好怨懑的。 好在钱无病给了他还是留下了人脉,至少他的小舅子和岳父,在南京就挺关照他的,在纠结过后,刘子谷对钱无病的热切,也就慢慢的淡了下来,除了偶尔在吴家父子面前,问道钱无病的近况,在外人面前,他极少提起这个人,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交情,倒是似乎是有了君子之交的味道了。 龙江宝船厂十几艘大海船下水,谁都知道,这肯定是去海外扶桑国高丽国这些地方去捞金去的,以往江南商户,即使有做海贸生意的,也就三两艘顶天了,像这样的规模,简直是闻所未闻。毕竟风险和收益成比例的,出海这事情,不出事那是金山银海,一出事就是家破人亡,血本无归,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稀奇,哪怕是有些身家的商贾,也不会将全部身家都压在这上面。 令刘子谷惊喜的是,这种好事情,他居然也有份,那位据说眼下在钱无病府上供职的唐先生,居然派人过来,问他有没有意思,组织点货物到海外去发卖,这种好事情,这和直接送银子还给他有什么区别?难道人家能弄出这么大的规模的船队,会差那么一点置办货物的银子吗? 他心里隐隐就有些怀疑,这船队,只怕钱无病在其中也是有着份的,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吴虎臣这个小不点的百户,居然直接变成了千户了,而且还是特旨新开的千户所的千户,而千户所就设在龙江宝船厂,这几乎是印证了他的猜想。如果不是自家的买卖利益攸关,钱无病舍得将自己的小舅子从寸土寸金的牛市,放在眼下的宝船厂吗? 这些日子,他比谁都关心这海贸,在南京城里,什么货物运到海外去,赚钱最多,了解完这些,他还得盘算,以他的家底子,在保证出了差错也不会伤到自家元气的情况下,他有可以挪得出多少银子才采买置办货物。各种货物怎么配置才能收益最大等等! 就好比眼下,他趴在这院子里头的小亭里,一个人鼓捣着算盘账本,就鼓捣半天了。 “老爷,吃点点心喝点茶水了再做吧!”一个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扭头一看,笑着将身边的女人搂了过来。 这是她新娶的小妾,比起他老爹给他找的那个原配夫人,可是识得风情得多。 “老爷这些账目上的事情,可以让帐房去做啊,他们拿着老爷的银子,却让老爷自己这般劳累,可真不应该呢?” “哈哈!”刘子谷放下手中的笔,用手指刮了刮怀中美人的小巧鼻子:“这你可错了,这事情,谁都假手不得,就是再累,也得老爷我自己做的!” “你不是看上德贵坊的那套镶珠子的头面了吗?”刘子谷笑嘻嘻的说道:“只要你伺候老爷伺候得满意,照着唐先生画里的花俏姿势多来几回,这趟买卖下来,老爷就许你了!这买卖啊,算的越清楚,这赚的银子就越多,难道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女人笑了起来,吧嗒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老爷你待奴奴真好!” “咳咳!”两声熟悉的咳嗽声响起,两人急忙分开了身子,在一边,瞪着眼睛吹着胡子看着他们两个的,可不就是刘子谷在南京户部做郎中的老爹么? “爹,今日你下值这么早啊!”刘子谷笑了笑,示意自己的女人走进里间去。 “越来越荒唐了,正事可不见你这么用心!”刘老爹白了儿子一眼:“那吴小千户派人到家里,请你过去吃酒呢,怎么着,你还拿乔起来,宁愿在家里腻歪,也要将人家给晾在外面?” “啊!”刘子谷站了起来:“人在哪里,怎么没人禀报我!?” “外面等着你,你这样,下人敢过来吗!”刘老爹没好气的说道:“快去快去,别让人家觉得你有了几个臭银子,就摆起架子来了!” 350.第350章欠君良多 “无病……不,钱大人!”见到居中而坐笑吟吟的看着他的钱无病,刘子谷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 “刘员外……不,刘兄!”钱无病笑吟吟的学着他说道:“难道我们两个久别重逢,就非得这样结结巴巴的说话吗?” 刘子谷深深的吸了口气,钱无病的态度,和一年前可没什么区别,他若是不知道怎么做的话,那以前的那点交情,只怕真的就会被他一声“大人”给叫没了。 “无病,这不是好好的在北京做官吗?这突然出现,我就是有些语无伦次,也是正常的不是!”刘子谷笑了笑,脸上的笑容虽然还是有些牵强,却是比刚刚那脸上的那种震骇惶恐,要自然多了。 “怎么说,这南京也是我钱某人的发迹之地,怎么能够不来!”钱无病站了起来,牵着刘子谷的手在桌边坐下:“说一千道一万,到了南京,我连我叔爷都还没见,就想着要见见刘兄,刘兄弟,我钱某人有今天,欠你良多啊!” 刘子谷刚刚转过来的那点自然,又被钱无病这么一弄,弄忸怩起来:“其实,当然给你筹办的那些当赎金的货物,银子都是无病你夫人给的,我不过是派人送着这些东西去了趟边陲,实在没做什么,无病你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以后切莫不要再提了,惭愧的很呢!” 能让钱无病觉得欠自己的,刘子谷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件事情了,有他做官的老爹交代,他是打算就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在钱无病面前提起这一茬的,施恩是善举,但是挟恩图报,这不仅为人所不齿,反而还会引祸上身,这事情,他爹掰开了给他讲的很清楚了,但是眼下钱无病自己说起来,他少不得辨说几分,免得人家以为自己真拿这事情当一回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你记得我欠你的就是了!”钱无病按着他坐下,认真的的说道,只是这话的意思,只有他明白,就连身边的吴虎臣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钱无病待他一如以往的亲热,刘子谷这悬着的心,自然就落了下去,两人说着这离别以来的闲话,几杯水酒下肚,气氛自然而然的融洽起来,就好像又回到了昔日两人勾肩搭背在四海楼里胡吃海塞的日子里的。 “上个月我见过林小伯爷,听说眼下这位小伯爷在扬州那边,做了个指挥,几次剿匪都颇有战功,没准这今年就能袭爵了!” “和我打架的那个?”钱无病歪歪头,好像有些印象,当初好像是为了收税的事情,和他干了一架,好像后来是自己叔爷将事情压下去了,那个小伯爷,似乎还是个能打的。 “可不是吗?”刘子谷笑了起来,“上次好像在你手上吃了亏,他放话说,去京城的时候,非得去你府上找你喝酒打架去,要是你不给面子,他就在南京城里给咱们的四海楼捣乱!” “这家伙!”钱无病笑了起来,不打不相识,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打出来的交情,似乎比那些银子堆起来的交情,要酽厚得多。他甚至想起齐家堡的齐横来了,两人似乎经历都差不多,一样好武,一样的世代为大明效力,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这齐横承袭的不过是他父亲的千户之职,而林山岳承袭的却是大明尊贵的伯爵。 大概是觉得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刘子谷微微带着酒意开口了:“无病,我问你,龙江宝船厂这折腾得这么大的动静,有没有你的一份,我记得你可是个不消停的,眼下虎臣去了那边做千户,不会是你的意思吧!” “哦,唐先生给你怎么说的!?”钱无病还没见到唐寅了,不过这事情他是知道的,没有他的收益,唐寅怎么会做这个主。 “唐先生就是问我有没有意思在船队里捎点货物,我想啊,这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情,这货物一出怎么大明,怎么也得变个三四倍的银子回来不是,真要有这种好事情,我想了想,也只可能是无病你才会这么照拂我了!” “唐先生……”钱无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唐寅做事情还是不够大气啊,或许,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自己一心关照这刘子谷,这仅仅让他搭个顺风船赚点轻松银子算怎么回事啊,这船队里,可是给入股的商人们留了份额的,光是捎带货物发卖,这算什么照拂。 刘子谷心一沉,见到钱无病摇头,他都怀疑是那唐先生自主主张了,唐先生诗画文采是好的,这做生意的事情,只怕还有些糊涂,大概他还是不清楚,给自己的这安排,会让自己赚多少银子吧! “照拂什么的,就不说了,这事情,唐先生会错意了,你想的没错,这船队,我也是有点份子的,能做点主,我这趟南下,山东那边的采买,已经安排好了,这南京这边,我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至于苏州,杭州,我就不管了!”钱无病缓缓的说道:“虎臣年纪还小,又是在锦衣卫里头供职,这生意上的事情,怕是帮不上忙,我想了想,在南京城来,我信得过的,又有这能力的,怕是就只有刘兄你了,至于刘兄自己想采买些什么的上船,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么!” “你是说,船队在南京的采买,全部都交给我,而我自己愿意,我自己也也可以花银子采买货物上船去海外发卖,这赚的银子,也算我自己的?”刘子谷结结巴巴的说道。 钱无病笑着点点头,南京城想做海贸又怕风险的中小商人多了去了,想来刘子谷会领会到这个采买会有多么紧俏。 “不过若是其他商人的货想上船,那赚的银子可就不比你一样全部归自个了,除去本金以外,这些货物的收益的七成,可是要给船队的,有四海楼做保,想来没有人会担心什么的吧!” 刘子谷怔了半响,突然面红耳赤的站了起来,给自己的杯子里慢慢的倒上一杯酒,端了起来,颇为激动的说道:“无病,什么都不说了,干了这杯酒,我刘子谷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无病……不,钱大人!”见到居中而坐笑吟吟的看着他的钱无病,刘子谷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 “刘员外……不,刘兄!”钱无病笑吟吟的学着他说道:“难道我们两个久别重逢,就非得这样结结巴巴的说话吗?” 刘子谷深深的吸了口气,钱无病的态度,和一年前可没什么区别,他若是不知道怎么做的话,那以前的那点交情,只怕真的就会被他一声“大人”给叫没了。 “无病,这不是好好的在北京做官吗?这突然出现,我就是有些语无伦次,也是正常的不是!”刘子谷笑了笑,脸上的笑容虽然还是有些牵强,却是比刚刚那脸上的那种震骇惶恐,要自然多了。 “怎么说,这南京也是我钱某人的发迹之地,怎么能够不来!”钱无病站了起来,牵着刘子谷的手在桌边坐下:“说一千道一万,到了南京,我连我叔爷都还没见,就想着要见见刘兄,刘兄弟,我钱某人有今天,欠你良多啊!” 刘子谷刚刚转过来的那点自然,又被钱无病这么一弄,弄忸怩起来:“其实,当然给你筹办的那些当赎金的货物,银子都是无病你夫人给的,我不过是派人送着这些东西去了趟边陲,实在没做什么,无病你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以后切莫不要再提了,惭愧的很呢!” 能让钱无病觉得欠自己的,刘子谷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件事情了,有他做官的老爹交代,他是打算就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在钱无病面前提起这一茬的,施恩是善举,但是挟恩图报,这不仅为人所不齿,反而还会引祸上身,这事情,他爹掰开了给他讲的很清楚了,但是眼下钱无病自己说起来,他少不得辨说几分,免得人家以为自己真拿这事情当一回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你记得我欠你的就是了!”钱无病按着他坐下,认真的的说道,只是这话的意思,只有他明白,就连身边的吴虎臣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钱无病待他一如以往的亲热,刘子谷这悬着的心,自然就落了下去,两人说着这离别以来的闲话,几杯水酒下肚,气氛自然而然的融洽起来,就好像又回到了昔日两人勾肩搭背在四海楼里胡吃海塞的日子里的。 “上个月我见过林小伯爷,听说眼下这位小伯爷在扬州那边,做了个指挥,几次剿匪都颇有战功,没准这今年就能袭爵了!” “和我打架的那个?”钱无病歪歪头,好像有些印象,当初好像是为了收税的事情,和他干了一架,好像后来是自己叔爷将事情压下去了,那个小伯爷,似乎还是个能打的。 “可不是吗?”刘子谷笑了起来,“上次好像在你手上吃了亏,他放话说,去京城的时候,非得去你府上找你喝酒打架去,要是你不给面子,他就在南京城里给咱们的四海楼捣乱!” “这家伙!”钱无病笑了起来,不打不相识,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打出来的交情,似乎比那些银子堆起来的交情,要酽厚得多。他甚至想起齐家堡的齐横来了,两人似乎经历都差不多,一样好武,一样的世代为大明效力,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这齐横承袭的不过是他父亲的千户之职,而林山岳承袭的却是大明尊贵的伯爵。 大概是觉得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刘子谷微微带着酒意开口了:“无病,我问你,龙江宝船厂这折腾得这么大的动静,有没有你的一份,我记得你可是个不消停的,眼下虎臣去了那边做千户,不会是你的意思吧!” “哦,唐先生给你怎么说的!?”钱无病还没见到唐寅了,不过这事情他是知道的,没有他的收益,唐寅怎么会做这个主。 “唐先生就是问我有没有意思在船队里捎点货物,我想啊,这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情,这货物一出怎么大明,怎么也得变个三四倍的银子回来不是,真要有这种好事情,我想了想,也只可能是无病你才会这么照拂我了!” “唐先生……”钱无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唐寅做事情还是不够大气啊,或许,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自己一心关照这刘子谷,这仅仅让他搭个顺风船赚点轻松银子算怎么回事啊,这船队里,可是给入股的商人们留了份额的,光是捎带货物发卖,这算什么照拂。 刘子谷心一沉,见到钱无病摇头,他都怀疑是那唐先生自主主张了,唐先生诗画文采是好的,这做生意的事情,只怕还有些糊涂,大概他还是不清楚,给自己的这安排,会让自己赚多少银子吧! “照拂什么的,就不说了,这事情,唐先生会错意了,你想的没错,这船队,我也是有点份子的,能做点主,我这趟南下,山东那边的采买,已经安排好了,这南京这边,我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至于苏州,杭州,我就不管了!”钱无病缓缓的说道:“虎臣年纪还小,又是在锦衣卫里头供职,这生意上的事情,怕是帮不上忙,我想了想,在南京城来,我信得过的,又有这能力的,怕是就只有刘兄你了,至于刘兄自己想采买些什么的上船,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么!” “你是说,船队在南京的采买,全部都交给我,而我自己愿意,我自己也也可以花银子采买货物上船去海外发卖,这赚的银子,也算我自己的?”刘子谷结结巴巴的说道。 钱无病笑着点点头,南京城想做海贸又怕风险的中小商人多了去了,想来刘子谷会领会到这个采买会有多么紧俏。 “不过若是其他商人的货想上船,那赚的银子可就不比你一样全部归自个了,除去本金以外,这些货物的收益的七成,可是要给船队的,有四海楼做保,想来没有人会担心什么的吧!” 刘子谷怔了半响,突然面红耳赤的站了起来,给自己的杯子里慢慢的倒上一杯酒,端了起来,颇为激动的说道:“无病,什么都不说了,干了这杯酒,我刘子谷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351.第351章老好人王公公 南京,镇守太监府。 镇守太监王公公设家宴,这可是罕见的事情。 众所周知,王岳王公公是干过內相的人,到南京来,是享福来了,所以,一般情况下,若没有天大的要紧的事情,下面的人可没那个胆子去烦扰王公公,而他老人家坐镇南京,除了几位国公,还真没多少人值得王公公去宴请对方。但是王公公再怎么享福,那也是镇守太监,若是镇守太监和这手握兵权的国公们走的太近,这可是一件贻人口实惹天子猜忌的的事情,这种事情,除非不捅上去,一旦捅上去,只怕立刻就是不妙。 所以,王公公到南京,还真的如同养老一般,不是他职权范围的事情,他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不乱搀和不乱伸手,活脱脱的一个老好人,但是若是谁真的以为王公公是人畜无害那种老好人,那这人可就得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再说这话,光是这短短的一年间,南京城里应该王公公知道的事情,他一件都不会落下,这就看得出这位前內相的手段了。 试探过几次,以魏国公为首的南京勋贵们,对王岳也算是了解了几分,这地方上的事情,只要不弄得太难看,不需要他王公公背黑锅伤脑筋,王公公是不搭理的,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若是真当他是个泥塑的菩萨,木头做的傀儡,那也是不行的。该给的尊重,那也是一定要有的。 半年前,权倾天下的“立皇帝”事败伏诛,当时听说宫里就有意思请这位王公公重返大内,掌管司礼监,风声传得活灵活现,可惜的是,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新任的司礼监掌印,简直让人跌掉了下巴,众人都以为这人必定是昔日东宫“八虎”之一,谁料到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秉笔太监,所有人都以为王公公必定是失落的很,甚至极少登镇守太监府们的定国公,都上门或多或少表示一番关切。 但是,这件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王公公的心情,这每日里,还是和平常一样,该逗鸟的逗鸟,该看书的看书,偶尔兴致来了,还会背把出头,到后院自己开辟的几亩菜地里侍弄一番秧苗,这就连来上门来拜访看望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总而言之,在不招惹王公公的前提下,在南京的官员的认识中,王公公还是一个很温和很好相处的人,比起前几任恨不得将南京刮得天高三尺的贪婪货色来,王公公算是极有人品的了。 镇守太监府的家宴,可没有那想象中的极尽奢华的酒席菜肴,山珍海味什么的,这人年纪大了,肉食之类的,自然就吃的少了,若不是照顾席间的几个年轻人,这简单的一桌上,恨不得连那几盘肉和鱼都不上才好。席间最多的,当然是清淡的蔬菜,而且,这些蔬菜,基本上全部都是王公公自己侍弄的菜园子里采摘出来的,所以,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有这个资格,这个福分吃到这一桌的,放眼这南直隶,还真没几个人。 “翼之,你给王妃和小郡主多夹点这个,你们几个口福不错,入冬了,可就吃不到这么新嫩的蔬菜了!”王岳到底人老胃浅,吃了几筷子,就笑吟吟的看着这一桌的年轻人吃喝,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这小小的家宴,除了柳氏母女,就只有钱无病和吴虎臣了,这王岳和钱吴二人,算是一家人,那柳氏母女,自然就是算客人了,这招待客人的事情,除了钱无病,还能有谁。 “你们慢慢吃,慢慢吃,不够再加!”王岳笑呵呵的说道,柳氏对王岳也是闻名许久,在他想象当中,王岳大概就是和刘瑾那样的人物,喜笑不形于色城府颇深的样子,哪知道这一见面,顿时让她感到自己以前臆想的,简直是一点边都靠不上,这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和气老头嘛,除了没有胡子,和一般百姓家的老头,有什么区别? “叔爷也太小气,虎臣和云娘都还在长身子的时候呢,净拿些青菜出来,没看见他们两个脸都拉长了么,没准这转身出了叔爷这里,他们还得回去大吃一顿!”钱无病笑道。 “在我这里,就得听我的,吃那么多肉食,对身子不好!”王岳不以为忤,看着吴虎臣和朱云娘两个小人儿,一脸的慈爱,“要不,再叫下面,弄盘羊肉过来!” 柳氏莞儿一笑,这还带打商量的?这还是自己知道的那个镇守太监王岳么? “对了,那个给你取这字的王守仁,可是占了我好大便宜,就是要为你取字,也应该是我来取的嘛!”王岳好像这话憋了很久一样,看了钱无病一眼:“在南京的时候,你也没说,我就没想到,你一个武人,也会琢磨这个,失机了,失机了!” “都一样,一样!”钱无病笑了笑,为王岳面前的酒杯满上一杯酒。 “怎么能一样!”王岳瞪了他一眼:“你叔爷我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那王守仁是个什么官儿,据说还在南京兵部混了一段差事,我居然都没听说过,显然也不见得多出色!这以后人家一叫翼之,没准就想起他来了,这厮运道真好,遇见你这么一个懵懂的,有了你这个护身符,这日后他在官场上,要少不少坎坷了!” “谁护谁还说不一定呢!”钱无病嘻嘻一笑:“平日里看了些杂书,这观人之术嘛,我觉得我还是有几分的,这王守仁分明是大富大贵之相,这日后封伯封侯也不说一点,我先求个字,日后若是我落魄了,也好到他哪里混个出路,这叫未雨绸缪!” “你这个孩子!”王岳没奈何的摇摇头,这不痴人说梦么,文人想封爵,这不是做梦么,没有军功就就使劲的琢磨吧! “王相,无病说的事情,我和我们家王爷商量了一下,您也知道,咱们代王府,偏居大同,哪里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富庶地方,这勉勉强强凑了些银两这次带了过来,王相切莫嫌少!”柳氏见到气氛融洽,也笑着插了话进来。 “你们代王府的事情,我是不管的!”王岳慢吞吞的说道,“银子什么的,你和无病去说,怎么安排,也是他做主,这买卖,我可不是认的代王府,我只认你们家小丫头!” 南京,镇守太监府。 镇守太监王公公设家宴,这可是罕见的事情。 众所周知,王岳王公公是干过內相的人,到南京来,是享福来了,所以,一般情况下,若没有天大的要紧的事情,下面的人可没那个胆子去烦扰王公公,而他老人家坐镇南京,除了几位国公,还真没多少人值得王公公去宴请对方。但是王公公再怎么享福,那也是镇守太监,若是镇守太监和这手握兵权的国公们走的太近,这可是一件贻人口实惹天子猜忌的的事情,这种事情,除非不捅上去,一旦捅上去,只怕立刻就是不妙。 所以,王公公到南京,还真的如同养老一般,不是他职权范围的事情,他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不乱搀和不乱伸手,活脱脱的一个老好人,但是若是谁真的以为王公公是人畜无害那种老好人,那这人可就得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再说这话,光是这短短的一年间,南京城里应该王公公知道的事情,他一件都不会落下,这就看得出这位前內相的手段了。 试探过几次,以魏国公为首的南京勋贵们,对王岳也算是了解了几分,这地方上的事情,只要不弄得太难看,不需要他王公公背黑锅伤脑筋,王公公是不搭理的,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若是真当他是个泥塑的菩萨,木头做的傀儡,那也是不行的。该给的尊重,那也是一定要有的。 半年前,权倾天下的“立皇帝”事败伏诛,当时听说宫里就有意思请这位王公公重返大内,掌管司礼监,风声传得活灵活现,可惜的是,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新任的司礼监掌印,简直让人跌掉了下巴,众人都以为这人必定是昔日东宫“八虎”之一,谁料到居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秉笔太监,所有人都以为王公公必定是失落的很,甚至极少登镇守太监府们的定国公,都上门或多或少表示一番关切。 但是,这件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王公公的心情,这每日里,还是和平常一样,该逗鸟的逗鸟,该看书的看书,偶尔兴致来了,还会背把出头,到后院自己开辟的几亩菜地里侍弄一番秧苗,这就连来上门来拜访看望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总而言之,在不招惹王公公的前提下,在南京的官员的认识中,王公公还是一个很温和很好相处的人,比起前几任恨不得将南京刮得天高三尺的贪婪货色来,王公公算是极有人品的了。 镇守太监府的家宴,可没有那想象中的极尽奢华的酒席菜肴,山珍海味什么的,这人年纪大了,肉食之类的,自然就吃的少了,若不是照顾席间的几个年轻人,这简单的一桌上,恨不得连那几盘肉和鱼都不上才好。席间最多的,当然是清淡的蔬菜,而且,这些蔬菜,基本上全部都是王公公自己侍弄的菜园子里采摘出来的,所以,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有这个资格,这个福分吃到这一桌的,放眼这南直隶,还真没几个人。 “翼之,你给王妃和小郡主多夹点这个,你们几个口福不错,入冬了,可就吃不到这么新嫩的蔬菜了!”王岳到底人老胃浅,吃了几筷子,就笑吟吟的看着这一桌的年轻人吃喝,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这小小的家宴,除了柳氏母女,就只有钱无病和吴虎臣了,这王岳和钱吴二人,算是一家人,那柳氏母女,自然就是算客人了,这招待客人的事情,除了钱无病,还能有谁。 “你们慢慢吃,慢慢吃,不够再加!”王岳笑呵呵的说道,柳氏对王岳也是闻名许久,在他想象当中,王岳大概就是和刘瑾那样的人物,喜笑不形于色城府颇深的样子,哪知道这一见面,顿时让她感到自己以前臆想的,简直是一点边都靠不上,这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和气老头嘛,除了没有胡子,和一般百姓家的老头,有什么区别? “叔爷也太小气,虎臣和云娘都还在长身子的时候呢,净拿些青菜出来,没看见他们两个脸都拉长了么,没准这转身出了叔爷这里,他们还得回去大吃一顿!”钱无病笑道。 “在我这里,就得听我的,吃那么多肉食,对身子不好!”王岳不以为忤,看着吴虎臣和朱云娘两个小人儿,一脸的慈爱,“要不,再叫下面,弄盘羊肉过来!” 柳氏莞儿一笑,这还带打商量的?这还是自己知道的那个镇守太监王岳么? “对了,那个给你取这字的王守仁,可是占了我好大便宜,就是要为你取字,也应该是我来取的嘛!”王岳好像这话憋了很久一样,看了钱无病一眼:“在南京的时候,你也没说,我就没想到,你一个武人,也会琢磨这个,失机了,失机了!” “都一样,一样!”钱无病笑了笑,为王岳面前的酒杯满上一杯酒。 “怎么能一样!”王岳瞪了他一眼:“你叔爷我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那王守仁是个什么官儿,据说还在南京兵部混了一段差事,我居然都没听说过,显然也不见得多出色!这以后人家一叫翼之,没准就想起他来了,这厮运道真好,遇见你这么一个懵懂的,有了你这个护身符,这日后他在官场上,要少不少坎坷了!” “谁护谁还说不一定呢!”钱无病嘻嘻一笑:“平日里看了些杂书,这观人之术嘛,我觉得我还是有几分的,这王守仁分明是大富大贵之相,这日后封伯封侯也不说一点,我先求个字,日后若是我落魄了,也好到他哪里混个出路,这叫未雨绸缪!” “你这个孩子!”王岳没奈何的摇摇头,这不痴人说梦么,文人想封爵,这不是做梦么,没有军功就就使劲的琢磨吧! “王相,无病说的事情,我和我们家王爷商量了一下,您也知道,咱们代王府,偏居大同,哪里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富庶地方,这勉勉强强凑了些银两这次带了过来,王相切莫嫌少!”柳氏见到气氛融洽,也笑着插了话进来。 “你们代王府的事情,我是不管的!”王岳慢吞吞的说道,“银子什么的,你和无病去说,怎么安排,也是他做主,这买卖,我可不是认的代王府,我只认你们家小丫头!” 352.第352章姑息养奸奸情四射 “这您还真得管,这丫头心思野着呢,要不看着,我可不担保他能给您惹出多大麻烦来!”柳氏咯咯的笑着,虽然王岳话里对代王府一点面子都没给,但是她并没感到多气恼,人家坐镇南直隶,有需要买远在大同的藩王这个面子吗?倒是言语中,王岳对朱云娘透露出的那一丝丝溺爱,让她心里头舒服得紧,做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人见人爱。 “是么?”王岳笑着摇摇头,对着朱云娘招招手:“丫头,到公公这里来坐,小胳膊小腿的,夹个菜我都看得费劲!” “叔爷!”朱云娘走了过来,甜甜一笑,坐在王岳身边:“叔爷您吃菜!” “这丫头,这丫头怎么随着这两个小子叫呢!”王岳呵呵一笑:“你娘说,你可是惹事的麻烦精,是不是这样啊!” “才不是呢!”朱云娘歪歪头,将一片酱菜放在王岳面前的小碟子里:“我娘就是嫉妒我太能干了,她才这么说,叔爷你不知道云娘有多能干,就连无病哥哥在京城和那寿宁侯掰腕子,我都给他出了好多主意呢,要不然,以无病哥哥的老实,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了!” “哦,这个时候,敬妃娘娘快要临盆了,也是你出主意让无病避开这个当口的?我看这个主意,可不怎么妙啊,无病不在京里,这敬妃娘娘要办的什么事情,可都有些不方便了!”王岳似乎是在考校朱云娘,又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言语里听不出多少喜怒来。 “越是这个当口,无病哥哥才越要避开,皇帝哥哥可着急敬妃娘娘了,这个节骨眼,谁敢动点什么歪心思……”朱云娘得意的嘿嘿笑了几声:“皇帝哥哥发起怒来,也会杀人的!” 王岳稍稍沉吟了一下,脸上有些郑重起来:“这是效法郑伯克段于鄢之事么?” 朱云娘微微颌首:“虽不中,亦不远矣!” 吴虎臣从盘盏中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钱无病,这些话他可是一句都没听懂。钱无病同样无奈的摆摆头,好吧,他比吴虎臣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这文绉绉掉书包的事情,他给朱云娘提靴都不配。 还是柳氏善解人意,见到他们两个一脸的糊涂,笑着给他们解释了一下:“王相说的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出自《左传》,这郑伯是春秋时候鲁国的国君郑庄公,而段则是指的他的兄弟共叔段,庄公设计并故意纵容其弟与其母,其弟骄纵,于是欲夺国君之位,庄公便以此讨伐共叔段。庄公怨其母偏心,将母亲迁于颖地。这算是姑息养奸,后发制人的典范吧!而云娘的意思,就是说虽然他不是这个本意,但大致用意也是这个意思了!” “对对!”钱无病点点头,“云娘好像也是这么给我说的,先让他们蹦跶蹦跶,真要是他们蹦跶得太过分了,就一巴掌拍死!” 钱无病这话可就直白多了,吴虎臣登时就听明白了,也是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人家郑庄公姑息养奸后发制人,那是人家有着自己的本钱有着自己的实力,若是没有这份实力,那就不叫后发制人了,叫做无所作为!”王岳白了钱无病一眼,这小家伙看起来信心十足,他可得给泼点冷水,在南京自己护得住他,到真到了京城里涉及到宫闱的争斗,他可就真使不上力了,到不如事先多点醒钱无病一下,免得他行差走错。 他招了招手,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年轻人,他摆摆头:“去将我书房里今儿中午收到的密报拿过来!” 片刻之后,一纸巴掌大的密函,出现在了王岳的手中,他看都没看,将这密函,推到钱无病的面前:“你自己看吧!” 钱无病展开密函,吴虎臣也把脑袋凑了过去,朱云娘倒是想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可惜,他坐在王岳的身边,正对着钱无病兄弟,却是看都看不到了。 “是什么是什么?”见到钱无病看着看着脸色阴沉了下来,朱云娘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黄大牙死了!”钱无病的话简直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马上风,居然是马上风!” 朱云娘脸一红,旋即恢复了正常,马上风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不过,眼下似乎不是关注这个死法的时候,而是应该关在这死的是什么人。 “西街千户所千户,我一手提拔的,是从我南衙出去的人的!”钱无病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这个名字没多大印象。 “还真是按捺不住了啊!”朱云娘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就反应了过来,钱无病提拔的千户,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死了,说是这其中没猫腻,只怕在座的人没一个人肯相信。 “我说过,后发制人,也得自己有这个实力,你前脚刚刚离开京城,人家就在剪除你的党羽,翼之,你不要告诉我,你连这点防范都没有?”王岳端着茶盏,啜了一口,悠悠的说道:“这还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我的话,这明面上,总得生点事端,南衙不是你的地盘么,整点事情出来,拿下你几个人,然后再安插点人手进去,此消彼长,等到你再回到京城,只怕这南衙也不姓钱了!” “那倒是不用担心!”钱无病摇摇头:“慕天秋我派到西北那边去了,得力的人手,大多也派到下面去巡查去了,如今南衙署事的,是钱宁,此人一直颇有野心,我离京放他在这个位置上,也是有着考量的,若是有人拿他来对付我,他应付得了,那是他的本事,日后我势必更看重他一些,若是他应付不了,那就是他自己倒霉了,就算那边的人,拿下了南衙,只要我这个镇抚的名头还在,到时候回去,一样的旧部一招,邪魔外道尽去!只是这黄大牙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就连他都成了对方对付的目标!” 他笑了笑,“若是陛下连这个镇抚都不让我干了,那我在京里,也实在帮不了敬妃娘娘多少忙了,那还不如就呆在南京,跟着叔爷混饭吃呢!” “有这个准备就好!”王岳点点头,看看钱无病,又看看朱云娘:“你们两个,都不错,若是有要叔爷搭把手的地方,不要和叔爷客气,叔爷老是老了点,不过,以前认识的那些老家伙还没有死光,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这些老家伙,总得给我几分面子的!” 这一顿晚宴,算是尽兴而散,吩咐吴虎臣好好的替他尽尽地主之谊,在南京招待柳氏母女之后,王岳终于奈不住倦意,早早的休息去了,而钱无病送柳氏母女回到她们在南京早早就置办好的宅子之后,也带着一丝酒意回到了自己家里,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远在千里之外的寿宁侯府,和钱无病一样带着酒意沉沉睡去的,还有寿宁侯张鹤龄,只不过,在这深夜里,没有睡着的人,也是还有的。 张鹤龄的几位如夫人,都各自有各自的院落,而她最宠爱的七夫人皮小燕的院子里,更是还有一汪池塘,池塘边,还有一方小亭子,夏日的时候,张鹤龄最喜欢和皮小燕在这小亭子里“纳凉”,几乎所有的下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若是打搅了侯爷,侯爷可是要发脾气的。 所以,哪怕是巡府的家将,都远远的避开这里,生怕冒冒失失的在这里,触到了侯爷的霉头。 此刻,亭子里依稀可以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那倚子栏杆上身子微微晃动的女人,正是皮小燕,但是,站在他身后的,却不是寿宁侯张鹤龄了。张侯爷此刻正在皮小燕的房间里,宿醉未醒呢! “嗯,嗯,啊!”女人明显的在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是随着身后的男人每次一发力,都不由自主的****一声,若是有胆子大的家将,听见这边的动静,悄悄的朝着这亭子这边瞅上几眼,就可以发现,亭子里的这七夫人,上裳穿的整整齐齐,但是腰裙一下,却是白花花的一片。 “姨娘,可曾爽利么!”张小安双手扶住女人的腰肢,再次用力一挺,女人鼻子里发出一声**的闷哼,哪里还顾得回答身后男人的问题。 “快点,莫要被人看见了!”感觉到身后火热猛然停留在体内不动了,女人回过头来,轻轻的嘤咛了一声,张小安依言努力耕耘起来,这一番冲刺,足足过了半盏热茶时间,才随着张小安极端舒爽的一声喘息,两人的身子陡然僵立不动了。 感觉到体内的火热不再动弹变得疲软了,皮小燕才缓缓站起身来,将褪到腿弯的下裳拉了起来,风情万种的看着身后一脸满足的张小安:“张小管家,我说话可是算话,你弄死了那锦衣卫千户,我这身子让你尝尝鲜,不过,我那八千两银子,什么时候才可以给我拿回来,弄死那千户是为了恶心那钱无病,但是我连自己的身子都这么作践了,我可没看到我自己的好处啊!” 张小安笑嘻嘻的系着裤带,腾出一只手,在皮小燕胸前掏摸了一把:“这事情才开始呢,姨娘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至于银子,八千两算什么,难道咱们不要利息的么!” “这您还真得管,这丫头心思野着呢,要不看着,我可不担保他能给您惹出多大麻烦来!”柳氏咯咯的笑着,虽然王岳话里对代王府一点面子都没给,但是她并没感到多气恼,人家坐镇南直隶,有需要买远在大同的藩王这个面子吗?倒是言语中,王岳对朱云娘透露出的那一丝丝溺爱,让她心里头舒服得紧,做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人见人爱。 “是么?”王岳笑着摇摇头,对着朱云娘招招手:“丫头,到公公这里来坐,小胳膊小腿的,夹个菜我都看得费劲!” “叔爷!”朱云娘走了过来,甜甜一笑,坐在王岳身边:“叔爷您吃菜!” “这丫头,这丫头怎么随着这两个小子叫呢!”王岳呵呵一笑:“你娘说,你可是惹事的麻烦精,是不是这样啊!” “才不是呢!”朱云娘歪歪头,将一片酱菜放在王岳面前的小碟子里:“我娘就是嫉妒我太能干了,她才这么说,叔爷你不知道云娘有多能干,就连无病哥哥在京城和那寿宁侯掰腕子,我都给他出了好多主意呢,要不然,以无病哥哥的老实,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了!” “哦,这个时候,敬妃娘娘快要临盆了,也是你出主意让无病避开这个当口的?我看这个主意,可不怎么妙啊,无病不在京里,这敬妃娘娘要办的什么事情,可都有些不方便了!”王岳似乎是在考校朱云娘,又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言语里听不出多少喜怒来。 “越是这个当口,无病哥哥才越要避开,皇帝哥哥可着急敬妃娘娘了,这个节骨眼,谁敢动点什么歪心思……”朱云娘得意的嘿嘿笑了几声:“皇帝哥哥发起怒来,也会杀人的!” 王岳稍稍沉吟了一下,脸上有些郑重起来:“这是效法郑伯克段于鄢之事么?” 朱云娘微微颌首:“虽不中,亦不远矣!” 吴虎臣从盘盏中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钱无病,这些话他可是一句都没听懂。钱无病同样无奈的摆摆头,好吧,他比吴虎臣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这文绉绉掉书包的事情,他给朱云娘提靴都不配。 还是柳氏善解人意,见到他们两个一脸的糊涂,笑着给他们解释了一下:“王相说的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出自《左传》,这郑伯是春秋时候鲁国的国君郑庄公,而段则是指的他的兄弟共叔段,庄公设计并故意纵容其弟与其母,其弟骄纵,于是欲夺国君之位,庄公便以此讨伐共叔段。庄公怨其母偏心,将母亲迁于颖地。这算是姑息养奸,后发制人的典范吧!而云娘的意思,就是说虽然他不是这个本意,但大致用意也是这个意思了!” “对对!”钱无病点点头,“云娘好像也是这么给我说的,先让他们蹦跶蹦跶,真要是他们蹦跶得太过分了,就一巴掌拍死!” 钱无病这话可就直白多了,吴虎臣登时就听明白了,也是连连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人家郑庄公姑息养奸后发制人,那是人家有着自己的本钱有着自己的实力,若是没有这份实力,那就不叫后发制人了,叫做无所作为!”王岳白了钱无病一眼,这小家伙看起来信心十足,他可得给泼点冷水,在南京自己护得住他,到真到了京城里涉及到宫闱的争斗,他可就真使不上力了,到不如事先多点醒钱无病一下,免得他行差走错。 他招了招手,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年轻人,他摆摆头:“去将我书房里今儿中午收到的密报拿过来!” 片刻之后,一纸巴掌大的密函,出现在了王岳的手中,他看都没看,将这密函,推到钱无病的面前:“你自己看吧!” 钱无病展开密函,吴虎臣也把脑袋凑了过去,朱云娘倒是想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可惜,他坐在王岳的身边,正对着钱无病兄弟,却是看都看不到了。 “是什么是什么?”见到钱无病看着看着脸色阴沉了下来,朱云娘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黄大牙死了!”钱无病的话简直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马上风,居然是马上风!” 朱云娘脸一红,旋即恢复了正常,马上风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不过,眼下似乎不是关注这个死法的时候,而是应该关在这死的是什么人。 “西街千户所千户,我一手提拔的,是从我南衙出去的人的!”钱无病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这个名字没多大印象。 “还真是按捺不住了啊!”朱云娘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就反应了过来,钱无病提拔的千户,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死了,说是这其中没猫腻,只怕在座的人没一个人肯相信。 “我说过,后发制人,也得自己有这个实力,你前脚刚刚离开京城,人家就在剪除你的党羽,翼之,你不要告诉我,你连这点防范都没有?”王岳端着茶盏,啜了一口,悠悠的说道:“这还是上不得台面的,若是我的话,这明面上,总得生点事端,南衙不是你的地盘么,整点事情出来,拿下你几个人,然后再安插点人手进去,此消彼长,等到你再回到京城,只怕这南衙也不姓钱了!” “那倒是不用担心!”钱无病摇摇头:“慕天秋我派到西北那边去了,得力的人手,大多也派到下面去巡查去了,如今南衙署事的,是钱宁,此人一直颇有野心,我离京放他在这个位置上,也是有着考量的,若是有人拿他来对付我,他应付得了,那是他的本事,日后我势必更看重他一些,若是他应付不了,那就是他自己倒霉了,就算那边的人,拿下了南衙,只要我这个镇抚的名头还在,到时候回去,一样的旧部一招,邪魔外道尽去!只是这黄大牙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就连他都成了对方对付的目标!” 他笑了笑,“若是陛下连这个镇抚都不让我干了,那我在京里,也实在帮不了敬妃娘娘多少忙了,那还不如就呆在南京,跟着叔爷混饭吃呢!” “有这个准备就好!”王岳点点头,看看钱无病,又看看朱云娘:“你们两个,都不错,若是有要叔爷搭把手的地方,不要和叔爷客气,叔爷老是老了点,不过,以前认识的那些老家伙还没有死光,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这些老家伙,总得给我几分面子的!” 这一顿晚宴,算是尽兴而散,吩咐吴虎臣好好的替他尽尽地主之谊,在南京招待柳氏母女之后,王岳终于奈不住倦意,早早的休息去了,而钱无病送柳氏母女回到她们在南京早早就置办好的宅子之后,也带着一丝酒意回到了自己家里,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远在千里之外的寿宁侯府,和钱无病一样带着酒意沉沉睡去的,还有寿宁侯张鹤龄,只不过,在这深夜里,没有睡着的人,也是还有的。 张鹤龄的几位如夫人,都各自有各自的院落,而她最宠爱的七夫人皮小燕的院子里,更是还有一汪池塘,池塘边,还有一方小亭子,夏日的时候,张鹤龄最喜欢和皮小燕在这小亭子里“纳凉”,几乎所有的下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若是打搅了侯爷,侯爷可是要发脾气的。 所以,哪怕是巡府的家将,都远远的避开这里,生怕冒冒失失的在这里,触到了侯爷的霉头。 此刻,亭子里依稀可以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影,那倚子栏杆上身子微微晃动的女人,正是皮小燕,但是,站在他身后的,却不是寿宁侯张鹤龄了。张侯爷此刻正在皮小燕的房间里,宿醉未醒呢! “嗯,嗯,啊!”女人明显的在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但是随着身后的男人每次一发力,都不由自主的****一声,若是有胆子大的家将,听见这边的动静,悄悄的朝着这亭子这边瞅上几眼,就可以发现,亭子里的这七夫人,上裳穿的整整齐齐,但是腰裙一下,却是白花花的一片。 “姨娘,可曾爽利么!”张小安双手扶住女人的腰肢,再次用力一挺,女人鼻子里发出一声**的闷哼,哪里还顾得回答身后男人的问题。 “快点,莫要被人看见了!”感觉到身后火热猛然停留在体内不动了,女人回过头来,轻轻的嘤咛了一声,张小安依言努力耕耘起来,这一番冲刺,足足过了半盏热茶时间,才随着张小安极端舒爽的一声喘息,两人的身子陡然僵立不动了。 感觉到体内的火热不再动弹变得疲软了,皮小燕才缓缓站起身来,将褪到腿弯的下裳拉了起来,风情万种的看着身后一脸满足的张小安:“张小管家,我说话可是算话,你弄死了那锦衣卫千户,我这身子让你尝尝鲜,不过,我那八千两银子,什么时候才可以给我拿回来,弄死那千户是为了恶心那钱无病,但是我连自己的身子都这么作践了,我可没看到我自己的好处啊!” 张小安笑嘻嘻的系着裤带,腾出一只手,在皮小燕胸前掏摸了一把:“这事情才开始呢,姨娘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至于银子,八千两算什么,难道咱们不要利息的么!” 353.第353章妇人之仁 隔行如同隔山!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但是若是有人认为自己天纵英才,在所有的行当里,都能搀和一手,弄个状元的头衔戴一戴,那就痴心妄想,穷人之一生,也未必有这个能耐。 所以,钱无病从来不以为自己能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当中,有什么建树。就如同他不会去和朱厚照比比谁更会玩乐,不会去和唐寅比一比谁的春宫画儿画的更好,当然,他也更不会和在船上浸淫一辈子的老船工们,去比一比谁清楚这什么时候刮什么风更内行,所以,船队出行这种事情,钱无病还是尊重这些老船工的判断。 上位者若事事躬亲,那就如同诸葛武侯一般,费力又不讨好,结果除了把自己累死以外,似乎也没多大好处,没见到武侯死了之后没几年,蜀国也没落个好下场吗?这就是这些日子和王岳在一起,钱无病得到的感悟,不得不说,身为一个小小的百户和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这两个身份在王岳这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身上,得到的收益,绝对不一样,而钱无病在南京做百户的时候,王岳也绝对不会给他传授这些,说白了,这是“为官之道”,就如同后世之人,人人从电视电影中看到帝王如何玩弄平衡,如何简恩擢拔,又如何鸟尽弓藏一样,在这个时代,这就是活脱脱的“帝王之术”,屠龙之道,说穿了,其实也就是简单不过的事情,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不知道的,没有门路,没有前辈点拨,就永远不知道了。 在武术界,有一句话,叫做“真传一句话”,就是说,若是没有师傅传授,你或练习个三二十载,也不过是刚刚入门,而真正点拨你的那一句真传,或许就是一句话,但是你一旦领悟了这句话,这就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了,王岳能悉心从日常中指点钱无病的为官之道,某种意义上,直到这个时候,钱无病才稍稍摸到了如何做官的门径。 船队何时出发,钱无病说了不算,得老天爷说了才算,按照船工们的估计,十二月份,最迟不能超过一月份,这个时候,才能赶得到风向,当然,虽然不能决定出发的时间,但是目的地钱无病还是能够确定的,鉴于是新下水的船队,或许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检验,这第一次出海,钱无病没有将目的定得太远,南直隶的海商们,大都是跑扶桑,占城一带,跑得远的,到马六甲那边,就算是顶天了,当然也有在回程的时候,顺便去高丽那边转一圈的,但是,高丽和扶桑等地比起来,要穷的多了,大海商可从来就看不起那小地方。 所以,船队的目标,就定在了扶桑,除了各种筹办的货物以外,扶桑的金价之贱,也是令钱无病考虑的一个重要参考条件,大明眼下是七银一金的兑换比例,而扶桑,却是四银一金甚至三银一金,而扶桑由于本身不铸铜钱,铜钱的扶桑也是相当的硬挺,大明一两银子,可以兑钱八百,到是扶桑,若是兑到五百以上,那绝对就是碰见奸商了,这么说吧,哪怕到扶桑的船队,什么货物都不装,就装着一船船的铜钱去那里,然后回程的时候,全部兑换成金子,这就是四到五倍的利润,更别说货物什么的,到了那里,就是翻个十几倍几十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眼下是十一月,招募的水手们都已经上了船,正在进行各种磨合,而负责采买货物的刘子谷,也是忙得跟陀螺一样,格丽莎这个名义上的船队总管,在南京这些商人面前,要学习的东西简直是太多了,光是哪些货物容易采买,那些货物容易运输,那些货物同样的银子,赚的更多这些东西,就够她忙得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有,不过她好像也乐在其中,对她来说,这些都是拿钱都买不到经验,尽管到最后她拿出了方案,拍板的不是她,她也是一脸的满足。当然,为了某些被钱无病直接打回来的方案,她没少找钱无病纠缠,但钱无病哪里肯听他的,有四海楼一帮理事为他出谋划策,有唐寅和张彩为他决断,格丽莎的意见,很多他都直接可以忽略了,这船队也好,采买货物也好,这花的银子,格丽莎可没拿出来,用后世的大集团公司的格局来形容的话,钱无病就是那集团董事长,格丽莎不过是一个执行总经理罢了。 如果不出意外,船队离港口之日,就是钱无病回京之时,他可不想和自己儿子人生的第一个春节,就天各一方。 “那些番人,用得好,是一把利刃,用得不好,这利刃也会伤到自个儿,从西北郦镇再调几百人充实锦衣卫,的确是一个好法子,这些人就相当于你的亲卫,别人收买不动,指使不了,不过,这事情也多少是有些犯忌讳的,不管是兵部也好,内阁也好,你必须确保他们不发出疑意,我听说这内阁新上任的首辅杨廷和,似乎对你的观感不大好,这种读书人,才学志向都是有的,不过,却是脱离不了“名”这个桎梏,你若是不想内阁时时刻刻都把眼睛放在你的身上,不妨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名”这个东西,也就这帮读书人在乎,咱们这些做内官的,你们这些做锦衣卫的,这古往今来,又能有什么好名声,断绝了这个念想,得点实惠,比什么不好!” “叔爷的教诲,我记得了!”钱无病点点头,此刻他和王岳正在龙江船厂附近的一处酒楼上,临窗而坐,一边看江面上百舸争流,一边和王岳说着闲话。 “也不是教诲你,只不过,这些年来,我风光过,也栽过跟斗,眼下无病你也算的上我第一等亲厚之人,更是日后我那继孙的亲爹,我总不能看着你在我跌过的地方,再跌一次不是,趁着眼下我还没老糊涂,想到哪里就说道哪里了!”王岳慢吞吞的说道,两人都是一袭青衣,倒像是父子二人,出来闲游的模样。 “圣眷啊,圣眷!”王岳眼睛看着江面,“有人做了一辈子官,也没想清楚这圣眷二字,到底有何!想明白了的,官员亨通,想不明白的,哪怕他一身的本领,清廉如水,能力卓绝,也不过是大明万千的官员之一罢了!” 钱无病笑了笑,老人这是有感而发,内官和锦衣卫,可不都是靠着圣眷吃饭的么?不过这圣眷这东西,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哪怕你想的再明白,没这个机缘,没有就是没有。 “刘子谷这人,你就这样安排了么?”感叹了几句,王岳冷不防问道。 “叔爷以为有什么不妥么?”钱无病心里一动,竟然微微有些惶恐。 “我听说咱们南直隶许多商人,在扶桑那边,都设有店铺,安排着得力的人手在那边经营,既然你这么看重这刘子谷,不妨让他带着家小,一起过去那边,他父亲那个芝麻大点的郎中前程,不做就不做了,也没多大干碍!” 钱无病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抬头看了一眼正看着窗外的王岳,他实在不知道王岳是这么随口一说呢,还是有着什么其他的意思。 “你吖!”王岳见他沉默不语,回过头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你这锦衣卫,真不知道怎么做的,这等事情,留下他们这一家人……” 他看着钱无病的双眼:“我若是你这个年纪,这刘家去扶桑的海船上,遇见海盗不幸全家遇难的事情,我也是做的出来的,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你查得出来,我查得出来,难道别人就查不出来么?” “叔爷,你,你……你知道了?”钱无病之前心里就有些惊惶,此刻更是脸色大变,得亏在他面前说这话的是王岳,这要是别人,他杀人灭口的心都有。 “哼,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京里来多多少拨人打听你在南京时候的事情!”王岳哼了一声,“你那点事情,若是不是我为你收拾手尾,你觉得到现在还能是个秘密么? 听的王岳这么一说,钱无病反而放下心来了,也就说,李凤儿的事情,眼下也就他和王岳知道,消息还没走漏出去。 “我也想过,如何安置刘子和,不过,叔爷说的法子,我可做不出来,哪怕没有这事情,这刘子和也是和我少数几个说的来的友人之一!”钱无病苦笑了一笑,倒是真的去扶桑那边照看生意,这法子倒是有可取之处,不过,我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妇人之仁!”王岳眉毛轻轻的跳动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这孩子,心肠这么软,怎么干得了锦衣卫这个差事,我看这方面,虎臣都比你强多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钱无病沉默了一下,“我会劝他去扶桑的,不过,若是再有人打听刘家的事情,叔爷你还得费费心!” 有风从窗口吹了进来,王岳的白发微微在风中摆动了一下,钱无病恭恭敬敬的为王岳面前的茶杯倒上慢慢的一杯茶,端了起来双手奉给王岳:“叔爷,请喝茶!” 隔行如同隔山!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但是若是有人认为自己天纵英才,在所有的行当里,都能搀和一手,弄个状元的头衔戴一戴,那就痴心妄想,穷人之一生,也未必有这个能耐。 所以,钱无病从来不以为自己能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当中,有什么建树。就如同他不会去和朱厚照比比谁更会玩乐,不会去和唐寅比一比谁的春宫画儿画的更好,当然,他也更不会和在船上浸淫一辈子的老船工们,去比一比谁清楚这什么时候刮什么风更内行,所以,船队出行这种事情,钱无病还是尊重这些老船工的判断。 上位者若事事躬亲,那就如同诸葛武侯一般,费力又不讨好,结果除了把自己累死以外,似乎也没多大好处,没见到武侯死了之后没几年,蜀国也没落个好下场吗?这就是这些日子和王岳在一起,钱无病得到的感悟,不得不说,身为一个小小的百户和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这两个身份在王岳这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身上,得到的收益,绝对不一样,而钱无病在南京做百户的时候,王岳也绝对不会给他传授这些,说白了,这是“为官之道”,就如同后世之人,人人从电视电影中看到帝王如何玩弄平衡,如何简恩擢拔,又如何鸟尽弓藏一样,在这个时代,这就是活脱脱的“帝王之术”,屠龙之道,说穿了,其实也就是简单不过的事情,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不知道的,没有门路,没有前辈点拨,就永远不知道了。 在武术界,有一句话,叫做“真传一句话”,就是说,若是没有师傅传授,你或练习个三二十载,也不过是刚刚入门,而真正点拨你的那一句真传,或许就是一句话,但是你一旦领悟了这句话,这就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了,王岳能悉心从日常中指点钱无病的为官之道,某种意义上,直到这个时候,钱无病才稍稍摸到了如何做官的门径。 船队何时出发,钱无病说了不算,得老天爷说了才算,按照船工们的估计,十二月份,最迟不能超过一月份,这个时候,才能赶得到风向,当然,虽然不能决定出发的时间,但是目的地钱无病还是能够确定的,鉴于是新下水的船队,或许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检验,这第一次出海,钱无病没有将目的定得太远,南直隶的海商们,大都是跑扶桑,占城一带,跑得远的,到马六甲那边,就算是顶天了,当然也有在回程的时候,顺便去高丽那边转一圈的,但是,高丽和扶桑等地比起来,要穷的多了,大海商可从来就看不起那小地方。 所以,船队的目标,就定在了扶桑,除了各种筹办的货物以外,扶桑的金价之贱,也是令钱无病考虑的一个重要参考条件,大明眼下是七银一金的兑换比例,而扶桑,却是四银一金甚至三银一金,而扶桑由于本身不铸铜钱,铜钱的扶桑也是相当的硬挺,大明一两银子,可以兑钱八百,到是扶桑,若是兑到五百以上,那绝对就是碰见奸商了,这么说吧,哪怕到扶桑的船队,什么货物都不装,就装着一船船的铜钱去那里,然后回程的时候,全部兑换成金子,这就是四到五倍的利润,更别说货物什么的,到了那里,就是翻个十几倍几十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眼下是十一月,招募的水手们都已经上了船,正在进行各种磨合,而负责采买货物的刘子谷,也是忙得跟陀螺一样,格丽莎这个名义上的船队总管,在南京这些商人面前,要学习的东西简直是太多了,光是哪些货物容易采买,那些货物容易运输,那些货物同样的银子,赚的更多这些东西,就够她忙得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有,不过她好像也乐在其中,对她来说,这些都是拿钱都买不到经验,尽管到最后她拿出了方案,拍板的不是她,她也是一脸的满足。当然,为了某些被钱无病直接打回来的方案,她没少找钱无病纠缠,但钱无病哪里肯听他的,有四海楼一帮理事为他出谋划策,有唐寅和张彩为他决断,格丽莎的意见,很多他都直接可以忽略了,这船队也好,采买货物也好,这花的银子,格丽莎可没拿出来,用后世的大集团公司的格局来形容的话,钱无病就是那集团董事长,格丽莎不过是一个执行总经理罢了。 如果不出意外,船队离港口之日,就是钱无病回京之时,他可不想和自己儿子人生的第一个春节,就天各一方。 “那些番人,用得好,是一把利刃,用得不好,这利刃也会伤到自个儿,从西北郦镇再调几百人充实锦衣卫,的确是一个好法子,这些人就相当于你的亲卫,别人收买不动,指使不了,不过,这事情也多少是有些犯忌讳的,不管是兵部也好,内阁也好,你必须确保他们不发出疑意,我听说这内阁新上任的首辅杨廷和,似乎对你的观感不大好,这种读书人,才学志向都是有的,不过,却是脱离不了“名”这个桎梏,你若是不想内阁时时刻刻都把眼睛放在你的身上,不妨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名”这个东西,也就这帮读书人在乎,咱们这些做内官的,你们这些做锦衣卫的,这古往今来,又能有什么好名声,断绝了这个念想,得点实惠,比什么不好!” “叔爷的教诲,我记得了!”钱无病点点头,此刻他和王岳正在龙江船厂附近的一处酒楼上,临窗而坐,一边看江面上百舸争流,一边和王岳说着闲话。 “也不是教诲你,只不过,这些年来,我风光过,也栽过跟斗,眼下无病你也算的上我第一等亲厚之人,更是日后我那继孙的亲爹,我总不能看着你在我跌过的地方,再跌一次不是,趁着眼下我还没老糊涂,想到哪里就说道哪里了!”王岳慢吞吞的说道,两人都是一袭青衣,倒像是父子二人,出来闲游的模样。 “圣眷啊,圣眷!”王岳眼睛看着江面,“有人做了一辈子官,也没想清楚这圣眷二字,到底有何!想明白了的,官员亨通,想不明白的,哪怕他一身的本领,清廉如水,能力卓绝,也不过是大明万千的官员之一罢了!” 钱无病笑了笑,老人这是有感而发,内官和锦衣卫,可不都是靠着圣眷吃饭的么?不过这圣眷这东西,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哪怕你想的再明白,没这个机缘,没有就是没有。 “刘子谷这人,你就这样安排了么?”感叹了几句,王岳冷不防问道。 “叔爷以为有什么不妥么?”钱无病心里一动,竟然微微有些惶恐。 “我听说咱们南直隶许多商人,在扶桑那边,都设有店铺,安排着得力的人手在那边经营,既然你这么看重这刘子谷,不妨让他带着家小,一起过去那边,他父亲那个芝麻大点的郎中前程,不做就不做了,也没多大干碍!” 钱无病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抬头看了一眼正看着窗外的王岳,他实在不知道王岳是这么随口一说呢,还是有着什么其他的意思。 “你吖!”王岳见他沉默不语,回过头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你这锦衣卫,真不知道怎么做的,这等事情,留下他们这一家人……” 他看着钱无病的双眼:“我若是你这个年纪,这刘家去扶桑的海船上,遇见海盗不幸全家遇难的事情,我也是做的出来的,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你查得出来,我查得出来,难道别人就查不出来么?” “叔爷,你,你……你知道了?”钱无病之前心里就有些惊惶,此刻更是脸色大变,得亏在他面前说这话的是王岳,这要是别人,他杀人灭口的心都有。 “哼,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京里来多多少拨人打听你在南京时候的事情!”王岳哼了一声,“你那点事情,若是不是我为你收拾手尾,你觉得到现在还能是个秘密么? 听的王岳这么一说,钱无病反而放下心来了,也就说,李凤儿的事情,眼下也就他和王岳知道,消息还没走漏出去。 “我也想过,如何安置刘子和,不过,叔爷说的法子,我可做不出来,哪怕没有这事情,这刘子和也是和我少数几个说的来的友人之一!”钱无病苦笑了一笑,倒是真的去扶桑那边照看生意,这法子倒是有可取之处,不过,我得先问问他的意思!” “妇人之仁!”王岳眉毛轻轻的跳动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这孩子,心肠这么软,怎么干得了锦衣卫这个差事,我看这方面,虎臣都比你强多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钱无病沉默了一下,“我会劝他去扶桑的,不过,若是再有人打听刘家的事情,叔爷你还得费费心!” 有风从窗口吹了进来,王岳的白发微微在风中摆动了一下,钱无病恭恭敬敬的为王岳面前的茶杯倒上慢慢的一杯茶,端了起来双手奉给王岳:“叔爷,请喝茶!” 354.第354章公公我就是朝廷 远处吴虎臣带着几个随从,从长街的那一边走了过来,在他的身边,朱云娘嘟着一张小嘴,似乎很不高兴的和吴虎臣说着什么,而吴虎臣如同被一个宠溺了的妹妹折腾得无可奈何的大哥哥一样,一边敷衍的朝她点着头,一边四处张望着,突然之间,吴虎臣眼睛一亮,看到了不远处茶楼里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似乎欣喜的低呼了一声,带着朱云娘这个小尾巴,就朝着酒楼这边而来。 “虎臣这孩子,看起来和云娘小丫头挺般配的!”王岳看到这一幕,笑着对钱无病说道:“说道虎臣的婚事,我可是伤够了脑筋,这门户低了的吧,咱们看不上,可门户高了的吧,又看不上咱们,这孩子心性跳脱,总得找个稳重些娴静些的女娃娃做他娘子,上次我和他爹说了这事情,这老东西倒是一推二五六,什么都不管,就等着看我伤脑筋呢!” “呵呵呵!”钱无病讪讪的笑了笑,虎臣的婚事,王岳伤伤脑筋也好,不过,王岳想把吴虎臣和朱云娘凑一对儿,这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不过这事情也说不准,等到自己离开南京以后,这少年男女相处久了,没准就相处出感情来了不是。 “倩丫头怀上了吧!”也许是说到这成亲的事情,王岳想起这码子事情来了,“这次没随着你来看我,若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可就要怪她不孝顺了!” “等到明年五六月间,船队正好打海外第二趟回来,那时候,孩子也应该快出生了,我让嫣然和倩儿,带着孩子来看您!” “哎呀,千万别!”王岳连连摆手,“我那乖孙刚刚出世,身子骨可见不得风,要看我,等到身子长结实了再说!” 想到这王家也有后人,王岳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这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还有啊,你们做爹娘的,给孩子取个乳名儿可以,这大名儿,可就得我亲自取了,我想想啊,到了他这一辈,咱们王家的排行,应该是成字辈……” 和所有即将抱孙子的老人一样,这孩子还在肚子里呢,王岳就开始琢磨起给孩子起名的事情了,这一刻的王岳慈眉善目,眉花眼笑,哪里像刚刚要让人全家“出海遇害”的样子。 “叔爷,姐夫!”楼板蹬蹬作响,吴虎臣笑嘻嘻的出现在了二楼,在他身边的朱云娘,看见钱无病,也是一脸的笑容。 “我姐夫在这里,你要找他什么事情,你和他说吧!”吴虎臣虎头虎脑的朝着钱无病一指,将身后的小尾巴甩给了钱无病。 “银子不够了!”朱云娘白了吴虎臣一眼,意思我的可是正经事情,然后朝着钱无病伸出了白生生的小手。 不够了?钱无病有些疑惑,代王府十来万两银子,加上他前期从四海楼里调拨过来的二十多万两银子,这三十多万两银子,居然就说不够了? “你看!”朱云娘仿佛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变出一个小账本来,“今儿济宁那边,又到了一船铜锭,加上这些日子你那四海楼里的那些家伙,拼命的将他积压的那些旧货塞给咱们,这银子再多也不经使啊,唐先生那里有细账,我这里只是粗略的记了一下,还有,按照规矩,这船上的船工水手出海的话,这每一趟的银钱,可都是要咱们先支付的,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 她把嫩生生的小手再次一摊开:“没钱了!” “那咱们船队还能装多少货物?”钱无病皱了下眉头,这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却没有想到,人家几万两银子就赶出海,那才几条小船,他可是几乎一直巨无霸的大船队,这中间的区别可大了。 “还不到一半!”朱云娘气咻咻的说道,“要是这一趟不赚钱,那咱们可就亏大发了,我父王非得骂得我狗血淋头不可!” “这丫头,这买卖哪里有不赚钱的事情!”王岳从他的取名大计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话,不由得莞儿一笑。 “那咱们总不能空着船出海吧!”朱云娘歪着头问道,她在钱无病前面偶尔使使小性子,在吴虎臣面前发发小脾气,但是,在王岳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 “谁说要空着船出海了!”王岳看着一本正经的小丫头,忍不住指点她一下:“这银子嘛,别的州府可以能差一些,但是,在咱们南直隶,什么都可以差,唯独不差银子,问题是,你这小脑瓜要琢磨琢磨,不要总想着自己拿多少银子出来,要学会用人家的银子赚钱嘛!” 朱云娘眨眨眼睛,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公公问你,这南京城里,什么人的银子最多!” “当然是那些大家族,大商人了!”朱云娘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错!”王岳笑得褶子都出来了:“这些商人们虽然有银子,不过,还有一种人,比他们银子更多,甚至,这些人,本来就是商人!” 朱云娘恍然大悟:“公公是说,朝廷的官儿!” 王岳朝着钱无病一指:“你看,这丫头比你脑子就活泛多了吧,我就提个头,她立马就想到了,说道有钱,这天底下,谁比当官的更有钱,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南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官儿!” “可是他们的银子,怎么能为咱们赚钱呢?”朱云娘喃喃自语道,眼睛一转,转到了钱无病身上,脸上登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无病哥哥,你们锦衣卫不是最擅长栽赃陷害的吗?没准,这南京城里,也有些图谋不轨的官儿,你好好的查一查!也许咱们的银子,就有着落了!” 钱无病和王岳面面相觑,半响,王岳才“嘿”的笑一下,指着朱云娘:“这丫头,这丫头,你比无病还像锦衣卫……” 朱云娘转转眼珠,也嘿嘿笑了两声,在王岳和钱无病面前,出这样的主意,纯粹就算搞气氛而已,她可不觉得这点银子的事情,在王岳面前,是多大的事情。 “这事情不是这么办的!”王岳笑够了,这才真正指点了她一下:“咱们四海楼的信誉不是出来了么,你说在南京城里,若是如同宝钞一样,发些船票,这银子的事情,还用得着担忧么,而且,这船票,一旦船队回来,立马按照利润兑现,这样明摆着赚钱的事情,你说,谁会放过,当然了,咱们这船票,可不对着那些普通百姓,那些百姓们又能有多少银子,咱们只卖给有官身有功名的,有公公我在南京在,这些官儿们,难道还担心船票兑现不了?” “这个,朝廷许吗?”朱云娘先是一喜,接着眉头微微一蹙,想到这一点。 “什么是朝廷?”王岳笑呵呵的说道:“在南京,公公我就是朝廷,这些拿出银子买咱们船票的官员就是朝廷,那你说,朝廷许吗?” 远处吴虎臣带着几个随从,从长街的那一边走了过来,在他的身边,朱云娘嘟着一张小嘴,似乎很不高兴的和吴虎臣说着什么,而吴虎臣如同被一个宠溺了的妹妹折腾得无可奈何的大哥哥一样,一边敷衍的朝她点着头,一边四处张望着,突然之间,吴虎臣眼睛一亮,看到了不远处茶楼里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似乎欣喜的低呼了一声,带着朱云娘这个小尾巴,就朝着酒楼这边而来。 “虎臣这孩子,看起来和云娘小丫头挺般配的!”王岳看到这一幕,笑着对钱无病说道:“说道虎臣的婚事,我可是伤够了脑筋,这门户低了的吧,咱们看不上,可门户高了的吧,又看不上咱们,这孩子心性跳脱,总得找个稳重些娴静些的女娃娃做他娘子,上次我和他爹说了这事情,这老东西倒是一推二五六,什么都不管,就等着看我伤脑筋呢!” “呵呵呵!”钱无病讪讪的笑了笑,虎臣的婚事,王岳伤伤脑筋也好,不过,王岳想把吴虎臣和朱云娘凑一对儿,这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不过这事情也说不准,等到自己离开南京以后,这少年男女相处久了,没准就相处出感情来了不是。 “倩丫头怀上了吧!”也许是说到这成亲的事情,王岳想起这码子事情来了,“这次没随着你来看我,若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可就要怪她不孝顺了!” “等到明年五六月间,船队正好打海外第二趟回来,那时候,孩子也应该快出生了,我让嫣然和倩儿,带着孩子来看您!” “哎呀,千万别!”王岳连连摆手,“我那乖孙刚刚出世,身子骨可见不得风,要看我,等到身子长结实了再说!” 想到这王家也有后人,王岳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这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还有啊,你们做爹娘的,给孩子取个乳名儿可以,这大名儿,可就得我亲自取了,我想想啊,到了他这一辈,咱们王家的排行,应该是成字辈……” 和所有即将抱孙子的老人一样,这孩子还在肚子里呢,王岳就开始琢磨起给孩子起名的事情了,这一刻的王岳慈眉善目,眉花眼笑,哪里像刚刚要让人全家“出海遇害”的样子。 “叔爷,姐夫!”楼板蹬蹬作响,吴虎臣笑嘻嘻的出现在了二楼,在他身边的朱云娘,看见钱无病,也是一脸的笑容。 “我姐夫在这里,你要找他什么事情,你和他说吧!”吴虎臣虎头虎脑的朝着钱无病一指,将身后的小尾巴甩给了钱无病。 “银子不够了!”朱云娘白了吴虎臣一眼,意思我的可是正经事情,然后朝着钱无病伸出了白生生的小手。 不够了?钱无病有些疑惑,代王府十来万两银子,加上他前期从四海楼里调拨过来的二十多万两银子,这三十多万两银子,居然就说不够了? “你看!”朱云娘仿佛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变出一个小账本来,“今儿济宁那边,又到了一船铜锭,加上这些日子你那四海楼里的那些家伙,拼命的将他积压的那些旧货塞给咱们,这银子再多也不经使啊,唐先生那里有细账,我这里只是粗略的记了一下,还有,按照规矩,这船上的船工水手出海的话,这每一趟的银钱,可都是要咱们先支付的,这些七七八八加起来……” 她把嫩生生的小手再次一摊开:“没钱了!” “那咱们船队还能装多少货物?”钱无病皱了下眉头,这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却没有想到,人家几万两银子就赶出海,那才几条小船,他可是几乎一直巨无霸的大船队,这中间的区别可大了。 “还不到一半!”朱云娘气咻咻的说道,“要是这一趟不赚钱,那咱们可就亏大发了,我父王非得骂得我狗血淋头不可!” “这丫头,这买卖哪里有不赚钱的事情!”王岳从他的取名大计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话,不由得莞儿一笑。 “那咱们总不能空着船出海吧!”朱云娘歪着头问道,她在钱无病前面偶尔使使小性子,在吴虎臣面前发发小脾气,但是,在王岳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 “谁说要空着船出海了!”王岳看着一本正经的小丫头,忍不住指点她一下:“这银子嘛,别的州府可以能差一些,但是,在咱们南直隶,什么都可以差,唯独不差银子,问题是,你这小脑瓜要琢磨琢磨,不要总想着自己拿多少银子出来,要学会用人家的银子赚钱嘛!” 朱云娘眨眨眼睛,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公公问你,这南京城里,什么人的银子最多!” “当然是那些大家族,大商人了!”朱云娘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错!”王岳笑得褶子都出来了:“这些商人们虽然有银子,不过,还有一种人,比他们银子更多,甚至,这些人,本来就是商人!” 朱云娘恍然大悟:“公公是说,朝廷的官儿!” 王岳朝着钱无病一指:“你看,这丫头比你脑子就活泛多了吧,我就提个头,她立马就想到了,说道有钱,这天底下,谁比当官的更有钱,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南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官儿!” “可是他们的银子,怎么能为咱们赚钱呢?”朱云娘喃喃自语道,眼睛一转,转到了钱无病身上,脸上登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无病哥哥,你们锦衣卫不是最擅长栽赃陷害的吗?没准,这南京城里,也有些图谋不轨的官儿,你好好的查一查!也许咱们的银子,就有着落了!” 钱无病和王岳面面相觑,半响,王岳才“嘿”的笑一下,指着朱云娘:“这丫头,这丫头,你比无病还像锦衣卫……” 朱云娘转转眼珠,也嘿嘿笑了两声,在王岳和钱无病面前,出这样的主意,纯粹就算搞气氛而已,她可不觉得这点银子的事情,在王岳面前,是多大的事情。 “这事情不是这么办的!”王岳笑够了,这才真正指点了她一下:“咱们四海楼的信誉不是出来了么,你说在南京城里,若是如同宝钞一样,发些船票,这银子的事情,还用得着担忧么,而且,这船票,一旦船队回来,立马按照利润兑现,这样明摆着赚钱的事情,你说,谁会放过,当然了,咱们这船票,可不对着那些普通百姓,那些百姓们又能有多少银子,咱们只卖给有官身有功名的,有公公我在南京在,这些官儿们,难道还担心船票兑现不了?” “这个,朝廷许吗?”朱云娘先是一喜,接着眉头微微一蹙,想到这一点。 “什么是朝廷?”王岳笑呵呵的说道:“在南京,公公我就是朝廷,这些拿出银子买咱们船票的官员就是朝廷,那你说,朝廷许吗?” 355.第355章船引 四海楼发行船引一事,很快就在南京的官场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天底下,有两种消息,是流传的最快的,一种百姓们喜闻乐见但是与自身没多大关系的小道消息,另外一种,那就是这种和自己利益攸关的利好消息了,这后一种消息的传播速度,比前一种更快,毕竟这很可能就是手快有手慢无的买卖,早得到消息,或许,比起迟得到消息的,赚到的真金白银就更多。 四海楼并没有贴出告示通告,但是,这消息偏生一两天之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有人说这消息是从镇守太监王公公府上传出来的,毕竟四海楼和王公公的关系,那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也有人说,这消息是以两淮两江数个会馆的主事人在商议这事情的时候,流出出来的消息,这些会馆的商人们不缺银子,但是他们却是缺的朝廷官员们的照拂,分出这么大一块利润,将来这船队在这运河上下,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绝对是畅通无阻了,谁要为难四海楼这船队,那等于就是和南直隶数以百计的官员过不去,这股力量集结在一起,不说掀个把大学士下台,让个把布政使倒霉,那却是一定的了;更有人说,这消息是北边来的代王王府和几位国公聊天的时候半真半假的说的,毕竟北边的藩王到南边这花花世界来赚这银子,不分润一些给地方上的官员,那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不管怎么说,在这些官员眼里,四海楼的船引,先是四海楼这是皇商的买卖,后有王公公和一众富商背书,怎么也比眼下烂了大街的大明宝钞来的可靠。大明宝钞自从洪武七年由太祖高皇帝实行“钞法”发行,到眼下不过是一百余年,但是,却是几乎与废纸无异。当然,动心的大都是虽然有点小钱,却也谈不上大富的那些官员,消息一传出来,他们一个个就琢磨起来,要是这“船引”花的银子不多的话,倒是可以弄点在手上,反正这船队出海回转,也不过是三两个月的时间,是个什么情况,到时候一见就知道了。 王岳将这筹集银子发行的票据称作为“船票”,实际上,官员们更倾向为称呼这些票据为船引,大明盐法开中,不是一年两年,这船票的性质,可不就和盐引差不多么。 十一月中,四海楼发行“四海船引”,每引票据面额两百贯,可转让,可买卖,凭票即付,半年分红,风险自负。 第一批一千引,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被南京城里的大小官员一抢而空,这两百贯不过是两百两银子,这两百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或许是一笔大数目,但是,对于官员们来说,还真不够看,哪怕是平素一些不显山露水靠着俸禄吃饭的清苦官儿,也都凑热闹买了个三两张,更别说有财大气粗的,一口气买个三五十张的。这些大户们未必是看好四海楼的买卖,但是,若是花个几千两银子,能够让王公公记得自己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赚了,他们呆在这南直隶富庶之地,早已经没了上进的心思,但是,不求王公公提拔他们,只求王公公在别人看上他们屁股下面的那位置的时候,稍稍想起他们还是曾经迎奉过王公公的,这就是一笔相当不错的买卖了。 总之,二十万两银子,一天之内就聚拢拉起来,这让柳云娘这个小财迷,乐得眉花眼笑的,看着那一锭锭的白银搬进库房,哪怕是点银子点得头昏脑胀,她也是晕且快乐着。 有了这二十万两银子,至少,货物采买上,应该就不会有什么缺口了,但是事情到这里并没有完。 南京城里想发财的官员,可不是这一天买了这船引的百来号官员,眼下南京城里简直就是大明官员的养老院,那官儿得数以千计,有些得了消息观望的,有些也想讨好王公公却下手迟了的,等到他们第二天晃晃悠悠的来到四海楼,却被笑着告知,这船引已经卖完了。 这怎么行?这人就是一个从众的心理,要是大家都不看好这玩意,哪怕这玩意一两银子一张,只怕也没几个人要,但是大伙儿都齐刷刷的掏银子来买,这不用想,肯定是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那人家有了,自家怎么能没有。 卖完了,卖完了再发点呗,咱家又不是不掏银子。在四海楼里没人敢发狠,但是好言央求总是可以的吧,大家都是吃着朝廷俸禄的,这脸面拿出来,你们这些管事的商人,真的敢直接就这么打咱家的脸么? 考虑到这发出去的船引,大有可能在船队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被人挤兑,王岳和钱无病商量了一下,绝对再增发五百引,有这些银子做保证,哪怕是被挤兑,他们也不用担心了。 这五百引发出来,这才稍微缓和了这市面上的需求,这事情可一而再,不能再二三,有大明宝钞在那里做前车之鉴呢,狂发滥发,只怕马上有就有御史弹劾王岳和钱无病敛财了,所以,四海楼明确贴出了告示,这一期的船引,就这一千五百引,多一引都没有了,在船队回来之时,这些船引全部收回并按照利润加以分红,没有买到的,也不用着急,以船队出海的次数就期限,这每出海一次就发行一期,这次买不到,下一期还可以继续买。 这个告示出来,这才稍稍安抚住了那些没买到船引的官员,不过,那些熟知海贸利润之大,看好船队的收益的,却是开始私下的买卖起来,没几天功夫,两百贯的船引,翻了一个跟斗,而就这四百两的行情,还是一引难求,据说户部有个主事,将自己老婆的首饰都卖了,好不容易凑钱买了个十引,这才刚刚到手,老婆家里就出了事情,急需用银子,他才刚刚流露出这个意思,立马就有人寻了过来,出价四千五百两,将他这十引买走了。而这个主事,一年的俸禄,也过不是两百余两银子,这三两天的功夫,他这一到手,几乎等于他做官十年的收益。 这一下,官员们的眼睛都红了,这做官也好,做贼也好,做什么都没有这船引赚钱来的快啊,稳重的,就找尽门路去找那些做过海贸的商家去打听这海贸的利润,多少心里要有个底,才能决定收多少,而急眼了的,直接就开到了三倍的价钱,六百两一引,有多少要多少。 正德五年的十一月,南京城里,谈论的皆是这四海船队的船引之事。 十二月初八,在无数人的瞩目之中,四海船队大小十五艘船只,满载着各种货物,顺风而下,朝着扶桑浩浩荡荡而去。 四海楼发行船引一事,很快就在南京的官场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天底下,有两种消息,是流传的最快的,一种百姓们喜闻乐见但是与自身没多大关系的小道消息,另外一种,那就是这种和自己利益攸关的利好消息了,这后一种消息的传播速度,比前一种更快,毕竟这很可能就是手快有手慢无的买卖,早得到消息,或许,比起迟得到消息的,赚到的真金白银就更多。 四海楼并没有贴出告示通告,但是,这消息偏生一两天之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有人说这消息是从镇守太监王公公府上传出来的,毕竟四海楼和王公公的关系,那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也有人说,这消息是以两淮两江数个会馆的主事人在商议这事情的时候,流出出来的消息,这些会馆的商人们不缺银子,但是他们却是缺的朝廷官员们的照拂,分出这么大一块利润,将来这船队在这运河上下,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绝对是畅通无阻了,谁要为难四海楼这船队,那等于就是和南直隶数以百计的官员过不去,这股力量集结在一起,不说掀个把大学士下台,让个把布政使倒霉,那却是一定的了;更有人说,这消息是北边来的代王王府和几位国公聊天的时候半真半假的说的,毕竟北边的藩王到南边这花花世界来赚这银子,不分润一些给地方上的官员,那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不管怎么说,在这些官员眼里,四海楼的船引,先是四海楼这是皇商的买卖,后有王公公和一众富商背书,怎么也比眼下烂了大街的大明宝钞来的可靠。大明宝钞自从洪武七年由太祖高皇帝实行“钞法”发行,到眼下不过是一百余年,但是,却是几乎与废纸无异。当然,动心的大都是虽然有点小钱,却也谈不上大富的那些官员,消息一传出来,他们一个个就琢磨起来,要是这“船引”花的银子不多的话,倒是可以弄点在手上,反正这船队出海回转,也不过是三两个月的时间,是个什么情况,到时候一见就知道了。 王岳将这筹集银子发行的票据称作为“船票”,实际上,官员们更倾向为称呼这些票据为船引,大明盐法开中,不是一年两年,这船票的性质,可不就和盐引差不多么。 十一月中,四海楼发行“四海船引”,每引票据面额两百贯,可转让,可买卖,凭票即付,半年分红,风险自负。 第一批一千引,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被南京城里的大小官员一抢而空,这两百贯不过是两百两银子,这两百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或许是一笔大数目,但是,对于官员们来说,还真不够看,哪怕是平素一些不显山露水靠着俸禄吃饭的清苦官儿,也都凑热闹买了个三两张,更别说有财大气粗的,一口气买个三五十张的。这些大户们未必是看好四海楼的买卖,但是,若是花个几千两银子,能够让王公公记得自己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赚了,他们呆在这南直隶富庶之地,早已经没了上进的心思,但是,不求王公公提拔他们,只求王公公在别人看上他们屁股下面的那位置的时候,稍稍想起他们还是曾经迎奉过王公公的,这就是一笔相当不错的买卖了。 总之,二十万两银子,一天之内就聚拢拉起来,这让柳云娘这个小财迷,乐得眉花眼笑的,看着那一锭锭的白银搬进库房,哪怕是点银子点得头昏脑胀,她也是晕且快乐着。 有了这二十万两银子,至少,货物采买上,应该就不会有什么缺口了,但是事情到这里并没有完。 南京城里想发财的官员,可不是这一天买了这船引的百来号官员,眼下南京城里简直就是大明官员的养老院,那官儿得数以千计,有些得了消息观望的,有些也想讨好王公公却下手迟了的,等到他们第二天晃晃悠悠的来到四海楼,却被笑着告知,这船引已经卖完了。 这怎么行?这人就是一个从众的心理,要是大家都不看好这玩意,哪怕这玩意一两银子一张,只怕也没几个人要,但是大伙儿都齐刷刷的掏银子来买,这不用想,肯定是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那人家有了,自家怎么能没有。 卖完了,卖完了再发点呗,咱家又不是不掏银子。在四海楼里没人敢发狠,但是好言央求总是可以的吧,大家都是吃着朝廷俸禄的,这脸面拿出来,你们这些管事的商人,真的敢直接就这么打咱家的脸么? 考虑到这发出去的船引,大有可能在船队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被人挤兑,王岳和钱无病商量了一下,绝对再增发五百引,有这些银子做保证,哪怕是被挤兑,他们也不用担心了。 这五百引发出来,这才稍微缓和了这市面上的需求,这事情可一而再,不能再二三,有大明宝钞在那里做前车之鉴呢,狂发滥发,只怕马上有就有御史弹劾王岳和钱无病敛财了,所以,四海楼明确贴出了告示,这一期的船引,就这一千五百引,多一引都没有了,在船队回来之时,这些船引全部收回并按照利润加以分红,没有买到的,也不用着急,以船队出海的次数就期限,这每出海一次就发行一期,这次买不到,下一期还可以继续买。 这个告示出来,这才稍稍安抚住了那些没买到船引的官员,不过,那些熟知海贸利润之大,看好船队的收益的,却是开始私下的买卖起来,没几天功夫,两百贯的船引,翻了一个跟斗,而就这四百两的行情,还是一引难求,据说户部有个主事,将自己老婆的首饰都卖了,好不容易凑钱买了个十引,这才刚刚到手,老婆家里就出了事情,急需用银子,他才刚刚流露出这个意思,立马就有人寻了过来,出价四千五百两,将他这十引买走了。而这个主事,一年的俸禄,也过不是两百余两银子,这三两天的功夫,他这一到手,几乎等于他做官十年的收益。 这一下,官员们的眼睛都红了,这做官也好,做贼也好,做什么都没有这船引赚钱来的快啊,稳重的,就找尽门路去找那些做过海贸的商家去打听这海贸的利润,多少心里要有个底,才能决定收多少,而急眼了的,直接就开到了三倍的价钱,六百两一引,有多少要多少。 正德五年的十一月,南京城里,谈论的皆是这四海船队的船引之事。 十二月初八,在无数人的瞩目之中,四海船队大小十五艘船只,满载着各种货物,顺风而下,朝着扶桑浩浩荡荡而去。 356.第356章皇帝和首辅的日常 温暖如春的暖阁里,朱厚照看着眼前的折子,头疼的叹了口气,将折子丢在了一边,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李凤儿依偎在一个绣榻上,正脸带笑意的看着手中的书信。 这就是大明帝国的皇帝和他最宠爱的女人的日常,平淡得如同一对书香世家的小夫妻,在书房里,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李凤儿的肚子已经凸显了出来,有了身子的女人,行动就不怎么方便了,但是,长时间的坐卧,又会引起腿脚浮肿,血气不畅,所以,每天哪怕朱厚照再忙,也不会忘记搀扶着自己的爱妃,在豹房的亭台楼阁间走动走动,而这段时间,往往就放在晚膳后,天尚未黑的这个空档里。 眼下就是这个空档了,朱厚照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眼睛,轻轻的走到李凤儿的绣榻旁坐了下来:“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说完,他凑过脑袋和李凤儿的脑袋贴在一起,去看李凤儿手上的书信。 信是代王妃柳氏写来的,信里大多是些琐碎的事情,到了南京,这位王妃见了些什么人,又遇见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厌其烦的都在纸上写了出来,当然,柳氏知道李凤儿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事情,信里很大的篇幅,都是围绕这钱无病和钱无病在南京做的事情来写的,眼下李凤儿正看到钱无病大开金手指,席卷江南官场的事情,看到信中写到朱云娘当起钱无病的小管家,每天对着一堆堆银子发愁的模样,李凤儿忍不住就有些好笑。 “才三十万两,不多嘛,钱卿这手笔小了一点,这船引既然这么好卖,那就应该卖个几千几万引!”朱厚照大言不惭的说道,“若是让我去卖,起码得卖个三百万两回来!” 李凤儿白了他一眼:“你还卖的少吗?你宝钞提举司哪年不发个几十百来万两,也不见人家买账,你当这船引是你那白纸随便印的啊,那可是无病要拿真金白银赎买回来的!” “嘿嘿!”朱厚照涎着脸笑了笑,“钱卿这么能干,要不,让他这兼了这宝钞提举司的提举,每年给朝廷多挣点银子!” “少来,你就使劲折腾我娘家人吧,人家做官儿,求的是升官发财,他倒是好,先是给你做个牢头儿看犯人,然后又给你做掌柜的赚银子,眼下更是东挪西凑找了几条船,跨洋越海给你去找钱去了,这都干的什么事情啊,就这样你还惦记着找些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差事给他,怎么加官进爵的时候,你就不想着他呢?”李凤儿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信中叠好,放在绣榻边的矮几上:“扶我起来走走,到时辰了吧!” 朱厚照依言搀扶起她来,两人朝着暖阁外面慢慢走去。 “不是我给无病要官儿,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个缺,空了几个月了吧,无病就算做不得这指挥使,做个同知是没问题吧,你吖,这位置你就愣是像个狗骨头那样悬在那里,引人动心却不给个明白话!” “这不是母后也看上那位置了吗?”朱厚照最怕听到这话了,这怀孕的女人动不得气,得顺着她的话头说,可是这话,他还真得辩解辩解。 “若不是凤儿你,我至于这个位置悬在那里吗,母后露出了这意思,我总不好直接忤逆了他,但是若是直接遂了母后的意思,那无病可就真没指望了,这么悬着,对大家都好,日后无病做出了什么功绩来,再递升这位置,母后那边也不会说什么了!” “一年给内库上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算不算功绩?”李凤儿却是不领他的情,“我可是听说了,三个上等的州府缴纳户部的银子,都没这个数字,而且,那些钱还得养那么多官儿,无病可是就孤家寡人一个!” “好了好了!”朱厚照不乐意了,“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就别尽唠叨了,我可不想咱们的儿子,一出世就是个小话痨!你专心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臭小子,我亏欠不了你娘家人的!” 李凤儿噗哧一笑,也不接着往下说了,毕竟是冰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闭嘴,可比知道什么时候开口更见得性情。 “不是折子都丢到司礼监去了的吗,怎么还有折子送到你这里来,看起来,似乎是些不大令你高兴的事情!”默默走了一段距离,李凤儿将话题转到朱厚照身上。 “不是折子,是锦衣卫的事情!”朱厚照摇摇头:“说起来和钱卿也有几分关系,锦衣卫南衙的参知到甘肃郦镇那边,从年初归化的郦人哪里,招募了数百人,充实锦衣卫,这事情可没有先例,北镇抚司不敢自己做主,就送到我这里来了!” “事情违制了?” “也不是,不过,咱们朝廷虽然也用些色目人为官,但是,一想到今后我一纸旨意下去,几百个白皮肤蓝眼珠的锦衣卫到犯官家里拿人,我就感到浑身不得劲儿!”朱厚照苦着脸说道:“咱们大明的军户万万千,钱卿哪里招募不到人手,非得整这些幺蛾子,这不是叫人为难么?” “几百人而已,又不是几千几万,你担忧个什么劲儿!”李凤儿笑了笑:“我还以为多大点事情呢,听说那郦人近万之众,无病他还担着郦人的宣慰使这个名头呢,从他们哪里招募人手,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对朝廷来说,这几百人有了官身,可别什么大义之类的来的实惠,人家一来有了个奔头,二来几百人就是几百户,几百户就是近千人,无病这是替朝廷收拢这些郦人的人心呢!” “也是!”朱厚照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他光想到几百个白皮肤蓝眼睛的锦衣卫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的别扭情形了,李凤儿这么一说,他登时体会到这一个举动的好处,有了这些人在京城里当差,那近万郦人,还担心他们再有二心吗? “那我回头就批复下去,让他们别疑神疑鬼了!” …… 京城西,首辅杨廷和府邸。 前几日宁夏那边来了急报,那边遭了雪灾,杨廷和这几日忙着这赈灾的事情,忙得可是够呛,而福建那边,居然有倭寇上岸攻进了一个县城,虽然一月之后,县城被当地军兵夺了回来,但是县城里却是被倭寇荼毒得不像样了,这论功行赏的事情先不说,这福建的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还是福建水师,眼下都要一一问责,这一个事情闹下来,福建那边肯定要倒一大批官儿,这事情杨廷和也得上心,天灾可以赈济,这**就得要尽量避免了。 好在今年冬天,北边的蒙古人也够给面子的,大明遭了雪灾,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小股的袭扰不断,但是大的战事还是没有的,要不然,杨廷和还得担心银子的事情,这今年的银子,户部早就见了底,再凑点银子出来到九边,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总之,没做首辅这个位置之前,杨廷和还是挺逍遥的,但是,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他才知道当初李东阳在这个位置上多年屹立不倒,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这稍微行差就错半步,没准就是无数人流离失所的事情,而这种事情的源头,往往很可能就是他脑中忽然闪过的一个念头。到时候千夫所指,你说,这个首辅,你干呢,还是不干? “老爷,寿宁侯递帖子过来了,您是见还是不见?”家人将一个烫金的帖子拿了进来,够资格进杨廷和书房的帖子,可没几个。 “我和他素无往来,有什么好见的,若是公事,叫他明日到内阁去谈即可,若是私事,就说我劳顿一日,已经休息了!”杨廷和微微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见这个人,此人草包不说,行事也荒唐的居多,和他搅在一起,对他杨大首辅的名望可没什么好处,偏生他又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娘舅,得罪他似乎也没必要。 家人匆匆而去,片刻之后,又转了回来,只不过,这一回,他手中没有了烫金的帖子,倒是多了一叠厚厚的邸报大小的纸张。 “寿宁侯说老爷休息了,那他就回去了,不过,他叫小人给老爷送了这一些东西过来,说是请老爷闲暇的时候看一看,这东西面值两百贯,眼下市面上,已经到了七百贯不止,这里一共是十张!” “这是干什么?”杨廷和恼了,果然如同传言中的那样,这位侯爷行事荒唐的紧,无事往大学士家里这么**裸的送银子,这是存心来毁他名望的吗? 从家人手里拿过这些纸张,杨廷和扫了一眼,正准备将这些纸张交给家人叫他退了去,目光突然微微一滞,他看到了纸张上令他无法忽视的“四海”二字。 “这是什么,银票吗?怎么没看见是哪个票号的?” “好像侯爷说,是船引,这个比银票可值钱多了,四海,应该是指的是咱们京里的四海楼吧,眼下京里似乎也就这么一个招牌够发这些东西了!” 杨廷和心念一动,登时改变了退回去的主意:“你去打听一下,这些船引是怎么回事,明天我回来了,你再详细禀报于我!” “是,老爷!” 温暖如春的暖阁里,朱厚照看着眼前的折子,头疼的叹了口气,将折子丢在了一边,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李凤儿依偎在一个绣榻上,正脸带笑意的看着手中的书信。 这就是大明帝国的皇帝和他最宠爱的女人的日常,平淡得如同一对书香世家的小夫妻,在书房里,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李凤儿的肚子已经凸显了出来,有了身子的女人,行动就不怎么方便了,但是,长时间的坐卧,又会引起腿脚浮肿,血气不畅,所以,每天哪怕朱厚照再忙,也不会忘记搀扶着自己的爱妃,在豹房的亭台楼阁间走动走动,而这段时间,往往就放在晚膳后,天尚未黑的这个空档里。 眼下就是这个空档了,朱厚照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眼睛,轻轻的走到李凤儿的绣榻旁坐了下来:“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说完,他凑过脑袋和李凤儿的脑袋贴在一起,去看李凤儿手上的书信。 信是代王妃柳氏写来的,信里大多是些琐碎的事情,到了南京,这位王妃见了些什么人,又遇见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厌其烦的都在纸上写了出来,当然,柳氏知道李凤儿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事情,信里很大的篇幅,都是围绕这钱无病和钱无病在南京做的事情来写的,眼下李凤儿正看到钱无病大开金手指,席卷江南官场的事情,看到信中写到朱云娘当起钱无病的小管家,每天对着一堆堆银子发愁的模样,李凤儿忍不住就有些好笑。 “才三十万两,不多嘛,钱卿这手笔小了一点,这船引既然这么好卖,那就应该卖个几千几万引!”朱厚照大言不惭的说道,“若是让我去卖,起码得卖个三百万两回来!” 李凤儿白了他一眼:“你还卖的少吗?你宝钞提举司哪年不发个几十百来万两,也不见人家买账,你当这船引是你那白纸随便印的啊,那可是无病要拿真金白银赎买回来的!” “嘿嘿!”朱厚照涎着脸笑了笑,“钱卿这么能干,要不,让他这兼了这宝钞提举司的提举,每年给朝廷多挣点银子!” “少来,你就使劲折腾我娘家人吧,人家做官儿,求的是升官发财,他倒是好,先是给你做个牢头儿看犯人,然后又给你做掌柜的赚银子,眼下更是东挪西凑找了几条船,跨洋越海给你去找钱去了,这都干的什么事情啊,就这样你还惦记着找些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差事给他,怎么加官进爵的时候,你就不想着他呢?”李凤儿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信中叠好,放在绣榻边的矮几上:“扶我起来走走,到时辰了吧!” 朱厚照依言搀扶起她来,两人朝着暖阁外面慢慢走去。 “不是我给无病要官儿,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个缺,空了几个月了吧,无病就算做不得这指挥使,做个同知是没问题吧,你吖,这位置你就愣是像个狗骨头那样悬在那里,引人动心却不给个明白话!” “这不是母后也看上那位置了吗?”朱厚照最怕听到这话了,这怀孕的女人动不得气,得顺着她的话头说,可是这话,他还真得辩解辩解。 “若不是凤儿你,我至于这个位置悬在那里吗,母后露出了这意思,我总不好直接忤逆了他,但是若是直接遂了母后的意思,那无病可就真没指望了,这么悬着,对大家都好,日后无病做出了什么功绩来,再递升这位置,母后那边也不会说什么了!” “一年给内库上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算不算功绩?”李凤儿却是不领他的情,“我可是听说了,三个上等的州府缴纳户部的银子,都没这个数字,而且,那些钱还得养那么多官儿,无病可是就孤家寡人一个!” “好了好了!”朱厚照不乐意了,“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就别尽唠叨了,我可不想咱们的儿子,一出世就是个小话痨!你专心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臭小子,我亏欠不了你娘家人的!” 李凤儿噗哧一笑,也不接着往下说了,毕竟是冰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闭嘴,可比知道什么时候开口更见得性情。 “不是折子都丢到司礼监去了的吗,怎么还有折子送到你这里来,看起来,似乎是些不大令你高兴的事情!”默默走了一段距离,李凤儿将话题转到朱厚照身上。 “不是折子,是锦衣卫的事情!”朱厚照摇摇头:“说起来和钱卿也有几分关系,锦衣卫南衙的参知到甘肃郦镇那边,从年初归化的郦人哪里,招募了数百人,充实锦衣卫,这事情可没有先例,北镇抚司不敢自己做主,就送到我这里来了!” “事情违制了?” “也不是,不过,咱们朝廷虽然也用些色目人为官,但是,一想到今后我一纸旨意下去,几百个白皮肤蓝眼珠的锦衣卫到犯官家里拿人,我就感到浑身不得劲儿!”朱厚照苦着脸说道:“咱们大明的军户万万千,钱卿哪里招募不到人手,非得整这些幺蛾子,这不是叫人为难么?” “几百人而已,又不是几千几万,你担忧个什么劲儿!”李凤儿笑了笑:“我还以为多大点事情呢,听说那郦人近万之众,无病他还担着郦人的宣慰使这个名头呢,从他们哪里招募人手,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对朝廷来说,这几百人有了官身,可别什么大义之类的来的实惠,人家一来有了个奔头,二来几百人就是几百户,几百户就是近千人,无病这是替朝廷收拢这些郦人的人心呢!” “也是!”朱厚照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他光想到几百个白皮肤蓝眼睛的锦衣卫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的别扭情形了,李凤儿这么一说,他登时体会到这一个举动的好处,有了这些人在京城里当差,那近万郦人,还担心他们再有二心吗? “那我回头就批复下去,让他们别疑神疑鬼了!” …… 京城西,首辅杨廷和府邸。 前几日宁夏那边来了急报,那边遭了雪灾,杨廷和这几日忙着这赈灾的事情,忙得可是够呛,而福建那边,居然有倭寇上岸攻进了一个县城,虽然一月之后,县城被当地军兵夺了回来,但是县城里却是被倭寇荼毒得不像样了,这论功行赏的事情先不说,这福建的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还是福建水师,眼下都要一一问责,这一个事情闹下来,福建那边肯定要倒一大批官儿,这事情杨廷和也得上心,天灾可以赈济,这**就得要尽量避免了。 好在今年冬天,北边的蒙古人也够给面子的,大明遭了雪灾,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小股的袭扰不断,但是大的战事还是没有的,要不然,杨廷和还得担心银子的事情,这今年的银子,户部早就见了底,再凑点银子出来到九边,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总之,没做首辅这个位置之前,杨廷和还是挺逍遥的,但是,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他才知道当初李东阳在这个位置上多年屹立不倒,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这稍微行差就错半步,没准就是无数人流离失所的事情,而这种事情的源头,往往很可能就是他脑中忽然闪过的一个念头。到时候千夫所指,你说,这个首辅,你干呢,还是不干? “老爷,寿宁侯递帖子过来了,您是见还是不见?”家人将一个烫金的帖子拿了进来,够资格进杨廷和书房的帖子,可没几个。 “我和他素无往来,有什么好见的,若是公事,叫他明日到内阁去谈即可,若是私事,就说我劳顿一日,已经休息了!”杨廷和微微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见这个人,此人草包不说,行事也荒唐的居多,和他搅在一起,对他杨大首辅的名望可没什么好处,偏生他又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娘舅,得罪他似乎也没必要。 家人匆匆而去,片刻之后,又转了回来,只不过,这一回,他手中没有了烫金的帖子,倒是多了一叠厚厚的邸报大小的纸张。 “寿宁侯说老爷休息了,那他就回去了,不过,他叫小人给老爷送了这一些东西过来,说是请老爷闲暇的时候看一看,这东西面值两百贯,眼下市面上,已经到了七百贯不止,这里一共是十张!” “这是干什么?”杨廷和恼了,果然如同传言中的那样,这位侯爷行事荒唐的紧,无事往大学士家里这么**裸的送银子,这是存心来毁他名望的吗? 从家人手里拿过这些纸张,杨廷和扫了一眼,正准备将这些纸张交给家人叫他退了去,目光突然微微一滞,他看到了纸张上令他无法忽视的“四海”二字。 “这是什么,银票吗?怎么没看见是哪个票号的?” “好像侯爷说,是船引,这个比银票可值钱多了,四海,应该是指的是咱们京里的四海楼吧,眼下京里似乎也就这么一个招牌够发这些东西了!” 杨廷和心念一动,登时改变了退回去的主意:“你去打听一下,这些船引是怎么回事,明天我回来了,你再详细禀报于我!” “是,老爷!” 357.第357章巡按福建 钱无病自然不知道他在南京发的这区区三十万两船引,居然也会被人惦记着,江南富庶,三十余万两银子几百人分摊下来,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至少,在王岳和钱无病眼里,这还真的都算不了什么大事。 船队出发,从应天府启程,先到扬州府,接上早已经在苏州置办了大量生丝绸缎的吴军侯,然后再到苏州府,最后才由松江府出海,在扬州的时候,这船队的指挥大权就从张彩手中,转移到了吴军侯的手中,哪怕吴军侯再不晓航海经商,这个名义上的船队首领,必须是钱无病的亲近人,这个没得商量,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上头有了首领,下面的人才知道该如何行事,有了这大的名义在,哪怕出现喧宾夺主的事情,也能够占领这道德的制高点,迅速弹压。 船队的事情,暂且不必说它了,这么多银子撒下去,还怕招不到这用心效命的人,更别说王岳和钱无病,都悄悄的塞了些人进去,这样的手段,王岳也好,钱无病也好,都不会陌生,要不然,船到大海上,这船上的人被人蛊惑,一旦失控,这事情就闹得大了,这两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至于代王府有没有在船队中塞些人手,王岳和钱无病都没问,以钱无病对柳氏的了解,这个女人别看一副娴静模样,这种防范的手段,想必也是有的,虽然不是以代王府的人为主,但是,为钱无病拾漏补缺,估计还是大有可能的。 总之,船队在扬州稍稍停歇,再度扬帆的时候,钱无病这南下要办的事情,基本上就算是全部办完了,船队再度返回,至少也是在明年三四月间了,这段时间,就不用他操心这船队的事情了,实际上,船到了海上,他就是想操心也操心不过来了。 按照他的计划,本来,他就是应该和船队一起,先到松江府,然后再换乘船只,从松江府到山东,然后再到天津,最后,从天津上岸回到京城。如果时间抓紧一些,还是很有可能在大年三十之前,赶回家过年的。 可惜的是,他这个计划,眼下似乎办不到了,他必须在扬州下船,然后朝着和自己京师的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福建倭寇侵占大明县城的事情,朱厚照还是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在刘瑾一手遮天的时候,或许送不到朱厚照案头,但是显然眼下的司礼监没有这样的牛逼人物存在了。 朱厚照勃然大怒,一边下令申饬福建三司,一边又令内阁即刻派员彻查此事。这种事情,一般是御史台派监察御史分巡各省,但是显然这事情,让朱厚照对福建巡按也有些不大放心了,**月间的事情,这都快到年底了,朝廷才知道,哪怕是交通讯息不变,这其中巡按御史不作为,也是肯定的,更有可能,这福建巡按已经和福建的大小官员,坑瀣一气,大家齐心协力的对着朝廷捂盖子,也这绝对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内阁很快的将自己的困难上奏给了朱厚照,这福建地处偏远,眼下又是年关将至,那怕是御史台和兵部的官员,高风亮节为朝廷办差不过这个年了,立刻动身,这到达福建也得月余,而等到他们弄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哪些官员又在这个事情中起了什么坏作用,该弹劾改革职改拿办的,只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与其等到三两月之后,朝廷才隐隐约约有得到一些不足以确信的禀报,为什么朝廷不动用历来办事麻利的锦衣卫呢,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天下皆有卫所,信息传递,人员调配都比这些官员要迅捷得多,这个时候,可不就是他们正是发挥用处的地方吗?这要去的慢的,没准什么蜘丝马迹都被地方官员给掩盖得干干净净,那还查什么查? 福建当地的锦衣卫能不能用,这还是两个字,内阁的意思,当然是从京中派员去了,而且,这去的锦衣卫,至少要比福建千户所的锦衣卫千户官职要高一些,要不然,到了福建谁听谁的,都不好说。 而这个时候,锦衣卫的某佥事,很是贴心的给了皇帝一个建议,这指挥佥事钱无病,眼下不正在南直隶么,让他直接去福建督察此事,岂不是比从京中派人去更为快捷,而钱佥事的官职,也足以可以压制福建千户所的千户,至于地方官员官职大小什么的,锦衣卫什么时候需要看地方官员的脸色了,他们可是陛下的鹰犬,干的可不就是得罪这地方官员的事情? 于是,锦衣卫的六百里加急,从京师直接送到了南京,到了南京之后,扑了个空,又一路直赶到扬州,终于在扬州将朱厚照的旨意和公文送到钱无病的手里。 朱云娘留在了南京,格丽莎随着船队已经离开了扬州,但是钱无病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呢,只不过,他身边的这个女人看到钱无病看到锦衣卫送来的公文黑着一张脸那付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忐忑。 “大人,扬州是漕帮的总舵,找些快船还是容易的,这是京里出事情了么?” 对钱无病叫大人的女人,目前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还在京中贴身护卫李凤儿的慕四娘,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在济宁,被钱无病赏了一个试百户出身的裘草儿了。显然,说这话的,不可能是慕四娘。 “不回京了,有差事!”钱无病有些牙痒痒的,换谁高高兴兴打算回家过年,却被指派到那天高地远的地方,心里都不可能痛快。 “不过,船还是要的,你到扬州来,带了多少人?” 裘草儿出现在扬州,并不是意外,在济宁给船队调配了一些货物之后,裘草儿就直接到了扬州漕帮总舵来,她的身份眼下既然是官身,那么,这今后和漕帮之间有些要协调的地方,自然是要和漕帮的几位大香头沟通一下,更何况,天津那边,她男人不在时候,她虽然带着一帮兄弟,可一直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趁着这个机会,她也为自己最信得过的唐三谋个前程,给唐三要个天津香头的位置,想必,这点面子几位大香头还是要给的吧! 钱无病扫了扫身后,雁九和三五个亲卫,再加上裘草儿身后的两个人,似乎这就是他敢用能用的所有人手了,但是,就这么几个人去福建查这么大的事情,他可有些没底气。 “你刚刚说有快船?那么,你给我跑一趟南京吧,我会给你正式的公文,从龙江千户所,调拨五十锦衣校尉到我这里听用吧,我就在扬州等着你们,越快越好!” 钱无病自然不知道他在南京发的这区区三十万两船引,居然也会被人惦记着,江南富庶,三十余万两银子几百人分摊下来,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至少,在王岳和钱无病眼里,这还真的都算不了什么大事。 船队出发,从应天府启程,先到扬州府,接上早已经在苏州置办了大量生丝绸缎的吴军侯,然后再到苏州府,最后才由松江府出海,在扬州的时候,这船队的指挥大权就从张彩手中,转移到了吴军侯的手中,哪怕吴军侯再不晓航海经商,这个名义上的船队首领,必须是钱无病的亲近人,这个没得商量,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上头有了首领,下面的人才知道该如何行事,有了这大的名义在,哪怕出现喧宾夺主的事情,也能够占领这道德的制高点,迅速弹压。 船队的事情,暂且不必说它了,这么多银子撒下去,还怕招不到这用心效命的人,更别说王岳和钱无病,都悄悄的塞了些人进去,这样的手段,王岳也好,钱无病也好,都不会陌生,要不然,船到大海上,这船上的人被人蛊惑,一旦失控,这事情就闹得大了,这两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至于代王府有没有在船队中塞些人手,王岳和钱无病都没问,以钱无病对柳氏的了解,这个女人别看一副娴静模样,这种防范的手段,想必也是有的,虽然不是以代王府的人为主,但是,为钱无病拾漏补缺,估计还是大有可能的。 总之,船队在扬州稍稍停歇,再度扬帆的时候,钱无病这南下要办的事情,基本上就算是全部办完了,船队再度返回,至少也是在明年三四月间了,这段时间,就不用他操心这船队的事情了,实际上,船到了海上,他就是想操心也操心不过来了。 按照他的计划,本来,他就是应该和船队一起,先到松江府,然后再换乘船只,从松江府到山东,然后再到天津,最后,从天津上岸回到京城。如果时间抓紧一些,还是很有可能在大年三十之前,赶回家过年的。 可惜的是,他这个计划,眼下似乎办不到了,他必须在扬州下船,然后朝着和自己京师的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福建倭寇侵占大明县城的事情,朱厚照还是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在刘瑾一手遮天的时候,或许送不到朱厚照案头,但是显然眼下的司礼监没有这样的牛逼人物存在了。 朱厚照勃然大怒,一边下令申饬福建三司,一边又令内阁即刻派员彻查此事。这种事情,一般是御史台派监察御史分巡各省,但是显然这事情,让朱厚照对福建巡按也有些不大放心了,**月间的事情,这都快到年底了,朝廷才知道,哪怕是交通讯息不变,这其中巡按御史不作为,也是肯定的,更有可能,这福建巡按已经和福建的大小官员,坑瀣一气,大家齐心协力的对着朝廷捂盖子,也这绝对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内阁很快的将自己的困难上奏给了朱厚照,这福建地处偏远,眼下又是年关将至,那怕是御史台和兵部的官员,高风亮节为朝廷办差不过这个年了,立刻动身,这到达福建也得月余,而等到他们弄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哪些官员又在这个事情中起了什么坏作用,该弹劾改革职改拿办的,只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与其等到三两月之后,朝廷才隐隐约约有得到一些不足以确信的禀报,为什么朝廷不动用历来办事麻利的锦衣卫呢,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天下皆有卫所,信息传递,人员调配都比这些官员要迅捷得多,这个时候,可不就是他们正是发挥用处的地方吗?这要去的慢的,没准什么蜘丝马迹都被地方官员给掩盖得干干净净,那还查什么查? 福建当地的锦衣卫能不能用,这还是两个字,内阁的意思,当然是从京中派员去了,而且,这去的锦衣卫,至少要比福建千户所的锦衣卫千户官职要高一些,要不然,到了福建谁听谁的,都不好说。 而这个时候,锦衣卫的某佥事,很是贴心的给了皇帝一个建议,这指挥佥事钱无病,眼下不正在南直隶么,让他直接去福建督察此事,岂不是比从京中派人去更为快捷,而钱佥事的官职,也足以可以压制福建千户所的千户,至于地方官员官职大小什么的,锦衣卫什么时候需要看地方官员的脸色了,他们可是陛下的鹰犬,干的可不就是得罪这地方官员的事情? 于是,锦衣卫的六百里加急,从京师直接送到了南京,到了南京之后,扑了个空,又一路直赶到扬州,终于在扬州将朱厚照的旨意和公文送到钱无病的手里。 朱云娘留在了南京,格丽莎随着船队已经离开了扬州,但是钱无病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呢,只不过,他身边的这个女人看到钱无病看到锦衣卫送来的公文黑着一张脸那付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忐忑。 “大人,扬州是漕帮的总舵,找些快船还是容易的,这是京里出事情了么?” 对钱无病叫大人的女人,目前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还在京中贴身护卫李凤儿的慕四娘,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在济宁,被钱无病赏了一个试百户出身的裘草儿了。显然,说这话的,不可能是慕四娘。 “不回京了,有差事!”钱无病有些牙痒痒的,换谁高高兴兴打算回家过年,却被指派到那天高地远的地方,心里都不可能痛快。 “不过,船还是要的,你到扬州来,带了多少人?” 裘草儿出现在扬州,并不是意外,在济宁给船队调配了一些货物之后,裘草儿就直接到了扬州漕帮总舵来,她的身份眼下既然是官身,那么,这今后和漕帮之间有些要协调的地方,自然是要和漕帮的几位大香头沟通一下,更何况,天津那边,她男人不在时候,她虽然带着一帮兄弟,可一直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趁着这个机会,她也为自己最信得过的唐三谋个前程,给唐三要个天津香头的位置,想必,这点面子几位大香头还是要给的吧! 钱无病扫了扫身后,雁九和三五个亲卫,再加上裘草儿身后的两个人,似乎这就是他敢用能用的所有人手了,但是,就这么几个人去福建查这么大的事情,他可有些没底气。 “你刚刚说有快船?那么,你给我跑一趟南京吧,我会给你正式的公文,从龙江千户所,调拨五十锦衣校尉到我这里听用吧,我就在扬州等着你们,越快越好!” 358.第358章盈盈一水片帆乘风 倭寇这个词,给钱无病的感觉很不好。哪怕他是将船队首航的目的地定在扶桑,但他那也决计不是带着“互通有无”的美好目的而去的,在他看来,这更像是带着商业形式的掠夺才对。 “日本”,这个词据说是隋朝的时候,日本的某太子给隋炀帝的国书中的自称,他们称呼自己为“日出之国”,是为“日本”,而称呼当时的大隋为“日落之国”,其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一览无遗,但是大概除了正式的官方称呼中偶尔可以看见这个称呼以外,大多数时候,不论是大明朝廷还是民间,称呼他们,还是沿用古人的老称呼,是为“扶桑”。 料想,以大明人天朝上国的心态,大概还是很看不起这种给自己脸上贴金甚至连国名都不在乎的行为的,大明人心里应该这样想的:你们也甭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捡好听的说,咱们知道你是个什么来路,扶桑就扶桑呗,以为几百年过了,换个名字咱就不知道了么,还不是一群岛民一群蛮夷而已嘛! 至于“倭寇”这个名字的来源,已经不可考了,“寇”的意思自然是强盗,而称为他们为倭寇,大概是扶桑人自称自己为“和”族,以讹传讹,到了煌煌中华上国,最终变成“倭”这个和“和”读音相似的字了。 但是,不管是和族也好,倭族也好,在大明人看来,这些人,当真的对“蛮夷”二字,名至实归。 商人们眼界还开阔一些,知道在扶桑,基本上什么都缺,衣料之类的丝、丝绵、布、锦绣、红线;日用器物类的针、铁锅、瓷器、漆器、女人脂粉;还有药材类的川芎、甘草;书籍类的佛经、医书及四书五经;原料类的:水银、硝石等等,所有的这些玩意,只要运到日本,那就是数以十倍计的暴利,没办法啊,这些不管是衣料还是日用器物,对当时的扶桑来说,这活脱脱的全是高科技啊,尼玛,再折腾一百年,他们也做不出来,至于书籍类的,就更好理解了,这是先进文化,从隋唐扶桑人不怕死人一样的派和尚东渡看来,他们所图为何,还不是为了这些先进文化,后世有伟人指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学得先进文化,就意味着获得先进的生产力,从这一点看来,这日本人中,倒也是有明白人。 水银,硝石之类的,就更好说了,就那么巴掌大一个岛国,你能指望他地大物博不成,这没有的东西,那就得从外面买啊,好在老天爷总算没彻底歧视他们,在扶桑,金山银山还是不少的,这让他们买东西的时候,总算没有支付力出现瓶颈的事情发生。 但是,沿海的普通老百姓看到的扶桑人,那就是另外一个角度了,这些扶桑人,算了,还是直接叫倭寇吧,总感觉叫扶桑人好像也在给他们脸上贴金一样的。 这些能够到大明沿海来的,能有几个正经货色,日本岛上几十个大名,狗脑子都打出来了,这战败的武士,找不到主家的浪人啊,甚至开小差的逃兵啊包括不想老老实实的种田的好吃难做斗凶耍狠的家伙,一股脑的都下海了,这些家伙除了一把子力气和不要命的性格,基本上就剩下不了什么了,指望他们老老实实和沿海的百姓做生意,他们也得拿得出东西来啊!拿不出来,那自然只有抢了! 偏生这些倭寇的品位在大明的官员百姓看来,简直是低到发指,这些家伙,简直是见到什么抢什么,就没有他们不要的东西,哪怕是穷苦人家煮食用的瓦罐,他们也抢去当宝贝一样,没办法啊,青瓷技术他们还得过几十年才从大明偷师到呢,这些玩意,拿回扶桑,一样可以卖到好价钱。 总之,这就是一伙乞丐,一伙很凶恶会杀人的乞丐!这就是眼下沿海的百姓对这些倭寇的观感。 这次的倭寇侵袭的县城,是福建兴化府的莆田县。 七月下旬,有海船在莆田江口靠岸,船上有六十几个“髡头鸟音”的怪人,带着枪刀弓矢,没有火器。当地的备倭卫所接到讯息后,迅速派兵百余人围了上去,船上的这些人,看到大明全副武装的官兵,没敢妄动,带队的把总询问其来意,却苦于言语不通,这个时候,船上突然冒出一个懂得汉字的人,于是双方开始用纸笔交谈,那人在纸上写道:“吾日本人也,来自吾地,以失舵,愿假粮食,修吾舵,即返。幸无吾逼,逼则我尔死生未判也。” 这沿海备倭卫所,接到倭寇袭扰的消息,也不是一起两起了,这样的话,不管这带兵的把总信不信,这要么就立刻勒令他们出海,要么就严加防范,这才是正确的处置办法。 可惜的是,从甫田这备倭卫所建立起来,他们还真没有和倭寇真刀真枪的干过,至于那些被倭寇袭扰的沿海消息,对他们来说,似乎远的好像的另外一个国度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带队的把总是怎么想的,居然就信这一番鬼话,而且,在船上的人拿出的真金白银面前,居然还派了一半的士兵回县城,为他们筹集粮食去了。 而海边的百姓,也是承平日久,见到这这些奇形怪状的扶桑人,也不知道害怕,反而大家嘻嘻哈哈全部都到跟前来看热闹,指指点点,大有在这里开个庙会的意思。 天快黑的时候,这船上船下一派其乐融融中,这些“髡头鸟音”的怪人,突然发难,从船舱中拿出早就藏好的燕尾利箭,朝着四周毫无防备的大明官兵射去,先是射死了一大半,然后一个个光着膀子手提着三尺倭刀的倭寇,就船舱里蜂拥而出,将余下的官兵一一砍死。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才一阵大哗,原来这些人不是海商,而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倭寇,于是,一时之间,众皆哭号奔逃。 往哪里逃?身后全是拿着刀的倭寇,当然是往县城里逃了,县城里至少还有城墙,有官兵把守。百姓们在前面逃,倭寇们就在后面追,而天色将黑,县城里的人只听得传来“倭寇来了”这样的话语,隐隐绰绰看到海边来了无数人,更是吓的屁滚尿流,加上官兵的头目那位糊涂把总在倭寇的第一轮射杀中就丧生了,官兵几乎是群龙无首,也不知道谁发一声喊,丢下手中的兵器撒腿就跑,其他的官兵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做? 逃命的百姓逃到县城门口,才发现城头上哪里还有一个官兵,这当兵的都逃了,总不可能指望县太爷带着一般衙役捕快来抵挡这些如虎似狼的倭寇吧,所以,县太爷也他的那帮手下,也是望风而遁了,县城里除了一些消息不灵通的或者是行走不便的百姓,几乎是逃得干干净净! 这些倭寇们得意了,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啊,原来只是打算劫掠一番,没想到居然得了一座城,虽然这城肯定是守不住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明朝军队来之前,快活几天啊! 三日之后,甫田县城几近成一座空城,一万余人的县城,除掉倭寇来到之前就已经逃掉,倭寇离去之后,仅仅剩下不足百余人,其余人等,或被倭寇杀死或被掳掠,而城中倭寇在大明官兵来之前来不及带走的粮食以及各种贵重物资,皆被付之一炬。 …… 腊月二十三,锦衣卫指挥佥事钱无病,携一众部属,从海路到达福建福清。 次日,其麾下两拨锦衣卫计十来余人,分两路赴福建镇东卫,平海卫。 第三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五下午,福建锦衣卫千户所千户王彦忠仅带两名亲随,从福建赶往福清,求见指挥佥事钱大人。 “有什么事情,让他过了年再来,还让不让人消停了!”钱无病穿着一身团袄,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臃肿,雁九带着人去镇东平海两卫查询当日出兵的情形去了,此刻在他身边的,身份拿得出来的,也就裘草儿了。 对于锦衣卫的规矩,裘草儿还是有些懵懵懂懂的,但是有一点,她还是非常清楚的,钱无病说的,她一定得照办,这可是她命里的贵人呢。 “那我去回了他!”她点点头,这种感觉很不错,这在两个月以前,这事情她想都不敢想,锦衣卫一省千户,那可是和布政使大人平起平坐的主儿,什么时候,这样的人,还得在她面前和和气气带着笑意的说话了,以前倒是有官儿对她这样,但是,人家那是冲着她的身子,而不是她眼下的身份。 钱无病点点头,示意她出去,南方的气候和北方还是区别大了些,这福清的冬天,就是冷也带着一股黏糊糊的意思,哪怕他身子壮,也似乎有些受了风寒了。 “裘百户,钱大人怎么说?”在这临时“借住”的商人宅子外头,一脸疲倦的王彦忠看着这走出来的女人,客气的问道。先前误会了这女人的身份,他可不敢再犯错了,原以为这不过是钱佥事侍妾,没想到也是锦衣卫衙门的人,但是除了这女人,这钱佥事带来的这些锦衣卫的兄弟,和他见过的可不同,一个个长得像色目人不说,就连说话也好像是,完全都沟通不了,哪怕是有些尴尬,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小意的问道。 倭寇这个词,给钱无病的感觉很不好。哪怕他是将船队首航的目的地定在扶桑,但他那也决计不是带着“互通有无”的美好目的而去的,在他看来,这更像是带着商业形式的掠夺才对。 “日本”,这个词据说是隋朝的时候,日本的某太子给隋炀帝的国书中的自称,他们称呼自己为“日出之国”,是为“日本”,而称呼当时的大隋为“日落之国”,其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一览无遗,但是大概除了正式的官方称呼中偶尔可以看见这个称呼以外,大多数时候,不论是大明朝廷还是民间,称呼他们,还是沿用古人的老称呼,是为“扶桑”。 料想,以大明人天朝上国的心态,大概还是很看不起这种给自己脸上贴金甚至连国名都不在乎的行为的,大明人心里应该这样想的:你们也甭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捡好听的说,咱们知道你是个什么来路,扶桑就扶桑呗,以为几百年过了,换个名字咱就不知道了么,还不是一群岛民一群蛮夷而已嘛! 至于“倭寇”这个名字的来源,已经不可考了,“寇”的意思自然是强盗,而称为他们为倭寇,大概是扶桑人自称自己为“和”族,以讹传讹,到了煌煌中华上国,最终变成“倭”这个和“和”读音相似的字了。 但是,不管是和族也好,倭族也好,在大明人看来,这些人,当真的对“蛮夷”二字,名至实归。 商人们眼界还开阔一些,知道在扶桑,基本上什么都缺,衣料之类的丝、丝绵、布、锦绣、红线;日用器物类的针、铁锅、瓷器、漆器、女人脂粉;还有药材类的川芎、甘草;书籍类的佛经、医书及四书五经;原料类的:水银、硝石等等,所有的这些玩意,只要运到日本,那就是数以十倍计的暴利,没办法啊,这些不管是衣料还是日用器物,对当时的扶桑来说,这活脱脱的全是高科技啊,尼玛,再折腾一百年,他们也做不出来,至于书籍类的,就更好理解了,这是先进文化,从隋唐扶桑人不怕死人一样的派和尚东渡看来,他们所图为何,还不是为了这些先进文化,后世有伟人指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学得先进文化,就意味着获得先进的生产力,从这一点看来,这日本人中,倒也是有明白人。 水银,硝石之类的,就更好说了,就那么巴掌大一个岛国,你能指望他地大物博不成,这没有的东西,那就得从外面买啊,好在老天爷总算没彻底歧视他们,在扶桑,金山银山还是不少的,这让他们买东西的时候,总算没有支付力出现瓶颈的事情发生。 但是,沿海的普通老百姓看到的扶桑人,那就是另外一个角度了,这些扶桑人,算了,还是直接叫倭寇吧,总感觉叫扶桑人好像也在给他们脸上贴金一样的。 这些能够到大明沿海来的,能有几个正经货色,日本岛上几十个大名,狗脑子都打出来了,这战败的武士,找不到主家的浪人啊,甚至开小差的逃兵啊包括不想老老实实的种田的好吃难做斗凶耍狠的家伙,一股脑的都下海了,这些家伙除了一把子力气和不要命的性格,基本上就剩下不了什么了,指望他们老老实实和沿海的百姓做生意,他们也得拿得出东西来啊!拿不出来,那自然只有抢了! 偏生这些倭寇的品位在大明的官员百姓看来,简直是低到发指,这些家伙,简直是见到什么抢什么,就没有他们不要的东西,哪怕是穷苦人家煮食用的瓦罐,他们也抢去当宝贝一样,没办法啊,青瓷技术他们还得过几十年才从大明偷师到呢,这些玩意,拿回扶桑,一样可以卖到好价钱。 总之,这就是一伙乞丐,一伙很凶恶会杀人的乞丐!这就是眼下沿海的百姓对这些倭寇的观感。 这次的倭寇侵袭的县城,是福建兴化府的莆田县。 七月下旬,有海船在莆田江口靠岸,船上有六十几个“髡头鸟音”的怪人,带着枪刀弓矢,没有火器。当地的备倭卫所接到讯息后,迅速派兵百余人围了上去,船上的这些人,看到大明全副武装的官兵,没敢妄动,带队的把总询问其来意,却苦于言语不通,这个时候,船上突然冒出一个懂得汉字的人,于是双方开始用纸笔交谈,那人在纸上写道:“吾日本人也,来自吾地,以失舵,愿假粮食,修吾舵,即返。幸无吾逼,逼则我尔死生未判也。” 这沿海备倭卫所,接到倭寇袭扰的消息,也不是一起两起了,这样的话,不管这带兵的把总信不信,这要么就立刻勒令他们出海,要么就严加防范,这才是正确的处置办法。 可惜的是,从甫田这备倭卫所建立起来,他们还真没有和倭寇真刀真枪的干过,至于那些被倭寇袭扰的沿海消息,对他们来说,似乎远的好像的另外一个国度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带队的把总是怎么想的,居然就信这一番鬼话,而且,在船上的人拿出的真金白银面前,居然还派了一半的士兵回县城,为他们筹集粮食去了。 而海边的百姓,也是承平日久,见到这这些奇形怪状的扶桑人,也不知道害怕,反而大家嘻嘻哈哈全部都到跟前来看热闹,指指点点,大有在这里开个庙会的意思。 天快黑的时候,这船上船下一派其乐融融中,这些“髡头鸟音”的怪人,突然发难,从船舱中拿出早就藏好的燕尾利箭,朝着四周毫无防备的大明官兵射去,先是射死了一大半,然后一个个光着膀子手提着三尺倭刀的倭寇,就船舱里蜂拥而出,将余下的官兵一一砍死。 这个时候,周围的人才一阵大哗,原来这些人不是海商,而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倭寇,于是,一时之间,众皆哭号奔逃。 往哪里逃?身后全是拿着刀的倭寇,当然是往县城里逃了,县城里至少还有城墙,有官兵把守。百姓们在前面逃,倭寇们就在后面追,而天色将黑,县城里的人只听得传来“倭寇来了”这样的话语,隐隐绰绰看到海边来了无数人,更是吓的屁滚尿流,加上官兵的头目那位糊涂把总在倭寇的第一轮射杀中就丧生了,官兵几乎是群龙无首,也不知道谁发一声喊,丢下手中的兵器撒腿就跑,其他的官兵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做? 逃命的百姓逃到县城门口,才发现城头上哪里还有一个官兵,这当兵的都逃了,总不可能指望县太爷带着一般衙役捕快来抵挡这些如虎似狼的倭寇吧,所以,县太爷也他的那帮手下,也是望风而遁了,县城里除了一些消息不灵通的或者是行走不便的百姓,几乎是逃得干干净净! 这些倭寇们得意了,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啊,原来只是打算劫掠一番,没想到居然得了一座城,虽然这城肯定是守不住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明朝军队来之前,快活几天啊! 三日之后,甫田县城几近成一座空城,一万余人的县城,除掉倭寇来到之前就已经逃掉,倭寇离去之后,仅仅剩下不足百余人,其余人等,或被倭寇杀死或被掳掠,而城中倭寇在大明官兵来之前来不及带走的粮食以及各种贵重物资,皆被付之一炬。 …… 腊月二十三,锦衣卫指挥佥事钱无病,携一众部属,从海路到达福建福清。 次日,其麾下两拨锦衣卫计十来余人,分两路赴福建镇东卫,平海卫。 第三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五下午,福建锦衣卫千户所千户王彦忠仅带两名亲随,从福建赶往福清,求见指挥佥事钱大人。 “有什么事情,让他过了年再来,还让不让人消停了!”钱无病穿着一身团袄,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臃肿,雁九带着人去镇东平海两卫查询当日出兵的情形去了,此刻在他身边的,身份拿得出来的,也就裘草儿了。 对于锦衣卫的规矩,裘草儿还是有些懵懵懂懂的,但是有一点,她还是非常清楚的,钱无病说的,她一定得照办,这可是她命里的贵人呢。 “那我去回了他!”她点点头,这种感觉很不错,这在两个月以前,这事情她想都不敢想,锦衣卫一省千户,那可是和布政使大人平起平坐的主儿,什么时候,这样的人,还得在她面前和和气气带着笑意的说话了,以前倒是有官儿对她这样,但是,人家那是冲着她的身子,而不是她眼下的身份。 钱无病点点头,示意她出去,南方的气候和北方还是区别大了些,这福清的冬天,就是冷也带着一股黏糊糊的意思,哪怕他身子壮,也似乎有些受了风寒了。 “裘百户,钱大人怎么说?”在这临时“借住”的商人宅子外头,一脸疲倦的王彦忠看着这走出来的女人,客气的问道。先前误会了这女人的身份,他可不敢再犯错了,原以为这不过是钱佥事侍妾,没想到也是锦衣卫衙门的人,但是除了这女人,这钱佥事带来的这些锦衣卫的兄弟,和他见过的可不同,一个个长得像色目人不说,就连说话也好像是,完全都沟通不了,哪怕是有些尴尬,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小意的问道。 359.第359章忐忑的锦衣卫叔侄 “王大人,您还是请回吧,佥事大人说了,什么事情,年后再说!” 从这个貌美的锦衣卫试百户口中,得到这个答复,王彦忠的眼中有些悻悻,“那好,那就不打搅佥事大人劳顿了,我年后再来给大人拜年!” 笑着转过身去,他脸上的神色却是冷了下来,身后的两个亲随见状,急忙跟上他离开的脚步,走了出去。 “大人,咱们这就回福州么?” 街面上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厚了,穿着新衣服跑来跑去的孩童,将一堆爆竹燃得噼啪作响,牵着马的亲随狠狠的瞪了那险些吓到了马的孩童,回过头来询问着自己的上司。 “回去干什么,去福清百户所!”王彦忠没好气的答了一句,自己的亲随搞不清楚状况,难道他还不清楚吗?这要是就这么回福州去了,这年后再来参见这位佥事大人的福建千户所千户,还是不是他王某人都不说定了,这个时候,他敢回去吗?哪怕就是窝在福清过年,他也认了,过年的事情,年年都有,但是自己头顶上的官帽子,可未必年年都会在自己头上。 “我听说咱们这个佥事大人,年纪比千户大人您还小一截呢,大人到福清来参见他,这规矩已经顾到了,这论年纪论资历,总没有将大人晾在这里过年的道理,咱们的这位佥事大人,似乎有些不大近人情啊!” “没准是那裘百户,没有见到银子,从中作梗也说不定!”另外一个亲随嘀咕道,这些话在外人面前说来,肯定是不成的,但是在自己跟随了多年的将主耳边说几句,却是不碍事的。 “糊涂!”王彦忠听的这话,气得笑了起来:“难道你们觉得,咱们这位佥事大人,这大腊月的吃饱了撑着不在京里过年,这一路舟船到咱们福建来,就是为了自己手下收敛些钱财?” “如果不是这样,那更要对大人客气了,在福建,他一个外来的,想办点什么事情,没有大人的支持,这还不得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王彦忠闭上嘴,他实在是懒得说了,这两个家伙,一辈子没出过福建,尽看到自己在福建威风八面了,还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呢,殊不知在真正有权势的人的眼里,他王彦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头蛇罢了,大明南七北六十三布政使司,哪一个布政使司锦衣卫没有设千户所,更被说在京里还有京卫四千户,那些顶着锦衣卫千户的衔头吃朝廷的寄禄的不算,单单说这手里有着权力的的实职千户,锦衣卫就足足有十七人,此刻在镇抚司里,领着千户职衔却不坐镇地方的,那少说也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但是,指挥佥事,整个锦衣卫里头,可就左右两位,眼下指挥使的职衔空着,但是指挥使的权力大部分可是由着同知大人和两位佥事给分担了,从含金量这点说,他这个千户,就是摞起来十个加在一起,见到眼下的这佥事钱大人,还得恭恭敬敬见礼听差。 说的简单一点,他这个千户能不能干,眼下这位佥事的态度可是关键,从他得到的消息来说,这钱佥事这次是彻查甫田倭寇进犯一事的,而在这事情当中,他哪怕是说出花来,他一个“失察”的帽子,那是铁铁的跑不掉的。 “大人!”福清百户所里,一行人已经在等着他们的到来,见到他们进门,齐齐见礼。 福清百户所的百户是他的侄子,这也是为什么他得到钱无病的消息如此迅速的道理,福清也算是福建少有的繁华大邑,这等位置,他自然不会便宜了外人。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王彦忠可没心情和这些属下寒暄,将人往外面一撵,招手让自己的侄子过来。 “这佥事大人来的时候,带了多少人,和那些官员节接触过,这些,你都安排人盯着的吧?” “叔,你教我的东西,我可是学的不错的!”他的侄子百户点点头,此人叫王雨,哪怕不计较他和汪彦博之间的关系,单单从能力上看,也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锦衣卫了。 “我刚刚去佥事大人那里,见到一位姓裘的试百户,是个女人,还有一些好像是色目人的锦衣卫兄弟,我可没有听说咱们衙门在色目人中招募人手,这人的身份,你确定了吗?”也难怪王彦忠起疑心,这女百户,这番人锦衣卫,怎么看都好像不是一个正经路数,尽管他相信自己侄儿的沉稳,但是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 “确认了,文书印鉴和腰牌都无误,的确是京里来的佥事钱大人和他的属下,至于叔你说的那位女百户,侄儿也见过了,不过叔你以前也说过,咱们锦衣卫里偶尔也有女子出任职差的,这很奇怪?” “也算不得奇怪!”王彦忠心浮气躁的挥挥手,起码他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女子在锦衣卫的差事用到的不少,但是,真正有着官身,而且还做到百户的,那可仅仅是传说中的事情了,就好像世人皆说鬼神,也有人深信不疑,但是,若是真的鬼神出现在面前,反而有些不信了。 “至于佥事大人的手下!”王雨点点头,“这个我倒是问了来咱们百户所里那位雁百户,原来佥事大人身上还有个官职,那是朝廷敕封的郦人的宣慰使,那些人,应该是新近咱们大人从郦人中招募进来的!” “有心计啊!”王彦忠沉吟了半响,不由不得叹道,“用一群言语不通,根本就无法接触的蛮人做下属,哪怕是旁人想要行个方便,也无处下嘴,看来,咱们的这位佥事大人,这是打算到福建大干一场啊!” “会影响到叔吗?”看着四下无人,王雨低声问道:“这佥事大人到福建来,肯定要借助咱们锦衣卫在当地的人手,总不成他来寻叔的不是吧!” “谁知道呢!”王彦忠苦笑了一下:“堂堂一个指挥佥事年都不过,到咱们这里来,这不拿下几个人,岂不是堕了咱们锦衣卫的威风,不管他要查谁拿谁,咱们遵命就是了,只要别问责到咱们头上来就行了!” “差谁拿谁咱们都照办?” “对,只要有上面,咱们就照办,这个时候,死道友不死贫道,咱们叔侄可不能被佥事大人拿来第一个开刀!” 王雨脸上一凛:“我知道了,叔!” “对了,你刚刚说,有位雁百户,我这先前去佥事大人的居处,好像没见到此人,也是女人么?” “这个倒不是!”王雨笑了起来:“佥事大人一到,就派这位百户大人马不停蹄的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王大人,您还是请回吧,佥事大人说了,什么事情,年后再说!” 从这个貌美的锦衣卫试百户口中,得到这个答复,王彦忠的眼中有些悻悻,“那好,那就不打搅佥事大人劳顿了,我年后再来给大人拜年!” 笑着转过身去,他脸上的神色却是冷了下来,身后的两个亲随见状,急忙跟上他离开的脚步,走了出去。 “大人,咱们这就回福州么?” 街面上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厚了,穿着新衣服跑来跑去的孩童,将一堆爆竹燃得噼啪作响,牵着马的亲随狠狠的瞪了那险些吓到了马的孩童,回过头来询问着自己的上司。 “回去干什么,去福清百户所!”王彦忠没好气的答了一句,自己的亲随搞不清楚状况,难道他还不清楚吗?这要是就这么回福州去了,这年后再来参见这位佥事大人的福建千户所千户,还是不是他王某人都不说定了,这个时候,他敢回去吗?哪怕就是窝在福清过年,他也认了,过年的事情,年年都有,但是自己头顶上的官帽子,可未必年年都会在自己头上。 “我听说咱们这个佥事大人,年纪比千户大人您还小一截呢,大人到福清来参见他,这规矩已经顾到了,这论年纪论资历,总没有将大人晾在这里过年的道理,咱们的这位佥事大人,似乎有些不大近人情啊!” “没准是那裘百户,没有见到银子,从中作梗也说不定!”另外一个亲随嘀咕道,这些话在外人面前说来,肯定是不成的,但是在自己跟随了多年的将主耳边说几句,却是不碍事的。 “糊涂!”王彦忠听的这话,气得笑了起来:“难道你们觉得,咱们这位佥事大人,这大腊月的吃饱了撑着不在京里过年,这一路舟船到咱们福建来,就是为了自己手下收敛些钱财?” “如果不是这样,那更要对大人客气了,在福建,他一个外来的,想办点什么事情,没有大人的支持,这还不得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王彦忠闭上嘴,他实在是懒得说了,这两个家伙,一辈子没出过福建,尽看到自己在福建威风八面了,还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呢,殊不知在真正有权势的人的眼里,他王彦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地头蛇罢了,大明南七北六十三布政使司,哪一个布政使司锦衣卫没有设千户所,更被说在京里还有京卫四千户,那些顶着锦衣卫千户的衔头吃朝廷的寄禄的不算,单单说这手里有着权力的的实职千户,锦衣卫就足足有十七人,此刻在镇抚司里,领着千户职衔却不坐镇地方的,那少说也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但是,指挥佥事,整个锦衣卫里头,可就左右两位,眼下指挥使的职衔空着,但是指挥使的权力大部分可是由着同知大人和两位佥事给分担了,从含金量这点说,他这个千户,就是摞起来十个加在一起,见到眼下的这佥事钱大人,还得恭恭敬敬见礼听差。 说的简单一点,他这个千户能不能干,眼下这位佥事的态度可是关键,从他得到的消息来说,这钱佥事这次是彻查甫田倭寇进犯一事的,而在这事情当中,他哪怕是说出花来,他一个“失察”的帽子,那是铁铁的跑不掉的。 “大人!”福清百户所里,一行人已经在等着他们的到来,见到他们进门,齐齐见礼。 福清百户所的百户是他的侄子,这也是为什么他得到钱无病的消息如此迅速的道理,福清也算是福建少有的繁华大邑,这等位置,他自然不会便宜了外人。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王彦忠可没心情和这些属下寒暄,将人往外面一撵,招手让自己的侄子过来。 “这佥事大人来的时候,带了多少人,和那些官员节接触过,这些,你都安排人盯着的吧?” “叔,你教我的东西,我可是学的不错的!”他的侄子百户点点头,此人叫王雨,哪怕不计较他和汪彦博之间的关系,单单从能力上看,也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锦衣卫了。 “我刚刚去佥事大人那里,见到一位姓裘的试百户,是个女人,还有一些好像是色目人的锦衣卫兄弟,我可没有听说咱们衙门在色目人中招募人手,这人的身份,你确定了吗?”也难怪王彦忠起疑心,这女百户,这番人锦衣卫,怎么看都好像不是一个正经路数,尽管他相信自己侄儿的沉稳,但是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 “确认了,文书印鉴和腰牌都无误,的确是京里来的佥事钱大人和他的属下,至于叔你说的那位女百户,侄儿也见过了,不过叔你以前也说过,咱们锦衣卫里偶尔也有女子出任职差的,这很奇怪?” “也算不得奇怪!”王彦忠心浮气躁的挥挥手,起码他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女子在锦衣卫的差事用到的不少,但是,真正有着官身,而且还做到百户的,那可仅仅是传说中的事情了,就好像世人皆说鬼神,也有人深信不疑,但是,若是真的鬼神出现在面前,反而有些不信了。 “至于佥事大人的手下!”王雨点点头,“这个我倒是问了来咱们百户所里那位雁百户,原来佥事大人身上还有个官职,那是朝廷敕封的郦人的宣慰使,那些人,应该是新近咱们大人从郦人中招募进来的!” “有心计啊!”王彦忠沉吟了半响,不由不得叹道,“用一群言语不通,根本就无法接触的蛮人做下属,哪怕是旁人想要行个方便,也无处下嘴,看来,咱们的这位佥事大人,这是打算到福建大干一场啊!” “会影响到叔吗?”看着四下无人,王雨低声问道:“这佥事大人到福建来,肯定要借助咱们锦衣卫在当地的人手,总不成他来寻叔的不是吧!” “谁知道呢!”王彦忠苦笑了一下:“堂堂一个指挥佥事年都不过,到咱们这里来,这不拿下几个人,岂不是堕了咱们锦衣卫的威风,不管他要查谁拿谁,咱们遵命就是了,只要别问责到咱们头上来就行了!” “差谁拿谁咱们都照办?” “对,只要有上面,咱们就照办,这个时候,死道友不死贫道,咱们叔侄可不能被佥事大人拿来第一个开刀!” 王雨脸上一凛:“我知道了,叔!” “对了,你刚刚说,有位雁百户,我这先前去佥事大人的居处,好像没见到此人,也是女人么?” “这个倒不是!”王雨笑了起来:“佥事大人一到,就派这位百户大人马不停蹄的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360.第360章倭寇的带路党 钱无病并不是有意怠慢王彦忠这位地头蛇的,只不过,身体不大舒适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他这次来福建,可是来查案子,而不是来结交朋友来的,这甫田县的事情,令人发指也令人心疼,没确定整件事情中福建的锦衣卫有没有在其中搀和一脚之前,钱无病并不认可这位王千户。 无论从公还是从私哪一方面来说,钱无病都不觉得自己的这趟差事是敷衍塞责,在福建胡吃海塞一番就回去敷衍朝廷、敷衍皇帝他自己就觉得自己办不到。恶人他听过,也见过,北边的人蒙古人,在京城里传的恐怖的时候,甚至有传言他们生吃小孩,但是,哪怕是被妖魔化成这样的鞑子,这动辄屠戮一城的事情,也是很久没有听说过了,与之相比,这些倭寇显然更加可恶,如果有必要有能力,他绝对不忌惮为甫田县的那些冤魂找那些倭寇讨还一个公道。 倭寇已经逃走无踪,很可能这个愿望,他是达成不了了,但是,他身为锦衣卫,还是有事情可以为那些冤死的百姓们做的。 事发当日,不战而退的军兵要严惩,弃城而逃的知县要拿问,朝廷拿着俸禄养着他们,是要他们踏踏实实的为朝廷做事,军兵就应该护卫一方平安,官员就应该与城偕亡,这个事情不严办,日后这沿海卫所县城,有样学样,难道又要重蹈洪武年间倭寇为患的覆辙不成。 还有,既然县城陷落,距离最近的朝廷卫所,应该即刻发兵解救百姓,光复城邦,在这次的事情中,距离甫田县城最近的镇东卫和平海卫的军将,到底做了些什么,这个也是要彻查的,福建给朝廷的奏报中,这两卫兵马三千余人,不足一月就收复县城,斩杀倭寇数百,这样的话,钱无病一个字都不信,唯一让他真正看进去的,就是那“不足一月”,尼玛,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朝廷的兵马才姗姗来迟,是军将“畏战”,还是互相推诿,这就得等到雁九他们年后带回第一手的情报了。 在对这件事情,没有个初步了解之前,钱无病并不打算接触这福建的地方官府,福清不过是他的暂时落脚的地方,福州才是他这趟差事的终点,倒是堂堂一位锦衣卫指挥佥事到了福州,哪怕是布政使,都指挥使再不待见锦衣卫,这面子上的客气肯定是要有的,到了那时候,应酬往来肯定就少不了,钱无病觉得自己暂时还是就呆在福清的好,这样福州的那些大佬们,至少可以装装糊涂,装作不知道他到了福建一样,而他也可以放手做自己的事情,而不用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那无聊的官场应酬中。 “大人,喝完热汤吧,我这鱼汤熬了半天了!” 钱无病晕晕沉沉的躺在屋子里,这屋子里不像他京城的屋子,烧着地龙,光靠着放在屋子里几盆炭火取暖,呆的久了,就有些令人昏昏欲睡了,前一阵子,钱无病还在鼓着眼睛看书呢,门外的声音响起,他才攸然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事情,已经在这躺椅上睡着了。 “进来吧!”吸溜了一口嘴里的口水,钱无病顺水将掉在地下的书捡起来,放在椅子边的小几上,对着对面说道。 裘草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走了进来,这是她的拿手手艺,一尺长的海鱼去骨,用纱布包着佐料和鱼肉放在一起,文火慢炖两个时辰,然后撒上葱花,当真是鲜美无比,钱无病受了风寒,吃东西没胃口,她就想到将自己的这手艺献了出来。 轻轻将鱼汤放在小几边,裘草儿脸色陡然微微一红。她看到了小几上的东西,她还以为钱无病在屋子里看的是什么大贤文章,兵法韬略,没想到居然是在看些驱邪画儿,作为过来人,她可是知道其中妙处的,她能不脸红么? 所谓驱邪画儿,也叫辟邪画,这都是民间的说法,其实,就是******,唐寅唐大才子,不,现在应该叫唐大帐房,可是最擅长这个的,钱无病手中有着几副精美的这画儿,也就不足为奇了。 钱无病用汤匙轻轻的尝了口鱼汤,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看到钱无病将自己精心熬制的鱼汤一勺勺喝下去,裘草儿也是心里有几分莫名的欢喜的。 “有这手艺,哪怕将来你不干这差事了,去做个厨子,也是饿不死的了!”钱无病很快的喝完,精神了许多,还有心和裘草儿说笑几句了。 “就是饿死我也不会做厨娘的!”裘草儿伸手要去收拾,钱无病摆摆手:“就放在那里吧,在这里坐坐吧,做不做厨娘这事情,咱们以后再说,我还没问你,这次你从南京给我调人过来,怎么不急着回济宁了,反而跟着我到这福建潮冷之地来,我可是听说,你和济宁那赵宝,可是青梅竹马失散多年,你舍得么?” “大人莫要取笑我了!”裘草儿微微笑了一笑:“赵百户的夫人,我也是认识的,很贤惠的一个妇人呢!” “漕帮的事情,借着大人的威势,基本上没什么阻碍了,大人识得的唐三,眼下也已经是漕帮天津的香头,我这个时候回天津,这昔日的那些老兄弟,是听我的呢,还是听唐三这个新香头的?我想,我还是避开一段时间的比较好,这对唐三有好处!”顺着钱无病的意思,她在炭盆边坐了下来:“至于济宁,大人的船队已经出海,三两月不得回转,这眼下难道还有什么事情,非得我在济宁办的吗?既然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以跟着大人狐假虎威,我当然不能错过了!” “狐假虎威!?”钱无病好笑起来:“只怕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什么老虎,这威风嘛,也许在南京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在这福建,可就一点都威风不起来了,跟着我来福建办差,未必是好差事啊!” “其实,雁百户带人去平海卫,我也可以带人去镇东卫的,大人派丁总旗去镇东卫的时候,难道一丁点还就没想到我?”裘草儿眼波流转,在那小几上的驱邪画儿上扫了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真不知道,大人的心里,到底是把我当女人呢,还是没有把我当女人?” 钱无病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登时有些讪讪,裘草儿的意思,这自己不派她出去办差,这自然是拿她当女人的缘故,要不然,一个百户派出去,总比一个总旗派出去说话管用些,眼下这裘草儿可是腰牌告身俱全,如假包换的锦衣卫试百户呢!但是,这话里的意思,自己没拿她当女人看,自然是在微微笑话自己,这呆在福清的锦衣卫,除了那一半只是稍稍粗通大明官话的郦人锦衣卫,也就只有他们两人能说上几句了,这当着她的面看****,若不是钱无病有心****她,那肯定是没有拿她当女人看了。 “在福建,有的是你办差的机会!”钱无病含糊的说道,他似乎忘记了,他眼前的女人,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人家在认识他之前,可就统领了一帮在运河上讨饭吃的豪杰呢! “其实,天津也来过倭寇!”裘草儿点点头,不再让钱无病纠结了,却是说起这样一个令钱无病吃惊的话头。 “啊!”钱无病瞪大眼:“这件事情,朝廷怎么不知道!?” “不仅来过倭寇,我甚至还认识几个!”裘草儿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怎么回事情,给我说说!?”钱无病来了兴趣,这显然其中有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其实,咱们大明人称呼的倭寇,未必真是全部都是从扶桑国渡海而来的倭寇,只不过,其中有些人,穿着倭寇的服饰,梳着倭寇的发髻,又和倭寇一同进退,咱们的人不明就里,也就以为那全部都是扶桑倭寇了!”裘草儿缓缓说道:“好像那是正德三年的事情,那一年,我男人还在,运河上的买卖,虽然微薄,但是大家也是还能混个温饱的,但是那年冬天,突然从海上,来了两艘大海船,到了晚上的时候,这海船上放下小船,装上十几个扶桑人人,直接就寻到咱们堂口来了!” 她抿嘴一笑:“那时候,还真是吓了大家伙儿一跳,这些家伙,梳着稀奇古怪的发髻,脑门中间剃的光溜溜的,脑门两边却蓄着头发,手里头尽是提着明晃晃的倭刀,咱们兄弟还以为对方是来厮杀的呢,拿起家伙,正准备和对方砍杀,没想到,那些扶桑人,嗯,也就是倭寇,居然里头蹦出几个官话说得流利之极的家伙,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寻到的门路,居然知道咱们的地儿,要将他们劫掠来的货物卖给咱们,那个时候,天津那边还是咱们当家的说了算了,既然有钱赚又不用厮杀,这买卖咱们也就做了,这个时候,我才得知,原来,这船上近两百余人,真倭在其中的人数,还不到三成,其余的居然全部是咱们大明子民,有些是海盗,有些是倭寇在沿海劫掠的青壮,上了船也就入了他们的伙了,这倭寇劫掠,基本上都是他们领着道儿,大人,你说,要不是和他们打过交道,咱们哪里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个说法!” 钱无病动了动嘴,想骂几句,最终却是无力的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的“倭寇”,他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说。 钱无病并不是有意怠慢王彦忠这位地头蛇的,只不过,身体不大舒适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他这次来福建,可是来查案子,而不是来结交朋友来的,这甫田县的事情,令人发指也令人心疼,没确定整件事情中福建的锦衣卫有没有在其中搀和一脚之前,钱无病并不认可这位王千户。 无论从公还是从私哪一方面来说,钱无病都不觉得自己的这趟差事是敷衍塞责,在福建胡吃海塞一番就回去敷衍朝廷、敷衍皇帝他自己就觉得自己办不到。恶人他听过,也见过,北边的人蒙古人,在京城里传的恐怖的时候,甚至有传言他们生吃小孩,但是,哪怕是被妖魔化成这样的鞑子,这动辄屠戮一城的事情,也是很久没有听说过了,与之相比,这些倭寇显然更加可恶,如果有必要有能力,他绝对不忌惮为甫田县的那些冤魂找那些倭寇讨还一个公道。 倭寇已经逃走无踪,很可能这个愿望,他是达成不了了,但是,他身为锦衣卫,还是有事情可以为那些冤死的百姓们做的。 事发当日,不战而退的军兵要严惩,弃城而逃的知县要拿问,朝廷拿着俸禄养着他们,是要他们踏踏实实的为朝廷做事,军兵就应该护卫一方平安,官员就应该与城偕亡,这个事情不严办,日后这沿海卫所县城,有样学样,难道又要重蹈洪武年间倭寇为患的覆辙不成。 还有,既然县城陷落,距离最近的朝廷卫所,应该即刻发兵解救百姓,光复城邦,在这次的事情中,距离甫田县城最近的镇东卫和平海卫的军将,到底做了些什么,这个也是要彻查的,福建给朝廷的奏报中,这两卫兵马三千余人,不足一月就收复县城,斩杀倭寇数百,这样的话,钱无病一个字都不信,唯一让他真正看进去的,就是那“不足一月”,尼玛,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朝廷的兵马才姗姗来迟,是军将“畏战”,还是互相推诿,这就得等到雁九他们年后带回第一手的情报了。 在对这件事情,没有个初步了解之前,钱无病并不打算接触这福建的地方官府,福清不过是他的暂时落脚的地方,福州才是他这趟差事的终点,倒是堂堂一位锦衣卫指挥佥事到了福州,哪怕是布政使,都指挥使再不待见锦衣卫,这面子上的客气肯定是要有的,到了那时候,应酬往来肯定就少不了,钱无病觉得自己暂时还是就呆在福清的好,这样福州的那些大佬们,至少可以装装糊涂,装作不知道他到了福建一样,而他也可以放手做自己的事情,而不用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那无聊的官场应酬中。 “大人,喝完热汤吧,我这鱼汤熬了半天了!” 钱无病晕晕沉沉的躺在屋子里,这屋子里不像他京城的屋子,烧着地龙,光靠着放在屋子里几盆炭火取暖,呆的久了,就有些令人昏昏欲睡了,前一阵子,钱无病还在鼓着眼睛看书呢,门外的声音响起,他才攸然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事情,已经在这躺椅上睡着了。 “进来吧!”吸溜了一口嘴里的口水,钱无病顺水将掉在地下的书捡起来,放在椅子边的小几上,对着对面说道。 裘草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走了进来,这是她的拿手手艺,一尺长的海鱼去骨,用纱布包着佐料和鱼肉放在一起,文火慢炖两个时辰,然后撒上葱花,当真是鲜美无比,钱无病受了风寒,吃东西没胃口,她就想到将自己的这手艺献了出来。 轻轻将鱼汤放在小几边,裘草儿脸色陡然微微一红。她看到了小几上的东西,她还以为钱无病在屋子里看的是什么大贤文章,兵法韬略,没想到居然是在看些驱邪画儿,作为过来人,她可是知道其中妙处的,她能不脸红么? 所谓驱邪画儿,也叫辟邪画,这都是民间的说法,其实,就是******,唐寅唐大才子,不,现在应该叫唐大帐房,可是最擅长这个的,钱无病手中有着几副精美的这画儿,也就不足为奇了。 钱无病用汤匙轻轻的尝了口鱼汤,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看到钱无病将自己精心熬制的鱼汤一勺勺喝下去,裘草儿也是心里有几分莫名的欢喜的。 “有这手艺,哪怕将来你不干这差事了,去做个厨子,也是饿不死的了!”钱无病很快的喝完,精神了许多,还有心和裘草儿说笑几句了。 “就是饿死我也不会做厨娘的!”裘草儿伸手要去收拾,钱无病摆摆手:“就放在那里吧,在这里坐坐吧,做不做厨娘这事情,咱们以后再说,我还没问你,这次你从南京给我调人过来,怎么不急着回济宁了,反而跟着我到这福建潮冷之地来,我可是听说,你和济宁那赵宝,可是青梅竹马失散多年,你舍得么?” “大人莫要取笑我了!”裘草儿微微笑了一笑:“赵百户的夫人,我也是认识的,很贤惠的一个妇人呢!” “漕帮的事情,借着大人的威势,基本上没什么阻碍了,大人识得的唐三,眼下也已经是漕帮天津的香头,我这个时候回天津,这昔日的那些老兄弟,是听我的呢,还是听唐三这个新香头的?我想,我还是避开一段时间的比较好,这对唐三有好处!”顺着钱无病的意思,她在炭盆边坐了下来:“至于济宁,大人的船队已经出海,三两月不得回转,这眼下难道还有什么事情,非得我在济宁办的吗?既然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以跟着大人狐假虎威,我当然不能错过了!” “狐假虎威!?”钱无病好笑起来:“只怕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什么老虎,这威风嘛,也许在南京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在这福建,可就一点都威风不起来了,跟着我来福建办差,未必是好差事啊!” “其实,雁百户带人去平海卫,我也可以带人去镇东卫的,大人派丁总旗去镇东卫的时候,难道一丁点还就没想到我?”裘草儿眼波流转,在那小几上的驱邪画儿上扫了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真不知道,大人的心里,到底是把我当女人呢,还是没有把我当女人?” 钱无病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登时有些讪讪,裘草儿的意思,这自己不派她出去办差,这自然是拿她当女人的缘故,要不然,一个百户派出去,总比一个总旗派出去说话管用些,眼下这裘草儿可是腰牌告身俱全,如假包换的锦衣卫试百户呢!但是,这话里的意思,自己没拿她当女人看,自然是在微微笑话自己,这呆在福清的锦衣卫,除了那一半只是稍稍粗通大明官话的郦人锦衣卫,也就只有他们两人能说上几句了,这当着她的面看****,若不是钱无病有心****她,那肯定是没有拿她当女人看了。 “在福建,有的是你办差的机会!”钱无病含糊的说道,他似乎忘记了,他眼前的女人,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人家在认识他之前,可就统领了一帮在运河上讨饭吃的豪杰呢! “其实,天津也来过倭寇!”裘草儿点点头,不再让钱无病纠结了,却是说起这样一个令钱无病吃惊的话头。 “啊!”钱无病瞪大眼:“这件事情,朝廷怎么不知道!?” “不仅来过倭寇,我甚至还认识几个!”裘草儿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怎么回事情,给我说说!?”钱无病来了兴趣,这显然其中有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其实,咱们大明人称呼的倭寇,未必真是全部都是从扶桑国渡海而来的倭寇,只不过,其中有些人,穿着倭寇的服饰,梳着倭寇的发髻,又和倭寇一同进退,咱们的人不明就里,也就以为那全部都是扶桑倭寇了!”裘草儿缓缓说道:“好像那是正德三年的事情,那一年,我男人还在,运河上的买卖,虽然微薄,但是大家也是还能混个温饱的,但是那年冬天,突然从海上,来了两艘大海船,到了晚上的时候,这海船上放下小船,装上十几个扶桑人人,直接就寻到咱们堂口来了!” 她抿嘴一笑:“那时候,还真是吓了大家伙儿一跳,这些家伙,梳着稀奇古怪的发髻,脑门中间剃的光溜溜的,脑门两边却蓄着头发,手里头尽是提着明晃晃的倭刀,咱们兄弟还以为对方是来厮杀的呢,拿起家伙,正准备和对方砍杀,没想到,那些扶桑人,嗯,也就是倭寇,居然里头蹦出几个官话说得流利之极的家伙,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寻到的门路,居然知道咱们的地儿,要将他们劫掠来的货物卖给咱们,那个时候,天津那边还是咱们当家的说了算了,既然有钱赚又不用厮杀,这买卖咱们也就做了,这个时候,我才得知,原来,这船上近两百余人,真倭在其中的人数,还不到三成,其余的居然全部是咱们大明子民,有些是海盗,有些是倭寇在沿海劫掠的青壮,上了船也就入了他们的伙了,这倭寇劫掠,基本上都是他们领着道儿,大人,你说,要不是和他们打过交道,咱们哪里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个说法!” 钱无病动了动嘴,想骂几句,最终却是无力的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的“倭寇”,他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说。 361.第361章除夕夜荒唐夜 这应该是自己有生以来过的最憋屈的一个年! 王彦忠扬直了脖子,将手中的酒一口竖了进去。这过年嘛,应该是热热闹闹,一家人欢聚在一起,而绝对不应该是呆在这又冷又湿的福清,和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侄子两个大男人相对而饮。 福清这百户所,因为他这个顶头上司的到来,那些个早就打着主意早点回家过年的一帮锦衣卫,也没有消停下来,大年三十的晚上,还得留几个人值守,不管怎么说,这几个值守的倒霉家伙,除了不能和家人在一起以外,还得伺候自己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这简直不是一般的苦逼。 “我说雨儿,你这心也该收收了,正儿八经的娶一房妻室,这弄得自己宅子和所里一样冷清,这有意思么?”王彦忠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大着舌头说道。 “不着急,不着急,等到叔再升一升,到那京城的花花世界去做官,那时候,我等着叔给我说一房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呢!”王雨笑着回答道。 “你小子,和你爹当年一样!”王彦忠笑着指指自己侄儿,“非得催促不过来才成家,话说,这没几个女人在身边伺候,这男人做出这么一番功绩,又给谁看?在福州你婶子给你张罗了几户人家的小姐,你好歹也给句话啊,这让你婶子心冷了,以后那就得你自己去找了!” 王雨笑了笑,歪着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王彦忠打小就看惯了他这模样,啪哒一个巴掌往他头上扇去:“怎么,叔叔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了,这琢磨着什么坏主意呢?” “不是啊,叔!”王雨躲开王彦忠的巴掌,笑得有些淫邪:“我就是突然想到,咱们那位佥事大人,这到咱们福建来查案子就查案子呗,偏生带着一个美貌如花的女百户,这其中的味道,很是令人回味啊!今儿过年,这佥事大人身边,可没有什么解语添香的人,也许,这个时候,他也和咱们叔侄一样,和那位美貌百户,相对而酌呢?” “恐怕你不是想着他们相对而酌的事情吧!”王彦忠斜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混小子:“这种事情,哪怕是真的,想想可以,可千万别说出来,保不定什么时候,你身边就有想攀个高枝儿的时候,将你这话传了出去!” “这不就只有咱们叔侄两人嘛!”王雨呵呵的笑道,却是不以为然,这事情,人家做得,难道这下面的人,说都说不得了么? 与此同时,钱无病暂时借居的宅子,王雨****中钱无病和裘草儿多么****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和福清百户所里的冷冷清清不同,钱无病所在的宅子了,却是一片欢腾,热闹得紧。 郦人们不过春节,但是,钱无病可不想身边一大群人,自己这个春节却过得冷冷清清。 早早的从酒楼里订了席面,这四五十号人,分别坐了七八桌,将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客厅,那是塞得一个严严实实,热浪袭人。原来钱无病还打算在这福清城里,找上一帮粉头来热闹热闹,可惜的很,在京城里,这些吃****饭的女人,只要恩客给银子,别说白皮肤蓝眼睛的郦人了,就是浑身漆黑的昆仑奴他们都接客,这福建比起京城来,这气象就差了一些,一听是这样的买卖,又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一个个就是给银子都不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钱无病只得从这福清的教坊司里,找来了十来个女人,这个倒是不用花多少银子,只是这些女人身为官妓,碍于钱无病的权势,不得不来,但是兴致却是未必多高了。钱无病想象当中的几十人欢聚一堂,行酒猜拳中间一众漂亮女人笑语盈盈如同穿花般蝴蝶的情形,却是始终没有出现。 结果就是眼下这种情形:四五十号郦人锦衣卫,一口的鸟语花香,一个个吃着喝着呱噪着,而钱无病那一桌,他钱某人却是独占花魁,除了他钱无病一个男人,其余全是教坊司来的女人。 这些女人得知道钱无病的身份的时候,一个个那叫眼波盈盈啊,恨不得立刻就扑上来,将钱无病吃了才好,流落在教坊司的,一般都是犯官家眷,对于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权势,或多或少还有有些了解的,再加上钱无病又年轻,长的也不难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不足为怪了。虽然说,这位钱大人看上她们中的某一人的机会实在是渺茫,但是,若是真的讨好了这钱大人,脱了这身贱籍,还真不是多难的事情。 钱无病是厚道人,这个时节,将这些女子请了过来,哪怕是这些女人做得有些唐突,他也不会那么大煞风景的给对方脸色看,所以,整个大厅里,人人都眉花眼笑,唯独钱大人一脸无奈的左支右拙,这年夜饭,吃得是好不狼狈。 坐在钱无病右侧,看着钱无病招架这些女人时候的生疏,一直笑吟吟的看着的,当然还是裘草儿。他现在对钱无病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这和下属一同吃花酒,还做的这么冠冕堂皇的,大概也就只有这钱大人了,真是有够荒唐;似乎钱大人对这男女之事情,有一种特别的热衷,或者说,他就爱这个调调,但是,看他的举动言辞,却是一个明显的风月场上的初哥,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大厅外面隐隐传来喊叫声,钱无病正在抵挡着一个粉头送过来的“皮盏儿”,自然没有听到,倒是正看着钱无病受窘的裘草儿,听到这声音,心里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离席了。 郦人们放浪形骸的时候,说的可是她听不懂的鸟语,但是这大厅外面传来的,可是字正腔圆的福建话,这几天裘草儿也发现了,这福建人说官话,那简直叫一个别扭,能说这口官话的,绝对也不是这宅子的主人留下的那些个打扫收拾的仆役。 难道是雁百户他们那些人回来了?这还真够巧的,没有错过这场热闹,她心里忍不住这么想着,朝着大厅外面走了出去。 这应该是自己有生以来过的最憋屈的一个年! 王彦忠扬直了脖子,将手中的酒一口竖了进去。这过年嘛,应该是热热闹闹,一家人欢聚在一起,而绝对不应该是呆在这又冷又湿的福清,和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侄子两个大男人相对而饮。 福清这百户所,因为他这个顶头上司的到来,那些个早就打着主意早点回家过年的一帮锦衣卫,也没有消停下来,大年三十的晚上,还得留几个人值守,不管怎么说,这几个值守的倒霉家伙,除了不能和家人在一起以外,还得伺候自己的上司和上司的上司,这简直不是一般的苦逼。 “我说雨儿,你这心也该收收了,正儿八经的娶一房妻室,这弄得自己宅子和所里一样冷清,这有意思么?”王彦忠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大着舌头说道。 “不着急,不着急,等到叔再升一升,到那京城的花花世界去做官,那时候,我等着叔给我说一房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呢!”王雨笑着回答道。 “你小子,和你爹当年一样!”王彦忠笑着指指自己侄儿,“非得催促不过来才成家,话说,这没几个女人在身边伺候,这男人做出这么一番功绩,又给谁看?在福州你婶子给你张罗了几户人家的小姐,你好歹也给句话啊,这让你婶子心冷了,以后那就得你自己去找了!” 王雨笑了笑,歪着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王彦忠打小就看惯了他这模样,啪哒一个巴掌往他头上扇去:“怎么,叔叔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了,这琢磨着什么坏主意呢?” “不是啊,叔!”王雨躲开王彦忠的巴掌,笑得有些淫邪:“我就是突然想到,咱们那位佥事大人,这到咱们福建来查案子就查案子呗,偏生带着一个美貌如花的女百户,这其中的味道,很是令人回味啊!今儿过年,这佥事大人身边,可没有什么解语添香的人,也许,这个时候,他也和咱们叔侄一样,和那位美貌百户,相对而酌呢?” “恐怕你不是想着他们相对而酌的事情吧!”王彦忠斜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混小子:“这种事情,哪怕是真的,想想可以,可千万别说出来,保不定什么时候,你身边就有想攀个高枝儿的时候,将你这话传了出去!” “这不就只有咱们叔侄两人嘛!”王雨呵呵的笑道,却是不以为然,这事情,人家做得,难道这下面的人,说都说不得了么? 与此同时,钱无病暂时借居的宅子,王雨****中钱无病和裘草儿多么****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和福清百户所里的冷冷清清不同,钱无病所在的宅子了,却是一片欢腾,热闹得紧。 郦人们不过春节,但是,钱无病可不想身边一大群人,自己这个春节却过得冷冷清清。 早早的从酒楼里订了席面,这四五十号人,分别坐了七八桌,将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客厅,那是塞得一个严严实实,热浪袭人。原来钱无病还打算在这福清城里,找上一帮粉头来热闹热闹,可惜的很,在京城里,这些吃****饭的女人,只要恩客给银子,别说白皮肤蓝眼睛的郦人了,就是浑身漆黑的昆仑奴他们都接客,这福建比起京城来,这气象就差了一些,一听是这样的买卖,又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一个个就是给银子都不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钱无病只得从这福清的教坊司里,找来了十来个女人,这个倒是不用花多少银子,只是这些女人身为官妓,碍于钱无病的权势,不得不来,但是兴致却是未必多高了。钱无病想象当中的几十人欢聚一堂,行酒猜拳中间一众漂亮女人笑语盈盈如同穿花般蝴蝶的情形,却是始终没有出现。 结果就是眼下这种情形:四五十号郦人锦衣卫,一口的鸟语花香,一个个吃着喝着呱噪着,而钱无病那一桌,他钱某人却是独占花魁,除了他钱无病一个男人,其余全是教坊司来的女人。 这些女人得知道钱无病的身份的时候,一个个那叫眼波盈盈啊,恨不得立刻就扑上来,将钱无病吃了才好,流落在教坊司的,一般都是犯官家眷,对于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权势,或多或少还有有些了解的,再加上钱无病又年轻,长的也不难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不足为怪了。虽然说,这位钱大人看上她们中的某一人的机会实在是渺茫,但是,若是真的讨好了这钱大人,脱了这身贱籍,还真不是多难的事情。 钱无病是厚道人,这个时节,将这些女子请了过来,哪怕是这些女人做得有些唐突,他也不会那么大煞风景的给对方脸色看,所以,整个大厅里,人人都眉花眼笑,唯独钱大人一脸无奈的左支右拙,这年夜饭,吃得是好不狼狈。 坐在钱无病右侧,看着钱无病招架这些女人时候的生疏,一直笑吟吟的看着的,当然还是裘草儿。他现在对钱无病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这和下属一同吃花酒,还做的这么冠冕堂皇的,大概也就只有这钱大人了,真是有够荒唐;似乎钱大人对这男女之事情,有一种特别的热衷,或者说,他就爱这个调调,但是,看他的举动言辞,却是一个明显的风月场上的初哥,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大厅外面隐隐传来喊叫声,钱无病正在抵挡着一个粉头送过来的“皮盏儿”,自然没有听到,倒是正看着钱无病受窘的裘草儿,听到这声音,心里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离席了。 郦人们放浪形骸的时候,说的可是她听不懂的鸟语,但是这大厅外面传来的,可是字正腔圆的福建话,这几天裘草儿也发现了,这福建人说官话,那简直叫一个别扭,能说这口官话的,绝对也不是这宅子的主人留下的那些个打扫收拾的仆役。 难道是雁百户他们那些人回来了?这还真够巧的,没有错过这场热闹,她心里忍不住这么想着,朝着大厅外面走了出去。 362.第362章以后你们就别过年了 片刻之后,裘草儿紧绷着一张俏脸走了进来,走到钱无病身边,毫不客气的拨开一个往钱无病怀里钻的女人,附耳在钱无病耳边急速说了几句。 这一桌上的教坊司的那些女人,就这么眼看这个温温和和一直陪着她们说笑的年轻大人,随着这裘草儿的几句耳语,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固了下来。这还不算,他身上的气质,也仿佛慢慢发生了变化,变得有些阴冷,有些和这喜庆无比的客厅,有些格格不入了。 “你带着人去福清的百户所,知道地方所在吧,嗯,不知道叫这宅子里的人带你去,让这百户所的百户,立刻将这福清城里最好的郎中给我请过来,若是郎中不肯来,直接绑来就是!” 钱无病冷着说道,裘草儿点点头,这郦人锦衣卫们,也发现他们的上司这桌上的异常了,不少眼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都静下来!”钱无病站起来,大声喊了一声,客厅里的嘈杂声音戛然而止。 “扎古,奇力,你们一个带着自己小旗的兄弟,送这些姑娘们去一边歇息,另外一个,立刻出去把守门户,看看有没有行迹可疑窥探这里的家伙,若是发现有可疑的,先抓起来再说,若是敢动手,格杀勿论!” “遵命!”扎古和奇力是郦人锦衣卫中的两个小旗,也是这大明话听的比较明白的,钱无病命令一下,轰然起身,浑然不顾这带翻了多少碗碟盘盏。 “安度士,你带着你的人,将这宅子里所有的外人,全部都叫到一起来,从咱们到这宅子里起,有在这宅子出现过,但是今日又不在这宅子里的,让宅子里的人清点出来他的名字和住处,然后告知于我!” “剩下的人,将这里清点清点,候着吧,今日的酒宴,结束了!” 看着钱无病干净利索的发布完这些命令,看着他手下的人一个个动了起来,这些教坊司的女人,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事情,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们却再也不敢去问这位刚刚和和气气的钱大人,只得看着这位年轻的大人,冷着一张脸,从她们中间,从人群中间,急急走了出去。 西厢房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躺在床上,钱无病走进来的时候,那人仿佛是机簧一般的摸着刀跳了起来,一看是钱无病,这才神情松弛下来,只不过这一番动作,又让他胸口染红的地方,又隐隐透出血渍来。 “躺着别动,郎中马上就来,其他的兄弟呢?” “成猛子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二马和大春当场就被撂倒了,我不知道是生是死,阮夫子替我引开那些贼人,让我得空回来给大人报信,眼下也是不知道死活!”床上那人简直的带着哭腔喊着:“大人,不是小丁我贪生怕死啊,若不是要回来给给大人示警,小丁我就是死,也要拉那些贼人几个垫背!” “丁双五,这就是说,去镇东卫的五个人,就回来你一个!”钱无病脸无表情,眸子中却是带着熊熊怒火:“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咱们从码头上走过,那停在岸边的一艘船上,突然就出现几个拿着火铳的,一轮火铳,咱们五个人就倒下了三个,然后就有人蒙着脸,从船上杀了出来!”这丁双五就是钱无病派去镇东卫查问当日甫田出并的总旗,此人一直跟着雁九办事,钱无病对他不是很熟悉,但是这人既然雁九带着身边,肯定是敢打敢杀信的过的那种。 丁双五指着自己身上到处的血渍,“大人,属下命好,这身上的铳子儿,都没打到要害,可是其他几个兄弟,就没这么好命了!呜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竟然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很难说这是对死去兄弟的愧疚还是侥幸逃生之后的后怕,抑或是他见到了能为自己做主的上司的那种解脱。 有备而来,绝对是有备而来!钱无病脑中立刻就闪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这种偷袭,若是一般的人等,肯定是毫无疑问的选择弓箭刀剑,若是弓箭的话,哪怕是强弓利箭,这次跟着他来的锦衣卫,都是穿着衬着丝绸的棉甲,只要不是直接命中头部,断断没有一箭毙命的道理,但是火铳若是抵近偷袭,这棉甲有和没有,就么多大区别了。至于什么人动的手,这似乎也不是多难猜,这动辄使用火铳的,可不是江湖中那些亡命之徒的风范,这私藏火器,在民间就是流三千里的重罪,除了军中之人,不会再有其他人了。甚至可以说,这动手之人,根本就没想着掩饰自己的身份。 “你们查问到什么东西了?”钱无病问道,显然,这是有人不想让丁双五等人回来告诉自己他查到的消息,才出这种手段,而且,这种见血的手段,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断断没有冒这种险的道理。 “没有,镇东卫的卫指挥使,我属下根本就没有见到,给属下的答复,是这秦指挥腊月二十就回泉州过年去了,属下在镇东卫耗了两天,想到大人吩咐的,无论情况如何,都尽早回转,这就回来了!” “不至于啊!”钱无病锁起眉头,若是这样,这断断没有起杀心要灭丁双五几人口的原因了。 “哦,对了!”丁双无有些犹豫,费力的从自己的腰里,掏出一封沾染了斑斑血迹的文书,“若是说从镇东卫带了什么东西回来,那就应该是这个了,难道说,就是这东西害死了咱们兄弟?” “这是什么?”钱无病接了过来,问道。 “是福建都指挥衙门,给镇东卫的调兵文书,属下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有用,就从他们哪里要了过来!” 裘草儿回来的相当的快,在她的身后,王彦忠也跟在了后面,再往后,就是几个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郎中了,裘草儿亲眼见到了丁双五的伤势,哪里有心思和这些郎中嚼谷,直接先绑来再说,耽误了时辰或许就耽误性命,她这份干脆利索的举止,倒是让王彦忠开始相信,这位裘百户,还真不是一个钱无病身边的摆设了。 钱无病不认得王彦忠,裘草儿低声在他耳边介绍了一句,王彦忠正要参见,钱无病扬扬手中的公文,“我们出去说,裘百户,你在这里照料一下!” 王彦忠有些忐忑不安的跟着钱无病出了这厢房,事情的经过,裘草儿简单的说了些,屋子里的情形,他也看到了,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 “我问你,你福建千户所,一共多少人?”钱无病带着他走了进自己的房间,坐下来,直接了当的问道。 “在名册上的,七百多人,不过大都在福州,这福清,能用的,大约四五十人吧,大人要人手,这这就派人去调集!” “要人手干什么,收拾好了让人家去杀么?”钱无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正德三年到时候,锦衣卫和东厂之间,有了点小冲突,结果咱们锦衣卫的人死了一个,当时咱们的指挥使大人是被陛下都称作老好人的牟大人,你知道,牟大人当时怎么说的么?” 王彦忠摇摇头,这屋子里温暖如春,他居然感觉背后有一丝冷汗流了出来。 “牟大人说,咱们天子亲军,是给陛下办差的,这性命天生就要比别人金贵一些,若是别人觉得咱天子亲军可以随便打杀,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天底下,就没有咱们这一号衙门了!” 王彦忠看着眼前的钱无病,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正视这位快速窜起来的佥事大人了,但是,似乎这位佥事大人,比自己想象当中的,更具有威势,听着钱无病这一句句道来,他仿佛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起来,这些空气仿佛被钱无病的气机调动,在翻腾,在酝酿,在准备爆发。这种情形,他当年还是一个小旗的时候,那时他单身面对一个手底下数条人命的悍匪,准备冲上去进行一场不是生就是死的厮杀的时候,他也曾有过这种感觉,当时他还懵懂,但是,眼下的他却是知道,这就是“杀气!” “那一夜,京城四卫至少出动了两卫,拔掉了东厂七个理事所,东厂番子,殁十七人!” 钱无病的声音让他打了一个冷战:“王千户,我书读的少,不大识数,要不,你给我算算,我锦衣卫到这里福建地面上,重伤一人,折损四人,这些死伤的兄弟,要多少条性命才对得起故去的牟指挥使的话语?” “大人,福建千户所自王某以下,任凭大人驱策,不管是谁伤了咱们兄弟,咱们都不会让咱们的兄弟白死!” “那好!”钱无病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这七百多人,全部都动起来,十五以前,不管是谁干的这事情,都要把给我揪出来,既然他们让咱们过不好这个年,那他们以后,也不用再过年了!” 片刻之后,裘草儿紧绷着一张俏脸走了进来,走到钱无病身边,毫不客气的拨开一个往钱无病怀里钻的女人,附耳在钱无病耳边急速说了几句。 这一桌上的教坊司的那些女人,就这么眼看这个温温和和一直陪着她们说笑的年轻大人,随着这裘草儿的几句耳语,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固了下来。这还不算,他身上的气质,也仿佛慢慢发生了变化,变得有些阴冷,有些和这喜庆无比的客厅,有些格格不入了。 “你带着人去福清的百户所,知道地方所在吧,嗯,不知道叫这宅子里的人带你去,让这百户所的百户,立刻将这福清城里最好的郎中给我请过来,若是郎中不肯来,直接绑来就是!” 钱无病冷着说道,裘草儿点点头,这郦人锦衣卫们,也发现他们的上司这桌上的异常了,不少眼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都静下来!”钱无病站起来,大声喊了一声,客厅里的嘈杂声音戛然而止。 “扎古,奇力,你们一个带着自己小旗的兄弟,送这些姑娘们去一边歇息,另外一个,立刻出去把守门户,看看有没有行迹可疑窥探这里的家伙,若是发现有可疑的,先抓起来再说,若是敢动手,格杀勿论!” “遵命!”扎古和奇力是郦人锦衣卫中的两个小旗,也是这大明话听的比较明白的,钱无病命令一下,轰然起身,浑然不顾这带翻了多少碗碟盘盏。 “安度士,你带着你的人,将这宅子里所有的外人,全部都叫到一起来,从咱们到这宅子里起,有在这宅子出现过,但是今日又不在这宅子里的,让宅子里的人清点出来他的名字和住处,然后告知于我!” “剩下的人,将这里清点清点,候着吧,今日的酒宴,结束了!” 看着钱无病干净利索的发布完这些命令,看着他手下的人一个个动了起来,这些教坊司的女人,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事情,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们却再也不敢去问这位刚刚和和气气的钱大人,只得看着这位年轻的大人,冷着一张脸,从她们中间,从人群中间,急急走了出去。 西厢房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躺在床上,钱无病走进来的时候,那人仿佛是机簧一般的摸着刀跳了起来,一看是钱无病,这才神情松弛下来,只不过这一番动作,又让他胸口染红的地方,又隐隐透出血渍来。 “躺着别动,郎中马上就来,其他的兄弟呢?” “成猛子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二马和大春当场就被撂倒了,我不知道是生是死,阮夫子替我引开那些贼人,让我得空回来给大人报信,眼下也是不知道死活!”床上那人简直的带着哭腔喊着:“大人,不是小丁我贪生怕死啊,若不是要回来给给大人示警,小丁我就是死,也要拉那些贼人几个垫背!” “丁双五,这就是说,去镇东卫的五个人,就回来你一个!”钱无病脸无表情,眸子中却是带着熊熊怒火:“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咱们从码头上走过,那停在岸边的一艘船上,突然就出现几个拿着火铳的,一轮火铳,咱们五个人就倒下了三个,然后就有人蒙着脸,从船上杀了出来!”这丁双五就是钱无病派去镇东卫查问当日甫田出并的总旗,此人一直跟着雁九办事,钱无病对他不是很熟悉,但是这人既然雁九带着身边,肯定是敢打敢杀信的过的那种。 丁双五指着自己身上到处的血渍,“大人,属下命好,这身上的铳子儿,都没打到要害,可是其他几个兄弟,就没这么好命了!呜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竟然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很难说这是对死去兄弟的愧疚还是侥幸逃生之后的后怕,抑或是他见到了能为自己做主的上司的那种解脱。 有备而来,绝对是有备而来!钱无病脑中立刻就闪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这种偷袭,若是一般的人等,肯定是毫无疑问的选择弓箭刀剑,若是弓箭的话,哪怕是强弓利箭,这次跟着他来的锦衣卫,都是穿着衬着丝绸的棉甲,只要不是直接命中头部,断断没有一箭毙命的道理,但是火铳若是抵近偷袭,这棉甲有和没有,就么多大区别了。至于什么人动的手,这似乎也不是多难猜,这动辄使用火铳的,可不是江湖中那些亡命之徒的风范,这私藏火器,在民间就是流三千里的重罪,除了军中之人,不会再有其他人了。甚至可以说,这动手之人,根本就没想着掩饰自己的身份。 “你们查问到什么东西了?”钱无病问道,显然,这是有人不想让丁双五等人回来告诉自己他查到的消息,才出这种手段,而且,这种见血的手段,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断断没有冒这种险的道理。 “没有,镇东卫的卫指挥使,我属下根本就没有见到,给属下的答复,是这秦指挥腊月二十就回泉州过年去了,属下在镇东卫耗了两天,想到大人吩咐的,无论情况如何,都尽早回转,这就回来了!” “不至于啊!”钱无病锁起眉头,若是这样,这断断没有起杀心要灭丁双五几人口的原因了。 “哦,对了!”丁双无有些犹豫,费力的从自己的腰里,掏出一封沾染了斑斑血迹的文书,“若是说从镇东卫带了什么东西回来,那就应该是这个了,难道说,就是这东西害死了咱们兄弟?” “这是什么?”钱无病接了过来,问道。 “是福建都指挥衙门,给镇东卫的调兵文书,属下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有用,就从他们哪里要了过来!” 裘草儿回来的相当的快,在她的身后,王彦忠也跟在了后面,再往后,就是几个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郎中了,裘草儿亲眼见到了丁双五的伤势,哪里有心思和这些郎中嚼谷,直接先绑来再说,耽误了时辰或许就耽误性命,她这份干脆利索的举止,倒是让王彦忠开始相信,这位裘百户,还真不是一个钱无病身边的摆设了。 钱无病不认得王彦忠,裘草儿低声在他耳边介绍了一句,王彦忠正要参见,钱无病扬扬手中的公文,“我们出去说,裘百户,你在这里照料一下!” 王彦忠有些忐忑不安的跟着钱无病出了这厢房,事情的经过,裘草儿简单的说了些,屋子里的情形,他也看到了,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 “我问你,你福建千户所,一共多少人?”钱无病带着他走了进自己的房间,坐下来,直接了当的问道。 “在名册上的,七百多人,不过大都在福州,这福清,能用的,大约四五十人吧,大人要人手,这这就派人去调集!” “要人手干什么,收拾好了让人家去杀么?”钱无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正德三年到时候,锦衣卫和东厂之间,有了点小冲突,结果咱们锦衣卫的人死了一个,当时咱们的指挥使大人是被陛下都称作老好人的牟大人,你知道,牟大人当时怎么说的么?” 王彦忠摇摇头,这屋子里温暖如春,他居然感觉背后有一丝冷汗流了出来。 “牟大人说,咱们天子亲军,是给陛下办差的,这性命天生就要比别人金贵一些,若是别人觉得咱天子亲军可以随便打杀,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天底下,就没有咱们这一号衙门了!” 王彦忠看着眼前的钱无病,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正视这位快速窜起来的佥事大人了,但是,似乎这位佥事大人,比自己想象当中的,更具有威势,听着钱无病这一句句道来,他仿佛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起来,这些空气仿佛被钱无病的气机调动,在翻腾,在酝酿,在准备爆发。这种情形,他当年还是一个小旗的时候,那时他单身面对一个手底下数条人命的悍匪,准备冲上去进行一场不是生就是死的厮杀的时候,他也曾有过这种感觉,当时他还懵懂,但是,眼下的他却是知道,这就是“杀气!” “那一夜,京城四卫至少出动了两卫,拔掉了东厂七个理事所,东厂番子,殁十七人!”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钱无病的声音让他打了一个冷战:“王千户,我书读的少,不大识数,要不,你给我算算,我锦衣卫到这里福建地面上,重伤一人,折损四人,这些死伤的兄弟,要多少条性命才对得起故去的牟指挥使的话语?” “大人,福建千户所自王某以下,任凭大人驱策,不管是谁伤了咱们兄弟,咱们都不会让咱们的兄弟白死!” “那好!”钱无病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这七百多人,全部都动起来,十五以前,不管是谁干的这事情,都要把给我揪出来,既然他们让咱们过不好这个年,那他们以后,也不用再过年了!” 363.第363章公文上有古怪 腊月里钱无病到福建,可以说是无声无息,但是,正月头几天过了,几乎福建官场上,都知道京里头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其实也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这福建千户所的锦衣卫,蹦跶得太欢乐了,这期间又不不少曾经与这些地方官员上有过龌龊的,这查案子的时候,未免就夹带了一些私货。王彦忠倒是想十万火急办出一趟漂亮差事给钱无病看看呢,可是下面的人可就未必有这积极了,碍于上头的命令,该盘查的盘查,该问话的问话,当然,借机会发点小财的,也就借着这个机会祸害一下别人了。 有些官员开始还有些怨言,但是等到这锦衣卫们将事情捅了出来,这一个个登时就缄口不言了,这京里来的锦衣卫,这出去一趟,被人用火铳干掉了四五个,据说还是那位指挥佥事大人的亲卫,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还不许人家折腾一下,发泄一下,这个时候冒头出来给人家当靶子,这官儿做到这份上,那还真不如不做了。 当然,这王彦忠盘查的重点,还是在镇东、平海两卫。都不用钱无病出面,他王彦忠发一纸公文到都指挥衙门,都指挥使直接就允了。这就是个过场,算是锦衣卫给了都指挥衙门一个脸面,真要是那都指挥使这么不识得做,该查的王彦忠还是继续得查,一省都指挥使正二品大员很大么?信不信你敢从中拦阻作梗,咱们锦衣卫直接连你也敢查?王彦忠没有给人“要圣旨,来人啊!给你写一个”这种经历,但是,他相信自己头上的这位佥事大人,应该还是有这个胆子的,没准,这到福建来,他就是奉着皇命呢! 雁九正月初四从平海卫回来了,见到丁双五的惨样,二话不说,直接就要转身回平海卫,这事情,镇东卫的嫌疑最大,但是平海卫谁说就没嫌疑呢,眼下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人在平海卫,起码平海卫的人,就不敢明目张胆。 “回来就歇着,你没在跟前,这手边的人手都用着不方便,平海卫那边,福清百户所的王雨已经带着人过去查验他们的火铳了,你眼下去了作用也不大!” 钱无病的桌子上,摆着丁双五从镇东卫调过来的那张血迹斑斑的文书,对着义愤填膺的雁九,钱无病摇摇头,直接否决了他的请求。 “也是,大人的安危是最紧要的,我差点忘记了这茬!”雁九一拍脑袋,对方既然都敢对锦衣卫下死手了,难道就不会将矛头对准钱无病呢,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钱无病身边形影不离的。 钱无病没有出声,只是继续琢磨着这封文书,但是雁九见到他没有反对,自以为他揣测对了钱无病的顾虑,当下再不提这事情,默默的站在钱无病身旁。 “这倭寇占据甫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钱无病突然问道:“我是说,确切的日期!” “是去年七月十四,这日子我记得清楚,隔天就是中元节!” “你去平海卫查问他们出兵的事情,他们何时接到都指挥使司的命令,又是何时出营,何时回营的?” “他们是七月二十五率兵进剿,中秋以前所有军兵都回营了,不过,我查问到的情况,这平海卫的官兵,并未和倭寇接战,他们就是在路上走了一遭,等到他们到了甫田的时候,镇东卫的人已经到达县城数日了!” 钱无病点了点头,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磕动着,他手上的这封文书,显然就是自己的属下遭人偷袭的罪魁祸首,但是,他翻来覆去的看了两天,甚至连纸张都用火烤了烤,看是不是有什么秘文。但是结果令他很失望,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公文,毫无特殊之处。 既然公文本身没有问题,那肯定就是这公文的内容有问题了,但是内容中规中矩,这拿到兵部去,都可以成文这调兵文书的范文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也就刚刚和雁九说话的时候,他灵光一现,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日期上有点出入。 平海卫距离甫田,比起镇东卫距离甫田要近一些,这都指挥使司肯定是同时个这两卫兵马下的命令,军情如火,这两卫兵马绝对不会有什么耽搁,最迟接到命令的次日就会出兵,也就是说,这时间上,应该是相同的。但是,这其中的问题就出来了,这两卫兵马同时出兵,这远的居然比近的先到,这可是有点蹊跷啊! “你去问问丁双五,看他在镇东卫,问到了那边出兵的日子和收兵回营的日子没有?”钱无病吩咐道,雁九点点头,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走了回来,给钱无病禀报道:“镇东卫是七月十八出兵的,九月初才撤兵回来,然后将莆田的事情给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上了公文,期间耽误了一个月,大概是福建的官员,在商议怎么处置这事情吧,十月中福建三司才将此事奏报朝廷,算上这路上耽误的时刻,这时间上还是对得上的的。” “对得上么?”钱无病冷笑了一下,“我看未必!” 他将手中的文书拿到雁九的面前,“你看看,这上面日子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七月二十二这文书才签发用印,算上这路上跑死几匹快马,这至少也得要一天的时候吧,镇东卫的兵马,再快也得二十三才出发,他们十八就出兵,真当他们是神仙啊,可以未卜先知了?” “擅动兵马?”雁九脸色一凛:“这的确是大罪,但是,若是地方上出了乱子,这附近的兵马在自己的辖区内,未得上峰命令,主动出兵弹压,那也是朝廷许可的事情,这个罪名,只怕套不上去啊!” “这个先不说,至少,咱们现在知道了,就是这点玩意,要了咱们四个兄弟的性命,咱们认为套不上的罪名,或许有人心里可是害怕的很呢!”钱无病将公文收了起来:“没准,还有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查!” 腊月里钱无病到福建,可以说是无声无息,但是,正月头几天过了,几乎福建官场上,都知道京里头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其实也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这福建千户所的锦衣卫,蹦跶得太欢乐了,这期间又不不少曾经与这些地方官员上有过龌龊的,这查案子的时候,未免就夹带了一些私货。王彦忠倒是想十万火急办出一趟漂亮差事给钱无病看看呢,可是下面的人可就未必有这积极了,碍于上头的命令,该盘查的盘查,该问话的问话,当然,借机会发点小财的,也就借着这个机会祸害一下别人了。 有些官员开始还有些怨言,但是等到这锦衣卫们将事情捅了出来,这一个个登时就缄口不言了,这京里来的锦衣卫,这出去一趟,被人用火铳干掉了四五个,据说还是那位指挥佥事大人的亲卫,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还不许人家折腾一下,发泄一下,这个时候冒头出来给人家当靶子,这官儿做到这份上,那还真不如不做了。 当然,这王彦忠盘查的重点,还是在镇东、平海两卫。都不用钱无病出面,他王彦忠发一纸公文到都指挥衙门,都指挥使直接就允了。这就是个过场,算是锦衣卫给了都指挥衙门一个脸面,真要是那都指挥使这么不识得做,该查的王彦忠还是继续得查,一省都指挥使正二品大员很大么?信不信你敢从中拦阻作梗,咱们锦衣卫直接连你也敢查?王彦忠没有给人“要圣旨,来人啊!给你写一个”这种经历,但是,他相信自己头上的这位佥事大人,应该还是有这个胆子的,没准,这到福建来,他就是奉着皇命呢! 雁九正月初四从平海卫回来了,见到丁双五的惨样,二话不说,直接就要转身回平海卫,这事情,镇东卫的嫌疑最大,但是平海卫谁说就没嫌疑呢,眼下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人在平海卫,起码平海卫的人,就不敢明目张胆。 “回来就歇着,你没在跟前,这手边的人手都用着不方便,平海卫那边,福清百户所的王雨已经带着人过去查验他们的火铳了,你眼下去了作用也不大!” 钱无病的桌子上,摆着丁双五从镇东卫调过来的那张血迹斑斑的文书,对着义愤填膺的雁九,钱无病摇摇头,直接否决了他的请求。 “也是,大人的安危是最紧要的,我差点忘记了这茬!”雁九一拍脑袋,对方既然都敢对锦衣卫下死手了,难道就不会将矛头对准钱无病呢,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钱无病身边形影不离的。 钱无病没有出声,只是继续琢磨着这封文书,但是雁九见到他没有反对,自以为他揣测对了钱无病的顾虑,当下再不提这事情,默默的站在钱无病身旁。 “这倭寇占据甫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钱无病突然问道:“我是说,确切的日期!” “是去年七月十四,这日子我记得清楚,隔天就是中元节!” “你去平海卫查问他们出兵的事情,他们何时接到都指挥使司的命令,又是何时出营,何时回营的?” “他们是七月二十五率兵进剿,中秋以前所有军兵都回营了,不过,我查问到的情况,这平海卫的官兵,并未和倭寇接战,他们就是在路上走了一遭,等到他们到了甫田的时候,镇东卫的人已经到达县城数日了!” 钱无病点了点头,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磕动着,他手上的这封文书,显然就是自己的属下遭人偷袭的罪魁祸首,但是,他翻来覆去的看了两天,甚至连纸张都用火烤了烤,看是不是有什么秘文。但是结果令他很失望,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公文,毫无特殊之处。 既然公文本身没有问题,那肯定就是这公文的内容有问题了,但是内容中规中矩,这拿到兵部去,都可以成文这调兵文书的范文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也就刚刚和雁九说话的时候,他灵光一现,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日期上有点出入。 平海卫距离甫田,比起镇东卫距离甫田要近一些,这都指挥使司肯定是同时个这两卫兵马下的命令,军情如火,这两卫兵马绝对不会有什么耽搁,最迟接到命令的次日就会出兵,也就是说,这时间上,应该是相同的。但是,这其中的问题就出来了,这两卫兵马同时出兵,这远的居然比近的先到,这可是有点蹊跷啊! “你去问问丁双五,看他在镇东卫,问到了那边出兵的日子和收兵回营的日子没有?”钱无病吩咐道,雁九点点头,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走了回来,给钱无病禀报道:“镇东卫是七月十八出兵的,九月初才撤兵回来,然后将莆田的事情给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上了公文,期间耽误了一个月,大概是福建的官员,在商议怎么处置这事情吧,十月中福建三司才将此事奏报朝廷,算上这路上耽误的时刻,这时间上还是对得上的的。” “对得上么?”钱无病冷笑了一下,“我看未必!” 他将手中的文书拿到雁九的面前,“你看看,这上面日子可是写的清清楚楚,七月二十二这文书才签发用印,算上这路上跑死几匹快马,这至少也得要一天的时候吧,镇东卫的兵马,再快也得二十三才出发,他们十八就出兵,真当他们是神仙啊,可以未卜先知了?” “擅动兵马?”雁九脸色一凛:“这的确是大罪,但是,若是地方上出了乱子,这附近的兵马在自己的辖区内,未得上峰命令,主动出兵弹压,那也是朝廷许可的事情,这个罪名,只怕套不上去啊!” “这个先不说,至少,咱们现在知道了,就是这点玩意,要了咱们四个兄弟的性命,咱们认为套不上的罪名,或许有人心里可是害怕的很呢!”钱无病将公文收了起来:“没准,还有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查!” 364.第364章自投罗网军中惊变 正月十二,钱无病一行,从福清到了镇东卫。 在这之前,镇东卫所有在营房内的官兵,就被福建锦衣卫千户所的人勒令在营房里头,不许出入。而其他一些回家过年的高级武官们,此刻也陆陆续续被各地的锦衣卫,非常“有规矩”的请了回来。 除了一个人,那个据说在泉州过年的镇东卫卫指挥使秦歌秦大人,显然,这位秦大人是有些不大买锦衣卫的面子的,而泉州百户所的锦衣卫,似乎也掉了链子,直到钱无病本人带着他一帮锦衣卫进驻了镇东卫的时候,这秦歌依然不见踪影。 从大年三十事发,到正月初三,福建的锦衣卫去了百多号人,再一直到现在,这镇东卫里的气氛,就一天比一天古怪起来,能在这过年的时间,还呆在营房里头的,大都是些没多大根底的官兵,对于锦衣卫,他们可做不到像他们的指挥使一样那么淡定,看着自己每天都在营房里限定在一小块地方,看着每天都是一帮陌生的面孔阴冷着脸在自己的熟悉的地方进进出出,再看到应该是自己的东西,被这些人收走,这其中是什么滋味,那还真的很难说了。 镇东卫是沿海卫所,这靠近海边的地方,那是要多潮湿就多潮湿,弓箭这些玩意,实在是保养不起,就算是平常他们用的刀枪,哪怕不怎么用,三两年都要换一茬,原因就是因为这潮湿天气,对兵器的锈蚀太大了。弓箭历来都是军中利器,但是对于弓弦的保养的要求也实在太高,所以,在九边一直不怎么受欢迎的火铳,在这南方的卫所,居然还是颇为受欢迎,像镇东卫这样的普通卫所,居然都装备了数百杆。无他,比起弓箭来,这玩意傻大黑粗,哪怕火药受潮了,也能当狼牙棒使。 随便说一嘴,正德年间的军中火铳,还真是傻大黑粗,二十斤以下的,那叫一个秀气,但是除了手铳,对不住,咱们大明其他火铳可没这号秀气规格。火铳手这行军打仗,除了自己身上的火药铅子儿加上火铳,还得背个铁叉,这玩意就是用来支放火铳的。 钱无病到来的时候,王彦忠已经将这镇东卫的所有火铳都收缴在了一起,正对着历年的火铳数目和火药的消耗在逐一清查呢。 “怎么样!”钱无病走进那遍是火器的库房的时候,发现那叫一个戒备得森严,还在百步外,他就被王彦忠的手下盘查了一下,这让他对王彦忠的印象,稍稍有了那么一点好转,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一个做事情有章法的。 “查不出什么来,这每年都有火铳火药流失,这还是账目上写的清楚的,至于那些上报报废的,战损的,更是没法查!”王彦忠苦笑道:“这军中的事情,大人想必也是知道的,若是这军械上面一点油水都没有,这带兵的将官靠着吃空饷,可置办不起在泉州的富丽堂皇的大宅子和良田无数。” “这个我不管!”钱无病摇摇头,“这贪墨的事情,自然有人去管,我就是要知道,杀害我锦衣校尉的火铳,是不是出自这里,这凶手是谁,指使的人又是谁!” “属下带来的人,正在一杆杆的查验火铳,若是哪些火铳近日内有击发,这枪筒里会留下火药痕迹!”王彦忠点点头,他也是做千户的人,知道这事情,做上司的根本不会和下属讲道理,他们只要结果,过程什么的,他们根本不关心。 钱无病看了看在屋子的一角正在忙碌几个老锦衣卫,微微颌首,这大概就是福建锦衣卫里精通火器的人手了。 “不过……”王彦忠低下声来:“不过,大人,你没来之前,属下在这镇东卫里查到了一些东西,似乎和咱们几位兄弟的死有关!” 明明外头数十步内全是锦衣卫,不会有镇东卫的人,但是这王彦忠还是这么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这让钱无病不禁凝重起来。 “你们先出去歇会儿!”王彦忠对着那几个忙碌的锦衣卫说道:“顺便让外面的兄弟看紧点,别往不相干的人靠近来!” 待到那几个锦衣卫出去之后,钱无病才走到刚刚王彦忠坐在的那椅子便上,缓缓坐下来:“说吧,你查到些什么蹊跷!” “镇东卫指挥使秦歌给都指挥使衙门的战报,是斩杀倭寇两百余人,且有首级为证!”王彦忠笑了笑:“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真首级多少假首级,咱们也就不说了,咱们大明南边北边都是一个德行,只不过兵部的大人们,也知道这其中的猫腻,这军功报上去,到都指挥使衙门打个折,到了兵部又得打个折,这还是没有那些文官儿眼红要来查验的情况……” “杀良冒功!”钱无病冷冷的说道:“这种事情,我知道,我不也关心,这和咱们的兄弟遇害有什么关系!” “问题是,这次镇东卫的人,实在是做的有些过头了!”王彦忠见到钱无病不耐,立刻就进入了正题:“咱们的人,盘问了当日在甫田逗留的一些军兵,这些军兵对当日之事,一个个缄口不言,不过,咱们对付这些人,还是有些手段的,总是有人憋不住会将实情告诉咱们的!” 他脸色也严肃起来:“镇东卫官兵进入甫田城的时候,倭寇已经退走,据说有将官带着兵马去追,却吃了不大不小的一个亏,这回过头来,这吃了亏的,却是将气撒在这甫田城里剩下的未能逃走的老弱妇孺头上,这倭寇是祸害了甫田县城,但是,比倭寇祸害得更狠的,只怕还是这一卫的兵马!” 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大人总算知道那些杀良冒功的首级,是哪里来的了吧,甫田城年轻男人跑的差不多了,为了争抢这些首级,听说两个千户的兵马还差点打了起来!” “证据呢?”钱无病看着他:“我可不能听你这么随便一说,就相信咱们朝廷的兵马,是祸害这百姓的贼兵!” “证据,这镇东卫到处都是证据!”王彦忠朝着窗户外面指了指,哪里是另外的一排库房:“在那里,甫田城里劫掠来的东西,凡是落在咱们眼里的,都放在了哪里,这些军兵们生怕别人发现了他们的行径,杀人不说,临走的时候,还放一把大火。不过,他们劫掠来的东西,他们可还舍不得留在火里!” 钱无病冷冷的看着王彦忠,刚刚在外面对王彦忠的谨慎升起来的一点好感,却是早就荡然无存了,什么叫做事情有章法,这简直就是一个蠢货,如果这镇东卫的人敢于借着倭寇的名头屠戮百姓,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顾忌的事情么?你在人家的老窝里头,大肆收集要人家的身家性命的东西,这哪里是谨慎,分明是作死啊。 镇东卫有三千余兵马,人家敢屠戮一城百姓,难道就不敢将这区区百多号锦衣卫全部干掉?倒时候,这几个当官的,一句“军兵哗变”,然后处死几个替罪羊,就可以将事情遮掩过去,这种事情,钱无病觉得自己若是那指挥使秦歌,这事情他自己也是干得出来。 他有心隐隐有些不大好的感觉,似乎那秦歌连锦衣卫都请不回来的事情,在王彦忠这么一说之后,也变得更外的蹊跷诡异了。 王彦忠确是被他的眼光看得有些发毛,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自己兢兢业业,简直是超额完成了佥事大人的吩咐,可是大人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你手下的人,在这里是怎么放置的?”钱无病一直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这镇东卫各个百户里,一个百户放置了三两人,其他的人都在这武库这里把守着呢,大人放心,咱们的人已经将这镇东卫控制住了!” “兵器呢,除了这火铳手的兵器,其他的军兵的兵器,可曾入库?” 王彦忠愣了一下,他脑子还是够用的,钱无病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还是想得到的,但是越是想得到,他额头的冷汗,越是忍不住涔涔而下。 “大人说……大人您是说……”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声音都突然变得有些嘶哑了。 “所有的人召集起来,这些火铳,全部带走,到最近的县城也可以干这事情!”钱无病站了起来,“动作快点,现在就去叫人!” 王彦忠急忙走了出去,就要叫人,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王彦忠脚步一滞,登时整个身形陡然僵立在当场,足足一个呼吸间,才见他缓缓回过来头,正脸看着钱无病,那脸上的神色,好像雪花一样惨白。 “是百户李元的声音!”他的眼中闪现出一片惊惶,声音也有着几丝颤抖:“我认得他的声音!” 惨叫过后,喧哗的人声传了过来,尽是些福建土话俚语,钱无病听得不大明白,但是王彦忠却是听得清楚的,那些喧哗鼓噪的声音,分明是在说:“莫要走了这些锦衣狗子,他们不给咱们大家活路,咱们大家也不用给他们活路,宰了他们,大家出海逍遥去!” 正月十二,钱无病一行,从福清到了镇东卫。 在这之前,镇东卫所有在营房内的官兵,就被福建锦衣卫千户所的人勒令在营房里头,不许出入。而其他一些回家过年的高级武官们,此刻也陆陆续续被各地的锦衣卫,非常“有规矩”的请了回来。 除了一个人,那个据说在泉州过年的镇东卫卫指挥使秦歌秦大人,显然,这位秦大人是有些不大买锦衣卫的面子的,而泉州百户所的锦衣卫,似乎也掉了链子,直到钱无病本人带着他一帮锦衣卫进驻了镇东卫的时候,这秦歌依然不见踪影。 从大年三十事发,到正月初三,福建的锦衣卫去了百多号人,再一直到现在,这镇东卫里的气氛,就一天比一天古怪起来,能在这过年的时间,还呆在营房里头的,大都是些没多大根底的官兵,对于锦衣卫,他们可做不到像他们的指挥使一样那么淡定,看着自己每天都在营房里限定在一小块地方,看着每天都是一帮陌生的面孔阴冷着脸在自己的熟悉的地方进进出出,再看到应该是自己的东西,被这些人收走,这其中是什么滋味,那还真的很难说了。 镇东卫是沿海卫所,这靠近海边的地方,那是要多潮湿就多潮湿,弓箭这些玩意,实在是保养不起,就算是平常他们用的刀枪,哪怕不怎么用,三两年都要换一茬,原因就是因为这潮湿天气,对兵器的锈蚀太大了。弓箭历来都是军中利器,但是对于弓弦的保养的要求也实在太高,所以,在九边一直不怎么受欢迎的火铳,在这南方的卫所,居然还是颇为受欢迎,像镇东卫这样的普通卫所,居然都装备了数百杆。无他,比起弓箭来,这玩意傻大黑粗,哪怕火药受潮了,也能当狼牙棒使。 随便说一嘴,正德年间的军中火铳,还真是傻大黑粗,二十斤以下的,那叫一个秀气,但是除了手铳,对不住,咱们大明其他火铳可没这号秀气规格。火铳手这行军打仗,除了自己身上的火药铅子儿加上火铳,还得背个铁叉,这玩意就是用来支放火铳的。 钱无病到来的时候,王彦忠已经将这镇东卫的所有火铳都收缴在了一起,正对着历年的火铳数目和火药的消耗在逐一清查呢。 “怎么样!”钱无病走进那遍是火器的库房的时候,发现那叫一个戒备得森严,还在百步外,他就被王彦忠的手下盘查了一下,这让他对王彦忠的印象,稍稍有了那么一点好转,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一个做事情有章法的。 “查不出什么来,这每年都有火铳火药流失,这还是账目上写的清楚的,至于那些上报报废的,战损的,更是没法查!”王彦忠苦笑道:“这军中的事情,大人想必也是知道的,若是这军械上面一点油水都没有,这带兵的将官靠着吃空饷,可置办不起在泉州的富丽堂皇的大宅子和良田无数。” “这个我不管!”钱无病摇摇头,“这贪墨的事情,自然有人去管,我就是要知道,杀害我锦衣校尉的火铳,是不是出自这里,这凶手是谁,指使的人又是谁!” “属下带来的人,正在一杆杆的查验火铳,若是哪些火铳近日内有击发,这枪筒里会留下火药痕迹!”王彦忠点点头,他也是做千户的人,知道这事情,做上司的根本不会和下属讲道理,他们只要结果,过程什么的,他们根本不关心。 钱无病看了看在屋子的一角正在忙碌几个老锦衣卫,微微颌首,这大概就是福建锦衣卫里精通火器的人手了。 “不过……”王彦忠低下声来:“不过,大人,你没来之前,属下在这镇东卫里查到了一些东西,似乎和咱们几位兄弟的死有关!” 明明外头数十步内全是锦衣卫,不会有镇东卫的人,但是这王彦忠还是这么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这让钱无病不禁凝重起来。 “你们先出去歇会儿!”王彦忠对着那几个忙碌的锦衣卫说道:“顺便让外面的兄弟看紧点,别往不相干的人靠近来!” 待到那几个锦衣卫出去之后,钱无病才走到刚刚王彦忠坐在的那椅子便上,缓缓坐下来:“说吧,你查到些什么蹊跷!” “镇东卫指挥使秦歌给都指挥使衙门的战报,是斩杀倭寇两百余人,且有首级为证!”王彦忠笑了笑:“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真首级多少假首级,咱们也就不说了,咱们大明南边北边都是一个德行,只不过兵部的大人们,也知道这其中的猫腻,这军功报上去,到都指挥使衙门打个折,到了兵部又得打个折,这还是没有那些文官儿眼红要来查验的情况……” “杀良冒功!”钱无病冷冷的说道:“这种事情,我知道,我不也关心,这和咱们的兄弟遇害有什么关系!” “问题是,这次镇东卫的人,实在是做的有些过头了!”王彦忠见到钱无病不耐,立刻就进入了正题:“咱们的人,盘问了当日在甫田逗留的一些军兵,这些军兵对当日之事,一个个缄口不言,不过,咱们对付这些人,还是有些手段的,总是有人憋不住会将实情告诉咱们的!” 他脸色也严肃起来:“镇东卫官兵进入甫田城的时候,倭寇已经退走,据说有将官带着兵马去追,却吃了不大不小的一个亏,这回过头来,这吃了亏的,却是将气撒在这甫田城里剩下的未能逃走的老弱妇孺头上,这倭寇是祸害了甫田县城,但是,比倭寇祸害得更狠的,只怕还是这一卫的兵马!” 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大人总算知道那些杀良冒功的首级,是哪里来的了吧,甫田城年轻男人跑的差不多了,为了争抢这些首级,听说两个千户的兵马还差点打了起来!” “证据呢?”钱无病看着他:“我可不能听你这么随便一说,就相信咱们朝廷的兵马,是祸害这百姓的贼兵!” “证据,这镇东卫到处都是证据!”王彦忠朝着窗户外面指了指,哪里是另外的一排库房:“在那里,甫田城里劫掠来的东西,凡是落在咱们眼里的,都放在了哪里,这些军兵们生怕别人发现了他们的行径,杀人不说,临走的时候,还放一把大火。不过,他们劫掠来的东西,他们可还舍不得留在火里!” 钱无病冷冷的看着王彦忠,刚刚在外面对王彦忠的谨慎升起来的一点好感,却是早就荡然无存了,什么叫做事情有章法,这简直就是一个蠢货,如果这镇东卫的人敢于借着倭寇的名头屠戮百姓,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顾忌的事情么?你在人家的老窝里头,大肆收集要人家的身家性命的东西,这哪里是谨慎,分明是作死啊。 镇东卫有三千余兵马,人家敢屠戮一城百姓,难道就不敢将这区区百多号锦衣卫全部干掉?倒时候,这几个当官的,一句“军兵哗变”,然后处死几个替罪羊,就可以将事情遮掩过去,这种事情,钱无病觉得自己若是那指挥使秦歌,这事情他自己也是干得出来。 他有心隐隐有些不大好的感觉,似乎那秦歌连锦衣卫都请不回来的事情,在王彦忠这么一说之后,也变得更外的蹊跷诡异了。 王彦忠确是被他的眼光看得有些发毛,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自己兢兢业业,简直是超额完成了佥事大人的吩咐,可是大人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 “你手下的人,在这里是怎么放置的?”钱无病一直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这镇东卫各个百户里,一个百户放置了三两人,其他的人都在这武库这里把守着呢,大人放心,咱们的人已经将这镇东卫控制住了!” “兵器呢,除了这火铳手的兵器,其他的军兵的兵器,可曾入库?” 王彦忠愣了一下,他脑子还是够用的,钱无病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还是想得到的,但是越是想得到,他额头的冷汗,越是忍不住涔涔而下。 “大人说……大人您是说……”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声音都突然变得有些嘶哑了。 “所有的人召集起来,这些火铳,全部带走,到最近的县城也可以干这事情!”钱无病站了起来,“动作快点,现在就去叫人!” 王彦忠急忙走了出去,就要叫人,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王彦忠脚步一滞,登时整个身形陡然僵立在当场,足足一个呼吸间,才见他缓缓回过来头,正脸看着钱无病,那脸上的神色,好像雪花一样惨白。 “是百户李元的声音!”他的眼中闪现出一片惊惶,声音也有着几丝颤抖:“我认得他的声音!” 惨叫过后,喧哗的人声传了过来,尽是些福建土话俚语,钱无病听得不大明白,但是王彦忠却是听得清楚的,那些喧哗鼓噪的声音,分明是在说:“莫要走了这些锦衣狗子,他们不给咱们大家活路,咱们大家也不用给他们活路,宰了他们,大家出海逍遥去!” 365.第365章困兽犹斗你奈我何 钱无病已经不稀罕训斥这个有些吓着了的锦衣卫千户,这个时候,用脚底板也想得到,他这次到镇东卫来,算是自投罗网了,没准人家一直按捺着没发动,就是等着他钱无病呢,毕竟他才是京里来的,专门来过问这事情的,若是他死了,各种扯皮之下,再等到京里来人处理这事情,那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几个月的时间,这镇东卫的上上下下,无论是遮掩还是暴走,都足够他们有条不紊的慢慢安排了。 “慌什么!”他瞪了王彦忠一眼,回头叫道:“雁九,带着人出去看看,乱兵们到了哪里,外头若是还有没来得及逃进来的兄弟,一并接回来,这里是武库,趁手的家伙不少,只要人撤回来,这乱兵们一时半刻,也未必打得进来!” 没错,这里是武库!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在军中,除了将领们的居处,只怕就数这武库防守最为严密了,有的卫所,甚至武库比起将军的住所还要防守的严密,将军们死了,大不了朝廷再派一个来,但是武库若是有失,这无数的刀剑铠甲流入民间,立马就是滔天大祸,遇见有能力又是居心叵测的,譬如一贯以作乱为目的的白莲教中人,这有了这些兵器铠甲,只怕立刻就是拉出一支全副武装的兵马来和朝廷干仗。 所以,和普通兵营不同,这武库呈“回”字形,他们就在在回字的最中间,进入这里必须经过两道大门,而且只能经过这两道大门,四周的围墙,也是足足有两人多高,墙上还布置了不少铁刺荆棘,这外面的人要冲进来,似乎也只能从门口打主意,这围墙上,即使有亡命之徒敢于无视那些铁刺荆,敢翻墙过来,只怕还没落地,就已经是一身血窟窿了。虽然没有天时,但是有了这样的地利,若是再有足够的人手和兵器,这乱兵们,还真是一时三刻只怕打不进来。 雁九领着命令带着人匆匆而去了,钱无病四顾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基本上都随自己到这武库里来了,而王彦忠的手下,也有二三十号人,虽然和外面的乱兵数量相比,这力量稍稍单薄了一些,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的。 “那些火铳能用么?”钱无病朝着屋子里一排排的火铳一指:“火药弹丸什么的,是不是全部都在这里的!” “都在这里,装上弹丸火药,立刻就可以使用!”在王彦忠身后被围墙外面整天的喧哗声,同样吓得脸色惨白的那几个火器专家,闻之精神一震:“库房里,还有一门神武炮,几门虎蹲炮,也是可以用的!” 王彦忠苦着脸看着钱无病,“就算能用,咱们就这么多人,这打一轮装药都要装半天,等到咱们装好,这乱兵们只怕已经冲到咱们跟前了!” 外面传来砰砰的响动,接着,大门外面响起了雁九的声音:“开门,快点开门,先让受伤的兄弟进去,扎古,你他妈悠着点,守住门口!” 情况如此紧急,钱无病已经来不及解释了,直接对着王彦忠喊道:“带上你的人,全部都去屋子里给火铳上药,只管上药就好,那门神武炮给我推出来,对着大门,也给我上好火药弹丸!” 回头头来,也顾不得身边的裘草儿是女人,“裘百户,你带着的人将他们装好药的火铳取出来,等到雁九回来,他们每人手上必须人手一支随时可以击发的火铳,你看好装药的人,谁要是敢懈怠,耽误前面发射,直接斩杀!” “遵命!”裘草儿一抽腰间已经做了摆设很久的绣春刀,指着王彦忠和他的手下:“听到大人的吩咐了么,立刻去屋子里去装药,谁若是手脚慢了,莫怪姑奶奶手中的刀不认识他!” 钱无病走了出去,雁九虽然在喊门,但是没有钱无病的吩咐,这里面的人可不敢开门,早已经有人在围墙边搭起了梯子,钱无病顺着梯子爬上了墙头,朝着外面看去。 整个武库外面,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而雁九等人,正死死的顶住最外面的那个大门,不时和从大门外头伸进来的刀尖枪头做着格斗,在他们的身后,十来个身上挂彩的锦衣卫,有王彦忠的人,也有钱无病带来的郦人锦衣卫,正互相搀扶着望着二门这边跑了过来,看这个情形,雁九等人根本不可能守住那最外面的大门,被乱兵们冲进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开门,让他们进来,神武炮装好了没有!”钱无病大声喊道。 “马上好,马上好!”王彦忠在屋子里大声回答道,在那些挂彩的锦衣卫回到二门的时候,五六个人,终于从屋子里,推着那一樽装好了火药弹丸的神武炮走了出来。推到院子中间,堪堪正对着大门。 钱无病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接过王彦忠递过来的火把:“叫他们装虎蹲炮,然后再装火铳,动作要快!” 院子里的人手中刀剑都已经出鞘,钱无病看了四周一眼,基本上全部是自己的人了,郦人们不知道是傻大胆呢,还是天生的战士,这种情况下,他们居然一个个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这让钱无病心里安定了一下。 挂彩的锦衣卫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进到二门,几个人就一屁股坐在地下,钱无病大喊一声:“让开!” 这几个锦衣卫抬头,看见对着自己黑黝黝的炮口和钱无病手中正在燃烧的火把,立刻连滚带爬的朝着一边让去。从钱无病这个方向看去,打开的二门中,直接可以看到雁九等人,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了,发一声喊,雁九首先带头,朝着这二门这边跑了过来。 厚重的大门轰然一声被撞了开来,无数拿着长枪短刀的乱兵,怪叫着跟着雁九的屁股后面冲了过来。 钱无病手中长刀朝前一指,身边的一众郦人,也是怪叫一声,从他的身边,齐齐冲了出去,朝着那蜂拥而来的乱兵们,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兵器。 钱无病已经不稀罕训斥这个有些吓着了的锦衣卫千户,这个时候,用脚底板也想得到,他这次到镇东卫来,算是自投罗网了,没准人家一直按捺着没发动,就是等着他钱无病呢,毕竟他才是京里来的,专门来过问这事情的,若是他死了,各种扯皮之下,再等到京里来人处理这事情,那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几个月的时间,这镇东卫的上上下下,无论是遮掩还是暴走,都足够他们有条不紊的慢慢安排了。 “慌什么!”他瞪了王彦忠一眼,回头叫道:“雁九,带着人出去看看,乱兵们到了哪里,外头若是还有没来得及逃进来的兄弟,一并接回来,这里是武库,趁手的家伙不少,只要人撤回来,这乱兵们一时半刻,也未必打得进来!” 没错,这里是武库!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在军中,除了将领们的居处,只怕就数这武库防守最为严密了,有的卫所,甚至武库比起将军的住所还要防守的严密,将军们死了,大不了朝廷再派一个来,但是武库若是有失,这无数的刀剑铠甲流入民间,立马就是滔天大祸,遇见有能力又是居心叵测的,譬如一贯以作乱为目的的白莲教中人,这有了这些兵器铠甲,只怕立刻就是拉出一支全副武装的兵马来和朝廷干仗。 所以,和普通兵营不同,这武库呈“回”字形,他们就在在回字的最中间,进入这里必须经过两道大门,而且只能经过这两道大门,四周的围墙,也是足足有两人多高,墙上还布置了不少铁刺荆棘,这外面的人要冲进来,似乎也只能从门口打主意,这围墙上,即使有亡命之徒敢于无视那些铁刺荆,敢翻墙过来,只怕还没落地,就已经是一身血窟窿了。虽然没有天时,但是有了这样的地利,若是再有足够的人手和兵器,这乱兵们,还真是一时三刻只怕打不进来。 雁九领着命令带着人匆匆而去了,钱无病四顾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基本上都随自己到这武库里来了,而王彦忠的手下,也有二三十号人,虽然和外面的乱兵数量相比,这力量稍稍单薄了一些,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的。 “那些火铳能用么?”钱无病朝着屋子里一排排的火铳一指:“火药弹丸什么的,是不是全部都在这里的!” “都在这里,装上弹丸火药,立刻就可以使用!”在王彦忠身后被围墙外面整天的喧哗声,同样吓得脸色惨白的那几个火器专家,闻之精神一震:“库房里,还有一门神武炮,几门虎蹲炮,也是可以用的!” 王彦忠苦着脸看着钱无病,“就算能用,咱们就这么多人,这打一轮装药都要装半天,等到咱们装好,这乱兵们只怕已经冲到咱们跟前了!” 外面传来砰砰的响动,接着,大门外面响起了雁九的声音:“开门,快点开门,先让受伤的兄弟进去,扎古,你他妈悠着点,守住门口!” 情况如此紧急,钱无病已经来不及解释了,直接对着王彦忠喊道:“带上你的人,全部都去屋子里给火铳上药,只管上药就好,那门神武炮给我推出来,对着大门,也给我上好火药弹丸!” 回头头来,也顾不得身边的裘草儿是女人,“裘百户,你带着的人将他们装好药的火铳取出来,等到雁九回来,他们每人手上必须人手一支随时可以击发的火铳,你看好装药的人,谁要是敢懈怠,耽误前面发射,直接斩杀!” “遵命!”裘草儿一抽腰间已经做了摆设很久的绣春刀,指着王彦忠和他的手下:“听到大人的吩咐了么,立刻去屋子里去装药,谁若是手脚慢了,莫怪姑奶奶手中的刀不认识他!” 钱无病走了出去,雁九虽然在喊门,但是没有钱无病的吩咐,这里面的人可不敢开门,早已经有人在围墙边搭起了梯子,钱无病顺着梯子爬上了墙头,朝着外面看去。 整个武库外面,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而雁九等人,正死死的顶住最外面的那个大门,不时和从大门外头伸进来的刀尖枪头做着格斗,在他们的身后,十来个身上挂彩的锦衣卫,有王彦忠的人,也有钱无病带来的郦人锦衣卫,正互相搀扶着望着二门这边跑了过来,看这个情形,雁九等人根本不可能守住那最外面的大门,被乱兵们冲进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开门,让他们进来,神武炮装好了没有!”钱无病大声喊道。 “马上好,马上好!”王彦忠在屋子里大声回答道,在那些挂彩的锦衣卫回到二门的时候,五六个人,终于从屋子里,推着那一樽装好了火药弹丸的神武炮走了出来。推到院子中间,堪堪正对着大门。 钱无病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接过王彦忠递过来的火把:“叫他们装虎蹲炮,然后再装火铳,动作要快!” 院子里的人手中刀剑都已经出鞘,钱无病看了四周一眼,基本上全部是自己的人了,郦人们不知道是傻大胆呢,还是天生的战士,这种情况下,他们居然一个个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这让钱无病心里安定了一下。 挂彩的锦衣卫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进到二门,几个人就一屁股坐在地下,钱无病大喊一声:“让开!” 这几个锦衣卫抬头,看见对着自己黑黝黝的炮口和钱无病手中正在燃烧的火把,立刻连滚带爬的朝着一边让去。从钱无病这个方向看去,打开的二门中,直接可以看到雁九等人,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了,发一声喊,雁九首先带头,朝着这二门这边跑了过来。 厚重的大门轰然一声被撞了开来,无数拿着长枪短刀的乱兵,怪叫着跟着雁九的屁股后面冲了过来。 钱无病手中长刀朝前一指,身边的一众郦人,也是怪叫一声,从他的身边,齐齐冲了出去,朝着那蜂拥而来的乱兵们,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兵器。 366.第366章一个把总的一生 我叫孔岳,孔圣人的孔,岳武穆的岳。 我爹在世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到他寄以厚望的儿子,会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他老人家读了一辈子书,临到老,也就是一个秀才的功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这辈子,他大概也就是止步于此了,科举这条独木桥,太多的人想从这桥上冲过去,但是,能冲过去的,真心不多。 所以,我一生下来,就被他寄以厚望,四岁发蒙,爹亲自做我的老师,在别人家的孩童在街上欢天喜地的玩耍的时候,我却只能呆在寂寞的书房了,对着那一卷卷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那个时候,我甚至很恨我爹。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了,爹一天天的老了下去,我一天天的长大,如果不出意外,我的这一生大概也会像我爹一样,在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凭着寒窗苦读,或许能够上个县学,中个秀才,然后在娶上一房娘子,然后在花上十来年或者更长的时间,看看自己命里到底有没有祖宗保佑,能够中个举人,一举成为官宦人家,这就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事情的发展,前半部分和我爹给我规划的人生,没多少区别,十九岁那年,我中了秀才,娶了娘子,然后意气风发,准备着再进一步,中个举人回来。我爹他也辞去了西席的差事,专心在家里打理家里的那点事情,顺便逗弄他的小孙女。在家乡泉州的乡里,我们家这样的人家,还是挺受人羡慕的,耕读世家,不用纳税,家里还能做点生意,田地也越来越多,我甚至打算一直考到四十岁,若是四十岁再不中举人,我就和我爹一样,死了这个念头,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算了。 事情的后半部分的变化,要从那年我去福州赶考说起,如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那一年,我又落第了,这是我中秀才的第六年,我二十五岁。 落第就落第呗,没什么大不了的,失望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没落第过的读书人,那叫读书人吗?那应该叫文曲星下凡吧!自己资质如何,自己还是多少清楚的,我收拾行囊回家,但是,回到家里,我没有看到自己一直身子康健的老爹,没有看到自己温柔体贴的娘子,更没有看到自己那见到自己会高兴得跑上来找自己要铜钱买糖人吃的女儿。 我见到的,只是一片白地,一片被大火肆虐过的白地,还有两大一小三个坟头。 官府的说法是我的家人在某日夜里“不慎打翻火烛”引发大火,一家人未能逃出来。但是,自幼和我相熟的街坊,却是悄悄的告诉我,这事情和福建布政使的小舅子有关系。那个混蛋看上了我家娘子,但是我家娘子是何等忠贞,自然是抵死不从,具体的事情虽然没人敢说,但是,这火灾却是那个混蛋带人离开我家之后发生的,看到的人不是一个两个。等到街坊们齐齐前来救火,火灭了,我的亲人们变成了这火场中的亡魂。 我睚眦欲裂,我悲愤欲狂,我将状子递到了知府衙门,递到了布政使司衙门,但是得到的却是中伤朝廷命官,革除功名这样的下场。 没有了功名护身,谁都可以对我这个破落的前秀才踩一脚,而几代人积攒下来的田地,被我变卖了一些,又被人以各种名目巧取豪夺了一些,不过,我不在乎,我只要凑够足够的银子就可以了,我听说扶桑那边百年战乱,杀人如麻,我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既然官府给不了我公道,那我就自己拿回这个公道,而要拿回公道,首先得要有本事,要有能杀人不被人杀的本事。所以,我搭上一艘海船,我去了扶桑。 在扶桑,我认识了许多人,也学到了不少杀人的本事,三年后,我将这些本事,用在了布政使的那个小舅子身上,若是我自己不说,永远都不会有人将他一家人的死和我联系上。 再之后,在扶桑的友人的推荐下,我见到了镇东卫的指挥使秦歌秦大人,而我,也就从昔日雄心壮志的一个读书人,变成了如今这只识得刀枪的武夫。我不再把任何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就如同我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一样,这个世道,圣人之道永远没有杀人的刀剑握在手中更有力量。 我叫孔岳,孔圣人的孔,岳武穆的岳,大明福建镇东卫把总。 …… “兄弟们,冲进去啊,杀一个锦衣狗子,赏银五十两!”孔岳手中提着一把三尺弯刀,当先冲到那些锦衣卫们狼狈逃进去的最后一道门前,一过了这道门,这些锦衣卫就是三头六臂也只能被斩杀的命了!他兴奋起来,眼睛里都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身后的士兵仿佛也被他们的把总开出的天价赏格给刺激到了,几个拿着长枪的士兵,等不到后面抬着擂木的同伴到来,齐齐看了一眼,丢掉了手中的长枪,一个个手臂挽着手臂,抱成一起,狂喊一声,朝着那紧闭的大门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巨响,大门应声而开,并没有无数的锦衣卫子在后面死死的抵住大门,孔岳大喜过望,提着刀就从门口跃了进去,在他身后,一个个嗷嗷叫的士兵,潮水一般的涌了进来。 这些锦衣卫排成一排干什么,不敢厮杀了么,这个时候,求饶是不是迟了些?孔岳舔了一下有些干枯的嘴唇,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一个不……留!” 最后一个字,有些艰难的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在他面前,那排成一排的锦衣卫,却是突然的闪到了一边,露出了几个黑黝黝的炮口,而那个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的年轻锦衣卫,居然朝着他诡异的笑了一笑,然后将两个手指,塞到了他的耳朵里。 那一根嗤嗤燃烧的火绳,成了孔岳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副景象,没有声音,没有影相,他的生命永远就凝固在了这一刻。 在一旁的锦衣卫眼里,却是看到自家大人点燃这神武炮的火绳,然后那个一脸凶狠的乱兵头目好像一下子就吓呆了,然后,就看见他的身子,还有他身后的一群乱兵的身子,在阳光下,就这么突然的变成了一团血雾。再然后,震耳欲聋的炮声才响了起来,所有的没有塞住耳朵的人,在这一刻,他们眼中的世界,全部变成了无声的世界。 神武炮首先开火,这一炮打死了多少人,实在不好说,这样的距离被巨大的铁丸轰中的,不可能有全尸,别说轰中的,就是擦到一下的,也不可能有全尸,所以,用打碎了多少人来形容,似乎更合适一些。 按着钱无病的命令,锦衣卫们并没有急着冲出去,而是看到被这一炮轰的有些愣神的乱兵们,从惊惶中反应过来,在某几个叫嚣着“他们只能打一炮,杀了他们为兄弟们报仇”的乱兵头目的驱使下,再度在二门门口聚集成一堆的时候,那火绳燃烧到尽头的虎蹲炮,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炮响之后,锦衣卫们这才冲了出去,可惜的是,在填满了铁钉瓦片的散射炮的抵近扇面射击下,这能站起来的乱兵实在是不多了。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形,里面的人又死的差不多了,锦衣卫们高歌猛进,将地下还能动弹的乱兵通通砍死,然后将惊慌失措而逃的乱兵们,一口去撵到了大门外面,然后,这才关上大门。 雁九等人带着早就装好了火药的火铳,也走出了二门,钱无病看到自己的人尽剿来敌,又将残敌赶了出去,这才挥手弹开沾到身上的不知道是谁的一块血肉,昂步走了出去。 “在外面守着,若是抵挡不住,退回二门,让神武炮和虎蹲炮对付他们!”他对着雁九说道,雁九点点头,脸色却是不大好看,他来得及捂住耳朵,但是,身上却是沾了一身的破碎血肉,这让他有些恶心。 “大人放心,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大人还是去屋子里头看看王千户和裘百户吧,咱们可指着他们那些人活着呢!” 在武库的库房里,裘草儿刚刚捂住耳朵,在炮响之后,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肚子里翻江倒海,若不是要在这些装药的锦衣卫面前保持威仪,她早就吐得稀里哗啦起来,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江湖上的人无论多么的好凶斗狠,却总是对着朝廷忌惮不已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她以前见识过的漕帮和江湖众人厮杀的那些场面,和这里犹如修罗地狱的情形一比,简直是温和如一场春花雪月的场面了。 “你出去透口气吧!”钱无病走到她的身边,微微笑了笑:“这事情可没完,还有得咱们熬呢!” 裘草儿点点头,却是不敢答话,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吐了钱无病一身。将腰刀归鞘,她捂着嘴,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才刚刚走到门外,钱无病就听到了她“哇”的一声。 我叫孔岳,孔圣人的孔,岳武穆的岳。 我爹在世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到他寄以厚望的儿子,会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他老人家读了一辈子书,临到老,也就是一个秀才的功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这辈子,他大概也就是止步于此了,科举这条独木桥,太多的人想从这桥上冲过去,但是,能冲过去的,真心不多。 所以,我一生下来,就被他寄以厚望,四岁发蒙,爹亲自做我的老师,在别人家的孩童在街上欢天喜地的玩耍的时候,我却只能呆在寂寞的书房了,对着那一卷卷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那个时候,我甚至很恨我爹。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了,爹一天天的老了下去,我一天天的长大,如果不出意外,我的这一生大概也会像我爹一样,在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凭着寒窗苦读,或许能够上个县学,中个秀才,然后在娶上一房娘子,然后在花上十来年或者更长的时间,看看自己命里到底有没有祖宗保佑,能够中个举人,一举成为官宦人家,这就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事情的发展,前半部分和我爹给我规划的人生,没多少区别,十九岁那年,我中了秀才,娶了娘子,然后意气风发,准备着再进一步,中个举人回来。我爹他也辞去了西席的差事,专心在家里打理家里的那点事情,顺便逗弄他的小孙女。在家乡泉州的乡里,我们家这样的人家,还是挺受人羡慕的,耕读世家,不用纳税,家里还能做点生意,田地也越来越多,我甚至打算一直考到四十岁,若是四十岁再不中举人,我就和我爹一样,死了这个念头,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算了。 事情的后半部分的变化,要从那年我去福州赶考说起,如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那一年,我又落第了,这是我中秀才的第六年,我二十五岁。 落第就落第呗,没什么大不了的,失望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没落第过的读书人,那叫读书人吗?那应该叫文曲星下凡吧!自己资质如何,自己还是多少清楚的,我收拾行囊回家,但是,回到家里,我没有看到自己一直身子康健的老爹,没有看到自己温柔体贴的娘子,更没有看到自己那见到自己会高兴得跑上来找自己要铜钱买糖人吃的女儿。 我见到的,只是一片白地,一片被大火肆虐过的白地,还有两大一小三个坟头。 官府的说法是我的家人在某日夜里“不慎打翻火烛”引发大火,一家人未能逃出来。但是,自幼和我相熟的街坊,却是悄悄的告诉我,这事情和福建布政使的小舅子有关系。那个混蛋看上了我家娘子,但是我家娘子是何等忠贞,自然是抵死不从,具体的事情虽然没人敢说,但是,这火灾却是那个混蛋带人离开我家之后发生的,看到的人不是一个两个。等到街坊们齐齐前来救火,火灭了,我的亲人们变成了这火场中的亡魂。 我睚眦欲裂,我悲愤欲狂,我将状子递到了知府衙门,递到了布政使司衙门,但是得到的却是中伤朝廷命官,革除功名这样的下场。 没有了功名护身,谁都可以对我这个破落的前秀才踩一脚,而几代人积攒下来的田地,被我变卖了一些,又被人以各种名目巧取豪夺了一些,不过,我不在乎,我只要凑够足够的银子就可以了,我听说扶桑那边百年战乱,杀人如麻,我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既然官府给不了我公道,那我就自己拿回这个公道,而要拿回公道,首先得要有本事,要有能杀人不被人杀的本事。所以,我搭上一艘海船,我去了扶桑。 在扶桑,我认识了许多人,也学到了不少杀人的本事,三年后,我将这些本事,用在了布政使的那个小舅子身上,若是我自己不说,永远都不会有人将他一家人的死和我联系上。 再之后,在扶桑的友人的推荐下,我见到了镇东卫的指挥使秦歌秦大人,而我,也就从昔日雄心壮志的一个读书人,变成了如今这只识得刀枪的武夫。我不再把任何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就如同我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一样,这个世道,圣人之道永远没有杀人的刀剑握在手中更有力量。 我叫孔岳,孔圣人的孔,岳武穆的岳,大明福建镇东卫把总。 …… “兄弟们,冲进去啊,杀一个锦衣狗子,赏银五十两!”孔岳手中提着一把三尺弯刀,当先冲到那些锦衣卫们狼狈逃进去的最后一道门前,一过了这道门,这些锦衣卫就是三头六臂也只能被斩杀的命了!他兴奋起来,眼睛里都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身后的士兵仿佛也被他们的把总开出的天价赏格给刺激到了,几个拿着长枪的士兵,等不到后面抬着擂木的同伴到来,齐齐看了一眼,丢掉了手中的长枪,一个个手臂挽着手臂,抱成一起,狂喊一声,朝着那紧闭的大门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巨响,大门应声而开,并没有无数的锦衣卫子在后面死死的抵住大门,孔岳大喜过望,提着刀就从门口跃了进去,在他身后,一个个嗷嗷叫的士兵,潮水一般的涌了进来。 这些锦衣卫排成一排干什么,不敢厮杀了么,这个时候,求饶是不是迟了些?孔岳舔了一下有些干枯的嘴唇,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一个不……留!” 最后一个字,有些艰难的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在他面前,那排成一排的锦衣卫,却是突然的闪到了一边,露出了几个黑黝黝的炮口,而那个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的年轻锦衣卫,居然朝着他诡异的笑了一笑,然后将两个手指,塞到了他的耳朵里。 那一根嗤嗤燃烧的火绳,成了孔岳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副景象,没有声音,没有影相,他的生命永远就凝固在了这一刻。 在一旁的锦衣卫眼里,却是看到自家大人点燃这神武炮的火绳,然后那个一脸凶狠的乱兵头目好像一下子就吓呆了,然后,就看见他的身子,还有他身后的一群乱兵的身子,在阳光下,就这么突然的变成了一团血雾。再然后,震耳欲聋的炮声才响了起来,所有的没有塞住耳朵的人,在这一刻,他们眼中的世界,全部变成了无声的世界。 神武炮首先开火,这一炮打死了多少人,实在不好说,这样的距离被巨大的铁丸轰中的,不可能有全尸,别说轰中的,就是擦到一下的,也不可能有全尸,所以,用打碎了多少人来形容,似乎更合适一些。 按着钱无病的命令,锦衣卫们并没有急着冲出去,而是看到被这一炮轰的有些愣神的乱兵们,从惊惶中反应过来,在某几个叫嚣着“他们只能打一炮,杀了他们为兄弟们报仇”的乱兵头目的驱使下,再度在二门门口聚集成一堆的时候,那火绳燃烧到尽头的虎蹲炮,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炮响之后,锦衣卫们这才冲了出去,可惜的是,在填满了铁钉瓦片的散射炮的抵近扇面射击下,这能站起来的乱兵实在是不多了。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形,里面的人又死的差不多了,锦衣卫们高歌猛进,将地下还能动弹的乱兵通通砍死,然后将惊慌失措而逃的乱兵们,一口去撵到了大门外面,然后,这才关上大门。 雁九等人带着早就装好了火药的火铳,也走出了二门,钱无病看到自己的人尽剿来敌,又将残敌赶了出去,这才挥手弹开沾到身上的不知道是谁的一块血肉,昂步走了出去。 “在外面守着,若是抵挡不住,退回二门,让神武炮和虎蹲炮对付他们!”他对着雁九说道,雁九点点头,脸色却是不大好看,他来得及捂住耳朵,但是,身上却是沾了一身的破碎血肉,这让他有些恶心。 “大人放心,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大人还是去屋子里头看看王千户和裘百户吧,咱们可指着他们那些人活着呢!” 在武库的库房里,裘草儿刚刚捂住耳朵,在炮响之后,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肚子里翻江倒海,若不是要在这些装药的锦衣卫面前保持威仪,她早就吐得稀里哗啦起来,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江湖上的人无论多么的好凶斗狠,却总是对着朝廷忌惮不已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她以前见识过的漕帮和江湖众人厮杀的那些场面,和这里犹如修罗地狱的情形一比,简直是温和如一场春花雪月的场面了。 “你出去透口气吧!”钱无病走到她的身边,微微笑了笑:“这事情可没完,还有得咱们熬呢!” 裘草儿点点头,却是不敢答话,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吐了钱无病一身。将腰刀归鞘,她捂着嘴,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才刚刚走到门外,钱无病就听到了她“哇”的一声。 367.第367章僵持 裘草儿的肤色并不是太白,和朱云娘的粉雕玉琢不同,她是一种常年暴露在日光下的健康肤色,这让她的脸在平时看起来,有些“黝黑”的味道。 但是,从她在门口吐得一个天昏地暗再走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却是有着微微发白,好在她的五官长得比较精致,看起来倒是有一种别样的美丽,只是看惯了她平时一副女中豪杰的模样的钱无病,转身看到她白着小脸的样子,微微有些莞尔而已。 钱无病没有笑话她,在库房里的其他人,根本就没功夫笑话她,除了王彦忠,每个人手中都在不停的忙乎着,忙着给一杆杆火铳装上火药,填上弹丸,然后,整整齐齐的放在门边,等待着外面的人取用。 库房外面,那些乱兵们的喧哗之声,也渐渐小了起来,大概是这一轮炮响震撼住了他们,或者是,才从这武库里侥幸逃得性命出去的乱兵们,正在给他们的头目讲述着这武库里面的情形,总之,外面突然之间就消停了下来。 这种寂静让王彦忠感到心里有些悸然,再看看面前这位年轻的佥事大人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幸亏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小看这位从京里来的大人,这种情况下,还这般沉得住气的人,又岂是能小看得了的,原来以为自己坐镇一方,自己就是一个人物了,没想到这人和人,终究还是不能比的。这大抵就是人家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成为自己的上司,而自己熬了二十多年,也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 比起先前的惊慌,王彦忠此刻心里已经镇定了许多,刚刚这一番厮杀,大炮的动静连屋顶的瓦片都掀落了无数,乱兵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但是至少让他们暂时有了一个喘息的时间,在那些乱兵们没想到对付这神武大炮的法子之前,这些乱兵,想来不会白白的前来送命了。 他转头看看窗外,院落里四处散落的人体残骸,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情罢了,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那些乱兵们冲了进来,这被大卸八块的,恐怕就是他们了,对着这些死了的人,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看的是窗外的天色,在外面四四方方的天空中,一片低矮的乌云,在它们背后的夕阳照射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寸金边。 “要下雨了!”王彦忠喃喃的说道。 钱无病听得此话,眉毛就是一挑,要下雨好啊,他看到这满屋子的火药,正在担心贼兵用火攻呢,真要是几十个不要么的乱兵冲了进来,只要有一个人将他们手中的火把往这库房里头一丢,那在北京的吴嫣然和孙倩,可就成了****了。 将自己想的一说,王彦忠登时急了:“大人,这下雨一点都不好,乱兵们要用火攻,那么得能够冲得进来,至少要冲到能丢火把的地方,镇东卫装备的是火铳,可没有弓箭,这个咱们倒是不用多担心,但是真要下雨了,这乱兵们在雨中进攻咱们,咱们赖以保命的火铳,那可就成了烧火棍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听的他这么一说,钱无病反而笑了起来:“咱们总不能让老天爷也听咱们的号令对不!” “王大人,这距离镇东卫最近的县城到这里不过二十余里,在县城里,你们福建卫的人,还留有人手么?”裘草儿缓了一阵子,好像回复了点精神:“咱们被堵在了这里,一没有食物,二没有清水,他们不用冲进来,只是就这么围着咱们,饿也饿死咱们了!” 她看了看钱无病,又看了看王彦忠:“得派人出去求救!将镇东卫作乱的消息传出去!” 钱无病点点头,这地方上的官府,他的确是信不过了,还是锦衣卫的人靠谱一些,镇东卫在此地驻防,若是和官府没有来往,那才是叫有鬼呢,谁知道这事情,这当地官府有没有份。 “待到天黑再说,若是真的下雨,也更容易潜逃出去……” 外面想起一阵霹雳般的巨响,登时就将钱无病的话淹没了,钱无病立刻闭上嘴,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有人在跑动,将前面发射完的火铳带到内院来,再将已经填充好的火铳带了出去,雁九等人,一人身边至少三支火铳,照着这个速度,等到他们手中的火铳哑火,只怕乱兵们不死上百人,那是不可能的了。 火铳的声音并没有钱无病想象中持续的那么长,在发现门里把守的锦衣卫手中的火铳,几乎没有间歇的时候,试图从围墙上攀爬过来的乱兵们,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再度缩了回去。 “和咱们玩心眼,他们还嫩着呢,我看见他们将棉被丢上墙头,就知道他们打的这主意!”雁九得意洋洋的朝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吹嘘道:“这火铳真带劲,刚刚你们看见么,那个贼兵的脑袋被我打得跟烂西瓜一样,嘭的一声就炸开了,这回头这事情完了,得找大人要几支耍耍!” 钱无病看了看外面的情形,回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外面的情形,似乎不用现在多担心,他相信雁九不会让他失望。 “大人,我去!”裘草儿抿了抿嘴,在这里厮杀,她根本上派不上用场,加上她是女人,比起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更不容易引人注目一些。 “你?”钱无病摇摇头:“你就呆在我身边吧,咱们同生共死!” 裘草儿发白的脸上,突然出现除了一朵红晕,这钱大人肯定不是在言语中占她的便宜,但是这话……也太令人误会了。 “还是属下去吧!”王彦忠一咬牙,横心说道:“裘百户就是出去求救,对我福建的官员衙门,也不是太熟悉,而属下好歹在福建厮混了这么多年,不说人脉,至少人头还是熟悉的,若是大人放心得属下,天黑之后,属下从后面悄悄混出去!”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钱无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算起来,咱们这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今日之事过后,若是再有人说,咱们福建的千户所,和这镇东卫有一丁点儿关联,那我是一点都不信的!” 王彦忠鼻子微微一酸,尼玛,我要的就这句话,大人啊,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多辛苦了,这一瞬间,他觉得外面的那些乱兵,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若是没有这个机会,只怕在这位钱大人心里,自己始终都还是不可信的那种,在锦衣卫里,若是被打上“不可信”的标签,那几乎就是被闲置的代名词了。当然,如果外面的那些乱兵,不是琢磨着要他的性命,那就更好了。 裘草儿的肤色并不是太白,和朱云娘的粉雕玉琢不同,她是一种常年暴露在日光下的健康肤色,这让她的脸在平时看起来,有些“黝黑”的味道。 但是,从她在门口吐得一个天昏地暗再走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却是有着微微发白,好在她的五官长得比较精致,看起来倒是有一种别样的美丽,只是看惯了她平时一副女中豪杰的模样的钱无病,转身看到她白着小脸的样子,微微有些莞尔而已。 钱无病没有笑话她,在库房里的其他人,根本就没功夫笑话她,除了王彦忠,每个人手中都在不停的忙乎着,忙着给一杆杆火铳装上火药,填上弹丸,然后,整整齐齐的放在门边,等待着外面的人取用。 库房外面,那些乱兵们的喧哗之声,也渐渐小了起来,大概是这一轮炮响震撼住了他们,或者是,才从这武库里侥幸逃得性命出去的乱兵们,正在给他们的头目讲述着这武库里面的情形,总之,外面突然之间就消停了下来。 这种寂静让王彦忠感到心里有些悸然,再看看面前这位年轻的佥事大人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幸亏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小看这位从京里来的大人,这种情况下,还这般沉得住气的人,又岂是能小看得了的,原来以为自己坐镇一方,自己就是一个人物了,没想到这人和人,终究还是不能比的。这大抵就是人家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成为自己的上司,而自己熬了二十多年,也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 比起先前的惊慌,王彦忠此刻心里已经镇定了许多,刚刚这一番厮杀,大炮的动静连屋顶的瓦片都掀落了无数,乱兵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但是至少让他们暂时有了一个喘息的时间,在那些乱兵们没想到对付这神武大炮的法子之前,这些乱兵,想来不会白白的前来送命了。 他转头看看窗外,院落里四处散落的人体残骸,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情罢了,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那些乱兵们冲了进来,这被大卸八块的,恐怕就是他们了,对着这些死了的人,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看的是窗外的天色,在外面四四方方的天空中,一片低矮的乌云,在它们背后的夕阳照射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寸金边。 “要下雨了!”王彦忠喃喃的说道。 钱无病听得此话,眉毛就是一挑,要下雨好啊,他看到这满屋子的火药,正在担心贼兵用火攻呢,真要是几十个不要么的乱兵冲了进来,只要有一个人将他们手中的火把往这库房里头一丢,那在北京的吴嫣然和孙倩,可就成了****了。 将自己想的一说,王彦忠登时急了:“大人,这下雨一点都不好,乱兵们要用火攻,那么得能够冲得进来,至少要冲到能丢火把的地方,镇东卫装备的是火铳,可没有弓箭,这个咱们倒是不用多担心,但是真要下雨了,这乱兵们在雨中进攻咱们,咱们赖以保命的火铳,那可就成了烧火棍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听的他这么一说,钱无病反而笑了起来:“咱们总不能让老天爷也听咱们的号令对不!” “王大人,这距离镇东卫最近的县城到这里不过二十余里,在县城里,你们福建卫的人,还留有人手么?”裘草儿缓了一阵子,好像回复了点精神:“咱们被堵在了这里,一没有食物,二没有清水,他们不用冲进来,只是就这么围着咱们,饿也饿死咱们了!” 她看了看钱无病,又看了看王彦忠:“得派人出去求救!将镇东卫作乱的消息传出去!” 钱无病点点头,这地方上的官府,他的确是信不过了,还是锦衣卫的人靠谱一些,镇东卫在此地驻防,若是和官府没有来往,那才是叫有鬼呢,谁知道这事情,这当地官府有没有份。 “待到天黑再说,若是真的下雨,也更容易潜逃出去……” 外面想起一阵霹雳般的巨响,登时就将钱无病的话淹没了,钱无病立刻闭上嘴,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有人在跑动,将前面发射完的火铳带到内院来,再将已经填充好的火铳带了出去,雁九等人,一人身边至少三支火铳,照着这个速度,等到他们手中的火铳哑火,只怕乱兵们不死上百人,那是不可能的了。 火铳的声音并没有钱无病想象中持续的那么长,在发现门里把守的锦衣卫手中的火铳,几乎没有间歇的时候,试图从围墙上攀爬过来的乱兵们,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再度缩了回去。 “和咱们玩心眼,他们还嫩着呢,我看见他们将棉被丢上墙头,就知道他们打的这主意!”雁九得意洋洋的朝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吹嘘道:“这火铳真带劲,刚刚你们看见么,那个贼兵的脑袋被我打得跟烂西瓜一样,嘭的一声就炸开了,这回头这事情完了,得找大人要几支耍耍!” 钱无病看了看外面的情形,回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外面的情形,似乎不用现在多担心,他相信雁九不会让他失望。 “大人,我去!”裘草儿抿了抿嘴,在这里厮杀,她根本上派不上用场,加上她是女人,比起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更不容易引人注目一些。 “你?”钱无病摇摇头:“你就呆在我身边吧,咱们同生共死!” 裘草儿发白的脸上,突然出现除了一朵红晕,这钱大人肯定不是在言语中占她的便宜,但是这话……也太令人误会了。 “还是属下去吧!”王彦忠一咬牙,横心说道:“裘百户就是出去求救,对我福建的官员衙门,也不是太熟悉,而属下好歹在福建厮混了这么多年,不说人脉,至少人头还是熟悉的,若是大人放心得属下,天黑之后,属下从后面悄悄混出去!”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钱无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算起来,咱们这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今日之事过后,若是再有人说,咱们福建的千户所,和这镇东卫有一丁点儿关联,那我是一点都不信的!” 王彦忠鼻子微微一酸,尼玛,我要的就这句话,大人啊,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多辛苦了,这一瞬间,他觉得外面的那些乱兵,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若是没有这个机会,只怕在这位钱大人心里,自己始终都还是不可信的那种,在锦衣卫里,若是被打上“不可信”的标签,那几乎就是被闲置的代名词了。当然,如果外面的那些乱兵,不是琢磨着要他的性命,那就更好了。 368.第368章乱兵们不见了 雨是在入夜之后,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的。 慢慢的,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就开始夹杂着米粒大黄豆大的一颗颗的雪粒,这让武库里所有悬着一颗心思的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瓢泼大雨就好,这小雨加雪,还是将火铳点燃的火绳淋湿不了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场雨对这库房里的人有没有影响一样,在天黑的时候,外面的乱兵再次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但是,却是被雁九的火铳手们,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然后,钱无病将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了内院,小雨夹雪虽然片刻之间打湿不了火绳,但是拿着火铳站在这雨中,也是不成的,反正这个天气,也不担心对方打着火把强攻,不如索性将外面的院子的人手全部撤回来,就留下几个人观察外面的动静就好。 挨着武库越近,这火铳装填轮换的速度就越快,而且,没有了火药受潮或者火绳点不着的状况会发生,火力也更加密集,即使乱兵们趁着雪雨来强攻,和白天的攻击,其实根本就没多大的差别。 王彦忠在天黑时的那一阵混乱中从后院的墙头翻了过去,他脱掉了身上的飞鱼服,穿着一身从院子里死去的乱兵身上的号服,混身的泥泞不说,脸上更是血迹斑斑,估计这个形象的乱兵,在外头也不少,他能不能混到乱兵当中去,那就得看他的运气如何了,若是一翻过墙头,就被人逮了个正着,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当然,也救了不武库里所有的人。 在武库里头,是一片漆黑,屋檐下,抱着火铳坐在那里的,是郦人锦衣卫们,在屋子里面,是王彦忠的手下们,紧张忙碌了一个下午,这个时候,他们也疲惫不堪互相靠在一起。 气温下降的很快,偶尔有人起身,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脚,或者将冻僵了的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提议生火。不是没有火折子,在外头,随时准备点火发射火铳和火炮的郦人们,手中都有火种,可是这屋子里头,别说生火,就算是点灯,也没有人提起,谁都清楚,眼下他们就是在一个巨大的火药堆上,屋子里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将他们直接给炸到阴曹地府去,冷点不怕,若是和性命相比,那冷热这点事情,就不值得一提了。 “我怎么觉得这安静得有些古怪呢?”裘草儿抱着自己的绣春刀,和钱无病背靠背的坐在地下,“难道这些乱兵,真的打算困死咱们吗?也不知道王千户这个时候,逃了出去没有!” “怎么,怕了?”钱无病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听钱无病这个腔调的话声,裘草儿仿佛看见他脸上露出的那一丝调侃的微笑,尽管,她眼前是一片漆黑。 “怕到是没什么怕的,我孤家寡人一个,了无牵挂,和大人比起来,我这条性命就算没了,也不值一晒!” “自己的性命,是最金贵的!”钱无病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性命就是性命,哪里有高下之分,每个人就一条,丢了,可就再也没有了,所以,还是要珍惜一点的好!” “那不同,大人的性命比起咱们的贱命,肯定是要金贵百倍的,别得不说,就说外面的雁百户,我敢说,贼人若要大人的性命,只怕要从他的尸体上他过去才成,若是大人的性命不比他珍贵,他为什么要如此为大人效命!” “雁九今年娶的媳妇,听说他媳妇眼下肚子里可是有了他的种,这个当口,雁九可不认为自己的性命一点都不在乎,能活的好好的,谁愿意死啊!”钱无病微微叹息了一声。至于雁九会不会为他如此效命,他却是含糊的略过了。 “咳咳……”外面传来雁九的声音,显然,钱无病和裘草儿这点说话可瞒不过听到耳目:“大人,我出去巡视一遍,别叫这些贼兵们钻了空子!” 裘草儿微微一笑,和雁九她没什么深交,在她印象中,那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今天的厮杀,更是显露出他的铁血男儿的本色,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忸怩的一面。她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新娶的娘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我都说了,跟着我来福建,未必是什么好差事吧,若不然,眼下你没准在你那小村子里,舒舒服服的当着你的带头大姐呢!”钱无病有点困了,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睡着,也许,多说说话,能够驱散这寒冷和睡意。 “怎么不算好差事!”反正大家都看不见,裘草儿不担心钱无病看见她脸上的红晕:“我跟着大人同生共死了呢,这日后,大人能够亏待得了我吗?” 钱无病晒然,这日间一时不慎用错了词,没想到她一直都记在心里呢,这个时候,居然拿出来调侃自己。 “什么人!!”外面传来雁九的声音,所有的人,一下都激灵了一下,纷纷站起来,握住手中的兵器。 “是我,雁百户,我王彦忠!”王彦忠的声音从大门外面传了进来,钱无病走了出来,看着自己如临大敌的手下们,心里登时一片疑云。 “去两个人,上梯子看一看,给他们一个火把!”钱无病吩咐道,很快,有人噌噌噌的爬上了梯子,在梯子下面,有人点燃了火把,递给了他。 而所有拿着火铳的锦衣卫们,无须任何人的命令,手中的火铳都指向了大门的方向,一直偎着的火折子,也纷纷的吹燃了起来,准备时刻点燃几门大炮的引线。 “看的不大清楚,大人,就看见王大人一个人,外面看不到那些乱兵们!”爬上墙头的锦衣卫,回过头来大喊道。 “看仔细些!”裘草儿喝到:“莫要被人诈开了门!” 钱无病和裘草儿虽然没有说明,但是,王彦忠在大门外面叫门,两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王彦忠被人抓住了,这被人逼着来诈门呢,这吩咐在墙头的锦衣卫看仔细些,这只不过是验证他们心中的想法而已。 “大人,的确只有王大人一个人,二三十步内都看不到人影,再远就看得不大清楚了!” 与此同时,雁九也在和大门外的王彦忠说话。 “王大人,你怎么到这门外去了,你这是在变戏法么?”雁九嘴里说笑着,脸上可没有一点笑意,一边说着,一边凑近门缝里头,朝着外面看去。 “乱兵们不见了,这外头就只有我一个人,你叫几个兄弟上墙看一看,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了!”门外的王彦忠显然有些发急了,虽然知道这库房里头的人是出于谨慎,但是他更上心的是,这包围武库的镇东卫的官兵,居然一个不留,走得干干净净了。 “开门!”看到火把下钱无病做出的手势,雁九不再犹豫,示意左右,哗啦啦一下拉开了大门,然后将门口准备说话的王彦忠,一把就扯了进来,与此同时,他身后两个锦衣卫,窜了出去。 “真没人了?”雁九看到自己手下发出安全的手势,也一脑袋雾水,“四周再去看看,看见有人,直接就放火铳,然后跑回来!” “没人了,我四下都看了,营房里头我看了,所有的人,都走的干干净净了!”王彦忠抹着脸上的雨水,走到钱无病面前:“大人,镇东卫眼下已经空无一人!” “咱们得救了!”裘草儿眼中流露出欢喜的神色,再看看听到身后,那一众锦衣卫们,哪个不是如此。 “比起咱们得救,我更担心这三千兵马去了何处,这样的兵势,这打下几个县城州府,怕是不是什么难事了!”钱无病感觉心里突然有些发凉,他想到了那被屠戮一空的甫田县城,而这些乱兵,真是造反的话,指不定这附近哪一个县城,立刻就要重蹈甫田的覆辙了。 “咱们立刻去最近的县城,这样,哪怕这些乱兵们卷土重来,咱们也可以抵挡一阵!”裘草儿说道,一众锦衣卫在她身后也是连连点头,县城里头可是比这贼窝安全多了。 “大人,万一是贼兵的诱敌之计呢,咱们守住武库,尚可支持几日,但是一旦离开了这里,这乱兵们推过来,咱们的人就是浑身是手臂,也干不过他们啊!”雁九在一边却是发出了质疑。 钱无病沉吟起来,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他只能选择一种做法。 “告急的文书发出去了没有!”他回过头,问到浑身淋漓的王彦忠。 “发出去了,六百里加急,最迟明天中午,都指挥使就会知道咱们这里发生的事情!”王彦忠点点头,他本来可以不回来,甚至他自己可以带着这告急的文书,到福州去,但是,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真的他回来和这位佥事大人共赴患难,而这位佥事大人又大难不死的话,以这位佥事大人的年纪,足够可以照拂到他死了,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年年都有的,他一咬牙,又跑了回来,结果,才发现这里早就人去楼空了。 “既然这样,咱们就在这里呆到天亮,天亮了再做决断!”钱无病打定了主意:“这大半夜的,咱们也做不了什么!” 雨是在入夜之后,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的。 慢慢的,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就开始夹杂着米粒大黄豆大的一颗颗的雪粒,这让武库里所有悬着一颗心思的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瓢泼大雨就好,这小雨加雪,还是将火铳点燃的火绳淋湿不了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场雨对这库房里的人有没有影响一样,在天黑的时候,外面的乱兵再次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但是,却是被雁九的火铳手们,毫不留情的打了回去。然后,钱无病将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了内院,小雨夹雪虽然片刻之间打湿不了火绳,但是拿着火铳站在这雨中,也是不成的,反正这个天气,也不担心对方打着火把强攻,不如索性将外面的院子的人手全部撤回来,就留下几个人观察外面的动静就好。 挨着武库越近,这火铳装填轮换的速度就越快,而且,没有了火药受潮或者火绳点不着的状况会发生,火力也更加密集,即使乱兵们趁着雪雨来强攻,和白天的攻击,其实根本就没多大的差别。 王彦忠在天黑时的那一阵混乱中从后院的墙头翻了过去,他脱掉了身上的飞鱼服,穿着一身从院子里死去的乱兵身上的号服,混身的泥泞不说,脸上更是血迹斑斑,估计这个形象的乱兵,在外头也不少,他能不能混到乱兵当中去,那就得看他的运气如何了,若是一翻过墙头,就被人逮了个正着,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当然,也救了不武库里所有的人。 在武库里头,是一片漆黑,屋檐下,抱着火铳坐在那里的,是郦人锦衣卫们,在屋子里面,是王彦忠的手下们,紧张忙碌了一个下午,这个时候,他们也疲惫不堪互相靠在一起。 气温下降的很快,偶尔有人起身,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脚,或者将冻僵了的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提议生火。不是没有火折子,在外头,随时准备点火发射火铳和火炮的郦人们,手中都有火种,可是这屋子里头,别说生火,就算是点灯,也没有人提起,谁都清楚,眼下他们就是在一个巨大的火药堆上,屋子里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将他们直接给炸到阴曹地府去,冷点不怕,若是和性命相比,那冷热这点事情,就不值得一提了。 “我怎么觉得这安静得有些古怪呢?”裘草儿抱着自己的绣春刀,和钱无病背靠背的坐在地下,“难道这些乱兵,真的打算困死咱们吗?也不知道王千户这个时候,逃了出去没有!” “怎么,怕了?”钱无病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听钱无病这个腔调的话声,裘草儿仿佛看见他脸上露出的那一丝调侃的微笑,尽管,她眼前是一片漆黑。 “怕到是没什么怕的,我孤家寡人一个,了无牵挂,和大人比起来,我这条性命就算没了,也不值一晒!” “自己的性命,是最金贵的!”钱无病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性命就是性命,哪里有高下之分,每个人就一条,丢了,可就再也没有了,所以,还是要珍惜一点的好!” “那不同,大人的性命比起咱们的贱命,肯定是要金贵百倍的,别得不说,就说外面的雁百户,我敢说,贼人若要大人的性命,只怕要从他的尸体上他过去才成,若是大人的性命不比他珍贵,他为什么要如此为大人效命!” “雁九今年娶的媳妇,听说他媳妇眼下肚子里可是有了他的种,这个当口,雁九可不认为自己的性命一点都不在乎,能活的好好的,谁愿意死啊!”钱无病微微叹息了一声。至于雁九会不会为他如此效命,他却是含糊的略过了。 “咳咳……”外面传来雁九的声音,显然,钱无病和裘草儿这点说话可瞒不过听到耳目:“大人,我出去巡视一遍,别叫这些贼兵们钻了空子!” 裘草儿微微一笑,和雁九她没什么深交,在她印象中,那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今天的厮杀,更是显露出他的铁血男儿的本色,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忸怩的一面。她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新娶的娘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我都说了,跟着我来福建,未必是什么好差事吧,若不然,眼下你没准在你那小村子里,舒舒服服的当着你的带头大姐呢!”钱无病有点困了,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睡着,也许,多说说话,能够驱散这寒冷和睡意。 “怎么不算好差事!”反正大家都看不见,裘草儿不担心钱无病看见她脸上的红晕:“我跟着大人同生共死了呢,这日后,大人能够亏待得了我吗?” 钱无病晒然,这日间一时不慎用错了词,没想到她一直都记在心里呢,这个时候,居然拿出来调侃自己。 “什么人!!”外面传来雁九的声音,所有的人,一下都激灵了一下,纷纷站起来,握住手中的兵器。 “是我,雁百户,我王彦忠!”王彦忠的声音从大门外面传了进来,钱无病走了出来,看着自己如临大敌的手下们,心里登时一片疑云。 “去两个人,上梯子看一看,给他们一个火把!”钱无病吩咐道,很快,有人噌噌噌的爬上了梯子,在梯子下面,有人点燃了火把,递给了他。 而所有拿着火铳的锦衣卫们,无须任何人的命令,手中的火铳都指向了大门的方向,一直偎着的火折子,也纷纷的吹燃了起来,准备时刻点燃几门大炮的引线。 “看的不大清楚,大人,就看见王大人一个人,外面看不到那些乱兵们!”爬上墙头的锦衣卫,回过头来大喊道。 “看仔细些!”裘草儿喝到:“莫要被人诈开了门!” 钱无病和裘草儿虽然没有说明,但是,王彦忠在大门外面叫门,两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王彦忠被人抓住了,这被人逼着来诈门呢,这吩咐在墙头的锦衣卫看仔细些,这只不过是验证他们心中的想法而已。 “大人,的确只有王大人一个人,二三十步内都看不到人影,再远就看得不大清楚了!” 与此同时,雁九也在和大门外的王彦忠说话。 “王大人,你怎么到这门外去了,你这是在变戏法么?”雁九嘴里说笑着,脸上可没有一点笑意,一边说着,一边凑近门缝里头,朝着外面看去。 “乱兵们不见了,这外头就只有我一个人,你叫几个兄弟上墙看一看,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了!”门外的王彦忠显然有些发急了,虽然知道这库房里头的人是出于谨慎,但是他更上心的是,这包围武库的镇东卫的官兵,居然一个不留,走得干干净净了。 “开门!”看到火把下钱无病做出的手势,雁九不再犹豫,示意左右,哗啦啦一下拉开了大门,然后将门口准备说话的王彦忠,一把就扯了进来,与此同时,他身后两个锦衣卫,窜了出去。 “真没人了?”雁九看到自己手下发出安全的手势,也一脑袋雾水,“四周再去看看,看见有人,直接就放火铳,然后跑回来!” “没人了,我四下都看了,营房里头我看了,所有的人,都走的干干净净了!”王彦忠抹着脸上的雨水,走到钱无病面前:“大人,镇东卫眼下已经空无一人!” “咱们得救了!”裘草儿眼中流露出欢喜的神色,再看看听到身后,那一众锦衣卫们,哪个不是如此。 “比起咱们得救,我更担心这三千兵马去了何处,这样的兵势,这打下几个县城州府,怕是不是什么难事了!”钱无病感觉心里突然有些发凉,他想到了那被屠戮一空的甫田县城,而这些乱兵,真是造反的话,指不定这附近哪一个县城,立刻就要重蹈甫田的覆辙了。 “咱们立刻去最近的县城,这样,哪怕这些乱兵们卷土重来,咱们也可以抵挡一阵!”裘草儿说道,一众锦衣卫在她身后也是连连点头,县城里头可是比这贼窝安全多了。 “大人,万一是贼兵的诱敌之计呢,咱们守住武库,尚可支持几日,但是一旦离开了这里,这乱兵们推过来,咱们的人就是浑身是手臂,也干不过他们啊!”雁九在一边却是发出了质疑。 钱无病沉吟起来,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他只能选择一种做法。 “告急的文书发出去了没有!”他回过头,问到浑身淋漓的王彦忠。 “发出去了,六百里加急,最迟明天中午,都指挥使就会知道咱们这里发生的事情!”王彦忠点点头,他本来可以不回来,甚至他自己可以带着这告急的文书,到福州去,但是,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真的他回来和这位佥事大人共赴患难,而这位佥事大人又大难不死的话,以这位佥事大人的年纪,足够可以照拂到他死了,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年年都有的,他一咬牙,又跑了回来,结果,才发现这里早就人去楼空了。 “既然这样,咱们就在这里呆到天亮,天亮了再做决断!”钱无病打定了主意:“这大半夜的,咱们也做不了什么!” 369.第369章平潭县的霸主 海坛岛,福建第一大岛,因主岛海坛岛适中有一平坦的巨石,俗称“平潭”,古称海坛,唐代为牧马场,宋初设牧马监,属福清县,到了明朝,福建布政使司在海坛岛设平潭县,亦属福清府管辖。 作为福建的第一大岛,这岛自然不会太寒碜,整座岛屿长五六十里,宽约四十里,算是少见的大岛了,可惜的是,这岛上的人口,还真心不多,平潭县所辖的范围里,海坛岛是主岛,另外还七七八八有一百多个小岛,这样的地理范围,可想而知,不会出现陆地上那种人丁繁华的大城。 所以,哪怕是朝廷在岛上筑城,也就是现在的平潭县城,和隔海相望的福清府的诸县城相比,也是简陋得如同一个土寨子。 当然,若是单单只是简陋一点,这就罢了,再简陋总归还是王土,日后人丁多了,总会兴旺起来的,但是,要命的是,在这平潭县城里,说话算数的,并不是那位县太爷,也不是天气热的时候光着膀子一点官样子都没有的县尉老爷,在这平潭县里,说话最管用,是秦大爷。 没有别的原因,这位秦大爷虽然说是海商,但是平潭县里,谁不知道他在海上做的什么勾当,他的四五艘船,几百号亡命之徒,聚集在这平潭县里,这朝廷派来的两位官老爷,若是不想莫名其妙的“溺水而亡”,还是不要和这秦大爷比一比谁说话的声音大一些的好。 曾经的县太爷也不是没有向朝廷请求“进剿”这些海盗过,而且,朝廷也的确派了镇东卫的官兵前来进剿,问题是,这平潭县到处都是小岛,官兵以来,这秦大爷和他的手下们,就不知道猫到哪里去了,等到官兵一走,他们又大摇大摆的回来,而这请求朝廷进剿的县老爷,更是在秦大爷他们回来的第二天,尸体被吊在了平潭县的城楼上。有了这个前例,以后的几任知县,都消停了许多,哪怕他们倒霉得被打发到这种破地方来,但是,他们还是不想着回去的,这种自己看不到好处而且担心性命的事情,能不碰就不碰了吧,平平安安干完一任,等到下个倒霉蛋来接手才是正理。 对了,这秦大爷并不是姓秦,叫大爷,这不过是他匪号而已,他自己还是有名字的,只不过,除了他的心腹,外人不得而知而已,秦大爷姓秦,大名一个舞字,这是一个很娘气的名字,秦舞! 昨日里下了一场小雪,张成东窝在他暖和的被窝了,搂着他身边小妾玲珑剔透的身子,一点都不想起来。 外面人声鼎沸,这被窝里头的两个人,早已经被吵醒了,小妾轻轻的推了推他:“莫不是有人要打官司,这是要升堂了吧,县衙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不管他们,咱们继续睡觉!”张向东迷迷糊糊的说道。 “不行啊!我知道你不想去县衙,大家其实都不想去县衙,但是,别人能不去,你不能不去啊!” 她软软的说道:“你可是县太爷呢,你不去,这堂还怎么升!” 张向东迷迷瞪瞪的坐起来,任由小妾伺候他穿上衣裳,这才打着呵欠,走了出去。 这个官儿,大概整个大明,没有一个比他更清闲的了,这衙门里百姓来打官司的事情,一年难得遇上一回,话说,这平潭县真的有良善百姓么? “县尊大人,县尊大人!”有人叫着冲进了后衙,张向东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刘康,平潭县的县尉,和他一起被发落到这个地方的难兄难弟。 “什么事情,看你高兴得,你老婆又给你生了个闺女不是!”张向东冲着他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地方呆久了,他觉得自己身上一点读书人的气质都没有了,说话也不由自主的变得粗鄙了许多。 “不是!”刘康先是一愣,也顾不得和自己的难兄难弟拌嘴:“朝廷的大军,朝廷的大军上岛了,秦舞那厮这次居然没有逃,眼下领兵的将军,已经带着人马,将他那贼窝子团团围住了,这一次,这厮在劫难逃了!” “啊!”张向东嘴巴微张,仿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似的:“你亲眼看到了?” “对,我亲眼看到了,是镇东卫的官兵,夜里上的岸,刚刚在外面,轰隆隆的过兵马呢,眼下城里到处都是镇东卫的兵马,咱们平潭县,终于可以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了!” “好,好!”张向东脸上也浮现起了笑容:“你去叫人杀猪,准备酒水,等到秦舞那厮授首,我们哥俩前去劳军!” …… 在县城的那一头,秦大爷的宅子外面,此刻确实都是穿着朝廷号服的兵马,但是,在他们的身边,同样还有这秦舞手下的那些亡命之徒,令人奇怪的是,这两边的人马,都没有大打出手,看他们互相嘻嘻哈哈的样子,这哪里像是兵和贼碰到了一起,简直就好像是老友重逢一样。 在屋子里头,那把秦舞最喜欢的黄花梨的太师椅子上,此刻坐的也不是秦舞,这跺一跺脚这平潭县都要抖三抖的秦大爷,站在坐在那太师椅子上的人身边,一脸的温良恭谨,这要是要张向东和刘康看到,非得跌落一地的眼睛,这秦舞哪怕是和他们两个朝廷命官说话,眼睛都从来没正视过他们,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他们见得最多的,大概就是秦舞那高高扬起不屑一顾的下巴吧! “哥,歇息几日,咱们就直接杀向东番,取了那平五郎的人头,这贼鸟人,害的你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一刀砍死他,算是便宜他了!”秦舞对着椅子上的人说道,眼中流露出几分恨意。 椅子上的人眉眼间似乎有些疲惫,听的自己兄弟这话,他微微摇摇头:“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不过,这平五郎是一定要死的,咱们眼下反出了朝廷,总归有个落脚的地方,这里也不过是落脚的地方,这隔着海那边,就是东番,咱们兄弟的基业,以后就全在那里,平五郎不死,难道咱们还能寄人篱下么?” “只是哥做到了这卫指挥使,就这么白白的丢掉了,总觉咱们还是吃了大亏!”秦舞嘟哝着。 他的哥哥,前镇东卫卫指挥使秦歌,拍了拍自己的兄弟的肩膀:“这到了对岸,等到咱们有了基业,成了气候,你就知道,这笔买卖,咱们秦家到底是亏还是赚了!” (注:东番,明朝时对台湾的称呼!明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林道乾寇乱边海,都督俞大猷逐道乾于台,因设巡检守之。”也就是说,在这一年,一个叫林道乾的海盗骚扰沿海,被当时的福建都督俞大猷驱逐入台湾,明朝遂重新设立澎湖巡检司,加强防卫。从明朝洪武年间开始废止近二百年的澎湖巡检司,重新设置。在这之前,明朝的澎湖巡检司因为禁海已经裁撤!台湾并未处于官方的管辖之下,岛上除了本地土著,多是海盗,流寇以及其他国家的亡命之徒!”) 海坛岛,福建第一大岛,因主岛海坛岛适中有一平坦的巨石,俗称“平潭”,古称海坛,唐代为牧马场,宋初设牧马监,属福清县,到了明朝,福建布政使司在海坛岛设平潭县,亦属福清府管辖。 作为福建的第一大岛,这岛自然不会太寒碜,整座岛屿长五六十里,宽约四十里,算是少见的大岛了,可惜的是,这岛上的人口,还真心不多,平潭县所辖的范围里,海坛岛是主岛,另外还七七八八有一百多个小岛,这样的地理范围,可想而知,不会出现陆地上那种人丁繁华的大城。 所以,哪怕是朝廷在岛上筑城,也就是现在的平潭县城,和隔海相望的福清府的诸县城相比,也是简陋得如同一个土寨子。 当然,若是单单只是简陋一点,这就罢了,再简陋总归还是王土,日后人丁多了,总会兴旺起来的,但是,要命的是,在这平潭县城里,说话算数的,并不是那位县太爷,也不是天气热的时候光着膀子一点官样子都没有的县尉老爷,在这平潭县里,说话最管用,是秦大爷。 没有别的原因,这位秦大爷虽然说是海商,但是平潭县里,谁不知道他在海上做的什么勾当,他的四五艘船,几百号亡命之徒,聚集在这平潭县里,这朝廷派来的两位官老爷,若是不想莫名其妙的“溺水而亡”,还是不要和这秦大爷比一比谁说话的声音大一些的好。 曾经的县太爷也不是没有向朝廷请求“进剿”这些海盗过,而且,朝廷也的确派了镇东卫的官兵前来进剿,问题是,这平潭县到处都是小岛,官兵以来,这秦大爷和他的手下们,就不知道猫到哪里去了,等到官兵一走,他们又大摇大摆的回来,而这请求朝廷进剿的县老爷,更是在秦大爷他们回来的第二天,尸体被吊在了平潭县的城楼上。有了这个前例,以后的几任知县,都消停了许多,哪怕他们倒霉得被打发到这种破地方来,但是,他们还是不想着回去的,这种自己看不到好处而且担心性命的事情,能不碰就不碰了吧,平平安安干完一任,等到下个倒霉蛋来接手才是正理。 对了,这秦大爷并不是姓秦,叫大爷,这不过是他匪号而已,他自己还是有名字的,只不过,除了他的心腹,外人不得而知而已,秦大爷姓秦,大名一个舞字,这是一个很娘气的名字,秦舞! 昨日里下了一场小雪,张成东窝在他暖和的被窝了,搂着他身边小妾玲珑剔透的身子,一点都不想起来。 外面人声鼎沸,这被窝里头的两个人,早已经被吵醒了,小妾轻轻的推了推他:“莫不是有人要打官司,这是要升堂了吧,县衙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不管他们,咱们继续睡觉!”张向东迷迷糊糊的说道。 “不行啊!我知道你不想去县衙,大家其实都不想去县衙,但是,别人能不去,你不能不去啊!” 她软软的说道:“你可是县太爷呢,你不去,这堂还怎么升!” 张向东迷迷瞪瞪的坐起来,任由小妾伺候他穿上衣裳,这才打着呵欠,走了出去。 这个官儿,大概整个大明,没有一个比他更清闲的了,这衙门里百姓来打官司的事情,一年难得遇上一回,话说,这平潭县真的有良善百姓么? “县尊大人,县尊大人!”有人叫着冲进了后衙,张向东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刘康,平潭县的县尉,和他一起被发落到这个地方的难兄难弟。 “什么事情,看你高兴得,你老婆又给你生了个闺女不是!”张向东冲着他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地方呆久了,他觉得自己身上一点读书人的气质都没有了,说话也不由自主的变得粗鄙了许多。 “不是!”刘康先是一愣,也顾不得和自己的难兄难弟拌嘴:“朝廷的大军,朝廷的大军上岛了,秦舞那厮这次居然没有逃,眼下领兵的将军,已经带着人马,将他那贼窝子团团围住了,这一次,这厮在劫难逃了!” “啊!”张向东嘴巴微张,仿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似的:“你亲眼看到了?” “对,我亲眼看到了,是镇东卫的官兵,夜里上的岸,刚刚在外面,轰隆隆的过兵马呢,眼下城里到处都是镇东卫的兵马,咱们平潭县,终于可以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了!” “好,好!”张向东脸上也浮现起了笑容:“你去叫人杀猪,准备酒水,等到秦舞那厮授首,我们哥俩前去劳军!” …… 在县城的那一头,秦大爷的宅子外面,此刻确实都是穿着朝廷号服的兵马,但是,在他们的身边,同样还有这秦舞手下的那些亡命之徒,令人奇怪的是,这两边的人马,都没有大打出手,看他们互相嘻嘻哈哈的样子,这哪里像是兵和贼碰到了一起,简直就好像是老友重逢一样。 在屋子里头,那把秦舞最喜欢的黄花梨的太师椅子上,此刻坐的也不是秦舞,这跺一跺脚这平潭县都要抖三抖的秦大爷,站在坐在那太师椅子上的人身边,一脸的温良恭谨,这要是要张向东和刘康看到,非得跌落一地的眼睛,这秦舞哪怕是和他们两个朝廷命官说话,眼睛都从来没正视过他们,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他们见得最多的,大概就是秦舞那高高扬起不屑一顾的下巴吧! “哥,歇息几日,咱们就直接杀向东番,取了那平五郎的人头,这贼鸟人,害的你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一刀砍死他,算是便宜他了!”秦舞对着椅子上的人说道,眼中流露出几分恨意。 椅子上的人眉眼间似乎有些疲惫,听的自己兄弟这话,他微微摇摇头:“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不过,这平五郎是一定要死的,咱们眼下反出了朝廷,总归有个落脚的地方,这里也不过是落脚的地方,这隔着海那边,就是东番,咱们兄弟的基业,以后就全在那里,平五郎不死,难道咱们还能寄人篱下么?” “只是哥做到了这卫指挥使,就这么白白的丢掉了,总觉咱们还是吃了大亏!”秦舞嘟哝着。 他的哥哥,前镇东卫卫指挥使秦歌,拍了拍自己的兄弟的肩膀:“这到了对岸,等到咱们有了基业,成了气候,你就知道,这笔买卖,咱们秦家到底是亏还是赚了!” (注:东番,明朝时对台湾的称呼!明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林道乾寇乱边海,都督俞大猷逐道乾于台,因设巡检守之。”也就是说,在这一年,一个叫林道乾的海盗骚扰沿海,被当时的福建都督俞大猷驱逐入台湾,明朝遂重新设立澎湖巡检司,加强防卫。从明朝洪武年间开始废止近二百年的澎湖巡检司,重新设置。在这之前,明朝的澎湖巡检司因为禁海已经裁撤!台湾并未处于官方的管辖之下,岛上除了本地土著,多是海盗,流寇以及其他国家的亡命之徒!”) 370.第370章台湾台湾 镇东卫的官兵的去向,是在钱无病等人回到福清后的第二天,才隐隐传了来的。 不得不说,在这消息的传递方面,有锦衣卫千户王彦忠这个地头蛇的全力配合,钱无病至少眼下可以算的上是耳目灵通,锦衣卫的信道比起朝廷的信道,不知道要有效率得多少。 镇东卫的事情,眼下消息并没有散开,福州的几位大佬,虽然估计这事情有锦衣卫搀和到其中,隐瞒是隐瞒不了的,但是对于地方时政,他们还是恨不得将这镇东卫的所有人全部剿灭了之后,再向天下人公布这消息的好,不管怎么说,这事情发生了,他们若是不及时补救,等到局势糜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他们的头上的帽子,帽子下面的脑袋,可就有些岌岌可危了。 但是,他们的反应并不算慢,都指挥使司的军令,一条条由福州下发了到了地方,平海卫眼下已经完全没了有甫田事件的嫌疑,作为最近的兵马,他们被火速调派到福清,加强福清的防守,而据说长乐,镇海,永宁各卫,都已经在集结兵马,只等到一捕捉到了这镇东叛军的踪迹,立刻就将其围而歼之。 作为这次镇东卫作乱事件中,受到“惊吓”最大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钱无病钱大人,也收到了从福州布政使,都指挥使的亲笔书信,随着信而来的,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压惊费”——两万两银子!带着银子来的这两位大人的心腹,很明确的表示了,这是给钱大人和手下死伤的兄弟的,是福建上下官员的一点心意。当然,这在让人感到非常舒服的心意后面,这位心腹大人,很是委婉的请求钱大人,这事情,福建官员们,肯定是不敢隐瞒朝廷的,不过,这眼下大家都还在过年呢,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这样的消息给陛下和内阁几位阁老坏了心情,这可就不是为官之道了?所以,钱大人看看,是不是稍稍迟了那么一迟,再将这事情禀报朝廷,当然,也不用迟太久,待到大军剿灭这些乱军了就可以了。 钱无病可没想做一个自己清廉如水,而手下跟着自己喝粥咽糠的官儿,这银子都送到了手边,这不拿简直是对不住自己,而且,这次被围杀,手下兄弟们的表现,他都看在了眼里,领兵之道,重在赏罚分明,这有功当赏,这赏也得要银子赏不是。 给这个心腹大人吃了个定心丸,钱无病欣然“笑纳”了这些银子,然后,等人一走,咱们的钱大人,就开始做散财童子了。 在屋子里装药的锦衣卫们,一人五十两,在外面参与厮杀的,一人一百两,受伤挂彩了的,再赏五十两。雁九和裘草儿两个百户,一人一千两! 就是这样的手笔,这两万两银子也没还没有散掉一半,但是,这福清百户里那些没有跟着钱无病到镇东卫去的本地锦衣卫们,看着同僚们们一个个眉花眼笑的拿着银子,眼睛都绿了!我勒个擦,怪不得人家这么年轻就能做这么大官呢,你看人家的手笔,跟着这位大人出趟差事回来,都足够买上几十亩好田了!这要是天天跟在这位大人身边办差,这家里不良田万顷那都叫没本事。 再看看平日里他们引以为豪的薪俸和油水,这些人恨不得这位指挥佥事大人,立刻就带着人马,前去追剿那些乱兵就好!这样他们哪怕不能阵前厮杀,但是摇旗呐喊这银子也少不了他们一份啊! 有了比较,这些人在看着自家千户的眼神,就有些诡异了,到了最后,就是连王彦忠都受不了这眼神,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千两银子,分发下去,这才算是安定了人心。 对于王彦忠,钱无病没有打赏,倒不是说他不值得打赏,光是这家伙已经逃了出去,送了信之后又甘冒奇险的跑回来的举动,打赏他一个千儿八百的,那绝对不为过。妙的是,即使看到雁九和裘草儿都得了银子,这王彦忠却是没一点愤愤不平的意思,仿佛钱无病没有打赏他,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打听到了镇东卫的乱兵去了平潭县,王彦忠又急急忙忙的回来禀报,而且,生怕钱无病对福建的地形不熟悉,还特意带回来一张福建的地图,这个年代,地图可不是满大街都是的,除了军中才有以外,地方上,至少一地府城才有这玩意,钱无病看到他重身后掏出这一卷地图,就知道他对于自己的吩咐,确实还是用心了的。 “平潭县?”看着那整整一个大岛,还有那身边的星罗密布的小岛,钱无病眉头皱了起来,若是真的跑到这样地方,这些人化整为零,这还是不是一时半会剿灭干净了不了他们的,他开始有些后悔对福建布政使他们答应得太轻松了一些,这剿灭这些人若是花上个一年半载,他能等到彻底剿灭了他们再禀报朝廷吗? “水师那边,应该也得了消息,跑到平潭县那边,也不过是多苟喘残延一会儿!”王彦忠神色有些郑重:“大人,当时属下在武库里,听的那些人喊叫,那些人喊的是咱们福建的俚语,大人或许听不懂,但是,属下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他们喊的什么!?”钱无病歪歪头,他还真没注意这个。 “他们说,杀了咱们,他们就出海逍遥去,还说咱们不给他们活路,他们也不用给咱们活路了!” “谁给谁活路,他们给过甫田的那些百姓活路吗?若不是咱们恰好被围在了武库,他们会给咱们活路吗?”钱无病哼了一声,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他们打算出海!” 王彦忠点点头,“他们是那样喊的!” 钱无病朝着地图看去,这是福清府的地图,并不是海图,平潭县是福清府所管,自然在图上,但是,再往外看,除了一片表明的水域和陆地,就看不到任何标注了。 既然是出海为寇,那么这些人的目的地,绝对就不是这平潭县了,而且纵使他们在平潭县站住了脚。以平潭县的产出,也未必供养的起这三千人的军队,钱无病的目光落在了平潭县对面的那一方陆地上。 得益于后世那隐隐的记忆,他仿佛好像已经看到了这些乱兵的目的,但是,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些人居然会有这么宏伟的计划! “这里是哪里?”他指指地图上的那一方陆地。 王彦忠凑了过去,看了看,“这应该是东番,对了,平潭那边好像距离这东番也就一天的船程,这些家伙,不是打算去这里吧!” “东番?”钱无病没听过这个名字:“是咱们大明的地方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是远悬于海外的一个孤岛罢了!”王彦忠笑了:“太祖皇帝的时候,听说还在东番设立过官府呢,不过后来朝廷禁海,这东番上咱们的百姓和官府,都撤了回来,那边就剩下一群土人了,不是什么好地方,蛮荒之地,这些乱兵真要是哪里的话,那咱们还真没法剿了,但愿水师能在路上拦截他们!” 钱无病心里陡然一沉,台湾,这是台湾,这台湾现在这事情,居然在消息灵通的锦衣卫眼里,也不过是一块蛮荒之地,可要可不要的那一种,咱大明地大物博不错,但是,也不能是吃馍馍吃一个丢一个的做派啊,这么大的国土,居然无所谓? “咱们的人,有去过东番的吗?”钱无病问道:“我想知道那上面的情况!” 王彦忠摇摇头,那里不是海盗就是土人,锦衣卫去哪里干什么,去喂蚊子么?就算是流放,去那个地方凄惨了一点,大人这是怎么,怎么关注起这个来了,那些乱兵们真要去了哪里,这不天下太平了么,以后这就是水师的事情了,他们总不成跟倭寇一样,隔三差五上岸来祸害吧,没准,他们还能去倭寇那边祸害祸害呢! 钱无病坐了下来,示意他收起地图,这个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这镇东卫的乱兵去不去东番,他都要去东番走一趟,和剿灭这一伙乱兵相比,这东番的意义可就太重要,日后真要是被人生生的从自家家门口占走了这块地方,那是死多少个三千人,也未必将这地方那个拿的回来了。 “王千户,这次众人都有赏银,唯独你没有,你在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将你给忘记了?”他看着王彦忠,缓缓说道。 “大人自有大人的安排!”王彦忠笑得十分的狗腿:“若是我也明白大人的安排,我岂不是跟大人一样了,那我也不至于到了这把年纪,还窝在这福建天天喝海风!” “我看你的履历,王千户是山东人?”钱无病微微笑了笑,看来,这的确是一个聪明人。 “山东是个好地方啊!”钱无病盯着他的眼睛:“山东尽出豪杰,我记得京里西城千户的黄千户,好像也是山东人,可惜,他身子不大好,在任上殁了,倒是让我一阵痛心!” “大人的意思是……”王彦忠眼睛亮了起来,这千户之职是假,这招揽的意思是真,看来,自己真猜对了。 “没什么意思,我就随便说说,山东人杰地灵,出些人物也是正常的!”钱无病微微笑道,“没准有机会,王千户也可以在京中和山东同僚好好聚一聚呢!” 镇东卫的官兵的去向,是在钱无病等人回到福清后的第二天,才隐隐传了来的。 不得不说,在这消息的传递方面,有锦衣卫千户王彦忠这个地头蛇的全力配合,钱无病至少眼下可以算的上是耳目灵通,锦衣卫的信道比起朝廷的信道,不知道要有效率得多少。 镇东卫的事情,眼下消息并没有散开,福州的几位大佬,虽然估计这事情有锦衣卫搀和到其中,隐瞒是隐瞒不了的,但是对于地方时政,他们还是恨不得将这镇东卫的所有人全部剿灭了之后,再向天下人公布这消息的好,不管怎么说,这事情发生了,他们若是不及时补救,等到局势糜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他们的头上的帽子,帽子下面的脑袋,可就有些岌岌可危了。 但是,他们的反应并不算慢,都指挥使司的军令,一条条由福州下发了到了地方,平海卫眼下已经完全没了有甫田事件的嫌疑,作为最近的兵马,他们被火速调派到福清,加强福清的防守,而据说长乐,镇海,永宁各卫,都已经在集结兵马,只等到一捕捉到了这镇东叛军的踪迹,立刻就将其围而歼之。 作为这次镇东卫作乱事件中,受到“惊吓”最大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钱无病钱大人,也收到了从福州布政使,都指挥使的亲笔书信,随着信而来的,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压惊费”——两万两银子!带着银子来的这两位大人的心腹,很明确的表示了,这是给钱大人和手下死伤的兄弟的,是福建上下官员的一点心意。当然,这在让人感到非常舒服的心意后面,这位心腹大人,很是委婉的请求钱大人,这事情,福建官员们,肯定是不敢隐瞒朝廷的,不过,这眼下大家都还在过年呢,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这样的消息给陛下和内阁几位阁老坏了心情,这可就不是为官之道了?所以,钱大人看看,是不是稍稍迟了那么一迟,再将这事情禀报朝廷,当然,也不用迟太久,待到大军剿灭这些乱军了就可以了。 钱无病可没想做一个自己清廉如水,而手下跟着自己喝粥咽糠的官儿,这银子都送到了手边,这不拿简直是对不住自己,而且,这次被围杀,手下兄弟们的表现,他都看在了眼里,领兵之道,重在赏罚分明,这有功当赏,这赏也得要银子赏不是。 给这个心腹大人吃了个定心丸,钱无病欣然“笑纳”了这些银子,然后,等人一走,咱们的钱大人,就开始做散财童子了。 在屋子里装药的锦衣卫们,一人五十两,在外面参与厮杀的,一人一百两,受伤挂彩了的,再赏五十两。雁九和裘草儿两个百户,一人一千两! 就是这样的手笔,这两万两银子也没还没有散掉一半,但是,这福清百户里那些没有跟着钱无病到镇东卫去的本地锦衣卫们,看着同僚们们一个个眉花眼笑的拿着银子,眼睛都绿了!我勒个擦,怪不得人家这么年轻就能做这么大官呢,你看人家的手笔,跟着这位大人出趟差事回来,都足够买上几十亩好田了!这要是天天跟在这位大人身边办差,这家里不良田万顷那都叫没本事。 再看看平日里他们引以为豪的薪俸和油水,这些人恨不得这位指挥佥事大人,立刻就带着人马,前去追剿那些乱兵就好!这样他们哪怕不能阵前厮杀,但是摇旗呐喊这银子也少不了他们一份啊! 有了比较,这些人在看着自家千户的眼神,就有些诡异了,到了最后,就是连王彦忠都受不了这眼神,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千两银子,分发下去,这才算是安定了人心。 对于王彦忠,钱无病没有打赏,倒不是说他不值得打赏,光是这家伙已经逃了出去,送了信之后又甘冒奇险的跑回来的举动,打赏他一个千儿八百的,那绝对不为过。妙的是,即使看到雁九和裘草儿都得了银子,这王彦忠却是没一点愤愤不平的意思,仿佛钱无病没有打赏他,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打听到了镇东卫的乱兵去了平潭县,王彦忠又急急忙忙的回来禀报,而且,生怕钱无病对福建的地形不熟悉,还特意带回来一张福建的地图,这个年代,地图可不是满大街都是的,除了军中才有以外,地方上,至少一地府城才有这玩意,钱无病看到他重身后掏出这一卷地图,就知道他对于自己的吩咐,确实还是用心了的。 “平潭县?”看着那整整一个大岛,还有那身边的星罗密布的小岛,钱无病眉头皱了起来,若是真的跑到这样地方,这些人化整为零,这还是不是一时半会剿灭干净了不了他们的,他开始有些后悔对福建布政使他们答应得太轻松了一些,这剿灭这些人若是花上个一年半载,他能等到彻底剿灭了他们再禀报朝廷吗? “水师那边,应该也得了消息,跑到平潭县那边,也不过是多苟喘残延一会儿!”王彦忠神色有些郑重:“大人,当时属下在武库里,听的那些人喊叫,那些人喊的是咱们福建的俚语,大人或许听不懂,但是,属下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他们喊的什么!?”钱无病歪歪头,他还真没注意这个。 “他们说,杀了咱们,他们就出海逍遥去,还说咱们不给他们活路,他们也不用给咱们活路了!” “谁给谁活路,他们给过甫田的那些百姓活路吗?若不是咱们恰好被围在了武库,他们会给咱们活路吗?”钱无病哼了一声,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他们打算出海!” 王彦忠点点头,“他们是那样喊的!” 钱无病朝着地图看去,这是福清府的地图,并不是海图,平潭县是福清府所管,自然在图上,但是,再往外看,除了一片表明的水域和陆地,就看不到任何标注了。 既然是出海为寇,那么这些人的目的地,绝对就不是这平潭县了,而且纵使他们在平潭县站住了脚。以平潭县的产出,也未必供养的起这三千人的军队,钱无病的目光落在了平潭县对面的那一方陆地上。 得益于后世那隐隐的记忆,他仿佛好像已经看到了这些乱兵的目的,但是,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些人居然会有这么宏伟的计划! “这里是哪里?”他指指地图上的那一方陆地。 王彦忠凑了过去,看了看,“这应该是东番,对了,平潭那边好像距离这东番也就一天的船程,这些家伙,不是打算去这里吧!” “东番?”钱无病没听过这个名字:“是咱们大明的地方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是远悬于海外的一个孤岛罢了!”王彦忠笑了:“太祖皇帝的时候,听说还在东番设立过官府呢,不过后来朝廷禁海,这东番上咱们的百姓和官府,都撤了回来,那边就剩下一群土人了,不是什么好地方,蛮荒之地,这些乱兵真要是哪里的话,那咱们还真没法剿了,但愿水师能在路上拦截他们!” 钱无病心里陡然一沉,台湾,这是台湾,这台湾现在这事情,居然在消息灵通的锦衣卫眼里,也不过是一块蛮荒之地,可要可不要的那一种,咱大明地大物博不错,但是,也不能是吃馍馍吃一个丢一个的做派啊,这么大的国土,居然无所谓? “咱们的人,有去过东番的吗?”钱无病问道:“我想知道那上面的情况!” 王彦忠摇摇头,那里不是海盗就是土人,锦衣卫去哪里干什么,去喂蚊子么?就算是流放,去那个地方凄惨了一点,大人这是怎么,怎么关注起这个来了,那些乱兵们真要去了哪里,这不天下太平了么,以后这就是水师的事情了,他们总不成跟倭寇一样,隔三差五上岸来祸害吧,没准,他们还能去倭寇那边祸害祸害呢! 钱无病坐了下来,示意他收起地图,这个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这镇东卫的乱兵去不去东番,他都要去东番走一趟,和剿灭这一伙乱兵相比,这东番的意义可就太重要,日后真要是被人生生的从自家家门口占走了这块地方,那是死多少个三千人,也未必将这地方那个拿的回来了。 “王千户,这次众人都有赏银,唯独你没有,你在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将你给忘记了?”他看着王彦忠,缓缓说道。 “大人自有大人的安排!”王彦忠笑得十分的狗腿:“若是我也明白大人的安排,我岂不是跟大人一样了,那我也不至于到了这把年纪,还窝在这福建天天喝海风!” “我看你的履历,王千户是山东人?”钱无病微微笑了笑,看来,这的确是一个聪明人。 “山东是个好地方啊!”钱无病盯着他的眼睛:“山东尽出豪杰,我记得京里西城千户的黄千户,好像也是山东人,可惜,他身子不大好,在任上殁了,倒是让我一阵痛心!” “大人的意思是……”王彦忠眼睛亮了起来,这千户之职是假,这招揽的意思是真,看来,自己真猜对了。 “没什么意思,我就随便说说,山东人杰地灵,出些人物也是正常的!”钱无病微微笑道,“没准有机会,王千户也可以在京中和山东同僚好好聚一聚呢!” 371.第371章明天 天色有些昏暗! 距离海边不到五百步的地方,原来是一个村子,或者说,看起来像一个村子。 村子的定义,那肯定是人,有屋子的。如今的的屋子都还在,但是原本这个村里的人,确是不知所踪,而村里到处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秦歌就站在村里的最大的那间屋子的楼台上,看着远处略略有些昏暗的海面。 早上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一方海面上,应该是有这四艘海船的,也正是这四艘海船,将他近八百名士兵,从海的那一面,接到了这平潭来。但是此刻,这四艘船却是不见了踪迹。 “差不多要回来了吧!”他身边的一个大汉,脸上也是一副盼望的神色,对着海面喃喃自语道。 秦歌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背着手走进了屋子。 “大人!”那大汉跟了进去:“哪怕咱们三个千户,跟着大人干这大事的就属下这一个千户,也足够吃定那些扶桑人了,大人不必多担忧的!” “李得,我不是担心这个,郭纲这个人,一脑子忠君报国的念头,你杀了也就杀了,只是他手下的那些兵丁,散去了有些可惜,不过,刘华这人,虽然有些摇摆不定,但是眼下既然做出了围杀锦衣卫的事情,他也是没有退路了的!”秦歌缓缓说道:“只有没有了退路的人,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干,这手上的力量,谁还嫌多了不是!他是肯定会来的!” “那是大人谋划得好!”那千户李得笑着说道。 秦歌摇摇头,却是不再说话了。 镇东卫兵马有三个千户,但是并不是这三个千户都是和秦歌同心同德的。这眼下的这个千户李得,自然是秦歌的铁杆,他手下的兵马应该就是秦歌控制得最好的。而和秦歌一向不大对路的另外一个千户,在李得带着人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趁着哗变将其斩杀了,其手下的兵丁,除了百余个没有家小挂牵的加入了李得的军中,其余的却是当场就散掉了。还有一个千户刘华,却是有些摇摆不定的,当初在甫田,因为这个缘故,进城的就只有李得的这一千户人马,其他的两个千户的人马,却是一直都在甫田城外戒备。 而秦舞带着他手下的船眼下要接的,就是那刘华手下的人马,如果秦歌判断没错的话,此刻那刘华已经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等着自己搭救了。 岸边传来一阵骚动,李得走了出去看了看,又匆匆带走了进来:“大人,是咱们的船回来了!” 秦歌精神一震,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去看看!” 昏暗的天空下,四周海船从远处的海面上慢慢露出了身影,这样的天气,或许有些惹人生厌,但是对于镇东卫上上下下而言,这可是难得的好天气,只有这样的天色,朝廷的水师才不会在这一带的海面上四处游弋,也之有这样的天色,他们才能顺利的从对岸坐船到了这里,而不用时刻担心追兵。 船只慢慢的停在了那简陋的港口边,从船上开始陆陆续续走下了许多兵丁,看到眼前的这副情形,秦歌悬在空中半天的的那那颗心,才终于落到了地上。 “大哥!”远远的,秦舞带着一个穿着武官服色的人走了过来:“你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刘兄弟和他的人马,能够上船的,眼下都在这里了!” “嗯,你休息一下,外面已经备好了热饭热菜,让大家不用客气!”秦歌对自己的兄弟点点头,又笑着对那武官说道:“刘千户,不必一副萎靡的样子,男儿理应志在四方,也许,若干年后,史书上的咱们,都是为朝廷开疆拓土的英雄豪杰呢!” “英雄豪杰不敢当!”那千户刘华苦笑了一下:“反正刘华这条命,今后就是大人的了,大人说东,刘华绝对不会向西就是了!” “哈哈哈!”秦歌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今后你我兄弟同心,好日子还长着呢!” “大哥,咱们就接来六百多兄弟,刘兄弟说,那些锦衣卫爪子硬,事先又将军中的火铳全部都收缴了过去,死伤了一些兄弟,却没能将那些锦衣卫全部杀死!”秦舞在秦歌的身边,轻轻说道。 “不说这个,锦衣卫不过是一些走狗,杀是杀不完的,这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不用再提了,刘华,你不会怨恨我逼你唱上这么一出“投名状!”吧?” “属下怎么敢怨恨大人!”刘华微微苦笑:“只是那些兄弟,还有孔岳,死的有些不大值当了!” “围杀天子亲军,这已经是实打实的作乱了!”秦歌说道:“即使我对刘兄弟你放心,但是,你手下的那些人马,难免没有二心,不闹上这么一出,谁敢放心用他们?” 他指了指外面吃得热火朝天的场面,“李得手下的兄弟,可是在甫田就交了这投名状了,经过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伙儿才不会首鼠两端,三心二意,至于说死人,这天底下每天都在死人,这些人迟早都会死的,早死一天和迟死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那孔岳,为人狠辣,又精通扶桑话,这对大人的大爷,也是有好处的,大人若是早一些告诉属下大人的打算,属下就不会派这等用的上的人去送死了!”刘华一脸的惋惜。 “敢打敢杀的人,眼下咱们手下可不少!”秦歌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至于精通扶桑话的,在这里还真不稀奇,秦舞这些年来,也招揽了不少懂得那些扶桑话和番话的人才,再说了,日后咱们有了基业,倒是那些扶桑人也好,那些外来的番人也好,应该学咱们大明的话才是正理,这一点万万不可弄错,将来,只能是他们迁就咱们,而咱们绝对不会本末倒置的!” 刘华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大人言之有理,不过,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东番,这外头咱们近两千人马,出来的时候,又没带多少粮草,可耽搁不起啊!” 秦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缓缓的点了点头:“明天!” 秦舞在一旁补充了一句:“从明天起,这东番,就是咱们的地盘了!” 天色有些昏暗! 距离海边不到五百步的地方,原来是一个村子,或者说,看起来像一个村子。 村子的定义,那肯定是人,有屋子的。如今的的屋子都还在,但是原本这个村里的人,确是不知所踪,而村里到处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秦歌就站在村里的最大的那间屋子的楼台上,看着远处略略有些昏暗的海面。 早上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一方海面上,应该是有这四艘海船的,也正是这四艘海船,将他近八百名士兵,从海的那一面,接到了这平潭来。但是此刻,这四艘船却是不见了踪迹。 “差不多要回来了吧!”他身边的一个大汉,脸上也是一副盼望的神色,对着海面喃喃自语道。 秦歌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背着手走进了屋子。 “大人!”那大汉跟了进去:“哪怕咱们三个千户,跟着大人干这大事的就属下这一个千户,也足够吃定那些扶桑人了,大人不必多担忧的!” “李得,我不是担心这个,郭纲这个人,一脑子忠君报国的念头,你杀了也就杀了,只是他手下的那些兵丁,散去了有些可惜,不过,刘华这人,虽然有些摇摆不定,但是眼下既然做出了围杀锦衣卫的事情,他也是没有退路了的!”秦歌缓缓说道:“只有没有了退路的人,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干,这手上的力量,谁还嫌多了不是!他是肯定会来的!” “那是大人谋划得好!”那千户李得笑着说道。 秦歌摇摇头,却是不再说话了。 镇东卫兵马有三个千户,但是并不是这三个千户都是和秦歌同心同德的。这眼下的这个千户李得,自然是秦歌的铁杆,他手下的兵马应该就是秦歌控制得最好的。而和秦歌一向不大对路的另外一个千户,在李得带着人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趁着哗变将其斩杀了,其手下的兵丁,除了百余个没有家小挂牵的加入了李得的军中,其余的却是当场就散掉了。还有一个千户刘华,却是有些摇摆不定的,当初在甫田,因为这个缘故,进城的就只有李得的这一千户人马,其他的两个千户的人马,却是一直都在甫田城外戒备。 而秦舞带着他手下的船眼下要接的,就是那刘华手下的人马,如果秦歌判断没错的话,此刻那刘华已经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等着自己搭救了。 岸边传来一阵骚动,李得走了出去看了看,又匆匆带走了进来:“大人,是咱们的船回来了!” 秦歌精神一震,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去看看!” 昏暗的天空下,四周海船从远处的海面上慢慢露出了身影,这样的天气,或许有些惹人生厌,但是对于镇东卫上上下下而言,这可是难得的好天气,只有这样的天色,朝廷的水师才不会在这一带的海面上四处游弋,也之有这样的天色,他们才能顺利的从对岸坐船到了这里,而不用时刻担心追兵。 船只慢慢的停在了那简陋的港口边,从船上开始陆陆续续走下了许多兵丁,看到眼前的这副情形,秦歌悬在空中半天的的那那颗心,才终于落到了地上。 “大哥!”远远的,秦舞带着一个穿着武官服色的人走了过来:“你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刘兄弟和他的人马,能够上船的,眼下都在这里了!” “嗯,你休息一下,外面已经备好了热饭热菜,让大家不用客气!”秦歌对自己的兄弟点点头,又笑着对那武官说道:“刘千户,不必一副萎靡的样子,男儿理应志在四方,也许,若干年后,史书上的咱们,都是为朝廷开疆拓土的英雄豪杰呢!” “英雄豪杰不敢当!”那千户刘华苦笑了一下:“反正刘华这条命,今后就是大人的了,大人说东,刘华绝对不会向西就是了!” “哈哈哈!”秦歌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今后你我兄弟同心,好日子还长着呢!” “大哥,咱们就接来六百多兄弟,刘兄弟说,那些锦衣卫爪子硬,事先又将军中的火铳全部都收缴了过去,死伤了一些兄弟,却没能将那些锦衣卫全部杀死!”秦舞在秦歌的身边,轻轻说道。 “不说这个,锦衣卫不过是一些走狗,杀是杀不完的,这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不用再提了,刘华,你不会怨恨我逼你唱上这么一出“投名状!”吧?” “属下怎么敢怨恨大人!”刘华微微苦笑:“只是那些兄弟,还有孔岳,死的有些不大值当了!” “围杀天子亲军,这已经是实打实的作乱了!”秦歌说道:“即使我对刘兄弟你放心,但是,你手下的那些人马,难免没有二心,不闹上这么一出,谁敢放心用他们?” 他指了指外面吃得热火朝天的场面,“李得手下的兄弟,可是在甫田就交了这投名状了,经过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伙儿才不会首鼠两端,三心二意,至于说死人,这天底下每天都在死人,这些人迟早都会死的,早死一天和迟死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那孔岳,为人狠辣,又精通扶桑话,这对大人的大爷,也是有好处的,大人若是早一些告诉属下大人的打算,属下就不会派这等用的上的人去送死了!”刘华一脸的惋惜。 “敢打敢杀的人,眼下咱们手下可不少!”秦歌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至于精通扶桑话的,在这里还真不稀奇,秦舞这些年来,也招揽了不少懂得那些扶桑话和番话的人才,再说了,日后咱们有了基业,倒是那些扶桑人也好,那些外来的番人也好,应该学咱们大明的话才是正理,这一点万万不可弄错,将来,只能是他们迁就咱们,而咱们绝对不会本末倒置的!” 刘华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大人言之有理,不过,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东番,这外头咱们近两千人马,出来的时候,又没带多少粮草,可耽搁不起啊!” 秦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缓缓的点了点头:“明天!” 秦舞在一旁补充了一句:“从明天起,这东番,就是咱们的地盘了!” 372.第372章鸠占鹊巢一个不留 说起“大海航时代”,这个,熟悉历史的人,对此都不会太陌生,说起达伽马,哥伦布,也都能侃上几句,但是,所谓的大航海时代,似乎都只和西方人有关系,这不过是西方人开辟新航路的折腾罢了,这和咱们堂堂中华,泱泱上国,应该没多大关系吧!所以,即使后世了解大航海时代的国人,谈起这事情的事情,也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事不关己的心态,就如同他们谈论东罗马帝国和波斯帝国的战争,谈起神圣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战争一样。 其实,这是一种略略有些偏差了的认识,东罗马帝国和波斯帝国的战争,神圣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战争,探究起根本,都是利益在驱动,而在明面上的表象,就是为了争夺这“丝绸之路”的控制权,尽管这后面的一场战争,在眼下的大明,还没有爆发,但是,如果历史的轨迹,没有太大的改变的话,这战争也距时不远了。 而大航海时代的来路,也是利益在驱动,明朝之前,从中国一直往西绵延到中东,全是自成吉思汗西征开始建立的各个“蒙古汗国”,作为“宗主国”的元王朝一灭亡,紧接着其他“蒙古汗国”也发生动荡,蒙古人察合台汗国、中东的伊儿汗国、钦察汗国和金帐汗国纷纷陷入战乱。短暂勃兴的帖木儿帝国,也在帖木儿过世后陷入了分裂。也就是说,延续了千年的丝绸之路,在明朝中早期的时候,基本上陷入了停滞状态,不论是元明改朝换代,还是这丝绸之路沿路上的中亚西亚各国,都是狗脑子都打了出来,这丝绸之路基本上“歇菜”了。 对于这对外贸易,好吧,这么说吧,在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眼里,这种赚不了几个钱的买卖,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这丝绸之路歇菜就歇菜吧,还免得那些属国“上贡”耗费朝廷的钱财,只要不影响国内的老百姓过日子就成。但是,对于丝绸之路歇菜了,中国人不着急,欧洲人可就着急得很了。中国的丝绸,从中国到威尼斯和佛罗伦萨,价格若是只涨五十倍,那这个商人,绝对是业界良心,可以说,这两个欧洲最繁华的城市,在当时,基本上就是靠着加工丝绸起家的,而地中海沿岸经济带的繁荣,如果少了丝绸贸易,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除此之外,东方的瓷器,白糖,茶叶,香料,种种在欧洲人眼里,看来只应该只有上帝才能拥有的美好东西,对于欧洲人的影响,那就更不用说了。 好吧,尼玛陆地上走不通了,咱们坐船去! 几个想发财的大苦逼一合计,一吆喝,然后找了一批想发财的小苦逼,找了几条对当时中国人来说就是舢板的小船,头脑一热的就朝着东方而来了。 大航海时代轰然开启。 达伽马,哥伦布之流,好歹还有个官方背景,就如同眼下钱无病用的本森等人,人家再怎么一心想发财,肩膀上扛着的,还是葡萄牙海军的肩章,但是,更多的没有官方背景的又想发财或者是走路无聊的破产者、冒险者、甚至杀人犯、无赖,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他们到达了印度,到达了马六甲,然后,到达了中国! 而到达中国,他们往往第一个见到的中国大门,就是台湾,也就是如今的东番! 所以,称现在的东番,为冒险家的乐园,那是绝对没有错的的,只不过,这个乐园,稍微那么寒碜了一点点。 大明即使在没有禁海之前,也不过是在澎湖设立巡检司,至于东番本岛那一众番人部落,那是没多大心思打理的,以至于在东番那些本地土著活脱脱就成了一群“化外夷民”,这些渡海而来的倭寇也好,欧洲冒险者也好,到了东番,可没有现成的地儿让他们去占,他们得一手自己建造,但是,你叫这些人打打杀杀行,真要他们立地筑城,那也太难为他们了,所以,在开辟了一个简易的港口后,这些人马马虎虎在这周围建立了自己的生活区,这就算是齐活了。 就是这样,这些生活区之间,还是泾渭分明的,扶桑人是扶桑人的,欧洲人是欧洲人的,甚至安南,马六甲印度这些地方的海盗,都能在这里凑上一脚,只要你不耽误别人发财,不形成对别人的妨碍,这里的人,不在乎多上那么几个同行,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自保的能力。 这个地方,势力最大的,是扶桑人,尽管在这些扶桑人内部,也分为好几个团伙,但是在对外的时候,他们还是很齐心的,加上同根同源的缘故,那些他们掳掠来的,或者是自己跑到这边来的大明人,也愿意和着同自己一样黑发黑眼人混在一起,这让他们的势力,更加壮大了。 安倍平五郎就是这些扶桑人中最强大的一支的头目。 安培平五郎是个武士,如果不是他侍奉的主家,在国内被打败被人吞并了,也许,一天现在依然快快乐乐的坐着他的武士老爷,不过,眼下的他,偶尔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他也没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以前只有在出征前才能吃到的小鱼和饭团,他现在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以前他远远看一眼都得赶紧低头的那些身份高贵的女人,他现在可以一个月换一个,如果玩腻了,他还可以去明国那里,再去抢一些白白嫩嫩的女人回来,这简直就是在神国的日子嘛! 此刻的他,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榻榻米上,任由那个前几天才抢来的女人在他胯间吞吐着,他双手枕在头下,看着头顶上的草棚,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自己身下的榻榻米,是明国苏州城产的,用的是最上等的灯芯草,这在扶桑,只怕那些公卿大夫们才用得起吧!听说那苏州,是明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呢,若是有机会,真想到那里去看一看,哪怕不是带着自己的船和人去抢那么一通,就是带着银子去花销也好啊,上次秦舞身边的那个明国的读书人说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也许他的话里有些夸大了,但是,肯定有值得去的地方。 胯下的女人也许是牙齿碰疼了他,他嘶的吸了一口冷气,抬起手来,一巴掌将那女人扇到一边去了。 “赏给你了,小泉!”他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在屋子里一直侍立着的一个扶桑人,脸上露出喜色,连声称谢,也不顾及这里不是自己的窝棚,解开身上的衣物,朝着那可怜的女人就压了下去,转眼之间,吧唧吧唧的声音,就充斥在整个草棚中。 “安培君,秦舞带着他的船又来了!”草棚外面想起了他的一个手下的禀报声,安培小五郎懒洋洋的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衣服一裹,腰里插了一把肋差,就这么走了出去。 “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这些日子,没什么买卖,怕是他要失望了!” 那简陋的港口里,并排停着两艘海船,正是秦舞的招牌海船,对于这几艘常常出现在这里的海船,岸上的所有人,都不在意,甚至连不远的海面上停留着的另外两艘船,他们也仿佛没看见一样。 秦歌和秦舞站在港口的码头上,身边跟着十来个人,秦舞正在对着四周指指点点,给他的大哥介绍这里的情形。 安培小五郎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秦歌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秦君,他是谁!”安培很不待见这个神情,这是看不起我们吗?上次带着这样的神情站在这里的那个商人,此刻正埋在后面山上呢。 “这就是小五郎了!”秦舞没有回答安培的话,笑着对他的兄长说道:“一个没脑子,又贪得无厌的家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关在屋子里折磨女人,这种人,早就该死了!” “八格牙路!”安培这还是听的明白的,脸色一边,腰里的肋差就拔了出来,指着秦舞:“秦舞,你要为你的话付出代价,至少十个大明的女人!” “看见没,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女人!”秦舞理都没理他,对着他兄长摇摇头。 “杀了!”秦歌哼了一声,话声刚落,他身边的李得手起刀落,安培手中的短刀还指着秦舞,一颗头颅却是在血光中冲天而起。 在他身后的几个扶桑人,反应得倒是很快,眼见首领被杀,怪叫一声,拨刀就冲了上来。 秦歌脸色不变,秦舞和他身边几个人迎接了上去,几个回合间,就将这几个扶桑人斩于刀下。 更多的扶桑人从草棚中冲了出来,有的人拿着武器朝着这边冲过来,有的人还搞不清状况,正在大声的询问到,不过,很快,冲过来的人停住了脚步,而大声喊着的着人,声音也戛然而知,他们看到,在斩杀了他们首领的那些大明人的身后的船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大明官兵,正从船上冲了下来。 “小五郎的人,一个不留,其他的人,投降不杀!”秦歌掏出一口手帕,放在鼻子前面,不紧不慢的说道。 说起“大海航时代”,这个,熟悉历史的人,对此都不会太陌生,说起达伽马,哥伦布,也都能侃上几句,但是,所谓的大航海时代,似乎都只和西方人有关系,这不过是西方人开辟新航路的折腾罢了,这和咱们堂堂中华,泱泱上国,应该没多大关系吧!所以,即使后世了解大航海时代的国人,谈起这事情的事情,也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事不关己的心态,就如同他们谈论东罗马帝国和波斯帝国的战争,谈起神圣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战争一样。 其实,这是一种略略有些偏差了的认识,东罗马帝国和波斯帝国的战争,神圣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战争,探究起根本,都是利益在驱动,而在明面上的表象,就是为了争夺这“丝绸之路”的控制权,尽管这后面的一场战争,在眼下的大明,还没有爆发,但是,如果历史的轨迹,没有太大的改变的话,这战争也距时不远了。 而大航海时代的来路,也是利益在驱动,明朝之前,从中国一直往西绵延到中东,全是自成吉思汗西征开始建立的各个“蒙古汗国”,作为“宗主国”的元王朝一灭亡,紧接着其他“蒙古汗国”也发生动荡,蒙古人察合台汗国、中东的伊儿汗国、钦察汗国和金帐汗国纷纷陷入战乱。短暂勃兴的帖木儿帝国,也在帖木儿过世后陷入了分裂。也就是说,延续了千年的丝绸之路,在明朝中早期的时候,基本上陷入了停滞状态,不论是元明改朝换代,还是这丝绸之路沿路上的中亚西亚各国,都是狗脑子都打了出来,这丝绸之路基本上“歇菜”了。 对于这对外贸易,好吧,这么说吧,在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眼里,这种赚不了几个钱的买卖,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这丝绸之路歇菜就歇菜吧,还免得那些属国“上贡”耗费朝廷的钱财,只要不影响国内的老百姓过日子就成。但是,对于丝绸之路歇菜了,中国人不着急,欧洲人可就着急得很了。中国的丝绸,从中国到威尼斯和佛罗伦萨,价格若是只涨五十倍,那这个商人,绝对是业界良心,可以说,这两个欧洲最繁华的城市,在当时,基本上就是靠着加工丝绸起家的,而地中海沿岸经济带的繁荣,如果少了丝绸贸易,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除此之外,东方的瓷器,白糖,茶叶,香料,种种在欧洲人眼里,看来只应该只有上帝才能拥有的美好东西,对于欧洲人的影响,那就更不用说了。 好吧,尼玛陆地上走不通了,咱们坐船去! 几个想发财的大苦逼一合计,一吆喝,然后找了一批想发财的小苦逼,找了几条对当时中国人来说就是舢板的小船,头脑一热的就朝着东方而来了。 大航海时代轰然开启。 达伽马,哥伦布之流,好歹还有个官方背景,就如同眼下钱无病用的本森等人,人家再怎么一心想发财,肩膀上扛着的,还是葡萄牙海军的肩章,但是,更多的没有官方背景的又想发财或者是走路无聊的破产者、冒险者、甚至杀人犯、无赖,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他们到达了印度,到达了马六甲,然后,到达了中国! 而到达中国,他们往往第一个见到的中国大门,就是台湾,也就是如今的东番! 所以,称现在的东番,为冒险家的乐园,那是绝对没有错的的,只不过,这个乐园,稍微那么寒碜了一点点。 大明即使在没有禁海之前,也不过是在澎湖设立巡检司,至于东番本岛那一众番人部落,那是没多大心思打理的,以至于在东番那些本地土著活脱脱就成了一群“化外夷民”,这些渡海而来的倭寇也好,欧洲冒险者也好,到了东番,可没有现成的地儿让他们去占,他们得一手自己建造,但是,你叫这些人打打杀杀行,真要他们立地筑城,那也太难为他们了,所以,在开辟了一个简易的港口后,这些人马马虎虎在这周围建立了自己的生活区,这就算是齐活了。 就是这样,这些生活区之间,还是泾渭分明的,扶桑人是扶桑人的,欧洲人是欧洲人的,甚至安南,马六甲印度这些地方的海盗,都能在这里凑上一脚,只要你不耽误别人发财,不形成对别人的妨碍,这里的人,不在乎多上那么几个同行,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自保的能力。 这个地方,势力最大的,是扶桑人,尽管在这些扶桑人内部,也分为好几个团伙,但是在对外的时候,他们还是很齐心的,加上同根同源的缘故,那些他们掳掠来的,或者是自己跑到这边来的大明人,也愿意和着同自己一样黑发黑眼人混在一起,这让他们的势力,更加壮大了。 安倍平五郎就是这些扶桑人中最强大的一支的头目。 安培平五郎是个武士,如果不是他侍奉的主家,在国内被打败被人吞并了,也许,一天现在依然快快乐乐的坐着他的武士老爷,不过,眼下的他,偶尔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他也没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以前只有在出征前才能吃到的小鱼和饭团,他现在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以前他远远看一眼都得赶紧低头的那些身份高贵的女人,他现在可以一个月换一个,如果玩腻了,他还可以去明国那里,再去抢一些白白嫩嫩的女人回来,这简直就是在神国的日子嘛! 此刻的他,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榻榻米上,任由那个前几天才抢来的女人在他胯间吞吐着,他双手枕在头下,看着头顶上的草棚,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自己身下的榻榻米,是明国苏州城产的,用的是最上等的灯芯草,这在扶桑,只怕那些公卿大夫们才用得起吧!听说那苏州,是明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呢,若是有机会,真想到那里去看一看,哪怕不是带着自己的船和人去抢那么一通,就是带着银子去花销也好啊,上次秦舞身边的那个明国的读书人说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也许他的话里有些夸大了,但是,肯定有值得去的地方。 胯下的女人也许是牙齿碰疼了他,他嘶的吸了一口冷气,抬起手来,一巴掌将那女人扇到一边去了。 “赏给你了,小泉!”他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在屋子里一直侍立着的一个扶桑人,脸上露出喜色,连声称谢,也不顾及这里不是自己的窝棚,解开身上的衣物,朝着那可怜的女人就压了下去,转眼之间,吧唧吧唧的声音,就充斥在整个草棚中。 “安培君,秦舞带着他的船又来了!”草棚外面想起了他的一个手下的禀报声,安培小五郎懒洋洋的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衣服一裹,腰里插了一把肋差,就这么走了出去。 “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这些日子,没什么买卖,怕是他要失望了!” 那简陋的港口里,并排停着两艘海船,正是秦舞的招牌海船,对于这几艘常常出现在这里的海船,岸上的所有人,都不在意,甚至连不远的海面上停留着的另外两艘船,他们也仿佛没看见一样。 秦歌和秦舞站在港口的码头上,身边跟着十来个人,秦舞正在对着四周指指点点,给他的大哥介绍这里的情形。 安培小五郎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秦歌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 “秦君,他是谁!”安培很不待见这个神情,这是看不起我们吗?上次带着这样的神情站在这里的那个商人,此刻正埋在后面山上呢。 “这就是小五郎了!”秦舞没有回答安培的话,笑着对他的兄长说道:“一个没脑子,又贪得无厌的家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关在屋子里折磨女人,这种人,早就该死了!” “八格牙路!”安培这还是听的明白的,脸色一边,腰里的肋差就拔了出来,指着秦舞:“秦舞,你要为你的话付出代价,至少十个大明的女人!” “看见没,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女人!”秦舞理都没理他,对着他兄长摇摇头。 “杀了!”秦歌哼了一声,话声刚落,他身边的李得手起刀落,安培手中的短刀还指着秦舞,一颗头颅却是在血光中冲天而起。 在他身后的几个扶桑人,反应得倒是很快,眼见首领被杀,怪叫一声,拨刀就冲了上来。 秦歌脸色不变,秦舞和他身边几个人迎接了上去,几个回合间,就将这几个扶桑人斩于刀下。 更多的扶桑人从草棚中冲了出来,有的人拿着武器朝着这边冲过来,有的人还搞不清状况,正在大声的询问到,不过,很快,冲过来的人停住了脚步,而大声喊着的着人,声音也戛然而知,他们看到,在斩杀了他们首领的那些大明人的身后的船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大明官兵,正从船上冲了下来。 “小五郎的人,一个不留,其他的人,投降不杀!”秦歌掏出一口手帕,放在鼻子前面,不紧不慢的说道。 373.第373章衔尾而至县衙误会 在大海的另一端的平潭县,在平潭县那破败的县衙里头。 惊魂未定的平潭县县令张向东,听得下人禀报外面闯进来一群军兵,当真是万念俱灰。这个时候,这些军兵闯进来,还能有什么好事,总不成是请他去吃酒! “老爷,妾身护着你走!”他那柔柔软软下巴还微微有点婴儿肥的小妾,此刻却是一身的渔妇打扮,手中更是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短刀:“实在不行,咱们先到妾身娘家躲一躲,总比呆在这里等死的好!” “别说傻话了,小月,这平潭县就这么大一块地方,寻不到我们,这秦家的两个反贼怎么会罢休,你还是自己逃掉吧!”张向东整整衣襟,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快走,快走,这些贼子可没有人性,你若是落到他们手里,那便是比死还要凄惨百倍!” 外面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这叫小月的小妾一推开窗子,朝外一探,脸色也登时一变,回过头来,看着张向东,眼泪登时盈盈:“迟了,老爷,他们……他们已经进来了!” 说完,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抽出刀鞘里的短刀,似乎有些不舍的看着张向东:“老爷,妾身先走一步!” 突然之间,窗外飞来一物,重重的打在小月的肩膀上,只听得她“啊”的一声,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是干什么呢!”门口走进来几个军兵,其中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头领,看到屋里的情形,皱着眉头问道。 “贼子,冲着我来,你们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做出如此不义之事,对得住你们的祖宗么,多行不义必自毙,别看你们现在猖狂,等到朝廷大军一至,你们必将化为齑粉!”张向东一口气将胸中的浊气吐了出来,昂着头,微微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意料当中的钢刀加颈。 或许,自己这样死了,远在家乡的儿子,也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吧!朝廷剿灭了这些贼人,或许会褒扬自己,也许,儿子还能有个出身。 “大人,这人是不是气迷心了?”王彦忠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家伙,又看了看他身后从窗口里窜进来的雁九:“就这样的人,也能做一县之主?” “平潭县令张大人?”钱无病笑着摇摇头,用手指指地下,示意雁九将那女人掉落的短刀拾起来:“大人可是误会了,我等并不是那反叛朝廷的镇东卫乱兵!” 想象当中的钢刀并没有来,反而等来了这样一句话,张向东睁开眼,有些狐疑的看着面前的这一群军兵,哦,也是,这些人和那些乱兵穿着的还是不同的,咦……等等,这好像是锦衣卫的服饰? “你们是……锦衣卫?”张向东眼睛突然有了神采,锦衣卫都到了这里,那朝廷的大军还会远吗? “我王彦忠,想必你听过我的名字!”见到他认出了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王彦忠这才大大咧咧的说道:“这这么回事情,要死要活的,要不是咱们的雁兄弟手上有两下子,你和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可就成了阴阳两隔了!” “锦衣卫千户,王大人?”果然张向东听说过王彦忠的名字,只是王彦忠明显的不是站在正中间,而是站在那先进来的年轻人中间,这让他忍不住看了王彦忠一眼之后,眼光又在钱无病身上扫了一扫。 “其他都在外面候着吧!”钱无病摆摆手,这屋子里还有女眷,一大群人围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情。 “如今朝廷里,像张大人这样有气节的官员,在这平潭做一个小小的县令,那简直太可惜了!”等到屋子里大部分人都退走以后,钱无病笑着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先是赞了一句,然后说道:“乱兵已经渡海而去,张大人不必担忧!” “走了?”张向东仿佛有些不敢相信,看这这屋子里的人,在看看身边险些陪着自己赴死的女人,脸上忍不住就一行清泪而下。 “走了!”钱无病点点头,一点笑话他的意思都没有,对方的失态,他可以理解,当一个人存着必死之心,却发现不用死了,这心里其中的滋味,是很难和外人说的明白的。 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张向东接了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失态了,让大人见笑了!”他捏着手帕,充满爱意的看着自己的女人一眼,刚刚尽管雁九那一块腰牌飞来的及时,女人雪白的脖子上,还是拉出了一道血痕,此刻正有几颗小血珠,慢慢的沁了出来,若不是钱无病在这里,他要顾忌体统,此刻他恨不得亲手为她抹去血痕,再好好的将她搂在怀里,疼爱一番。这一刻,他觉得平时无比抱怨的这一趟差事,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了,至少,在平潭县,他找到了一个好女人。 “还没请教这位大人!”回过头来,他回复了镇定,向钱无病拱了拱手。 王彦忠是正牌子千户,他是知道的,但是,在这个年轻的锦衣卫身边,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他这一声大人,绝对不会叫错。 “张大人客气了,本官钱无病,在镇抚司领了个指挥佥事的差遣,微末的前程都算不上,见笑见笑!” 年轻有为!他心里闪过这么一个词语,但是,此时此刻,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钱大人,朝廷的兵马上岛,那些叛贼畏惧朝廷的天威,这才渡海而去的么?”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水师和三卫兵马一起前来进剿,这秦歌若是不走,那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钱无病笑了笑:“张大人放心,朝廷的兵马,自有约束,不会为害地方的!” “那秦舞呢!”张向东急切的问道:“他可是秦歌那叛贼的亲兄弟,朝廷历年来剿灭他不得,谁人又知道,这兵匪本来就是一家呢?” “是啊,谁知道啊!”钱无病要颇有感慨的摇摇头,他还在奇怪镇东卫的兵马如何视海峡于无物呢,原来这秦歌早就在这里安排了这一步后手。 “都走了!”他朝着外面指了指:“秦家的家人,仆役,还有那些亡命之徒,随同这些叛军,走得干干净净,临走的时候,还一把大火烧了他们自己的宅子,看来,他们是没打算再回来了!” 张向东默然,这秦家兄弟行事干净利落,现在早就有计划有准备,这么想来,这一天的到来,也应该是他们的意料中事了。 “咱们得到消息,这些叛军兴许是逃到东番去了,张大人对于东番那边,可曾有什么了解?”钱无病把玩着茶盏,对着张向东,说出了他的来意。 在大海的另一端的平潭县,在平潭县那破败的县衙里头。 惊魂未定的平潭县县令张向东,听得下人禀报外面闯进来一群军兵,当真是万念俱灰。这个时候,这些军兵闯进来,还能有什么好事,总不成是请他去吃酒! “老爷,妾身护着你走!”他那柔柔软软下巴还微微有点婴儿肥的小妾,此刻却是一身的渔妇打扮,手中更是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短刀:“实在不行,咱们先到妾身娘家躲一躲,总比呆在这里等死的好!” “别说傻话了,小月,这平潭县就这么大一块地方,寻不到我们,这秦家的两个反贼怎么会罢休,你还是自己逃掉吧!”张向东整整衣襟,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快走,快走,这些贼子可没有人性,你若是落到他们手里,那便是比死还要凄惨百倍!” 外面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这叫小月的小妾一推开窗子,朝外一探,脸色也登时一变,回过头来,看着张向东,眼泪登时盈盈:“迟了,老爷,他们……他们已经进来了!” 说完,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抽出刀鞘里的短刀,似乎有些不舍的看着张向东:“老爷,妾身先走一步!” 突然之间,窗外飞来一物,重重的打在小月的肩膀上,只听得她“啊”的一声,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是干什么呢!”门口走进来几个军兵,其中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头领,看到屋里的情形,皱着眉头问道。 “贼子,冲着我来,你们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却做出如此不义之事,对得住你们的祖宗么,多行不义必自毙,别看你们现在猖狂,等到朝廷大军一至,你们必将化为齑粉!”张向东一口气将胸中的浊气吐了出来,昂着头,微微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意料当中的钢刀加颈。 或许,自己这样死了,远在家乡的儿子,也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吧!朝廷剿灭了这些贼人,或许会褒扬自己,也许,儿子还能有个出身。 “大人,这人是不是气迷心了?”王彦忠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家伙,又看了看他身后从窗口里窜进来的雁九:“就这样的人,也能做一县之主?” “平潭县令张大人?”钱无病笑着摇摇头,用手指指地下,示意雁九将那女人掉落的短刀拾起来:“大人可是误会了,我等并不是那反叛朝廷的镇东卫乱兵!” 想象当中的钢刀并没有来,反而等来了这样一句话,张向东睁开眼,有些狐疑的看着面前的这一群军兵,哦,也是,这些人和那些乱兵穿着的还是不同的,咦……等等,这好像是锦衣卫的服饰? “你们是……锦衣卫?”张向东眼睛突然有了神采,锦衣卫都到了这里,那朝廷的大军还会远吗? “我王彦忠,想必你听过我的名字!”见到他认出了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王彦忠这才大大咧咧的说道:“这这么回事情,要死要活的,要不是咱们的雁兄弟手上有两下子,你和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可就成了阴阳两隔了!” “锦衣卫千户,王大人?”果然张向东听说过王彦忠的名字,只是王彦忠明显的不是站在正中间,而是站在那先进来的年轻人中间,这让他忍不住看了王彦忠一眼之后,眼光又在钱无病身上扫了一扫。 “其他都在外面候着吧!”钱无病摆摆手,这屋子里还有女眷,一大群人围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情。 “如今朝廷里,像张大人这样有气节的官员,在这平潭做一个小小的县令,那简直太可惜了!”等到屋子里大部分人都退走以后,钱无病笑着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先是赞了一句,然后说道:“乱兵已经渡海而去,张大人不必担忧!” “走了?”张向东仿佛有些不敢相信,看这这屋子里的人,在看看身边险些陪着自己赴死的女人,脸上忍不住就一行清泪而下。 “走了!”钱无病点点头,一点笑话他的意思都没有,对方的失态,他可以理解,当一个人存着必死之心,却发现不用死了,这心里其中的滋味,是很难和外人说的明白的。 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张向东接了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失态了,让大人见笑了!”他捏着手帕,充满爱意的看着自己的女人一眼,刚刚尽管雁九那一块腰牌飞来的及时,女人雪白的脖子上,还是拉出了一道血痕,此刻正有几颗小血珠,慢慢的沁了出来,若不是钱无病在这里,他要顾忌体统,此刻他恨不得亲手为她抹去血痕,再好好的将她搂在怀里,疼爱一番。这一刻,他觉得平时无比抱怨的这一趟差事,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了,至少,在平潭县,他找到了一个好女人。 “还没请教这位大人!”回过头来,他回复了镇定,向钱无病拱了拱手。 王彦忠是正牌子千户,他是知道的,但是,在这个年轻的锦衣卫身边,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他这一声大人,绝对不会叫错。 “张大人客气了,本官钱无病,在镇抚司领了个指挥佥事的差遣,微末的前程都算不上,见笑见笑!” 年轻有为!他心里闪过这么一个词语,但是,此时此刻,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钱大人,朝廷的兵马上岛,那些叛贼畏惧朝廷的天威,这才渡海而去的么?”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水师和三卫兵马一起前来进剿,这秦歌若是不走,那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钱无病笑了笑:“张大人放心,朝廷的兵马,自有约束,不会为害地方的!” “那秦舞呢!”张向东急切的问道:“他可是秦歌那叛贼的亲兄弟,朝廷历年来剿灭他不得,谁人又知道,这兵匪本来就是一家呢?” “是啊,谁知道啊!”钱无病要颇有感慨的摇摇头,他还在奇怪镇东卫的兵马如何视海峡于无物呢,原来这秦歌早就在这里安排了这一步后手。 “都走了!”他朝着外面指了指:“秦家的家人,仆役,还有那些亡命之徒,随同这些叛军,走得干干净净,临走的时候,还一把大火烧了他们自己的宅子,看来,他们是没打算再回来了!” 张向东默然,这秦家兄弟行事干净利落,现在早就有计划有准备,这么想来,这一天的到来,也应该是他们的意料中事了。 “咱们得到消息,这些叛军兴许是逃到东番去了,张大人对于东番那边,可曾有什么了解?”钱无病把玩着茶盏,对着张向东,说出了他的来意。 374.第374章合纵连横离间分化 三个手持倭刀的扶桑人,被一群拿着长枪的明国官兵逼到了这海边的峭壁边。 峭壁下是翻腾不休的海水,还有在海水中狰狞可见的礁石,峭壁上面,是十多杆尖利的长枪正在不紧不慢的朝着他们慢慢逼迫而来,三个人,彼此对望了几眼,脸上都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首领被杀,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也一个个身首异地,看来,他们今天也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他们不是不想丢下手中的武器,向这些凶残的明国人乞求性命,但是,他们到这峭壁之前,却是亲眼看到昔日的同伴,哪怕是跪了下来,举起了双手,也被明军们的长枪,毫不留情的捅成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死就死吧!三人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这一层意思,齐齐发出一声怪叫,扬起手中的刀,朝着面前的长枪阵,冲了过去! “大人,料理干净了!”听着身后长长的惨叫声,李得回过头来,对着秦歌禀报道。 在听到身后,各种肤色的扶桑人,在沙滩上乱七八糟的跪了一沙滩,这些人,不是直属小五郎的属下,所以,在明军的长枪下,暂时保留住了自己的性命。 秦歌点了点头,不再看这些扶桑人,而是眼光朝着另一侧看了过去。 在那里,一片小小的房屋,被栅栏连接在了一起,仿佛是一个小小的村落的模样,虽然依旧简陋无比,但是比起扶桑人这边毫无遮挡的草棚,已经是像模像样了。 秦歌看的是那栅栏后面,手握火铳的番人,还有两门疑似是从船上拆下来的火炮。 他细细数了一数,那些被这些番人揣在眼里的那种短火铳不算,长火铳好像竟然有四五十支,作为火器营的火铳在卫所里被锦衣卫收缴一空的他,对于火铳的渴望,并不比干掉这些肮脏的扶桑人来的弱。而眼下他可是断了从大明获得火铳的来源,若是从这些番人手里补充一些,那倒也是不错,至于操作火铳的士兵,他可是一点都不缺。 “有通晓番话的人么,叫他出去喊话!”他对着自己的兄弟说道。 片刻之后,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从秦舞身后走了出来,朝着那简陋的村子走了过去。 “老汤姆在不在,叫他出来说话,瞧你们那副怂样,怕什么呢!” 栅栏后面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国字脸,满脸的胡子拉渣:“我是老汤姆,咱们不管你们和扶桑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和咱们无关,若是你们要这块地方,给我们点时间,我们将这里让给你们!” 喊话的家伙,咧嘴笑了起来,以前听到这个浑身酒气的家伙说话,那可是傲慢的很,可今天看到咱们人多势众,他也会下软蛋啊! “没人赶你们走!”他大声喊道:“咱们大当家的说了,你们可以留在这里,这港口你们的船也可以用,不过,以后抢来的东西,得交三成交给咱们,这条件不错了,你们给扶桑人,也是这个数字吧!” 栅栏后的人,交头接耳一番,再看看喊话的人身后黑压压的军队,意见毫无例外的达成了一致。 “我们接受这个条件,不过,我们有一个要求,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你们的人不许到咱们的地方来!”国字脸的老汤姆大声喊道,这个条件,似乎有些过分了,但是为了自己这些人的安全,他还不得不提出来,没准,这些明国人就答应了呢。 “谁稀罕你们这破地方!”喊话的大汉嗤之以鼻,朝着身后看了看,只见自家头领朝着他点了点头:“这不算个事情,咱们答应你们了,不过,咱们也有一个条件,若是这条件你们不答应,那前面,咱们算是白说了!” “你说吧!”老汤姆脸色凝重起来,估计这最后说的,才是对方想要的吧! “在这里,咱们的人保护你们,但是,作为对咱们的回报,你们的那些火铳,咱们大当家的很有兴趣,咱们大当家的说了,每年给咱们一百只火铳,咱们之间的交易,就算达成了!” 喊完,他又觉得自己表达的不过清楚,又补充了一句:“咱们不白要你们的火铳,拿银子买,三十两银子一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都不吃亏!” 栅栏后面沉默了下来,然后,突然之间,“嗡”的一声,仿佛栅栏里头放出了无数的蚊虫,番人们七嘴八舌的声音,简直连远远站在后面的秦歌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些番鬼的东西,依我看,咱们冲进去,杀了他们,这东西不就是咱们了,那里用得着银子买,还三十两一支,大哥,你开出的价钱,吓着他们的?”秦舞可是熟知这些番人的底细的,对于自己大哥的大手笔,未免微微有些肉疼。 “杀了他们,我找谁去买火铳去!”秦歌笑了笑:“用扶桑人那鸟都打不死的火铳么?那也只有那些矮子当宝贝了,这银子吗?出去转转就有了,这火铳,可是咱们安身立命的家伙,听大哥的,别心疼银子!” 嗡嗡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想必栅栏后面的番人们,已经商量出了一个结果来了,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对方那一直紧紧闭着的栅栏,啪哒一声打开了。 “三十两一支,现银交易?” 那国字脸的番人老汤姆从栅栏里走了出来,朝着远处明显是头领的秦家兄弟喊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有着几分担心的对着那边问道:“咱们的武器卖了你们,你们不会趁着咱们没了武器,要了咱们的性命吧!” 秦歌笑了笑,“告诉他们,即使他们手中有这些火铳,难道咱们就要不了他们的性命么?” 那老汤姆想了想,大概觉得是这个理儿,人家真的要屠戮他们,他们手中有武器和没武器,还真没多大区别,于是,他朝着栅栏后面,唿哨了一声,一大群番人,拿着自己的武器,欢天喜地的跑了出来。 秦歌眼里露出来笑意,扭头对着自己的兄弟说道:“去搬银子,一两都别少他们的,告诉他们的头领,若是他们能弄来更多的火铳,我一样是这个价钱!” …… “东番?大人觉得这些乱兵是逃到东番去了?”张向东一怔,微微的摇了摇头:“要是真的如此,那剿灭他们,可就不是一番容易的事情了,即使耗费钱粮,动员大军,但是东番那里,蛮瘴从生,地方又大,这些人若是一心逃命,那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可以找到他们的踪迹的!” “那粮草呢?”钱无病问道:“他们数千人去了那里,总不成是去忍饥挨饿的,若是断了他们的粮路,将他们困在那里,那和直接出兵剿灭他们,也没多大区别了!” “断其粮路!”张向东笑了笑:“这谈何容易,这东番上大大小小的蛮人部落无数,这些叛军手中有刀有枪,他们难道不会抢吗?还有更糟糕的,若是那秦家兄弟,将那些蛮人收服,专门为他们耕种粮食,他们根本无须从别处来筹集粮草了!” “那张大人的意思,派兵进剿不行,围困堵截不成,难道,这些叛军,反出了朝廷,朝廷就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这法子有些拿不上台面!”张向东看着钱无病:“而且,用这法子用的好的话,不过是花费一些银钱,朝廷兵马根本就不用动用一兵一卒!” 钱无病来了兴趣,身子往凑了一凑,果然今天自己没来错,这个平潭县令,对东番的情况也了解,其本人的点子,似乎也不少。 “合纵连横,离间分化!”张向东看着这个年轻锦衣卫:“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可是多着呢,那东番就是一个海盗的贼窝,咱们大明人,扶桑人,还有渡海西来的那些番人,当地的土人,这其中能够做的文章可多了呢!” 钱无病微微咀嚼着这八个字,顿时觉得其中妙用无穷,是啊,两三千人撒在东番,这算个什么事儿,几百年后的后世,那可是两千多万人在那里生活的嗨嗨皮皮的很呢!弄点人来和这些人唱对台戏,完全有可能嘛!当然,这找来的这些人,能力一定不能太差,别一见面给人给灭了,那就什么戏都唱不出来了。 人?他一拍脑门子,自己有的是啊,根本就不带找别人的,别忘记了在遥远的西北,在那个有个郦镇,自己还是那些郦人的宣慰使呢!自己这个宣慰使,为自己的子民,谋点福利,这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这富饶的东番,和那贫瘠的西北相比,那可是确确实实的福利了。 而且,郦人的战斗力,绝对不差,那几千郦人歩卒,可是护着格丽莎从万里迢迢而来,不知道战斗过多少次了,算是百战雄狮也不为过,就这么让他们无声无息的在西北老死,那也太可惜了一点! 钱无病微微一笑,这可是个大计划,得好好的筹谋筹谋才对! 三个手持倭刀的扶桑人,被一群拿着长枪的明国官兵逼到了这海边的峭壁边。 峭壁下是翻腾不休的海水,还有在海水中狰狞可见的礁石,峭壁上面,是十多杆尖利的长枪正在不紧不慢的朝着他们慢慢逼迫而来,三个人,彼此对望了几眼,脸上都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首领被杀,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也一个个身首异地,看来,他们今天也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他们不是不想丢下手中的武器,向这些凶残的明国人乞求性命,但是,他们到这峭壁之前,却是亲眼看到昔日的同伴,哪怕是跪了下来,举起了双手,也被明军们的长枪,毫不留情的捅成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死就死吧!三人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这一层意思,齐齐发出一声怪叫,扬起手中的刀,朝着面前的长枪阵,冲了过去! “大人,料理干净了!”听着身后长长的惨叫声,李得回过头来,对着秦歌禀报道。 在听到身后,各种肤色的扶桑人,在沙滩上乱七八糟的跪了一沙滩,这些人,不是直属小五郎的属下,所以,在明军的长枪下,暂时保留住了自己的性命。 秦歌点了点头,不再看这些扶桑人,而是眼光朝着另一侧看了过去。 在那里,一片小小的房屋,被栅栏连接在了一起,仿佛是一个小小的村落的模样,虽然依旧简陋无比,但是比起扶桑人这边毫无遮挡的草棚,已经是像模像样了。 秦歌看的是那栅栏后面,手握火铳的番人,还有两门疑似是从船上拆下来的火炮。 他细细数了一数,那些被这些番人揣在眼里的那种短火铳不算,长火铳好像竟然有四五十支,作为火器营的火铳在卫所里被锦衣卫收缴一空的他,对于火铳的渴望,并不比干掉这些肮脏的扶桑人来的弱。而眼下他可是断了从大明获得火铳的来源,若是从这些番人手里补充一些,那倒也是不错,至于操作火铳的士兵,他可是一点都不缺。 “有通晓番话的人么,叫他出去喊话!”他对着自己的兄弟说道。 片刻之后,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从秦舞身后走了出来,朝着那简陋的村子走了过去。 “老汤姆在不在,叫他出来说话,瞧你们那副怂样,怕什么呢!” 栅栏后面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国字脸,满脸的胡子拉渣:“我是老汤姆,咱们不管你们和扶桑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和咱们无关,若是你们要这块地方,给我们点时间,我们将这里让给你们!” 喊话的家伙,咧嘴笑了起来,以前听到这个浑身酒气的家伙说话,那可是傲慢的很,可今天看到咱们人多势众,他也会下软蛋啊! “没人赶你们走!”他大声喊道:“咱们大当家的说了,你们可以留在这里,这港口你们的船也可以用,不过,以后抢来的东西,得交三成交给咱们,这条件不错了,你们给扶桑人,也是这个数字吧!” 栅栏后的人,交头接耳一番,再看看喊话的人身后黑压压的军队,意见毫无例外的达成了一致。 “我们接受这个条件,不过,我们有一个要求,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你们的人不许到咱们的地方来!”国字脸的老汤姆大声喊道,这个条件,似乎有些过分了,但是为了自己这些人的安全,他还不得不提出来,没准,这些明国人就答应了呢。 “谁稀罕你们这破地方!”喊话的大汉嗤之以鼻,朝着身后看了看,只见自家头领朝着他点了点头:“这不算个事情,咱们答应你们了,不过,咱们也有一个条件,若是这条件你们不答应,那前面,咱们算是白说了!” “你说吧!”老汤姆脸色凝重起来,估计这最后说的,才是对方想要的吧! “在这里,咱们的人保护你们,但是,作为对咱们的回报,你们的那些火铳,咱们大当家的很有兴趣,咱们大当家的说了,每年给咱们一百只火铳,咱们之间的交易,就算达成了!” 喊完,他又觉得自己表达的不过清楚,又补充了一句:“咱们不白要你们的火铳,拿银子买,三十两银子一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都不吃亏!” 栅栏后面沉默了下来,然后,突然之间,“嗡”的一声,仿佛栅栏里头放出了无数的蚊虫,番人们七嘴八舌的声音,简直连远远站在后面的秦歌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些番鬼的东西,依我看,咱们冲进去,杀了他们,这东西不就是咱们了,那里用得着银子买,还三十两一支,大哥,你开出的价钱,吓着他们的?”秦舞可是熟知这些番人的底细的,对于自己大哥的大手笔,未免微微有些肉疼。 “杀了他们,我找谁去买火铳去!”秦歌笑了笑:“用扶桑人那鸟都打不死的火铳么?那也只有那些矮子当宝贝了,这银子吗?出去转转就有了,这火铳,可是咱们安身立命的家伙,听大哥的,别心疼银子!” 嗡嗡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想必栅栏后面的番人们,已经商量出了一个结果来了,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对方那一直紧紧闭着的栅栏,啪哒一声打开了。 “三十两一支,现银交易?” 那国字脸的番人老汤姆从栅栏里走了出来,朝着远处明显是头领的秦家兄弟喊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有着几分担心的对着那边问道:“咱们的武器卖了你们,你们不会趁着咱们没了武器,要了咱们的性命吧!” 秦歌笑了笑,“告诉他们,即使他们手中有这些火铳,难道咱们就要不了他们的性命么?” 那老汤姆想了想,大概觉得是这个理儿,人家真的要屠戮他们,他们手中有武器和没武器,还真没多大区别,于是,他朝着栅栏后面,唿哨了一声,一大群番人,拿着自己的武器,欢天喜地的跑了出来。 秦歌眼里露出来笑意,扭头对着自己的兄弟说道:“去搬银子,一两都别少他们的,告诉他们的头领,若是他们能弄来更多的火铳,我一样是这个价钱!” …… “东番?大人觉得这些乱兵是逃到东番去了?”张向东一怔,微微的摇了摇头:“要是真的如此,那剿灭他们,可就不是一番容易的事情了,即使耗费钱粮,动员大军,但是东番那里,蛮瘴从生,地方又大,这些人若是一心逃命,那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可以找到他们的踪迹的!” “那粮草呢?”钱无病问道:“他们数千人去了那里,总不成是去忍饥挨饿的,若是断了他们的粮路,将他们困在那里,那和直接出兵剿灭他们,也没多大区别了!” “断其粮路!”张向东笑了笑:“这谈何容易,这东番上大大小小的蛮人部落无数,这些叛军手中有刀有枪,他们难道不会抢吗?还有更糟糕的,若是那秦家兄弟,将那些蛮人收服,专门为他们耕种粮食,他们根本无须从别处来筹集粮草了!” “那张大人的意思,派兵进剿不行,围困堵截不成,难道,这些叛军,反出了朝廷,朝廷就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这法子有些拿不上台面!”张向东看着钱无病:“而且,用这法子用的好的话,不过是花费一些银钱,朝廷兵马根本就不用动用一兵一卒!” 钱无病来了兴趣,身子往凑了一凑,果然今天自己没来错,这个平潭县令,对东番的情况也了解,其本人的点子,似乎也不少。 “合纵连横,离间分化!”张向东看着这个年轻锦衣卫:“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可是多着呢,那东番就是一个海盗的贼窝,咱们大明人,扶桑人,还有渡海西来的那些番人,当地的土人,这其中能够做的文章可多了呢!” 钱无病微微咀嚼着这八个字,顿时觉得其中妙用无穷,是啊,两三千人撒在东番,这算个什么事儿,几百年后的后世,那可是两千多万人在那里生活的嗨嗨皮皮的很呢!弄点人来和这些人唱对台戏,完全有可能嘛!当然,这找来的这些人,能力一定不能太差,别一见面给人给灭了,那就什么戏都唱不出来了。 人?他一拍脑门子,自己有的是啊,根本就不带找别人的,别忘记了在遥远的西北,在那个有个郦镇,自己还是那些郦人的宣慰使呢!自己这个宣慰使,为自己的子民,谋点福利,这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这富饶的东番,和那贫瘠的西北相比,那可是确确实实的福利了。 而且,郦人的战斗力,绝对不差,那几千郦人歩卒,可是护着格丽莎从万里迢迢而来,不知道战斗过多少次了,算是百战雄狮也不为过,就这么让他们无声无息的在西北老死,那也太可惜了一点! 钱无病微微一笑,这可是个大计划,得好好的筹谋筹谋才对! 375.第375章郦人南迁开府置县 北京紫禁城,文渊阁。 这个地方,打从太宗文皇帝朱棣即位后,特派解缙、胡广、杨荣等入午门值文渊阁,参预机务,这个地方,几乎就是天下所有读书人向往的最高所在了。当然,这里还有个更容易记得的名字,叫做内阁。 洪武十五年,仿宋制,置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诸大学士,又置文华殿大学士,以辅导太子,秩皆正五品……大学士特侍左右,备顾问而已。建文中,改大学士为学士。到了眼下,内阁的大学士们,基本上他们的殿阁,已经被天下人熟知了。 四殿二阁,分别是华盖殿、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文华殿因为用途特殊一般不授人,华盖殿因为等级最高,较少授人,一般给首辅。殿阁头衔排序是华盖殿,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刚入阁的时候都是东阁大学士,慢慢往上升迁。 像眼下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就是华盖殿大学士,年前刚刚由谨身殿大学士晋升成华盖殿大学士,除此之外,顺便他还兼任了户部尚书一职,替大明掌管着钱袋子。 不过,此刻的杨大学士,看着眼前的奏折,显然心情不是怎么愉快。而眼下基本上四海升平,能让杨大学生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恐怕只可能是有关于银子的事情了。 “介夫兄,你看看这个!”旁边的曹元,内阁的另外一位大学士,却是仿佛没看到杨廷和这轻轻揉着太阳穴的样子,将一个折子递了过来:“福建那边的折子,那马如龙管不住自己的手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就只会推诿,福建水师那边,可不愿意给背这个黑锅,这清剿乱军,岸上的要军饷粮草,水里头的要战舰船只,看来,他们都当这是朝廷的事情了,自己一点责任都不想担当!” 杨廷和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一边,将他手中的折子拿过来,匆匆看了一遍,也是要钱的折子,他眼下看到这些折子,就头疼得慌。 “打回去,他自己做的好事情,要朝廷来给他收拾烂摊子,还这么理直气壮!”他没好气的说道:“他若是干不了这个布政使,告诉他,有的人愿意干!” “那水师那边呢?”曹元会心的笑了笑,虽然内阁身份他比起杨廷和来,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他可是礼部尚书,若是杨廷和有意思拿下这马如龙,他很愿意助其一臂之力的,福建那地方差是差了点,但是,在那里做上一任布政使的话,将来入阁可就多了一份履历,有的是人想抢这个位子。 “不就是一卫兵马逃到了东番去了么,那才多少人,值得朝廷大造舰船围剿他们,若是他们逃到了那扶桑吕宋,难道朝廷还得再造些郑和宝船去剿灭他们?”杨廷和颜色一点都没好转:“朝廷不是冤大头,这银子要花到实处,不许!” 他揉揉额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处处都伸手要银子,我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使了,他们还来凑热闹!” “介夫,看看这个!”出身南海的老好人,另外一位大学士梁储,慢吞吞的递过来一张折子,“这个折子,倒是有点意思!” “锦衣卫的?”一看折子的封面,杨廷和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谁的,送错了地方么?” 平日里内阁可看不到锦衣卫的折子,锦衣卫有事情,直接就在镇抚司处理了,若是事情大了,他们也不会理会内阁,直接走内廷,禀报皇帝。这大明的内阁,和内廷比较起来,是被称呼为外廷的,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套班子。外有内阁,内有司礼监,外有三法司,内有东厂西厂、锦衣卫,外廷有派往地方的总督、巡抚,而内廷派往地方的也有镇守太监、守备太监等等。这样,内廷、外廷相互制约,才能确保皇帝的决策地位。 锦衣卫的折子,出现在内阁,那绝对是个稀罕事情。 “钱无病!?”杨廷和微微有些不喜,都打发他到福建那地方去了,他又在折腾什么,咦,这个人敛财好像有点本事,关键是他不伤民生,这大概就是他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出于对眼前焦头乱额四处漏风的国库的考虑,杨廷和接过帖子,倒是从头到尾,仔细的浏览了一遍。 “这郦人请迁到东番,别的不说,这沿路地方上的耗费,滋扰,都是要朝廷出银子的,而东番那种蛮夷之地,朝廷向来就没放在眼里,嘿嘿,这种事情上,朝廷可曾有分文好处么?” “但是,若是这迁移的花费,不用朝廷出的话,看起来,似乎朝廷也没什么坏处?”梁储依旧慢吞吞的说道:“这些海外蛮夷之地,听说都成了海盗,还有咱们大明逃去的不法之徒的安乐窝了,就是倭寇侵袭咱们大明的沿海,也会接着这个做跳板,迁移几千归化之民过去,总比被海盗们占了的好,这些人,就算是全部没了,咱们大明也不会多心疼不是!” 杨廷和沉吟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 “让他再拟一个折子过来,要看到他完完整整的章程,还有,如果这些郦人去了东番,朝廷肯定是要在东番开府置县的,这每年的税银,可不能少,按照人头田地收,朝廷吃亏了,这样吧,批复他,若是他能每年缴纳朝廷一个中等府的税赋,这郦人的迁移花费,不用朝廷负担,这事情,就有得商量!” 身边的两位大学士都笑了起来,都是一群老狐狸了,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干了多少,这钱无病不管是为私欲也好,为公心也好,首辅大人这个框框一定下来,怕是他要琢磨半天了,东番那等不毛之地,可能拿出一个州府的税赋么? “我记得以前好像在那边设立过巡检司的,这开府置县的话,只怕没有官员愿意去那等地方,依我之见,大不了恢复这巡检司,至于在东番如何折腾,让钱无病这个郦人宣慰使去干吧,等到他吃了苦头,自然就会灰溜溜的归来了!” 曹元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 北京紫禁城,文渊阁。 这个地方,打从太宗文皇帝朱棣即位后,特派解缙、胡广、杨荣等入午门值文渊阁,参预机务,这个地方,几乎就是天下所有读书人向往的最高所在了。当然,这里还有个更容易记得的名字,叫做内阁。 洪武十五年,仿宋制,置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诸大学士,又置文华殿大学士,以辅导太子,秩皆正五品……大学士特侍左右,备顾问而已。建文中,改大学士为学士。到了眼下,内阁的大学士们,基本上他们的殿阁,已经被天下人熟知了。 四殿二阁,分别是华盖殿、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文华殿因为用途特殊一般不授人,华盖殿因为等级最高,较少授人,一般给首辅。殿阁头衔排序是华盖殿,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刚入阁的时候都是东阁大学士,慢慢往上升迁。 像眼下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就是华盖殿大学士,年前刚刚由谨身殿大学士晋升成华盖殿大学士,除此之外,顺便他还兼任了户部尚书一职,替大明掌管着钱袋子。 不过,此刻的杨大学士,看着眼前的奏折,显然心情不是怎么愉快。而眼下基本上四海升平,能让杨大学生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恐怕只可能是有关于银子的事情了。 “介夫兄,你看看这个!”旁边的曹元,内阁的另外一位大学士,却是仿佛没看到杨廷和这轻轻揉着太阳穴的样子,将一个折子递了过来:“福建那边的折子,那马如龙管不住自己的手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就只会推诿,福建水师那边,可不愿意给背这个黑锅,这清剿乱军,岸上的要军饷粮草,水里头的要战舰船只,看来,他们都当这是朝廷的事情了,自己一点责任都不想担当!” 杨廷和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一边,将他手中的折子拿过来,匆匆看了一遍,也是要钱的折子,他眼下看到这些折子,就头疼得慌。 “打回去,他自己做的好事情,要朝廷来给他收拾烂摊子,还这么理直气壮!”他没好气的说道:“他若是干不了这个布政使,告诉他,有的人愿意干!” “那水师那边呢?”曹元会心的笑了笑,虽然内阁身份他比起杨廷和来,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他可是礼部尚书,若是杨廷和有意思拿下这马如龙,他很愿意助其一臂之力的,福建那地方差是差了点,但是,在那里做上一任布政使的话,将来入阁可就多了一份履历,有的是人想抢这个位子。 “不就是一卫兵马逃到了东番去了么,那才多少人,值得朝廷大造舰船围剿他们,若是他们逃到了那扶桑吕宋,难道朝廷还得再造些郑和宝船去剿灭他们?”杨廷和颜色一点都没好转:“朝廷不是冤大头,这银子要花到实处,不许!” 他揉揉额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处处都伸手要银子,我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使了,他们还来凑热闹!” “介夫,看看这个!”出身南海的老好人,另外一位大学士梁储,慢吞吞的递过来一张折子,“这个折子,倒是有点意思!” “锦衣卫的?”一看折子的封面,杨廷和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谁的,送错了地方么?” 平日里内阁可看不到锦衣卫的折子,锦衣卫有事情,直接就在镇抚司处理了,若是事情大了,他们也不会理会内阁,直接走内廷,禀报皇帝。这大明的内阁,和内廷比较起来,是被称呼为外廷的,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套班子。外有内阁,内有司礼监,外有三法司,内有东厂西厂、锦衣卫,外廷有派往地方的总督、巡抚,而内廷派往地方的也有镇守太监、守备太监等等。这样,内廷、外廷相互制约,才能确保皇帝的决策地位。 锦衣卫的折子,出现在内阁,那绝对是个稀罕事情。 “钱无病!?”杨廷和微微有些不喜,都打发他到福建那地方去了,他又在折腾什么,咦,这个人敛财好像有点本事,关键是他不伤民生,这大概就是他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出于对眼前焦头乱额四处漏风的国库的考虑,杨廷和接过帖子,倒是从头到尾,仔细的浏览了一遍。 “这郦人请迁到东番,别的不说,这沿路地方上的耗费,滋扰,都是要朝廷出银子的,而东番那种蛮夷之地,朝廷向来就没放在眼里,嘿嘿,这种事情上,朝廷可曾有分文好处么?” “但是,若是这迁移的花费,不用朝廷出的话,看起来,似乎朝廷也没什么坏处?”梁储依旧慢吞吞的说道:“这些海外蛮夷之地,听说都成了海盗,还有咱们大明逃去的不法之徒的安乐窝了,就是倭寇侵袭咱们大明的沿海,也会接着这个做跳板,迁移几千归化之民过去,总比被海盗们占了的好,这些人,就算是全部没了,咱们大明也不会多心疼不是!” 杨廷和沉吟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 “让他再拟一个折子过来,要看到他完完整整的章程,还有,如果这些郦人去了东番,朝廷肯定是要在东番开府置县的,这每年的税银,可不能少,按照人头田地收,朝廷吃亏了,这样吧,批复他,若是他能每年缴纳朝廷一个中等府的税赋,这郦人的迁移花费,不用朝廷负担,这事情,就有得商量!” 身边的两位大学士都笑了起来,都是一群老狐狸了,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干了多少,这钱无病不管是为私欲也好,为公心也好,首辅大人这个框框一定下来,怕是他要琢磨半天了,东番那等不毛之地,可能拿出一个州府的税赋么? “我记得以前好像在那边设立过巡检司的,这开府置县的话,只怕没有官员愿意去那等地方,依我之见,大不了恢复这巡检司,至于在东番如何折腾,让钱无病这个郦人宣慰使去干吧,等到他吃了苦头,自然就会灰溜溜的归来了!” 曹元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 376.第376章算他们识相 “凤儿,你怎么看!” 朱厚照手中拿着司礼监送来的折子,内阁已经票拟了,但是司礼监却是没有批红,反而送到了朱厚照这里。 不是司礼监胆子太小,而是这个折子,直接涉及到了内廷和外廷,这等事情,昔日的司礼监掌印刘瑾肯定是不在乎的,但是,这新上任的这一位掌印,还想在这位子上多干上几年,这个次,他还是不敢造的。 “也不知道钱卿怎么说动了内阁的这帮老头子,居然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就允了!”朱厚照心情相当的不错,说实在的,他宁愿钱无病到南边,去玩上那么个一年半载的不回来都好,这一回来,面对这自己最疼爱的女人和最疼爱的自己的女人,他可就要夹在中间头疼了。这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你总不能天天在南边呆着吧,所以,这个指挥佥事的官职,就挺合适。 “还能有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无病和他们素来无交情,既然无交情,肯定就只有付出好处了!”李凤儿撇撇嘴,将手中的折子,轻轻放在一边。 “这么说,咱们内阁出了几个大贪官!”朱厚照笑嘻嘻的抚摸着她的肚皮,“在你眼里,难道给朕办事的,都是些大贪官么?” “贪也不一定是坏事!”李凤儿一巴掌打开他的手:“那是看他们给朝廷贪,还是给自己贪了,李东阳阁老,杨廷和阁老,这些人的名声好的很,还不是他们贪,都是给朝廷贪的!” “那就是公事公办了,这事情对朝廷有好处,朕也不用多想了,许了他们就是!” “慢着!”李凤儿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巴不得无病在那边不回来,他这个破宣慰使,你打算让他干到什么时候去,这明明是查案子,转眼就要去海外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岛子上去了,你是打算让咱们的孩子,都会说话了还不认识他的娘舅的么?” 朱厚照讪讪笑了笑:“我找人问过了,那东番其实以前就是咱们大明的地儿,只不过后来咱们嫌那地方荒僻,才把人迁了回来,无病的这些郦人,呆在西北和呆在东番其实对朝廷来说,没多大区别,钱卿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呗,当然,若是你不许,朕这就留中这折子,不理会这事情了!” “罢了!”李凤儿微微叹息了一声:“无病也是想做些事情,你们男人,哪个不想做出一番大事来了,我若是拦了他的兴头,没准以后他还会在心里头怨我!” 她柳眉一竖,“不过,你得给他说好,这事情,最多一年,一年以后,他就得回京来****的锦衣卫,要不然,我就是出宫走走,也没个去处!” “成,成,都依你依你!”朱厚照笑嘻嘻的说道,在李凤儿浑圆的腰肢上,轻轻的搂了一把。 …… 辽阔的大海上,三艘战船,斩波劈浪。 高高挂起的大明龙旗,显示出了这些战船的身份,他们是大明的水师。 在最当先的一艘战船上,风把宽大的横帆吹得如同绷紧了的大鼓,在风帆的顶端,一个小小的刁斗里,一个士兵,正鼓着眼睛,警惕的观察着远处的海面。 在甲板上,两个身穿高级武官服色的大汉,并排而站,海风将他们的袍子,吹得飘荡不已。 “钱大人,再过去半日航程,就不是咱们福建水师的防区了,那可归广东水师管了,虽然天下水师是一家,但是这私自到别人的防区,也是有些犯忌讳的!”那一脸粗豪的大汉,笑着对着身边的年轻武官说道。 “不妨事的,郑游击,咱就在这里转转,这消息也不知道当不当的真,就当是出来散心了!”钱无病笑了笑。 那粗豪武官朝着身后,打了几个手势,有传令的军兵,立刻大声喊道:“游击大人有令,落半帆,转舵!” 随着这旗舰上拿着旗帜的军兵挥舞旗帜,三艘船的的速度,缓缓的慢了下来,海面上,转了很大的一个半圆,竟然是打算掉头。 “大人,前方发现船只,是三角硬帆,是番鬼的炮船!”这个时候,突然刁斗上传来了瞭望的士兵的喊声。 “升风帆,左转舵!”那显然是这三艘战舰的统领的郑游击,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搓着手,大声的下着命令:“齐远,齐东两舰,从两侧迂回过去,别让他们给跑了!” “锦衣卫的兄弟传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错呢!”他似乎有些为刚刚怀疑对方消息的正确性有些歉疚:“钱大人,郑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要是有说错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多担待一些,回头上岸了,郑某再给大人赔罪!” “郑大人客气了,我就是来看看热闹,郑大人只管去忙,说赔罪什么的,那不是折杀本官了么!”钱无病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顺手朝着远处已经渐渐露出海平线的那艘船只一指:“接下来,可就要看水师的兄弟们的了!” “好嘞!”郑游击爽快的答应一声,大声命令道:“兄弟们,迎上去!” 远处,刚刚露出海平面的那一艘海船,此刻已经乱作了一团。不用爬到桅杆上,就是用肉眼也看到得,他们已经被前面气势汹汹的三艘战船给盯上了,而在船长老汤姆的千里镜里,那三艘船一边飞速靠过来的战船,那一个个不断打开的炮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侧帆六十度,除了炮手,所有的给我到右舷!”老汤姆压住心慌,大声的喊道,随着船上的人都跑到右边的船舷,平稳的海船,慢慢的倾斜了过来,而刚刚转过来的风帆,恰好借着这个角度,接到了风力,让这艘肥肥胖胖的海船,完成了一次敏捷而华丽的转圈。 “船长,不成啊,他们顺着风又比咱们船快,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追上咱们!”风帆手估量着风力,焦急的喊道。 “这些该死的明国海军!”老汤姆狠狠的咒骂了一句,目测了一下两方的距离,颓然的发现,风帆手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的船没对方快,很短的时间里,对方就能追上自己。 “咱们船上那些女人,给我推下海去!”他回头大声的喊道,那些女人,和船上的火铳一样,都是他从壕镜那边买回来的,这要是回了东番,那里的那些明军,一样会花大价钱买回去。 “还有那些火铳,全部都给我丢下海去,别给他们杀了咱们的借口!”他有些手足失措了。 这些明国的海军,他不知道是不是和东番的那些明军一样好打交道,但是,走私武器,尤其是走私武器给一个国家的叛军,这到哪里都是死罪,他刚刚才活的有滋味一点,他可不想就这么去见上帝。 下面的水手们一片哗然,别的命令,他们也就罢了,但是这道命令,哪怕老汤姆是积威已久的船长,他们也是不会遵守的,这些火铳,几乎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前几次的走私,他们尝到了甜头,谁料到这一次他们砸进去全部身家的买卖,会遇见明国的海军呢! 见到手下们站着不动,老汤姆恼了:“你们是想叛乱吗?哪怕是被这些明国海军打死之前,我也会用叛乱的罪名,绞死你们!” “反正都是一个死,不如和他们拼了!”有水手大声喊道,不过,这喊话的水手,立刻就被身边的同伴拳打脚踢的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你有病啊,咱们打得过人家吗?就凭咱们船上的两门六磅炮!”一边打,一边还在喋喋不休的水手们,在这个冒失的同伴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恐惧,但是,更多的水手,将希望的眼光,投向了他们的船长,这些年来,无论多么凶险的关头,老汤姆都带着他们走了过来,他们希望,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银子呢,咱们还有多少银子?”老汤姆看着越来越近的战舰,又看看自己的手下:“我有两百两,彼得,去从我舱里全部拿出来,你们所有的银子,金子,全部都拿出来,打不过人家,也跑不过人家,咱们只能希望这些明国的海军军官,都是一些贪婪的家伙,能够接受咱们的贿赂了!” 很快,船头上大大小小的箱子,布袋,甚至帽子里头,都装满了零零碎碎的银子,而与此同时,老汤姆也下了落帆下锚的命令,他相信,这个举动,明国的海军应该看得明白,在任何一个国家,面对对方的势力如果船只落帆下锚的话,这就表达了屈服,表达了服从,他希望,那些气势汹汹的明国战舰冲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明国士兵那趾高气扬的面孔,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大炮。 “游击大人,敌舰落帆!”瞭望手大声喊道,桅杆下的郑游击哼了一声:“算他们识相!” 掉过头,对着一直微微笑着看着他指挥的钱无病,他有些恭敬的说道:“钱大人,这等下没准有些打斗,大人你看是不是到船舱里暂时避一下,免得被流矢伤到了!” “郑大人,本官可是武官,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钱无病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我还巴不得他们负隅顽抗什么的,那我就可以在水师兄弟面前,露上一手了!” “凤儿,你怎么看!” 朱厚照手中拿着司礼监送来的折子,内阁已经票拟了,但是司礼监却是没有批红,反而送到了朱厚照这里。 不是司礼监胆子太小,而是这个折子,直接涉及到了内廷和外廷,这等事情,昔日的司礼监掌印刘瑾肯定是不在乎的,但是,这新上任的这一位掌印,还想在这位子上多干上几年,这个次,他还是不敢造的。 “也不知道钱卿怎么说动了内阁的这帮老头子,居然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就允了!”朱厚照心情相当的不错,说实在的,他宁愿钱无病到南边,去玩上那么个一年半载的不回来都好,这一回来,面对这自己最疼爱的女人和最疼爱的自己的女人,他可就要夹在中间头疼了。这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你总不能天天在南边呆着吧,所以,这个指挥佥事的官职,就挺合适。 “还能有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无病和他们素来无交情,既然无交情,肯定就只有付出好处了!”李凤儿撇撇嘴,将手中的折子,轻轻放在一边。 “这么说,咱们内阁出了几个大贪官!”朱厚照笑嘻嘻的抚摸着她的肚皮,“在你眼里,难道给朕办事的,都是些大贪官么?” “贪也不一定是坏事!”李凤儿一巴掌打开他的手:“那是看他们给朝廷贪,还是给自己贪了,李东阳阁老,杨廷和阁老,这些人的名声好的很,还不是他们贪,都是给朝廷贪的!” “那就是公事公办了,这事情对朝廷有好处,朕也不用多想了,许了他们就是!” “慢着!”李凤儿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巴不得无病在那边不回来,他这个破宣慰使,你打算让他干到什么时候去,这明明是查案子,转眼就要去海外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岛子上去了,你是打算让咱们的孩子,都会说话了还不认识他的娘舅的么?” 朱厚照讪讪笑了笑:“我找人问过了,那东番其实以前就是咱们大明的地儿,只不过后来咱们嫌那地方荒僻,才把人迁了回来,无病的这些郦人,呆在西北和呆在东番其实对朝廷来说,没多大区别,钱卿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呗,当然,若是你不许,朕这就留中这折子,不理会这事情了!” “罢了!”李凤儿微微叹息了一声:“无病也是想做些事情,你们男人,哪个不想做出一番大事来了,我若是拦了他的兴头,没准以后他还会在心里头怨我!” 她柳眉一竖,“不过,你得给他说好,这事情,最多一年,一年以后,他就得回京来****的锦衣卫,要不然,我就是出宫走走,也没个去处!” “成,成,都依你依你!”朱厚照笑嘻嘻的说道,在李凤儿浑圆的腰肢上,轻轻的搂了一把。 …… 辽阔的大海上,三艘战船,斩波劈浪。 高高挂起的大明龙旗,显示出了这些战船的身份,他们是大明的水师。 在最当先的一艘战船上,风把宽大的横帆吹得如同绷紧了的大鼓,在风帆的顶端,一个小小的刁斗里,一个士兵,正鼓着眼睛,警惕的观察着远处的海面。 在甲板上,两个身穿高级武官服色的大汉,并排而站,海风将他们的袍子,吹得飘荡不已。 “钱大人,再过去半日航程,就不是咱们福建水师的防区了,那可归广东水师管了,虽然天下水师是一家,但是这私自到别人的防区,也是有些犯忌讳的!”那一脸粗豪的大汉,笑着对着身边的年轻武官说道。 “不妨事的,郑游击,咱就在这里转转,这消息也不知道当不当的真,就当是出来散心了!”钱无病笑了笑。 那粗豪武官朝着身后,打了几个手势,有传令的军兵,立刻大声喊道:“游击大人有令,落半帆,转舵!” 随着这旗舰上拿着旗帜的军兵挥舞旗帜,三艘船的的速度,缓缓的慢了下来,海面上,转了很大的一个半圆,竟然是打算掉头。 “大人,前方发现船只,是三角硬帆,是番鬼的炮船!”这个时候,突然刁斗上传来了瞭望的士兵的喊声。 “升风帆,左转舵!”那显然是这三艘战舰的统领的郑游击,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搓着手,大声的下着命令:“齐远,齐东两舰,从两侧迂回过去,别让他们给跑了!” “锦衣卫的兄弟传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错呢!”他似乎有些为刚刚怀疑对方消息的正确性有些歉疚:“钱大人,郑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要是有说错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多担待一些,回头上岸了,郑某再给大人赔罪!” “郑大人客气了,我就是来看看热闹,郑大人只管去忙,说赔罪什么的,那不是折杀本官了么!”钱无病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顺手朝着远处已经渐渐露出海平线的那艘船只一指:“接下来,可就要看水师的兄弟们的了!” “好嘞!”郑游击爽快的答应一声,大声命令道:“兄弟们,迎上去!” 远处,刚刚露出海平面的那一艘海船,此刻已经乱作了一团。不用爬到桅杆上,就是用肉眼也看到得,他们已经被前面气势汹汹的三艘战船给盯上了,而在船长老汤姆的千里镜里,那三艘船一边飞速靠过来的战船,那一个个不断打开的炮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侧帆六十度,除了炮手,所有的给我到右舷!”老汤姆压住心慌,大声的喊道,随着船上的人都跑到右边的船舷,平稳的海船,慢慢的倾斜了过来,而刚刚转过来的风帆,恰好借着这个角度,接到了风力,让这艘肥肥胖胖的海船,完成了一次敏捷而华丽的转圈。 “船长,不成啊,他们顺着风又比咱们船快,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追上咱们!”风帆手估量着风力,焦急的喊道。 “这些该死的明国海军!”老汤姆狠狠的咒骂了一句,目测了一下两方的距离,颓然的发现,风帆手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的船没对方快,很短的时间里,对方就能追上自己。 “咱们船上那些女人,给我推下海去!”他回头大声的喊道,那些女人,和船上的火铳一样,都是他从壕镜那边买回来的,这要是回了东番,那里的那些明军,一样会花大价钱买回去。 “还有那些火铳,全部都给我丢下海去,别给他们杀了咱们的借口!”他有些手足失措了。 这些明国的海军,他不知道是不是和东番的那些明军一样好打交道,但是,走私武器,尤其是走私武器给一个国家的叛军,这到哪里都是死罪,他刚刚才活的有滋味一点,他可不想就这么去见上帝。 下面的水手们一片哗然,别的命令,他们也就罢了,但是这道命令,哪怕老汤姆是积威已久的船长,他们也是不会遵守的,这些火铳,几乎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前几次的走私,他们尝到了甜头,谁料到这一次他们砸进去全部身家的买卖,会遇见明国的海军呢! 见到手下们站着不动,老汤姆恼了:“你们是想叛乱吗?哪怕是被这些明国海军打死之前,我也会用叛乱的罪名,绞死你们!” “反正都是一个死,不如和他们拼了!”有水手大声喊道,不过,这喊话的水手,立刻就被身边的同伴拳打脚踢的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你有病啊,咱们打得过人家吗?就凭咱们船上的两门六磅炮!”一边打,一边还在喋喋不休的水手们,在这个冒失的同伴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恐惧,但是,更多的水手,将希望的眼光,投向了他们的船长,这些年来,无论多么凶险的关头,老汤姆都带着他们走了过来,他们希望,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银子呢,咱们还有多少银子?”老汤姆看着越来越近的战舰,又看看自己的手下:“我有两百两,彼得,去从我舱里全部拿出来,你们所有的银子,金子,全部都拿出来,打不过人家,也跑不过人家,咱们只能希望这些明国的海军军官,都是一些贪婪的家伙,能够接受咱们的贿赂了!” 很快,船头上大大小小的箱子,布袋,甚至帽子里头,都装满了零零碎碎的银子,而与此同时,老汤姆也下了落帆下锚的命令,他相信,这个举动,明国的海军应该看得明白,在任何一个国家,面对对方的势力如果船只落帆下锚的话,这就表达了屈服,表达了服从,他希望,那些气势汹汹的明国战舰冲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明国士兵那趾高气扬的面孔,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大炮。 “游击大人,敌舰落帆!”瞭望手大声喊道,桅杆下的郑游击哼了一声:“算他们识相!” 掉过头,对着一直微微笑着看着他指挥的钱无病,他有些恭敬的说道:“钱大人,这等下没准有些打斗,大人你看是不是到船舱里暂时避一下,免得被流矢伤到了!” “郑大人,本官可是武官,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钱无病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我还巴不得他们负隅顽抗什么的,那我就可以在水师兄弟面前,露上一手了!” 377.第377章异教徒什么的好可怕 两艘战舰将这只肥肥胖胖破破烂烂的西洋硬帆船夹在了中间,对着这西洋船的那一侧的炮门,此刻都大敞着,看着这左右黑森森的炮口,再看到对方甲板上持着火铳或者是貌似火铳的奇怪武器,老汤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很庆幸自己的选择,接下来,他就要为自己可能遭受到的悲惨命运奋斗了。 在确定全部解除了对方的武装之后,郑游击这才和钱无病一前一后,从跳板上走了过来,甲板上那一堆零散银子,郑游击扫了一下,眼光就从那上面掠了过去,然后,看到船尾正呼哧呼哧抬着木头箱子出来的手下,那张满是白麻子的脸上,坑坑洼洼满是红光,如果他不是一脸的络腮胡子,而是换上飘逸的长髯,那模样,都有关二爷的几分神韵了。 “钱大人,请!”看都不看那几个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番人,郑游击搓搓手,对着钱无病邀请道。 钱无病走了过去,箱子旁边的军兵,在郑游击的示意下,很快用手中的兵器撬开了箱子,一排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火铳,出现在两人面前。 郑游击拿起一只,比划了一下,递给了钱无病,钱无病还真没玩过这玩意,一落手,感觉沉重无比,好像手中多了一块死铁。 “如何?”他斜睨了一眼郑游击。 “不错,都快赶上造作局的精品了!”郑游击提着火铳,递给了身边的随从:“上好弹丸,找个靶子试一下,就知道如何了!” 老汤姆看着两人不约而同朝着自己射过来的眼神,脸色登时就有些发白了,在这船上,还有比他们这些人更适合的靶子吗? 钱无病朝着这些人走了过去,在老汤姆的面前站定了下来,这个家伙,穿戴打扮可比他后面的那群叫花子一样的水手强多了,应该是他们的船长。 “会说咱们大明话吗?”钱无病问道,身后有人挪过来一个木桶,虽然比不上太师椅,但是,也勉强能凑合坐一坐了。 “会一点点,尊贵的将军大人!”老汤姆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将军大人,您听我解释……” 钱无病竖起了手,老汤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紧紧的闭上嘴,有些忐忑的看着面前的这位明国的将军。 “船上一共多少火铳,我这话,你听得明白吧!” “听的明白,一共四百三十支火铳!”老汤姆连连点头,明国称呼火枪为火铳,他还是知道的。 “那火炮呢,既然火铳都买了这么多,这火炮没理由没有吧!”钱无病看了看船头的两门小炮,不紧不慢的问道。 “这个真没有!”老汤姆苦着脸回答:“这火炮太贵,咱们买不起,将军大人,您听我说,咱们这是第一次,这里有我的船员凑出来的一点小小心意,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请求将军大人看在上帝的面上,给我们这些罪人,一个改过从新的机会吧!” “我信的是菩萨,可不是上帝!”钱无病笑了起来:“我若是给你们上帝面子,菩萨知道了,会怪罪我的!” “将货全部搬到咱们船上去!”郑游击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大声呼喝着,看到钱无病在问老汤姆的话,他有些不耐烦的走了过来:“钱大人,和这些蛮夷有什么好说的,直接丢下海就是了!” 这句话,不仅老汤姆听懂了,就连老汤姆身后的那些水手,听懂的也不少,顿时这些人就骚动起来。 “老实点!老实点!”明晃晃的刀枪,凶神恶煞的士兵,很快就让这一阵小小的骚动平息了下来,陡然之间,这些水手中,有一个人怪叫一声,拨开面前士兵的刀枪,猛地冲了出来,然后,一头就扎进了海里。 “这是作死呢?”郑游击脸上有些难看,感觉在钱无病面前好像丢了面子一样:“四支火龙伺候着,他敢露头,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上百人的眼睛的搜寻下,除非这跳下海的家伙不用换气,不然的话,毫无疑问的要被发现踪迹。 钱无病只听自己来船上的军兵一声欢呼,然后,几个抱着比火铳粗大许多的几只大铁筒的军兵拥到了船舷边,然后就在他的注视下,四道巨大的火柱,从船舷上倾泻而下,将船下面那一片海面,变成了一片火海。 听的船下面的海面上传来的惨叫声,郑游击得意的舔了舔嘴唇:“烧不死他也呛死他,这人要急着找死,谁也拦不住!” 走到船舷边,往下张望了一下,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靶子了,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装好的弹药的火铳,对着火海里翻滚挣扎的那个家伙,他笑着开了一枪。 惨叫声戛然而止! 钱无病回过头来,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让老汤姆和他的那些水手,看到这些明军,仿佛是看到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魔一般,眼神都变了。 而老汤姆也觉得这个似乎一直和和气气的明国将军脸上的笑容,不是那么令人心安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钱无病笑眯眯的说道:“你可以骗我,不过,我不保证你骗我的下场会比下面的那个人好,你最好想一想了再回答!” “我们从壕镜来的,去东番,将军大人,我们什么都不要了,给我们一艘小船让我们离开就可以了!” “你说放你们走就放你们走啊!”郑游击大喝了一声,当真是杀气横生:“好好的回答钱大人的问话,钱大人满意了,你们才有一条活路!” 军兵们的搬运,似乎也接近了尾声,钱无病看了看到处搜索的军兵,站了起来,笑着对老汤姆说道:“我听说,你们在东番呆了一段时间,若是你不忙的话,到咱们船上,给我说说东番的事情,你看好不好!” “好!好!东番的事情,我很清楚,将军大人尽管问!”老汤姆连连点头,看来,性命暂时是保住了,这个时候,哪怕对方说他是耶稣的门徒,他也决计不会摇头的,这异教徒,真的好可怕! 两艘战舰将这只肥肥胖胖破破烂烂的西洋硬帆船夹在了中间,对着这西洋船的那一侧的炮门,此刻都大敞着,看着这左右黑森森的炮口,再看到对方甲板上持着火铳或者是貌似火铳的奇怪武器,老汤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很庆幸自己的选择,接下来,他就要为自己可能遭受到的悲惨命运奋斗了。 在确定全部解除了对方的武装之后,郑游击这才和钱无病一前一后,从跳板上走了过来,甲板上那一堆零散银子,郑游击扫了一下,眼光就从那上面掠了过去,然后,看到船尾正呼哧呼哧抬着木头箱子出来的手下,那张满是白麻子的脸上,坑坑洼洼满是红光,如果他不是一脸的络腮胡子,而是换上飘逸的长髯,那模样,都有关二爷的几分神韵了。 “钱大人,请!”看都不看那几个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番人,郑游击搓搓手,对着钱无病邀请道。 钱无病走了过去,箱子旁边的军兵,在郑游击的示意下,很快用手中的兵器撬开了箱子,一排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火铳,出现在两人面前。 郑游击拿起一只,比划了一下,递给了钱无病,钱无病还真没玩过这玩意,一落手,感觉沉重无比,好像手中多了一块死铁。 “如何?”他斜睨了一眼郑游击。 “不错,都快赶上造作局的精品了!”郑游击提着火铳,递给了身边的随从:“上好弹丸,找个靶子试一下,就知道如何了!” 老汤姆看着两人不约而同朝着自己射过来的眼神,脸色登时就有些发白了,在这船上,还有比他们这些人更适合的靶子吗? 钱无病朝着这些人走了过去,在老汤姆的面前站定了下来,这个家伙,穿戴打扮可比他后面的那群叫花子一样的水手强多了,应该是他们的船长。 “会说咱们大明话吗?”钱无病问道,身后有人挪过来一个木桶,虽然比不上太师椅,但是,也勉强能凑合坐一坐了。 “会一点点,尊贵的将军大人!”老汤姆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将军大人,您听我解释……” 钱无病竖起了手,老汤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紧紧的闭上嘴,有些忐忑的看着面前的这位明国的将军。 “船上一共多少火铳,我这话,你听得明白吧!” “听的明白,一共四百三十支火铳!”老汤姆连连点头,明国称呼火枪为火铳,他还是知道的。 “那火炮呢,既然火铳都买了这么多,这火炮没理由没有吧!”钱无病看了看船头的两门小炮,不紧不慢的问道。 “这个真没有!”老汤姆苦着脸回答:“这火炮太贵,咱们买不起,将军大人,您听我说,咱们这是第一次,这里有我的船员凑出来的一点小小心意,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请求将军大人看在上帝的面上,给我们这些罪人,一个改过从新的机会吧!” “我信的是菩萨,可不是上帝!”钱无病笑了起来:“我若是给你们上帝面子,菩萨知道了,会怪罪我的!” “将货全部搬到咱们船上去!”郑游击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大声呼喝着,看到钱无病在问老汤姆的话,他有些不耐烦的走了过来:“钱大人,和这些蛮夷有什么好说的,直接丢下海就是了!” 这句话,不仅老汤姆听懂了,就连老汤姆身后的那些水手,听懂的也不少,顿时这些人就骚动起来。 “老实点!老实点!”明晃晃的刀枪,凶神恶煞的士兵,很快就让这一阵小小的骚动平息了下来,陡然之间,这些水手中,有一个人怪叫一声,拨开面前士兵的刀枪,猛地冲了出来,然后,一头就扎进了海里。 “这是作死呢?”郑游击脸上有些难看,感觉在钱无病面前好像丢了面子一样:“四支火龙伺候着,他敢露头,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上百人的眼睛的搜寻下,除非这跳下海的家伙不用换气,不然的话,毫无疑问的要被发现踪迹。 钱无病只听自己来船上的军兵一声欢呼,然后,几个抱着比火铳粗大许多的几只大铁筒的军兵拥到了船舷边,然后就在他的注视下,四道巨大的火柱,从船舷上倾泻而下,将船下面那一片海面,变成了一片火海。 听的船下面的海面上传来的惨叫声,郑游击得意的舔了舔嘴唇:“烧不死他也呛死他,这人要急着找死,谁也拦不住!” 走到船舷边,往下张望了一下,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靶子了,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装好的弹药的火铳,对着火海里翻滚挣扎的那个家伙,他笑着开了一枪。 惨叫声戛然而止! 钱无病回过头来,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让老汤姆和他的那些水手,看到这些明军,仿佛是看到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魔一般,眼神都变了。 而老汤姆也觉得这个似乎一直和和气气的明国将军脸上的笑容,不是那么令人心安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钱无病笑眯眯的说道:“你可以骗我,不过,我不保证你骗我的下场会比下面的那个人好,你最好想一想了再回答!” “我们从壕镜来的,去东番,将军大人,我们什么都不要了,给我们一艘小船让我们离开就可以了!” “你说放你们走就放你们走啊!”郑游击大喝了一声,当真是杀气横生:“好好的回答钱大人的问话,钱大人满意了,你们才有一条活路!” 军兵们的搬运,似乎也接近了尾声,钱无病看了看到处搜索的军兵,站了起来,笑着对老汤姆说道:“我听说,你们在东番呆了一段时间,若是你不忙的话,到咱们船上,给我说说东番的事情,你看好不好!” “好!好!东番的事情,我很清楚,将军大人尽管问!”老汤姆连连点头,看来,性命暂时是保住了,这个时候,哪怕对方说他是耶稣的门徒,他也决计不会摇头的,这异教徒,真的好可怕! 378.第378章不作死求活路 “我觉得郑大人你挺适合到咱们锦衣卫里来干的!”钱无病笑嘻嘻说道,这些番人已经关押到了舱底看守起来,西洋船上的所有值钱的东西也被清扫一空,这个时候,他和郑游击也终于有功夫坐下来,喝喝茶,清点清点这一趟的收获了。 “嘿嘿!”郑游击没答这个话,不过是在这些番人面前扮了个黑脸,人家客气一下而已,他要是当真,那他就真是傻了。 “下面的人点了下数,那番人说四百三十支火铳,实际上,有四百五十多只,加上船上他们自己用的,一起就算四百五十只吧!船上的那两门炮,等到回到咱们的地儿了卸下来,也能卖个三五千两银子,这一趟得亏钱大人照顾啊,兄弟们好久没有发一发这样的利是了!” “嗯,按照说好的,这些货物,咱们两家,一人一半,从武库出来,咱们大明的火铳,是二十两银子一挺,这些火铳稍微差一些,我给郑大人,凑个整数吧,五千两银子!” 钱无病笑着点点头,拉动这郑游击出来“剿匪”,人家可不就图的这个,这天底下,皇帝都还不差饿兵呢,得了这些火铳,又和水师搞好了关系,这笔买卖,算是划算得很。 “至于那船上的火炮,也不用卸下来,这船我还有用,这样吧,咱们日后借助水师的兄弟的地方还多着呢,这船上的火炮带船,我再拿五千两银子出来,当作兄弟们的幸苦费,郑游击你看这样可好!” “豪爽!”郑游击竖起大拇指,“俺老郑最喜欢和豪爽的人打交道了,说实话,钱大人,在军中你们锦衣卫的名声,有点那啥,不过,打今日起,若是锦衣卫来我郑某这里办点什么差事,郑某绝对不怠慢办法,有钱大人这样的人在锦衣卫,这锦衣卫风光起来,这还不是转眼间的事情!” 钱无病笑了起来,这郑游击粗豪是粗豪,不过,倒也是聪明人,按照官场的规矩,虽然自己不能节制他,但是他总得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但是他这不知道是本性还是装出来的大大咧咧,反而让自己对他生出了不少好感。 福建水师眼下最大的官儿,是一个参将,这参将是都指挥使的亲信,若是说他多少才能,钱无病倒是不大信的,至少,钱无病正儿八经的去水师和这参将去商谈正事,这参将居然吓得躲了起来,这顿时就让钱无病有些鄙夷了,尼玛,见过胆子小的,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自己躲了起来,推出一个游击将军来对付自己,有这么拿下属当替死鬼的吗,再说了,自己真要找他麻烦,他就是把他的靠山都指挥使推出来也没用啊,难道都指挥使还大得过皇命不成。 不过眼下看来,这参将不露面推出的这个人物,倒是个能相处的,而且,如果这郑游击,真能在自己要办的事情上,全力配合自己,那自己在他的前程上,稍稍使一把力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撇开这船舱上面两个笑语晏晏分赃的家伙不谈,在最底层的船舱里,被关押这的老汤姆和他的一众水手,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老汤姆来自神圣罗马帝国,若是论起血统来,他应该属于后世的德国人,而且是北德意志人,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整个德意志都处于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之下。所以,准确的说,他是一个罗马人。 和他这些满眼凶光,衣着粗鄙的手下不同,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之前,他有着非常体面的生活,甚至在他家族最兴旺的时候,他甚至拥有五个村庄的领地。没错,他是一个贵族,一个“jungherr”,在后世,这个词,被翻译成“容克”,而在眼下,这个词代表着的是,一个有着自己领地的青年贵族。 但是,他村庄里的农民一次叛乱,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而他隶属的大领主,似乎也抛弃了他的家族,转而青睐于另外一个崛起的家族,一夜之间,一百多年传下来的家业,在他手里变为了乌有,他除了一个贵族的头衔,什么也没有了。 他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 他都几乎要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东方的了,好像是一次走投无路之下,他踏上了开往东方冒险的船只,然后,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仅仅为了活着而活着。得意于从小受到的贵族教育,他逐渐成了这一批不得意的冒险者的头领,他有智谋,他有剑术,甚至,在奔跑的马匹上,他的火枪的命中率,都比那些平民出身的冒险者来得更高。 他以为自己已经早就放弃了衣锦回乡的念头了的,但是,前几月突然的变化,让他心里这个隐藏了很久的念头,又悄悄的开始发芽起来。 这金子和银子,是这样的好赚,十二两一挺从葡萄牙人手中买来的火枪,只要一转手,就能卖到三十两,这样的买卖,他只要干上一年,就能修葺好自己的船只,装满丝绸和瓷器回到家乡,这可比做海盗什么的,要赚钱得多了。 他甚至幻想着,到了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带着自己的水手们,带着无尽的财富,航行在回家乡的路上了,但是,现实是这样的无情,今天早上,他的所有希望,在那几艘大明的海军舰船靠上来的那一刻,就彻底变成了泡沫,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船舱里潮湿,还有一种腐臭的气味,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在他身边的那些水手们,也不在乎,在他们的家乡,海盗是要被挂在绞刑架上被绞死的,他不知道明国对于海盗们会怎么处置,但是,从东番的那些明国的叛军的作为看来,他们绝对不会是心慈手软脑袋上顶着一个光环的天使。 “船长,他们是不是要去消灭那些叛军啊!”身边的大副嘟嘟囔囔的说道:“如果是这样,咱们这些人就好像有价值,只要咱们能提供他们感兴趣的情报,或许,咱们还有一条生路!” “然后呢?”老汤姆反问了一句:“然后人家就不需要咱们了,咱们的价值消失,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大副愁眉苦脸起来,他脑子要是有老汤姆灵活,眼下他就是船长了,这样的难题,还是交给老汤姆的比较好! “要不,咱们为他们效力吧!”听着他们说话,围过来的水手说道:“被立刻绞死和在战场上战死,我宁愿选择后一个,至少,我还能多活一些日子?” “人家也得要咱们啊!”身边有水手忧虑的说道:“你没看到那些明国的军人的武器吗,他们的火枪火炮,都不少啊,人家需要咱们吗?” “就算武器好,他们也不愿意死人不是?”大副摇摇头:“咱们做他们的雇佣军,咱们不要报酬,只要咱们的性命,这样的事情,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船长,你说是不是这样!” 老汤姆微微想了想,对着自己的手下们问道:“你们真是这样想的吗?宁愿做不要报酬的雇佣军?” 众人齐齐点头:“只要能活命,咱们干了!” “明国的将军询问我的时候,我会代表你们说出你们的意愿了,至于他们的将军大人会不会答应咱们,咱们能不能活下来,那就得看上帝的意志了!”老汤姆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将脖子里上悬挂的十字架,放在嘴唇边亲吻一下:“愿上帝宽恕我们!” “愿上帝宽恕我们!”众人低低的齐声念了一句,哪怕他们其中有些人,根本就不是上帝的信徒。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众人抬起头来,紧张的看着门口,难道说,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来到了? “那个谁,你,出来!”门口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对着老汤姆叫道:“在船上和咱们大人说话的是你吧,都一个模样,叫我怎么分!” “是我,这位将军大人!” “出来出来!”士兵毫不客气的嚷道,老汤姆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手下可怜巴巴看着他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 福清港口内,三艘战船静悄悄的停在那里,随着钱无病的命令,锦衣卫送来了一万两银子,眼下郑游击正在给自己的手下打赏着,三艘船上,到处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港口上,一群苦力,吃力的将一个个刚刚从船上卸下来的大木箱抬起来,在几个锦衣卫的指挥下,将这些大木箱,送到城里头去。 老汤姆瞪大眼睛,跟在钱无病的后面,看着码头上一片忙碌的情形,这就是大明最繁华的港口吗?这么多船,这么多人。他哪怕在东方流窜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正儿八经的靠近过明国这样的大城市,光是码头的繁华,就足够他张大嘴巴,半天都合不拢来了。 然而,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跟着这位明国的将军,走进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这做宅子里,到处都是和他一样金黄的头发,碧绿或者湛蓝眼睛的人,而且,他敢向上帝发誓,他刚刚经过那几个人的时候,那几个人口中说的,绝对是他熟悉之至的语言,而不是这些深奥无比的大明话。 我的上帝,这是发生了什么,难道这座城市,被咱们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占领了吗?还是伟大的皇帝和大明的皇帝,已经亲厚得可以互相派驻军队到对方的国家了? “我觉得郑大人你挺适合到咱们锦衣卫里来干的!”钱无病笑嘻嘻说道,这些番人已经关押到了舱底看守起来,西洋船上的所有值钱的东西也被清扫一空,这个时候,他和郑游击也终于有功夫坐下来,喝喝茶,清点清点这一趟的收获了。 “嘿嘿!”郑游击没答这个话,不过是在这些番人面前扮了个黑脸,人家客气一下而已,他要是当真,那他就真是傻了。 “下面的人点了下数,那番人说四百三十支火铳,实际上,有四百五十多只,加上船上他们自己用的,一起就算四百五十只吧!船上的那两门炮,等到回到咱们的地儿了卸下来,也能卖个三五千两银子,这一趟得亏钱大人照顾啊,兄弟们好久没有发一发这样的利是了!” “嗯,按照说好的,这些货物,咱们两家,一人一半,从武库出来,咱们大明的火铳,是二十两银子一挺,这些火铳稍微差一些,我给郑大人,凑个整数吧,五千两银子!” 钱无病笑着点点头,拉动这郑游击出来“剿匪”,人家可不就图的这个,这天底下,皇帝都还不差饿兵呢,得了这些火铳,又和水师搞好了关系,这笔买卖,算是划算得很。 “至于那船上的火炮,也不用卸下来,这船我还有用,这样吧,咱们日后借助水师的兄弟的地方还多着呢,这船上的火炮带船,我再拿五千两银子出来,当作兄弟们的幸苦费,郑游击你看这样可好!” “豪爽!”郑游击竖起大拇指,“俺老郑最喜欢和豪爽的人打交道了,说实话,钱大人,在军中你们锦衣卫的名声,有点那啥,不过,打今日起,若是锦衣卫来我郑某这里办点什么差事,郑某绝对不怠慢办法,有钱大人这样的人在锦衣卫,这锦衣卫风光起来,这还不是转眼间的事情!” 钱无病笑了起来,这郑游击粗豪是粗豪,不过,倒也是聪明人,按照官场的规矩,虽然自己不能节制他,但是他总得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但是他这不知道是本性还是装出来的大大咧咧,反而让自己对他生出了不少好感。 福建水师眼下最大的官儿,是一个参将,这参将是都指挥使的亲信,若是说他多少才能,钱无病倒是不大信的,至少,钱无病正儿八经的去水师和这参将去商谈正事,这参将居然吓得躲了起来,这顿时就让钱无病有些鄙夷了,尼玛,见过胆子小的,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自己躲了起来,推出一个游击将军来对付自己,有这么拿下属当替死鬼的吗,再说了,自己真要找他麻烦,他就是把他的靠山都指挥使推出来也没用啊,难道都指挥使还大得过皇命不成。 不过眼下看来,这参将不露面推出的这个人物,倒是个能相处的,而且,如果这郑游击,真能在自己要办的事情上,全力配合自己,那自己在他的前程上,稍稍使一把力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撇开这船舱上面两个笑语晏晏分赃的家伙不谈,在最底层的船舱里,被关押这的老汤姆和他的一众水手,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老汤姆来自神圣罗马帝国,若是论起血统来,他应该属于后世的德国人,而且是北德意志人,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整个德意志都处于神圣罗马帝国的统治之下。所以,准确的说,他是一个罗马人。 和他这些满眼凶光,衣着粗鄙的手下不同,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之前,他有着非常体面的生活,甚至在他家族最兴旺的时候,他甚至拥有五个村庄的领地。没错,他是一个贵族,一个“jungherr”,在后世,这个词,被翻译成“容克”,而在眼下,这个词代表着的是,一个有着自己领地的青年贵族。 但是,他村庄里的农民一次叛乱,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而他隶属的大领主,似乎也抛弃了他的家族,转而青睐于另外一个崛起的家族,一夜之间,一百多年传下来的家业,在他手里变为了乌有,他除了一个贵族的头衔,什么也没有了。 他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 他都几乎要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东方的了,好像是一次走投无路之下,他踏上了开往东方冒险的船只,然后,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仅仅为了活着而活着。得意于从小受到的贵族教育,他逐渐成了这一批不得意的冒险者的头领,他有智谋,他有剑术,甚至,在奔跑的马匹上,他的火枪的命中率,都比那些平民出身的冒险者来得更高。 他以为自己已经早就放弃了衣锦回乡的念头了的,但是,前几月突然的变化,让他心里这个隐藏了很久的念头,又悄悄的开始发芽起来。 这金子和银子,是这样的好赚,十二两一挺从葡萄牙人手中买来的火枪,只要一转手,就能卖到三十两,这样的买卖,他只要干上一年,就能修葺好自己的船只,装满丝绸和瓷器回到家乡,这可比做海盗什么的,要赚钱得多了。 他甚至幻想着,到了明年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带着自己的水手们,带着无尽的财富,航行在回家乡的路上了,但是,现实是这样的无情,今天早上,他的所有希望,在那几艘大明的海军舰船靠上来的那一刻,就彻底变成了泡沫,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船舱里潮湿,还有一种腐臭的气味,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在他身边的那些水手们,也不在乎,在他们的家乡,海盗是要被挂在绞刑架上被绞死的,他不知道明国对于海盗们会怎么处置,但是,从东番的那些明国的叛军的作为看来,他们绝对不会是心慈手软脑袋上顶着一个光环的天使。 “船长,他们是不是要去消灭那些叛军啊!”身边的大副嘟嘟囔囔的说道:“如果是这样,咱们这些人就好像有价值,只要咱们能提供他们感兴趣的情报,或许,咱们还有一条生路!” “然后呢?”老汤姆反问了一句:“然后人家就不需要咱们了,咱们的价值消失,可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大副愁眉苦脸起来,他脑子要是有老汤姆灵活,眼下他就是船长了,这样的难题,还是交给老汤姆的比较好! “要不,咱们为他们效力吧!”听着他们说话,围过来的水手说道:“被立刻绞死和在战场上战死,我宁愿选择后一个,至少,我还能多活一些日子?” “人家也得要咱们啊!”身边有水手忧虑的说道:“你没看到那些明国的军人的武器吗,他们的火枪火炮,都不少啊,人家需要咱们吗?” “就算武器好,他们也不愿意死人不是?”大副摇摇头:“咱们做他们的雇佣军,咱们不要报酬,只要咱们的性命,这样的事情,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船长,你说是不是这样!” 老汤姆微微想了想,对着自己的手下们问道:“你们真是这样想的吗?宁愿做不要报酬的雇佣军?” 众人齐齐点头:“只要能活命,咱们干了!” “明国的将军询问我的时候,我会代表你们说出你们的意愿了,至于他们的将军大人会不会答应咱们,咱们能不能活下来,那就得看上帝的意志了!”老汤姆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将脖子里上悬挂的十字架,放在嘴唇边亲吻一下:“愿上帝宽恕我们!” “愿上帝宽恕我们!”众人低低的齐声念了一句,哪怕他们其中有些人,根本就不是上帝的信徒。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众人抬起头来,紧张的看着门口,难道说,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来到了? “那个谁,你,出来!”门口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对着老汤姆叫道:“在船上和咱们大人说话的是你吧,都一个模样,叫我怎么分!” “是我,这位将军大人!” “出来出来!”士兵毫不客气的嚷道,老汤姆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手下可怜巴巴看着他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 福清港口内,三艘战船静悄悄的停在那里,随着钱无病的命令,锦衣卫送来了一万两银子,眼下郑游击正在给自己的手下打赏着,三艘船上,到处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港口上,一群苦力,吃力的将一个个刚刚从船上卸下来的大木箱抬起来,在几个锦衣卫的指挥下,将这些大木箱,送到城里头去。 老汤姆瞪大眼睛,跟在钱无病的后面,看着码头上一片忙碌的情形,这就是大明最繁华的港口吗?这么多船,这么多人。他哪怕在东方流窜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正儿八经的靠近过明国这样的大城市,光是码头的繁华,就足够他张大嘴巴,半天都合不拢来了。 然而,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跟着这位明国的将军,走进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的时候,他赫然发现,这做宅子里,到处都是和他一样金黄的头发,碧绿或者湛蓝眼睛的人,而且,他敢向上帝发誓,他刚刚经过那几个人的时候,那几个人口中说的,绝对是他熟悉之至的语言,而不是这些深奥无比的大明话。 我的上帝,这是发生了什么,难道这座城市,被咱们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占领了吗?还是伟大的皇帝和大明的皇帝,已经亲厚得可以互相派驻军队到对方的国家了? 379.第379章神气活现的海盗小旗 老汤姆不大喜欢这些看起来和自己一样的同胞那种居高临下甚至有些怜悯的看着他的眼神。 他甚至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至于他原来的名字,已经久远得不愿意再想起来了,但是,当眼前这个年轻的明国将军问起他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这位将军身边的那些疑似是自己同胞的“明国士兵”,他终于还是挺起了胸膛,大声的回答道:“卢卡。佛雷德里克!” 这句话是用他的母语回答的,然后,他就看见,这位将军大人身边的那个明国士兵,眉毛微微动了一动。 这位将军大人的感觉肯定是没这么敏锐,老汤姆宁愿相信,他一直都在注意着自己身边的人的动静,否则的话,他不可能连这么细微的东西都会发现。 “卢卡?”钱无病轻轻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朝着身边的扎古问道:“这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吗?” “听起来好像是帝国的人!”扎古说道,在几个月前的武库被围中,这个叫扎古的小旗,是这些郦人中表现最勇猛的一个,如今他已经是统领这些郦人锦衣卫的总旗了。 钱无病回过头来看着老汤姆,老汤姆很清楚现在要说什么,立刻抖数精神说起了自己的来历,这个站在这位年轻将军大人身边的“明**官”很显然的,刺激起了他在到达这里之前,心中从未起过的念头。 扎古轻声的给钱无病翻译着,有些词汇,老汤姆不知道怎么用大明话表述,就直接用的母语,而扎古这个时候就发挥了作用,用钱无病听得明白的词语,将他翻译了过来。 “居然还是一个骑士?”钱无病笑了起来,骑士居然到海上做去了海盗,这个玩笑可是开的有些大了。 “我的领地,我的领民现在全部都失去了,我不甘心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落魄下去,当时我想,也许到东方来,对我来说是一条出路……”老汤姆涨红着脸解释道。 “好了,不用解释了!”钱无病打断他的话:“老汤姆,不,应该叫你卢卡了,你知道我带你回来,是为什么什么事情吧!” “将军是要清剿东番的叛军?老卢卡和我的那帮兄弟,愿为将军效力!” “呵呵,是个机灵人!”钱无病站了起来,心情有些愉快:“你是个骑士,有着贵族的头衔,那么,你像不像有那么一天,重新拥有自己的领地和领民啊?” 卢卡简直是点头如捣蒜,他做梦都想,怎么可能不想呢! “扎古,告诉他,你的来历!”钱无病点点头,对真扎古说道。 “前皇家禁卫军第一团步兵队长扎古,帝国男爵,向你致敬!”扎古微微扬着下巴,嘴里说着致敬,又哪里有半分致敬的意思。 “啊!”卢卡尽管心里猜测了许多,但是,当这个猜测成为现实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面对一位男爵的致敬,他哪里敢怠慢,急忙用最正规的贵族礼节,给予了对方回礼。 “不过,奉尊贵美丽的格丽莎公主旨意,现在我已经脱离帝国,在大明帝国锦衣卫钱大人手下为他效力!”扎古顿了一顿:“我现在已经是大明人了,你不用给我回礼!” 禁卫军,男爵,公主!!这几个词汇连在一起,对于卢卡心中的震骇,那简直是翻江倒海,抬起头,他看着钱无病,眼中的惊惶,已经变成了一团炙热,这个明国将军,居然和帝国公主,有这深厚的关系,只要能够得到这位将军大人的青睐,那他卢卡要回复家族的荣光,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再次重复一遍,尊贵的将军大人,卢卡和卢卡的这些兄弟,愿意为将军效力!” “给我说说东番岛上的情形吧!”钱无病满意的笑了笑,舒舒服服的靠着椅子上。 …… 舱门再一次打开,明亮的阳光从外面照射了进来,在黑暗中坐着的水手们,纷纷用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看着舱门口的情形。 一个健硕的明国士兵,走了过来,宽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从船舱里头看过去,根本只看得见一个身影,分不清楚面目。 “可怜的老汤姆回不来了!”大副的脸色变白了,老汤姆还没回来,这明国士兵又出现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难道是自己这些人的大限到了么? 不光光是他,其他的人,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时间,狭窄拥挤的船舱里,竟然有了一阵小小的躁动。 “闹腾什么,都给我滚出来,在里面呆着舒服不想动是吧,谁再慢吞吞的,老子踹烂他的屁股!”门口的明军一阵大骂。 大副和水手们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的古怪起来,这,这,这分明是老汤姆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情啊? “看什么呢,没见过这么英俊的老子啊!”卢卡大踏步在走了进来,看着自己的一种手下,慢条斯理的惮了一下他身上那崭新的飞鱼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是不是还要老子,将你们一个个请出去啊!” “船长,他们答应咱们的要求了?”大副又惊又喜的问道,老汤姆居然穿着明军的军服回来了,这可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不用担心被绞死了。 “以后别叫我船长,叫我卢卡小旗,!”卢卡神气活现:“知道什么是小旗么,就是队长,你们船长我,现在是大明帝国禁卫军的一名海军军官了,承蒙禁卫军钱将军提拔,咱们这些人,只要今后为禁卫军效力,以前咱们犯下的过错,禁卫军代表大明帝国皇帝,不再追究了!” “真的!”“真的!” 船舱中顿时一片雀跃,更有人想凑近过来,看看自家船长身上穿着的明国禁卫军的军服,却被卢卡一脚踢开。 “船长,那咱们是不是被招募了,也可以像你一样,成为禁卫军的士兵!”有人想的远的,急切的问道。 “那得看咱们有多大本事了!”卢卡看了看满船的手下:“按照禁卫军的军制,我可以招募十名手下,小子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现在,别在这里啰嗦了,都给我下船,把身上的臭味冲洗干净,我带你们去参见尊贵的将军大人去!” 老汤姆不大喜欢这些看起来和自己一样的同胞那种居高临下甚至有些怜悯的看着他的眼神。 他甚至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至于他原来的名字,已经久远得不愿意再想起来了,但是,当眼前这个年轻的明国将军问起他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这位将军身边的那些疑似是自己同胞的“明国士兵”,他终于还是挺起了胸膛,大声的回答道:“卢卡。佛雷德里克!” 这句话是用他的母语回答的,然后,他就看见,这位将军大人身边的那个明国士兵,眉毛微微动了一动。 这位将军大人的感觉肯定是没这么敏锐,老汤姆宁愿相信,他一直都在注意着自己身边的人的动静,否则的话,他不可能连这么细微的东西都会发现。 “卢卡?”钱无病轻轻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朝着身边的扎古问道:“这名字,有什么奇怪的吗?” “听起来好像是帝国的人!”扎古说道,在几个月前的武库被围中,这个叫扎古的小旗,是这些郦人中表现最勇猛的一个,如今他已经是统领这些郦人锦衣卫的总旗了。 钱无病回过头来看着老汤姆,老汤姆很清楚现在要说什么,立刻抖数精神说起了自己的来历,这个站在这位年轻将军大人身边的“明**官”很显然的,刺激起了他在到达这里之前,心中从未起过的念头。 扎古轻声的给钱无病翻译着,有些词汇,老汤姆不知道怎么用大明话表述,就直接用的母语,而扎古这个时候就发挥了作用,用钱无病听得明白的词语,将他翻译了过来。 “居然还是一个骑士?”钱无病笑了起来,骑士居然到海上做去了海盗,这个玩笑可是开的有些大了。 “我的领地,我的领民现在全部都失去了,我不甘心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落魄下去,当时我想,也许到东方来,对我来说是一条出路……”老汤姆涨红着脸解释道。 “好了,不用解释了!”钱无病打断他的话:“老汤姆,不,应该叫你卢卡了,你知道我带你回来,是为什么什么事情吧!” “将军是要清剿东番的叛军?老卢卡和我的那帮兄弟,愿为将军效力!” “呵呵,是个机灵人!”钱无病站了起来,心情有些愉快:“你是个骑士,有着贵族的头衔,那么,你像不像有那么一天,重新拥有自己的领地和领民啊?” 卢卡简直是点头如捣蒜,他做梦都想,怎么可能不想呢! “扎古,告诉他,你的来历!”钱无病点点头,对真扎古说道。 “前皇家禁卫军第一团步兵队长扎古,帝国男爵,向你致敬!”扎古微微扬着下巴,嘴里说着致敬,又哪里有半分致敬的意思。 “啊!”卢卡尽管心里猜测了许多,但是,当这个猜测成为现实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面对一位男爵的致敬,他哪里敢怠慢,急忙用最正规的贵族礼节,给予了对方回礼。 “不过,奉尊贵美丽的格丽莎公主旨意,现在我已经脱离帝国,在大明帝国锦衣卫钱大人手下为他效力!”扎古顿了一顿:“我现在已经是大明人了,你不用给我回礼!” 禁卫军,男爵,公主!!这几个词汇连在一起,对于卢卡心中的震骇,那简直是翻江倒海,抬起头,他看着钱无病,眼中的惊惶,已经变成了一团炙热,这个明国将军,居然和帝国公主,有这深厚的关系,只要能够得到这位将军大人的青睐,那他卢卡要回复家族的荣光,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再次重复一遍,尊贵的将军大人,卢卡和卢卡的这些兄弟,愿意为将军效力!” “给我说说东番岛上的情形吧!”钱无病满意的笑了笑,舒舒服服的靠着椅子上。 …… 舱门再一次打开,明亮的阳光从外面照射了进来,在黑暗中坐着的水手们,纷纷用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看着舱门口的情形。 一个健硕的明国士兵,走了过来,宽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从船舱里头看过去,根本只看得见一个身影,分不清楚面目。 “可怜的老汤姆回不来了!”大副的脸色变白了,老汤姆还没回来,这明国士兵又出现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难道是自己这些人的大限到了么? 不光光是他,其他的人,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时间,狭窄拥挤的船舱里,竟然有了一阵小小的躁动。 “闹腾什么,都给我滚出来,在里面呆着舒服不想动是吧,谁再慢吞吞的,老子踹烂他的屁股!”门口的明军一阵大骂。 大副和水手们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的古怪起来,这,这,这分明是老汤姆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情啊? “看什么呢,没见过这么英俊的老子啊!”卢卡大踏步在走了进来,看着自己的一种手下,慢条斯理的惮了一下他身上那崭新的飞鱼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是不是还要老子,将你们一个个请出去啊!” “船长,他们答应咱们的要求了?”大副又惊又喜的问道,老汤姆居然穿着明军的军服回来了,这可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不用担心被绞死了。 “以后别叫我船长,叫我卢卡小旗,!”卢卡神气活现:“知道什么是小旗么,就是队长,你们船长我,现在是大明帝国禁卫军的一名海军军官了,承蒙禁卫军钱将军提拔,咱们这些人,只要今后为禁卫军效力,以前咱们犯下的过错,禁卫军代表大明帝国皇帝,不再追究了!” “真的!”“真的!” 船舱中顿时一片雀跃,更有人想凑近过来,看看自家船长身上穿着的明国禁卫军的军服,却被卢卡一脚踢开。 “船长,那咱们是不是被招募了,也可以像你一样,成为禁卫军的士兵!”有人想的远的,急切的问道。 “那得看咱们有多大本事了!”卢卡看了看满船的手下:“按照禁卫军的军制,我可以招募十名手下,小子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现在,别在这里啰嗦了,都给我下船,把身上的臭味冲洗干净,我带你们去参见尊贵的将军大人去!” 380.第380章消息就是银子 南方的夏季来得不知不觉,正月里的热闹仿佛还在眼前,突然之间,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短襟绸裳的人了。 没有人觉得奇怪,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世世代代都这这么过的,但是,这样的炎热,对于从北方来的人,可是有些吃不消,你说热就热吧,这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稍稍一动弹,这身上就汗淋淋黏糊糊的,格外的不舒服,而且,这里的鬼天气,指不定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突然之间,就是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骤雨,若是在外头,没有带雨具,没准就要被淋成一个落汤鸡。 裘草儿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的天气。 好吧,确切的说,这里的一切,她都不喜欢,她当然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当初刚刚来到这福建,被一群乱兵围困在须臾之地险些客死他乡给她带来的阴影。她就是觉得,这里的天气,这里的饮食,甚至这里的人绕着舌头和他说着的那些蹩脚的官话,都是那么的别扭,她觉得啊,就是和那些怪腔怪调的郦人们学着说他们的番话,都比学这福建话容易。而她又不愿意让那些蹩脚的福建官话,整日里充斥在她的耳边,于是,她索性就呆在福清百户所给他们找的这一处大宅子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若不是钱无病有差遣,她才不愿意和那些福建的官儿打交道呢! 不过,这几日,她心情很好,天津那边的消息,唐三这个香头,如今已经得到了原来他手下的这些兄弟的认可,干得有声有色的,就连这次钱大人的船队从天津运兵过来的时候,在天津的一众事宜,唐三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听说,如今天津县的县太爷,对唐三也是客客气气的,当初她可没这个待遇。 如果我眼下回了天津,只怕我比唐三更风光吧! 倚在亭子里头的栏杆上,裘草儿抿嘴一笑,她想象自己一身飞鱼服出现在那位县太爷的眼前的时候,那位县太爷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想要笑。 “草儿姐,草儿姐!”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带着笑意回过头来,雁九的身影急匆匆的出现在门口:“你在这里纳凉呢,我找了你半天了!” “怎么了,雁兄弟,弟妹快来了么,看你急成这样!”裘草儿笑了起来,她可是知道,在第一批运兵的船里,雁九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应该也就在里头,听到这个消息,雁九脸上的笑容,硬是两天都没下去。 “不是这事情!好吧,就是这事情!”雁九看到裘草儿笑吟吟的样子,有些无可奈何的摊摊手,这是他从那些郦人手下那里学来的动作,自从看到大人用了几次,他觉得很是潇洒,不知不觉就学了来。 “大人叫我过来问你,他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妥了没有,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请大人不用担心,这点事情,若是还办不好,我有脸拿大人的银子么!”裘草儿瞪了他一眼:“放心,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来的时候,不会让她睡在大街上的!” …… 四月的时候,福清的市面上,突然繁荣起来,先是一直在福州的一些大商人,莫名其妙的突然在福清开起了分号,然后,各种北地来的东西,仿佛是不要银子一样的涌进了福清。 然后,在福清最繁华的地段上,突然出现了一家不起眼的商号,名字叫四海商行!开始的时候,没人拿这看起来有些寒酸的铺面当一回事,但是,一个个从福州来的大商人的管事,管家,甚至家主,都络绎不绝的在这家商号露出了自己的身影,福清本地的商人们,也开始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很快,这家商号的底细就被人打探了出来,这不起眼的小小铺面,居然是京城里的大商家到福建来的分号,而且,听说这商号的主事人,是一个俊俏到极致的女人。这些本地的商人,顿时兴趣大增,虽然和女人做买卖有些别扭,但但是,上门去谈谈也好,哪怕是做不出买卖,赚不到银子,饱餐一顿秀色,也不算亏本不是! 可惜的是,他们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身份,对于这些本地的商人,他们根本就连这个传说中的俊俏女主事,连面都没见到,人家根本不带搭理他们的,若是上门求见,人家下榻在京城里来的锦衣卫的宅子里,你有这个胆子去上门骚扰人家么? 这些人心里暗暗发狠,见过傲气的,没见过这么傲气的,好,你架子大不是,但是,你总归是要在这里做买卖赚银子的,等到你四处碰壁,就知道你摆架子的下场了。 他们也不敢多使坏,不过,若是那女人真的找他们的头上的时候,他们总是怠慢一下,将这份屈辱还回去的,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不愿意和你做生意,你总不能让官府拿了我去坐监不是!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人家在这里开个铺子,和他们做不做生意,人家一点都不在乎,人家直接都是和福建境内有名有姓的大商人合作的,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几千万把两银子的买卖,这些平时应该一点都看不在眼里的大商人们,为什么还一个个趋之若鹜。而他们看到,仅仅为了三两千斗笠,几百两银子的买卖,福建最大的竹器商人,从福州亲自赶过来的时候和另外一个百年老字号做雨具的商人几乎是不顾体面的在酒楼大打出手的时候,他们顿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道,有些看不懂了,这样的诡异的情形,让这些商人,似乎感觉自己又回到当初自己跟着父兄,跟着掌柜开始学做买卖的时候,这些年的生意,他们感觉自己都白做了! 到底还是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本地商人,也不知道他们花了多少银子,终于有人弄清楚了,这些大商人们,并没有发疯,这看起来不起眼的四海商行,居然是京城里来的皇商,背后直接是内官监在打理! 这怎么行!皇商啊!这好歹是到了福清地面上,咱们福清人,怎么可能一点好处都不落,真要是宫里那位贵人看上自己家的玩意要供奉的话,这就是可以传承数代的家业啊,这比家里出了个秀才举人还要硬挺! 于是,感觉自己因为消息不灵通,落了下风的本地商人们,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找到能和那位女主事搭上关系的门路。 南方的夏季来得不知不觉,正月里的热闹仿佛还在眼前,突然之间,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短襟绸裳的人了。 没有人觉得奇怪,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世世代代都这这么过的,但是,这样的炎热,对于从北方来的人,可是有些吃不消,你说热就热吧,这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稍稍一动弹,这身上就汗淋淋黏糊糊的,格外的不舒服,而且,这里的鬼天气,指不定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突然之间,就是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骤雨,若是在外头,没有带雨具,没准就要被淋成一个落汤鸡。 裘草儿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的天气。 好吧,确切的说,这里的一切,她都不喜欢,她当然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当初刚刚来到这福建,被一群乱兵围困在须臾之地险些客死他乡给她带来的阴影。她就是觉得,这里的天气,这里的饮食,甚至这里的人绕着舌头和他说着的那些蹩脚的官话,都是那么的别扭,她觉得啊,就是和那些怪腔怪调的郦人们学着说他们的番话,都比学这福建话容易。而她又不愿意让那些蹩脚的福建官话,整日里充斥在她的耳边,于是,她索性就呆在福清百户所给他们找的这一处大宅子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若不是钱无病有差遣,她才不愿意和那些福建的官儿打交道呢! 不过,这几日,她心情很好,天津那边的消息,唐三这个香头,如今已经得到了原来他手下的这些兄弟的认可,干得有声有色的,就连这次钱大人的船队从天津运兵过来的时候,在天津的一众事宜,唐三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听说,如今天津县的县太爷,对唐三也是客客气气的,当初她可没这个待遇。 如果我眼下回了天津,只怕我比唐三更风光吧! 倚在亭子里头的栏杆上,裘草儿抿嘴一笑,她想象自己一身飞鱼服出现在那位县太爷的眼前的时候,那位县太爷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想要笑。 “草儿姐,草儿姐!”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带着笑意回过头来,雁九的身影急匆匆的出现在门口:“你在这里纳凉呢,我找了你半天了!” “怎么了,雁兄弟,弟妹快来了么,看你急成这样!”裘草儿笑了起来,她可是知道,在第一批运兵的船里,雁九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应该也就在里头,听到这个消息,雁九脸上的笑容,硬是两天都没下去。 “不是这事情!好吧,就是这事情!”雁九看到裘草儿笑吟吟的样子,有些无可奈何的摊摊手,这是他从那些郦人手下那里学来的动作,自从看到大人用了几次,他觉得很是潇洒,不知不觉就学了来。 “大人叫我过来问你,他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妥了没有,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请大人不用担心,这点事情,若是还办不好,我有脸拿大人的银子么!”裘草儿瞪了他一眼:“放心,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来的时候,不会让她睡在大街上的!” …… 四月的时候,福清的市面上,突然繁荣起来,先是一直在福州的一些大商人,莫名其妙的突然在福清开起了分号,然后,各种北地来的东西,仿佛是不要银子一样的涌进了福清。 然后,在福清最繁华的地段上,突然出现了一家不起眼的商号,名字叫四海商行!开始的时候,没人拿这看起来有些寒酸的铺面当一回事,但是,一个个从福州来的大商人的管事,管家,甚至家主,都络绎不绝的在这家商号露出了自己的身影,福清本地的商人们,也开始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很快,这家商号的底细就被人打探了出来,这不起眼的小小铺面,居然是京城里的大商家到福建来的分号,而且,听说这商号的主事人,是一个俊俏到极致的女人。这些本地的商人,顿时兴趣大增,虽然和女人做买卖有些别扭,但但是,上门去谈谈也好,哪怕是做不出买卖,赚不到银子,饱餐一顿秀色,也不算亏本不是! 可惜的是,他们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身份,对于这些本地的商人,他们根本就连这个传说中的俊俏女主事,连面都没见到,人家根本不带搭理他们的,若是上门求见,人家下榻在京城里来的锦衣卫的宅子里,你有这个胆子去上门骚扰人家么? 这些人心里暗暗发狠,见过傲气的,没见过这么傲气的,好,你架子大不是,但是,你总归是要在这里做买卖赚银子的,等到你四处碰壁,就知道你摆架子的下场了。 他们也不敢多使坏,不过,若是那女人真的找他们的头上的时候,他们总是怠慢一下,将这份屈辱还回去的,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不愿意和你做生意,你总不能让官府拿了我去坐监不是!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人家在这里开个铺子,和他们做不做生意,人家一点都不在乎,人家直接都是和福建境内有名有姓的大商人合作的,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几千万把两银子的买卖,这些平时应该一点都看不在眼里的大商人们,为什么还一个个趋之若鹜。而他们看到,仅仅为了三两千斗笠,几百两银子的买卖,福建最大的竹器商人,从福州亲自赶过来的时候和另外一个百年老字号做雨具的商人几乎是不顾体面的在酒楼大打出手的时候,他们顿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道,有些看不懂了,这样的诡异的情形,让这些商人,似乎感觉自己又回到当初自己跟着父兄,跟着掌柜开始学做买卖的时候,这些年的生意,他们感觉自己都白做了! 到底还是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本地商人,也不知道他们花了多少银子,终于有人弄清楚了,这些大商人们,并没有发疯,这看起来不起眼的四海商行,居然是京城里来的皇商,背后直接是内官监在打理! 这怎么行!皇商啊!这好歹是到了福清地面上,咱们福清人,怎么可能一点好处都不落,真要是宫里那位贵人看上自己家的玩意要供奉的话,这就是可以传承数代的家业啊,这比家里出了个秀才举人还要硬挺! 于是,感觉自己因为消息不灵通,落了下风的本地商人们,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找到能和那位女主事搭上关系的门路。 381.第381章未雨绸缪备军粮 裘草儿叹了口气,她有些不想搭理那个王雨,但是,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离开了这个家伙,却又很多地方不好办,他甚至知道,这明明派一个人过来告知就能办好的事情,这人亲自过来,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多个机会,想亲近自己罢了。 她有些神情复杂的摇摇头,对着前来通报的下人开口说道:“请王大人进来吧!” 王雨脸上带着微笑走了进院子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肥肥白白的家伙,裘草儿瞟了那两个人一眼,直接就无视了他们。 跟在王雨身后,又一副慎言慎行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她值得关注的大人物,她突然发现,自己这几个月来,心气儿好像高了很多,这两个人,应该是商人,但是,在天津的时候,这样的商人,自己找上门去,人家还爱理不理的,这时间不长,这情形却是颠倒了个儿了。 “裘姐,你看你交代下来的差事,我可是一点都不敢耽搁啊,这昨天才派人知会我说这粮食还要再购置一些,我今儿就把人给你领来了!” 王雨被裘草儿这眼神一瞟,心里头却是好像这个天气,在外面跑了十几里地,然后呼啦啦地喝下一碗冰镇的酸梅汤那么舒爽,而且,还酥酥的,麻麻的,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样子,在读书人嘴里,有那么一个词,叫做“心痒难搔”,但是,他却是很享受这个滋味。 裘草儿谈不上多讨厌这个王雨,毕竟和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对她留着口水的官员来说,王雨已经算得上是彬彬君子了,而且,对方没有婚娶,又有着自己的前程,见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表露一下情绪,在她看来,这也不是一件多么令人反感的事情。当然,这个前提是,这个女人,不是自己! 所以,她尽量的保持着和对方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想让对方有任何的误会,其实,她也可以故意在王雨的面前,对钱无病做一些稍微亲昵的举动,以断绝王雨的这一番心思,但是,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愿意这么做,如同王雨一样,她心里似乎也有点享受两人之间的这点小****。 “你有心了,佥事大人那里,我会禀报你的出力的!”裘草儿微微笑了一笑:“这两位是……?” 佥事大人!两个商人心里微微一动,看着那张貌美如花的笑脸,却是更加恭敬了。 “这是闽福粮号的张掌柜,这是八清粮号的杜掌柜,都是福清首屈一指的粮商,官仓里若是粮食不够,都得找他们调粮,有了这两位掌柜的,裘姐的差事,就不用再找旁人了!”王雨笑着介绍道,那两个掌柜不敢怠慢,急忙对着裘草儿拱手见礼! “王百户给你们说清楚了咱们商号的要求了么?”裘草儿眼波流动,嘴唇微微一抿,又是看得王雨心动不已。 “王百户说了,裘主事根本不用担心,咱们福建别的不说,就是这稻米,还是不缺的!”两个掌柜齐齐点头。 “这价格,比起官价来,可高不了多少,卖给咱们商号,这和在市面上发卖,可有些吃亏啊?”裘草儿把话说得很清楚,“别到时候反悔,和咱们做买卖,这反悔的代价,可就稍微大了一些!” “不反悔,绝对不反悔!”两位掌柜的说的斩钉截铁,开玩笑,这王雨前后收了他们一千两银子,他们才得到这个机会,他们反悔,那不是傻子么?这稻米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真当人家买不到么? “十日之内,先要三千石,不许掺杂任何东西,算了,谅你们也不会,这些粮食,是要上船的,你们先得在码头上,找个地方放好,此外,最好还准备千来石,这个,运到城外的卫所里就够了,有人会带你们去,你们若是库存不够,那就得赶紧去找了!”裘草儿微微露出她的一口小贝齿:“和咱们商行做买卖,好处你日后就知道,不过,坏处也有,若是因为你们的事情做的不好,耽误了事情,我不是吓唬你们,抄家杀人,那都算是轻的!” 两个商人忍不住脖子一缩,这抄家杀头都算轻的,那什么算是重的,不过,这天下的事情,好处和坏处总是并存的,这坏处这么大,这好处想必也是不少!两人这么一想,心里似乎又踏实了许多。 走出这个院子,回头看看在亭子边犹如凌波仙子一般的女人,这两人禁不住微微摇摇头,这样的女人,那得什么样的主家才用得起啊! 到底还是没忍住,其中一个似乎和王雨有些交情的,眼看离开了这院子,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大人,刚刚那位裘主事,说的佥事大人,是哪一位大人,我和张翁,有没有这个机缘拜会一下啊?” 王雨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等机会吧!就是我,也不是随便能见到那位大人的,你们还是努力办好裘主事交代下来的事情吧,稍后有人去你们铺子,你们听着他们的吩咐,将粮食运到地方就行,我再提醒一下,你们可是我担待的,若是真的出了岔子,嘿嘿,不用等着裘主事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自己还是找个绳子,一家大小全部上吊了算了吧!” 两人脸色凝重,点了点头,他们看得出对方绝对不是在说笑。 当然,他们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个机缘,他们从此成了福建最大的粮商,日后甚至连东番那边的出产的粮食,都成了他们的货源,而单单凭着这个,只要他们的子孙不太败家,至少五世之内,他们是不会担心自己家族的衰落了。而很快,他们家族子弟中,就会有人被挑出来,补进福建的锦衣卫千户所,有了锦衣卫这层虎皮,他们也不用担忧家产太多,被人眼红了。 四月二十三,十来艘大海船,到达福清,这样规模的海船,在泉州那边,或许还能看到一两艘,但是十几艘这样的船队,已经足够让福清人万人空巷了。 而从船上整整齐齐下来的一队队扛着刀枪穿着大明号服的番人士兵,更是让福清人大开眼界,几乎是比瘟疫更快的速度,朝廷征用九边番兵去进剿前不久叛乱的镇东卫军兵的事情,就传遍了全城,对于这些身形高大,容貌怪异的番人士兵,福清人顿时大感兴趣,甚至有读书人,搬出书本,摇头晃脑的开始考据起这些番人的来历来。总之,这城里,无论酒肆茶坊,官邸民居,这几天谈论的都是这事情。 裘草儿叹了口气,她有些不想搭理那个王雨,但是,大人交代下来的事情,离开了这个家伙,却又很多地方不好办,他甚至知道,这明明派一个人过来告知就能办好的事情,这人亲自过来,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多个机会,想亲近自己罢了。 她有些神情复杂的摇摇头,对着前来通报的下人开口说道:“请王大人进来吧!” 王雨脸上带着微笑走了进院子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肥肥白白的家伙,裘草儿瞟了那两个人一眼,直接就无视了他们。 跟在王雨身后,又一副慎言慎行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她值得关注的大人物,她突然发现,自己这几个月来,心气儿好像高了很多,这两个人,应该是商人,但是,在天津的时候,这样的商人,自己找上门去,人家还爱理不理的,这时间不长,这情形却是颠倒了个儿了。 “裘姐,你看你交代下来的差事,我可是一点都不敢耽搁啊,这昨天才派人知会我说这粮食还要再购置一些,我今儿就把人给你领来了!” 王雨被裘草儿这眼神一瞟,心里头却是好像这个天气,在外面跑了十几里地,然后呼啦啦地喝下一碗冰镇的酸梅汤那么舒爽,而且,还酥酥的,麻麻的,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样子,在读书人嘴里,有那么一个词,叫做“心痒难搔”,但是,他却是很享受这个滋味。 裘草儿谈不上多讨厌这个王雨,毕竟和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对她留着口水的官员来说,王雨已经算得上是彬彬君子了,而且,对方没有婚娶,又有着自己的前程,见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表露一下情绪,在她看来,这也不是一件多么令人反感的事情。当然,这个前提是,这个女人,不是自己! 所以,她尽量的保持着和对方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想让对方有任何的误会,其实,她也可以故意在王雨的面前,对钱无病做一些稍微亲昵的举动,以断绝王雨的这一番心思,但是,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愿意这么做,如同王雨一样,她心里似乎也有点享受两人之间的这点小****。 “你有心了,佥事大人那里,我会禀报你的出力的!”裘草儿微微笑了一笑:“这两位是……?” 佥事大人!两个商人心里微微一动,看着那张貌美如花的笑脸,却是更加恭敬了。 “这是闽福粮号的张掌柜,这是八清粮号的杜掌柜,都是福清首屈一指的粮商,官仓里若是粮食不够,都得找他们调粮,有了这两位掌柜的,裘姐的差事,就不用再找旁人了!”王雨笑着介绍道,那两个掌柜不敢怠慢,急忙对着裘草儿拱手见礼! “王百户给你们说清楚了咱们商号的要求了么?”裘草儿眼波流动,嘴唇微微一抿,又是看得王雨心动不已。 “王百户说了,裘主事根本不用担心,咱们福建别的不说,就是这稻米,还是不缺的!”两个掌柜齐齐点头。 “这价格,比起官价来,可高不了多少,卖给咱们商号,这和在市面上发卖,可有些吃亏啊?”裘草儿把话说得很清楚,“别到时候反悔,和咱们做买卖,这反悔的代价,可就稍微大了一些!” “不反悔,绝对不反悔!”两位掌柜的说的斩钉截铁,开玩笑,这王雨前后收了他们一千两银子,他们才得到这个机会,他们反悔,那不是傻子么?这稻米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真当人家买不到么? “十日之内,先要三千石,不许掺杂任何东西,算了,谅你们也不会,这些粮食,是要上船的,你们先得在码头上,找个地方放好,此外,最好还准备千来石,这个,运到城外的卫所里就够了,有人会带你们去,你们若是库存不够,那就得赶紧去找了!”裘草儿微微露出她的一口小贝齿:“和咱们商行做买卖,好处你日后就知道,不过,坏处也有,若是因为你们的事情做的不好,耽误了事情,我不是吓唬你们,抄家杀人,那都算是轻的!” 两个商人忍不住脖子一缩,这抄家杀头都算轻的,那什么算是重的,不过,这天下的事情,好处和坏处总是并存的,这坏处这么大,这好处想必也是不少!两人这么一想,心里似乎又踏实了许多。 走出这个院子,回头看看在亭子边犹如凌波仙子一般的女人,这两人禁不住微微摇摇头,这样的女人,那得什么样的主家才用得起啊! 到底还是没忍住,其中一个似乎和王雨有些交情的,眼看离开了这院子,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大人,刚刚那位裘主事,说的佥事大人,是哪一位大人,我和张翁,有没有这个机缘拜会一下啊?” 王雨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等机会吧!就是我,也不是随便能见到那位大人的,你们还是努力办好裘主事交代下来的事情吧,稍后有人去你们铺子,你们听着他们的吩咐,将粮食运到地方就行,我再提醒一下,你们可是我担待的,若是真的出了岔子,嘿嘿,不用等着裘主事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自己还是找个绳子,一家大小全部上吊了算了吧!” 两人脸色凝重,点了点头,他们看得出对方绝对不是在说笑。 当然,他们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个机缘,他们从此成了福建最大的粮商,日后甚至连东番那边的出产的粮食,都成了他们的货源,而单单凭着这个,只要他们的子孙不太败家,至少五世之内,他们是不会担心自己家族的衰落了。而很快,他们家族子弟中,就会有人被挑出来,补进福建的锦衣卫千户所,有了锦衣卫这层虎皮,他们也不用担忧家产太多,被人眼红了。 四月二十三,十来艘大海船,到达福清,这样规模的海船,在泉州那边,或许还能看到一两艘,但是十几艘这样的船队,已经足够让福清人万人空巷了。 而从船上整整齐齐下来的一队队扛着刀枪穿着大明号服的番人士兵,更是让福清人大开眼界,几乎是比瘟疫更快的速度,朝廷征用九边番兵去进剿前不久叛乱的镇东卫军兵的事情,就传遍了全城,对于这些身形高大,容貌怪异的番人士兵,福清人顿时大感兴趣,甚至有读书人,搬出书本,摇头晃脑的开始考据起这些番人的来历来。总之,这城里,无论酒肆茶坊,官邸民居,这几天谈论的都是这事情。 382.第382章登陆 浩瀚的大海上,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正在快速的航行着。 卢卡的“胜利”号,在船队的最前面,在他的身后不远的两侧,是福建水师的两艘炮船,一左一右护卫着向导船的侧翼。同样的炮船,还有三四艘在整个船队的两侧游弋着,他们担负着护卫整支船队的任务,尽管这个任务,在他们看起来,似乎是再也轻松不过了。 船队的主体,是一水的一千料以上的大海船。不算侧翼那些疑似炮仓的暗门,就光凭着每艘船船头和船尾的那几门火炮,一般的海盗就不敢凑上前来,就算这些海盗能够凑上船来,这每艘船上还有上百的精兵全副武装在那里候着呢,这样的硬骨头,没有那个失心疯的海盗敢前来啃一啃的。 卢卡穿着崭新的飞鱼服,站在船头,看着身后的船队,再看看前面依稀可见的陆地,他心中涌出一番豪气,十字军东征的故事,他从小读起来就热血澎湃,这个时候,他竟然有点自己正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去和那些异教徒战斗的激情了。 当然,这个想法,他肯定是不会对人说的,自己这带领的大军是去和异教徒战斗不错,但是,那位钱将军也不是上帝的信徒,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这个刚刚得来的官职,恐怕就要被一撸到底了。 “到了!”船队中间那最大的一艘海船的甲板上,钱无病放下手里的千里镜,这是那个卢卡献给他的,大明好像还没这种可以将远处的景物拉到眼前的东西。 身边的雁七也紧张了起来,最前面随着向导船过去的那一艘海船上,雁七也在上面,尽管卢卡拿脑袋担保没人知道这个海湾,事先也派人查看过,但是,谁也不敢保证,眼下那海湾后头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没有埋伏好的那些乱兵。 距离沙滩远远的停下,海船上放下一艘艘小船,朝着沙滩驶了过去,在钱无病和雁九的注视中,小船上的士兵冲到沙滩上,然后,立刻的四散开来,朝着沙滩里头搜索过去。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沙滩上冒出来两股浓浓的黑烟,这是安全的信号,在后面等待着的船只,立刻纷纷放下小船,将船上早就蓄势以待的郦人士兵们,送上沙滩。 钱无病是差不多最后一批上岸的,等到他上岸的时候,在沙滩后面一点,已经开辟出了一个小小的临时营地,而放出去的斥候,已经到是十多里之外了。 看到所有的士兵都上了岸,钱无病这才放下心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登陆,但是,只要登陆的过程中,没有受到袭击,等到自己所以人马都上岸了,他就没什么担心的了。那些郦人统领,都是一些好战的家伙,他们的建议,是直接冲到那乱兵的窝巢里头,噼里啪啦一阵乱打,但是,这样显然没有技术含量的建议,被钱无病一口否决了。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这才是王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蠢事,钱无病才不干呢! “让咱们的船回去吧,召集人手,在这里看能不看弄个简单的码头,这里水深,小一点的船能进来,粮草药物什么的,就不用担忧了!这是安全之后的头等大事!” 钱无病让卢卡领着他去查看地形,听卢卡说的天花乱坠是一回事情,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情,自己背靠着的是大陆上的朝廷,若是没有码头,所有急需的东西都送不过来,那就抓瞎了。 在他的身边,有些明显不是军人打扮的人,这是钱无病从泉州特意请来的匠户,和龙江宝船长一样,泉州也是有船厂的,有船长,自然就不会缺少会建筑码头的人。这些人将保证后续的人手和物资,能够毫无障碍的送上这刚刚建立的营地,这里将是他进军东番的前哨,马虎不得。 很快,这些人的指挥下,沙滩后面的丛林,树木被一排排的放倒,被砍下来的树木,被送到他们勘测好的地点,一个简陋的码头,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慢慢的成型了。 钱无病站在高处,几乎是俯瞰着海湾里的情形,从船上下来的士兵,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建制,并且领取了自己的任务,看着沙滩上人来人往,看似纷乱,却是纷乱中有着自己的秩序,这种效率,哪怕是福建最精锐的卫所兵,也未必能够有,但是,在郦人这些不知道合作了多少次的演练中,却是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海面上,一艘艘小船将人员和物资送上岸之后,有些小船停靠在了岸边,有些小船,却是回到了大海船的哪里,整艘船队已经慢慢的在掉转方向,运送这些郦人士兵上岸,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在福清,还有的人和物资等着他们运送,接下来的几日,船队将会非常的繁忙。 海面上还有几艘船在游弋,那是担任警戒的船只,除了卢卡的那艘西洋船,还有水师的两艘炮船,他们将保证上岸的士兵们,不会受到来自海上的袭击。 看着庞大的船队,先是船身,然后是桅杆,慢慢的消失在海平线的那一端。钱无病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从不远处匆匆走过来的一群人。 “大人!”雁七匆匆的走过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一切都是按照计划中的在进行,甚至连天老爷都在作美,所有的人,包括雁九此刻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里日头毒,去林子里歇息一下吧!”雁七指着林子深处那小小正在不断扩大的营地,对着钱无病说道。 “好,叫人多熬些绿豆汤,正因为日头毒辣,要小心中暑!”钱无病点点头,“斥候回报了没有!” “正在派人在做!”雁九回答道:“至于斥候,按照事先大人的吩咐,一上岸,我就朝着三个方向,五人一队,派出了三十多队,最先出发的已经回来了,方圆十里地外内,没发现人的踪迹,大人,不是说这岛上土人不少么,似乎言过其实了啊!” “我担心的不是什么土人,那卢卡说秦家兄弟的乱兵盘踞的地方,距离咱们这里,也就一天的航程,我担心他们趁着咱们立足未稳,将咱们赶下海去?”钱无病摇摇头:“就算是杞人忧天,总比被人打个猝不及防的好!” “若是他们有这胆子,那倒真是好了!”雁九微微一笑:“省的咱们到处找他们去了,这地方看起来不小,要是他们真到处藏着,还真难以找到他们!” 几个郦人头领,听到这话,也傲然笑了起来,他们不怕战斗,怕的是没有战斗。 宣慰使大人说了,这地方,他们郦人部落,能占多大地方,多大地方就归他们,他们甚至可以选地方建造自己的城市!城市啊,没有自己的城市,那简直是郦人几百年的心病,眼下不光光可以有自己的城市,还能有自己的土地,牧场,这样的时候,他们不战斗,不为自己争取,难道这些东西会从天下掉下来吗?只要有敌人,相信现在不用宣慰使大人鼓动,那些棒小伙子,就会一个个嗷嗷叫的冲过去,这是咱们的地方啊! “别轻敌!”钱无病凝重的说道,“不管这乱兵们出现不出现,咱们要做好他们随时出现的准备,明日起,咱们的人就会逐渐到来,大家打起精神来,别因为咱们的大意,让大家的亲人朋友流血!” “是!请大人放心!”几个郦人统领一凛,齐齐应道。 “大明的官话说的不错了啊!”钱无病见到几个人这么严肃,忍不住轻松一下气氛:“这些日子,你看起来没少努力!” “长老们每天都在教呢!”一个郦人统领微微一笑:“既然咱们是大明人了,若是连大明话都说不好,还算什么大明人!” “这个心思不错,只有将自己当作是大明人了,咱们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这些年来,你们郦人也折腾得够呛,眼下有这个机会,能够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地方安居乐业,我也算没白当一任你们的宣慰使!”钱无病点点头:“这东番大的很,日后你们打开了局面,没准还要从海那边,迁移些人口过来,到了那时候,这里想不繁华都难,你们能够先来一步,这是你们自己的机缘,得好好把握住了!” “大人的恩情,我们所有的人都铭记在心!”几个郦人单手抚胸,朝着钱无病深深弯下腰,这话他们真是出自肺腑,哪怕是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土地上,他们也是被各个领主撵着到处走,哪里能够奢望有自己的地方,而这一切,就在今天,眼看就要美梦成真了。 “不用跟着我了,你们回自己的士兵那里去吧,我休息一下!” “是!” 从天空中望下去,这处几乎是从来被人造访过的海湾,一大片红色仿佛是血液滴进了碧绿的海水里,正在坚定而缓慢的蔓延开来,那红色,是大明官兵身上的战袄的颜色,那绿色,是那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少时间的林木,在自然和人类的角逐中,人类正在高唱凯歌,攫取着一个又一个胜利。 浩瀚的大海上,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正在快速的航行着。 卢卡的“胜利”号,在船队的最前面,在他的身后不远的两侧,是福建水师的两艘炮船,一左一右护卫着向导船的侧翼。同样的炮船,还有三四艘在整个船队的两侧游弋着,他们担负着护卫整支船队的任务,尽管这个任务,在他们看起来,似乎是再也轻松不过了。 船队的主体,是一水的一千料以上的大海船。不算侧翼那些疑似炮仓的暗门,就光凭着每艘船船头和船尾的那几门火炮,一般的海盗就不敢凑上前来,就算这些海盗能够凑上船来,这每艘船上还有上百的精兵全副武装在那里候着呢,这样的硬骨头,没有那个失心疯的海盗敢前来啃一啃的。 卢卡穿着崭新的飞鱼服,站在船头,看着身后的船队,再看看前面依稀可见的陆地,他心中涌出一番豪气,十字军东征的故事,他从小读起来就热血澎湃,这个时候,他竟然有点自己正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去和那些异教徒战斗的激情了。 当然,这个想法,他肯定是不会对人说的,自己这带领的大军是去和异教徒战斗不错,但是,那位钱将军也不是上帝的信徒,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这个刚刚得来的官职,恐怕就要被一撸到底了。 “到了!”船队中间那最大的一艘海船的甲板上,钱无病放下手里的千里镜,这是那个卢卡献给他的,大明好像还没这种可以将远处的景物拉到眼前的东西。 身边的雁七也紧张了起来,最前面随着向导船过去的那一艘海船上,雁七也在上面,尽管卢卡拿脑袋担保没人知道这个海湾,事先也派人查看过,但是,谁也不敢保证,眼下那海湾后头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没有埋伏好的那些乱兵。 距离沙滩远远的停下,海船上放下一艘艘小船,朝着沙滩驶了过去,在钱无病和雁九的注视中,小船上的士兵冲到沙滩上,然后,立刻的四散开来,朝着沙滩里头搜索过去。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沙滩上冒出来两股浓浓的黑烟,这是安全的信号,在后面等待着的船只,立刻纷纷放下小船,将船上早就蓄势以待的郦人士兵们,送上沙滩。 钱无病是差不多最后一批上岸的,等到他上岸的时候,在沙滩后面一点,已经开辟出了一个小小的临时营地,而放出去的斥候,已经到是十多里之外了。 看到所有的士兵都上了岸,钱无病这才放下心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登陆,但是,只要登陆的过程中,没有受到袭击,等到自己所以人马都上岸了,他就没什么担心的了。那些郦人统领,都是一些好战的家伙,他们的建议,是直接冲到那乱兵的窝巢里头,噼里啪啦一阵乱打,但是,这样显然没有技术含量的建议,被钱无病一口否决了。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这才是王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蠢事,钱无病才不干呢! “让咱们的船回去吧,召集人手,在这里看能不看弄个简单的码头,这里水深,小一点的船能进来,粮草药物什么的,就不用担忧了!这是安全之后的头等大事!” 钱无病让卢卡领着他去查看地形,听卢卡说的天花乱坠是一回事情,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情,自己背靠着的是大陆上的朝廷,若是没有码头,所有急需的东西都送不过来,那就抓瞎了。 在他的身边,有些明显不是军人打扮的人,这是钱无病从泉州特意请来的匠户,和龙江宝船长一样,泉州也是有船厂的,有船长,自然就不会缺少会建筑码头的人。这些人将保证后续的人手和物资,能够毫无障碍的送上这刚刚建立的营地,这里将是他进军东番的前哨,马虎不得。 很快,这些人的指挥下,沙滩后面的丛林,树木被一排排的放倒,被砍下来的树木,被送到他们勘测好的地点,一个简陋的码头,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慢慢的成型了。 钱无病站在高处,几乎是俯瞰着海湾里的情形,从船上下来的士兵,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建制,并且领取了自己的任务,看着沙滩上人来人往,看似纷乱,却是纷乱中有着自己的秩序,这种效率,哪怕是福建最精锐的卫所兵,也未必能够有,但是,在郦人这些不知道合作了多少次的演练中,却是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海面上,一艘艘小船将人员和物资送上岸之后,有些小船停靠在了岸边,有些小船,却是回到了大海船的哪里,整艘船队已经慢慢的在掉转方向,运送这些郦人士兵上岸,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在福清,还有的人和物资等着他们运送,接下来的几日,船队将会非常的繁忙。 海面上还有几艘船在游弋,那是担任警戒的船只,除了卢卡的那艘西洋船,还有水师的两艘炮船,他们将保证上岸的士兵们,不会受到来自海上的袭击。 看着庞大的船队,先是船身,然后是桅杆,慢慢的消失在海平线的那一端。钱无病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从不远处匆匆走过来的一群人。 “大人!”雁七匆匆的走过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一切都是按照计划中的在进行,甚至连天老爷都在作美,所有的人,包括雁九此刻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里日头毒,去林子里歇息一下吧!”雁七指着林子深处那小小正在不断扩大的营地,对着钱无病说道。 “好,叫人多熬些绿豆汤,正因为日头毒辣,要小心中暑!”钱无病点点头,“斥候回报了没有!” “正在派人在做!”雁九回答道:“至于斥候,按照事先大人的吩咐,一上岸,我就朝着三个方向,五人一队,派出了三十多队,最先出发的已经回来了,方圆十里地外内,没发现人的踪迹,大人,不是说这岛上土人不少么,似乎言过其实了啊!” “我担心的不是什么土人,那卢卡说秦家兄弟的乱兵盘踞的地方,距离咱们这里,也就一天的航程,我担心他们趁着咱们立足未稳,将咱们赶下海去?”钱无病摇摇头:“就算是杞人忧天,总比被人打个猝不及防的好!” “若是他们有这胆子,那倒真是好了!”雁九微微一笑:“省的咱们到处找他们去了,这地方看起来不小,要是他们真到处藏着,还真难以找到他们!” 几个郦人头领,听到这话,也傲然笑了起来,他们不怕战斗,怕的是没有战斗。 宣慰使大人说了,这地方,他们郦人部落,能占多大地方,多大地方就归他们,他们甚至可以选地方建造自己的城市!城市啊,没有自己的城市,那简直是郦人几百年的心病,眼下不光光可以有自己的城市,还能有自己的土地,牧场,这样的时候,他们不战斗,不为自己争取,难道这些东西会从天下掉下来吗?只要有敌人,相信现在不用宣慰使大人鼓动,那些棒小伙子,就会一个个嗷嗷叫的冲过去,这是咱们的地方啊! “别轻敌!”钱无病凝重的说道,“不管这乱兵们出现不出现,咱们要做好他们随时出现的准备,明日起,咱们的人就会逐渐到来,大家打起精神来,别因为咱们的大意,让大家的亲人朋友流血!” “是!请大人放心!”几个郦人统领一凛,齐齐应道。 “大明的官话说的不错了啊!”钱无病见到几个人这么严肃,忍不住轻松一下气氛:“这些日子,你看起来没少努力!” “长老们每天都在教呢!”一个郦人统领微微一笑:“既然咱们是大明人了,若是连大明话都说不好,还算什么大明人!” “这个心思不错,只有将自己当作是大明人了,咱们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这些年来,你们郦人也折腾得够呛,眼下有这个机会,能够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地方安居乐业,我也算没白当一任你们的宣慰使!”钱无病点点头:“这东番大的很,日后你们打开了局面,没准还要从海那边,迁移些人口过来,到了那时候,这里想不繁华都难,你们能够先来一步,这是你们自己的机缘,得好好把握住了!” “大人的恩情,我们所有的人都铭记在心!”几个郦人单手抚胸,朝着钱无病深深弯下腰,这话他们真是出自肺腑,哪怕是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土地上,他们也是被各个领主撵着到处走,哪里能够奢望有自己的地方,而这一切,就在今天,眼看就要美梦成真了。 “不用跟着我了,你们回自己的士兵那里去吧,我休息一下!” “是!” 从天空中望下去,这处几乎是从来被人造访过的海湾,一大片红色仿佛是血液滴进了碧绿的海水里,正在坚定而缓慢的蔓延开来,那红色,是大明官兵身上的战袄的颜色,那绿色,是那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少时间的林木,在自然和人类的角逐中,人类正在高唱凯歌,攫取着一个又一个胜利。 383.第383章葡萄牙分舰队 “免税,免税!”格丽莎从船上跳下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钱无病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呢,格丽莎已经蹦到了他的面前:“鉴于神圣罗马帝国对于东番的伟大贡献,我要求大明帝国在未来的日子,神圣罗马帝国在东番的一切商业行为,享有免除税务的权利!” “免你个大头鬼啊!”钱无病没好气的对着那才堪堪到自己肩膀的脑袋拍了一下:“这八字都还没一撇,你免个屁的税啊!” “那八字要是有了一撇呢!”格丽莎似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事情落实一样:“我们是不应该享有这个权利!” “别闹!“钱无病白了她一眼:“这岛上还不安定,安定下来咱们咱慢慢的讨论这事情,你急什么?” “你不要敷衍我,要不然,倒是我拐了你的船队跑了,你可不要怪我!”格丽莎龇牙威胁了一下,见到钱无病又瞪起了眼睛,登时撇了撇嘴,蹬蹬蹬的跑开,到那一堆郦人统领哪里,和自己昔日的侍卫们,打起招呼来。 “怎么今日才到?”钱无病看着他跑开,有些不满的问刚刚一直缩在后面的本森道。 船队这几日都在忙着将福清那边剩下的郦人和准备好的粮食,农具,甚至牲畜送过来,单单这格丽莎和本森两人的船,脱离了船队,不知道绕到哪里去了。若不是两人的船离开的时候,给主管船队的吴虎臣都说了,而且是结伴而行,钱无病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合伙拐了他的船给跑了, “格丽莎非得顺着这东番岛转一圈看看,大人你吩咐我看着她的,我也只好陪着她转了一圈?” “哦!”钱无病眉毛一扬:“有没有看到叛军的踪迹!” 两艘海船,花了两天多时间,沿着海岸绕这岛屿一周,也只有格丽莎这疯子才干得出来,她就不怕打草惊蛇,也许到这个时候,岛上的叛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人的到来呢? 钱无病笑了一笑,这怎么可能呢,那秦歌也是带老了兵的人,这么大的动静,他派出来的斥候,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没准这厮眼下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在琢磨着对策呢。 “在岸上倒是看见一些似乎是人搭建的窝棚,不过,是当地土人的还是大人口中的叛军,那就不知道了!”本森很老实的回答道:“格丽莎和我,都不敢派人上去看看,大人的消息,可是有数千叛军,派人上去,真要是那些人,那不送死么?” “人家还有船呢,你以为人家是飞来的啊!”钱无病没好气的说道,秦家兄弟有海船,而且不少,这是确定的,若是格丽莎和本森,冒冒失失被人给伏击了,这个亏可就吃得大了,说句不大好听的,这两艘船的价值在他的心里,可比这两个家伙,还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 “海盗的船,能和我……大人的船相比么?”本森改口的非常快,见到钱无病朝他瞪过来,他很是聪明的用一个钱无病感兴趣的话题,转移了钱无病对自己刚刚失口带来的微微不悦。 “大人,这次在长崎,我遇见了昔日的同僚!” “什么同僚!”钱无病随口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同僚,你是说你遇见了你昔日在你们葡萄牙舰队中的同僚么?” “就是这个意思!”本森眉毛微微一耷,自己的同僚,不是葡萄牙舰队的同僚,难道是海盗中的同僚么? “我遇见的是葡萄牙远东舰队的一支分舰队!”本森腹诽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见到的情形说了出来了:“见到了我,他们非常高兴,希望能够得到大人的允许,得到大明的贸易许可权!” “这是分舰队司令瑟利给大人的亲笔书信,我已经请人翻译好了,大人你请看!” “等等!!”钱无病接过信,有些狐疑的问道:“这事情,不归我管吧,他们就算要到大明做买卖,应该去找市舶司,这和我是不挨着啊,要说他们要和我做买卖我信,这个我可有些不大信了!”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格丽莎可是在船队里啊,对于葡萄牙人的舰队来套近乎,她就那么坐着一点表示都没有么?当初她可是要将本森一伙人直接全部干掉的主儿啊!这葡萄牙人明显的是在抢罗马人的买卖,她这个帝国公主能忍? 本森尴尬的笑了笑,这事情他是知道的,葡萄牙舰队和大明的这个“市舶司”之间的接触过程,绝对算不上是愉快,不论是大明的福建还是广东,他们舰队根本就不敢再直接靠近那些戒备森严的港口。 格丽莎从郦人堆里,脱身出来,钱无病看了看他,对着她招招手:“格丽莎,随我到里面来!” 本森刚刚要跟着过去,钱无病摇摇头:“你去外面帮忙,不用跟着了!” “这是什么?”格丽莎结果钱无病递给她的书信,展了开来,紧接着,她那有些粗放的眉毛就竖了起来:“我就知道本森这个家伙鬼鬼祟祟的躲着我没好事情,哼,大人,你可不能答应啊!” “为什么?”钱无病将信拿了回来,“那些葡萄牙人的分舰队,有多少船?” 格丽莎嘴角翘了起来,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船倒是有四五艘,不过,他们船上的火炮,加起来,还不如咱们一艘船上的多?”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吧!?”钱无病有些纳闷。 “他们还以为大明帝国的海盗,和他们遇见的那一艘船就是一股海盗势力的海盗们一样呢?”格丽莎仿佛想起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连大明的海面上,几股大一点的海盗都打不过的他们,他们居然异想天开想用火炮敲开大明重兵把守的贸易港,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哦,他们攻击过咱们大明?”钱无病可不觉得这有多好笑,沉着脸问道。 “大人以为本森怎么变成一个光杆船长的?”格丽莎笑嘻嘻的反问道:“这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他那艘船是被大明的海军给击沉的,他们那远东舰队,吓得丢下他们直接跑到印度去了,亏他们还有脸给大人写信,要求同大明贸易!” 钱无病的脸沉了下来,“这事情我知道了,你出去的时候,给我把本森叫进来,这家伙,瞒着我的事情看来还不少啊!” “免税,免税!”格丽莎从船上跳下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钱无病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呢,格丽莎已经蹦到了他的面前:“鉴于神圣罗马帝国对于东番的伟大贡献,我要求大明帝国在未来的日子,神圣罗马帝国在东番的一切商业行为,享有免除税务的权利!” “免你个大头鬼啊!”钱无病没好气的对着那才堪堪到自己肩膀的脑袋拍了一下:“这八字都还没一撇,你免个屁的税啊!” “那八字要是有了一撇呢!”格丽莎似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事情落实一样:“我们是不应该享有这个权利!” “别闹!“钱无病白了她一眼:“这岛上还不安定,安定下来咱们咱慢慢的讨论这事情,你急什么?” “你不要敷衍我,要不然,倒是我拐了你的船队跑了,你可不要怪我!”格丽莎龇牙威胁了一下,见到钱无病又瞪起了眼睛,登时撇了撇嘴,蹬蹬蹬的跑开,到那一堆郦人统领哪里,和自己昔日的侍卫们,打起招呼来。 “怎么今日才到?”钱无病看着他跑开,有些不满的问刚刚一直缩在后面的本森道。 船队这几日都在忙着将福清那边剩下的郦人和准备好的粮食,农具,甚至牲畜送过来,单单这格丽莎和本森两人的船,脱离了船队,不知道绕到哪里去了。若不是两人的船离开的时候,给主管船队的吴虎臣都说了,而且是结伴而行,钱无病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合伙拐了他的船给跑了, “格丽莎非得顺着这东番岛转一圈看看,大人你吩咐我看着她的,我也只好陪着她转了一圈?” “哦!”钱无病眉毛一扬:“有没有看到叛军的踪迹!” 两艘海船,花了两天多时间,沿着海岸绕这岛屿一周,也只有格丽莎这疯子才干得出来,她就不怕打草惊蛇,也许到这个时候,岛上的叛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人的到来呢? 钱无病笑了一笑,这怎么可能呢,那秦歌也是带老了兵的人,这么大的动静,他派出来的斥候,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没准这厮眼下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在琢磨着对策呢。 “在岸上倒是看见一些似乎是人搭建的窝棚,不过,是当地土人的还是大人口中的叛军,那就不知道了!”本森很老实的回答道:“格丽莎和我,都不敢派人上去看看,大人的消息,可是有数千叛军,派人上去,真要是那些人,那不送死么?” “人家还有船呢,你以为人家是飞来的啊!”钱无病没好气的说道,秦家兄弟有海船,而且不少,这是确定的,若是格丽莎和本森,冒冒失失被人给伏击了,这个亏可就吃得大了,说句不大好听的,这两艘船的价值在他的心里,可比这两个家伙,还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 “海盗的船,能和我……大人的船相比么?”本森改口的非常快,见到钱无病朝他瞪过来,他很是聪明的用一个钱无病感兴趣的话题,转移了钱无病对自己刚刚失口带来的微微不悦。 “大人,这次在长崎,我遇见了昔日的同僚!” “什么同僚!”钱无病随口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同僚,你是说你遇见了你昔日在你们葡萄牙舰队中的同僚么?” “就是这个意思!”本森眉毛微微一耷,自己的同僚,不是葡萄牙舰队的同僚,难道是海盗中的同僚么? “我遇见的是葡萄牙远东舰队的一支分舰队!”本森腹诽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见到的情形说了出来了:“见到了我,他们非常高兴,希望能够得到大人的允许,得到大明的贸易许可权!” “这是分舰队司令瑟利给大人的亲笔书信,我已经请人翻译好了,大人你请看!” “等等!!”钱无病接过信,有些狐疑的问道:“这事情,不归我管吧,他们就算要到大明做买卖,应该去找市舶司,这和我是不挨着啊,要说他们要和我做买卖我信,这个我可有些不大信了!”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格丽莎可是在船队里啊,对于葡萄牙人的舰队来套近乎,她就那么坐着一点表示都没有么?当初她可是要将本森一伙人直接全部干掉的主儿啊!这葡萄牙人明显的是在抢罗马人的买卖,她这个帝国公主能忍? 本森尴尬的笑了笑,这事情他是知道的,葡萄牙舰队和大明的这个“市舶司”之间的接触过程,绝对算不上是愉快,不论是大明的福建还是广东,他们舰队根本就不敢再直接靠近那些戒备森严的港口。 格丽莎从郦人堆里,脱身出来,钱无病看了看他,对着她招招手:“格丽莎,随我到里面来!” 本森刚刚要跟着过去,钱无病摇摇头:“你去外面帮忙,不用跟着了!” “这是什么?”格丽莎结果钱无病递给她的书信,展了开来,紧接着,她那有些粗放的眉毛就竖了起来:“我就知道本森这个家伙鬼鬼祟祟的躲着我没好事情,哼,大人,你可不能答应啊!” “为什么?”钱无病将信拿了回来,“那些葡萄牙人的分舰队,有多少船?” 格丽莎嘴角翘了起来,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船倒是有四五艘,不过,他们船上的火炮,加起来,还不如咱们一艘船上的多?”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吧!?”钱无病有些纳闷。 “他们还以为大明帝国的海盗,和他们遇见的那一艘船就是一股海盗势力的海盗们一样呢?”格丽莎仿佛想起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连大明的海面上,几股大一点的海盗都打不过的他们,他们居然异想天开想用火炮敲开大明重兵把守的贸易港,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哦,他们攻击过咱们大明?”钱无病可不觉得这有多好笑,沉着脸问道。 “大人以为本森怎么变成一个光杆船长的?”格丽莎笑嘻嘻的反问道:“这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他那艘船是被大明的海军给击沉的,他们那远东舰队,吓得丢下他们直接跑到印度去了,亏他们还有脸给大人写信,要求同大明贸易!” 钱无病的脸沉了下来,“这事情我知道了,你出去的时候,给我把本森叫进来,这家伙,瞒着我的事情看来还不少啊!” 384.第384章每个人都可以被代替 营地外面秩序森然,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事情做,除了刚刚来到的这两艘海船上下来的人。 本森没有和自己的手下一样,一边啧啧赞叹着看着这些军人们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类似他们以前的殖民工作,一边和那些穿着大明军服的大明人套着近乎,那些明显和他们相貌差不多的欧洲人,他们是敬谢不敏的,从天津出发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些人虽然眼下算是大明人,但是以前,可是可他们葡萄牙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的罗马人。 大人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进去呢,难道说,自己对大人的吩咐完成的不好吗?这个格丽莎自己可是从头到尾都依照着大人的吩咐紧紧的盯着她的啊,当然,她也在防备着自己,自己也知道,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为他的帝国不得不眼下为钱大人服务,而自己,则是为了自己美好的下半生,这完全没得比吗? 咦,她为什么朝着自己笑,还朝着自己比划一下割喉的动作,这个女人想说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难道说,这么年轻有为的大人也如同那些腐朽贪婪的明国官员一样,这种明显对着葡萄牙和大明都有好处的事情,他会看不到这一点吗? “钱大人叫你进去,本森,恭喜你了!”格丽莎笑嘻嘻是说道,又笑嘻嘻的走开,那神情,活像是刚刚偷吃到一只肥大母鸡的小狐狸,得意非凡。 “这不像是有好事情的样子!”本森心里一沉,自己若是有好事情,比如说,钱大人给自己打赏个几百几千两银子的好事情,这个小狐狸绝对不会这么好心恭喜自己,她只会咬牙切齿,然后,给自己悄悄的使一个坏。 朝着站在门口的两个锦衣卫,讨好的笑了笑,本森搓搓手,在两个锦衣卫冷冷的眼光中,走进了这个还覆盖着葱葱绿色的木屋。 钱无病正在看着什么,似乎是自己给他带来的那封信,本森走了进去,不敢打搅钱无病,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礼,然后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着钱无病。 钱无病没有理他,似乎整个心神,全部都沉浸在这封信里头去了,差不多过了半盏热茶的时间,外头脚步声声响,又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穿着大明军服的罗马人! 和本森一样,这个罗马人,中规中矩的对着钱无病行了个礼,然后和他交换了一下目光,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 本森矜持的笑了笑,这种穿着大明军服的罗马,眼下外面到处都是,有这么一个走进来,想钱大人请示汇报,是很正常的事情。 很显然,即使是他到了大明这么久,对于大明的军服,还是有些懵懂的,大明官兵们穿着的红色的战袄和锦衣卫的飞鱼服之间,区别还是很大的,但是,本森完全就忽略了这一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钱无病终于看完了手中的信,将信在手中折叠了一下,他放在怀里,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已经等候了很久的两个人。 “你们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他缓缓的说道。 “四海舰队船长本森!” “大明锦衣卫钱将军麾下,锦衣卫小旗,船长卢卡!” 卢卡的头衔,显然比本森长了很多,而且,两人说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那种自豪的情绪,他也远远的大过本森,看到整整一支前罗马的步兵团,在这位钱大人麾下服役,看到美丽尊贵的格丽莎公主,和钱大人相交莫逆言谈甚欢,他现在对于被大明水师俘虏之事,简直没有任何的埋怨了,他甚至相信,那以前自己以为是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根本就是自己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一天。 他现在完全确定,只要自己在这东方神奇的这段冒险生涯中,没有丢掉自己宝贵的性命,那自己回复家族的荣光,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对于这位自己命中的贵人——钱大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让他去亲吻钱大人脚下那沾满污泥的皮靴,他也不带丝毫犹豫的。 “认识了吗?”钱无病看着他们两个,“认识,咱们就来说说正事!” 他冷冷的看着本森:“本森,大概是我给你的错觉,让你在我的船队中掌握着你从来没有掌握着的大船,让你以为,有些事情,你就可以替船队做主,替我做主了!” “不不,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本森辩白道。 “那你们葡萄牙分舰队的这份信,是怎么回事?”钱无病冷笑了一声:“我可不记得,我曾今给你这个权利,可以和别的势力联系,而且,还从中说和这样的事情,你别忘记,哪怕你心中一直以为自己还是葡萄牙的海军军官,但是,你实际上,现在只不过是我手下的一名雇佣军官!” 他伸出食指,轻轻的摇了摇:“你并不是不可以替代的,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可以被替代,包括我自己,所以,我从来不高估自己的能力,我只做自己能做得到的事情,比如,我现在做的事情!我想,卢卡船长,很愿意让他的那艘仅仅两门火炮的双帆小船,换成拥有十六门火炮,上百船员的大船的!” “大人,大人,你听我解释,我可是一直在为您奉献忠诚啊,哪怕这件事情上,我有些私心,但是,和我对您的忠诚相比,那也仅仅只是那么一丁点儿啊!” “忠诚?”钱无病冷笑起来:“向我隐瞒你的上一艘战船并不是风浪打沉而是被我大明的水师击沉的,也是忠诚么?” “这个,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在本森身边的卢卡,脸上带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哪怕是他已经竭尽全力的板着脸了,但是,微微上翘的胡子,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笑意。 这里是罗马人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葡萄牙人在钱大人的麾下,占据这么肥美的位置了,若是钱大人真的点头,他非常愿意,替钱大人接管这个葡萄牙人的船只,更好的为钱大人和尊贵的格丽莎公主,奉献自己的力量!  营地外面秩序森然,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事情做,除了刚刚来到的这两艘海船上下来的人。 本森没有和自己的手下一样,一边啧啧赞叹着看着这些军人们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类似他们以前的殖民工作,一边和那些穿着大明军服的大明人套着近乎,那些明显和他们相貌差不多的欧洲人,他们是敬谢不敏的,从天津出发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些人虽然眼下算是大明人,但是以前,可是可他们葡萄牙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的罗马人。 大人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进去呢,难道说,自己对大人的吩咐完成的不好吗?这个格丽莎自己可是从头到尾都依照着大人的吩咐紧紧的盯着她的啊,当然,她也在防备着自己,自己也知道,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为他的帝国不得不眼下为钱大人服务,而自己,则是为了自己美好的下半生,这完全没得比吗? 咦,她为什么朝着自己笑,还朝着自己比划一下割喉的动作,这个女人想说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难道说,这么年轻有为的大人也如同那些腐朽贪婪的明国官员一样,这种明显对着葡萄牙和大明都有好处的事情,他会看不到这一点吗? “钱大人叫你进去,本森,恭喜你了!”格丽莎笑嘻嘻是说道,又笑嘻嘻的走开,那神情,活像是刚刚偷吃到一只肥大母鸡的小狐狸,得意非凡。 “这不像是有好事情的样子!”本森心里一沉,自己若是有好事情,比如说,钱大人给自己打赏个几百几千两银子的好事情,这个小狐狸绝对不会这么好心恭喜自己,她只会咬牙切齿,然后,给自己悄悄的使一个坏。 朝着站在门口的两个锦衣卫,讨好的笑了笑,本森搓搓手,在两个锦衣卫冷冷的眼光中,走进了这个还覆盖着葱葱绿色的木屋。 钱无病正在看着什么,似乎是自己给他带来的那封信,本森走了进去,不敢打搅钱无病,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礼,然后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着钱无病。 钱无病没有理他,似乎整个心神,全部都沉浸在这封信里头去了,差不多过了半盏热茶的时间,外头脚步声声响,又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穿着大明军服的罗马人! 和本森一样,这个罗马人,中规中矩的对着钱无病行了个礼,然后和他交换了一下目光,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 本森矜持的笑了笑,这种穿着大明军服的罗马,眼下外面到处都是,有这么一个走进来,想钱大人请示汇报,是很正常的事情。 很显然,即使是他到了大明这么久,对于大明的军服,还是有些懵懂的,大明官兵们穿着的红色的战袄和锦衣卫的飞鱼服之间,区别还是很大的,但是,本森完全就忽略了这一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钱无病终于看完了手中的信,将信在手中折叠了一下,他放在怀里,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已经等候了很久的两个人。 “你们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他缓缓的说道。 “四海舰队船长本森!” “大明锦衣卫钱将军麾下,锦衣卫小旗,船长卢卡!” 卢卡的头衔,显然比本森长了很多,而且,两人说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那种自豪的情绪,他也远远的大过本森,看到整整一支前罗马的步兵团,在这位钱大人麾下服役,看到美丽尊贵的格丽莎公主,和钱大人相交莫逆言谈甚欢,他现在对于被大明水师俘虏之事,简直没有任何的埋怨了,他甚至相信,那以前自己以为是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根本就是自己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一天。 他现在完全确定,只要自己在这东方神奇的这段冒险生涯中,没有丢掉自己宝贵的性命,那自己回复家族的荣光,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对于这位自己命中的贵人——钱大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让他去亲吻钱大人脚下那沾满污泥的皮靴,他也不带丝毫犹豫的。 “认识了吗?”钱无病看着他们两个,“认识,咱们就来说说正事!” 他冷冷的看着本森:“本森,大概是我给你的错觉,让你在我的船队中掌握着你从来没有掌握着的大船,让你以为,有些事情,你就可以替船队做主,替我做主了!” “不不,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本森辩白道。 “那你们葡萄牙分舰队的这份信,是怎么回事?”钱无病冷笑了一声:“我可不记得,我曾今给你这个权利,可以和别的势力联系,而且,还从中说和这样的事情,你别忘记,哪怕你心中一直以为自己还是葡萄牙的海军军官,但是,你实际上,现在只不过是我手下的一名雇佣军官!” 他伸出食指,轻轻的摇了摇:“你并不是不可以替代的,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可以被替代,包括我自己,所以,我从来不高估自己的能力,我只做自己能做得到的事情,比如,我现在做的事情!我想,卢卡船长,很愿意让他的那艘仅仅两门火炮的双帆小船,换成拥有十六门火炮,上百船员的大船的!” “大人,大人,你听我解释,我可是一直在为您奉献忠诚啊,哪怕这件事情上,我有些私心,但是,和我对您的忠诚相比,那也仅仅只是那么一丁点儿啊!” “忠诚?”钱无病冷笑起来:“向我隐瞒你的上一艘战船并不是风浪打沉而是被我大明的水师击沉的,也是忠诚么?” “这个,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在本森身边的卢卡,脸上带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哪怕是他已经竭尽全力的板着脸了,但是,微微上翘的胡子,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笑意。 这里是罗马人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葡萄牙人在钱大人的麾下,占据这么肥美的位置了,若是钱大人真的点头,他非常愿意,替钱大人接管这个葡萄牙人的船只,更好的为钱大人和尊贵的格丽莎公主,奉献自己的力量! 385.第385章防火防盗防勾搭 秦家兄弟的三千乱兵并不可怕,一只在格丽莎的嘴里,力量淡薄得如同海盗的葡萄牙分舰队,也并不是多么可怕,但是这是在钱无病没有登陆东番之前。 但是眼下,数千人登陆东番,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自给自足,每日所吃的军粮,损耗的军械,破损的衣裳,还有跟着郦人战士而来的郦人平民,他们作为殖民团,需要的粮食,农具,种子,工具,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大陆海运过来。 这种情况下,钱无病不得不考虑,这只是因为自己拒绝恼羞成怒的葡萄牙舰队,会不会摇身一变,变成劫掠袭击自己的补给线的海盗,哪怕有水师一旁护卫,哪怕自己的船队,武装力量不是很畏惧这种程度的袭击,但是,若是他们和秦家兄弟联手起来了呢? 这可就是最坏的情况了,对于自己的威胁,这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这是远远大于二的。作为一个合格的统帅,或者说,正在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统帅的钱无病,这种可能性,他不能不考虑。 这也是他对这事情,如此重视的原因。 当然,他也不介意自己趁着这事情顺便敲打一下本森,雇佣军就是雇佣军,指望他们多么有节操,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作为雇主,没人喜欢自己花银子请的人,在给自己效力的同时,却还在和别的人或者势力勾勾搭搭。 本森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着,钱无病却是眼神有些飘忽起来,这种隐瞒自己攻击大明的贸易港的作死事情,在他看来,这其实并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这葡萄牙的名声,可一直都不大好,他们一路东来,只怕都是这样的做派,打得过就打,赢了就大抢一番,甚至建立殖民地,输了,被打疼了,他们也会坐下来,老老实实的做生意的。 可惜的是,他们这一次,遇见了大明这个奇葩,打又打不过,想要和大明做生意,可大明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这才落得一个如此苦逼的下场,舰队就在这东亚转来转去,愣是搭不上大明的这条线。 “他们的舰队,眼下在哪里?”钱无病打断了他的话,再听本森漫无边际的胡扯,他都快要成为违抗舰队司令的命令,准备带着他那艘破船朝大明投诚的义士了,这些鬼话,也亏得他说的出来。 “咱们船队回来的事情,他们还在长崎,不过,我听瑟利说,他们可能要去一趟占城,然后在六七月间风向转的事情,再去一趟印度,在那里,我们有个小小的落脚点,当然,和大人在这里的的规模,那是绝对不能比的!” 本森这个时候,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马屁的重要性了,连随便一句回答,也不让拍拍马屁,这让自诩有着骑士的美德的卢卡,有些不屑的在一旁撇撇嘴。 “如果我给他们回信,你应该知道送到什么地方去吧!”钱无病点点头:“我给你一次挽回自己的错误的机会,但是,下不为例!” 本森大喜:“知道,知道,占城我也去过,我会亲自将大人的回信,送到瑟利阁下的手中的!” “我不是答允他们什么,想要什么,自己来谈,天底下没有什么都不付出的获得!”钱无病看了看他:“我给你一个机会,也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错过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明天就出发!”本森点点头,这事情如此能成,他也许能捞到一个爵士当当,没准钱大人这里还有赏赐,这样两面讨好的事情,他不热心才怪呢! “你可以带你的人去,但是,船留下,你离开期间,你的船只,由卢卡暂时统领,东番这边,海上也许会有敌人,我们不能将整个船队都留下,但是,还是要留下几艘来的!” 啊!本森的脸顿时苦了起来! “卢卡,你不介意让你的船,和本森的船,暂时换一换吧!”对于一直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的卢卡,钱无病问道。 “不介意,完全不介意,无论是什么船,都不过是卢卡为大人效力的工具,一切单凭大人吩咐!” 看看,骑士和平民就是不同,卢卡这话说得多得体!钱无病笑了起来:“好了,都出去吧,信写好了,我会叫你来拿,你们两个先去交接吧!” …… 东番岛的另一面,那曾经有些兴旺的简易港口,秦家兄弟的那几艘海船,早就不见了踪迹,就连岸上的那些屋子草棚中,也看不到多少人影,整个就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模样。 除了滞留在这里的一些欧洲人,还有一些刚刚流窜过来的小股倭寇,原来盘踞在这里的大队乱兵的营盘,除了一地的狼藉,也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原来的营盘上,除了几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在这些乱兵拔营后留下的破烂中在翻寻着什么,就只有时不时的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的老鼠之类的小动物了。 在这一地鸡毛的对面,是欧洲人的那小小的村子。这个时候,无论是哨塔上精通的瞭望手,还是栅栏后面黑森森严阵以待的枪口,都在说明,这个村子正处于最高的戒备状态。 欧洲人的小小村子里,还有着人在值守的,卢卡带着一船的精壮去壕镜,这里还是留下了不少老人小孩和女人的,因为明军的存在,他们一直都觉得很安全,此刻明军一离开,他们就不得不打醒精神,随时准备应付这些绝对谈不上友好的“同道”,攻进他们的村子里,抢钱抢粮枪女人,甚至抢掉他们的性命。 更令人不安的是,原来因为大股的海盗在这里盘踞,远远避开这里的土人们,最近也频繁的在他们的营地附近出现了身影。在这之前,他们来这里,对待这些土人,同样也谈不上友好二字,实际上,他们认为这些土人,不过是一些能够直立行走,会储备粮食的牲畜罢了。 但是,当看到他们营地外面的几个刚刚上岸不久的倭寇,被一群从天而降的弓箭,射成了刺猬,然后连尸首都被拖进了密林深处,他们就有些不寒而栗了,尤其了随之而来,密林深处还燃起了可疑的黑烟,向上帝发誓,他们绝对不会相信那是土人们在给这些人进行火葬的。 “杰西卡!” 一个浑身都透露着野性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支火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个一直在栅栏后面观望的老人,走了过来。 “咱们的粮食还能支持多久?” 卢卡离开后,这个女人就成了这个营地里小小的首领,得益于女人的细心,营地里还有十多只火铳,没有变成明军们给的银子,眼下,这些火铳,就成了他们保命的唯一依靠了。 杰西卡有些忧虑的看着远处的海面,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老人看到她的神色,顿时明白了。 “我去召集大家,我们需要志愿者,去外面寻找食物!” “还能支持个四五天,汉斯,你真的觉得,老汤姆他们还能回来吗?我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杰西卡看着老人,有些心力交瘁的样子。 “别想这么多,这老小子命硬着呢,这些年来,多少次以为他都死定了,最后他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再等等,至少,我们也要等到那些明国人,恢复这里的秩序了之后,再做打算,眼下外面太危险,靠着营地里的几艘小船,可渡不过茫茫大海!” “那些明国人去哪里了,这么多人的军队,这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一个无法想像的数字,若是能找到他们,找他们购买一些粮食,咱们也不会这么困难了!”杰西卡看着密林深处,微微有些失神的说道。 “或者,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港口,或许,他们直接攻占了那些土人的王国,我听说在这个岛上,土人们有几个王国,在那里,应该有着无数的金银和粮食吧,他们的武力,应该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老人摸着下巴的胡子,有些不负责任的猜想到,没有足够的武力,没人会作死的到密林深处去探索,但是,密林的深处,有着当地人的王国,却一直是他们之间流传的传说。 “也是,最近这些土人都好像疯了一样,以前可没这种事情,这些天,咱们打死了十多人了吧,看样子,这些人就是他们王国的武士!” 杰西卡收回目光:“汉斯,老汤姆不在这里,我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呆了,我决定再等三天,再等三天,若是老汤姆没有回来,我就坐着咱们营地的那几艘小船出发,老汤姆说过,明国距离这里的距离,也不会很远,我要去这些明国人来的地方!” “你要考虑清楚!”汉斯看着杰西卡,在他的心里,其实都有些不大相信老汤姆会回来了,这些人还有亲人在营地里,但是这么久不回来,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已经消失在了大海的深处了,这种事情,杰西卡大概也想到了。 “嗯!” “有人过来了,火枪手准备!”哨塔上的人大声喊道,不远处,几个敏捷的身影,从沙地里一跃而成,扑向那在翻找破乱的倭寇们。 海滩上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秦家兄弟的三千乱兵并不可怕,一只在格丽莎的嘴里,力量淡薄得如同海盗的葡萄牙分舰队,也并不是多么可怕,但是这是在钱无病没有登陆东番之前。 但是眼下,数千人登陆东番,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自给自足,每日所吃的军粮,损耗的军械,破损的衣裳,还有跟着郦人战士而来的郦人平民,他们作为殖民团,需要的粮食,农具,种子,工具,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大陆海运过来。 这种情况下,钱无病不得不考虑,这只是因为自己拒绝恼羞成怒的葡萄牙舰队,会不会摇身一变,变成劫掠袭击自己的补给线的海盗,哪怕有水师一旁护卫,哪怕自己的船队,武装力量不是很畏惧这种程度的袭击,但是,若是他们和秦家兄弟联手起来了呢? 这可就是最坏的情况了,对于自己的威胁,这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这是远远大于二的。作为一个合格的统帅,或者说,正在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统帅的钱无病,这种可能性,他不能不考虑。 这也是他对这事情,如此重视的原因。 当然,他也不介意自己趁着这事情顺便敲打一下本森,雇佣军就是雇佣军,指望他们多么有节操,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作为雇主,没人喜欢自己花银子请的人,在给自己效力的同时,却还在和别的人或者势力勾勾搭搭。 本森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着,钱无病却是眼神有些飘忽起来,这种隐瞒自己攻击大明的贸易港的作死事情,在他看来,这其实并不是多大不了的事情,这葡萄牙的名声,可一直都不大好,他们一路东来,只怕都是这样的做派,打得过就打,赢了就大抢一番,甚至建立殖民地,输了,被打疼了,他们也会坐下来,老老实实的做生意的。 可惜的是,他们这一次,遇见了大明这个奇葩,打又打不过,想要和大明做生意,可大明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这才落得一个如此苦逼的下场,舰队就在这东亚转来转去,愣是搭不上大明的这条线。 “他们的舰队,眼下在哪里?”钱无病打断了他的话,再听本森漫无边际的胡扯,他都快要成为违抗舰队司令的命令,准备带着他那艘破船朝大明投诚的义士了,这些鬼话,也亏得他说的出来。 “咱们船队回来的事情,他们还在长崎,不过,我听瑟利说,他们可能要去一趟占城,然后在六七月间风向转的事情,再去一趟印度,在那里,我们有个小小的落脚点,当然,和大人在这里的的规模,那是绝对不能比的!” 本森这个时候,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马屁的重要性了,连随便一句回答,也不让拍拍马屁,这让自诩有着骑士的美德的卢卡,有些不屑的在一旁撇撇嘴。 “如果我给他们回信,你应该知道送到什么地方去吧!”钱无病点点头:“我给你一次挽回自己的错误的机会,但是,下不为例!” 本森大喜:“知道,知道,占城我也去过,我会亲自将大人的回信,送到瑟利阁下的手中的!” “我不是答允他们什么,想要什么,自己来谈,天底下没有什么都不付出的获得!”钱无病看了看他:“我给你一个机会,也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错过了,那就怪不得我了!” “我明天就出发!”本森点点头,这事情如此能成,他也许能捞到一个爵士当当,没准钱大人这里还有赏赐,这样两面讨好的事情,他不热心才怪呢! “你可以带你的人去,但是,船留下,你离开期间,你的船只,由卢卡暂时统领,东番这边,海上也许会有敌人,我们不能将整个船队都留下,但是,还是要留下几艘来的!” 啊!本森的脸顿时苦了起来! “卢卡,你不介意让你的船,和本森的船,暂时换一换吧!”对于一直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的卢卡,钱无病问道。 “不介意,完全不介意,无论是什么船,都不过是卢卡为大人效力的工具,一切单凭大人吩咐!” 看看,骑士和平民就是不同,卢卡这话说得多得体!钱无病笑了起来:“好了,都出去吧,信写好了,我会叫你来拿,你们两个先去交接吧!” …… 东番岛的另一面,那曾经有些兴旺的简易港口,秦家兄弟的那几艘海船,早就不见了踪迹,就连岸上的那些屋子草棚中,也看不到多少人影,整个就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模样。 除了滞留在这里的一些欧洲人,还有一些刚刚流窜过来的小股倭寇,原来盘踞在这里的大队乱兵的营盘,除了一地的狼藉,也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原来的营盘上,除了几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在这些乱兵拔营后留下的破烂中在翻寻着什么,就只有时不时的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的老鼠之类的小动物了。 在这一地鸡毛的对面,是欧洲人的那小小的村子。这个时候,无论是哨塔上精通的瞭望手,还是栅栏后面黑森森严阵以待的枪口,都在说明,这个村子正处于最高的戒备状态。 欧洲人的小小村子里,还有着人在值守的,卢卡带着一船的精壮去壕镜,这里还是留下了不少老人小孩和女人的,因为明军的存在,他们一直都觉得很安全,此刻明军一离开,他们就不得不打醒精神,随时准备应付这些绝对谈不上友好的“同道”,攻进他们的村子里,抢钱抢粮枪女人,甚至抢掉他们的性命。 更令人不安的是,原来因为大股的海盗在这里盘踞,远远避开这里的土人们,最近也频繁的在他们的营地附近出现了身影。在这之前,他们来这里,对待这些土人,同样也谈不上友好二字,实际上,他们认为这些土人,不过是一些能够直立行走,会储备粮食的牲畜罢了。 但是,当看到他们营地外面的几个刚刚上岸不久的倭寇,被一群从天而降的弓箭,射成了刺猬,然后连尸首都被拖进了密林深处,他们就有些不寒而栗了,尤其了随之而来,密林深处还燃起了可疑的黑烟,向上帝发誓,他们绝对不会相信那是土人们在给这些人进行火葬的。 “杰西卡!” 一个浑身都透露着野性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支火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个一直在栅栏后面观望的老人,走了过来。 “咱们的粮食还能支持多久?” 卢卡离开后,这个女人就成了这个营地里小小的首领,得益于女人的细心,营地里还有十多只火铳,没有变成明军们给的银子,眼下,这些火铳,就成了他们保命的唯一依靠了。 杰西卡有些忧虑的看着远处的海面,没有回答老人的问题,老人看到她的神色,顿时明白了。 “我去召集大家,我们需要志愿者,去外面寻找食物!” “还能支持个四五天,汉斯,你真的觉得,老汤姆他们还能回来吗?我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杰西卡看着老人,有些心力交瘁的样子。 “别想这么多,这老小子命硬着呢,这些年来,多少次以为他都死定了,最后他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再等等,至少,我们也要等到那些明国人,恢复这里的秩序了之后,再做打算,眼下外面太危险,靠着营地里的几艘小船,可渡不过茫茫大海!” “那些明国人去哪里了,这么多人的军队,这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一个无法想像的数字,若是能找到他们,找他们购买一些粮食,咱们也不会这么困难了!”杰西卡看着密林深处,微微有些失神的说道。 “或者,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港口,或许,他们直接攻占了那些土人的王国,我听说在这个岛上,土人们有几个王国,在那里,应该有着无数的金银和粮食吧,他们的武力,应该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老人摸着下巴的胡子,有些不负责任的猜想到,没有足够的武力,没人会作死的到密林深处去探索,但是,密林的深处,有着当地人的王国,却一直是他们之间流传的传说。 “也是,最近这些土人都好像疯了一样,以前可没这种事情,这些天,咱们打死了十多人了吧,看样子,这些人就是他们王国的武士!” 杰西卡收回目光:“汉斯,老汤姆不在这里,我真的不想再在这里呆了,我决定再等三天,再等三天,若是老汤姆没有回来,我就坐着咱们营地的那几艘小船出发,老汤姆说过,明国距离这里的距离,也不会很远,我要去这些明国人来的地方!” “你要考虑清楚!”汉斯看着杰西卡,在他的心里,其实都有些不大相信老汤姆会回来了,这些人还有亲人在营地里,但是这么久不回来,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已经消失在了大海的深处了,这种事情,杰西卡大概也想到了。 “嗯!” “有人过来了,火枪手准备!”哨塔上的人大声喊道,不远处,几个敏捷的身影,从沙地里一跃而成,扑向那在翻找破乱的倭寇们。 海滩上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386.第386章倒霉的土著人 营地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沙地里跳出来的几个赤着身子的土人的偷袭,显然一下就放到了几个猝不及防的倭寇,但是,反应过来的倭寇很快就抽出了他们的武器,发起了反击。 几乎只是一个瞬间,倭人倒下了几人,而土人们,却是几乎全部血染沙地。 “哈哈哈!”一个看起来似乎是首领的倭寇,发出得意的狂笑,然后,好像泄愤一样的,刀光一闪,他将脚下的尸首的头颅砍了下来,然后他一手提着头颅,转过头来,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栅栏那边一个个如临大敌的西洋人们。 “一群只知道依靠火器,不知道武勇是何物的蠢蛋!”这倭寇咕哝了一句,身板几个一身鲜血淋漓的手下,也附和着自己的首领,狂笑起来! 栅栏里的人,带着怜悯的眼光,看着这几个家伙,在他们背后,黑压压的一群拿着长矛或者是简陋的短弓的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朝着他们身后压了过来,而这些人,却是一点都有察觉。 “全体戒备!”杰西卡将背后的长枪拿在了手上,大声喊道,其实,不用她吩咐,营地里能够拿得动武器的人,已经全部都进入了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位置,看这次来的土人的人数,或许这就是生死存亡的一刻,没有人敢懈怠。 “要不要将他们救进来!”汉斯盯着前方,没有回头,嘴里却是问道。 “不用,狼和狮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伙伴,这些扶桑人,比狼还狡猾残忍,我宁愿面对这些土著人的攻击,也不愿意放这些人进来!”杰西卡坚定的摇摇头,手中握紧了火铳。 不远处的笑声,戛然而止,这几个自负武勇的倭寇,已经发现了后面压过来的黑压压的人群,没人还能笑得出来,这有多少土人,五十,一百,还是两百,三百?几个倭寇,互相对望了一样,突然发一声喊,撒开脚丫子就朝着西洋人的营地跑了过来! 可惜,他们跑的快,土人手中的长矛弓箭更快,就在他们开始跑动的时候,土人那边也突然有了动静,天上登时出现一片黑色,那是土人朝着这几个倭寇丢过来砸过来射过来的弓箭石块和长矛。 就如同前几日看到的场面一面,几个倭寇只来得及发出几声凄厉的长叫,就被这天上飞来的各种武器,重重的砸到了沙地里,而且几乎是立刻断气,电光火石之间,在栅栏里的人眼里,那刚刚还神气活现的几个扶桑人,就变成了在地下一抽一抽的一堆血肉。 每个人都手里握紧了武器,就连几个虚弱的老人,也拿起了身边的木棒,十几只火枪,能不能抵挡这上百人的攻击而营地不被攻破,每个人心中都没底,他们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只要这些土人攻破了营地,也许,他们的下场和沙滩上的那几具尸首一样,成为土人们的晚餐。 “走吧,走吧!”汉斯嘴里嘀咕道,祈祷道,上次那些土人杀了这些扶桑人,拖了他们是尸首就走了,为什么这一次,他们还要围过来,难道说,扶桑人的尸首,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餐桌了,非得要在自己这些人身上打主意么? “呼……嘭!”仿佛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在天空中响了起来,然后所有人都看到,那密密麻麻站立在沙滩上的土人们,仿佛是被一道看不见的犁在他们中间犁了一道一样,人群中出现了一道令人恐怖的空缺,从沙滩上,一直通到沙滩后面的树林里。 耕田的犁,犁出来的是泥土,但是,这道让土人们措手不及的犁,犁出的却是一道血肉通道。 死掉的,当场就已经死掉了,没有死掉的,那些断了胳膊腿的,看见自己的肢体已经脱离自己的躯干而去,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声呼啸又从空中接踵而来,这一次,角度稍微偏了点,当场砸死了几个人,之后,一颗圆溜溜的铁球停在了血水中。 “可惜是沙地,要是在硬地上,这杀伤还能多几倍!”汉斯有些遗憾的咂咂嘴,看看四周,却发现除了他,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海面。 外面土人们的惊叫声,惨叫声,夹杂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语,这个时候才从外面传了进来,空中不断飞来的炮弹,让他们已经顾忌不到倒在地下的同伴和这一次出击要下定决心拔除的这些外来人的据点,纷纷逃进了密林中,外面是一片令栅栏里的人欢喜的混乱。 炮声持续了一会儿,绵软的沙地,很好的吸收了炮弹的动能,当外面的沙地上,已经多了几十颗炮弹之后,栅栏后的西洋人,终于确定,他们不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斗了,来自海面上的炮击,为他们驱赶走了这一群土人。 “是明国人的船只!”汉斯看了看那海面上有些大得出奇的船只上的旗帜,对着杰西卡说道:“明国人回来了!” “不是他们的船!”杰西卡却是脸色凝重的摇摇头:“他们的船,咱们都见过,这船比他们大多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同时想起了一个眼下最有可能的答案。 “不会明国的海军舰队吧!”汉斯瞪大了眼睛,朝着远处张望了一下:“见鬼,是他们的舰队,更远处还有这样的大船过来了” “杰西卡,咱们要不要避一避!”几个老人,看着他们的女首领,眼中也是一片担忧,这是明国的国家舰队,官方势力,而他们是海盗,这在任何一个国家,海盗被正规舰队捉拿,都只有被绞死的下场,外面的树林里虽然土人众多,有些凶险,但是未必立刻就死,但是一旦被这些官兵抓住了,这可是连求饶的地方都没有的啊! “先看看,他们的船吃水太深,靠不了岸,也许他们是路过,咱们看看他们的举动在做打算!”杰西卡也有些纠结,眼下唯一可以值得安慰的地方,就是对方的船不会直接开到这简易的港口来,即使他们也派人上岸,也未必人数很多,如果是过路的,他们也许,连上岸的功夫都省了。 营地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沙地里跳出来的几个赤着身子的土人的偷袭,显然一下就放到了几个猝不及防的倭寇,但是,反应过来的倭寇很快就抽出了他们的武器,发起了反击。 几乎只是一个瞬间,倭人倒下了几人,而土人们,却是几乎全部血染沙地。 “哈哈哈!”一个看起来似乎是首领的倭寇,发出得意的狂笑,然后,好像泄愤一样的,刀光一闪,他将脚下的尸首的头颅砍了下来,然后他一手提着头颅,转过头来,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栅栏那边一个个如临大敌的西洋人们。 “一群只知道依靠火器,不知道武勇是何物的蠢蛋!”这倭寇咕哝了一句,身板几个一身鲜血淋漓的手下,也附和着自己的首领,狂笑起来! 栅栏里的人,带着怜悯的眼光,看着这几个家伙,在他们背后,黑压压的一群拿着长矛或者是简陋的短弓的人,已经无声无息的朝着他们身后压了过来,而这些人,却是一点都有察觉。 “全体戒备!”杰西卡将背后的长枪拿在了手上,大声喊道,其实,不用她吩咐,营地里能够拿得动武器的人,已经全部都进入了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位置,看这次来的土人的人数,或许这就是生死存亡的一刻,没有人敢懈怠。 “要不要将他们救进来!”汉斯盯着前方,没有回头,嘴里却是问道。 “不用,狼和狮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伙伴,这些扶桑人,比狼还狡猾残忍,我宁愿面对这些土著人的攻击,也不愿意放这些人进来!”杰西卡坚定的摇摇头,手中握紧了火铳。 不远处的笑声,戛然而止,这几个自负武勇的倭寇,已经发现了后面压过来的黑压压的人群,没人还能笑得出来,这有多少土人,五十,一百,还是两百,三百?几个倭寇,互相对望了一样,突然发一声喊,撒开脚丫子就朝着西洋人的营地跑了过来! 可惜,他们跑的快,土人手中的长矛弓箭更快,就在他们开始跑动的时候,土人那边也突然有了动静,天上登时出现一片黑色,那是土人朝着这几个倭寇丢过来砸过来射过来的弓箭石块和长矛。 就如同前几日看到的场面一面,几个倭寇只来得及发出几声凄厉的长叫,就被这天上飞来的各种武器,重重的砸到了沙地里,而且几乎是立刻断气,电光火石之间,在栅栏里的人眼里,那刚刚还神气活现的几个扶桑人,就变成了在地下一抽一抽的一堆血肉。 每个人都手里握紧了武器,就连几个虚弱的老人,也拿起了身边的木棒,十几只火枪,能不能抵挡这上百人的攻击而营地不被攻破,每个人心中都没底,他们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只要这些土人攻破了营地,也许,他们的下场和沙滩上的那几具尸首一样,成为土人们的晚餐。 “走吧,走吧!”汉斯嘴里嘀咕道,祈祷道,上次那些土人杀了这些扶桑人,拖了他们是尸首就走了,为什么这一次,他们还要围过来,难道说,扶桑人的尸首,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餐桌了,非得要在自己这些人身上打主意么? “呼……嘭!”仿佛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在天空中响了起来,然后所有人都看到,那密密麻麻站立在沙滩上的土人们,仿佛是被一道看不见的犁在他们中间犁了一道一样,人群中出现了一道令人恐怖的空缺,从沙滩上,一直通到沙滩后面的树林里。 耕田的犁,犁出来的是泥土,但是,这道让土人们措手不及的犁,犁出的却是一道血肉通道。 死掉的,当场就已经死掉了,没有死掉的,那些断了胳膊腿的,看见自己的肢体已经脱离自己的躯干而去,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声呼啸又从空中接踵而来,这一次,角度稍微偏了点,当场砸死了几个人,之后,一颗圆溜溜的铁球停在了血水中。 “可惜是沙地,要是在硬地上,这杀伤还能多几倍!”汉斯有些遗憾的咂咂嘴,看看四周,却发现除了他,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海面。 外面土人们的惊叫声,惨叫声,夹杂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语,这个时候才从外面传了进来,空中不断飞来的炮弹,让他们已经顾忌不到倒在地下的同伴和这一次出击要下定决心拔除的这些外来人的据点,纷纷逃进了密林中,外面是一片令栅栏里的人欢喜的混乱。 炮声持续了一会儿,绵软的沙地,很好的吸收了炮弹的动能,当外面的沙地上,已经多了几十颗炮弹之后,栅栏后的西洋人,终于确定,他们不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斗了,来自海面上的炮击,为他们驱赶走了这一群土人。 “是明国人的船只!”汉斯看了看那海面上有些大得出奇的船只上的旗帜,对着杰西卡说道:“明国人回来了!” “不是他们的船!”杰西卡却是脸色凝重的摇摇头:“他们的船,咱们都见过,这船比他们大多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同时想起了一个眼下最有可能的答案。 “不会明国的海军舰队吧!”汉斯瞪大了眼睛,朝着远处张望了一下:“见鬼,是他们的舰队,更远处还有这样的大船过来了” “杰西卡,咱们要不要避一避!”几个老人,看着他们的女首领,眼中也是一片担忧,这是明国的国家舰队,官方势力,而他们是海盗,这在任何一个国家,海盗被正规舰队捉拿,都只有被绞死的下场,外面的树林里虽然土人众多,有些凶险,但是未必立刻就死,但是一旦被这些官兵抓住了,这可是连求饶的地方都没有的啊! “先看看,他们的船吃水太深,靠不了岸,也许他们是路过,咱们看看他们的举动在做打算!”杰西卡也有些纠结,眼下唯一可以值得安慰的地方,就是对方的船不会直接开到这简易的港口来,即使他们也派人上岸,也未必人数很多,如果是过路的,他们也许,连上岸的功夫都省了。 387.第387章海盗夫妻人民战争 果然就如同杰西卡所料的那样,那艘大海船和后面慢慢露出了身影的其他几艘舰船,并没有立刻朝着这个小小的港口驶过来,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防住土著人的反击或者是破罐子破摔攻击他们。 在确定那些土著人不会去而复返之后,那刚刚开炮的大船上,也终于有了动静,一艘小船被放了下来,远远看去,从小船上朝着他们这边划过来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我们可以说,我们是因为自己的船只失事,流落到这海岛上来的,港口里连船都没有,他们总不会认为我们是海盗吧!”汉斯绞尽脑汁的在为杰西卡出着主意,“明国人是文明人,他们不是那些没开化的野人,这个解释,也许他们能够相信,运气好的话,他们也许会给咱们留下一点粮食……” “不,他们会带我们离开这里!”杰西卡打断他的话,毫不怀疑的说道。 “那怎么可能!他们到这里,肯定是来和那些叛乱的本**队作战的,怎么可能带上我们!”汉斯不敢相信的说道,却发现杰西卡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小船,仿佛一点都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中。 “是老汤姆,是老汤姆!”杰西卡喃喃低语了两句,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是咱们的人回来了!” 一直紧闭着的栅栏门,终于打了开来,营地里的人,随着杰西卡的这一声高叫,一个个兴奋起来,杰西卡的权威,在亲人回来的兴奋中,顿时失效,有手快的,打开了栅栏,朝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小船跑了过去,而后面的人,更是哄的一声,全部都尾随着冲了出去。 小船冲上沙滩,卢卡从船上跳了下来,一脸笑意的看着杰西卡和杰西卡身后的众人,“我回来了!” 众人眼中的兴奋还没有褪去,却是换上了一丝丝疑惑的眼神,看着老汤姆他们身上,崭新的明**服,在看看远处停泊着的大船,一时之间,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想法。 “老汤姆,你们不是打劫了明国的海军吧!不对啊,如果只有一艘船,我倒是相信有这个可能,可是,这明显是一支舰队嘛,其他的小伙子哪里去了?”汉斯最先说话,甚至抢在了含情脉脉看着老汤姆的杰西卡的前面。 看到杰西卡也关切的看着自己,卢卡走了过去,将杰西卡搂在怀里,这才笑着回过头来:“当然不是!” “汉斯老头,你小看人不是,老汤姆……不,卢卡船长是公主殿下亲自册封的骑士,奉公主殿下的旨意现在在大明的军队里效力,你丫的有本事,我给你五十个人,你去给我抢一艘这样的大船来看看!” 卢卡身边的一个家伙,趾高气昂的站在小船的船头,居高临下的对着汉斯喊道。 “公主殿下?哪个公主殿下?”汉斯有些不信,和卢卡喝酒的时候听他吹嘘自己曾经是个骑士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不少次,可没一次当真的。 “当然是咱们帝国尊贵美丽的格丽莎公主殿下了,算了,说了你这老东西也不知道,你只要知道,咱们兄弟们,一个没折损,全部都活蹦乱跳的就行了,这一趟船长带着我们做的买卖,可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值当的买卖,船长说了,等他的领地建立起来,我就是他的护卫队长,弄不好,我也能混一个骑士当一当呢!” 卢卡飞起一脚,将这个家伙从船头踹了下来。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混一个骑士,我这骑士,是混来的吗?” “你是说,远处停着的那艘战船,是你指挥的?”众人眼睛都红了,有这样的大船,还怕什么海盗,装一船丝绸瓷器香料回到欧洲,这一辈子就不用再干活了。 “暂时是我指挥的!”卢卡点点头,“难道你们以为会有别人看到这些土人攻打咱们的营地会开炮赶走他们吗?” 小船上的人跳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杰西卡被卢卡搂在怀里,这个时候,才微微动了一动。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她低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在远处就看到了,我还担心炮弹没准,落到营地里头呢,不过小黑你是知道的,他炮打得很准的……”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们说你是个骑士,还是公主亲自册封的,这事情是真的吗?”杰西卡此刻哪里还有这几日的英姿勃发的巾帼风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简直就是一个情犊初开的小女孩。 “是的,我以前也说过,不过你不信!”卢卡微笑着看着她。 “你这人嘴里没几句实话,叫人怎么信!”杰西卡白了她一眼:“那……那你以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你要你愿意,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都算数!”卢卡看了她一眼:“放心吧,我的骑士夫人,也许,以后是我的爵士夫人哦!” “要死了!”杰西卡狠狠的扭了他一把,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笑着跑开了。 …… 半天之后,这处小小的港口了,所有的西洋人,都登上了他们眼中的那艘巨大无比的大海船,哪怕是他们中不少人都是靠着大海吃饭的,见到这样的大船,还有大船里各种令人咂舌的设施,都一个个眼中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船上除了原来跟着卢卡去壕镜的那些人以外,还有一些明国的官兵,令他们啧啧称奇的是,这些人,和他们见过的明国官兵截然不同,可以说,如果不是那一身通红的军服,而是换上帝国的军服,说这些人是帝国的海军他们都信。 卢卡给众人解说了这些官兵的来历,很快船上的气氛都热烈起来,原来都是自己人,那还有什么担忧的呢!虽然以前咱们这些人,都干了一些不大体面的勾当,但是眼下大家都是在为帝国效力,大家就都是一样的嘛! “大家听我说!”卢卡拍拍手,将这些人召集起来:“按照将军大人的命令,我们顺着海岸线巡逻,寻找可能的敌人踪迹,在下一次补给的时候,我会将你们送到咱们大军的营地里,在那里,有军队保护你们,也有同样的平民做伴,你们若是愿意,可以在营地里领取种子和农具,开辟自己的土地,顺便说一句,公主殿下和将军大人,都许了我可以自行开辟领地的权利,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成为我领地上的领民!” “那咱们到底是帝国公民还是大明帝国的人?”有人问道。 “当然是帝国公民,不过,你们想得到军队的保护的话,最好还是成为大明帝国的人的好,看看你们的身边,这些士兵,他们现在就是大明帝国的士兵,但是,他们以前,还不是一样的是帝国的公民么?” “我还不老,我还能战斗!”有个不服老的老家伙喊道。 “当然,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军队,凭着自己的功勋获得自己的奖励,说实话,我很希望在你们中间,看到有人成为我的同僚,对了,顺便提醒大家一句,以后别再叫我老汤姆了,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卢卡船长,或者卢卡小旗!” 有人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人想要用刀枪博取自己想要的,对这一切,卢卡都不排斥,对着这些人,他连最后的一份心意都尽到了,此后,他也再不亏欠他们的了,他可以全心全意的投入自己的新生活中,为自己和杰西卡打造一个令人羡慕的未来。 船队回到钱无病的前哨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出发后四天的时候了,卢卡带来的秦家兄弟的乱兵不知所踪的消息,让钱无病感觉到心里有些不安,前两天,斥候在三十多里之外,终于和当地的一个土人部落接触了,而且,出现了伤亡,这更是让他心烦的事情! 尽管随之而来的后续部队,在他们习惯的作风下,将那个部落的战士全部屠戮一空,但是,钱无病看到被送过来的女人和小孩眼中那怨毒的眼神的时候,也忍不住有些烦躁,他知道这些当地人很麻烦,但是,他并不是来和他们作战的,他可不想没完没了的将时间耗费在这里,这些郦人,简直连骨头里都散发着铁腥味,他们难道就不会不用刀剑用嘴说话么? 他很担心,在不久后的那么一天,他和他的郦人垦殖团,在这个岛上,每天都过着惶恐不安的生活,他的人,每次外出,都得提心吊胆随时准备对付土人神出鬼没的的突袭,而他的舰队,被牢牢的栓在了海边,时刻警惕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海盗舰队,或者是那个什么葡萄牙的叫花子舰队,更要命的,他答应每年给内阁上缴的银两和给朱厚照应该缴纳的利润,没有了舰队,就完全看不到希望。 这种感觉,简直是糟透了! 而记忆中应该富饶无比的东番岛,迄今为止,他还没发现他值得用来贸易的东西,哪怕是他自己认为正在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是,他也感觉好像有些亏了,在这之前,他已经把上一趟去扶桑来回来的利润,在郦人们身上花的干干净净,再不找点赚钱的事情做,他就要破产了! 果然就如同杰西卡所料的那样,那艘大海船和后面慢慢露出了身影的其他几艘舰船,并没有立刻朝着这个小小的港口驶过来,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防住土著人的反击或者是破罐子破摔攻击他们。 在确定那些土著人不会去而复返之后,那刚刚开炮的大船上,也终于有了动静,一艘小船被放了下来,远远看去,从小船上朝着他们这边划过来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我们可以说,我们是因为自己的船只失事,流落到这海岛上来的,港口里连船都没有,他们总不会认为我们是海盗吧!”汉斯绞尽脑汁的在为杰西卡出着主意,“明国人是文明人,他们不是那些没开化的野人,这个解释,也许他们能够相信,运气好的话,他们也许会给咱们留下一点粮食……” “不,他们会带我们离开这里!”杰西卡打断他的话,毫不怀疑的说道。 “那怎么可能!他们到这里,肯定是来和那些叛乱的本**队作战的,怎么可能带上我们!”汉斯不敢相信的说道,却发现杰西卡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小船,仿佛一点都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中。 “是老汤姆,是老汤姆!”杰西卡喃喃低语了两句,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是咱们的人回来了!” 一直紧闭着的栅栏门,终于打了开来,营地里的人,随着杰西卡的这一声高叫,一个个兴奋起来,杰西卡的权威,在亲人回来的兴奋中,顿时失效,有手快的,打开了栅栏,朝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小船跑了过去,而后面的人,更是哄的一声,全部都尾随着冲了出去。 小船冲上沙滩,卢卡从船上跳了下来,一脸笑意的看着杰西卡和杰西卡身后的众人,“我回来了!” 众人眼中的兴奋还没有褪去,却是换上了一丝丝疑惑的眼神,看着老汤姆他们身上,崭新的明**服,在看看远处停泊着的大船,一时之间,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想法。 “老汤姆,你们不是打劫了明国的海军吧!不对啊,如果只有一艘船,我倒是相信有这个可能,可是,这明显是一支舰队嘛,其他的小伙子哪里去了?”汉斯最先说话,甚至抢在了含情脉脉看着老汤姆的杰西卡的前面。 看到杰西卡也关切的看着自己,卢卡走了过去,将杰西卡搂在怀里,这才笑着回过头来:“当然不是!” “汉斯老头,你小看人不是,老汤姆……不,卢卡船长是公主殿下亲自册封的骑士,奉公主殿下的旨意现在在大明的军队里效力,你丫的有本事,我给你五十个人,你去给我抢一艘这样的大船来看看!” 卢卡身边的一个家伙,趾高气昂的站在小船的船头,居高临下的对着汉斯喊道。 “公主殿下?哪个公主殿下?”汉斯有些不信,和卢卡喝酒的时候听他吹嘘自己曾经是个骑士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不少次,可没一次当真的。 “当然是咱们帝国尊贵美丽的格丽莎公主殿下了,算了,说了你这老东西也不知道,你只要知道,咱们兄弟们,一个没折损,全部都活蹦乱跳的就行了,这一趟船长带着我们做的买卖,可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值当的买卖,船长说了,等他的领地建立起来,我就是他的护卫队长,弄不好,我也能混一个骑士当一当呢!” 卢卡飞起一脚,将这个家伙从船头踹了下来。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混一个骑士,我这骑士,是混来的吗?” “你是说,远处停着的那艘战船,是你指挥的?”众人眼睛都红了,有这样的大船,还怕什么海盗,装一船丝绸瓷器香料回到欧洲,这一辈子就不用再干活了。 “暂时是我指挥的!”卢卡点点头,“难道你们以为会有别人看到这些土人攻打咱们的营地会开炮赶走他们吗?” 小船上的人跳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杰西卡被卢卡搂在怀里,这个时候,才微微动了一动。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她低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在远处就看到了,我还担心炮弹没准,落到营地里头呢,不过小黑你是知道的,他炮打得很准的……”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们说你是个骑士,还是公主亲自册封的,这事情是真的吗?”杰西卡此刻哪里还有这几日的英姿勃发的巾帼风范,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简直就是一个情犊初开的小女孩。 “是的,我以前也说过,不过你不信!”卢卡微笑着看着她。 “你这人嘴里没几句实话,叫人怎么信!”杰西卡白了她一眼:“那……那你以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你要你愿意,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都算数!”卢卡看了她一眼:“放心吧,我的骑士夫人,也许,以后是我的爵士夫人哦!” “要死了!”杰西卡狠狠的扭了他一把,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笑着跑开了。 …… 半天之后,这处小小的港口了,所有的西洋人,都登上了他们眼中的那艘巨大无比的大海船,哪怕是他们中不少人都是靠着大海吃饭的,见到这样的大船,还有大船里各种令人咂舌的设施,都一个个眼中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船上除了原来跟着卢卡去壕镜的那些人以外,还有一些明国的官兵,令他们啧啧称奇的是,这些人,和他们见过的明国官兵截然不同,可以说,如果不是那一身通红的军服,而是换上帝国的军服,说这些人是帝国的海军他们都信。 卢卡给众人解说了这些官兵的来历,很快船上的气氛都热烈起来,原来都是自己人,那还有什么担忧的呢!虽然以前咱们这些人,都干了一些不大体面的勾当,但是眼下大家都是在为帝国效力,大家就都是一样的嘛! “大家听我说!”卢卡拍拍手,将这些人召集起来:“按照将军大人的命令,我们顺着海岸线巡逻,寻找可能的敌人踪迹,在下一次补给的时候,我会将你们送到咱们大军的营地里,在那里,有军队保护你们,也有同样的平民做伴,你们若是愿意,可以在营地里领取种子和农具,开辟自己的土地,顺便说一句,公主殿下和将军大人,都许了我可以自行开辟领地的权利,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成为我领地上的领民!” “那咱们到底是帝国公民还是大明帝国的人?”有人问道。 “当然是帝国公民,不过,你们想得到军队的保护的话,最好还是成为大明帝国的人的好,看看你们的身边,这些士兵,他们现在就是大明帝国的士兵,但是,他们以前,还不是一样的是帝国的公民么?” “我还不老,我还能战斗!”有个不服老的老家伙喊道。 “当然,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军队,凭着自己的功勋获得自己的奖励,说实话,我很希望在你们中间,看到有人成为我的同僚,对了,顺便提醒大家一句,以后别再叫我老汤姆了,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卢卡船长,或者卢卡小旗!” 有人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有人想要用刀枪博取自己想要的,对这一切,卢卡都不排斥,对着这些人,他连最后的一份心意都尽到了,此后,他也再不亏欠他们的了,他可以全心全意的投入自己的新生活中,为自己和杰西卡打造一个令人羡慕的未来。 船队回到钱无病的前哨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出发后四天的时候了,卢卡带来的秦家兄弟的乱兵不知所踪的消息,让钱无病感觉到心里有些不安,前两天,斥候在三十多里之外,终于和当地的一个土人部落接触了,而且,出现了伤亡,这更是让他心烦的事情! 尽管随之而来的后续部队,在他们习惯的作风下,将那个部落的战士全部屠戮一空,但是,钱无病看到被送过来的女人和小孩眼中那怨毒的眼神的时候,也忍不住有些烦躁,他知道这些当地人很麻烦,但是,他并不是来和他们作战的,他可不想没完没了的将时间耗费在这里,这些郦人,简直连骨头里都散发着铁腥味,他们难道就不会不用刀剑用嘴说话么? 他很担心,在不久后的那么一天,他和他的郦人垦殖团,在这个岛上,每天都过着惶恐不安的生活,他的人,每次外出,都得提心吊胆随时准备对付土人神出鬼没的的突袭,而他的舰队,被牢牢的栓在了海边,时刻警惕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海盗舰队,或者是那个什么葡萄牙的叫花子舰队,更要命的,他答应每年给内阁上缴的银两和给朱厚照应该缴纳的利润,没有了舰队,就完全看不到希望。 这种感觉,简直是糟透了! 而记忆中应该富饶无比的东番岛,迄今为止,他还没发现他值得用来贸易的东西,哪怕是他自己认为正在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是,他也感觉好像有些亏了,在这之前,他已经把上一趟去扶桑来回来的利润,在郦人们身上花的干干净净,再不找点赚钱的事情做,他就要破产了! 388.第388章做生意还是抢劫 仅仅十来天的功夫,钱无病所在这个登陆点,或者说前哨站,已经有了几分城寨的模样,面对大海的简易港口,每天都在加固加宽,每天都有这大大小小的船只进出,不得不说,卢卡这个小旗的官职,得来的一点都不冤枉,光是他提供的这一个深水港口的地址,就足够让他对得起钱无病的这一份赏赐了。 围绕着港口,一个个居民点逐渐蔓延开来,最远的已经到四五里地外,居民点的最外围,是担任警戒的士兵们的营盘,然后,一段段距离上,完成的和没完成的栅栏,将整个城寨在慢慢的围起来,这份工程,每天都有进展,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当这些栅栏连接起来,或许,还会变成土墙,变换成砖石砌成的城墙,那时候,这里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临时居民点,而是一座拥有上万人口的城市了。 郦人们的长老几天来纠结自己的新家园的名字,这个问题,被格丽莎一句话就解决了。 “淡水,我看就叫淡水好了,这里将作为咱们船队的停泊点,每次从大明出发,可以在这里补充淡水,然后再奔向咱们的目的地,这个名字好记得很!” 郦人长老们对这个名字到底喜欢不喜欢,这就不知道了,但是,当钱无病也没有反对这个看似有些蹩脚的名字,两个最尊贵的人都同意,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了。 于是,“淡水”就成了这个即将成型的村寨或者说城市的名字。 经过了几天的郁闷,就在钱无病决定留下四艘千料的海船在这里,剩下的船队继续进行他们应该进行中的贸易的时候,终于传来了点令他感到高兴的好消息。 “糖霜!”钱守智递给钱无病一根去皮的甘蔗,两人就这样坐在木屋大门口,大啖起来。 “我知道,不就是砂糖么!”钱无病四下抬头,想找找裘草儿的身影,当初裘草儿给了的一船砂糖,已经由船队在扶桑转卖了,他没有细看船队的账单,但是,这一项收益,应该也是不少的。 “也有叫砂糖的!”钱守智点点头:“这次去扶桑,我才知道,咱们大明的糖霜,在海外是何等的抢手,这甘蔗东番遍地都是,那些土人的村落附近,都是一片片的甘蔗田,若是咱们从大陆找来匠人,教授大人的这些子民,如何制作糖霜,再由我们的船队,直接运到海外去销售,大人,这可比单纯的贸易,收益更大!” 甘蔗制糖,钱无病知道,除了大明能制成那雪白如盐的糖霜,别的国家根本就制作不出这种砂糖,钱无病可是知道的,若是依照钱守智的建议,这些郦人们除了耕作五谷,有这么个生计,倒也不失为一富庶之道。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钱守智笑着将一口渣滓吐了出去,“这些土人们,也是上好的劳力,这么大的地方,让他们种植甘蔗,找咱们换取他们需要的东西,这甘蔗产量未必比大明少多少,到时候,大人就是独占这些糖霜的对外贸易,也不是难事!” 他笑着说道:“对这些蛮夷来说,除了能够果腹的粮食,咱们大明还有无数的他们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好东西啊,大人不妨对军兵们约束一下,这些人白白的杀死了可惜了,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咱们种植甘蔗,大人一样可以达到教化他们的目的!” 格丽莎从远处溜溜达达的走过来,正好听到钱守智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大点其头:“不错,若是能够有大明的制糖技术和东番遍地的甘蔗,咱们将成为世界最大的砂糖供应商,我们甚至可以用极其低廉的价格,打败一切的竞争对手,然后,这个世界的砂糖价格,就由我们决定了,这可以足有敌国的财富啊!” “是不是可以敌国的财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你们的船队再不出海,我就无法向我们的内阁和皇帝陛下交代了!”钱无病先是遐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这请匠人来东番,再让他们教会郦人们如何炼糖,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这个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但是,眼下我等不起,而且,我都快要成穷光蛋了,若不是这些郦人士兵们不需要军饷,我都时刻担心他们会因为闹饷哗变了!” “大人的意思,是眼下需要周转的银子!好应付朝廷和陛下,是不是这样!”钱守智笑了起来,朝着外面上黑压压的船队指了指:“敢叫大人知道,有这样的船队,到大明外的一众番邦小国,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还用的着为银钱担心么?” “哗!”钱无病吓了一跳,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大明官员,都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岂不是说,外面有的是金山银山,他钱某人开着船拿着枪炮去抢就是了。 但是钱守智是谁啊,别忘记了,他是张彩,曾经的吏部侍郎,刘瑾手下的头一号智囊,对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也许他是一个失败者,但是,在敛财这个领域里,他可是一把顶尖的好手,刘瑾多少敛财的计划,都是出自他手,而且,以他眼下的身份,他也不用顾虑大明的律法,在大明的官场,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死人还需要在乎什么。 “对对,扶桑听说好多的金山银山,那里的人,简直像猴子一样,守着这样的宝贝,简直是浪费了!”格丽莎眼中也是神采连连,抢多好,比起老老实实做生意,简直来钱来的太快了,见识了扶桑的武力,她甚至可以拍着她刚刚发育的小胸脯保证,只要不上岸,船队在扶桑就是无敌的。 “这不成!”钱无病摇摇头:“扶桑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若是咱们的作为,被人一本奏上去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万一有人趁火打劫,扯些什么‘意欲割据一方,称王称霸’什么的,这简直我就是在找死了!” 格丽莎失望的垂下了头,这个钱无病,胆子太小了一些,这要放在自己帝国,若是有人愿意为帝国打下这样的疆土,占领这么多资源,她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治罪于他。 仅仅十来天的功夫,钱无病所在这个登陆点,或者说前哨站,已经有了几分城寨的模样,面对大海的简易港口,每天都在加固加宽,每天都有这大大小小的船只进出,不得不说,卢卡这个小旗的官职,得来的一点都不冤枉,光是他提供的这一个深水港口的地址,就足够让他对得起钱无病的这一份赏赐了。 围绕着港口,一个个居民点逐渐蔓延开来,最远的已经到四五里地外,居民点的最外围,是担任警戒的士兵们的营盘,然后,一段段距离上,完成的和没完成的栅栏,将整个城寨在慢慢的围起来,这份工程,每天都有进展,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当这些栅栏连接起来,或许,还会变成土墙,变换成砖石砌成的城墙,那时候,这里就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临时居民点,而是一座拥有上万人口的城市了。 郦人们的长老几天来纠结自己的新家园的名字,这个问题,被格丽莎一句话就解决了。 “淡水,我看就叫淡水好了,这里将作为咱们船队的停泊点,每次从大明出发,可以在这里补充淡水,然后再奔向咱们的目的地,这个名字好记得很!” 郦人长老们对这个名字到底喜欢不喜欢,这就不知道了,但是,当钱无病也没有反对这个看似有些蹩脚的名字,两个最尊贵的人都同意,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了。 于是,“淡水”就成了这个即将成型的村寨或者说城市的名字。 经过了几天的郁闷,就在钱无病决定留下四艘千料的海船在这里,剩下的船队继续进行他们应该进行中的贸易的时候,终于传来了点令他感到高兴的好消息。 “糖霜!”钱守智递给钱无病一根去皮的甘蔗,两人就这样坐在木屋大门口,大啖起来。 “我知道,不就是砂糖么!”钱无病四下抬头,想找找裘草儿的身影,当初裘草儿给了的一船砂糖,已经由船队在扶桑转卖了,他没有细看船队的账单,但是,这一项收益,应该也是不少的。 “也有叫砂糖的!”钱守智点点头:“这次去扶桑,我才知道,咱们大明的糖霜,在海外是何等的抢手,这甘蔗东番遍地都是,那些土人的村落附近,都是一片片的甘蔗田,若是咱们从大陆找来匠人,教授大人的这些子民,如何制作糖霜,再由我们的船队,直接运到海外去销售,大人,这可比单纯的贸易,收益更大!” 甘蔗制糖,钱无病知道,除了大明能制成那雪白如盐的糖霜,别的国家根本就制作不出这种砂糖,钱无病可是知道的,若是依照钱守智的建议,这些郦人们除了耕作五谷,有这么个生计,倒也不失为一富庶之道。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钱守智笑着将一口渣滓吐了出去,“这些土人们,也是上好的劳力,这么大的地方,让他们种植甘蔗,找咱们换取他们需要的东西,这甘蔗产量未必比大明少多少,到时候,大人就是独占这些糖霜的对外贸易,也不是难事!” 他笑着说道:“对这些蛮夷来说,除了能够果腹的粮食,咱们大明还有无数的他们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好东西啊,大人不妨对军兵们约束一下,这些人白白的杀死了可惜了,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咱们种植甘蔗,大人一样可以达到教化他们的目的!” 格丽莎从远处溜溜达达的走过来,正好听到钱守智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大点其头:“不错,若是能够有大明的制糖技术和东番遍地的甘蔗,咱们将成为世界最大的砂糖供应商,我们甚至可以用极其低廉的价格,打败一切的竞争对手,然后,这个世界的砂糖价格,就由我们决定了,这可以足有敌国的财富啊!” “是不是可以敌国的财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你们的船队再不出海,我就无法向我们的内阁和皇帝陛下交代了!”钱无病先是遐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这请匠人来东番,再让他们教会郦人们如何炼糖,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这个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但是,眼下我等不起,而且,我都快要成穷光蛋了,若不是这些郦人士兵们不需要军饷,我都时刻担心他们会因为闹饷哗变了!” “大人的意思,是眼下需要周转的银子!好应付朝廷和陛下,是不是这样!”钱守智笑了起来,朝着外面上黑压压的船队指了指:“敢叫大人知道,有这样的船队,到大明外的一众番邦小国,岂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还用的着为银钱担心么?” “哗!”钱无病吓了一跳,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大明官员,都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岂不是说,外面有的是金山银山,他钱某人开着船拿着枪炮去抢就是了。 但是钱守智是谁啊,别忘记了,他是张彩,曾经的吏部侍郎,刘瑾手下的头一号智囊,对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也许他是一个失败者,但是,在敛财这个领域里,他可是一把顶尖的好手,刘瑾多少敛财的计划,都是出自他手,而且,以他眼下的身份,他也不用顾虑大明的律法,在大明的官场,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死人还需要在乎什么。 “对对,扶桑听说好多的金山银山,那里的人,简直像猴子一样,守着这样的宝贝,简直是浪费了!”格丽莎眼中也是神采连连,抢多好,比起老老实实做生意,简直来钱来的太快了,见识了扶桑的武力,她甚至可以拍着她刚刚发育的小胸脯保证,只要不上岸,船队在扶桑就是无敌的。 “这不成!”钱无病摇摇头:“扶桑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若是咱们的作为,被人一本奏上去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万一有人趁火打劫,扯些什么‘意欲割据一方,称王称霸’什么的,这简直我就是在找死了!” 格丽莎失望的垂下了头,这个钱无病,胆子太小了一些,这要放在自己帝国,若是有人愿意为帝国打下这样的疆土,占领这么多资源,她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治罪于他。 389.第389章默许闲话 “或许别人有这个忌讳,但是,大人是没有的!”钱守智看着钱无病,突然笑了:“别忘记了,大人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陛下的爪牙,若是大人作为,陛下不说,百官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和大人为敌,大人在海外使劲的折腾,百官们的银子可没少一分一毫,没准,大人将这赚到的银子,送到内库,送到户部,这些官员手中的银子,还多上那么一些,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对大人弹劾,这岂不是和天下官员、和陛下为敌吗?” 还有个原因,钱守智没有说,不过,他相信钱无病也想象得到,身为眼下陛下最宠爱的妃子的兄长,这怎么也算个国舅吧,努力为朝廷,为陛下赚银子,谁吃饱了没事情去得罪这种皇亲国戚去。这枕头风吹起来,可比你上十道八道弹劾的折子管用多了。 “当然!”见到钱无病沉吟不语,钱守智指着格丽莎说道:“大人如果还是有顾虑,可以装作不知道,格丽莎小姐,估计很愿意为大人分忧的,大人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将格丽莎小姐的身份禀报陛下,陛下纵使不悦,也不会太过于责怪大人,只不过,格丽莎小姐担了这个名头,无论是用她私人船队的名义,还是格丽莎小姐所在的帝国的名义,这其中的所得,肯定是要占据一些份额的,那时候,格丽莎小姐和大人,可就是合作的关系,而不是眼下的从属关系了!” “终究还是要上岸的!”钱无病看着船队,“这里的士兵,眼下可抽不出来随着你们去做这事情,这岛上还有乱兵,还有土人,没有了他们的保护,这些刚刚到这里的百姓,可就是待宰的羔羊……” 见到钱无病有些松动的意思,格丽莎哪里还不知道抓住机会:“我可以从大明的沿海招募士兵……” 见到钱无病脸色一沉,她眼珠子一转:“听说在大明的壕镜港,也有不少欧洲到东方来的冒险者,我想,有这样强大的船队做保障,有很多人愿意成为雇佣军的!” “本森已经出发了么!”钱无病突然换了个话题,这让正准备描绘自己率领无敌舰队在东方纵横驰骋的格丽莎,顿时就噎了一下。 见到她还要说话,钱守智轻轻的拉了她一下:“那个本森依照大人的吩咐,已经出发了,想来不用很久,大人就会听到葡萄牙人的消息!” “嗯!”钱无病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让我静一静!” 钱守智拉着格丽莎走了开去,格丽莎犹自不服气的嘀咕道:“这人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不让给我说了,招募那些雇佣军,可是很花银子的呢,他不是说了,船队花费的银子,都要做入账目,然后向他汇报的吗,他这突然不说了,这银子我找谁要去啊!” “够了!”钱守智笑眯眯的松开拉着格丽莎的衣服:“钱大人只要不反对,那就是默许了,难道非要问个清楚让大人难做么?” “可是还没说战利品怎么分配呢?”八字还没一撇,格丽莎就开始想象分配战利品的事情了。 “亏不了你的!”钱守智看着有些孩子气的格丽莎,微微笑了笑:“我这个做下属的,可不是就是为大人拾漏补缺的么?大人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都得给大人想得到,这事情,咱们先办着就是了,你看着好了,就是吴统领那里,对于咱们的作为,也不会反对的,而且,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拿着账目去找唐先生,这花销的银子,绝对能够有去处!” …… “咱大明的军队去了东番,你知道么,这朝廷看起来是打着清剿乱兵的幌子去的,但是,那一船船运过去的,可不是仅仅只有那些当兵吃粮的家伙,这拖儿带女的可不少呢!” “是啊,是啊!我在福清那里有亲戚,听说那一船船的粮食,简直不要钱的往那边运呢,都运了半个月还没运完,这得去多少人,才吃得了这么多粮食!” 福州的一处茶坊里,几个闲人吃饱了喝足了,正在闲聊,也不知道是谁先说到这话题,突然之间,几个感兴趣的人都凑了过来。 “哼,你们知道什么!”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有些不屑的说道:“上个月,朝廷下了旨意,在澎湖重新设置巡检司,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几个闲人不耻下问,显然这读书相公的消息,比他们更灵通一些,至少他们就不知道这巡检司的事情。 “就知道你们不知道!”读书相公矜持了一下,有人立刻会意,大声叫道:“茶博士,再给这位相公上一壶上好的香片,给相公润润嗓子!” “这澎湖巡检司,你们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检司,巡检的官儿也只有九品,但是这巡检司管的地方可不是,这澎湖寨和东番,可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前些年,太祖皇帝不是禁海么……” 说道禁海,闲人们都笑了起来,在福建,这禁海什么的,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哪怕是真正禁海的时节,也没见过禁得了的,更别说太宗皇帝之后,这禁海的律法,跟白设了一样。 “你们还别笑,当时禁海,这澎湖巡检司可是撤销了的,眼下这衙门朝廷又重新立了起来,诸位,这其中的意味还用的着我细说吗?” “意味着,这澎湖,东番,都要置于朝廷的管辖之下?”有人大着胆子说道。 读书相公微微喝了口热茶,朝他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东番我没去过,不过,咱们福州可是不少人去过的,那地儿多大,听说,岛上地方大着呢,地里的泥土,简直都可以捏得出油来,这么好的地儿,若是朝廷管辖起来,总不成管辖岛上的那些土人蛮夷吧,那些人,可不是咱们大明的百姓!” “你是说,朝廷要迁些人去东番!”闲人们眼睛一亮,若是这样的话,这种可以上下其手赚银子的机会可就多了。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想来应该是有的,你们没听说么,官府正在招募福州府里会制糖霜的手艺人,一人开到了三十两银子的高价啊,只要手艺过硬,那怕是世代匠户,也给这么多银子!”读书相公又爆出了一个猛料。 “三十两!?”闲人们惊叹起来,这么多银子,娶房媳妇都够了哇! “哼,还有一头牛呢!”读书相公不屑的说道:“你们要是有这本事,也可以去赚这银子啊!” 众人轰的一下炸开了,三十两银子,他们也许只是羡慕,但是,还有一头牛,这可就了不得了,这时代的牛,就好比人民公社时期,哪家自己有了一个手扶拖拉机一样,太高大上了。还有这牛哪怕你有钱,也未必能养的啊,而且这牛还得在衙门造册,生老病死,都得向官家交代,养牛的人家,若是招呼不好自己家的牛或者是私自宰杀,那可是要坐大牢没商量的事情。 “听说那做糖霜,挺简单的一件事情,要不,咱们现在找人去学学?” 在场的人,恐怕不止一个人有这想法,当然,更多的人是后悔,早知道这手艺这么吃香,自己当初就算学不来,让家里的小子去学也好啊。 “不过,这些会制糖霜的手艺人,可是要去淡水至少做工三年的!”读书相公看看众人的神色,高深莫测的说道:“淡水谅你们也不清楚,算了,我今天心情好,就说给你们知道,这淡水,可是朝廷大军征用了无数民夫,在东番一月之间筑造起来的大城,听说比起咱们福州府下面的县城小不了多少,眼下是招募的这些制做糖霜的手艺人,谁知道会不会招募别的手艺人呢?” “淡水!”众人猛地听到这么一个大八卦,又是议论纷纷起来,有说只要是大明地界,这福州和淡水都没大差别,一年三十两银子,换做他他也干了;也有人说,那东番蛮夷之地,比起福州的繁华,可是差得远了,朝廷拿银子招募人手,肯定不会是请这些人去享福的,这离乡背井的到这么个蛮夷之地去,这人得好好的琢磨。 没有人注意到,在茶坊的一角,一个默默的正在吃茶的年轻人,正在张着耳朵听着他们这群人的闲话,那读书相公喝完香片吃完点心,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那一直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的年轻人,立刻站起身来,起丢下一块散碎银子,跟着读书相公的身影而去。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读书人走到一处无人的转角,年轻人从阴影处闪了出来,登时吓得读书人一个趔趄。 “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 “这位相公请了!”那年轻人微微一拱手,手掌再次摊开的时候,多了一锭小小的银子:“刚刚在茶坊里,听相公说的那些话,颇为有趣,这才冒昧打搅先生,不知道先生的这些消息,从何而来?” “我内弟在衙门当差!”看着那一锭银子,读书人咽了咽口水。 “劳烦相公引见一下!”那年轻人将银子塞到了他的手下,俊美的笑容露了出来:“柳某感激不尽!” “或许别人有这个忌讳,但是,大人是没有的!”钱守智看着钱无病,突然笑了:“别忘记了,大人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陛下的爪牙,若是大人作为,陛下不说,百官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和大人为敌,大人在海外使劲的折腾,百官们的银子可没少一分一毫,没准,大人将这赚到的银子,送到内库,送到户部,这些官员手中的银子,还多上那么一些,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对大人弹劾,这岂不是和天下官员、和陛下为敌吗?” 还有个原因,钱守智没有说,不过,他相信钱无病也想象得到,身为眼下陛下最宠爱的妃子的兄长,这怎么也算个国舅吧,努力为朝廷,为陛下赚银子,谁吃饱了没事情去得罪这种皇亲国戚去。这枕头风吹起来,可比你上十道八道弹劾的折子管用多了。 “当然!”见到钱无病沉吟不语,钱守智指着格丽莎说道:“大人如果还是有顾虑,可以装作不知道,格丽莎小姐,估计很愿意为大人分忧的,大人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将格丽莎小姐的身份禀报陛下,陛下纵使不悦,也不会太过于责怪大人,只不过,格丽莎小姐担了这个名头,无论是用她私人船队的名义,还是格丽莎小姐所在的帝国的名义,这其中的所得,肯定是要占据一些份额的,那时候,格丽莎小姐和大人,可就是合作的关系,而不是眼下的从属关系了!” “终究还是要上岸的!”钱无病看着船队,“这里的士兵,眼下可抽不出来随着你们去做这事情,这岛上还有乱兵,还有土人,没有了他们的保护,这些刚刚到这里的百姓,可就是待宰的羔羊……” 见到钱无病有些松动的意思,格丽莎哪里还不知道抓住机会:“我可以从大明的沿海招募士兵……” 见到钱无病脸色一沉,她眼珠子一转:“听说在大明的壕镜港,也有不少欧洲到东方来的冒险者,我想,有这样强大的船队做保障,有很多人愿意成为雇佣军的!” “本森已经出发了么!”钱无病突然换了个话题,这让正准备描绘自己率领无敌舰队在东方纵横驰骋的格丽莎,顿时就噎了一下。 见到她还要说话,钱守智轻轻的拉了她一下:“那个本森依照大人的吩咐,已经出发了,想来不用很久,大人就会听到葡萄牙人的消息!” “嗯!”钱无病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让我静一静!” 钱守智拉着格丽莎走了开去,格丽莎犹自不服气的嘀咕道:“这人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不让给我说了,招募那些雇佣军,可是很花银子的呢,他不是说了,船队花费的银子,都要做入账目,然后向他汇报的吗,他这突然不说了,这银子我找谁要去啊!” “够了!”钱守智笑眯眯的松开拉着格丽莎的衣服:“钱大人只要不反对,那就是默许了,难道非要问个清楚让大人难做么?” “可是还没说战利品怎么分配呢?”八字还没一撇,格丽莎就开始想象分配战利品的事情了。 “亏不了你的!”钱守智看着有些孩子气的格丽莎,微微笑了笑:“我这个做下属的,可不是就是为大人拾漏补缺的么?大人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都得给大人想得到,这事情,咱们先办着就是了,你看着好了,就是吴统领那里,对于咱们的作为,也不会反对的,而且,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拿着账目去找唐先生,这花销的银子,绝对能够有去处!” …… “咱大明的军队去了东番,你知道么,这朝廷看起来是打着清剿乱兵的幌子去的,但是,那一船船运过去的,可不是仅仅只有那些当兵吃粮的家伙,这拖儿带女的可不少呢!” “是啊,是啊!我在福清那里有亲戚,听说那一船船的粮食,简直不要钱的往那边运呢,都运了半个月还没运完,这得去多少人,才吃得了这么多粮食!” 福州的一处茶坊里,几个闲人吃饱了喝足了,正在闲聊,也不知道是谁先说到这话题,突然之间,几个感兴趣的人都凑了过来。 “哼,你们知道什么!”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有些不屑的说道:“上个月,朝廷下了旨意,在澎湖重新设置巡检司,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几个闲人不耻下问,显然这读书相公的消息,比他们更灵通一些,至少他们就不知道这巡检司的事情。 “就知道你们不知道!”读书相公矜持了一下,有人立刻会意,大声叫道:“茶博士,再给这位相公上一壶上好的香片,给相公润润嗓子!” “这澎湖巡检司,你们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巡检司,巡检的官儿也只有九品,但是这巡检司管的地方可不是,这澎湖寨和东番,可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前些年,太祖皇帝不是禁海么……” 说道禁海,闲人们都笑了起来,在福建,这禁海什么的,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哪怕是真正禁海的时节,也没见过禁得了的,更别说太宗皇帝之后,这禁海的律法,跟白设了一样。 “你们还别笑,当时禁海,这澎湖巡检司可是撤销了的,眼下这衙门朝廷又重新立了起来,诸位,这其中的意味还用的着我细说吗?” “意味着,这澎湖,东番,都要置于朝廷的管辖之下?”有人大着胆子说道。 读书相公微微喝了口热茶,朝他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东番我没去过,不过,咱们福州可是不少人去过的,那地儿多大,听说,岛上地方大着呢,地里的泥土,简直都可以捏得出油来,这么好的地儿,若是朝廷管辖起来,总不成管辖岛上的那些土人蛮夷吧,那些人,可不是咱们大明的百姓!” “你是说,朝廷要迁些人去东番!”闲人们眼睛一亮,若是这样的话,这种可以上下其手赚银子的机会可就多了。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想来应该是有的,你们没听说么,官府正在招募福州府里会制糖霜的手艺人,一人开到了三十两银子的高价啊,只要手艺过硬,那怕是世代匠户,也给这么多银子!”读书相公又爆出了一个猛料。 “三十两!?”闲人们惊叹起来,这么多银子,娶房媳妇都够了哇! “哼,还有一头牛呢!”读书相公不屑的说道:“你们要是有这本事,也可以去赚这银子啊!” 众人轰的一下炸开了,三十两银子,他们也许只是羡慕,但是,还有一头牛,这可就了不得了,这时代的牛,就好比人民公社时期,哪家自己有了一个手扶拖拉机一样,太高大上了。还有这牛哪怕你有钱,也未必能养的啊,而且这牛还得在衙门造册,生老病死,都得向官家交代,养牛的人家,若是招呼不好自己家的牛或者是私自宰杀,那可是要坐大牢没商量的事情。 “听说那做糖霜,挺简单的一件事情,要不,咱们现在找人去学学?” 在场的人,恐怕不止一个人有这想法,当然,更多的人是后悔,早知道这手艺这么吃香,自己当初就算学不来,让家里的小子去学也好啊。 “不过,这些会制糖霜的手艺人,可是要去淡水至少做工三年的!”读书相公看看众人的神色,高深莫测的说道:“淡水谅你们也不清楚,算了,我今天心情好,就说给你们知道,这淡水,可是朝廷大军征用了无数民夫,在东番一月之间筑造起来的大城,听说比起咱们福州府下面的县城小不了多少,眼下是招募的这些制做糖霜的手艺人,谁知道会不会招募别的手艺人呢?” “淡水!”众人猛地听到这么一个大八卦,又是议论纷纷起来,有说只要是大明地界,这福州和淡水都没大差别,一年三十两银子,换做他他也干了;也有人说,那东番蛮夷之地,比起福州的繁华,可是差得远了,朝廷拿银子招募人手,肯定不会是请这些人去享福的,这离乡背井的到这么个蛮夷之地去,这人得好好的琢磨。 没有人注意到,在茶坊的一角,一个默默的正在吃茶的年轻人,正在张着耳朵听着他们这群人的闲话,那读书相公喝完香片吃完点心,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那一直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的年轻人,立刻站起身来,起丢下一块散碎银子,跟着读书相公的身影而去。 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读书人走到一处无人的转角,年轻人从阴影处闪了出来,登时吓得读书人一个趔趄。 “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 “这位相公请了!”那年轻人微微一拱手,手掌再次摊开的时候,多了一锭小小的银子:“刚刚在茶坊里,听相公说的那些话,颇为有趣,这才冒昧打搅先生,不知道先生的这些消息,从何而来?” “我内弟在衙门当差!”看着那一锭银子,读书人咽了咽口水。 “劳烦相公引见一下!”那年轻人将银子塞到了他的手下,俊美的笑容露了出来:“柳某感激不尽!” 390.第390章巡检上任 柳青青很确定,自己是被贬了。 没错,从九边到南疆,似乎都是大明的地界,都是大明的边疆,他也同样的是在为朝廷效力,为天子尽忠,说起来,这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一个个堂堂的五品千户,游击将军,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从五品变成七品,从千户变成百户,眼下更好,直接从百户变成到一个九品的巡检了,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痛快。 当然,他知道这事情的根源,都是自己的这张面孔惹的祸,但是,这生的俊美能是我自己把握得住的么,那一身横肉的狗屁总兵,凭什么只看到自己的相貌,而看不到自己这死人堆厮杀出来的本事。居然对自己提出那样的令人恶心的要求,揍了他一顿算是好的,当时自己还真是有杀人的心,若是不是手下拉着自己,只怕此刻自己的坟头,早已经是郁郁青青了。 对于接下来的这些事情,柳青青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哪怕这位该死的总兵大人,派他孤军深入大漠,坐看他死于鞑子之手,他也不会感到奇怪,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就算是那样,他也算是为国尽忠了,对着得自己父母的教诲,对得起在曾经同生共死的众多兄弟。 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发配到这据说尽是一片蛮荒的澎湖巡检司做个巡检,这个结局,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但是他知道,若不是他的结拜好兄弟王钰给他活动,他甚至连这个结局都得不到,王钰甚至搬出了家里的老人,那位总兵大人才悻悻放过自己,将他远远的打发到这里来,大抵也就是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了。 带着文书,在福州的布政司按照规矩走了趟过场,又领了印鉴官服,从律法来说,此刻他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福建澎湖巡检司的巡检大人了,只不过,这个大人有些寒碜,除了怀里的官印,他整个就是一个光杆司令,没属下,没银钱,甚至连办公的衙门都不知道在哪里,这些东西,等到布政司给他调拨齐全,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闲来无事,在福州的大街小巷四处溜达,喝一壶香茶,看看和北边风情迥异的风土人情,柳青青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大概就是自己的终老之地了,北边,自己应该是回不去了,或许和这许许多多外地为官的官员们一样,自己也会在这里置办下一份家业,娶上一个娇滴滴的福建女子,等到自己的孩子,牙牙学语的说话,自己再将他放在膝头,给他说一说昔日在九边那些金戈铁马的故事。 福建话有些晦涩难懂,哪怕是看着他操着一口的官话,这茶肆的店家用他们的福建官话和他说话,十句里头,他也有三四句得靠猜才知道是什么意思,周围的闲人们说着闲话,时不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他就就只当自己是个不相干的路人,听不懂,那就不用费心去琢磨他们在说着什么了,看着他们说的热闹就行。 偏生一个读书人在那里高谈阔论,用的是他听得懂的官话,他不由得将自己的注意力分过来了一些,咦,有点意思,说的是东番的事情,这东番,似乎也是自己的管辖范围啊! 等到那读书人说完眼下在东番的朝廷大军,正在福州招募匠人之后,他的兴趣已经是完全被提了起来,在东番筑城,追剿叛军,招募工匠,迁移民众,这是要大干一番的意思啊,都说是南人性软,武备松弛,没想到,这南人里头,还有这样的人物? 读书人离开茶肆,他急忙跟了上去,反正这布政司给自己调拨下属钱粮,再寻址建立巡检司衙门,这种繁琐之极的事情,没有三两月,他是不指望就办成的,既然如此,他倒是有心想去那东番,去那读书人口中说的“淡水”去见识一下,天底下的英雄豪杰何其之多,自己虽然眼下不在军中,但是,若是有机会结识这样的人物,那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当然,这巡检司巡检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用了,东番也好,淡水也好,日后都是自己的管辖范围,这个身份拿出去,只怕对方多少有些别的想法,人家费劲心机剿叛军,筑城池,迁民众,可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巡检前去摘果子的,这读书人对这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想必是有些门路的,或许,换个身份,悄悄的去一趟那淡水,那应该是最稳妥不过的事情了。 读书人没有撒谎,很快,柳青青就见到了他的内弟,在福州知府衙门里当差的一个书吏,在付出了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之后,又花了五十两银子,从一个名字已经造册的匠人那里,柳青青买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文书上看,他就是制糖匠人柳青了,三天之后,他就和周围州府里一同招募来的匠人们,坐上去东番的大船。 登船的那天,他险些以为自己的会露馅,同去的匠人,几乎都是拖儿带女,坛坛罐罐的一大堆,唯独他单身一人,身无长物,这哪里是招募的匠人,这分明就是居家迁移到那东番去的,对着船上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的士兵,他窘迫的笑了笑,递上了自己的凭证。 船很大,柳青青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船,看船上的官兵服色,他们不是水师,似乎也不是沿海的备倭卫所的人,这让柳青青感到有些奇怪,这个不怪他,当兵吃粮十几年,这些东西已经印在他的骨子里来,观察这些官兵,可比他观察那些大呼小叫喧哗不已的匠人们,他要感兴趣的多。 这还不算奇怪,等到船开拔以后,从船舱里头,出来几个穿着锦衣卫的服色的番人的时候,柳青青顿时就有些混乱了,番人和锦衣卫,这是完全不搭调的两个东西好不好,他们怎么能就这么凑到一块儿呢? 也许是前朝的鞑官后裔,他暗暗想道,笑嘻嘻的凑上去,朝这那几个番人锦衣卫套起了近乎。 柳青青很确定,自己是被贬了。 没错,从九边到南疆,似乎都是大明的地界,都是大明的边疆,他也同样的是在为朝廷效力,为天子尽忠,说起来,这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一个个堂堂的五品千户,游击将军,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从五品变成七品,从千户变成百户,眼下更好,直接从百户变成到一个九品的巡检了,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痛快。 当然,他知道这事情的根源,都是自己的这张面孔惹的祸,但是,这生的俊美能是我自己把握得住的么,那一身横肉的狗屁总兵,凭什么只看到自己的相貌,而看不到自己这死人堆厮杀出来的本事。居然对自己提出那样的令人恶心的要求,揍了他一顿算是好的,当时自己还真是有杀人的心,若是不是手下拉着自己,只怕此刻自己的坟头,早已经是郁郁青青了。 对于接下来的这些事情,柳青青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哪怕这位该死的总兵大人,派他孤军深入大漠,坐看他死于鞑子之手,他也不会感到奇怪,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就算是那样,他也算是为国尽忠了,对着得自己父母的教诲,对得起在曾经同生共死的众多兄弟。 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发配到这据说尽是一片蛮荒的澎湖巡检司做个巡检,这个结局,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但是他知道,若不是他的结拜好兄弟王钰给他活动,他甚至连这个结局都得不到,王钰甚至搬出了家里的老人,那位总兵大人才悻悻放过自己,将他远远的打发到这里来,大抵也就是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了。 带着文书,在福州的布政司按照规矩走了趟过场,又领了印鉴官服,从律法来说,此刻他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福建澎湖巡检司的巡检大人了,只不过,这个大人有些寒碜,除了怀里的官印,他整个就是一个光杆司令,没属下,没银钱,甚至连办公的衙门都不知道在哪里,这些东西,等到布政司给他调拨齐全,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闲来无事,在福州的大街小巷四处溜达,喝一壶香茶,看看和北边风情迥异的风土人情,柳青青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大概就是自己的终老之地了,北边,自己应该是回不去了,或许和这许许多多外地为官的官员们一样,自己也会在这里置办下一份家业,娶上一个娇滴滴的福建女子,等到自己的孩子,牙牙学语的说话,自己再将他放在膝头,给他说一说昔日在九边那些金戈铁马的故事。 福建话有些晦涩难懂,哪怕是看着他操着一口的官话,这茶肆的店家用他们的福建官话和他说话,十句里头,他也有三四句得靠猜才知道是什么意思,周围的闲人们说着闲话,时不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他就就只当自己是个不相干的路人,听不懂,那就不用费心去琢磨他们在说着什么了,看着他们说的热闹就行。 偏生一个读书人在那里高谈阔论,用的是他听得懂的官话,他不由得将自己的注意力分过来了一些,咦,有点意思,说的是东番的事情,这东番,似乎也是自己的管辖范围啊! 等到那读书人说完眼下在东番的朝廷大军,正在福州招募匠人之后,他的兴趣已经是完全被提了起来,在东番筑城,追剿叛军,招募工匠,迁移民众,这是要大干一番的意思啊,都说是南人性软,武备松弛,没想到,这南人里头,还有这样的人物? 读书人离开茶肆,他急忙跟了上去,反正这布政司给自己调拨下属钱粮,再寻址建立巡检司衙门,这种繁琐之极的事情,没有三两月,他是不指望就办成的,既然如此,他倒是有心想去那东番,去那读书人口中说的“淡水”去见识一下,天底下的英雄豪杰何其之多,自己虽然眼下不在军中,但是,若是有机会结识这样的人物,那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当然,这巡检司巡检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用了,东番也好,淡水也好,日后都是自己的管辖范围,这个身份拿出去,只怕对方多少有些别的想法,人家费劲心机剿叛军,筑城池,迁民众,可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巡检前去摘果子的,这读书人对这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想必是有些门路的,或许,换个身份,悄悄的去一趟那淡水,那应该是最稳妥不过的事情了。 读书人没有撒谎,很快,柳青青就见到了他的内弟,在福州知府衙门里当差的一个书吏,在付出了二十两银子的辛苦费之后,又花了五十两银子,从一个名字已经造册的匠人那里,柳青青买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文书上看,他就是制糖匠人柳青了,三天之后,他就和周围州府里一同招募来的匠人们,坐上去东番的大船。 登船的那天,他险些以为自己的会露馅,同去的匠人,几乎都是拖儿带女,坛坛罐罐的一大堆,唯独他单身一人,身无长物,这哪里是招募的匠人,这分明就是居家迁移到那东番去的,对着船上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的士兵,他窘迫的笑了笑,递上了自己的凭证。 船很大,柳青青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船,看船上的官兵服色,他们不是水师,似乎也不是沿海的备倭卫所的人,这让柳青青感到有些奇怪,这个不怪他,当兵吃粮十几年,这些东西已经印在他的骨子里来,观察这些官兵,可比他观察那些大呼小叫喧哗不已的匠人们,他要感兴趣的多。 这还不算奇怪,等到船开拔以后,从船舱里头,出来几个穿着锦衣卫的服色的番人的时候,柳青青顿时就有些混乱了,番人和锦衣卫,这是完全不搭调的两个东西好不好,他们怎么能就这么凑到一块儿呢? 也许是前朝的鞑官后裔,他暗暗想道,笑嘻嘻的凑上去,朝这那几个番人锦衣卫套起了近乎。 391.第391章多灾多难的柳青青 对着这个看起来似乎很英俊的明国人和自己说话,卢卡不介意和他说几句,尽管他的英俊,让自己有些微微嫉妒。 “咱们当然是锦衣卫,看见没,这叫飞鱼服!”掸了下衣裳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卢卡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动作了,这叫什么来着,气度,对,东方贵族的气度。 “我当然是船长了,你难道见到这船上还有比我更英俊的么?” “大人您的官话说的真好!”柳青‘由衷’的赞道:“有锦衣卫的大人保护咱们,咱们就不怕岛上的那些乱兵和蛮夷了!我听说,在岛上,咱们朝廷有数千大军呢,是不是这样!” “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好好的做好你份内的事情就行了!”卢卡看着这个多嘴的年轻人,有些不悦的告诫道:“在船上也一样,老老实实的呆在甲板上,不让你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舰楼上传来杰西卡的喊声,顾不得和这人再说,卢卡转身朝着自己女人走去,今天可就只有他一条船来福州,可别在海上,遇见了什么海盗,这些工匠,都是钱大人的宝贝疙瘩,花了大银子请来的,这要是死伤个十个八个,那自己也别指望着随着格丽莎公主去壕镜那边显摆显摆了。 “发现了什么了!”匆匆爬上舰楼,卢卡对着手里拿着千里镜的杰西卡问道。 “咱们出港起,后面就跟着的那艘船不见了!”杰西卡将手里的千里镜递给他:“我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是商船吧,应该是商船换了航线吧!”卢卡心怀侥幸的接过千里镜,朝着后面的海面上张望过去,果然那一直跟着他们的那艘不大的海船,此刻连桅杆都看不到了。 “将军大人的命令,是将这些工匠安全的送到淡水!”杰西卡有些忧虑的说道:“即使是海盗,咱们也不能和他们开仗,怕就怕,在前面的航线上,他们等着咱们,真要是落入了他们的埋伏逃不掉的话,那就不得不开仗了!”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话说的真的是再也没错了,杰西卡说完这话,还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在前面那庞大的海礁两边,隐隐出现了几艘船只的身影,更让他们感觉不妙的是,后面那一直跟着他们又消失的海船,又毫无征兆的出现了,而且,在它的身边,还多了一个同伴! “六艘,航线正中两艘,左翼有两艘,后面截住咱们后路的还有两艘!除了右边的那堆海礁,这三面都是海盗!”卢卡恼怒起来,难道这些海盗,真的以为自己的船上的火炮是吃素的吗,这简直太欺负人了,这还是不是大明的海域,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海盗吗? “除了士兵,所有人,都离开甲板,到下面船舱里去,没有命令,谁都不许出来!” 从舰楼上发出的命令,让整个船都骚动了起来,工匠们和工匠的家人们,在呼儿唤女的叫声中,被清退到了船舱里去,甲板上,那尊巨大的将军炮,已经掀开了遮挡在上面的油布,炮手们,开始有条不紊的装弹起来。 而船舱两侧,一块块船板也被打开了,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这是底仓的炮手,打开了船侧的炮门,和他们甲板上的同僚一样,他们正在为舱里的火炮装填。 这首船,除了船头和船尾两门巨炮,在船的两侧,也各自配置着有八门火炮,卢卡不清楚明国的海军,将这些火炮是如何分类的,他按照自己的判断,这船头炮和船尾炮,应该是六磅跑,而船侧配置的,应该都是三磅炮。 这样的火力,在卢卡看来,这有些丧心病狂了,当然,眼下这样的丧心病狂,却是他敢于面对这前后堵截的舰船的信心的来源,他不知道帝国的海军主力舰船有没有这样的火力,他知道的是,就是这样的舰船,在钱大人的船队了,也不过是中等而已,格丽莎公主的座舰,那才叫真正的主力舰船,而那些海盗船,算了,他想起自己的胜利号上那两门可怜巴巴的三磅炮起来! “船长,这个人他不下去,他说能帮上忙!”有人在下面喊道,他探头过去,和自己手下纠缠的,似乎就是那个英俊的过分的明国工匠。 “我去看看,你指挥战斗吧!”杰西卡善解人意的对着他点点头,走了下去,这个时候,任何的分心对于卢卡,都是不应该的,他应该全心全意的去夺得这一场战斗的胜利。 “你是什么人?”看到一个番人女子朝着自己问话,柳青青有些急眼了:“带我去见你们的船长,那是火船,是火船!” 来福建后,柳青青倒是街头巷尾的溜达了一段时间,关于海上的事情,他自然是有兴趣的,在他听到的故事当中,就有福建水师在某一次遭遇到倭寇之后,根本就没有上前厮杀,而是尾随倭寇的海船,待到夜里,直接用几十艘装满硝石茅草等引火之物的小船,顺风而下,将倭寇全部烧死的故事。 这些火船,和普通的小船,最大的不同就是,除了在船上装的尽是引火之物以外,在船的四周的边缘,也是装满了尖刺和倒钩,这样的尖刺和倒钩,一旦在水中和大船碰上,就会牢牢的和大船纠缠在了一起,知道自己变成一团火炬,点燃大船的船板。 万法归宗,一法通万法通,海战和陆战其实在战术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都是些围追堵截,迂回突袭之类而已,当这几艘明显不怀好意的船一出现,柳青青站在船头,用他多年的军事眼光,基本上就判断出来,这几艘船,并不是要和自己这艘船厮杀,他们更好像是……驱赶? 有着这样一个判断,再观看地形,前面堵截的船,是从那一处大海礁后面冒出来的,他们应该早就等在了哪里,也就是说,这个战场,是他们选定的,在陆地上作战中,谁能决定战场,胜利的天平就会朝谁倾斜一些,这简直是公认的金科玉律了,他料想,海上作战,应该也不会例外。 船尾还有敌舰,左翼也有敌舰逡巡,唯独留下右翼,这分明是“围三阙一”,布置好了口袋让咱钻。再仔细打量右侧那海礁除隐隐绰绰的黑影,和那黑影中若隐若现的火光,“火船”这两个字,就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出现在了柳青青的脑中。 “什么火船!”杰西卡可听不懂这话。 “他们想俘虏咱们的这船,对了!”柳青青仿佛突然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却又小心翼翼的原因了,自己脚下的这艘船,比起这些海盗船来都大,火炮也似乎多,人家这是看上这船了又不想和这船硬拼,这才使出这样的计策。 虽然听不懂柳青青的意思,但是,杰西卡似乎也明白这人是对眼前的局面,有着似乎不同的见解,她无法判断这人说的是不是准确的,但是,她却也不敢忽视。 片刻之后,柳青青出现在了舰楼,为什么防止这个番人锦衣卫船长,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他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自己的官印:“本官是澎湖巡检司巡检柳青青,眼下事情紧急,这位大人,你一定要认真听我说,我可不想成为海盗们的俘虏!” 可怜的卢卡,自己混上这个锦衣卫的小旗才几天,柳青青拿出这官印,对他来说,真真是不明觉厉的玩意,而且,按照他的理解,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狗胆包天的和自己开这个玩笑。 所以,他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好像知道巡检什么官职一样的。 听着柳青青急切的说完他的判断,卢卡看着远处黑黝黝的海礁,露出了一丝后怕的眼神,若是没有这明国微服私访的官员给他提醒,他刚刚真的准备将船开到那里去的,在他的想象当中,靠近那处海礁,他就可以避免腹背受敌,而依靠着船上的火力,他就可以居于不败之地,一艘一艘的干掉敢于接近他们的船只了。 “左转舵!”他大声的喊道,先避开那些火船的风向再说,这样,即使他们靠近,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将他们轰沉。 “放心好了,这位大人,这些海盗们,不敢靠过来的!”发布完命令,他又安慰了一下那看起来似乎脸色有些发白的俊美官员,“咱们就这么朝前开过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拦着自己!” 柳青青的脸色确实不好,看着这个乐呵呵的傻大胆番人船长,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快黑了,这要是天色黑了下来,若是这些海盗们再出什么幺蛾子,咱们可就未必发现得了了?” “对啊!”卢卡脸色也凝重起来,看了看前后的船只,又看了看那处海礁:“既然他们不敢拦着咱们,咱们就绕过去,将那些火船或者是他们留在哪里的人,通通轰成齑粉,占了这除海礁,咱们可以坚持到天亮,天亮之后咱们再动身,有本事,叫他们拦着咱们再试一试?” 对着这个看起来似乎很英俊的明国人和自己说话,卢卡不介意和他说几句,尽管他的英俊,让自己有些微微嫉妒。 “咱们当然是锦衣卫,看见没,这叫飞鱼服!”掸了下衣裳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卢卡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动作了,这叫什么来着,气度,对,东方贵族的气度。 “我当然是船长了,你难道见到这船上还有比我更英俊的么?” “大人您的官话说的真好!”柳青‘由衷’的赞道:“有锦衣卫的大人保护咱们,咱们就不怕岛上的那些乱兵和蛮夷了!我听说,在岛上,咱们朝廷有数千大军呢,是不是这样!” “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好好的做好你份内的事情就行了!”卢卡看着这个多嘴的年轻人,有些不悦的告诫道:“在船上也一样,老老实实的呆在甲板上,不让你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舰楼上传来杰西卡的喊声,顾不得和这人再说,卢卡转身朝着自己女人走去,今天可就只有他一条船来福州,可别在海上,遇见了什么海盗,这些工匠,都是钱大人的宝贝疙瘩,花了大银子请来的,这要是死伤个十个八个,那自己也别指望着随着格丽莎公主去壕镜那边显摆显摆了。 “发现了什么了!”匆匆爬上舰楼,卢卡对着手里拿着千里镜的杰西卡问道。 “咱们出港起,后面就跟着的那艘船不见了!”杰西卡将手里的千里镜递给他:“我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是商船吧,应该是商船换了航线吧!”卢卡心怀侥幸的接过千里镜,朝着后面的海面上张望过去,果然那一直跟着他们的那艘不大的海船,此刻连桅杆都看不到了。 “将军大人的命令,是将这些工匠安全的送到淡水!”杰西卡有些忧虑的说道:“即使是海盗,咱们也不能和他们开仗,怕就怕,在前面的航线上,他们等着咱们,真要是落入了他们的埋伏逃不掉的话,那就不得不开仗了!”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话说的真的是再也没错了,杰西卡说完这话,还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在前面那庞大的海礁两边,隐隐出现了几艘船只的身影,更让他们感觉不妙的是,后面那一直跟着他们又消失的海船,又毫无征兆的出现了,而且,在它的身边,还多了一个同伴! “六艘,航线正中两艘,左翼有两艘,后面截住咱们后路的还有两艘!除了右边的那堆海礁,这三面都是海盗!”卢卡恼怒起来,难道这些海盗,真的以为自己的船上的火炮是吃素的吗,这简直太欺负人了,这还是不是大明的海域,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海盗吗? “除了士兵,所有人,都离开甲板,到下面船舱里去,没有命令,谁都不许出来!” 从舰楼上发出的命令,让整个船都骚动了起来,工匠们和工匠的家人们,在呼儿唤女的叫声中,被清退到了船舱里去,甲板上,那尊巨大的将军炮,已经掀开了遮挡在上面的油布,炮手们,开始有条不紊的装弹起来。 而船舱两侧,一块块船板也被打开了,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这是底仓的炮手,打开了船侧的炮门,和他们甲板上的同僚一样,他们正在为舱里的火炮装填。 这首船,除了船头和船尾两门巨炮,在船的两侧,也各自配置着有八门火炮,卢卡不清楚明国的海军,将这些火炮是如何分类的,他按照自己的判断,这船头炮和船尾炮,应该是六磅跑,而船侧配置的,应该都是三磅炮。 这样的火力,在卢卡看来,这有些丧心病狂了,当然,眼下这样的丧心病狂,却是他敢于面对这前后堵截的舰船的信心的来源,他不知道帝国的海军主力舰船有没有这样的火力,他知道的是,就是这样的舰船,在钱大人的船队了,也不过是中等而已,格丽莎公主的座舰,那才叫真正的主力舰船,而那些海盗船,算了,他想起自己的胜利号上那两门可怜巴巴的三磅炮起来! “船长,这个人他不下去,他说能帮上忙!”有人在下面喊道,他探头过去,和自己手下纠缠的,似乎就是那个英俊的过分的明国工匠。 “我去看看,你指挥战斗吧!”杰西卡善解人意的对着他点点头,走了下去,这个时候,任何的分心对于卢卡,都是不应该的,他应该全心全意的去夺得这一场战斗的胜利。 “你是什么人?”看到一个番人女子朝着自己问话,柳青青有些急眼了:“带我去见你们的船长,那是火船,是火船!” 来福建后,柳青青倒是街头巷尾的溜达了一段时间,关于海上的事情,他自然是有兴趣的,在他听到的故事当中,就有福建水师在某一次遭遇到倭寇之后,根本就没有上前厮杀,而是尾随倭寇的海船,待到夜里,直接用几十艘装满硝石茅草等引火之物的小船,顺风而下,将倭寇全部烧死的故事。 这些火船,和普通的小船,最大的不同就是,除了在船上装的尽是引火之物以外,在船的四周的边缘,也是装满了尖刺和倒钩,这样的尖刺和倒钩,一旦在水中和大船碰上,就会牢牢的和大船纠缠在了一起,知道自己变成一团火炬,点燃大船的船板。 万法归宗,一法通万法通,海战和陆战其实在战术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都是些围追堵截,迂回突袭之类而已,当这几艘明显不怀好意的船一出现,柳青青站在船头,用他多年的军事眼光,基本上就判断出来,这几艘船,并不是要和自己这艘船厮杀,他们更好像是……驱赶? 有着这样一个判断,再观看地形,前面堵截的船,是从那一处大海礁后面冒出来的,他们应该早就等在了哪里,也就是说,这个战场,是他们选定的,在陆地上作战中,谁能决定战场,胜利的天平就会朝谁倾斜一些,这简直是公认的金科玉律了,他料想,海上作战,应该也不会例外。 船尾还有敌舰,左翼也有敌舰逡巡,唯独留下右翼,这分明是“围三阙一”,布置好了口袋让咱钻。再仔细打量右侧那海礁除隐隐绰绰的黑影,和那黑影中若隐若现的火光,“火船”这两个字,就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出现在了柳青青的脑中。 “什么火船!”杰西卡可听不懂这话。 “他们想俘虏咱们的这船,对了!”柳青青仿佛突然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却又小心翼翼的原因了,自己脚下的这艘船,比起这些海盗船来都大,火炮也似乎多,人家这是看上这船了又不想和这船硬拼,这才使出这样的计策。 虽然听不懂柳青青的意思,但是,杰西卡似乎也明白这人是对眼前的局面,有着似乎不同的见解,她无法判断这人说的是不是准确的,但是,她却也不敢忽视。 片刻之后,柳青青出现在了舰楼,为什么防止这个番人锦衣卫船长,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他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自己的官印:“本官是澎湖巡检司巡检柳青青,眼下事情紧急,这位大人,你一定要认真听我说,我可不想成为海盗们的俘虏!” 可怜的卢卡,自己混上这个锦衣卫的小旗才几天,柳青青拿出这官印,对他来说,真真是不明觉厉的玩意,而且,按照他的理解,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人狗胆包天的和自己开这个玩笑。 所以,他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好像知道巡检什么官职一样的。 听着柳青青急切的说完他的判断,卢卡看着远处黑黝黝的海礁,露出了一丝后怕的眼神,若是没有这明国微服私访的官员给他提醒,他刚刚真的准备将船开到那里去的,在他的想象当中,靠近那处海礁,他就可以避免腹背受敌,而依靠着船上的火力,他就可以居于不败之地,一艘一艘的干掉敢于接近他们的船只了。 “左转舵!”他大声的喊道,先避开那些火船的风向再说,这样,即使他们靠近,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将他们轰沉。 “放心好了,这位大人,这些海盗们,不敢靠过来的!”发布完命令,他又安慰了一下那看起来似乎脸色有些发白的俊美官员,“咱们就这么朝前开过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拦着自己!” 柳青青的脸色确实不好,看着这个乐呵呵的傻大胆番人船长,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快黑了,这要是天色黑了下来,若是这些海盗们再出什么幺蛾子,咱们可就未必发现得了了?” “对啊!”卢卡脸色也凝重起来,看了看前后的船只,又看了看那处海礁:“既然他们不敢拦着咱们,咱们就绕过去,将那些火船或者是他们留在哪里的人,通通轰成齑粉,占了这除海礁,咱们可以坚持到天亮,天亮之后咱们再动身,有本事,叫他们拦着咱们再试一试?” 392.第392章幸亏当年没干水师 庞大的海船,慢慢的转换着方向,三面“驱赶”这着自己的猎物的海盗船们,很快的就发现了自己猎物的企图,与此同时,那些藏在礁石堆里的小船,也带着熊熊的火光,匆匆忙忙的冲了出来。 卢卡看了看海盗船的距离,又看了看那些朝着自己而来的火船,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没发现也就罢了,既然发现了,这种计谋,自己又怎么能让他们得逞。 船只慢慢的横了过来,从正对着礁石方向的火船迎面而去,打了个横,变成侧面对着这些火船,而这个角度,还在不断的变小,等到船侧和顺着风力而来的火船相对的时候,卢卡想象着,两轮,最多三轮炮击,这些燃烧着的小舢板,就会变成海面上一块块漂浮的木板。 柳青青的也在紧张的看着那些冲着他们来的火船,粗略的数了一数,这些火船居然有二三十艘之多,也不知道这些海盗们从哪里搜刮来的,而船缘出那些尖利的铁爪倒刺,站在船楼上看去,他们在夕阳中,也隐隐可见。 他紧紧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从军多年,像今天这样情况,可是不多见,哪怕是敌众我寡,他只要胯下有马,手中有刀,那就感觉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中,而此刻他立于这大船之中,碧波之上,四周有群敌环伺,迎面有这些要人性命的起火舢板,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是他偏生感觉自己一点力都使不上,这种感觉,真的是让他很憋屈! 得亏当年自己父亲不是干的水师! 莫名其妙的,他脑子中居然出现的是这样一个想法。 而与此同时,一阵连绵的巨响响了起来,巨大的声音,剧烈的震动,顿时让他从这种奇怪的联想中脱离出来。 一直沉默着的船侧的八门火炮,终于开炮了。 船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柳青青猝不及防,身子随着船身的倾斜朝后就是一仰,若不是他下盘极稳,就要和那些甲板上的水手们一样,摔个四脚朝天了。 卢卡却是一脸的兴奋,这是他当上船长后,第一次舷炮齐射,虽然他也差点一个趔趄被倾斜的船身给摔在地下,但是几乎本能的抓住船楼上的一个东西,让他重新站得稳稳当当。 “命中五艘敌船!”瞭望手声嘶力竭的汇报着战果,而舵手们,则是发狂的在转着舵杆,试图在那些火船更靠近之前,将另外一侧的船身转过来,火炮发射一次,这装填可不是一会儿的事情,得亏这船两侧都有舷炮,只要舵手得力,等到另外一侧的舷炮开火后,这一侧的舷炮就应该装填好了。 外围的海盗船,已经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显然正在努力的朝着这边赶着,柳青青觉得,当这些火船的阴谋败露后,这些海盗大概改了主意,他们畏惧的,应该就是船上的火炮,只要这船上的火炮对付火船,他们大可趁着火炮来不及发射的时候,贴了过来,跳帮作战,嗯,应该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凭着他们人多势众,只要他们上了船,这船上的火炮,就毫无用处了。 原来出其不意的火船,现在应该已经变成里吸引敌人火力的船靶子! “愚蠢的海盗!”卢卡轻蔑的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已经调转过了方向的舷炮,再一次开火了,这一次比上次的战果要差一些,大概是因为风力逐渐增加的缘故,这些火船之间的距离变得大了一些,这一次,打得火光四溅,但是,却只打沉两艘小船。 “亏大了!”卢卡一脸的肉疼的样子,这一炮打出去,差不多就是几十两银子,这买卖可有些不大划算。 “不要理他们,到这些小船的后面去!”他大声的命令道,船只开始缓缓的朝着火船来处的海礁而去,而那礁石上隐隐绰绰的人影,似乎猜到了他们的用意,开始大呼小叫的四下散开了,更有人,忙不择路的朝着海中跳了下去。 火船从海盗船和他们的船只中间穿了过去,他们畏惧火船,海盗们同样畏惧,等到火船过后,海盗船再齐齐围过来的时候,卢卡的船,已经稳稳当当的卡在那堆礁石的口子上了。 眼下的情形是这样的,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在大海上,有这么一处连岛屿都称不上的礁石群,大约方圆两三百步,礁石上还有些人搭建的窝棚,不过,两三百步的距离,还是在火炮的射程内的,船上的人知道这点,礁石上的人,也知道这一点,船只靠拢过来,还没有发炮,这些疑似海盗的留守人员,变一个个狼奔豕突,怪叫连连的跳下海去,呆在礁石上,人家一发炮,必死无疑,跳到海里,这四周还有他们的船在,活命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这个时候,礁石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礁石里面,卢卡的船不敢进去,天知道这里头的海面之下,有多少的暗礁,但是,他牢牢的卡在这个面对着海盗船的口子上,也不用担心海盗们从后面偷袭他们了。 六艘不大的海船,将这艘巨大的海船,堵在了这里,就好像是六只饿狼,盯住了一头落单的猛虎。但是,在猛虎没有疲惫之前,他们永远都是没有机会的。在草原上,柳青青和狼群对峙过,那情形几乎也眼前如出一辙,他可是深深的知道,那些围着他的狼群,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自行离去的。 “好了,可以歇会儿了!”卢卡抹了抹自己的额头上的汗,刚刚那么一会儿,他真担心对方不顾一切的就这么冲过来,拼着被自己的船打沉那么两三艘,也要把炮战变成贴舷战,他船上满打满算,自己的兄弟加上原来这艘船的船员,也不过百来人,其他的全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工匠,这些海盗上船了,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招架得住。 不过还好,显然海盗们也不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夕阳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挣扎,在海面上蹦跶了几下,终于依依不舍的落入了海平面下,将世界的舞台让给了早就窥伺已经很久了的黑夜。 庞大的海船,慢慢的转换着方向,三面“驱赶”这着自己的猎物的海盗船们,很快的就发现了自己猎物的企图,与此同时,那些藏在礁石堆里的小船,也带着熊熊的火光,匆匆忙忙的冲了出来。 卢卡看了看海盗船的距离,又看了看那些朝着自己而来的火船,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没发现也就罢了,既然发现了,这种计谋,自己又怎么能让他们得逞。 船只慢慢的横了过来,从正对着礁石方向的火船迎面而去,打了个横,变成侧面对着这些火船,而这个角度,还在不断的变小,等到船侧和顺着风力而来的火船相对的时候,卢卡想象着,两轮,最多三轮炮击,这些燃烧着的小舢板,就会变成海面上一块块漂浮的木板。 柳青青的也在紧张的看着那些冲着他们来的火船,粗略的数了一数,这些火船居然有二三十艘之多,也不知道这些海盗们从哪里搜刮来的,而船缘出那些尖利的铁爪倒刺,站在船楼上看去,他们在夕阳中,也隐隐可见。 他紧紧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从军多年,像今天这样情况,可是不多见,哪怕是敌众我寡,他只要胯下有马,手中有刀,那就感觉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中,而此刻他立于这大船之中,碧波之上,四周有群敌环伺,迎面有这些要人性命的起火舢板,真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是他偏生感觉自己一点力都使不上,这种感觉,真的是让他很憋屈! 得亏当年自己父亲不是干的水师! 莫名其妙的,他脑子中居然出现的是这样一个想法。 而与此同时,一阵连绵的巨响响了起来,巨大的声音,剧烈的震动,顿时让他从这种奇怪的联想中脱离出来。 一直沉默着的船侧的八门火炮,终于开炮了。 船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柳青青猝不及防,身子随着船身的倾斜朝后就是一仰,若不是他下盘极稳,就要和那些甲板上的水手们一样,摔个四脚朝天了。 卢卡却是一脸的兴奋,这是他当上船长后,第一次舷炮齐射,虽然他也差点一个趔趄被倾斜的船身给摔在地下,但是几乎本能的抓住船楼上的一个东西,让他重新站得稳稳当当。 “命中五艘敌船!”瞭望手声嘶力竭的汇报着战果,而舵手们,则是发狂的在转着舵杆,试图在那些火船更靠近之前,将另外一侧的船身转过来,火炮发射一次,这装填可不是一会儿的事情,得亏这船两侧都有舷炮,只要舵手得力,等到另外一侧的舷炮开火后,这一侧的舷炮就应该装填好了。 外围的海盗船,已经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显然正在努力的朝着这边赶着,柳青青觉得,当这些火船的阴谋败露后,这些海盗大概改了主意,他们畏惧的,应该就是船上的火炮,只要这船上的火炮对付火船,他们大可趁着火炮来不及发射的时候,贴了过来,跳帮作战,嗯,应该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凭着他们人多势众,只要他们上了船,这船上的火炮,就毫无用处了。 原来出其不意的火船,现在应该已经变成里吸引敌人火力的船靶子! “愚蠢的海盗!”卢卡轻蔑的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已经调转过了方向的舷炮,再一次开火了,这一次比上次的战果要差一些,大概是因为风力逐渐增加的缘故,这些火船之间的距离变得大了一些,这一次,打得火光四溅,但是,却只打沉两艘小船。 “亏大了!”卢卡一脸的肉疼的样子,这一炮打出去,差不多就是几十两银子,这买卖可有些不大划算。 “不要理他们,到这些小船的后面去!”他大声的命令道,船只开始缓缓的朝着火船来处的海礁而去,而那礁石上隐隐绰绰的人影,似乎猜到了他们的用意,开始大呼小叫的四下散开了,更有人,忙不择路的朝着海中跳了下去。 火船从海盗船和他们的船只中间穿了过去,他们畏惧火船,海盗们同样畏惧,等到火船过后,海盗船再齐齐围过来的时候,卢卡的船,已经稳稳当当的卡在那堆礁石的口子上了。 眼下的情形是这样的,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在大海上,有这么一处连岛屿都称不上的礁石群,大约方圆两三百步,礁石上还有些人搭建的窝棚,不过,两三百步的距离,还是在火炮的射程内的,船上的人知道这点,礁石上的人,也知道这一点,船只靠拢过来,还没有发炮,这些疑似海盗的留守人员,变一个个狼奔豕突,怪叫连连的跳下海去,呆在礁石上,人家一发炮,必死无疑,跳到海里,这四周还有他们的船在,活命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这个时候,礁石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礁石里面,卢卡的船不敢进去,天知道这里头的海面之下,有多少的暗礁,但是,他牢牢的卡在这个面对着海盗船的口子上,也不用担心海盗们从后面偷袭他们了。 六艘不大的海船,将这艘巨大的海船,堵在了这里,就好像是六只饿狼,盯住了一头落单的猛虎。但是,在猛虎没有疲惫之前,他们永远都是没有机会的。在草原上,柳青青和狼群对峙过,那情形几乎也眼前如出一辙,他可是深深的知道,那些围着他的狼群,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自行离去的。 “好了,可以歇会儿了!”卢卡抹了抹自己的额头上的汗,刚刚那么一会儿,他真担心对方不顾一切的就这么冲过来,拼着被自己的船打沉那么两三艘,也要把炮战变成贴舷战,他船上满打满算,自己的兄弟加上原来这艘船的船员,也不过百来人,其他的全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工匠,这些海盗上船了,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招架得住。 不过还好,显然海盗们也不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夕阳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挣扎,在海面上蹦跶了几下,终于依依不舍的落入了海平面下,将世界的舞台让给了早就窥伺已经很久了的黑夜。 393.第393章狼虎对峙东来西往 “果然是船坚炮利!”秦歌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微微笑了一笑。 “大哥,这天一黑,我就派人从礁上摸过去,我就不信他们的火炮,夜里也长了眼睛,能够看得清楚咱们的举动!”他兄弟秦武,摩拳擦掌,好像这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样。 这样的炮船,就是水师的那些船也比不上啊,这到底是哪个海商银子多得发烧才干得出这样的烧包事情啊,刚刚他可是看了,这船对着那些抢来的渔船发炮的时候,两侧的舷炮加起来,只怕不会少于二十们,这不算甲板上的大炮,光是这舷炮,轻一点来说,至少也得两万两银子吧,而且,这还是拿着银子也没地方买得到的货。 其实,他这可是想的有些夸张了,他要为自己的船上配上火炮,两万两银子拿出来,的确是求爹爹告奶奶买不到,船上的炮,卸下来在陆地上可以用,但是,如果用于陆地上的炮,卸下来装载在船上,那可就不是一个简单事情了,这些都是要定造的东西,哪怕他兄长在军中,也为他找不到几门。 但是,对于坐镇南京的王岳王公公而言,南直隶最大的武库就在南京,这寻摸几十百来门小炮装载在船上,又有何难,而龙江造船厂大把的工匠,对于如何将这些炮妥当的安置在船上,那更是轻松的如同吃盘小菜一样,这些都不叫个事。 还有,更不叫个事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在秦武眼里,至少两万两银子一门的火炮,王公公虽然不至于一纸手书,一个银子都不花,但是,花销也绝对不会超过这两万两银子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别看这船看的浑身都是火炮,其实连船带炮的造价,也不会超过六万两银子。 在扶桑就有人注意到了这只船队,秦舞也算是在大明海面上数得着的几股大海盗之一,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没收到消息,而秦歌更是通过军中的关系,确认了这船队,不属于大明水师的任何一只,既然是这样,那就说明,这船队是可以打主意的。 当然,没有人会那么不明智的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去找死,根据秦家兄弟的了解,哪怕当初敢和三宝太监的船队叫板的海盗王陈祖义,遇见这样浑身是火炮的船队,只怕也是远远避开的份儿,人家根本就不和你厮杀,远远的万炮齐发,你船上人手再多,身手再好,也是白搭。对付这种船队,要么就在岸上将他们拿下,要么就只有趁着他们的落单,逐渐一艘艘蚕食之。 接下来,因为甫田的事情发了,秦歌不得已反出了大明,将自己的人马撤到了东番,原以为,这下总会消停一段日子,至少,按照秦歌的了解,大明朝廷和福建地方,对于自己,应该不会下这么大死力追剿,我都逃到海外去了,你要不怕损兵折将,耗费钱粮,那你们就来吧!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险些被李得围杀的锦衣卫佥事,居然是个二货加愣货,这从朝廷到地方都没人愿意干的差事,都没人愿意背的黑锅,这货好像被刺激到了,主动的,自觉自愿的将这差事揽了过来,又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耐,有那么多的钱粮,居然硬生生的折腾了几千人到这东番。 好吧,这么说吧,如今秦家兄弟手下的这些人马船只,可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可是他们要早就自家基业的柱石,他们可犯不着为了这个意气和这个明显犯浑的锦衣卫佥事硬碰,哪怕就是将这锦衣卫带来的兵马全部干掉,他也折损不起。 所以,确定的朝廷大军已经上了岛之后,秦歌很谨慎的将自己的兵马,撤到了东番的深处,哪里,有一个叫台窝撩的土人部落,和秦舞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来,在那里,他们可以暂时获得一处栖身之处。 与此同时,秦舞手下的海船也离开了东番,前往扶桑,在那里,安培平五郎曾经穿针引线,让他结识九州的一些权贵,他麾下的士兵需要补充,而九州岛上那些骁勇的扶桑武士,就是一个很好的来源。 这就是为什么去的时候他们只有四艘海船,而眼下却是有六艘的缘故,多出来的两艘,船上的全是扶桑人,那是扶桑人的海船。 而他们聚在一起的目的,就是这艘已经单独游弋了很久的大海船,得到了这艘大海船,秦家兄弟,甚至敢直接和逡巡到东番岛的福建水师叫板。 “不着急,还早着呢,半夜了再说!”秦歌笑着说道,“眼下着急的应该是他们!” …… “怎么还不回来!”格丽莎赤着脚,有些无聊的看着海面,去福州接工匠的卢卡居然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这个家伙,看起来似乎有些可靠,可是居然这样不靠谱,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还等着他领着自己去壕镜港的么? 对这东方,自己需要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个卢卡,流落到东方这么多年了,该有的阅历都应该有了,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对他青睐有加的缘故,有了他的帮助,自己应该很快就能进入自己的角色,到时候,这东方的海面上,除了罗马帝国的船只和大明帝国的船只,任何在海面上的船只,都要俯首称臣。 一想想这样的情形,格丽莎就觉得热血澎湃,尽管她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蒙着眼睛自己畅想一下。 可惜了,若是帝国在东方,有着自己的殖民地就好了。葡萄牙人仗着自己的地利,用他们的船将他们的殖民地在全世界开花,而伟大的罗马帝国,没有足够的出海口,却不得不在陆路上打主意,或许,在东方建立一个殖民地,然后帝国在葡萄牙夺取一个出海口,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武力还是谈判,这只怕有得自己父王头疼了。 “热得睡不着?”钱无病穿着一个短襟,光着脚丫子,也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屋子里潮湿闷热,蚊虫又不少,在海边吹吹风,晚上也是不错的消遣。 “那卢卡去了几日了,我可是有些不耐烦了!”格丽莎将手中的一个贝壳,远远的朝着海中抛去。 “没有了张屠夫,难道还会吃带毛猪!”钱无病笑了起来,格丽莎等卢卡干什么,他可是心里清楚的很! “什么?”格丽莎一愣,对于大明话,她也仅仅就是一个通晓的程度,至于这些市井俚语,俗话什么的,她可就是莫名其妙了。 “没什么,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就是了!”钱无病笑了笑,“留下四艘船,剩下的事情,你和吴统领,钱先生,唐先生商量着办就是了!这里的事情,船队已经基本上干的差不多了,天天看你们在这里,拿着我的银子,无所事事,我还心疼呢!” “听说那边的大明海军,也是很强大的,那壕镜是另外一个行省的吧,你的权势,在那里管用不管用啊!”格丽莎眼珠子一转,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的,那边是广东地界,但是,不管是福建还是广东,只要是在咱们大明的地界了,这船队的通行凭据都是好使的,敢同时对着我叔爷,我,还是你的那位郡主小朋友找麻烦的人,咱们大明,还真的不多,你放心好了,但是,话我也说在前头了,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是知道的,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出了咱们大明地界,我就可以当作不知道,但是,在大明的地界里,你还是给我安安分分的好,要不然,你这公主的名头,可以吓唬到不少人,可是吓唬不到我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格丽莎翻翻白眼,船队里她说话还不如那个莫名其妙的唐先生管用了,除了她船上的那些手下,她又指挥得动谁来着,就是她想依着自己的性子胡来,那也得人家买账不是! “不管了,明天早上,还看不到卢卡那家伙的船回来,我就自己出发!”格丽莎狠狠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对了,壕镜那边,有很多欧洲来的好东西哦,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回来!” “你们那边又有什么好东西了!?”钱无病鄙夷了一下,格丽莎顿时就跳了起来,有这么说话的么,太令人气愤了。 “辣椒呢,就是你说的番椒,你赞口不绝的东西,难道是你们大明出的么,还不是我从欧洲带过来的,还有……”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钱无病猛的想起一件事情来:“别拿这东西老是说话了,叫你弄点种子,你就变得扭扭捏捏,一副小家子气,这玩意也就吃个新鲜,不吃也不会死人,你说要给我带点东西回来,我想起一个东西来,就是不知道眼下你们那边有没有!” “哦,什么东西?”格丽莎瞪大了眼睛,这个钱无病,对着欧洲来到东西,都是一副高傲冷艳不屑的样子,难得看他有这想要的东西,这让她有些好奇起来! “果然是船坚炮利!”秦歌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微微笑了一笑。 “大哥,这天一黑,我就派人从礁上摸过去,我就不信他们的火炮,夜里也长了眼睛,能够看得清楚咱们的举动!”他兄弟秦武,摩拳擦掌,好像这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样。 这样的炮船,就是水师的那些船也比不上啊,这到底是哪个海商银子多得发烧才干得出这样的烧包事情啊,刚刚他可是看了,这船对着那些抢来的渔船发炮的时候,两侧的舷炮加起来,只怕不会少于二十们,这不算甲板上的大炮,光是这舷炮,轻一点来说,至少也得两万两银子吧,而且,这还是拿着银子也没地方买得到的货。 其实,他这可是想的有些夸张了,他要为自己的船上配上火炮,两万两银子拿出来,的确是求爹爹告奶奶买不到,船上的炮,卸下来在陆地上可以用,但是,如果用于陆地上的炮,卸下来装载在船上,那可就不是一个简单事情了,这些都是要定造的东西,哪怕他兄长在军中,也为他找不到几门。 但是,对于坐镇南京的王岳王公公而言,南直隶最大的武库就在南京,这寻摸几十百来门小炮装载在船上,又有何难,而龙江造船厂大把的工匠,对于如何将这些炮妥当的安置在船上,那更是轻松的如同吃盘小菜一样,这些都不叫个事。 还有,更不叫个事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在秦武眼里,至少两万两银子一门的火炮,王公公虽然不至于一纸手书,一个银子都不花,但是,花销也绝对不会超过这两万两银子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别看这船看的浑身都是火炮,其实连船带炮的造价,也不会超过六万两银子。 在扶桑就有人注意到了这只船队,秦舞也算是在大明海面上数得着的几股大海盗之一,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没收到消息,而秦歌更是通过军中的关系,确认了这船队,不属于大明水师的任何一只,既然是这样,那就说明,这船队是可以打主意的。 当然,没有人会那么不明智的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去找死,根据秦家兄弟的了解,哪怕当初敢和三宝太监的船队叫板的海盗王陈祖义,遇见这样浑身是火炮的船队,只怕也是远远避开的份儿,人家根本就不和你厮杀,远远的万炮齐发,你船上人手再多,身手再好,也是白搭。对付这种船队,要么就在岸上将他们拿下,要么就只有趁着他们的落单,逐渐一艘艘蚕食之。 接下来,因为甫田的事情发了,秦歌不得已反出了大明,将自己的人马撤到了东番,原以为,这下总会消停一段日子,至少,按照秦歌的了解,大明朝廷和福建地方,对于自己,应该不会下这么大死力追剿,我都逃到海外去了,你要不怕损兵折将,耗费钱粮,那你们就来吧!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险些被李得围杀的锦衣卫佥事,居然是个二货加愣货,这从朝廷到地方都没人愿意干的差事,都没人愿意背的黑锅,这货好像被刺激到了,主动的,自觉自愿的将这差事揽了过来,又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耐,有那么多的钱粮,居然硬生生的折腾了几千人到这东番。 好吧,这么说吧,如今秦家兄弟手下的这些人马船只,可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可是他们要早就自家基业的柱石,他们可犯不着为了这个意气和这个明显犯浑的锦衣卫佥事硬碰,哪怕就是将这锦衣卫带来的兵马全部干掉,他也折损不起。 所以,确定的朝廷大军已经上了岛之后,秦歌很谨慎的将自己的兵马,撤到了东番的深处,哪里,有一个叫台窝撩的土人部落,和秦舞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来,在那里,他们可以暂时获得一处栖身之处。 与此同时,秦舞手下的海船也离开了东番,前往扶桑,在那里,安培平五郎曾经穿针引线,让他结识九州的一些权贵,他麾下的士兵需要补充,而九州岛上那些骁勇的扶桑武士,就是一个很好的来源。 这就是为什么去的时候他们只有四艘海船,而眼下却是有六艘的缘故,多出来的两艘,船上的全是扶桑人,那是扶桑人的海船。 而他们聚在一起的目的,就是这艘已经单独游弋了很久的大海船,得到了这艘大海船,秦家兄弟,甚至敢直接和逡巡到东番岛的福建水师叫板。 “不着急,还早着呢,半夜了再说!”秦歌笑着说道,“眼下着急的应该是他们!” …… “怎么还不回来!”格丽莎赤着脚,有些无聊的看着海面,去福州接工匠的卢卡居然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这个家伙,看起来似乎有些可靠,可是居然这样不靠谱,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还等着他领着自己去壕镜港的么? 对这东方,自己需要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个卢卡,流落到东方这么多年了,该有的阅历都应该有了,这就是为什么自己会对他青睐有加的缘故,有了他的帮助,自己应该很快就能进入自己的角色,到时候,这东方的海面上,除了罗马帝国的船只和大明帝国的船只,任何在海面上的船只,都要俯首称臣。 一想想这样的情形,格丽莎就觉得热血澎湃,尽管她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蒙着眼睛自己畅想一下。 可惜了,若是帝国在东方,有着自己的殖民地就好了。葡萄牙人仗着自己的地利,用他们的船将他们的殖民地在全世界开花,而伟大的罗马帝国,没有足够的出海口,却不得不在陆路上打主意,或许,在东方建立一个殖民地,然后帝国在葡萄牙夺取一个出海口,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武力还是谈判,这只怕有得自己父王头疼了。 “热得睡不着?”钱无病穿着一个短襟,光着脚丫子,也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屋子里潮湿闷热,蚊虫又不少,在海边吹吹风,晚上也是不错的消遣。 “那卢卡去了几日了,我可是有些不耐烦了!”格丽莎将手中的一个贝壳,远远的朝着海中抛去。 “没有了张屠夫,难道还会吃带毛猪!”钱无病笑了起来,格丽莎等卢卡干什么,他可是心里清楚的很! “什么?”格丽莎一愣,对于大明话,她也仅仅就是一个通晓的程度,至于这些市井俚语,俗话什么的,她可就是莫名其妙了。 “没什么,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就是了!”钱无病笑了笑,“留下四艘船,剩下的事情,你和吴统领,钱先生,唐先生商量着办就是了!这里的事情,船队已经基本上干的差不多了,天天看你们在这里,拿着我的银子,无所事事,我还心疼呢!” “听说那边的大明海军,也是很强大的,那壕镜是另外一个行省的吧,你的权势,在那里管用不管用啊!”格丽莎眼珠子一转,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的,那边是广东地界,但是,不管是福建还是广东,只要是在咱们大明的地界了,这船队的通行凭据都是好使的,敢同时对着我叔爷,我,还是你的那位郡主小朋友找麻烦的人,咱们大明,还真的不多,你放心好了,但是,话我也说在前头了,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是知道的,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出了咱们大明地界,我就可以当作不知道,但是,在大明的地界里,你还是给我安安分分的好,要不然,你这公主的名头,可以吓唬到不少人,可是吓唬不到我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格丽莎翻翻白眼,船队里她说话还不如那个莫名其妙的唐先生管用了,除了她船上的那些手下,她又指挥得动谁来着,就是她想依着自己的性子胡来,那也得人家买账不是! “不管了,明天早上,还看不到卢卡那家伙的船回来,我就自己出发!”格丽莎狠狠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对了,壕镜那边,有很多欧洲来的好东西哦,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回来!” “你们那边又有什么好东西了!?”钱无病鄙夷了一下,格丽莎顿时就跳了起来,有这么说话的么,太令人气愤了。 “辣椒呢,就是你说的番椒,你赞口不绝的东西,难道是你们大明出的么,还不是我从欧洲带过来的,还有……”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钱无病猛的想起一件事情来:“别拿这东西老是说话了,叫你弄点种子,你就变得扭扭捏捏,一副小家子气,这玩意也就吃个新鲜,不吃也不会死人,你说要给我带点东西回来,我想起一个东西来,就是不知道眼下你们那边有没有!” “哦,什么东西?”格丽莎瞪大了眼睛,这个钱无病,对着欧洲来到东西,都是一副高傲冷艳不屑的样子,难得看他有这想要的东西,这让她有些好奇起来! 394.第394章夜袭内讧 天色微微发亮了。 太阳还没有跳出海平面,一副羞羞答答欲迎还拒的小媳妇模样,但是,天边喷薄欲出的朝霞,却是将她的心思,彻彻底底的出卖了一个够。 微曦的晨光,从四面八方而来,照在粼粼的海面上,照在一片狼藉的礁石上。 柳青青的脸上有着一块黑色的污渍,不过,好像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实际上,这点污渍让他脸上那略显秀气俊美的脸,多了一份铁血的味道,这应该是火铳的硝烟染上去的。海风有些微风在吹动,他头上有些凌乱的发丝,在他的额头微微摆动,在这样的晨光微风中,他怀里抱着一柄火铳,斜斜的靠在甲板的舵杆上,看着面前逐渐清晰起来的海水、礁石,安静得仿佛是一尊雕塑一样。 在船楼上,目光正在巡视着甲板上那一种乱七八糟的姿势或站着或者躺着的人群的卢卡,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有所感应一样,他扭头看了一眼身侧,在他的身边,他心爱的女人也眼里微微泛着红丝,目光落在了这个俊美的大明官员身上。 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欣赏的!卢卡微微朝着杰西卡笑了一笑,轻轻的握着了她的手。 以波光粼粼的海面、伏尸无数的礁石为远景,着墨于威武雄壮的战船,还有战船上手持武器一众疲惫的战士,加上船楼上在海风中衣袂飘飘宛若神仙中人的男女主角,这样的画卷,那怕是出自一个普普通通的画工,也必定是古往今来那些描绘铁马金戈的传世佳卷之一。 突然之间,这幅静谧的画面,跳动了一下,那是因为攀爬到了桅杆上的瞭望手发出的声音。随着这声大喊,船楼上的人,甲板上的人,甚至还有在底仓里那枕戈待旦的人,都动了起来! “敌舰朝我们来了!” 瞭望手大声的喊道。 柳青青微闭的双目,猛然睁开,刚刚他仿佛回到了九边,正在一场厮杀之后小憩,而他的生死兄弟们,如同每一次厮杀之后,围在他的身边,都甜美的进入了梦乡。此刻,耳中传来的这一声大喊,睁开眼来看到甲板上四处跑动的人群,他才意识到,自己眼下身在海疆,哪里是那草长莺飞的草原,而这四处狂跑呼喝着夷语的“同袍”,又哪里是他百战生还的弟兄们。 微微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朝着船楼上看了过去。船楼上,卢卡手里拿着一只千里镜,正看着前面的海面上,在她的身边,那个叫做杰西卡的女人,见到他看过啦,微微笑着朝他招招手。 他抱着手里的火铳,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能做的自己已经尽力去做了,希望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自己擅长的,不过是贴身厮杀,不过的统御人马,就比如昨夜带着这位船长大人的手下们,轮守了一夜,将那些试图趁着夜色摸到船上来的贼人用火铳打死,用长枪刺死,甚至,用贴身的腰刀砍死。 他不知道一直被边军们看不起用不怪的火器,在这海上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用场,那些犀利的火炮也就罢了,这些装填麻烦之极半天才能开一枪的火铳,原来在这些娴熟的船员手里,和那些强弓硬弩比起来,根本就不会差多远。而一个合格的弓手,一个神射手,要练习多少年才有这样的杀伤,这其中的优劣,就很好计较了。 他可以看得出来,这位船长的手下,虽然其中很多都穿着大明的军服,但是,显然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军人,昨夜组织人手的时候,他试图用军中的律令来约束指挥他们,但是,这些人,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有听懂他说的,要么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军人。不过,柳青青眼下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这些人的凶狠,几乎和他的那些留在了九边的兄弟们一样,只要敢搏命,他们就是好的军人。 昨天夜里,在那位船长的号令下,这些人将性命交给了他,任由他指挥着夜里的战斗,但是眼下,他就要将自己的性命同样的交到他们手里。最危险到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是突破海盗船的包围,成功的到达东番,还是在海上经过一番角逐,最终沉尸大海?这都要看他们的了。 “怎么样?”柳青青走上了船楼,其实,不用那卢卡船长手中可以将远处的事物拉到眼前的千里镜,光凭肉眼可以能看得起海面上的动静了,只不过,要如同千里镜一样,见远处的敌船上海盗的面目举动,一一都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有些不大可能了,想到这个,他有些眼馋的看了卢卡手里的千里镜一眼,这东西,要是九边的统兵将领,人手一只,那得少死多少打探敌情的斥候。 “有些奇怪……”卢卡脸上一脸的迷惑:“似乎,似乎海盗们内讧了?” 瞭望手喊的‘敌舰朝着他们而来’,实际上,是两艘一直在中间的敌船,是仿佛被驱赶着一样,慌慌张张的朝着他们而来,若不是跟随着他们屁股后面的四艘战舰发出的炮弹,在这两艘敌船的旁边,打起一串串水柱,只怕,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海盗们发动了进攻了。 “会不会是在使诈?”柳青青眉头微微一皱,这种降了之后窝里再反里应外合的例子,兵书中不知道有多少,平白无故的,敌人发生内讧,这似乎有些玄乎了。 卢卡有些目色古怪的看着他,就在几乎柳青青刚刚说完这话的同时,稍稍落后的那艘敌船上的桅杆在轰隆的炮声中,很是干脆利落的被打断了,跳动的炮弹,几乎是在船上砸死了七八个人之后,才消失在船板下,而那晃晃悠悠的桅杆,在风中努力的坚持了那么几个屈指,终于颓废的倒了下来,在千里镜里卢卡甚至清楚的看到,在船舷处的几个倒霉蛋,被这巨大的桅杆,仿佛是拍蚊子一样,直接就派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 如果这也是使诈,这对手的代价也未必太大了吧! “都给我动起来,动起来!!炮手装填好听我命令准备发炮,帆手,舵手都给我在自己的位置站好了!” 看到柳青青面对自己的目光无语,卢卡回过头来,大声的发起令来:“不管他们真内讧假内讧,进入了射程,咱们就送他们去见上帝!” 天色微微发亮了。 太阳还没有跳出海平面,一副羞羞答答欲迎还拒的小媳妇模样,但是,天边喷薄欲出的朝霞,却是将她的心思,彻彻底底的出卖了一个够。 微曦的晨光,从四面八方而来,照在粼粼的海面上,照在一片狼藉的礁石上。 柳青青的脸上有着一块黑色的污渍,不过,好像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实际上,这点污渍让他脸上那略显秀气俊美的脸,多了一份铁血的味道,这应该是火铳的硝烟染上去的。海风有些微风在吹动,他头上有些凌乱的发丝,在他的额头微微摆动,在这样的晨光微风中,他怀里抱着一柄火铳,斜斜的靠在甲板的舵杆上,看着面前逐渐清晰起来的海水、礁石,安静得仿佛是一尊雕塑一样。 在船楼上,目光正在巡视着甲板上那一种乱七八糟的姿势或站着或者躺着的人群的卢卡,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有所感应一样,他扭头看了一眼身侧,在他的身边,他心爱的女人也眼里微微泛着红丝,目光落在了这个俊美的大明官员身上。 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欣赏的!卢卡微微朝着杰西卡笑了一笑,轻轻的握着了她的手。 以波光粼粼的海面、伏尸无数的礁石为远景,着墨于威武雄壮的战船,还有战船上手持武器一众疲惫的战士,加上船楼上在海风中衣袂飘飘宛若神仙中人的男女主角,这样的画卷,那怕是出自一个普普通通的画工,也必定是古往今来那些描绘铁马金戈的传世佳卷之一。 突然之间,这幅静谧的画面,跳动了一下,那是因为攀爬到了桅杆上的瞭望手发出的声音。随着这声大喊,船楼上的人,甲板上的人,甚至还有在底仓里那枕戈待旦的人,都动了起来! “敌舰朝我们来了!” 瞭望手大声的喊道。 柳青青微闭的双目,猛然睁开,刚刚他仿佛回到了九边,正在一场厮杀之后小憩,而他的生死兄弟们,如同每一次厮杀之后,围在他的身边,都甜美的进入了梦乡。此刻,耳中传来的这一声大喊,睁开眼来看到甲板上四处跑动的人群,他才意识到,自己眼下身在海疆,哪里是那草长莺飞的草原,而这四处狂跑呼喝着夷语的“同袍”,又哪里是他百战生还的弟兄们。 微微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朝着船楼上看了过去。船楼上,卢卡手里拿着一只千里镜,正看着前面的海面上,在她的身边,那个叫做杰西卡的女人,见到他看过啦,微微笑着朝他招招手。 他抱着手里的火铳,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能做的自己已经尽力去做了,希望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自己擅长的,不过是贴身厮杀,不过的统御人马,就比如昨夜带着这位船长大人的手下们,轮守了一夜,将那些试图趁着夜色摸到船上来的贼人用火铳打死,用长枪刺死,甚至,用贴身的腰刀砍死。 他不知道一直被边军们看不起用不怪的火器,在这海上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用场,那些犀利的火炮也就罢了,这些装填麻烦之极半天才能开一枪的火铳,原来在这些娴熟的船员手里,和那些强弓硬弩比起来,根本就不会差多远。而一个合格的弓手,一个神射手,要练习多少年才有这样的杀伤,这其中的优劣,就很好计较了。 他可以看得出来,这位船长的手下,虽然其中很多都穿着大明的军服,但是,显然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军人,昨夜组织人手的时候,他试图用军中的律令来约束指挥他们,但是,这些人,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有听懂他说的,要么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军人。不过,柳青青眼下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这些人的凶狠,几乎和他的那些留在了九边的兄弟们一样,只要敢搏命,他们就是好的军人。 昨天夜里,在那位船长的号令下,这些人将性命交给了他,任由他指挥着夜里的战斗,但是眼下,他就要将自己的性命同样的交到他们手里。最危险到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是突破海盗船的包围,成功的到达东番,还是在海上经过一番角逐,最终沉尸大海?这都要看他们的了。 “怎么样?”柳青青走上了船楼,其实,不用那卢卡船长手中可以将远处的事物拉到眼前的千里镜,光凭肉眼可以能看得起海面上的动静了,只不过,要如同千里镜一样,见远处的敌船上海盗的面目举动,一一都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有些不大可能了,想到这个,他有些眼馋的看了卢卡手里的千里镜一眼,这东西,要是九边的统兵将领,人手一只,那得少死多少打探敌情的斥候。 “有些奇怪……”卢卡脸上一脸的迷惑:“似乎,似乎海盗们内讧了?” 瞭望手喊的‘敌舰朝着他们而来’,实际上,是两艘一直在中间的敌船,是仿佛被驱赶着一样,慌慌张张的朝着他们而来,若不是跟随着他们屁股后面的四艘战舰发出的炮弹,在这两艘敌船的旁边,打起一串串水柱,只怕,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海盗们发动了进攻了。 “会不会是在使诈?”柳青青眉头微微一皱,这种降了之后窝里再反里应外合的例子,兵书中不知道有多少,平白无故的,敌人发生内讧,这似乎有些玄乎了。 卢卡有些目色古怪的看着他,就在几乎柳青青刚刚说完这话的同时,稍稍落后的那艘敌船上的桅杆在轰隆的炮声中,很是干脆利落的被打断了,跳动的炮弹,几乎是在船上砸死了七八个人之后,才消失在船板下,而那晃晃悠悠的桅杆,在风中努力的坚持了那么几个屈指,终于颓废的倒了下来,在千里镜里卢卡甚至清楚的看到,在船舷处的几个倒霉蛋,被这巨大的桅杆,仿佛是拍蚊子一样,直接就派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 如果这也是使诈,这对手的代价也未必太大了吧! “都给我动起来,动起来!!炮手装填好听我命令准备发炮,帆手,舵手都给我在自己的位置站好了!” 看到柳青青面对自己的目光无语,卢卡回过头来,大声的发起令来:“不管他们真内讧假内讧,进入了射程,咱们就送他们去见上帝!” 395.第395章风雷帐下鼓角灯前 有一句话,叫做“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柳青青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听说的这句话,或许,是从说书人的嘴里,再或许,是从那个读了几本书却连秀才都考不上的老兄弟嘴里,当时只是因为这话实在,他就听在了心里,尤其是,这后面还有两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说的。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风雷帐下英雄在,鼓角灯前老泪多!”这四句,大概就是他来福建途中,在心里念叨最多的几句话了,在他的心里,他的下场,还不如那些风雷帐下的英雄,鼓角灯前的老泪,至少,哪怕是运气,那些人还有重返疆场的那一日,而他,脱离了军中,来到这荒僻的天涯海角做一个无名小吏,重返疆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踏上这艘海船之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到东番,他抱着游览山水,结交英雄的心思,也远远的大于他对政事的关心,在这种地方,他关心这个,有用么? 直到遇上了这群海盗! 他陡然发现,似乎他这个澎湖巡检司的巡检,也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若是这福建地面上的海盗,都是这动辄三五艘海船,数百海盗不畏的生死打劫,剿灭这些海盗,似乎也是一副了不得的功业,若是他有这个本事,还福建一个干干净净的海域,这份功业,被奏报到了朝廷,哪怕那位总兵大人再压制自己,只怕也压制不住了吧!这沿海军卫,江浙福广的都指挥使司,可未必买边镇的这些面子,一个总兵而已,又不是兵部尚书,他还没有一手遮天到那种地步! 到福建来,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的心里,第一次涌起了这样的想法。 “船长,敌船停住了!” 瞭望手的声音,大声的响了起来,其实不用他的提醒,所有看着海面的人,都看得到那两艘朝着他们而来的敌船,一艘被后面追来的海盗船,打的一片狼藉,桅杆断了,这船只的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而前面的那艘逃窜的船,显然没有停下来搭救他的同伴的意思,任由追上来的海盗船,先是几炮将船舷吃水处打出几个硕大的破洞,然后,海盗船上的海盗,似乎用竹筒朝着船上喷射着火油一样的事物,很快,船身破洞里不断的涌进海水,而船身上,则是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起火的船上,不时有着浑身冒着火光朝着海水中跳下去的人,海盗船上的人,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既不搭救他们,也不杀死他们,只是在他们靠近自己的船只的时候,用那长长的尖利的竹枝,将这些人捅了开去。看着这些人,在翻滚燃烧的海水中死去,对于海盗船上的那些人,似乎是很值得兴奋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追上打沉了一艘,后面的海盗们已经发泄了自己的心头之恨,还是因为这猫戏弄老鼠的游戏,远远比追逐老鼠的游戏有趣,前面的那艘海船,在堪堪进入卢卡的船炮的射程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而他的追兵们,也很有默契的没有上前纠缠。 “打不打,船长!” “等等!”卢卡眼睛放在千里镜前,仔细的看着对方的动静,那船上的家伙,挥舞着的是什么,那是一块白色的****么? 调整了一下手中的镜片,他朝着那打着白旗的船后面看去,那艘中弹燃烧的海船,已经船尾翘了起来,正在朝海里扎去,而那四艘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海盗船,已经慢慢的拉开了距离,这种规模的海船沉没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漩涡,或许,他们一直等着的就是看到这下沉的漩涡,将那些跳海逃生的船员全部吸到海底时候的情形。 他们好像要走了!卢卡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一样,弄出这么大阵仗,他们弄沉了一艘自己的船,这就撤退了,他们到底是来打劫的,还是来送死的啊? 镜头再往后面延伸,卢卡的心,有些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他好像知道了这些海盗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的原因了,在这些海盗们离去的相反方向,那海平面上露出的桅杆,那桅杆下面熟悉的船身,还有和他脚下这艘船如出一辙的特有舷炮,这应该就是这些海盗匆匆而退的最大理由了。 他捏了捏拳头,努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心情,对着船楼下面,大声的喊道:“是咱们的船队来了,咱们的援兵来了!” …… 格丽莎坐在高大的船楼上,有些无聊的看着从船楼掠过去的一支海鸟,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过一块面包,捏成碎屑。 千里镜!居然是千里镜!哼,我还以为大明真的什么都不缺呢,原来对于咱们的玻璃工艺,其实也是心里很羡慕的,只不过,这千里镜在军队作战上用途是如此的大,大明怎么会没注意到没去研究呢! 她将手里的面包屑抛向空中,几只停在桅杆上的海鸟,灵巧的从高处一掠而下,在面包屑还没有落到海面的时候,就将他们叼在了嘴里,然后,重新飞上桅杆,享用起它们的大餐起来。 不过是一些研磨玻璃的工匠罢了,这要是在帝国,自己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在壕镜这个东方的冒险港口,她还真不敢答应钱无病,不过,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工匠,她一定是绑也要将他们绑到淡水的。难得这家伙第一次找自己开口,要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以后再央求他点什么事情,那可就有些难了。 “格丽莎小姐!”船长匆匆而来,有些忧色的递过来一支她一直念叨的千里镜:“咱们好像进入了战场了,前面海面上似乎发生了海战!” “哦!”格丽莎几乎是一蹦就起来了,“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千里镜中,熊熊燃烧正在下沉的船只,船只四周虎视眈眈的几艘武装商船,这哪里是战场,这分明是打完了啊! “看得清楚,是谁和谁打的么,是大明的海军在剿灭海盗吗?”格丽莎瞪着眼睛,看着那些似乎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船,有些疑惑的问道。她的这点海上的学问,才刚刚入门,比起这位王岳王公公直接从水师里找来的船长,那差得可不是一点点。 “我看不大像,这些战船,若是大明的海军,水师里也没有这种样式的船只,还有,水师的船应该有旗帜,我什么都没看到,格丽莎小姐,咦!不对,有旗帜,是咱们的旗帜……” 顾不得是在公主面前,那船长哪怕是已经克制住了自己了,看到那片片帆影后面一个巨大的黑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见鬼,那是咱们的船队的船,格丽莎小姐,是咱们的船只遭到了攻击!” 格丽莎跳了起来:“那你还等什么,冲上去,包围他们,消灭他们!然后将他们全部送到海底去!” 比起卢卡的指挥艺术起来,显然这位大明水师出身的船长,更善于指挥这明显有着东方风格的战场,在他的指挥下,这艘巨大的海船,就像他的手指一样灵活,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借着风力,这艘一千多料的海船,就仿佛一个巨无霸,朝着那几艘围困自己同伴的“小舢板”碾压了过去。 “一定是卢卡那家伙,我说怎么一直没回来呢,真是丢人啊,被这样几艘小船困在了这里,这要是钱无病知道了,一定会笑话我的人实在是没用的!”一边嘟囔着,格丽莎脸上露出恨恨的神色:“这个家伙,简直就不配做帝国的骑士!” 海盗必须死!哪怕这些海盗里,有着帝国的子民,也一定要被绞死!这个脸,真心丢不起啊! 就在格丽莎在肚子里诅咒无数遍的时候,在千里镜里,她有些失望的看到,那些小舢板,居然就像草原上那些无耻的狼群一样,看见强大的敌人,居然不战而逃,这简直就是懦夫中的懦夫嘛? “追上去,追上去,打沉他们!” 船长苦笑了一下,这海战又不是过家家,哪里这么简单,自己的船块头大,火力足,自然在速度上就有了缺陷,想想的同样的风帆,一个要带动一千料的大船,一个只需要带动一百来料的船,这谁会更快,这还用说吗,他倒是想追上去呢,问题是,自己的这个大家伙,要是块头大,火力足,而且速度还奇快的话,那大明的水师还要不要活了,这满天下的海盗们,还要不要活了,这也太逆天了啊! 船长的笑容回答了格丽莎的话,格丽莎缩了缩舌头:“抱歉,我不该干涉你的指挥的!” “没事情,格丽莎小姐,不过,似乎在咱们的船只留下了一艘船,那船一定是在咱们的船的火炮射程里,不敢乱动!”船长笑了笑,“咱们又从后面堵住了他的去路,这下,他就是逃都没地方逃了!” 眼睛朝着千里镜里面看去,格丽莎欣喜的点点头:“没错,船上升起来白旗,这艘船,被咱们俘虏了!” 那站在船头挥舞了半天白裤衩的海盗船,见到对方没有反应,后面又来了一艘更大的船,这下连白裤衩都不挥舞了,直接落下了风帆,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床貌似有些污渍的白色床单,挂在了他的桅杆上,这一下,卢卡和格丽莎,两个人都不用千里镜,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 有一句话,叫做“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柳青青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听说的这句话,或许,是从说书人的嘴里,再或许,是从那个读了几本书却连秀才都考不上的老兄弟嘴里,当时只是因为这话实在,他就听在了心里,尤其是,这后面还有两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说的。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风雷帐下英雄在,鼓角灯前老泪多!”这四句,大概就是他来福建途中,在心里念叨最多的几句话了,在他的心里,他的下场,还不如那些风雷帐下的英雄,鼓角灯前的老泪,至少,哪怕是运气,那些人还有重返疆场的那一日,而他,脱离了军中,来到这荒僻的天涯海角做一个无名小吏,重返疆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踏上这艘海船之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到东番,他抱着游览山水,结交英雄的心思,也远远的大于他对政事的关心,在这种地方,他关心这个,有用么? 直到遇上了这群海盗! 他陡然发现,似乎他这个澎湖巡检司的巡检,也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若是这福建地面上的海盗,都是这动辄三五艘海船,数百海盗不畏的生死打劫,剿灭这些海盗,似乎也是一副了不得的功业,若是他有这个本事,还福建一个干干净净的海域,这份功业,被奏报到了朝廷,哪怕那位总兵大人再压制自己,只怕也压制不住了吧!这沿海军卫,江浙福广的都指挥使司,可未必买边镇的这些面子,一个总兵而已,又不是兵部尚书,他还没有一手遮天到那种地步! 到福建来,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的心里,第一次涌起了这样的想法。 “船长,敌船停住了!” 瞭望手的声音,大声的响了起来,其实不用他的提醒,所有看着海面的人,都看得到那两艘朝着他们而来的敌船,一艘被后面追来的海盗船,打的一片狼藉,桅杆断了,这船只的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而前面的那艘逃窜的船,显然没有停下来搭救他的同伴的意思,任由追上来的海盗船,先是几炮将船舷吃水处打出几个硕大的破洞,然后,海盗船上的海盗,似乎用竹筒朝着船上喷射着火油一样的事物,很快,船身破洞里不断的涌进海水,而船身上,则是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起火的船上,不时有着浑身冒着火光朝着海水中跳下去的人,海盗船上的人,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既不搭救他们,也不杀死他们,只是在他们靠近自己的船只的时候,用那长长的尖利的竹枝,将这些人捅了开去。看着这些人,在翻滚燃烧的海水中死去,对于海盗船上的那些人,似乎是很值得兴奋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追上打沉了一艘,后面的海盗们已经发泄了自己的心头之恨,还是因为这猫戏弄老鼠的游戏,远远比追逐老鼠的游戏有趣,前面的那艘海船,在堪堪进入卢卡的船炮的射程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而他的追兵们,也很有默契的没有上前纠缠。 “打不打,船长!” “等等!”卢卡眼睛放在千里镜前,仔细的看着对方的动静,那船上的家伙,挥舞着的是什么,那是一块白色的****么? 调整了一下手中的镜片,他朝着那打着白旗的船后面看去,那艘中弹燃烧的海船,已经船尾翘了起来,正在朝海里扎去,而那四艘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海盗船,已经慢慢的拉开了距离,这种规模的海船沉没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漩涡,或许,他们一直等着的就是看到这下沉的漩涡,将那些跳海逃生的船员全部吸到海底时候的情形。 他们好像要走了!卢卡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一样,弄出这么大阵仗,他们弄沉了一艘自己的船,这就撤退了,他们到底是来打劫的,还是来送死的啊? 镜头再往后面延伸,卢卡的心,有些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他好像知道了这些海盗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的原因了,在这些海盗们离去的相反方向,那海平面上露出的桅杆,那桅杆下面熟悉的船身,还有和他脚下这艘船如出一辙的特有舷炮,这应该就是这些海盗匆匆而退的最大理由了。 他捏了捏拳头,努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心情,对着船楼下面,大声的喊道:“是咱们的船队来了,咱们的援兵来了!” …… 格丽莎坐在高大的船楼上,有些无聊的看着从船楼掠过去的一支海鸟,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过一块面包,捏成碎屑。 千里镜!居然是千里镜!哼,我还以为大明真的什么都不缺呢,原来对于咱们的玻璃工艺,其实也是心里很羡慕的,只不过,这千里镜在军队作战上用途是如此的大,大明怎么会没注意到没去研究呢! 她将手里的面包屑抛向空中,几只停在桅杆上的海鸟,灵巧的从高处一掠而下,在面包屑还没有落到海面的时候,就将他们叼在了嘴里,然后,重新飞上桅杆,享用起它们的大餐起来。 不过是一些研磨玻璃的工匠罢了,这要是在帝国,自己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在壕镜这个东方的冒险港口,她还真不敢答应钱无病,不过,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工匠,她一定是绑也要将他们绑到淡水的。难得这家伙第一次找自己开口,要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以后再央求他点什么事情,那可就有些难了。 “格丽莎小姐!”船长匆匆而来,有些忧色的递过来一支她一直念叨的千里镜:“咱们好像进入了战场了,前面海面上似乎发生了海战!” “哦!”格丽莎几乎是一蹦就起来了,“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千里镜中,熊熊燃烧正在下沉的船只,船只四周虎视眈眈的几艘武装商船,这哪里是战场,这分明是打完了啊! “看得清楚,是谁和谁打的么,是大明的海军在剿灭海盗吗?”格丽莎瞪着眼睛,看着那些似乎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船,有些疑惑的问道。她的这点海上的学问,才刚刚入门,比起这位王岳王公公直接从水师里找来的船长,那差得可不是一点点。 “我看不大像,这些战船,若是大明的海军,水师里也没有这种样式的船只,还有,水师的船应该有旗帜,我什么都没看到,格丽莎小姐,咦!不对,有旗帜,是咱们的旗帜……” 顾不得是在公主面前,那船长哪怕是已经克制住了自己了,看到那片片帆影后面一个巨大的黑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见鬼,那是咱们的船队的船,格丽莎小姐,是咱们的船只遭到了攻击!” 格丽莎跳了起来:“那你还等什么,冲上去,包围他们,消灭他们!然后将他们全部送到海底去!” 比起卢卡的指挥艺术起来,显然这位大明水师出身的船长,更善于指挥这明显有着东方风格的战场,在他的指挥下,这艘巨大的海船,就像他的手指一样灵活,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借着风力,这艘一千多料的海船,就仿佛一个巨无霸,朝着那几艘围困自己同伴的“小舢板”碾压了过去。 “一定是卢卡那家伙,我说怎么一直没回来呢,真是丢人啊,被这样几艘小船困在了这里,这要是钱无病知道了,一定会笑话我的人实在是没用的!”一边嘟囔着,格丽莎脸上露出恨恨的神色:“这个家伙,简直就不配做帝国的骑士!” 海盗必须死!哪怕这些海盗里,有着帝国的子民,也一定要被绞死!这个脸,真心丢不起啊! 就在格丽莎在肚子里诅咒无数遍的时候,在千里镜里,她有些失望的看到,那些小舢板,居然就像草原上那些无耻的狼群一样,看见强大的敌人,居然不战而逃,这简直就是懦夫中的懦夫嘛? “追上去,追上去,打沉他们!” 船长苦笑了一下,这海战又不是过家家,哪里这么简单,自己的船块头大,火力足,自然在速度上就有了缺陷,想想的同样的风帆,一个要带动一千料的大船,一个只需要带动一百来料的船,这谁会更快,这还用说吗,他倒是想追上去呢,问题是,自己的这个大家伙,要是块头大,火力足,而且速度还奇快的话,那大明的水师还要不要活了,这满天下的海盗们,还要不要活了,这也太逆天了啊! 船长的笑容回答了格丽莎的话,格丽莎缩了缩舌头:“抱歉,我不该干涉你的指挥的!” “没事情,格丽莎小姐,不过,似乎在咱们的船只留下了一艘船,那船一定是在咱们的船的火炮射程里,不敢乱动!”船长笑了笑,“咱们又从后面堵住了他的去路,这下,他就是逃都没地方逃了!” 眼睛朝着千里镜里面看去,格丽莎欣喜的点点头:“没错,船上升起来白旗,这艘船,被咱们俘虏了!” 那站在船头挥舞了半天白裤衩的海盗船,见到对方没有反应,后面又来了一艘更大的船,这下连白裤衩都不挥舞了,直接落下了风帆,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床貌似有些污渍的白色床单,挂在了他的桅杆上,这一下,卢卡和格丽莎,两个人都不用千里镜,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 396.第396章朝发夕返故人寒暄 钱无病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一大早亲自送了格丽莎上船,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居然又可以重新看到这小丫头。 三只船几乎是排着一条直线从远处的海平面上的出现的,以至于刚刚开始看到那露出头的船只的时候,钱无病根本就没以为然,只当是去福州的卢卡回来了,但是等到格丽莎的船只在后头,两艘船好像押解犯人一样,裹胁着一直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船只进入海湾时,他知道,这其中只怕有些说道了。 “他们这是干什么呢?”雁九站在钱无病的身边,看着进港的船只,低声嘀咕道。大概是和郦人们相处久了,连带着对格丽莎的印象,他也好了很多,见到钱无病皱起了眉头,他以为钱无病有些不悦。 “谁知道呢!”钱无病摇摇头:“女人的心思,咱们永远猜不到,哪怕在这女人还算不得女人,充其量就一个小丫头而已,那也一样!” “那可说不准,我家那口子,心思就挺好猜的!”雁七嘿嘿了笑了笑,“对了,大人,小绿托我问你一下,朱姑娘,您就打算将她安置在福清啊,从西北刚刚到这里,听说朱姑娘有些不服这里的水土,好生病了一场,小绿拿这事情说了好几回呢!大人若是怕夫人们不高兴,这事情等到回京了之后交给我就成,在外面寻个清静住处,又有多难!” “说什么,说我不怜香惜玉?还有,什么时候要你操心给我置办外宅的事情来了,你这是被小绿的枕头风吹迷糊了,还是吃了婉婧多少银子的好处和?”钱无病笑了笑,朱婉婧也随着郦人们一同到了福建,只不过,钱无病几乎是还来不及和他温存几日,就匆匆的开始登陆东番,但是说钱无病不心疼自己的女人,那也是假的,这裘草儿他不就放在了福清,放在了她的身边了吗? 雁七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就这会儿功夫,海湾里的船已经慢慢的停好,格丽莎和卢卡,分别从自己的船上走了下来,两人的身后,各自跟着一群人。 卢卡身后的,自然是拖儿带女看什么都新鲜的那些制糖工匠们,但是,格丽莎身后的人,和这些明显是良善的百姓相比,那就显得有些凶恶了。 只看那招牌式的发型,钱无病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了,除了倭寇之外,没有人会将脑袋中间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在脑袋两侧却是一片可以能扎几个小辫的古怪发髻了。更要命的是,格丽莎的个子也许在女孩子中间,算是高挑的,但是和钱无病雁九比起来,那就有些矮小了,而就她的这种身材,这这群人中,居然能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古怪的发髻,不忍直视的矮个子,这些人要不是真正的倭寇,钱无病敢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 “大人,卢卡完成任务回来了!”卢卡志得意满的走过来,对着钱无病微微一弯腰:“王将军送到船上的二十三名工匠,包括他们的家人,一个不差!” 远处格丽莎正在发号施令,从周围赶过来士兵,很快的就按照她的命令动了起来,在钱无病眼里看着有几分惹厌的那些倭寇,在士兵们的刀枪威逼之下,一个个背着手,老老实实的跪在了沙滩上。 钱无病看完这动静,心里似乎舒服点了,看来,这不是格丽莎和这些倭寇有些勾结什么的,更像是捉到的一些俘虏。 “雁九,你先去安置一些卢卡带回来的这些人,住处,饮食什么的,一定要保证,同时,将这里的规矩给他们说一说!”感到卢卡说完了,钱无病这才回过头,对着雁九吩咐道。 “是!”雁七走了过去,开始招呼起这些工匠来。 工匠们随着雁九的招呼,朝着远处走了过去,钱无病注意到,卢卡身后有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似乎也是工匠,但是却没有随着雁九而去。 “对了,其实这些工匠,只有二十二人,这位柳大人,应该不算!” 钱无病眉毛微微一动,看着他们两人,只见那年轻人笑着对卢卡点点头:“卢卡船长,还是我自己来说吧!” 这一笑,明明是一个五尺男儿,居然笑出了几分妩媚的风情,钱无病微微一愣,有些眼熟啊! “澎湖巡检司巡检柳青青,见过大人!”钱无病身上没穿官服,卢卡又将钱无病的官职说的不大清楚,柳青青只好含含糊糊的一声大人了事,只不过,他的心里也有些疑惑,这个光着脚丫子,身上就一身短襟裤衩的年轻人,真的是那朝廷派来统兵数千追剿叛军的将军吗? “柳巡检是不是有家人兄弟,在边镇为朝廷效力啊!”钱无病摸着摸摸自己下巴,试探的问道,眼前这家伙,要么就是女扮男装,要么就是和自己曾经在大同见过的那位千户一样妖孽了,生的这么俊俏男人还是又在军中的,钱无病还没有在别的地方看见过。 “大人在边镇呆过!?”柳青青一愣:“倒是卑职曾经在大同呆过一段时间,啊!我记起来了,大人不就是那位生擒了秃猛可的公主阿吉莉娜的锦衣卫钱大人么!” “哈哈,我也记起来了,你是柳千户,当初可是你和你那个胖子同僚,从我这里将阿吉莉娜给押走的!”钱无病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偏僻的海盗上,居然还能遇见昔日军中的故人,这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能啊!”他瞅了瞅柳青青,“我记得当日你就是千户了吧!这巡检好像是九品的不入流的官儿,你这是在军中犯了过失了?” “哎!一言难尽啊!”柳青青苦笑了一下,这话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楚:“钱大人眼下是千户了吧,当日大人就是百户,以大人生擒那阿吉莉娜的功劳,做个千户,绝对绰绰有余!” “还好,当初一搏如今也算有了回报,托陛下的洪福,赏了一个微末的前程给我!”钱无病自谦了一下:“如今在北镇抚司,领着一个指挥佥事的衔头!” “啊!”柳青青吃了一惊,再次见礼,只不过,这次可不是适才那随便的微微一揖了,以钱无病眼下的品衔,他可是要跪下磕头的! “起来吧!”钱无病虚扶了一下:“都是一起打过鞑子的兄弟,这么客套做什么!” 柳青青笑了一笑,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两人才算是寒暄完,不过,在一边早就有一个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保持着笑容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按照她的本性,他只怕早就要跳到钱无病的面前,指着那一帮扶桑人,对钱无病表表功劳了! 钱无病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一大早亲自送了格丽莎上船,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居然又可以重新看到这小丫头。 三只船几乎是排着一条直线从远处的海平面上的出现的,以至于刚刚开始看到那露出头的船只的时候,钱无病根本就没以为然,只当是去福州的卢卡回来了,但是等到格丽莎的船只在后头,两艘船好像押解犯人一样,裹胁着一直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船只进入海湾时,他知道,这其中只怕有些说道了。 “他们这是干什么呢?”雁九站在钱无病的身边,看着进港的船只,低声嘀咕道。大概是和郦人们相处久了,连带着对格丽莎的印象,他也好了很多,见到钱无病皱起了眉头,他以为钱无病有些不悦。 “谁知道呢!”钱无病摇摇头:“女人的心思,咱们永远猜不到,哪怕在这女人还算不得女人,充其量就一个小丫头而已,那也一样!” “那可说不准,我家那口子,心思就挺好猜的!”雁七嘿嘿了笑了笑,“对了,大人,小绿托我问你一下,朱姑娘,您就打算将她安置在福清啊,从西北刚刚到这里,听说朱姑娘有些不服这里的水土,好生病了一场,小绿拿这事情说了好几回呢!大人若是怕夫人们不高兴,这事情等到回京了之后交给我就成,在外面寻个清静住处,又有多难!” “说什么,说我不怜香惜玉?还有,什么时候要你操心给我置办外宅的事情来了,你这是被小绿的枕头风吹迷糊了,还是吃了婉婧多少银子的好处和?”钱无病笑了笑,朱婉婧也随着郦人们一同到了福建,只不过,钱无病几乎是还来不及和他温存几日,就匆匆的开始登陆东番,但是说钱无病不心疼自己的女人,那也是假的,这裘草儿他不就放在了福清,放在了她的身边了吗? 雁七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就这会儿功夫,海湾里的船已经慢慢的停好,格丽莎和卢卡,分别从自己的船上走了下来,两人的身后,各自跟着一群人。 卢卡身后的,自然是拖儿带女看什么都新鲜的那些制糖工匠们,但是,格丽莎身后的人,和这些明显是良善的百姓相比,那就显得有些凶恶了。 只看那招牌式的发型,钱无病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了,除了倭寇之外,没有人会将脑袋中间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在脑袋两侧却是一片可以能扎几个小辫的古怪发髻了。更要命的是,格丽莎的个子也许在女孩子中间,算是高挑的,但是和钱无病雁九比起来,那就有些矮小了,而就她的这种身材,这这群人中,居然能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古怪的发髻,不忍直视的矮个子,这些人要不是真正的倭寇,钱无病敢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 “大人,卢卡完成任务回来了!”卢卡志得意满的走过来,对着钱无病微微一弯腰:“王将军送到船上的二十三名工匠,包括他们的家人,一个不差!” 远处格丽莎正在发号施令,从周围赶过来士兵,很快的就按照她的命令动了起来,在钱无病眼里看着有几分惹厌的那些倭寇,在士兵们的刀枪威逼之下,一个个背着手,老老实实的跪在了沙滩上。 钱无病看完这动静,心里似乎舒服点了,看来,这不是格丽莎和这些倭寇有些勾结什么的,更像是捉到的一些俘虏。 “雁九,你先去安置一些卢卡带回来的这些人,住处,饮食什么的,一定要保证,同时,将这里的规矩给他们说一说!”感到卢卡说完了,钱无病这才回过头,对着雁九吩咐道。 “是!”雁七走了过去,开始招呼起这些工匠来。 工匠们随着雁九的招呼,朝着远处走了过去,钱无病注意到,卢卡身后有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似乎也是工匠,但是却没有随着雁九而去。 “对了,其实这些工匠,只有二十二人,这位柳大人,应该不算!” 钱无病眉毛微微一动,看着他们两人,只见那年轻人笑着对卢卡点点头:“卢卡船长,还是我自己来说吧!” 这一笑,明明是一个五尺男儿,居然笑出了几分妩媚的风情,钱无病微微一愣,有些眼熟啊! “澎湖巡检司巡检柳青青,见过大人!”钱无病身上没穿官服,卢卡又将钱无病的官职说的不大清楚,柳青青只好含含糊糊的一声大人了事,只不过,他的心里也有些疑惑,这个光着脚丫子,身上就一身短襟裤衩的年轻人,真的是那朝廷派来统兵数千追剿叛军的将军吗? “柳巡检是不是有家人兄弟,在边镇为朝廷效力啊!”钱无病摸着摸摸自己下巴,试探的问道,眼前这家伙,要么就是女扮男装,要么就是和自己曾经在大同见过的那位千户一样妖孽了,生的这么俊俏男人还是又在军中的,钱无病还没有在别的地方看见过。 “大人在边镇呆过!?”柳青青一愣:“倒是卑职曾经在大同呆过一段时间,啊!我记起来了,大人不就是那位生擒了秃猛可的公主阿吉莉娜的锦衣卫钱大人么!” “哈哈,我也记起来了,你是柳千户,当初可是你和你那个胖子同僚,从我这里将阿吉莉娜给押走的!”钱无病哈哈大笑起来,在这偏僻的海盗上,居然还能遇见昔日军中的故人,这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能啊!”他瞅了瞅柳青青,“我记得当日你就是千户了吧!这巡检好像是九品的不入流的官儿,你这是在军中犯了过失了?” “哎!一言难尽啊!”柳青青苦笑了一下,这话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楚:“钱大人眼下是千户了吧,当日大人就是百户,以大人生擒那阿吉莉娜的功劳,做个千户,绝对绰绰有余!” “还好,当初一搏如今也算有了回报,托陛下的洪福,赏了一个微末的前程给我!”钱无病自谦了一下:“如今在北镇抚司,领着一个指挥佥事的衔头!” “啊!”柳青青吃了一惊,再次见礼,只不过,这次可不是适才那随便的微微一揖了,以钱无病眼下的品衔,他可是要跪下磕头的! “起来吧!”钱无病虚扶了一下:“都是一起打过鞑子的兄弟,这么客套做什么!” 柳青青笑了一笑,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两人才算是寒暄完,不过,在一边早就有一个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保持着笑容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按照她的本性,他只怕早就要跳到钱无病的面前,指着那一帮扶桑人,对钱无病表表功劳了! 397.第397章踏足明土者就地斩杀 “好了,你可以给我说一说了,那帮人是怎么回事情?还有,那艘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只能当柴烧的奇怪破船,又是怎么回事情!” 见到钱无病终于将关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了,格丽莎那一直努力克制的跳脱再也压制不住了,她指着那些扶桑人:“那是我的俘虏,我的俘虏呢!!” 没理会格丽莎脸上那一副“快来赞扬我吧”的表情,钱无病有些疑惑的看了那堆人,又看了看海湾里那被两艘大船中间,好像一个受气包的破船:“你的俘虏?在海上连人带船的俘虏了他们?” 他脸色严肃起来:“咱们折损了多少人?” 这个时代,要完整的俘虏一艘敌船,除了两船相接,武装人员上船厮杀夺取控制权以外,不会有第二种方法,而钱无病,则是一向不主张这样作战的,在他看来,哪怕海盗死十个,自己的船员折损一个,都是亏本的买卖,再说了,他花了那么大精力银子,在船上装上令人发指数目的火炮,可不是为了自己的船队在海上遇见海盗之后面对面的厮杀的! “一个没有!”格丽莎得意的说道,卢卡好歹还消耗了一些炮弹,她的船,可是一炮未发,又怎么会有死伤。 钱无病不信,看了看格丽莎,又看了看卢卡,最后眼光落在和他刚刚寒暄完的柳青青身上,格丽莎说话,有些不大靠谱,卢卡当着她的面,肯定什么话都顺着她说,这事情,最好还是问问这柳巡检,想来,两艘船一起回来,他也是经历的这事情的人之一。 见到钱无病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柳青青会意,走前一步:“大人,这位小姐说的没错,这些倭寇,的确是咱们的俘虏,事情是这样的……” 柳青青的口才或许不怎么样,但是,三言两语之间,很快就把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格丽莎出现之后发生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了,当然,对于在夜里,他是如何带着船员对抗那些海盗的登船企图,他是一个字都没有说,那有表功的嫌疑,这些话,若是从这位钱大人的属下嘴里说出来,比起他自己说,效果自然就好多了。 “是这样的!”钱无病瞪了格丽莎一眼,果然一样的事情,到了不同的人的嘴里,有着不同的说法,明明是这些海盗内讧,这些扶桑人走投无路的投降的,还说是什么俘虏,不过,在海盗内讧,倒是有点意思啊! “这些人怎么处置!”格丽莎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要不要我叫人做一些绞架来,海盗就应该被吊死!” “审问过他们了吗?”钱无病白了她一眼,不理她的建议。上次格丽莎想弄死本森一帮人,也是这个神情,拜托,这杀伐果断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这么腹黑干什么,一点都不可爱了。 “还要审问么?”格丽莎眨眨眼睛,似乎有些意外。 “这些海盗为什么会袭击咱们的船,他们的头目是谁,窝巢在哪里,后来又为什么发生了内讧,这些事情,难道你一点想知道的意思都没有吗?”钱无病无奈的解释道,“这次运气好,卢卡他们坚持到了你来的时候,万一下一次,咱们有船只落单,又被这些海盗盯上了呢,你还能保证咱们的船会及时赶到吗?” “嗯!”格丽莎闻言狠狠的点了点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们大明话,就是这么说的!那个谁,问问他们的头目是谁,将他带过来!” “还是我过去吧!”卢卡觉得自己的显摆时间又到了,他不知道钱大人手下用没有通晓扶桑话的属下,但是,显然这个时候,会点扶桑话的他在钱大人面前表现一下,做个翻译,会令钱大人对他的印象更好一些。 “我懂得一点扶桑话!” 钱无病点点头,朝前走去:“你随我来!” 在卢卡的大声吆喝下,一个身材足足比其他的倭寇高了一个巴掌的倭寇,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然后,几个强壮的郦人士兵,如同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拎到钱无病的面前。 “大人,他说他叫九鬼吉川,是一个武士,这些人,都是他的属下!” 看到这个倭寇叽叽咕咕,看着自己的眼神,恭谨中带着敬畏,钱无病鼻子微微哼了一声。 “问问他们,袭击咱们船的主使者是谁?他们的老窝在哪里?” 又是一阵叽叽咕咕,卢卡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了,这些扶桑人被俘虏后了,一直被看押在格丽莎的船上,要不然,这九鬼吉川的这些话,他早就套问出来了。 “秦家兄弟!”听到这个名字,钱无病也淡定不起来了,自己还在海边稳扎稳打,时刻担心他们的袭击,没想到,人家居然不在这岛上对付他,而是盯上了他的船队。 “大人,这不是海盗袭击,这是一场战争!”卢卡的神色很是严肃,看起来,他似乎有些兴奋,能够参加大明内部的战争,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军人的荣誉了,尽管他这荣誉感,最近才慢慢的捡回来。 趴伏在地下的九鬼吉川,又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 “他说,秦家兄弟在扶桑,他们是刚刚从扶桑而来的!”卢卡脸色有些古怪起来:“大人,他还说,他因为不满秦家兄弟带着他们袭击大明的船只,愤然抗拒,才会遭到他们的打杀,他愿意主动投效大人,为了得到大人的庇护,他们将勇敢的为大人作战!” 九鬼吉川微微扬起了下巴,神情有些骄傲,而这个时候,卢卡适时的为他这个骄傲的神情,配上了话外音:“他还说,他们九鬼家族,在扶桑,是各家将军大名创建水军必不可少的,九鬼一族,以擅长水战,闻名整个扶桑!” “善战么?”钱无病微微冷笑了一下,指着港湾里的那艘不伦不类的破船,“这种船,加上你们所谓的善战一族,你问问他,若是我的船队,他需要多少船,多少时间,才能干掉我!” 九鬼吉川听完卢卡的翻译后,脸色一下就变黑了,他这艘装了三门大筒的炮船,外面还覆盖着一层薄铁甲,在扶桑,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强船了,这种船,扶桑凑十只出来都难,要对付这种浑身是火炮的怪船,这根本不是数量的问题好不好! 他个子矮,可是这并不是意味着他脑子就笨,尤其是他还擅长水战,这也是当初见到卢卡的船只发炮之后,他打了退堂鼓的原因之一,家族的意思,这次和秦家兄弟联合出兵,大抵还是看看对方的实力,再决定是不是加大和这些大明人的合作。为了显露武力,唯一的两艘铁甲船,由他和他的堂兄带了出来,一起来袭击那艘庞大的海船。 如果对方是外强中干的家伙,他是不介意为秦家兄弟打打头阵的,这种欺负无还手之力的人的感觉,他一直都很喜欢,但是,看到对方光是一侧船舷的火炮,就超过了他们两艘铁甲舰的火炮数目,他果断的就不想干打头阵的这种事情了。 这种头阵,谁上去谁死,至于他的船,虽然号称“铁甲舰”但是,他可是清楚的很,充其量,这船上的铁甲,抵挡一下火铳的流矢,或者刀剑箭支的伤害,那就顶天了,还指望抵挡威力无比的大炮,嗯,还是洗洗睡吧,那可能吗? 头上晚上因为派人想去礁石上抢船,秦家兄弟的手下,可是死了不少人,这天亮了,该正面干一场了,这些扶桑人却畏畏缩缩不上前,这让他们非常恼火,在双方沟通未果,这两艘铁甲舰居然想掉头离去的时候,秦家兄弟果断的发难了。既然对方虚以委蛇,那就趁着这个机会,干掉九鬼家的最强水军武力也好,至少,以后在扶桑九州,没人敢上来捋一捋自己的虎须了。 九鬼吉川选择了向那艘怪船投靠,也许,自己改变了立场,或许能够配合这艘怪船,干掉这些狡诈的大明人。 他其实得感谢格丽莎来的非常的及时,如果不是他那死鬼堂兄的船,为他争取到了一点时间,等到格丽莎的船到来,但是他可能就要面临着一边承受卢卡的炮火,一边承受着秦家兄弟的炮火,两面受敌两面挨打的地步,用脚指头都想得到,他的这“铁甲船”,在这种炮火的打击下,不可能比一艘舢板更牢固多少。 钱无病见到这个有些骄傲的倭寇,重新变得蔫头巴脑起来,这才满意的点点。 都一帮说话不靠谱的主儿,格丽莎是,这倭寇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要是海盗内讧,是这倭寇说的这原因,他可就得怀疑自己今天晚饭,酒是不有些喝多了,天底下,还有这样良善的倭寇吗?若是有这样的良心,他们那就应该叫圣人,而不是叫倭寇了。 “问问他们,他和他的这些人,有没有到过咱们大明!” 钱无病很想如九鬼所言,将这些人暂时留下来,秦家兄弟逃到扶桑,自己对那里可不熟悉,有个内鬼带路也算不错,不过,在这之前,这个问题,他得问问清楚再说。 问完这话,他掉头朝着后面走了过去,在风中,他的最后一句话传了过来,传到雁九的耳朵了,也传到了卢卡的耳朵了。 “到过咱们大明的,就地砍了,没有的,给他们点吃的,关起来!” “好了,你可以给我说一说了,那帮人是怎么回事情?还有,那艘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只能当柴烧的奇怪破船,又是怎么回事情!” 见到钱无病终于将关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了,格丽莎那一直努力克制的跳脱再也压制不住了,她指着那些扶桑人:“那是我的俘虏,我的俘虏呢!!” 没理会格丽莎脸上那一副“快来赞扬我吧”的表情,钱无病有些疑惑的看了那堆人,又看了看海湾里那被两艘大船中间,好像一个受气包的破船:“你的俘虏?在海上连人带船的俘虏了他们?” 他脸色严肃起来:“咱们折损了多少人?” 这个时代,要完整的俘虏一艘敌船,除了两船相接,武装人员上船厮杀夺取控制权以外,不会有第二种方法,而钱无病,则是一向不主张这样作战的,在他看来,哪怕海盗死十个,自己的船员折损一个,都是亏本的买卖,再说了,他花了那么大精力银子,在船上装上令人发指数目的火炮,可不是为了自己的船队在海上遇见海盗之后面对面的厮杀的! “一个没有!”格丽莎得意的说道,卢卡好歹还消耗了一些炮弹,她的船,可是一炮未发,又怎么会有死伤。 钱无病不信,看了看格丽莎,又看了看卢卡,最后眼光落在和他刚刚寒暄完的柳青青身上,格丽莎说话,有些不大靠谱,卢卡当着她的面,肯定什么话都顺着她说,这事情,最好还是问问这柳巡检,想来,两艘船一起回来,他也是经历的这事情的人之一。 见到钱无病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柳青青会意,走前一步:“大人,这位小姐说的没错,这些倭寇,的确是咱们的俘虏,事情是这样的……” 柳青青的口才或许不怎么样,但是,三言两语之间,很快就把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格丽莎出现之后发生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了,当然,对于在夜里,他是如何带着船员对抗那些海盗的登船企图,他是一个字都没有说,那有表功的嫌疑,这些话,若是从这位钱大人的属下嘴里说出来,比起他自己说,效果自然就好多了。 “是这样的!”钱无病瞪了格丽莎一眼,果然一样的事情,到了不同的人的嘴里,有着不同的说法,明明是这些海盗内讧,这些扶桑人走投无路的投降的,还说是什么俘虏,不过,在海盗内讧,倒是有点意思啊! “这些人怎么处置!”格丽莎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要不要我叫人做一些绞架来,海盗就应该被吊死!” “审问过他们了吗?”钱无病白了她一眼,不理她的建议。上次格丽莎想弄死本森一帮人,也是这个神情,拜托,这杀伐果断是男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这么腹黑干什么,一点都不可爱了。 “还要审问么?”格丽莎眨眨眼睛,似乎有些意外。 “这些海盗为什么会袭击咱们的船,他们的头目是谁,窝巢在哪里,后来又为什么发生了内讧,这些事情,难道你一点想知道的意思都没有吗?”钱无病无奈的解释道,“这次运气好,卢卡他们坚持到了你来的时候,万一下一次,咱们有船只落单,又被这些海盗盯上了呢,你还能保证咱们的船会及时赶到吗?” “嗯!”格丽莎闻言狠狠的点了点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们大明话,就是这么说的!那个谁,问问他们的头目是谁,将他带过来!” “还是我过去吧!”卢卡觉得自己的显摆时间又到了,他不知道钱大人手下用没有通晓扶桑话的属下,但是,显然这个时候,会点扶桑话的他在钱大人面前表现一下,做个翻译,会令钱大人对他的印象更好一些。 “我懂得一点扶桑话!” 钱无病点点头,朝前走去:“你随我来!” 在卢卡的大声吆喝下,一个身材足足比其他的倭寇高了一个巴掌的倭寇,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然后,几个强壮的郦人士兵,如同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拎到钱无病的面前。 “大人,他说他叫九鬼吉川,是一个武士,这些人,都是他的属下!” 看到这个倭寇叽叽咕咕,看着自己的眼神,恭谨中带着敬畏,钱无病鼻子微微哼了一声。 “问问他们,袭击咱们船的主使者是谁?他们的老窝在哪里?” 又是一阵叽叽咕咕,卢卡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了,这些扶桑人被俘虏后了,一直被看押在格丽莎的船上,要不然,这九鬼吉川的这些话,他早就套问出来了。 “秦家兄弟!”听到这个名字,钱无病也淡定不起来了,自己还在海边稳扎稳打,时刻担心他们的袭击,没想到,人家居然不在这岛上对付他,而是盯上了他的船队。 “大人,这不是海盗袭击,这是一场战争!”卢卡的神色很是严肃,看起来,他似乎有些兴奋,能够参加大明内部的战争,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军人的荣誉了,尽管他这荣誉感,最近才慢慢的捡回来。 趴伏在地下的九鬼吉川,又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 “他说,秦家兄弟在扶桑,他们是刚刚从扶桑而来的!”卢卡脸色有些古怪起来:“大人,他还说,他因为不满秦家兄弟带着他们袭击大明的船只,愤然抗拒,才会遭到他们的打杀,他愿意主动投效大人,为了得到大人的庇护,他们将勇敢的为大人作战!” 九鬼吉川微微扬起了下巴,神情有些骄傲,而这个时候,卢卡适时的为他这个骄傲的神情,配上了话外音:“他还说,他们九鬼家族,在扶桑,是各家将军大名创建水军必不可少的,九鬼一族,以擅长水战,闻名整个扶桑!” “善战么?”钱无病微微冷笑了一下,指着港湾里的那艘不伦不类的破船,“这种船,加上你们所谓的善战一族,你问问他,若是我的船队,他需要多少船,多少时间,才能干掉我!” 九鬼吉川听完卢卡的翻译后,脸色一下就变黑了,他这艘装了三门大筒的炮船,外面还覆盖着一层薄铁甲,在扶桑,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强船了,这种船,扶桑凑十只出来都难,要对付这种浑身是火炮的怪船,这根本不是数量的问题好不好! 他个子矮,可是这并不是意味着他脑子就笨,尤其是他还擅长水战,这也是当初见到卢卡的船只发炮之后,他打了退堂鼓的原因之一,家族的意思,这次和秦家兄弟联合出兵,大抵还是看看对方的实力,再决定是不是加大和这些大明人的合作。为了显露武力,唯一的两艘铁甲船,由他和他的堂兄带了出来,一起来袭击那艘庞大的海船。 如果对方是外强中干的家伙,他是不介意为秦家兄弟打打头阵的,这种欺负无还手之力的人的感觉,他一直都很喜欢,但是,看到对方光是一侧船舷的火炮,就超过了他们两艘铁甲舰的火炮数目,他果断的就不想干打头阵的这种事情了。 这种头阵,谁上去谁死,至于他的船,虽然号称“铁甲舰”但是,他可是清楚的很,充其量,这船上的铁甲,抵挡一下火铳的流矢,或者刀剑箭支的伤害,那就顶天了,还指望抵挡威力无比的大炮,嗯,还是洗洗睡吧,那可能吗? 头上晚上因为派人想去礁石上抢船,秦家兄弟的手下,可是死了不少人,这天亮了,该正面干一场了,这些扶桑人却畏畏缩缩不上前,这让他们非常恼火,在双方沟通未果,这两艘铁甲舰居然想掉头离去的时候,秦家兄弟果断的发难了。既然对方虚以委蛇,那就趁着这个机会,干掉九鬼家的最强水军武力也好,至少,以后在扶桑九州,没人敢上来捋一捋自己的虎须了。 九鬼吉川选择了向那艘怪船投靠,也许,自己改变了立场,或许能够配合这艘怪船,干掉这些狡诈的大明人。 他其实得感谢格丽莎来的非常的及时,如果不是他那死鬼堂兄的船,为他争取到了一点时间,等到格丽莎的船到来,但是他可能就要面临着一边承受卢卡的炮火,一边承受着秦家兄弟的炮火,两面受敌两面挨打的地步,用脚指头都想得到,他的这“铁甲船”,在这种炮火的打击下,不可能比一艘舢板更牢固多少。 钱无病见到这个有些骄傲的倭寇,重新变得蔫头巴脑起来,这才满意的点点。 都一帮说话不靠谱的主儿,格丽莎是,这倭寇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要是海盗内讧,是这倭寇说的这原因,他可就得怀疑自己今天晚饭,酒是不有些喝多了,天底下,还有这样良善的倭寇吗?若是有这样的良心,他们那就应该叫圣人,而不是叫倭寇了。 “问问他们,他和他的这些人,有没有到过咱们大明!” 钱无病很想如九鬼所言,将这些人暂时留下来,秦家兄弟逃到扶桑,自己对那里可不熟悉,有个内鬼带路也算不错,不过,在这之前,这个问题,他得问问清楚再说。 问完这话,他掉头朝着后面走了过去,在风中,他的最后一句话传了过来,传到雁九的耳朵了,也传到了卢卡的耳朵了。 “到过咱们大明的,就地砍了,没有的,给他们点吃的,关起来!” 398.第398章不经意间的立威 九鬼吉川是九鬼家的佼佼者,甚至是在家族中的继承者中,都排的上号,他这样的身份呢,自然不可能流落在外,像那些浪人一样,为了财富去大明沿海劫掠。但是,他的这些手下,就有些参差不齐了。 除了家族武士和扈从,铁甲船上很多粗重的工作,都是在扶桑国内招募的人手来做的,众所周知,眼下扶桑岛上,一群大名狗脑子都打出来了,打九鬼吉川懂事起,他就没看到过九州岛上能够安宁和平多久的,一个强有力的能够统治扶桑的人物不能出现,扶桑各地的大名,就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生存,为扩张,为他们的野心努力的进行着战争。 这种情况下,人员的流动之广、之杂,就很好理解了,不管哪个家族,哪里会不招揽几个有名有姓的武士,至于像水军这样专业技能更强的兵种,挑剔的余地就更少了。 当这个西洋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九鬼吉川还懵懵懂懂,肯定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后,还一招对方的吩咐,朝着自己的手下们,大声的吆喝了几声。 很快,七八个去过大明的人,还不知道什么缘故,就被九鬼吉川从人群中叫了出来,然后,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将他们拉到了一边,和其他的人分开了。 也许是感到到这些士兵眼神中的不善,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了作用,这几个家伙,陡然惊惶起来,朝着九鬼吉川,大声的喊叫起来,九鬼吉川已经隐隐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看着那位离去的大人物的背影,他硬是低着头,不敢闻声回头看一眼。 这种令人羞愧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些士兵甚至一点避讳所有人的意思都没有,待到雁九微微一点头,他们立刻毫不犹豫的刀枪齐下,就在这数十人的面前,直接将这些人或捅或砍,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属下们绝望的哭号仿佛还在耳边,凄厉的惨叫也还在空中缭绕,沙滩上跪着的扶桑人,顿时鼓噪骚动起来,有几人甚至在沙滩上站了起来,神情激愤的朝着九鬼吉川喊着什么。 不过,九鬼吉川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在喊什么,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下令的军官脸上,那军官脸上,露出的不屑和淡定,让他心仿佛是沉到了海底一样。 人家根本就不怕咱们闹腾!也许,他正需要一个将自己这些人全部杀死而不违背他的上司命令的借口!九鬼打了一个寒战,回过头来,厉声对着自己的那些正在鼓噪的属下们,大喝起来。 “他说什么呢?”雁九问卢卡道。 “在呵斥他的那些人,叫他们安静些,他说这些人会死,是因为他们有必死的理由,没看见他们九鬼家的人,一个人都没有被杀死么……”卢卡笑了笑:“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这家伙算是个明白的,其实,我觉得,只要这家伙不死,剩下的人,全部杀了,更加省粮食一点!” 雁九也笑了起来,不是九鬼吉川的错觉,他刚刚真有这个念头,这些倭寇真的敢鼓噪敢冲抢周围士兵,他真的有将他们全部干掉的心思,甫田县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跟着钱无病在查,他真心不觉得,杀死这几十个倭寇,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只是有些可惜,以这些倭寇的可恶程度,不能杀死他们一个十遍八遍。 而在一旁的格丽莎,看着钱无病一声令下,这些士兵切菜砍瓜一样,就从人群中拎出来七八个人,仿佛猪样一样的宰掉,她看着钱无病的背影,眼神都有些变了。 一直以来,钱无病在她的眼里,都是个有些温和,有些温文尔雅风度的大明将军,她甚至以前和朱云娘两人说着私密的悄悄话的时候,评价钱无病有些女人气质,像一个学者更多于像一个军人,真不知道他这个将军,是怎么混来的,只不过,那时候,朱云娘仅仅是抿着嘴笑了笑,并未对她解释什么。 再后来,她的观点有些转变了,钱无病绝对不是一个学者,他更像是一个商人,一个为了巨大的利润,什么都敢干的商人,光是从他整出这不逊色于国家舰队的这一支船队就看得出,这人一心赚起钱来,只怕国家的律法也不在他的眼里。 但是,不管学者也好,商人也好,总之这和一个杀伐果断,令行禁止,浑身都散发着铁血的味道的将军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说心里话,格丽莎心里还真不反对和这样的人成为合作伙伴,在她的心里,这样的人,总比那些浑身散发着汗臭味的军人,相处要容易一些。 但是,今天发生在她面前的这一幕,让她对钱无病的印象,再一次发生了改变,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钱无病这个将军,还没怎么怒呢,这七八个的性命就没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了,好像,每一次自己认定他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他就突然做出点事情,扭转自己的看法,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远处走得远了的那个背影,突然觉得,那个背影,好有男人味道! “等等我,等等我!”呆立了半响的人,突然反应过来,钱无病已经走了,急忙大呼小叫的追了上去。 “怎么,吓着你了!?”钱无病回过头来,看到脸上一片潮红的格丽莎,“你不是还说,一人送他们一副绞架的吗?” “才不是呢!”格丽莎骄傲的扬起她的小下巴:“我就是想告诉你,明天我再次启程去壕镜,你叫我办的那事情,我想,若是在壕镜没有合适的工匠,我可以以帝国公主的名义,找葡萄牙王国在东方的殖民地总督,借一些工匠的,他们那里一定有这样的人的!” “这样也行么?”钱无病一愣,貌似这位公主大姐,一向对葡萄牙人,不怎么感冒的啊! “当然,如果他们认为怠慢帝国的公主不算侮辱的话,我相信,消息传回帝国,我的父皇,很愿意为这个原因,发起一场对葡萄牙王国的战争,以洗刷这个耻辱!” “那就辛苦你了!”钱无病笑了,这样的解释,还真的有点咱们大明的上国风范,简直是信心满满牛逼无比,这样的好事,他拒绝才怪呢!九鬼吉川是九鬼家的佼佼者,甚至是在家族中的继承者中,都排的上号,他这样的身份呢,自然不可能流落在外,像那些浪人一样,为了财富去大明沿海劫掠。但是,他的这些手下,就有些参差不齐了。 除了家族武士和扈从,铁甲船上很多粗重的工作,都是在扶桑国内招募的人手来做的,众所周知,眼下扶桑岛上,一群大名狗脑子都打出来了,打九鬼吉川懂事起,他就没看到过九州岛上能够安宁和平多久的,一个强有力的能够统治扶桑的人物不能出现,扶桑各地的大名,就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生存,为扩张,为他们的野心努力的进行着战争。 这种情况下,人员的流动之广、之杂,就很好理解了,不管哪个家族,哪里会不招揽几个有名有姓的武士,至于像水军这样专业技能更强的兵种,挑剔的余地就更少了。 当这个西洋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九鬼吉川还懵懵懂懂,肯定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后,还一招对方的吩咐,朝着自己的手下们,大声的吆喝了几声。 很快,七八个去过大明的人,还不知道什么缘故,就被九鬼吉川从人群中叫了出来,然后,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将他们拉到了一边,和其他的人分开了。 也许是感到到这些士兵眼神中的不善,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了作用,这几个家伙,陡然惊惶起来,朝着九鬼吉川,大声的喊叫起来,九鬼吉川已经隐隐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看着那位离去的大人物的背影,他硬是低着头,不敢闻声回头看一眼。 这种令人羞愧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些士兵甚至一点避讳所有人的意思都没有,待到雁九微微一点头,他们立刻毫不犹豫的刀枪齐下,就在这数十人的面前,直接将这些人或捅或砍,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属下们绝望的哭号仿佛还在耳边,凄厉的惨叫也还在空中缭绕,沙滩上跪着的扶桑人,顿时鼓噪骚动起来,有几人甚至在沙滩上站了起来,神情激愤的朝着九鬼吉川喊着什么。 不过,九鬼吉川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在喊什么,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下令的军官脸上,那军官脸上,露出的不屑和淡定,让他心仿佛是沉到了海底一样。 人家根本就不怕咱们闹腾!也许,他正需要一个将自己这些人全部杀死而不违背他的上司命令的借口!九鬼打了一个寒战,回过头来,厉声对着自己的那些正在鼓噪的属下们,大喝起来。 “他说什么呢?”雁九问卢卡道。 “在呵斥他的那些人,叫他们安静些,他说这些人会死,是因为他们有必死的理由,没看见他们九鬼家的人,一个人都没有被杀死么……”卢卡笑了笑:“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这家伙算是个明白的,其实,我觉得,只要这家伙不死,剩下的人,全部杀了,更加省粮食一点!” 雁九也笑了起来,不是九鬼吉川的错觉,他刚刚真有这个念头,这些倭寇真的敢鼓噪敢冲抢周围士兵,他真的有将他们全部干掉的心思,甫田县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跟着钱无病在查,他真心不觉得,杀死这几十个倭寇,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只是有些可惜,以这些倭寇的可恶程度,不能杀死他们一个十遍八遍。 而在一旁的格丽莎,看着钱无病一声令下,这些士兵切菜砍瓜一样,就从人群中拎出来七八个人,仿佛猪样一样的宰掉,她看着钱无病的背影,眼神都有些变了。 一直以来,钱无病在她的眼里,都是个有些温和,有些温文尔雅风度的大明将军,她甚至以前和朱云娘两人说着私密的悄悄话的时候,评价钱无病有些女人气质,像一个学者更多于像一个军人,真不知道他这个将军,是怎么混来的,只不过,那时候,朱云娘仅仅是抿着嘴笑了笑,并未对她解释什么。 再后来,她的观点有些转变了,钱无病绝对不是一个学者,他更像是一个商人,一个为了巨大的利润,什么都敢干的商人,光是从他整出这不逊色于国家舰队的这一支船队就看得出,这人一心赚起钱来,只怕国家的律法也不在他的眼里。 但是,不管学者也好,商人也好,总之这和一个杀伐果断,令行禁止,浑身都散发着铁血的味道的将军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说心里话,格丽莎心里还真不反对和这样的人成为合作伙伴,在她的心里,这样的人,总比那些浑身散发着汗臭味的军人,相处要容易一些。 但是,今天发生在她面前的这一幕,让她对钱无病的印象,再一次发生了改变,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钱无病这个将军,还没怎么怒呢,这七八个的性命就没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人了,好像,每一次自己认定他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他就突然做出点事情,扭转自己的看法,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远处走得远了的那个背影,突然觉得,那个背影,好有男人味道! “等等我,等等我!”呆立了半响的人,突然反应过来,钱无病已经走了,急忙大呼小叫的追了上去。 “怎么,吓着你了!?”钱无病回过头来,看到脸上一片潮红的格丽莎,“你不是还说,一人送他们一副绞架的吗?” “才不是呢!”格丽莎骄傲的扬起她的小下巴:“我就是想告诉你,明天我再次启程去壕镜,你叫我办的那事情,我想,若是在壕镜没有合适的工匠,我可以以帝国公主的名义,找葡萄牙王国在东方的殖民地总督,借一些工匠的,他们那里一定有这样的人的!” “这样也行么?”钱无病一愣,貌似这位公主大姐,一向对葡萄牙人,不怎么感冒的啊! “当然,如果他们认为怠慢帝国的公主不算侮辱的话,我相信,消息传回帝国,我的父皇,很愿意为这个原因,发起一场对葡萄牙王国的战争,以洗刷这个耻辱!” “那就辛苦你了!”钱无病笑了,这样的解释,还真的有点咱们大明的上国风范,简直是信心满满牛逼无比,这样的好事,他拒绝才怪呢! 399.第399章巡检琉球鱼服壕镜 昨夜和钱大人喝的,不知道是什么酒,甜甜的,后劲儿还真不小! 挥手赶走一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停在他身上的小鸟,柳青青砸吧了一下嘴巴,站了起来。 或许,只有在这样的大军中,他才睡的这么踏实,咧嘴笑了笑,他走出屋顶还没有完全盖好的屋子。外面海面上停着的那艘大船已经不见了,他已经知道,那艘船上的那个番人小姑娘,据说还是一个番邦的公主,可惜如今这个公主,已经死心塌地的为钱大人做买卖赚银子,一点儿公主的风范都没有了,整个人都掉到钱眼里去了。 莫非,钱大人,命中注定,是专门克公主的,蒙古公主被他给活捉了,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番邦公主,似乎也被他吃的死死的,柳青青在心里恶意的想了想,得亏今上年纪不大,要不然,真想看看这钱大人,遇上了正牌子的大明公主,会不会也来一个以下克上! “早!”那边树下两个正在说话的人,看见他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笑着招呼道! “早!忙着呢?”他笑着点点头,这两人,昨天他也认识了,雁七雁九,锦衣卫的两个百户,据说是钱大人的心腹,昨日里他非得要按照上官的礼节见过两人,两人却是以东番也是澎湖巡检司的管辖范围为由,嘻嘻呼呼的敷衍过去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最后到底参见了二人没有,他就记得,自己到后来酒喝了不少。 “他们这是又出海了?”他指指海面,“卢卡船长和格丽莎小姐他们?” “嗯,一大早就出去了,你昨日里酒喝的太多,估计外面闹腾,你也没听到!”雁七憨厚的笑了笑,似乎和他兄弟已经说完了,朝着柳青青点了点头,朝着林子深处走了去,在一旁站着的几个锦衣卫,急忙跟了过去。 “看不出来,你斯斯文文的,酒量可真不小,要不是我哥帮忙,昨天还真干不过你!”雁七目送走自己兄长,回过头笑嘻嘻的说道:“差点让大人看了笑话去了!” 柳青青脸色黑了一黑,这个家伙蔫坏了,昨日里,自己喝的酒里头,十杯里头,只怕有八杯都是被这个家伙挤兑了灌下去的,他发誓,这个仇,他一定得报,哪怕是日后找几个老娘们来,也得把他灌醉一次。 “对了,钱大人起了么?”柳青青支开话头,不像继续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起了,不过,眼下钱大人不在这里!”雁七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他去了哪里,昨日里有些失态了,得向你们大人,好好的赔个不是才成!”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顺便找你们大人要个差事,看看在这岛上,有什么我能做的,大家都有事情做,总不成我这么闲着!” “哈!”雁九一乐:“这个你还真不用担心,你的差事,大人早就安排了下来,你不是这澎湖巡检司的巡检么,这东番也是你管的吧,大人的意思,你那衙门,不妨就先安置在这里,这岛上,咱们的人也不少了,大人对民事可不大懂,这些事情,那就有劳巡检大人了!” 柳青青很清楚这澎湖巡检司的巡检,是个什么官职,在大明,这巡检司衙门,是仅仅次于县级衙门一下的管理机构,当然,这主要是朝廷用于管理地广人稀的地儿设置的衙门,澎湖巡检司,在文书上,这巡检司管理的地方,就是琉球和澎湖诸岛,澎湖就不说了,这琉球,就是东番的文词儿,百姓们管这个时候的台湾叫东番,那是民间是俗称,在正事的公文上,这里可是叫做琉球的。 问题是,大明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巡检,管理过这么大一片地方,和这么多的人吧,光是钱无病迁到岛上的郦人,只怕就是大几千了,更别说,这淡水城筑成之后,这沿海肯定还有不少人迁来,这哪里是一个巡检能干的活,这交给个知县来干,怕是都有些过分了吧! “大人说了,他做他的宣慰使,你做你的巡检,大家各干各的,你也别束手束脚,按照咱们大明的规矩,你可是朝廷派驻在这里的唯一正牌子官儿呢!” 见到柳青青有些失神,雁九笑着解释到,显然,他也如同钱无病一样,以为柳青青会因为怕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开有些发愁。 仅仅是微微一愣,柳青青就恢复了正常:“这个还是要当面向钱大人请教的,钱大人不懂民事,这是太谦逊了,他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我这种只知道厮杀的粗汉,哪里能和他相提并论!” “嘿嘿!”雁九得意的的笑了笑:“那你得加把劲了,先去找条快船再说,咱们大人是寅时初出海的,这差不多走了两个时辰了,你要是运气好,还正追上咱们大人!” “啊,钱大人出海了!”这次,柳青青真的愣住了。 “嗯!”雁九点点头:“大人说,这岛上数千民众,就交给你柳巡检了,你放手去干,若是有作奸犯科的,柳巡检不用客气,若有人不服王化,不给你柳巡检面子,那就是不给咱们锦衣卫面子,不给朝廷面子,咱们的兄弟绝对不会坐视的!” …… 碧蓝的大海上,两艘一大一小的海船,仿佛是矫健的海燕,正在海波中穿行。 小的那艘,是卢卡的新胜利号,大的那艘,当然就是格丽莎的公主号了! 此刻,钱无病正站在公主号那高高的船楼上,看着格丽莎拿着一直千里镜,正在四处观望中着,只见他嘴角挂着微笑,脸上却微微有些无奈的神色。 “格丽莎,我说,你都找了一个来时辰了,你打算还找多久啊!” “小心点没错,没准他们就躲在哪里,准备埋伏咱们呢,我听卢卡说了,前天,他们就是这样将卢卡给堵住的!”格丽莎头都不回,依然观察着远处的海面。 “海盗也是有脑子的好不好!”钱无病真心服了她:“消停会吧,光看咱们这两艘船,普通的海盗,根本就不敢凑过来,知道根底的,更加不敢凑过来,到底这里还是大明的地儿呢,你要是这么闲的慌,不如把那个叫九鬼的扶桑人叫过来,多了解一下咱们回头要去的那地儿的情况更好一些!” “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有你的人在问他吗,我又不懂扶桑话!”虽然是这么说,格丽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依言走到了钱无病的身边。 船楼上没有桌子,但是,却有两把大大的椅子,坐着这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巨大的船头斩波劈浪,也是令人极能产生豪气的,别看这船队是钱无病的,但是,真正坐在这大船的船楼上鸟瞰四方,他也没几回这样的经历,倒是格丽莎这半年来,这种情形已经看得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放下手上的千里镜,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格丽莎抬起头,似乎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知道那秦家兄弟就在扶桑,你干嘛不将咱们的船队,装着士兵一起拉过去,而要等我从壕镜招揽些雇佣军了悄悄的过去,难道说,咱们伟大的罗马帝国的战士,还比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雇佣军吗?” “是咱们大明的战士!”钱无病纠正着她的语病,“郦人是咱们大明的百姓,这一点,你千万别弄错了,而我是咱们大明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郦人宣慰使,这就相当是他们的总督吧,你这么一句话,这是连我都划到你们罗马帝国的名下去了?” “你若是愿意,本公主代表伟大的皇帝陛下,会很高兴的接纳你的!”格丽莎脸莫名其妙的一红,嘴上却是一点不示弱。 “我刚刚说的话,一看你就没听进去,这做贼的,不管是海盗也好,叛贼也好,他们又不傻,我带着船队千军万马的杀过去,人家打不过,难道不会逃啊,到时候,我再到哪里去寻他们去,再说了,我这边刚刚带着人过去,他绕个圈子,重新回到东番,别忘记,我岛上还有几千子民呢,他们没了军队保护,怎么办,任由这些叛军屠戮么?” 钱无病慢条斯理的说道:“咱们带这两百人,然后在壕镜招揽些敢打敢杀的亡命徒,在九鬼那家伙的带领下,悄悄的过去,没准就能将秦家兄弟堵在那里,兵贵精不贵多,真要砍下他们的脑袋,一个人就够了,别说我还有这么多可用之人!” 九鬼吉川的口供,在扶桑九州的秦家兄弟,身边大概也就三四百人,更别说这些人,在和卢卡遭遇的时候,被卢卡和柳青青干掉了不少,若是论起兵力武力来钱无病倒是不畏惧,秦家兄弟就四艘当家的破海盗船,怎么也不可能将他的那几千乱兵运到扶桑的,那些乱兵,眼下肯定在东番的深处,至于海上,钱无病更加不担心了,那四艘破船若是那么牛逼,当日就不会看见格丽莎的公主号一来,就放弃偷袭卢卡的胜利号的企图,悻悻而去了。 当日公主号和胜利号,都是普通的配备,而眼下装货的货仓里,可是放着成倍的火器和弹药,战力只可能比当日更强,不会更差!昨夜和钱大人喝的,不知道是什么酒,甜甜的,后劲儿还真不小! 挥手赶走一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停在他身上的小鸟,柳青青砸吧了一下嘴巴,站了起来。 或许,只有在这样的大军中,他才睡的这么踏实,咧嘴笑了笑,他走出屋顶还没有完全盖好的屋子。外面海面上停着的那艘大船已经不见了,他已经知道,那艘船上的那个番人小姑娘,据说还是一个番邦的公主,可惜如今这个公主,已经死心塌地的为钱大人做买卖赚银子,一点儿公主的风范都没有了,整个人都掉到钱眼里去了。 莫非,钱大人,命中注定,是专门克公主的,蒙古公主被他给活捉了,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番邦公主,似乎也被他吃的死死的,柳青青在心里恶意的想了想,得亏今上年纪不大,要不然,真想看看这钱大人,遇上了正牌子的大明公主,会不会也来一个以下克上! “早!”那边树下两个正在说话的人,看见他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笑着招呼道! “早!忙着呢?”他笑着点点头,这两人,昨天他也认识了,雁七雁九,锦衣卫的两个百户,据说是钱大人的心腹,昨日里他非得要按照上官的礼节见过两人,两人却是以东番也是澎湖巡检司的管辖范围为由,嘻嘻呼呼的敷衍过去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最后到底参见了二人没有,他就记得,自己到后来酒喝了不少。 “他们这是又出海了?”他指指海面,“卢卡船长和格丽莎小姐他们?” “嗯,一大早就出去了,你昨日里酒喝的太多,估计外面闹腾,你也没听到!”雁七憨厚的笑了笑,似乎和他兄弟已经说完了,朝着柳青青点了点头,朝着林子深处走了去,在一旁站着的几个锦衣卫,急忙跟了过去。 “看不出来,你斯斯文文的,酒量可真不小,要不是我哥帮忙,昨天还真干不过你!”雁七目送走自己兄长,回过头笑嘻嘻的说道:“差点让大人看了笑话去了!” 柳青青脸色黑了一黑,这个家伙蔫坏了,昨日里,自己喝的酒里头,十杯里头,只怕有八杯都是被这个家伙挤兑了灌下去的,他发誓,这个仇,他一定得报,哪怕是日后找几个老娘们来,也得把他灌醉一次。 “对了,钱大人起了么?”柳青青支开话头,不像继续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起了,不过,眼下钱大人不在这里!”雁七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他去了哪里,昨日里有些失态了,得向你们大人,好好的赔个不是才成!”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顺便找你们大人要个差事,看看在这岛上,有什么我能做的,大家都有事情做,总不成我这么闲着!” “哈!”雁九一乐:“这个你还真不用担心,你的差事,大人早就安排了下来,你不是这澎湖巡检司的巡检么,这东番也是你管的吧,大人的意思,你那衙门,不妨就先安置在这里,这岛上,咱们的人也不少了,大人对民事可不大懂,这些事情,那就有劳巡检大人了!” 柳青青很清楚这澎湖巡检司的巡检,是个什么官职,在大明,这巡检司衙门,是仅仅次于县级衙门一下的管理机构,当然,这主要是朝廷用于管理地广人稀的地儿设置的衙门,澎湖巡检司,在文书上,这巡检司管理的地方,就是琉球和澎湖诸岛,澎湖就不说了,这琉球,就是东番的文词儿,百姓们管这个时候的台湾叫东番,那是民间是俗称,在正事的公文上,这里可是叫做琉球的。 问题是,大明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巡检,管理过这么大一片地方,和这么多的人吧,光是钱无病迁到岛上的郦人,只怕就是大几千了,更别说,这淡水城筑成之后,这沿海肯定还有不少人迁来,这哪里是一个巡检能干的活,这交给个知县来干,怕是都有些过分了吧! “大人说了,他做他的宣慰使,你做你的巡检,大家各干各的,你也别束手束脚,按照咱们大明的规矩,你可是朝廷派驻在这里的唯一正牌子官儿呢!” 见到柳青青有些失神,雁九笑着解释到,显然,他也如同钱无病一样,以为柳青青会因为怕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开有些发愁。 仅仅是微微一愣,柳青青就恢复了正常:“这个还是要当面向钱大人请教的,钱大人不懂民事,这是太谦逊了,他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我这种只知道厮杀的粗汉,哪里能和他相提并论!” “嘿嘿!”雁九得意的的笑了笑:“那你得加把劲了,先去找条快船再说,咱们大人是寅时初出海的,这差不多走了两个时辰了,你要是运气好,还正追上咱们大人!” “啊,钱大人出海了!”这次,柳青青真的愣住了。 “嗯!”雁九点点头:“大人说,这岛上数千民众,就交给你柳巡检了,你放手去干,若是有作奸犯科的,柳巡检不用客气,若有人不服王化,不给你柳巡检面子,那就是不给咱们锦衣卫面子,不给朝廷面子,咱们的兄弟绝对不会坐视的!” …… 碧蓝的大海上,两艘一大一小的海船,仿佛是矫健的海燕,正在海波中穿行。 小的那艘,是卢卡的新胜利号,大的那艘,当然就是格丽莎的公主号了! 此刻,钱无病正站在公主号那高高的船楼上,看着格丽莎拿着一直千里镜,正在四处观望中着,只见他嘴角挂着微笑,脸上却微微有些无奈的神色。 “格丽莎,我说,你都找了一个来时辰了,你打算还找多久啊!” “小心点没错,没准他们就躲在哪里,准备埋伏咱们呢,我听卢卡说了,前天,他们就是这样将卢卡给堵住的!”格丽莎头都不回,依然观察着远处的海面。 “海盗也是有脑子的好不好!”钱无病真心服了她:“消停会吧,光看咱们这两艘船,普通的海盗,根本就不敢凑过来,知道根底的,更加不敢凑过来,到底这里还是大明的地儿呢,你要是这么闲的慌,不如把那个叫九鬼的扶桑人叫过来,多了解一下咱们回头要去的那地儿的情况更好一些!” “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不是有你的人在问他吗,我又不懂扶桑话!”虽然是这么说,格丽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依言走到了钱无病的身边。 船楼上没有桌子,但是,却有两把大大的椅子,坐着这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巨大的船头斩波劈浪,也是令人极能产生豪气的,别看这船队是钱无病的,但是,真正坐在这大船的船楼上鸟瞰四方,他也没几回这样的经历,倒是格丽莎这半年来,这种情形已经看得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放下手上的千里镜,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格丽莎抬起头,似乎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知道那秦家兄弟就在扶桑,你干嘛不将咱们的船队,装着士兵一起拉过去,而要等我从壕镜招揽些雇佣军了悄悄的过去,难道说,咱们伟大的罗马帝国的战士,还比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雇佣军吗?” “是咱们大明的战士!”钱无病纠正着她的语病,“郦人是咱们大明的百姓,这一点,你千万别弄错了,而我是咱们大明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郦人宣慰使,这就相当是他们的总督吧,你这么一句话,这是连我都划到你们罗马帝国的名下去了?” “你若是愿意,本公主代表伟大的皇帝陛下,会很高兴的接纳你的!”格丽莎脸莫名其妙的一红,嘴上却是一点不示弱。 “我刚刚说的话,一看你就没听进去,这做贼的,不管是海盗也好,叛贼也好,他们又不傻,我带着船队千军万马的杀过去,人家打不过,难道不会逃啊,到时候,我再到哪里去寻他们去,再说了,我这边刚刚带着人过去,他绕个圈子,重新回到东番,别忘记,我岛上还有几千子民呢,他们没了军队保护,怎么办,任由这些叛军屠戮么?” 钱无病慢条斯理的说道:“咱们带这两百人,然后在壕镜招揽些敢打敢杀的亡命徒,在九鬼那家伙的带领下,悄悄的过去,没准就能将秦家兄弟堵在那里,兵贵精不贵多,真要砍下他们的脑袋,一个人就够了,别说我还有这么多可用之人!” 九鬼吉川的口供,在扶桑九州的秦家兄弟,身边大概也就三四百人,更别说这些人,在和卢卡遭遇的时候,被卢卡和柳青青干掉了不少,若是论起兵力武力来钱无病倒是不畏惧,秦家兄弟就四艘当家的破海盗船,怎么也不可能将他的那几千乱兵运到扶桑的,那些乱兵,眼下肯定在东番的深处,至于海上,钱无病更加不担心了,那四艘破船若是那么牛逼,当日就不会看见格丽莎的公主号一来,就放弃偷袭卢卡的胜利号的企图,悻悻而去了。 当日公主号和胜利号,都是普通的配备,而眼下装货的货仓里,可是放着成倍的火器和弹药,战力只可能比当日更强,不会更差! 400.第400章坚决不做狗肉羹 在船上空闲的时间太多,没有千头万绪的移民的事情要处理,也不用时刻担心从密林的深处蹦出来的乱兵偷袭自己的属下,唯一顾虑大概就是这沿途可能会有的海盗,但是,这种事情,在格丽莎拿着千里镜的孜孜不倦的期盼中,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会儿功夫,没准格丽莎正在心里像她的上帝千遍万遍的祈祷,那些不开眼的海盗,自己送上门来呢! 所以,钱无病甚至有空从格丽莎的船舱里,翻找出一本被她当作学习中文的教科书,然后找一把大大的椅子,坐在船尾,在习习海风中,在那天地间的一片金黄的落日余晖中,假模假样的看起书来。 佥事大人在船尾看书,这船尾登时就变得静悄悄的了,船工停止了船只的修缮,炮手们不再靠着大炮吹牛,就连擦洗甲板的水手们,也变得蹑手蹑脚,生怕自己弄出的动静,打断了佥事大人的思绪。 没有了格丽莎小丫头的叽叽喳喳,船上的这些人,又是如此的识趣,钱无病登时感到天地之间一片宁静,闭上眼,似乎这海天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一个人,他舒服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椅子上,而手中偶尔翻动的的那本书,就放在他的胸口——他似乎就这样睡着了。 这样的坐姿,或者说睡姿,实在是有些不雅观,若是有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在这里,少不得在心里要嘀咕几句,可惜的是,这艘船上,能够嘀咕诋毁钱无病的人,除了那个偶尔有些没大没小的格丽莎以外,还真没有其他人,所以,他很放松。 一只海乌鸦,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停在船舷上,歪着脑袋对着熟睡中的钱无病左右看了看,突然“呱”的一声,猛见面前的人,睁开眼睛,手中书本一动,顿时吓得张开翅膀,扑棱棱的飞了开去。 将手中的书丢在椅子上,钱无病站了起来,书里什么内容,他一点都不记得了,除了翻翻上面的几个绣像画儿,他还真没在意上面的文字,而翻翻那些绣像画儿,也不过是为在他脑子里想东西的时候,他的手上,有些事情做罢了。 这个时候,凤儿应该生产了吧!他一直想的是这个事情。 以他神奇的梦境,还有他在梦境中了解到的后世的一切,当今天子,也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可是一直到驾崩,都是没有子嗣,如果凤儿顺利生产,不论男女,这朱厚照都是有了子嗣,这可和自己了解到的一切,大不相同了。 钱无病有些迷茫了。 如果说自己后世了解到的现在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么他就是生活在历史当中,但是,若是李凤儿为朱厚照生下子嗣,那这就不是自己了解的那个大明朝,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而台湾,似乎也没有郦人的踪迹,而自己的这一番举动,这近万的郦人部落在台湾落脚,生存繁衍下来,在数百年之后,自己了解的那个时候,那绝对不是一个小的数目,而自己根本就没有了解到这方面的信息,换句话说,这事情,也是没发生过的。 但是不管有没有记载,这事情在自己的一手推动下,已经确确实实的发生了,哪怕日后这些郦人被大明朝廷所灭,被外来的东洋西洋势力所灭,在历史上,肯定也会留下一笔,但是,偏生关于台湾,关于他们,后世中,一点信息都没有。 远处的余晖中,出现一片帆影,那是近海的渔民在返回自己的渔村,钱无病背着手,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看到那片帆影,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他心里有一个很令他自己担心的想法,或许,自己一直以为自己的现在是自己的后世的前世,这话有点拗口,但是他真的就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这一切的阴差阳错,不过是他人投生转世轮回的时候,出了一些自己都不大明白的差错,才让自己有着两世人的记忆。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绝对没有法力做那改天换地,逆天而行的事情,将已经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抹杀,生生的改变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或者让从未发生的事情发生,那绝非人力可为,至少,他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神通。 想来想去,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自己生活的这个大明朝,也许,根本就不是自己后世了解的那个大明朝,最多只是有点相似而已。而这个大明朝,会发生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还真不可能有人知晓,也就是说,他或许能以记忆中的那个大明朝做参考,但是,这两者,根本就不是一码事了。 他悚然而惊。 换做一个志存高远,或者说野心勃勃的家伙,没准得知这种情况,会欣喜若狂的大呼一声:“老天助我,从今以后,历史由我创造……” 但是他不是啊! 从一个微薄小吏走到今天,他几乎是用了一年多点的时间,走完了这个世上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路,但是,这一切的背后,并不是说他实力多么出众,运气多么逆天,他不过就是一个武夫而已,充其量,能打倒三五个闲汉,连十人敌都算不上,更不说百人敌万人敌了,他依仗的,不过就是这从后世记忆中得到的一点“先知先觉”,这才让他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他姓钱,叫钱无病,而不是姓龙名傲天。 也得亏他干的是锦衣卫,不用十年寒窗,也不用子曰诗云,和那些满腹经纶的文官们为伍,说句实在的,论起玩心眼儿,他还真的觉得自己玩不过他们,就好像这一次,到福建来,似乎也有些蹊跷,按照他的了解,这个时候,李凤儿应该急切盼望自己回京才对,怎么会这个节骨眼,皇帝将自己远远的打发开来,这期间,有没有人捣蛋,还真的很难说,不过,他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能弄清楚。 他真的只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就好像现在,就挺好的! 但是,如果这是和自己了解的那个大明朝不同的大明朝,那他就得好好的琢磨一下,自己的这个愿望,能不能达成了。 失势的锦衣卫,那简直是连狗都不如,随时横死街头都有可能,要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就一直得保证自己都手握权柄,绝对不能失势。 他一直很小心很谨慎的当着自己的官儿,尽量不为自己树敌,但是,掰着手指头轻轻算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哪怕一直低调谦和,似乎这敌人也不少了。 东厂和刘瑾,那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不说。 眼下的也不说了,这秦家兄弟,虽然和自己为敌,但是和自己并没多少私怨,他们单纯的在和大明朝廷作对而已。 但是在民间,他似乎树敌还真不少,他的四海楼一折腾起来,受益的人不少,但是,被祸害的人也不少,就他的属下打探来的消息,不少因为四海楼破产的商人,在暗地的对他可没多少好评。 “昔有八虎,今有两豹”,不用谦虚,这两豹中,他钱无病稳稳的占了一个名额。两位出身豹房的锦衣卫,钱无病,钱宁,齐齐上榜! 拿他钱无病和昔日京中八虎相比,这得多看得起他,属下要追查那些家伙,钱无病当时笑了笑,挥了挥手,这事情,也就那么放下来。 又听说,白莲教似乎对自己也不是怎么感冒,好吧,这些反贼对朝廷的人都不感冒,不过,在京中几次稽查反贼的锦衣卫行动中,钱无病很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这个名字,似乎在白莲教徒中,知名度相当的高,这个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情,虽然眼下不是迫在眉睫,但是,没准那一天这事情就爆发了。所以,还是要防备一些的好。 在朝廷里,太后和他的两个弟弟,因为李凤儿的事情,明里暗里自己和他们较过几次劲儿,毫无疑问,若是说锦衣卫是天家的鹰犬爪牙的话,自己这个走狗,在主子眼里,肯定是一直不怎么温顺的走狗,虽然眼下主人护着,万一哪天主人也烦了,那走狗变成狗肉羹的可能性,那可就非常大了。 做走狗可以,做狗肉羹,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要想一直被主人看重,尽露獠牙为主人撕咬冲杀就可以,但是,要想在主人的敌人都没了,自己又不变成狗肉羹,那可就得费费心机了。 台湾不行,距离大明太近了,而且,眼下岛上一片荒芜,就算郦人们努力开发,那也不算一朝一夕的事情,这绝对不是避祸的好地方,钱无病回过头,看看身侧的两艘巨大海船,又看看海天一色的天际,微微笑了笑。 格丽莎的那小脑袋,哪怕想成了浆糊,她只怕也不会想到,自己要去扶桑,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狡兔也有三窟呢,或许,在扶桑那里,自己这只兔子,能为自己找一个除了台湾之后的第二个洞窟。 “大人,咱们到了!” 夜幕笼罩下来到时候,前方的海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灯火辉煌,与此同时,那位毕恭毕敬的船上,也从船头跑了过来,亲自给钱无病带来的这个消息。 在船上空闲的时间太多,没有千头万绪的移民的事情要处理,也不用时刻担心从密林的深处蹦出来的乱兵偷袭自己的属下,唯一顾虑大概就是这沿途可能会有的海盗,但是,这种事情,在格丽莎拿着千里镜的孜孜不倦的期盼中,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会儿功夫,没准格丽莎正在心里像她的上帝千遍万遍的祈祷,那些不开眼的海盗,自己送上门来呢! 所以,钱无病甚至有空从格丽莎的船舱里,翻找出一本被她当作学习中文的教科书,然后找一把大大的椅子,坐在船尾,在习习海风中,在那天地间的一片金黄的落日余晖中,假模假样的看起书来。 佥事大人在船尾看书,这船尾登时就变得静悄悄的了,船工停止了船只的修缮,炮手们不再靠着大炮吹牛,就连擦洗甲板的水手们,也变得蹑手蹑脚,生怕自己弄出的动静,打断了佥事大人的思绪。 没有了格丽莎小丫头的叽叽喳喳,船上的这些人,又是如此的识趣,钱无病登时感到天地之间一片宁静,闭上眼,似乎这海天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一个人,他舒服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椅子上,而手中偶尔翻动的的那本书,就放在他的胸口——他似乎就这样睡着了。 这样的坐姿,或者说睡姿,实在是有些不雅观,若是有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在这里,少不得在心里要嘀咕几句,可惜的是,这艘船上,能够嘀咕诋毁钱无病的人,除了那个偶尔有些没大没小的格丽莎以外,还真没有其他人,所以,他很放松。 一只海乌鸦,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停在船舷上,歪着脑袋对着熟睡中的钱无病左右看了看,突然“呱”的一声,猛见面前的人,睁开眼睛,手中书本一动,顿时吓得张开翅膀,扑棱棱的飞了开去。 将手中的书丢在椅子上,钱无病站了起来,书里什么内容,他一点都不记得了,除了翻翻上面的几个绣像画儿,他还真没在意上面的文字,而翻翻那些绣像画儿,也不过是为在他脑子里想东西的时候,他的手上,有些事情做罢了。 这个时候,凤儿应该生产了吧!他一直想的是这个事情。 以他神奇的梦境,还有他在梦境中了解到的后世的一切,当今天子,也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可是一直到驾崩,都是没有子嗣,如果凤儿顺利生产,不论男女,这朱厚照都是有了子嗣,这可和自己了解到的一切,大不相同了。 钱无病有些迷茫了。 如果说自己后世了解到的现在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么他就是生活在历史当中,但是,若是李凤儿为朱厚照生下子嗣,那这就不是自己了解的那个大明朝,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而台湾,似乎也没有郦人的踪迹,而自己的这一番举动,这近万的郦人部落在台湾落脚,生存繁衍下来,在数百年之后,自己了解的那个时候,那绝对不是一个小的数目,而自己根本就没有了解到这方面的信息,换句话说,这事情,也是没发生过的。 但是不管有没有记载,这事情在自己的一手推动下,已经确确实实的发生了,哪怕日后这些郦人被大明朝廷所灭,被外来的东洋西洋势力所灭,在历史上,肯定也会留下一笔,但是,偏生关于台湾,关于他们,后世中,一点信息都没有。 远处的余晖中,出现一片帆影,那是近海的渔民在返回自己的渔村,钱无病背着手,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看到那片帆影,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他心里有一个很令他自己担心的想法,或许,自己一直以为自己的现在是自己的后世的前世,这话有点拗口,但是他真的就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这一切的阴差阳错,不过是他人投生转世轮回的时候,出了一些自己都不大明白的差错,才让自己有着两世人的记忆。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绝对没有法力做那改天换地,逆天而行的事情,将已经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抹杀,生生的改变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或者让从未发生的事情发生,那绝非人力可为,至少,他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神通。 想来想去,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自己生活的这个大明朝,也许,根本就不是自己后世了解的那个大明朝,最多只是有点相似而已。而这个大明朝,会发生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还真不可能有人知晓,也就是说,他或许能以记忆中的那个大明朝做参考,但是,这两者,根本就不是一码事了。 他悚然而惊。 换做一个志存高远,或者说野心勃勃的家伙,没准得知这种情况,会欣喜若狂的大呼一声:“老天助我,从今以后,历史由我创造……” 但是他不是啊! 从一个微薄小吏走到今天,他几乎是用了一年多点的时间,走完了这个世上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路,但是,这一切的背后,并不是说他实力多么出众,运气多么逆天,他不过就是一个武夫而已,充其量,能打倒三五个闲汉,连十人敌都算不上,更不说百人敌万人敌了,他依仗的,不过就是这从后世记忆中得到的一点“先知先觉”,这才让他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他姓钱,叫钱无病,而不是姓龙名傲天。 也得亏他干的是锦衣卫,不用十年寒窗,也不用子曰诗云,和那些满腹经纶的文官们为伍,说句实在的,论起玩心眼儿,他还真的觉得自己玩不过他们,就好像这一次,到福建来,似乎也有些蹊跷,按照他的了解,这个时候,李凤儿应该急切盼望自己回京才对,怎么会这个节骨眼,皇帝将自己远远的打发开来,这期间,有没有人捣蛋,还真的很难说,不过,他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能弄清楚。 他真的只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就好像现在,就挺好的! 但是,如果这是和自己了解的那个大明朝不同的大明朝,那他就得好好的琢磨一下,自己的这个愿望,能不能达成了。 失势的锦衣卫,那简直是连狗都不如,随时横死街头都有可能,要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就一直得保证自己都手握权柄,绝对不能失势。 他一直很小心很谨慎的当着自己的官儿,尽量不为自己树敌,但是,掰着手指头轻轻算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哪怕一直低调谦和,似乎这敌人也不少了。 东厂和刘瑾,那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不说。 眼下的也不说了,这秦家兄弟,虽然和自己为敌,但是和自己并没多少私怨,他们单纯的在和大明朝廷作对而已。 但是在民间,他似乎树敌还真不少,他的四海楼一折腾起来,受益的人不少,但是,被祸害的人也不少,就他的属下打探来的消息,不少因为四海楼破产的商人,在暗地的对他可没多少好评。 “昔有八虎,今有两豹”,不用谦虚,这两豹中,他钱无病稳稳的占了一个名额。两位出身豹房的锦衣卫,钱无病,钱宁,齐齐上榜! 拿他钱无病和昔日京中八虎相比,这得多看得起他,属下要追查那些家伙,钱无病当时笑了笑,挥了挥手,这事情,也就那么放下来。 又听说,白莲教似乎对自己也不是怎么感冒,好吧,这些反贼对朝廷的人都不感冒,不过,在京中几次稽查反贼的锦衣卫行动中,钱无病很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这个名字,似乎在白莲教徒中,知名度相当的高,这个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情,虽然眼下不是迫在眉睫,但是,没准那一天这事情就爆发了。所以,还是要防备一些的好。 在朝廷里,太后和他的两个弟弟,因为李凤儿的事情,明里暗里自己和他们较过几次劲儿,毫无疑问,若是说锦衣卫是天家的鹰犬爪牙的话,自己这个走狗,在主子眼里,肯定是一直不怎么温顺的走狗,虽然眼下主人护着,万一哪天主人也烦了,那走狗变成狗肉羹的可能性,那可就非常大了。 做走狗可以,做狗肉羹,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要想一直被主人看重,尽露獠牙为主人撕咬冲杀就可以,但是,要想在主人的敌人都没了,自己又不变成狗肉羹,那可就得费费心机了。 台湾不行,距离大明太近了,而且,眼下岛上一片荒芜,就算郦人们努力开发,那也不算一朝一夕的事情,这绝对不是避祸的好地方,钱无病回过头,看看身侧的两艘巨大海船,又看看海天一色的天际,微微笑了笑。 格丽莎的那小脑袋,哪怕想成了浆糊,她只怕也不会想到,自己要去扶桑,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狡兔也有三窟呢,或许,在扶桑那里,自己这只兔子,能为自己找一个除了台湾之后的第二个洞窟。 “大人,咱们到了!” 夜幕笼罩下来到时候,前方的海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灯火辉煌,与此同时,那位毕恭毕敬的船上,也从船头跑了过来,亲自给钱无病带来的这个消息。 401.第401章酒馆攻略 “这个时候还有船进港?”奥利维亚嘀咕着,从门外走进了这家小小的酒馆,一个坐在门口的大胖子,习惯性的想伸出手,陡然意识到自己拦的是什么人,那手闪电搬的缩了回来。 “三杯麦酒!”奥利维亚丢出一把铜钱,朝着瞎了一只眼的酒保喊道。 “来了!”那酒保吆喝了一声,很快三大杯黄澄澄的麦酒,就送到了门口的木桌边:“奥利维亚,要不要尝尝咱们最近从那边弄来的好酒,听说叫“女儿红”什么的,只要二两银子,就能勾兑出够你和你的这两位兄弟喝一晚上的好酒了?” 面对这位武力值超值的老顾客,酒保笑得十分亲切。 “你看我浑身上下,像有二两银子的人吗?”奥利维亚瞪了他一眼:“我刚刚才从明国的大牢里出来,上次在这里打架,不是你小子将治安队给招来的吧!” “天地良心!”酒保大声叫起冤屈来:“我可是为了你好啊,那人是明国人,你才揍了他几下,就被逮了去关了几天,若是真要把那人打出个好歹来,那你这辈子还要不要出来了!” “东方人看起来都一个样子!”奥利维亚不满的嘀咕道,“那家伙那么横,我以为是扶桑来的呢,我怎么知道是明国人,不过,我在这里出了事情,一人给我们来一杯那个什么‘女儿红’压压惊总可以,别说你舍不得,那我可就要发脾气了啊!” “舍得,当然舍得!”酒保笑着点点头,竖起三个手指:“不过,就三杯啊!” 奥利维亚点点头,酒保重新回到自己的酒柜哪里,折腾起来,奥利维亚端起酒杯,朝着自己的两个同伴举了举,将那清凉的酒液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舒服!”一股清凉从喉咙里倾泻而下,奥利维亚舒服的哼了一声,就是这味道,就是这感觉,想死它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在门口胖子的声音下,脚步声戛然而止,奥利维亚头都没回,这胖子又逮到可以敲诈酒钱的可怜虫了,这壕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每天都出现的新面孔。 “女儿红,来一杯女儿红,多的全部给我麦酒!”身边的风声响起,竟然是那胖子以超过他的身材的敏捷,扑到了酒柜上。 吸引奥利维亚眼光的,当然不是这蠢胖无比又嗜酒如命的胖子,她的眼光,落在胖子手上的那一块小小的银角子上。 哎呦我擦,胖子这是交好运了,居然有人给了他一个银角子!奥利维亚嘴角抽了抽,脖子却是不由自主的扭了过去,想看看到底门外是哪个肥羊,居然这么拿钱不当钱使。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高高大大东方男人,和一个和她一样的西方女人,不对,是一个西方小女孩,此刻小女孩脸上笑吟吟的,正在低声的给那个东方男人说着什么,而那个东方男人,则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随着小女孩,在门口正对着奥利维娅的木桌边坐了下来。 肥羊,活脱脱的肥羊!奥利维亚有些羡慕的看了看那个小女孩,很明显,这是这个女孩****到了一个富裕的东方男人,而以东方人的审美观来说,这个男人除了衣裳看起来华贵有身家以外,除了人看起来年轻健康以外,他模样居然还不算太丑。 朝着自己的伙伴看了看,她身边的两位伙伴摇摇头,这摇头的意思她清楚,那就是从来没见过这小女孩,这说明,这小女孩是从外面来的,联想到刚刚进港的那几艘船,奥利维娅心里微微一动。 就算这小女孩勾搭上的这个富裕的明国人,但是她未必保得住,没看见其他几桌的家伙,都在蠢蠢欲动了吗,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己,至少自己还算是个身材火爆模样不是太差的女人。 “我叫奥利维亚,怎么称呼两位!” 钱无病看看这似乎几年没清洗过的桌子,正在微微皱着眉头,这桌子上那些可疑的污渍,他都怀疑那到底是酒渍还是血渍了,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句,他竟然陡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种自来熟的了。 “格丽莎!”格丽莎答了一句,有些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个明显是佣兵打扮的女战士:“你可以坐下!” 这下轮到奥利维亚微微一滞了,实际上,格丽莎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屁股已经挨到了椅子上了,她可没有请求对方的允许。 “哦,格丽莎小姐,你好!”奥利维亚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两位这是第一次来壕镜吧,不过,我看两位身边似乎没有保护的人,据我所知,这壕镜可是有些乱,如果两位不在乎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的话,我和我的伙伴,呶,就是坐在那边的很健壮的两位,我和我的伙伴,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 几个刚刚已经起身朝着钱无病和格丽莎这一桌走过来的汉子,见到奥利维亚近水楼台先得月,哼了一声,悻悻的回到自己的位子旁,而奥利维亚的两个伙伴,则是向这边眨眨眼,朝着有些得意洋洋的奥利维亚,举起了酒杯。 “你说的这个小小的代价,是怎么样的!”钱无病有些好奇这些人的生存方式。 “这位公子是明国人吧,以高贵大方的明国人来说,我若是要求的太少,那是侮辱了公子和小姐,这么着吧,我的要求,我和我的伙伴每天十两银子,这个价钱,应该对得起公子和小姐的身份!”奥利维亚试探的问道,肥羊之所以叫肥羊,那是因为他们拿钱不当钱,虽然这是一个天价,没准对方就答应了呢,就算对方逢腰一刀,只出一半的价钱,那自己和自己的小伙伴们,也是赚翻了啊! 可惜的是,这个叫格丽莎的小女孩,很明显不愿意奥利维亚在这个明国人身上分一杯羹,奥利维亚刚刚说完,那小女孩就咯咯笑了起来。 “十两银子!咯咯,十两银子!”小女孩好像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十两银子我可以雇这酒馆里所有的人了!” “这个时候还有船进港?”奥利维亚嘀咕着,从门外走进了这家小小的酒馆,一个坐在门口的大胖子,习惯性的想伸出手,陡然意识到自己拦的是什么人,那手闪电搬的缩了回来。 “三杯麦酒!”奥利维亚丢出一把铜钱,朝着瞎了一只眼的酒保喊道。 “来了!”那酒保吆喝了一声,很快三大杯黄澄澄的麦酒,就送到了门口的木桌边:“奥利维亚,要不要尝尝咱们最近从那边弄来的好酒,听说叫“女儿红”什么的,只要二两银子,就能勾兑出够你和你的这两位兄弟喝一晚上的好酒了?” 面对这位武力值超值的老顾客,酒保笑得十分亲切。 “你看我浑身上下,像有二两银子的人吗?”奥利维亚瞪了他一眼:“我刚刚才从明国的大牢里出来,上次在这里打架,不是你小子将治安队给招来的吧!” “天地良心!”酒保大声叫起冤屈来:“我可是为了你好啊,那人是明国人,你才揍了他几下,就被逮了去关了几天,若是真要把那人打出个好歹来,那你这辈子还要不要出来了!” “东方人看起来都一个样子!”奥利维亚不满的嘀咕道,“那家伙那么横,我以为是扶桑来的呢,我怎么知道是明国人,不过,我在这里出了事情,一人给我们来一杯那个什么‘女儿红’压压惊总可以,别说你舍不得,那我可就要发脾气了啊!” “舍得,当然舍得!”酒保笑着点点头,竖起三个手指:“不过,就三杯啊!” 奥利维亚点点头,酒保重新回到自己的酒柜哪里,折腾起来,奥利维亚端起酒杯,朝着自己的两个同伴举了举,将那清凉的酒液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舒服!”一股清凉从喉咙里倾泻而下,奥利维亚舒服的哼了一声,就是这味道,就是这感觉,想死它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在门口胖子的声音下,脚步声戛然而止,奥利维亚头都没回,这胖子又逮到可以敲诈酒钱的可怜虫了,这壕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每天都出现的新面孔。 “女儿红,来一杯女儿红,多的全部给我麦酒!”身边的风声响起,竟然是那胖子以超过他的身材的敏捷,扑到了酒柜上。 吸引奥利维亚眼光的,当然不是这蠢胖无比又嗜酒如命的胖子,她的眼光,落在胖子手上的那一块小小的银角子上。 哎呦我擦,胖子这是交好运了,居然有人给了他一个银角子!奥利维亚嘴角抽了抽,脖子却是不由自主的扭了过去,想看看到底门外是哪个肥羊,居然这么拿钱不当钱使。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高高大大东方男人,和一个和她一样的西方女人,不对,是一个西方小女孩,此刻小女孩脸上笑吟吟的,正在低声的给那个东方男人说着什么,而那个东方男人,则是微微皱了下眉头,随着小女孩,在门口正对着奥利维娅的木桌边坐了下来。 肥羊,活脱脱的肥羊!奥利维亚有些羡慕的看了看那个小女孩,很明显,这是这个女孩****到了一个富裕的东方男人,而以东方人的审美观来说,这个男人除了衣裳看起来华贵有身家以外,除了人看起来年轻健康以外,他模样居然还不算太丑。 朝着自己的伙伴看了看,她身边的两位伙伴摇摇头,这摇头的意思她清楚,那就是从来没见过这小女孩,这说明,这小女孩是从外面来的,联想到刚刚进港的那几艘船,奥利维娅心里微微一动。 就算这小女孩勾搭上的这个富裕的明国人,但是她未必保得住,没看见其他几桌的家伙,都在蠢蠢欲动了吗,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己,至少自己还算是个身材火爆模样不是太差的女人。 “我叫奥利维亚,怎么称呼两位!” 钱无病看看这似乎几年没清洗过的桌子,正在微微皱着眉头,这桌子上那些可疑的污渍,他都怀疑那到底是酒渍还是血渍了,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句,他竟然陡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种自来熟的了。 “格丽莎!”格丽莎答了一句,有些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个明显是佣兵打扮的女战士:“你可以坐下!” 这下轮到奥利维亚微微一滞了,实际上,格丽莎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屁股已经挨到了椅子上了,她可没有请求对方的允许。 “哦,格丽莎小姐,你好!”奥利维亚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两位这是第一次来壕镜吧,不过,我看两位身边似乎没有保护的人,据我所知,这壕镜可是有些乱,如果两位不在乎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的话,我和我的伙伴,呶,就是坐在那边的很健壮的两位,我和我的伙伴,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 几个刚刚已经起身朝着钱无病和格丽莎这一桌走过来的汉子,见到奥利维亚近水楼台先得月,哼了一声,悻悻的回到自己的位子旁,而奥利维亚的两个伙伴,则是向这边眨眨眼,朝着有些得意洋洋的奥利维亚,举起了酒杯。 “你说的这个小小的代价,是怎么样的!”钱无病有些好奇这些人的生存方式。 “这位公子是明国人吧,以高贵大方的明国人来说,我若是要求的太少,那是侮辱了公子和小姐,这么着吧,我的要求,我和我的伙伴每天十两银子,这个价钱,应该对得起公子和小姐的身份!”奥利维亚试探的问道,肥羊之所以叫肥羊,那是因为他们拿钱不当钱,虽然这是一个天价,没准对方就答应了呢,就算对方逢腰一刀,只出一半的价钱,那自己和自己的小伙伴们,也是赚翻了啊! 可惜的是,这个叫格丽莎的小女孩,很明显不愿意奥利维亚在这个明国人身上分一杯羹,奥利维亚刚刚说完,那小女孩就咯咯笑了起来。 “十两银子!咯咯,十两银子!”小女孩好像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十两银子我可以雇这酒馆里所有的人了!” 402.第402章用银子砸人 奥利维亚看着笑得前仰后翻的格丽莎,抿着嘴微微一笑,却是并不着恼火,等到格丽莎的笑声停息了下来,她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回过头,冲着酒馆里所有的人,咳嗽了一声。 酒馆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她的身上。 “这酒也喝够了,有想活动筋骨的没有!?”奥利维亚笑吟吟的对着酒馆里所有的人说道。 盯着她的所有视线,听得她这么一说,轰的一声,纷纷的挪移开来,这些喝酒的汉子,几乎是一点停顿都没有,立刻就回到自己刚刚和同伴们讨论的话题上去了,没有同伴的,则是避开奥利维亚的视线,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似乎突然发现那酒杯是金子制成的一样。 “这里的人没和我干过架的,大概就只有你们两位了,怎么样,我这样的护卫,可值得十两银子一天么?”奥利维亚回过头来,傲然说道,她可不是凭着脸蛋,在这壕镜立足的,手里没几把硬刷子,她早就被人吃得尸骨无存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横!”钱无病看着这个英姿勃发的女战士一眼:“不错,值得十两银子,但是,我的人挺多的,光靠你和你的同伴,怕是有些忙不过来!” “大傻,二傻,过来这边,来见见咱们的新雇主,咱们有活干了!”奥利维亚先是招呼了一下自己的俩个同伴,然后脸带喜色的回过头,问道:“这个没问题,只要公子你肯花钱,你要多少人,说一声就够了!” 钱无病微微一笑:“要多少人,那得看你能够给我招揽到多少人了,至于银子,这个你放心好了,我就怕你倒是没地方放!” 他指了指奥利维亚的两个同伴,“你给他们多少银子,这个我不管,你既然这么有本事,那我就找你了,我给你十两银子一天,多招揽来一个人,我给你多加一两银子,你若是能招揽到五十个人,我一天就给你六十两,若是有一百个人,那就是一百一十两,若是你能给我找来一千个,哈啊哈,那就恭喜你了,你可就成了一月入账三万两银子的大富翁了!” 奥利维娅脸板了起来,仔细的盯着钱无病的脸看了看,又扫了一眼在一边笑容未曾收敛的格丽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个人,平生不大喜欢开玩笑,若是公子你觉得消遣我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的话,你我奉劝一句,待会公子出门的时候,还得小心一些,在壕镜,在平地走路会摔死的事,可一点都不奇怪!” “我也不喜欢开玩笑!”钱无病看着陡然变脸的奥利维娅,站了起来,朝桌子上丢下一个银锭:“这是你今天的十两银子,到明天这个时候,你就是我的人了,不妨告诉你,我的银子有的是,就看有没有人有这个胆量和本事来赚了!” “走吧,去下一家看一看!”对着格丽莎招招手,钱无病走了出去,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我的船就在外面,你办完事,到船上来找我就成了!” “这人是疯子吧!”足足安静了好一会,才有人突然嘀咕了一句。 酒馆里所有的人,看着是在喝着自己的酒,谈论着自己的事情,但是,哪一个不是张着耳朵在听着这边的动静,他们不是那一掷万金的豪商,不是身份优渥的明人,在这里,他们不过是最潦倒的冒险者,除了手中的兵器,他们甚至一无所有,而哪怕是花光身上的最后一个铜板,他们也要泡在这酒馆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找到赚钱的差事!十两银子,在他们富裕的时候,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在眼下,这可真还是算的上一个大数目了。 但是,那个斯斯文文的明国人,居然被奥利维亚这么一忽悠,直接都丢了这么大一锭银子,说这人是疯子也好,傻子也好,但是,这银子可一点都不疯不傻。 “奥利维亚,算我一个!”就在众人还在疑惑的时候,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屋子里的宁静,“我还有三个兄弟,我们一天二两银子就成!” 在银子的刺激下,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不甘人后,这样的好事,真要是等到那个不知道是疯子还是傻子的明国老爷招够了人,再也不要人了,没有被招揽上的,那到时候就只有喝着这廉价的麦酒,看着人家大鱼大肉,吃香喝辣了。 “也算我一个!” “我有五个人,算我一个!” 一时之间,酒馆里气氛变得热闹无比,而奥利维亚,手里攥着那银锭,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 “先给大家上一轮麦酒,算我的!”她大声叫道:“大傻,你去码头看一看,刚刚这明国老爷说的船,是不是在码头上,二傻,你出去,跟着那位明国老爷,可别让不开眼的冒犯了他!” “我一个人?”大傻匆匆出门去了,二傻却是有些犹豫。 “你,你,还有你,我记得你们手上有几下子,你们现在就是我的人了,随着二傻出去干活!”奥利维亚跳到桌子上,对着她几个有点印象的大汉喊道。 “还有你们,谁识字,我要人给我来记录一下,你们各自的名字,擅长什么,老娘我今天可是逮到一条大鱼了,想赚钱的,都给我过来!” 钱无病走了出来,远离了酒馆的喧嚣,这港口的海风一吹,顿时让他有了些清醒。 “你就这么信那么女佣兵啊,银子说给就给,十两银子,我估计在壕镜都够买人一条性命了!”格丽莎笑嘻嘻的说道:“你就不怕她拿了咱们的银子不办事,就这么跑了么?” “跑了也没关系,那里那么多人,若是她不干这差事,肯定有人会寻过来!”钱无病呵呵一笑:“像我这样的冤大头,眼下这世道,可不算多!” 身后传来踢踏的脚步声,钱无病回头一看,却是那奥利维亚身边的那个同伴,带着几个人跟了出来,看他们的架势,居然是隐隐保护他们的样子。 “你看,人家可是有节操很,这前脚收钱,后脚就开始办事了!”钱无病笑着指指他们,“咱们还要去下一个酒馆转转么?” “我看……不必了吧!”格丽莎听着身后沸反盈天的酒馆传来的声音,有些迟疑道:“或许,咱们在船上等着就可以了,这么撒银子,若是这些人还不动心,那我都想干这佣兵了!”奥利维亚看着笑得前仰后翻的格丽莎,抿着嘴微微一笑,却是并不着恼火,等到格丽莎的笑声停息了下来,她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回过头,冲着酒馆里所有的人,咳嗽了一声。 酒馆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她的身上。 “这酒也喝够了,有想活动筋骨的没有!?”奥利维亚笑吟吟的对着酒馆里所有的人说道。 盯着她的所有视线,听得她这么一说,轰的一声,纷纷的挪移开来,这些喝酒的汉子,几乎是一点停顿都没有,立刻就回到自己刚刚和同伴们讨论的话题上去了,没有同伴的,则是避开奥利维亚的视线,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似乎突然发现那酒杯是金子制成的一样。 “这里的人没和我干过架的,大概就只有你们两位了,怎么样,我这样的护卫,可值得十两银子一天么?”奥利维亚回过头来,傲然说道,她可不是凭着脸蛋,在这壕镜立足的,手里没几把硬刷子,她早就被人吃得尸骨无存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横!”钱无病看着这个英姿勃发的女战士一眼:“不错,值得十两银子,但是,我的人挺多的,光靠你和你的同伴,怕是有些忙不过来!” “大傻,二傻,过来这边,来见见咱们的新雇主,咱们有活干了!”奥利维亚先是招呼了一下自己的俩个同伴,然后脸带喜色的回过头,问道:“这个没问题,只要公子你肯花钱,你要多少人,说一声就够了!” 钱无病微微一笑:“要多少人,那得看你能够给我招揽到多少人了,至于银子,这个你放心好了,我就怕你倒是没地方放!” 他指了指奥利维亚的两个同伴,“你给他们多少银子,这个我不管,你既然这么有本事,那我就找你了,我给你十两银子一天,多招揽来一个人,我给你多加一两银子,你若是能招揽到五十个人,我一天就给你六十两,若是有一百个人,那就是一百一十两,若是你能给我找来一千个,哈啊哈,那就恭喜你了,你可就成了一月入账三万两银子的大富翁了!” 奥利维娅脸板了起来,仔细的盯着钱无病的脸看了看,又扫了一眼在一边笑容未曾收敛的格丽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这个人,平生不大喜欢开玩笑,若是公子你觉得消遣我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的话,你我奉劝一句,待会公子出门的时候,还得小心一些,在壕镜,在平地走路会摔死的事,可一点都不奇怪!” “我也不喜欢开玩笑!”钱无病看着陡然变脸的奥利维娅,站了起来,朝桌子上丢下一个银锭:“这是你今天的十两银子,到明天这个时候,你就是我的人了,不妨告诉你,我的银子有的是,就看有没有人有这个胆量和本事来赚了!” “走吧,去下一家看一看!”对着格丽莎招招手,钱无病走了出去,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我的船就在外面,你办完事,到船上来找我就成了!” “这人是疯子吧!”足足安静了好一会,才有人突然嘀咕了一句。 酒馆里所有的人,看着是在喝着自己的酒,谈论着自己的事情,但是,哪一个不是张着耳朵在听着这边的动静,他们不是那一掷万金的豪商,不是身份优渥的明人,在这里,他们不过是最潦倒的冒险者,除了手中的兵器,他们甚至一无所有,而哪怕是花光身上的最后一个铜板,他们也要泡在这酒馆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找到赚钱的差事!十两银子,在他们富裕的时候,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在眼下,这可真还是算的上一个大数目了。 但是,那个斯斯文文的明国人,居然被奥利维亚这么一忽悠,直接都丢了这么大一锭银子,说这人是疯子也好,傻子也好,但是,这银子可一点都不疯不傻。 “奥利维亚,算我一个!”就在众人还在疑惑的时候,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屋子里的宁静,“我还有三个兄弟,我们一天二两银子就成!” 在银子的刺激下,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不甘人后,这样的好事,真要是等到那个不知道是疯子还是傻子的明国老爷招够了人,再也不要人了,没有被招揽上的,那到时候就只有喝着这廉价的麦酒,看着人家大鱼大肉,吃香喝辣了。 “也算我一个!” “我有五个人,算我一个!” 一时之间,酒馆里气氛变得热闹无比,而奥利维亚,手里攥着那银锭,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 “先给大家上一轮麦酒,算我的!”她大声叫道:“大傻,你去码头看一看,刚刚这明国老爷说的船,是不是在码头上,二傻,你出去,跟着那位明国老爷,可别让不开眼的冒犯了他!” “我一个人?”大傻匆匆出门去了,二傻却是有些犹豫。 “你,你,还有你,我记得你们手上有几下子,你们现在就是我的人了,随着二傻出去干活!”奥利维亚跳到桌子上,对着她几个有点印象的大汉喊道。 “还有你们,谁识字,我要人给我来记录一下,你们各自的名字,擅长什么,老娘我今天可是逮到一条大鱼了,想赚钱的,都给我过来!” 钱无病走了出来,远离了酒馆的喧嚣,这港口的海风一吹,顿时让他有了些清醒。 “你就这么信那么女佣兵啊,银子说给就给,十两银子,我估计在壕镜都够买人一条性命了!”格丽莎笑嘻嘻的说道:“你就不怕她拿了咱们的银子不办事,就这么跑了么?” “跑了也没关系,那里那么多人,若是她不干这差事,肯定有人会寻过来!”钱无病呵呵一笑:“像我这样的冤大头,眼下这世道,可不算多!” 身后传来踢踏的脚步声,钱无病回头一看,却是那奥利维亚身边的那个同伴,带着几个人跟了出来,看他们的架势,居然是隐隐保护他们的样子。 “你看,人家可是有节操很,这前脚收钱,后脚就开始办事了!”钱无病笑着指指他们,“咱们还要去下一个酒馆转转么?” “我看……不必了吧!”格丽莎听着身后沸反盈天的酒馆传来的声音,有些迟疑道:“或许,咱们在船上等着就可以了,这么撒银子,若是这些人还不动心,那我都想干这佣兵了!” 403.第403章财帛动人心 十两银子一天,一个月就是三百两银子,这笔钱用来雇佣一个护卫,那的确是多了点,但是若是雇佣一个佣兵首领,让这个佣兵首领对你唯命是从,死心塌地,并能带领一帮桀骜不驯的佣兵为你去冲锋陷阵,那就一点都不多了。 而就算那些那个叫奥利维亚的女人招揽到的佣兵,她一文钱都不赚,一人一两银子一天,一年也不过三百来两银子,作为买命钱,这笔银子,钱无病绝对觉得值得,他眼下并不缺这几万两银子,他缺的是能够敢打敢杀,对他的命令无条件执行的武力,如果能用钱买到,那这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他这么认为,同样的道理,奥利维亚和她手下的佣兵,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要能赚钱,杀人放火算什么,流落到壕镜的冒险者们,哪一个手上没有血腥,哪一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在,就是她奥利维特的战斧下,劈开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头颅。 当大傻带回来码头上两艘巨大的海船停泊在哪里的消息后,奥利维亚已经完全相信了钱无病的话,这人,真的没有开玩笑。 他花这么大价钱招人,当然不会是仅仅找几个护卫,这一点,哪怕脑袋在愚钝的人,都想得明白,三五个,几十个,或许有这个可能,但是,人家要上百上千的人,这哪里是在招揽护卫,这分明是在组织军队了。 奥利维亚并不在乎对方招揽他们去干什么,佣兵么,不就是靠着刀剑吃饭的吗?在她的家乡萨克森,像她这样世代做佣兵的人,数不胜数,这就是她们的谋生之道。但是,她可以不在这个,但是,对于这位明国老爷的支付能力,她却是不能不在乎的。 闹闹腾腾了半天,她手上的那张账本纸上,已经写满了差不多八十个名字了,按照这个数量,这个明国老爷,每天就得支付上百两银子出来,在闹闹腾腾的气氛中,她心里暗暗算了一笔帐,这一算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心惊起来,而那些名字被登录上了她的账本上的佣兵,好像这事情已经成了一样,已经有不少人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都拿出来开始狂欢了,这让她更加担心,若是到了明天,这为明国老爷食言,或者说,他完全忘记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这可就不是一般的祸事了,七八十个愤怒的佣兵,眨眼之间变成海盗,杀人抢船的事情,未必他们就干不出来。 这一夜,她几乎仅仅就在酒馆的桌子上趴着打了一个盹,天刚刚蒙蒙亮,她就带着亲眼看到钱无病登上了那艘海船的二傻等人,上船求见钱无病,当然,她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那写满了名字的账本纸。 船上似乎已经早就有很多佣兵,在微微有些忐忑中,奥利维亚见到了昨天晚上见到的明国公子。 “不错嘛,一个晚上就招揽到了这么多人,这些人都健壮吧!”钱无病拿着那张鬼画符一样的东西,随意扫了扫,就放在了一边,他哪里看得懂这玩意。 “都是健壮的战士,有几个身子稍微虚弱点,调理几天饮食,也就好了!”奥利维亚没有了昨天晚上的洒脱,钱无病身边那四个全副武装的佣兵那么一站,钱无病的气势,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加上钱无病居移气养移体,这段日子发号施令惯了,和格丽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身上的那股人上人的气质尚且不明显,但是,此刻在他的地盘上,身后又是全副武装的护卫,这种情况下,奥利维娅还没感觉,那就真的只能说她神经太大条了。 “我要的是能打能杀的战士,可不是老弱病残!”钱无病微微摇摇头:“身子差的人,不要,染病的人,不要,这些你要给我把关,这些人,你招揽来的,出了事情,我也只找你,你明白吗?” “明白的!”奥利维娅微微替那几个人可惜。拿多少钱,办多少事,有多大的责任,这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作为一个职业佣兵,这些最基本的操守,她可是一点都不缺。 “继续努力吧,我在这里还要呆几天,人齐了,就带过来,送到船上!” “我能问一问吗?”奥利维娅有些不大确定的说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有很多人,不问清楚,心里不够踏实!” “这个简单!”钱无病笑了笑:“我要去海外某个地方,不过,那地方可能有些人看我不大顺眼,或者说不欢迎我去,带着你们,当然是要这些人闭嘴的,你说还能是为了什么!” 奥利维亚紧紧的闭上嘴,眼里却是露出了一丝“我就知道如此”的神色。 “好了,你先下去吧,你们的酬劳,有人会带你去格丽莎小姐那里支取!”钱无病笑了笑:“不过,我劝你还是最好对格丽莎小姐礼貌一点,眼下他可是给我管着钱袋子,得罪了她,小心你们的酬劳会被她刁难哦!” 送走了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佣兵,钱无病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壕镜果然是这些西方来的冒险者的天堂,看来自己的招揽计划,实施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可惜的是,这里虽然是这些人的天堂,但是,在自己看来,却是和一个大点的海盗窝没区别,肮脏,混乱,而且毫无秩序。 昨晚一行后,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下船游览的兴趣。 可惜的是,他不想下船,一样有事情找上门来。吃过早点没多久,就有属下来禀报,香山县衙来人了。 香山县!钱无病微微一愣,他看到壕镜简直到处都是这些西方来的冒险者,他险些忘记,这里还是大明所属了,如果他没想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属于广东香山县的管辖之中。 “来的什么人?”他微微有些奇怪,就算此地是香山县的所辖,他又没表明身份,官府中人,也不至于找上门来啊! “好像是一个捕头!挺神气的!”那个锦衣卫的下属,也是一脸的古怪,身为锦衣卫,却被一个地方县衙的捕头在他面前耍了威风,想必他也有些郁闷,跟着钱大人办差以来,似乎他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让格丽莎招呼一下吧!”钱无病一听,顿时有些不想搭理了,不是他自矜身份,以他眼下的地位,见一个县衙捕头,那捕头家里至少也得是个三世善人才行,不带这么埋汰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的。 随手拿过一本书,他几乎是立刻就将这事情丢到脑后去了,在他看来,这种事情,真的不值得去花费精神去想,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些海商写的关于扶桑的风土人情呢。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格丽莎推开了他的舱门,小小的脸蛋上的神色,透露着一股诡异。 看到钱无病在看书,她也不打搅他,就那么搬着一个小锦墩,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看着钱无病。 “干嘛!”钱无病被她这么看了一小会,忍不住发问道,这丫头神情怎么有些像朱云娘促狭捉弄他的时候的样子。 “我觉得,咱们好像被敲诈了!”格丽莎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我说钱大人,咱们刚刚好像被你们大明的一个小官儿敲诈了!我现在可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个捕头?”钱无病反应过来:“他是来打咱们的秋风的么?” “原来你们叫捕头,我还是以为是税吏呢!”格丽莎笑着点点头:“要说,眼下咱们的船上住着一个拿银子不当银子的冤大头的事情,可是差不多整个壕镜都知道了,这里才多大的点地方,看来,似乎这位捕头大人,也动了心!” “给点小钱打发了就是!”钱无病不在意的挥挥手:“多大的事情!” “我倒是想呢!”格丽莎嘟起了嘴:“可人家胃口大的很,先是查看了咱们的货舱,大概想从咱们的货物上找找毛病,结果没找到茬子,又从船上咱们的人身上开始挑毛病起来,他暗示道,只要我懂得怎么做,他对咱们船上的大炮还有那些人手上的兵器,它可以装作没看见!” “然后呢?然后你怎么做的?”钱无病歪着头问道。 “我让人给他封了个五十两银子的红包,那人好像没看见一样,根本就不伸手,他身边的人还笑话咱们,这是拿他们当叫花子打发呢!”格丽莎摊摊手,“再多的银子,我可舍不得给了,给他们银子是给大明面子,可不是给他们面子,我托词自己做不了主,这不就找你来了吗?” “和他们啰嗦这么多干嘛!”钱无病皱了皱眉头:“给脸不要脸,直接丢下船去就是了,再敢上船,打断他们的腿!” 格丽莎伸伸舌头,欢天喜地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她高兴个什么劲儿,就看见她腾腾腾,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没多大功夫,钱无病就听到了外面的叫骂声和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视线又回到他刚刚翻开的书页上面去了。这事情,就让格丽莎去折腾去吧,自己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人言可畏啊! 十两银子一天,一个月就是三百两银子,这笔钱用来雇佣一个护卫,那的确是多了点,但是若是雇佣一个佣兵首领,让这个佣兵首领对你唯命是从,死心塌地,并能带领一帮桀骜不驯的佣兵为你去冲锋陷阵,那就一点都不多了。 而就算那些那个叫奥利维亚的女人招揽到的佣兵,她一文钱都不赚,一人一两银子一天,一年也不过三百来两银子,作为买命钱,这笔银子,钱无病绝对觉得值得,他眼下并不缺这几万两银子,他缺的是能够敢打敢杀,对他的命令无条件执行的武力,如果能用钱买到,那这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他这么认为,同样的道理,奥利维亚和她手下的佣兵,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要能赚钱,杀人放火算什么,流落到壕镜的冒险者们,哪一个手上没有血腥,哪一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在,就是她奥利维特的战斧下,劈开的也不止一个两个头颅。 当大傻带回来码头上两艘巨大的海船停泊在哪里的消息后,奥利维亚已经完全相信了钱无病的话,这人,真的没有开玩笑。 他花这么大价钱招人,当然不会是仅仅找几个护卫,这一点,哪怕脑袋在愚钝的人,都想得明白,三五个,几十个,或许有这个可能,但是,人家要上百上千的人,这哪里是在招揽护卫,这分明是在组织军队了。 奥利维亚并不在乎对方招揽他们去干什么,佣兵么,不就是靠着刀剑吃饭的吗?在她的家乡萨克森,像她这样世代做佣兵的人,数不胜数,这就是她们的谋生之道。但是,她可以不在这个,但是,对于这位明国老爷的支付能力,她却是不能不在乎的。 闹闹腾腾了半天,她手上的那张账本纸上,已经写满了差不多八十个名字了,按照这个数量,这个明国老爷,每天就得支付上百两银子出来,在闹闹腾腾的气氛中,她心里暗暗算了一笔帐,这一算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心惊起来,而那些名字被登录上了她的账本上的佣兵,好像这事情已经成了一样,已经有不少人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都拿出来开始狂欢了,这让她更加担心,若是到了明天,这为明国老爷食言,或者说,他完全忘记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这可就不是一般的祸事了,七八十个愤怒的佣兵,眨眼之间变成海盗,杀人抢船的事情,未必他们就干不出来。 这一夜,她几乎仅仅就在酒馆的桌子上趴着打了一个盹,天刚刚蒙蒙亮,她就带着亲眼看到钱无病登上了那艘海船的二傻等人,上船求见钱无病,当然,她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那写满了名字的账本纸。 船上似乎已经早就有很多佣兵,在微微有些忐忑中,奥利维亚见到了昨天晚上见到的明国公子。 “不错嘛,一个晚上就招揽到了这么多人,这些人都健壮吧!”钱无病拿着那张鬼画符一样的东西,随意扫了扫,就放在了一边,他哪里看得懂这玩意。 “都是健壮的战士,有几个身子稍微虚弱点,调理几天饮食,也就好了!”奥利维亚没有了昨天晚上的洒脱,钱无病身边那四个全副武装的佣兵那么一站,钱无病的气势,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加上钱无病居移气养移体,这段日子发号施令惯了,和格丽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身上的那股人上人的气质尚且不明显,但是,此刻在他的地盘上,身后又是全副武装的护卫,这种情况下,奥利维娅还没感觉,那就真的只能说她神经太大条了。 “我要的是能打能杀的战士,可不是老弱病残!”钱无病微微摇摇头:“身子差的人,不要,染病的人,不要,这些你要给我把关,这些人,你招揽来的,出了事情,我也只找你,你明白吗?” “明白的!”奥利维娅微微替那几个人可惜。拿多少钱,办多少事,有多大的责任,这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作为一个职业佣兵,这些最基本的操守,她可是一点都不缺。 “继续努力吧,我在这里还要呆几天,人齐了,就带过来,送到船上!” “我能问一问吗?”奥利维娅有些不大确定的说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有很多人,不问清楚,心里不够踏实!” “这个简单!”钱无病笑了笑:“我要去海外某个地方,不过,那地方可能有些人看我不大顺眼,或者说不欢迎我去,带着你们,当然是要这些人闭嘴的,你说还能是为了什么!” 奥利维亚紧紧的闭上嘴,眼里却是露出了一丝“我就知道如此”的神色。 “好了,你先下去吧,你们的酬劳,有人会带你去格丽莎小姐那里支取!”钱无病笑了笑:“不过,我劝你还是最好对格丽莎小姐礼貌一点,眼下他可是给我管着钱袋子,得罪了她,小心你们的酬劳会被她刁难哦!” 送走了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佣兵,钱无病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壕镜果然是这些西方来的冒险者的天堂,看来自己的招揽计划,实施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可惜的是,这里虽然是这些人的天堂,但是,在自己看来,却是和一个大点的海盗窝没区别,肮脏,混乱,而且毫无秩序。 昨晚一行后,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下船游览的兴趣。 可惜的是,他不想下船,一样有事情找上门来。吃过早点没多久,就有属下来禀报,香山县衙来人了。 香山县!钱无病微微一愣,他看到壕镜简直到处都是这些西方来的冒险者,他险些忘记,这里还是大明所属了,如果他没想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属于广东香山县的管辖之中。 “来的什么人?”他微微有些奇怪,就算此地是香山县的所辖,他又没表明身份,官府中人,也不至于找上门来啊! “好像是一个捕头!挺神气的!”那个锦衣卫的下属,也是一脸的古怪,身为锦衣卫,却被一个地方县衙的捕头在他面前耍了威风,想必他也有些郁闷,跟着钱大人办差以来,似乎他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让格丽莎招呼一下吧!”钱无病一听,顿时有些不想搭理了,不是他自矜身份,以他眼下的地位,见一个县衙捕头,那捕头家里至少也得是个三世善人才行,不带这么埋汰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佥事的。 随手拿过一本书,他几乎是立刻就将这事情丢到脑后去了,在他看来,这种事情,真的不值得去花费精神去想,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些海商写的关于扶桑的风土人情呢。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格丽莎推开了他的舱门,小小的脸蛋上的神色,透露着一股诡异。 看到钱无病在看书,她也不打搅他,就那么搬着一个小锦墩,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看着钱无病。 “干嘛!”钱无病被她这么看了一小会,忍不住发问道,这丫头神情怎么有些像朱云娘促狭捉弄他的时候的样子。 “我觉得,咱们好像被敲诈了!”格丽莎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我说钱大人,咱们刚刚好像被你们大明的一个小官儿敲诈了!我现在可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个捕头?”钱无病反应过来:“他是来打咱们的秋风的么?” “原来你们叫捕头,我还是以为是税吏呢!”格丽莎笑着点点头:“要说,眼下咱们的船上住着一个拿银子不当银子的冤大头的事情,可是差不多整个壕镜都知道了,这里才多大的点地方,看来,似乎这位捕头大人,也动了心!” “给点小钱打发了就是!”钱无病不在意的挥挥手:“多大的事情!” “我倒是想呢!”格丽莎嘟起了嘴:“可人家胃口大的很,先是查看了咱们的货舱,大概想从咱们的货物上找找毛病,结果没找到茬子,又从船上咱们的人身上开始挑毛病起来,他暗示道,只要我懂得怎么做,他对咱们船上的大炮还有那些人手上的兵器,它可以装作没看见!” “然后呢?然后你怎么做的?”钱无病歪着头问道。 “我让人给他封了个五十两银子的红包,那人好像没看见一样,根本就不伸手,他身边的人还笑话咱们,这是拿他们当叫花子打发呢!”格丽莎摊摊手,“再多的银子,我可舍不得给了,给他们银子是给大明面子,可不是给他们面子,我托词自己做不了主,这不就找你来了吗?” “和他们啰嗦这么多干嘛!”钱无病皱了皱眉头:“给脸不要脸,直接丢下船去就是了,再敢上船,打断他们的腿!” 格丽莎伸伸舌头,欢天喜地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她高兴个什么劲儿,就看见她腾腾腾,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没多大功夫,钱无病就听到了外面的叫骂声和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视线又回到他刚刚翻开的书页上面去了。这事情,就让格丽莎去折腾去吧,自己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人言可畏啊! 404.第404章毛遂自荐有卢卡 钱无病也许并不觉得,将几个不知好歹来打秋风的本地官员(如果捕头也算官员的话)丢下海,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情,但是目睹了那位平日里在壕镜走路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的捕头大人,被这艘船上的主人像扔石头一样,从船上丢到海里的那些冒险者眼里,这还真是一件大事。 可怜的奥利维亚还在回旅馆的半路上,就被她放在码头上的大傻二傻兄弟十万火急的叫了回来,哪怕是这怀里还沉甸甸的装着刚刚从船上那叫格丽莎的女孩手里领取的部分银子,奥利维亚看着**的从水里爬上来中气十足的对着船上开骂的那几个明国大人,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坏了,这主人仗着有几个银子,居然连官府的人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他不知道,在大明,得罪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官府的人么? “奥利维亚!”大傻有些犹豫的说道:“跟着这样的主人干,只怕咱们很快就成了通缉犯了,到时候,咱们除了做海盗,连大明的地方都踏足不得了!” 他兄弟二傻也是连连点头。佣兵也是有节操的,大家凭本事吃饭,可比海盗有品得多,而且,佣兵和海盗相比,那风险可是就小的多了。 “先看看,先看看!”奥利维亚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脑子里却是想得远了——万一这位新雇主,让自己带着这些佣兵们对抗大明的军队,自己干是不干呢?这干,下场可是只怕有些不大美妙,这若是不干,这么好赚的银子,可就和自己没多少关系了,真让人纠结啊! 抱着和她一样等着看下文的冒险者,在这码头上还真不少,那捕头浑身是水冲着船上叫骂了几声,见到船上的人冷冷的看着他们,加上周围这么多看热闹的,大概是脸皮有些搁不下,一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谁都知道,这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再来的时候,没准这人就带着大明的官兵,甚至海上都可能出现大明的水师呢,这码头上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事情,入了奥利维亚名单的人,自然有些担心,但是,没有入奥利维亚名单的,也有不少,此刻几乎壕镜澳的一大半冒险者们,都随着消息的扩散,慢慢的聚集在这码头上,等着看这事情的发展。 “这些人干什么呢!”在舱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出来透透气的钱无病,一出来就看到这副情形,这码头上少说也有三百五百人了,一个个兴奋得跟什么似的,还朝着自己这船指指点点。 “不知道,也许,是大人开出的价钱太令人动心了,这些人按捺不住,就自己跑来了!”身边有人猜测道。 “卢卡呢,不是说他来过这壕镜几次,挺熟悉这里的吗,叫他过来!” 卢卡到壕镜来,接触的多的,可是壕镜的那些军火商人,对于这些佣兵,他还真没多大的了解,他自己都还没融进这个圈子呢,不过,当这些佣兵们在码头上聚集起来的时候,他倒是也带着几个手下,在码头上转了几圈,听的钱无病召唤,他是一点耽搁都没有,就急匆匆的登上了公主号。 “这群傻子,他们在开盘赌大人和那个地方官儿谁会服软呢!”听到钱无病的问话,他简直是乐不可支:“我手下的兄弟,可是将全部家当都押了上去,这次,想不发财都难了!” 钱无病哈哈一乐,卢卡这家伙,简直是太混蛋了,这简直就是作弊吗,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庄家接的他的赌注,这下只怕连裤子都要输掉了,看来,自己佣兵中,又要多不少以身还债的人了! “这可说不准,这事情我可不打算插手,更不会亮出自己的身份,该怎么办,那得看格丽莎的意思,没准格丽莎觉得赔点钱息事宁人也是好事,那你和你的兄弟们,可就亏大了!” 钱无病笑吟吟的说道,卢卡脸色登时一黑,不带这么玩的啊!大人,咱们弄几个银子不容易啊! “大人不愿意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卢卡是理解的,不过卢卡眼下也是大明的官员吧,大人不出面,卢卡自己出面行不行,为大人料理此事!” 钱无病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当初他赏了这卢卡一个锦衣卫小旗的官职,这锦衣卫小旗,或许在别处,不过是一个绿豆芝麻大点的官职,但是,用在这里,还真的似乎可以了,就算香山县令来,只怕对亮出腰牌的卢卡,也得客客气气的呢!不是每个地方县衙,有事没事都可以见到有锦衣卫光顾的,锦衣卫上门,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跟令人叫绝的是,当初带到福建的那五十个郦人锦衣卫,大部分都留在了淡水,他身边除了雁九带来的几个人,这和西方人一个相貌的锦衣卫,还真只有卢卡和他手下的那个小旗了,这等面貌的锦衣卫,招揽一帮佣兵,总比他这个指挥佥事出现在这里招揽人手更令人容易接受一点。就算有人注意到这里的事情,充其量也只会说某个锦衣卫小旗胆大妄为,而若是他出面,只怕有人就要琢磨一下,他钱无病招揽这么多亡命之徒,到底是想干什么去了。 “成!这事情,你协助格丽莎好好的办,不可伤人,不可令这些人心存怨尤多生事端,若是你能办到这一点,你这官职,也可以稍微升一升了,堂堂胜利号炮船的船长,是个小旗,也太不像话了,我看,做个总旗也不错,至少你手下的人和你的官职得相称才是!” 卢卡眼睛一亮,这话简直比赏给他几百几千两银子还有威力,他早就找人打听过,自己的这小旗,在明国的禁卫军里,到底是一个多大的官职,仅仅是一个只能管辖十多人的队长,可配不上他将来的领主身份,而钱大人的许诺,顿时让他看到一片光明,而钱无病身边的那些锦衣卫,和他聊天扯淡时候对其他官员流露出的那种不屑的高傲神情,他也是看在心里的,禁卫军本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嘛,看不上地方官员,这也正常的很! “这事情大人放心,就交给我了,我保证这事情漂漂亮亮的给大人办好!”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好像钱无病许诺的那个总旗,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般。钱无病也许并不觉得,将几个不知好歹来打秋风的本地官员(如果捕头也算官员的话)丢下海,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情,但是目睹了那位平日里在壕镜走路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的捕头大人,被这艘船上的主人像扔石头一样,从船上丢到海里的那些冒险者眼里,这还真是一件大事。 可怜的奥利维亚还在回旅馆的半路上,就被她放在码头上的大傻二傻兄弟十万火急的叫了回来,哪怕是这怀里还沉甸甸的装着刚刚从船上那叫格丽莎的女孩手里领取的部分银子,奥利维亚看着**的从水里爬上来中气十足的对着船上开骂的那几个明国大人,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坏了,这主人仗着有几个银子,居然连官府的人都不放在眼里,难道他不知道,在大明,得罪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官府的人么? “奥利维亚!”大傻有些犹豫的说道:“跟着这样的主人干,只怕咱们很快就成了通缉犯了,到时候,咱们除了做海盗,连大明的地方都踏足不得了!” 他兄弟二傻也是连连点头。佣兵也是有节操的,大家凭本事吃饭,可比海盗有品得多,而且,佣兵和海盗相比,那风险可是就小的多了。 “先看看,先看看!”奥利维亚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脑子里却是想得远了——万一这位新雇主,让自己带着这些佣兵们对抗大明的军队,自己干是不干呢?这干,下场可是只怕有些不大美妙,这若是不干,这么好赚的银子,可就和自己没多少关系了,真让人纠结啊! 抱着和她一样等着看下文的冒险者,在这码头上还真不少,那捕头浑身是水冲着船上叫骂了几声,见到船上的人冷冷的看着他们,加上周围这么多看热闹的,大概是脸皮有些搁不下,一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谁都知道,这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再来的时候,没准这人就带着大明的官兵,甚至海上都可能出现大明的水师呢,这码头上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事情,入了奥利维亚名单的人,自然有些担心,但是,没有入奥利维亚名单的,也有不少,此刻几乎壕镜澳的一大半冒险者们,都随着消息的扩散,慢慢的聚集在这码头上,等着看这事情的发展。 “这些人干什么呢!”在舱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出来透透气的钱无病,一出来就看到这副情形,这码头上少说也有三百五百人了,一个个兴奋得跟什么似的,还朝着自己这船指指点点。 “不知道,也许,是大人开出的价钱太令人动心了,这些人按捺不住,就自己跑来了!”身边有人猜测道。 “卢卡呢,不是说他来过这壕镜几次,挺熟悉这里的吗,叫他过来!” 卢卡到壕镜来,接触的多的,可是壕镜的那些军火商人,对于这些佣兵,他还真没多大的了解,他自己都还没融进这个圈子呢,不过,当这些佣兵们在码头上聚集起来的时候,他倒是也带着几个手下,在码头上转了几圈,听的钱无病召唤,他是一点耽搁都没有,就急匆匆的登上了公主号。 “这群傻子,他们在开盘赌大人和那个地方官儿谁会服软呢!”听到钱无病的问话,他简直是乐不可支:“我手下的兄弟,可是将全部家当都押了上去,这次,想不发财都难了!” 钱无病哈哈一乐,卢卡这家伙,简直是太混蛋了,这简直就是作弊吗,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庄家接的他的赌注,这下只怕连裤子都要输掉了,看来,自己佣兵中,又要多不少以身还债的人了! “这可说不准,这事情我可不打算插手,更不会亮出自己的身份,该怎么办,那得看格丽莎的意思,没准格丽莎觉得赔点钱息事宁人也是好事,那你和你的兄弟们,可就亏大了!” 钱无病笑吟吟的说道,卢卡脸色登时一黑,不带这么玩的啊!大人,咱们弄几个银子不容易啊! “大人不愿意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卢卡是理解的,不过卢卡眼下也是大明的官员吧,大人不出面,卢卡自己出面行不行,为大人料理此事!” 钱无病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当初他赏了这卢卡一个锦衣卫小旗的官职,这锦衣卫小旗,或许在别处,不过是一个绿豆芝麻大点的官职,但是,用在这里,还真的似乎可以了,就算香山县令来,只怕对亮出腰牌的卢卡,也得客客气气的呢!不是每个地方县衙,有事没事都可以见到有锦衣卫光顾的,锦衣卫上门,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跟令人叫绝的是,当初带到福建的那五十个郦人锦衣卫,大部分都留在了淡水,他身边除了雁九带来的几个人,这和西方人一个相貌的锦衣卫,还真只有卢卡和他手下的那个小旗了,这等面貌的锦衣卫,招揽一帮佣兵,总比他这个指挥佥事出现在这里招揽人手更令人容易接受一点。就算有人注意到这里的事情,充其量也只会说某个锦衣卫小旗胆大妄为,而若是他出面,只怕有人就要琢磨一下,他钱无病招揽这么多亡命之徒,到底是想干什么去了。 “成!这事情,你协助格丽莎好好的办,不可伤人,不可令这些人心存怨尤多生事端,若是你能办到这一点,你这官职,也可以稍微升一升了,堂堂胜利号炮船的船长,是个小旗,也太不像话了,我看,做个总旗也不错,至少你手下的人和你的官职得相称才是!” 卢卡眼睛一亮,这话简直比赏给他几百几千两银子还有威力,他早就找人打听过,自己的这小旗,在明国的禁卫军里,到底是一个多大的官职,仅仅是一个只能管辖十多人的队长,可配不上他将来的领主身份,而钱大人的许诺,顿时让他看到一片光明,而钱无病身边的那些锦衣卫,和他聊天扯淡时候对其他官员流露出的那种不屑的高傲神情,他也是看在心里的,禁卫军本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嘛,看不上地方官员,这也正常的很! “这事情大人放心,就交给我了,我保证这事情漂漂亮亮的给大人办好!”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好像钱无病许诺的那个总旗,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般。 405.第405章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用处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抢劫么?” 水淋淋的捕头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身后带着四五十个执刀拿枪的士兵,加上他自己的属下,这一趟足足有七八十个人,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但是,他没想到,居然才到码头上,自己还没发难,有人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的蹦了出来,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喊道。 “滚一边去!”看到对方和大明人迥异的面孔,他连问一下对方身份的兴趣都没有:“再啰嗦,全部抓起来!” “放肆!”卢卡鼻子都气歪了,他还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身份呢,没想到对方直接就将他当作嗡嗡乱叫的苍蝇,只差没一巴掌拍死了,连问他的身份的兴趣都没有。 这戏可不是这么唱的,你要不是不问我是谁,我还怎么显摆啊! 他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是和我说话么,你是要把我抓起来么?” 王捕头心里不知道憋了多久的邪火,在这个不知道死活的西洋人面前,终于不可抑止的爆发出来了,他眼下一心要上船对付那个藐视大明威仪的船主,哪里有心思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家伙纠缠。 “抓起来,若是反抗,直接格杀就是了!” 这话一出,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卢卡往后一退,身边的那些属下,毫不含糊的亮出了刀剑,远处几个拿着火铳的家伙,甚至已经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你们这是要作乱么,在大明的地方,可没有你们作乱的地儿!”王捕头狞笑了一声,身子微微一缩,他可不相信这些家伙,敢和他带来的官兵对抗,水师就在外面的海面上巡弋呢,敢伤了他的人,这里的人,这些蛮夷,一个都跑不出去。 “作乱,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卢卡陡然把声音提高了几度,远处的他管不了,至少,在他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楚他故意提高的声音:“你看看这是什么!” 生怕周围的人看不清楚,他还特意放慢的动作,撩起自己的外裳,他从腰里,郑重其事的拿出一块腰牌来,朝着那王捕头面前一杵。 “认识这个是什么吗?”他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偷来的?”王捕头当然认识,不过,他并不觉得这腰牌是眼前的这西洋人的,开什么玩笑,西洋人混到锦衣卫里,难道当今天子靠着这样的人护卫么? “放屁!”卢卡一愣,陡然大骂起来,他还以为像大人身边的那些同僚一样,这些地方官儿见了自己的腰牌,不说纳头就拜,至少也得客客气气的呢,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断定这腰牌是自己偷来的,这简直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拿出你们的腰牌,给这位大人看一看,看看有没有人这么有本事,一口气偷这么多!”卢卡回头朝着身后的属下喊道,按照钱无病给的权限,他从自己的亲信中提拔了十个人出来,算是正事有差事造册的锦衣卫了,既然是正式的,那福建千户所,少不得为他们造了腰牌告身,这个时候,码头上十来个蓝眼睛绿眼睛的家伙,齐刷刷的从身上掏出自己的腰牌,对着七八十号气势汹汹的大明官兵,这情形简直是要多诡异就多诡异了! 在远处的船楼上,看着下面的情形的钱无病,微微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格丽莎颇为遗憾的说道:“你们那的人,连做官都不会么,这卢卡身后站着我钱无病,又可以拉你这个公主的大旗做虎皮,这么好作威作福的机会,居然被这家伙弄成这副局面,就算这捕头心里不大愿意和咱们锦衣卫叫板,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他想软下来,也拉不下这个脸啊!” “拉不下脸,就打得他没脸,这种事情,不算什么吧!”格丽莎不以为然,都扔过这家伙一次了,她可不在乎再扔这家伙一次。 “以势压人就可以了,这要是到什么地方,都大打出手的话,那还要不要做其他的事情了!”钱无病看看这聚在这一群人周围的那些冒险者们,心里微微一动:“不过,似乎卢卡这么处置也不错,至少,在这些旁观的人眼里,这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先看看吧,要是他不行,我再去处理这烂摊子就成了!”格丽莎撇撇嘴,似乎有些委屈的样子:“放心,不会打起来的,更不会让你露了行迹,让你在京城里的敌人抓住你的把柄的,大不了,赔他们点银子就成了!” 在码头上,在卢卡和他的属下齐刷刷的亮出身份后,此刻情形又稍微变了一变。 果然如同钱无病所言,此刻王捕头心里已经是千信万信这些西洋面孔的家伙,都是锦衣卫的人了,锦衣卫的腰牌或许会流落出去那么三两个,但是绝对没有十来个腰牌一起流落的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天大的案子了,但是让他前倨后恭对着这些锦衣卫的凶人低声下气的话,他真的真的拉不下这个脸了。 今天已经在这里丢过脸一次了,再丢一次,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在这壕镜立足,说的话又如何再能威慑这些无法无天的西洋人。 “这位大人请了!”他身边仿佛是那些军兵的头目,很是知机的站了出来,接替了沉默不语的王捕头,和卢卡对起话来。 “本官王启年,香山备倭卫所把总,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是哪个衙门下来的,在这里有何公干?” “哪个衙门,当然是北镇抚司衙门!”卢卡对禁卫军的这个衙门的称呼,还是记得很牢靠的,“至于有何公干?” 他鼻孔微微朝着天空,学着钱无病身边的那些同僚的高傲样子:“你觉得你有资格知道么?” “职责所属,不得不问!”那王启年脾气好的很,指指公主号:“香山县王捕头举报,这艘海船上多有不法之徒,且藏有兵甲,本官不得不带人前来查问一番!” “那是我的船!”卢卡指指公主号身后小一号的胜利号,“随着这艘船一道而来,船上也少不得有些武器之类的,王大人要不要也上船查问一下!?” 王启年苦笑着摇摇头,这不就是明说,你和这艘大船上的人是一伙的么,这还怎么查,不管了,反正就算出了差错,有锦衣卫的人背黑锅就行了,当务之急,得问清楚这人的名姓,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看来,你们锦衣卫的名声,还真的很大!”格丽莎看着下面的情形,虽然那捕头一脸的不尴不尬站在那里,但是那带兵的将官,和卢卡说话的表情,越来越柔和了,毫无疑问,此刻卢卡已经在场中掌握了话语权。 “恶名而已!”钱无病淡淡的说道,转身走了下去,下面的事情,已经不用担心了,至少眼下绝对不会打起来了,至于如何让这些人心里的怨恨消失,那就是卢卡的事情了。 “好吧,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卢卡毕竟不是愣头青,自己气势上占了上风,自然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将这个叫王启年的加厚拉到一边,这距离恰好又能让站在一边的你王捕头听到他的说话,轻声的说道:“你知道这船上是什么人么?这上面可是住着一位公主,我的差事,当然就是护卫这位公主了,要不然,你觉得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我听说,这位公主在壕镜,似乎在招揽一些亡命之徒,这些人,平时就不大好约束,这要是聚在一起,更是不能掉以轻心,本官带兵前来,也是为了地方安宁!” “我懂,我懂!”卢卡拍拍这王启年的肩膀:“公主的船队在来大明的时候,损失了不少人手和船只,这壕镜又有不少流落在此的本国子民,她招揽一些,充实自己的护卫力量,这难道是很奇怪的事情么,安心了,不是什么大事情!” “哦哦!”王启年点点头,似乎相信了这套说辞,眼睛朝着那王捕头瞅了瞅,有些不大肯定的说道:“卢大人,当真不会出乱子?” “绝对不会!”卢卡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那王捕头似乎和船上的那位公主的下人,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这不打紧吧,你看,要不要王捕头去参见一下那位公主,给公主殿下赔个不是?” “安心了,误会什么的,自有我去解说,至于参见什么的,那就免了,王大人觉得我的差事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护卫这位公主大人?”卢卡嘿嘿的笑了一笑,言中似有所指。 “我明白了!”想想锦衣卫的职能,王启年顿时为自己的这个建议,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才好,这姓卢的锦衣卫,明白着就是防着地方官员和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公主接触的,自己居然说出这昏话。 “成,那本官立刻带人就离开,卢大人,您今天就但没见过我王启年!” “好说,好说!” “我也一起走!”那一直没说话的王捕头,讪讪的走了过来,这边的说话,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卢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知会咱们香山县衙就是了,王某适才有些孟浪了,还往卢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好说好说,不过,咱们最多再逗留一两天就离开了,也没甚需要的,只不过,这事情,两位嘴可要紧一些,我可不想这沿路再多出什么麻烦了!”卢卡笑嘻嘻的说道,这换做以前,这种情形,他还真不敢想象,如今,他居然也可以和这些傲慢的大明官员一起说说笑笑,而且,他们的态度,还是那么的恭谨,这简直太爽了。 “明白明白,那我等告辞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抢劫么?” 水淋淋的捕头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身后带着四五十个执刀拿枪的士兵,加上他自己的属下,这一趟足足有七八十个人,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但是,他没想到,居然才到码头上,自己还没发难,有人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的蹦了出来,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喊道。 “滚一边去!”看到对方和大明人迥异的面孔,他连问一下对方身份的兴趣都没有:“再啰嗦,全部抓起来!” “放肆!”卢卡鼻子都气歪了,他还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身份呢,没想到对方直接就将他当作嗡嗡乱叫的苍蝇,只差没一巴掌拍死了,连问他的身份的兴趣都没有。 这戏可不是这么唱的,你要不是不问我是谁,我还怎么显摆啊! 他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是和我说话么,你是要把我抓起来么?” 王捕头心里不知道憋了多久的邪火,在这个不知道死活的西洋人面前,终于不可抑止的爆发出来了,他眼下一心要上船对付那个藐视大明威仪的船主,哪里有心思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家伙纠缠。 “抓起来,若是反抗,直接格杀就是了!” 这话一出,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卢卡往后一退,身边的那些属下,毫不含糊的亮出了刀剑,远处几个拿着火铳的家伙,甚至已经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你们这是要作乱么,在大明的地方,可没有你们作乱的地儿!”王捕头狞笑了一声,身子微微一缩,他可不相信这些家伙,敢和他带来的官兵对抗,水师就在外面的海面上巡弋呢,敢伤了他的人,这里的人,这些蛮夷,一个都跑不出去。 “作乱,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卢卡陡然把声音提高了几度,远处的他管不了,至少,在他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楚他故意提高的声音:“你看看这是什么!” 生怕周围的人看不清楚,他还特意放慢的动作,撩起自己的外裳,他从腰里,郑重其事的拿出一块腰牌来,朝着那王捕头面前一杵。 “认识这个是什么吗?”他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偷来的?”王捕头当然认识,不过,他并不觉得这腰牌是眼前的这西洋人的,开什么玩笑,西洋人混到锦衣卫里,难道当今天子靠着这样的人护卫么? “放屁!”卢卡一愣,陡然大骂起来,他还以为像大人身边的那些同僚一样,这些地方官儿见了自己的腰牌,不说纳头就拜,至少也得客客气气的呢,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断定这腰牌是自己偷来的,这简直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拿出你们的腰牌,给这位大人看一看,看看有没有人这么有本事,一口气偷这么多!”卢卡回头朝着身后的属下喊道,按照钱无病给的权限,他从自己的亲信中提拔了十个人出来,算是正事有差事造册的锦衣卫了,既然是正式的,那福建千户所,少不得为他们造了腰牌告身,这个时候,码头上十来个蓝眼睛绿眼睛的家伙,齐刷刷的从身上掏出自己的腰牌,对着七八十号气势汹汹的大明官兵,这情形简直是要多诡异就多诡异了! 在远处的船楼上,看着下面的情形的钱无病,微微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格丽莎颇为遗憾的说道:“你们那的人,连做官都不会么,这卢卡身后站着我钱无病,又可以拉你这个公主的大旗做虎皮,这么好作威作福的机会,居然被这家伙弄成这副局面,就算这捕头心里不大愿意和咱们锦衣卫叫板,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他想软下来,也拉不下这个脸啊!” “拉不下脸,就打得他没脸,这种事情,不算什么吧!”格丽莎不以为然,都扔过这家伙一次了,她可不在乎再扔这家伙一次。 “以势压人就可以了,这要是到什么地方,都大打出手的话,那还要不要做其他的事情了!”钱无病看看这聚在这一群人周围的那些冒险者们,心里微微一动:“不过,似乎卢卡这么处置也不错,至少,在这些旁观的人眼里,这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先看看吧,要是他不行,我再去处理这烂摊子就成了!”格丽莎撇撇嘴,似乎有些委屈的样子:“放心,不会打起来的,更不会让你露了行迹,让你在京城里的敌人抓住你的把柄的,大不了,赔他们点银子就成了!” 在码头上,在卢卡和他的属下齐刷刷的亮出身份后,此刻情形又稍微变了一变。 果然如同钱无病所言,此刻王捕头心里已经是千信万信这些西洋面孔的家伙,都是锦衣卫的人了,锦衣卫的腰牌或许会流落出去那么三两个,但是绝对没有十来个腰牌一起流落的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天大的案子了,但是让他前倨后恭对着这些锦衣卫的凶人低声下气的话,他真的真的拉不下这个脸了。 今天已经在这里丢过脸一次了,再丢一次,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在这壕镜立足,说的话又如何再能威慑这些无法无天的西洋人。 “这位大人请了!”他身边仿佛是那些军兵的头目,很是知机的站了出来,接替了沉默不语的王捕头,和卢卡对起话来。 “本官王启年,香山备倭卫所把总,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是哪个衙门下来的,在这里有何公干?” “哪个衙门,当然是北镇抚司衙门!”卢卡对禁卫军的这个衙门的称呼,还是记得很牢靠的,“至于有何公干?” 他鼻孔微微朝着天空,学着钱无病身边的那些同僚的高傲样子:“你觉得你有资格知道么?” “职责所属,不得不问!”那王启年脾气好的很,指指公主号:“香山县王捕头举报,这艘海船上多有不法之徒,且藏有兵甲,本官不得不带人前来查问一番!” “那是我的船!”卢卡指指公主号身后小一号的胜利号,“随着这艘船一道而来,船上也少不得有些武器之类的,王大人要不要也上船查问一下!?” 王启年苦笑着摇摇头,这不就是明说,你和这艘大船上的人是一伙的么,这还怎么查,不管了,反正就算出了差错,有锦衣卫的人背黑锅就行了,当务之急,得问清楚这人的名姓,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看来,你们锦衣卫的名声,还真的很大!”格丽莎看着下面的情形,虽然那捕头一脸的不尴不尬站在那里,但是那带兵的将官,和卢卡说话的表情,越来越柔和了,毫无疑问,此刻卢卡已经在场中掌握了话语权。 “恶名而已!”钱无病淡淡的说道,转身走了下去,下面的事情,已经不用担心了,至少眼下绝对不会打起来了,至于如何让这些人心里的怨恨消失,那就是卢卡的事情了。 “好吧,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卢卡毕竟不是愣头青,自己气势上占了上风,自然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将这个叫王启年的加厚拉到一边,这距离恰好又能让站在一边的你王捕头听到他的说话,轻声的说道:“你知道这船上是什么人么?这上面可是住着一位公主,我的差事,当然就是护卫这位公主了,要不然,你觉得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我听说,这位公主在壕镜,似乎在招揽一些亡命之徒,这些人,平时就不大好约束,这要是聚在一起,更是不能掉以轻心,本官带兵前来,也是为了地方安宁!” “我懂,我懂!”卢卡拍拍这王启年的肩膀:“公主的船队在来大明的时候,损失了不少人手和船只,这壕镜又有不少流落在此的本国子民,她招揽一些,充实自己的护卫力量,这难道是很奇怪的事情么,安心了,不是什么大事情!” “哦哦!”王启年点点头,似乎相信了这套说辞,眼睛朝着那王捕头瞅了瞅,有些不大肯定的说道:“卢大人,当真不会出乱子?” “绝对不会!”卢卡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那王捕头似乎和船上的那位公主的下人,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这不打紧吧,你看,要不要王捕头去参见一下那位公主,给公主殿下赔个不是?” “安心了,误会什么的,自有我去解说,至于参见什么的,那就免了,王大人觉得我的差事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护卫这位公主大人?”卢卡嘿嘿的笑了一笑,言中似有所指。 “我明白了!”想想锦衣卫的职能,王启年顿时为自己的这个建议,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才好,这姓卢的锦衣卫,明白着就是防着地方官员和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公主接触的,自己居然说出这昏话。 “成,那本官立刻带人就离开,卢大人,您今天就但没见过我王启年!” “好说,好说!” “我也一起走!”那一直没说话的王捕头,讪讪的走了过来,这边的说话,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卢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知会咱们香山县衙就是了,王某适才有些孟浪了,还往卢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好说好说,不过,咱们最多再逗留一两天就离开了,也没甚需要的,只不过,这事情,两位嘴可要紧一些,我可不想这沿路再多出什么麻烦了!”卢卡笑嘻嘻的说道,这换做以前,这种情形,他还真不敢想象,如今,他居然也可以和这些傲慢的大明官员一起说说笑笑,而且,他们的态度,还是那么的恭谨,这简直太爽了。 “明白明白,那我等告辞了!” 406.第406章剑指长崎 香山县的这些兵丁气势汹汹而来,灰溜溜的而去,这个小小的插曲,除了让卢卡在一瞬间,成为壕镜的风云人物之外,最大的后果,便是奥利维亚手中的那本破烂账本,一下子变得不堪重负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佣兵们,此刻似乎也没有了先前的顾虑,奥利维亚账本上的名字,几乎是以几何速度在增加着,等到钱无病再次见到奥利维亚的时候,奥利维亚已经齐齐整整带着近四百条大汉,在码头上摆出一副让钱无病检阅的架势了。 实在是不能再多了,剔除了那些生病的,虚弱的,或者说心里有鬼不敢来参加这趟任务的,再加上本身就已经被人家雇佣了的,壕镜澳里的所有闲散的佣兵,能参加这个任务的几本大半已经齐聚在此了。因为听说这次任务,是需要登上雇主的船只,去海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这些佣兵几乎将全部身家都带在了身上了。码头上千奇百怪的佣兵们,带着自己千奇百怪的武器,倒也是钱无病在别处看不到的一道奇怪风景。 “上船!”卢卡威风凛凛的挥挥手,鉴于他在此事中的表现,他现在已经被钱无病提拔成和他身份相配的官职,眼下卢卡总旗手下七十多号人马以外,钱无病又将一半的佣兵,拨给了他指挥,这都差不多快有小半个步兵团的人马了,怎能叫他不意气风发。 奥利维亚和另外的两百余名佣兵,登上了钱无病所在的公主号,和公主号原来就搭载的两百名士兵混在了一起,船上顿时就变得有些拥挤起来,这些都是一个个的大活人,都要吃喝拉撒要活动,不像那些货物一样,直接往船底的货仓一塞就可以了事的。公主号又有许多地方不能让这些佣兵涉足,比如炮舱,比如装满火药武器的货仓,所以,不拥挤都难。 等到所有的人都上船以后,钱无病又借着奥利维娅的嘴巴,重申了一遍他的规矩,众佣兵轰然应诺。 他的规矩很简单,第一,听指挥,敢打敢杀者,赏!;第二,不听指挥,阳奉阴违,畏缩不前者,罚! 除了这两条之外,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管,在他的心里,这群乌合之众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炮灰的作用,像让他们如同那两百训练有素的郦人士兵一样如臂指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心中甚至有一个很阴暗的想法,除了上船之后发放的一个月的银子,他都怀疑自己回程之后,还需不需要准备这么多银子了,这些佣兵可未必一个个都运气逆天到可以都囫囵回来。 到达壕镜的第三天,公主号和胜利号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悄然了,这一次的目的,是扶桑! 按照九鬼吉川的招供,秦家兄弟一直都是在九州和志摩之间流窜,勾搭上鸟取城的九鬼家,似乎也只是看上了九鬼家的水军的势力,由此看来,短时间内,秦家兄弟大概还没有在扶桑立足的念头,毕竟靠着他们几条船,一两百人,在烽烟四起的扶桑,占下一块地盘,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几百人的补给,也不是一件小事情,秦家兄弟在扶桑也不可能四处树敌,靠着劫掠来补给自己,所以,长崎作为他们的落脚点,是最有可能的! 九州的长崎,大致类似大明的泉州在扶桑的地位,作为扶桑西端的著名港市,东来西往的冒险者、商人不约而同将这个当作他们歇脚中转甚至贸易的地方,长崎也因此繁荣兴旺起来,这里就是中国文化传入扶桑的窗口,也是扶桑与朝鲜半岛、西欧及中国交流的窗口,基本上,大明的船队若是到扶桑来做买卖,首选的地点就是这里,货物到底这里后,甚至不用船主多费心思,自然有日本本地的商人或者是大明的或者是别的国家的商人,主动的找上门来,这让货物的销售或者购买,变成一件很便捷的事情。 而格丽莎带着船队,已经去过长崎一次,这一次公主号和胜利号,虽然没有带着货物,而是带着满船的士兵,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将长崎再次作为自己的目的地。 “你们的人当中,不少曾到过长崎的吧,我们先去那里,到了哪里,我会给你们时间,你们可以带着银子,去岸上花销,不过,在这短时间里,我需要你们打听一些事情!”钱无病招来长腿的佣兵****奥利维娅,对她吩咐道:“我们的船会在晚上进港口,然后将你们都送下船之后,船就在港口外面的海面上徘徊,在这期间,若是有什么事情,船上的人可以直接靠港口支援你们,但是在此之前,我的人不能露面,你清楚这一点吧!” “明白的!”奥利维亚很是沉稳的回答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雇主大人不能露面,但是这样的差事,比和人厮杀可轻松多了。 “我带着人上岸,为钱公子打探消息,若是遇到抵挡不过的敌人,我们可以逃到船上,或者直接请求船上的支援!”奥利维娅复述着钱无病的命令。 “钱公子你不和我们一起上岸么?”她有些疑惑,她见识了这公主号浑身的大炮之后,对船队不能露面深感同意,若是为了打击敌人,这样的武力露面,只怕敌人就望风而遁了,但是,这位钱公子,难道就一直呆在船上么,船上再舒服,也没有脚踏在陆地上舒服吧! “当然上岸!”钱无病笑了笑:“我还没来过扶桑呢,若是不见识一下,岂不是遗憾!” “我一定会保护公子的周全的!”奥利维亚认真的说道,说实在话,若是这位钱公子不和她一起上岸,她倒是觉得自己有点被忽视的感觉了,而且,真要是为了执行这位钱公子的命令,招惹了一些不该招惹的人,他们这些人抵挡不过的时候,那在海上的炮船,真要是不理睬他们的求援也就不理睬了,难道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有这一位在自己身边,至少这后路就有了保障,打不过的时候,至少有路可逃。 “当然要保护好的我的周全!”钱无病看着这个一脸认真的御姐,笑着说道:“我若是死了,你到哪里再去找我这么一个冤大头去!”香山县的这些兵丁气势汹汹而来,灰溜溜的而去,这个小小的插曲,除了让卢卡在一瞬间,成为壕镜的风云人物之外,最大的后果,便是奥利维亚手中的那本破烂账本,一下子变得不堪重负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佣兵们,此刻似乎也没有了先前的顾虑,奥利维亚账本上的名字,几乎是以几何速度在增加着,等到钱无病再次见到奥利维亚的时候,奥利维亚已经齐齐整整带着近四百条大汉,在码头上摆出一副让钱无病检阅的架势了。 实在是不能再多了,剔除了那些生病的,虚弱的,或者说心里有鬼不敢来参加这趟任务的,再加上本身就已经被人家雇佣了的,壕镜澳里的所有闲散的佣兵,能参加这个任务的几本大半已经齐聚在此了。因为听说这次任务,是需要登上雇主的船只,去海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这些佣兵几乎将全部身家都带在了身上了。码头上千奇百怪的佣兵们,带着自己千奇百怪的武器,倒也是钱无病在别处看不到的一道奇怪风景。 “上船!”卢卡威风凛凛的挥挥手,鉴于他在此事中的表现,他现在已经被钱无病提拔成和他身份相配的官职,眼下卢卡总旗手下七十多号人马以外,钱无病又将一半的佣兵,拨给了他指挥,这都差不多快有小半个步兵团的人马了,怎能叫他不意气风发。 奥利维亚和另外的两百余名佣兵,登上了钱无病所在的公主号,和公主号原来就搭载的两百名士兵混在了一起,船上顿时就变得有些拥挤起来,这些都是一个个的大活人,都要吃喝拉撒要活动,不像那些货物一样,直接往船底的货仓一塞就可以了事的。公主号又有许多地方不能让这些佣兵涉足,比如炮舱,比如装满火药武器的货仓,所以,不拥挤都难。 等到所有的人都上船以后,钱无病又借着奥利维娅的嘴巴,重申了一遍他的规矩,众佣兵轰然应诺。 他的规矩很简单,第一,听指挥,敢打敢杀者,赏!;第二,不听指挥,阳奉阴违,畏缩不前者,罚! 除了这两条之外,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管,在他的心里,这群乌合之众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炮灰的作用,像让他们如同那两百训练有素的郦人士兵一样如臂指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心中甚至有一个很阴暗的想法,除了上船之后发放的一个月的银子,他都怀疑自己回程之后,还需不需要准备这么多银子了,这些佣兵可未必一个个都运气逆天到可以都囫囵回来。 到达壕镜的第三天,公主号和胜利号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悄然了,这一次的目的,是扶桑! 按照九鬼吉川的招供,秦家兄弟一直都是在九州和志摩之间流窜,勾搭上鸟取城的九鬼家,似乎也只是看上了九鬼家的水军的势力,由此看来,短时间内,秦家兄弟大概还没有在扶桑立足的念头,毕竟靠着他们几条船,一两百人,在烽烟四起的扶桑,占下一块地盘,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几百人的补给,也不是一件小事情,秦家兄弟在扶桑也不可能四处树敌,靠着劫掠来补给自己,所以,长崎作为他们的落脚点,是最有可能的! 九州的长崎,大致类似大明的泉州在扶桑的地位,作为扶桑西端的著名港市,东来西往的冒险者、商人不约而同将这个当作他们歇脚中转甚至贸易的地方,长崎也因此繁荣兴旺起来,这里就是中国文化传入扶桑的窗口,也是扶桑与朝鲜半岛、西欧及中国交流的窗口,基本上,大明的船队若是到扶桑来做买卖,首选的地点就是这里,货物到底这里后,甚至不用船主多费心思,自然有日本本地的商人或者是大明的或者是别的国家的商人,主动的找上门来,这让货物的销售或者购买,变成一件很便捷的事情。 而格丽莎带着船队,已经去过长崎一次,这一次公主号和胜利号,虽然没有带着货物,而是带着满船的士兵,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将长崎再次作为自己的目的地。 “你们的人当中,不少曾到过长崎的吧,我们先去那里,到了哪里,我会给你们时间,你们可以带着银子,去岸上花销,不过,在这短时间里,我需要你们打听一些事情!”钱无病招来长腿的佣兵****奥利维娅,对她吩咐道:“我们的船会在晚上进港口,然后将你们都送下船之后,船就在港口外面的海面上徘徊,在这期间,若是有什么事情,船上的人可以直接靠港口支援你们,但是在此之前,我的人不能露面,你清楚这一点吧!” “明白的!”奥利维亚很是沉稳的回答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雇主大人不能露面,但是这样的差事,比和人厮杀可轻松多了。 “我带着人上岸,为钱公子打探消息,若是遇到抵挡不过的敌人,我们可以逃到船上,或者直接请求船上的支援!”奥利维娅复述着钱无病的命令。 “钱公子你不和我们一起上岸么?”她有些疑惑,她见识了这公主号浑身的大炮之后,对船队不能露面深感同意,若是为了打击敌人,这样的武力露面,只怕敌人就望风而遁了,但是,这位钱公子,难道就一直呆在船上么,船上再舒服,也没有脚踏在陆地上舒服吧! “当然上岸!”钱无病笑了笑:“我还没来过扶桑呢,若是不见识一下,岂不是遗憾!” “我一定会保护公子的周全的!”奥利维亚认真的说道,说实在话,若是这位钱公子不和她一起上岸,她倒是觉得自己有点被忽视的感觉了,而且,真要是为了执行这位钱公子的命令,招惹了一些不该招惹的人,他们这些人抵挡不过的时候,那在海上的炮船,真要是不理睬他们的求援也就不理睬了,难道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有这一位在自己身边,至少这后路就有了保障,打不过的时候,至少有路可逃。 “当然要保护好的我的周全!”钱无病看着这个一脸认真的御姐,笑着说道:“我若是死了,你到哪里再去找我这么一个冤大头去!” 407.第407章海面盈莲钱从东来 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 钱无病并没打算让自己雇佣的这些乌合之众当作自己办事的主要力量,他心中能作为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炮船和自己的士兵,但是在临近到达长崎的时候,船上的佣兵中发生的一点小小的插曲,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决定。也许,这些佣兵,自己使用得当的话,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也正是因为这点小小的插曲,让他对奥利维特刮目相看,纸上得来终觉浅,在酒馆里听奥利维亚吹嘘是一回事情,亲眼看到奥利维特这个长腿的****显露出她蛮横铁血的一面,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因为是隔开了管理,船上的郦人士兵们,大都和钱无病格丽莎等人居住在前舱,而后来的佣兵们,则是大都被他安排在了后舱,这些佣兵们,除了看到为数不多的护卫着的钱无病的士兵,看到最多的,就是这艘奇大无比的船上各种令他们眼花撩乱的装置了。 船上最大的武力,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安放在在船头船尾的火炮和一些为数不多的船员了,大致是因为身处自己的同伴当中的缘故,他们中有人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船上最大的武力,应该是他们这些手持兵器的人。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不由自主的在他们脑子里发酵起来,既然是这样,这么大的船,船上上的雇主又有那么多的银子,似乎,抢劫一把比被他们雇佣,更划算一点? 有了这个念头并付诸实施起来的是一个小小的佣兵团队,如同奥利维亚身边总有大傻二傻一样,佣兵们没有自己的小团伙,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这个小小的佣兵团队,有七个人,就在他们开始串联并在佣兵中开始鼓吹这种危险的想法的时候,有和奥利维特亲厚的佣兵,终于悄悄的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奥利维亚,而奥利维娅的反应则是相当的迅速,她甚至没有找钱无病要一个人的支援,直接就带着大傻二傻和亲厚自己的一帮佣兵,将那七个人,从佣兵中拎了出来。 当钱无病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奥利维亚的人已经在清洗着甲板上的血迹,收拾残局了,而那七个图谋不轨的家伙,已经好像死鱼一样被挂在了船舷的外侧。 佣兵们在小小的壕镜,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奥利维亚这个女人,他们就是没打过交道,也听说过她的名字,但是,看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几个家伙,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七具尸体像鱼干一样被挂了起来,他们看着奥利维亚的眼神,还是有些怪怪的。 “既然从我手里拿银子,那就算是我的人!”奥利维亚看看匆匆而来的钱无病,还有钱无病身后一群如临大敌的士兵们,严肃的说道:“拿了雇主的钱财,反过来却想加害雇主,这种人,在哪里都是这样的下场!” 钱无病见到奥利维亚控制住了场面,大为松了口气,勉慰了几句,带着人匆匆离去。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奥利维亚和她手下的那些佣兵,又是怎么样的一套说辞了。 “我杀了他们,是在救咱们自己!”奥利维亚在风中的发丝,一飘一飘的,或许,这发丝上还有几点血沫,不过,船尾甲板上听着她说话的人,没有一个在意这一点。 “胆大妄为不可怕,咱们吃这碗饭,要是没胆子,那就是饿死的命,但是,若是胆大妄为又愚笨如猪的话,那就不可原谅了!”她微微冷笑了一声,“若是这七个死掉的家伙,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占领这艘船,这种好事,我也会动心,问题是,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你们的对手的底细,这和作死有什么区别!” 聚拢的佣兵中,微微有些骚动,他们倒是想了解,问题上,被拘囿在这后面,他们也了解不到啊! “你们自问,咱们近两百号人,和一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罗马军团的两百人相遇,谁活下来的机会会大一些?”奥利维娅有些不屑。 这个答案很明显,几乎是没有人会狂妄到觉得自己这帮来自五湖四海的佣兵可以和正规的军团当面一战还能获得胜利,佣兵们安静了下来。 “我可以告诉你们,这船上,不仅仅有这样的军团,而且还是最骁勇的皇家军团,神圣罗马帝国尊贵美丽的格丽莎公主,就是这艘船的主人,不管你们觉得能不能打得过皇家军团,有这样的机会,不努力为公主殿下效力,难道你们想一辈子流落在东方,最后老死在这里么?” 所有的佣兵,一下子就轰的热闹起来,这个消息太劲爆了!对于钱无病告诉奥利维亚的事情,奥利维亚或许有点点夸大,但是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这个机会不把握住,难道她打算一辈子流落在这东方吗?在皇家军团里,哪怕谋到一个职位,那也是比做一个流浪的佣兵强上无数倍的事情了。 “所以,我说他们愚蠢,你们终于知道原因了吧!”奥利维娅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披上了一层正义的外衣。 “奥利维亚,那那个明国人是什么人,这船看起来,他好像能做主一样!到底他是咱们的雇主,还是那位公主殿下是咱们的雇主啊!”有人在下面问道。 “难道那人是公主殿下的东方****?”有人则是努力的朝着这个方面去想。 “我不知道!”奥利维娅摊摊手:“你们只需要知道,咱们赚的每一分银子,都是我从公主殿下手中,亲自领来的,其他的事情,不该咱们知道的,就不要知道的好!” “那卢卡是怎么回事,上个月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壕镜买火铳,这眼睛一眨,怎么他就变成明国的军官了,这事情是不是和公主殿下有关系!” “我不知道,你们有机会,可以自己去问卢卡船长!”奥利维娅再次耸耸肩膀:“你们现在要知道的,就是安安稳稳努努力力的做好自己的本份,完成雇主将要交给咱们的任务,不要给我,给别人惹麻烦,至于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那就看大家各自的运气了!” 奥利维亚在这些佣兵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钱无病不知道,但是,钱无病从这事情上,却是可以确定,自己在壕镜随便走进一家小酒馆,随便找到一个自吹自擂贴上来的佣兵,的确有做首领的手段和才能,只要奥利维亚能够彻底的控制她手下的佣兵,他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当然,从他的角度上来说,这也可以节省自己不少的战力资源。 他可以从郦人中寻找自己需要的士兵,可以从这些佣兵中寻找自己需要的士兵,甚至将来,他还可以从扶桑人中,寻找悍勇之辈为自己效力,但是,他眼下唯独不能从大明中招募属于自己的士兵,这些士兵,是属于他自己,属于他钱无病的,算是他的私军,若是从大明人中招募,那这名头可就可大可小了,大起来,一个“蓄养私军,图谋不轨”的帽子,那是跑不掉的。 他眼下看起来,脑袋还没大到可以戴这顶帽子的时候,而且,他打一开始到现在,包括他可以预料的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没打算和“图谋不轨”这样的事情,沾上一点点关系。 正德五年夏,钱无病抵达扶桑长崎,后世中对于钱无病到达长崎的这一天,有着无数花团锦簇的描述,甚至还有文人弄出“日出东方,仙女散花,海面盈莲”之类的桥段,以粉饰钱氏入主扶桑的正统性,但是,真正的情形,却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钱无病带着一帮傻大三粗的佣兵,鬼鬼祟祟的在距离长崎港十多里地的一个渔村上了岸。 这倒霉渔村显然连狗都没有,以至于这几百号人上岸了半天,渔村里都没有动静,除了临近海滩的几乎人家,屋子里火光闪了闪,然后就看不到动静了。 奥利维亚这是将这次登陆当作了一次战术行动,钱无病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收拢了上岸的佣兵,有条不紊的派出了斥候,然后小心翼翼的占领了这个小小的渔村,看到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钱无病还真不知道是应该做什么表情的好。 “大人,渔村已经安全了!”随着钱无病身边的锦衣卫的称呼,奥利维亚和称呼起钱无病大人起来。 “嗯嗯!”钱无病点点头,卢卡作为翻译,带着吉川凑到钱无病面前来:“大人,吉川说过,这里是毛利家的地盘,在扶桑,除了他们的城池里有士兵驻守有外,这城池外面的这些村落是没有多少武力把守的!” “那你不早说!”奥利维娅柳眉一竖,自己忙乎了半天,敢情都是在瞎折腾呢! “这用兵嘛,怎么谨慎都不为过!”钱无病笑了笑。和了一把稀泥:“不管怎么样,咱们也算是到了扶桑了,先在这里呆一晚上,明天,咱们去那个什么城池看一看!”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 钱无病并没打算让自己雇佣的这些乌合之众当作自己办事的主要力量,他心中能作为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炮船和自己的士兵,但是在临近到达长崎的时候,船上的佣兵中发生的一点小小的插曲,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决定。也许,这些佣兵,自己使用得当的话,未必不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也正是因为这点小小的插曲,让他对奥利维特刮目相看,纸上得来终觉浅,在酒馆里听奥利维亚吹嘘是一回事情,亲眼看到奥利维特这个长腿的****显露出她蛮横铁血的一面,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因为是隔开了管理,船上的郦人士兵们,大都和钱无病格丽莎等人居住在前舱,而后来的佣兵们,则是大都被他安排在了后舱,这些佣兵们,除了看到为数不多的护卫着的钱无病的士兵,看到最多的,就是这艘奇大无比的船上各种令他们眼花撩乱的装置了。 船上最大的武力,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安放在在船头船尾的火炮和一些为数不多的船员了,大致是因为身处自己的同伴当中的缘故,他们中有人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船上最大的武力,应该是他们这些手持兵器的人。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不由自主的在他们脑子里发酵起来,既然是这样,这么大的船,船上上的雇主又有那么多的银子,似乎,抢劫一把比被他们雇佣,更划算一点? 有了这个念头并付诸实施起来的是一个小小的佣兵团队,如同奥利维亚身边总有大傻二傻一样,佣兵们没有自己的小团伙,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这个小小的佣兵团队,有七个人,就在他们开始串联并在佣兵中开始鼓吹这种危险的想法的时候,有和奥利维特亲厚的佣兵,终于悄悄的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奥利维亚,而奥利维娅的反应则是相当的迅速,她甚至没有找钱无病要一个人的支援,直接就带着大傻二傻和亲厚自己的一帮佣兵,将那七个人,从佣兵中拎了出来。 当钱无病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奥利维亚的人已经在清洗着甲板上的血迹,收拾残局了,而那七个图谋不轨的家伙,已经好像死鱼一样被挂在了船舷的外侧。 佣兵们在小小的壕镜,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奥利维亚这个女人,他们就是没打过交道,也听说过她的名字,但是,看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几个家伙,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七具尸体像鱼干一样被挂了起来,他们看着奥利维亚的眼神,还是有些怪怪的。 “既然从我手里拿银子,那就算是我的人!”奥利维亚看看匆匆而来的钱无病,还有钱无病身后一群如临大敌的士兵们,严肃的说道:“拿了雇主的钱财,反过来却想加害雇主,这种人,在哪里都是这样的下场!” 钱无病见到奥利维亚控制住了场面,大为松了口气,勉慰了几句,带着人匆匆离去。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奥利维亚和她手下的那些佣兵,又是怎么样的一套说辞了。 “我杀了他们,是在救咱们自己!”奥利维亚在风中的发丝,一飘一飘的,或许,这发丝上还有几点血沫,不过,船尾甲板上听着她说话的人,没有一个在意这一点。 “胆大妄为不可怕,咱们吃这碗饭,要是没胆子,那就是饿死的命,但是,若是胆大妄为又愚笨如猪的话,那就不可原谅了!”她微微冷笑了一声,“若是这七个死掉的家伙,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占领这艘船,这种好事,我也会动心,问题是,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你们的对手的底细,这和作死有什么区别!” 聚拢的佣兵中,微微有些骚动,他们倒是想了解,问题上,被拘囿在这后面,他们也了解不到啊! “你们自问,咱们近两百号人,和一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罗马军团的两百人相遇,谁活下来的机会会大一些?”奥利维娅有些不屑。 这个答案很明显,几乎是没有人会狂妄到觉得自己这帮来自五湖四海的佣兵可以和正规的军团当面一战还能获得胜利,佣兵们安静了下来。 “我可以告诉你们,这船上,不仅仅有这样的军团,而且还是最骁勇的皇家军团,神圣罗马帝国尊贵美丽的格丽莎公主,就是这艘船的主人,不管你们觉得能不能打得过皇家军团,有这样的机会,不努力为公主殿下效力,难道你们想一辈子流落在东方,最后老死在这里么?” 所有的佣兵,一下子就轰的热闹起来,这个消息太劲爆了!对于钱无病告诉奥利维亚的事情,奥利维亚或许有点点夸大,但是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这个机会不把握住,难道她打算一辈子流落在这东方吗?在皇家军团里,哪怕谋到一个职位,那也是比做一个流浪的佣兵强上无数倍的事情了。 “所以,我说他们愚蠢,你们终于知道原因了吧!”奥利维娅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披上了一层正义的外衣。 “奥利维亚,那那个明国人是什么人,这船看起来,他好像能做主一样!到底他是咱们的雇主,还是那位公主殿下是咱们的雇主啊!”有人在下面问道。 “难道那人是公主殿下的东方****?”有人则是努力的朝着这个方面去想。 “我不知道!”奥利维娅摊摊手:“你们只需要知道,咱们赚的每一分银子,都是我从公主殿下手中,亲自领来的,其他的事情,不该咱们知道的,就不要知道的好!” “那卢卡是怎么回事,上个月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壕镜买火铳,这眼睛一眨,怎么他就变成明国的军官了,这事情是不是和公主殿下有关系!” “我不知道,你们有机会,可以自己去问卢卡船长!”奥利维娅再次耸耸肩膀:“你们现在要知道的,就是安安稳稳努努力力的做好自己的本份,完成雇主将要交给咱们的任务,不要给我,给别人惹麻烦,至于以后的事情,会怎么样,那就看大家各自的运气了!” 奥利维亚在这些佣兵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钱无病不知道,但是,钱无病从这事情上,却是可以确定,自己在壕镜随便走进一家小酒馆,随便找到一个自吹自擂贴上来的佣兵,的确有做首领的手段和才能,只要奥利维亚能够彻底的控制她手下的佣兵,他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机会,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当然,从他的角度上来说,这也可以节省自己不少的战力资源。 他可以从郦人中寻找自己需要的士兵,可以从这些佣兵中寻找自己需要的士兵,甚至将来,他还可以从扶桑人中,寻找悍勇之辈为自己效力,但是,他眼下唯独不能从大明中招募属于自己的士兵,这些士兵,是属于他自己,属于他钱无病的,算是他的私军,若是从大明人中招募,那这名头可就可大可小了,大起来,一个“蓄养私军,图谋不轨”的帽子,那是跑不掉的。 他眼下看起来,脑袋还没大到可以戴这顶帽子的时候,而且,他打一开始到现在,包括他可以预料的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没打算和“图谋不轨”这样的事情,沾上一点点关系。 正德五年夏,钱无病抵达扶桑长崎,后世中对于钱无病到达长崎的这一天,有着无数花团锦簇的描述,甚至还有文人弄出“日出东方,仙女散花,海面盈莲”之类的桥段,以粉饰钱氏入主扶桑的正统性,但是,真正的情形,却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钱无病带着一帮傻大三粗的佣兵,鬼鬼祟祟的在距离长崎港十多里地的一个渔村上了岸。 这倒霉渔村显然连狗都没有,以至于这几百号人上岸了半天,渔村里都没有动静,除了临近海滩的几乎人家,屋子里火光闪了闪,然后就看不到动静了。 奥利维亚这是将这次登陆当作了一次战术行动,钱无病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收拢了上岸的佣兵,有条不紊的派出了斥候,然后小心翼翼的占领了这个小小的渔村,看到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钱无病还真不知道是应该做什么表情的好。 “大人,渔村已经安全了!”随着钱无病身边的锦衣卫的称呼,奥利维亚和称呼起钱无病大人起来。 “嗯嗯!”钱无病点点头,卢卡作为翻译,带着吉川凑到钱无病面前来:“大人,吉川说过,这里是毛利家的地盘,在扶桑,除了他们的城池里有士兵驻守有外,这城池外面的这些村落是没有多少武力把守的!” “那你不早说!”奥利维娅柳眉一竖,自己忙乎了半天,敢情都是在瞎折腾呢! “这用兵嘛,怎么谨慎都不为过!”钱无病笑了笑。和了一把稀泥:“不管怎么样,咱们也算是到了扶桑了,先在这里呆一晚上,明天,咱们去那个什么城池看一看!” 408.第408章“大军”压境 天蒙蒙亮的时候,钱无病就被茅屋外面传来的说话声惊醒了,在陌生的地方睡觉不是难事,但是,若是若是这陌生的地方连个床都没有,整个屋子里什么玩意都还带着鱼腥味,那就很难让人入睡了。 钱无病不算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但是,就这么坐着打了半夜盹,他也有些受不了了,听的外面的说话声,他几乎是转动了一些有些酸疼的脖子,迫不及待的打开门走了出来。 “大人!“奥利维娅正在外面嘀嘀咕咕和几个佣兵说着什么,见他走了出来,脸色顿时一凝。 “怎么回事?”钱无病随口问道。 “那些渔民吵吵嚷嚷要出海去打渔?”奥利维亚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咱们一样!” 昨天晚上在奥利维娅的指挥下,这渔村的大小人等,都被他们全部赶到一个屋子里看管起来,她还没有想到怎么处置这些当地渔民的办法,没想到一大早这些渔民就吵嚷起来,尤其是还惊醒了钱无病,这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失职。 和奥利维亚一起说话的卢卡,这个时候也开口道:“大人,这些渔民的确不怕咱们,在扶桑战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管这些统治者如何你打我我打你,对于这些百姓,他们倒是很少加害的,这些属于领地上的农民渔民也好,对于这些领主们,就是一块块流动的金币,除了为领主们奉献税收,在领主扩军的时候,他们也是士兵的来源!” 钱无病想了想,“他们的确也没理由怕咱们,让大家吃点东西,准备上路,这些百姓,咱们走后,就放了他们吧!” 在扶桑,战乱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后世有史学家曾经笑谈,纵览世界历史,因为战乱,人口越打越多的国家,大概除了日本,世界上再别无二家,这与这些格局的地方小军阀们对百姓们的这种政策,也是脱不了关系了,对于这些普通的百姓来说,不管自己生存的这片土地上统治者是谁,只要能够保证他们的生存状况不改变,他们才懒得管这些老爷们如何打杀呢! 钱无病说的有道理,他们根本就没有理由害怕这些拿刀拿枪的这些西洋武士,身处长崎,他们的见识可比在扶桑腹地的那些农民们见识广多了,不就是些西洋武士么,哪个月不见到几个,只不过,这次见到的人数多了一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就算是再普通的百姓,其中也有一心想出人头地,想要飞黄腾达的,在钱无病率领这些佣兵前脚已离开,这些渔民中就有人紧紧接着他们的后面离开了,而且,由于熟悉地形的缘故,这离开的渔民,将会比钱无病一行人,更早到达他们的目的地——长崎城。 不知道经过几道人的搜检,这个衣衫褴褛的渔民,终于见到了他想见到的武士大人,森严的等级观念,让这个渔民一进门就紧紧的将脸贴在地上,跪着不敢抬头向屋子里的几位武士老爷看上一眼。 渔民详详细细的将昨天他看到的听到的情形,给武士老爷们叙说了一边,然后,拿到武士老爷给的赏钱,欢天喜地的离去了,但是,他的离去,却是给这间屋子里,留下了一屋子的凝重。 “松寿丸,你怎么看?”半响的缄默以后,局中而坐的一个中年武士,对着一个**岁的孩童问道。 问话的人,叫毛利弘元,已经“退隐”的长崎城主,而发问的对象,那个小小的孩童,则是他的儿子,眼下长崎城名义上的城主——毛利元就,松寿丸,正是毛利元就的乳名。 “会是大内家请来的援兵,前来谋夺我长崎城的么?”毛利元就年纪虽小,却是身上有一股孩童们没有的老成,长崎城虽然开港自立,但是附近最大的势力大内家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的觊觎着这富庶之地,一直到现在,毛利家还能坐拥此城,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力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堪堪和大内家势均力敌的势力依附,在细川家和大内家的夹缝里,毛利家一直小心翼翼的生存着。 毛利弘元脑子也是一团乱麻,三四百西洋武士,这已经是很大的一股武力的了,而他长崎城,就算是死命的搜刮,也凑不出一百个武士出来,虽然说,吆喝些农兵凑点足轻队,勉勉强强也能号称三千之众,但是谁都知道,打起仗来,这些农兵都是没用的,真正指望得上的,还是这些武士们! 西洋武士可没有扶桑的这种算法,他们一个武士,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武士,而他们手中的武器,除了铁炮不说,就是那些精铁制作的武器,也足以斩断大多数他属下武士的那些竹甲了,至于农兵们的那些竹枪什么的,那不说也罢,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东西。 “最近没有忍军传来大内家招兵买马的消息,何况,这些西洋武士,大多是浪人,招揽三五个可以,招揽三四百人,就算是大内家,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毛利弘元摇摇头,他有些不大确定自己的判断,但是,按照常理来看,若是大内家能雇佣这么多的西洋武士,早就直接和细川家开仗了,有这样的渠道和资金,铁炮,大筒,他们要什么得不到。 “父亲,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的来意,若是等到他们兵临城下,即使没有战争,城里的商人们也会闻风而逃,我长崎没有了这些商人,就不再成为长崎了!” 毛利元就显然比他父亲想的现实一点,虽然在扶桑,大名们交战的时候,很少对繁荣的市町下手,但是若是对手全是那些粗鄙的西洋人的话,谁能保证不会有例外呢,依靠商业繁荣起来的长崎,若是经历兵灾,短时间内,绝对回复不了元气,而恢复不了元气,最大的损失者,就是毛利家了。 “对,对,这个是最重要的,立刻派人去询问他们,来人啊,叫忍军头目吉田过来!”毛利弘元反应过来,立刻朝着外面喊了起来。天蒙蒙亮的时候,钱无病就被茅屋外面传来的说话声惊醒了,在陌生的地方睡觉不是难事,但是,若是若是这陌生的地方连个床都没有,整个屋子里什么玩意都还带着鱼腥味,那就很难让人入睡了。 钱无病不算是一个贪图享受的人,但是,就这么坐着打了半夜盹,他也有些受不了了,听的外面的说话声,他几乎是转动了一些有些酸疼的脖子,迫不及待的打开门走了出来。 “大人!“奥利维娅正在外面嘀嘀咕咕和几个佣兵说着什么,见他走了出来,脸色顿时一凝。 “怎么回事?”钱无病随口问道。 “那些渔民吵吵嚷嚷要出海去打渔?”奥利维亚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他们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咱们一样!” 昨天晚上在奥利维娅的指挥下,这渔村的大小人等,都被他们全部赶到一个屋子里看管起来,她还没有想到怎么处置这些当地渔民的办法,没想到一大早这些渔民就吵嚷起来,尤其是还惊醒了钱无病,这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失职。 和奥利维亚一起说话的卢卡,这个时候也开口道:“大人,这些渔民的确不怕咱们,在扶桑战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不管这些统治者如何你打我我打你,对于这些百姓,他们倒是很少加害的,这些属于领地上的农民渔民也好,对于这些领主们,就是一块块流动的金币,除了为领主们奉献税收,在领主扩军的时候,他们也是士兵的来源!” 钱无病想了想,“他们的确也没理由怕咱们,让大家吃点东西,准备上路,这些百姓,咱们走后,就放了他们吧!” 在扶桑,战乱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后世有史学家曾经笑谈,纵览世界历史,因为战乱,人口越打越多的国家,大概除了日本,世界上再别无二家,这与这些格局的地方小军阀们对百姓们的这种政策,也是脱不了关系了,对于这些普通的百姓来说,不管自己生存的这片土地上统治者是谁,只要能够保证他们的生存状况不改变,他们才懒得管这些老爷们如何打杀呢! 钱无病说的有道理,他们根本就没有理由害怕这些拿刀拿枪的这些西洋武士,身处长崎,他们的见识可比在扶桑腹地的那些农民们见识广多了,不就是些西洋武士么,哪个月不见到几个,只不过,这次见到的人数多了一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就算是再普通的百姓,其中也有一心想出人头地,想要飞黄腾达的,在钱无病率领这些佣兵前脚已离开,这些渔民中就有人紧紧接着他们的后面离开了,而且,由于熟悉地形的缘故,这离开的渔民,将会比钱无病一行人,更早到达他们的目的地——长崎城。 不知道经过几道人的搜检,这个衣衫褴褛的渔民,终于见到了他想见到的武士大人,森严的等级观念,让这个渔民一进门就紧紧的将脸贴在地上,跪着不敢抬头向屋子里的几位武士老爷看上一眼。 渔民详详细细的将昨天他看到的听到的情形,给武士老爷们叙说了一边,然后,拿到武士老爷给的赏钱,欢天喜地的离去了,但是,他的离去,却是给这间屋子里,留下了一屋子的凝重。 “松寿丸,你怎么看?”半响的缄默以后,局中而坐的一个中年武士,对着一个**岁的孩童问道。 问话的人,叫毛利弘元,已经“退隐”的长崎城主,而发问的对象,那个小小的孩童,则是他的儿子,眼下长崎城名义上的城主——毛利元就,松寿丸,正是毛利元就的乳名。 “会是大内家请来的援兵,前来谋夺我长崎城的么?”毛利元就年纪虽小,却是身上有一股孩童们没有的老成,长崎城虽然开港自立,但是附近最大的势力大内家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的觊觎着这富庶之地,一直到现在,毛利家还能坐拥此城,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力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堪堪和大内家势均力敌的势力依附,在细川家和大内家的夹缝里,毛利家一直小心翼翼的生存着。 毛利弘元脑子也是一团乱麻,三四百西洋武士,这已经是很大的一股武力的了,而他长崎城,就算是死命的搜刮,也凑不出一百个武士出来,虽然说,吆喝些农兵凑点足轻队,勉勉强强也能号称三千之众,但是谁都知道,打起仗来,这些农兵都是没用的,真正指望得上的,还是这些武士们! 西洋武士可没有扶桑的这种算法,他们一个武士,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武士,而他们手中的武器,除了铁炮不说,就是那些精铁制作的武器,也足以斩断大多数他属下武士的那些竹甲了,至于农兵们的那些竹枪什么的,那不说也罢,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东西。 “最近没有忍军传来大内家招兵买马的消息,何况,这些西洋武士,大多是浪人,招揽三五个可以,招揽三四百人,就算是大内家,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毛利弘元摇摇头,他有些不大确定自己的判断,但是,按照常理来看,若是大内家能雇佣这么多的西洋武士,早就直接和细川家开仗了,有这样的渠道和资金,铁炮,大筒,他们要什么得不到。 “父亲,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的来意,若是等到他们兵临城下,即使没有战争,城里的商人们也会闻风而逃,我长崎没有了这些商人,就不再成为长崎了!” 毛利元就显然比他父亲想的现实一点,虽然在扶桑,大名们交战的时候,很少对繁荣的市町下手,但是若是对手全是那些粗鄙的西洋人的话,谁能保证不会有例外呢,依靠商业繁荣起来的长崎,若是经历兵灾,短时间内,绝对回复不了元气,而恢复不了元气,最大的损失者,就是毛利家了。 “对,对,这个是最重要的,立刻派人去询问他们,来人啊,叫忍军头目吉田过来!”毛利弘元反应过来,立刻朝着外面喊了起来。 409.第409章打仗如同过家家 与其说是行军,还不如说是赶集。 钱无病发现自己有些高估了这些佣兵们的纪律性了,虽然是佣兵,但是他们中真正参加的过军队的,可谓是凤毛麟角,称呼他们为冒险者显然更合适一点,一群自由散漫的冒险者,指望他们在路上进行十几里后,还能保持森严的队列,那真的还不如指望洞房花烛的时候,发现自己从未谋面的新娘其实是一个美如天仙的女人一样。 三四百人的队伍,足足拖了快两里地,好吧,钱无病安慰着自己,这样更能麻痹秦家兄弟的人,如果秦家兄弟真的有人在这长崎做眼线的话,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些人会是朝廷派来剿灭他们的精兵。 前面传来火铳的响声的时候,钱无病正在和卢卡研究路边的一种野草,卢卡信誓旦旦的说这种草若是熏干之后,放在炖得乱滚的肉汤里,有一种特别的香味,钱无病对此表示很怀疑。 火铳声响起,奥利维亚几乎的立刻就带着人,朝着前面赶了过去,而卢卡等人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紧紧的将钱无病护在中间。 片刻之后,奥利维亚拎着一个蒙头蒙脸一身黑衣的家伙走了回来,真的是“拎”,和奥利维亚的身材相比,这倒霉家伙身材小的像个孩子,而且这倒霉家伙,不知道挨了那个冒失的佣兵一火铳,大腿上滴滴答答正在流血呢。 “忍者?”钱无病眼睛眯了起来,不用卢卡介绍,看对方这副德行,他就和记忆中的某个鬼鬼祟祟的职业联系起来了。 “大人真是见多识广!”卢卡的马屁张嘴就来,“的确是扶桑的忍者,莫非是来刺探我们的?” 钱无病没搭理卢卡的话,而是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那流血的大腿,也不知道是奥利维亚还是这忍者自己撕开了腿上的布包扎了一下伤口,血虽然没有完全止住,但是也似乎没有性命之忧了,只不过,那白的有些耀眼的大腿是怎么回事? “是个女人!”奥利维亚将这忍者丢在地上,然后将从对方身上摸出来的一帮零碎递给钱无病:“格林兄弟没忍住,见她窜来窜去,说的又是咱们不懂的话,就给了她几家伙,撂倒了她!” “问问她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钱无病对着卢卡呶呶嘴,卢卡开口和地下的这个家伙,叽叽咕咕说了起来。 果然如同奥利维亚所言,忍者一开口,就是一口清脆的女音,大概是鸡同鸭讲了半天,腿上还捱了一火铳,心里正郁闷着,陡然见到一个说着自己熟悉的语言的,这女忍者特别激动,叽里咕噜说的飞快。 “这说话真唱歌一样的!”奥利维娅嘀咕道,看到钱无病朝她看过来,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咱们的人中,也有几个懂得一点扶桑话的,大人要不要将他们叫过来听用?” “嗯嗯!”钱无病点点头,“让他们到前面去,不要人家来意都不知道,咱们就抽刀子上了,咱们可不是来和扶桑人打仗的!” “大人,她说,她是什么毛利家派来的,询问咱们到长崎城去干什么,又说照着什么誓约,长崎城不应该是发生战斗的地方,希望咱们停下来!”卢卡这个时候,已经和那忍者嘀咕完了,回过头来,对着钱无病说道。 “毛利家,是长崎城的城主吧!”钱无病记得好像那个九鬼吉川说过这档子事情,不过,这一路来没看见对方的探子,对方的消息居然也这么灵通,让他微微有些奇怪。 “告诉她,咱们没有恶意,不过是找个地方吃喝一下,歇息一下!” 卢卡将钱无病的话转述给了那女忍者,那女忍者一听,更是激动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而脸上,不相信的神色更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她说,若是咱们只是想休息一下,歇息一下,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处市町,咱们可以到哪里歇息,食物,酒水,甚至女人,都可以从长崎那边送过来,一定会让我们满意,长崎城对待远方来的朋友,一直以来,都不缺少慷概!” “成,让她带路吧!”钱无病几乎是没考虑,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似乎,自己的这些人,不大受长崎的那位城主的欢迎,不过,这正合他的心意,这一帮乱糟糟的佣兵,在长崎附近有个不为人知的落脚地,不用那么的引人注目,他还巴不得呢,这是他不熟悉这长崎附近的情形,就只知道一个长崎大城,要是他熟悉,他才不会直接就朝着人家的大城跑呢。 将心比心,若是在福建或者是广东沿海的某个繁华的港口附近,突然出现那么一股三四百人的倭寇,拿枪抗刀的朝着府城而来,只怕整个地方都要惊动了,这是扶桑地小人少,调集不起大军来,你放在大明看看,没准这群人到达府城脚下,就有成千上万的大军等着伺候呢! “她不要紧吧!”钱无病看看勉强站起来的女忍者,问道,他的本意是问问对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年头中了火铳的铅子儿,可比刀枪砍在身上厉害多了。 可是这话听在那女忍者的耳里,就是这明显和这些西洋武士不同的首领,对她表示的关切了,虽然她未必听得懂钱无病的话语,但是对方指着她的伤口发问,这谁都看得明白。 “萌大奶,大丈夫!” 女忍者娇声娇气的答了一句,挺起她丰满的胸脯,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钱无病一愣,摸着下巴,回味着这个女忍者的这句话,和卢卡对望了一眼,嘿嘿的笑了起来。 …… “好消息好消息,吉田派人回来了!”毛利元就推开父亲卧室的大门,高声的对着毛利弘元喊道:“父亲,这些西洋武士,愿意停留在福井町,吉田探听到的消息,这些人似乎只想来长崎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一番!” “那也不能让他们进城!”毛利元就眼中也是抹过一抹喜色,站了起来:“能够让他们停留在福井町,吉田立了大功,她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福井町招待这几百西洋武士,似乎勉强了一点,吉田恳请咱们让人送一批食物酒水还有女人过去,先稳住他们再做打算!”毛利元就将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给自己的父亲叙述了一遍:“父亲,这样的要求,我应该满足他们吗?” “当然要满足!”毛利元就根本就没把这点事情放在心里:“这些人如果肯停留在福井町,那说明,他们很有可能不是大内家派来打咱们长崎主意的,叫吉田探听清楚,若真的如此,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看看咱们能不能从他们当中雇佣一些武士,为我们长崎效力!” 毛利元就欢天喜地的去发布命令去了,毛利弘元看到自己的儿子走了门去,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慢慢的坐了下来。 在细川家和大内家的夹缝中生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此之前,随着西方来的那些商船,毛利弘元也不是没有打过那些商船上的护卫五十多主意,毛利家虽然不是太富裕,但是,多养那么几十个武士,还是养的起的,尤其是那些和着西方的商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武士,这意味着他可以用更便宜的价钱,买到更好的铁炮和大筒。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一直才成功招揽到两个西洋武士,而这两个西洋武士,似乎也没有更多门路为长崎带来更便宜的武备,而这一次突然出现几百个西洋武士,虽然看起来不大像是好事,但是,若是真的他能够和这样的武力挂上关系,这坏事,未必就不能变成好事了。 至于西洋武士来攻占他长崎城,说实在的,他一点都不担心,若是有这样的举动,不说整个扶桑,至少长崎附近的大名,都会坐立不安群起攻之,他怕是这些西洋武士背后,有人指使,如果吉川能够给他带回来他希望得到的好消息的话,哪怕是冒一点点风险,他都要亲自去和这些西洋武士的头目接触接触了。 “大内家?什么玩意?”钱无病皱起眉头,继而笑着摇摇头:“卢卡,你是说,这个毛利家的忍者,是把咱们当作大内家的军队了,这大内家应该是他们毛利家的敌人了吧!” “应该是这样!”卢卡笑了起来:“反正我听说过的,扶桑这里,不是今天这家打那家,就是明天那家打这家,打得一团乱麻的,咱们这些外人,根本就弄不明白!” “我说他们怎么好吃好喝伺候着呢!”钱无病也乐了,“不过,就算担心咱们是他们的敌人请来的援兵,就咱们这几百人,他们似乎也太小题大做了吧!难道他们还担心咱们这几百人攻占他们的城池不成?” “嘿嘿!”卢卡有些古怪的看了钱无病一眼,笑着说道:“大人还真别妄自菲薄,这些天在船上,我听九鬼说了不少,咱们这几百人,手上甲胄武器都有,在扶桑还真不能小觑了,别说咱们几百人攻城,他们打仗,几十人攻城的都有?” “啊!”这下钱无病傻眼了,“不能吧,那岂不是会死得很难看?” 卢卡也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问题是,他们几十人还打赢了,把城给攻下来了!”与其说是行军,还不如说是赶集。 钱无病发现自己有些高估了这些佣兵们的纪律性了,虽然是佣兵,但是他们中真正参加的过军队的,可谓是凤毛麟角,称呼他们为冒险者显然更合适一点,一群自由散漫的冒险者,指望他们在路上进行十几里后,还能保持森严的队列,那真的还不如指望洞房花烛的时候,发现自己从未谋面的新娘其实是一个美如天仙的女人一样。 三四百人的队伍,足足拖了快两里地,好吧,钱无病安慰着自己,这样更能麻痹秦家兄弟的人,如果秦家兄弟真的有人在这长崎做眼线的话,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这些人会是朝廷派来剿灭他们的精兵。 前面传来火铳的响声的时候,钱无病正在和卢卡研究路边的一种野草,卢卡信誓旦旦的说这种草若是熏干之后,放在炖得乱滚的肉汤里,有一种特别的香味,钱无病对此表示很怀疑。 火铳声响起,奥利维亚几乎的立刻就带着人,朝着前面赶了过去,而卢卡等人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紧紧的将钱无病护在中间。 片刻之后,奥利维亚拎着一个蒙头蒙脸一身黑衣的家伙走了回来,真的是“拎”,和奥利维亚的身材相比,这倒霉家伙身材小的像个孩子,而且这倒霉家伙,不知道挨了那个冒失的佣兵一火铳,大腿上滴滴答答正在流血呢。 “忍者?”钱无病眼睛眯了起来,不用卢卡介绍,看对方这副德行,他就和记忆中的某个鬼鬼祟祟的职业联系起来了。 “大人真是见多识广!”卢卡的马屁张嘴就来,“的确是扶桑的忍者,莫非是来刺探我们的?” 钱无病没搭理卢卡的话,而是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那流血的大腿,也不知道是奥利维亚还是这忍者自己撕开了腿上的布包扎了一下伤口,血虽然没有完全止住,但是也似乎没有性命之忧了,只不过,那白的有些耀眼的大腿是怎么回事? “是个女人!”奥利维亚将这忍者丢在地上,然后将从对方身上摸出来的一帮零碎递给钱无病:“格林兄弟没忍住,见她窜来窜去,说的又是咱们不懂的话,就给了她几家伙,撂倒了她!” “问问她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钱无病对着卢卡呶呶嘴,卢卡开口和地下的这个家伙,叽叽咕咕说了起来。 果然如同奥利维亚所言,忍者一开口,就是一口清脆的女音,大概是鸡同鸭讲了半天,腿上还捱了一火铳,心里正郁闷着,陡然见到一个说着自己熟悉的语言的,这女忍者特别激动,叽里咕噜说的飞快。 “这说话真唱歌一样的!”奥利维娅嘀咕道,看到钱无病朝她看过来,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咱们的人中,也有几个懂得一点扶桑话的,大人要不要将他们叫过来听用?” “嗯嗯!”钱无病点点头,“让他们到前面去,不要人家来意都不知道,咱们就抽刀子上了,咱们可不是来和扶桑人打仗的!” “大人,她说,她是什么毛利家派来的,询问咱们到长崎城去干什么,又说照着什么誓约,长崎城不应该是发生战斗的地方,希望咱们停下来!”卢卡这个时候,已经和那忍者嘀咕完了,回过头来,对着钱无病说道。 “毛利家,是长崎城的城主吧!”钱无病记得好像那个九鬼吉川说过这档子事情,不过,这一路来没看见对方的探子,对方的消息居然也这么灵通,让他微微有些奇怪。 “告诉她,咱们没有恶意,不过是找个地方吃喝一下,歇息一下!” 卢卡将钱无病的话转述给了那女忍者,那女忍者一听,更是激动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而脸上,不相信的神色更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她说,若是咱们只是想休息一下,歇息一下,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处市町,咱们可以到哪里歇息,食物,酒水,甚至女人,都可以从长崎那边送过来,一定会让我们满意,长崎城对待远方来的朋友,一直以来,都不缺少慷概!” “成,让她带路吧!”钱无病几乎是没考虑,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似乎,自己的这些人,不大受长崎的那位城主的欢迎,不过,这正合他的心意,这一帮乱糟糟的佣兵,在长崎附近有个不为人知的落脚地,不用那么的引人注目,他还巴不得呢,这是他不熟悉这长崎附近的情形,就只知道一个长崎大城,要是他熟悉,他才不会直接就朝着人家的大城跑呢。 将心比心,若是在福建或者是广东沿海的某个繁华的港口附近,突然出现那么一股三四百人的倭寇,拿枪抗刀的朝着府城而来,只怕整个地方都要惊动了,这是扶桑地小人少,调集不起大军来,你放在大明看看,没准这群人到达府城脚下,就有成千上万的大军等着伺候呢! “她不要紧吧!”钱无病看看勉强站起来的女忍者,问道,他的本意是问问对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年头中了火铳的铅子儿,可比刀枪砍在身上厉害多了。 可是这话听在那女忍者的耳里,就是这明显和这些西洋武士不同的首领,对她表示的关切了,虽然她未必听得懂钱无病的话语,但是对方指着她的伤口发问,这谁都看得明白。 “萌大奶,大丈夫!” 女忍者娇声娇气的答了一句,挺起她丰满的胸脯,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钱无病一愣,摸着下巴,回味着这个女忍者的这句话,和卢卡对望了一眼,嘿嘿的笑了起来。 …… “好消息好消息,吉田派人回来了!”毛利元就推开父亲卧室的大门,高声的对着毛利弘元喊道:“父亲,这些西洋武士,愿意停留在福井町,吉田探听到的消息,这些人似乎只想来长崎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一番!” “那也不能让他们进城!”毛利元就眼中也是抹过一抹喜色,站了起来:“能够让他们停留在福井町,吉田立了大功,她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福井町招待这几百西洋武士,似乎勉强了一点,吉田恳请咱们让人送一批食物酒水还有女人过去,先稳住他们再做打算!”毛利元就将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给自己的父亲叙述了一遍:“父亲,这样的要求,我应该满足他们吗?” “当然要满足!”毛利元就根本就没把这点事情放在心里:“这些人如果肯停留在福井町,那说明,他们很有可能不是大内家派来打咱们长崎主意的,叫吉田探听清楚,若真的如此,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看看咱们能不能从他们当中雇佣一些武士,为我们长崎效力!” 毛利元就欢天喜地的去发布命令去了,毛利弘元看到自己的儿子走了门去,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慢慢的坐了下来。 在细川家和大内家的夹缝中生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此之前,随着西方来的那些商船,毛利弘元也不是没有打过那些商船上的护卫五十多主意,毛利家虽然不是太富裕,但是,多养那么几十个武士,还是养的起的,尤其是那些和着西方的商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武士,这意味着他可以用更便宜的价钱,买到更好的铁炮和大筒。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一直才成功招揽到两个西洋武士,而这两个西洋武士,似乎也没有更多门路为长崎带来更便宜的武备,而这一次突然出现几百个西洋武士,虽然看起来不大像是好事,但是,若是真的他能够和这样的武力挂上关系,这坏事,未必就不能变成好事了。 至于西洋武士来攻占他长崎城,说实在的,他一点都不担心,若是有这样的举动,不说整个扶桑,至少长崎附近的大名,都会坐立不安群起攻之,他怕是这些西洋武士背后,有人指使,如果吉川能够给他带回来他希望得到的好消息的话,哪怕是冒一点点风险,他都要亲自去和这些西洋武士的头目接触接触了。 “大内家?什么玩意?”钱无病皱起眉头,继而笑着摇摇头:“卢卡,你是说,这个毛利家的忍者,是把咱们当作大内家的军队了,这大内家应该是他们毛利家的敌人了吧!” “应该是这样!”卢卡笑了起来:“反正我听说过的,扶桑这里,不是今天这家打那家,就是明天那家打这家,打得一团乱麻的,咱们这些外人,根本就弄不明白!” “我说他们怎么好吃好喝伺候着呢!”钱无病也乐了,“不过,就算担心咱们是他们的敌人请来的援兵,就咱们这几百人,他们似乎也太小题大做了吧!难道他们还担心咱们这几百人攻占他们的城池不成?” “嘿嘿!”卢卡有些古怪的看了钱无病一眼,笑着说道:“大人还真别妄自菲薄,这些天在船上,我听九鬼说了不少,咱们这几百人,手上甲胄武器都有,在扶桑还真不能小觑了,别说咱们几百人攻城,他们打仗,几十人攻城的都有?” “啊!”这下钱无病傻眼了,“不能吧,那岂不是会死得很难看?” 卢卡也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问题是,他们几十人还打赢了,把城给攻下来了!” 410.第410章有故事的女忍者 这个所谓的“福井町”,在钱无病看来,其实也就是一个乡下镇子的模样,好吧,这镇子还算不得大镇子,突然涌进了几百号闹闹嚷嚷的佣兵来之后,整个地方,似乎已经人满为患了一样,举目望去,尽是叽里咕噜的鸟语者,不知道这些佣兵们有没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反正钱无病是觉得,若是不是看地儿,就听这外面的动静,这和在壕镜没多大区别了。 镇上似乎有几家商号,还有酒馆妓寨什么的,麻雀算小,五脏倒也齐全,尤其是从长崎城紧急送来了一大批酒水饮食和一些艺妓,佣兵们几乎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了,因为屋子的限制,很多人就在外面野地里开始扎着堆儿畅饮起来,口里喝着虽然有些清淡但是可以入口的美酒,或者是哼着遥远的家乡的歌谣,搂着抱着或者调笑着那些仿佛花蝴蝶一样在他们中间穿梭的娇小女人,正如同佣兵中流传的那句话一样:没有战斗,有酒有女人的地方,就是天堂。 这里虽然不是天堂,但是天堂一定不会比这里强上太多。 镇子里最大最好的屋子,当然是钱无病所在这一间了,听着外面的喧哗声,看着眼前换过装束,一脸恭敬的伏趴在自己的面前的女忍者,刚刚和卢卡讨论过扶桑这里奇葩战事的钱无病,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请君稍稍驻足,家主不日必定亲自前来拜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你叫吉田兰,是毛利家的忍军头目?”钱无病示意对方站起来,哪怕是进过卢卡的翻译,吉田兰仍然有些拘谨的样子。 在她的心里,既然对方不是敌人,而是家主需要笼络的对象,那保持最大的尊敬那就相当有必要了,而且她已经完全看清楚了,这支西洋武士的队伍,就是以这个高大俊美的少年为首,能拥有这样的武力的人,绝对不是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忍军头目可以怠慢的。 “是,大人!”有卢卡居中翻译,钱无病和吉田兰的交流顺畅多了。 “冲着毛利家对我们的热情款待,这事情我也答应了你!”钱无病笑着说道:“这客人,总得有几分客人的样子,总不成连主人的面都不见,不过,这事情咱们不急,倒是我对吉田小姐的职业,有些好奇!” 在钱无病的印象中,这忍者除了搞搞暗中刺杀以外,似乎主要的任务,就是搜集情报,从这职能上看来,虽然和大明的锦衣卫没法比,倒是也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而钱无病眼下踏足这陌生的地方,最缺的是什么,当然就是这情报了! 吉田兰是毛利家的忍者头目,毛利家是长崎的统治者,如果这个统治者稍微合格一点的好,那长崎城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应该都通过吉田兰的忍者,被他掌握在了手里,而钱无病想知道的,当然是最近长崎城里,有没有来自大明的船只来此补给,或者是成群结队的大明人到这里溜达溜达了。 “这些事情,吉田是不方便说的,除非得到家主的允许!”除了回答钱无病关于忍者的几个疑问以外,吉田兰哪怕是笑得有些勉强,还是拒绝回答钱无病的问题,钱无病问的这些,计较起来,已经是属于毛利家的情报了,她不敢造这个次。 “好吧,不能说的话,就说点能说吧!”钱无病也没指望随便一问,对方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痛痛快快的全部说出来,“比如说,你先前误会我们的是什么大内家的军队,关于这个大内家,你应该可以说说吧!” 竹榻清凉,灯火如豆,相对而坐的美人如玉,如果不计较那不断从外面传来的喧哗声,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点,的确是适合和一位可人的女子,畅谈风月的夜晚,看面前叫嚣的扶桑女人,不着铅华,红唇微张,清脆而又快速的说着异国的语言,钱无病盯着对方张合的红唇,不禁微微有些恍惚起来。 他有些想念自己在北京的那个旧宅子起来,想念自己在这样的季节,在晚饭后穿着一个短褂子,踢踢踏踏的走到胡同口,买一个大西瓜,然后用冰凉的井水镇着,等着吃完晚饭悄悄从家里偷过出来的吴嫣然和自己一同分享的日子…… 他咽了咽口水,咦,自己怎么会想起西瓜来?他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正在说话的吉田兰胸前的丰满扫了一眼,没有了那身忍者装束的约束,这个女人的确有自己联想到西瓜的本钱。 吉田兰的说话声,随着钱无病的目光,微微滞了一滞,男人的这种眼光,她看的多了,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女忍者在忍者中的地位非常的低,除了正常的刺探,暗杀之类的任务以外,她们的身体也是武器,对敌人,对同伴,基本上都是予取予求的,所以,女忍者做到一城忍军头目的事情,非常的稀罕,基本上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吉田兰绝对是例外,她的身份保证了他她会遭遇这个时代其他女忍者会遭遇到的那些事情,但是,同样,由于她的身份,她比其他的忍者,身上背负着更大的责任。 吉田是她的养父的姓氏,能够有姓氏的,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百姓,只有武士才会拥有姓氏,而她更是清楚,不管她有没有姓氏,不管她姓吉田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身上,流动的是毛利家高贵的血液,她相信,终究有会那么一天,她会做出让她能够不负这个伟大的姓氏的事情,让父亲,让眼下长崎城的城主,她亲爱的弟弟松寿丸,亲口承认她是毛利家的女儿。 她要做毛利兰,而不是吉田兰,战国家的女儿,不缺的就是这份自信。 迎着钱无病的目光,她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如果能用自己的身体,将这个不算难看的少年迷住,她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这少年掌握的武力,足够大内家和细川家,能够放下他们高高在上的架子,重新正视长崎毛利家。这个所谓的“福井町”,在钱无病看来,其实也就是一个乡下镇子的模样,好吧,这镇子还算不得大镇子,突然涌进了几百号闹闹嚷嚷的佣兵来之后,整个地方,似乎已经人满为患了一样,举目望去,尽是叽里咕噜的鸟语者,不知道这些佣兵们有没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反正钱无病是觉得,若是不是看地儿,就听这外面的动静,这和在壕镜没多大区别了。 镇上似乎有几家商号,还有酒馆妓寨什么的,麻雀算小,五脏倒也齐全,尤其是从长崎城紧急送来了一大批酒水饮食和一些艺妓,佣兵们几乎有些乐不思蜀的感觉了,因为屋子的限制,很多人就在外面野地里开始扎着堆儿畅饮起来,口里喝着虽然有些清淡但是可以入口的美酒,或者是哼着遥远的家乡的歌谣,搂着抱着或者调笑着那些仿佛花蝴蝶一样在他们中间穿梭的娇小女人,正如同佣兵中流传的那句话一样:没有战斗,有酒有女人的地方,就是天堂。 这里虽然不是天堂,但是天堂一定不会比这里强上太多。 镇子里最大最好的屋子,当然是钱无病所在这一间了,听着外面的喧哗声,看着眼前换过装束,一脸恭敬的伏趴在自己的面前的女忍者,刚刚和卢卡讨论过扶桑这里奇葩战事的钱无病,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请君稍稍驻足,家主不日必定亲自前来拜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你叫吉田兰,是毛利家的忍军头目?”钱无病示意对方站起来,哪怕是进过卢卡的翻译,吉田兰仍然有些拘谨的样子。 在她的心里,既然对方不是敌人,而是家主需要笼络的对象,那保持最大的尊敬那就相当有必要了,而且她已经完全看清楚了,这支西洋武士的队伍,就是以这个高大俊美的少年为首,能拥有这样的武力的人,绝对不是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忍军头目可以怠慢的。 “是,大人!”有卢卡居中翻译,钱无病和吉田兰的交流顺畅多了。 “冲着毛利家对我们的热情款待,这事情我也答应了你!”钱无病笑着说道:“这客人,总得有几分客人的样子,总不成连主人的面都不见,不过,这事情咱们不急,倒是我对吉田小姐的职业,有些好奇!” 在钱无病的印象中,这忍者除了搞搞暗中刺杀以外,似乎主要的任务,就是搜集情报,从这职能上看来,虽然和大明的锦衣卫没法比,倒是也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而钱无病眼下踏足这陌生的地方,最缺的是什么,当然就是这情报了! 吉田兰是毛利家的忍者头目,毛利家是长崎的统治者,如果这个统治者稍微合格一点的好,那长崎城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应该都通过吉田兰的忍者,被他掌握在了手里,而钱无病想知道的,当然是最近长崎城里,有没有来自大明的船只来此补给,或者是成群结队的大明人到这里溜达溜达了。 “这些事情,吉田是不方便说的,除非得到家主的允许!”除了回答钱无病关于忍者的几个疑问以外,吉田兰哪怕是笑得有些勉强,还是拒绝回答钱无病的问题,钱无病问的这些,计较起来,已经是属于毛利家的情报了,她不敢造这个次。 “好吧,不能说的话,就说点能说吧!”钱无病也没指望随便一问,对方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痛痛快快的全部说出来,“比如说,你先前误会我们的是什么大内家的军队,关于这个大内家,你应该可以说说吧!” 竹榻清凉,灯火如豆,相对而坐的美人如玉,如果不计较那不断从外面传来的喧哗声,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点,的确是适合和一位可人的女子,畅谈风月的夜晚,看面前叫嚣的扶桑女人,不着铅华,红唇微张,清脆而又快速的说着异国的语言,钱无病盯着对方张合的红唇,不禁微微有些恍惚起来。 他有些想念自己在北京的那个旧宅子起来,想念自己在这样的季节,在晚饭后穿着一个短褂子,踢踢踏踏的走到胡同口,买一个大西瓜,然后用冰凉的井水镇着,等着吃完晚饭悄悄从家里偷过出来的吴嫣然和自己一同分享的日子…… 他咽了咽口水,咦,自己怎么会想起西瓜来?他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正在说话的吉田兰胸前的丰满扫了一眼,没有了那身忍者装束的约束,这个女人的确有自己联想到西瓜的本钱。 吉田兰的说话声,随着钱无病的目光,微微滞了一滞,男人的这种眼光,她看的多了,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女忍者在忍者中的地位非常的低,除了正常的刺探,暗杀之类的任务以外,她们的身体也是武器,对敌人,对同伴,基本上都是予取予求的,所以,女忍者做到一城忍军头目的事情,非常的稀罕,基本上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吉田兰绝对是例外,她的身份保证了他她会遭遇这个时代其他女忍者会遭遇到的那些事情,但是,同样,由于她的身份,她比其他的忍者,身上背负着更大的责任。 吉田是她的养父的姓氏,能够有姓氏的,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百姓,只有武士才会拥有姓氏,而她更是清楚,不管她有没有姓氏,不管她姓吉田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身上,流动的是毛利家高贵的血液,她相信,终究有会那么一天,她会做出让她能够不负这个伟大的姓氏的事情,让父亲,让眼下长崎城的城主,她亲爱的弟弟松寿丸,亲口承认她是毛利家的女儿。 她要做毛利兰,而不是吉田兰,战国家的女儿,不缺的就是这份自信。 迎着钱无病的目光,她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如果能用自己的身体,将这个不算难看的少年迷住,她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这少年掌握的武力,足够大内家和细川家,能够放下他们高高在上的架子,重新正视长崎毛利家。 411.第411章明白岂是三两人 大内家,细川家,毛利家! 听卢卡将吉田兰说的东西全部翻译过来,这其中的关系倒是不是特别复杂,但是,钱无病刚刚和卢卡讨论过扶桑这几十人就能打一场“攻城战”的事情,他实在是不能把这其中的争斗,和大明那些他熟悉的纵横裨阖攻城略地放在一起联想起来。 一边是枪如林箭如雨,人马遮天蔽日,为将者一声令下,无数将士为之厮杀博命,血染沃野;一边是三五十个人,吃过晚饭,在院子里听自己头目一吆喝:那个谁,我给你三十个人,给我攻占某某城去! 这怎么看怎么都不搭调不够严肃好不好! 这哪里是争斗厮杀,就是钱无病知道的民间的械斗都比这扶桑的所谓战争规模要大得多,人家村子里为了争抢水源都能动员三两百精壮呢,这扶桑真是透着邪性。 他开始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秦家兄弟会大着胆子将自己的主力丢在东番的深山老林里,敢于带着一两百号人几艘船就直接窜到扶桑来了,这妥妥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现实版本啊,不是在大明,他们的确可以到处张狂了,尤其了扶桑这么奇葩的地方了。 大内家想吞到毛利家的地盘,毛利家打不过也不愿意打,于是暗中勾结细川家,借着细川家的势力对抗大内家,而细川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人家可不白干活,这些年也没从毛利家得到好处,而最近,似乎细川家和大内家的走动稍稍密了一些,这一直在夹缝里生存的毛利家,顿时危机感就来了,这两家他一家都干不过,若是细川家和大内家联手瓜分毛家的地盘,那毛利家可就哭都没地儿了。 “大人,似乎这毛利家,有些不大妙啊!”卢卡翻译完,笑着对钱无病说道。 钱无病看了吉田兰一眼:“所以看见咱们朝着长崎来了,人家才这么紧张,不过,这似乎也不关咱的事情!” 卢卡笑的有些鬼祟,“大人,这我可就不敢同意您的说法了,怎么不干咱们的事情,我相信,毛利家如果有大人这样一个盟友,会非常高兴的,而大人若是有了毛利家的支持,嘿嘿……” 他有些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咱们的舰队,在淡水和长崎都有港口,以咱们舰队的实力,这片海域上,大人的说话声,哪怕再小,只怕也没有人敢忽视!” 外面的喧哗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传了进来,钱无病看着这个颇有想法的家伙,面无表情:“若是这事情这么简单,在此之前,葡萄牙人的舰队,还有咱们大明秦家兄弟的舰队,这些人都可以在长崎立足,为什么他们没有占据这里!?” “占据!”卢卡狠狠的点了点头:“大人,您说到点子上了,占据!葡萄牙人想把这里变成他们的殖民地,他们必定要和扶桑的武力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而且,胜负真的不好说,以扶桑的武力,一城一地或许没什么,但是,所有的扶桑人都一起反抗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舰队还有舰队上的那些士兵,可有些不够看!” “而更重要的是,扶桑,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属国,为了一块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手的殖民地,进行一场艰苦而且胜算不大的战争,还得罪在东方最强大的帝国,这种事情,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不会干出来!”卢卡说的头头是道:“至于大明的叛军,那就更好说了,就算他们到过这里,这里的大明商人也不是没有,若是他们占据这里,哪怕和长崎毛利家结成盟友,这消息只怕很快就会传回大明,大人觉得,大明人会坐视这一股叛军和自己的属国勾结,并因此尾大不掉么?” “你继续说!”钱无病点点头。 “但是,大人就不同了,大人根本无须占据这里,这里本来就是大明的属国,而大明是大明的官员,这名分上,就比起其他人要有优势的多,而大人只需要扶持一城一家,比如说,这长崎毛利家,则是毫无后患,哪怕这毛利家最后统一扶桑,他们仍然是大明的属国,依然要对大人恭恭敬敬,而大人手中只需要保证足够的武力,那么一切大人想得到的,就不是什么难事情了,而且,我相信被扶持的毛利家,很愿意为大人寻找一切大人需要的东西,比如叛军,比如足够利益的商品,比如金山,银山……” “卢卡,我觉得当个总旗,你都有些屈才了!”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公主殿下曾经和我提了提关于我的领地的事情!”卢卡有些讪讪的说道:“其中也许有些,是公主殿下的想法,不过,属下真的认为,这对大人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看来,你倒是不满足在东番有块自己的领地了,在扶桑,你也有兴趣在这里获得一块领地?” “只要大人觉得属下忠诚可靠,为大人效命不遗余力,能够赏赐卢卡,卢卡那是断断不敢推辞的!”卢卡脸色一凛,这事情,可不是讲客气的时候。 “有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我倒是有些高估了这些扶桑人的战斗力,都是那些倭寇给闹的!”钱无病摇摇头:“冲着这些为难大明沿海的倭寇,在扶桑我也得做点事情,这毛利家能够自己送上门,也是他们的机缘,一切等明天见过他们的家主再说吧!” 他用手指点了点卢卡:“这番话,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以后我要是再别的地方听到了,你就别想着领地了,这辈子就乖乖的呆在东番,替我和那些土著人一起种甘蔗去!” “若是公主殿下说给大人呢!”卢卡急了。 “你种甘蔗!” “若是这个扶桑女人将这话传出去了呢?” “还是你种甘蔗!” “大人,大人,你别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吉田!刚刚我和咱们大人说的话,你听明白了么?” 钱无病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了出去,外面这么热闹,比起呆在屋子里有意思多了。只留下卢卡呆在屋子里,恶狠狠问着正瞪着大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钱无病和卢卡之间说完话,又走了出去的钱无病。 “卢卡大人,您刚刚说的,吉田不大明白!” 虽然不知道这西洋武士的头目之间说了些什么,但是忍者的敏锐触觉,还是让吉田很明智的不搀和进去,完全说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那也不准确,至少,她分清楚了,一直以来,这个少年头目和他身边的西洋武士,说的都是大明话。 “你最好还是不明白的好!”卢卡恶狠狠的做了一个威胁的表情,“若是你说谎,我保证你会一定后悔的!” “这位大人!”吉田点了点头,朝着钱无病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这位大人,是明国人吗?长崎也有不少明国商人的!” “不错,咱们大人是明国人,这事情没什么奇怪的!”这点卢卡并不打算瞒她,他们的相貌和明国人的区别太大了,是人都分的出来。 “那是明国的船只,将你们送到武田村的吗?”吉田这个问题大概憋了很久,此刻见到钱无病离去,忍不住低低问了起来:“在这之前,我的和我的人,可没有发现你们的踪迹,你们这么多人,若是出现在长崎附近,若是因为我的失职没有发现,那我就真的万死莫赎了!” 卢卡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娇小的女忍者,微微犹豫了一下,想想刚刚自己提出自己的那些想法的时候,大人似乎没有多么不高兴,只是吩咐自己要保密,他犹豫了一下,觉得适当的显露下自己的武力,应该是在大人允许的范围内,而且,如果大人不想他和这个忍者之间,有什么交谈,应该就不会将他们两个单独留在这里。 “不错,我们的舰队就在外面的海面上,我们随时可以召唤他们前来!”他点点头说道。 吉田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采,既而眼神变得更加炙热起来,舰队,对方说的是舰队,而不是一艘船两艘船,一艘船两艘船可称不上舰队,也就说说,他们除了眼前的这些人,还有更多的武士。 “其实,我们家主一直很仰慕大明的,就连我们现在长崎的城主毛利元就大人,也曾经跟随着僧侣学习过大明的诗词!”吉田细声细气的说道,“我相信,明天我们家主大人和你们这位大人的会面,一定是非常愉快的!” “我家大人姓钱,不要这位大人这位大人的称呼!”卢卡纠正着她的称呼:“称呼我们大人为钱大人就可以了,你注意提醒你家家主大人不要失礼,吉田小姐,看在你对我们这么热情还有因为我们的人误伤了你的份上,我免费给你提一个醒,不管你们毛利家,大内家,还是细川家,你们的这些糊糊事情,对于我们大人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晒的事情,也许在你们眼中天大的事情,在我们大人看来,不过易如反掌的事情,当然,你可以当我是吹牛,反正,我如果是你,我会很尊敬很尊敬的对待我们的钱大人的!” “谢谢卢卡大人的提醒,吉田心里知道了!”吉田趴了下来,由衷的对着这个西洋武士,表示着自己的谢意。大内家,细川家,毛利家! 听卢卡将吉田兰说的东西全部翻译过来,这其中的关系倒是不是特别复杂,但是,钱无病刚刚和卢卡讨论过扶桑这几十人就能打一场“攻城战”的事情,他实在是不能把这其中的争斗,和大明那些他熟悉的纵横裨阖攻城略地放在一起联想起来。 一边是枪如林箭如雨,人马遮天蔽日,为将者一声令下,无数将士为之厮杀博命,血染沃野;一边是三五十个人,吃过晚饭,在院子里听自己头目一吆喝:那个谁,我给你三十个人,给我攻占某某城去! 这怎么看怎么都不搭调不够严肃好不好! 这哪里是争斗厮杀,就是钱无病知道的民间的械斗都比这扶桑的所谓战争规模要大得多,人家村子里为了争抢水源都能动员三两百精壮呢,这扶桑真是透着邪性。 他开始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秦家兄弟会大着胆子将自己的主力丢在东番的深山老林里,敢于带着一两百号人几艘船就直接窜到扶桑来了,这妥妥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现实版本啊,不是在大明,他们的确可以到处张狂了,尤其了扶桑这么奇葩的地方了。 大内家想吞到毛利家的地盘,毛利家打不过也不愿意打,于是暗中勾结细川家,借着细川家的势力对抗大内家,而细川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人家可不白干活,这些年也没从毛利家得到好处,而最近,似乎细川家和大内家的走动稍稍密了一些,这一直在夹缝里生存的毛利家,顿时危机感就来了,这两家他一家都干不过,若是细川家和大内家联手瓜分毛家的地盘,那毛利家可就哭都没地儿了。 “大人,似乎这毛利家,有些不大妙啊!”卢卡翻译完,笑着对钱无病说道。 钱无病看了吉田兰一眼:“所以看见咱们朝着长崎来了,人家才这么紧张,不过,这似乎也不关咱的事情!” 卢卡笑的有些鬼祟,“大人,这我可就不敢同意您的说法了,怎么不干咱们的事情,我相信,毛利家如果有大人这样一个盟友,会非常高兴的,而大人若是有了毛利家的支持,嘿嘿……” 他有些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咱们的舰队,在淡水和长崎都有港口,以咱们舰队的实力,这片海域上,大人的说话声,哪怕再小,只怕也没有人敢忽视!” 外面的喧哗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传了进来,钱无病看着这个颇有想法的家伙,面无表情:“若是这事情这么简单,在此之前,葡萄牙人的舰队,还有咱们大明秦家兄弟的舰队,这些人都可以在长崎立足,为什么他们没有占据这里!?” “占据!”卢卡狠狠的点了点头:“大人,您说到点子上了,占据!葡萄牙人想把这里变成他们的殖民地,他们必定要和扶桑的武力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而且,胜负真的不好说,以扶桑的武力,一城一地或许没什么,但是,所有的扶桑人都一起反抗他们的时候,他们的舰队还有舰队上的那些士兵,可有些不够看!” “而更重要的是,扶桑,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属国,为了一块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手的殖民地,进行一场艰苦而且胜算不大的战争,还得罪在东方最强大的帝国,这种事情,任何一个明智的人都不会干出来!”卢卡说的头头是道:“至于大明的叛军,那就更好说了,就算他们到过这里,这里的大明商人也不是没有,若是他们占据这里,哪怕和长崎毛利家结成盟友,这消息只怕很快就会传回大明,大人觉得,大明人会坐视这一股叛军和自己的属国勾结,并因此尾大不掉么?” “你继续说!”钱无病点点头。 “但是,大人就不同了,大人根本无须占据这里,这里本来就是大明的属国,而大明是大明的官员,这名分上,就比起其他人要有优势的多,而大人只需要扶持一城一家,比如说,这长崎毛利家,则是毫无后患,哪怕这毛利家最后统一扶桑,他们仍然是大明的属国,依然要对大人恭恭敬敬,而大人手中只需要保证足够的武力,那么一切大人想得到的,就不是什么难事情了,而且,我相信被扶持的毛利家,很愿意为大人寻找一切大人需要的东西,比如叛军,比如足够利益的商品,比如金山,银山……” “卢卡,我觉得当个总旗,你都有些屈才了!”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公主殿下曾经和我提了提关于我的领地的事情!”卢卡有些讪讪的说道:“其中也许有些,是公主殿下的想法,不过,属下真的认为,这对大人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看来,你倒是不满足在东番有块自己的领地了,在扶桑,你也有兴趣在这里获得一块领地?” “只要大人觉得属下忠诚可靠,为大人效命不遗余力,能够赏赐卢卡,卢卡那是断断不敢推辞的!”卢卡脸色一凛,这事情,可不是讲客气的时候。 “有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我倒是有些高估了这些扶桑人的战斗力,都是那些倭寇给闹的!”钱无病摇摇头:“冲着这些为难大明沿海的倭寇,在扶桑我也得做点事情,这毛利家能够自己送上门,也是他们的机缘,一切等明天见过他们的家主再说吧!” 他用手指点了点卢卡:“这番话,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以后我要是再别的地方听到了,你就别想着领地了,这辈子就乖乖的呆在东番,替我和那些土著人一起种甘蔗去!” “若是公主殿下说给大人呢!”卢卡急了。 “你种甘蔗!” “若是这个扶桑女人将这话传出去了呢?” “还是你种甘蔗!” “大人,大人,你别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吉田!刚刚我和咱们大人说的话,你听明白了么?” 钱无病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了出去,外面这么热闹,比起呆在屋子里有意思多了。只留下卢卡呆在屋子里,恶狠狠问着正瞪着大眼睛,有些不解的看着钱无病和卢卡之间说完话,又走了出去的钱无病。 “卢卡大人,您刚刚说的,吉田不大明白!” 虽然不知道这西洋武士的头目之间说了些什么,但是忍者的敏锐触觉,还是让吉田很明智的不搀和进去,完全说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那也不准确,至少,她分清楚了,一直以来,这个少年头目和他身边的西洋武士,说的都是大明话。 “你最好还是不明白的好!”卢卡恶狠狠的做了一个威胁的表情,“若是你说谎,我保证你会一定后悔的!” “这位大人!”吉田点了点头,朝着钱无病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这位大人,是明国人吗?长崎也有不少明国商人的!” “不错,咱们大人是明国人,这事情没什么奇怪的!”这点卢卡并不打算瞒她,他们的相貌和明国人的区别太大了,是人都分的出来。 “那是明国的船只,将你们送到武田村的吗?”吉田这个问题大概憋了很久,此刻见到钱无病离去,忍不住低低问了起来:“在这之前,我的和我的人,可没有发现你们的踪迹,你们这么多人,若是出现在长崎附近,若是因为我的失职没有发现,那我就真的万死莫赎了!” 卢卡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娇小的女忍者,微微犹豫了一下,想想刚刚自己提出自己的那些想法的时候,大人似乎没有多么不高兴,只是吩咐自己要保密,他犹豫了一下,觉得适当的显露下自己的武力,应该是在大人允许的范围内,而且,如果大人不想他和这个忍者之间,有什么交谈,应该就不会将他们两个单独留在这里。 “不错,我们的舰队就在外面的海面上,我们随时可以召唤他们前来!”他点点头说道。 吉田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采,既而眼神变得更加炙热起来,舰队,对方说的是舰队,而不是一艘船两艘船,一艘船两艘船可称不上舰队,也就说说,他们除了眼前的这些人,还有更多的武士。 “其实,我们家主一直很仰慕大明的,就连我们现在长崎的城主毛利元就大人,也曾经跟随着僧侣学习过大明的诗词!”吉田细声细气的说道,“我相信,明天我们家主大人和你们这位大人的会面,一定是非常愉快的!” “我家大人姓钱,不要这位大人这位大人的称呼!”卢卡纠正着她的称呼:“称呼我们大人为钱大人就可以了,你注意提醒你家家主大人不要失礼,吉田小姐,看在你对我们这么热情还有因为我们的人误伤了你的份上,我免费给你提一个醒,不管你们毛利家,大内家,还是细川家,你们的这些糊糊事情,对于我们大人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晒的事情,也许在你们眼中天大的事情,在我们大人看来,不过易如反掌的事情,当然,你可以当我是吹牛,反正,我如果是你,我会很尊敬很尊敬的对待我们的钱大人的!” “谢谢卢卡大人的提醒,吉田心里知道了!”吉田趴了下来,由衷的对着这个西洋武士,表示着自己的谢意。 412.第412章会面 晨间有薄雾弥漫,薄雾中,喧闹了一夜的福井町,如同一个玩耍累的的小孩子,安静而且宁详。 屋子外面的火堆已经熄灭,从火堆中袅袅升起的些许青烟,和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就突然出现的薄雾纠缠到了一起,让污浊了一晚上的空气,隐隐变得有些清新的味道。在火堆四周,一些懒得入木屋歇息的佣兵,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有的是倦的,有的是醉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这样的火堆,在福井町里,还有四五个,都是那些不耐烦不爱拘束的佣兵们昨天夜里在这外面燃烧起来的的,昨夜的福井町,简直就变成了一个狂欢的营地。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肆无忌惮的躺在异国的土地上,作为佣兵,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都会睁开一直眼睛警惕着,奥利维亚在这方面,绝对不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镇子的周围,早早的被她布下了岗哨,只不过,下半夜轮换过了一批的岗哨,此刻在晨光初现的时候,也变得有些倦怠了。 格林兄弟就是这下半夜轮换的岗哨之一,上半夜喝的那些清淡的酒水,哪怕再清淡,喝的数量足够多,也让他们微微有些醺意,好不容易过了半夜,酒意到是么了,但是倦意却来了,此刻,大格林正抱着自己的心爱的手铳,一边抑制不住的打着呵欠,在他的身边,是眼皮子都有些张不开的小格林——他的兄弟。 因为他们兄弟是佣兵中为数不多的带着短火铳的人,奥利维娅将他们放在了这面对大路的这片小林子里,情急的时候,他们的火铳可以做为示警的信号,哪怕镇子里的人再不惊醒,也会听得到。 “小格林,醒醒,别打瞌睡了!” 前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正打着呵欠的大格林一下就激灵起来,叫起了自己的兄弟。 “人数不少!”薄雾之中,隐隐绰绰似乎有不少的人影,两兄弟顿时感觉到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格林已经在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掏摸火折子了,大格林对着自己的兄弟摇摇头:“别急着打,等等再说,昨天咱们打中那个女人,万幸没死,奥利维亚那娘们才没扣咱们的银子,要是这次咱们打死不该打死的人了,咱们这几天,可就白干了!” 小格林点点头,他一直都是对自己哥哥唯命是从,自然毫无异议。 “你趴这里别动,我上去看看!”大格林将手中的短火铳提了提,又将火折子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站了起来:“若是不妙,我一开枪,你马上就回镇子叫人去!” “嗯嗯!” 弯着腰,大格林蹑手蹑脚的走出树林,站在大道边,朝着薄雾中远远而来的那些隐隐绰绰的人影,大声喊道:“什么人!” 那些人影一阵骚动,显然从前面突然窜出来的人,让他们有些意料不到,几句大格林有些耳熟的扶桑话嘀咕过后,那熟悉的乡音,从前面响了起来。 “前面是在福井町歇脚的兄弟吧,我叫卢瑟,我们是从长崎城来,拜访你们的首领的!” “你们站着别动!”大格林叫道:“你们有多少人,有没有带武器!” “你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放心,我们没有恶意!”那边的人笑道。 大格林朝着树林中自己的兄弟打了一个手势,小格林会意,点点头,收起手中的火铳,敏捷的好像一只兔子一样,朝着身后的镇子窜了过去。 …… 片刻之后,钱无病有些睡眼惺忪的从奥利维亚的叫喊中走了出来:“来的这么快,看来他们还挺急的,让你的人带着那个吉田,去确认一下,若是真的他们毛利家的人,就带进来吧!” 奥利维娅点点头,手一挥,有人就朝着吉田兰的住处走了过去。 虽然身边的武士,都被解除了武装,毛利弘元走进来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不悦的神色,实际上,这一路来,他看到的那些不断醒来并开始抖数精神的佣兵们,他觉得,自己带的这十多个武士,其实手中有没有武器,都没多大区别。 “这是毛利家的家督,毛利弘元大人!”吉田兰向钱无病介绍道,然后叽里咕噜朝着毛利弘元嘀咕了几句,大概是在给对方介绍钱无病的身份。 有扶桑人的地方,怎么少得了“扶桑话专精”的卢卡总旗,昨天钱无病那种甘蔗的话,折磨了他几乎半宿都没睡着,此刻他站在钱无病身边,眼里还带着血丝呢。 大概是昨天和钱无病吐露了自己的心思,而钱无病又没有明确反对,卢卡自以为自己已经摸到了自家大人的脉络,大人肯定也是有这意思的,只不过,有些话,自己能说,大人却不能说,这为人属下的,应该时刻记得为大人分忧才是。 于是接下来的会面,主要说话的就是卢卡和毛利弘元,吉田兰是没资格插嘴,钱无病是想插嘴也插嘴不了,除了偶尔回答卢卡的几句请示,他大部分时候,都在那么当着摆设,卢卡和毛利弘元说话的时候,他倒是十分心思,三分在毛利弘元身上,七分放在同样和她一样无所事事的吉田兰的身上,谁叫这么严肃的场合,就他们两个都是无所事事的呢! “他问咱们还需要些什么,长崎城对于远方的朋友,永远都是慷概的,当然,如果咱们能够将咱们的甲胄武器,能够卖一点给他,他就更感激了!”卢卡嘀嘀咕咕的和毛利弘元说了一大通,然后转述给钱无病! 钱无病哼了一声,这毛利家的家督,似乎也不是一个什么目光远大之辈,自己这一票人杵在这里,他居然好吃好喝伺候着,然后只是想买点武器甲胄? “还有,若是大人不急着离开的话,他说,毛利家非常欢迎大人前去做客!” “我一个人,还是咱们所有人?”钱无病笑着看了毛利弘元一眼。 毛利弘元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很快,卢卡的话就翻译了过来:“这位家督大人说,如果大人方便的话,大人可以带少许部属,但是,其他的武士,一起到长崎城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晨间有薄雾弥漫,薄雾中,喧闹了一夜的福井町,如同一个玩耍累的的小孩子,安静而且宁详。 屋子外面的火堆已经熄灭,从火堆中袅袅升起的些许青烟,和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就突然出现的薄雾纠缠到了一起,让污浊了一晚上的空气,隐隐变得有些清新的味道。在火堆四周,一些懒得入木屋歇息的佣兵,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有的是倦的,有的是醉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这样的火堆,在福井町里,还有四五个,都是那些不耐烦不爱拘束的佣兵们昨天夜里在这外面燃烧起来的的,昨夜的福井町,简直就变成了一个狂欢的营地。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肆无忌惮的躺在异国的土地上,作为佣兵,哪怕是在睡觉的时候,都会睁开一直眼睛警惕着,奥利维亚在这方面,绝对不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镇子的周围,早早的被她布下了岗哨,只不过,下半夜轮换过了一批的岗哨,此刻在晨光初现的时候,也变得有些倦怠了。 格林兄弟就是这下半夜轮换的岗哨之一,上半夜喝的那些清淡的酒水,哪怕再清淡,喝的数量足够多,也让他们微微有些醺意,好不容易过了半夜,酒意到是么了,但是倦意却来了,此刻,大格林正抱着自己的心爱的手铳,一边抑制不住的打着呵欠,在他的身边,是眼皮子都有些张不开的小格林——他的兄弟。 因为他们兄弟是佣兵中为数不多的带着短火铳的人,奥利维娅将他们放在了这面对大路的这片小林子里,情急的时候,他们的火铳可以做为示警的信号,哪怕镇子里的人再不惊醒,也会听得到。 “小格林,醒醒,别打瞌睡了!” 前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正打着呵欠的大格林一下就激灵起来,叫起了自己的兄弟。 “人数不少!”薄雾之中,隐隐绰绰似乎有不少的人影,两兄弟顿时感觉到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格林已经在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掏摸火折子了,大格林对着自己的兄弟摇摇头:“别急着打,等等再说,昨天咱们打中那个女人,万幸没死,奥利维亚那娘们才没扣咱们的银子,要是这次咱们打死不该打死的人了,咱们这几天,可就白干了!” 小格林点点头,他一直都是对自己哥哥唯命是从,自然毫无异议。 “你趴这里别动,我上去看看!”大格林将手中的短火铳提了提,又将火折子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站了起来:“若是不妙,我一开枪,你马上就回镇子叫人去!” “嗯嗯!” 弯着腰,大格林蹑手蹑脚的走出树林,站在大道边,朝着薄雾中远远而来的那些隐隐绰绰的人影,大声喊道:“什么人!” 那些人影一阵骚动,显然从前面突然窜出来的人,让他们有些意料不到,几句大格林有些耳熟的扶桑话嘀咕过后,那熟悉的乡音,从前面响了起来。 “前面是在福井町歇脚的兄弟吧,我叫卢瑟,我们是从长崎城来,拜访你们的首领的!” “你们站着别动!”大格林叫道:“你们有多少人,有没有带武器!” “你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放心,我们没有恶意!”那边的人笑道。 大格林朝着树林中自己的兄弟打了一个手势,小格林会意,点点头,收起手中的火铳,敏捷的好像一只兔子一样,朝着身后的镇子窜了过去。 …… 片刻之后,钱无病有些睡眼惺忪的从奥利维亚的叫喊中走了出来:“来的这么快,看来他们还挺急的,让你的人带着那个吉田,去确认一下,若是真的他们毛利家的人,就带进来吧!” 奥利维娅点点头,手一挥,有人就朝着吉田兰的住处走了过去。 虽然身边的武士,都被解除了武装,毛利弘元走进来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不悦的神色,实际上,这一路来,他看到的那些不断醒来并开始抖数精神的佣兵们,他觉得,自己带的这十多个武士,其实手中有没有武器,都没多大区别。 “这是毛利家的家督,毛利弘元大人!”吉田兰向钱无病介绍道,然后叽里咕噜朝着毛利弘元嘀咕了几句,大概是在给对方介绍钱无病的身份。 有扶桑人的地方,怎么少得了“扶桑话专精”的卢卡总旗,昨天钱无病那种甘蔗的话,折磨了他几乎半宿都没睡着,此刻他站在钱无病身边,眼里还带着血丝呢。 大概是昨天和钱无病吐露了自己的心思,而钱无病又没有明确反对,卢卡自以为自己已经摸到了自家大人的脉络,大人肯定也是有这意思的,只不过,有些话,自己能说,大人却不能说,这为人属下的,应该时刻记得为大人分忧才是。 于是接下来的会面,主要说话的就是卢卡和毛利弘元,吉田兰是没资格插嘴,钱无病是想插嘴也插嘴不了,除了偶尔回答卢卡的几句请示,他大部分时候,都在那么当着摆设,卢卡和毛利弘元说话的时候,他倒是十分心思,三分在毛利弘元身上,七分放在同样和她一样无所事事的吉田兰的身上,谁叫这么严肃的场合,就他们两个都是无所事事的呢! “他问咱们还需要些什么,长崎城对于远方的朋友,永远都是慷概的,当然,如果咱们能够将咱们的甲胄武器,能够卖一点给他,他就更感激了!”卢卡嘀嘀咕咕的和毛利弘元说了一大通,然后转述给钱无病! 钱无病哼了一声,这毛利家的家督,似乎也不是一个什么目光远大之辈,自己这一票人杵在这里,他居然好吃好喝伺候着,然后只是想买点武器甲胄? “还有,若是大人不急着离开的话,他说,毛利家非常欢迎大人前去做客!” “我一个人,还是咱们所有人?”钱无病笑着看了毛利弘元一眼。 毛利弘元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很快,卢卡的话就翻译了过来:“这位家督大人说,如果大人方便的话,大人可以带少许部属,但是,其他的武士,一起到长崎城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413.第413章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我需要的不是这个暂时歇息的营地,也不是到长崎城做客!”钱无病摆摆手,指着吉田兰:“我要她,还有她的所有手下!” 吉田兰瞪大眼睛,看着钱无病,昨天她就想到,或许对方对自己有几分动心,但是,她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当着毛利弘元的面,直接讨要自己! 毛利弘元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权衡着利弊,就在钱无病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 “外面那种武士的铁甲十副,吉田兰以后就是您的人了!”他指着外面几个穿得跟罐头似的重甲武士说道。前面说过,佣兵都是以小队这样的形式谋求生存的,这种披着重甲能抗打击的战士,不少小队里都有,此刻佣兵大集会,这些罐头武士,哪里有不聚在一起显摆的,没料到这却落在了毛利弘元的眼里。 说是重甲,只不过是相对穿着软甲的佣兵而言,这和钱无病看到的郦人中的重甲步兵的甲胄都不能比,充其量是一套皮甲,在关键的部位,都衬以铁片而已,真正的重甲步兵,可不是佣兵这种民间组织玩得起的。 要命的是,这些耍酷扮帅的佣兵们,将这些铁片和披甲,都漆成一个颜色,一乍看,还真的仿佛是一身铁甲一样! 钱无病看都没看那些佣兵一眼,直接就摇头否决了。 “不,你弄错了!我并不是和你做买卖!”他话一出,毛利弘元,甚至吉田兰脸上的脸色都变了。 “我只是告诉你,你手下的这个忍军头目和忍军,我要用一段时间,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过段时间,这些人依然还是你的!” 毛利弘元脸色是有些难看,但是还是忍住了,但是吉田兰的脸色,那就灰败得有些不大像人样了,这个少年,不是摆明了要玩弄自己,玩腻了之后再抛弃自己么,哪怕自己是地位低下的忍者,这种侮辱,也是不可以忍受的! “你凭什么!”毛利弘元低低吼道:“我毛利家已经尽量释放出我们对你们的善意,但是,我们的善意换回来的,可不希望是这样的侮辱!” 在他身后,已经有几个貌似悍不畏死的武士,低低嘶吼起来,可惜没有了武器的他们,在身材高大的西洋武士面前,这种威胁,好像小猫对身材大他们几倍的大狗发出的威胁一样,钱无病相信,只要自己一个眼色,这几个小矮子,就会被这几个佣兵,好像拎不听话的孩子一眼,给他拎出去。 “就凭你的这些武士吗?”毛利弘元色厉内荏:“毛利家哪怕只剩下一人,也不会让别人欺压在我们头上,长崎城三千武士,会让阁下对今天的言行感到后悔!” 看着他站起身来,看样子准备拂袖而去,钱无病笑了笑:“你不愿意给我的,或许,大内家愿意给我也说不一定,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再聊聊了吗?” 毛利弘元朝外作势欲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本来不过是装个样子,钱无病这话,无疑给了他留下来的理由。侮辱不侮辱的,他根本不在乎,他才不会为了一个女忍者,和对方翻脸呢,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私生女儿,对他来说,也没多大区别。做出这个姿态,他为的不过是多为自己争取一些讨价还价的筹码罢了。 “不过,大内家或许没有毛利家这么漂亮的女忍者!”钱无病邪邪一笑,他话说的含糊,知道对方肯定是误会了:“所以,虽然不是和你们做买卖,你们想要的铁甲,我也不会给你们,但是,我的这些武士,倒是不在乎,在长崎城找个挣钱的地方!” “多少人?”毛利弘元开始盘算着自己的家当,自己还能养得起多少人,二十,还是三十? “全部!”钱无病朝着外面挥了一个半圆,“外加两艘铁甲炮船,还有船上的两百武士!” 刚刚欢喜过来的毛利弘元,心里这个纠结啊,这些人他是想要,但是,这么多人,他怎么养得起,这不是看的着吃不着,干着急吗? “养不起,真的养不起!”反复在心里计算了一遍,想这样的铁甲武士,他顶天养二十来个就到顶了,这有好几百人,肿么办,肿么办? “我理解!”钱无病有些可怜的看着他:“刚刚毛利家督表达了毛利家的善意,我也不妨表达一下我们的善意,这样吧,平日里毛利家供应咱们的这些人的吃用花销就够了,银子咱也不好意思要,到了为毛利家作战的话,咱们再谈酬劳吧!” 毛利弘元吐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接受,这些人吃喝再多,只要不用发钱,倒是没多大压力,就当养了几百农兵罢了,至于要作战给钱,那才几天功夫,花不了多少钱。 “还是先谈下酬劳吧!”他决定先将这事情敲定下来,若是这些人敢对毛利家反悔,那么对其他家也就没有任何信誉可言,那么在扶桑,也没有他们的多少立足之地。 “既然你坚持!”钱无病沉吟了一下:“我差不多六百人,一天六百两,似乎多了一点,这样吧,一天就三百两吧!” “没问题!”毛利弘元几乎是没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钱无病这下吃惊了,“我说的是黄金,不是白银!” “是的!没问题!”毛利弘元再次点点头,当然不会是白银,白银那么笨重,这些人怎么会要! 这些扶桑人还真有钱!钱无病有些悻悻的想,早知道就不装模作样了,这货一直喊养不起养不起,自己还以为他是个穷光蛋呢,三百两黄金一天,这货居然眼睛都不眨,看来,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一点! 既然谈妥了,剩下的那些细节,钱无病就直接丢给了卢卡,看着毛利弘元和卢卡两人叽叽咕咕,再看着在一边跪坐着脸色不善的吉田兰,钱无病心里微微有些恶趣味的笑了笑。 “吉田,你留在这里,伺候钱君,满足钱君的一切要求,没得到钱君的允许,你就不要回长崎了!”毛利弘元经过一番交流,大致明白了钱无病要吉田兰是要做什么了,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将吉田兰塞给这个少年大明人的心思,这等强援身边,怎么能没有毛利家的人呢! “是的,吉田明白!” 再嘀咕了几句,毛利弘元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带着人而去,甚至走出老远,钱无病都听到他和他的那些属下忍不住发出的哈哈大笑声。 “都说些什么了,他怎么这么高兴!”钱无病歪过头,问道。 “能够借助咱们的力量,毛利家都有一扫九州的心思了!”卢卡看了看安静坐着吉田,笑道:“尤其是听到咱们在海上还有两艘铁甲炮船,他现在担心的,不是他有没有足够的武力,而是自家的金子够不够多了!” “嗯,大概再有一个多月,咱们的船队大概从大明再次来长崎,要是这位家督,这船队全部都是咱们的,只怕他还要吓一跳!” 钱无病坐了下来:“这些事情不着急,眼下,问问吉田,问问她知不知道秦家兄弟的情况,如果秦家兄弟在长崎露过面的话,她吃这碗饭的,没道理不清楚!” 听到钱无病留下自己,并是因为看上了自己的身体,而是要询问她作为忍军头目掌握的一些情报,吉田兰心里莫名其妙的竟然有几分失望,如果钱无病在毛利弘元离开后,就这么恶狠狠的扑过来,占有了她的身体,她没准心里还有些怨恨这个人,但是,真发现这个人对自己的流露出的兴趣,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职业,而不是自己本身,她却有点失望,这种矛盾和纠结的心理,到底从何而来,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不过,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忍者,又得到家主的亲口允许,满足钱无病的一切要求,接下里钱无病的问题,自然就得到了她毫无保留的回答。 秦家兄弟是谁,她的确是不大清楚,长崎城里有十几家大明商人经营的商铺,这些商铺,她平时都是有人盯着的,若是依照钱无病所说,一两百号人从船上下来,那绝对瞒不过她的耳目。 所以,要么秦家兄弟仅仅在长崎打了个转,补给了一下淡水食物就离开离开了,要么,从伏击胜利号起,他们干脆就没有回长崎。 回东番,这有些不大可能,他的部下都退到了东番深处,他们几艘船回来,难道是给登岛的士兵做靶子的么,就算骚扰淡水,但是淡水也有背靠着陆地的武装商船护卫着,他们四条船,一两百号人,根本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那么,最大的可能,这两兄弟,看上九鬼家的基业了,毕竟九鬼家有船有水军,真的要是谋夺过来,对他们两兄弟好处可不是一点点,而且,九鬼家事先和他们就有串谋,哪怕九鬼吉川和他兄弟两艘铁甲舰都没有了,他们若是谎话说的巧妙,未免不能骗过那些九鬼家的掌权者,然后趁着九鬼家铁甲舰不在,内部空虚的时候,他们发难,倒是真有可能让九鬼家易帜的。 当然,这都是钱无病的猜测,具体如何,他也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就是暂时这秦家兄弟似乎不是他首先考虑的事情了,如果他能将长崎经营得如同自家淡水一样铜墙铁壁,在若干时日之后,他倒是很欢迎这秦家兄弟带着他的船,他的人,前来自投罗网。 “我需要的不是这个暂时歇息的营地,也不是到长崎城做客!”钱无病摆摆手,指着吉田兰:“我要她,还有她的所有手下!” 吉田兰瞪大眼睛,看着钱无病,昨天她就想到,或许对方对自己有几分动心,但是,她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当着毛利弘元的面,直接讨要自己! 毛利弘元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权衡着利弊,就在钱无病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 “外面那种武士的铁甲十副,吉田兰以后就是您的人了!”他指着外面几个穿得跟罐头似的重甲武士说道。前面说过,佣兵都是以小队这样的形式谋求生存的,这种披着重甲能抗打击的战士,不少小队里都有,此刻佣兵大集会,这些罐头武士,哪里有不聚在一起显摆的,没料到这却落在了毛利弘元的眼里。 说是重甲,只不过是相对穿着软甲的佣兵而言,这和钱无病看到的郦人中的重甲步兵的甲胄都不能比,充其量是一套皮甲,在关键的部位,都衬以铁片而已,真正的重甲步兵,可不是佣兵这种民间组织玩得起的。 要命的是,这些耍酷扮帅的佣兵们,将这些铁片和披甲,都漆成一个颜色,一乍看,还真的仿佛是一身铁甲一样! 钱无病看都没看那些佣兵一眼,直接就摇头否决了。 “不,你弄错了!我并不是和你做买卖!”他话一出,毛利弘元,甚至吉田兰脸上的脸色都变了。 “我只是告诉你,你手下的这个忍军头目和忍军,我要用一段时间,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过段时间,这些人依然还是你的!” 毛利弘元脸色是有些难看,但是还是忍住了,但是吉田兰的脸色,那就灰败得有些不大像人样了,这个少年,不是摆明了要玩弄自己,玩腻了之后再抛弃自己么,哪怕自己是地位低下的忍者,这种侮辱,也是不可以忍受的! “你凭什么!”毛利弘元低低吼道:“我毛利家已经尽量释放出我们对你们的善意,但是,我们的善意换回来的,可不希望是这样的侮辱!” 在他身后,已经有几个貌似悍不畏死的武士,低低嘶吼起来,可惜没有了武器的他们,在身材高大的西洋武士面前,这种威胁,好像小猫对身材大他们几倍的大狗发出的威胁一样,钱无病相信,只要自己一个眼色,这几个小矮子,就会被这几个佣兵,好像拎不听话的孩子一眼,给他拎出去。 “就凭你的这些武士吗?”毛利弘元色厉内荏:“毛利家哪怕只剩下一人,也不会让别人欺压在我们头上,长崎城三千武士,会让阁下对今天的言行感到后悔!” 看着他站起身来,看样子准备拂袖而去,钱无病笑了笑:“你不愿意给我的,或许,大内家愿意给我也说不一定,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再聊聊了吗?” 毛利弘元朝外作势欲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本来不过是装个样子,钱无病这话,无疑给了他留下来的理由。侮辱不侮辱的,他根本不在乎,他才不会为了一个女忍者,和对方翻脸呢,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私生女儿,对他来说,也没多大区别。做出这个姿态,他为的不过是多为自己争取一些讨价还价的筹码罢了。 “不过,大内家或许没有毛利家这么漂亮的女忍者!”钱无病邪邪一笑,他话说的含糊,知道对方肯定是误会了:“所以,虽然不是和你们做买卖,你们想要的铁甲,我也不会给你们,但是,我的这些武士,倒是不在乎,在长崎城找个挣钱的地方!” “多少人?”毛利弘元开始盘算着自己的家当,自己还能养得起多少人,二十,还是三十? “全部!”钱无病朝着外面挥了一个半圆,“外加两艘铁甲炮船,还有船上的两百武士!” 刚刚欢喜过来的毛利弘元,心里这个纠结啊,这些人他是想要,但是,这么多人,他怎么养得起,这不是看的着吃不着,干着急吗? “养不起,真的养不起!”反复在心里计算了一遍,想这样的铁甲武士,他顶天养二十来个就到顶了,这有好几百人,肿么办,肿么办? “我理解!”钱无病有些可怜的看着他:“刚刚毛利家督表达了毛利家的善意,我也不妨表达一下我们的善意,这样吧,平日里毛利家供应咱们的这些人的吃用花销就够了,银子咱也不好意思要,到了为毛利家作战的话,咱们再谈酬劳吧!” 毛利弘元吐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接受,这些人吃喝再多,只要不用发钱,倒是没多大压力,就当养了几百农兵罢了,至于要作战给钱,那才几天功夫,花不了多少钱。 “还是先谈下酬劳吧!”他决定先将这事情敲定下来,若是这些人敢对毛利家反悔,那么对其他家也就没有任何信誉可言,那么在扶桑,也没有他们的多少立足之地。 “既然你坚持!”钱无病沉吟了一下:“我差不多六百人,一天六百两,似乎多了一点,这样吧,一天就三百两吧!” “没问题!”毛利弘元几乎是没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钱无病这下吃惊了,“我说的是黄金,不是白银!” “是的!没问题!”毛利弘元再次点点头,当然不会是白银,白银那么笨重,这些人怎么会要! 这些扶桑人还真有钱!钱无病有些悻悻的想,早知道就不装模作样了,这货一直喊养不起养不起,自己还以为他是个穷光蛋呢,三百两黄金一天,这货居然眼睛都不眨,看来,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一点! 既然谈妥了,剩下的那些细节,钱无病就直接丢给了卢卡,看着毛利弘元和卢卡两人叽叽咕咕,再看着在一边跪坐着脸色不善的吉田兰,钱无病心里微微有些恶趣味的笑了笑。 “吉田,你留在这里,伺候钱君,满足钱君的一切要求,没得到钱君的允许,你就不要回长崎了!”毛利弘元经过一番交流,大致明白了钱无病要吉田兰是要做什么了,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将吉田兰塞给这个少年大明人的心思,这等强援身边,怎么能没有毛利家的人呢! “是的,吉田明白!” 再嘀咕了几句,毛利弘元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带着人而去,甚至走出老远,钱无病都听到他和他的那些属下忍不住发出的哈哈大笑声。 “都说些什么了,他怎么这么高兴!”钱无病歪过头,问道。 “能够借助咱们的力量,毛利家都有一扫九州的心思了!”卢卡看了看安静坐着吉田,笑道:“尤其是听到咱们在海上还有两艘铁甲炮船,他现在担心的,不是他有没有足够的武力,而是自家的金子够不够多了!” “嗯,大概再有一个多月,咱们的船队大概从大明再次来长崎,要是这位家督,这船队全部都是咱们的,只怕他还要吓一跳!” 钱无病坐了下来:“这些事情不着急,眼下,问问吉田,问问她知不知道秦家兄弟的情况,如果秦家兄弟在长崎露过面的话,她吃这碗饭的,没道理不清楚!” 听到钱无病留下自己,并是因为看上了自己的身体,而是要询问她作为忍军头目掌握的一些情报,吉田兰心里莫名其妙的竟然有几分失望,如果钱无病在毛利弘元离开后,就这么恶狠狠的扑过来,占有了她的身体,她没准心里还有些怨恨这个人,但是,真发现这个人对自己的流露出的兴趣,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职业,而不是自己本身,她却有点失望,这种矛盾和纠结的心理,到底从何而来,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不过,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忍者,又得到家主的亲口允许,满足钱无病的一切要求,接下里钱无病的问题,自然就得到了她毫无保留的回答。 秦家兄弟是谁,她的确是不大清楚,长崎城里有十几家大明商人经营的商铺,这些商铺,她平时都是有人盯着的,若是依照钱无病所说,一两百号人从船上下来,那绝对瞒不过她的耳目。 所以,要么秦家兄弟仅仅在长崎打了个转,补给了一下淡水食物就离开离开了,要么,从伏击胜利号起,他们干脆就没有回长崎。 回东番,这有些不大可能,他的部下都退到了东番深处,他们几艘船回来,难道是给登岛的士兵做靶子的么,就算骚扰淡水,但是淡水也有背靠着陆地的武装商船护卫着,他们四条船,一两百号人,根本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那么,最大的可能,这两兄弟,看上九鬼家的基业了,毕竟九鬼家有船有水军,真的要是谋夺过来,对他们两兄弟好处可不是一点点,而且,九鬼家事先和他们就有串谋,哪怕九鬼吉川和他兄弟两艘铁甲舰都没有了,他们若是谎话说的巧妙,未免不能骗过那些九鬼家的掌权者,然后趁着九鬼家铁甲舰不在,内部空虚的时候,他们发难,倒是真有可能让九鬼家易帜的。 当然,这都是钱无病的猜测,具体如何,他也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就是暂时这秦家兄弟似乎不是他首先考虑的事情了,如果他能将长崎经营得如同自家淡水一样铜墙铁壁,在若干时日之后,他倒是很欢迎这秦家兄弟带着他的船,他的人,前来自投罗网。 414.第414章练练手 钱无病还琢磨着在这里歇息两天,再去长崎城逛一圈呢,毕竟眼下也算是和毛利家达成了合作关系,可惜的是,他太低估毛利家对此事情的热心程度以及他们的仓库里黄金的数量。 第二天下午,毛利弘元就去而复返了,而且,带着令钱无病无语的一大箱金子和一群长崎城的“武士”。 箱子里的金子,自然是钱无病和毛利弘元谈好的酬劳,三百两黄金一天,估摸着这位还多准备了一些,足足一千五百两黄金,这是打算雇佣钱无病的这些人四五天的节奏,钱无病本来看到金光闪闪的箱子,有些眉花眼笑的,但是,再看看抬着箱子拿着竹枪穿着竹甲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帮“武士”,整个人顿时就有些不好了。 “攻占大内家的鸟取城,这事情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用不着这么多人带路吧,吉田好像就挺熟悉地形的!”钱无病皱着眉头,看着这些乌合之众。 真的是乌合之众,尽管去攻打大内家的鸟取城,有这帮西洋武士出力,但是,毛利家若是一个人都不出现,那打下了城池,算谁的?但是,既然是打仗,那肯定是有死伤,在毛利弘元看来,这一场必胜的战斗,若是自己搭进去几位毛利家悉心栽培的家族武士,那就有些不划算了。想来想去,他倒是从城里纠集了这一百多号农兵出来,这些农兵,平时在家里侍弄庄家,领主有征召才会抗上武器为领主去打仗,没准这些人里,昨天就有不少正在地里干活呢,这样的一群人,用“乌合之众”这词来形容他们,实在都有些抬举他们了。 “人多势众,人多势众!”毛利弘元是这么解释的,只不过,当钱无病说到吉田的时候,他眼皮子不为人知的微微跳动了一下。 扶桑两座城池之间的距离,并不像大明一样,能够隔上几十百来里甚至几百里,这巴掌大一块地方,隔上几百里,那要么就到了岛的那一端,要么就得在海里找找了,不是后世有一个段子,专门取笑日本地方小的吗——咱们国家,这天气预报,报起来,得报好一阵子,这要是日本,一句话就万事了——“全国有雨”! 所以,长崎城和大内家的鸟取城,相距实际上也不过是三十多里,这遇到个腿脚快的,一个上午都能在这两个城池之间打两个来回了,毛利弘元准备了一千五百两黄金,说明他对大内家还是很重视的,数百西洋武士,加上他一百多农兵,打个三五天,还拿不下这城池,这些武士,其实也就等于没多大用处了。 钱无病当初上岸的那个小渔村,从地理位置算起来,应该就在这两城的中间,较真点说,还应该靠近大内家更多一些,这也是为什么毛利弘元直接认定他们是大内家请来的援兵的原因之一。 金子送到了,毛利弘元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看他那样子,竟然是打算跟随钱无病等人一起行动的架势,有意思的是,他除了一句“拜托了”就再没有任何催促的话语,哪怕钱无病收下了他的钱,然后继续和他的属下们狂欢也是一样。 “真打啊!大人!”身边没有了这些扶桑人,卢卡凑了过来,看着钱无病对着奥利维娅低低说了几句,然后奥利维娅急匆匆的而去。 “不打一打,我怎么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打?”钱无病这话说的有些拗口,但是意思卢卡却是懂的,这些佣兵,毕竟不是钱大人的直属属下,对于他们的战斗力,钱大人似乎还有些怀疑。 “让我为大人取下这城池!”既然是真打,卢卡就不客气了,这是战功啊,放在哪里都是最令上位者欢喜的东西。 “你?”钱无病摇摇头,“你跟在我身边就是了,这一仗,让奥利维亚打,也只能让奥利维亚打,这些佣兵,拿着我的银子,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看这意思,钱无病竟然打算放手让奥利维亚发挥,卢卡有些嫉妒的看了奥利维娅那玲珑有致的背影一眼,三四百全副武装的佣兵,如果拿不下这里的一个小小的土城,这就有鬼了,除非这些佣兵,全部都是花架子全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那要不要我通知一下公主殿下,没准公主号和胜利号,可以在海上给我们一些支援!” 捞不到最大的战功,退而求其次也是可以的,卢卡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这么建议。 “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咱们的船会在咱们上岸的地方等着!”钱无病摇摇头,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从来就不会特别倚重甚至依靠某一个属下,这会让这属下有一种自己的上司离开了自己,就什么都办不好的感觉。卢卡虽然好用,他身边能干的人,大都被安置在了各处,但是,他也并不是离了他就做不了事情的。 卢卡默然点点头,船队停留在他们的来处,钱无病将这留做后路的意思非常的明显,未曾胜先虑败,这是老成的做法,尽管他不觉得这一次的战斗,会有失败的危险。 对于鸟取城,按照毛利弘元的介绍,他们所有的家族武士加起来,也不过百来人,至于其余的武力,他根本就没考虑在内,对于扶桑这种蛋疼的武士和士兵的分类方法,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清,他直接就按照自己的理解,这些武士,就是正规的士兵,而那些拿着竹子戴着斗笠的家伙,充其量是士兵的扈从而已,算不得战力。 也就是说,在他的心里,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大概就是一百比四百的样子,人数比敌人多,装备比敌人好,而且,他觉得自己这些人的战术,也比这些猴子一样的扶桑人强,这种情况,若是打输了,他就信了这个邪了。 第二天一早,钱无病还在沉睡中的时候,奥利维亚留下了几十人在这小小的福井町,带着大队人马,无声无息的朝着鸟取城而去,在队伍最前面的带路的,就是吉田和毛利弘元的那一百多号农兵。钱无病还琢磨着在这里歇息两天,再去长崎城逛一圈呢,毕竟眼下也算是和毛利家达成了合作关系,可惜的是,他太低估毛利家对此事情的热心程度以及他们的仓库里黄金的数量。 第二天下午,毛利弘元就去而复返了,而且,带着令钱无病无语的一大箱金子和一群长崎城的“武士”。 箱子里的金子,自然是钱无病和毛利弘元谈好的酬劳,三百两黄金一天,估摸着这位还多准备了一些,足足一千五百两黄金,这是打算雇佣钱无病的这些人四五天的节奏,钱无病本来看到金光闪闪的箱子,有些眉花眼笑的,但是,再看看抬着箱子拿着竹枪穿着竹甲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帮“武士”,整个人顿时就有些不好了。 “攻占大内家的鸟取城,这事情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用不着这么多人带路吧,吉田好像就挺熟悉地形的!”钱无病皱着眉头,看着这些乌合之众。 真的是乌合之众,尽管去攻打大内家的鸟取城,有这帮西洋武士出力,但是,毛利家若是一个人都不出现,那打下了城池,算谁的?但是,既然是打仗,那肯定是有死伤,在毛利弘元看来,这一场必胜的战斗,若是自己搭进去几位毛利家悉心栽培的家族武士,那就有些不划算了。想来想去,他倒是从城里纠集了这一百多号农兵出来,这些农兵,平时在家里侍弄庄家,领主有征召才会抗上武器为领主去打仗,没准这些人里,昨天就有不少正在地里干活呢,这样的一群人,用“乌合之众”这词来形容他们,实在都有些抬举他们了。 “人多势众,人多势众!”毛利弘元是这么解释的,只不过,当钱无病说到吉田的时候,他眼皮子不为人知的微微跳动了一下。 扶桑两座城池之间的距离,并不像大明一样,能够隔上几十百来里甚至几百里,这巴掌大一块地方,隔上几百里,那要么就到了岛的那一端,要么就得在海里找找了,不是后世有一个段子,专门取笑日本地方小的吗——咱们国家,这天气预报,报起来,得报好一阵子,这要是日本,一句话就万事了——“全国有雨”! 所以,长崎城和大内家的鸟取城,相距实际上也不过是三十多里,这遇到个腿脚快的,一个上午都能在这两个城池之间打两个来回了,毛利弘元准备了一千五百两黄金,说明他对大内家还是很重视的,数百西洋武士,加上他一百多农兵,打个三五天,还拿不下这城池,这些武士,其实也就等于没多大用处了。 钱无病当初上岸的那个小渔村,从地理位置算起来,应该就在这两城的中间,较真点说,还应该靠近大内家更多一些,这也是为什么毛利弘元直接认定他们是大内家请来的援兵的原因之一。 金子送到了,毛利弘元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看他那样子,竟然是打算跟随钱无病等人一起行动的架势,有意思的是,他除了一句“拜托了”就再没有任何催促的话语,哪怕钱无病收下了他的钱,然后继续和他的属下们狂欢也是一样。 “真打啊!大人!”身边没有了这些扶桑人,卢卡凑了过来,看着钱无病对着奥利维娅低低说了几句,然后奥利维娅急匆匆的而去。 “不打一打,我怎么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打?”钱无病这话说的有些拗口,但是意思卢卡却是懂的,这些佣兵,毕竟不是钱大人的直属属下,对于他们的战斗力,钱大人似乎还有些怀疑。 “让我为大人取下这城池!”既然是真打,卢卡就不客气了,这是战功啊,放在哪里都是最令上位者欢喜的东西。 “你?”钱无病摇摇头,“你跟在我身边就是了,这一仗,让奥利维亚打,也只能让奥利维亚打,这些佣兵,拿着我的银子,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看这意思,钱无病竟然打算放手让奥利维亚发挥,卢卡有些嫉妒的看了奥利维娅那玲珑有致的背影一眼,三四百全副武装的佣兵,如果拿不下这里的一个小小的土城,这就有鬼了,除非这些佣兵,全部都是花架子全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那要不要我通知一下公主殿下,没准公主号和胜利号,可以在海上给我们一些支援!” 捞不到最大的战功,退而求其次也是可以的,卢卡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这么建议。 “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咱们的船会在咱们上岸的地方等着!”钱无病摇摇头,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从来就不会特别倚重甚至依靠某一个属下,这会让这属下有一种自己的上司离开了自己,就什么都办不好的感觉。卢卡虽然好用,他身边能干的人,大都被安置在了各处,但是,他也并不是离了他就做不了事情的。 卢卡默然点点头,船队停留在他们的来处,钱无病将这留做后路的意思非常的明显,未曾胜先虑败,这是老成的做法,尽管他不觉得这一次的战斗,会有失败的危险。 对于鸟取城,按照毛利弘元的介绍,他们所有的家族武士加起来,也不过百来人,至于其余的武力,他根本就没考虑在内,对于扶桑这种蛋疼的武士和士兵的分类方法,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清,他直接就按照自己的理解,这些武士,就是正规的士兵,而那些拿着竹子戴着斗笠的家伙,充其量是士兵的扈从而已,算不得战力。 也就是说,在他的心里,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大概就是一百比四百的样子,人数比敌人多,装备比敌人好,而且,他觉得自己这些人的战术,也比这些猴子一样的扶桑人强,这种情况,若是打输了,他就信了这个邪了。 第二天一早,钱无病还在沉睡中的时候,奥利维亚留下了几十人在这小小的福井町,带着大队人马,无声无息的朝着鸟取城而去,在队伍最前面的带路的,就是吉田和毛利弘元的那一百多号农兵。 415.第415章佣兵的节操就是个笑话 金子已经送到海上的格丽莎那里去了,连钱无病自己都不保证,这些眼里只有钱的家伙,得知自己身边首领有这么大一笔财富,有会不会有别的不合时宜的想法。 先前来长崎路上被奥利维亚镇压下去的小小暴乱,钱无病已经能够悉数知道了原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道理古今没有没有不同,如果要说不同的话,就是那个时候,他在船上有着足够的武力,能够制约着这些无法无天的佣兵,而在这鸟不拉屎的扶桑,若是这些“属下”再来一次这样的小小暴乱,而奥利维亚又弹压不下去的话,他还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在他身边的锦衣卫,包括卢卡的几个手下,加起来不到二十人,这些人,就是他真正能够指挥得动,而且在危急的时候,能够作为依仗的力量。他手下的锦衣卫自然不必说,卢卡和他的人,也断断不敢丢下自己去见格丽莎,论起忠诚度来说,虽然比起他自己的属下差了不少,但是,也堪堪能一用了。 这些佣兵,只要拿银子喂饱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钱无病这样想。 可惜的是,他还是高估了这些佣兵们的节操。 奥利维亚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去的时候,英姿飒爽的一个女战士,但是,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身血污,蓬头垢面仿佛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一般。 “大人,我没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站在钱无病的木屋前面,奥利维娅一脸的惭愧。 在他的身后,还有二三十个到处挂彩的佣兵,看着他们丢盔弃甲垂头丧气的样子,分明是吃了败仗逃回来的。 “就回来这些人么?”钱无病的脸色有些难看,而卢卡,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这帮残兵败将。 “跟着我杀出来的,就这些人了!”奥利维娅的声音有些颤抖,应该是某处伤口还在作痛,但是钱无病此刻哪里还有丝毫怜惜之心,若是这几百人都折在了那什么破鸟取城,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应该马上回到渔村,回到自己的船上去。 “毛利家的人呢?一个都没活着回来?”卢卡紧张的朝着奥利维娅的身后看了几眼,显然,他和钱无病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这里已经不够安全了。 “他们被留在鸟取城了!”奥利维亚说道,脸上的羞惭之色更浓,而她身后的佣兵们,更是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样子。 “这个大内家,居然实力这么雄厚,看来,咱们低估了他们,大人,此刻不宜久留,我们应该离开!”卢卡脸色凝重的摇摇头,对着钱无病说道。这些佣兵的死活,他真的没放在心上,但是,钱大人的安危,他不能不上心。 钱无病的目光盯着奥利维亚,然后又在她身后的那些佣兵脸上扫了一圈,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抬起手,制止卢卡的再次开口,对着奥利维亚问道:“留在鸟取城?不是战死,不是被俘,这是怎么回事?” “是留在了鸟取城!”奥利维亚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大内家,并不是卢卡阁下说的那么厉害,实际上,昨天下午,在我带人斩杀了他们出城的那一队武士之后,剩下的人已经弃城逃走了!” “啊!”卢卡在一边惊讶的叫出声来,而钱无病也是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奥利维娅,心里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奥利维亚下一句话,就将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毛利家的人,是被咱们的人给扣住的,这个时候,估计他们已经派人朝着长崎城边开始勒索赎金了!” 她指了指身后的残兵败将,有些意味索然的说道:“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些人,不愿意再被大人雇佣了,而我们这些人,是被他们赶出城来的!” 钱无病背起了双手,有些冷冷的看了奥利维亚一眼,这些佣兵,果然靠不住,这种临阵反戈的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果然是一群蛮夷,毫无节操。 “拿了我的银子,说不干就不干,天底下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吗?”他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是你带着这些人,打下了鸟取城,然后被这些人背叛,他们扣留了毛利家的人勒索赎金,而将你们赶出城来!是不是这样!”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奥利维亚点点头,眸子中闪烁着熊熊怒火。 “一群蠢货!”钱无病哼了一声,扭头对着卢卡说道:“去叫吉田来,咱们现在就去长崎!” 身后对着身后的一个锦衣卫招了招手,那人凑了过来,钱无病对他说道:“去通知格丽莎小姐,让公主号和胜利号到长崎入港,我们在长崎等着他们!” 锦衣卫点点头,飞奔而去,而吉田也被卢卡从屋子里领了出来。 “毛利弘元不过是毛利家的家督,并不是长崎城的城主,对不对,在长崎城里,毛利家还有能做主的人,是这样的吗?” “是的!”吉田小心翼翼的回答。 “卢卡,将你的腰牌给吉田,让她先回长崎,告诉长崎城里毛利家能做主的人,就说大明国北镇抚司指挥佥事,也就是我,钱无病,率领天兵前来扶桑平乱,让尔等开门迎接,一切事情,毋庸他们担心,有大明朝廷,为他们做主!” 吉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卢卡在他耳边小声的给她解释着,没说几句,她脸色就变了,等到卢卡将自己的腰牌递给她,她几乎是没有迟疑,朝着钱无病趴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飘然而去。 奥利维娅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自己觉得有些娘气的男人,突然之间虎躯一震,在那里镇定自若的发号施令,仿佛突然之间不认识这个人了一样。在她的身后,几个听得懂大明话的佣兵,却是脸上露出了喜色,自己的这一番坚守本心,突然之间就有了回报,先前还猜测这个东方男人是不是那位公主殿下的小****呢,没想到,他居然是大明国的大官。 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是个什么官职,他们或许不大清楚,但是,正是这种不明觉厉的感觉,让他们看着钱无病的眼光,变得有些敬畏有些复杂——到一个国家平乱,这起码也得是个将军吧! “你们也跟着来!”钱无病对着奥利维亚一众人说道:“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很不错,你们的忠诚,会得到回报的!” …… 长崎城里,毛利元就看着吉田送来的这块小小的铜牌,小小的脸蛋上,一脸的犹豫不决。 铜牌上的字,他全部认识,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他也清楚,在上午,那个趾高气扬的西洋武士,来到长崎城开口就要一万两黄金让他赎回自己的父亲的时候,他的确是慌乱了一阵。 但是,那个西洋武士身后,并没有跟着大批的人马,也不见大内家的武士的身影,这让他微微安了一下心,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父亲告诉过他,以不变应万变,那就是最好的举措。 结果证明,父亲的话,相当正确,打发家族里的一个老臣子去敷衍着那个西洋武士,同时他将城里仅仅剩下的忍者全部派了出去打听消息,忍者还没有回来,他们昔日的头领吉田却跑了回来,而且,带给他这样的一块腰牌和一个令他又惊又喜的消息。 吉田实际上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个他知道,虽然这身份未必有多大用处,但是,至少吉田还是可以相信的,要不然,在这之前,父亲不会把忍军头目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她。毛利元就相信吉田,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就相信让吉田带话回来的那个人,说句难听点的话,他不会把家族的兴亡,一城的得失,放在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的身上。 “那位钱大人,已经命令两艘大明的战舰到长崎来了,如果大人还有疑虑,不妨等到大明的战舰抵达长崎再做决断,人可以作假,这腰牌也可以作假,但是,大明的战舰和大明的武士,那可是做不得假的!” 吉田兰趴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对着自己的弟弟说道。 “从哪里来,明国么?等到他们到来的时候,我长崎城,我毛利家,早就成过往云烟了,还能有什么用处?”毛利元就歪着小脑袋,微微一想,摇了摇头。 “不是!”吉田兰抬起头来:“是从武田村,大明的战舰,一直就在武田村外面的海面上,如果那位钱大人的信使不耽搁的话,天黑之前,咱们就应该看得到大明战舰的身影!” “真的?”毛利元就眼睛一亮,这个时候,他才微微露出一点少年人的跳脱。 “千真万确,吉田愿意为自己的话负责!”吉田狠狠的点了点头:“而且据吉田观察,那位大明的钱大人,对我毛利家,还是很有好感的,要不然,就不会有帮助我们攻打大内家的事情了,虽然这些西洋武士出了岔子,但是,毕竟这些人,都不是大明的士兵,以钱大人当时的态度,看得出来,他也是很恼怒这些人的作为的!” “不错!”毛利元就点点头,同意听到看法,从福井町回来的毛利弘元,当天晚上也是这么给他说的,他相信,那位大明的将军,对毛利家,应该是没有恶意。 也许,这其中还有自己这位姐姐的功劳!他有些复杂的看了吉田一眼:“就依你所说,我们拖到天黑,若是明国的舰队不到,哪怕是毛利家百年基业尽毁,我也要那些抓住了父亲的人,不得好死!” 吉田又深深的伏了下去,耳边,毛利元就稚嫩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这件事情,若是完满的解决了,你以后也不要姓吉田了,许你重新用毛利家的姓氏,以后,你就叫毛利兰吧!”金子已经送到海上的格丽莎那里去了,连钱无病自己都不保证,这些眼里只有钱的家伙,得知自己身边首领有这么大一笔财富,有会不会有别的不合时宜的想法。 先前来长崎路上被奥利维亚镇压下去的小小暴乱,钱无病已经能够悉数知道了原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道理古今没有没有不同,如果要说不同的话,就是那个时候,他在船上有着足够的武力,能够制约着这些无法无天的佣兵,而在这鸟不拉屎的扶桑,若是这些“属下”再来一次这样的小小暴乱,而奥利维亚又弹压不下去的话,他还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在他身边的锦衣卫,包括卢卡的几个手下,加起来不到二十人,这些人,就是他真正能够指挥得动,而且在危急的时候,能够作为依仗的力量。他手下的锦衣卫自然不必说,卢卡和他的人,也断断不敢丢下自己去见格丽莎,论起忠诚度来说,虽然比起他自己的属下差了不少,但是,也堪堪能一用了。 这些佣兵,只要拿银子喂饱了,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钱无病这样想。 可惜的是,他还是高估了这些佣兵们的节操。 奥利维亚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去的时候,英姿飒爽的一个女战士,但是,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身血污,蓬头垢面仿佛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一般。 “大人,我没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站在钱无病的木屋前面,奥利维娅一脸的惭愧。 在他的身后,还有二三十个到处挂彩的佣兵,看着他们丢盔弃甲垂头丧气的样子,分明是吃了败仗逃回来的。 “就回来这些人么?”钱无病的脸色有些难看,而卢卡,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这帮残兵败将。 “跟着我杀出来的,就这些人了!”奥利维娅的声音有些颤抖,应该是某处伤口还在作痛,但是钱无病此刻哪里还有丝毫怜惜之心,若是这几百人都折在了那什么破鸟取城,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应该马上回到渔村,回到自己的船上去。 “毛利家的人呢?一个都没活着回来?”卢卡紧张的朝着奥利维娅的身后看了几眼,显然,他和钱无病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这里已经不够安全了。 “他们被留在鸟取城了!”奥利维亚说道,脸上的羞惭之色更浓,而她身后的佣兵们,更是一个个蔫头耷脑的样子。 “这个大内家,居然实力这么雄厚,看来,咱们低估了他们,大人,此刻不宜久留,我们应该离开!”卢卡脸色凝重的摇摇头,对着钱无病说道。这些佣兵的死活,他真的没放在心上,但是,钱大人的安危,他不能不上心。 钱无病的目光盯着奥利维亚,然后又在她身后的那些佣兵脸上扫了一圈,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抬起手,制止卢卡的再次开口,对着奥利维亚问道:“留在鸟取城?不是战死,不是被俘,这是怎么回事?” “是留在了鸟取城!”奥利维亚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大内家,并不是卢卡阁下说的那么厉害,实际上,昨天下午,在我带人斩杀了他们出城的那一队武士之后,剩下的人已经弃城逃走了!” “啊!”卢卡在一边惊讶的叫出声来,而钱无病也是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奥利维娅,心里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奥利维亚下一句话,就将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毛利家的人,是被咱们的人给扣住的,这个时候,估计他们已经派人朝着长崎城边开始勒索赎金了!” 她指了指身后的残兵败将,有些意味索然的说道:“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些人,不愿意再被大人雇佣了,而我们这些人,是被他们赶出城来的!” 钱无病背起了双手,有些冷冷的看了奥利维亚一眼,这些佣兵,果然靠不住,这种临阵反戈的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果然是一群蛮夷,毫无节操。 “拿了我的银子,说不干就不干,天底下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吗?”他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是你带着这些人,打下了鸟取城,然后被这些人背叛,他们扣留了毛利家的人勒索赎金,而将你们赶出城来!是不是这样!”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奥利维亚点点头,眸子中闪烁着熊熊怒火。 “一群蠢货!”钱无病哼了一声,扭头对着卢卡说道:“去叫吉田来,咱们现在就去长崎!” 身后对着身后的一个锦衣卫招了招手,那人凑了过来,钱无病对他说道:“去通知格丽莎小姐,让公主号和胜利号到长崎入港,我们在长崎等着他们!” 锦衣卫点点头,飞奔而去,而吉田也被卢卡从屋子里领了出来。 “毛利弘元不过是毛利家的家督,并不是长崎城的城主,对不对,在长崎城里,毛利家还有能做主的人,是这样的吗?” “是的!”吉田小心翼翼的回答。 “卢卡,将你的腰牌给吉田,让她先回长崎,告诉长崎城里毛利家能做主的人,就说大明国北镇抚司指挥佥事,也就是我,钱无病,率领天兵前来扶桑平乱,让尔等开门迎接,一切事情,毋庸他们担心,有大明朝廷,为他们做主!” 吉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卢卡在他耳边小声的给她解释着,没说几句,她脸色就变了,等到卢卡将自己的腰牌递给她,她几乎是没有迟疑,朝着钱无病趴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飘然而去。 奥利维娅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自己觉得有些娘气的男人,突然之间虎躯一震,在那里镇定自若的发号施令,仿佛突然之间不认识这个人了一样。在她的身后,几个听得懂大明话的佣兵,却是脸上露出了喜色,自己的这一番坚守本心,突然之间就有了回报,先前还猜测这个东方男人是不是那位公主殿下的小****呢,没想到,他居然是大明国的大官。 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是个什么官职,他们或许不大清楚,但是,正是这种不明觉厉的感觉,让他们看着钱无病的眼光,变得有些敬畏有些复杂——到一个国家平乱,这起码也得是个将军吧! “你们也跟着来!”钱无病对着奥利维亚一众人说道:“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很不错,你们的忠诚,会得到回报的!” …… 长崎城里,毛利元就看着吉田送来的这块小小的铜牌,小小的脸蛋上,一脸的犹豫不决。 铜牌上的字,他全部认识,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他也清楚,在上午,那个趾高气扬的西洋武士,来到长崎城开口就要一万两黄金让他赎回自己的父亲的时候,他的确是慌乱了一阵。 但是,那个西洋武士身后,并没有跟着大批的人马,也不见大内家的武士的身影,这让他微微安了一下心,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父亲告诉过他,以不变应万变,那就是最好的举措。 结果证明,父亲的话,相当正确,打发家族里的一个老臣子去敷衍着那个西洋武士,同时他将城里仅仅剩下的忍者全部派了出去打听消息,忍者还没有回来,他们昔日的头领吉田却跑了回来,而且,带给他这样的一块腰牌和一个令他又惊又喜的消息。 吉田实际上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个他知道,虽然这身份未必有多大用处,但是,至少吉田还是可以相信的,要不然,在这之前,父亲不会把忍军头目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她。毛利元就相信吉田,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就相信让吉田带话回来的那个人,说句难听点的话,他不会把家族的兴亡,一城的得失,放在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的身上。 “那位钱大人,已经命令两艘大明的战舰到长崎来了,如果大人还有疑虑,不妨等到大明的战舰抵达长崎再做决断,人可以作假,这腰牌也可以作假,但是,大明的战舰和大明的武士,那可是做不得假的!” 吉田兰趴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对着自己的弟弟说道。 “从哪里来,明国么?等到他们到来的时候,我长崎城,我毛利家,早就成过往云烟了,还能有什么用处?”毛利元就歪着小脑袋,微微一想,摇了摇头。 “不是!”吉田兰抬起头来:“是从武田村,大明的战舰,一直就在武田村外面的海面上,如果那位钱大人的信使不耽搁的话,天黑之前,咱们就应该看得到大明战舰的身影!” “真的?”毛利元就眼睛一亮,这个时候,他才微微露出一点少年人的跳脱。 “千真万确,吉田愿意为自己的话负责!”吉田狠狠的点了点头:“而且据吉田观察,那位大明的钱大人,对我毛利家,还是很有好感的,要不然,就不会有帮助我们攻打大内家的事情了,虽然这些西洋武士出了岔子,但是,毕竟这些人,都不是大明的士兵,以钱大人当时的态度,看得出来,他也是很恼怒这些人的作为的!” “不错!”毛利元就点点头,同意听到看法,从福井町回来的毛利弘元,当天晚上也是这么给他说的,他相信,那位大明的将军,对毛利家,应该是没有恶意。 也许,这其中还有自己这位姐姐的功劳!他有些复杂的看了吉田一眼:“就依你所说,我们拖到天黑,若是明国的舰队不到,哪怕是毛利家百年基业尽毁,我也要那些抓住了父亲的人,不得好死!” 吉田又深深的伏了下去,耳边,毛利元就稚嫩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这件事情,若是完满的解决了,你以后也不要姓吉田了,许你重新用毛利家的姓氏,以后,你就叫毛利兰吧!” 416.第416章带个口信 两艘巨大的海船扬着黑洞洞的炮口炫耀着武力,出现在长崎港口的时候,钱无病等人也到了长崎。 时间上掌握得刚刚好。 炮船是在钱无病惊讶这长崎城的城主毛利元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正太,而毛利元就则是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钱无病,琢磨着此人是否在大话不惭的时候出现在港口的,在长崎港口这样的大海船也不是多罕见,以前格丽莎带着船队就过来过一次,那一次十多艘大海船组成的的船队,看起来可比眼下这两艘有些孤单的船只,可要有气势得多。 但是,上次船队来,并没有引起恐慌,哪怕明知道一些海船,出了这港口就是一半是海商一半是海盗,但是在这港口里,大家还是极力收敛着自己的,格丽莎带来的船队也是如此,大虽大矣,多虽多矣,也就那么一回事情,并不妨碍其他的船只。 但是,此刻两艘船上兵士如城,长枪如林,船上的火炮一门门都扯下炮衣打开舱门,这样的架势,都不用船上的人发话,这拦在前面的或者在他们的航线之中的各路大小船只,都纷纷起锚,避之不迭,这可不像是来做买卖的,分明是随时准备动手开仗的架势,谁会这么不开眼,这个时候,触这个霉头。 毛利元就也停止了和钱无病那经人翻译令人昏昏欲睡的客套话,瞪大眼睛,看着这两艘来自海上的巨无霸。铁甲船,毛利兰说的是明军的铁甲船,在他的心里,大致以为这明国的战舰就是和九鬼家的铁甲船差不多的存在,但是,眼前的事实,却是将他的想象打得粉碎,九鬼家的铁甲船,在这样的战舰面前,充其量只能算一艘小舢板而已,这还怎么比?简直太颠覆人的观念了,尤其是那船舷边伸出来的一门门黑黝黝的大筒的炮口,怪不得在扶桑谈起明国,那些公卿大名们都是一脸的向往的神色,难道大明人造这些大筒,不要钱的吗?这船上的大筒,只要一半,不,只要四分之一,他毛利家还畏惧大内家作甚,只要他们赶来侵犯长崎,架在城头的这些大筒,足够让他们死上三五回了。 船只靠在港口,跳板搭了起来,船上一队一队的穿着鲜红铠甲的明国武士,开始从船上走了下来,然后在军官们的吆喝下,这些士兵,很快就在那旷阔的码头上,形成了一个齐齐整整的方阵——一个标准的罗马军团方阵。 有军官朝着这边跑来,向钱无病禀报着什么,毛利元就听不懂,但是,他看着钱无病的眼神,分明从原先的疑惑,变成此刻的炙热无比了。 “这是第一批兵马,一个月内,还有后续的士兵到来,不剿灭这些为祸扶桑的乱臣贼子,我是没脸回京城向我天朝皇帝陛下回报的!”钱无病淡淡的说道,这点场面就把这小家伙镇住了,若是这小家伙真的看到千军万马齐聚于此,还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呢! “毛利城主,不请我们进城吗?” 码头上的动静,显然也惊动了那个前来勒索的佣兵,只不过,此刻他被毛利兰死死的看住,陡然听到外面喧哗无比,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钱无病带着一群人,大踏步的走进了他的房间,他的脸色才微微有些变了。 不过,他并不害怕! “明国老爷,你也来了啊!”他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油腻,又朝着钱无病身边的奥利维娅咧开一嘴的大黄牙嘿嘿一笑:“奥利维亚,瑞安说的话,你带给明国老爷没有,咱们感激明国老爷带咱们来这里,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不要搀和了,那是我们和这些扶桑人的事情!” “瑞安就是这次暴乱的头目!”奥利维亚眼睛盯着这个家伙,嘴里却是轻轻的给钱无病解释道:“有点贪财好色,手下面也有十来个人,没想到这次这么大的胆子,还裹胁了不少人反了大人!” “先前我对奥利维亚说你们是一群蠢货,看来还是抬举你们了!”钱无病微微摇了摇头,眼里露出几分怜悯的神色:“我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自信,敢在这扶桑攻城略地,而且,还是在背叛我之后?” 钱无病不想和这个蠢货多说,但是,这个蠢货,似乎也不屑和这个温温和和的明国人多说,正如临行之前瑞安嘱咐他的一样,将信物和要赎金的消息带到长崎,别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尤其是和大明人有关的事情,这个瑞安胆子虽然大,但是并不是一条疯狗,逢人就上去咬一口的,同时与扶桑的本地人和拥有相当犀利的火力的舰队的明国人为敌,这种事情,他可不会干也不想干。 见到他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钱无病叹了口气:“我也不杀你,不过,你要的赎金,那是没有了,我放你回去,回去之后,给那个瑞安带个口信,要么将毛利家的人,给我完完整整的送长崎来,要么就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高山峻岭的大林子,免得到时候被我赶得无路可走的时候,连落草为寇都找不到地儿!” 奥利维娅冷笑着看着他,钱大人话说的这么清楚了,这些人连入海逃窜的机会都不会有,港口掌握在咱们手里,这些人,除了当山贼土匪,连海盗都做不成! 那佣兵看了钱无病一眼,微微扬着下巴,大踏步就要走出去。 “站住!”奥利维娅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叫住了他。 “是不是这些天舒服日子过得习惯了,连咱们佣兵的规矩都忘记了!”奥利维娅手指朝他指了指:“你是不是忘记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啊?” 佣兵被敌对势力俘虏,要么能够留下足够能赎身的财富,要么留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样完完整整的从敌人手里被放回来,而不是经过自己的战斗脱逃,这可是奇耻大辱。到了后来,这规矩变成若是这样回来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无法立足了,有过这样的事情,几乎别人都会看不起这样的人。 他的脸上一抽一抽的,显然,这个可没在他的预料当中。 “奥利维娅,别忘记了,你也曾被咱们抓住过!”他色厉内荏的喊道。 “可我逃出来了!”奥利维亚冷冷的说道,掏出了自己随身的小刀,走了过去:“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的!”两艘巨大的海船扬着黑洞洞的炮口炫耀着武力,出现在长崎港口的时候,钱无病等人也到了长崎。 时间上掌握得刚刚好。 炮船是在钱无病惊讶这长崎城的城主毛利元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正太,而毛利元就则是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钱无病,琢磨着此人是否在大话不惭的时候出现在港口的,在长崎港口这样的大海船也不是多罕见,以前格丽莎带着船队就过来过一次,那一次十多艘大海船组成的的船队,看起来可比眼下这两艘有些孤单的船只,可要有气势得多。 但是,上次船队来,并没有引起恐慌,哪怕明知道一些海船,出了这港口就是一半是海商一半是海盗,但是在这港口里,大家还是极力收敛着自己的,格丽莎带来的船队也是如此,大虽大矣,多虽多矣,也就那么一回事情,并不妨碍其他的船只。 但是,此刻两艘船上兵士如城,长枪如林,船上的火炮一门门都扯下炮衣打开舱门,这样的架势,都不用船上的人发话,这拦在前面的或者在他们的航线之中的各路大小船只,都纷纷起锚,避之不迭,这可不像是来做买卖的,分明是随时准备动手开仗的架势,谁会这么不开眼,这个时候,触这个霉头。 毛利元就也停止了和钱无病那经人翻译令人昏昏欲睡的客套话,瞪大眼睛,看着这两艘来自海上的巨无霸。铁甲船,毛利兰说的是明军的铁甲船,在他的心里,大致以为这明国的战舰就是和九鬼家的铁甲船差不多的存在,但是,眼前的事实,却是将他的想象打得粉碎,九鬼家的铁甲船,在这样的战舰面前,充其量只能算一艘小舢板而已,这还怎么比?简直太颠覆人的观念了,尤其是那船舷边伸出来的一门门黑黝黝的大筒的炮口,怪不得在扶桑谈起明国,那些公卿大名们都是一脸的向往的神色,难道大明人造这些大筒,不要钱的吗?这船上的大筒,只要一半,不,只要四分之一,他毛利家还畏惧大内家作甚,只要他们赶来侵犯长崎,架在城头的这些大筒,足够让他们死上三五回了。 船只靠在港口,跳板搭了起来,船上一队一队的穿着鲜红铠甲的明国武士,开始从船上走了下来,然后在军官们的吆喝下,这些士兵,很快就在那旷阔的码头上,形成了一个齐齐整整的方阵——一个标准的罗马军团方阵。 有军官朝着这边跑来,向钱无病禀报着什么,毛利元就听不懂,但是,他看着钱无病的眼神,分明从原先的疑惑,变成此刻的炙热无比了。 “这是第一批兵马,一个月内,还有后续的士兵到来,不剿灭这些为祸扶桑的乱臣贼子,我是没脸回京城向我天朝皇帝陛下回报的!”钱无病淡淡的说道,这点场面就把这小家伙镇住了,若是这小家伙真的看到千军万马齐聚于此,还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呢! “毛利城主,不请我们进城吗?” 码头上的动静,显然也惊动了那个前来勒索的佣兵,只不过,此刻他被毛利兰死死的看住,陡然听到外面喧哗无比,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钱无病带着一群人,大踏步的走进了他的房间,他的脸色才微微有些变了。 不过,他并不害怕! “明国老爷,你也来了啊!”他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油腻,又朝着钱无病身边的奥利维娅咧开一嘴的大黄牙嘿嘿一笑:“奥利维亚,瑞安说的话,你带给明国老爷没有,咱们感激明国老爷带咱们来这里,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不要搀和了,那是我们和这些扶桑人的事情!” “瑞安就是这次暴乱的头目!”奥利维亚眼睛盯着这个家伙,嘴里却是轻轻的给钱无病解释道:“有点贪财好色,手下面也有十来个人,没想到这次这么大的胆子,还裹胁了不少人反了大人!” “先前我对奥利维亚说你们是一群蠢货,看来还是抬举你们了!”钱无病微微摇了摇头,眼里露出几分怜悯的神色:“我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自信,敢在这扶桑攻城略地,而且,还是在背叛我之后?” 钱无病不想和这个蠢货多说,但是,这个蠢货,似乎也不屑和这个温温和和的明国人多说,正如临行之前瑞安嘱咐他的一样,将信物和要赎金的消息带到长崎,别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尤其是和大明人有关的事情,这个瑞安胆子虽然大,但是并不是一条疯狗,逢人就上去咬一口的,同时与扶桑的本地人和拥有相当犀利的火力的舰队的明国人为敌,这种事情,他可不会干也不想干。 见到他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钱无病叹了口气:“我也不杀你,不过,你要的赎金,那是没有了,我放你回去,回去之后,给那个瑞安带个口信,要么将毛利家的人,给我完完整整的送长崎来,要么就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高山峻岭的大林子,免得到时候被我赶得无路可走的时候,连落草为寇都找不到地儿!” 奥利维娅冷笑着看着他,钱大人话说的这么清楚了,这些人连入海逃窜的机会都不会有,港口掌握在咱们手里,这些人,除了当山贼土匪,连海盗都做不成! 那佣兵看了钱无病一眼,微微扬着下巴,大踏步就要走出去。 “站住!”奥利维娅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叫住了他。 “是不是这些天舒服日子过得习惯了,连咱们佣兵的规矩都忘记了!”奥利维娅手指朝他指了指:“你是不是忘记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啊?” 佣兵被敌对势力俘虏,要么能够留下足够能赎身的财富,要么留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样完完整整的从敌人手里被放回来,而不是经过自己的战斗脱逃,这可是奇耻大辱。到了后来,这规矩变成若是这样回来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无法立足了,有过这样的事情,几乎别人都会看不起这样的人。 他的脸上一抽一抽的,显然,这个可没在他的预料当中。 “奥利维娅,别忘记了,你也曾被咱们抓住过!”他色厉内荏的喊道。 “可我逃出来了!”奥利维亚冷冷的说道,掏出了自己随身的小刀,走了过去:“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的!” 417.第417章倒霉的鸟取城 毛利元就有些秀气的眉毛,微微的皱着,看着他面前一路鬼哭狼嚎抱着血糊糊的脑袋窜出去的西洋武士,眼帘垂了下来,再看着地下的那一溜血迹,小脸上微微有些不悦的样子。 当然不是他见不得血,作为一城之主,这点点血腥还是不能让他脸上的神色有任何的变化的,不过是割掉一个武士的双耳而已,多大点事情,他可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小白脸。 他不悦的是,他是毛利家的继承人,长崎城的城主,这和毛利家有着巨大关碍甚至可以令毛利家的家督丧生敌手的大事,这个明国来的钱大人,竟然连和他商量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他手下的那个女武士割掉对方信使的耳朵,这种肯定会触怒对方的事情,他就在那里微微笑着,微微看着,不出声,不制止,甚至一个对自己询问的眼神都没有。 他到底置毛利家于何地! 毛利元就心里微微有些生气了。 “你父亲说过,毛利家有三千武士,这三千之数,怕是微微有些夸大,不过,我估计凑齐一半大概可能的,除掉守卫城池码头必要的人手,毛利家还能抽出多少人来?” 将这佣兵驱逐出去之后,钱无病毫不客气的在屋子中间的椅子做了下来,仿佛询问自己的下属一样,对着正在生闷气的毛利元就问道。 “我父亲的安危怎么办,这些西洋人,若是杀了我父亲泄愤怎么办?”毛利元就显然更关心这个一点。 “你父亲若是死了,你就是毛利家的家督了!”钱无病看着他:“难道你不希望如此吗?” “我希望能成为毛利家的家督,但是,我也希望我的父亲能活着!”毛利元就想都没想:“没有了父亲,单单凭着还没有元服的我,毛利家就好像是一栋没有房梁的屋子,随时都可能倒塌!”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钱无病淡淡的朝着这个小屁孩看了一眼:“有我在,长崎就在,毛利家就在!” 到底是年纪小了一点,那怕这还家伙被毛利家捧上天去,聪慧早熟,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聪明就可以的,比如说这眼光。 从毛利弘元身上哪怕就算勒索不到赎金,这帮佣兵也不会杀了他,甚至还会好吃好喝的将他养起来,这么好的人质,拿着不用岂不是傻掉了,至少将来和毛利家对敌的时候,将毛利弘元一拎出来,刀往脖子上一架,毛利家不说纳头就降,至少也会束手束脚。而眼下这帮佣兵似乎最大的敌人,除了大明人,就算这扶桑的毛利家了。 毛利元就身边的几个家臣,已经想明白了这层关系,正在低低的在毛利元就耳边说道,毛利元就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好看了许多。 “长崎城还能抽出三百士兵来!”他看着钱无病,又看了看钱无病身后的那些武士:“至于武士,我想你们大概不需要了!” 钱无病朝着毛利兰看了看,作为忍军头领,这些情报她应该是很清楚的。 毛利兰微微颌首,示意毛利元就说的没错,这三百人已经是能抽出来的极限了,哪怕再多抽出一百人都不大可能,长崎城的居民可比扶桑一般的地方成份要复杂得多,缺少了足够的武力弹压,随时都可能出乱子。 “一个时辰,我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这三百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夺回鸟取城!”钱无病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道。 “这么快?”毛利元就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窝头,这打仗,总得准备干粮,准备行军扎营的东西,准备很多的打仗必须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兵贵神速!”钱无病看着他,认真的说道:“连你都想不到,难道你觉得他们会想得到吗?” …… 鸟取城不靠海,这对于这个城池本身,真是不好说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还是一件倒霉的事情。 因为不靠海,钱无病的船队上那****难耐的火炮就没有用武之地,要不然,一顿炮火轰过去,全城尽成齑粉,也就没有这后来的这么多事情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因为不靠海城池得以保全,这应该是幸运的事情。 就是因为船队够不着,结果找来了这么一帮凶悍的西洋武士,将统治鸟取城的大内家赶走的同时,也没少糟蹋这鸟取城里的百姓,从这一点来说,这又是他们的不幸了。 要收拢这帮佣兵的心,就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瑞安没有食言,在攻占了鸟取城后,按照自己的诺言,许诺佣兵们在鸟取城城劫掠三天,这三天之内,只要他们抢到的,都属于他们个人所有。 城里到处都是黑烟,那是劫掠完了之后,顺手放了一把火的佣兵所为,不时有嘶喊声惨叫声,那是佣兵们在用自己的武器,对着城里的居民们表达这自己的诉求,抢劫、****、杀人、放火!没有了约束的佣兵此刻正在城里肆意释放着他们人性里最丑恶的一面,哪怕是一些被同伴们裹胁进来还有些良知的佣兵,也在这种环境里,不知不觉的被感染了,变得和身边的同伴一样疯狂起来。 而瑞安,眼下的佣兵首领,则是坐在鸟取城的天守阁里,搂着身边几个瑟瑟发抖的扶桑小姑娘,看着城下的一片混乱,悠哉悠哉的喝着小酒。 天守阁是一城中最高的地方,从这里望下去,城里的星罗棋布和城外的阡陌纵横,都在一眼之间。 这座城池完了!瑞安心里清楚的很,经过这一番劫掠,能够幸存多少人下来不说,这能有多少屋子剩下来,都很难说了,真搞不懂,除了城池周围的城墙这些扶桑人下了点本钱,用土石筑成,其他的地方,这些扶桑人怎么这么热衷于木头和竹子,难道他们不知道,只要一把大火,加上风势,这样的一座几千人的城池,毁灭就在一夜之间吗? 看佣兵们在搜刮钱财,他微微有些得意,他并不担心自己毫无所得,大内家的人逃到匆忙,就连他们的金库他们也没来得及全部搬走,几个箱子的金子,已经够他不论是去大明还是回到遥远的欧洲,都能过的上体面的生活了,现在,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他派去长崎的手下,能不能给他带回来好消息了。 大内家都这么多黄金,那长崎的毛利家,应该也不少,勒索他们一笔,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离开扶桑,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若不是顾忌那个明国人和他那两艘炮船,他都有心在占了这鸟取城之后,掉头就攻打长崎城去了,炮船上还有一个皇家罗马近卫军团,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奥利维亚那个女人虽然有些不大精明,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不会撒谎的。 “老大,老大,安德鲁回来!”有手下匆匆跑来报告,他懒洋洋的回过头去,“这么快,我没看见他进城啊!” 话声戛然而止,手中的酒杯,在绽露出青筋的手努力的控制下,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另外一只手里搂着的扶桑小姑娘,也被他不动声色的推了开去。 “谁干的?”他冷冷的问道。 安德鲁的头上满是鲜血,显然他用自己的衣服简单的包扎了一些,只不过这包扎的手法有些不大过关,此刻看起来,他满头满脸都被血色的布条包裹着,看起来煞是骇人。 “奥利维亚,是奥利维亚,她和那个明国人都在长崎城里,他们割了我的耳朵!”安德鲁大声的喊道。 “然后呢!”瑞安心里一沉,等着血糊糊的安德鲁问道。 “你个明国人说,让咱们将毛利家没死的人,给他们送过去,要不然,他们就带兵打过来了!”安德鲁将钱无病的口信说了出来:“他还叫咱们,看看附近有没有能落草为寇的地方,他说免得到时候,咱们上山当土匪,都找不到一个好地方!” “欺人太甚!”瑞安压抑了半天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狠狠的一拍桌子:“真以为他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横行天下了,没有了咱们为他效力,他什么都不是!” “老大,咱们召集弟兄们,打过去吧!我看过了,长崎城,比这破城的守卫更少,而且,他们的头目是一个刚刚断奶的小屁孩子,咱们吃定他们了!” “放心,我会为你出气的!”瑞安点点头,大不了打下长崎,抢几艘船就走人,大海茫茫,这明国人有炮船又怎么样,他们不一定找得到自己。 “不过……”他指了指下面的一片混乱:“答应兄弟们三天的时间,让他们尽兴,这个时候,召集他们,怕是有些不大容易,你放心,三天后,咱们一定去拿了那什么长崎城,你喜欢奥利维亚那女人,倒是抓住她,就赏给你了!” 安德鲁脸上露出几分感激几分忸怩的神情:“其实,奥利维亚,奥利维亚……” “奥利维娅杀过来了!”天守阁下,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叫声,打断了他的话:“老大,老大!奥利维亚带着人杀进城来了!”毛利元就有些秀气的眉毛,微微的皱着,看着他面前一路鬼哭狼嚎抱着血糊糊的脑袋窜出去的西洋武士,眼帘垂了下来,再看着地下的那一溜血迹,小脸上微微有些不悦的样子。 当然不是他见不得血,作为一城之主,这点点血腥还是不能让他脸上的神色有任何的变化的,不过是割掉一个武士的双耳而已,多大点事情,他可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小白脸。 他不悦的是,他是毛利家的继承人,长崎城的城主,这和毛利家有着巨大关碍甚至可以令毛利家的家督丧生敌手的大事,这个明国来的钱大人,竟然连和他商量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他手下的那个女武士割掉对方信使的耳朵,这种肯定会触怒对方的事情,他就在那里微微笑着,微微看着,不出声,不制止,甚至一个对自己询问的眼神都没有。 他到底置毛利家于何地! 毛利元就心里微微有些生气了。 “你父亲说过,毛利家有三千武士,这三千之数,怕是微微有些夸大,不过,我估计凑齐一半大概可能的,除掉守卫城池码头必要的人手,毛利家还能抽出多少人来?” 将这佣兵驱逐出去之后,钱无病毫不客气的在屋子中间的椅子做了下来,仿佛询问自己的下属一样,对着正在生闷气的毛利元就问道。 “我父亲的安危怎么办,这些西洋人,若是杀了我父亲泄愤怎么办?”毛利元就显然更关心这个一点。 “你父亲若是死了,你就是毛利家的家督了!”钱无病看着他:“难道你不希望如此吗?” “我希望能成为毛利家的家督,但是,我也希望我的父亲能活着!”毛利元就想都没想:“没有了父亲,单单凭着还没有元服的我,毛利家就好像是一栋没有房梁的屋子,随时都可能倒塌!”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钱无病淡淡的朝着这个小屁孩看了一眼:“有我在,长崎就在,毛利家就在!” 到底是年纪小了一点,那怕这还家伙被毛利家捧上天去,聪慧早熟,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聪明就可以的,比如说这眼光。 从毛利弘元身上哪怕就算勒索不到赎金,这帮佣兵也不会杀了他,甚至还会好吃好喝的将他养起来,这么好的人质,拿着不用岂不是傻掉了,至少将来和毛利家对敌的时候,将毛利弘元一拎出来,刀往脖子上一架,毛利家不说纳头就降,至少也会束手束脚。而眼下这帮佣兵似乎最大的敌人,除了大明人,就算这扶桑的毛利家了。 毛利元就身边的几个家臣,已经想明白了这层关系,正在低低的在毛利元就耳边说道,毛利元就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好看了许多。 “长崎城还能抽出三百士兵来!”他看着钱无病,又看了看钱无病身后的那些武士:“至于武士,我想你们大概不需要了!” 钱无病朝着毛利兰看了看,作为忍军头领,这些情报她应该是很清楚的。 毛利兰微微颌首,示意毛利元就说的没错,这三百人已经是能抽出来的极限了,哪怕再多抽出一百人都不大可能,长崎城的居民可比扶桑一般的地方成份要复杂得多,缺少了足够的武力弹压,随时都可能出乱子。 “一个时辰,我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这三百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夺回鸟取城!”钱无病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道。 “这么快?”毛利元就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窝头,这打仗,总得准备干粮,准备行军扎营的东西,准备很多的打仗必须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兵贵神速!”钱无病看着他,认真的说道:“连你都想不到,难道你觉得他们会想得到吗?” …… 鸟取城不靠海,这对于这个城池本身,真是不好说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还是一件倒霉的事情。 因为不靠海,钱无病的船队上那****难耐的火炮就没有用武之地,要不然,一顿炮火轰过去,全城尽成齑粉,也就没有这后来的这么多事情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因为不靠海城池得以保全,这应该是幸运的事情。 就是因为船队够不着,结果找来了这么一帮凶悍的西洋武士,将统治鸟取城的大内家赶走的同时,也没少糟蹋这鸟取城里的百姓,从这一点来说,这又是他们的不幸了。 要收拢这帮佣兵的心,就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瑞安没有食言,在攻占了鸟取城后,按照自己的诺言,许诺佣兵们在鸟取城城劫掠三天,这三天之内,只要他们抢到的,都属于他们个人所有。 城里到处都是黑烟,那是劫掠完了之后,顺手放了一把火的佣兵所为,不时有嘶喊声惨叫声,那是佣兵们在用自己的武器,对着城里的居民们表达这自己的诉求,抢劫、****、杀人、放火!没有了约束的佣兵此刻正在城里肆意释放着他们人性里最丑恶的一面,哪怕是一些被同伴们裹胁进来还有些良知的佣兵,也在这种环境里,不知不觉的被感染了,变得和身边的同伴一样疯狂起来。 而瑞安,眼下的佣兵首领,则是坐在鸟取城的天守阁里,搂着身边几个瑟瑟发抖的扶桑小姑娘,看着城下的一片混乱,悠哉悠哉的喝着小酒。 天守阁是一城中最高的地方,从这里望下去,城里的星罗棋布和城外的阡陌纵横,都在一眼之间。 这座城池完了!瑞安心里清楚的很,经过这一番劫掠,能够幸存多少人下来不说,这能有多少屋子剩下来,都很难说了,真搞不懂,除了城池周围的城墙这些扶桑人下了点本钱,用土石筑成,其他的地方,这些扶桑人怎么这么热衷于木头和竹子,难道他们不知道,只要一把大火,加上风势,这样的一座几千人的城池,毁灭就在一夜之间吗? 看佣兵们在搜刮钱财,他微微有些得意,他并不担心自己毫无所得,大内家的人逃到匆忙,就连他们的金库他们也没来得及全部搬走,几个箱子的金子,已经够他不论是去大明还是回到遥远的欧洲,都能过的上体面的生活了,现在,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他派去长崎的手下,能不能给他带回来好消息了。 大内家都这么多黄金,那长崎的毛利家,应该也不少,勒索他们一笔,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离开扶桑,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若不是顾忌那个明国人和他那两艘炮船,他都有心在占了这鸟取城之后,掉头就攻打长崎城去了,炮船上还有一个皇家罗马近卫军团,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奥利维亚那个女人虽然有些不大精明,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不会撒谎的。 “老大,老大,安德鲁回来!”有手下匆匆跑来报告,他懒洋洋的回过头去,“这么快,我没看见他进城啊!” 话声戛然而止,手中的酒杯,在绽露出青筋的手努力的控制下,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另外一只手里搂着的扶桑小姑娘,也被他不动声色的推了开去。 “谁干的?”他冷冷的问道。 安德鲁的头上满是鲜血,显然他用自己的衣服简单的包扎了一些,只不过这包扎的手法有些不大过关,此刻看起来,他满头满脸都被血色的布条包裹着,看起来煞是骇人。 “奥利维亚,是奥利维亚,她和那个明国人都在长崎城里,他们割了我的耳朵!”安德鲁大声的喊道。 “然后呢!”瑞安心里一沉,等着血糊糊的安德鲁问道。 “你个明国人说,让咱们将毛利家没死的人,给他们送过去,要不然,他们就带兵打过来了!”安德鲁将钱无病的口信说了出来:“他还叫咱们,看看附近有没有能落草为寇的地方,他说免得到时候,咱们上山当土匪,都找不到一个好地方!” “欺人太甚!”瑞安压抑了半天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狠狠的一拍桌子:“真以为他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横行天下了,没有了咱们为他效力,他什么都不是!” “老大,咱们召集弟兄们,打过去吧!我看过了,长崎城,比这破城的守卫更少,而且,他们的头目是一个刚刚断奶的小屁孩子,咱们吃定他们了!” “放心,我会为你出气的!”瑞安点点头,大不了打下长崎,抢几艘船就走人,大海茫茫,这明国人有炮船又怎么样,他们不一定找得到自己。 “不过……”他指了指下面的一片混乱:“答应兄弟们三天的时间,让他们尽兴,这个时候,召集他们,怕是有些不大容易,你放心,三天后,咱们一定去拿了那什么长崎城,你喜欢奥利维亚那女人,倒是抓住她,就赏给你了!” 安德鲁脸上露出几分感激几分忸怩的神情:“其实,奥利维亚,奥利维亚……” “奥利维娅杀过来了!”天守阁下,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叫声,打断了他的话:“老大,老大!奥利维亚带着人杀进城来了!” 418.第418章等到了一群傻兔子 正如瑞安对这安德鲁说的一样,眼下城里的佣兵们都在肆意妄为着,哪里有人注意到城门口的守卫已经被人干掉,红着眼睛的奥利维娅带着人悄悄的摸了进来。 瑞安听到下面的喧嚣,第一个反应,就是纠集自己身边的人手,将这个不知道死活的女人给拿下来,上次被她逃走,是她的运气,这一次,她自己送上门来,那可就怪不得人了。 可是,当他伸着脖子往着下面一看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奥利维亚左手盾右手刀,大傻二傻两兄弟在旁边护卫着她,几乎是势如破竹在下面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而在他的身后,戴着斗笠拿着长长的竹枪的扶桑武士,也是一堆一堆的跟在她们的后面,只要自己的人一被放到,立马就是无数支尖锐的竹枪递了过来。 这些扶桑的武士单打独斗不行,但是这种一拥而上的捡便宜,打顺风仗,倒是他们的强项,而瑞安的这些手下的佣兵,除了他身边的这几十人没有随着其他人去打家劫舍,其他的甚至都不知道已经有敌人杀了进来,更别说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了。 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面对这些蜂拥而来的敌人,这些佣兵们除了极其苦逼的被砍到,然后被竹枪扎得一个个浑身窟窿,实在是不会有更好的下场了,他们始终都处于人数的劣势当中,而他们的对手,并不比他们差多少。 “走!”瑞安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转身就朝着天守阁走了下去,奥利维亚的目标,肯定是这城里最高的地方,他犯不着在这里等着对方找上门来。 而此刻她还在一条街之外,到底这天守阁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了,已经足够他带着自己的金子,离开这倒霉地方了。 “那其他的兄弟呢?”安德鲁紧紧的跟着自己的老大,眼前的变乱,有些让他慌了心神。 “不管他们了,叫上咱们的人,能叫多少是多少,先避开他们再说,总有人会逃出来的,那个时候,能收拢他们就收拢了他们和奥利维特这个臭女人一战,不能收拢他们的话,咱们就直接抢一条船,不管是去哪里,咱们都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瑞安一边走,一边匆匆的说着,他心里到底是不是这样的想的,那就真有自己知道了。 很快,早就有着准备的他们,几个人拎着箱子,朝着奥利维亚相反的方向逃了出去,这前面杀得天昏地暗,后面的佣兵们,果然还不知情,他一边逃一边吆喝,居然让他收拢了百十号人,等到到了另一侧的城门附近,他点了点数,身边居然有一百出头的人手了。 只是这些人,或者打包,或者小包,拎着他们抢来的东西,甚至有人还推推搡搡的带着一些个扶桑女人,这让他们的这支队伍,看去来不像是准备作战的佣兵,倒像是刚刚从城里逃出来的一帮难民。 这也够了!瑞安虽然有些惶惶,但是有这么一群人聚拢在自己身边,顿时让他信心大增。 “先退出城去,奥利维亚那女人疯了!”他大声的喊道:“等城里的兄弟们消耗掉他们的气力,咱们再杀回来,将她碎尸万段!” 瑞安的脸色有些狰狞,一边对着这些仓皇逃出来的家伙大声喊着,鼓舞着士气,一边令人打开防止城里百姓逃出去而紧紧关着的城门。 吱呀声中,城门缓缓的打开来,与此同时,瑞安那狰狞的表情,在看到了外面的情形之后,仿佛被冬天的寒霜扫了一整夜一样,凝结了! 他身后喧闹的佣兵,随着慢慢打开的城门,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抽抽泣泣的扶桑女人,瞟了外面一眼,也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一样。 城门终于完全打开来,一些还看不到外面的情形的佣兵,正奇怪同伴们怎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也终于能够看清楚外面的情形了,在他们前面不足一百步的地方,一个红色的方阵,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站在哪里,好像一团巨大无比的火焰,在风中无声的跳动着。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瑞安身上,瑞安一咬牙:“所有人拿好自己的武器,要想活命的话,就跟他们拼了!” 钱无病站在方阵后面的一个小小的土坡上,冷冷的看着前面的这一群佣兵,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奥利维亚带着扶桑人一攻进城里,有人就打算从这后面跑出来,他带着这些郦人士兵在这里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一群傻兔子。 郦人的指挥官,开始发布着命令,在方阵前列的士兵,将巨大的盾牌放在了地上,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拿着长矛的同袍。这些拿着长矛的士兵,将队伍中的火铳手包围在最中间,护卫着他们。此刻,长矛手中的长矛,已经随着命令,斜斜的举起来,朝钱无病这个角度看下去,整个方阵,就如同一支浑身张开了刺的刺猬。 这种方阵,钱无病是第一次见到过,他上次见到郦人们大战,是郦人们一个个小队游走分割蒙古人的骑兵,那一仗让他大开眼界,原来歩卒对付骑兵,并不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歩卒也是可以反客为主的。 而这种方阵,郦人指挥官告诉钱无病,这叫罗马方阵,对方这样没有骑兵的歩卒,对付他们最适合不过了,尤其是钱无病大量补充了他们中的火铳,这甚至让那个满脸大胡子的指挥官,信心大增。 佣兵们在瑞安的鼓动下,红着眼睛冲了过来,他们的方向,并不是正当面的那些盾牌手,而是从两侧斜斜绕过去,试图攻击那些拿着长矛的士兵。 “砰!”火铳声响了起来,钱无病心里微微一动,他没有忘记,佣兵中也有人配置着火器的,显然,他们远远的开火了。 方阵里,有几个士兵倒了下去,他身边的同伴,很快就接替了他们的位置,而这个时候,一直都在判断这对方的距离的郦人指挥官,也终于举起了他手中的长刀,用力往下一挥! “放!”正如瑞安对这安德鲁说的一样,眼下城里的佣兵们都在肆意妄为着,哪里有人注意到城门口的守卫已经被人干掉,红着眼睛的奥利维娅带着人悄悄的摸了进来。 瑞安听到下面的喧嚣,第一个反应,就是纠集自己身边的人手,将这个不知道死活的女人给拿下来,上次被她逃走,是她的运气,这一次,她自己送上门来,那可就怪不得人了。 可是,当他伸着脖子往着下面一看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奥利维亚左手盾右手刀,大傻二傻两兄弟在旁边护卫着她,几乎是势如破竹在下面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而在他的身后,戴着斗笠拿着长长的竹枪的扶桑武士,也是一堆一堆的跟在她们的后面,只要自己的人一被放到,立马就是无数支尖锐的竹枪递了过来。 这些扶桑的武士单打独斗不行,但是这种一拥而上的捡便宜,打顺风仗,倒是他们的强项,而瑞安的这些手下的佣兵,除了他身边的这几十人没有随着其他人去打家劫舍,其他的甚至都不知道已经有敌人杀了进来,更别说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了。 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面对这些蜂拥而来的敌人,这些佣兵们除了极其苦逼的被砍到,然后被竹枪扎得一个个浑身窟窿,实在是不会有更好的下场了,他们始终都处于人数的劣势当中,而他们的对手,并不比他们差多少。 “走!”瑞安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转身就朝着天守阁走了下去,奥利维亚的目标,肯定是这城里最高的地方,他犯不着在这里等着对方找上门来。 而此刻她还在一条街之外,到底这天守阁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了,已经足够他带着自己的金子,离开这倒霉地方了。 “那其他的兄弟呢?”安德鲁紧紧的跟着自己的老大,眼前的变乱,有些让他慌了心神。 “不管他们了,叫上咱们的人,能叫多少是多少,先避开他们再说,总有人会逃出来的,那个时候,能收拢他们就收拢了他们和奥利维特这个臭女人一战,不能收拢他们的话,咱们就直接抢一条船,不管是去哪里,咱们都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瑞安一边走,一边匆匆的说着,他心里到底是不是这样的想的,那就真有自己知道了。 很快,早就有着准备的他们,几个人拎着箱子,朝着奥利维亚相反的方向逃了出去,这前面杀得天昏地暗,后面的佣兵们,果然还不知情,他一边逃一边吆喝,居然让他收拢了百十号人,等到到了另一侧的城门附近,他点了点数,身边居然有一百出头的人手了。 只是这些人,或者打包,或者小包,拎着他们抢来的东西,甚至有人还推推搡搡的带着一些个扶桑女人,这让他们的这支队伍,看去来不像是准备作战的佣兵,倒像是刚刚从城里逃出来的一帮难民。 这也够了!瑞安虽然有些惶惶,但是有这么一群人聚拢在自己身边,顿时让他信心大增。 “先退出城去,奥利维亚那女人疯了!”他大声的喊道:“等城里的兄弟们消耗掉他们的气力,咱们再杀回来,将她碎尸万段!” 瑞安的脸色有些狰狞,一边对着这些仓皇逃出来的家伙大声喊着,鼓舞着士气,一边令人打开防止城里百姓逃出去而紧紧关着的城门。 吱呀声中,城门缓缓的打开来,与此同时,瑞安那狰狞的表情,在看到了外面的情形之后,仿佛被冬天的寒霜扫了一整夜一样,凝结了! 他身后喧闹的佣兵,随着慢慢打开的城门,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抽抽泣泣的扶桑女人,瞟了外面一眼,也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一样。 城门终于完全打开来,一些还看不到外面的情形的佣兵,正奇怪同伴们怎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也终于能够看清楚外面的情形了,在他们前面不足一百步的地方,一个红色的方阵,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站在哪里,好像一团巨大无比的火焰,在风中无声的跳动着。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瑞安身上,瑞安一咬牙:“所有人拿好自己的武器,要想活命的话,就跟他们拼了!” 钱无病站在方阵后面的一个小小的土坡上,冷冷的看着前面的这一群佣兵,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奥利维亚带着扶桑人一攻进城里,有人就打算从这后面跑出来,他带着这些郦人士兵在这里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一群傻兔子。 郦人的指挥官,开始发布着命令,在方阵前列的士兵,将巨大的盾牌放在了地上,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拿着长矛的同袍。这些拿着长矛的士兵,将队伍中的火铳手包围在最中间,护卫着他们。此刻,长矛手中的长矛,已经随着命令,斜斜的举起来,朝钱无病这个角度看下去,整个方阵,就如同一支浑身张开了刺的刺猬。 这种方阵,钱无病是第一次见到过,他上次见到郦人们大战,是郦人们一个个小队游走分割蒙古人的骑兵,那一仗让他大开眼界,原来歩卒对付骑兵,并不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歩卒也是可以反客为主的。 而这种方阵,郦人指挥官告诉钱无病,这叫罗马方阵,对方这样没有骑兵的歩卒,对付他们最适合不过了,尤其是钱无病大量补充了他们中的火铳,这甚至让那个满脸大胡子的指挥官,信心大增。 佣兵们在瑞安的鼓动下,红着眼睛冲了过来,他们的方向,并不是正当面的那些盾牌手,而是从两侧斜斜绕过去,试图攻击那些拿着长矛的士兵。 “砰!”火铳声响了起来,钱无病心里微微一动,他没有忘记,佣兵中也有人配置着火器的,显然,他们远远的开火了。 方阵里,有几个士兵倒了下去,他身边的同伴,很快就接替了他们的位置,而这个时候,一直都在判断这对方的距离的郦人指挥官,也终于举起了他手中的长刀,用力往下一挥! “放!” 419.第419章碾压和被碾压 被同袍们保护着的火铳手,人数大概是整个方阵的三分之一,如果是那些拿着盾牌或者拿着长矛的士兵,是专司防御的话,那他们,就是专司进攻的。 方阵是上空,几乎是随着郦人指挥官的喊声,腾的就冒起一片白雾,这是火铳射击时候产生的硝烟,一支火铳射击时候产生的硝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数十只火铳一起发射的时候,这些硝烟就颇为可观了。 这可观的白雾,产生的最直接的效果,就是遮挡住了钱无病的视线,那十几个迅速绕道到方阵左侧试图发起攻击的佣兵的身影,已经完全淹没在白雾中看不清楚了。 没等白雾消散,第二轮火铳声,又依次响了起来,钱无病这下看清楚了,原来这方阵中的火铳手,被大胡子指挥官分成了两队,一队射击完,另外一队紧接着再射击,与此同时,已经射击完的火铳手,趁着这个空档,正在迅速的装着弹药。 钱无病心里暗暗算了一下,一个熟练的火铳手从装填弹丸到发射,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内,可以发射三次,而分成了两队,虽然火力变得薄弱了一下,这效率却是提高了两倍,一炷香的时间内,方阵的火铳手,可以对敌人发动六次打击。 如果不是两队,而是三队,四队,甚至五队六队呢?钱无病心里微微一动,这样的话,此起彼伏,岂不是可以做到完全不用停歇的射击,等到最后一队射击完,最先射击的那一队,已经装好了弹药可以射击了,这些郦人们,能够想到分成两队,怎么会想不到多分几队呢! 战场上的这灵光一现,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而眼下,钱无病也不打算将那个大胡子的指挥官拎过来问个究竟,一阵风从头顶吹过,方阵上空的白雾,变得稀薄了许多,钱无病赶紧收敛精神,朝着战场中间看了过去。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火铳手两轮射击后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影,而从城门边扑过来高举着武器已经跑到了半路的佣兵,也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面的情形,一个个不知道是继续扑上来,还是回过头来逃进城去的好! 大胡子指挥官又发了一句什么令,钱无病听不懂,但是这些郦人士兵们显然是听得懂的,只见得整个方阵微微一动,然后仿佛膨胀开来了一样,士兵们齐齐朝着方阵外面或多或少的走动了几步,方阵的规模,顿时变得大了许多。 而那些被火铳手打倒在地的佣兵,此刻也被膨胀的方阵笼罩了进去,那十几个最悍勇的佣兵,除了最前面几个是被打成了筛子,立刻就气绝的以外,后面几个人,还在地下挣扎,此刻等于他们到了方阵中士兵的脚下。 也不见方阵中的士兵,有什么动作,钱无病只看到一阵人影晃动,那挣扎着嘶喊着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太毛骨耸然了,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这方阵好像是个活物一眼,就这么把这些人给吞吃了。 大胡子指挥官再一声令下,方阵又立刻回复了原状,只不过,那地下的那些佣兵,一个个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再看看城门那边,显然刚刚被瑞安鼓动起来一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豪情的佣兵们,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平日里干的最多就是你一刀我一枪的厮杀,生死胜负全靠自己的本事,这种貌似可以碾压他们的战争机器,他们哪里有缘得见。 “瑞安呢?瑞安跑了!”回过头去找自己的首领,去发现刚刚大喊着“和他们拼了”的瑞安和他的心腹们,早就在城门那里不见了踪影,刚刚一阵混乱,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溜到哪里去了。 再看着已经将盾牌从地下起了起来,开始缓缓的朝着城门这边压过来的方阵,看着那张牙舞爪的长矛和方阵中似乎已经再次准备好的火铳,这些佣兵的勇气顿时如同六月里的雪,消散得无比迅速,他们不怕死,也不怕厮杀,但是这种哪怕豁出命去也够不着人家,只能被人家当作兔子一样活活打死的战斗,他们真心一点都不想打。 有着人眼神溜溜乱转,看着城门两侧,似乎打算从这里寻一条生路,有人则是不声不响,悄悄的缩到了同伴的背后,准备朝着城里跑去。更多的人,却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里都是惊惧。 “放下武器,跪地不杀!”方阵中传来他们熟悉的声音,然后,那个刚刚收割了他们十多个同伴的声音,再次响起了起来:“火铳第一队,预备!” “降了,降了!我们降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当啷一声,将手里的战斧丢在了地下,然后一点都不带犹豫的跪了下来,其他还在犹豫的佣兵们,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也一个个丢掉了自己手中的兵器,转眼之间,城门口就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人家的火铳手都预备,再不利索点,下一个可能被打成筛子的就是自己了!这些佣兵脑子里这一瞬间,几乎都是这样的想法,至于以后的事情,谁管他呢,反正都是瑞安领着他们的干的,要追究也是瑞安的事情,奥利维亚也好,那个明国人也好,他们也是要用人的,总不能将自己这些人全部杀掉吧! 长矛手中分出两队人,很快,将地下的武器和这些跪着的人分开来,钱无病注意到,有那么三四个人,依稀还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被这些郦人士兵们,单独拉到了一边。 大胡子走了过去,低低问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朝这钱无病所在的土坡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那几个被单独拉到一边的佣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在身边的长矛手,毫不留情的一个个的捅死在地。这个情形,让跪在地下的那些佣兵们,又起了一阵骚动,不过,身边的长矛火铳,很快让这骚动变得平息了下来! “大人!”大胡子走过来,向着钱无病行着礼,钱无病好像记得,这个大胡子,是叫里奇。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大胡子微笑着对着钱无病说道,“如何处置这些人,请大人示下!” “先看起来,等奥利维亚清剿了全城,再一起处置他们的吧!”钱无病点点头,走下了土坡:“对了,里奇,那几个人不是已经投降了么,怎么又处死了他们?” “那几个人丢下的武器是短火铳,而这次战斗,我的军队遭受到的唯一损失,就是对方的火铳造成的,他们既然不承认是自己射击的,我也懒得分辨,干脆一起杀了!”里奇耸耸肩膀,似乎在说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 “哦!”钱无病点点头,这个时候,那个有点熟悉的面孔,他也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在自己面前晃过一圈的两个火铳手吗,好像奥利维娅还介绍过,叫格林兄弟什么的,可惜了! 这些郦人们,如何杀人大概很在行,但是如何处置这些俘虏,他们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也许,在他们的习惯中,根本就没有留下俘虏的习惯,钱无病看着这跪了一地的家伙,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将他们的裤带割下来,绑着他们,然后,让他们蹲那里就成了!” 于是,很快,一帮佣兵们就被绑了起来蹲在一起,看着他们即使被绑着,也用绑着的手拎着自己的裤子,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 城里的喊杀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正如瑞安所料的一样,这座城池算是完蛋了,本来就是千疮百孔,又经过奥利维亚带着几百毛利家的士兵在里头一折腾,这鸟取城,实在是没法看了。 奥利维亚带着毛利弘元从城里走出来的时候,钱无病正在背着双手装深沉,既然大局已定,他对里奇谈起了自己刚刚想到的那问题,将火铳手分成更多的队伍,依次射击。 里奇大胡子顿时对钱无病惊为天人,那副为什么我想不到的表情,让钱无病不禁有些莞尔,他还以为郦人战士们都是憨直的汉子呢,没想到拍起马屁来,也是有一套的。 那表情太假了! 后来还是卢卡在一边,给钱无病解释了一下原因,钱无病认为这完全有可能办到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可未必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光是数量倍增的火铳,就不是人随随便便吃得消的,更别说这火铳手的训练,消耗的火药,弹丸,这些玩意,加起来,那花费的钱财,可不是一点点。 郦人在罗马帝国,可算不得什么眷族,自己的日子都过的巴紧巴紧的,哪里有钱弄到这上面去,就算手头宽裕了一点,多训练点战士,用祖传的战阵对付敌人就已经足够了,用的着这花费巨大的罗马战阵么?再说了,郦人的人口本来就不充裕,举族青壮战士凑一起,也不过三千之众,计较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罗马方阵而已,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这不是什么想得到和想不到的问题,纯粹是有没有这么多资源和值不值将这些资源花费在这上面的问题。 不过,眼下既然钱无病想到了,这所有的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了。被同袍们保护着的火铳手,人数大概是整个方阵的三分之一,如果是那些拿着盾牌或者拿着长矛的士兵,是专司防御的话,那他们,就是专司进攻的。 方阵是上空,几乎是随着郦人指挥官的喊声,腾的就冒起一片白雾,这是火铳射击时候产生的硝烟,一支火铳射击时候产生的硝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数十只火铳一起发射的时候,这些硝烟就颇为可观了。 这可观的白雾,产生的最直接的效果,就是遮挡住了钱无病的视线,那十几个迅速绕道到方阵左侧试图发起攻击的佣兵的身影,已经完全淹没在白雾中看不清楚了。 没等白雾消散,第二轮火铳声,又依次响了起来,钱无病这下看清楚了,原来这方阵中的火铳手,被大胡子指挥官分成了两队,一队射击完,另外一队紧接着再射击,与此同时,已经射击完的火铳手,趁着这个空档,正在迅速的装着弹药。 钱无病心里暗暗算了一下,一个熟练的火铳手从装填弹丸到发射,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内,可以发射三次,而分成了两队,虽然火力变得薄弱了一下,这效率却是提高了两倍,一炷香的时间内,方阵的火铳手,可以对敌人发动六次打击。 如果不是两队,而是三队,四队,甚至五队六队呢?钱无病心里微微一动,这样的话,此起彼伏,岂不是可以做到完全不用停歇的射击,等到最后一队射击完,最先射击的那一队,已经装好了弹药可以射击了,这些郦人们,能够想到分成两队,怎么会想不到多分几队呢! 战场上的这灵光一现,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而眼下,钱无病也不打算将那个大胡子的指挥官拎过来问个究竟,一阵风从头顶吹过,方阵上空的白雾,变得稀薄了许多,钱无病赶紧收敛精神,朝着战场中间看了过去。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火铳手两轮射击后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影,而从城门边扑过来高举着武器已经跑到了半路的佣兵,也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面的情形,一个个不知道是继续扑上来,还是回过头来逃进城去的好! 大胡子指挥官又发了一句什么令,钱无病听不懂,但是这些郦人士兵们显然是听得懂的,只见得整个方阵微微一动,然后仿佛膨胀开来了一样,士兵们齐齐朝着方阵外面或多或少的走动了几步,方阵的规模,顿时变得大了许多。 而那些被火铳手打倒在地的佣兵,此刻也被膨胀的方阵笼罩了进去,那十几个最悍勇的佣兵,除了最前面几个是被打成了筛子,立刻就气绝的以外,后面几个人,还在地下挣扎,此刻等于他们到了方阵中士兵的脚下。 也不见方阵中的士兵,有什么动作,钱无病只看到一阵人影晃动,那挣扎着嘶喊着的声音,就戛然而止,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太毛骨耸然了,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这方阵好像是个活物一眼,就这么把这些人给吞吃了。 大胡子指挥官再一声令下,方阵又立刻回复了原状,只不过,那地下的那些佣兵,一个个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再看看城门那边,显然刚刚被瑞安鼓动起来一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豪情的佣兵们,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平日里干的最多就是你一刀我一枪的厮杀,生死胜负全靠自己的本事,这种貌似可以碾压他们的战争机器,他们哪里有缘得见。 “瑞安呢?瑞安跑了!”回过头去找自己的首领,去发现刚刚大喊着“和他们拼了”的瑞安和他的心腹们,早就在城门那里不见了踪影,刚刚一阵混乱,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溜到哪里去了。 再看着已经将盾牌从地下起了起来,开始缓缓的朝着城门这边压过来的方阵,看着那张牙舞爪的长矛和方阵中似乎已经再次准备好的火铳,这些佣兵的勇气顿时如同六月里的雪,消散得无比迅速,他们不怕死,也不怕厮杀,但是这种哪怕豁出命去也够不着人家,只能被人家当作兔子一样活活打死的战斗,他们真心一点都不想打。 有着人眼神溜溜乱转,看着城门两侧,似乎打算从这里寻一条生路,有人则是不声不响,悄悄的缩到了同伴的背后,准备朝着城里跑去。更多的人,却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里都是惊惧。 “放下武器,跪地不杀!”方阵中传来他们熟悉的声音,然后,那个刚刚收割了他们十多个同伴的声音,再次响起了起来:“火铳第一队,预备!” “降了,降了!我们降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当啷一声,将手里的战斧丢在了地下,然后一点都不带犹豫的跪了下来,其他还在犹豫的佣兵们,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也一个个丢掉了自己手中的兵器,转眼之间,城门口就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人家的火铳手都预备,再不利索点,下一个可能被打成筛子的就是自己了!这些佣兵脑子里这一瞬间,几乎都是这样的想法,至于以后的事情,谁管他呢,反正都是瑞安领着他们的干的,要追究也是瑞安的事情,奥利维亚也好,那个明国人也好,他们也是要用人的,总不能将自己这些人全部杀掉吧! 长矛手中分出两队人,很快,将地下的武器和这些跪着的人分开来,钱无病注意到,有那么三四个人,依稀还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被这些郦人士兵们,单独拉到了一边。 大胡子走了过去,低低问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朝这钱无病所在的土坡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那几个被单独拉到一边的佣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在身边的长矛手,毫不留情的一个个的捅死在地。这个情形,让跪在地下的那些佣兵们,又起了一阵骚动,不过,身边的长矛火铳,很快让这骚动变得平息了下来! “大人!”大胡子走过来,向着钱无病行着礼,钱无病好像记得,这个大胡子,是叫里奇。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大胡子微笑着对着钱无病说道,“如何处置这些人,请大人示下!” “先看起来,等奥利维亚清剿了全城,再一起处置他们的吧!”钱无病点点头,走下了土坡:“对了,里奇,那几个人不是已经投降了么,怎么又处死了他们?” “那几个人丢下的武器是短火铳,而这次战斗,我的军队遭受到的唯一损失,就是对方的火铳造成的,他们既然不承认是自己射击的,我也懒得分辨,干脆一起杀了!”里奇耸耸肩膀,似乎在说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 “哦!”钱无病点点头,这个时候,那个有点熟悉的面孔,他也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在自己面前晃过一圈的两个火铳手吗,好像奥利维娅还介绍过,叫格林兄弟什么的,可惜了! 这些郦人们,如何杀人大概很在行,但是如何处置这些俘虏,他们却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也许,在他们的习惯中,根本就没有留下俘虏的习惯,钱无病看着这跪了一地的家伙,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将他们的裤带割下来,绑着他们,然后,让他们蹲那里就成了!” 于是,很快,一帮佣兵们就被绑了起来蹲在一起,看着他们即使被绑着,也用绑着的手拎着自己的裤子,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 城里的喊杀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正如瑞安所料的一样,这座城池算是完蛋了,本来就是千疮百孔,又经过奥利维亚带着几百毛利家的士兵在里头一折腾,这鸟取城,实在是没法看了。 奥利维亚带着毛利弘元从城里走出来的时候,钱无病正在背着双手装深沉,既然大局已定,他对里奇谈起了自己刚刚想到的那问题,将火铳手分成更多的队伍,依次射击。 里奇大胡子顿时对钱无病惊为天人,那副为什么我想不到的表情,让钱无病不禁有些莞尔,他还以为郦人战士们都是憨直的汉子呢,没想到拍起马屁来,也是有一套的。 那表情太假了! 后来还是卢卡在一边,给钱无病解释了一下原因,钱无病认为这完全有可能办到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可未必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光是数量倍增的火铳,就不是人随随便便吃得消的,更别说这火铳手的训练,消耗的火药,弹丸,这些玩意,加起来,那花费的钱财,可不是一点点。 郦人在罗马帝国,可算不得什么眷族,自己的日子都过的巴紧巴紧的,哪里有钱弄到这上面去,就算手头宽裕了一点,多训练点战士,用祖传的战阵对付敌人就已经足够了,用的着这花费巨大的罗马战阵么?再说了,郦人的人口本来就不充裕,举族青壮战士凑一起,也不过三千之众,计较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罗马方阵而已,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这不是什么想得到和想不到的问题,纯粹是有没有这么多资源和值不值将这些资源花费在这上面的问题。 不过,眼下既然钱无病想到了,这所有的问题,就不成为问题了。 420.第420章获救 “大人!”奥利维亚拎着一把大刀片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过来,出发的时候钱无病看到她左手上的那个小盾牌不知道哪里去了,刀上虽然没有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珠子,但是那一层凝固的血斑,看起来更加渗人,这位姐姐刚刚是砍了多少人啊! “肃清了?”钱无病问道。 “嗯!”奥利维娅狠狠的点了点头:“被抓的扶桑人找出来了……” 他看了看那边跪了一地的佣兵,又看了看地下的那些尸首,刚刚在城里她没少杀人,但是此刻看到这些人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下的样子,她心里又有些不忍了。拿起武器和自己战斗的敌人和蹲在地下已经投降的敌人,那是完全两码事。 “卢卡,你扶桑话说的溜,去安慰安慰毛利弘元,记得别忘记提酬金的事情!”钱无病看看她身后有些惊魂不定的毛利弘元,对着卢卡吩咐道。 “这些人,大人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奥利维亚眼光从俘虏那边收了回来,低低的问道。 “怎么处置他们,那是你的事情啊!”钱无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是我的人,他们是你的人,这关系,你还没有弄清楚么?” “明白了!”奥利维亚点点头,眼中露出几分感激的神色,这些背叛她的佣兵,很多都是被瑞安裹胁去的,真正死心塌地跟着瑞安的,其实就他身边的那几十人,钱无病将这些俘虏的处置权交给了她,不啻于送了她一批忠心的手下,以这些人对钱无病的背叛和伤害,哪怕现在钱无病将他们全部斩杀,她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也是绝对毫不犹豫的执行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么做,无可厚非,那些佣兵俘虏们,真要被处死的话,他们也只能怪他们当初自己错误的选择。 “扶桑人那边,不会有什么怨言吧!”奥利维亚起身朝着俘虏那边走去,突然想了起什么,低低在钱无病耳边,将这些佣兵在城里做的事情,给钱无病说了一边,然后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们能有什么怨言,死的又不是毛利家的人,至少,不是现在毛利家的人!”钱无病挥挥手:“不碍事的!” 一城扶桑人被屠戮,在钱无病眼里,还真的算不得什么事情,这倒不是说他冷血,问题是,除却扶桑人在大明沿海作的那些孽不说,这扶桑人也好,西洋佣兵也好,在他眼里,不过都是些蛮夷而已,这蛮夷之间鬼打鬼,和他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哪怕这被屠戮的扶桑人大多都是良善百姓,难道说,被倭寇屠戮一空的莆田县百姓,全部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辈嘛?真要说,不过是天理循环报应而已,他们不过是替他们的同胞得到这个报应罢了。 奥利维亚得到这个答复,这才放心的离开。那些佣兵,除了和瑞安走的近的她不能留以外,其他大部分的人,她还是可以用的,当然,经过这件事之后,这些人再被她搓揉,那就容易多了。这恩威俱下,不担心这些人不服服帖帖。 “大人,毛利弘元要亲口对大人表示谢意!”那边,卢卡和毛利弘元说了一阵子,带着毛利弘元走了过来。 “不用了,告诉了他,酬劳别少了我一分一文就成,我答应他的事情,我给他办到了,他答应我的事情,也希望不要食言!” 他朝着黑烟滚滚的鸟取城一指,脸上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毛利家督,这鸟取城,现在是毛利家的了!” 毛利弘元从被救出来,已经在竭力控住着自己的举动了,他真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是,再不怕死的人,在能够不死的情况下,也没有哭着喊着寻死的,这死里逃生的喜悦,让他刚刚开始的时候,微微有些失态,但是随着毛利家的士兵们聚集在了他的身边,他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一路出城来,看到那些他寄予厚望的西洋武士们,在奥利维特和自己的士兵的围杀下,也不过如此,钱无病在他心里的重要度,已经是在慢慢的下降了,经过这一仗,他就是乐观的估计,这些西洋武士剩下一半的战力那也就是顶天的事情了,至于酬劳什么的,他还真的没有多想,三百两黄金一天,雇佣的是六百武士,可不是三百武士,毛利家的黄金,也不是大风吹来了的不是。 但是,这一出城门,见到的却是数百衣甲鲜明的武士,将那些桀骜不驯的西洋武士好像赶鸭子一样的赶到一起,而那个刚刚在他心中重要程度下降了那么一点点的钱大人,正如同指使这些西洋武士一样的在指着着这些红衣武士,他心里的那点点不见了重要性,突然又回来了。 这是大明的衣甲,他绝对不会看错,至于这些红衣武士的面貌,为什么和这些西洋武士那么像,这个就不要计较了,这位钱大人的手下,好像正儿八经的大明人不是很多。 这些武士身上森森的杀气就不说了,令他眼馋的,是这些武士身上穿的铠甲,手里拿的武器。这放在扶桑,给任何一个低级武士,都是可以传家的宝贝啊! 那些长矛,长长的冷亮的枪头,儿臂粗细油亮发光的枪杆,这真是只是普通的士兵用的武器吗?哪怕他毛利家那几个以剑道著称的武士,也一剑砍不断这样的长矛吧,那枪头下面一尺多长的铁套是什么,难道说,这长矛也是包铁的吗? 还有,那些盔甲,和毛利家珍藏的几副盔甲相比,这些铠甲也许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是,架不住这数量多啊,这几乎是人手一副,这是盔甲啊,不是竹甲啊!大明人真的豪奢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在心里暗暗算了一笔帐,光是用在这几百个武士身上的花费,估计就比毛利家和大内家每年在武备上的花费还多,他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这位钱大人开口就要三百两黄金一天的酬劳了,人家养这么一支精兵,花费还真不少,若是真的雇佣他们,这三百两黄金一天,还真的不贵,有此利器,加上剩余的西洋武士,再加上毛利家自己的士兵,似乎细川家也好,前田家也好,九州所有有名有姓的大名,他毛利弘元,都可以琢磨琢磨了。 三百两黄金一天,一年不过十万两黄金,若是毛利家能借助这股力量取得九州,十万两又何妨!十万两又何足道哉! 想清楚了这个关节,面对钱无病双手奉上的鸟取城,他微微一笑:“酬劳自然不会少的,不过,毛利家希望还能继续雇佣钱大人的武士……”“大人!”奥利维亚拎着一把大刀片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过来,出发的时候钱无病看到她左手上的那个小盾牌不知道哪里去了,刀上虽然没有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珠子,但是那一层凝固的血斑,看起来更加渗人,这位姐姐刚刚是砍了多少人啊! “肃清了?”钱无病问道。 “嗯!”奥利维娅狠狠的点了点头:“被抓的扶桑人找出来了……” 他看了看那边跪了一地的佣兵,又看了看地下的那些尸首,刚刚在城里她没少杀人,但是此刻看到这些人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下的样子,她心里又有些不忍了。拿起武器和自己战斗的敌人和蹲在地下已经投降的敌人,那是完全两码事。 “卢卡,你扶桑话说的溜,去安慰安慰毛利弘元,记得别忘记提酬金的事情!”钱无病看看她身后有些惊魂不定的毛利弘元,对着卢卡吩咐道。 “这些人,大人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奥利维亚眼光从俘虏那边收了回来,低低的问道。 “怎么处置他们,那是你的事情啊!”钱无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是我的人,他们是你的人,这关系,你还没有弄清楚么?” “明白了!”奥利维亚点点头,眼中露出几分感激的神色,这些背叛她的佣兵,很多都是被瑞安裹胁去的,真正死心塌地跟着瑞安的,其实就他身边的那几十人,钱无病将这些俘虏的处置权交给了她,不啻于送了她一批忠心的手下,以这些人对钱无病的背叛和伤害,哪怕现在钱无病将他们全部斩杀,她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也是绝对毫不犹豫的执行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么做,无可厚非,那些佣兵俘虏们,真要被处死的话,他们也只能怪他们当初自己错误的选择。 “扶桑人那边,不会有什么怨言吧!”奥利维亚起身朝着俘虏那边走去,突然想了起什么,低低在钱无病耳边,将这些佣兵在城里做的事情,给钱无病说了一边,然后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们能有什么怨言,死的又不是毛利家的人,至少,不是现在毛利家的人!”钱无病挥挥手:“不碍事的!” 一城扶桑人被屠戮,在钱无病眼里,还真的算不得什么事情,这倒不是说他冷血,问题是,除却扶桑人在大明沿海作的那些孽不说,这扶桑人也好,西洋佣兵也好,在他眼里,不过都是些蛮夷而已,这蛮夷之间鬼打鬼,和他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哪怕这被屠戮的扶桑人大多都是良善百姓,难道说,被倭寇屠戮一空的莆田县百姓,全部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之辈嘛?真要说,不过是天理循环报应而已,他们不过是替他们的同胞得到这个报应罢了。 奥利维亚得到这个答复,这才放心的离开。那些佣兵,除了和瑞安走的近的她不能留以外,其他大部分的人,她还是可以用的,当然,经过这件事之后,这些人再被她搓揉,那就容易多了。这恩威俱下,不担心这些人不服服帖帖。 “大人,毛利弘元要亲口对大人表示谢意!”那边,卢卡和毛利弘元说了一阵子,带着毛利弘元走了过来。 “不用了,告诉了他,酬劳别少了我一分一文就成,我答应他的事情,我给他办到了,他答应我的事情,也希望不要食言!” 他朝着黑烟滚滚的鸟取城一指,脸上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毛利家督,这鸟取城,现在是毛利家的了!” 毛利弘元从被救出来,已经在竭力控住着自己的举动了,他真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是,再不怕死的人,在能够不死的情况下,也没有哭着喊着寻死的,这死里逃生的喜悦,让他刚刚开始的时候,微微有些失态,但是随着毛利家的士兵们聚集在了他的身边,他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一路出城来,看到那些他寄予厚望的西洋武士们,在奥利维特和自己的士兵的围杀下,也不过如此,钱无病在他心里的重要度,已经是在慢慢的下降了,经过这一仗,他就是乐观的估计,这些西洋武士剩下一半的战力那也就是顶天的事情了,至于酬劳什么的,他还真的没有多想,三百两黄金一天,雇佣的是六百武士,可不是三百武士,毛利家的黄金,也不是大风吹来了的不是。 但是,这一出城门,见到的却是数百衣甲鲜明的武士,将那些桀骜不驯的西洋武士好像赶鸭子一样的赶到一起,而那个刚刚在他心中重要程度下降了那么一点点的钱大人,正如同指使这些西洋武士一样的在指着着这些红衣武士,他心里的那点点不见了重要性,突然又回来了。 这是大明的衣甲,他绝对不会看错,至于这些红衣武士的面貌,为什么和这些西洋武士那么像,这个就不要计较了,这位钱大人的手下,好像正儿八经的大明人不是很多。 这些武士身上森森的杀气就不说了,令他眼馋的,是这些武士身上穿的铠甲,手里拿的武器。这放在扶桑,给任何一个低级武士,都是可以传家的宝贝啊! 那些长矛,长长的冷亮的枪头,儿臂粗细油亮发光的枪杆,这真是只是普通的士兵用的武器吗?哪怕他毛利家那几个以剑道著称的武士,也一剑砍不断这样的长矛吧,那枪头下面一尺多长的铁套是什么,难道说,这长矛也是包铁的吗? 还有,那些盔甲,和毛利家珍藏的几副盔甲相比,这些铠甲也许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是,架不住这数量多啊,这几乎是人手一副,这是盔甲啊,不是竹甲啊!大明人真的豪奢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在心里暗暗算了一笔帐,光是用在这几百个武士身上的花费,估计就比毛利家和大内家每年在武备上的花费还多,他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这位钱大人开口就要三百两黄金一天的酬劳了,人家养这么一支精兵,花费还真不少,若是真的雇佣他们,这三百两黄金一天,还真的不贵,有此利器,加上剩余的西洋武士,再加上毛利家自己的士兵,似乎细川家也好,前田家也好,九州所有有名有姓的大名,他毛利弘元,都可以琢磨琢磨了。 三百两黄金一天,一年不过十万两黄金,若是毛利家能借助这股力量取得九州,十万两又何妨!十万两又何足道哉! 想清楚了这个关节,面对钱无病双手奉上的鸟取城,他微微一笑:“酬劳自然不会少的,不过,毛利家希望还能继续雇佣钱大人的武士……” 421.第421章女汉子的故事 终究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场祸乱的罪魁祸首瑞安的的去向。 在那十几个不知道死活的佣兵,和杀气腾腾的罗马方阵死磕的时候,瑞安已经在战场迷雾的遮掩下,悄悄的从众人身边溜走。鸟取城是山城,不靠海,但是倚山而建,这城门附近不远,就是一处山林,钱无病让那个安德鲁带话回来,让瑞安寻个上山落草的地儿,这话还真一语成谶了。 瑞安一群人趁着混乱钻进了山林,再想找他们,可就有点麻烦了,不过钱无病这事情并没多放在心上,也不是他不知道除恶务尽的道理,只是若是比起对瑞安的恨意起来,有一个人比他还更恨这个家伙,而且,很巧的是,这人还是这里的地头蛇,入主这鸟取城之后,只怕第一件事,就是要发动人手,到处搜寻这一群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了。 所以,他并不担心。 毛利弘元已经派人回长崎去报告这边的好消息去了,不过,看他那样子,他倒是没打算回长崎去,鸟取城再打得稀巴烂,也是一个不逊色长崎的大城,更有依附着这城池生存的原来大内家的领民,这样大的地盘到手,他不可能就这么两手一拍悠悠哉就回去的,入主鸟取城,可是他这十几年来做梦都想的事情,只是这一切,来的太快了,来令人意外了,这其中千头万绪,还有很多的事情做。 谢绝了毛利弘元邀请他入城休息的邀请,钱无病看了看天边的晚霞,下令就地扎营。 俘虏那边,奥利维亚似乎也料理停当了,这边在扎营的时候,钱无病一直看着一群蹲在地下双手攥着裤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奥利维亚一个女人训话的情形有些想笑,奥利维亚的性子和身手,都颇入得他的眼,有时候,他甚至感觉吩咐奥利维亚,感觉有点好像吩咐雁七雁九一般,说起来,这女人和裘草儿倒是有些差不多,只不过,裘草儿的刚硬中,偶尔还能流露出一丝女人的温柔出来,而奥利维娅,浑身除了彪悍就是彪悍。 钱无病挺喜欢她的!无关男女私情,纯粹觉得脾性相合,意气相投而已。 所以,他给了她这个机会。 奥利维娅从城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她身后的佣兵,比起她进城的时候人数不少反多,而且,其中换了一些面孔。显然,奥利维娅对这些昔日的同伴,并是一味的刀剑伺候,所以,他放心的将这些俘虏交给了她,并给了她处置的权利,让这些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了她的手里。若是她有这样的好机会都把握不住,收服不了这些人,那她还真不适宜做头领这个差事了,不如就安安稳稳的和慕四娘、和裘草儿一样,在自己身边,做做护卫的差事算了。 “我将信的过的人,安插在他们中间,将他们原来的小队全部打散,重新组成小队,我的人当队长,每个人统领三五八个人不等,应该再不会出乱子了!” 钱无病坐在土坡上,看着这个朝着自己回报的长腿佣兵,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做的不错!”他点点头:“其实,这些人中,很多人以前和你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对吗?” 奥利维娅轻轻点了点头,钱无病话中的潜台词,她听得明白:“总归一起流落到东方的,就这么些人,生死相搏的时候是没办法,若是有了机会,我还是愿意给他们机会的!” 有风从土坡上吹过,讲她扎在脑后的马尾轻轻拂动了一下,她微微露出笑容:“昨天我能逃出来,并不是我多厉害,再厉害的人,也杀不过一百个人吧,大家都还是彼此留情了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钱无病指了指身边:“坐!累了一天,休息会吧!” 奥利维娅依言坐了下来,态度仍然微微有些拘谨。 “奥利维娅,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随手摘下一根草茎,放在嘴里,钱无病随口问道。 “现在吗?”奥利维亚一愣,“如果可能的话,舒舒服服的喝一大杯麦酒,然后睡一觉!” “不,不,我是说,这辈子!” 钱无病笑着摇摇头,纠正着她。对这个女佣兵,他还真不够了解,他就只知道,她很能打,在壕镜,和她打过架的人,绝对比和她在一起喝过酒的人多,还有,她人长得不难看,腿还挺长。对于她怎么流落到东方来的,那一身彪悍的身手,又怎么来的,这一切一切,关于她的故事,他还真没了解过。 不过,眼下既然有这个闲暇,有这个心情,了解了解,似乎也不错。 “找个打得过我,又疼我的男人嫁了?”奥利维亚张口就来,随即脸上微微一窘,仿佛突然意识到和她说话的,并不是她的那些粗鲁的同伴一样。 “啊!”钱无病微微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最想做的,是赚很多很多的金子、银子呢?” “这个我也想的!”奥利维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赚够了金子银子,再找个打得过我又疼我的男人嫁了!” 好吧!钱无病被这个粗线条的家伙有些打败了,果然不管古今中外,这嫁人都是女人一辈子中最大的事情啊,就连彪悍至斯的奥利维娅也不能免俗。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是说,没来东方以前,我好像听说,你是萨克森人?” “做佣兵啊!”奥利维娅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萨克森人不做佣兵还能做什么?我祖父,我父亲,还有我的哥哥,都是做佣兵的啊!” 敢情,这个职业也有祖传的啊!钱无病眨眨眼:“那他们现在在哪里,我是说,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哥哥!” “不知道!”奥利维娅神情有些黯淡:“我和我哥哥最后见到我父亲,是在离开的码头上,后来,我们的船又出了事情,几经辗转,我和我哥哥也失散了,我到了东方,到了壕镜!后来我也到处打听过,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希望他还活着吧!” 钱无病轻轻的拍了怕她的肩膀,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看着夕阳,慢慢的在天边落下! 夜幕慢慢的笼罩下来,扎好的营地里,也传来了饭菜的香气,那是城里送过来的晚餐,钱无病站了起来,准备结束和奥利维亚的这一次小小的交流。 “大人!”奥利维特也站了起来,似乎有些忐忑的问道:“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能够加入公主殿下的近卫兵团么?” 赚钱,嫁人什么都是哄我的,这才是你惦记的吧!钱无病心里一阵好笑,看着这个御姐忸忸怩怩又一脸期盼的样子,脸上露出他招牌的温和笑容,站住了脚步。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大人是锦衣卫,大明国的将军!”奥利维娅点点头,钱无病看着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对锦衣卫压根就不了解,纯粹就是不明觉厉。 “如果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锦衣卫就是我大明帝国皇帝的近卫军,根据我对你们萨克森人和佣兵们的了解,你们佣兵似乎国家的概念非常的淡薄,为了金钱,你们甚至不在乎和自己国家的军队作战。” 他笑吟吟的问道:“既然你想加入近卫兵团,放在一个近在眼前的近卫军的将军不去央求,而将全部希望放在一个对你没有任何了解还远远的不在你面前的公主殿下,难道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吗?” “我可以吗?”奥利维娅眼中又惊又喜。 “当然可以!”钱无病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就好像卢卡船长一样,像你的这些手下的正规军士兵一样?”她不确定的问道。 “像卢卡一样,但是和他们不同!”钱无病指指远处的营房:“那些士兵,只能算是我领地里的士兵而已,我算是他们的领主,我照顾他们,他们有义务为我作战,而卢卡,是我的下属,并不是我的领民!” 钱无病说完,就看见奥利维特一脸的纠结,他顿时就奇怪了,刚刚不是挺高兴的,这是纠结个什么劲儿呢?锦衣卫可不是菜园子,什么人想进就进的,也就自己眼下说话管用,这放在下面,就是一个百户想随便纳新,都是大费周折的事情,这事情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大概是感受到钱无病疑惑的眼光,奥利维亚抬起头来,有些为难的解释道:“我若是加入了大人的近卫军,不,锦衣卫,也就成了大人的属下,那就不再是大人雇佣的佣兵,大人也不会再支付我佣兵的酬劳了吧!” 钱无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脑洞开的再大,也不会想到奥利维亚在自己给他开了方便之门之后,居然纠结是这个事情,这长腿妞是穷怕了吗? “当然不会!”钱无病一脸的严肃:“成了军官,当然你的收入都是由国家支付,你拿军饷的,还惦记什么佣兵的酬劳!” “那,大人,我能考虑一下吗?”奥利维娅那个纠结啊,看的钱无病一阵气闷。 “行,我给你一个晚上考虑,不过,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明天早上,你告诉我你考虑的结果!” 奥利维亚如释重负的点点头,迈着她的两条大长腿,腾腾腾的从钱无病身前跑开了,钱无病叹了口气,摇摇头,朝着不远处的营房,走了过去。终究还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场祸乱的罪魁祸首瑞安的的去向。 在那十几个不知道死活的佣兵,和杀气腾腾的罗马方阵死磕的时候,瑞安已经在战场迷雾的遮掩下,悄悄的从众人身边溜走。鸟取城是山城,不靠海,但是倚山而建,这城门附近不远,就是一处山林,钱无病让那个安德鲁带话回来,让瑞安寻个上山落草的地儿,这话还真一语成谶了。 瑞安一群人趁着混乱钻进了山林,再想找他们,可就有点麻烦了,不过钱无病这事情并没多放在心上,也不是他不知道除恶务尽的道理,只是若是比起对瑞安的恨意起来,有一个人比他还更恨这个家伙,而且,很巧的是,这人还是这里的地头蛇,入主这鸟取城之后,只怕第一件事,就是要发动人手,到处搜寻这一群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了。 所以,他并不担心。 毛利弘元已经派人回长崎去报告这边的好消息去了,不过,看他那样子,他倒是没打算回长崎去,鸟取城再打得稀巴烂,也是一个不逊色长崎的大城,更有依附着这城池生存的原来大内家的领民,这样大的地盘到手,他不可能就这么两手一拍悠悠哉就回去的,入主鸟取城,可是他这十几年来做梦都想的事情,只是这一切,来的太快了,来令人意外了,这其中千头万绪,还有很多的事情做。 谢绝了毛利弘元邀请他入城休息的邀请,钱无病看了看天边的晚霞,下令就地扎营。 俘虏那边,奥利维亚似乎也料理停当了,这边在扎营的时候,钱无病一直看着一群蹲在地下双手攥着裤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奥利维亚一个女人训话的情形有些想笑,奥利维亚的性子和身手,都颇入得他的眼,有时候,他甚至感觉吩咐奥利维亚,感觉有点好像吩咐雁七雁九一般,说起来,这女人和裘草儿倒是有些差不多,只不过,裘草儿的刚硬中,偶尔还能流露出一丝女人的温柔出来,而奥利维娅,浑身除了彪悍就是彪悍。 钱无病挺喜欢她的!无关男女私情,纯粹觉得脾性相合,意气相投而已。 所以,他给了她这个机会。 奥利维娅从城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她身后的佣兵,比起她进城的时候人数不少反多,而且,其中换了一些面孔。显然,奥利维娅对这些昔日的同伴,并是一味的刀剑伺候,所以,他放心的将这些俘虏交给了她,并给了她处置的权利,让这些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了她的手里。若是她有这样的好机会都把握不住,收服不了这些人,那她还真不适宜做头领这个差事了,不如就安安稳稳的和慕四娘、和裘草儿一样,在自己身边,做做护卫的差事算了。 “我将信的过的人,安插在他们中间,将他们原来的小队全部打散,重新组成小队,我的人当队长,每个人统领三五八个人不等,应该再不会出乱子了!” 钱无病坐在土坡上,看着这个朝着自己回报的长腿佣兵,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 “做的不错!”他点点头:“其实,这些人中,很多人以前和你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对吗?” 奥利维娅轻轻点了点头,钱无病话中的潜台词,她听得明白:“总归一起流落到东方的,就这么些人,生死相搏的时候是没办法,若是有了机会,我还是愿意给他们机会的!” 有风从土坡上吹过,讲她扎在脑后的马尾轻轻拂动了一下,她微微露出笑容:“昨天我能逃出来,并不是我多厉害,再厉害的人,也杀不过一百个人吧,大家都还是彼此留情了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钱无病指了指身边:“坐!累了一天,休息会吧!” 奥利维娅依言坐了下来,态度仍然微微有些拘谨。 “奥利维娅,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随手摘下一根草茎,放在嘴里,钱无病随口问道。 “现在吗?”奥利维亚一愣,“如果可能的话,舒舒服服的喝一大杯麦酒,然后睡一觉!” “不,不,我是说,这辈子!” 钱无病笑着摇摇头,纠正着她。对这个女佣兵,他还真不够了解,他就只知道,她很能打,在壕镜,和她打过架的人,绝对比和她在一起喝过酒的人多,还有,她人长得不难看,腿还挺长。对于她怎么流落到东方来的,那一身彪悍的身手,又怎么来的,这一切一切,关于她的故事,他还真没了解过。 不过,眼下既然有这个闲暇,有这个心情,了解了解,似乎也不错。 “找个打得过我,又疼我的男人嫁了?”奥利维亚张口就来,随即脸上微微一窘,仿佛突然意识到和她说话的,并不是她的那些粗鲁的同伴一样。 “啊!”钱无病微微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最想做的,是赚很多很多的金子、银子呢?” “这个我也想的!”奥利维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赚够了金子银子,再找个打得过我又疼我的男人嫁了!” 好吧!钱无病被这个粗线条的家伙有些打败了,果然不管古今中外,这嫁人都是女人一辈子中最大的事情啊,就连彪悍至斯的奥利维娅也不能免俗。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是说,没来东方以前,我好像听说,你是萨克森人?” “做佣兵啊!”奥利维娅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萨克森人不做佣兵还能做什么?我祖父,我父亲,还有我的哥哥,都是做佣兵的啊!” 敢情,这个职业也有祖传的啊!钱无病眨眨眼:“那他们现在在哪里,我是说,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哥哥!” “不知道!”奥利维娅神情有些黯淡:“我和我哥哥最后见到我父亲,是在离开的码头上,后来,我们的船又出了事情,几经辗转,我和我哥哥也失散了,我到了东方,到了壕镜!后来我也到处打听过,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希望他还活着吧!” 钱无病轻轻的拍了怕她的肩膀,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看着夕阳,慢慢的在天边落下! 夜幕慢慢的笼罩下来,扎好的营地里,也传来了饭菜的香气,那是城里送过来的晚餐,钱无病站了起来,准备结束和奥利维亚的这一次小小的交流。 “大人!”奥利维特也站了起来,似乎有些忐忑的问道:“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能够加入公主殿下的近卫兵团么?” 赚钱,嫁人什么都是哄我的,这才是你惦记的吧!钱无病心里一阵好笑,看着这个御姐忸忸怩怩又一脸期盼的样子,脸上露出他招牌的温和笑容,站住了脚步。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大人是锦衣卫,大明国的将军!”奥利维娅点点头,钱无病看着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对锦衣卫压根就不了解,纯粹就是不明觉厉。 “如果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锦衣卫就是我大明帝国皇帝的近卫军,根据我对你们萨克森人和佣兵们的了解,你们佣兵似乎国家的概念非常的淡薄,为了金钱,你们甚至不在乎和自己国家的军队作战。” 他笑吟吟的问道:“既然你想加入近卫兵团,放在一个近在眼前的近卫军的将军不去央求,而将全部希望放在一个对你没有任何了解还远远的不在你面前的公主殿下,难道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吗?” “我可以吗?”奥利维娅眼中又惊又喜。 “当然可以!”钱无病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就好像卢卡船长一样,像你的这些手下的正规军士兵一样?”她不确定的问道。 “像卢卡一样,但是和他们不同!”钱无病指指远处的营房:“那些士兵,只能算是我领地里的士兵而已,我算是他们的领主,我照顾他们,他们有义务为我作战,而卢卡,是我的下属,并不是我的领民!” 钱无病说完,就看见奥利维特一脸的纠结,他顿时就奇怪了,刚刚不是挺高兴的,这是纠结个什么劲儿呢?锦衣卫可不是菜园子,什么人想进就进的,也就自己眼下说话管用,这放在下面,就是一个百户想随便纳新,都是大费周折的事情,这事情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大概是感受到钱无病疑惑的眼光,奥利维亚抬起头来,有些为难的解释道:“我若是加入了大人的近卫军,不,锦衣卫,也就成了大人的属下,那就不再是大人雇佣的佣兵,大人也不会再支付我佣兵的酬劳了吧!” 钱无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脑洞开的再大,也不会想到奥利维亚在自己给他开了方便之门之后,居然纠结是这个事情,这长腿妞是穷怕了吗? “当然不会!”钱无病一脸的严肃:“成了军官,当然你的收入都是由国家支付,你拿军饷的,还惦记什么佣兵的酬劳!” “那,大人,我能考虑一下吗?”奥利维娅那个纠结啊,看的钱无病一阵气闷。 “行,我给你一个晚上考虑,不过,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明天早上,你告诉我你考虑的结果!” 奥利维亚如释重负的点点头,迈着她的两条大长腿,腾腾腾的从钱无病身前跑开了,钱无病叹了口气,摇摇头,朝着不远处的营房,走了过去。 422.第422章真公主和假公主 也不知道奥利维亚经历了一夜怎么样的心路历程,第二天一早拔营的时候,仿佛终于想通了一样,她找上了钱无病。 “总旗!”奥利维娅听着钱无病的话,眼里又惊又喜:“卢卡大人好像也是总旗吧!” “是,在咱们锦衣卫里,一个总旗好歹手下有三五十个人,他刚刚好,你的这些手下,算人数倒是比总旗能带的人多,但是,这可靠性未必就差了一点,先就这么着吧,和卢卡一样,你手下十个小旗的名额,你看着奖励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人吧,要不然,在咱们大明,混个官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钱无病心里早就给艾利维亚定好了位,她就死命的折腾这些佣兵吧,将来这些西洋佣兵也好,卢卡的那些杂牌军也好,统统编制成一个百户,若是日后规模扩大,扩充成千户也不是难事,这是这千户和大明南七北六十三个正儿八经的千户不同,这千户就算作是海外千户吧,专司管理那些投效了大明却又不在大明境内的“外籍人士”。 当然,除了他钱无病,这些人肯定是谁都驾驭不了的。 “佣兵们的酬劳,大人不会再发放了吧!”欣喜过后,阿利维亚小心翼翼的问道,昨天晚上,她琢磨半宿,终于想明白了,除了她和跟随她的那二十多号佣兵,其他的人,基本上都是反叛了钱大人的,钱大人不将他们全部处死,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想要酬金,简直就是做梦。而她这个佣兵首领,若是手下的佣兵的酬劳不能抽成了,实际上收益也并不是多大,与成为钱大人的部属来说,这带你钱财,真是不值得一晒,想象她和她手下的这些人,若是都有了大明帝国官方的身份,以后在壕镜,谁还敢欺负她们,没看见卢卡一个人,就将那个神气得不得了的捕头,灰溜溜的赶走了么? “你说呢!”钱无病瞪了她一眼:“得亏你没财迷心窍,那点银子,算得了什么,再翻十倍,也未必换得来我手下一个总旗的位置,咱们锦衣卫,有本事,哪里赚不到银子!” 这番话,两人是在行军路上发生的,鸟取城当然不是钱无病首选的驻留之地,长崎才是他的目标,所以,一大早吃过早饭,军队就拔营了,而走在前面的,就是昨日里提着裤子的那些佣兵,一个个萎靡之极,若不是明情形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这支衣甲鲜明的军队在押送这一帮囚犯呢。 这话奥利奥利维亚有没有听进去,钱无病并不在意,等到按照约定,回到长崎城,毛利元就再此奉上这两天的酬劳整整六百两黄金的时候,钱无病大手一挥,赏了下去,可看到奥利维娅眼睛立马就变得金灿灿了的,他就知道,就算先前这长腿妹子不在意他的话,此刻一定也是在意得不得了了。 治军之道,功赏过罚,要想别人为你死心塌地效命,哪怕你满嘴大义,也没这黄灿灿的阿堵物来得有吸引力,这一点,钱无病清楚的很。尤其还是慷他人之慨,为自己收买军心,激励士气,钱无病这钱花得溜当的很。 士兵每人二两黄金,军官翻倍,而她这个早上才成为锦衣卫军官的人,居然也拿到了和卢卡一样多的犒赏,整整二十两黄金,加上前些日子提早领取的酬劳,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了,打她到东方起,她就没有拥有过这么多的财富。 这钱来的太容易了。 如果说,想了一夜,还对成为钱无病的正式下属,她有些患得患失的话,此刻她简直就一点顾虑都没有了,用后世的话来说,此刻她直接忠诚度100了,随便还带武力加成! 接下来的几天,就变得非常的清闲了,毛利家地盘陡然扩大了一倍多,正忙着吸收消化这些托钱无病之福得到的地方,而对码头上的那两艘炮船和钱无病手下的这些虎狼的安置,毛家的态度则是有些****。 钱无病开始在毛利元就在码头附近安排他的士兵的驻地,而没有让他们进城的时候,微微笑了笑,似乎毛利家这样的提防,也是应有之意。只不过他估计,不让自己的人进城,毛利家表现的,应该只是一种态度,而不是一种决心,鸟取城之战后,相信毛利家对于能不能阻拦这支大明军队,心里早就有了结果。他们这么做,无非是分出个主客而已,提醒自己不要喧宾夺主。 所以,钱无病并不着恼火,就是那两艘炮船,钱无病都打算让格丽莎补充了给养之后,在外面去转一圈,这样杀气腾腾的大家伙,停留在长崎,实在是太不和谐了,到长崎的,主要还是这南来北往的各色商人,这要是吓到了人家,生意还怎么做。 令他意外的是,毛利元就却对此并不在意,甚至主动要求炮船留在长崎,看来,这两艘炮船,在毛利家的眼里,比起那数百武士,分量还要重得多,扯起虎皮做大旗,他们的这个虎皮,可谓扯的顺手之极。有这样的武力坐镇,谁还怀疑毛利家的实力,谁还敢在长崎,不遵守毛利家的规矩? 毛利家的根基在长崎,有这两艘炮船在,长崎就不会有失,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给毛利家提供财富,这道理,毛利两父子,似乎心里都清楚的很。 钱无病也乐得如此,反正至少,到扶桑来的第一个目的,他已经达到了——他已经在扶桑立下足来了。至于那秦家兄弟的叛军,他现在真的一点都不着急,要是真将这些人给剿灭了,他还担心没有理由留在扶桑呢,有了这个借口哪怕如后他在扶桑的作为,被报到了朝廷,他也有解释的话语。 值得一提的是,毛利兰在战后,却是依然被她亲弟弟送到了钱无病的身边,似乎毛利元就认定了,要将钱无病绑在毛利家的战车上,这送钱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送女人,也是必不可少的。 只不过,再次出现在钱无病身边的毛利兰,身份可就变了,再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忍军头目,而是挂着毛利家的公主的名头出现在钱无病的身边的。这让格丽莎心里一阵气闷,觉得这毛利兰简直侮辱了这公主这个头衔,她是公主,可他的帝国无比广袤,子民多不胜数,但是,一个巴掌大的港口城市,一个还需要借助外力救回自己家主的家族,这样家族的女儿,也好意思叫公主? 因为这个缘故,格丽莎很不待见毛利兰,甚至连毛利兰请求上船拜见她,都被他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的公主号,自己人谁都可以上来,唯独这个假公主,不许上来!也不知道奥利维亚经历了一夜怎么样的心路历程,第二天一早拔营的时候,仿佛终于想通了一样,她找上了钱无病。 “总旗!”奥利维娅听着钱无病的话,眼里又惊又喜:“卢卡大人好像也是总旗吧!” “是,在咱们锦衣卫里,一个总旗好歹手下有三五十个人,他刚刚好,你的这些手下,算人数倒是比总旗能带的人多,但是,这可靠性未必就差了一点,先就这么着吧,和卢卡一样,你手下十个小旗的名额,你看着奖励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人吧,要不然,在咱们大明,混个官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钱无病心里早就给艾利维亚定好了位,她就死命的折腾这些佣兵吧,将来这些西洋佣兵也好,卢卡的那些杂牌军也好,统统编制成一个百户,若是日后规模扩大,扩充成千户也不是难事,这是这千户和大明南七北六十三个正儿八经的千户不同,这千户就算作是海外千户吧,专司管理那些投效了大明却又不在大明境内的“外籍人士”。 当然,除了他钱无病,这些人肯定是谁都驾驭不了的。 “佣兵们的酬劳,大人不会再发放了吧!”欣喜过后,阿利维亚小心翼翼的问道,昨天晚上,她琢磨半宿,终于想明白了,除了她和跟随她的那二十多号佣兵,其他的人,基本上都是反叛了钱大人的,钱大人不将他们全部处死,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还想要酬金,简直就是做梦。而她这个佣兵首领,若是手下的佣兵的酬劳不能抽成了,实际上收益也并不是多大,与成为钱大人的部属来说,这带你钱财,真是不值得一晒,想象她和她手下的这些人,若是都有了大明帝国官方的身份,以后在壕镜,谁还敢欺负她们,没看见卢卡一个人,就将那个神气得不得了的捕头,灰溜溜的赶走了么? “你说呢!”钱无病瞪了她一眼:“得亏你没财迷心窍,那点银子,算得了什么,再翻十倍,也未必换得来我手下一个总旗的位置,咱们锦衣卫,有本事,哪里赚不到银子!” 这番话,两人是在行军路上发生的,鸟取城当然不是钱无病首选的驻留之地,长崎才是他的目标,所以,一大早吃过早饭,军队就拔营了,而走在前面的,就是昨日里提着裤子的那些佣兵,一个个萎靡之极,若不是明情形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这支衣甲鲜明的军队在押送这一帮囚犯呢。 这话奥利奥利维亚有没有听进去,钱无病并不在意,等到按照约定,回到长崎城,毛利元就再此奉上这两天的酬劳整整六百两黄金的时候,钱无病大手一挥,赏了下去,可看到奥利维娅眼睛立马就变得金灿灿了的,他就知道,就算先前这长腿妹子不在意他的话,此刻一定也是在意得不得了了。 治军之道,功赏过罚,要想别人为你死心塌地效命,哪怕你满嘴大义,也没这黄灿灿的阿堵物来得有吸引力,这一点,钱无病清楚的很。尤其还是慷他人之慨,为自己收买军心,激励士气,钱无病这钱花得溜当的很。 士兵每人二两黄金,军官翻倍,而她这个早上才成为锦衣卫军官的人,居然也拿到了和卢卡一样多的犒赏,整整二十两黄金,加上前些日子提早领取的酬劳,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了,打她到东方起,她就没有拥有过这么多的财富。 这钱来的太容易了。 如果说,想了一夜,还对成为钱无病的正式下属,她有些患得患失的话,此刻她简直就一点顾虑都没有了,用后世的话来说,此刻她直接忠诚度100了,随便还带武力加成! 接下来的几天,就变得非常的清闲了,毛利家地盘陡然扩大了一倍多,正忙着吸收消化这些托钱无病之福得到的地方,而对码头上的那两艘炮船和钱无病手下的这些虎狼的安置,毛家的态度则是有些****。 钱无病开始在毛利元就在码头附近安排他的士兵的驻地,而没有让他们进城的时候,微微笑了笑,似乎毛利家这样的提防,也是应有之意。只不过他估计,不让自己的人进城,毛利家表现的,应该只是一种态度,而不是一种决心,鸟取城之战后,相信毛利家对于能不能阻拦这支大明军队,心里早就有了结果。他们这么做,无非是分出个主客而已,提醒自己不要喧宾夺主。 所以,钱无病并不着恼火,就是那两艘炮船,钱无病都打算让格丽莎补充了给养之后,在外面去转一圈,这样杀气腾腾的大家伙,停留在长崎,实在是太不和谐了,到长崎的,主要还是这南来北往的各色商人,这要是吓到了人家,生意还怎么做。 令他意外的是,毛利元就却对此并不在意,甚至主动要求炮船留在长崎,看来,这两艘炮船,在毛利家的眼里,比起那数百武士,分量还要重得多,扯起虎皮做大旗,他们的这个虎皮,可谓扯的顺手之极。有这样的武力坐镇,谁还怀疑毛利家的实力,谁还敢在长崎,不遵守毛利家的规矩? 毛利家的根基在长崎,有这两艘炮船在,长崎就不会有失,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给毛利家提供财富,这道理,毛利两父子,似乎心里都清楚的很。 钱无病也乐得如此,反正至少,到扶桑来的第一个目的,他已经达到了——他已经在扶桑立下足来了。至于那秦家兄弟的叛军,他现在真的一点都不着急,要是真将这些人给剿灭了,他还担心没有理由留在扶桑呢,有了这个借口哪怕如后他在扶桑的作为,被报到了朝廷,他也有解释的话语。 值得一提的是,毛利兰在战后,却是依然被她亲弟弟送到了钱无病的身边,似乎毛利元就认定了,要将钱无病绑在毛利家的战车上,这送钱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送女人,也是必不可少的。 只不过,再次出现在钱无病身边的毛利兰,身份可就变了,再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忍军头目,而是挂着毛利家的公主的名头出现在钱无病的身边的。这让格丽莎心里一阵气闷,觉得这毛利兰简直侮辱了这公主这个头衔,她是公主,可他的帝国无比广袤,子民多不胜数,但是,一个巴掌大的港口城市,一个还需要借助外力救回自己家主的家族,这样家族的女儿,也好意思叫公主? 因为这个缘故,格丽莎很不待见毛利兰,甚至连毛利兰请求上船拜见她,都被他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的公主号,自己人谁都可以上来,唯独这个假公主,不许上来! 423.第423章大明长公主 北京城。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天明的时候,雨停息了一会儿,仿佛是发现了天已经亮了,老天爷生怕被人发现他偷偷的在天地间挥洒雨丝一样。大致一个多时辰,雨丝又重新飘了起来,继而越下越大,就好像老天爷发现,无论他下雨不下雨,都不会影响到了这地下的芸芸众生一样,索性破罐子破摔,随着自己的心意,将这积攒了一个多月的雨水,一天都倾倒了下来。 天地之间都笼罩在这朦朦胧胧的一片水气之中。 在内城西南的那一片宫阙中,在那一处最大的殿宇前,除了一个不停的走来走去的人影,所有的人,都仿佛木雕泥塑一样,静静的呆在这雨中的殿堂外,仿佛和这殿宇融成了一体。 没有人敢去打搅那个走来走去一脸担忧的人影,那个年轻的,略略有些稚嫩面容的人影,他是这宫阙的主人,这皇城的主人,更是这大明天下的主人。 “张永!”朱厚照停下了脚步,张着耳朵仔细的听了一下殿宇内的动静:“进去看看,我怎么听不到凤儿的声音了呢,这帮太医都是一帮废物!都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了,凤儿可要累坏了!” “是,陛下你别着急,娘娘一定会母子平安的!”张永先是善祝善祷了一句,然后撩着衣服,就走近了虚掩着的大殿。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大殿里传了出来,朱厚照眨眨眼睛,继而神色一片狂喜。 “生了生了,恭喜陛下,凤儿娘娘为陛下生了一位小公主!”迫不及待的朱厚照,再也顾不得那些个忌讳,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扒开还在门口的张永,几乎是窜进了大殿,而与此同时,一个容颜极为稳重的嬷嬷,笑着迎了过来。 “赏,通通有赏!”朱厚照有些语无伦次了,迈步就朝着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记吼张永一声:“将门关上,小孩子可见不得风!” 看着朱厚照匆匆的朝着里间走去,张永笑着点点头,娘娘在里间分娩,这外面的风雨,又怎么吹的进来。 想到风雨,他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看着外面的天色,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已经云散雨收,将近中午的天边,居然出现一层层绚丽无比的彩霞。 “在殿里伺候的,每人去内官监领五十两赏银,在殿外伺候的,领二十两!”他回过头来,看着一众看着自己的宫人:“伺候娘娘分娩的,每人领一百两赏银!” 众人纷纷跪下叩谢,张永却是看都不看他们,回头看了看天边的那一圈彩霞,若有所思的朝着内室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皇宫里某一处简约的四合院里,一个如同宫外百姓家的四合院里,一个蹲在地下,正在侍弄着几株菜苗的中年丽人,听到身边一个宦官模样带来的消息,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 刚刚下过雨,泥土一片水淋淋的,丽人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将身边篮子里的几株菜苗,用心的栽了下去,一株一株,不慌不忙。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年岁看起来小了她很多的女孩,在她侍弄这些菜苗的时候,几番张口欲说话,几番却又没有说出来。 “好了!”栽完了这小小的一垄,丽人站了起来,有宫女早就端着水盆伺候在一边。 两只沾满污泥的纤手从水盆里出来,已经变得白皙如玉,丽人擦干水,回到屋檐下那一直微微晃动的躺椅上,极为惬意的坐了下来。 有宫人过来给她换掉那沾满污泥的鞋袜,有宫人送上热腾腾的茶水,而这个时候,那个一直想说话却没有说话的女孩子,也终于走了过来,在丽人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说吧,你这性子,憋了半天还没说,倒是有长进了!”丽人笑吟吟的说道,眉宇间那一丝喜色,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我都不知道这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那女孩有些沮丧:“陛下一直不肯亲近我,要不然,今天为太后添天家血脉的,就应该是奴奴了!” “当然是好消息!” 说话的女孩,正是这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夏奴奴,而皇后口中的太后,当然就是当今天子的生母,圣母皇太后张太后了,也许是保养得当,此刻这位太后,看起来和正对着她说话夏皇后,宛如姐妹一般,哪里像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妇人。 “天家血脉稀薄,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敬妃为陛下诞下子嗣,本宫有了孙女,又怎么是坏事情呢!”她有些爱怜的看着夏奴奴,“若是,若是生下的是一个男孩儿,对你来说,可就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了!” 夏奴奴是她精心挑选给自己的儿媳,无奈朱厚照虽然委委屈屈的举行了大婚,但是对于这位中规中矩时刻都不忘记自己的身份的小皇后,实在是不感兴趣,别说亲近她了,就是平时,这位皇后娘娘等闲都见不到朱厚照的人影,朱厚照在豹房里玩得高兴着呢,哪里有功夫搭理他,等到后来朱厚照又认识了李凤儿,那更是除了给太后请安,这为皇后娘娘,连见到朱厚照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种情况下,张太后又怎么不怜惜这个女孩儿呢!而等到李凤儿有身孕的消息传来,夏奴奴更是方寸大乱,暗地里不知道抹了多少泪,而这一切,张太后都知道。 夏奴奴在一边抿着嘴唇,不说话,小模样可怜之极。 “不过,这个时候,也是正好显露你皇后的心胸气度的时候,去看看那敬妃,宫里头的物件,你看着不妨赏赐一些,万万不可和陛下置气,或许这么一来,陛下会对你稍稍亲近一些,少年夫妻,哪里有隔夜仇的,一点点不快活,转身就忘记了!”张太后摸摸她的脑袋:“去吧,去的越早,陛下对你的改观就越大,不用在这陪我在老太婆了!” “嗯!”夏奴奴点了点头,微微礼了一礼,带着一帮宫人,走出了这个小小的院落,在她的身后,张太后看着她那有些落寞的身影,叹了口气,微微的摇了摇头。 和夏奴奴一样,都微微松了口气的,可不是夏奴奴一人,敬妃即将分娩,这满朝文武,有几人没有将心思关注在这事情上的。先帝血脉稀薄,就诞下了当今天子一人,如果这敬妃生下的是龙种,那有很大可能,这一位就是将来大明帝国的主人,那可是关切着无数人的荣华富贵的事情,这文武百官,能不关心吗? 消息传到内阁,首辅杨廷和正在批复着某个公文,听到这个消息,他一直紧绷着脸无表情的脸,居然微微笑了笑,然后,整个下午,内阁的气氛都非常的好,几位阁老连平时偶尔对某事的小争执都不见了,仿佛都是被他的心情感染了一样。 “对了,那钱无病眼下在做什么?”仿佛是想了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一样,杨廷和突然问道。 几位阁老微微一愣,既然有人反应过来,这钱无病是何许人也,更有手快的,将最近福建来的奏折翻了翻。 “锦衣卫指挥佥事在福建平乱,后来不是弄个什么奏议过来,将一帮归化的郦人,迁到福建对岸的东番,对了,因为此事,前些年被裁撤的澎湖巡检司,又重新立了起来!” “那他还在福建?”杨廷和摸着下颌上的几缕青须,问道。 “应该是,这最后一封奏折,是福建布政使递上来的,有提到此事!” “福建好啊!”杨廷和点点头,笑着说道:“给福建布政使回复一下,让他多多配合这钱无病,一日不将乱兵贼子清剿干净,钱无病就不要回来,我大明朗朗乾坤,如何能让这些宵小肆意妄为!” “是啊,福建不错!” “嗯,这些乱兵也是实在该杀,不过最近好像这沿海倭寇的消息,报上来少了,也不知道也这钱无病有没有关系。” “疥藓之疾,不足为虑!”杨廷和摇摇头:“这种事情,不用太关系,这人让他在福建为朝廷效力也好,免得在京里,徒自乱了某些人的心思!” “廷和所言极是!”众阁老齐齐附和,内阁中,一派和气和谐的气氛。 是啊,远在天边的某锦衣卫佥事,不管他眼下折腾的什么事情,在这帮处理着这个庞大帝国的种种纷繁复杂的事情的阁老面前,都是些小事情,与国运扯不上任何关系,那此人所为,也就不足为虑了,但是此人若是回到京里,以他锦衣卫的身份,又有刚刚为陛下诞下公主的敬妃做依仗,没准还真的能整出一些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来,陛下极为宠爱敬妃,有传言,陛下甚至动了废掉如今皇后,立敬妃为后的心思,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国之栋梁,有怎么能够容忍呢! 天地纲常,长幼有序,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信奉的东西,若是因为一个宠妃和一个锦衣卫,来挑战他们的底线,他们无论如何,都是要战斗到底的。 不过,如果不用战斗,他们又何尝不想安安生生的呢! 所以,那钱无病,还是呆在福建的好!!!当初是谁建议让他去福建的,这人太有眼力了,一定要好好的提拔提拔!北京城。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天明的时候,雨停息了一会儿,仿佛是发现了天已经亮了,老天爷生怕被人发现他偷偷的在天地间挥洒雨丝一样。大致一个多时辰,雨丝又重新飘了起来,继而越下越大,就好像老天爷发现,无论他下雨不下雨,都不会影响到了这地下的芸芸众生一样,索性破罐子破摔,随着自己的心意,将这积攒了一个多月的雨水,一天都倾倒了下来。 天地之间都笼罩在这朦朦胧胧的一片水气之中。 在内城西南的那一片宫阙中,在那一处最大的殿宇前,除了一个不停的走来走去的人影,所有的人,都仿佛木雕泥塑一样,静静的呆在这雨中的殿堂外,仿佛和这殿宇融成了一体。 没有人敢去打搅那个走来走去一脸担忧的人影,那个年轻的,略略有些稚嫩面容的人影,他是这宫阙的主人,这皇城的主人,更是这大明天下的主人。 “张永!”朱厚照停下了脚步,张着耳朵仔细的听了一下殿宇内的动静:“进去看看,我怎么听不到凤儿的声音了呢,这帮太医都是一帮废物!都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了,凤儿可要累坏了!” “是,陛下你别着急,娘娘一定会母子平安的!”张永先是善祝善祷了一句,然后撩着衣服,就走近了虚掩着的大殿。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大殿里传了出来,朱厚照眨眨眼睛,继而神色一片狂喜。 “生了生了,恭喜陛下,凤儿娘娘为陛下生了一位小公主!”迫不及待的朱厚照,再也顾不得那些个忌讳,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扒开还在门口的张永,几乎是窜进了大殿,而与此同时,一个容颜极为稳重的嬷嬷,笑着迎了过来。 “赏,通通有赏!”朱厚照有些语无伦次了,迈步就朝着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记吼张永一声:“将门关上,小孩子可见不得风!” 看着朱厚照匆匆的朝着里间走去,张永笑着点点头,娘娘在里间分娩,这外面的风雨,又怎么吹的进来。 想到风雨,他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看着外面的天色,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已经云散雨收,将近中午的天边,居然出现一层层绚丽无比的彩霞。 “在殿里伺候的,每人去内官监领五十两赏银,在殿外伺候的,领二十两!”他回过头来,看着一众看着自己的宫人:“伺候娘娘分娩的,每人领一百两赏银!” 众人纷纷跪下叩谢,张永却是看都不看他们,回头看了看天边的那一圈彩霞,若有所思的朝着内室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皇宫里某一处简约的四合院里,一个如同宫外百姓家的四合院里,一个蹲在地下,正在侍弄着几株菜苗的中年丽人,听到身边一个宦官模样带来的消息,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 刚刚下过雨,泥土一片水淋淋的,丽人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将身边篮子里的几株菜苗,用心的栽了下去,一株一株,不慌不忙。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年岁看起来小了她很多的女孩,在她侍弄这些菜苗的时候,几番张口欲说话,几番却又没有说出来。 “好了!”栽完了这小小的一垄,丽人站了起来,有宫女早就端着水盆伺候在一边。 两只沾满污泥的纤手从水盆里出来,已经变得白皙如玉,丽人擦干水,回到屋檐下那一直微微晃动的躺椅上,极为惬意的坐了下来。 有宫人过来给她换掉那沾满污泥的鞋袜,有宫人送上热腾腾的茶水,而这个时候,那个一直想说话却没有说话的女孩子,也终于走了过来,在丽人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说吧,你这性子,憋了半天还没说,倒是有长进了!”丽人笑吟吟的说道,眉宇间那一丝喜色,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我都不知道这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那女孩有些沮丧:“陛下一直不肯亲近我,要不然,今天为太后添天家血脉的,就应该是奴奴了!” “当然是好消息!” 说话的女孩,正是这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夏奴奴,而皇后口中的太后,当然就是当今天子的生母,圣母皇太后张太后了,也许是保养得当,此刻这位太后,看起来和正对着她说话夏皇后,宛如姐妹一般,哪里像是一个四十开外的妇人。 “天家血脉稀薄,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敬妃为陛下诞下子嗣,本宫有了孙女,又怎么是坏事情呢!”她有些爱怜的看着夏奴奴,“若是,若是生下的是一个男孩儿,对你来说,可就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了!” 夏奴奴是她精心挑选给自己的儿媳,无奈朱厚照虽然委委屈屈的举行了大婚,但是对于这位中规中矩时刻都不忘记自己的身份的小皇后,实在是不感兴趣,别说亲近她了,就是平时,这位皇后娘娘等闲都见不到朱厚照的人影,朱厚照在豹房里玩得高兴着呢,哪里有功夫搭理他,等到后来朱厚照又认识了李凤儿,那更是除了给太后请安,这为皇后娘娘,连见到朱厚照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种情况下,张太后又怎么不怜惜这个女孩儿呢!而等到李凤儿有身孕的消息传来,夏奴奴更是方寸大乱,暗地里不知道抹了多少泪,而这一切,张太后都知道。 夏奴奴在一边抿着嘴唇,不说话,小模样可怜之极。 “不过,这个时候,也是正好显露你皇后的心胸气度的时候,去看看那敬妃,宫里头的物件,你看着不妨赏赐一些,万万不可和陛下置气,或许这么一来,陛下会对你稍稍亲近一些,少年夫妻,哪里有隔夜仇的,一点点不快活,转身就忘记了!”张太后摸摸她的脑袋:“去吧,去的越早,陛下对你的改观就越大,不用在这陪我在老太婆了!” “嗯!”夏奴奴点了点头,微微礼了一礼,带着一帮宫人,走出了这个小小的院落,在她的身后,张太后看着她那有些落寞的身影,叹了口气,微微的摇了摇头。 和夏奴奴一样,都微微松了口气的,可不是夏奴奴一人,敬妃即将分娩,这满朝文武,有几人没有将心思关注在这事情上的。先帝血脉稀薄,就诞下了当今天子一人,如果这敬妃生下的是龙种,那有很大可能,这一位就是将来大明帝国的主人,那可是关切着无数人的荣华富贵的事情,这文武百官,能不关心吗? 消息传到内阁,首辅杨廷和正在批复着某个公文,听到这个消息,他一直紧绷着脸无表情的脸,居然微微笑了笑,然后,整个下午,内阁的气氛都非常的好,几位阁老连平时偶尔对某事的小争执都不见了,仿佛都是被他的心情感染了一样。 “对了,那钱无病眼下在做什么?”仿佛是想了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一样,杨廷和突然问道。 几位阁老微微一愣,既然有人反应过来,这钱无病是何许人也,更有手快的,将最近福建来的奏折翻了翻。 “锦衣卫指挥佥事在福建平乱,后来不是弄个什么奏议过来,将一帮归化的郦人,迁到福建对岸的东番,对了,因为此事,前些年被裁撤的澎湖巡检司,又重新立了起来!” “那他还在福建?”杨廷和摸着下颌上的几缕青须,问道。 “应该是,这最后一封奏折,是福建布政使递上来的,有提到此事!” “福建好啊!”杨廷和点点头,笑着说道:“给福建布政使回复一下,让他多多配合这钱无病,一日不将乱兵贼子清剿干净,钱无病就不要回来,我大明朗朗乾坤,如何能让这些宵小肆意妄为!” “是啊,福建不错!” “嗯,这些乱兵也是实在该杀,不过最近好像这沿海倭寇的消息,报上来少了,也不知道也这钱无病有没有关系。” “疥藓之疾,不足为虑!”杨廷和摇摇头:“这种事情,不用太关系,这人让他在福建为朝廷效力也好,免得在京里,徒自乱了某些人的心思!” “廷和所言极是!”众阁老齐齐附和,内阁中,一派和气和谐的气氛。 是啊,远在天边的某锦衣卫佥事,不管他眼下折腾的什么事情,在这帮处理着这个庞大帝国的种种纷繁复杂的事情的阁老面前,都是些小事情,与国运扯不上任何关系,那此人所为,也就不足为虑了,但是此人若是回到京里,以他锦衣卫的身份,又有刚刚为陛下诞下公主的敬妃做依仗,没准还真的能整出一些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来,陛下极为宠爱敬妃,有传言,陛下甚至动了废掉如今皇后,立敬妃为后的心思,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国之栋梁,有怎么能够容忍呢! 天地纲常,长幼有序,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信奉的东西,若是因为一个宠妃和一个锦衣卫,来挑战他们的底线,他们无论如何,都是要战斗到底的。 不过,如果不用战斗,他们又何尝不想安安生生的呢! 所以,那钱无病,还是呆在福建的好!!!当初是谁建议让他去福建的,这人太有眼力了,一定要好好的提拔提拔! 424.第424章各有各的打算 远在扶桑的钱无病,自然不知道千山万水之外发生的这一切。 他只知道,自己若是实力更强大,远在京城的家人,就会越安全,这个家人的范畴,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将李凤儿算了进去。同样的道理,李凤儿可以作为他的依仗,他何尝又不能作为李凤儿的依仗,一个单凭帝王宠爱的女人,以色伺人,而后宫佳丽三千,谁又能保证帝王永远对他宠爱有加,有个实力强大的外戚在朝野,对于她的固宠,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筹码。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李凤儿和他钱无病,已经是紧紧绑在一起不可分割的了。 在长崎休整了十来天,钱无病和毛利家之间的关系那是越来越融洽,尤其是从大明江南来的船队,抵达了长崎的时候,那毛利元就这个小家伙,两只小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见了,就连走路,都是一阵风似的。 这一次,来了六艘船,船队当然不止这么些船只,但是,在东番,钱无病无论如何不敢把防务完全交给福建水师,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四艘千料的武装商船,驻留在淡水附近,或许,等到淡水那边,再也没有隐患了,这些武装商船,会变成淡水往外源源不断的运输白糖的船队,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船队带来的依然是大明的特产,丝绸,瓷器,白糖等等,甚至还有一船铜钱。大明的铜钱在扶桑,也是硬通货,扶桑人铸的钱,那简直没发看,流通在市场,不过几年,就几乎连上面的字都看不到了,费时费力且不说,而且还不讨好,而大明的铜钱就不同了,四铜六铅的比例,炉火纯青的铸造技术,这铜钱,就是用个百十年,都不会磨损得没法用,扶桑人干脆舍弃了本国的铜钱,而用大明的铜钱作为流通,到了后来,就连他们的统治者,也默认了这个事实。 铜钱在扶桑兑换金银的比例,那是高得离谱,在大明,七百铜钱,兑换一两银子,在这里,三百铜钱人家换一两银子给你,那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这还不算,大明的银兑金,十足十的十银兑一金,在扶桑,四银兑一金,那是再也公道不过的价格,就算什么货物都不运,就一船一船的往扶桑倒腾这铜钱,这利润都是惊人。 不得不说,长崎城里有名有姓大商户,不过四五十号,他们的消化能力的确是惊人,六艘船上的货物,几乎是不到两天,就被他们抢购一空,然后再由他们的商人,运输到扶桑各地去。而有些有名号的大商人,甚至直接就找上了船队,要求他们下一趟,带什么货物回来,并愿意为此支付定金。 总而言之,这大明四海船队,在长崎的名号已经响了起来,不仅他们和长崎的城主,有着良好的关系,他们的武力,他们的货物渠道,在这个时代,都隐隐走在了时代的前端,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商人,都不会放弃和他们合作的机会,哪怕这次不能合作,下次合作也是一样,先混个脸熟总比一副陌生面孔的好。 所以,钱无病这段时间,是烦不胜烦,这些事情,他本来就打算一股脑的丢给格丽莎的,张彩在淡水如鱼得水,唐寅在江南组织货物,吴军侯率领船队驰骋大洋,这买卖上的事情,那应该都是格丽莎做主。可惜的是,格丽莎因为毛利兰这个假公主的缘故,连带对所有扶桑人都印象大坏,生意虽然照样做,但是,等闲的人,都由船队里那些王岳和代王府来找来的管事们给打发了,想见她一面,还真不容易。 商人们的触觉多灵啊,这位据说是西边某个帝国的公主殿下架子大,咱们见不到,可是长崎,不是还有一位和毛利家关系良好的大明将军吗?这位将军据说在这船队里说话也是管用的,咱们去找他去! 一时之间,前来拜访钱无病的人络绎不绝,看着这些人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钱无病虽然烦不胜烦,还真心不想将这些人往外撵,尤其是有些人,直接就带着金子上门,这让他更加拉不下脸来了。他可不知道,现在外面有传言,这位大明的将军,之所以对毛利家另眼相看,甚至出兵帮他们打败了大内家,那是因为这位将军爱金子爱女人,毛利家将他们的公主送给了他,又源源不断的送上金子,才讨得这位将军的欢心,不过是金子嘛,扶桑有的是啊,谁在乎这些,只不过女人,就有些伤脑筋了,能够伺候这位大将军的女人,至少也得名门大户,出身高贵吧,他们这些商人,哪里有这个本事立马就找出这样一些女人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长崎的这些商人中,很多人的身份,都是扶桑各地大名的御用商人,他们的商业行为,大多数就是围绕着他们侍奉的大名的利益出发的,他们将大名领地里的产出,拿到长崎这个开放的港口,换成军资或者各种急需的物资,然后再运回大名的领地,武装军队或者是供大名们享乐,这才是他们经营的核心。 来拜访的人中,就有几位这样的商人,与其他的人不同的是,他们心里并不是仅仅想着和四海船队做做生意,和这位大明来的将军混个脸熟,他们的目光,更在这些钱无病身边围绕着的彪悍武力身上,毛利家付出了金子和女人的代价,就能换回这位明国将军的支持,这样的代价,他们的大名,也可以支付得起啊! 尤其是有几家靠海的大名,看着四海船队的那些大海船,眼神都绿了,想都不用想,如今这样的船队,除了不能上岸,在扶桑,又有那一家是他们的对手。至于不能上岸,这也好解决,这位将军大人身上那些彪悍的大明武士,西洋武士,总不成这些都是摆设吧! 这些来访的商人中,就有以水军著称的九鬼家的御用商人。他的名字叫做五羊一郎,而此刻,他正一脸的忐忑在这位据说脾气有些不大好的大明将军的门前,等候着将军的召见,他相信,他送上去的礼物,应该能够让他得到这一次的召见。远在扶桑的钱无病,自然不知道千山万水之外发生的这一切。 他只知道,自己若是实力更强大,远在京城的家人,就会越安全,这个家人的范畴,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将李凤儿算了进去。同样的道理,李凤儿可以作为他的依仗,他何尝又不能作为李凤儿的依仗,一个单凭帝王宠爱的女人,以色伺人,而后宫佳丽三千,谁又能保证帝王永远对他宠爱有加,有个实力强大的外戚在朝野,对于她的固宠,又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筹码。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李凤儿和他钱无病,已经是紧紧绑在一起不可分割的了。 在长崎休整了十来天,钱无病和毛利家之间的关系那是越来越融洽,尤其是从大明江南来的船队,抵达了长崎的时候,那毛利元就这个小家伙,两只小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见了,就连走路,都是一阵风似的。 这一次,来了六艘船,船队当然不止这么些船只,但是,在东番,钱无病无论如何不敢把防务完全交给福建水师,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四艘千料的武装商船,驻留在淡水附近,或许,等到淡水那边,再也没有隐患了,这些武装商船,会变成淡水往外源源不断的运输白糖的船队,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船队带来的依然是大明的特产,丝绸,瓷器,白糖等等,甚至还有一船铜钱。大明的铜钱在扶桑,也是硬通货,扶桑人铸的钱,那简直没发看,流通在市场,不过几年,就几乎连上面的字都看不到了,费时费力且不说,而且还不讨好,而大明的铜钱就不同了,四铜六铅的比例,炉火纯青的铸造技术,这铜钱,就是用个百十年,都不会磨损得没法用,扶桑人干脆舍弃了本国的铜钱,而用大明的铜钱作为流通,到了后来,就连他们的统治者,也默认了这个事实。 铜钱在扶桑兑换金银的比例,那是高得离谱,在大明,七百铜钱,兑换一两银子,在这里,三百铜钱人家换一两银子给你,那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这还不算,大明的银兑金,十足十的十银兑一金,在扶桑,四银兑一金,那是再也公道不过的价格,就算什么货物都不运,就一船一船的往扶桑倒腾这铜钱,这利润都是惊人。 不得不说,长崎城里有名有姓大商户,不过四五十号,他们的消化能力的确是惊人,六艘船上的货物,几乎是不到两天,就被他们抢购一空,然后再由他们的商人,运输到扶桑各地去。而有些有名号的大商人,甚至直接就找上了船队,要求他们下一趟,带什么货物回来,并愿意为此支付定金。 总而言之,这大明四海船队,在长崎的名号已经响了起来,不仅他们和长崎的城主,有着良好的关系,他们的武力,他们的货物渠道,在这个时代,都隐隐走在了时代的前端,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商人,都不会放弃和他们合作的机会,哪怕这次不能合作,下次合作也是一样,先混个脸熟总比一副陌生面孔的好。 所以,钱无病这段时间,是烦不胜烦,这些事情,他本来就打算一股脑的丢给格丽莎的,张彩在淡水如鱼得水,唐寅在江南组织货物,吴军侯率领船队驰骋大洋,这买卖上的事情,那应该都是格丽莎做主。可惜的是,格丽莎因为毛利兰这个假公主的缘故,连带对所有扶桑人都印象大坏,生意虽然照样做,但是,等闲的人,都由船队里那些王岳和代王府来找来的管事们给打发了,想见她一面,还真不容易。 商人们的触觉多灵啊,这位据说是西边某个帝国的公主殿下架子大,咱们见不到,可是长崎,不是还有一位和毛利家关系良好的大明将军吗?这位将军据说在这船队里说话也是管用的,咱们去找他去! 一时之间,前来拜访钱无病的人络绎不绝,看着这些人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钱无病虽然烦不胜烦,还真心不想将这些人往外撵,尤其是有些人,直接就带着金子上门,这让他更加拉不下脸来了。他可不知道,现在外面有传言,这位大明的将军,之所以对毛利家另眼相看,甚至出兵帮他们打败了大内家,那是因为这位将军爱金子爱女人,毛利家将他们的公主送给了他,又源源不断的送上金子,才讨得这位将军的欢心,不过是金子嘛,扶桑有的是啊,谁在乎这些,只不过女人,就有些伤脑筋了,能够伺候这位大将军的女人,至少也得名门大户,出身高贵吧,他们这些商人,哪里有这个本事立马就找出这样一些女人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长崎的这些商人中,很多人的身份,都是扶桑各地大名的御用商人,他们的商业行为,大多数就是围绕着他们侍奉的大名的利益出发的,他们将大名领地里的产出,拿到长崎这个开放的港口,换成军资或者各种急需的物资,然后再运回大名的领地,武装军队或者是供大名们享乐,这才是他们经营的核心。 来拜访的人中,就有几位这样的商人,与其他的人不同的是,他们心里并不是仅仅想着和四海船队做做生意,和这位大明来的将军混个脸熟,他们的目光,更在这些钱无病身边围绕着的彪悍武力身上,毛利家付出了金子和女人的代价,就能换回这位明国将军的支持,这样的代价,他们的大名,也可以支付得起啊! 尤其是有几家靠海的大名,看着四海船队的那些大海船,眼神都绿了,想都不用想,如今这样的船队,除了不能上岸,在扶桑,又有那一家是他们的对手。至于不能上岸,这也好解决,这位将军大人身上那些彪悍的大明武士,西洋武士,总不成这些都是摆设吧! 这些来访的商人中,就有以水军著称的九鬼家的御用商人。他的名字叫做五羊一郎,而此刻,他正一脸的忐忑在这位据说脾气有些不大好的大明将军的门前,等候着将军的召见,他相信,他送上去的礼物,应该能够让他得到这一次的召见。 425.第425章身非大明便是乐土 门吱呀一声轻轻被拉开,一双纤细的玉足出现了了五羊一郎的面前,五羊一郎低下头来,不敢正视那双玉足的主人。 “请随我来!”一个细软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脱掉脚上的木屐,躬身走了进去。 屋子的正中,坐着一个温温和和正在和一个丽人说话的年轻人,他二话不说,立刻就走到那人面前,跪拜了下去:“五羊一郎见过将军大人,将军大人威武!” 钱无病这幅温温和和的面孔,和他熟悉的人都知道,大人若是心里没有烦扰事情的事情,都是这个表情,这个时候,大人一般是很好接触的,但是,在五羊一郎看来,却是这位将军大人不怒自威。整天龇牙咧嘴扮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的人他见得多了,这些人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就像这种温温和和谈笑间就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人。 “好吧,你想要些什么货物,直接给她说就行了!”钱无病微微笑了笑:“只要不是太难找的,总归是能满足你的!” 这个她,正是正在和钱无病说话的那个丽人,只是这个丽人,小腹微微凸起,竟然仿佛是有了身孕一般!五羊一郎抬起头,看到那个丽人的腹部,不禁微微一愣,这出身高贵的女人其实也不是很难找的,但是出身高贵又有身孕的女人,那可就真的麻烦了,这位将军大人,怎么喜欢这个调调! “不要怀疑,日后你们打交道的时候,还长着呢!”钱无病看这五羊一郎的眼光,又看着拿着纸笔,准备书写的朱婉婧:“四海船队的事情,她也是可以做几分主的,也许,下一次到长崎来,就是由她带着船队来了!” 朱婉婧妙目流转,看了钱无病一眼,抿嘴微微一笑。 “将军大人,货物的确是需要,我想下次将军大人的船队来的时候,能够给九鬼家供应一些硝石,那就最好不过了,九鬼家愿意以市价两倍的价格购买!” “硝石?”朱婉婧看了钱无病一眼,见他微笑着不说话,于是毫不客气张口问五羊一郎道:“你们要多少?” “越多越好!”五羊一郎回答道。 “就算你们将这些硝石买回去造火药,你们用得了这么多吗?”朱婉婧将手上纸笔一放:“这东西是朝廷明令禁止贩卖的东西,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怀孕的女人情绪变得非常的快,刚刚还在和钱无病眉来眼去的朱婉婧,听到五羊一郎这话,脸色刷就板了起来。 “婉婧,别吓着人家!”钱无病看到脸色煞白,趴伏在地下只是连连磕头,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五羊一郎,微微有些奇怪,不过是买卖而已,不至于吓成这样子吧! “五羊一郎是吧,你是九鬼家的御用?巧得很,九鬼家我也知道几个人,九鬼吉川你知道吗?”他开口问道,其实九鬼吉川就在门外不远的屋子里,正在和卢卡和奥利维亚扯淡呢! “您认识吉川少爷!?”五羊一郎抬起头,眼中又惊又喜。 “算是认识吧!”钱无病点点头,“不光认识,他还就在外面,要不,你和你们家吉川少爷,先聊一聊!” 看到五羊一郎被人领了出去,钱无病这才回过头来,对着脸色微微有些不大好的朱婉婧说道:“做生意嘛,动这么大气做什么,吓到了人家不说,自己还心情不快活!” “这小矮子要买硝石啊,亏他想得出来,就算到扶桑的这边的海商,也没有敢明目张胆的一船一船的卖硝石给扶桑的吧,这要是在大明被人告发了,这可是全家抄斩的罪名,你让在西北的人,将咱们大明造的铁器,刀剑,卖给蒙古人试试看,敢做这买卖的,都是随时准备不要命的!”朱婉婧愤愤不平的说道。 “好了好了,如今你不是大明的郡主了,也就别操这份闲心了!”钱无病微微笑着看着她:“你总不至于专程跑过来,就是为生这些扶桑人的闲气的吧!” “才不是!”朱婉婧神情微微黯然了一下,既然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接着就回复了正常:“我就是过来看着你的,免得你祸害了咱们大明的女儿,又跑到扶桑来祸害扶桑的女人!” “这裘百户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让他看着你,居然还被你说动了,这回头来,我得好好的罚罚她!”钱无病脸一板,既而脸上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耳根子这么软,简直太丢咱们锦衣卫的脸了!” “是在床上罚她吧!”朱婉婧促狭的一笑:“我说,你还真忍得住,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跟在你身边,你居然没叫她侍寝,而是当一个大头兵用,我有时候都怀疑,你这脑子是不是经常犯抽!” “我是那么****的人吗?”钱无病脸色一敛,认真的问道。 “不是!”朱婉婧摇摇头,正色答道:“你让她侍寝,那才叫****,不过,你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出来,那就叫禽兽不如了!” 钱无病一愣,既然哈哈大笑起来,朱婉婧也抿着嘴,俏皮的笑着,屋子里洋溢着一片欢快。 朱婉婧是随着这后来的船队到长崎的,跟着她的,自然是小绿和裘草儿,小绿自然不必说,对朱婉婧的话那是百依百顺,倒是这裘草儿有些奇怪,以前钱无病觉得她还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啊,怎么就这么经不起朱婉婧的说辞,居然连自己的命令都不顾,带着朱婉婧就登上了船队。 “孩子快七个月了,总不成,让他一出世就看不到父亲,以前我在西北,你在北京,那也就罢了。我去北京,对我对你都不是一件好事情,但是,你人在扶桑,这顾虑自然也就没有了,除非你很讨厌我,讨厌你这没出世的孩子!”朱婉婧摸摸自己的小腹,轻声的说道。 “若是你不高兴,等船队回去的时候,我就离开,你们男人都忙着这些军国大事,这儿女私情的,总有些觉得麻烦!” “哪里的话!”见到她情绪有点低落,钱无病搂着了她瘦削的肩膀:“我是担心你这有了身子,四处奔波,对你对孩子都不好,没有怨懑你的意思,再说了,扶桑可不是咱们的地方,你要高兴,回头等淡水有些规模了,咱们在哪里造一间大大的屋子,让你和儿子住在那里,谁也管不到咱们!” “真的?” “真的!不骗你,你能来,我很高兴!” 朱婉婧就这么静静的靠着他的怀里,这些天来的劳累,似乎终于有了回报,她生命里唯一的这个男人,并没有将她遗忘。 “你就收了草儿吧,总比那个扶桑女人好,一看就妖里妖气的!”半响,朱婉婧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别瞎说!”钱无病捏了捏她的瑶鼻,“我又不是离开了女人过不了日子了!” “真没瞎说,我都问过你身边的人了,这几个月来,你可一直都没有女人,也就草儿跟在你身边的时间长一些,而且,我和草儿相处了这么久,她是个什么性子,我也清楚了,我敢说,只要你开口,草儿绝对没一点不情愿,你不知道,在福清的时候,你让她陪着我,她念叨你的时候多着呢,一个女儿家,若是天天念叨一个人,若是心里没这个人,你信么?” “没准人家心里有喜欢的人呢!”钱无病有些心动,却又不敢确定,门外人影一晃,似乎是裘草儿的身影,他立马改变了话题:“对了,怎么你们都不待见这毛利兰呢,这姑娘得罪你们了,格丽莎都听不的这个名字了,你一来,也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需要有原因么!”朱婉婧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对着外面喊道:“草儿,是你回来了吧!”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裘草儿的身影出现了在了门口,还是那身锦衣卫的装束,掩饰住了她窈窕的身段。 “大人,婧夫人!”行了个礼,裘草儿朗声说道:“卢总旗和奥总旗,请您过去!” “是卢卡总旗和奥利维亚总旗,他们可不姓卢姓奥!”钱无病笑着纠正着裘草儿的口误:“什么事情,他们不能过来说么?” 还真不能过来说,倒不是卢卡和奥利维亚不懂上下尊卑,只是最近将军夫人来过,而且将军夫人又有身孕,而他们要谈论的又是些杀伐之事,两个半大明通一合计,顿时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一个说法,说胎儿在娘肚子的时候,听到这些杀伐果断见血的事情,那可是对胎儿和孕妇都没好处。于是,他们干脆将钱无病请了过来。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的。算起来,眼下大人的身边有真公主格丽莎,假公主毛利兰,但是他们两个觉得,论气度,论风范,甚至论长相,那种雍容华贵,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这真假两位公主,都比不得大人的这位夫人,这位夫人简直比这两个公主更像公主,他们两个,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是在这位夫人面前,都觉得有些不大自在。这种西洋土鳖的自卑心理,钱无病大概是永远都不会了解的了!门吱呀一声轻轻被拉开,一双纤细的玉足出现了了五羊一郎的面前,五羊一郎低下头来,不敢正视那双玉足的主人。 “请随我来!”一个细软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脱掉脚上的木屐,躬身走了进去。 屋子的正中,坐着一个温温和和正在和一个丽人说话的年轻人,他二话不说,立刻就走到那人面前,跪拜了下去:“五羊一郎见过将军大人,将军大人威武!” 钱无病这幅温温和和的面孔,和他熟悉的人都知道,大人若是心里没有烦扰事情的事情,都是这个表情,这个时候,大人一般是很好接触的,但是,在五羊一郎看来,却是这位将军大人不怒自威。整天龇牙咧嘴扮出一副凶狠的样子的人他见得多了,这些人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就像这种温温和和谈笑间就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人。 “好吧,你想要些什么货物,直接给她说就行了!”钱无病微微笑了笑:“只要不是太难找的,总归是能满足你的!” 这个她,正是正在和钱无病说话的那个丽人,只是这个丽人,小腹微微凸起,竟然仿佛是有了身孕一般!五羊一郎抬起头,看到那个丽人的腹部,不禁微微一愣,这出身高贵的女人其实也不是很难找的,但是出身高贵又有身孕的女人,那可就真的麻烦了,这位将军大人,怎么喜欢这个调调! “不要怀疑,日后你们打交道的时候,还长着呢!”钱无病看这五羊一郎的眼光,又看着拿着纸笔,准备书写的朱婉婧:“四海船队的事情,她也是可以做几分主的,也许,下一次到长崎来,就是由她带着船队来了!” 朱婉婧妙目流转,看了钱无病一眼,抿嘴微微一笑。 “将军大人,货物的确是需要,我想下次将军大人的船队来的时候,能够给九鬼家供应一些硝石,那就最好不过了,九鬼家愿意以市价两倍的价格购买!” “硝石?”朱婉婧看了钱无病一眼,见他微笑着不说话,于是毫不客气张口问五羊一郎道:“你们要多少?” “越多越好!”五羊一郎回答道。 “就算你们将这些硝石买回去造火药,你们用得了这么多吗?”朱婉婧将手上纸笔一放:“这东西是朝廷明令禁止贩卖的东西,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怀孕的女人情绪变得非常的快,刚刚还在和钱无病眉来眼去的朱婉婧,听到五羊一郎这话,脸色刷就板了起来。 “婉婧,别吓着人家!”钱无病看到脸色煞白,趴伏在地下只是连连磕头,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五羊一郎,微微有些奇怪,不过是买卖而已,不至于吓成这样子吧! “五羊一郎是吧,你是九鬼家的御用?巧得很,九鬼家我也知道几个人,九鬼吉川你知道吗?”他开口问道,其实九鬼吉川就在门外不远的屋子里,正在和卢卡和奥利维亚扯淡呢! “您认识吉川少爷!?”五羊一郎抬起头,眼中又惊又喜。 “算是认识吧!”钱无病点点头,“不光认识,他还就在外面,要不,你和你们家吉川少爷,先聊一聊!” 看到五羊一郎被人领了出去,钱无病这才回过头来,对着脸色微微有些不大好的朱婉婧说道:“做生意嘛,动这么大气做什么,吓到了人家不说,自己还心情不快活!” “这小矮子要买硝石啊,亏他想得出来,就算到扶桑的这边的海商,也没有敢明目张胆的一船一船的卖硝石给扶桑的吧,这要是在大明被人告发了,这可是全家抄斩的罪名,你让在西北的人,将咱们大明造的铁器,刀剑,卖给蒙古人试试看,敢做这买卖的,都是随时准备不要命的!”朱婉婧愤愤不平的说道。 “好了好了,如今你不是大明的郡主了,也就别操这份闲心了!”钱无病微微笑着看着她:“你总不至于专程跑过来,就是为生这些扶桑人的闲气的吧!” “才不是!”朱婉婧神情微微黯然了一下,既然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接着就回复了正常:“我就是过来看着你的,免得你祸害了咱们大明的女儿,又跑到扶桑来祸害扶桑的女人!” “这裘百户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让他看着你,居然还被你说动了,这回头来,我得好好的罚罚她!”钱无病脸一板,既而脸上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耳根子这么软,简直太丢咱们锦衣卫的脸了!” “是在床上罚她吧!”朱婉婧促狭的一笑:“我说,你还真忍得住,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跟在你身边,你居然没叫她侍寝,而是当一个大头兵用,我有时候都怀疑,你这脑子是不是经常犯抽!” “我是那么****的人吗?”钱无病脸色一敛,认真的问道。 “不是!”朱婉婧摇摇头,正色答道:“你让她侍寝,那才叫****,不过,你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出来,那就叫禽兽不如了!” 钱无病一愣,既然哈哈大笑起来,朱婉婧也抿着嘴,俏皮的笑着,屋子里洋溢着一片欢快。 朱婉婧是随着这后来的船队到长崎的,跟着她的,自然是小绿和裘草儿,小绿自然不必说,对朱婉婧的话那是百依百顺,倒是这裘草儿有些奇怪,以前钱无病觉得她还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啊,怎么就这么经不起朱婉婧的说辞,居然连自己的命令都不顾,带着朱婉婧就登上了船队。 “孩子快七个月了,总不成,让他一出世就看不到父亲,以前我在西北,你在北京,那也就罢了。我去北京,对我对你都不是一件好事情,但是,你人在扶桑,这顾虑自然也就没有了,除非你很讨厌我,讨厌你这没出世的孩子!”朱婉婧摸摸自己的小腹,轻声的说道。 “若是你不高兴,等船队回去的时候,我就离开,你们男人都忙着这些军国大事,这儿女私情的,总有些觉得麻烦!” “哪里的话!”见到她情绪有点低落,钱无病搂着了她瘦削的肩膀:“我是担心你这有了身子,四处奔波,对你对孩子都不好,没有怨懑你的意思,再说了,扶桑可不是咱们的地方,你要高兴,回头等淡水有些规模了,咱们在哪里造一间大大的屋子,让你和儿子住在那里,谁也管不到咱们!” “真的?” “真的!不骗你,你能来,我很高兴!” 朱婉婧就这么静静的靠着他的怀里,这些天来的劳累,似乎终于有了回报,她生命里唯一的这个男人,并没有将她遗忘。 “你就收了草儿吧,总比那个扶桑女人好,一看就妖里妖气的!”半响,朱婉婧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别瞎说!”钱无病捏了捏她的瑶鼻,“我又不是离开了女人过不了日子了!” “真没瞎说,我都问过你身边的人了,这几个月来,你可一直都没有女人,也就草儿跟在你身边的时间长一些,而且,我和草儿相处了这么久,她是个什么性子,我也清楚了,我敢说,只要你开口,草儿绝对没一点不情愿,你不知道,在福清的时候,你让她陪着我,她念叨你的时候多着呢,一个女儿家,若是天天念叨一个人,若是心里没这个人,你信么?” “没准人家心里有喜欢的人呢!”钱无病有些心动,却又不敢确定,门外人影一晃,似乎是裘草儿的身影,他立马改变了话题:“对了,怎么你们都不待见这毛利兰呢,这姑娘得罪你们了,格丽莎都听不的这个名字了,你一来,也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需要有原因么!”朱婉婧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对着外面喊道:“草儿,是你回来了吧!”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裘草儿的身影出现了在了门口,还是那身锦衣卫的装束,掩饰住了她窈窕的身段。 “大人,婧夫人!”行了个礼,裘草儿朗声说道:“卢总旗和奥总旗,请您过去!” “是卢卡总旗和奥利维亚总旗,他们可不姓卢姓奥!”钱无病笑着纠正着裘草儿的口误:“什么事情,他们不能过来说么?” 还真不能过来说,倒不是卢卡和奥利维亚不懂上下尊卑,只是最近将军夫人来过,而且将军夫人又有身孕,而他们要谈论的又是些杀伐之事,两个半大明通一合计,顿时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一个说法,说胎儿在娘肚子的时候,听到这些杀伐果断见血的事情,那可是对胎儿和孕妇都没好处。于是,他们干脆将钱无病请了过来。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的。算起来,眼下大人的身边有真公主格丽莎,假公主毛利兰,但是他们两个觉得,论气度,论风范,甚至论长相,那种雍容华贵,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这真假两位公主,都比不得大人的这位夫人,这位夫人简直比这两个公主更像公主,他们两个,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是在这位夫人面前,都觉得有些不大自在。这种西洋土鳖的自卑心理,钱无病大概是永远都不会了解的了! 426.第426章鸠占鹊巢一举两得 奥利维亚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卢卡的脸上,却是一片凝重,钱无病还注意到,在屋子的一角,那个扶桑人九鬼吉川站在那里,脸上的颜色,那简直是洗把脸后,那洗脸水就直接能当墨汁用了。 “说吧!”毫不客气的在卢卡让开的椅子上坐下,不是钱无病自大,实在是像这些扶桑人这样,跪坐在这地板上谈事情,他真的是习惯不了。无论到哪里,他若是要坐,必然是要坐在椅子上的。 九鬼吉川朝着钱无病说了几句,钱无病皱了皱眉头,他听不懂。算起来,这屋子里唯一不通大明话的,大概就是这家伙了,就连九鬼家的那个御用商人五羊一郎,大明话也说的像模像样的。 “你来说,卢卡!”钱无病扫了他一眼,神态不悦,那九鬼吉川猛的打了个冷战,他可没忘记沙滩上那些仿佛被鸡仔一样被杀死的手下。 “这五羊一郎是九鬼家的御用商人,吉川已经确定了,有意思的是,吉川在他们家族了,也算得上是能说话的几个人之一,他可从来不知道自己家族对硝石的需求这么大!”卢卡点点头,回答道:“属下就起了点疑心,这硝石无论到哪里,都是被国家管制的货物,他一个小小的扶桑地方家族,要这么多硝石做什么,而且,口气还大的惊人,有多少要多少!” “然后呢?”钱无病问道。 “然后就是吉川和这个五羊一郎说话了,属下在一旁听着听着,就清楚了!”卢卡朝那五羊一郎看了一眼:“得亏吉川在这里,要不然,这五羊一郎未必还真的敢把实情说出来,如今他的老婆儿子一家人,都被人拽着当人质呢!” “是九鬼家有了变动!”钱无病心里一动:“这硝石不是九鬼家要的,是秦家兄弟要的,九鬼家不过是推在前面的傀儡?” “大人您的睿智简直犹如天上的月亮!”卢卡大概还没有感染到大明官场上的那些陋习,这马屁功夫也有点生硬,换做雁七在这里,那肯定是想都不想,一句“大人高见”的帽子就送了过来,他这带着西洋风格的马屁,听得钱无病眼角一抽一抽的。 还好,他没等钱无病继续发问,很快的就接着往下说了。 “九鬼家的确已经不是吉川出来的时候的那个九鬼家了,大人要追捕的叛军,已经彻底的掌握了九鬼家,他们的家督以及一众忠心的家臣,都已经被叛军挟制,这收购硝石的命令,虽然是从九鬼浦城传来的,但是,下这命令的人,只怕不是吉川的叔父,那位九鬼家的家督大人了!” “这是好事情!”钱无病站了起来,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奥利维亚脸上那种兴奋的神色从何而来的了,自己对外宣称的就是来这扶桑清剿叛军,眼下知道这叛军的踪迹,接下来肯定就是一场恶战,这个据说连睡觉的时候都抱着武器入睡的暴力御姐,不兴奋才怪呢! “所以,九鬼吉川恳求大人出兵,他愿意向毛利家一样,侍奉大人!” “就他?”钱无病看着不远处的九鬼吉川:“我记得,他应该是咱们的俘虏吧,不要以为他对我还有些用处,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再说了,这种话要说,也是九鬼家家督来说吧,我记得他的口供,他充其量不过是在家族中有分量的继承人而已,说这种话,他似乎还差点资格吧!” “五羊一郎怀疑九鬼家的重要人物不仅仅是被挟持,甚至已经被害,而九鬼吉川是九鬼家唯一流落在外的继承人!”卢卡指着一脸恳请看着钱无病的九鬼吉川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确有资格说这话的!” “就算他反悔,难道他许诺奉献给大人的东西,咱们不会自己取么?”奥利维亚那叫一个信心满满,真有点小看天下英雄的意思了。 “说的也是!”钱无病笑了,这秦家兄弟肯定是要打的,若是能顺手再收一个扶桑的本土家族为自己的附庸,似乎也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的事情,这其中的好处,一眼就看得见,至于坏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 那边五羊一郎正轻轻的将钱无病的话翻译给九鬼吉川,听的钱无病这么一说,九鬼吉川当下再也没有半分犹豫,走过来跪倒到钱无病面前,神情激昂的说了几句。 “好了好了!”钱无病摆摆手,就算听不懂,他也猜得到九鬼吉川说的是什么,无非是一些效忠的话而已,不过,他还真不怎么稀罕:“将九鬼家那边的情形,细细的弄清楚,地形,军兵,武器,这些东西,卢卡你和奥利维亚盘问清楚,一点都不要疏忽,回头我通知里奇过来,这事情,他也要参与知晓,你们一起,给我拿个章程出来!” “明白!”卢卡和奥利维娅齐齐应道,这就算是军令了,由不得他们不严肃。 钱无病走出了屋子,却是没有回到自己的住的房间,而是朝着另外一边一间小小的屋子走了过去。 听得门外脚步声响,透过窗口,看到自己那个盼望的人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来,毛利兰匆忙的站了起来,走到门边。 木门拉开,钱无病看到的一个跪伏在地下宛如迎接自己丈夫回来的小女人,那高高翘起的浑圆臀部,让刚刚和朱婉婧谈过“禽兽不如”笑话的钱无病,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差点忘记自己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将军大人,您归来了!”毛利兰殷勤的伸出手,要为钱无病脱鞋。 “几天不见,这话说的挺不错的!”钱无病微微一愣,他可不知道,这些天来,毛利兰都在努力的学着大明话,虽然语调还是有些怪异,但是已经能够听得明白意思了。 毛利兰抿嘴笑了一笑,她才不会告诉他,其实大明话她也能听得懂六七分的,要不然,长崎城那么多大明商人,她难道还能随身带个通译跑么!奥利维亚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卢卡的脸上,却是一片凝重,钱无病还注意到,在屋子的一角,那个扶桑人九鬼吉川站在那里,脸上的颜色,那简直是洗把脸后,那洗脸水就直接能当墨汁用了。 “说吧!”毫不客气的在卢卡让开的椅子上坐下,不是钱无病自大,实在是像这些扶桑人这样,跪坐在这地板上谈事情,他真的是习惯不了。无论到哪里,他若是要坐,必然是要坐在椅子上的。 九鬼吉川朝着钱无病说了几句,钱无病皱了皱眉头,他听不懂。算起来,这屋子里唯一不通大明话的,大概就是这家伙了,就连九鬼家的那个御用商人五羊一郎,大明话也说的像模像样的。 “你来说,卢卡!”钱无病扫了他一眼,神态不悦,那九鬼吉川猛的打了个冷战,他可没忘记沙滩上那些仿佛被鸡仔一样被杀死的手下。 “这五羊一郎是九鬼家的御用商人,吉川已经确定了,有意思的是,吉川在他们家族了,也算得上是能说话的几个人之一,他可从来不知道自己家族对硝石的需求这么大!”卢卡点点头,回答道:“属下就起了点疑心,这硝石无论到哪里,都是被国家管制的货物,他一个小小的扶桑地方家族,要这么多硝石做什么,而且,口气还大的惊人,有多少要多少!” “然后呢?”钱无病问道。 “然后就是吉川和这个五羊一郎说话了,属下在一旁听着听着,就清楚了!”卢卡朝那五羊一郎看了一眼:“得亏吉川在这里,要不然,这五羊一郎未必还真的敢把实情说出来,如今他的老婆儿子一家人,都被人拽着当人质呢!” “是九鬼家有了变动!”钱无病心里一动:“这硝石不是九鬼家要的,是秦家兄弟要的,九鬼家不过是推在前面的傀儡?” “大人您的睿智简直犹如天上的月亮!”卢卡大概还没有感染到大明官场上的那些陋习,这马屁功夫也有点生硬,换做雁七在这里,那肯定是想都不想,一句“大人高见”的帽子就送了过来,他这带着西洋风格的马屁,听得钱无病眼角一抽一抽的。 还好,他没等钱无病继续发问,很快的就接着往下说了。 “九鬼家的确已经不是吉川出来的时候的那个九鬼家了,大人要追捕的叛军,已经彻底的掌握了九鬼家,他们的家督以及一众忠心的家臣,都已经被叛军挟制,这收购硝石的命令,虽然是从九鬼浦城传来的,但是,下这命令的人,只怕不是吉川的叔父,那位九鬼家的家督大人了!” “这是好事情!”钱无病站了起来,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奥利维亚脸上那种兴奋的神色从何而来的了,自己对外宣称的就是来这扶桑清剿叛军,眼下知道这叛军的踪迹,接下来肯定就是一场恶战,这个据说连睡觉的时候都抱着武器入睡的暴力御姐,不兴奋才怪呢! “所以,九鬼吉川恳求大人出兵,他愿意向毛利家一样,侍奉大人!” “就他?”钱无病看着不远处的九鬼吉川:“我记得,他应该是咱们的俘虏吧,不要以为他对我还有些用处,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再说了,这种话要说,也是九鬼家家督来说吧,我记得他的口供,他充其量不过是在家族中有分量的继承人而已,说这种话,他似乎还差点资格吧!” “五羊一郎怀疑九鬼家的重要人物不仅仅是被挟持,甚至已经被害,而九鬼吉川是九鬼家唯一流落在外的继承人!”卢卡指着一脸恳请看着钱无病的九鬼吉川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确有资格说这话的!” “就算他反悔,难道他许诺奉献给大人的东西,咱们不会自己取么?”奥利维亚那叫一个信心满满,真有点小看天下英雄的意思了。 “说的也是!”钱无病笑了,这秦家兄弟肯定是要打的,若是能顺手再收一个扶桑的本土家族为自己的附庸,似乎也不过是搂草打兔子的事情,这其中的好处,一眼就看得见,至于坏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 那边五羊一郎正轻轻的将钱无病的话翻译给九鬼吉川,听的钱无病这么一说,九鬼吉川当下再也没有半分犹豫,走过来跪倒到钱无病面前,神情激昂的说了几句。 “好了好了!”钱无病摆摆手,就算听不懂,他也猜得到九鬼吉川说的是什么,无非是一些效忠的话而已,不过,他还真不怎么稀罕:“将九鬼家那边的情形,细细的弄清楚,地形,军兵,武器,这些东西,卢卡你和奥利维亚盘问清楚,一点都不要疏忽,回头我通知里奇过来,这事情,他也要参与知晓,你们一起,给我拿个章程出来!” “明白!”卢卡和奥利维娅齐齐应道,这就算是军令了,由不得他们不严肃。 钱无病走出了屋子,却是没有回到自己的住的房间,而是朝着另外一边一间小小的屋子走了过去。 听得门外脚步声响,透过窗口,看到自己那个盼望的人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来,毛利兰匆忙的站了起来,走到门边。 木门拉开,钱无病看到的一个跪伏在地下宛如迎接自己丈夫回来的小女人,那高高翘起的浑圆臀部,让刚刚和朱婉婧谈过“禽兽不如”笑话的钱无病,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差点忘记自己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将军大人,您归来了!”毛利兰殷勤的伸出手,要为钱无病脱鞋。 “几天不见,这话说的挺不错的!”钱无病微微一愣,他可不知道,这些天来,毛利兰都在努力的学着大明话,虽然语调还是有些怪异,但是已经能够听得明白意思了。 毛利兰抿嘴笑了一笑,她才不会告诉他,其实大明话她也能听得懂六七分的,要不然,长崎城那么多大明商人,她难道还能随身带个通译跑么! 427.第427章买一送一敌踪初现 以前在家里,听着父亲给他说当年的故事的时候,钱无病对于那些在战场上,本来可以将敌人全部歼灭,但是有的将领却非得放敌人一条生路这种做法,很是不解,当时他父亲笑了笑,告诉了他一个词,那叫“拥贼自重”! 能将敌人全部杀死,那不叫本事,敌人年年进犯,年年都能将敌人打回去,年年都能向上司,向朝廷报捷,那才叫本事。朝廷的粮草军械少不了你,升官发财也少不了你,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才,朝廷也少不了你,年年大捷的后果,就是手下的兄弟粮饷丰足,自己的官运亨通,朝廷倚之为干城,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 反过来,人家好不容易凑足了一拨人,你一下子将人家杀得个断子绝孙了,朝廷一看,得,这对朝廷没威胁了,那应该归你的粮饷也缩水了,应该归你的荣华富贵也成别人的了,都没敌人没威胁了,朝廷自然用不着这么上心了,所以,这敌人还是不要全部杀干净的好,那些什么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之类的话,不都是说的这么回事吗? 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领着朝廷的旨意,平定叛乱,这是好事情,朝廷册封的郦人宣慰使,带着一帮归化的遗民,迁移到朝廷放弃的蛮荒之地,重新将蛮荒之地纳入大明的版图,这也算是好事情,尽管大明未必眼下看得起东番这蛮夷之地。但是,你领着一帮本该迁移到蛮夷之地的遗民,跑到太祖当初立下的“不征之国”扶桑擅动刀兵,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情,这是要违背太祖遗训,还是打算自立为王,割据一方呢? 钱无病眼下担心的就是这个,不过,秦家兄弟的存在,很好的给了他一个挡箭牌,这叛军东奔西逃,他钱佥事本着为朝廷尽忠,本着除恶务尽的决心,追剿至扶桑,那就说的通了,有了这个理由,任何中伤他或者通过中伤他而中伤当今敬妃的说辞,都不攻而破了,所以,这秦家兄弟他要打,但是,他还真不想一巴掌把他们打死。真打死了,他在扶桑,就没得玩了! “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吗?” 毛利兰静静的跪坐在钱无病身边,见到钱无病进来之后,就微微出神没有说话,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是有事情要吩咐你!”钱无病回过神来,“不光是要用到你,可能还要用到毛利家的忍者,我在考虑,我若是提出这样的要求,毛利家会不会感觉到我在剥夺他们的力量!” “大人会吗?”毛利兰不答反问,她眼帘垂着,眼帘上的睫毛轻轻的跳动,显然她对这个问题,也是十分的关心。 “毛利家有可以让我动心的东西吗?”钱无病微微一笑:“当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算他们家的人了!” 非不能取,而是不屑取!毛利兰听明白了钱无病话里的意思,心下顿安。至于后面的那一句,她甜甜的一笑,钱无病当真的说,她就当真的听了,若是钱无病当笑话说,她就当笑话听了。 钱无病站了起来,手一挥:“我要毛利家的忍者,去九鬼浦城,将那里的情报给我带回来,这种事情,我的人在扶桑是做不来的,但是,你们做却是最好不过!” “毛利兰遵从大人的命令,这就派人出发!”毛利兰微微一点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这一瞬间,她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温婉可人的女孩不见了,那个阴冷的忍者头目又重新回来了。 “就这样,你不用请示你父亲,或者是你弟弟吗?”见她答应得这么干脆,钱无病反而有些感到意外。 “毛利家的忍军,本来就是我的人!”毛利兰面色一凛,正色回答道:“在这事情上,我不用请示任何人的,他们效忠的是我,而不是毛利家!” 见到钱无病张口欲说什么,毛利兰又接着说道:”至于父亲大人那里,将军大人也不必担忧,取下了鸟取城,大内家的忍军,大都都被父亲收服了过来,眼下毛利家,并不缺少忍者!” 毛利兰匆匆走出去,钱无病硬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敢情,这还是买一送一个的买卖,送个女人给自己,顺便捎带一队忍者,看起来,毛利家倒是挺上道的啊!看来,哪怕格丽莎和婉婧都不大待见这毛利兰,自己也得将她收下。 如果这在扶桑,自己遇见的尽是这种好事情,那以后自己连奥利维亚等人都不必用了,光是这陪嫁过来的人马,就足以攻城略地了。对了,九鬼家有没有公主,回头得问一下那个九鬼吉川!钱无病眼睛眨了眨,有些遐想起来。 …… “柳巡检,柳巡检!”柳青青刚刚才带着人,处置完几个制糖匠人和郦人之间的斗殴,身后又传来了叫喊声,他简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回过头来:“又是什么事情!” 也难怪他心情不好,自从他这个巡检衙门在淡水有模有样挂起匾额,他处理的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今天东家和西家斗殴,就是明天南家偷了北家的东西,在他的眼里,这简直都不叫事情,真不知道,那些县太爷是怎么过这种日子的,反正他一个提刀跃马的武夫,来处理这些民政上的事物,觉得头大无比。 “雁百户回来了,让人请巡检大人过去锦衣卫衙门那边呢!”身后的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这事情,可比眼前的事情大,柳青青一听这话,直接就撩下面前的这一地鸡毛:“你来处理这里的事情,要不都不听你的话,两边都抓起来,在衙门里关一夜!” 如今的淡水城,还真的有些了城寨的模样,在城里,巡检衙门,锦衣卫衙门还有宣慰使衙门,这三个衙门都在城里挂上了牌子,管理着这城里近万的居民的,就是这三个衙门。军政上的事情,自然是归宣慰使衙门,谁叫淡水城赖以生存的武力,全是属于这郦人宣慰使的属下呢?民政上的事情,自然就是柳青青的澎湖巡检司了,而锦衣卫衙门,则是如同他们在任何地方存在一样,似乎什么都不管,但似乎,似乎什么都管! 平日里柳青青自然没少和锦衣卫衙门的雁七雁九两位百户接触,只不过,似乎他同时见到两位雁百户在一起时候不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两位百户,一个在城里坐镇,而另外一个,带着一帮人,经常一消失就是三天五天,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柳青青恪守自己的本份,人家没说,他就绝对不会好奇的去打听。 走进锦衣卫的大门,柳青青很奇怪的发现,今天他倒是看到两位雁百户同聚一堂了,只不过,此刻一个一脸严肃,而另外一个,光着膀子,正在龇牙咧嘴的往着自己的伤口上敷药。 “受伤了!”柳青青一眼就看到雁七身边的木盆和木盆里染血的那些东西:“是箭伤,箭头在哪里?” 雁七呶呶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桌子上一个锈迹斑斑的箭头,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不是咱们大明军队里用的箭头,你遇见了什么人?”柳青青脸色也凝重起来,淡水城周边的土人,经过几次冲突,现在几乎成了依附淡水城村子的居民了,他们能用淡水城需要的甘蔗换回他们需要的一切东西,有了这个认识,土人们早就不怎么敌视淡水城的存在了,若是说雁七是被土人所伤的话,那这事情,还真不能轻视。 “是那些叛军!”雁七龇牙咧嘴的说道:“我亲眼看见了,只不过,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家伙,我身上捱的这一下子,就是那些人赏给我的!” “你小子还显摆!”雁七狠狠的敲了他脑袋一下,“得亏没伤到要害,大人不是吩咐过,叫咱们小心再小心,找到他们的巢穴就够了,厮杀自然有大人的人马,咱们是锦衣卫,不能连军队的活儿一起干了!” “也得亏箭上没毒!”柳青青拿起箭头看了看,补充了一句,然后放下箭头:“这么说来,你们发现那些叛军了?” “嗯,从淡水出发,大概走四天的路程,我不知道咱们的船队能不能到那边去,这东番,也实在是大了一点!”雁七点点头:“不过,我记得地方,要我带路,我肯定找得到他们!” “人家不会逃了啊!”雁七摇摇头:“你都被发现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些叛军能到现在还逍遥,那是因为他们和那帮土人在一起呢,那是一个很大的部落,这短短时间里,他们能跑到哪里去,若是那些叛军,撇下这些土人单独逃跑,我就不信他们一两千人,全部都是得道的神仙,在这不用吃喝拉撒,光是喝风饮水就能够活下去!”雁七不同意他哥哥的看法。 “那怎么办,去宣慰使衙门调兵吗?”柳青青看着他们兄弟,凭他们三个,可调动不了郦人的那几千精兵,人家认的是钱大人,可不是他们。 “没用,这事情,得大人出面!”雁家兄弟果然一起摇摇头:“给大人的信,已经派快船送到扶桑去了,请你来,是想让你给你的上司,写封公文,你也不用费劲琢磨,照实写就成!” 以前在家里,听着父亲给他说当年的故事的时候,钱无病对于那些在战场上,本来可以将敌人全部歼灭,但是有的将领却非得放敌人一条生路这种做法,很是不解,当时他父亲笑了笑,告诉了他一个词,那叫“拥贼自重”! 能将敌人全部杀死,那不叫本事,敌人年年进犯,年年都能将敌人打回去,年年都能向上司,向朝廷报捷,那才叫本事。朝廷的粮草军械少不了你,升官发财也少不了你,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才,朝廷也少不了你,年年大捷的后果,就是手下的兄弟粮饷丰足,自己的官运亨通,朝廷倚之为干城,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 反过来,人家好不容易凑足了一拨人,你一下子将人家杀得个断子绝孙了,朝廷一看,得,这对朝廷没威胁了,那应该归你的粮饷也缩水了,应该归你的荣华富贵也成别人的了,都没敌人没威胁了,朝廷自然用不着这么上心了,所以,这敌人还是不要全部杀干净的好,那些什么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之类的话,不都是说的这么回事吗? 堂堂锦衣卫指挥佥事,领着朝廷的旨意,平定叛乱,这是好事情,朝廷册封的郦人宣慰使,带着一帮归化的遗民,迁移到朝廷放弃的蛮荒之地,重新将蛮荒之地纳入大明的版图,这也算是好事情,尽管大明未必眼下看得起东番这蛮夷之地。但是,你领着一帮本该迁移到蛮夷之地的遗民,跑到太祖当初立下的“不征之国”扶桑擅动刀兵,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情,这是要违背太祖遗训,还是打算自立为王,割据一方呢? 钱无病眼下担心的就是这个,不过,秦家兄弟的存在,很好的给了他一个挡箭牌,这叛军东奔西逃,他钱佥事本着为朝廷尽忠,本着除恶务尽的决心,追剿至扶桑,那就说的通了,有了这个理由,任何中伤他或者通过中伤他而中伤当今敬妃的说辞,都不攻而破了,所以,这秦家兄弟他要打,但是,他还真不想一巴掌把他们打死。真打死了,他在扶桑,就没得玩了! “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吗?” 毛利兰静静的跪坐在钱无病身边,见到钱无病进来之后,就微微出神没有说话,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是有事情要吩咐你!”钱无病回过神来,“不光是要用到你,可能还要用到毛利家的忍者,我在考虑,我若是提出这样的要求,毛利家会不会感觉到我在剥夺他们的力量!” “大人会吗?”毛利兰不答反问,她眼帘垂着,眼帘上的睫毛轻轻的跳动,显然她对这个问题,也是十分的关心。 “毛利家有可以让我动心的东西吗?”钱无病微微一笑:“当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算他们家的人了!” 非不能取,而是不屑取!毛利兰听明白了钱无病话里的意思,心下顿安。至于后面的那一句,她甜甜的一笑,钱无病当真的说,她就当真的听了,若是钱无病当笑话说,她就当笑话听了。 钱无病站了起来,手一挥:“我要毛利家的忍者,去九鬼浦城,将那里的情报给我带回来,这种事情,我的人在扶桑是做不来的,但是,你们做却是最好不过!” “毛利兰遵从大人的命令,这就派人出发!”毛利兰微微一点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这一瞬间,她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温婉可人的女孩不见了,那个阴冷的忍者头目又重新回来了。 “就这样,你不用请示你父亲,或者是你弟弟吗?”见她答应得这么干脆,钱无病反而有些感到意外。 “毛利家的忍军,本来就是我的人!”毛利兰面色一凛,正色回答道:“在这事情上,我不用请示任何人的,他们效忠的是我,而不是毛利家!” 见到钱无病张口欲说什么,毛利兰又接着说道:”至于父亲大人那里,将军大人也不必担忧,取下了鸟取城,大内家的忍军,大都都被父亲收服了过来,眼下毛利家,并不缺少忍者!” 毛利兰匆匆走出去,钱无病硬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敢情,这还是买一送一个的买卖,送个女人给自己,顺便捎带一队忍者,看起来,毛利家倒是挺上道的啊!看来,哪怕格丽莎和婉婧都不大待见这毛利兰,自己也得将她收下。 如果这在扶桑,自己遇见的尽是这种好事情,那以后自己连奥利维亚等人都不必用了,光是这陪嫁过来的人马,就足以攻城略地了。对了,九鬼家有没有公主,回头得问一下那个九鬼吉川!钱无病眼睛眨了眨,有些遐想起来。 …… “柳巡检,柳巡检!”柳青青刚刚才带着人,处置完几个制糖匠人和郦人之间的斗殴,身后又传来了叫喊声,他简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回过头来:“又是什么事情!” 也难怪他心情不好,自从他这个巡检衙门在淡水有模有样挂起匾额,他处理的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今天东家和西家斗殴,就是明天南家偷了北家的东西,在他的眼里,这简直都不叫事情,真不知道,那些县太爷是怎么过这种日子的,反正他一个提刀跃马的武夫,来处理这些民政上的事物,觉得头大无比。 “雁百户回来了,让人请巡检大人过去锦衣卫衙门那边呢!”身后的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这事情,可比眼前的事情大,柳青青一听这话,直接就撩下面前的这一地鸡毛:“你来处理这里的事情,要不都不听你的话,两边都抓起来,在衙门里关一夜!” 如今的淡水城,还真的有些了城寨的模样,在城里,巡检衙门,锦衣卫衙门还有宣慰使衙门,这三个衙门都在城里挂上了牌子,管理着这城里近万的居民的,就是这三个衙门。军政上的事情,自然是归宣慰使衙门,谁叫淡水城赖以生存的武力,全是属于这郦人宣慰使的属下呢?民政上的事情,自然就是柳青青的澎湖巡检司了,而锦衣卫衙门,则是如同他们在任何地方存在一样,似乎什么都不管,但似乎,似乎什么都管! 平日里柳青青自然没少和锦衣卫衙门的雁七雁九两位百户接触,只不过,似乎他同时见到两位雁百户在一起时候不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两位百户,一个在城里坐镇,而另外一个,带着一帮人,经常一消失就是三天五天,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柳青青恪守自己的本份,人家没说,他就绝对不会好奇的去打听。 走进锦衣卫的大门,柳青青很奇怪的发现,今天他倒是看到两位雁百户同聚一堂了,只不过,此刻一个一脸严肃,而另外一个,光着膀子,正在龇牙咧嘴的往着自己的伤口上敷药。 “受伤了!”柳青青一眼就看到雁七身边的木盆和木盆里染血的那些东西:“是箭伤,箭头在哪里?” 雁七呶呶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桌子上一个锈迹斑斑的箭头,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不是咱们大明军队里用的箭头,你遇见了什么人?”柳青青脸色也凝重起来,淡水城周边的土人,经过几次冲突,现在几乎成了依附淡水城村子的居民了,他们能用淡水城需要的甘蔗换回他们需要的一切东西,有了这个认识,土人们早就不怎么敌视淡水城的存在了,若是说雁七是被土人所伤的话,那这事情,还真不能轻视。 “是那些叛军!”雁七龇牙咧嘴的说道:“我亲眼看见了,只不过,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家伙,我身上捱的这一下子,就是那些人赏给我的!” “你小子还显摆!”雁七狠狠的敲了他脑袋一下,“得亏没伤到要害,大人不是吩咐过,叫咱们小心再小心,找到他们的巢穴就够了,厮杀自然有大人的人马,咱们是锦衣卫,不能连军队的活儿一起干了!” “也得亏箭上没毒!”柳青青拿起箭头看了看,补充了一句,然后放下箭头:“这么说来,你们发现那些叛军了?” “嗯,从淡水出发,大概走四天的路程,我不知道咱们的船队能不能到那边去,这东番,也实在是大了一点!”雁七点点头:“不过,我记得地方,要我带路,我肯定找得到他们!” “人家不会逃了啊!”雁七摇摇头:“你都被发现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些叛军能到现在还逍遥,那是因为他们和那帮土人在一起呢,那是一个很大的部落,这短短时间里,他们能跑到哪里去,若是那些叛军,撇下这些土人单独逃跑,我就不信他们一两千人,全部都是得道的神仙,在这不用吃喝拉撒,光是喝风饮水就能够活下去!”雁七不同意他哥哥的看法。 “那怎么办,去宣慰使衙门调兵吗?”柳青青看着他们兄弟,凭他们三个,可调动不了郦人的那几千精兵,人家认的是钱大人,可不是他们。 “没用,这事情,得大人出面!”雁家兄弟果然一起摇摇头:“给大人的信,已经派快船送到扶桑去了,请你来,是想让你给你的上司,写封公文,你也不用费劲琢磨,照实写就成!” 428.第428章攘外必先安内 雁家兄弟的快船,到达扶桑,消息几乎是没耽搁的一路直接报到了钱无病的手上了,这个时候,毛利兰的忍者还没有从九鬼浦城回来。 钱无病有些坐不住了,相对于秦家兄弟流窜到扶桑,东番那边的事情才是根本,他甚至不知道秦家兄弟二人,哪一个在扶桑,哪一个在东番。 在主持大局的若是秦歌,那对于淡水城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了,细细想了想,他觉得在东番的,也只可能是秦歌,毕竟这都是他手下的兵,若是让他那做惯了海盗的兄弟领着,只怕指挥有些不大灵光,而下面的人,也未必对他那兄弟服气,弄不好哗变都有可能。 那么,在九鬼浦的,应该就是秦舞了,毕竟乘着船在海上跑来跑去,在海上劫掠一番,或者是靠岸祸害祸害地方,那才是秦舞这个海盗的本行。 有了这个猜测,钱无病迅速就有了决断,甚至不等到毛利兰的忍者回来,就启程带着那六艘一直停靠在长崎的海船,匆匆的朝着淡水而去,至于长崎这边,就让格丽莎和朱婉婧,暂时先替他经营着,卢卡和奥利维亚辅助他们,加上里奇的两百士兵,只要他们不主动的进攻,自保应该绰绰有余。 可惜的是,他这次的打算,遭到了几个人的反对。 首先是朱婉婧,她才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寻到自己的男人身边,这还没呆几天,钱无病就要离开,哪怕是她知道此事的轻重,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大乐意的,说什么都不愿意留在长崎,也跟钱无病一道回淡水。最后还是钱无病一番悄悄话,将她才安抚了下来,令得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了这里。 “你也知道兵事凶险,眼下你有身子,还跟着我乱跑,万一有个好歹,在慢慢大海上,我找谁去!”钱无病如是说:“再说了,格丽莎这小丫头精灵古怪,虽然眼下似乎和我一条心,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船队,还有里奇的几百兵丁,可都是我钱家的家当,没有个放心的人在这里看着,我可不放心!” 见到朱婉婧似乎若有所动,钱无病又吩咐道:“毛利兰的忍者回来后,不管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先看好长崎才是根本,什么时候,等我回来了再说,若是长崎丢了,咱们的船队来港口都进不了,那其他的事情就更别说了,这其中的分寸,你应该把握得住,里奇认识你,也知道你的身份,格丽莎未必调遣得动他,我会令他一切都听从你的吩咐,总之,你在这里责任重大,可不是无所事事!” “若是战事持久,你迟迟不归,那怎么办?”朱婉婧摸摸自己的小腹,有些担心的说。 “放心,不过是三两千残兵,上不得天,入不得地,能用多少时间!”钱无病对此信心满满:“你肚子的孩儿呱呱坠地之时,我必定在你身边!” 另外一个不听打招呼的,是奥利维亚,对于钱无病率领船队回淡水,她嗷嗷叫着要跟随钱无病一起去“平乱”,呆在长崎,钱无病又不在,那一小股叛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打,这一回到东番就能有满足她的激情的战斗,她怎么能放过,尤其是她刚刚尝到身为大明锦衣卫军官的好处,这随便打打扶桑的这些小矮子,就赏赐这么丰厚,这若是跟着钱大人沙场博取军功,那该又是如何,她想想都心热。 对于这个要求,钱无病想了想,决定还是带上她和她的那一帮佣兵,这些佣兵,放在长崎,的确是一股不安定的因素,留在这里,他本人又不在,真是是再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就真够格丽莎和朱婉婧头疼的了,索性一并带走,绝了这个后患。再说了,去东番和秦歌对战,估计很多地方也少不了需要炮灰,轮到炮灰的人选,舍这些佣兵其谁!在他的心里,那些郦人士兵可是他的子民,比起这些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佣兵,可要金贵多了。 当然,对着外人,尤其是对着毛利元就和九鬼吉川这些扶桑本地人,他宣称是回去调兵遣将,已经发现了乱兵的踪迹,但是天兵的兵力不够,必须从大明调遣更多的兵将过来。两人都深信不疑,尤其是九鬼吉川,那感动得眼泪汪汪的,简直恨不得跪下来亲吻钱无病的鞋子才好。 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钱无病带着船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长崎,昔日里满是巨大的海船的长崎,又只剩下两艘孤零零的巨大海船,宛如门神一样,矗立在长崎的港口。 船队就算是顺风顺水,到达淡水的时候,也已经距离雁家兄弟的快船离开淡水去报信差不多近半个月的时间,在这半月里,福建布政使司衙门对于澎湖巡检司的关于东番的报告的回复也下来了,那就是对于剿灭这股乱兵,福建方面是要人有人,要粮有粮,会全力配合锦衣卫指挥佥事兼郦人宣慰使大人,而得到命令的福建水师,也已经全部动了起来,战舰几乎调动了一半,一为保证粮路,二为防住这数千乱兵再行逃窜出海!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直接剿灭这些乱兵的任务,就拜托钱无病钱大人了,福建地方,一定竭尽全力,为钱大人打好这个下手。 七月初,钱无病回到了淡水,此刻,距离他离开淡水前往长崎,还不足两个月。 “大人,您回来了!”在港口迎接他的,除了淡水三个衙门的头头脑脑,不会有其他人,除了雁家兄弟和柳青青,宣慰使衙门来的人,是郦人的几个长老,其中就赫然包括格丽莎的便宜爷爷。 “听得你伤着了,没事了吧!”钱无病拍拍雁七的肩膀。 雁七嘿嘿一笑:“早没事情了,大人,这一位是?” “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奥利维亚,算是咱们锦衣卫的同僚,你们以后多亲近亲近,得空的时候,你给她说说咱们锦衣卫的规矩,奥利维亚刚刚加入咱们锦衣卫,很多事情不大清楚,不过,身手倒是不错的!” 钱无病笑着将奥利维亚介绍给了自己的两个属下,然后朝柳青青走了过去!雁家兄弟的快船,到达扶桑,消息几乎是没耽搁的一路直接报到了钱无病的手上了,这个时候,毛利兰的忍者还没有从九鬼浦城回来。 钱无病有些坐不住了,相对于秦家兄弟流窜到扶桑,东番那边的事情才是根本,他甚至不知道秦家兄弟二人,哪一个在扶桑,哪一个在东番。 在主持大局的若是秦歌,那对于淡水城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了,细细想了想,他觉得在东番的,也只可能是秦歌,毕竟这都是他手下的兵,若是让他那做惯了海盗的兄弟领着,只怕指挥有些不大灵光,而下面的人,也未必对他那兄弟服气,弄不好哗变都有可能。 那么,在九鬼浦的,应该就是秦舞了,毕竟乘着船在海上跑来跑去,在海上劫掠一番,或者是靠岸祸害祸害地方,那才是秦舞这个海盗的本行。 有了这个猜测,钱无病迅速就有了决断,甚至不等到毛利兰的忍者回来,就启程带着那六艘一直停靠在长崎的海船,匆匆的朝着淡水而去,至于长崎这边,就让格丽莎和朱婉婧,暂时先替他经营着,卢卡和奥利维亚辅助他们,加上里奇的两百士兵,只要他们不主动的进攻,自保应该绰绰有余。 可惜的是,他这次的打算,遭到了几个人的反对。 首先是朱婉婧,她才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寻到自己的男人身边,这还没呆几天,钱无病就要离开,哪怕是她知道此事的轻重,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大乐意的,说什么都不愿意留在长崎,也跟钱无病一道回淡水。最后还是钱无病一番悄悄话,将她才安抚了下来,令得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了这里。 “你也知道兵事凶险,眼下你有身子,还跟着我乱跑,万一有个好歹,在慢慢大海上,我找谁去!”钱无病如是说:“再说了,格丽莎这小丫头精灵古怪,虽然眼下似乎和我一条心,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船队,还有里奇的几百兵丁,可都是我钱家的家当,没有个放心的人在这里看着,我可不放心!” 见到朱婉婧似乎若有所动,钱无病又吩咐道:“毛利兰的忍者回来后,不管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先看好长崎才是根本,什么时候,等我回来了再说,若是长崎丢了,咱们的船队来港口都进不了,那其他的事情就更别说了,这其中的分寸,你应该把握得住,里奇认识你,也知道你的身份,格丽莎未必调遣得动他,我会令他一切都听从你的吩咐,总之,你在这里责任重大,可不是无所事事!” “若是战事持久,你迟迟不归,那怎么办?”朱婉婧摸摸自己的小腹,有些担心的说。 “放心,不过是三两千残兵,上不得天,入不得地,能用多少时间!”钱无病对此信心满满:“你肚子的孩儿呱呱坠地之时,我必定在你身边!” 另外一个不听打招呼的,是奥利维亚,对于钱无病率领船队回淡水,她嗷嗷叫着要跟随钱无病一起去“平乱”,呆在长崎,钱无病又不在,那一小股叛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打,这一回到东番就能有满足她的激情的战斗,她怎么能放过,尤其是她刚刚尝到身为大明锦衣卫军官的好处,这随便打打扶桑的这些小矮子,就赏赐这么丰厚,这若是跟着钱大人沙场博取军功,那该又是如何,她想想都心热。 对于这个要求,钱无病想了想,决定还是带上她和她的那一帮佣兵,这些佣兵,放在长崎,的确是一股不安定的因素,留在这里,他本人又不在,真是是再出了什么幺蛾子,那就真够格丽莎和朱婉婧头疼的了,索性一并带走,绝了这个后患。再说了,去东番和秦歌对战,估计很多地方也少不了需要炮灰,轮到炮灰的人选,舍这些佣兵其谁!在他的心里,那些郦人士兵可是他的子民,比起这些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佣兵,可要金贵多了。 当然,对着外人,尤其是对着毛利元就和九鬼吉川这些扶桑本地人,他宣称是回去调兵遣将,已经发现了乱兵的踪迹,但是天兵的兵力不够,必须从大明调遣更多的兵将过来。两人都深信不疑,尤其是九鬼吉川,那感动得眼泪汪汪的,简直恨不得跪下来亲吻钱无病的鞋子才好。 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钱无病带着船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长崎,昔日里满是巨大的海船的长崎,又只剩下两艘孤零零的巨大海船,宛如门神一样,矗立在长崎的港口。 船队就算是顺风顺水,到达淡水的时候,也已经距离雁家兄弟的快船离开淡水去报信差不多近半个月的时间,在这半月里,福建布政使司衙门对于澎湖巡检司的关于东番的报告的回复也下来了,那就是对于剿灭这股乱兵,福建方面是要人有人,要粮有粮,会全力配合锦衣卫指挥佥事兼郦人宣慰使大人,而得到命令的福建水师,也已经全部动了起来,战舰几乎调动了一半,一为保证粮路,二为防住这数千乱兵再行逃窜出海!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直接剿灭这些乱兵的任务,就拜托钱无病钱大人了,福建地方,一定竭尽全力,为钱大人打好这个下手。 七月初,钱无病回到了淡水,此刻,距离他离开淡水前往长崎,还不足两个月。 “大人,您回来了!”在港口迎接他的,除了淡水三个衙门的头头脑脑,不会有其他人,除了雁家兄弟和柳青青,宣慰使衙门来的人,是郦人的几个长老,其中就赫然包括格丽莎的便宜爷爷。 “听得你伤着了,没事了吧!”钱无病拍拍雁七的肩膀。 雁七嘿嘿一笑:“早没事情了,大人,这一位是?” “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奥利维亚,算是咱们锦衣卫的同僚,你们以后多亲近亲近,得空的时候,你给她说说咱们锦衣卫的规矩,奥利维亚刚刚加入咱们锦衣卫,很多事情不大清楚,不过,身手倒是不错的!” 钱无病笑着将奥利维亚介绍给了自己的两个属下,然后朝柳青青走了过去! 429.第429章希望之城 “柳巡检,辛苦辛苦!” “钱大人,客气客气!” 两人拱起手,相视一笑。 “我先和我衙门的这些人聚聚,回头再来找你喝酒,顺便听听你这个淡水城的大管家,这些日子对淡水城的心得!” “大人只管去忙,大事要紧,若是要找柳某喝酒,随时派人前来召唤即可!” 身后乱糟糟的佣兵,一个个瞪大眼睛,从船上走了下来,四处打量着这座年轻的城市,有些人甚至眼中露出了极度惊喜,或者说是惊讶的眼神。 眼前的这座城市,无论是从建筑风格来说,还是从这简陋的街道上那匆匆而过的行人上来说,都让他们宛若置身欧洲的某个城市,更有眼尖的,甚至看到远处尖尖的屋顶上,那醒目的十字架。 “这里真的是大明的国土么?”有人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感觉这是咱们帝国的一个殖民城一样!” 街上的行人,大多和他们一样的面孔,像钱大人和他的部属那样的东方人的面孔,简直是少得可怜,而到处喧哗的语声,也是一声声他们熟悉的语言,街边传来的那一阵阵香味,不是大明的米饭香气,也不是扶桑人带着鱼腥味的饭团子的味道,而是千真万确的面包那沁人心脾的味道。 “和这城市相比,壕镜简直就是个渣渣啊!”有人有些羡慕的看着街上那穿着体面的衣裳红光满面的行人:“我当初怎么就去了壕镜,而没有来这里呢,这里叫淡水是吧,怎么以前就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有人带着自豪的腔调揶揄道:“几个月前,我听咱们总旗说,这里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呢,你到哪里听说去?” 众人纷纷回过头来,嘴里顿是就哦了一声,说话的奥利维亚的心腹——大傻,眼下这家伙穿着一身明军的军服,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样子,穿着这样的军服的在佣兵里可不多,基本上都是队长,当然,按照大明的军制,他们应该叫做小旗。 “大傻,你在奥利维亚身边时间最长了,给咱们透露点咱们不知道的消息呗!”见到奥利维亚远远的在和同样穿着大明军服两个大明官员在说话,站在沙滩上,等候着命令的佣兵们,有些起哄道,他们不是军队,“散漫”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了。 “不要叫我大傻,叫我马提小旗,或者马提队长!”大傻眼睛一瞪,自从穿上这身军服,他就觉得这绰号有些刺耳了,咱现在也是堂堂的大明帝国的禁卫军的军官了,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还能这么冒犯我。 想到这里,他有有些感激的看着远处正在笑吟吟说话的奥利维亚一眼,大姐头果然是大姐头,不光能打,脑子也比谁都灵,跟随她,简直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了。 “马提队长,你就给咱们说说呗!”也许是想了解这座城市,也许是闲的无聊,起哄的佣兵知错就改,立刻就将称呼改了过来。 看到周围都是一脸等着听自己“爆内幕”的同伴,马提嘿嘿一笑:“你们想知道啥,先说好,有些不能说的,我可不会说,你们也别怪我!” “这城市真是大明的城市吗,为什么大明人这么少!还有,这些屋子,可不是大明的屋子的样式啊!”有人喊道。 “当然是大明的城市,这还用问吗?”大傻嗤之以鼻:“这城市的最高统治者,就是咱们的大人——钱大人,钱大人是禁卫军的将军,这城市不是大明的,难道是扶桑的啊!” “那那些平民呢?这么大的城市,至少有上万的平民了吧,这些人可不是东方人,要知道壕镜咱们这些人,一共加起来才一两千人呢!” “这里是钱大人的领地,钱大人的领民,曾经是罗马的公民,这有什么奇怪,人家罗马的公主,和咱们大人关系好着呢!要不然,钱大人能在这里筑城,安置他们吗?” “那我们这次任务结束了,能不能留下来,在这里居住!”终于有人问出了所有最关心的问题。 哪怕是不能回到故土,能够在这个处处都能感到故土气息的城市生活,总比在那处处要看大明人的眼色的壕镜生活的好吧! “这个,我真不知道!”大傻摊摊手:“不过,我们是钱大人的属下,应该可以得到和他的领民一样的待遇,我想,我应该是可以的吧!” “你是钱大人的属下,可是我们不是啊!”有人唉声叹气:“我们只是一群佣兵,还是曾经背叛过钱大人的佣兵,早知道钱大人有这样的背景,我还跟着瑞安那该死的干什么啊,没准现在,我也能穿上那一身军服,拿着当军饷的金子,潇洒快活了!” 这话一出,佣兵里唉声叹气的顿时多了起来,一想想当时自己的选择,现在很多人,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当然,那些已经死在了扶桑的同伴,他们是没功夫去想的了。 “你们也有机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奥利维娅走到了他们面前,在她的身后,跟着那个一直和奥利维亚笑嘻嘻说话的大明军官。 “在扶桑我就说过,你们以前犯过的过错,只要你们付出你们的忠诚和勇敢,就有弥补的机会,而现在,钱大人将这个弥补的机会送到你们的面前,你们不去努力想怎么为大人奉献忠诚和勇敢,而在这里唉声叹气,这是一个战士的作为吗?” “我们真的还有机会吗?”有人不敢相信一般的大喊道。 “是的!”奥利维亚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你们知道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吧!没错,你们都知道,我们来这里,是要和威胁这座城市的一股叛乱的军队作战,而我刚刚,很荣幸的被这位雁大人告知,我,奥利维娅,可以拥有五十名直属属下,而五十人,将会从你们这些人中产生,而一旦你们成为这五十人中的一个,那你们就已经不再是佣兵,而是大明帝国勇敢的士兵,为大明帝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为睿智的钱大人效忠的大明帝国的士兵,你们当然就有权利,在大明帝国的任何一座城市居住。” 奥利维娅嘴角翘了起来:“不光光是居住这么简单,这里美丽的姑娘可不少,也许,你们会在这里娶妻,生子,过上以前你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佣兵们眼睛的光芒变得炙热起来,过去的一切过错可以被赦免,还能够成为像大傻一样的士兵或者军官,拿着金子发的军饷,这种事情,听起来简直想做梦一样,更别说还有奥利维娅后面说的,娶妻,生子,不少佣兵,甚至眼睛都朝着街上的行人扫了过去,好像他们未来的妻子,就在这些行人中一样。 那个大明的军官,见到这些佣兵们的士气被奥利维亚鼓动起来,又低低的在奥利维娅耳边说了几句,奥利维亚点点头,接着大声的说道:“这位雁大人说了,他的军队里,也需要补充一些战士,不过,禁卫军是大明的精锐部队,他的军队,只要勇士,不要懦夫,如果你们有这个本事,他很欢迎你们成为他的部下!” 这话一说出来,佣兵们轰的一声,更是炸开了。 禁卫军啊,这是禁卫军啊,这已经不是弥补自己自己曾将犯下的过错,而是将一条金光大道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也许,这辈子真有那么一天,他们这些人里,会出一个将军呢! 钱无病被身后的闹腾声惊动,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大人,这些人毫无纪律,能用吗?”在他身边,一个郦人的长老有些担忧的问道,郦人的战士,最注重纪律,想这帮乌合之众,他可真看不上。 “没事的,咱们又不会将胜利的希望放在他们的身上,这些人,也有这些人的用处,你们回去之后,立刻给我动员起来,眼下咱们四周并不是歌舞升平,你们也不想自己的家人,时时刻刻处在敌人的威胁之下吧,所以,不管有多大困难,这一股敌人,必须消灭!” “我们明白!”几个郦人长老脸色一肃,钱无病说的很对,这不是钱无病一个人的事情,而是郦人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个新家园的安全问题,几百年的期盼,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城市,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们几代人的希望。 “敌人的数目大概是两千余人,也许更多,雁百户将他们侦察到的情报告诉了我们,城市需要防守,估计我们能够动员的战士,不会超过敌人多少!”长老中也有老成的,对着钱无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但是,敌人没有咱们源源不断供应的军械,没有咱们源源不断供应的粮食,对不?”钱无病脸上带着自信的神色:“他们更没有咱们实力强大的船队随时提供的支援!” 他看着远处的海面,手朝着外面一指:“在咱们的船队外面,还有整整一支大明的舰队,封锁着这片海域,保证着我们的供给,而咱们,只需要钻进这密密的丛林之中,将这些好像老鼠一样藏在那里的家伙,抓出来杀死就够了,难道说,这样的胜利,对于咱们这些勇敢的战士来说,很困难吗?”“柳巡检,辛苦辛苦!” “钱大人,客气客气!” 两人拱起手,相视一笑。 “我先和我衙门的这些人聚聚,回头再来找你喝酒,顺便听听你这个淡水城的大管家,这些日子对淡水城的心得!” “大人只管去忙,大事要紧,若是要找柳某喝酒,随时派人前来召唤即可!” 身后乱糟糟的佣兵,一个个瞪大眼睛,从船上走了下来,四处打量着这座年轻的城市,有些人甚至眼中露出了极度惊喜,或者说是惊讶的眼神。 眼前的这座城市,无论是从建筑风格来说,还是从这简陋的街道上那匆匆而过的行人上来说,都让他们宛若置身欧洲的某个城市,更有眼尖的,甚至看到远处尖尖的屋顶上,那醒目的十字架。 “这里真的是大明的国土么?”有人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感觉这是咱们帝国的一个殖民城一样!” 街上的行人,大多和他们一样的面孔,像钱大人和他的部属那样的东方人的面孔,简直是少得可怜,而到处喧哗的语声,也是一声声他们熟悉的语言,街边传来的那一阵阵香味,不是大明的米饭香气,也不是扶桑人带着鱼腥味的饭团子的味道,而是千真万确的面包那沁人心脾的味道。 “和这城市相比,壕镜简直就是个渣渣啊!”有人有些羡慕的看着街上那穿着体面的衣裳红光满面的行人:“我当初怎么就去了壕镜,而没有来这里呢,这里叫淡水是吧,怎么以前就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有人带着自豪的腔调揶揄道:“几个月前,我听咱们总旗说,这里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呢,你到哪里听说去?” 众人纷纷回过头来,嘴里顿是就哦了一声,说话的奥利维亚的心腹——大傻,眼下这家伙穿着一身明军的军服,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样子,穿着这样的军服的在佣兵里可不多,基本上都是队长,当然,按照大明的军制,他们应该叫做小旗。 “大傻,你在奥利维亚身边时间最长了,给咱们透露点咱们不知道的消息呗!”见到奥利维亚远远的在和同样穿着大明军服两个大明官员在说话,站在沙滩上,等候着命令的佣兵们,有些起哄道,他们不是军队,“散漫”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了。 “不要叫我大傻,叫我马提小旗,或者马提队长!”大傻眼睛一瞪,自从穿上这身军服,他就觉得这绰号有些刺耳了,咱现在也是堂堂的大明帝国的禁卫军的军官了,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还能这么冒犯我。 想到这里,他有有些感激的看着远处正在笑吟吟说话的奥利维亚一眼,大姐头果然是大姐头,不光能打,脑子也比谁都灵,跟随她,简直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了。 “马提队长,你就给咱们说说呗!”也许是想了解这座城市,也许是闲的无聊,起哄的佣兵知错就改,立刻就将称呼改了过来。 看到周围都是一脸等着听自己“爆内幕”的同伴,马提嘿嘿一笑:“你们想知道啥,先说好,有些不能说的,我可不会说,你们也别怪我!” “这城市真是大明的城市吗,为什么大明人这么少!还有,这些屋子,可不是大明的屋子的样式啊!”有人喊道。 “当然是大明的城市,这还用问吗?”大傻嗤之以鼻:“这城市的最高统治者,就是咱们的大人——钱大人,钱大人是禁卫军的将军,这城市不是大明的,难道是扶桑的啊!” “那那些平民呢?这么大的城市,至少有上万的平民了吧,这些人可不是东方人,要知道壕镜咱们这些人,一共加起来才一两千人呢!” “这里是钱大人的领地,钱大人的领民,曾经是罗马的公民,这有什么奇怪,人家罗马的公主,和咱们大人关系好着呢!要不然,钱大人能在这里筑城,安置他们吗?” “那我们这次任务结束了,能不能留下来,在这里居住!”终于有人问出了所有最关心的问题。 哪怕是不能回到故土,能够在这个处处都能感到故土气息的城市生活,总比在那处处要看大明人的眼色的壕镜生活的好吧! “这个,我真不知道!”大傻摊摊手:“不过,我们是钱大人的属下,应该可以得到和他的领民一样的待遇,我想,我应该是可以的吧!” “你是钱大人的属下,可是我们不是啊!”有人唉声叹气:“我们只是一群佣兵,还是曾经背叛过钱大人的佣兵,早知道钱大人有这样的背景,我还跟着瑞安那该死的干什么啊,没准现在,我也能穿上那一身军服,拿着当军饷的金子,潇洒快活了!” 这话一出,佣兵里唉声叹气的顿时多了起来,一想想当时自己的选择,现在很多人,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当然,那些已经死在了扶桑的同伴,他们是没功夫去想的了。 “你们也有机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奥利维娅走到了他们面前,在她的身后,跟着那个一直和奥利维亚笑嘻嘻说话的大明军官。 “在扶桑我就说过,你们以前犯过的过错,只要你们付出你们的忠诚和勇敢,就有弥补的机会,而现在,钱大人将这个弥补的机会送到你们的面前,你们不去努力想怎么为大人奉献忠诚和勇敢,而在这里唉声叹气,这是一个战士的作为吗?” “我们真的还有机会吗?”有人不敢相信一般的大喊道。 “是的!”奥利维亚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你们知道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吧!没错,你们都知道,我们来这里,是要和威胁这座城市的一股叛乱的军队作战,而我刚刚,很荣幸的被这位雁大人告知,我,奥利维娅,可以拥有五十名直属属下,而五十人,将会从你们这些人中产生,而一旦你们成为这五十人中的一个,那你们就已经不再是佣兵,而是大明帝国勇敢的士兵,为大明帝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为睿智的钱大人效忠的大明帝国的士兵,你们当然就有权利,在大明帝国的任何一座城市居住。” 奥利维娅嘴角翘了起来:“不光光是居住这么简单,这里美丽的姑娘可不少,也许,你们会在这里娶妻,生子,过上以前你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佣兵们眼睛的光芒变得炙热起来,过去的一切过错可以被赦免,还能够成为像大傻一样的士兵或者军官,拿着金子发的军饷,这种事情,听起来简直想做梦一样,更别说还有奥利维娅后面说的,娶妻,生子,不少佣兵,甚至眼睛都朝着街上的行人扫了过去,好像他们未来的妻子,就在这些行人中一样。 那个大明的军官,见到这些佣兵们的士气被奥利维亚鼓动起来,又低低的在奥利维娅耳边说了几句,奥利维亚点点头,接着大声的说道:“这位雁大人说了,他的军队里,也需要补充一些战士,不过,禁卫军是大明的精锐部队,他的军队,只要勇士,不要懦夫,如果你们有这个本事,他很欢迎你们成为他的部下!” 这话一说出来,佣兵们轰的一声,更是炸开了。 禁卫军啊,这是禁卫军啊,这已经不是弥补自己自己曾将犯下的过错,而是将一条金光大道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也许,这辈子真有那么一天,他们这些人里,会出一个将军呢! 钱无病被身后的闹腾声惊动,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大人,这些人毫无纪律,能用吗?”在他身边,一个郦人的长老有些担忧的问道,郦人的战士,最注重纪律,想这帮乌合之众,他可真看不上。 “没事的,咱们又不会将胜利的希望放在他们的身上,这些人,也有这些人的用处,你们回去之后,立刻给我动员起来,眼下咱们四周并不是歌舞升平,你们也不想自己的家人,时时刻刻处在敌人的威胁之下吧,所以,不管有多大困难,这一股敌人,必须消灭!” “我们明白!”几个郦人长老脸色一肃,钱无病说的很对,这不是钱无病一个人的事情,而是郦人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个新家园的安全问题,几百年的期盼,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城市,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们几代人的希望。 “敌人的数目大概是两千余人,也许更多,雁百户将他们侦察到的情报告诉了我们,城市需要防守,估计我们能够动员的战士,不会超过敌人多少!”长老中也有老成的,对着钱无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但是,敌人没有咱们源源不断供应的军械,没有咱们源源不断供应的粮食,对不?”钱无病脸上带着自信的神色:“他们更没有咱们实力强大的船队随时提供的支援!” 他看着远处的海面,手朝着外面一指:“在咱们的船队外面,还有整整一支大明的舰队,封锁着这片海域,保证着我们的供给,而咱们,只需要钻进这密密的丛林之中,将这些好像老鼠一样藏在那里的家伙,抓出来杀死就够了,难道说,这样的胜利,对于咱们这些勇敢的战士来说,很困难吗?” 430.第430章袭扰遇险 这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密林,奥利维亚用手上的砍刀,砍掉一根横在自己面前的藤蔓,看着那个在前面带路的雁百户,她现在很确定,就是这个言之凿凿知道路的军官自己,也找不到他口中说的那条路了,茂密的雨林里,那些植物令人瞠目结舌的生长速度,已经将所有有人出没过的痕迹全部掩盖了起来,再也看不到任何先前他们留下的痕迹了。 前面出现一条小溪,雁九挥挥手,示意队伍停了下来。 “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喝点水!”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奥利维特说道。 奥利维亚点点头,转身而去,而雁九则是看着那条小溪,微微有些发怔,在他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条小溪,不然的话,他一定记得。 他的身后,是奥利维娅带领的佣兵和他的一帮属下,差不多两百余人,这些人,算是大军的先锋,而钱无病率领的大军,正在距离他们差不多一天路程的一个河谷扎营,等待着他们将敌人的准确消息传送回去。 “要不要我派几个小队分头去搜索!”发布完命令的奥利维亚走了回来,低声问道。 “不行,不能分开,他们没准已经知道咱们来了,分开来了,只能是给他们送菜上门!”雁九摇摇头,否定了奥利维亚的建议,又看了看身后,令他值得欣慰的是,哪怕他带着这支队伍,绕了几个圈子,这支队伍的士气,并没有因此而下降,有了动力的佣兵们,虽然有些疲惫,但是并没有人出口抱怨。 “待会我们顺着小溪走,他们的老窝一定就是这附近,不会超过一天的路程,我很确定!”雁九回过头来,“与其在这林子里乱转,不如顺着这水路一道走到黑,出了这林子,咱们就好办了!” 休息了片刻之后,这支有些疲惫的队伍,顺着小溪又出发了。 在他们身后几十里的那片河谷里,钱无病正在中军帐里,听着斥候们的报道。 与其说他指挥着这支军队,不如说他是这支军队的监军,郦人独有的军事体系当中,他钱无病就是一个外人,他就是想插手,都不知道从何插手起,于是他索性将指挥权,交还给郦人的军事统领——那个叫“本”的长老,看到本指挥着这支军队井然有序,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是自己主动将指挥权交给本的,可为什么自己总是有些失落,甚至有些担心呢?钱无病不明白自己的心态,几乎是所有习惯掌握了权利的人陡然权利不在手的时候都共有的一种心态,他甚至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这种情况若是一直保持下去,自己永远也无法掌握这些郦人,而掌握不了郦人,那“他”的淡水城,就不是他的淡水城,而只能是郦人的淡水城,他可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带着大明的军队前来攻打这座几乎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城市。 “这里距离海滩有二十多里地,按照约定,斥候在海滩上点起了烟堆,咱们的舰队看到之后,应该就会朝着这边赶!”本转过头来朝着钱无病回报道。 钱无病点点头:“雁九还没有消息么?” 本摇摇头,钱无病摆摆手,他退了下去。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河谷,若是在这里作为决战的战场,那无疑对着己方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但是,钱无病不认为秦歌会那么如自己的意思,他甚至怀疑,对方都不会明刀明枪的摆好战阵和自己大战一场,这不是两国交战,不过是剿匪而已,至少,他还没听说有有这么光棍的匪,试想下,若是这天下的土匪,都是这个德行,那得给朝廷官兵省多少事情啊! 天色慢慢的黯淡了下来,看来,今天晚上,还得在这里扎一晚上营了,雁九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报,可见他一直都还没有找到地方的所在!钱无病有些担心,军队出发的时候,只带了七天的口粮,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明天若是雁九还不带回来敌人的消息,他就不得不让本带着军队朝着海边行进了,船队可以对军队进行补给,在这林子里,断粮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敌人的袭击,大约是在子时发生的,没有灯火的夜里,简直是一片漆黑,钱无病被周围的喧哗声惊醒的时候,走出自己的帐房,发现到处都是一片火光,而军官们,正在大声的叫喊着,收拢着有些慌张的士兵们,在河滩那边的密林深处,火光闪动,不时有点燃了的火箭,从密林里射了出来。 “嘭!”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将钱无病冲到在地,从火光中抬起头,他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正对着趴在地下的他大声的喊着什么,可惜的是,他只能看到对方嘴巴的张合,耳朵里尽是一片嗡嗡嗡的声音,听不清楚对方在说着什么。 “不要管着我,大人的卫队呢,你怎么保护大人的!”路法对着本大声的吼道:“敌人在树林里,让咱们的战士,去把他们揪出来,这边有我,你去前面战斗!” 本的脸色很肃穆,朝着钱无病和路法点点头,抽出腰间的短剑,腾腾腾的朝着前方跑了过去。 足足过了好半响,天地间的各种声音,才重新回到钱无病的耳朵里,这个时候,他才有空揉着耳朵,询问着一脸紧张护着他的路法。 “刚刚是怎么回事?” “敌人的火箭袭击,点燃了咱们的火药桶!”路法回过头,见他没事,顿时心里一块大石头陡然落地。 朝着天边看去,落到自己这边营地里的火箭,已经能够没有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密集了,也不知道是本带人冲过去杀退了敌人,还是这些敌人本来就是打着袭扰的主意,眼下到了他们准备撤退的时候了。 “不用担心,大人!”路法见到他的眼光,给他解释道:“不过是小股敌人袭扰,若是敌人大举进攻,咱们的等着他们呢!”这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密林,奥利维亚用手上的砍刀,砍掉一根横在自己面前的藤蔓,看着那个在前面带路的雁百户,她现在很确定,就是这个言之凿凿知道路的军官自己,也找不到他口中说的那条路了,茂密的雨林里,那些植物令人瞠目结舌的生长速度,已经将所有有人出没过的痕迹全部掩盖了起来,再也看不到任何先前他们留下的痕迹了。 前面出现一条小溪,雁九挥挥手,示意队伍停了下来。 “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喝点水!”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奥利维特说道。 奥利维亚点点头,转身而去,而雁九则是看着那条小溪,微微有些发怔,在他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条小溪,不然的话,他一定记得。 他的身后,是奥利维娅带领的佣兵和他的一帮属下,差不多两百余人,这些人,算是大军的先锋,而钱无病率领的大军,正在距离他们差不多一天路程的一个河谷扎营,等待着他们将敌人的准确消息传送回去。 “要不要我派几个小队分头去搜索!”发布完命令的奥利维亚走了回来,低声问道。 “不行,不能分开,他们没准已经知道咱们来了,分开来了,只能是给他们送菜上门!”雁九摇摇头,否定了奥利维亚的建议,又看了看身后,令他值得欣慰的是,哪怕他带着这支队伍,绕了几个圈子,这支队伍的士气,并没有因此而下降,有了动力的佣兵们,虽然有些疲惫,但是并没有人出口抱怨。 “待会我们顺着小溪走,他们的老窝一定就是这附近,不会超过一天的路程,我很确定!”雁九回过头来,“与其在这林子里乱转,不如顺着这水路一道走到黑,出了这林子,咱们就好办了!” 休息了片刻之后,这支有些疲惫的队伍,顺着小溪又出发了。 在他们身后几十里的那片河谷里,钱无病正在中军帐里,听着斥候们的报道。 与其说他指挥着这支军队,不如说他是这支军队的监军,郦人独有的军事体系当中,他钱无病就是一个外人,他就是想插手,都不知道从何插手起,于是他索性将指挥权,交还给郦人的军事统领——那个叫“本”的长老,看到本指挥着这支军队井然有序,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是自己主动将指挥权交给本的,可为什么自己总是有些失落,甚至有些担心呢?钱无病不明白自己的心态,几乎是所有习惯掌握了权利的人陡然权利不在手的时候都共有的一种心态,他甚至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这种情况若是一直保持下去,自己永远也无法掌握这些郦人,而掌握不了郦人,那“他”的淡水城,就不是他的淡水城,而只能是郦人的淡水城,他可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带着大明的军队前来攻打这座几乎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城市。 “这里距离海滩有二十多里地,按照约定,斥候在海滩上点起了烟堆,咱们的舰队看到之后,应该就会朝着这边赶!”本转过头来朝着钱无病回报道。 钱无病点点头:“雁九还没有消息么?” 本摇摇头,钱无病摆摆手,他退了下去。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河谷,若是在这里作为决战的战场,那无疑对着己方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但是,钱无病不认为秦歌会那么如自己的意思,他甚至怀疑,对方都不会明刀明枪的摆好战阵和自己大战一场,这不是两国交战,不过是剿匪而已,至少,他还没听说有有这么光棍的匪,试想下,若是这天下的土匪,都是这个德行,那得给朝廷官兵省多少事情啊! 天色慢慢的黯淡了下来,看来,今天晚上,还得在这里扎一晚上营了,雁九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报,可见他一直都还没有找到地方的所在!钱无病有些担心,军队出发的时候,只带了七天的口粮,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明天若是雁九还不带回来敌人的消息,他就不得不让本带着军队朝着海边行进了,船队可以对军队进行补给,在这林子里,断粮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敌人的袭击,大约是在子时发生的,没有灯火的夜里,简直是一片漆黑,钱无病被周围的喧哗声惊醒的时候,走出自己的帐房,发现到处都是一片火光,而军官们,正在大声的叫喊着,收拢着有些慌张的士兵们,在河滩那边的密林深处,火光闪动,不时有点燃了的火箭,从密林里射了出来。 “嘭!”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将钱无病冲到在地,从火光中抬起头,他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正对着趴在地下的他大声的喊着什么,可惜的是,他只能看到对方嘴巴的张合,耳朵里尽是一片嗡嗡嗡的声音,听不清楚对方在说着什么。 “不要管着我,大人的卫队呢,你怎么保护大人的!”路法对着本大声的吼道:“敌人在树林里,让咱们的战士,去把他们揪出来,这边有我,你去前面战斗!” 本的脸色很肃穆,朝着钱无病和路法点点头,抽出腰间的短剑,腾腾腾的朝着前方跑了过去。 足足过了好半响,天地间的各种声音,才重新回到钱无病的耳朵里,这个时候,他才有空揉着耳朵,询问着一脸紧张护着他的路法。 “刚刚是怎么回事?” “敌人的火箭袭击,点燃了咱们的火药桶!”路法回过头,见他没事,顿时心里一块大石头陡然落地。 朝着天边看去,落到自己这边营地里的火箭,已经能够没有刚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密集了,也不知道是本带人冲过去杀退了敌人,还是这些敌人本来就是打着袭扰的主意,眼下到了他们准备撤退的时候了。 “不用担心,大人!”路法见到他的眼光,给他解释道:“不过是小股敌人袭扰,若是敌人大举进攻,咱们的等着他们呢!” 431.第431章炮火下的风景 用力砍断最后一根粗大的藤蔓,奥利维亚将砍刀放进了腰间的刀鞘,微微吐了一口气,从这里已经能够看到那蔚蓝的海水了,再也不用在这又潮湿又闷热的林子里受罪了。 “先别忙着休息,去砍点树枝,不要干的,要新鲜的,咱们的舰队就在附近,点燃烟堆,他们就知道咱们的位置了!”奥利维娅大声吩咐着这些看见沙滩眼睛一亮的佣兵。 “咱们也就能知道咱们现在的位置了!”雁九嘟囔了一句,这事情真的有些丢人,别说现在找不到叛军盘桓的那个山谷了,就连大人驻军的地方,他原路找回去,都未必找得到了,丢人真是丢大发了。 “呶,吃点东西!”一块干硬的面饼送到雁九的面前,雁九抬起头,看到是奥利维亚那满是汗珠的面孔。 面饼有点温热,大概是奥利维亚贴身收藏的缘故,这样的面饼,出发的时候,雁九自己也带了不少,可惜的是,昨天夜里摔了一跤,连最后的两块饼子都掉到水里没法吃了。 “这林子大概从来没人进来过,找不到路也正常!”奥利维娅递过了面饼,看着他们来的方向:“不过,咱们走进去,又走了出来,也算是很厉害的了,而且,一个人都没有死!” 雁九捏着饼子,听到这话,有些尴尬,刚刚因为奥利维娅的举动,还有几分暖意的他,此刻顿时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了,奥利维亚是好意,是安慰他,这他知道,但是,有这么安慰人的吗,一个人没死从这林子里出来,是值得显摆的事情么,自己的任务,是找到敌人的窝巢啊! “大人那边,还等着咱们的消息呢!”他咬了一口饼子,含含糊糊的岔开话题。 “等到咱们的舰队来了,让他们给大人带消息回去就是了!”奥利维娅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看着那些七手八脚在搭火堆的手下,她似乎也微微有些担心:“就是不知道舰队看见咱们的烟堆要多久才来,我可不想饿着肚子打仗!” 这个雁九倒是不担心,大人的船队除了四艘留守在淡水,足足有六艘随着他们行进的方向在沿海航行,而更远一点,还有大明福建水师的船只在游弋巡逻,没道理海滩上的浓烟,他们看不到,他只是是有些发愁,自己这趟差事办砸了,这见了大人,怎么交代。 三个又粗又大的烟堆搭了起来,然后,很快就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奥利维亚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乎是两个时辰不到,佣兵们有些人早上在水里摔倒湿透了的衣服都还没有完全晒干的时候,海平面上,就出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船影。 海滩上的佣兵,大声的欢呼起来,补给支援的船队到来,那就意味着食物,酒水,甚至干净的衣服,有什么能比在这闷热的林子呆了几天的他们更渴望这些东西呢? “船来了!”奥利维娅和雁九坐在一起,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的船影:“补充了食物之后,咱们继续往前走,咱们还没失败呢!” 雁九心不在蔫的点点头,眼睛却是一直在看这那越来越大的船只:“有些不对劲!”他摇摇头,说道。 “有什么不对劲的,哎呦,真他妈不对劲!”奥利维亚随口答了一句,奇怪的看了雁九一眼,再将眼光返回来的时候,也突然一惊一乍起来。 “回来,回来,都给老娘滚回来,那不是咱们的船!”她声嘶力竭的朝着沙滩上又蹦又跳的佣兵们喊道,很快,有佣兵就反应了过来,看看海上越来越近的那几艘大船,再和自己印象中“自己人”的船队一比,顿时哇哇一声怪叫,朝着奥利维特和雁九的方向就跑了过来。 “都到林子里,都到林子里去,越远越好,快点,快点,对方的炮弹可不长眼睛!”奥利维亚大声的喊着,佣兵们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成群结队的窜进他们刚刚来时的那片林子。 不是自己的舰队,那肯定就是敌人的舰队了,这道理谁都懂,这个时候,其实不用奥利维亚招呼,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做——距离敌人的舰队,越远越安全,最好是跑到炮弹的射程之外。 海面是那几艘舰船,终于清晰可见,也许是这边海滩的海水并不深,在距离海滩一个安全的距离后,这些舰船,慢慢的将船身横了过来,然后,震耳欲聋的炮声,仿佛夏日的闷雷,从天边响了起来。 …… “不是叛军!”钱无病看到这几副血肉模糊裸露着上身的尸体,摇了摇头:“这是当地的土人,叛军果然和他们勾结到了一起!” “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都是敌人!”本的脸上,一脸的凝重:“这些该死的家伙,昨天夜里,夺走了我二十多个战士的生命,他们必须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才能平息我们的怒火!” “看来,这里我们不能呆了!”钱无病点点头,表示同意本的看法。 “大人,请允许我派人,跟着他们留下的踪迹,追上去!”本身边的一个年轻军官,也是一脸的愤怒,二十多个精锐的战士,没死在战斗中,却死在这种卑劣的偷袭下,每一个郦人都有理由感到愤怒。 本将眼光投向钱无病,只见钱无病摇了摇头:“追寻他们的踪迹,不是你们擅长的事情,你们的任务是战斗,不过,眼下我们要立刻拔营了,你们想要报仇雪耻,有的痛快一战的机会!” “拔营?去哪里?”本和路法齐齐问道。 “去海边,斥候不是说这里距离海边只有二十多里地吗?我们去海边,一来补充给养,二来再有这样的袭击,船上的火炮,会让那些只会在黑暗中行动的家伙,得到教训的!” 钱无病不干涉军队的具体指挥,但是这军队行进的大方向,必须由他决定,这没得商量。 哪怕此刻郦人从上到下都是忿忿不平深感耻辱,也是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细表了,有了命令,一直纪律性极强的军队行动起来,那是相当迅速的,一个时辰之后,刚刚这满是帐篷的河谷,就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和几句被泄愤砍得支离破碎的土人尸体在这里了。 “要下雨了!”路法走在钱无病的身边,听着天边隐隐传来的雷声,又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空,一边摇头,一边走着。 钱无病起初也不以为然,倒是路法这一提醒,让他张着耳朵自己听了一下那隐隐传来的闷雷声。 似乎,似乎,这不大像雷声啊!他眨眨眼睛,有些奇怪,雷声不应该这么密集。 …… 让我们再把视线,放回到仿佛兔子一样逃进了树林的雁九和奥利维亚的身上。 不时有炮声响起,不时有巨大的树木被炮弹砸断倒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雁九和奥利维娅不亏是两只领头的兔子,哪怕他们是最后一个撤进林子的,但是,等到他们觉得足够安全了,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的时候,依然还有一小半佣兵在他们身后连滚带爬。 “你怎么看出不对劲的!”雁九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奥利维娅道,他只是感到不对劲,而奥利维亚几乎是条件反射办的立刻就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尽管这个命令下达得非常的有“佣兵风范”。 “那是葡萄牙人的舰队,在壕镜我就见过他们了,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奥利维特丰满的胸脯急促的起伏着,颇有些波涛汹涌,可惜的是,从他们身边套过去的佣兵们,此刻没有一个人有心思打量这美妙的风景了。 “够了够了,都快两里地了,他们的炮弹打不了这么远,大傻,去清点下人数,看有没有倒霉蛋被炮弹砸中的!” “就算是葡萄牙人的船,也没道理对着咱们开火啊,你就那么笃定,他们不是看着咱们的信号过来瞅瞅的?”雁七还是有点不解。 “是,那就是葡萄牙人‘瞅瞅’的方式!”奥利维亚点点头,“他们一般都是用大炮说话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咱们的敌人呢,还是单纯的就是从这路过,然后看见咱们了顺手给咱们一堆炮弹!” 她碧绿的眼睛看着雁九,“要不,你带人过去问问,不过,我可不保证他们会很友好!” 雁九摇摇头,他又不傻,他带人过去,人家再赏一顿炮弹,明年清明节,小绿就得带着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上坟了。 “不见了四个人!”大傻在那么清点完人数,大声喊道:“没准还在后面,咱们要不要等等他们!” “还等个屁,能喘气能动弹的,还会傻乎乎的站那里捱炮弹吗,算他们倒霉,等炮声停了,我需要一个小队,去看看沙滩上的动静,有没有人愿意去!”奥利维娅戏谑的朝着雁九眨眨眼:“最好是葡萄牙人,有没有葡萄牙人!” “我是!”“我去!” 佣兵中,有几个人举起手来。 “好,就你们几个了!”奥利维亚大声的说道:“想必你们也看清楚海上的舰队了,若是你们能够活着走到你们的同胞面前,告诉他们,他们刚刚袭击了大明帝国的军队,他们必须要为此承担全部的后果!”用力砍断最后一根粗大的藤蔓,奥利维亚将砍刀放进了腰间的刀鞘,微微吐了一口气,从这里已经能够看到那蔚蓝的海水了,再也不用在这又潮湿又闷热的林子里受罪了。 “先别忙着休息,去砍点树枝,不要干的,要新鲜的,咱们的舰队就在附近,点燃烟堆,他们就知道咱们的位置了!”奥利维娅大声吩咐着这些看见沙滩眼睛一亮的佣兵。 “咱们也就能知道咱们现在的位置了!”雁九嘟囔了一句,这事情真的有些丢人,别说现在找不到叛军盘桓的那个山谷了,就连大人驻军的地方,他原路找回去,都未必找得到了,丢人真是丢大发了。 “呶,吃点东西!”一块干硬的面饼送到雁九的面前,雁九抬起头,看到是奥利维亚那满是汗珠的面孔。 面饼有点温热,大概是奥利维亚贴身收藏的缘故,这样的面饼,出发的时候,雁九自己也带了不少,可惜的是,昨天夜里摔了一跤,连最后的两块饼子都掉到水里没法吃了。 “这林子大概从来没人进来过,找不到路也正常!”奥利维娅递过了面饼,看着他们来的方向:“不过,咱们走进去,又走了出来,也算是很厉害的了,而且,一个人都没有死!” 雁九捏着饼子,听到这话,有些尴尬,刚刚因为奥利维娅的举动,还有几分暖意的他,此刻顿时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了,奥利维亚是好意,是安慰他,这他知道,但是,有这么安慰人的吗,一个人没死从这林子里出来,是值得显摆的事情么,自己的任务,是找到敌人的窝巢啊! “大人那边,还等着咱们的消息呢!”他咬了一口饼子,含含糊糊的岔开话题。 “等到咱们的舰队来了,让他们给大人带消息回去就是了!”奥利维娅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看着那些七手八脚在搭火堆的手下,她似乎也微微有些担心:“就是不知道舰队看见咱们的烟堆要多久才来,我可不想饿着肚子打仗!” 这个雁九倒是不担心,大人的船队除了四艘留守在淡水,足足有六艘随着他们行进的方向在沿海航行,而更远一点,还有大明福建水师的船只在游弋巡逻,没道理海滩上的浓烟,他们看不到,他只是是有些发愁,自己这趟差事办砸了,这见了大人,怎么交代。 三个又粗又大的烟堆搭了起来,然后,很快就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奥利维亚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乎是两个时辰不到,佣兵们有些人早上在水里摔倒湿透了的衣服都还没有完全晒干的时候,海平面上,就出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船影。 海滩上的佣兵,大声的欢呼起来,补给支援的船队到来,那就意味着食物,酒水,甚至干净的衣服,有什么能比在这闷热的林子呆了几天的他们更渴望这些东西呢? “船来了!”奥利维娅和雁九坐在一起,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的船影:“补充了食物之后,咱们继续往前走,咱们还没失败呢!” 雁九心不在蔫的点点头,眼睛却是一直在看这那越来越大的船只:“有些不对劲!”他摇摇头,说道。 “有什么不对劲的,哎呦,真他妈不对劲!”奥利维亚随口答了一句,奇怪的看了雁九一眼,再将眼光返回来的时候,也突然一惊一乍起来。 “回来,回来,都给老娘滚回来,那不是咱们的船!”她声嘶力竭的朝着沙滩上又蹦又跳的佣兵们喊道,很快,有佣兵就反应了过来,看看海上越来越近的那几艘大船,再和自己印象中“自己人”的船队一比,顿时哇哇一声怪叫,朝着奥利维特和雁九的方向就跑了过来。 “都到林子里,都到林子里去,越远越好,快点,快点,对方的炮弹可不长眼睛!”奥利维亚大声的喊着,佣兵们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成群结队的窜进他们刚刚来时的那片林子。 不是自己的舰队,那肯定就是敌人的舰队了,这道理谁都懂,这个时候,其实不用奥利维亚招呼,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做——距离敌人的舰队,越远越安全,最好是跑到炮弹的射程之外。 海面是那几艘舰船,终于清晰可见,也许是这边海滩的海水并不深,在距离海滩一个安全的距离后,这些舰船,慢慢的将船身横了过来,然后,震耳欲聋的炮声,仿佛夏日的闷雷,从天边响了起来。 …… “不是叛军!”钱无病看到这几副血肉模糊裸露着上身的尸体,摇了摇头:“这是当地的土人,叛军果然和他们勾结到了一起!” “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都是敌人!”本的脸上,一脸的凝重:“这些该死的家伙,昨天夜里,夺走了我二十多个战士的生命,他们必须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才能平息我们的怒火!” “看来,这里我们不能呆了!”钱无病点点头,表示同意本的看法。 “大人,请允许我派人,跟着他们留下的踪迹,追上去!”本身边的一个年轻军官,也是一脸的愤怒,二十多个精锐的战士,没死在战斗中,却死在这种卑劣的偷袭下,每一个郦人都有理由感到愤怒。 本将眼光投向钱无病,只见钱无病摇了摇头:“追寻他们的踪迹,不是你们擅长的事情,你们的任务是战斗,不过,眼下我们要立刻拔营了,你们想要报仇雪耻,有的痛快一战的机会!” “拔营?去哪里?”本和路法齐齐问道。 “去海边,斥候不是说这里距离海边只有二十多里地吗?我们去海边,一来补充给养,二来再有这样的袭击,船上的火炮,会让那些只会在黑暗中行动的家伙,得到教训的!” 钱无病不干涉军队的具体指挥,但是这军队行进的大方向,必须由他决定,这没得商量。 哪怕此刻郦人从上到下都是忿忿不平深感耻辱,也是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细表了,有了命令,一直纪律性极强的军队行动起来,那是相当迅速的,一个时辰之后,刚刚这满是帐篷的河谷,就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和几句被泄愤砍得支离破碎的土人尸体在这里了。 “要下雨了!”路法走在钱无病的身边,听着天边隐隐传来的雷声,又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空,一边摇头,一边走着。 钱无病起初也不以为然,倒是路法这一提醒,让他张着耳朵自己听了一下那隐隐传来的闷雷声。 似乎,似乎,这不大像雷声啊!他眨眨眼睛,有些奇怪,雷声不应该这么密集。 …… 让我们再把视线,放回到仿佛兔子一样逃进了树林的雁九和奥利维亚的身上。 不时有炮声响起,不时有巨大的树木被炮弹砸断倒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雁九和奥利维娅不亏是两只领头的兔子,哪怕他们是最后一个撤进林子的,但是,等到他们觉得足够安全了,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的时候,依然还有一小半佣兵在他们身后连滚带爬。 “你怎么看出不对劲的!”雁九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奥利维娅道,他只是感到不对劲,而奥利维亚几乎是条件反射办的立刻就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尽管这个命令下达得非常的有“佣兵风范”。 “那是葡萄牙人的舰队,在壕镜我就见过他们了,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奥利维特丰满的胸脯急促的起伏着,颇有些波涛汹涌,可惜的是,从他们身边套过去的佣兵们,此刻没有一个人有心思打量这美妙的风景了。 “够了够了,都快两里地了,他们的炮弹打不了这么远,大傻,去清点下人数,看有没有倒霉蛋被炮弹砸中的!” “就算是葡萄牙人的船,也没道理对着咱们开火啊,你就那么笃定,他们不是看着咱们的信号过来瞅瞅的?”雁七还是有点不解。 “是,那就是葡萄牙人‘瞅瞅’的方式!”奥利维亚点点头,“他们一般都是用大炮说话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咱们的敌人呢,还是单纯的就是从这路过,然后看见咱们了顺手给咱们一堆炮弹!” 她碧绿的眼睛看着雁九,“要不,你带人过去问问,不过,我可不保证他们会很友好!” 雁九摇摇头,他又不傻,他带人过去,人家再赏一顿炮弹,明年清明节,小绿就得带着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上坟了。 “不见了四个人!”大傻在那么清点完人数,大声喊道:“没准还在后面,咱们要不要等等他们!” “还等个屁,能喘气能动弹的,还会傻乎乎的站那里捱炮弹吗,算他们倒霉,等炮声停了,我需要一个小队,去看看沙滩上的动静,有没有人愿意去!”奥利维娅戏谑的朝着雁九眨眨眼:“最好是葡萄牙人,有没有葡萄牙人!” “我是!”“我去!” 佣兵中,有几个人举起手来。 “好,就你们几个了!”奥利维亚大声的说道:“想必你们也看清楚海上的舰队了,若是你们能够活着走到你们的同胞面前,告诉他们,他们刚刚袭击了大明帝国的军队,他们必须要为此承担全部的后果!” 432.第432章是友好还是作死 是炮声!绝对是炮声! 钱无病站定,仔细倾听着远处天边那闷雷一样的声响,身边的士兵们蜿蜒而过,而路法等人则是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宣慰使,不知道他突然停下来发什么神经。 “距离海边还有多远!”钱无病问道。 “应该走了一般路程了,还有十来里地吧!”在他身边的贴身护卫的一个锦衣卫回答道。 “本呢?叫本过来!”钱无病点点头,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本跑到哪里去了。 片刻之后,本气喘吁吁的从前面跑了过来,没等他站稳,钱无病就急促的命令道:“让大队休息一下!”然后,他指指身边的护卫:“给他一队人,让他带着去海边看看,我怀疑是咱们的船队在海上遇见敌人了!” 一支没有提防的军队,贸然进入两只舰队的战斗之中,尤其还是一头扎进对方的火炮射程当中,后果是怎么样的,那简直是不用想,钱无病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大队人马停了下来,而几个锦衣卫带着一小队士兵,急匆匆的朝着海边跑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领头的锦衣卫,派人带回了消息:海滩上一切正常,看不到自家的舰队,也看不到敌人。而他们按照钱无病的吩咐,果断的在海滩边,燃烧起了烟堆,召唤着自己的船队的到来。 “等等!”看到以本为首的军官们,都注视着自己,钱无病缓缓的摇摇头:“等他们确定是咱们的船队后,咱们再朝着海边去,距离天黑还早得很,咱们不慌这一时半会的!” 天边疑似炮声的雷声,在一个多少时辰以前,早就已经停止了,路法不希望下的那一场雨,也终究没有到来,对于钱无病的谨慎,无论是郦人的长老还是军官们,都全盘的接受,而队伍中,也没有冒出什么不利于士气的言论。 所有的士兵,在树林里,或坐或躺,都安静的休息,蓄养着体力,等待着上面命令的再次下达。 …… “前方再次发现烟火讯号!”桅杆上的瞭望手,大声的朝着甲板下面喊着,甲板上小小的船楼上,几个军装笔挺的军人,正在笑着说些什么。 “朝着发现烟火讯号的地方前进,舵手注意海水的深浅,不要驶进浅水区!”一个大胡子军官,叼着烟斗,缓缓的吐出一口烟雾,不慌不忙的命令道。 这样的天气,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和下面船舱的里的船员,恨不得将那最后一层遮羞的布片都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而这小小的指挥台上的几位,却是一个个都是衣冠楚楚,仿佛这炎热的天气,根本就不能影响他们一样,哪怕他们背后的汗水已经将军服染得可以拧得出水来,这身代表着地位和阶层的军服,他们是怎么都不愿意脱下来的。 “虽然消耗了一点点炮弹,但是相信你口中的那位大明的将军,对于我们舰队的这友好的举动,应该会感到我们的诚意,尽管干涉一个主权国家的内战,似乎有些不大道德!”叼着烟斗的大胡子军官,微微笑着对着他身边一个中年军官说道,如果格丽莎和钱无病任意一人在这里,都会认出来,这个中年军官,正是“自告奋勇”领着钱无病的命令,去安南联络葡萄牙分舰队的本森。 “我相信钱将军,一定会感受得到我们的诚意的,这些逃到这里的叛军,可是让他伤透了脑筋,遇见了咱们,也只能算他们倒霉!”本森笑着对这个大胡子军官说道:“上校阁下,我相信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伟大的帝国和这个神秘富足帝国的贸易之旅,必定是在您的手上开启!” “可惜了,咱们只是海军,不能上岸!要不然,抓几个俘虏,更能表示咱们的诚意!”大胡子上校咂咂嘴,想起他的舰队里离开那片海滩的时候,从千里镜里看到的对着自己舰队比着手势咒骂的那几个黑影,微微有点遗憾。 “没关系,前面不是又发现了这些敌人的踪迹了吗,咱们有的是机会教训他们!”本森脸上微微含笑,保持着对大胡子上校的尊重:“我相信,一旦我们的贸易路线开辟了,这点弹药上的损失,根本就不值得上校阁下您心疼!” 大胡子上校矜持的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不过,心里却是下定了决心,到了那发现烟火讯号的地方,意思一下打几炮就算了,他不过是一个分舰队的司令,可没有这么多的炮弹供他拿来肆意的浪费,诚意嘛,表示出来就行了,难不成自己还要去帮对方剿灭这些反抗军吗? “不过,有些奇怪啊!”本森出于一个军人的判断,委婉的向这位上校建议着:“这些明国的叛军,发出讯号,肯定不是召唤咱们的舰队,上校阁下,我想,咱们除了对付这些岸上的敌人进行炮击以外,还要提防来自海上的威胁!” 大胡子上校看着他,微微冷笑:“谢谢本森上尉你的提醒,我一辈子都献给了帝国的海军,这样的低级错误,我是不会犯的!” 远远的看到了沙滩上冲天的三股黑烟,这只舰队上所有的官兵,都兴奋了起来,欺负这种无力还手的对手,最有快感了,看到那些肮脏的东方人,在炮火下东逃西窜,最后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这种感觉,和在女人身上打个冷战几乎有得一比,都是那么的舒爽! 可惜的是,炮长的命令,这一次只许打三炮,而不能想刚刚那样任意射击了!一个炮手非常遗憾的舔舔嘴唇,将硕大的炮弹,放进了炮膛!然后,等到着岸上的那些人,进入自己的射程之内。 舰队缓缓的转向,就在这个时候,瞭望手凄厉的声音,从桅杆上传了下来:“正前方,发现敌舰,两艘,左侧发现敌舰,四艘,上校,舰队被包围了,这是一个圈套,咱们被埋伏了!” 军官们大声纷乱的命令,在这小小的只有四艘舰船的舰队中,飞快的传达着,而刚刚转向还没完成的舵手,将舵盘转的飞快,意欲将船只拉回到正常的航线上,而各艘船上,已经准备好开火的炮手们,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从他们的前方,从他们的侧翼,气势汹汹包抄过来是巨大舰队! 这不科学,这是什么人的舰队,怎么可能全部是这么巨大的主力舰,难道那些反抗军,已经打败了他们的政府军,将他们的海军全部接收过来了吗?是炮声!绝对是炮声! 钱无病站定,仔细倾听着远处天边那闷雷一样的声响,身边的士兵们蜿蜒而过,而路法等人则是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宣慰使,不知道他突然停下来发什么神经。 “距离海边还有多远!”钱无病问道。 “应该走了一般路程了,还有十来里地吧!”在他身边的贴身护卫的一个锦衣卫回答道。 “本呢?叫本过来!”钱无病点点头,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本跑到哪里去了。 片刻之后,本气喘吁吁的从前面跑了过来,没等他站稳,钱无病就急促的命令道:“让大队休息一下!”然后,他指指身边的护卫:“给他一队人,让他带着去海边看看,我怀疑是咱们的船队在海上遇见敌人了!” 一支没有提防的军队,贸然进入两只舰队的战斗之中,尤其还是一头扎进对方的火炮射程当中,后果是怎么样的,那简直是不用想,钱无病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大队人马停了下来,而几个锦衣卫带着一小队士兵,急匆匆的朝着海边跑了过去。 两个时辰后,领头的锦衣卫,派人带回了消息:海滩上一切正常,看不到自家的舰队,也看不到敌人。而他们按照钱无病的吩咐,果断的在海滩边,燃烧起了烟堆,召唤着自己的船队的到来。 “等等!”看到以本为首的军官们,都注视着自己,钱无病缓缓的摇摇头:“等他们确定是咱们的船队后,咱们再朝着海边去,距离天黑还早得很,咱们不慌这一时半会的!” 天边疑似炮声的雷声,在一个多少时辰以前,早就已经停止了,路法不希望下的那一场雨,也终究没有到来,对于钱无病的谨慎,无论是郦人的长老还是军官们,都全盘的接受,而队伍中,也没有冒出什么不利于士气的言论。 所有的士兵,在树林里,或坐或躺,都安静的休息,蓄养着体力,等待着上面命令的再次下达。 …… “前方再次发现烟火讯号!”桅杆上的瞭望手,大声的朝着甲板下面喊着,甲板上小小的船楼上,几个军装笔挺的军人,正在笑着说些什么。 “朝着发现烟火讯号的地方前进,舵手注意海水的深浅,不要驶进浅水区!”一个大胡子军官,叼着烟斗,缓缓的吐出一口烟雾,不慌不忙的命令道。 这样的天气,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和下面船舱的里的船员,恨不得将那最后一层遮羞的布片都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而这小小的指挥台上的几位,却是一个个都是衣冠楚楚,仿佛这炎热的天气,根本就不能影响他们一样,哪怕他们背后的汗水已经将军服染得可以拧得出水来,这身代表着地位和阶层的军服,他们是怎么都不愿意脱下来的。 “虽然消耗了一点点炮弹,但是相信你口中的那位大明的将军,对于我们舰队的这友好的举动,应该会感到我们的诚意,尽管干涉一个主权国家的内战,似乎有些不大道德!”叼着烟斗的大胡子军官,微微笑着对着他身边一个中年军官说道,如果格丽莎和钱无病任意一人在这里,都会认出来,这个中年军官,正是“自告奋勇”领着钱无病的命令,去安南联络葡萄牙分舰队的本森。 “我相信钱将军,一定会感受得到我们的诚意的,这些逃到这里的叛军,可是让他伤透了脑筋,遇见了咱们,也只能算他们倒霉!”本森笑着对这个大胡子军官说道:“上校阁下,我相信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伟大的帝国和这个神秘富足帝国的贸易之旅,必定是在您的手上开启!” “可惜了,咱们只是海军,不能上岸!要不然,抓几个俘虏,更能表示咱们的诚意!”大胡子上校咂咂嘴,想起他的舰队里离开那片海滩的时候,从千里镜里看到的对着自己舰队比着手势咒骂的那几个黑影,微微有点遗憾。 “没关系,前面不是又发现了这些敌人的踪迹了吗,咱们有的是机会教训他们!”本森脸上微微含笑,保持着对大胡子上校的尊重:“我相信,一旦我们的贸易路线开辟了,这点弹药上的损失,根本就不值得上校阁下您心疼!” 大胡子上校矜持的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不过,心里却是下定了决心,到了那发现烟火讯号的地方,意思一下打几炮就算了,他不过是一个分舰队的司令,可没有这么多的炮弹供他拿来肆意的浪费,诚意嘛,表示出来就行了,难不成自己还要去帮对方剿灭这些反抗军吗? “不过,有些奇怪啊!”本森出于一个军人的判断,委婉的向这位上校建议着:“这些明国的叛军,发出讯号,肯定不是召唤咱们的舰队,上校阁下,我想,咱们除了对付这些岸上的敌人进行炮击以外,还要提防来自海上的威胁!” 大胡子上校看着他,微微冷笑:“谢谢本森上尉你的提醒,我一辈子都献给了帝国的海军,这样的低级错误,我是不会犯的!” 远远的看到了沙滩上冲天的三股黑烟,这只舰队上所有的官兵,都兴奋了起来,欺负这种无力还手的对手,最有快感了,看到那些肮脏的东方人,在炮火下东逃西窜,最后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这种感觉,和在女人身上打个冷战几乎有得一比,都是那么的舒爽! 可惜的是,炮长的命令,这一次只许打三炮,而不能想刚刚那样任意射击了!一个炮手非常遗憾的舔舔嘴唇,将硕大的炮弹,放进了炮膛!然后,等到着岸上的那些人,进入自己的射程之内。 舰队缓缓的转向,就在这个时候,瞭望手凄厉的声音,从桅杆上传了下来:“正前方,发现敌舰,两艘,左侧发现敌舰,四艘,上校,舰队被包围了,这是一个圈套,咱们被埋伏了!” 军官们大声纷乱的命令,在这小小的只有四艘舰船的舰队中,飞快的传达着,而刚刚转向还没完成的舵手,将舵盘转的飞快,意欲将船只拉回到正常的航线上,而各艘船上,已经准备好开火的炮手们,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从他们的前方,从他们的侧翼,气势汹汹包抄过来是巨大舰队! 这不科学,这是什么人的舰队,怎么可能全部是这么巨大的主力舰,难道那些反抗军,已经打败了他们的政府军,将他们的海军全部接收过来了吗? 433.第433章不作死就不会死 “是他们吗?”吴军侯将手里的千里镜递给雁九,雁九接过来,朝着远处的船影仔细的看了看,又将手里的千里镜递给身边的奥利维亚。 “是他们!”奥利维亚没有接他手中递过来的千里镜,很是肯定的说道:“这种葡萄牙硬帆船,就是烧成灰我都认得!” 雁九朝着吴军侯点点头:“没错,吴统领,就是这些家伙,对着咱们的人一阵乱轰!” 吴军侯嘿嘿一笑:“找到罪魁祸首就成了,接下来,你们就看戏好了,敢和无病作对,这些家伙一定和那些叛军有勾结,今天不把他们送进海里,我就跟他们姓!” “吴统领!”雁九提醒道,“海滩上有烟堆,应该是咱们的人在放信号,呆会打起来的时候,注意不要误伤了咱们的人!” “放心!”吴军侯大声的应了一声,开始发布起命令来。 没想到脱下了旗手卫的军装,还能在海上热血一把,吴军侯心里可是有些小激动,发布的命令,也有些颠三倒四,虽然他在船上呆了大半年,名义上是船队的总统领,但是,这海上作战可不是一个半年前还在京营里浑浑噩噩的混日子的步军能够速成的!还好在船队从成立之初,就想到了这在海上遭遇到了海盗作战的问题,王岳可没少费心用各地水师中,挖来一些人才,虽然他的命令发布得有些乱七八糟,但是,这些熟悉水战的前水师官兵,直接就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命令给过滤了,自顾自按照他们平日里航行时候操演的阵形条令,展开了舰队,对着那四艘正在努力转向的西洋船队,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急速的转向,令得在船楼上那小小的指挥台上的军官,都站立不稳,本森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栏杆,稳住了身形,有些心惊肉跳的看着那不断毕竟的巨大舰队! 在他的身边,一样有些狼狈的大胡子上校,嘴里的烟斗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而脸色一片凝重的大胡子上下,此刻根本连在船舱里寻找他心爱的烟斗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些逼近过来的敌舰,心里急促的计算这风向和射程。 “准备作战!”这句在他心里,酝酿了半天的话,终于喊了出来,他仔细的观察过了,这这些船大虽大矣,但是,明显的不是正规海军的舰船,无论从他们的构造,还是他们桅杆上飘扬的旗帜,看起来更像是……武装商船? 海盗!这绝对是海盗,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判断,对方那巨大的船身,除了里面是巨大的货仓,难道还是会炮位吗?充其量,他们一艘船上,也就两三门火炮而已,在火力上,自己的舰队还是占优势的。在东方呆过一段日子的他,自然知道这些东方海盗的作战方式,炮火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辅助而已,他更擅长的是用炮火威胁压制敌人,然后依靠两船相接,将大量的武装人员送上自己的目标,堂堂的葡萄牙海军舰队,怎么可能被这种低劣的战术打倒。 用炮火压制他们,然后拉开距离,这么笨重的武装商船,在速度上一定不能和自己的军舰相比,只要有了距离,自己的舰队就可以像打靶子一样,不慌不忙的将他们全部送入海底! 这就是大胡子上校在这一会儿功夫中,决定下来的对战之策,可惜的是,在他琢磨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身边本森那变得纸一样雪白的脸色。 “不能!”本森听到上校发布了准备作战的命令之后,顾不得上下尊卑,大声喊道。 大胡子上校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听到任何不利于士气的话语出现。 “本森上尉,你身上葡萄牙军人的勇气哪里去了?”他眼神如刀:“帝国海军没有畏战的懦夫!” “不是,上校,我认得这支舰队,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本森急忙说道,生怕上校连话都不让他说话,就让人把他带下去。 “不能打啊,上校,这是钱将军的舰队!” “不管是谁的舰队,做出这样的姿态,就是对葡萄牙海军的挑衅!”大胡子上校脸色没变:“有时候,除了表达自己的友好,更要露出自己的拳头和牙齿,才能获得对方的尊重,这么浅显的道理,本森上尉难道你不知道?” 本森连汗都快要急出来了,眼看这自己舰队已经慢慢的展开,而那些早已经装好的弹药的炮手,拿着火把正盯着不断逼近的大明舰队,战斗随时一触即发! “那是在咱们知道一定会获得胜利的前提下,上校,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啊!”他大声喊道。 “来人,将本森上尉待下去休息!”大胡子上校,不再理会他,而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立刻走了过来,将正在大喊大叫的本森,拖拽出这个小小的指挥船楼。 “上校,你是在葬送咱们舰队,我会向司令官禀报你今天的一切作为的,你会后悔的!” 听的渐渐变得微弱的叫喊声,大胡子上校轻蔑的笑了笑,一个小小的上尉,居然觉得可以干涉一位上校指挥战斗,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家伙,也许,这些天,自己对听到客气,让这家伙有些得意忘形了起来。 “敌舰进入射程之后,自由射击,各舰跟随旗舰,保持航线,不要让敌人靠近到危险距离!” 第一声炮声,终于响了起来,紧接着,一股股浓烟,从葡萄牙舰队的各艘船上翻腾而已,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了整个碧水蓝天。 一轮炮击后,有一个短暂的停顿,那炮手们在充满的重新清理炮膛,装弹,趁着这个空档,大胡子上校举起了手中的千里镜,在层层硝烟中,查看这自己舰队这一轮炮击的战果。 海面上微微荡漾着一层白雾,是炮弹落水的时候激荡起来的层层水气,还是从船上飘散下去的硝烟,他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鼻子传来刺鼻的味道,那是海水的腥咸夹在着火药燃烧后的气味,那是他最爱的味道,在举起千里镜之前,他心中几乎是带着兴奋的期盼,如果不出意料,这一轮炮击,至少会重创对方一艘或者两艘船,没准,击沉一艘都有可能! 可惜的是,这股期盼被千里镜的那一端传来的景象,打散得干干净净,千里镜里,对方缓缓横过来的船身,表明这一轮炮击,根本就没有对这些巨大的船只,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更令他感到四周空气的温度,好像突然下降了一半的是,那些横过来的敌舰的侧舷上,那一个个打开的舱门,还有那一个个从那些舱门里推出来的黑黝黝的炮口。 “该死,这不是武装商船,这是伪装成商船的军舰!”他放下千里镜,犹如癫狂一般的发布着命令:“脱离,脱离,所有船只脱离战场!” 他身边传令的旗手,甚至还没来得及将他们敬爱的舰队司令的命令发布出去,耳朵就被天地之间一连串的巨大的声浪给塞满了,然后,这个可怜的旗手,就如同旗舰上所有双手没有抓到固定物的船员一样,毫无花俏的从摇晃的旗舰中飞了出去。 奥利维娅紧紧的用两手塞住了自己的耳朵,随着船只开炮的震荡,她的身子一个立足不稳,仰头就要向后摔了下去。 雁九可没有这么娘气的举动,见到身边的奥利维娅摔了下来,他双手一声,将对方那丰腴的身子,牢牢的抱住,奥利维娅躺在他的臂弯,看着眼前出现的这张英俊面孔,咧嘴一笑,竟然有些忸怩,想说几句什么,可惜,此刻哪怕她将耳朵凑在雁九的耳边,雁九也听不到,天地之间,除了巨大的炮声,什么声音都可以忽略了。 “真丢人!”奥利维娅松开捂住自己的耳朵的手,站了起来,这个捂耳朵的动作,纯粹是下意识的,一向彪悍的奥利维娅姐姐,平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举动。 倒是雁九有这个眼福,一不小心,看到了奥姐姐这有着几分女人味道的一面了。 炮声持续了多久,两人根本就没有概念,反正在他们两人的印象中,这一顿炮击,似乎连绵不绝,没完没了,钱无病的不间断射击理论,在郦人的罗马兵团中尚未实行,在他的船队里,倒是早就可以完美实施了,如果不是指挥官的命令,炮舱里的炮声,甚至能一直将所有的弹药储备打完而不用停歇。 两人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就看见吴军侯从高高的船楼上走了下来,对着他们两人大声喊着什么。 “什么!”雁九大声的喊道,他听不清楚吴军侯的说话! 吴军侯又大声说了一句,可惜,他还是听不清楚,吴军侯急了,拉着他走上高高的船楼,然后塞给他一只千里镜,又朝着远方烟雾缭绕的海面指了指。 他拿起千里镜,朝着远处的海面上看了过去,刚刚耀武扬威的四艘西洋炮船,如今已经只剩下孤零零的一艘,原来另外几艘船停泊的地方,只看得到几个高高翘起的船尾,几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一些人抱着木板什么的,正在水中奋力的朝漩涡外面游着,试图逃脱这些吞噬生命的漩涡。 而他也终于明白,吴军侯刚刚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了。看着那孤零零的船上挂出的白旗,他咧开嘴笑了! 敌人降了!“是他们吗?”吴军侯将手里的千里镜递给雁九,雁九接过来,朝着远处的船影仔细的看了看,又将手里的千里镜递给身边的奥利维亚。 “是他们!”奥利维亚没有接他手中递过来的千里镜,很是肯定的说道:“这种葡萄牙硬帆船,就是烧成灰我都认得!” 雁九朝着吴军侯点点头:“没错,吴统领,就是这些家伙,对着咱们的人一阵乱轰!” 吴军侯嘿嘿一笑:“找到罪魁祸首就成了,接下来,你们就看戏好了,敢和无病作对,这些家伙一定和那些叛军有勾结,今天不把他们送进海里,我就跟他们姓!” “吴统领!”雁九提醒道,“海滩上有烟堆,应该是咱们的人在放信号,呆会打起来的时候,注意不要误伤了咱们的人!” “放心!”吴军侯大声的应了一声,开始发布起命令来。 没想到脱下了旗手卫的军装,还能在海上热血一把,吴军侯心里可是有些小激动,发布的命令,也有些颠三倒四,虽然他在船上呆了大半年,名义上是船队的总统领,但是,这海上作战可不是一个半年前还在京营里浑浑噩噩的混日子的步军能够速成的!还好在船队从成立之初,就想到了这在海上遭遇到了海盗作战的问题,王岳可没少费心用各地水师中,挖来一些人才,虽然他的命令发布得有些乱七八糟,但是,这些熟悉水战的前水师官兵,直接就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命令给过滤了,自顾自按照他们平日里航行时候操演的阵形条令,展开了舰队,对着那四艘正在努力转向的西洋船队,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急速的转向,令得在船楼上那小小的指挥台上的军官,都站立不稳,本森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栏杆,稳住了身形,有些心惊肉跳的看着那不断毕竟的巨大舰队! 在他的身边,一样有些狼狈的大胡子上校,嘴里的烟斗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而脸色一片凝重的大胡子上下,此刻根本连在船舱里寻找他心爱的烟斗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些逼近过来的敌舰,心里急促的计算这风向和射程。 “准备作战!”这句在他心里,酝酿了半天的话,终于喊了出来,他仔细的观察过了,这这些船大虽大矣,但是,明显的不是正规海军的舰船,无论从他们的构造,还是他们桅杆上飘扬的旗帜,看起来更像是……武装商船? 海盗!这绝对是海盗,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判断,对方那巨大的船身,除了里面是巨大的货仓,难道还是会炮位吗?充其量,他们一艘船上,也就两三门火炮而已,在火力上,自己的舰队还是占优势的。在东方呆过一段日子的他,自然知道这些东方海盗的作战方式,炮火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辅助而已,他更擅长的是用炮火威胁压制敌人,然后依靠两船相接,将大量的武装人员送上自己的目标,堂堂的葡萄牙海军舰队,怎么可能被这种低劣的战术打倒。 用炮火压制他们,然后拉开距离,这么笨重的武装商船,在速度上一定不能和自己的军舰相比,只要有了距离,自己的舰队就可以像打靶子一样,不慌不忙的将他们全部送入海底! 这就是大胡子上校在这一会儿功夫中,决定下来的对战之策,可惜的是,在他琢磨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身边本森那变得纸一样雪白的脸色。 “不能!”本森听到上校发布了准备作战的命令之后,顾不得上下尊卑,大声喊道。 大胡子上校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听到任何不利于士气的话语出现。 “本森上尉,你身上葡萄牙军人的勇气哪里去了?”他眼神如刀:“帝国海军没有畏战的懦夫!” “不是,上校,我认得这支舰队,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本森急忙说道,生怕上校连话都不让他说话,就让人把他带下去。 “不能打啊,上校,这是钱将军的舰队!” “不管是谁的舰队,做出这样的姿态,就是对葡萄牙海军的挑衅!”大胡子上校脸色没变:“有时候,除了表达自己的友好,更要露出自己的拳头和牙齿,才能获得对方的尊重,这么浅显的道理,本森上尉难道你不知道?” 本森连汗都快要急出来了,眼看这自己舰队已经慢慢的展开,而那些早已经装好的弹药的炮手,拿着火把正盯着不断逼近的大明舰队,战斗随时一触即发! “那是在咱们知道一定会获得胜利的前提下,上校,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啊!”他大声喊道。 “来人,将本森上尉待下去休息!”大胡子上校,不再理会他,而几个膀大腰圆的士兵,立刻走了过来,将正在大喊大叫的本森,拖拽出这个小小的指挥船楼。 “上校,你是在葬送咱们舰队,我会向司令官禀报你今天的一切作为的,你会后悔的!” 听的渐渐变得微弱的叫喊声,大胡子上校轻蔑的笑了笑,一个小小的上尉,居然觉得可以干涉一位上校指挥战斗,真是个异想天开的家伙,也许,这些天,自己对听到客气,让这家伙有些得意忘形了起来。 “敌舰进入射程之后,自由射击,各舰跟随旗舰,保持航线,不要让敌人靠近到危险距离!” 第一声炮声,终于响了起来,紧接着,一股股浓烟,从葡萄牙舰队的各艘船上翻腾而已,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了整个碧水蓝天。 一轮炮击后,有一个短暂的停顿,那炮手们在充满的重新清理炮膛,装弹,趁着这个空档,大胡子上校举起了手中的千里镜,在层层硝烟中,查看这自己舰队这一轮炮击的战果。 海面上微微荡漾着一层白雾,是炮弹落水的时候激荡起来的层层水气,还是从船上飘散下去的硝烟,他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鼻子传来刺鼻的味道,那是海水的腥咸夹在着火药燃烧后的气味,那是他最爱的味道,在举起千里镜之前,他心中几乎是带着兴奋的期盼,如果不出意料,这一轮炮击,至少会重创对方一艘或者两艘船,没准,击沉一艘都有可能! 可惜的是,这股期盼被千里镜的那一端传来的景象,打散得干干净净,千里镜里,对方缓缓横过来的船身,表明这一轮炮击,根本就没有对这些巨大的船只,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更令他感到四周空气的温度,好像突然下降了一半的是,那些横过来的敌舰的侧舷上,那一个个打开的舱门,还有那一个个从那些舱门里推出来的黑黝黝的炮口。 “该死,这不是武装商船,这是伪装成商船的军舰!”他放下千里镜,犹如癫狂一般的发布着命令:“脱离,脱离,所有船只脱离战场!” 他身边传令的旗手,甚至还没来得及将他们敬爱的舰队司令的命令发布出去,耳朵就被天地之间一连串的巨大的声浪给塞满了,然后,这个可怜的旗手,就如同旗舰上所有双手没有抓到固定物的船员一样,毫无花俏的从摇晃的旗舰中飞了出去。 奥利维娅紧紧的用两手塞住了自己的耳朵,随着船只开炮的震荡,她的身子一个立足不稳,仰头就要向后摔了下去。 雁九可没有这么娘气的举动,见到身边的奥利维娅摔了下来,他双手一声,将对方那丰腴的身子,牢牢的抱住,奥利维娅躺在他的臂弯,看着眼前出现的这张英俊面孔,咧嘴一笑,竟然有些忸怩,想说几句什么,可惜,此刻哪怕她将耳朵凑在雁九的耳边,雁九也听不到,天地之间,除了巨大的炮声,什么声音都可以忽略了。 “真丢人!”奥利维娅松开捂住自己的耳朵的手,站了起来,这个捂耳朵的动作,纯粹是下意识的,一向彪悍的奥利维娅姐姐,平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举动。 倒是雁九有这个眼福,一不小心,看到了奥姐姐这有着几分女人味道的一面了。 炮声持续了多久,两人根本就没有概念,反正在他们两人的印象中,这一顿炮击,似乎连绵不绝,没完没了,钱无病的不间断射击理论,在郦人的罗马兵团中尚未实行,在他的船队里,倒是早就可以完美实施了,如果不是指挥官的命令,炮舱里的炮声,甚至能一直将所有的弹药储备打完而不用停歇。 两人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就看见吴军侯从高高的船楼上走了下来,对着他们两人大声喊着什么。 “什么!”雁九大声的喊道,他听不清楚吴军侯的说话! 吴军侯又大声说了一句,可惜,他还是听不清楚,吴军侯急了,拉着他走上高高的船楼,然后塞给他一只千里镜,又朝着远方烟雾缭绕的海面指了指。 他拿起千里镜,朝着远处的海面上看了过去,刚刚耀武扬威的四艘西洋炮船,如今已经只剩下孤零零的一艘,原来另外几艘船停泊的地方,只看得到几个高高翘起的船尾,几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一些人抱着木板什么的,正在水中奋力的朝漩涡外面游着,试图逃脱这些吞噬生命的漩涡。 而他也终于明白,吴军侯刚刚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了。看着那孤零零的船上挂出的白旗,他咧开嘴笑了! 敌人降了! 434.第434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靠近沙滩的丛林里,钱无病目瞪眼呆的看着这海面,这一场战斗,从头到尾,他是一点都没拉下。 说句难以置信的话,这种海上万炮齐发的场面,哪怕他是船队的主人,他还未曾真正得见过,那种震撼,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势,连他这个熟知船队火炮数量的人都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他身边的那些郦人军官和士兵们,就可想而知是什么情形了。 当初装上这些火炮的南京造作局的宦官,曾经说过,“这等火炮,一炮既出,糜烂数里,万炮齐发,尽成齑粉矣!” 钱无病后来和王岳笑谈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过这段点评,他当时还觉得造作局的那宦官,未免有些夸大其辞,若是真是那样,那和九天神雷还有什么区别,可是眼下看来,人家根本没有夸张,只不过很清楚的说出一个事实而已。 虽然未必尽成齑粉,但是看到海上四处飘散的破木板,距离齑粉的距离也不远了,而唯一尚且能浮在海面上的那艘海船,那还是因为这船个头最大,旗舰的特征最明显,这些船只的首领也应该在这船上,自己船队的人,存了抓活的心思的缘故,要不然,此刻,它应该也是和他的同伴们一样,要么扎进了海底,要么变成了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圈破木板。 “咱们的舰队好样的!”路法大声的喊道,郦人士兵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海滩上顿时想起了一片欢呼雀跃的声音。 钱无病朝着路法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论起鼓舞士气这些活,这老狐狸的确比他更擅长抓住机会。 海面上,两艘船慢慢靠近了那艘打起了白旗的敌舰,快接近的时候,一艘船停了下来,横过船身,将侧舷的炮口对着敌舰戒备着,而另外一艘船,则是慢慢的靠了过去。 带着飞爪绳索飞了过去,然后,无数拿着武器的佣兵,从绳索的上方滑溜到了敌舰上,真的是滑,这四海船队的船的船舷足足高这西班牙的军舰两丈多,站在甲板上,直接就能和对方船楼上的人平视。 雁七落了下来,朝着随后落下的奥利维亚一示意,两人分别带着人,朝着船头船尾而去,几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登上船的佣兵,就已经彻底的将这艘船控制了起来,所有的敌军士兵,都被他们驱赶到了甲板上,面对着凶神恶煞的佣兵们,这些葡萄牙士兵非常配合,光是看着海面上还在挣扎求生的那些同袍们,他们一点反抗的****都没有了。 雁七看了看这些面带惶恐的家伙,又看着远处沙滩上欢呼雀跃的人影,转过身,对着头顶上的自家船只喊道:“让吴统领派人过来这些接管这船,这些俘虏,我要全部带到岸上去,这船上一个都不能留!” 远远看到海面上放下的一溜小船,朝着岸边驶了过来,钱无病朝着本点点头,本一挥手,一队士兵,随着他的手势,朝着海滩冲了过去! “大人!”远远看到钱无病一身戎装,雁九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大人,击沉敌舰三艘,俘获一艘,大捷!大捷啊!” “怎么会是你!”钱无病大奇,在看到奥利维娅和一众得意洋洋的佣兵们:“你们不是去前面了么,怎么和船队混到了一起!” 雁九一滞,正要琢磨怎么解释他们做先锋的,怎么会跑到这后勤支援的船队上这事情,奥利维亚走了过来,给他解了围:“大人,这些葡萄牙人,我怀疑他们与敌人勾结,他们的舰队对着我们的人开火,后来吴统领率领舰队,看到我们留下的信号,这才接我们到船上,然后追赶上他们,将他们歼灭!” “葡萄牙人啊!”钱无病点点头:“怎么会是葡萄牙人,咱们大明的叛军,什么时候又和葡萄牙人勾结到了一起了?” 他看着那些俘虏,皱着眉头:“将他们的首领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大人,你猜我发现了谁!”雁九讨好的凑了过来:“大人还记得曾经派个家伙去联络这些葡萄牙人去了的吗?” “本森!”钱无病怎么可能忘记,船队里唯一和葡萄牙人有关系的,就是这个前葡萄牙军官了,不过,貌似他已经为了他的“钱途”死心塌地给自己雇佣了。 “他也在船上?” “是,不过那个家伙满嘴胡说八道,我叫人把他嘴堵上了,大人要不要先审审他,毕竟,这家伙大明话说的还算不错!” 钱无病点点头,只见雁七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押着一个被破布条堵住了嘴的家伙走了过来,可不是那倒霉的本森是谁,这本森一边在还一边呜呜的叫唤,尤其是看到钱无病大马金刀的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神情简直激动到了极点。 当口中的布团被取开,本森第一句就大声喊道:“将军大人,这完全是一个误会啊!” “老实点!”雁九一脚将他踹跪在地下:“你哄鬼呢,误会,误会会先朝咱们开炮,别说你在咱们船队呆了这么久,连咱们的船都认不出来!” “怎么个误会法?”钱无病也笑了,他也不信这是个误会,奥利维亚说这葡萄牙人先向佣兵们开炮,这也许是个误会,但是,刚刚自己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些西班牙船,可是先朝着自己的船队开炮的,雁九说的对,这家伙败了还心存侥幸,巧舌如簧,人品实在不怎么样。 “大人,真是误会啊!”见到没人相信自己的话,本森脸都急红了,“葡萄牙海军,绝对是不是将军您的敌人,我们路过将军清剿的叛军的聚集地的时候,还炮击了他们,这个将军您派人一查看就知道了,就在前面大约三十海里的沙滩上,朋友,葡萄牙一直希望成为大明帝国的伙伴,朋友,绝对不是敌人!” “还狡辩!”雁九没好气的又踹了他一脚:“你不轰我们,我们至于追上来吗?要不是不是堵住了你们,没准眼下大人的头顶上,落下的也是你们的炮弹吧!说,叛军们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啊!本森傻眼了!不是叛军吗,怎么会是钱将军的属下,这下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靠近沙滩的丛林里,钱无病目瞪眼呆的看着这海面,这一场战斗,从头到尾,他是一点都没拉下。 说句难以置信的话,这种海上万炮齐发的场面,哪怕他是船队的主人,他还未曾真正得见过,那种震撼,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势,连他这个熟知船队火炮数量的人都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他身边的那些郦人军官和士兵们,就可想而知是什么情形了。 当初装上这些火炮的南京造作局的宦官,曾经说过,“这等火炮,一炮既出,糜烂数里,万炮齐发,尽成齑粉矣!” 钱无病后来和王岳笑谈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过这段点评,他当时还觉得造作局的那宦官,未免有些夸大其辞,若是真是那样,那和九天神雷还有什么区别,可是眼下看来,人家根本没有夸张,只不过很清楚的说出一个事实而已。 虽然未必尽成齑粉,但是看到海上四处飘散的破木板,距离齑粉的距离也不远了,而唯一尚且能浮在海面上的那艘海船,那还是因为这船个头最大,旗舰的特征最明显,这些船只的首领也应该在这船上,自己船队的人,存了抓活的心思的缘故,要不然,此刻,它应该也是和他的同伴们一样,要么扎进了海底,要么变成了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圈破木板。 “咱们的舰队好样的!”路法大声的喊道,郦人士兵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海滩上顿时想起了一片欢呼雀跃的声音。 钱无病朝着路法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论起鼓舞士气这些活,这老狐狸的确比他更擅长抓住机会。 海面上,两艘船慢慢靠近了那艘打起了白旗的敌舰,快接近的时候,一艘船停了下来,横过船身,将侧舷的炮口对着敌舰戒备着,而另外一艘船,则是慢慢的靠了过去。 带着飞爪绳索飞了过去,然后,无数拿着武器的佣兵,从绳索的上方滑溜到了敌舰上,真的是滑,这四海船队的船的船舷足足高这西班牙的军舰两丈多,站在甲板上,直接就能和对方船楼上的人平视。 雁七落了下来,朝着随后落下的奥利维亚一示意,两人分别带着人,朝着船头船尾而去,几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登上船的佣兵,就已经彻底的将这艘船控制了起来,所有的敌军士兵,都被他们驱赶到了甲板上,面对着凶神恶煞的佣兵们,这些葡萄牙士兵非常配合,光是看着海面上还在挣扎求生的那些同袍们,他们一点反抗的****都没有了。 雁七看了看这些面带惶恐的家伙,又看着远处沙滩上欢呼雀跃的人影,转过身,对着头顶上的自家船只喊道:“让吴统领派人过来这些接管这船,这些俘虏,我要全部带到岸上去,这船上一个都不能留!” 远远看到海面上放下的一溜小船,朝着岸边驶了过来,钱无病朝着本点点头,本一挥手,一队士兵,随着他的手势,朝着海滩冲了过去! “大人!”远远看到钱无病一身戎装,雁九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大人,击沉敌舰三艘,俘获一艘,大捷!大捷啊!” “怎么会是你!”钱无病大奇,在看到奥利维娅和一众得意洋洋的佣兵们:“你们不是去前面了么,怎么和船队混到了一起!” 雁九一滞,正要琢磨怎么解释他们做先锋的,怎么会跑到这后勤支援的船队上这事情,奥利维亚走了过来,给他解了围:“大人,这些葡萄牙人,我怀疑他们与敌人勾结,他们的舰队对着我们的人开火,后来吴统领率领舰队,看到我们留下的信号,这才接我们到船上,然后追赶上他们,将他们歼灭!” “葡萄牙人啊!”钱无病点点头:“怎么会是葡萄牙人,咱们大明的叛军,什么时候又和葡萄牙人勾结到了一起了?” 他看着那些俘虏,皱着眉头:“将他们的首领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大人,你猜我发现了谁!”雁九讨好的凑了过来:“大人还记得曾经派个家伙去联络这些葡萄牙人去了的吗?” “本森!”钱无病怎么可能忘记,船队里唯一和葡萄牙人有关系的,就是这个前葡萄牙军官了,不过,貌似他已经为了他的“钱途”死心塌地给自己雇佣了。 “他也在船上?” “是,不过那个家伙满嘴胡说八道,我叫人把他嘴堵上了,大人要不要先审审他,毕竟,这家伙大明话说的还算不错!” 钱无病点点头,只见雁七做了一个手势,两人押着一个被破布条堵住了嘴的家伙走了过来,可不是那倒霉的本森是谁,这本森一边在还一边呜呜的叫唤,尤其是看到钱无病大马金刀的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神情简直激动到了极点。 当口中的布团被取开,本森第一句就大声喊道:“将军大人,这完全是一个误会啊!” “老实点!”雁九一脚将他踹跪在地下:“你哄鬼呢,误会,误会会先朝咱们开炮,别说你在咱们船队呆了这么久,连咱们的船都认不出来!” “怎么个误会法?”钱无病也笑了,他也不信这是个误会,奥利维亚说这葡萄牙人先向佣兵们开炮,这也许是个误会,但是,刚刚自己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些西班牙船,可是先朝着自己的船队开炮的,雁九说的对,这家伙败了还心存侥幸,巧舌如簧,人品实在不怎么样。 “大人,真是误会啊!”见到没人相信自己的话,本森脸都急红了,“葡萄牙海军,绝对是不是将军您的敌人,我们路过将军清剿的叛军的聚集地的时候,还炮击了他们,这个将军您派人一查看就知道了,就在前面大约三十海里的沙滩上,朋友,葡萄牙一直希望成为大明帝国的伙伴,朋友,绝对不是敌人!” “还狡辩!”雁九没好气的又踹了他一脚:“你不轰我们,我们至于追上来吗?要不是不是堵住了你们,没准眼下大人的头顶上,落下的也是你们的炮弹吧!说,叛军们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啊!本森傻眼了!不是叛军吗,怎么会是钱将军的属下,这下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435.第435章老眼光会害死人的 钱无病一点都不相信本森的话,哪怕本森脸上的神情,丝毫不像是作伪,不过,他倒是很有兴趣,见见那个葡萄牙分舰队的司令,本森口中的约翰里奇上校。当然,他肯定是不会承认,是对方这个名字吸引了他,在扶桑的长崎,他恰好有一个叫里奇的属下,正在为他看守那座繁忙的港口,而这个舰队司令,居然也叫着同样的名字,而且,还惊人巧合的,两人都留着一把大胡子。 啧啧!他晃晃头,微微有些遗憾,他居然一直没有问自己的那个大胡子里奇的全名,这有些疏忽了,回头一定问问本,本应该知道。 约翰里奇上校的脸,却是有些发白,面前这位年轻的将军的摇头,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大美好的东西,尽管,骨子里葡萄牙海军的骄傲还支持这他没有开口向对方乞饶,但是,眼神中的绝望,却是将他的全部心思都出卖了,他现在有些后悔,在自己下令开炮之前,为什么不多听听那个该死的本森的劝阻,要不然,这眼下的噩梦就不会来临了。 他的舰队已经不存在了,而他的职业军人生涯,毫无疑问就此划上了句号,甚至他的生命,也可能在今天终结在这片荒芜的海滩上,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错误的判断。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本森,这个家伙激动的和这位年轻的将军在解释着什么,但是,那位将军,脸上明显的露出的是不相信的神色。 目光从沙滩上延伸出去,除了自己那些已经成为了俘虏的士兵,沙滩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罗马士兵,本森说过,那位大明的钱将军得到了罗马帝国的扶持,但是,他没有说罗马帝国会将整支军团派过来充当他的属下啊,难道说,那位罗马帝国的公主殿下,真的打算用联姻的办法,将这两个相距万里的帝国,联系起来吗? “上校!上校!”感觉有人在轻轻拉着自己的衣服,约翰里奇回过神来,“将军大人在问您的身份,正式的!” 感谢上帝,那些粗鲁的军人并没有将他的双手束缚起来,更没有好像本森一样,大失体面的堵住他的嘴,约翰里奇整整身上有些皱巴巴的军服:向对方行了一个不失尊严的军礼:“葡萄牙远东舰队第一份舰队司令长官,约翰里奇上校!” “大明帝国禁卫军将军,钱无病!”从本森嘴里出来,锦衣卫指挥佥事就变成了禁卫军将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真要给这个大胡子解释什么叫锦衣卫,什么叫指挥佥事,那得说到天黑,本森无疑选择了最简洁的方式。 奥利维亚和几个葡萄牙籍的佣兵,站在钱无病的身后,保护钱无病,也许轮不到他们,但是,要甄别本森是不是故意歪曲翻译钱无病和约翰里奇之间的对话,他们还是能起一点作用的。 在远处,雁九已经带着几个锦衣卫,找上了本,两人原本在西北就相熟,此刻寒暄过后,两人都是一副严肃的面孔,这是他们在谈论昨天夜里军队被袭扰的事情,准确的来说,这是雁九的失职,雁九已经将自己的差事办砸了一次,有任何补救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的。 “应该没有什么葡萄牙远东舰队第一分舰队了吧!”钱无病收回打量约翰里奇的目光,淡淡的说道:“上校阁下,不是吗?” 约翰里奇眼神黯淡了下来,对方这种胜利者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确心里不好受,看着远处海上孤零零的旗舰,还有那些落水了却无人搭救正在拼命朝着海边游过来的自己的士兵,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屈辱的回答道:“是的,第一分舰队已经不存在了,不过,帝国的远东舰队还在,将军,葡萄牙海军,并不畏惧战争!” “哪怕是你们挑起的这战争,也是一样?”钱无病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你们不畏惧,难道大明就畏惧,难道他钱无病就畏惧吗? “本森先前说过,这是一个误会,不得不承认,这误会是大了一点,贵方的舰只没有明显的贵国海军的标志,被我判断成了海盗!”约翰里奇努力的让自己的措辞,变得容易接受一些:“不过,如果贵方愿意赔偿我们的损失,并负责第一分舰队的所有重建的开支,也许,我们会让战争远离我们我们!” “当然,眼下第一件事情,就是请将军下令,救援在海上还生存的我舰队官兵!” “前面那些话,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了!”钱无病点点头,“不过,最后那句话我倒是同意,我也是带兵的人,知道怎么样对待自己的手下的士兵!” 他对着奥利维娅说了几句,奥利维亚点点头,朝着岸边走去,那一溜押运着这些俘虏来海滩的船,又朝着海面驶了出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的船队,而是海面上飘荡的那些可怜虫们。 本森的脸涨的通红,但是,钱无病一开始就说过,翻译上校的话的时候,不许加上他自己的见解,眼见约翰里奇说出这样的条件,他恨不得立刻蹲下来,在地下挖个坑,然将自己闷死在里面才好。 这是钱将军的私人舰队啊!该死的上校以为是什么,是大明的海军吗?甚至这沙滩上的这些士兵,绝大多数都是钱将军的私人军队,而钱将军的脾性,他多少是了解一点的,这一位对钱财的渴望,可比一般人强烈的多,胃口也大的多,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贪婪。里奇上校被刚刚的战斗震坏了脑子吗?指望这样一个贪婪的,又有着足够的实力的地方领主级的人物,对刚刚战败的对手,做出这样不合理的赔偿,他是在做梦还是当强大的大明帝国是美洲的那些土著啊?上校,你再用这样的老眼光看待这一切,会将所有的人害死的啊! 还好!见到钱无病说当里奇上校的话当作一个玩笑,本森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样离谱的条件,被钱将军当作玩笑话也是正常,他现在只希望这位上校先生,努力的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再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触怒钱将军,人家真的不在乎和葡萄牙开战的,人家的一个行省,就有葡萄牙大了。 “不,我没有开玩笑,我是很正式的对将军提出葡萄牙帝国海军的要求!”里奇的大胡子一晃一晃,在一边的本森极其艰难的翻译出这句话,那神情,几乎随时都能晕倒过去的样子。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威胁我?”钱无病皱起了眉头,打不过人家不可耻,大明不就是经常干不过鞑子吗,但是,打不过人还这么牛逼轰轰的,那就罕见了,这大胡子一脸严肃,看来,他还真的当自己是根葱了。 “不不,上校先生不是在威胁将军!”让钱将军的吩咐见鬼去吧,本森再也顾不得钱无病的禁令,急急开口说道,也许下一刻,钱将军就翻脸发怒将所有的俘虏全部处死,现在不说,呆会儿想说都没机会说了。 “上校先生的意思,这一次的误会,是将军和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但是,既然发生了,在不影响双方友谊的情况下,双方都应该力图将这次误会发生的损失减少到最少,将军您也是军人,一个舰队司令没有舰队,如同当初您看到我一个没有了船的船长一样,这对一个职业军人,是沉重无比的打击,上校消息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不过,他表达的方式出现了一点错误。” “我想,上校先生,应该是想要回大人的战利品,那艘属于葡萄牙分舰队的旗舰,如果将军了解并理解我们的初衷之后,做出这样慷概的举动,我毫不怀疑,上校先生一定会非常感谢将军的大度的!” 看到本森一边急切的给钱无病解释,一边用背着钱无病的那双手,在背后不断给自己比划着手势,约翰里奇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那是葡萄牙海军流行的手势,而此刻,本森的双手在背后,翻来覆去比划的就只有两个意思:危险!跟随我! “危险”的意思,应该是指的自己眼前的处境,他正是想到这个,脸色才难看起来的,自己眼下是俘虏,而不是一位外交官,自己的发出的威胁,毫无威慑力。而“跟随我”,大概是本森要自己配合他,毕竟,他对这些大明人,是最了解的。 一想明白这些,约翰里奇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而与此同时,本森的手也朝他指了过来:“您看,将军,上校就是这个意思,我完全没有说错!” “这船暂时是不能还给他的,你们的船员,我会安排人单独审问,一旦确定你们对着我的属下开炮,是属于“误会”,我想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钱无病点点头,本森说的这才像人话吗?要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一个疯子了。 本森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不用担心被处死了!但是,自己在钱将军面前,留下的那美好的印象,也完全没有了。想想钱无病雇佣他的时候,许诺的瓷器,丝绸,香料,还有日后装载这些货物的船只,本森看着一脸茫然的约翰里奇,此刻,在他的心里,已经恨死了这个家伙了。 永别了,我的胜利号!永别了,我的富翁梦!钱无病一点都不相信本森的话,哪怕本森脸上的神情,丝毫不像是作伪,不过,他倒是很有兴趣,见见那个葡萄牙分舰队的司令,本森口中的约翰里奇上校。当然,他肯定是不会承认,是对方这个名字吸引了他,在扶桑的长崎,他恰好有一个叫里奇的属下,正在为他看守那座繁忙的港口,而这个舰队司令,居然也叫着同样的名字,而且,还惊人巧合的,两人都留着一把大胡子。 啧啧!他晃晃头,微微有些遗憾,他居然一直没有问自己的那个大胡子里奇的全名,这有些疏忽了,回头一定问问本,本应该知道。 约翰里奇上校的脸,却是有些发白,面前这位年轻的将军的摇头,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大美好的东西,尽管,骨子里葡萄牙海军的骄傲还支持这他没有开口向对方乞饶,但是,眼神中的绝望,却是将他的全部心思都出卖了,他现在有些后悔,在自己下令开炮之前,为什么不多听听那个该死的本森的劝阻,要不然,这眼下的噩梦就不会来临了。 他的舰队已经不存在了,而他的职业军人生涯,毫无疑问就此划上了句号,甚至他的生命,也可能在今天终结在这片荒芜的海滩上,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错误的判断。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本森,这个家伙激动的和这位年轻的将军在解释着什么,但是,那位将军,脸上明显的露出的是不相信的神色。 目光从沙滩上延伸出去,除了自己那些已经成为了俘虏的士兵,沙滩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罗马士兵,本森说过,那位大明的钱将军得到了罗马帝国的扶持,但是,他没有说罗马帝国会将整支军团派过来充当他的属下啊,难道说,那位罗马帝国的公主殿下,真的打算用联姻的办法,将这两个相距万里的帝国,联系起来吗? “上校!上校!”感觉有人在轻轻拉着自己的衣服,约翰里奇回过神来,“将军大人在问您的身份,正式的!” 感谢上帝,那些粗鲁的军人并没有将他的双手束缚起来,更没有好像本森一样,大失体面的堵住他的嘴,约翰里奇整整身上有些皱巴巴的军服:向对方行了一个不失尊严的军礼:“葡萄牙远东舰队第一份舰队司令长官,约翰里奇上校!” “大明帝国禁卫军将军,钱无病!”从本森嘴里出来,锦衣卫指挥佥事就变成了禁卫军将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真要给这个大胡子解释什么叫锦衣卫,什么叫指挥佥事,那得说到天黑,本森无疑选择了最简洁的方式。 奥利维亚和几个葡萄牙籍的佣兵,站在钱无病的身后,保护钱无病,也许轮不到他们,但是,要甄别本森是不是故意歪曲翻译钱无病和约翰里奇之间的对话,他们还是能起一点作用的。 在远处,雁九已经带着几个锦衣卫,找上了本,两人原本在西北就相熟,此刻寒暄过后,两人都是一副严肃的面孔,这是他们在谈论昨天夜里军队被袭扰的事情,准确的来说,这是雁九的失职,雁九已经将自己的差事办砸了一次,有任何补救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的。 “应该没有什么葡萄牙远东舰队第一分舰队了吧!”钱无病收回打量约翰里奇的目光,淡淡的说道:“上校阁下,不是吗?” 约翰里奇眼神黯淡了下来,对方这种胜利者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确心里不好受,看着远处海上孤零零的旗舰,还有那些落水了却无人搭救正在拼命朝着海边游过来的自己的士兵,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屈辱的回答道:“是的,第一分舰队已经不存在了,不过,帝国的远东舰队还在,将军,葡萄牙海军,并不畏惧战争!” “哪怕是你们挑起的这战争,也是一样?”钱无病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你们不畏惧,难道大明就畏惧,难道他钱无病就畏惧吗? “本森先前说过,这是一个误会,不得不承认,这误会是大了一点,贵方的舰只没有明显的贵国海军的标志,被我判断成了海盗!”约翰里奇努力的让自己的措辞,变得容易接受一些:“不过,如果贵方愿意赔偿我们的损失,并负责第一分舰队的所有重建的开支,也许,我们会让战争远离我们我们!” “当然,眼下第一件事情,就是请将军下令,救援在海上还生存的我舰队官兵!” “前面那些话,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了!”钱无病点点头,“不过,最后那句话我倒是同意,我也是带兵的人,知道怎么样对待自己的手下的士兵!” 他对着奥利维娅说了几句,奥利维亚点点头,朝着岸边走去,那一溜押运着这些俘虏来海滩的船,又朝着海面驶了出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的船队,而是海面上飘荡的那些可怜虫们。 本森的脸涨的通红,但是,钱无病一开始就说过,翻译上校的话的时候,不许加上他自己的见解,眼见约翰里奇说出这样的条件,他恨不得立刻蹲下来,在地下挖个坑,然将自己闷死在里面才好。 这是钱将军的私人舰队啊!该死的上校以为是什么,是大明的海军吗?甚至这沙滩上的这些士兵,绝大多数都是钱将军的私人军队,而钱将军的脾性,他多少是了解一点的,这一位对钱财的渴望,可比一般人强烈的多,胃口也大的多,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贪婪。里奇上校被刚刚的战斗震坏了脑子吗?指望这样一个贪婪的,又有着足够的实力的地方领主级的人物,对刚刚战败的对手,做出这样不合理的赔偿,他是在做梦还是当强大的大明帝国是美洲的那些土著啊?上校,你再用这样的老眼光看待这一切,会将所有的人害死的啊! 还好!见到钱无病说当里奇上校的话当作一个玩笑,本森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样离谱的条件,被钱将军当作玩笑话也是正常,他现在只希望这位上校先生,努力的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再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触怒钱将军,人家真的不在乎和葡萄牙开战的,人家的一个行省,就有葡萄牙大了。 “不,我没有开玩笑,我是很正式的对将军提出葡萄牙帝国海军的要求!”里奇的大胡子一晃一晃,在一边的本森极其艰难的翻译出这句话,那神情,几乎随时都能晕倒过去的样子。 “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威胁我?”钱无病皱起了眉头,打不过人家不可耻,大明不就是经常干不过鞑子吗,但是,打不过人还这么牛逼轰轰的,那就罕见了,这大胡子一脸严肃,看来,他还真的当自己是根葱了。 “不不,上校先生不是在威胁将军!”让钱将军的吩咐见鬼去吧,本森再也顾不得钱无病的禁令,急急开口说道,也许下一刻,钱将军就翻脸发怒将所有的俘虏全部处死,现在不说,呆会儿想说都没机会说了。 “上校先生的意思,这一次的误会,是将军和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但是,既然发生了,在不影响双方友谊的情况下,双方都应该力图将这次误会发生的损失减少到最少,将军您也是军人,一个舰队司令没有舰队,如同当初您看到我一个没有了船的船长一样,这对一个职业军人,是沉重无比的打击,上校消息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不过,他表达的方式出现了一点错误。” “我想,上校先生,应该是想要回大人的战利品,那艘属于葡萄牙分舰队的旗舰,如果将军了解并理解我们的初衷之后,做出这样慷概的举动,我毫不怀疑,上校先生一定会非常感谢将军的大度的!” 看到本森一边急切的给钱无病解释,一边用背着钱无病的那双手,在背后不断给自己比划着手势,约翰里奇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那是葡萄牙海军流行的手势,而此刻,本森的双手在背后,翻来覆去比划的就只有两个意思:危险!跟随我! “危险”的意思,应该是指的自己眼前的处境,他正是想到这个,脸色才难看起来的,自己眼下是俘虏,而不是一位外交官,自己的发出的威胁,毫无威慑力。而“跟随我”,大概是本森要自己配合他,毕竟,他对这些大明人,是最了解的。 一想明白这些,约翰里奇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而与此同时,本森的手也朝他指了过来:“您看,将军,上校就是这个意思,我完全没有说错!” “这船暂时是不能还给他的,你们的船员,我会安排人单独审问,一旦确定你们对着我的属下开炮,是属于“误会”,我想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钱无病点点头,本森说的这才像人话吗?要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一个疯子了。 本森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不用担心被处死了!但是,自己在钱将军面前,留下的那美好的印象,也完全没有了。想想钱无病雇佣他的时候,许诺的瓷器,丝绸,香料,还有日后装载这些货物的船只,本森看着一脸茫然的约翰里奇,此刻,在他的心里,已经恨死了这个家伙了。 永别了,我的胜利号!永别了,我的富翁梦! 436.第436章设伏赏赐 “这些倒霉家伙!”钱无病笑骂了一声,往面前的烟堆里又加上一根湿柴,烟堆上萦绕的烟雾猛然抖了一抖,一些晕头晕脑闯进烟堆的蚊虫尸体,从烟雾中掉了下来。 “大人,这这些葡萄牙人,都分别审问过了,没有给他们串供的机会,当时那个大胡子船长命令炮击咱们的时候,还真是以为咱们是叛军!”奥利维亚冷着脸说道,尽管盘问清楚了这是个误会,不过,她手下那四个死去的佣兵,却是再也活不过来了,审问的时候,那些葡萄牙人,因此可没少在她手上吃苦头。 “是舰队司令!”钱无病摆摆手,脸上忍不住笑意,“好吧,你叫他船长也没错,不过,人家眼下可是一条船都没了!” 见过倒霉的,没见过这么倒霉的,这明明好端端的一场事情,怎么后来就变成了这个地步,那个里奇这是脑子里犯的那门子抽,怎么就好死不死的先开火了,大家靠近了,坐下来谈一谈,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弄得现在成了一个光杆司令,连找自己讨要本来就属于他的战舰,都还腆着一个脸。 “大人,这些俘虏怎么处置!”奥利维娅问道。 “怎么处置,眼下咱们可没工夫处理他们,明天天一亮,将他们先送到淡水去吧!”钱无病想了想:“城里要用人的地方多着呢,咱们可不能白养着他们!” 听得这话,奥利维亚心里才舒服一点,大人这是要让这些俘虏做苦役啊,活该! “那个本森,叫他过来!”钱无病看了看夜色中的葡萄牙旗舰,突然想到了本森,看来,本森还是将他仅仅剩下的那点节操保留了下来,没有朝秦暮楚,虽然他费劲心思吃尽苦头联络上的这只葡萄牙分舰队,已经土崩瓦解了,但是,对于忠于职守为自己尽兴办事的人,钱无病绝对不吝奖励的。只要这支葡萄牙舰队没和叛军纠缠在一起,本森这就是立功了。 “大人,您叫我?”本森听到召唤,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忐忑的神色。 “我记得你出发的时候,是开着卢卡的那条船出去的,好像白日里,没看见你的船啊!”钱无病有些好奇。 “找到了里奇上校他们之后,我看见价格不错,那船我就卖掉了!”本森吓了一跳,他可没想到钱无病问的是这事情,陡然之间,他还以为是自己被人告发了呢。 “那船员呢?” “大家分了钱,除了几个老兄弟跟着我,其他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他辩白道:“大人,我不是变卖您的财产啊,论价值,那船连我的胜利号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我就是想,大人的舰队里,若是夹杂了这么一个寒碜家伙,没准会让里奇上校小看,所以,我就擅作主张了!” 钱无病摆摆手:“这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还剩下多少钱,也不用给我说,不过这一趟你的任务的奖赏,也就没有了!” 本森连连点头。 钱无病指着夜色中葡萄牙旗舰:“这船,你和你的兄弟们能开起来吧!” 本森再次点头如啄米,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这可是我的财产,别再给我卖了!”钱无病笑道,“明儿一早,你将你的这些昔日的同僚送到淡水去,以后,你就是这船的船长了,取个好听点的船名,去吴统领那里报道吧!” “大人!”本森有些为难的样子,“我可以不可以在俘虏中挑些人手,要开动这船,我人手可以还差那么一点点!” “不行!”钱无病断然否决道:“没有人手,你找吴统领要,原来这船上的葡萄牙人,一个都不能留!这是你应得的,但是,对于你的那些同僚,我不仅不欠他们什么,相反,他们还欠我四条战士的性命!所以,不要拿我的恩典,当作可以讨价还价的筹码!” 本森仓皇而去,奥利维娅甚至看到他,没走多远,就在沙滩上绊了自己一个大跟头,也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被最后钱无病这几句话给吓的。奥利维亚微微有些咂嘴,夜色的中葡萄牙旗舰,在那黑黝黝的大海船身边,显得有些娇小,但是,这要是看和谁比,若是不和这些离谱的巨无霸相比,这艘旗舰,就算是在葡萄牙舰队里,也算的上是巨大的主力舰了。 可就这样的一艘战舰,大人居然眼睛都没眨的,就让一个忠诚都值得怀疑的家伙成为船长了,她真的很想说,这样的船,她手下的这些佣兵,鼓捣鼓捣,没准也能开得起来的。 “雁九那边都准备好了?”钱无病见到他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嗯,船上的舰炮也都调试好了,只要看到雁百户的讯号,舰炮就可以覆盖营地后面两里的范围,今天夜里,要么那些袭击者不来,来了,他们就未必回得去了!”奥利维娅点点头,算了,海上的事情,终究不是自己的本行,这脚踏实地的厮杀,才是自己渴望的。 “那也得看雁九能不将那些家伙撵到咱们给他们准备好的坟地里去!”钱无病朝着身后黑黝黝的丛林看了一眼:“你抓紧时间休息下吧,晚上真要打起来,那可就没法睡了!” 烟堆的后面,是钱无病的军帐,这种简易的行军帐篷,大的可以住上十来人,小的则是只能住上两三人,军官们当然都是这种轻巧的小的军帐。 钱无病的话说完,奥利维娅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附近似乎就只有钱大人的帐篷,而她,一直忙碌到现在,显然根本就没有准备自己的帐篷。 朝着钱无病看了看,见到他低头拨弄着烟堆,似乎在想着什么,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奥利维亚眨巴眨巴她那碧绿的眼睛,朝着钱无病的帐篷走了过去。 从昨天一直到现在,除了在小溪边,她勉勉强强打了一个盹以外,她还真没有踏踏实实睡过一觉,钱无病不说她还不觉得,此刻走进那小小的帐篷,往里面一倒,那倦意简直是铺天盖地而来,眼皮简直沉重得睁不开,几乎不到十个屈指,她就甜甜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437.第437章彪悍的奥利维亚 漆黑夜色中,一条火龙在山间蜿蜒,这里距离海边,足足有四五十里地,中间还隔着一片片几乎无人踏足过的密林,所以,这蜿蜒的火龙,丝毫不用顾忌海边那些为了他们而来的敌人,在这属于他们的山林间,肆意张扬着。 在火龙的来处,一处白日里还充满着生机的村寨,如今已经只剩下一片断垣残瓦,到了夜里就会燃起的熊熊篝火,如今变成了家园燃烧之后飘散的淡淡青烟,那些欢快的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的男男女女们,如今也不见了踪迹,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焦臭的味道。 “李得!”秦歌站在路边的大石旁,对着身边的千户李得吩咐道:“让兄弟加把劲,翻过这座山,刘千户早就备好了热汤被褥,等待咱们咱们的到来呢!” 随着李得的命令,拿着火把的的士兵们,加快了脚步,秦歌看了看远处已经只能看到一丝轮廓的山寨,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加入到了队伍当中。 “大人!”李得紧紧的跟着他:“我看那个锦衣卫的指挥,也不过如此嘛,吓的龟缩在海边不敢动弹!” “人家可不是吓的!”秦歌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人家这是稳扎稳打,要是我有他那样的船队,我也会这么干!” “那又如何,难道他的船队还能上岸不成,二爷给大人结下的人脉,让咱们的兵马,哪怕在这东番的腹地,也不用担忧,就让他们沿着海边,慢慢的找咱们的踪迹去吧!”李得嘿嘿笑了笑:“有本事,他们开着船来撵咱们啊!” “可咱们也奈何了不了他们!”秦歌脸色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脸色总归不是那么好看。 眼下那锦衣卫干的事情,几乎都是他想干的事情,筑城,制海,甚至连新城附近的土人,都被那锦衣卫收服了不少,若是做这事情的人是他,那该有多好。 他都有些怀疑,那个锦衣卫,是不是和他有着同样的心思了,只不过,人家明显的手笔比他大一些,人马比他多一些,银子,也和他不是在一个级别上!所以,眼下人家可以顶着大义的名头,公然在东番筑城,公然建府开衙,公然的带着兵丁拿他当“匪”一样的剿,而他,只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躲避着对方,甚至和对方当面一战都不能! 敌人的战损,可以远远不断的从朝廷得到补充,而他在这鬼地方,死一个手下,就少一个手下,难道他能等待自己这些忠心的手下都死光了之后,再去招揽那些猴子一样的土人为他开辟基业吗? “也许,我应该派人过去,和那个锦衣卫好好的谈一谈!”秦歌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东番这么大,也许,自己找一个栖身之地并不是太困难,只要对方的不是铁了心的非要置他于死地。 …… 奥利维特是在一片鸟叫声中醒过来的,花了两秒钟,她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像平常一样,她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准备伸一个让她精神抖擞的懒腰。 但是今天早上,显然和平时有点不同,她这个懒腰,注定是没法伸了,一只粗壮的男人胳膊,正横在她的腰间,将她的小蛮腰和两只胳膊,紧紧的搂在一起。 垂下眼帘,看到搂着自己睡得香甜无比的这个男人,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就有些僵硬了。 奥利维亚不是很漂亮,好吧,漂亮这个词儿,从来就不会落在她的身上,不管是什么人,说起她的名字的时候,凶狠,彪悍,健壮,什么词儿都有,但是,唯独不会有漂亮美丽之类的词。这一点,让她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受伤,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不是。 当然,她也不是****,每一个女佣兵,都不希望自己到死的那一天,还是一个****的,而佣兵这个行当,还真不知道,在哪一天一个佣兵的生命就会走到了尽头。所以,遇见她看得顺眼的而对方也看她顺眼的男人的时候,她并不介意和对方春风一度。但是天地良心,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被这个又帅气又有权势的东方男人抱在怀里睡觉的这一天。 搂着她的钱无病动了动,似乎感觉到不大舒服,一条腿搭了过来,将她的两条腿都夹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奥利维亚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惊醒了钱无病,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面前这尴尬的局面。 她的两条腿很长,很健壮,在用力踢人的时候,她可以将一个两百磅的大汉,踢出两三米远,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满意的地方,应该就这两条修长健壮的腿了,而和她有过最亲密接触的男人,事后对她神奇的双腿,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迷恋,这很让她自豪,踢人都这么有力,在做某些大家都爱做的事情的事情,这两条腿发起力来,可不仅仅只是**这么简单了。 但是,这两条腿被一个男人夹住,却动都不敢动的感觉,她可从来没有体验过,尤其是她那敏感的双腿上,还清晰无比的能感觉到对方那根坚硬的火热。 她很羞耻的发现自己湿润了。 距离自己上一次接触男人,已经多久了!她在心里胡乱想着,四个月,还是三个月?反正很久了,如果钱大人现在真要了自己,自己是假装睡着了,还是努力的配合他呢? 还没等到她想出个结果,搂住他的钱无病的手,却是很不老实的动了动,从她的衣襟里头伸了进去,一把捏住她胸前的那一团丰满,无意识的捏了捏,然后,那手就赖在那里,不出来了。 要死了! 奥利维亚哪怕是面对最凶狠的敌人的时候,心跳得也没有这么快,尤其是钱无病的手,在那团丰满上的小樱桃上轻轻的捻了一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酥了,这一瞬间,什么鸟叫,什么海浪声,在她的耳朵里全部都消失了,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她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也许,昨天晚上,他让自己在他的帐篷里休息,就是一个暗示,只是自己太累了,而他又不好意思打搅睡熟睡中的自己! 奥利维亚为自己找着理由,脑子里浑浑噩噩,一只不知道夺过多少人性命的素手,却是不由自主的顺着对方压着自己的大腿伸了了过去,轻轻的,温柔的,抓住了一直贴在她那敏感的大腿上不肯安分的小家伙,将那小家伙,从本来就因为两人搂抱在一起变得松垮的衣裤中释放出来。 而她身下的亵裤,也在他腰肢的轻轻几下扭动下,神奇的慢慢褪到了腿弯,她翻过身,让上身始终保持着让男人搂住自己的姿势,而两条健美的大腿,却是轻轻的朝着身下的男人,贴了过去。 “嘶!”钱无病舒爽的哼了一声,睁开眼来! 碧绿的眼眸和黑色的眼眸距离不到半尺,钱无病也许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时候,但是,他的双手,他的腰肢,却是将一个男人的本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搂住奥利维娅的双手,滑到了她的腰肢上,而刚刚贴上来的奥利维娅,同时也感到了一股令她心头都为之一颤的充实的冲刺。 “奥利维亚……” “嘘!”奥利维亚将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呢喃:“什么都别说!” 钱无病的小小帐篷四周,几乎几十步都看不到人影,忠心的锦衣卫护卫们,早就将无关的人赶的远远的,就连一大早来找钱无病汇报的本森,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雁九堵了回去,说道汇报,昨天半夜就回来了的雁九都没找到机会呢,哪里轮得到他。 奥利维亚居然钻进了大人的帐篷,看来,大人真的憋坏了! 雁九一边无聊的拿这一根树枝,一边看着远处微微晃动的帐篷,这女人,其实挺不错的,要是大人真能收服她,让她死心塌地,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雁九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有点失落,奥利维亚和他认识没多久啊,他不应该有这种感觉,这个时候,他应该是为奥利维娅感到高兴不是! 远处的帐篷,终于停止了晃动,雁九将脑袋别了过去,很奇妙的是,四处散落的站着的一些锦衣卫,都不约而同和他一样的举动,将背对着帐篷,将脸朝着外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钱无病的咳嗽声! “咳咳!” 雁九回过头来,见到钱无病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而那位奥利维亚姐姐,却是不见踪迹! “雁九,昨夜里一夜无事,那些土人没有再露面吧!” “露面了岂不是打搅大人的好事情了!”雁九嘀咕了一声,脸上却是恭恭敬敬:“是的,大人,那些土人不曾露面!”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钱无病眨了眨眼:“大人,奥利维亚,属下今后该怎么称呼她!” “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钱无病难得的脸红了一红,虽然自己最后奋起余勇大露了一把大明男人的威风,但是自己居然稀里糊涂被这个奥利维娅给吃了,真是汗颜。 “我四下走走!”钱无病也不让雁七跟着:“等下奥利维亚起来,你们继续你们的任务吧!” 438.第438章无功而返 一两千人的在海边住下,这每天的消耗可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自古以来都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说法,钱无病带领这几千号人,虽然做不到粮草先行,但是,依靠船队来往淡水的补给,却也不用担心,淡水城里,囤积的粮食,让他们就算在这海滩上住上个半年,也不成问题。 自从那次夜袭之后,钱无病哪怕再激进,也放弃了一蹴而就的想法,他意识到,叛军根本就不会跟他面对面的决战,想象当中,将对方堵住某个地方,然后聚而歼之,那也太一厢情愿了,人家不打,望风而遁,又有当地不知道的土人相助,相对了叛军而来,他们才是外来者,叛军们避而不战或者游而不击的法子,那真是不要太多。 而以钱无病对东番的了解,这个在后世生活了几千万人口的大海岛,几千人在这上面躲猫猫,地方确实是太大了一些,哪怕以雁九和奥利维娅为首的搜索队不断的扩大搜索范围,他们所能搜索的范围,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块地方。而这次行动最大的凭借,就是雁九找到了对方的老巢,在海边和奥利维娅**一夜之后的第三天,那个地方,也终于被雁九重新找到了,可惜是,当时他看到的一片生机勃勃的山寨,而这次看到的,却是一片残垣。 除了残垣,还有不少留下的土人的尸首,显然这是叛军的手笔,不管钱无病如何的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事实还是无情的告诉他,叛军们都不惜将自己盘踞了数月的窝巢付之一炬,将那些曾经帮助他们的土人全部杀死,那是铁了心的不想和他见面了。他们再一次失去了叛军的踪迹。上一次也许是幸运,雁九才发现了叛军的踪迹,但是,下一次再发现对方的踪迹,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除非,除非,对方主动现身还差不多。 在海滩上滞留了十来天,一无所获的钱无病,终于带着自己的人马,恹恹回到了淡水城。去的时候,士气如虹,回去的时候,未免有些扫兴而归的意思,这一趟,耗费了不少钱粮,基本是毫无收获,当然,也不是完全毫无收获,至少对钱无病而言,他还是有些收获的。 第一,原来担心的叛军和葡萄牙舰队会勾结在一起的,这事情他以后不用再担心了,真要是叛军和葡萄牙人勾结在一起,和淡水城一南一北大家在东番玩起你一半我一半的游戏,那还真是令人头疼的时候,他可不想在这里浪费自己几年光阴。 第二,叛军虽然没有被剿灭,但是,大军行进的经过的那些原来没接触的土人部落,也收获了一串一串敬畏的目光,这种敬畏,源自他们这次武装游行,这对于土人们充分认识到淡水城的实力,也有着足够的好处,至少,当他们打算和淡水城为敌的时候,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能够承受自己所做作为带来的后果了。 第三,自然就是钱无病收获了一段****了。 关于这个,钱无病也实在是很头疼,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和奥利维亚之间的这段关系,他甚至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他和这个浑身野性十足的西洋妹子,到底怎么会滚到一起去的。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迷恋他和她在一起的感觉,西洋女人和大明女人的含蓄委婉之间的区别太大了,这让他领略到很多他在其他女人身上领略不到的欢乐。而奥利维亚似乎也很沉迷于此,也这是她哪怕外出搜索回来累的要死,也会悄悄的钻进钱无病的帐篷一样。 令钱无病纠结的是,一旦在外人面前,奥利维娅却是立刻回复到他和她之间上司下属的那种状态,而且,相当的自然,丝毫没有做作勉强的意思,至于大明女人的希望他负责,或者要求一个名份什么的,彪悍的奥利维亚姐姐,那更是一个字都没有提,仿佛这是再也正常的不过的事情。而一旦钱无病在和她合二为一的状态下,谈这这事情,奥利维娅要么就是避而不答,要么就是岔过了话题,反正,钱无病看她的意思,她到是挺愿意保持这样的关系的。 上司的地下****? 她能淡定的看待这关系,可是钱无病不成啊,男人是一种独占****很强的生物,既然是自己的女人,钱无病觉得,那这女人就应该全身心但是属于自己,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奥利维亚在某个浑身汗臭的西洋大胡子的身下****的那副模样,他可受不了。 回到淡水城,钱无病决定好好的和她谈一谈,朝廷官员,有个番人侍妾,说出去也不是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尽管这个侍妾的武力值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 船队回到淡水,自然是一片欢腾,郦人战士们的家人,仿佛迎接凯旋的战士一样,迎接着从船队上下来的战士们,对这些淡水城里留下的郦人们来说,这的确是一次了不得的胜利,先前送回来的葡萄牙人俘虏,已经完美的证明了这一点,虽然这一次没有能完全消灭所有的敌人,但是,消灭了整整一个和敌人勾结的舰队,这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不是。宣慰使司衙门和巡检司衙门,可没少在这宣传上面下力气,至少,倒霉的大胡子里奇上校,被押送到淡水的第二天,几乎全城人都知道了这个“喜讯”。 更重要的是,出征的战士,绝大多数,都完整无缺的回到了亲人身边,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要的事情吗,所以,因为钱无病率军回还,淡水城简直如同过节一般,喜庆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年轻的城市。 与此同时,一支运输甘蔗的土人队伍,也从密密的丛林里走来出来,来到了淡水,和往日那些****着上身仅仅围了一圈遮羞布的土人不同,这一次,在他们的中间,明显的多了几个衣冠楚楚的家伙,而他们的面貌,也和这些土人们有着迥然不同的区别。 这一天,骄阳似火。 439.第439章谁看上谁 “刘千户,前面就是淡水了!” 远远看到座丛林中的城市,刘华擦了擦额头的汗,微微有些出神。 自己这算不算是送肉上砧板!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迈开脚步朝着前面走了过去,在他的身后,数十个土人或挑或抬着一捆捆甘蔗,从他身后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突然之间,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声大喝,刘华听得不大明白,但是,身边的土人们的反应,却是让他知道,自己遇见这淡水城放出来的暗哨了。 土人们叽叽喳喳的比划着,朝着他们的“货物”一个劲的说着话,草丛中,露出了几个身影,几个拿着刀剑的身影,而不远处隐隐晃动的人影,刘华更相愿意信那是弓箭手或者是火铳手。 令刘华有些吃惊的是,这些人,一个大明人的面孔都没有,竟然仿佛都是一些番人,但是,对方中有数人穿着的,却又是不折不扣的大明军服,这一个,刘华熟悉的很。就连领头的那个女番人身上的装束,他也很熟悉,那是锦衣卫的服饰,尽管似乎经过裁剪过。 有人大声朝着这边吆喝几句,然后走了过来,似乎是检查他们带的货物,刘华掌心的微微在冒汗,他可没有想到和对方的遇见,会是这样一副情形,要是因为言语不通,稀里糊涂送了性命,那才叫冤枉,土人的话他倒是会几句,但是,这些番人的话,那可就好像听天书一样了。 过来检查的人看到了他和他身边的两个装束明显不同的人,朝着他们的女首领喊了几句什么,刘华就看见,那个穿着锦衣卫服饰的女番人,提着她那把明晃晃的长刀,拨开草丛,朝着他走了过来,他的心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女番人斜睨了他一眼,又打量着他的两个护卫,“没见过你们啊!” 谢天谢地!刘华一颗都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会说大明话就好,至少还能交流。 “这位大人,在下就是一个信使,送信的!”他试图用最简洁明了的话,道明自己的来意。 “送信的?”奥利维娅眉毛一皱,真当自己是傻子啊,肯定是奸细,想混到城里搞破坏的,我奥利维亚眼睛可是雪亮的。 “信呢?”她刀提了提:“送给谁的,谁送来的?” “信是我家大人,前镇东卫指挥使秦歌秦大人,给锦衣卫指挥佥事钱无病钱大人的!”刘华摸出了信,给奥利维亚看了看:“只不过,这封信,要亲自送到钱大人手里!” “你是叛军的人!”奥利维亚声音陡然高亢起来,手上的刀,也提了起来,在他身后的那些佣兵们,立刻发现不对,哗啦啦一阵响动,一些人将手中的武器对准那些手无寸铁的土人,另外一些人,却是拿着武器朝着刘华等人围了过来。 “我说过,我就是一个信使!”刘华苦笑了起来,对方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他必须说明白这一点:“这封信,很重要,必须亲自送到钱大人手里!” “不是来投降的么?”奥利维亚嘀咕了一句,看着刘华,不由分说的将那封信拿了过来,看到自己脖子附近的长刀,刘华真的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全部抓起来,”奥利维亚将信往自己的怀里一塞:“带回去!” …… “奥利维娅,大人正叫我找你呢,你不在衙门里呆着,又出去溜达了啊!”雁九远远看到奥利维娅带着一帮佣兵走回锦衣卫衙门,大声喊道。 “出去活动了一下,大人找我什么事情!”奥利维亚一边吩咐手下将抓到的俘虏关了起来,一边毫不在意的问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会是钱他想我了吧!她得意的一笑,心里也知道不大可能,钱无病管理着这样一个巨大的城市呢,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做,也许是别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你们的事情!”雁九心里嘀咕道,刚刚在丛林里溜达了一圈的奥利维亚,身上没少出汗,雁九离得近了点,那一股女人身上特有的气味,顿时让他一阵目眩。 “不知道,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雁九回答道。 “那我知道了,我洗个澡就去,你叫衙门的人盯着点,刚刚抓到几个人,应该是叛军的奸细,我正要去禀报大人呢!” 一边说着,奥利维亚一般迈动着她的两条大长腿,朝着自己衙门里的住处走去,倒是雁九,站在原地,看着她扭动的腰肢,一阵胡思乱想:这奥利维亚要是怀上大人的孩子,那生下来的孩子,不知道是黑眼睛呢,还是绿眼睛,哎呀,不好,大嫂的眼睛似乎也是绿的,大哥这大半年,没少在大嫂身上卖力,自己侄儿将来不会也是一个绿眼睛的小家伙吧! 在宣慰使司衙门的后堂,钱无病抱着一个茶杯,已经盯着窗户外面的一株树,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了,在半个时辰里,一只蜗牛已经从他视线中的那一根树枝的这一头,成功的转移到了那一头,而此刻,哪只蜗牛,正在慢吞吞的转身,似乎发现前路不通,正准备打道回府了。 钱无病可并没有奥利维亚想象当中的那么忙!不光光是不忙,简直是闲得无聊。事实上,在他不在淡水的时候,淡水城的三个衙门运转正常,将整个城市治理得井井有条,他钱某人存在的意义,并不比家家户户神龛上供奉的那个神像强多少。他的身份他的能力,将这个城市人心凝聚在一起,但是,这个城市并不需要他具体做些什么,所以,才有了眼下他这穷极无聊的一幕。 第一批白糖早就熬制了出来,他现在等待的是,有这足够装船的白糖装上船,然后,他就会带着船队去长崎,在那里,他要做的事情,可比在这里要做的事情多的多。 当然,和奥利维亚正式的谈一谈,这事情不能再拖了,他必须要将这段关系定下性来,老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太不成体统了。他可不想在下属中落下一个“钱大人色中饿狼,连女下属都不放过”这样的印象。 “大人,您找我!”沐浴后一身清新的奥利维娅,虎虎生风的走了进来,远远就看坐在窗边发点的钱无病。 “这身衣裳,没见你穿过啊!”钱无病看着走进来的奥利维娅,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身上穿的是郦人妇人长穿的一种服色,看管了她一身武士服、飞鱼服的钱无病,陡然觉得眼前一亮。 “昨天逛了逛市场,看见便宜就买了几件,大人,你也觉得不错?”见到自己的新衣服引起了关注,奥利维娅有些开心。 “都说了,没人的时候,不用叫大人的,感觉怪别扭的!”钱无病她喜滋滋的模样,有些教训的口气说道,心里为之一荡,他想起自己在她身上驰骋的时候,她婉转求饶低呼“大人”的情形了。 “那叫什么,叫你的名字吗?那太不尊敬了!”奥利维亚摇摇头。 “在大明,妻子对于自己的丈夫,有很多种称呼,最常见的是相公,当然,这个你不大合适,不过,你可以叫我老爷的,在长崎的时候,难道你没听见婧儿就是这么叫我的吗?” 奥利维娅眨眨眼睛,她似乎猜到钱无病想说什么了,婧夫人是大人的妻子,嗯,没有正式举行仪式的妻子,大明帝国的男人,可以合法的拥有很多的妻子,这一直是她手下那些佣兵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自己也可以像他的妻子一样称呼他,这是不是意味着…… 她有些纠结起来。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无论是他的权势,还是他健壮的身体,但是,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那可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啊,且不说以后很可能没有机会再过那种拿着武器在战场厮杀的激情生活,一想到以后和他的那些妻子们如何相处,就让她感到无比的脑大,她真的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我觉得还是叫你大人的好!”她眼神迷离:“别忘记了,我看可是你亲自招揽的手下呢!” “你这个小妖精!”钱无病一把搂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你都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吧,难道你不乐意么?” “我乐意啊,不过,我又怕成了你的妻子之后,以后再也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奥利维亚咯咯一笑,双手抱住钱无病的头,将钱无病的脑袋深深的埋在自己的的丰满之间:“我觉得,我最大的价值,应该是在战场上,而不是在床上,你说呢!” “这有区别吗?”钱无病费力的从她的胸前钻出来,“成为我的女人,和你喜欢做的事情,一点都不矛盾啊,你喜欢打打杀杀,扶桑,高丽,南洋,甚至将来咱们船队所至,都有你的用武之地,你总不会以为,我钱无病眼光有那么浅薄,看上的是一个只会在床上取悦我的女人吧!” “真的,你不骗我?”奥利维娅眼睛发亮,若是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那最好了! “真的!”钱无病笑着点点头,“你将来,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就怕你不想做了!” “那我愿意!”奥利维娅欢喜的点点头,既然看着钱无病,很认真的纠正钱无病刚刚话中的一个错误:“不过,老爷,你刚刚说错了一个事实,不是你看上我,而是看上你,咯咯!” 440.第440章见面 刘华从外面走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钱无病,他就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得到的讯息中,这位钱大人身边总是会有一位锦衣卫打扮的女子。刘华眼睛咕噜噜转了一下,看了看钱无病身边的女子,微微有些疑惑,那女子横过头来,脸上的面容和他这一路看看了很多次的那张面容重合起来,在他的心里,顿时“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没人告诉自己,原来钱无病身边的锦衣卫女子,是个番人女子,哪怕她眼下换过了装束,她身穿飞鱼服,一手拎刀,一边冷冷看着自己的情形,自己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原本,我是不想见你的!”有些清亮的声音,从钱无病口中传来了出来,刘华心神一凛,当下凝神听对方说话。适才他一路走过来纠结的,要不要跪拜对方的事情,似乎对方提都没有提,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事情一样。 “我怕我忍不住,令人斩了你!”钱无病手里把玩着奥利维亚半个时辰前给了带来的这封信:“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做了这不忠不义之事情,那大明的天下,就不会有你们的立足之地,不过,回过头来我想了想,你敢来,想必也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我若是不见见你,没准你还以为我朝廷怕了你们,这可就不能遂了你的意了!” 刘华抿着嘴,听着钱无病一字一句的说着,来之前,他都有唾面自干的觉悟了,这点话,他不觉得过分。 “钱大人,秦指挥的信,想必您也看过,这提议,是合则双利的事情,以钱大人的眼光魄力,不可能看不出来!”刘华抬着头,迎着钱无病的眼光说道。 “合则双利?”钱无病笑了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劝说我‘通贼’啊!好吧,我这人也实在,咱们锦衣卫从来和那些忠臣烈士也扯不上什么边,问题是,即使要‘通贼’,我也要选一个实力强劲点的,一群丧家之犬不来乞饶,反而大摇大摆的找过来,和我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觉得这不是很滑稽吗?“ 话不大好听,但是,刘华嘴角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果然还是指挥使大人说准了,锦衣卫并不那些只知道对着上官唯唯诺诺的家伙,他们的胆子大的惊人,只要有好处,他们什么都敢干,眼下,这钱无病似乎拒绝了大人的提议,也不过是因为看不到其中的好处反而担当颇大的风险,才有这么一说罢了。 “钱大人觉得,什么才叫实力强劲?”刘华问道。 “至少也得有本事和朝廷分庭抗礼……”钱无病刚刚开口,却突然停了下来,接下来他想说的是,“至少也是要有和朝廷叫板的本钱,不至于朝廷大军一至,就灰飞烟灭……” 可是,他发现,自己若是说了这话,那等于没说,秦歌虽然不能和朝廷分庭抗礼,但是人家也不是朝廷大军一到就灰飞烟灭,若是真的两军对垒,钱无病是毫不怀疑这一点的,但是,人家都自甘堕落为叛军流贼了,怎么可能和大军对垒,而在这对他极其有利的东番,他东躲**的地方,可是一点都不缺。 而除了自己这个冤大头,朝廷绝对不会动员数千上万大军,耗费无数钱粮,经年累月的在这里寻觅他的那一支小小的人马的,连整个东番,都没有放在朝廷的眼里,何况这东番岛上的这一小撮叛军。 钱无病估计,若是不是因为自己看上了东番的缘故,大明对于秦家兄弟的这一股叛军加海盗组合的势力,大致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一件事情,人都已经遁逃到了海外,只要他们不作死再回到大明沿海骚扰地方,估计几年以后,他们这些人就会被朝廷彻底遗忘,而一向宽松的大明海域,则会出现一股实力强劲的海匪罢了。 刘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钱无病戛然而止的话语,已经说明,他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就凭他的人马,在这巨大的海岛上,他还真奈何了不了自己这些人。 “我可以困死你们!”钱无病看着刘华的笑脸,微微冷笑了一下:“我说从今以后,你们得不到任何来自东番以外的供给,任何未经允许的船只,不管来自哪里的,只要靠近东番的海岸,就会被击沉,你觉得这样如何?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只怕你们这些人,和这岛上的那些土人,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相信大人有这个能力,而且,大人那极其威武的舰队,我也曾经见识过,但是,这对大人有什么好处呢?大人前程似锦,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锦衣卫指挥佥事,日后封公封侯也是必定的事情,为了我们这一群乌合之众,耗费大量钱粮不说,还浪费大人几年加官进爵的光阴,这值得吗?” “不值得!”钱无病很恼火,哪怕对付张彩,似乎都没有对方眼前这个无名小卒一般吃力,这人貌不惊人,但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在坎上,让他恨的牙痒痒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说的有几分道理。 “但是,我乐意,怎么了!哪怕朝廷不拨一两银子一粒粮食,我也和你们耗下去了!”他虎着脸,站了起来,用力的挥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以增加自己的话语的说服力。 谈话到此结束,在奥利维娅的示意下,钱无病身边的护卫,已经走了过来,准备将这个惹得大人生气的家伙押下去。 “大人是聪明人,聪明是不会干傻事情的!”刘华被护卫们拉出门的那一刻,他还在朝着钱无病喊道,至于钱无病,则是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属下,将这人拉了出去。 奥利维娅看着沉思中的钱无病,暗暗想道:这才是他本来的面貌么,蛮横而又咄咄逼人,像一支锋利的矛。不过,那个人说的真的有点道理呢,既然消灭不了对方,干嘛不和对方坐下来谈谈。他眼下想的就这事情么? 441.第441章大明海外千户所 起风了! 风很大,每年夏秋两季在这沿海司空见惯的大风,对于淡水城里的大部分人来说,可是第一次领教。天地之间,除了风声就是雨声,然后就是房屋或者树木倒塌折断的声响,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哪怕是以悍勇著称的郦人们,也不得不躲进了早就修建好的石头屋子里,对着大自然俯首称臣。 城里因为这次暴风雨的袭击,已经出现了伤亡,对此,巡检司衙门几乎将他们所有的人派了出去,石头房子不够,而一些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头房子,在这种风雨下,简直不堪一击,天空中不时可以看到从地上被卷上去的一些杂物,走在城市的街道上的人,除了要稳住自己的身形不让自己被风刮走,更要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天上掉落下来的木头,石块,在巡检衙门的人也出现了伤亡的时候,钱无病下令所有人都不得外出。 不大的港口里,密密匝匝,水师的船只早就回到了福建的兵营,眼下还在淡水等候装船的船队,几乎是一个不拉的全部挤在了这里面。就算船队的船再大一倍,钱无病也不会让自己的船在这样的风雨中在外面溜达,呆在避风港里,才是他们最安稳的做法,尽管,这个避风港,实在是太小太拥挤了一点。 在宣慰使司衙门的后堂,这里是钱无病在东番的居所,就在这场暴风雨来临之前,原本应该住在锦衣卫衙门的奥利维亚,已经将她为数不多的行李,从锦衣卫衙门搬了过来。 此刻,钱无病和奥利维亚两人坐在一起,在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副双陆,这是钱无病在教奥利维亚打双陆,这样的天气里,这已经是钱无病想出来打发时间的最好的办法了。 双陆是民间很流行的一种博戏棋儿,据说三国时候就有了,钱无病也不知道这说法是不是真的,不过,在北京做锦衣校尉那些年,他和他的同僚,可没少玩这个,当然,他们是拿这个当赌具的。 奥利维娅开始看见这样新奇的赌具,倒是很感兴趣的,不过,在弄明白了规则之后,和钱无病连续几局,都输得干脆之极之后,她那点刚刚提起来的兴趣,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这还是她在钱无病面前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奥利维亚姐姐的赌品可不怎么样,赌技更不怎么样,只要有她参加的赌局,基本上最后都会以一场混战而告终,这一点钱无病绝对不知道。 “不玩了!”再次输了一局之后,奥利维亚放下手中的骰子,“要不,咱们出去走一走吧!” 钱无病一种看着小怪兽的眼神,看着奥利维娅,“你就这么呆不住吗,这一出去人都能被风刮走,你还敢出去,没听见屋顶瓦片噼里啪啦的乱飞吗?” “这鬼天气!”奥利维娅听着外面呜哇怪叫的风声,恨恨的跺了跺脚,咒骂了一句。 看着这个浑身不得劲的长腿御姐,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直到和奥利维亚有了亲密的关系,他才知道,奥利维亚足足大了他五岁,偶尔看到这个外人面前彪悍铁血的女人在自己面前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神情,其实也是一件满赏心悦目的事情。 “也不知道这鬼天气要持续多久,我记得去年在壕镜,也是这样的鬼天气,我在酒馆足足呆了半个月!” “半个月?”钱无病皱起了眉头:“要这么长时间么?” “也差不多了多少吧!”奥利维娅不知道钱无病此刻考虑的是城里居民这半个月的生计问题,大大咧咧的回答道:“对了,老爷,那个叫刘华的千户,这才回去两天,就变了天,你看他这样的天气,能够回到叛军的老窝不?”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也许,他们有自己的法子吧!”钱无病摇摇头,“反正要是咱们的人,在林子里遇见这样的天气,十有**好不了,不过,若是他真的死在了半路,那也是天意,咱们和他说过的话,就当没说好了,该怎么着就这么着!” “但愿那家伙死在半路!”奥利维娅一本正经的祈祷起来:“若是没有仗到了,我的蜜糖可么没办法升官了!” 钱无病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外面还有伺候的人呢,这种在闺房中亲昵的称呼,她也敢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奥利维娅!”钱无病收拾好棋盘,看到这个跳脱的女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以后你随我去了北京,那里可没有仗打,就算打架都稀罕的很,你会不会觉得很闷!” “为什么要去北京!?”奥利维娅奇怪的说道,“我知道北京是帝国的京城,但是,你答应过我的,我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啊,我可以去扶桑,去高丽,去南洋,随着你的船队一起!” 她嘟囔了一句:“我知道你的妻子们很多,他们都是贵族,我可不想让他们嘲笑我是一个粗鲁的女人!” “那将来我要去回北京了呢?”钱无病知道她就是这个答案,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是失落,还是有点小小的欣喜,他还真说不上来。 “你可以来看我啊!”奥利维娅‘妩媚’的的瞟了他一眼:“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会和别的男人好的!” “哼!”钱无病哭笑不得:“你倒是知道自己的本份,我想,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也没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撩拨你吧!” 示意她重新坐了下来,钱无病握住她的手:“我有一个想法,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过,既然如今你是我的人了,而且,你又入了咱们锦衣卫,不愿意随我回北京,我想,你来做这个人选是最适合不过了!” “大人有新的任务给我?”奥利维亚惊喜道,这称呼变换得流利之极。 钱无病没有纠正她的称呼,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咱们大明也不仅仅就这么一丁点儿地方,咱们锦衣卫要管的地方,也不止这么一丁点儿大,总有一天,我是要离开的,而雁七雁九,他们是我的心腹,也会随着我离开,淡水城,如今刚刚有点规模,这些郦人,在你的理解中,他们是我的领民,既然是我的领民,我总不可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不顾,更不可能让别的人、别的势力插一杆子进来吧!” 奥利维亚点点头,绿眼珠子很是认真的看着钱无病。没有任何一个领主,愿意看到别人把手伸到自己的领地里来的,这个谁都知道,钱无病的意思,是要自己在他离开的时候,代管他的领地? “眼下淡水城的锦衣卫衙门,虽然叫锦衣卫衙门,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在北京的镇抚司衙门,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所以,我打算在这里设立一个让北京也知道并掌握的锦衣卫衙门,按照咱们大明一个行省设置一个千户所的规矩,在这里,设置一个锦衣卫千户所,当然,这事情我说了未必算数,还需要我的上司和皇帝陛下点头,不过,我有信心让这事情,变成现实!” “但是,我听说大明一个行省很大的,淡水城不过是一个城市,和那些行省没办法比吧!” 看着一脸疑惑的绿眼珠,钱无病忍不住在她高翘的鼻子上捏了捏,“我也没说在淡水的这个千户所,就只管淡水这边的事情啊!将来扶桑,高丽,安南,南洋,只要是大明境内锦衣卫管不到的地方,这个千户所都可以管啊!遇见不听话的,你这个千户,开着战船,带着咱们的士兵,浩浩荡荡的杀过去,看谁不服服帖帖就踢谁屁股,如何?” 奥利维亚听的悠然神往,这哪里是大明锦衣卫的千户,这分明是大明所有海外殖民地的总督,这简直威风到没边了。 “咦,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这个千户,你是说,这个千户所让我来做千户么?”奥利维亚突然反应过来,再次惊喜的叫道。 “大明海外千户所,奥利维亚千户,你可愿意屈就么?” “愿意!我愿意!”奥利维娅简直是蹦了起来,两条大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钱无病的腿上,两只手更是捧起钱无病努力装着严肃的脸蛋,狠狠的亲了一口:“蜜糖儿,我爱死你了,你真的对我太好了!” “坐好,坐好,说正经事呢!”钱无病好笑的抹抹脸上奥利维娅的口水。 “你手下的佣兵,还有卢卡的那一帮子人,以后都算是你的手下,还有,郦人们中我带过来的那些锦衣卫,也不会随着我回京,先给你把这个千户所的架子搭起来,等到我回到北京之后,你就好好的在这里给我看着家,若是有不开眼的,你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狠狠的揍他们!” “若是咱们朝廷的事情,直接交给巡检司衙门那边,他们代表着朝廷,咱们代表锦衣卫,代表着皇帝陛下,你放手去干,出了茬子,我来给你收拾,当然,在走之前,我会尽量把叛军的事情给处理好,不会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的!遇见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我又不在,多和婧儿商量商量。” “你在长崎的那位妻子?”奥利维娅吃吃笑了笑,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 442.第442章眼不见为净 钱无病有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随着郦人锦衣卫充实吴虎臣的龙江千户所,随着卢卡,本森,甚至后来奥利维娅这一帮外来户聚集在他的麾下,他的这个想法越来越清晰,等到立足了东番,看到淡水城从无到有,他终于意识到到,将这样的力量,整合在一起,并且完全掌握,对着他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秦家兄弟,区区一卫残兵,就敢立足海外,谋求自己的基业,凭的是什么,无非是他们不在大明的境内,大明朝廷要剿灭他们,要颇费一些周张,要顾忌到成本问题。他们这些大明看不上的小虾米,到了海外,那就不算小虾米了,扶桑的经历告诉钱无病,一支一两千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的大明士卒,在海外还真的是能成一番事情的。 他们这些丧家之犬都可以,他这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郦人宣慰使,麾下数千之众,还有着强大无比的舰队,自然更是可以。就好像,若是他存心在扶桑,占上那么几城几地,难道很困难么?当然,钱某人脑袋后面没有生反骨,也没有割据一方自立为王的野心,对着海外之地,他也没多大想法,无非是身居高位,而手中握有权柄,下意识的为自己谋求几分后路罢了。狡兔三窟,没没见那兔子成天呆在自己的这三个窝里过家家不是。 但是,这些海外之地,大明的影响必须要有,而要扩大,不说左右当地的朝政,至少,大明一旦发出声音,就必须引起当地当权者的重视,必须要认真的聆听大明的声音,并尽到一个属国对宗主国的义务。要保证这一点,武力是最直接的保证,大明朝廷不可能今天不忤逆我,我就派点人马揍你一顿,这也太小看大明帝国的气度了,当然,也不值当!不过,像锦衣卫这么好的爪牙不用,那也就太小看咱们大明人了。 “以夷制夷!”还有别这么更好的做法了么! 大明海外千户所,全称当然是大明北镇抚司海外千户所,除了不多的大明人,这个千户所的人员,全部都可以是由这些投效大明的番人们组成,不管是罗马人,葡萄牙人,扶桑人甚至今后可能的高丽人,安南人,暹罗人等等,只要他们能死心塌地为大明办事,都可以在他们当中吸收人员。这些人,在他们自己的国土上,代表大明发出大明的声音,为大明谋求利益,当然,也能为他钱无病本人谋点小小的利益,那简直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朝廷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威慑四海,而钱无病和围绕在他身边的利益集团可以财源广进。 钱无病一向认为,这“权”和“财”两者是不分家的,有权没财,不会长久,而有财没有权,更不会长久,而有了权财,再加上一个硬实无比的靠山,这人的一辈子,就非常的好过了。在他前面,太久远的不说,刘瑾,沈百万,等人的下场,可是历历在目,他们的覆辙,钱无病可是绝对不会重蹈的。 狂风骤雨持续了个四五天,渐渐的平息了下来,这一次的大风雨,倒也没有奥利维亚说的那么夸张,持续半个月之久,不过,就这四五天的暴风雨给淡水城带来的损失也不少,风雨过后,光是修缮之类的工作,大概就够城里的居民忙上一阵子了。 钱无病的糖霜作坊,大概是城里最受重视的地方,虽然有损失,但是,和其他的地方相比起来,损失倒是不是很大,风雨过后,作坊又紧锣密鼓的开工起拉,按照作坊的工匠报上来的进度,大约十天后,能够凑上个千来担白糖,这数目看起来不大,但是,去年福建一省,也未必有这么多的白糖产出,短时间里,淡水能够有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千来担白糖,连一艘千料的大船都装不满,整整一支船队,不可能为了这么点货物,就大动干戈的走一趟,如今留在淡水的船队有八艘船,在钱无病的命令下,四艘海船离开淡水,朝着江南富庶之地而去,而在那里,先前就在装货的船队,应该也差不多从江南来到淡水了,等到这些船来,和淡水等候的船只一起,就是一只完整的出海舰队了。 秦歌派来的那个信使,能不能在这场暴风雨之中幸存下来,将钱无病的口信带回给秦歌,钱无病并不清楚,不过,就算口信带不过去,他也不在乎,对方既然派人带信过来,表达不愿意和自己为敌的意思,已经就是服软了,他可不相信对方会带着他那帮残军从这密密的丛林中朝淡水杀过来,如果是那样,他还真的求之不得。 这个时候,大概秦歌也在捧着脑袋琢磨着他自己的出路吧!人家和倭寇勾结,又反出大明,可不是为了躲在这东番的丛林中做野人的,说句心里话,当初从兵营中逃生之后,钱无病的确有逮住这家伙,将这家伙千刀万剐的想法,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这个念头他也渐渐的淡了下来,正如刘华所言,快意恩仇,固然痛快,但是,他钱无病又有什么好处呢!不仅没有好处,自己在海外折腾,连个借口都没有了,朝廷里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锦衣卫呢,一个指挥佥事在海外搞风搞雨,这弹劾过来,他恐怕有些吃不消,朱厚照好玩是好玩,他可不是昏君,真要是那帮耍笔杆子的对他钱某人万夫所指,哪怕是李凤儿吹枕头风,自己和朱厚照有些情分,那自己恐怕也得闲置几年,眼下自己气候未成,没有了锦衣卫的这面虎皮,没有了大明朝廷的这面虎皮,自己还真什么都算不上! 不打,那就不打吧!这就钱无病的态度!当然,他不会愚蠢到留下书信之类的把柄让刘华带回去,他只是让对方带个口信给秦歌,“我可以当你不存在,也不主动出兵去剿灭你,但是,你也别有事请没事情在我面前晃悠!咱们大家来个眼不见为净吧!” 这算是一个默契吧!一个打不到,一个不想打,不如大家都假装看不到对方,相安无事。 443.第443章有朋自远方来 风雨过后,淡水城迎来的一批客人,不是从江南来的船队,也不是拿了钱无病的银子干劲十足的福建水师,而是从福州来的一艘大官船。 港口里很空,除了几艘这次在风雨中受损的几艘小船,正在修修补补以外,剩下的就只有本森的“新胜利号”了,前葡萄牙分舰队的旗舰,这船虽然也算完好,但是好歹身上也捱了一些炮弹,大洞小洞的,有得它修补了,若不是不明就里的船只,驶进这个小小的港口,看到这与大明样式迥然不同的船只,与大明格局迥然不同的城市,还有,与大明人相貌天差地别的百姓,肯定会误认为此地并非王土,而不是不知道到了海外的那个犄角旮旯了。 王钰也是这么想的。 从船上走下来,王钰还担心这码头上的人,听不懂他的言语,不过,很快他这就是瞎担心了,这码头上虽然看不到几个正儿八经的大名人,但是,这些“番人”听明白他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听到他打听巡检司衙门的去处,被打听的几个人叽里呱啦的叫起来,远处一个坐在一个新扎的草棚下,穿着一身锦衣卫服饰的番人,立刻就匆匆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您这是从哪里来的!”接过对方递过来来的文书,本森假模假样的看了一下,这上面的大明文字,实在是难认,不过,他可不能露怯,有船进港,早就有人去知会了巡检司衙门了,他这个在港口里修船的船长,不过是客串一下港口警卫而已。 “打京里来!”王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问他的人从哪里来,而是他身后的这艘船从哪里来,笑着说道:“咱们是打福州来的,这里是水师的通行公文,这是布政使司的公文,你是这码头上管事的?” 不怪他这么问,本森对大明的官服官阶稀里糊涂,看不出他的身份也就罢了,他也愣是没有看出对方的品衔,锦衣卫的招牌服侍飞鱼服是不错,但是飞鱼服也是有着颜色样式的区别的,而面前的这个番人的飞鱼服,不伦不类,分明是自己剪裁过,也看不出什么证明他品衔的身份,干脆就这么含含糊糊的问了。 本森哪里知道这些啊,这身飞鱼服还是他照着钱无病身边的那些正牌子锦衣卫的样子做的,找的裁缝也不咋滴,能做出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对方是个大人物,他这双眼睛倒是看了出来,好吧,不光是他看出来,刚刚朝着他喊的那些手下也看了出来,对方身后,跟着四五拿刀佩剑个随从,又从那么大的大明的船上下来,一脸神奇的样子,不是大人物才怪呢!还有,对方的那身肥肉,可不是富贵人家才能有的么? “勉强算是吧!”本森“憨厚”的笑了笑,将手中的公文却是没还给对方,“这位大人,你暂时在这里歇息一下,你不是打听巡检衙门怎么走吧,不用打听,这有船只进港,一定要到巡检司衙门报备的,巡检衙门的人,马上就到!” 王钰嘿嘿一笑,点点头,也不随着本森到那便坐下休息,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本森那艘正在修补的“新胜利号”起来。 “这船是被炮打了?”王钰啧啧有声,他是武人,感兴趣的自然是这个,没见过的西洋船,还有船上被炮打的大洞,这可不傻傻的坐在那草棚子下面看海有意思多了,这几天难道他看海还没看够么? “嗯,捱了几炮,也没打到什么要紧地方!”本森点点头,已经打定主意,对方若是再问,自己一定很骄傲的告诉他,自己就这艘船的船长。 “哦,被谁打的,叛军,还是海盗,不对,这不是咱们大明的战船啊!”王钰摸着自己的肚子,饶有兴趣的猜道。 “不是叛军,也不是海盗!”本森脸色有些古怪起来,自己也算是前葡萄牙海军的一员,这种事情,似乎说出去,也不是多有脸面的事情。 “厉害啊!”王钰指着那边的炮孔,对着自己身后的手下说道:“看见没,老爷子天天逼着我练武,有个屁用,再厉害,这一炮轰来,武功再高你躲得过么!” 见到几个手下不语,王钰得意洋洋的说道:“还是我说的,甭管敌人多厉害,咱能冲过去就冲过去,冲不过去,这大炮火铳伺候着,还怕他不死?” 到底是谁把这船轰成这样,还没有弄清楚,远处有有几个人影,朝着码头这边走过来,看着他们身上的服色,本森轻轻呼了口气,巡检司的人终于来了,再不来,这一位不知道还有多少令自己难堪的问题了。 “哎,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这船到底是谁轰成这样的呢,这要是咱们的船,钱无病不是那么牛逼哄哄的吗,怎么不把场子找回来,这要不是咱们的船,这破船放这里干嘛,都丑的没眼看了,一把火烧了干净,看着闹心!” “胖子!”柳青青从远处走过来,老远就看见那熟悉的胖胖声音,心里还有几分小激动呢,这激动还没完,就听见这个嘴里没有把门的家伙,在码头边大放厥词,忍不住大喊一声。 “柳小妹,你来了!”王钰前一刻还在慷概激昂的脸,听到柳青青的声音,顿时变得眉花眼笑起来:“我这千里迢迢来看你来了,怎么样,有没有感动得想下跪的冲动啊!” “你说什么疯话呢!”柳青青顾不得这厮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那令人讨厌的绰号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将他那胖胖的身子拉到一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知道了啊,澎湖巡检司啊!”王钰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么紧张兮兮干嘛,看来你真的想我想的紧了!” “滚蛋,你丫知道还在这里瞎嚷嚷,你没看这些人看你的眼光么?”柳青青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不动声色的说道,王钰缩着投,偷偷朝着四周一撇,果然刚刚码头上和船上的那些家伙,看着他的眼神,没先前看着他那么友好了,还有几人,更是横眉竖目的看着他们这一行人。 “我说什么了我!”他有些委屈的说道,“一个个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这里是澎湖巡检司不错,不过,这里更是淡水城,郦人宣慰使司衙门所在,你在码头上编排人家宣慰使,还大刺刺的直呼其名,你难道还想人家把你供起来?”柳青青见到自己兄弟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翻着白眼说道:“要是个外人跑你家里,直呼你家老爷子的名讳,你会怎么样?” “谁敢!我整不出他尿来!”王钰脖子一拧,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他们想的和你一样!”柳青青说道:“你信不信,我说不认识你,你没准就要被人整出尿来了!” “不能,这淡水城,又不是钱无病他家的!” “钱大人!”柳青青更正着他的称呼:“你还别说,这淡水城,可就真还算是钱大人家的,这话我是告诉你了啊,你要继续作死,可别拉着我!” “好吧好吧!”王钰明显的有些心虚了:“你说的,我信,自己兄弟不信,我信谁去,我在京里头,听说这钱无……钱大人霸道,还以为是空穴来风呢,钱大人咱们见过啊,跟个书生一样的,没想到这传闻还是真的,这些人不是锦衣卫吧,不会将我的话给传出去吧!” “勉强算是吧,不过,我这面子在这里还管点用,呆下我给你解释下,应该没多大事情,你别把你京里的那套做派弄到这里来就成,真是是给自己惹祸了,我可没那本事给你擦屁股啊!” “嘿嘿!”王钰笑了笑,生死的兄弟,也就这么说说而已,他才不信自己真的惹祸了,柳青青会不管他呢,不过,从柳青青嘴里得到的这些消息,这让他对钱无病这个人,更加好奇起来,想想这趟自己的差事,他更是觉得得自己这一趟,应该不会白来了。 “去我哪里吧,咱们多久没见着了,半年,八个月?我说,你这趟不会真的是专门来看我的吧,我可有点不大相信啊,这天气,你这身材,你要能吃得这个苦,我还不如相信你老婆给你又给你生了个丫头呢?”吩咐手下处理这船只进港的报备之事,柳青青来着自己的老友,朝着巡检衙门走去。 大同一战后,论功行赏,这白登山下的战功,柳青青和王钰可都是实打实的,柳青青命苦一点,上面没人照拂,但是王钰出身武勋世家,啥的不缺,缺的就是战功,有了战功,这官升的,真是不要太快。如今柳青青苦逼的在这东番蛮荒之地,做个小小的九品巡检,而王钰可是实打实的变成游击将军,再眼睛一眨,直接从边军调到了兵部,如今他挂着兵部郎中的衔头,日子过的逍遥得很呢! 当然,哪怕是兄弟情深,但是大热天的,为了看望对方,不惜行程数千里,这里的事情,王钰还是做不出来的,到东番,除了看望他的这个“潦倒”的做巡检的苦逼兄弟,他的身上,还有着重要的使命,只不过,这个使命,哪怕是亲如兄弟的柳青青,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444.第444章泼天的富贵 事情得从一个多月以前说起。 王家的祖上,也是靖难之时得来的富贵,只不过,和众多声名赫赫的世家相比,王家未免有些声名不显。 这个倒也不担心,北京城里王公大臣虽然一抓一把,但是,爵位到了伯爵这份上,基本上就算是与国同休,尤其这伯爵还是世袭的,如果不出意外,王钰将来肯定也是承袭这爵位的人,事实上,当初靖难的功臣,论功行赏之时,能够混到个伯爵,已经就是有大气运,而且祖上拿性命去博的富贵了,像王家这样的功臣,北京城里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随便找个几十百来家,还是找得到的。 但是,王钰家的老爷子仍然在世,现在来说,这就是很值得说道的事情了。五十年前土木堡之变,基本上将大明的中坚、太宗文皇帝自傲的称之为“立国之本”的武勋世家,葬送得个七七八八,也不知道多少世家就此断嗣,仁宣以来大明朝的擎天之柱的传承,开始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情况了。而如今少年天子荒唐之名,朝野便知,像王钰他爷爷这些侥幸从土木堡生还的勋贵们,一个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大明朝就是他们的根本,若是大明朝被皇帝折腾坏了,他们的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他们的祖上拿命博来的福荫,那可真就成了一场烟云了。 太宗皇帝说武勋们,是大明朝的根本,这一点都没夸大。文人们安身立命匡扶天下,说的难听点,就算是换个君王换个天下,也不影响他们的富贵,但是,他们他们不能啊,他们和大明朝可是紧紧的绑在了一起,家国天下,天下家国,别和这些武人们扯什么“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之类的话,在他们的心里,这天下,这大明朝,就是朱家的,而他们的祖宗,早就将子孙后代的生计,全部卖给了朱家,至于那些读书人,不过是一群帮闲而已。 所以,这武勋集团,和宦官集团或许还有些共同语言,但是,和文官集团,那是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 敬妃娘娘诞下小公主,自然是普天同庆,但是这些勋贵老人们,心里未免微微有些可惜,怎么就是不是一个龙种呢,若是陛下有了传承大统的子嗣,大明朝哪怕再出个像刘瑾这样的权阉,也总有拨乱反正之日,些许小磨乱对这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天下,可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然,他们也仅仅只是微微可惜而已,陛下风华正茂,龙精虎猛,后宫也不像先帝一样萧条,假以时日,总归有子嗣兴旺的时候。 原本这些话,大家心照就是,这样的话题,可是犯忌讳的很,不是过命的交情,那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在别人面前提起。总不成大嘴巴到处嚷嚷,“陛下怎么不生个儿子,而是生了个女儿,这简直是天下不幸……”云云,真要这样,那就是作死的节奏了。 王钰的爷爷,王武。当今的安定伯,一个很普通之极的名字,他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自从一个人的到访后,在这个问题上,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到访的人叫钱宁,如今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代镇抚署事,昔日曾经照拂过的一个后辈。 钱宁和安定伯府上的关系,可以追溯到他的父辈,昔日他的父亲就和安定伯王武颇有些渊源,待到他入京,安定伯对这个昔日故人之子,自然是多方照顾。功夫都在棋外,别人只看到钱宁从一个小小的百户,变成千户,然后被皇帝重新,甚至统领豹房,谁又知道当事人在这外人看来简单的的升迁之路上,下过多少功夫。 总而言之一句话,钱宁和安定伯府的关系,虽然不是人人皆知,但是知道的人,那是清楚的很,在王武的面前,钱宁可是以子侄辈自居的,而且,还是那种甘心情愿发自内心的那种。 所以,王武不觉得钱宁有任何要加害王家的理由,他深夜到王府,向他透露这个惊天的消息,只可能是一个理由——找他求助! “你是说,你是敬妃娘娘的人!”王武刚刚听到钱宁点明这个关节的时候,还是不以为然的,敬妃娘娘如今简直如昔日的皇后娘娘,当今的太后一样,那受宠爱的程度可不是一般,不知道多少人想攀附,而钱宁离开了豹房,想攀附上敬妃娘娘可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 “是,伯爷,不光小宁是,南镇抚司的钱镇抚,一直也是!”钱宁脸色凝重,进过一番打击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先前跋扈模样,如今在他身上,多了几分沉着稳重的味道。 王武微微一愣,两只眼睛眯了起来,熟悉他的人知道,他的心里可不想他外貌这么粗豪,这老狐狸老奸巨猾着呢! “锦衣卫!南衙!”王武嘿嘿笑了笑,“咱们的敬妃娘娘好手段啊,锦衣卫的七寸就在南衙,这拿住了南衙,可不就拿住了锦衣卫的七寸了么,想必,如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一直迟迟没动静,也是敬妃娘娘的意思了吧!” “不过,小宁啊,你这大半夜的,将我这般老骨头从床上揪起来,可不是为了特意告诉我这事情的吧,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自己的前程自己去把握,咱们这些老骨头,早就给你们腾开地儿了,这是遇见麻烦了?” 上一次钱宁在王府露出这样的凝重的表情,是他豹房统领的位置和他分道扬镳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来拜访过王武,但是,那事情,王府还真的爱莫能助,只能宽慰宽慰他,让他先养好伤在谋出路,所以,看到钱宁又露出这样的表情,王岳下意识的问道。 “是的,有麻烦了,很大的麻烦!”钱宁踌躇了一下,“说是麻烦也说不准,这事情,若是真的做好了,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富贵!”王武呵呵笑了笑,指着四周:“我说小宁啊,难道咱们王家,还算不得富贵么!” 445.第445章当朝第一大案 先是自承自己的敬妃娘娘的人,然后又说遇见了麻烦!眼下又用富贵试图说动自己!王武可不是冲动的愣头青,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事情,没准是宫里的事情,而且还是敬妃娘娘的事情,他这把年纪,见识的东西太多了,若是真的宫里的争斗,他稀里糊涂一脚搀和进去,那简直比带着王家全家老少上战场还要凶险。宫闱之事,是臣子们能够搀和的么,刘瑾当初那么气焰嚣天,见到宫里的贵人们也得老老实实的扮奴才,王武自问,就算是王家现在全家的分量压上去,只怕都抵不过当初刘瑾的一个巴掌。 “我这把年纪了,还贪图什么富贵,都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还看不开这些么,等到明年钰儿袭爵,将这一家大小零零碎碎的交给他,呆在家里,没事情喝喝酒打打拳,逗弄逗弄重孙儿,那才是我想要的,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伯爷,小宁说的不是您的富贵,而是说的王家的富贵啊!”钱宁一见王武直接就要关上大门,急忙说道,若是真的信得过的人,他何苦来找王武。可惜的是,这事情,在京城,真正信得过的而有有能力给他帮助的,就只有王家了。 “哦!”王武看了他一眼,心里有几分心动了,对于一个伯爵都算是泼天的富贵,那是什么,他感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自己都听得到了,若是王家在他手里,能再进一步…… “这事情,是敬妃娘娘亲自交代下来的,但是,伯爷对我钱家恩重如山,若是有了这个机缘,小宁想不到伯爷,那小宁可就白活了这几十年了!” “你是少人帮衬吧!”王武可不会被这几个甜枣就忽悠糊涂了,也许,钱宁是有提擎王家一把的心思,但是,只怕更多的还是自己说的这个理由,他有求于自己! “除了伯爷,我找不到更可信的人了!”钱宁到也不否认。 “你手下那帮锦衣卫都不成?还是这差事,得在宫里头里做,他们根本就帮不上忙?”王武哼了一声,若是这钱宁不承认这点小心思,他都不打算继续和他谈了,“宫里头的贵人,我也说不上几句话啊,钰儿她娘倒是能和太后说上几句,但是,太后的性子你是不知道,她最恨臣子对宫里的事情指手画脚了,当年为这事情,先帝可没少和那些臣子们较劲!” “伯爷愿意帮衬小宁了?”钱宁听到这话,不仅没失望,反而脸上露出喜色。 “先说说,不过,我年纪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头天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经常不记得,若是我犯糊涂了,记得提醒我啊!” 这老家伙!钱宁听到他这番撇清的话,心里笑了一笑,又想吃肉,又怕烫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情,这事情,你既然敢听,我就不怕你装糊涂! 当下,他微微凑到王武的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随着他的叙述,王武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到了后来,他的那双老眼里,什么眼色都有,恐惧,失望,愤怒交杂在一起,而与此同时,他的呼吸声也变得粗重起来。 “这事情,可有证据,敬妃娘娘产后身子弱,难免有些恍惚的时候,会不会是……” “小公主产下后三日,当日敬妃娘娘分娩之时,伺候在内室的宫人,他们的住处意外走水,几间房宅烧成了一片白地,伯爷,我也是在豹房当过差的,走了水还有这么大的火势,连人带屋子都能烧没了,这事情我可不信,而陛下一月来都留宿豹房,唯独那一日在宫中给太后请安然后留宿,就出了这事情,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为敬妃娘娘接生的太医呢?”王武心里简直如同冰冻。 “吃酒的时候,两人被鱼刺卡死了!”钱宁脸色古怪,两个太医吃顿饭被鱼刺卡死,不是一个,还是两人一起卡死,这是当世上的人都是瞎子么! 王武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这不是正常的现象,若是这事情属实,这简直就是本朝第一大案了,他感到有些唇干舌燥起来。 “所以,证据是没有的,但是,敬妃娘娘自己身上诞生下来的骨肉,她岂有不清楚的道理!”钱宁躬身退开几步:“娘娘回想了几日,很清楚的记得,自己诞下来的,应该是一个男婴,这事情事关重大,就是连陛下也未曾知道,如今知道这事情的,除了娘娘,就只有你我二人了!” 王武站了起来,紧张的看了看窗外!他可不想这话被王府的下人们听了去了。 “伯爷放心,书房五十步之内没有人的!”钱宁摇摇头:“至于伯爷府上巡查的侍卫,小宁斗胆拿下了,待到小宁走后,还望伯爷给解说一二!” “这事情,这事情……” 王武嘴里喃喃自语道,如同钱宁所料,这事情他无论如何,都装不得糊涂了,装糊涂的后果,且不说敬妃娘娘从此怨恨王家,万一日后陛下知晓此事,知晓王家在此事中知道内情而不做,只怕这世上不会再有安定伯王家这一个名头了,但是,搀和这事情的后果,也是严重之极,若是这等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难道还会在意他一个小小的王家吗? “钱宁,你害惨我王家了!” “伯爷不妨往好处想想,若是此事真的水落石出,那敬妃娘娘诞下来的,可是当今陛下的长子啊,陛下这一脉子嗣稀薄,日后或许有皇子,或许没有,即便有,这立嗣的规矩,大概不用我给伯爷解说吧,日后承袭大统,没准就是今日的皇子!”钱宁眼中露出灼热的眼神:“伯爷,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富贵么?” 屋子里沉寂下来! 王武在屋子里轻轻走动着,一是平定自己的情绪,让自己镇定下来,捋一捋其中的关节厉害,令外一个,他得仔细的想一想,即便他王家参与这事情,他王家又能做什么? 一盏茶之后,他站定了脚步:“我能做什么?” “首先,得派人将我的顶头上司,如今的南衙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佥事钱无病召回来!” 王武才刚刚冷静下来,钱宁又抛出了一个让他再喘一会儿粗气的惊爆消息:“钱无病是敬妃娘娘的胞兄,如今在福建平贼,这事情上,娘娘最信的过的人就是他!” “怪不得,怪不得!”王武喘了几口气,喃喃自语道,他就奇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锦衣卫,怎么就稀里糊涂将炙手可热的钱宁给扳倒了呢,眼下知道了这一层因果,他立刻就有了一股恍然大悟的感觉。 而钱宁,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早就没了和钱无病在李凤儿面前争宠的心思,若是李凤儿的儿子将来继承大统,他钱无病就是皇帝他舅舅,他钱宁还有什么好争的!正经是努力做事情,在上司和娘娘面前努力显露自己的本事,有了这份机缘,还怕日后不飞黄腾达封妻荫子?至于以前的那点小小的怨恨,和这日后的图谋相比,那可就真的不值一晒了。 “这事情,我不能派锦衣卫去做,盯着娘娘的人,肯定也盯着咱们锦衣卫,没准我都早已经落在了对方的眼里,所以,钱无病回京,要么就是静悄悄的无人知晓,要么就有个拿得出来的理由,静悄悄无人知晓,只怕不大可能,钱无病如今在福建,听说折腾得很大,他这动静,一回京就小不了,娘娘和我说过了,既然不能悄悄从事,索性就让钱无病摆明旗鼓的回京,至于用什么理由……,伯爷,我这不是找您求助来了吗?” “这事情我不大清楚,我明天打听一下再说,至于娘娘那里,你且劝他不要着急,天家血脉,不是有人想加害就敢加害的,老王家这上上下下这一百多口,以后就是娘娘的人了,娘娘让咱老王家往火里去,老王家上上下下,绝对不会往水里跳!”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一旦有了决断,立刻就全力以赴,不留后路!钱宁点点头,自己那些失意日子的犹豫踌躇,和老王武比起来,这道行真的差的太远。 “伯爷的话,我会转告给娘娘的!”王武点点头,起身告辞,至于叮嘱对方注意保密什么的,他提都不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相信对方对方比自己更加清楚。 这天晚上过后,一向在府邸里头安分之极的王伯爷,突然到自己老友们府里串门的兴趣大增,而每天在外面逍遥自在的王钰,也被他天天拘在了身边,跟着他一起到处串门。 再过几日,喜得公主的皇帝陛下,突然想起了当初大同之战的功臣——老王家的独苗苗,将王钰叫进了豹房,好生勉励了一番,不过,在陛下接见之后,王钰又顺便参见了一下敬妃娘娘,这事情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几日后,一帮勋贵,突然对四海楼的买卖兴趣大增,四海船队在海外赚到金山银山的消息,也在京城里不胫而走,据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说,如今有十几个伯爷侯爷,正在发动着夫人攻势,试图说动陛下和太后,让勋贵们在这属于皇家产业的四海楼里面,也能参一分股。 “既然那些浑身铜臭味道的商人都能在这其中得利,那咱大明朝这么多尊贵的伯爷侯爷,也应该可以入一股吗?”这是消息灵通人士传出来的某位侯爷的一句原话。 再接下里的事情,大家都想得到了,那就是王钰出现在了淡水的码头,来“看望”他的好兄弟! 446.第446章闲谈京里事 王钰在那码头上那几句算不得诋毁的话,终究还是传到了钱无病的耳朵了。而且很快,只不过,钱无病只是笑了笑,并没放在心上。 京里来的人,带着几分傲气,或许还有些来路,在这蛮荒之地显摆一下,无可厚非,再说了,爱屋及乌,既然是柳青青的好友,也是在边疆为朝廷效力过的人,随口说几句,难道他钱无病还能勃然大怒,将这事情拨高到对方是来专程打他脸的高度么? 这几天,钱无病很忙,自从和奥利维亚说了自己心中所想,在淡水设立这大明海外锦衣卫千户所之后,他就在忙碌着这事情。一个千户所,从无到有,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人员,装备,粮饷,哪一个不需要他亲力亲为,尤其是他还得保证,在他离开这里之后,这个千户所还能良好的运转,这其中的有些关节,可不是他带着奥利维亚在一些下属面前晃荡一下就可以了事的。 不过,在京里来人和柳青青叙旧过后,他还真有心见一见对方,天高皇帝远,天高无人管,有这个好处的同时,带来的坏处就是消息极其闭塞,上一次他听到京里头的消息,还是差不多两个月以前的消息,那时候从船队里吴军侯给他捎来的家书,还有朱云娘小丫头事无巨细严严实实的一大堆信笺。原本以为这一次江南的船队带货到淡水,同时也会带来那边的消息,没想到,居然有人提前来了。 他可不知道有人来淡水,访友是顺带的,来见他才是主要目的。 所以,他这个愿望,几乎是没费多少时间就达成了。 晚饭过后,这是柳青青觉得钱无病应该没有事情,最为悠闲的一段时刻,淡水的夏天,从吃完晚饭到天黑,之间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于是,在王钰的要求下,柳青青带着王钰走进了宣慰使司衙门。 “故人来访,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钱无病微微笑着,看着走进院子里正要参见他的王钰:“我记得咱们有过一面之缘,在齐家寨,是不是这样,王千户!” “钱大人好记性!”王钰呵呵一笑,脸颊边的肥肉一阵颤动,论起知名度来,他王钰不管是在边镇还是在京城,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见过他的人,想要忘记他可不大容易,他这身肥肉,让人印象太深刻了。 “坐,坐!”钱无病指指院子中似乎有些简陋的桌椅,“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自在一点,就当咱们在齐家寨成不成!” “上个月我还接到过大同那边的文书,齐千户最近风头旺的很,齐家寨周边原本盘踞的几伙匪徒,被他率兵剿灭得干干净净,而齐家寨,也被他打造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听说鞑子还在他那里碰过钉子!”王钰显然很知道如何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三言两句,从两人都都认识的人身上聊起,很快,两人谈话的气氛就融洽了起来。 言谈中,柳青青起身,说是要去城里巡查一番,风雨过后,维持城里的秩序,巡检司的人可没少辛苦,钱无病点点头,笑着看他走了出去。 在柳青青一离开,王钰脸上嬉笑轻松的神情陡然就变得严肃起来,而这个时候,钱无病正在开口,向他打听京里的新鲜事情。柳青青不说,他还不知道王钰的家里还是一个伯爷,不过,这样更好,普通的百姓官员不知道的消息,也许他还知道得更多。 “小公主出世,那简直是普天同庆啊,陛下大赦天下,宫里又传来太后的恩典,免了不少地方的数月的赋税,如今天下谁不承小公主的好,都是小公主,是大明的福气呢!” “哦,名号定下来没有!”钱无病听的津津有味。 “这个还没有,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王钰翻了翻白眼,果然钱无病出身微寒,连皇家血脉不满周岁不册封的规矩都不知道,要知道,哪怕是最好的照顾,这小孩儿夭折的几率也不低,就是拖到个四五岁册封,在天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不过,大人的四海船队如今在京里可是火爆得很,当初大人记得,在南京的时候,大人为了筹措资金,曾经发行过船票的事情吧,眼下,四海船队的船票,哪怕是五千两银子一份,也是有价无市,不少人家,只要能够购得这一张船票,一家人的日子,那可就逍遥的紧了,数银子都数得手软啊!” “啊,有这样的事情么?”钱无病真吃惊了,他不是吃惊这船票的事情,而是当初两百两一张发出去的银票,如今飙升到五千两还买不到这个事实,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不是,大家都还以为四海楼会继续发票,哪知道,发了这一次船票之后,四海楼就没了动静,说道这个,钱大人,京里的一帮老少爷们,对钱大人可是有些怨气啊,当初钱大人发船票的时候,可是在南京,钱大人可是咱北直隶的人,不带这么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便宜了那帮南京的孤寒鬼,咱们经历兢兢业业为陛下看着这江山的老少爷们,可没得到多少好处!” 钱无病笑了笑,他当然不会想王钰解释。 “第一次船票分红,好像每票也就几百两吧,京里头都是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哪里会看得上这点小钱!” “几百两啊,这还不多,哎呀,我的钱大人,你船票当初发出来,也不过是两百两啊,这都翻了几个跟斗了,虽然不知道这海贸的买卖怎么做,但是,这眼睛一眨,只要买了船票的,就平白得了几倍的银子,这种好事情,钱大人你再找一个给我看看?”说着说着,王钰的那股公子哥儿的劲头又出来了,连措辞都不那么讲究了。 “这还是分给那些商户的,要知道,大头可是四海楼和内官监拿走了了的啊!按照这架势,这船队只怕一年少说也得给宫里赚上几百万了,这么大的买卖,总得要人帮衬吧,有些事情,四海楼不方便出面,或者有些琐碎的事情,四海楼不屑出面,但是总归要人去做的,京里头有着爵位的那帮老少爷们就琢磨,这怎么也算是咱们陛下的产业,好处可不能尽给那帮商户给赚了去,他们能做什么,还能比咱们做得更好么?” 447.第447章好事?坏事? 哪里有这么多!钱无病微微笑着,看在王钰眼里,那就是他默认此事了。 四海楼和皇家的协议,可不是外人能知晓的,按照朱厚照和钱无病的约定,钱无病一年缴纳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加上船队三成利润就够了,再怎么说,朱厚照干的也是空手套白狼的活儿,过分了,传出去可就是在打天家的脸面了。不过,这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捱的事情,事实上钱无病相信,就算他真的缴纳不上那么多银子,朱厚照也不会将他一撸到底,然后流放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吧,他眼下都到了东番淡水这等地方,还能有什么地方比这更荒僻了。 所以,除了京里头四海楼每季缴给内库的银子,四海船队除了应该给入股商户和代王府的分红,迄今为止,除了给李凤儿送去了五十万两脂粉银子,大部分的利润,都被钱无病丢到淡水这个无底洞来了,淡水城从无到有,上万人的吃喝用度,刚刚开始的时候,可全部是钱无病拿出银子来安置的,更别说从西北到福建,这一路上的花费更是惊人。 这么说吧,基本上前几趟的暴利,钱无病就是左手进右手出,眼下他就是一个空心大老倌,身上的家当,未必比去年年底船队初航的时候,丰厚多少。 所以,听到这王钰左一个“京里头的老少爷们”如何如何,右一个“京里头老少爷们”如何,他心里就有几分不喜,眼红算什么事,有本事,你们自己去赚去啊!这个时候,他终于体会到自己心甘情愿给朱厚照奉上那三成利润带来的好处了,若是没有个皇家产业的名头挂在哪里震慑他们,这些眼珠子都冒着绿光的家伙,蜂拥而上,只怕他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一个两个伯爷侯爷,他也许咬咬牙,能和对方扳扳腕子,但是,一群伯爷侯爷这么不顾体面的扑上来,他还是有多远就遁多远吧! 不过,如今在长崎好歹有了个固定的场所,日后货物倾销到扶桑,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这是一件长久的事情,把握住长崎,控制着毛利家,那么,扶桑的金银,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流进他的口袋。那些一艘船两艘船从大明到扶桑的商人,在这一点上,根本无法和四海船队竞争,钱无病甚至有信心垄断大明到扶桑的商贸,当然,前提是大明境内那些有着海贸生意的大家族,能够容忍他的话! 这显然不可能的!利字边上一把刀,阻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天底下的钱都让自己赚走了,那些原本靠着这海贸赚钱的大家族,只怕一个个恨不得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才成。 钱无病心里微微一动,若是和自己合作的,不仅仅是代王府,也不仅仅是一个南京的镇守太监,而是一群伯爷侯爷,一群平日里在朝廷里不大吱声,但是吱声起来朝野上下都不敢忽视他们声音的伯爷侯爷,没准这垄断这事情,还真办的成,到时候,也别说扶桑了,高丽,安南,南洋,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有可能,犹如太祖年间的禁海令,除了自家的船队,其他的船队,连海都出不了…… “钱大人,钱大人!”王钰轻轻的叫着,钱无病保持这个微笑的表情,已经好一阵子了,若不是对方睁着眼睛,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太无聊,对方睡着了。 “哦哦!”钱无病回过身来,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一不留神想到一边去了,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个人了。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钱大人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归置归置,拿出两成的份子来,让这些功勋卓著的伯爷侯爷,也能在船队里分润一些,当然,这份子也不叫钱大人白出,陛下的意思,这一份多少钱,钱大人可以回京和大家商量商量,总之,陛下要照拂臣子,也不能让钱大人吃亏?” “这是陛下的旨意?”钱无病沉吟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有了初一,就有十五,今天要两成,也许下一次,这船队就没钱无病什么事情了,尽管钱无病相当的自信自己能控制船队,但是,四海楼呢,四海楼那就难说了,没有锦衣卫的各路信息,没有地方官府给的便捷,四海楼肯定是做不下去的。 至于这些伯爷侯爷要两成份子,钱无病思索了一下。给朱厚照的份子想都不用想,那是不能动的,那这两成的份子,就得从别的地方抠出来,能从什么地方抠,当然是从钱无病和其他得利者身上抠,而王钰又清楚的表达了朱厚照不愿意让他吃亏的意思,这要抠的对象,还用说么? “口谕!”王钰憨厚的笑了笑,“其实,也算不得口谕,只是陛下和伯爷侯爷们聊天的时候,我也有幸在一边伺候,听到了一些陛下的意思?” “拿银子买?”钱无病问道。 “是的!”王钰再次抖了抖他脸上的肥肉,“真要是船队的买卖,成了大伙儿自家的产业,这其中的好处,我不说钱大人自然也知道的,海外的我不敢说,但是,在大明境内,那个不开眼的,敢刁难咱们的船队看看?” “这事情我得想想!”钱无病缓缓的点了点头,看着王钰:“你不会专门为了这事情来的吧!” 王钰尴尬的笑了笑,“我就是个打前站的,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儿,若是因为惹起钱大人的反感,那就没多大意思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京里头的旨意,很快就会到福建,这些日子,钱大人在福建平乱,可是辛苦的很,这做下的绩业,京里头也听闻一二,这酒香也怕巷子深嘛,钱大人一心办实事,若是没几个人帮衬,那岂不是坐下再大的功业也无人知晓!实在惭愧的很,卑职还领了个兵部主事的差事,这趟来,除了这事情和钱大人先通通气以外,顺便看看钱大人立下的功绩,也是这趟的目的!” 这算是先给自己一点甜头么!钱无病晒然,这帮勋贵在六部中说话声音最大的,应该就是兵部了,在他们看来,肯定自己的战功,是在给自己示好,可是,自己并不想将自己这做的事情,大张旗鼓的宣扬啊! 448.第448章回家过中秋去 不管这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总之,那天晚上和王钰那么一谈,钱无病得到了两个很清楚的讯息。 第一,自己的船队带来的巨大利润,引起了很多的人的觊觎,他们甚至能够影响到当今天子。这让原来以为有这王岳照拂,有着代王府做盟友,就可以安枕无忧的钱无病警醒起来,有些事情,哪怕准备工作做的再多,有些变数也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的。 第二,不久就有朝廷的旨意到福建,而且,这旨意十有**,是针对他钱无病来的!这也意味着,他这段时间,不能带着船队去扶桑以外,这锦衣卫海外千户所的事情也要抓紧了,谁知道那旨意是不是召他进京,他必须要做好这个打算,在他离开这里后,他在东番在扶桑,开创的这点小小的基业,能够继续良好的运转下去。 但是,在他面前头疼的事情,并不仅仅只有这一桩,秦家兄弟的叛军那边,虽然自己已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但是对方有没有收到,还很难说,这一股叛军盘踞在丛林的深处,哪怕眼下迫于实力,他们不敢撩拨淡水城,但是,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实力大增了呢,所以,这终究是一个心腹大患! 葡萄牙人的分舰队,折在自己的手里,就连他们的旗舰,如今也成了海外千户所的水军,这事情,也得处理妥当,钱无病绝对不会想等到他再有机会回到淡水,看到的是一片被葡萄牙远东舰队轰成一片残砖乱瓦的凄惨景象。一个分舰队就有四艘炮船,整整一个远东舰队有多少船,想想都知道个大概了,对方诸如那些有水师和炮台把守的大明大海港,如同广州,泉州,这葡萄牙远东舰队或许会吃瘪,但是,对付淡水这样一个年轻的港口城市,他们还是没多大难度的。 按照本森的说法,远东舰队是去年回欧洲的,如果一路顺畅的话,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开春,他们就要从欧洲回来了。这事情虽然不是当务之急,但是总归不能自己留下一个乱摊子给淡水城的属下们!若是自己有一支舰队,一直纯粹用于作战的水师舰队,把守着这里,那这事情,也就不用那么闹心了! 钱啊!钱啊!钱无病真的闹心,一想到那一支舰队要花费的银两的数目,他不闹心都难!福建水师倒是可以把守淡水,但是,那是朝廷的水师,他就是锦衣卫又如何,难道还能公器私用,拿着鸡毛当令箭,到处调拨朝廷的军队为他看家护院么?先别说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搭理不搭理他,就算他们搭理他,朝廷也没有将这兵事,交给一个锦衣卫的道理,真要如此,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要知道,到现在为止,他不过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啊!前朝还有锦衣卫指挥使被一群文官在朝堂打死的奇葩事情呢!真要以为统领天下兵马的,是锦衣卫衙门!那这天下,也不是大明朝的天下了! 王钰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在也没有出现在钱无病的面前,不过,他的行踪钱无病还是知道的,这厮每日里不是在淡水城溜达,就是在溜达的路上,看起来人肥胖也是有好处的,至少精力充沛那是可以保证的!不过,想想他还有这兵部主事的差事,钱无病也就释然了,那帮老家伙要对自己示好,总得有些东西拿出来说道,红口白牙那么一说,可有些不能服众,至于找些值得数到的东西的认为,大致就是落在了王钰的头上了。 七月中,北京城里来的旨意,终于来到了东番,来到了淡水!宣旨的时候,钱无病以为应该是宦官,没想到却是见到了一个熟面孔——王知秋!他离开北京的时候,留在了南衙书吏房的王知秋,只不过,这一次来,他身上的锦衣卫的服饰,也变成了试百户的服饰了。 有模有样的宣读完圣旨,王知秋等人,这才以下属之礼,参见了钱无病。这个时候,钱无病发现,除了他熟悉的王知秋以外,王知秋身后的那帮锦衣卫,都是他有些面熟的人,确切的说,都是他初进南衙招揽那帮军余子弟,说是他的嫡系也不为过。他可没想到,来宣旨的,全是自己的这帮属下。 圣旨晦涩难懂,骈四俪六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耍笔杆子的在朱厚照面前卖弄文采,为他捉的刀,不过大致意思,在王知秋的解释下,钱无病还是听懂了的!大抵就是“皇帝体恤臣子,而钱无病这大半年来,在福建所为,可圈可点,眼看着这中秋就快到了,给你个恩典,你回家过节去吧!顺便咱们论功行赏,让你感受下什么叫皇恩浩荡”云云。 当然,这圣旨肯定不会说的这么村俗,但是意思就这样是没跑了。 钱无病接完圣旨,心里没由来有一份愧疚,圣旨下来了,那他回京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想起他许诺给朱婉婧的陪她一起等自己的孩儿出生,只怕这事情他做不到了。吩咐完雁家兄弟,接待这一帮从京来来的老相识,钱无病回到自己的书房,长长的给朱婉婧写了一封书信,一是委婉的将他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的事情给朱婉婧解释一下,在就是将海外千户所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她捋清了说一遍,在钱无病的安排中,海外千户所奥利维娅做千户,朱婉婧可是要做镇抚的,两个都是他的女人,一文一武,互相调剂配合,他才能够放心!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朱婉婧在这次船队去了扶桑之后,随着船队回到淡水,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放在长崎,钱无病可不觉得是什么值得放心的事情,长崎那边的郦人士兵,可以定期轮换一次,海外千户所也可以派人驻守。但是,这拿主意的人,就没有必要一年四季都呆在那里了!还是呆在自己的地方,让人心里踏实一点。 纷繁杂乱的事情,安排了两天,钱无病从淡水启程了。这一次,他不再经过福建,而是直接从淡水出发,沿着海岸,走江浙,过山东,直接到天津,再由天津下船,回到京城。 离开的那一天,无声无息,城里的大多数居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宣慰使,已经离开了淡水,站在缓缓离开码头的海船上,看着身后沐浴在朝阳下的这座年轻城市,在自己的视线中慢慢变小,钱无病回想起自己当初踏足这一片土地的那一天,恍若隔世。也许,自己做的这点事情,微不足道,也许,在后人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手握权柄有些跋扈的锦衣卫,移民东番,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自己,这东番是大明的领土,这一点,再也毋庸置疑,哪怕是再过三百年,五百年,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波光嶙峋的海面上,霞光万丈,钱无病站在船尾,头上大旗招展,阳光射到那不断飘动的旗帜上,和水面上上反射的波纹纠缠在一起,将那大旗上金灿灿的一个“明”字,变得无比的炫目! 449.第449章有人牵挂就是幸福 “亭子里太逼仄,老爷不不喜欢,将桌子都放在这亭子外头里来,老孙,你去看看厨房,让他们准备着,那些夫人亲手煨好的八宝羹,可别凉了,别忘记换水了!” 孙倩站在后院的门口,将一帮下人指使得团团转,平日里对着下人们不苟言笑的她,此刻哪怕是指使着下人们,嘴角都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这是钱府的后宅,而今天更是合家团圆的中秋佳节,整座宅子里,除了洋溢着过节应该有的喜庆味道,更是多出一份别户人家不曾有的欢喜。 老爷要回来了! 钱无病紧赶慢赶,终于在中秋前夕到了京城,可惜的是,他不能直接从外面就这么回到自己的家里,按照朝廷的规矩,他算是领了差事出去办事的官员,奉旨回来,怎么说,也得先觐见皇帝之后,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八月十三到了京城,当夜他就住在京城的外面的驿站,等了一天,也就是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旨意,召他觐见。一早接到他消息的钱府,此刻差不多阖府上下,都在盼望着钱家的主心骨从宫里回来,当然,这其中心情最迫切的,莫过于孙倩了。 在钱府的几个主人里头,下人们对孙倩的称呼算是变化得最多的,钱无病自然是老爷,而吴嫣然是夫人,这是没得说了,但是孙倩在当初吴嫣然在南京还没到来的时候,就开始打理钱家,那时候,钱家的下人们,对他的称呼是“孙小姐”,再后来,吴嫣然从南京回来,替她给钱无病定下来了名分,这孙小姐,自然就变成了“倩夫人”,下人们这样叫了一段时间之后,吴嫣然突然发现,这个称呼,太过轻佻,听起来就感觉和大户人家的小妾一样,而她和孙倩情同姐妹,许的又是她平妻的名分,这让她有些觉得不中听了,于是,在吴嫣然的意思下,下人们对孙倩的称呼再一次发生了改变,变成了如今的“二夫人”。 所以,钱家大夫人生性恬淡,二夫人搭理府里府外的一切事情,这说法不管是府里府外,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老孙,老孙!”看到下人们将后院布置好,孙倩又叫住了刚刚从厨房出来的管家老孙头。 “在西苑外头接老爷的人,怎么不捎个信回来,你派个人去看看,不会是他们偷懒和老爷给错过了吧!” “二夫人,你这是心急了!”老孙头呵呵笑道:“我让孙柱亲自带人去的,这么大的事情这小子敢犯浑,他不怕我回头剥他的皮,像老爷这样的办大事的人物,陛下召见他,肯定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咱们安心等待陛下召见完就是了!” “也是!”孙倩点点头,无病他一去都快半年了,大大小小做了那么多事情,这皇帝一一问起来,说都要半天功夫。 “大夫人和少爷呢!他们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逗弄少爷吧!”老孙头回头,“喏,那可不是大夫人抱着小少爷过来了!” 孙倩丢下老孙头,朝着抱着孩子的吴嫣然走了去,“姐姐,外面乱糟糟的,你出来做什么,等他们弄好这边再出来嘛!” “今天不是过节嘛,人多才喜庆!”吴嫣然笑了笑,昔日稚嫩的面孔,在生完孩子之后,变得有几分成熟的风韵起来,而丰腴的身子,更是浑身都透露着几分妇人的味道。 “赏钱都发下去了吧!” “没,等无病回来了让他赏,也给家里头这些下人们一点激励,要不然,他们都忘记自家老爷的好处了!”孙倩微微笑了笑,用手在吴嫣然手中的孩子那揉揉的脸庞上轻轻捏了捏:“乖乖,来,叫一声二娘!” 吴嫣然微微笑着看着她,孩子咿咿呀呀的,又哪里会叫人了。 “你这么喜欢,自己生一个啊!”吴嫣然说道,嘴角有些俏皮的笑容:“你这个有名无实的二夫人,都做了好久,等得急了吧!” “姐姐!”孙倩大羞:“还有下人在呢,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说什么话了!”院子外传来他们两个熟悉之至的声音,钱无病熟悉的身影,从月亮拱门里头露了出来。 “老爷!老爷!”几个正在忙碌的下人,纷纷跪了一地。 钱无病摆摆手,算是搭理了他们,然后朝着两个脸露惊喜的女人伸出双臂:“来来,两位钱夫人,让老爷抱一抱!” 孙倩脸微微一红,她还不大适应钱无病这种大众广庭之下的亲昵,而吴嫣然则是笑吟吟的将手中的孩子往钱无病面前一送:“就只要钱夫人,不要钱公子了吗?” “要,要,当然都要!”钱无病将小家伙接了过来,微微有些胡子茬下巴,在小家伙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哇”的一声,小家伙哭了起来,几个大人,顿时一阵忙乱。 …… 片刻之后,换过一声装束的钱无病,重新出现在了两女的面前,沐浴过后的他,仿佛洗去了一路的疲乏,人变得精神多了。 “倩丫头知道你今儿能到家,可高兴外来,一大早就让家里打扫一新,就等着你晚上回来,咱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过节呢!”吴嫣然笑着对着自己的丈夫说道,孩子已经被奶妈带去哄了,此刻这小小的家宴上,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你还说我,无病,姐姐可是知道你的口味,那锅八宝羹都煨了一整天了,你尝尝!” 一口八宝羹入口,简直从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看着两位紧紧盯着他的****,钱无病心里一阵暖洋洋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并不是那狗窝多舒适,那是因为那窝里,有着牵挂自己的人啊! “对了,我刚刚进门的时候,嫣然你说什么来着,我可很少见倩儿这副表情!” 吴嫣然瞅了孙倩一眼,孙倩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仿佛在哀求她不要说一样,这样的话,女儿家之间说笑可以,被当事人听到,那可就难堪死了。 她笑吟吟的摇摇头:“我是说,没准你这到了宫里,被敬妃娘娘拉住,和陛下他们一起过节,不回家来了!” 孙倩狠狠的朝着作怪的吴嫣然瞪了一眼,吓死人了,还以为嫣然姐姐真说那话呢! 450.第450章不一样的家宴 钱无病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他是真心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起下午李凤儿告诉他的这件怎能都让人都高兴不起来的事情,今天是中秋节,再大的事情,能大得过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过节么。 眉毛微微一皱,旋即回复了正常,可惜的是,哪怕这个动作再微细,又怎么能瞒得过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吴嫣然,可以说,不管钱无病身上的好习惯坏习惯,也许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但是,吴嫣然却是都非常清楚的。 “她还真那么想?”吴嫣然嘴微微嘟了嘟,因为有点小小的不开心,连敬语她都不用了。 “不关凤儿的事情!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你当我是谁啊,有这个殊荣能和陛下一起过节?”钱无病笑了起来,今天的确宫里太后设宴,皇帝也会出席,但是,不是钱无病自己看不起自己,无论品衔声望官职,他钱无病还是都没这个资格的。 “那你皱眉干嘛!是公事?”吴嫣然有些担心的问道:“不会你刚刚回来,又领了什么差事吧,陛下他怎么能这样,那么多臣子他不使唤,就拿你一个人当牛马使!” 钱无病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位夫人还真是百无禁忌,埋怨了敬妃又埋怨皇帝,估计天底下的诰命夫人当中,也就她这么一个奇葩了。 “别瞎说,幸亏这是在家里,这要是让外人听去了,没准就是麻烦!” “外人,哪个外人?”孙倩一听这话,笑了起来:“无病,你大可放心,咱们宅子里有着自己的规矩呢,下人们若是敢将主人家的话,传到外面去,轻则送官,重则打死!” “咱们家规矩这么大?”钱无病吃惊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些啥规矩。 ”你也不想想你是干的什么差事,若是规矩不立起来,让对头从咱们家下人嘴里,听到什么不中听的东西拿出去兴风作浪,那害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了!“吴嫣然很是同意的点点头,“还有,这后宅也只有签了死契的下人能进来,外人是决计听不到咱们的私密的!” “不错!”钱无病点点头,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自己干的本来就隐秘差事的锦衣卫,家人们有这个意识,那是理所当然的。 “今儿下午,陛下召见的时候,说了一些话,感到有些心里不太痛快,对了,这些天我不在精力,京里头对咱们家的买卖,有些啥传言?” 吴嫣然看着孙倩,孙倩打理钱家,这内内外外的事情,十有**都是她做主,若是真有对钱家的流言,她应该知道的是最清楚的。 “也没啥传言啊,除了最近一个多月以来,来咱们家走动的那些官眷们多了一些,我好像没有听说什么,说起来可好笑了,那些只要和咱们家转弯抹角能够拉扯上一丝关系的,都找个由头,来咱们家坐一坐,这一个多月以来,买茶叶的花销,都比平时多了几倍?”孙倩歪着头,想了想,好笑的说道。 “他们就是坐一坐,没说的别的吗?”钱无病问道。 “对了,你说传言,还很真有个传言!”孙倩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钱无病听到这话,心里突然一紧,他可不想听到那消息,已经到了在市井官场间妇孺皆知的地步。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说的,说咱们家的后院,有个大金库,说的活灵活现的,说金库修在地下,这地板啊,墙壁啊,全是金子做的,说四海楼的买卖,每个月都给咱们家送几十万两银子,咱们家放不下,就全部换成金子,在这地下修金屋子玩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这来的人,只怕一大半都是想来看看咱们家的‘金屋子‘的!” 钱无病龇龇牙,这帮伯爷侯爷也太显得蛋疼了吧,哪怕你编排得靠谱的流言也成啊!还金屋子,我还藏娇呢! 眼下的钱无病,自然知道了所谓的京中勋贵要四海船队的份子是怎么回事情了,只是,这帮人,做的也太过了一些吧,就连今天见到朱厚照的时候,朱厚照还特“关心”的问了问四海船队的情况呢,照着他们这么吹下去,这后人再说起大明朝的首富,那肯定就不管沈百万什么事情了,人家肯定第一时间就想起他钱无病来,问题是,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啊,清楚的,自然心里清楚,这不清楚其中缘由的,哪怕十成里头有一成相信这是真的,那也是了不得的事情啊! “这事情不好笑!”钱无病郁闷的看着孙倩,“连陛下都知道这事情了,你就等着,知道我这一回来的消息,各路伸手化缘的菩萨都进咱们家门吧!” 拿起桌上的一块月饼,钱无病咯吱咯吱咀嚼了几口,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着自己的两位夫人,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当然,仅仅限于那些伯爷侯爷想入份子的事情,最隐秘的事情,他可不敢告诉儿女,这不是信任不信任她们的问题,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别看那些伯爷侯爷们蹦跶得欢,真正知道这事情的起源的,也仅仅是撩拨他们蹦跶的安定伯王武。 “不就是两成份子吗,给他们就是了!”吴嫣然毫不在乎的说道,在家里他不管钱,对钱财也没多少概念,但是,孙倩可是知道,此刻,听的吴嫣然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她仿佛不认识吴嫣然一样的看着她。 “姐姐,四海船队可不是咱们一家的啊,真算起来,咱们家只占三成呢,就这三成的收益,无病将一万多郦人,从西北安置到了东番,还在那边筑个了城,这些人吃喝拉撒的开销,都是咱们家出的啊!” “那有多少!”吴嫣然也被这样的‘三成’给吓住了。 “也就两百多万了吧!”钱无病咯吱咯吱的嚼着月饼,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也不止这么点,代王府的银子没动,我挪用了叔爷的一些银子,宫里头送了五十万两,差不多就这些了!” “不给,坚决不给!”吴嫣然急了,她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笔巨款,算算日子,这也才半年多年吧,船队就赚了这么多钱,这要是三年五年,这两成的份额分出去,那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以前她做闺女的时候,觉得钱财够用就好,但是,生了儿子之后,她心态可就微微有些变了,这钱财不仅仅是够用就行了,至少,要能保证自己的儿子一世富贵才成,明明是自己家的银子,就这么伸手送出去,她可怎么都不愿意干的。 “也不是白送,人家拿钱买呢!”钱无病喝了一口茶水,“至于这两份子,要多少银子,我还心里没谱呢,要不,趁着你们都在,咱们合计一下!” 两女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撇开钱家这团圆的家宴,变成了拿着账本算账的财务会议不说,让咱们将视线,移向北京城的另一处。 同样是圆月如盘,高悬空中,同样是中秋家宴,在内阁首辅杨廷府邸的,人家办的可是比钱家有声有色的多。 杨廷和今年五十出头,就已经位极人臣,走到了天下所有读书人能够达到的最高峰,在勤勤勉勉处理国事的同时,志得意满的他,没有理由不享受他这看似圆满的人生。 到了他这个地位,钱财,女人,这些东西,他已经不用去刻意追求了,巨大的权势,带来的好处,那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哪怕他再清廉如水,有些东西,也不是他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 所以,杨府里,虽然有名分的妻妾,不过数人,但是,侍妾却足足有几十人。而这一场中秋家宴,也不可能像钱家那样,寒酸的一桌子就解决问题。声乐美酒,莺莺燕燕,杨家的后院,简直是暗香艳影浮动不已,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杨廷和吃了几杯酒,笑吟吟的和妻妾们说笑了几句,便起身到后面竹林里散步去了。而陪着他去的,是他的儿子。 杨廷和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如今都是举人的功名,大儿子生性驽钝,为人憨直,他留在了老家替他侍奉自己的母亲,小儿子在他的敦促之下,读书读的狠了,却是十分的迂腐,张口不离孔孟,也不是特别为他看重,唯独这二儿子,叫做杨坤,无论是学识还是阅历,为人还是处事,都让他颇为满意,今年的冬闱,如果不出意外,一个二甲进士,那是活脱脱的跑不掉的。而杨廷和在处理公事的事情,也时常点拨一下他,甚至就朝中大事,两人都时有讨论。 如果说,杨家在杨廷和之后,三个儿子中,那一个更能将杨家的兴旺恩宠持续下去的话,那必定是非这个杨坤莫属了。 而晚饭后这段散步的时候,就是这父子二人交流的时间,哪怕今日是中秋,也改变了不了这父子二人的习惯。 451.第451章冷眼旁观有苦难说 “爹,最近京里传的挺凶的四海楼的事情,我打听了一下,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杨坤陪着自己老爹边走边消食,随口说道。这爷俩这个时候的谈话,可没有什么固定的话题,一般都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嗯!”杨廷和点点头,不置与否。 “听说爹还曾经赏脸去四海楼坐了坐?”杨坤笑道:“他们面子也够大的,爹可不是喜欢应付这些人的!” “不是我的面子够大,是李茶陵的面子够大!”杨廷和微微笑了笑:“当日李茶陵拉我去吃酒,我可不知道是去的那地方!” 李东阳号西涯,长沙府茶陵人,世人又有称他为李茶陵的,杨廷和自然是说当日他不是给什么四海楼面子,而是给的李东阳的面子。 “都一样都一样!”杨坤笑了笑,“不过,四海楼的买卖,做的也的确是大了一些,这不,京里头好多人都动了心了,尤其他们这个四海船队,这一船船丝绸瓷器拉出去,拉回来的就是一船船金银,前两日南平侯的小侯爷,说起这事情的是,那眼睛简直都冒绿光了,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你也动心了?”杨廷和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买卖,赚钱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我可是知道,这是陛下亲许的,这赚的银子的大头,可是要送到宫里头去的,天底下好赚的银子多的是,在这上面动心,可不像你的作为!” “谁不动心呢!”杨坤看着自己的父亲,眨了眨眼睛。他可不信消息灵通的父亲,连京里那么多的勋贵凑一起找陛下哭穷的事情,自己的父亲会不知道。 “这事情,你少搀和!”杨廷和站住了脚步,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们杨家,不缺这点银子,那些人折腾,是他们的事情,咱们在一边看着就好,你若是短缺了银两,给我说,不要搞这些弯门邪道的事情!” “是!”杨坤眉眼中有些不大服气,但是,面对认真起来的父亲,他还是委委屈屈的答应了。 “还有,那个钱无病,想必你关心这事情,也知道他是谁了,这个人,你最好不要接触,这个人,我都有些看不透了!” 杨坤点点头,父子两人在竹影里慢慢走着,一时之间,两人竟然都没有说话的兴致。 …… 一大早,钱无病才刚刚起来,就被豹房来人召唤了过去,昨天是例行公事,给朱厚照汇报的时候,很多地方听的心痒痒的,钱无病却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今天一大早起来,朱厚照就迫不及待的召唤钱无病到来,他这是把钱无病的经历当故事听呢! “等等,你说你们一帮人,被几千叛军困在武库里,那些叛军怎么会拿不下你们,就算他们没火铳,一人一块石头扔过来,也把屋子给填平了啊!”听着钱无病娓娓道来,坐在钱无病对面的朱厚照,很是严肃的指出了故事的不合理性。 “第一,咱们有炮,有火铳,他们靠不了边!”钱无病无可奈何的说道:“第二,就算他们想扔石头,也得有石头扔啊,陛下你见过三大营的武库外面,有小山一般的石头么?” “嘿嘿!”朱厚照尴尬的笑了笑:“这些细节,就不用在意了,你接着说!” 钱无病继续往下说,说道紧张处,朱厚照瞪大眼睛,紧握拳头,仿佛身临其境一样,再听到大炮当门一轰,院子内尽是残肢断臂,脸上更是露出悠然神往的样子。 “不错,不错!”听到叛军退去之后,他如释重负的坐下来,“那个福建锦衣卫的千户不错,你身边的那个女百户,也不错,当然,钱卿你更不错!” “都是托陛下的洪福!”钱无病很是无耻的送上一句马屁。 朱厚照很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若是不会拍朕的马屁,那就不要拍了,说的真生硬,听得真难受,比起那群文官儿差远了!” 这些轮到钱无病“嘿嘿”了。 “后来呢!”眼看着快到中午,朱厚照似乎没有放钱无病回去的意思,找朱厚照的脾气,在这里赐筵然后边吃边听钱无病说故事这种事情,他还真的干的出来。 “第二天,我带人回到了福清,除了立刻知会福建地方以外,这福建的锦衣卫,也全部调派了起来,打探着叛军的动向……” 一个小宦官走了过来,低声在朱厚照的耳边说了几句,朱厚照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钱卿,等等,你这故事,改天再说给我听好了!”朱厚照站了起来,李凤儿在后面发脾气,他这故事再好听,也不得不按捺下自己的性子,等下回再听了。 打发走了钱无病,朱厚照匆匆的赶到刘凤儿的住处,还没进门,就看见高大的门槛边,已经跪着一溜的宫人宦官了。 “要你们有什么用,这么高的门槛,留着作死吗,这要是不注意,摔着陛下,摔着了公主,是不是要灭了你们三族,你们心里就痛快了!” 朱厚照缩了缩脖子,赶蚊子一样,将一帮跪在那里的宫人全部驱散,最近李凤儿越来越暴躁易怒了,一丁点儿的事情,就能让她大发雷霆,这个时候这些人,做什么都是错,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太医说了,这是凤儿产后气血不畅,心情郁闷导致的,调料调理,多散散心就好了! “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笑嘻嘻的搂住气咻咻的李凤儿的肩膀,“我叫他们做些你最喜欢吃的甜羹来!补补身子!” “不吃!”李凤儿哪里是因为这事情生气,心里委屈得不行,两行眼泪簌簌就下来了,自己指着钱无病给自己找回亲生儿子呢,这个稀里糊涂的家伙,一大早就将无病叫过来给他说故事,她能不生气吗?而这话还不能说出来,真是叫她心里头堵得慌。 “好,好,不吃就不吃!”见她梨花带雨,朱厚照慌了神,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狠狠的朝着外面吼道:“刚刚哪些个奴才,惹娘娘生气的,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是他们!”李凤儿抽噎道:“就是那门槛,那么高,我想到以后咱们的孩儿长大了,若是绊倒了怎么办,心里头突然就烦闷起来!” “那还不简单,等下我就让人将所有的门槛,给我全部抹平!”朱厚照摸着她的头发:“这样就摔不倒咱们的孩儿了,不过,你说这烦闷,太医院的那几个老头也说过,老憋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情,要不然,咱们明天去散散心,找个庙宇烧烧香,为咱们的孩儿祈祈福?” 452.第452章不作为也不可赦 穿着明黄服色的少年,挽着一个笑盈盈的女子的走进了一间香火鼎盛的寺院,好像画中的人儿一样,笑着说着话儿,笑着向菩萨祈福,然后笑着在和尚们拿来的如雪的宣纸上,留下了一行字:威武将军镇国总督及夫人李氏。 “但凡今后,朕与凤儿所临驿置寺观,都署上朕和凤儿的名字,你看好不好,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和凤儿是一体的!” 美人掩着嘴在轻笑,眼中的情意,好像流水一般淌了出来,而那少年天子,也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这场景熟悉不,嗯,当然熟悉,这就是我从前面直接搬过来的!看官们熟悉,此刻带着一票锦衣卫,遥遥看着这小两口秀恩爱的钱无病更是熟悉这个画面。 他甚至有一种悚然而惊的感觉,在南京的时候,他梦见这个画面,他以为是自己后世带来的记忆,因为这个画面的指引,他才有后来大同那惊心动魄的一行,才结识了朱云娘、李凤儿和朱厚照,然后以此为契机,加上自己的不懈努力,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但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有亲眼看到这个画面的一天。 看着喁喁低语的两人,他精神一阵恍惚,此刻他,居然有些怀疑起来,自己究竟是清醒呢还是在梦中,自己究竟是这个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威风凛凛的锦衣卫统领呢,还是在南京那个躺在硬硬的木床上正在做着春秋大梦的钱百户! “这么多人伺候着,你大可不用叫无病过来伺候的,他奔波这么久,好不容易落家,你就不能让他在家里舒舒服服的休息几日吗?” 李凤儿看着微微有些出神的钱无病,眼中流转的眼波,变成了一丝哀怨。 “这不是出来散心吗?那些老和尚能说什么好故事听,无病说的故事才有意思呢,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大半年,无病究竟在外面都经历了些什么吗?等到你在禅房休息的时候,咱们就让他说给咱们听听!”朱厚照笑嘻嘻的说道:“再说了,伺候朕真是什么苦差事吗,锦衣卫可不就是干这个的!” 李凤儿白了他一眼:“说不过你,不过,今天事完了,我替无病给你要几天假,你要再想找人伺候,找别人去!” “依你!依你!”朱厚照笑着点头,只要李凤儿心里舒坦,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昨天他还一声令下,豹房里的门槛全部都拆掉了呢! …… 陪着皇帝转悠了一天,又给皇帝说了半天故事的钱无病疲惫不堪的回到了家里,给皇帝说故事,真的不是一件什么好差事,尤其是这故事还是他亲身经历的,其中有些东西,他还不想让皇帝知道,加上这皇帝又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主儿,讲这半天故事,可比在外头转悠一天累多了。 这简直是令人抓狂!照着这故事的进度,眼下才说道自己准备将郦人全部移民到台湾,利用郦人的军力去剿灭叛军,这要说到自己从东番回京城来,这还不得说几天啊! “这是大人恩宠有加!”已经在钱无病的宅子,等候了钱无病半天的钱宁,听完钱无病的抱怨,笑着说道:“其他的臣子,这辈子想要这份恩宠,那还得前世再敲烂几十个木鱼才成!” “我一直没发现,你这马屁功夫不错啊!”钱无病抱怨完,有些奇怪的看了钱宁一眼,时至今日,他才对钱宁彻底认可,而这种以前不可能出现在他口中的轻佻话儿,也才能说出来。 钱宁嘿嘿一笑,却是很受用,若是钱无病客客气气,那才是将他当外人呢,这话说的不客气,可是对着自己的人的口吻。 “好吧,说正事吧!”钱无病自然知道钱宁等着自己做什么,开口问道:“我回京之前,这事情你查到些什么,都给我说说!” “这事情,只怕和张永脱不了关系!”钱宁一开口,就是令钱无病心里一动。 “嗯,你说!”他端起茶碗,平定了一下心情,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 “宫里头能够操办此事的,事后又能不留一点痕迹的,而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悉数被灭口,这绝对不是某一人能够做得出来的,自从刘瑾倒后,在宫里,张永的话,就如同当初刘瑾的话,大大小小的宦官,拜倒其门下称呼起祖宗的,不计其数,若是这事情是他主使经办,方可如此天衣无缝!” “其他的人不行吗?”钱无病微微冷笑了一声,“比如那几位不得意的贵人,比如皇后娘娘,比如那位不问世事的圣母太后也不成么?” 钱宁微微摇摇头:“太后娘娘的懿旨,张永自然是不敢违背,不过,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是嫡亲的天家血脉啊!” “至于那些不得意的贵人,他们指使得动张永么?哼,就连那位皇后娘娘,只怕如今也是笑脸对张永,不敢轻易开罪他吧?”钱宁摇摇头:“我觉得,宫里头这些贵人,嫌疑是有,但是,只怕他们没这个能力,大人,那两位太医的死,可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那可不是宫女宦官能够做的了的事情!” “想必查看尸首的仵作,你也找人问了?”钱无病问道。 “仵作们对外的说法,那两个太医是喉咙间被鱼刺卡住,窒息至死,不过,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鱼刺的原因,只不过,尸首上面,除了窒息之死的痕迹,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伤痕了!” “被闷死,被勒死,都是窒息至死!”钱无病摇摇头:“这个不用深究了,能做这种事情的人,我锦衣卫就有不少,你说的对,又要掩饰痕迹不被人发现,又有能力同时弄死这两个太医,宫里这样的人手还真不多,这事情,外面有人参与!” “不管是宫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这事情都绕不过张永!”钱宁脸色正了正:“大人,你和张永有些交情,我看,是您应该上门拜访拜访的时候了!” “我知道了,你继续查,有任何细小的线索,都不要放过,我这带回来的人,你都可放心用,原来衙门里的人,你没随意差使他们,很好很谨慎!” “大人,安定伯那边,你也要走动一下!”钱宁低声说道:“这事情,安定伯也是知道的,他可是把一门富贵,全部都压在了敬妃娘娘身上,而且,很多咱们打探不出来的消息,安定伯他们倒是可以帮上不少忙的!” 钱无病看了他,足足看半响,这才开口道:“这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回去之后,衙门里的事情,照常抓起来,慕参知在外面巡查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回头拟一份公文过来,待我用印了之后,就发出去吧!” 张永,这怎么可能!送走了钱宁,钱无病一个人发起呆来。 如今说到厂卫,没有人再提东厂了,而是提到这连个字,人家想到的,就是西厂和锦衣卫,厂卫厂卫,先厂后卫,西厂比起连个指挥使都没有的锦衣卫,这一年来,可风光多了,不过,西厂的风光,也就在这京里头,而锦衣卫的势力,遍布天下,所以,厂卫还是各有所长的。 而作为西厂的提督,厂公,张永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虽然他也贪财,但是,他并不像刘瑾那样贪得无厌,惹得民怨四起,相反,这位西厂提督,更热衷于建功立业之事,钱无病以前和他闲扯时候就知道,这位厂公,生平最钦佩之人,便是那七下西洋,布武四海的三宝太监郑和,他甚至恨自己迟生了几十年而遗憾。说心里话,钱无病对这个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这样一个人,牵扯到这样的一件天大的案子里,钱无病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了,正如钱宁所说,这件事情,哪怕是没发生在宫中,而是发生在豹房,要瞒过眼线遍地的张永,也是不可能的,退一万步说,这事情,不是张永策划,参与,他至少也是一个不作为。 看来,明天自己真的得去试探试探他了,他的不作为,对自己来说,对李凤儿来说,对朱厚照来说,那绝对是不能饶恕的事情。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门外已经是月色遍地,今天的月亮,比起昨日来更圆,但是,院子里却是更加冷清了有些。 钱无病推开门,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卧室里微微泛着微黄的灯火,显示里面的主人,依然还没有入睡。 推开门,钱无病微微一愣,自己的那张大床上,吴嫣然和孙倩,两人在蚊帐中,头挨着头,正在低低说些什么。 “吖!”孙倩见到他进来,忍不住低呼一声,身子却是哧溜一声,全部都钻到薄薄的被子下去了。 “倩丫头脸皮薄!”吴嫣然笑着在被子里鼓捣了几下,孙倩却是死活都不肯出来。 “我们在商量船队分出去的那两份子值得多少银子呢,要不,今天你到倩儿房里将就一夜?” “哦!”钱无病苦笑着点点头:“算出来多少没有,明日我出去,好找他们要银子去!” “三百万,算他们两份干股!”吴嫣然很认真的说道:“倩丫头说的,不能再少了!” 453.第453章被堵住了 在自己孙子嘴里已经听说了很多次关于钱无病的事情,但是,见到从外面走进来的钱无病的时候,王武还是微微愣了一下。这人太年轻了,不说和钱宁比,就是和自己孙子比,也应该还要小一些吧! 和他同样发愣的,还有钱无病,在他想象当中,他这走进门来,看到的应该是一个须眉皆白声如洪钟的老头,顶多加上他那胖乎乎的孙子,他可没想到,这不声不响的,居然屋子里会是一满屋子人。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就是没有人脉的坏处了,能在安定伯府上,大喇喇的和安定伯坐在一起的这一堆老老少少,肯定都不是一些省油的灯。正在钱无病微微有些踌躇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骨架奇大的老头,从屋子中的主位站了起来:“这就是钱指挥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不敢!”钱无病急忙回礼。 “别和咱们生分,咱们这些人和你,在那些耍笔杆子的家伙眼里,可都是一伙儿的呢!”老头打了几个哈哈,这才介绍自己的身份:“老夫给你介绍一下,我这胖孙子,你是见过的,我就不说了,这一位是怀远伯,这是威远伯,这是临武伯,哈哈这老头你别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咱们几个老伙计,在陛下面前,可都比他低一头呢,这是安远侯爷……” 好家伙!钱无病饶是觉得自己已经修心养性有了一定城府了,看到王武这一溜介绍过去,一帮子伯爷侯爷,他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心惊,还好这帮老头子,对他笑眯眯的,看起来挺和善的,而且,他一个一个见礼,人家还根本不受他礼,到后来,他干脆就微微一拱手,以表尊敬了。 “不是咱们这帮老头子心急,不过,钱指挥你这都回京几天了,咱们再不用点心思逮住你,没准一眨眼,你又跑到天涯海角去了!”介绍完了钱无病坐定下来,当先开口的,却是王武介绍的那个黑黑瘦瘦的安远侯,这一群老家伙当中,想来他身份最尊贵了。 钱无病朝着王武看去,王武眼中露出一丝歉疚的神采,没办法,要折腾这么大动静,将钱无病弄回来,他不得不说动这些老伙伴们,但是,没点干货,人家可不会和他一起起哄,眼下这个时候,就是人家要干货的来了。 “侯爷您说笑了!”钱无病恭恭敬敬:“要见卑职,侯府里随便来个人,卑职哪怕正在吃饭,也得跟着侯府来人走啊,哪里有见不到卑职的道理!” “哈哈哈!”安远侯哈哈笑了起来,朝着他这帮老伙计指了指:“这小家伙我喜欢,油嘴滑舌的,比起牟斌那古板家伙,有意思多了!” “好吧!”他止住了笑声,对着钱无病说道:“钱无病是吧,你也甭给咱们耍滑头了,咱们一帮老家伙将你堵在这里,可不是看你耍嘴皮子的,船队的事情,陛下也点头了,不过,陛下也说了,这具体的事情,还得找你商量,今天你不给咱们一个准信,咱们这帮老家伙,可没打算放你走!” “还商量什么,诸位老大人都在这里,你们吩咐下来,卑职难道还有不遵从的道理!”钱无病表现的十分谦逊。 “别!”几个老头笑了起来,“别说的咱们好像咱们仗势欺人谋夺你的产业一样,这个小委屈样儿的,真要你心里不痛快,这日后船队经营不用心,咱们还不是一样一场竹篮打水,本来大家都好的事情,弄得大家都不痛快,那就没意思了!” 安远侯等到自己的老伙伴们笑完,这才慢悠悠的说道:“这海贸,咱们倒也不是一窍不通,就算咱们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难道咱们还不能找人打听么,只不过这其中的门路,一直以来是都被那些文官儿把持住了,看得他们将金山银山往家里搬,咱们只能干瞪眼的着急,眼下既然你弄出了这么一番局面,听说你还将王岳那老家伙拉了进来,可见你还是懂些人情世故的,这种情况下,再将咱们这帮老家伙撇在一边,就有些不大合适了,钱指挥,你说是不是!” 这已经是这帮老头第二次还是第三次称呼自己为钱指挥了,一开始钱无病还以为人家是抬举的称呼,不过,此刻这老头,脱着调门一字一句的叫了他这一声,还有些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他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说道。 “既然陛下都允了的事情,钱无病我哪里还敢推脱!”钱无病微微沉吟了一下:“就是不知道,陛下让我匀出来的这两份子,一共有多少家能够出银子?” “不多!”安平侯爷摇摇头:“真的不多,就四个侯爷,十三个伯爷,陛下很是恩宠你啊,就为这事情,还特意叮嘱咱们,这门买卖,咱们参与可以,但是,吃干股可不行,必须真金白银的拿钱凑份子,你可不知道,咱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看着光鲜,这日子过的可拮据的很啊,那一家不是拖儿带女上百口,平日的开销,又不能丢了自家的体面,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哎,这一分银子恨不得掰开成两瓣花才好啊!” 老头絮絮叨叨在这里哭穷,钱无病却是没听进去,四个侯爷,十三个伯爷,难怪可以说动朱厚照,眼下的伯爷侯爷,那可比土木堡之前的那些伯爷侯爷的含金量高的多,哪怕是就朱厚照再不醒事,面对这么多朝廷支柱的诉求,只怕也不能无视吧! 他心里微微一动,既然这事情上,这些伯爷侯爷老头子,能够影响到朱厚照,那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的事情上,他们也可以影响到朱厚照,就比如这三番两次称呼自己为“钱指挥”?尼玛,自己真是愚钝,这么明显的暗示自己都没听出来。 他在这里微微出神,安远侯哭穷完了,也没打搅他,而是和几个老头子互相看了一样,各自端起手中的茶杯,等待这钱无病回过神来。 在他们心里,大概以为钱无病还在计算这两份子的价值呢,毕竟船队王家的小子亲自去看过了,那可不是一个钱两个钱能够打造出来的,而且,他们也找真正懂海贸的人算过了,这样的一支船队,真要在海上卯足了劲跑的话,一年能够有收益,他们还是心里大致有个谱儿的! 所以,他们不着急,他们可以等,等着钱无病报出价格来,然后再和钱无病讨价还价。 454.第454章野心勃勃 “在南京的时候,船队曾经发行过一批船票,这事情,诸位老大人都知道吧!” 钱无病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事情,基本上关注四海船队的人都应该知道,实际上,四海船队的名声,倒是有一大半因为这疯涨的船票打出来的。 “这事情咱们当然知道!”安远侯回答道,身边的一帮老爷子,也是连连点头。 “迄今为止,船票大约咱们四海楼收回来的,不到三成,还有七成,散落在外,这些船票,只要船队在,只要咱们这四海楼在,他们的分红,咱们都是认账的!” “这个咱们都清楚,不过,两百两一张的票儿,就算分红,拿又能顶多少事情,咱们这帮老家伙再穷,这点银子还不是看不再眼里的!” “若是一万两一张的船票呢!”钱无病微微笑了笑,“两百两一张的船票分不了几个钱,这一万两一张的票儿,应该诸位老大人还是看得上的吧! 安远侯的眉头皱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里不高兴的前兆:“钱无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要的是份子,可不是什么糊弄人的船票!” “呵呵!”钱无病笑了笑,解释起来:“侯爷你莫着急,这份子有份子的好处,船票也有船票的好处,这船队里有了份子,就是船队的东家了,这船队在咱们大明境内境外的跑,难免会遇见一些麻烦事,这些事情虽然拿不上台面来,总归是有些闹心,这做东家的免不得要费神费力,而且解决这些事情的花销,还得自己掏银子,这总不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不是,但是,若是拿着船票,那就不同了,船票有着四海楼和内官监担保,不担心血本无归,只需要舒舒服服的呆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到时候就可以舒舒服服发分银子,这比起那劳心劳力来说,岂不是更好!” 安远侯嘿嘿的笑了笑:“这事情,我都不用和我这帮老伙计商量,现在就可以直接回了你,哪怕你就十万两一张的船票,咱们也不感兴趣,咱们这帮老家伙,可从来不怕什么麻烦事情,你别以为,这船票的事情,能将咱们糊弄了过去,这其中的道道咱们清楚的很呢!” 他得意的笑了起来,下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出人出钱做东家,和光出点银子,这收益能比么?小子,糊弄咱们,你还是嫩了一点!”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担心客大欺主,担心咱们这帮老家伙入了份子,这船队以后不听你打招呼了,你们干锦衣卫的,有这个心思很正常,但是你不想想,就算咱们这些老家伙家里,有些小辈心思野了一点,但是,这事情,是他们能打主意的吗?亏了南京镇守太监,亏了代王一脉,还可以拿银子去填,但是,亏了陛下的内库,这得拿一家老少的性命来填的事情,你觉得,咱们这帮老家伙会让小辈们胡来么?他们有几斤几两,瞒得了别人,瞒得过自家人吗,若是真的这么有本事,这个时候,就不是咱们求着你钱指挥来送银子,而是你钱指挥求着给咱们送银子了!” “所以,你安心,出钱出力咱们不含糊,扯后腿捣蛋的事情,咱们绝对不干,只要你能每年给大家赚的银子,让大家都满意,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话都说道到这个地步,钱无病还能说什么,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伸出一个巴掌:“既然如此,我就不废话了,这个数!” “五十万两?”安远侯点点头,按照船队的造价,这的确不过分,摊到这十几家身上,也不过是一家两三万两而已,无非是城外一个庄子的价格。但是,这收益,可就不是城外一个庄子的出产能比的了。 钱无病摇摇头。 “五万两?”安远侯嘿嘿笑了起来,“就算咱们这帮老家伙,大家使劲将你送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也不至于这么贱价大甩卖的吧,你就不怕陛下知道了到时候找你问罪吗?” 钱无病再次摇摇头。 安远侯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了:“你不是说五百万两吧,你那几艘破船全部卖掉也不值这个价钱,咱们只要两成,就就敢要这个数字,你是穷疯了呢还是当咱们大伙儿都是傻蛋啊!” 屋子里的一帮老头子,刚刚还在呵呵笑着,听到这个数字,也一个个嚷嚷起来,别看他们一个个是尊贵的伯爷侯爷,这着急起来,和茶肆里那些和人争吵的老头们,还真没多大区别。 “都安静,安静,听听咱们的钱大人怎么说!”到底还是声望高点,安远侯压住一帮老头的嚷嚷,将头扭过来,有些揶揄的说道:“钱大人,这五百万两,总有个说道吧,你要是说得咱们大伙都服气,这银子,就是砸锅卖铁咱们也给你凑出来,若是你胡乱开口,拿咱们当傻子逗着玩,嘿嘿,你绝对不想知道咱们这帮老头子恼怒起来,有什么后果的!” “船队大小船只十六艘,未曾下水之前,造价就达到三百五十余万两,后经过南京造作局和龙江造船厂的改造,船上大小火炮六百余门,火铳五千余枝,诸位老大人,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些军械的造价,我就不用给大家介绍了吧!船上的船员,有各地熟练的船工,书吏,帐房,还有原水师的将官等三千余人,将这些人凑在一起训练到可以在海外不惧任何海盗,这训练供养这些人的开销,老大人们都是带过兵的人,其中的多少,也不用我说了吧!” 钱无病掰着指头,一笔笔的算起来:“这是船队本身的价值,我算作一千万两,不算多吧!“ “咱们船队,要么就不错,要么就做大,这做买卖,可不是什么雨露均沾的事情,人家赚的多了,那就肯定是咱们赚的少了,侯爷不是说以前那些文官们把持这海贸的门路大家插不进手么,既然眼下咱们做开了,以后,插不进手的就是他们了,这海上的买卖,咱们可不是一条船跑一趟吃一年就算了,扶桑,高丽,琉球,安南甚至沿着当年三宝太监的宝船去过的航路,咱们都可以走一走,当年三宝太监的船队从海外带回来多少宝贝,大家想必都清楚,既然是大买卖,自然要下大本钱……” 钱无病一旦开始说开,就听不下来,而一帮老头,听着钱无病描绘的这一副蓝图,则是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他们不过是想赚些银子,哪里想得这么远。 “大家可能知道,我除了锦衣卫的差事,还兼着一个郦人宣慰使的名头,这郦人吗,是从极北之地归化来的一群移民,这些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还是有些用处的,在内阁的允许下,这些人,已经被我从西北迁移到了东番,在东番,哪里有一个新筑的大城,叫做淡水,当然,这些大家都不需要了解,大家需要知道的是,淡水城有一个极其适宜的深港,虽然和广州泉州没法比,但是,作为咱们船队一家之用,也是绰绰有余了!这筑城,建港口,我算两百万两不多吧!” “在扶桑的九洲的长崎,那是和咱们大明的泉州一样的地方,但是,咱们大明有泉州,有广州还有这沿海大大小小的港口,在扶桑,可就那么一个地儿,这从西边来的,东边去的,可只能在那里中转,这地儿的扶桑城主,如今也是唯我大明是瞻,不是去钱无病吹牛,若是哪日朝里有人和钱某不对付,而他们家又恰恰有海贸买卖的话,扶桑这块地儿,他们也不用去了,去了也白搭,他们连港口都进不了!这其中耗费的钱财人力,那就不是银钱能计算的了,当初我去扶桑,可是一个人三十两一个月,雇佣了上千号番人士卒!” “接下来,船队下一步打算,就是在高丽,也找个和扶桑差不多的地儿,高丽的东珠,狐裘,人参,可都是好东西,等到把这两处地方的买卖都占的差不多了,咱们的船队,还会继续像外拓展……” 钱无病顿了顿,看了一屋子的目瞪口呆的老头:“诸位老大人,你们觉得,这船队的两成份子,难道连五百万两都不值得吗?” 足足过了半响,安远侯才好像有些回过神来,钱无病的谋划太大了,难怪刚刚开始他宁愿出售些船票,也不愿意让他们搀和呢! “那一年,一年能赚多少银子?”安远侯有些口干舌燥。 “眼下!”钱无病沉吟了一下,算了算自己这大半年来的收益,不夸大也不缩小:“大概也就四五百万两吧,不过,咱们船队只跑扶桑,而且,还没能独占这买卖,有了更多的银子,咱们可以造更多的船,占据更多的航线和做买卖的地方!” 五百万两的本金,一年能回来一百万两,这样的买卖,已经算是暴利了,毕竟银子到了一定的程度,再像当初翻着跟斗的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钱无病描绘的前景,这银子肯定只是一年比一年多,哪怕他们看不到那么远,也不指望那么远的事情,这五年,投入的银子就可以翻一番的买卖,而且,根本不担心别人会贪了他们的银子,这事情,似乎已经不用他们再考虑了。 455.第455章多了一群跟屁虫 事实上,这群伯爷侯爷们,要考虑的事情,还真的有不少,比如说,这银子从哪里来,再比如说,这银子从哪里来! 哪怕在他们现在心里认定了,这五百万两银子丢到这船队里去,真的不算多,但是真正让他们凑出五百万两银子来,也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不是说这一群侯爷伯爷加起来,连这点家当都没有,但是,总不至于为了做买卖,让大家伙儿去倾家荡产去的去卖地卖房卖家产吧!真要是哪一家随手都能丢出个三五十万两银子出来,那他们也不用惦记这事情了,舒舒服服的在家里混吃等死岂不是更好,趟这趟浑水干嘛! “不能少了?”安远侯试探的问了一句。 钱无病满脸笑容:“当然可以少,若是各位老大人觉得这价格不合适,少要一点也行,比如说,要一半?” “那不成!”这一众老头纷纷摇头:“说好了两成就两成,陛下金口玉言,怎么能随便更改!” 钱无病笑了笑,不再说话,任由一群老头凑在一起商议起来。 王武没有加入这商讨的行列当中,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钱无病,王家这千顷地,就王钰这一个独苗,和其他人动不动一家子上百口不能比,所以对于这钱财上的态度,实在是要淡泊的多,当然,更重要的是,以他现在为敬妃娘娘做事情,将王家的气运全部在压在了这上面,他相信,即便此事真的如钱无病说的这么“钱景诱人”,那他王家也属于肥水不留外人田的那一拨,只要紧跟着敬妃娘娘,这些身外之物,他还用担忧吗? “伯爷!”钱无病被他笑吟吟的目光,看的颇为有些不大自在,而这老头又稳坐钓鱼台不搀和在那些老头一堆去,他索性走上前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要怪我不地道,这帮老伙计心里都着急呢!”王武低声说道:“知道你要来,他们一大早就到我这来了,我可不能将他们往外撵!” “哪能呢!”钱无病勉强笑了一笑:“这也是好事不是,船队多了一群腰板子硬扎的东家,这是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到的好事情啊!” 在一边伺候的王钰,此刻已经完全搭不上腔了,在这屋子里,他除了端茶送水,基本上没有说话的份儿,这还是他是主人家,才能有这个资格呆在这屋子呢,在外面偏厅了,这些伯爷侯爷带来的晚辈们也不少,那可就是连进这屋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此刻见到钱无病和自己爷爷说起话来,他感觉没自己什么事情了,悄悄挪动脚步,不声不响的朝着门口移去。陪着一群老头子,可没有在同辈面前吹嘘吹嘘那么痛快。 “你给我过来!”王武瞪了他一眼,王钰像一只肥鸭子,不情不愿的挪了过来。 “听他说,你把一群番人的船队给灭了?”王武朝着王钰指了指,神神秘秘的说道:“连他们的头目也被你逮了起来,有没有这事啊?” “也许有吧!”钱无病装疯卖傻,“兴许是海盗也说不一定,这些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做的,我不大关心,那些番人,见都没见过,一群化外之民罢了!” “嘿嘿,化外之民,也是!”王武嘿嘿笑了一声:“咱们大明的地界,什么时候这群化外之民都可以开着船过来耀武扬威了,没准他们海盗的事情,也干的不少,钱大人干得不错!” 呃,不是找自己麻烦的! 钱无病一愣,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相视笑了起来。 “没麻烦吧!?”王武这个时候不卖好,什么时候卖好去:“在广东福建,老头我不才,倒是还有几个旧部勉强还是指使得动的,若是有麻烦,你吱一声,咱们把他给料理得干干净净!” “暂时没什么麻烦,真的要伯爷援手的时候,我可不会跟伯爷客气,就怕到时候伯爷嫌麻烦,不肯搭理我!”钱无病笑了起来! 王武微微笑着摇摇头,你不客气才好,你真要客气了,那我可就有点发愁了。不过,真要是有麻烦你都搞不定的时候,出力的可就不是单单一个安定伯府了,没看见屋子那头,还一堆伯爷侯爷们,数代的底蕴,在军中那一家不是盘根错节,只要对大明没坏处,什么事情这帮老家伙不敢做啊! 屋子那边商议的声音小了下来,好像是商议出结果了,安远侯轻轻咳嗽一声,转过身来,钱无病立刻正襟危坐,等待着对方的结果。 “这银子我们商议好了,大伙把家当清一清,估计勉强能凑出这个数字来,不过,这么大一笔钱,可不是十天半月能凑出来的,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之内,这银子由各府逐渐送到四海楼去!” 钱无病点点头,他不知道这帮勋贵的身家如何,不过对方既然说了三个月的期限,想必凑出这笔钱来,也不是多轻松的事情。 “不过,哪怕是船队有内官监看着,咱们的银子,也不能就这么撂给你不管了,陛下宠信你钱无病,咱们这帮老家伙也信得过你,但是,这船队上上下下数千号人,难免有良莠不齐的,咱们不派人看着,实在是有些不大放心!” 钱无病:“这……” “你放心,你船队不管怎么经营,咱们说不插手就不插手,你也说过了,这买卖要往大的做,这做大了,难免有人会眼红,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下面的人是什么德行,咱们这帮老家伙还不知道,有各府的人在船队里,地方上那些家伙,至少也会安分点,这些咱们派去的人,你也别太在意,随便安排个差事就是,断断不会对你指手画脚!” 看来,不让他们派人下去,这是不可能的了,这群老家伙,怎么都不会将这么大一笔钱给了自己撒手不管的。 钱无病点点头:“也好!就请各位老大人拟个名单,回头送过来,我酌情在船队里给他们安排个差事吧!”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安远侯手一挥,“这些人眼下就在王武这老家伙家里呢,你现在就可以见见他们!” 456.第456章当代三宝太监 这绝对不是什么派几个人看着!钱无病看着眼前这一群在自己长辈面前的“乖宝宝”,有些欲哭无泪,尼玛,这帮老家伙,这是给自己送了一群小祖宗过来啊!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 安远侯家的小侯爷,临武伯家的老二,临武伯家的小儿子,还有那个谁,你别看你现在笑的那么纯良,真以为我没听说过他你的名头啊,去年揍我南衙的人,就是你带头的吧!当然,这个胖乎乎的家伙,自己更是认识,可不是刚刚还在屋子里头的王钰吗?什么时候他跟这些家伙混到一堆去了。 “这帮家伙,放在京里头,没几个干正经事情的,你们年纪相近,没准跟着你还能长点见识,再不济,也能帮家里分点忧,帮忙看着祖辈传下来的这点家当!”安远侯很满意看到这帮小猴子,在钱无病面前服服帖帖的样子,这些家伙在外面没个正行他也是知道的,不过,眼下这番样子,却是没给大家丢脸。 “这,这,这太隆重了吧,这诸位小侯爷、小伯爷多么金贵的人,跟着船队在外面风吹雨淋的,那不是遭罪吗?” 钱无病推辞道,他这座庙太小,真的放不下这么多大神啊!这些小祖宗们哪一个有了闪失,他都担当不起啊! “钱大人这可有点看不起咱们这帮爷们了,不就是随着船队到处溜达一下么,这点苦咱们还是吃得的,我爹在我这个年纪,已经上沙场杀敌了,对了,王钰,你在边镇呆过,你说几句!” “就是就是!为国杀敌是本份,为自家府里赚银子,也是本分,哪里有什么吃苦不吃苦的!” 屋子里顿时喧哗起来,一群年轻人,最恨的就是人家看不起自己了,尤其这还不是什么凶险的事情,若不是在自家长辈面前,口水糊钱无病一脸的事情他们都干得出来。 “你也看到了!”安远侯和身后的几个老头满意的笑着:“世家子弟,未必都是酒囊饭袋,尤其是咱们这些靠着弓马吃饭的世家,将来大明朝的天下,还要靠这帮小猴子们来护卫着呢,这点担当都没有,他们就不配做咱们的小辈!” “都给我安静!”笑着对钱无病说了这几句,安远侯大声朝着堂下吼了起来:“都有点规矩!这差事可不是让你出去招惹是非,钱大人是替陛下办差,如今咱们各府又饶了进去这趟差事,所以,你们这群小猴子,都给我听清楚了,我不管你们身上有没有职差,从今儿起,你们就是钱指挥……嗯,钱佥事的属下,都得听他打招呼,要是哪个在钱佥事面前耍小性子,阴奉阳违,我现在这里说句不客气的话,只要钱佥事一句话,你们从哪里来,就给我回哪里去,当然,你们也别指望回来了,还能像眼下这么舒坦,兵部那边,年年都问咱们,有没有人下去历练,这各府应该都有人在边镇吧,你们要是被钱佥事撵回来了,那也什么都别说了,自己直接去兵部报道将自家的人替换回来吧!” 屋子里的声音,这才安静下来,不过,看着这群傲气冲天的年轻人脸上不服的神色,钱无病就知道,指望他们服服帖帖,那绝对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 老头们商议了一番,离开了王府,却是将这一帮公子哥儿都留了下来,钱无病也起身告辞。 今天这事情,纯属意外,他到安定伯府上来,该说的事情,一点没说,不该说的事情,却是说了一大堆,而此刻他走在大街上,看着身后一帮嘻嘻哈哈仿佛逛街的小侯爷小伯爷,他头简直都要大了。 既然成了钱无病的“属下”,那自然是要跟着钱无病的,起码,在钱无病没有安排好他们的差事之前,他们可没有以前那么自由了。家里头的命令,自然是没有得到允许,不许他们回家,于是,钱无病身后无端端的就多了一群跟屁虫出来。 怎么安置他们?钱无病伤脑筋了,这些公子哥儿,只要两个以上凑在一起,准会招惹出一点是非来,更别说眼下十几人在一起了,这要安置不好,这些家伙这短时间在京里头招惹出了麻烦,可得有一部分得算在钱无病的头上。 放在锦衣卫?钱无病摇了摇头,放在锦衣卫里,那是谁指挥谁呢,除了自己,谁还指挥的得他们动,在衙门里,他们祸害衙门,放街上去,他们祸害街上,这万万使不得。 放在四海楼,这更不靠谱了,这些家伙像是能安安静静的坐下看,学习如何做生意的人么? 要不,放在威武大学堂,在那里,学堂门一关,把他们在里面操练上三个月,都是行伍世家,就算他们再无法无天,也不敢视军规如儿戏吧!但是,似乎这没理由啊,这些侯爷伯爷,可是让自己家的孩子来看着自己的家的银子,顺便长长见识的,可没说真送到自己手下当小兵的。 一路头疼着,回到自己家里,有这帮跟屁虫跟着,下午去拜访张永的打算也成了空想了。 将这帮跟屁虫往家里一丢,吩咐厨房先喂饱他们,钱无病自顾自的回了后宅,和那帮老头子讨价还价他没头疼,但是这一路来,这些跟屁虫的呱噪,却是让他有些晕晕沉沉了。 …… “王钰,你和这钱无病接触得多,这人是个什么性子!”在钱家的花厅里,十几个少年,嘻嘻哈哈,其中一个看似稳重的少年,悄悄的问道身边的王钰。 “什么性子,我也说不出来,不过,当初他也是在大同和鞑子干过的,你们都知道的,陛下那次……”王钰眨眨眼,少年们心里神会的“哦”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至少不像那些连血都没见过的家伙!”少年们正是崇拜英雄的时候,王钰的沙场经历,让他说话的分量,在少年们心中比其他人重很多,他们听的钱无病也是在前线搏杀过的,心中对他的那点轻视,稍稍小了那么一些。 “可他不是干的锦衣卫吗,怎么又会折腾起船队的事情来? “你傻啊,管这么多干嘛,他干锦衣卫不是更好,咱们以后随着船队到处跑,这厮呆在京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对了王钰,你说在咱们的船队,比起水师的炮船还要厉害,咱们是不是上船之后,找几个不开眼海盗练练手!”银子还没送到,这些少年们,就已经开始以“咱们船队”来自居了,当然,对于如何赚钱,他们中大多是一点点兴趣都没有的,但是,王钰绘声绘色的描述船上的武力,那可是他们向往的紧的东西。 “海盗也不是傻子!”王钰慢悠悠的说道,“这么大的的船队,他们等着你打上门来吗?你们就别想了,真要练手,只怕咱们有的是机会,上次我说的番人的船队被灭这事情,今儿钱无病和我爷爷说话的时候,我可是听到了,好像这事情还有下文,你想想啊,要咱们咱们的一支水师,在海上被别人给干掉了,你说咱们大明的老少爷们会不会跳起来!” “这还用说,点起大军灭了他丫的!咱们陛下巴不得有这样不开眼的呢!” “就是,人家也不会眼巴巴的吃亏,你们就等着吧,肯定要不了多久,那些找场子的番人船队,会再回来,到时候,你们想怎么练就怎么练,当然,在这之前,你们可不能被钱无病给撵回家了,边镇我呆过,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真要是厮杀,咱们到是不怕,但是,一年上头,就个把月的时候有鞑子出来溜达,其他的时候,都得无聊得数沙子玩,那日子,反正我是不想再过了!” “那番人船队回来找场子,咱们船队打得过他们吗?要不要到时候找水师要点人手船只!” “切!”众少年齐齐鄙夷这个家伙一眼:“朝廷一年在水师上丢多少银子,咱们还不知道吗,咱们船队,可是上千万两银子堆出来的,这要打不过,那干脆回去抹脖子算了,要知道,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时候,你要当着人说出这话来,立马就被人唾沫星子给淹死了,丢人也不是这么个丢法啊!” “哼!!”知道这下西洋事情的少年,有些得意的显摆起来,当初他祖上,可是有人在船队里干过:“你们知道不,当年三宝太监,带着咱们大明的船队出去的时候,有个不开眼的小国,想打咱们船队的主意,三宝太监一怒之下,直接将那小国的君主,给抓到船上来,然后万里迢迢的带回来,让那小国的君主,给太宗爷爷叩头认错,那时候,我大明才叫威风呢!” 众少年听的悠然神往:“要是咱们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咳咳!”王钰轻声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少年们的遐想:“这位钱大人,眼下干的事情,和三宝太监干的事情差不多,别忘记了,当年三宝太监可是内官监的太监,咱们船队里,内官监可是有着三成份子呢!” 众少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怎么对这钱大人,大家不用我说了吧,人家真要不带咱们玩了,直接把咱们往家里一送,这以后这么威风的事情,你们就只能坐着家里,等着别人给你说了!” 457.第457章定名分释担忧 小小的睡了一个午觉起来,钱无病觉得神清气爽,当然,身体上的疲倦恢复是一个方面,令一个方面,才是他神清气爽的真正原因。 他上午还在头疼的怎么安置这帮跟着他来的大爷们的事情,一觉起来,这些大爷们自己就已经将自己安置好了,而且,还挺合他的心意,这换谁,谁都心情愉快不是。 “钱大人,咱们哥几个商量了,船队的事情,对朝廷,对各府可都是要紧着,咱们既然被家里派出来,为船队出力,那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先前大家的意思,是跟着钱大人身边长长见识,顺便给钱大人打打下手,后来大家一合计,钱大人手下人才济济,难道还差咱们几个不成,咱们也就不在钱大人面前惹厌了,钱大人给咱们在府上找个地方呆着,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就是,若是没有吩咐,咱们这些兄弟,没事去练练拳脚,也能打发这三个月的时间!” 不能啊!钱无病仿佛不认识这些家伙一样的看着他们,好吧,除了有数的几个,他的确还不怎么认识他们,不过,这群大爷,可不是怎么好说话的人,这自己睡了一觉起来,怎么就突然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了呢! “要不,我给诸位家的长辈说一说,这些日子,诸位公子,就呆在自家府上,也没有多大关系的,我绝不会说诸位公子是我请回府的,等到了年底,大家再随着船队出航如何?”钱无病试探的问道。 “那不成!”“这怎么行!” 一众少年,纷纷反对道:“这么好的机会,跟着钱大人长见识,咱们怎么能错过,呆在府里头,又有什么好玩的了!” 钱无病笑着敷衍着他们,却是将最熟悉的王钰,拉到了一边。 “你是不是给他们说了什么了?”他脸上笑意全无,这事情蹊跷得很,这群小祖宗太容易说话了,有点让人毛骨耸然的。 “我也就是将在淡水看到的事情,给他们说了说,听到钱大人您灭了番人的船队,这些家伙一个个好像吃了****一般!”王钰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一脸的委屈:“北边的鞑子,这两年老实多了,他们打小就在府里刀马弓箭的练着,可不就是憋着为朝廷效力吗,北边没得去了,可钱大人你出现了,他们觉得钱大人你干的是三宝太监的差事,一个个想着为大明扬威呢!” 原来是这样,指望日后跟着船队去显摆显摆,也是,少年人的心性,哪里有不爱炫耀的。 没好气的将王钰赶开,钱无病轻轻咳嗽了一声:“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吩咐什么的,我钱某是不敢的,有什么事情,大家商量着来吧!” “不行!”少年们又喧哗起来。 “钱大人,这令行禁止的规矩,咱们打小就记在心里了,商量着来,这成什么话,一支兵马,十几个人发号施令,下面的人到底听谁的,这样的兵马,又怎么能打胜仗!”那先前悄悄和王钰说话的少年侃侃而谈:“在船队里,咱们可就认钱大人一个将主,大人的吩咐就是命令,这是上司和下属的名分,万万不能商量着来!” “就是就是!”少年们附和着:“老爷子们将咱们交给了钱大人,那咱们就是钱大人的下属了,钱大人万万不可客气!” 钱无病哭笑不得,这群少年,这是拿船队比作军队了,不过,细细想来,他们似乎也没有想错。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就不废话了!”钱无病伸伸手,止住了下面的喧哗声:“不过,在我府上,这有些不大合适,大家既然认定了咱们四海船队,那呆会随着我,去一趟四海楼吧,这些日子,大家就呆在四海楼里,把咱们的买卖熟悉熟悉!” 少年们轰然叫好!呆在钱府和呆在四海楼,对他们来说,没多大区别,他们要的就是钱无病承认他们下属的身份,只要钱无病认可了,在日后在船队里,他们还担心说话不灵光吗? 喧喧嚷嚷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上午去了安定伯府上一趟,下午将一群小伯爷小侯爷带到了四海楼,钱无病直接将人丢给了容树声,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以容树声的老道,自然不会怠慢这些少年,如何安置他们,可就不用自己头疼了。 只是要拜访张永,这又得拖到明天去了,晚上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说一个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和一个西厂提督晚上私下里密会,会召来什么闲言碎语,可别忘记了,张永可是宦官,虽然在外城他也有宅子,可他在宫里的时候可比在宫外的时候多,晚上去,还真未必找得到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将白日的事情,和吴嫣然孙倩二人提了提,听到三个月内,这十几家府上凑五百万银子给钱无病,两女顿时就不淡定了,孙倩还好,虽然五百万两比他预计的数目多了差不多一倍,但是也不至于让她大惊失色,但是吴嫣然却是没这么大眼界,吃过饭了,一脸的担忧问钱无病,这要是船队的买卖亏了怎么办!这钱家虽然现在也算富足,但是,砸锅卖铁,也卖不出五百万两来啊! “怎么会亏!”钱无病笑着捏捏她的鼻头,“下午那群小祖宗,觉得我现在干的是三宝太监干的事情,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事情,咱们从小就听说过了吧,咱们那时候尽听着他下西洋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了,可没有想到,当初太宗皇帝靖难成功,国库里可没多少家当,然后又把京城从南京迁到北京,花费可不是一点点,这些银子从哪里来的?” “不是有赋税么?”吴嫣然摇摇头,表示不大相信他的话。 “赋税这种事情,能够收支平衡就不错了,哪里有这些额外的钱开支,更不要说了,太宗皇帝用兵可频繁的很,这北边用兵,南边用兵,这银子水一般的流淌出去,这要是没有三宝太监从海外带回来的金山银山,咱们大明早就撑不下去了!”钱无病微微一笑:“亏钱我倒是不担心的,我就是担心,这日后船不够多,人不够多,还有,咱们家的银库不够多!” 458.第458章小小的试探 钱无病是在豹房里见到张永的。 正如他想象中的一样,在外城要逮到张永的机会还真不多,张公公即使出宫,他那座奢华低调有内涵的宅子,他也极少在那里过夜,倒是豹房里一直都有他的屋子,除了宫里就是豹房,这两处他跑的最勤。 距离钱无病到安定伯府上那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这几天,钱无病也没少出门,去北镇抚司晃了一晃,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去南镇抚司里看了看钱宁将南镇抚司到底打理的如何,总之,看起来,他和半年前在京城里署理南衙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在别人眼里,钱无病本人比半年钱看起来多了几丝沉稳和内敛。还有,他身边以前那个形影不离的女护卫,变成了一个大脸小眼见谁都笑嘻嘻的小胖子了。 在北镇抚司,他只呆了一小会就出来了,他这个指挥佥事,在北镇抚司的存在感太弱,虽然在那里,依然有他办公的屋子,依然有人每天打扫,但是,看着衙门里进进出出那些他熟悉不熟悉的面孔,他实在是找不到归属感,在指挥同知那里坐了坐,又和其他几个佥事闲扯了几句,钱无病就离开了。海外千户所的事情,他和同知提了提,算是先报备一下,吹吹风,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位同知大人,是没什么担当的,真要拿主意的,到时候还是要禀报将来的指挥使或者是朱厚照本人。 倒是到了南衙,那种熟悉的感觉才重新回到钱无病的心里,在北镇抚司的那种格格不入的氛围,在这里可一丝都看不到了,沿路属下见礼问好,几位百户听得他莅临,急匆匆的赶来参见,这才是自己的地盘的感觉。微微有些遗憾的是,那个熟悉的大黄牙,自己好不容易将他提成了千户,他却是没这个福分,在任上直接病死了,而那段时间自己又没在京里,西城千户这肥的流油的位置,竟然被其他人安置了人。 遗憾是遗憾,但是此时的钱无病,可不是以前的钱无病了,在东番扶桑淡水逛了一圈,他的眼界开阔了许多,这些所谓的“肥的流油”在他的眼里,眼下并不比蝇头小利强上多少,无非是少了一个安置亲信的地方罢了,这种遗憾,可并没有在他心头停留多久。 “以前在北镇抚司倒是去过几会,这南镇抚司却是没机会进去过!”在豹房外面某间鳞次栉比的屋檐下,钱无病背负着手站着,听着身边的王钰感叹。 “你没犯事,当然没机会进去了!”钱无病看着远处走来走去的宫女和小宦官,随口说了一句。进出豹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他这种未经召见主动来求见的官员。 “大人你也说了,没犯事就进不去,那犯事的才进去,那里头怨气得多大啊!我没事去那里干什么!”王钰啧啧有声:“哪知道见到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呢,我以为那里就是和阴森森黑黝黝的大牢,里头尽是些脸上没有表情的锦衣卫!” 眼下的王钰,跟随着钱无病,就如同雁家兄弟一样,完全得到了钱无病的信任,这些丢到钱无病手里的世家子弟们,也独独他一个人有这个待遇,其他的不知究竟的少年,除了羡慕他的好远外,浑然不知道其中的理由。 钱无病不理他,看着远处宫门慢慢走过来的几个人影,这几天他也算是领教王钰的话痨本事了,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柳青青那么一个沉默安静的人,怎么会和这个家伙成了生死之交,这完全的拧不到一块的两个人嘛! “翼之!果然是你,远远看到有几分眼熟,我就琢磨,这宫里让杂家眼熟又得等在这里的外臣,可没几个啊!” 张永带着几个小宦官走了过来,远远就打起了哈哈! “张公公好!”钱无病含笑抱拳作礼:“这一别数月,张公公看起来,越来越年轻了!” “你这家伙,就知道消遣我,几个月没见,别的没长进,这张嘴倒是越来越油滑了!”张永呵呵笑道:“这是陛下召见?不能啊,我刚刚从陛下那里过来,陛下已经睡下了啊,这每日一个时辰的中午觉,陛下可是雷打不动的!” 钱无病摇摇头,“陛下不是喜欢听我说些外面的那些事情吗,吩咐我有空过来,这陛下睡着了,咱们做臣子的,候着也是本分不是!” “是来给敬妃娘娘请安的吧!”张永吃吃笑着,一副我看穿了你的神情,他可是知道钱无病和李凤儿的关系的,才不信这个说法呢! 钱无病笑而不语! “还真不巧,敬妃娘娘和陛下一起在小睡呢!”张永拉着他的手,笑道:“既然来了,没道理让你在这门外干等,来来来,到咱家那里坐一会去,小崽子们孝敬了一些好茶,一直找不到人陪杂家尝尝!” 这当然是好事情了,钱无病求之不得:“那怎么好意思叨扰张公公!” “翼之你和我说这个,可就生分了!”张永呵呵一笑,扭头看了看站在钱无病身边的王钰:“这小家伙,有些面熟,这谁家府上的孩子吧!” 不是面熟,是看着我这身材熟!王钰自然知道自己身材的知名度,肚子里腹诽了一句,笑嘻嘻的上前见礼:“安定伯府王钰给张公公问好!” “想起来了,安定伯家的孩子啊!”张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今跟着钱大人办差啊,好好干,别弱了安定伯的名头!” 王钰当然没资格跟着张永一起进去,实际上,张永这么勉励了他一句,已经很给面子了,这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有几人能够见到张永,又有几人能够得到张永的勉励的。 看着钱无病和张永一起走进宫门,王钰百无聊赖的扭过头:“雁九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儿……” …… “杂家听说你找那几个伯爷侯爷,一开口就要了五百万两,翼之,你这刀子可耍的有点大啊!”端起小宦官送上来的香茶,张永笑着说道:“安定伯家有有份吧,要不,那小胖子也不会在你身边了!” “五百万两,有一半是要送进宫里的,另外一半,才是算是他们拿出来和陛下合伙做买卖的!”钱无病笑了起来。他就知道,张永肯定会拿这个做开场白,如今四海船队可是一个香饽饽,自己两成分子五百万的事情,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这耳目满京城的西厂提督不成!尤其是,这张提督也算是一个爱财的宦官。 “两百五十万,也不是小数目了,杂家可是听说,有几家府上,连祖传的一些小玩意,都拿出来卖掉了,这京里头最近几天,这古玩字画的行情,可有些不大好!”张永笑得十分开心,好像看到那些勋贵们为难,他打心里幸灾乐祸一样。 “这银子还真不多,四月里头,四海楼给敬妃娘娘送了五十万脂粉银子,听说,娘娘收到银子到时候,很是叹了气,这做买卖,本大利大,本小利小,本钱多一点,再给娘娘送脂粉银子的时候,就不会因为拿不出手让娘娘叹气了!”钱无病说道,话头却是朝着自己想要收的话题转去。 “还有这小公主出世,我也总得有些表示吧!”他话头一转:“对了,我听说当初小公主出世的时候,天有祥瑞,张公公当时也在陛下身边伺候着的吧,我斗胆打听打听,有没有这回事情!” 张永一愣,脑子里却是不由自主的随着钱无病的话题,想到了那天的情景,想到了那天天空中,在一声啼哭之后,云收雨散霞光万丈的情景。 不用他回答,看他脸上的表情,钱无病已经知道,这京城里的有关小公主的传言,只怕还真是确有其事了。 “看来小公主果然是福泽深厚之人!”他点点头。 “天家血脉,哪一个不是福泽深厚之人!”张永嘟哝了一句,将茶碗端在嘴边,啜了一口,钱无病这一打岔,他连刚刚准备试探钱无病,他能不能丢点银子在四海船队的事情都被打断了。 “不过,有些奇怪啊!”钱无病好像很是不解的抬起头:“张公公,无病我没什么见识,也没读过什么书,不过,听说书的人说的书倒是也不少了,好像这说书人的故事里头,历朝历代,没有哪一个公主出世,就天有祥瑞的吧,那天小公主出世时候的异象,应该算是祥瑞吧!这天有祥瑞的,要么就是开国君王,中兴之主,要么就是一代大贤,乱世名臣,这小公主哪怕是福泽深厚,也不过是一个女儿身,她只怕还担当不起这祥瑞吧?” “说书人的故事,哪里能当得真!”张永咕哝了一句,抬起头来,眼神似乎有些恍惚:“翼之,不是杂家在你面前拿架子,哪怕你和小公主之间有渊源,但是,这名分上,一个是主子,一个是臣子,却是已经定了是,咱们做臣子的,议论主子的事情,总归是个犯忌讳的事情,今日你我之间说说无妨,但是,在别人面前,切莫再要如此了,慎言慎行啊!” 459.第459章一个都不放过 一个小狐狸遇见一个老狐狸会是怎么样?结果不言而喻。 茶香扑鼻,热气缭绕,似乎这小坐就是一次单纯的小坐,而这品茶也仅仅是品茶而已。小狐狸的试探完全没有效果,反而被老狐狸语重心长的教育了几句,而老狐狸原来打着主意沾点小狐狸的光的话语,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似乎说不出口来,两人就这么淡淡的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直到穿着青色宫服的小宦官走了进来,在老狐狸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也不知道那个小崽子嘴快,敬妃娘娘一觉醒来,知道翼之你来了,心情好的很,杂家领着你去参见娘娘?” 最后这一句是疑问句,带着询问的意思,时至如今,需要张永亲自领着人去参见的臣子,还真的不多了,钱无病当然不会拿对方的客气当作理所当然。 “不敢劳烦张公公,不过是陪娘娘说说闲话了,这位小公公带路就成了!” 张永笑着点点头,也不是他自矜身份,只是此刻心里有事情要琢磨,这种小事,实在不值当他挂在心上。 李凤儿在清心阁等着钱无病,清心阁是个凉亭,这种凉亭,在豹房里有不少,大都是用来纳凉之用,此刻李凤儿在凉亭里,轻轻将下巴托住自己的桃腮,两眼微微有些迷离,似乎还没有从午后的倦怠中清醒过来,凉亭里只有她一人,最近伺候着的宫女宦官,都是数十步之外伺候着。 钱无病不声不响的走了过来,静静的站在李凤儿的身后,等待着李凤儿清醒过来。 这半年来,他的气质有了不少改变,比如说,多了一些沉稳,多了一些内敛,而李凤儿的气质也同样有了不少改变,昔日跳脱的女孩,如今眉目之间,竟然隐隐有了几分雍容、不容侵犯的的韵味,而产后微微变得有些丰腴的身子,则是带着几分成熟的味道。 这是钱无病回京之后,第一次和李凤儿单独在一起。 仿佛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存在,李凤儿懒懒的回过头,看见如同标枪般站立在她身后的钱无病,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瞬时好像就腾起了一层雾气。 钱无病走到她身边凳子边,轻轻的坐了下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凤儿眼中的雾气,凝结成一行清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散落的珍珠,从她光滑的脸庞上滑落下来。 “别哭,别哭,有我在你身边,有陛下在你身边,不管谁要害你,总归不会让他们得逞!” “我那苦命的孩儿!”李凤儿低低啜泣着:“十月怀胎,我历经艰辛,竟连我那苦命的孩儿面都没见到,就被那些该死的贼人调换了去,如今我那孩儿,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 钱无病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将那她一双素荑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当中,两眼凝视着对方:“没人敢加害天家血脉的,你不用这么担心,我会将孩子找回来的!” 远远伺候着的宫人们,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低下了头,这幅场景,他们不敢再看。 还好,这样让他们提心吊胆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李凤儿终究不是那些养在妇人之手生在深宫之内的贵人出身,有了亲人在身边,有了主心骨在身边,那种萦绕她很久的六神无主的负面情绪很快就被发泄一空。 “先前你没在京里头,我身边连个信得过的使唤人都没有,四娘她又是个女儿身,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云散雨收。 “你说钱宁的事情吧!”钱无病会意:“就算以前信不过,眼下也信得过了,不妨事的,你的苦处我知道!” 李凤儿点点头,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所托非人,此刻见到钱无病也认同了,她顿时心里一块悬了很久的大石头,啪哒一声落下地来。 “陛下那里,我为你要了些清闲日子,这段日子,他应该不会召见你!”她顿了顿,眼中隐隐泛起了一阵恨意:“这事情,你放手去做,哪怕惹出了什么篓子,我也替你在陛下那里圆着,我就一个要求,凡是和这事情有干连的,我一个也不要放过,哪怕他的身份再尊贵我也不管!” “哪怕你想放过他们,我也不许!”钱无病脸上也泛起了一阵黑气:“斩草留根,后患无穷,他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知道自己应该要承受什么样的怒火!” “有什么眉目没有!”李凤儿点点头,问道。 “暂时还没什么眉目,不过,这事情,宫外的人可做不来,不过,不管是谁,都绕不开张永,这个口子,我打算从张永身上打开!”钱无病回答道。 “这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陛下知道!”李凤儿转过头,看着亭子外面的风景,仿佛是自言自语道:“若是真是陛下至亲之人所为,陛下知道了,反而这事情不大好办了!” 钱无病微微点头,不语。看来,在李凤儿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尽管是这样,她也没有打算放弃自己最初的想法:一个都要放过! 这是恨到心尖儿上去了,都说疯狂的女人是最可怕的,钱无病还不大理解,但是,若是这疯狂的女人是一个母亲,而疯狂的原因又是因为她的孩子的话,似乎这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就在这一瞬间,钱无病突然明白了李凤儿的决心。 “你上次送来的脂粉银子,陛下全给了我,除了太后和宫里头花用了二十来万两,还有一半,你在外面办事,肯定要花销,回头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听的这话,钱无病笑了。 “银子,咱们有的的!”他站了起来:“在宫里头,你也别给我省银子,别人能拿银子收买到的东西,咱们一样收买得到!你就不用担心了,船队的两成份子有人想要,先拿五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来,原来我打算送一半到内库,如今,我改主意了,一百万两入库,我再送一百万两过来,你就死命的给我拿银子砸人,砸得这宫里的上上下下,都甘心为敬妃娘娘奔走效劳!” 钱无病冷笑道:“我要让日后哪怕这宫里有人再想针对你耍什么龌龊伎俩,都找不到放心可用的人手!” 460.第460章门下走狗 张永有些心神不宁,这始作俑者当然就是钱无病似乎无心的试探之语。以至于钱无病离开豹房之后,他几乎没做什么停留,也随即离开了。 他去的是西厂。 能够在皇帝和娘娘身边伺候,这是宠信不减的不二法门,这一点,张永哪怕为人处事再看不起昔日的刘瑾,对于刘瑾的这一优良传统,他还是认可的。当初刘瑾可比眼下的他事务繁忙的多,即便如此,他也能每天抽出半天时间来伺候皇帝,哪怕是随着皇帝干一些他看起来索然无味的事情,他也甘之若饴。 既然自己如今也几乎快达到了这个位置,这样的好作风,当然也要保持下来,当然,若是他不在皇帝的身边,而皇帝又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办的事情,皇帝也不会特意将他召来,就好像现在,皇帝和娘娘在恩爱着,怎么也不会想起来他来,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一趟西厂。 他是西厂提督,但是并不是西厂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都要送到他面前来让他处理的,打理西厂事务的大多是他的干儿子江彬,没错,就是当日随着他到刘瑾府上一脚替他踢开刘瑾大门的那个番子,此人眼下可是西厂十二个大档头中最得张永新人的一个,这十二个大档头,都是张永的干儿子,论起身份来,大致也就是和锦衣卫的千户差不多,只不过,西厂可没锦衣卫那么多人,十几个大档头,百来个二档头,就足够指挥这西厂的所有人马了。 江彬知道自己干爹到了西厂的时候,正在家中****着一个不知道属下从哪里找来的貌美女孩,江彬****,这个在西厂当中,也不是一个什么秘密,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自然有人为他搜罗一些漂亮女人来,但是江彬玩的女人多了,对于那些服服帖帖唯唯诺诺的女人,似乎没了兴趣,唯独那些一开始抵死不从,最后在他的****下委委屈屈的从了他的,才会令他感到征服的快感。 这个女孩也不知道下属从那里找来给他的,一口的吴侬软语听是好听,却是大多他听不懂,不过,看到对方那惊惶的表情和若隐若现的****,也是很令他畅快的。 干爹到西厂去,也未必是找自己,没准干爹就是去那里看看,不是还是有其他人在吗? 江彬并不以为意,那小美人已经快要崩溃了,再加把劲,没准今天就能搂着她香喷喷的身子睡觉了!他并没有因为下属的通报放弃自己的****的打算! 直到他的房门,被怒气冲冲的张永,一脚踢开。 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张永只是皱了皱眉,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但是,就是这微微的一皱眉,也吓得江彬心里扑通扑通的,当下再也不顾那花容失色的小美人,屁颠屁颠的跟在张永的后面,走了出去。 干爹十成十是到厂里找自己的,这没看到自己,这才找到家里来!江彬嘴里有些发苦,这样的错误,自己是昏头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这么犯下了呢! “女人都是祸水,你这毛病不收敛收敛,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上面!” 大堂上,张永毫不客气占据了江彬平日里坐的位置,有些不悦的说道。 “是,是,干爹教训得是!”江彬可不敢顶嘴,不过,他心里头却是真的把张永的这话给记在了心里。 “上个月,你办的那事情,我再来问你一下,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江彬微微一愣,看着脸无表情端着茶碗的张永,心里咯噔一下。 “干爹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纰漏,死人是最可靠的,不管是动手的,还是被动手的,此刻都已经是死人了!”他沉声回答道。 张永端着茶碗,微微有些出神,江彬绝对不敢骗他,既然他说连办事的人都被他灭了口,那消息肯定不会是从自己的这边泄露出去的,难道是那边不够谨慎,被钱无病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 “还有没人知道你办的这事情?”张永想了想,放下了茶碗。 “出自干爹的口,入得儿子的耳,绝无第三人再知晓了!”江彬不知道张永为什么这么郑重,又反复确认,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可不是自己犹豫的时候。 “嗯!”张永哦了一声,不置与否,竟然不再看江彬,闭目养起神来。 张永也不敢开腔,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等候着。 “我记得你老家是青州的吧!家里还有什么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永突然睁开眼,缓缓的说道。 江彬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那份不安:“是的,干爹记性真好,儿子老家是青州的,家里还有个姐姐,已经嫁人了!” 张永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缓缓的说道:“骨肉至亲,总得多走动才成,你眼下也算的是风光了,正好,山东那边好像有个盐场,被刁民们哄抢了,好像还死了不少人,你带人下去,查查这事情吧,顺便看看家里的亲人,嗯,多呆些日子,也是无妨的!” 江彬脸上的红润,又慢慢的回来了,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是张永要让他去死,他自己都说过的,死人是最可靠的,虽然不知道自己办的这事情干系多大,但是,张永真要保守秘密的话,只怕还是自己死了放心一点。 眼下看来,自己在干爹的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刚刚干爹考虑的大概也是这个,不过,最终的结果,不过是打发自己避开,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又感激起来,有些哽咽的问道:“谢谢干爹恩典,不过,儿子要在老家呆多久合适?” “多久?”张永眯起了眼睛:“我要是不派人叫你回来,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青州吧!” 他眼睛陡然露出一丝厉光:“不过,你得给我消停点,真要是折腾出什么动静,让人注意到你,到时候,干爹只怕也护不住你!” 江彬心下凛然,连干爹都护不住自己,这得是多大的事情。 “今天就走!”张永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天黑之前,不要让我知道你还在城里!” 张永离开了,江彬确实一下子瘫软到刚刚张永坐的椅子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一身冷汗早已经将后背湿透了。 “老爷!”大概是看到张永已经出门了,平日里甚得江彬喜欢的一个下人,跑了进来:“老爷房里的那位姑娘,又在哭闹了,要不要老爷再去‘劝说劝说’她!” “我管她去死!”江彬暴跳了起来,一脚将下人踢开:“让她滚蛋,来人,给老爷备马,准备行李,老爷要回山东省亲!” …… 张永坐上了自己的小轿,摇摇晃晃的,脑子里一刻都没清闲,身后的江彬宅子的鸡飞狗跳,他一点都不关心,他现在想的东西,可比这重要多了。 走在大街上,这顶小轿子,虽然不说是多低调,但是也绝对算不得惹眼,几个轿夫,七八个护卫,不知道究竟的人,也许还会以为是京城里那家富贵人家出门来着。这几个护卫,看起来也平常之极,不过,若是有些眼里的练家子在这里,就会知道,这些护卫,绝对不是简单角色,能够被挑出来贴身护卫西厂厂公的,又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条街口,那一直警醒着注意四周人群的护卫,不动声色的靠近了轿子,隔着薄薄的轿帘,轻轻的对着轿子里头唤了一声:“厂公!” “什么事!”轿子里传出张永的声音。 “有人盯着咱们,已经两个街口了,换了几批人!” 轿子里一阵沉默,护卫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随着轿子走着。 “回府!”片刻之后,张永的身影传了出啦,原本朝着皇宫而去的轿子,在下一个街口,改变了方向。 穿过喧嚣的闹市,穿过府邸林立的大街,轿子直接回到了张永在西城的外宅,在门口没有做片刻的停留,一行人就这么走了进去。 “两件事!”张永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也不进屋子,直接就将刚刚禀报他消息的护卫召了过来:“第一,我要知道,跟着我的是什么人;第二,派人跟着江彬,要能动手的,若是一路上,没有人打搅他,就不要管,到了青州就把人撤回来,若是有人拦截他们,若是能保,就保他性命,若是不能保……” 他眼中微微有些萧瑟的神彩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了几分凶狠:“若是不能保,那我就只当没有这个干儿子了!” “我这就去办!”那护卫点点头,干净利索的回答,走人。 不管跟踪自己的是什么人,自己到江彬府上,肯定此刻已经全部落在了人家的眼里,而自己走后,江彬又匆匆出城,若是真的是和那事情有关系的,不可能不将江彬联系起来,事情真的是到了那个地步,哪怕江彬跟了自己这么久也还算听话,自己也留不得他了! 张永心情郁郁,低着头,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461.第461章三千营 雷诺不声不响的跟着前面那个白色的身影,那个在前面带路的女人,他并不认识,但是,他从大人那里接到的命令,是今天一切都听这个女人的,看那女人柔弱的样子,他都不禁有些担心,他真不敢相信,这样的女人,也会是他们锦衣卫的百户,他到现在才是一个总旗呢,这还是那天在福建他拼命搏杀保护大人得到的赏赐。就是这样的官职,他在淡水的家人,也能分到一百亩土地,还不用缴税,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舒舒服服的将这个官职当下去,一直等到自己的儿子长大。好像衙门里的人都说过,咱们锦衣卫的官职,是可以世袭的,到时候,儿子承袭了自己的官职,加上自己家的土地,自己家里,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领主了吧! 可是看到前面单薄的飘荡着的身影,他又有些担心,他担心待会真要是厮杀起来,自己还要将自己的这些兄弟中分出人手来保护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古古怪怪的女人,和大人是什么关系,但是,他也是知道的,大人身边的女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大人床头的女人,奥利维亚千户,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又要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又要保护这个慕百户,他真感觉这任务,令他有些纠结。 前面的那些车马,还在不紧不慢的走着,从这里看过去,依稀只看得起一些模糊的背影,他几次想要提醒这位慕百户,当心这些人趁着逐渐黯淡下来的夜色消失,这里是帝国的首都所在,可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戈壁,没准一眨眼的功夫,这些人就消失掉了。 可是这位慕百户,还真是不爱说话,他犹豫了几次,终究没有将自己的提醒说出来,就是完不成任务,那也是这位慕百户的失职,应该不会牵连到自己。 “嘘!”慕四娘回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雷诺和他的一帮兄弟,齐齐紧张起来。 “你们跟着他们,别跟丢了,我没回来之前,别轻举妄动!”慕四娘小声的说道,身形朝着队伍后面飘了过去。 在别人看来,这是一只十几人的商队,虽然这商队连个车马都没有,有些诡异,但是,没看见这些人都是胡人面孔么,难道不许人家到北京做买卖,东西全部卖完了走着回家啊! 此刻天色将晚,这些胡人还没找到落脚的客栈,心里着急走得匆忙一些也是正常的,这里天子脚下,难道还怕这些人是结队的作奸犯科之徒么? 一前一后两队人,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慢慢消失在暮霭中,没有人发现,那个从前面飘到这商队后面的白衣女子,在商队过后,也消失了踪迹,再也看不到了。 …… 看着前面的那些车马,走进了一件已经点燃灯火的客栈,雷诺踌躇起来,他不知道是该跟着他们进客栈呢,还是就在外面盯着这些人,他看了看身后,那位慕百户,似乎还没有跟过来。 “雷诺,咱们也进去吧!”身边的一个兄弟轻声的提醒道,他不知道自己这些人到了哪里,但是,这十几个大汉到了这个时节,不吃饭不投宿,相当的惹眼,他还是知道的! “进去!”雷诺最后看了一眼后面,狠狠的一咬牙,不管了,只要要自己不要轻举妄动,那自己进去后,什么都不做,就吃喝盯着他们就是了! 江彬心情相当的不好,不管是谁,几乎是被人撵出京来,心情都不会好到那里去,尽管,他知道撵他的人,是为了他好,但是这种郁闷的感觉,却是怎么都挥不掉的。 跟着他的几个心腹,在路上就已经因为多嘴吃了他的排头,这个时候,谁都知道自家档头心情不爽,进了客栈,要了饭食,远远的坐在一边,独留江彬在一桌自酌自饮。 雷诺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江彬,却是好像不认识一样,眼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立刻就和热情过来招呼的店老板说起话来。一群素以大方出手著称的色目人住进了自己的客栈,店老板早就喜气洋洋的迎奉了上来了,生怕招待不周,让这群财神爷跑了。 江彬眼光朝着这群色目人看了看,不以为意,做到大档头,他自然知道不是所有的色目人都是富得流油的,和大明一样,色目人中也有破落户呢,不过是一群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商人,根本不值得他多看几眼。 一个心腹,不声不响的走了过来,端起桌上的酒杯,给他面前的辈子斟满了酒,低声在他的耳边说道:“大档头,这些人带着兵刃,要不要咱们过去查问一下!” “查问个屁!”江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你什么时候看见这些人手上没有兵器的,在京里他们不一样带着这些刀子到处转悠,你那时候怎么不去查问!” 色目人带刀正常,不带刀子才不正常,江彬斥退了手下,忍不住又看了看这群人一眼,陡然间,他脸上几杯酒下肚之后的红晕,突然消失了,眼中的瞳孔也好像被针刺了一下,猛的缩了起来。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自己下午出城的时候,好像见过他们一次,怎么就这么巧,这城外这么多客栈,这都离开京城十几里了,他们怎么还会这么巧,又和自己碰到了一起。 心里有了警惕,再打量这些人的时候,他很快就发现真正的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这些人太安静,太有规矩了。 在他的印象当中,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色目人,可都不会这个模样,他们喧哗,他们粗野,他们简直就是蛮夷的代名词,但是看看他们现在的模样,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自己的首领和店家交涉,不聊天,不说笑,也不会肆意张扬,喧哗鼓噪,这种情形,看起来,他们不像是商队,倒是更像是……军队! 军队!一想到这个可能!江彬顿时觉得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这些人不是商队,绝对是训练有素的士卒,而京中唯一有大量的色目人士卒的,就只有三大营中的三千营了,难道说,他们都是三千营的兵卒? 462.第462章京郊野店 “我吃好了!”江彬站了起来,对着几个要迎上来的心腹挥挥手:“刚刚小三说的对,是应该查问下他们,我去房间休息,你们吃完了,就过去盘问一下吧!” 客栈有两层,一楼是大堂也是用餐的地方,而所有的客房都在楼上。 他背负着手,慢慢走上楼梯,走向店家给他准备好的上房,他的几个手下,都眼中露出贪婪之色的看着这些色目人,大档头这么说,那就是允许他们借机发点小财了,他们的眼睛都盯着这些色目人,好像看一只只待宰的大肥羊一眼,没有一人发现,他们的大档头,走上楼梯的时候,双腿都微微有些颤抖。 听的楼上房间房门啪哒一声关上,这几个番子哪里还吃得下这些没吃完的饭菜,几个人对望一眼,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你们几个,有路引没有!”当先一个番子站了前来,拿出自己的腰牌,在对方面前晃了一晃,这还是已经出了京,这要是在京里,查问几个色目人,他们还真连腰牌都懒得拿出来。 “我们?”点了饭菜,要了房间的雷诺,看看这几个趾高气扬的番子,有些困惑的指指自己的鼻子。 “不错,就是说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吗?”番子们嘿嘿一笑,朝着有些目瞪口呆的店家和小儿挥挥手:“西缉事厂办差,不用惊惶!” 路引这玩意,放在现在,就是类似通行证和身份证的混合体,这是大明的特产,但凡出门在外,必定要先到当地衙门申请一张路引,上面简单的描写了一下持有人的相貌身材性别,然后,填上出发地和目的地,别小看了这个出发地和目的地,你要不在这路线中,被官府的人查问到了,那可是要直接抓起来的,运气不好,流放到边疆都有可能。 匆匆出京的雷诺等人,证明身份的腰牌是有的,但是,这路引什么的,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当然,腰牌他们肯定也不会拿出来! 见到雷诺等人脸上吃惊的神情,又拿不出路引来,几个番子相视一笑,不过是普通的查问,就算他们有路引,他们也有别的借口刁难他们,眼下看起来,他们不用找别的借口了。 “坐下坐下,都站着干什么!”看到那些色目人都站了起来,几个番子心里一点都不怕:“你们不会没听过咱西缉事厂的名头吧,这路引都没有,也敢到处溜达,几位大老爷,咱们可有得聊一聊了!” 按照剧情的发展,接下来,应该是他们威吓一阵这些色目人,吓唬要抓他们,然后,这些色目人肯定就是在六神无主之下,悄悄的用那些人人都喜欢的阿堵物,换取他们这些番子的谅解。再然后,他们这些番子,就勉为其难的表示通融一下,不过,朝廷的规矩还是不能废的,这些人,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反正今天晚上他们就只当是没看见他们了,至于明天,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不光是这些番子以为剧情会这么发展,就连店家夫妇和他们的伙计,也认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被西厂的人抓了个现行,这不破财免灾,这道关儿,只怕这些人都过不去。 但是,躲在楼上门后的江彬,可不这么想。 房间的窗子,已经打开,他看过了,窗子下面就是院子,再然后,就是一圈矮墙,这要是这边起了争斗,他从窗子跳下去,动作足够快的话,能够在那些三千营的兵卒冲进院子之前,跑到自己的马匹旁边,再然后,趁着夜色冲出去,出去之后,那就哪里都是活路了。 他相信,也许外面有他们的人,但是,绝对不会有一队队的兵卒在等着他,天知道他给干爹干的那事情,触及了哪些人的秘密,既然是秘密,肯定是不会大张旗鼓的来的,这些兵卒,肯定也是干的私活儿。 可惜的是,接下来的事情的发展,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不管是楼上的,还是楼下的。 就在两帮人大眼瞪着小眼的时候,外面一阵响动,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女子,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雷诺等人,那女子手中拿着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下,人也随之萎顿下来。 “当啷当啷”一阵兵器碰撞声,一众色目人二话不说,抽出了身边的兵器,几人迅速的越过受伤女子,抢到客栈外头而且,而领头的色目人,则是二话不说,直接冲到了那色目女子面前,低声对着那女子说着什么,更有几人,眼中露出凶光,手持着兵器围在那女子周围,护卫的意思相当的明显。 这个过程中,没有人理会这几个番子,而这几个番子,也似乎被这突然而来的巨大动静弄懵了,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眼前已经尽是明晃晃的刀尖了。 “反了,反了!”几个番子色厉内荏的喊道,脚步却是悄悄的朝着自己的桌子移去,眼下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帮色目人可未必是什么良善之辈了,他们就这么几个人,人家十几个,逞武勇也不是这么一个逞法。 “闭嘴!”传来江彬的声音,“都给我上来,问问他们要不要伤药!”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彬已经打开了门,站了出来,目光越过下面黑压压的人头,然后,朝着自己的手下冷冷的喝道。 那个受伤的白衣女子一进门,他就怀疑,大概自己是多心了,看这帮色目人这么紧张的模样,他们应该是她的护卫,不管对方是什么来路,应该不是针对他的,他的人全都在客栈了,这些女人看起来伤势不轻,就算苦肉计,也没有这么狠的不是。 所以,他喝住了这继续在添乱的手下们,甚至还有心示一下好。 “扶我进房间,热水,伤药,布条……” 慕四娘艰难的说了这一句,头一歪就晕了过去,雷诺也是经历过沙场的人,扶着慕四娘的时候,就粗粗审视了一下她的伤势,虽然看起来浑身是血,但是,至少要害地方没有伤到,这伤势看起来吓人是吓人,倒是没有大碍,这慕百户晕倒,大致也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店家,找一个房间,给我准备热水,干净的布……”他眼光看到楼上,他好像听见刚刚有人有伤药来着,他身边可没有带药。 “要不,还是报官吧!”店家早就被这阵变故,吓得脸色苍白,听的雷诺这么大喊大叫,畏畏缩缩的说道。 “报什么官,咱不就是官吗?”江彬从楼上走了下来,“听到他的吩咐没有,按他的吩咐去做,还有,叫你家娘子帮一下手,这位姑娘受了伤,没个女眷照顾,可是不大方便!” 雷诺朝江彬看着,江彬朝着他微微一笑,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西缉事厂特制的伤药,你应该听说过,先救治这位姑娘吧,有什么事情,等下再说!” 雷诺接过来,点了点他,也不说话,抱着慕四娘就朝楼上走去。 有了西厂的这个牌子立在这里,接下来,事情就简单多了,毕竟这离开京城不过十几里,还是顺天府的管辖当中,西厂的名头,那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报官的话,没人再提,热水、布巾、很快的就由店家的老婆,送到楼上慕四娘进去的房间去了,一干色目人,也一个个冷着脸,从江彬身边走了过去。 “有点意思!” 江彬摸着下巴,轻轻的笑了笑:“小三,你和大勇出去看看,顺便这受伤女子的血迹,看看能发现什么,不管看到什么,立刻回来回报于我!” “大档头,这些人万一对你不利!”那小三犹自不大放心。 江彬眼睛一翻:“真要对我不利,多你们两个又能顶什么事!快去快去!” 看看那拿着兵器杀气腾腾的十几个大汉,小三尴尬的笑了笑,带着另外一人,朝着外面的黑暗而去。 大概半个时辰,楼上的动静响了起来,有女人的闷哼声,还夹杂着店家老婆那个大脚婆子的惊呼,想来是那位姑娘正在为自己疗伤,江彬站在楼下,尽管楼上是他的房间,他都没有再往楼梯上上一步,他不想这个时候引起对方的误会,只要这些人,不是冲着他来的,在这楼下多呆一会儿又何妨。 而且,没有让他无聊的等多久,出去查看的小三两人,很快就脸色苍白的从外面回来了。 “大档头!”小三的话声都有些颤抖:“死了好多人,好多尸首!” “别着急,慢慢说!”顺手给他到了一碗水,小三接过来喝下,这才镇定了一些:“大档头,我和大勇,顺着那女人的血迹,一直走了一里多地,然后我们就看到了十来具尸首,我们不敢多呆,立刻就回来禀报了!” “死的是什么人,能辨认么?”江彬神情凝重起来,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这女子,是杀了这些人之后逃过来的,还是那些人,如同这些色目人一样,也是他的护卫,为了护卫她逃到这里,全部身死了。 小三两人齐齐摇头,他们真的没查看那些尸首,天黑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他们不说,江彬也想象得到。 “带我去看看!”江彬想了想,横下心说道,不弄清楚那些死的人的身份,他实在心里有些不大踏实。 463.第463章威武校尉 江彬的胆子并不小,胆子小的人,做不到西厂大档头这个位置,之前被吓住了,那是因为涉及到了他干爹的事情,他深深知道,那绝对是自己搀和不起的事情,此刻突然发现了刚刚很可能是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那刚刚突然不见了的胆量,不知不觉的又回来了。 跟着带路的两个人,他们很快的就来到了刚刚小三说的那很多尸首的地方,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下,横七竖八的十来具尸体,散落在足足四五十步长的一段大路上。 这里不是官道,江彬出京的时候,就特意避开了官道。但是天子脚下,京郊诸县,那里有那么多的人迹罕至荒僻地方,这些尸首躺在这里,如果不是他们来得快,只怕很快就会有路过的人报官,而到了那时候,他们看到的,恐怕就是一群群官差和仵作了,而江彬想要查看到的东西,恐怕就未必查看得到了。 “不会真的是那女人下的手笔吧!”小三喃喃自语:“要不然,这掩盖行迹的时间总会有的,这么多人死在这里,这样的大案子,顺天府还不立刻慌了头?” 江彬没有理他,弯下腰来,在脚下的一具尸首身上掏摸起来。 尸首的面目不用看了,这些人好像根本没有掩盖自己的面目的想法,连蒙面的黑巾都没有,他粗粗一扫,大致就确定了这些都是自己没见过的面孔,眼下他只能寄希望在这些人身上,找出点蛛丝马迹来了。 一些碎银子,几个瓶瓶罐罐,火折子……连续在几句尸首上的搜索,都是这些东西,江彬也不气馁,终于,在最后两具尸首上,他找了他想要找的东西,只不过,手上拿着这东西,他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干,这让他不由自主的使劲咽了一下口水。 这是一块牌子,不是腰牌,但是,比起腰牌来,这东西更有些吓人。 牌子在月光下,微微泛着银色的光芒,这是一块银牌,上面的纹路构成四个大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忠勇校尉”! 他认识这块牌子,不是因为别的,那是因为,这样的银牌,他也有一个,而他更是知道,除了极少数像他这样有这银牌的人供职在西厂和锦衣卫以外,其他的人,都是在军中! 这是当初兵部英雄会颁发的百余枚银牌之一。 他站起身来,将银牌揣进怀里,剩下的尸首,他也不用检索了,这些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刚刚在客栈,他并不是自己在吓唬自己,只不过,自己错把冯京当马凉了,这些军中的家伙,只怕真的是来为难自己的,只不过,被人给中途料理了,而料理他们的人,十有**,就是那位白衣姑娘了。 “这些尸首……”叫小三的番子,呐呐请示了一句,猛一抬头,看到江彬脸上铁青的面容,这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回客栈!”江彬冷冷的回了一句,看也不看自己的心腹一眼,抬脚朝着客栈走了回去。 …… 客栈里,似乎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那帮色目人,依然杀气腾腾的站在楼上楼下,店家和几个适逢其会的客人,依然畏畏缩缩,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江彬走上楼去,那站在门口的那几个色目人,纷纷侧目,手中的兵刃亮起,可看不到丝毫友善的意思。 “不要紧张!”江彬沉声开口道:“我就是想问问,里间的那位姑娘,伤势如何,醒过来没有?” 雷诺看着这个人,没有说话,眼中闪烁着警惕,这个人大概就是自己任务的目标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胆子凑上来。 江彬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着他们,浑身一点烟火气都不带,倒是他身边的小三等番子,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让他进来吧!”屋子传出来慕四娘有些虚弱的声音,然后就寂然无声了。 雷诺看了看江彬,犹豫了一下,微微侧开了身子,江彬朝着身后的番子微微点点头,低声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说完,从雷诺让开的空间,走了过去,推开这一直紧闭这的屋门。 雷诺可不放心,随着他后脚就跟了进去,不过,他还没看清楚屋子里的布置,慕四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也在门外候着吧!” 敢情自己刚刚在门外的说话这姑娘都听见了啊,江彬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自己说的声音那么小,这姑娘伤重之下,居然还有这份耳力。 “姑娘的伤不碍事吧!”江彬将屋子中间的椅子搬了过来,坐在床前。 “一点皮肉伤而已!”慕四娘听起来有些虚弱,“你们西厂的伤药不错,谢谢你了!” 当然不仅仅是一点皮外伤,慕四娘的内腑受伤可是不轻,跟她对阵的可没有一个弱手,不付出点代价,她还真料理不了对方那些人。 江彬微微一笑,有些牵强,对方对他的身份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毫无疑问,对方是知道听到身份的,而看对方落落大方毫不在意的样子,面对她这个西厂的大档头,好像也就平平淡淡和普通人说话一样,这让他不禁对这位姑娘的身份,有些不大好的联想起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慕四娘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而江彬,一时之间,也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想了想,伸手到怀里,掏出他从尸首上搜到的那块银牌,递给了慕四娘:“这是我从那些人身上搜到的,姑娘可认识此物么?” 慕四娘毫不在意的点点头:“我也有!” 江彬顿时有些凌乱了,他可不知道,这威武校尉的牌子,兵部还颁发给过女子。 慕四娘等了一阵,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大人令她跟着这人,可不是让她和这人聊天的,尤其是在她杀了一批见到她查问毫不犹豫就动手的跟踪者之后。 “你是西厂的人,这些人的身份,你应该不难猜出来,我就想问问,你明天天亮后,打算去哪里?” 464.第464章富贵已是明日黄花 “去哪里?”江彬的眼中闪过一阵迷茫,是啊,他明天应该去哪里呢? 刚刚出京,这后面的杀手就跟了过来,不管这事情和干爹有没有关系,江彬此刻都不敢相信干爹的话了,至于回青州老家,他毫不怀疑,这一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拨人等着他,与其千里迢迢的将命送在路上,他还不如就直接在这客栈里抹了脖子呢!这一次有这位武功高强的白衣女子援手,下一次,可就不见得自己有这个运气了。 回京?这不等于自投罗网吗?不管这幕后黑手是谁,看见自己回京,只怕都要笑得合不拢嘴来,他想起干爹说过的“恐怕到时候,连我都护不住你”这话,心中更是一片绝望,这天下之大,仿佛没有一处是他的容身之地。 “我不知道!”他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萎顿的女子:“求姑娘指点!” “不知道你干巴巴的跑出京来!?”慕四娘一阵气结,还以为这家伙奉了张永的命令去办什么差事呢,没想到这家伙,比自己还要糊涂。 “那是因为……”江彬开口就要解释,慕四娘摇摇头,制止住了他的说话:“不要和我说,我不懂这些,这个时候,城门咱们是叫不开了,明天一大早,我们自然有人回去通报消息,到时候,自然有人来听你解说!” 一连串说了这么多,慕四娘微微有些气喘:“喂,有吃的没,我肚子饿的狠了,厮杀了半天,还受了伤,都没人问我吃没吃,真是的!” “有,有!”江彬连连点头,“我这就叫人去弄!” 不管谁要杀他灭口,这位姑娘或者说这位姑娘身后的势力,显然是不希望他死的,江彬仿佛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这稻草能不能救得了他的命,他却轻易不敢放开了。 这一夜,对江彬来说,可是这一辈子最长的一夜,他甚至不敢打瞌睡,他生怕自己一醒来,这位姑娘和他的那些色目人护卫,全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直到到了凌晨,那些色目人,找他要了一匹马,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之后,他才敢抽这个空,微微打一个盹。 他再次睁开眼睛,是被客栈周围的人仰马嘶的声音给惊醒的,外面不知道来了多少人,而此刻有些好像惊弓之鸟的他,第一反应,居然就是要躲起来,不过,在看到那些拿着兵器的色目人,一个个都镇定如常的时候,他心里陡然轻松了下来了,来的是他们的人马。 一个穿着锦衣卫百户服饰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帮锦衣卫,他心里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尤其是那个领头的锦衣卫走过他的身边到时候,他的心突然砰砰的跳起来起来,这张面孔,他认识! 站起身来,他想要上前打招呼,或者说参见,不过,那锦衣卫朝着他摇摇头,却是理都没理他,径直就朝着楼上走了上去。 没过多久,他们从楼上走了下来,身后的人,搀扶着那位白衣姑娘,然后,江彬就看着他们将这位姑娘送上了一辆停留在门口的大车,那个他熟悉的面孔,居然没有再次返回来,就那么随着大车走了。 他心下惶恐起来,这个人,应该是有能力护佑他的安全的,但是,他怎么能一句话都不问,就这么走了……走了! “你是江彬!?”那熟悉的面孔走了,不过,客栈里还留下了不少锦衣卫,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一个年轻的锦衣卫,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大喇喇的问道。 “是,我是江彬,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江彬站了起来,相当的客气。 “我们不是兄弟!”这年轻锦衣卫冷冷的说道:“你随我来!” 江彬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甚至没有问,这个年轻锦衣卫,要带他去哪里,只是他这一起身,一直被锦衣卫看住的他那几个心腹番子,顿时就着急了,在那里喊了起来。 “那他们呢?”他有些不确定的问着已经快要走出客栈的锦衣卫。 “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锦衣卫回答道:“你也有你的去处!” 江彬朝着那几个吓得大叫他的手下看了一眼,吸了口气,将头扭了过去,再也不看不听身后的动静了。 客栈外面,还有一两被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年轻锦衣卫走在马车前面,朝着他微微扬了扬下巴,他不再多想,撩开大车的帘子,走了进去。 马车慢慢的朝着前面动了起来,江彬紧紧的抿着嘴,坐在马车中,甚至连马车的帘子他都没有动手去撩开,就好像一根木头一样,在马车上,不动不听不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一直在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坐在他身边的锦衣卫,跳下了马车,和外面的人低低说了些什么,没多久,马车的帘子就被撩开来,一个和刚刚这个年轻的锦衣卫,面目有些相似的中年锦衣卫,探进头来:“江大档头,到了,请下车吧!” 这是一处农庄!江彬跳下车来,习惯性的扫了一眼,心里立刻就有了结论,京城外面这样的农庄很多,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格局,农田在外,庄子里宽阔的晒谷场,连绵的屋舍,都是差不多的。 “我们大人在那里等着你!”那锦衣卫朝着谷场中间那个身影一指,江彬点点头,走了过去。 宽阔的谷场中间,有一张椅子,椅子旁边,有一方小小的茶桌,此刻,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坐在那椅子上,端着茶碗,似乎正在微微出神。 “见过钱大人!”江彬走了过去,恭敬的见礼道。 钱无病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在今日以前,在京城里都威风八面的西厂大档头,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一片怜悯。 “说说吧,从昨天张公公到江大档头府上的事情说起!” “那位姑娘没事吧!”江彬点点头,顺口问了一句。 钱无病眼中微微泛起一丝温暖之色:“还好,有心了!” 那就好!江彬也放下心来,见到了钱无病,那位白衣姑娘的身份,他自然就想了起来,钱无病有段时间,在京城里出入,身边都有一个女护卫的,尤其是那位姑娘还说他也有兵部颁发的威武校尉的牌子,这召来的人手,又是清一色的锦衣卫,到了这个地步,他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是钱无病的心腹,那他这个大档头,可就真的当的侥幸之极了。 要是这位姑娘有个三长两短,这钱无病势必要迁怒在自己身上,这对接下来的他,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谷场上就一张椅子,显然没有他坐的位置,他就如同一个下属一般,恭恭敬敬的站在钱无病的面前,将昨日张永到府上来一直到今天早上锦衣卫到达客栈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钱无病没有打搅他,就这么一直安静的听着,等到他一口气说完,他才闭目想了想,开口问道。 “你给张公公办的那差事,到底是什么!” 说完,他一对眸子,紧紧的盯着江彬,江彬自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他稍微带一点犹豫,接下来,钱无病知道他想知道的消息之后,对于他江彬,绝对是袖手旁观,不会再有任何的举动了。 还好,他的反应相当的正确,听到钱无病发问,他立刻将在心里翻腾了无数遍的这事情说了出来:“是除掉两位太医院的太医,而且,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果然是这事情! 钱无病不动声色:“是张公公亲自吩咐你的,还是他派人来吩咐你的?” “是我干爹……是张公公亲自吩咐我的!” 钱无病点点头,这是迄今为止,凤儿的事情,直接和张永拉扯得上的证据,就凭这一点,他一大早出城来,就算不亏了。 至于是江彬亲自办的,还是江彬派人办的这事情,他已经不关心了,他只有知道,张永是在为这件事情善后就行了,而昨天晚上,慕四娘杀的那些杀手,几乎也可以肯定,那些人,是张永派出来灭江彬的口的。说来也是江彬命苦,若不是钱无病派人跟着他们,没准,他们还真的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到山东,而钱无病这一派人,反而促使张永的人,起了杀心。 “这事情,以后你就烂在心里吧!”钱无病站了起来,一个合格的锦衣卫,这个时候,应该也是如同和张永一样的考虑,将江彬灭口,不过,眼下钱无病可不能让江彬可死,尤其是日后若是这皇子的掉包案子水落石出了,没准还有要他活着做证的地方。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看来,你这个大档头,只怕也做不下去了!” 还能怎么办,不说那些军中的刺客杀手,在西厂自己这张脸可是熟悉的很,锦衣卫若是不管自己,自己走出这庄子,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一个问题。 江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江彬如今已是丧家之犬,无用之身,恳请大人给江彬,指一条活路!” 半响没有声音,就在江彬心如死灰的时候,钱无病的声音,悠悠从他的头顶传了下来:“你可愿意去东番?” 465.第465章善后 一群锦衣卫一大清早出城,在守城的王子和眼里,这并不算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他关注的焦点,不过是这堵厚厚的大门,不管这大门里,还的大门外发生的事情,和他都不在一个世界当中。 懒洋洋的将长枪放在墙边,和自己小旗打了个招呼,王子和找到茅厕,将憋了一上午的肚子,清理得干干净净,回来的事情,他正好看见他上值的时候,看见的那一帮锦衣卫,又匆匆的从城外回来,他看了看自家小旗脚边放铜钱的箩筐,摇了摇头,这些大爷进城,可是收不到他们一个铜板的。 一个个板着脸的家伙,从王子和身边走过,王子和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飞鱼服,绣春刀,看起来比他身上的这一身,可光鲜的多了,他有些羡慕的咽了咽口水,开始幻想起来,若是有一天,自己穿上这一身,该是一个什么威风样子。 “这城外头,是不是出事了!”吃中午饭的时候,王子和随口问自己小旗,今儿出城的,可不是光光有锦衣卫,西厂的番子,顺天府的差役,这一个个走马灯似的,以前没事可没见过他们一大早尽往城外跑的。 “可不是!”小旗的年纪,都足够当他爹了,“按照我的经验,肯定是出了大案子呗,要不然,这各个衙门会这么急性!” 说话间,一队兵马匆匆的从他们的身边,旁若无人的跑了过去,是骑兵,王子和瞪着眼睛:“这是三千营的兄弟?” 小旗点点头:“吃你的,都琢磨些啥,吃完了我眯一会儿啊,你给我看着点!” 王子和点点头,小旗是个好人,他也愿意替他多值守一会。反正守着这城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他甚至举得,自己不像一个当兵吃粮的,反而更像衙门里那些收税的税吏一样,只不过,税吏们要自己去收税,而他只需要站在城门边,看着进城的人,将一枚枚铜钱丢进自己的箩筐就够了。 堂哥王知秋在锦衣卫南衙,如今可是混得挺好了,听说家里宅子都办到西城大街那片去了,好像如今已经都是百户的官身了,都怪自己父亲死的早,要不然,两家若是走动的勤一点,如今堂哥提携自己一把,只怕也是一句话的事情。想想当初自己大伯落难的时候,堂哥求到自己家,自己母亲那些刻薄的话语,王子和黯然摇摇头。 “这是什么?”远远的一群公差,带着一帮人走近城门,王子和看到他们抬着的那些白布盖着的东西,心里有些奇怪。 “死人!”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冷冷的说道,顺便亮了亮自己的腰牌。 枪尖挑开白天,一张惨白的脸露了出来,王子和继续看下一个,同样也是一张死人脸,甚是吓人。 “人死了送到城外化人场去,不能进城!”他摇了摇:“这个咱们兵马司可以是有章程的,万一是染了恶疾死的,进城来可就是大事了!” “什么恶疾能让身上多几个血窟窿!?”那捕头冷笑一声:“我不和你说,叫你上司来!” 上司,我上司不知道在哪里睡觉呢,我去哪里找他!? 王子和踌躇起来,这么多尸首,怕是有十多具吧,这放他们进城,真的没事情吗,这要有事的话,自己这差事,可就没法干下去了。 “给个公文吧!”王子和想了想,这位捕头他不认识,但是,有了公文,出事了他也不怕。 “都是自家兄弟,要什么公文?”那捕头似乎软了一点:“这位兄弟,你看,我刚刚从大兴县衙过来,回去一趟,也挺麻烦的,这顺天府衙里的仵作正等着这些尸首呢,要不,就通融一下,回头兄弟请你喝酒!” 王子和还在犹豫,远处烟尘滚滚,一溜人马已经飞驰而来,马儿跑的近了,王子和看得清楚,这分明就是午饭前出城的那一股三千营的骑兵。 “是大兴县的差人么?”马上的骑兵中,一个领头的喊道。 “是!”那捕头回答。 “腿脚挺快的,害的咱们扑了个空!”那骑兵嘟囔了一句,从马上跳下来,然后掏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了那捕头:“你们的差事办完了,可以回去了!” 王子和看着眼前的情景,都不知道该说了什么了,那捕头到也干脆,看了纸条,直接招呼了自己的属下,一扬手,就这么丢下那些盖着白布的尸首走人了,倒是那些抬尸首的民壮,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样子。 “你们跟着咱们来!”那骑兵重新上马,马鞭朝着这些人指了指,朝着和那些差人,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民壮们愣了一下,急忙抬起地下的尸首,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化人场可就是在那边,王子和嘀咕了一句:早说了,应该送化人场去的,真是一群乡巴佬! …… “怎么样?”看到郎中走了出来,钱无病迎了上去,这是供职锦衣卫北衙里的郎中,对于刀伤什么的,最是拿手不过。 “外伤慕百户自己已经处理了,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多了一点,将养些日子就可以了!”郎中点点头:“不过,肺腑之间,有些损伤,那就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了,这几个月,慕百户怕是不能在外面办差了!” 将药方递给钱无病:“这用药中,有几味药,怕是京中不大好寻!” “无妨!”钱无病见药方接过来:“来人,送齐大夫出去!” 京中不大好寻,难道大内还没有吗?钱无病不以为然,等到郎中出去之后,他将药方递给了雁九:“先照着方子抓,短缺什么的,回头告诉我!” 交代完这些,钱无病走进了内室,慕四娘躺在床上,脸色似乎比早上看到她的时候,更加苍白了。 四目相对,钱无病微微叹了口气:“怎么不等人手齐了再动手,你再能耐,双拳也难敌四手啊!” “大人,我饿了!”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慕叔交代,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好好的在家里养伤,按照你的意思,我没通知你娘,苏苏和你要好,我叫苏苏过来照顾你!” 慕四娘眨巴眨巴眼睛:“大人,我真的饿了,等我吃饱了,你再教训我,好么?” 466.第466章两条线两个人 无可奈何的从慕四娘的房中退了出来,钱无病苦笑了一下,几个月不见,这个死心眼的妹子,似乎比以前更加偏执了。嗯,对美食的偏执,哪怕是伤成这样,她居然还是惦记着吃。 他叹了口气,没心没肺真是幸福了啊! 不过,这事情之后,他对慕四娘的战斗力,还真的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难怪雁家兄弟在这个有些木讷的姑娘面前服服帖帖的,论起武力值,他们兄弟还真的比不过她。 雁七在门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见到钱无病出来,急忙迎了过去。 钱无病朝外指指,他会意的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禀报着:“尸首先是大兴县县衙的差人接手,后来顺天府的人过来,让他们将尸首送到顺天府衙去,西厂的人在大兴县转了转,露了下头,没什么举动!” “现在尸首都在顺天府?”钱无病问道。 “没,尸首已经在城西化人场烧了,三千营的人在半路上将尸首劫走了!” “这就说的通了!”钱无病丝毫不觉得奇怪,“张永以前可不就是十二团营的提督,选锋安排点人手进三大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十二团营由十二侯分掌,佐以都指挥,监以内臣。各团营又分五军﹑三千﹑神机三营。时人称为“选锋”。也就说,三大营的兵马,皆是来自团营,张永在三大营中有人手,那是再也正常不过了。 “可是,张公公为何不用西厂的人!”雁七一顿:“就因为江彬是西厂大档头,怕有人为他通风报信嘛!” “这个,咱们就不用多费神了,那是张永的事情!”钱无病站定了下来,眉头皱了起来。这事情好像越牵扯越大,眼下军中都有人牵涉其中,也不知到这张网到底多大,自己越发要小心从事才行。 “钱宁呢?” “钱千户在南衙候着大人!” “走,咱们去衙门里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钱无病挥挥手,朝着身后的屋子看了看:“府里头的防卫要做好,我可不想到时候,一帮军中来的刺客,吓到我的家人!” 雁七点点头,这个不消钱无病交代,他一直上心的很。 昨日里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钱宁却是很快就得知道了消息,此刻临近下午,钱无病那边还没有动静,他倒是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了。 如今的南衙,可以说是彻底的钱无病的南衙,经过钱无病和慕参知的调整,加上钱宁几乎小半年的去芜存菁,基本上如今稍微在南衙,有些权柄的,都是钱无病的人了,整个南衙可以说被钱无病经营的密不透风,说句难听的,只要钱无病没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怕锦衣卫指挥使的命令下来,没有钱无病的点头,这南衙的一众人等,说不听也就不听了。 钱无病来到南衙的时候,钱宁正按捺不住,打主意找个由头去钱无病府上探探口风,见到钱无病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钱无病的错觉,他竟然从钱宁脸上,看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 “大人,你可是来了!”钱宁待到钱无病坐下,第一句就是这个。 “等了我很久了么?”钱无病问道:“我说过,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要随意去我府上,但是,若是真的有紧要事情,那些小忌讳,也就不用在乎了!” “慕百户没事吧!”钱宁问道,对于慕四娘,他可是深知的,这个在敬妃娘娘身边护卫的锦衣卫,可是他一直想交好的,可惜,慕四娘有些死心眼,根本不待搭理他的。 “没什么大碍,也没留下活口,应该不知道是咱们的人做的!”钱无病淡淡说道:“张公公只怕此刻在跳脚呢!” “说说你这边的消息吧!”对着钱宁点点头,钱无病好整以暇。钱宁急着找自己,当然不是为了昨天的事情,这事情分两条线,这是他和钱宁早就商量好了,钱宁做过豹房的护卫统领,哪怕他做统领的时候,再不招人待见,也会有几个相厚的属下,对于那些被灭口的宫人,钱无病这个外臣,可是不大好插手,反而钱宁倒是可以用他以前的人脉,悄悄查问一下。 看起来,似乎是豹房那边有消息了。 “当日豹房当值的,是楼公公!”钱宁也不客套,直接开口说道:“我找了几个兄弟,悄悄的打听了,出事的时候,楼公公刚刚带人巡视完,宫里头就走了水,因为怕有贼人趁机作乱,豹卫们都守着自己的位置,不敢妄动,直到差不多半柱香之后,驻守的豹卫才在统领的带领下去查问,那时候,火势早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个楼公公是何许人?”钱无病直觉,这宦官,应该是张永的心腹,一手提拔起来的,没准还是他的一个干儿子什么的。 “楼公公叫楼小戴!是宫里的老人。”钱宁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得知到这个消息,我查了下他的底细!似乎……似乎……他和张永,有些不大对付!” “哦?”钱无病大奇:“这话怎么说!” “楼公公以前是钟鼓司的,一直不大怎么得意,熬了好些年头,才做到一个少监,大人你也知道,这钟鼓司的少监,实在是,怎么说呢,有些拿不出手!”钱宁说道:“刘瑾风光的时候,也看不上这破败地方,此人虽然不得意,但是,刘瑾倒台的时候,倒也没有受到什么连累,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一下子从钟鼓司调拨到了御马监,咸鱼翻身了!” 钱无病没出声,静静的听着钱宁述说。 “大家都是以为,他是抱上了张永的大腿,但是他上任以来,和张永爆发了不少冲突,甚至有人听到张永在房中和他单独相处时,对他破口大骂,但是,即使如此,张永也没有想到将他从御马监的少监这位置上弄下去,于是属下就想,这人不是抱上了张永的大腿,而是抱上了一个连张永都不敢得罪的人的大腿,要不然,张永岂能容忍他如此!” “结果呢?” “正在查,一有结果,我会立刻通知大人,只不过,我觉得,这消息,大人也应该先要知道一下!” 有意思?钱无病沉吟了起来,两拨人被灭口,却是两拨不和的人动的手,宫里的事情,居然是和张永无关,反而宫外的事情,是张永这个宫里的大总管策划的,怎么这感觉,这么违和呢! “继续查!”钱无病吩咐道:“不要吝啬银两,哪怕是以前的情分,这人情一码归一码,总不成让人白白透露消息,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不过,你得提醒一下他们,这消息,可绝对不能有差错,这出了差错,是要死人的,要死很多人的!” “这个属下省得!”钱宁点点头,很是认真,这是钱无病的放权,也是钱无病的警告,他不能不认真。 “龙江那边,放些咱们自家的兄弟过去,那边油水丰厚一点,别肥了外人田!”钱无病想起一事:“南衙有办事得力的,又一时没有位置的,不妨让他们去龙江千户所那边转一转,就当是给兄弟的好处,还有,那边还有些郦人锦衣卫兄弟,也逐渐调拨一些过来,这些人,是可以当死士用的!” “属下记下了!” “慕参知那边有回信了么?”钱无病又问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的时候,他还真觉得自己需要人来给自己参谋参谋,尤其是对这些魑魅魍魉的伎俩都门清的人。 “收到鸽报了!”钱宁回答道:“慕参知已经打甘肃动身,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二十天,便可返京!” 钱无病默默的点点头,想想家里躺着的慕四娘,他微微有些犯愁,估计这位回来,肯定要教训她一顿,到时候,自己是装作没听见呢,还是装作没听见? 对于身边的人,钱无病还是很看重的,像慕四娘昨夜的行为,他就很恼火,真是要是慕四娘失手,自己损失了一个从一开始就忠心追随自己的属下不说,还会打草惊蛇,更别说,他老爹心里肯定会对自己有些怨气,这种事情,他真的不希望出现第二次。该冒险的时候,他不惮与冒险,但是,明明可以更稳妥,明明可以有更多的助力不用,这样逞个人武勇,那是他绝不提倡的!他们是锦衣卫,是朝廷官家,可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什么时候看见官兵拿贼,要和贼人单打独斗的! “大人!大人!”钱宁轻轻的唤道,将钱无病从思绪中唤醒过来! “嗯!” “大人,属下可以去看望看望慕百户吗?”钱宁黝黑的脸,有些忸怩,钱无病看着他,足足愣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不是看上慕四娘那个木头了吧! “当然可以,不过,你最好别空手上门!”钱无病促狭的笑了笑。 “那是一定一定!”钱宁看着钱无病,有些希冀的问道:“就是不知道,慕百户喜欢点什么!” 467.第467章婴儿和奶娘 原本应该在京师掀起点波浪的“十尸命案”,在各方的不动声色之下,居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平定了下来,从某个方面来说,钱无病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并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至少,他现在不想。 接下来的几天,就似乎没有发生过这事情一样,张永依然在宫里和豹房两头出没,偶尔在自己的宅子歇歇脚。锦衣卫盯着张永的事情,张永已经知晓,但是,他也如同不知道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好像根本不在乎身后多了这么几个尾巴一样。 除了一件事。 西厂那边,张永对其他几个大档头,宣称江彬是被派出去办差去了,没有人生疑,倒是因为江彬的离开,几个大档头之间,掀起了一股暗地里争权夺利的斗争,不过,这都不是钱无病关注的重点了。 慕天秋是九月初回到京师的,正如钱无病所料到的一般,这老头儿听到女儿的消息后,直接就跑到钱府,将正腻在四娘面前听四娘说故事的苏苏赶了出去,两父女在屋子里头,一阵好不热闹。 钱无病远远的躲开了,在自己老爹面前,想用肚子饿的借口逃避训斥,只怕四娘的把戏,这一次行不通了,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这老实巴交的姑娘,在他老爹口沫横飞下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于是,索性就不看了。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慕天秋才怒气未消的从四娘的屋子里走出来,钱无病看得出来,这老头的怒气,只怕一大半都是给自己闺女给吓出来的,人家可就这么一个独女来着。 “咳咳!”端起下人送上来的一杯香茶顺顺气,慕天秋这才缓过劲来:“这丫头,这丫头,太逞能了,天底下能人异士多的是,吃了这个亏,以后希望她能够冲动之前,好好的想一想!” 钱无病笑了笑,来钱府之前,慕天秋就去了南衙,按照钱无病的吩咐,钱宁应该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都给慕天秋说了,这个时候,他也省了一番口舌,给慕天秋从头说起。 “这段时间,她只怕没法为大人效力了!”慕天秋眉头微微锁起:“适才我查看了她的内腑,这受伤不轻,听说大人还从大内求来了一些珍贵的药物!不过,完全痊愈,只怕至少也得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不妨,让四娘好好的调养一阵也好,跟着我这么久,可一直都没轻松过!”钱无病理所当然的说道。 说完了自己的女儿的事情,慕天秋脸色凝重起来,开始说正事了:“钱宁咱们能信得过吗?” 钱无病点点头,没有说话,慕天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了?” “眼下,他在跟宫里的那条线,而我则是盯着张永,但是,这十来天,张永那边一点异常都没有,若不是江彬的事情,抓到了他的把柄,我真怀疑,他和这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钱无病脸色有些沉重,实际上,他和钱宁两边的线索,都没有多大的进展,这让他心急起来了。 “没动静么?”慕天秋沉吟起来:“要么张永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故作镇定了,对了,大人,江彬如今在咱们手里吧!” 钱无病点点头,也不说江彬如今被他安置在何处,不是他不相信慕天秋,只是这消息,知道的人越少,也就越安全。 慕天秋站了起来,在厅里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大人,对于婴儿那边,有没有派人去查?” 钱无病摇摇头,这个,他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一个刚刚出生,到今天不到两个月的婴儿,如何去查法。 “江彬落在了咱们手里,张永一定想得到,那江彬不过是为他做的灭口之事,和婴儿牵扯不上,我想,这大概就是张永有恃无恐的原因了,而咱们若是从婴儿这边下手,只怕张永再有恃无恐,也淡定不了,一旦查实,他就是一个诛灭九族的命,他怎么可能淡定得下来!” 钱无病没有说话,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老人,论起查案子,眼前这老人在锦衣卫里浸淫了这么多年,法子不知道有多少,没准他想到这条线,无数法子,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脑子中了,他只需要静静的听他说,然后,做出取舍就行了。 “婴儿……,奶娘!“慕天秋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自顾自的说道:“从豹房调换出婴儿来,他们肯定事先就准备好了奶娘,宫中肯定不会有奶娘,那么,必定是宫外,大人,咱们可在京城里先排查一下,看看哪些人府上,最近有过妇人生育过的,这些人家,一定是请有奶娘的!” “这事情倒是不麻烦,最多一天,就有消息!”钱无病同意的点点头,参与这事情的人,肯定非富则贵,那些普通百姓自然就可以排除了,这张网撒下去,虽然有些大,但是肯定是有收获的。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办这事情!”慕天秋想到就做,立刻起身告辞:“大人在府里,等候我的消息就成了!” 慕天秋的到来,为钱无病打开一条新的思路,这就是办老了案子和没有多少办案经历之间的差别,钱无病不是生而知之的圣人,真要说的办案子,也许,他连钱宁都有些比不上。京中人口众多,但是富贵人家尤其是家里有着官身的,可就未必有多少了,而在这两月之内家中有妇人生育的,那就更少了! “我爹走了?”慕四娘从花厅外面,探出头来,打断了钱无病的思绪。 “不是卧床休息的吗,你起来做什么?”钱无病看到这姑娘,心情陡然好了起来,这两父女,都是自己的臂助啊! “大人,我想到娘娘那边去!”慕四娘犹豫了一下,在钱无病面前转了转:“除了不能太用力,身子没多少大碍了的!” “去娘娘身边难道比家里舒坦!”钱无病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样子,是去护卫娘娘呢,还是被娘娘护卫,哦,我明白了,你怕你爹又来教训你!” 慕四娘可怜巴巴的看着钱无病,哪里像一个一夜十命的冷血锦衣卫的模样。 “安心在这里休养,我还有用你的地方呢!”钱无病笑了起来:“你爹也是担心你,哪个做父母的不是这样,没事,我回头给你爹说一下,让他不要打搅你休养就是了!” 468.第468章绕到了皇帝身上 不得不说,慕天秋还是很有行动力的,也许,这就是慕四娘有些畏惧她老爹的原因——骂自家闺女和办衙门的差事,一样的风风火火,雷厉风行。 对京里富贵人家的排查结果,是第二天中午就送到了钱无病的手上的,正如钱无病所料,这两个月中,府中有妇人生育的,又有这个资格和宫里有些关系的人家,还真的不是太多。 一共有七家,其中两家家里的主人,是个五品的官儿,名单送到钱无病手里的时候,慕天秋就将这两个五品官儿的祖宗八代的事情,都查得一个清清楚楚,在他的建议下,钱无病划掉了这两家的名字。 剩下的五家的主人,分别是寿宁侯张鹤龄,西平伯刘长沙府,御史大夫秦乐,国子监监正桑义和太常寺少卿张清。 钱无病看到剩下的几个人的名字,眼睛就眯了起来,这其中,大多数他不大熟悉,但是,他还是有熟人的。 “寿宁侯府上这两月是谁产子了?”钱无病指着纸上的名单,问道。 慕天秋翻了翻手上的资料:“是寿宁侯的第七房小妾皮氏,乳名小燕,一月前为寿宁侯府添了一个男丁!” “其他的呢?”钱无病问道:“若是生育女婴的,就不用查了!” “若是这样的话!”慕天秋翻了翻,“西平伯府上和太常寺张少卿府上生育的是女婴,秦御史和桑监正家,生育的是男丁!” 他犹豫了一下:“大人,这样怕是过于武断了,我觉得,不管这些人家怎么说,咱们还是得眼见为实的好,若是他们家中是男丁,对外宣称是一个女孩儿,那岂不是就要被他们蒙骗了过去!” “也是!”钱无病从谏如流:“你说的也有道理,是老成持重之言,我过于武断了,还是眼见为实的好,这几家,都派人盯起来,他们家的奶娘,还有婴儿的生母,都要看紧点,没准,咱们要找的小皇子,就在这其中!” 慕天秋点了点头,应声而去,钱无病看着手里的名单,冷冷的笑了笑:千万不要是寿宁侯,如果是寿宁侯的话,那这事情,只怕再怎么遮掩,都无法善了,寿宁侯身后可是太后。尽管这事情,有些匪夷所思,没有人会相信,钱无病也不相信,但是,有些是,可不是随着人的主观意愿来的,不管人相信不相信,事情如果发生了,那就是真的发生了。 平平静静的过了十来天,慕天秋一回来,仿佛就打破了这件事中保持了这些天的微妙平衡。 慕天秋走后,钱宁的消息又传了回来,那位御马监少监楼小戴楼公公的底细,终于查出了一些端倪,只是当钱宁有些心神不定的将结果低声告诉钱无病的时候,钱无病也是呆立了半响,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这,这怎么可能!” “大人,从司礼监查到的底档,当日楼公公从钟鼓司调到御马监,的确是陛下亲口下的旨意,楼公公之所以不买张永张公公的账,那是因为,他有这个底气,他是陛下的人!” 钱无病脑子里有些混乱,他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若是这楼公公,是皇后娘娘的人,是其他几位有着品衔的嫔妃的人,甚至是太后的人,他都不会有这样的混乱感觉,他甚至还设想过,也许,这个楼小戴,根本就是张永的人,他和张永的不和,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唱的一出双簧,暗地里,两人却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他再怎么高能,也没想到,居然这楼小戴,是朱厚照的人。将一个宦官从一个养老的位置,提拔到御马监少监这样一个手有实权炙手可热的位置,若是说这也是朱厚照随性而为,钱无病可不相信了。御马监四万余士卒,以朱厚照对这军队的看重,这样的位置,他不能放置一个闲人,一个废物。 “大人,咱们这案子,还往下查不查?”钱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看得出来,这消息钱无病刚刚听到,都呆立了半响说不出话来,他刚刚听到的时候,是个什么德行,那就可以想象得到了。 “没道理,绝对没道理!”钱无病摇一摇头,没回答听到话,自顾自的说道:“陛下就算再荒唐,也不会拿自己子嗣来开这等玩笑,等等,会不会是陛下察觉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派这楼公公暗地里查问这事,那些死了的宫人,不是被灭口,而是被赐死的?” 钱宁咽了咽口水,却是不敢答话。攀上敬妃娘娘这棵大树,哪怕就是和那等同被打进冷宫的皇后娘娘作对,他都有心理准备,但是,这绕来绕去,居然扯到了陛下的身上,他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这事情你先放下,宫里头的事情,也先停一停,这几天,你就协助慕参知先办宫外的事情吧,陛下那里,我找机会和娘娘商议下,再去探探陛下的口风!” 钱宁点点头,他是真心不敢查下去了,钱无病这么一说,倒是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是感觉。 “大人,我去慕百户那里看望看望她!”临到门口,钱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钱无病想着自己的事情,也不在意,挥了挥手! …… 钱宁出了这花厅,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原本,按照钱无病的吩咐,他完全可以派人来禀报钱无病,然后等钱无病来到南衙的时候,再将这查到的东西,原原本本的告诉钱无病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亲自前来,这消息重大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能够借着这个机会一亲芳泽,也是不错的。 钱宁已经成亲了,儿子都满地跑了,甚至还娶了几房小妾,虽然在他倒霉的那段日子里,几个小妾有些心慌意乱,甚至有人还跟着府里的家人给跑了,但是,随着他渐渐的在南衙站稳了脚跟,家里的事情,又重新安定了下来。他的原配是乡下的妇人,没什么姿色,也没什么见识,两人之间,更谈不上什么共同语言。 钱宁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心思放在了钱无病身边的这个女护卫身上,在豹房里见到慕四娘之前,钱宁并不是没有在钱无病身边见过慕四娘,在他的认识中,很多权贵身边带的女护卫什么的,其实根本就是侍妾,他以为钱无病也是如此。 哪知道,慕四娘居然是慕参知的女儿,而且,还是有着正儿八经的官身的,那这什么侍妾之类的,就不可能了,他的心思开始动了起来。 慕四娘不带面具的时候,还是很耐看的,而且她武功高,又和敬妃娘娘关系密切,这些条件加起来,钱宁立刻回家休了自己的糟糠的心思都有。真要娶了这个一个女人,可不知道多省心呢! 慕四娘在屋子里,正在和苏苏两人打着叶子牌,别管武功多高,在这打叶子牌的技艺上,苏苏可是甩了她老远一截。两人的赌注,当然就是这屋子里琳琅满目的零嘴儿了,慕四娘不缺银子,这些天,有苏苏这个勤快的小跑腿,又有钱无病的放纵,她的屋子,简直跟点心铺子差不多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好像是有人要进来,几个护卫上去盘问了下,这进院子后面就是内宅,可不是什么普通下人能随便进的地方。 慕四娘微微一分神,这一把牌,又输给了苏苏,苏苏眉花眼笑,将桌子上的零嘴,往着自己身边扒拉,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四娘,钱千户来看你来了!”门外响起雁九的声音,慕四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雁九说的钱千户不是说的自家大人。 两个女孩,手忙脚乱的将这到处的凌乱收拾规整,然后苏苏才去打开了门,钱宁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虚弱”的躺在床上正在闭目休息的慕四娘。 “四娘姐姐刚刚才用了药睡下!”苏苏扬着头,看着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要不,你改日再来吧!” 钱宁有些失望的在屋子里扫了一眼,脸上堆起笑容,“那好,我改日再来!” 轻轻的将门拉上,钱宁手一翻,一个小小的金锭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姑娘,你知道你的四娘姐姐,平日里最喜欢什么东西么?” 苏苏朝着那金锭看了一眼,却不说话。 “能到钱大人宅子里的,可不是什么外人!”钱宁看到这个还挺有警惕性的小丫头,咧嘴笑了笑:“来得匆忙,什么礼物都没买,这样有些太失礼了,改日来,我一定备好礼物,你和你四娘姐姐在一起,一定知道她的喜好对不对!” 苏苏歪着头,想了想,认同了他的逻辑,刚刚还是雁九哥哥将这个人带过来的,嗯,肯定是老爷的属下,只不过,没住在咱们宅子里的! “这个东西你收回去,老爷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她摇摇头,对着钱宁招招手,让钱宁弯下腰来,然后附耳在钱宁的耳边,轻轻说道:“四娘姐姐最喜欢她在敬妃娘娘那里吃的点心了,你若是下次来,带很多这种好吃的东西,四娘姐姐一定很高兴的,不过,别忘记给我也带一些哦!” 469.第469章传话扑空 这是午饭过后的那一小段时间,九月的天气,在江南或许有些凉意,但是,在北京,却是一年当中冷暖最适宜的时候。很多人有着这午饭后小憩一下的习惯,和那些终日为了生计忙碌的百姓不同,那些已经不要考量这些生计问题的人,他们或许更需要的这小睡片刻之后整整一个下午充沛的精力。 太后有午后小憩的习惯,皇帝也有这小憩的习惯,很难说,皇帝是不是受了太后的影响。不过,这午后的一个来时辰,的确是宫里所有的人,最为轻松的一段时间,他们可以偷偷懒,可以悄悄的做些那些自己因为要伺候贵人们而来不及做的一些私事,当然,也可以做些不让别人知道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楼小戴也小睡了一会儿,不过,他很快就醒了过来,伺候人的人终究比被伺候的人,睡眠要浅一些,更被人门口还被伺候的小太监,弄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里是钟鼓司的宦官们住的房舍,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楼小戴调任到了御马监,却没有将自己的住处也搬过去,依然住在这略略有些寒酸的屋子里。 “门外是谁!”不紧不慢的穿好衣裳,他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钟鼓司的宦官们,对他都巴结得紧,在这里,他可是比在御马监自在多了。 “楼公公,是我!”门外传来的不是宦官也有的尖细声音,而是一个清脆的女声,楼小戴一愣,急匆匆的站了起来,打开了屋子的大门。 一个女官领着两个宫女,大喇喇的走了进来,楼小戴伸手就要关上自己的房门。 “不用了,我说几句就走!”那女官在屋子里扫一眼,确认屋子里没有他人,这才慢条斯理的转过头来:“听说楼公公最近差事多的很,有些事情,怕是顾及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事,昨儿里,有人来告诉我,说好像有人在悄悄查问楼公公的过往,我也不知道这事情是不是真的,不过,我想楼公公平日里待人还算和气的,应该不是有人想害公公,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给公公提个醒的好!” 楼小戴眉头一紧,迅疾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谢谢姐姐的提醒,我感激都来不及,哪里敢嫌姐姐多事!” “嗯,你知道了就行了,我也就是路过你这边,过来转一转,不用送了,我这就走了!” 女官仿佛真的就只是为了告诉他这几句话来的一样,说完了这几句,带着身边的宫女,转身而去,留下楼小戴一个人在屋子里微微有些发怔。 同一时刻,钱宁带着几个人,拎着大大小小的纸包,走进了钱府,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慕四娘的门前。 依然是那个脸上有些婴儿肥的小丫鬟在门口,她正在拿着蒲扇,对着一个小小的药炉在扇风,好像觉得炉子的里火不够旺一样,她干脆丢下手中的蒲扇,鼓着腮帮子,对着炉子吹了起来,等到钱宁的脚步声,她抬起来头来,原本白白净净的脸蛋,仿佛变成了一只小花猫一样。 “是你啊!”苏苏还记得这个钱千户,她昨天还悄悄的问了她雁九哥哥,原来,这人,比雁九哥哥的官还大,老爷不在的时候,雁九哥哥还得听他的呢,所以,她今天说话就客气了许多。 钱宁微微笑了笑,将手上拎着的纸包,放在她的面前:“给你带的,翠香堂的千层饼和绿豆糕,虽然不一定比的上宫里的御厨做的点心,在京城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苏苏咧嘴笑了起来,将那几个纸包抱在怀里,一副想要拆开看看,又觉得有些失礼的样子。 “慕百户眼下在屋子里吧!”钱宁问道,这身后要吃的小家伙打发了,自己应该可以见到正主儿了吧! “慕百户,哦,你说四娘姐姐啊!”苏苏歪着脑袋:“四娘姐姐出去了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啊!”兴冲冲而来的钱宁,被这话弄得一阵郁闷,昨日里来的时候,慕四娘在休息,今日里来,她又出去了,来了两次,连个话都没说话,这是钱大人府上啊,自己总不能天天来吧! “知道她去哪里了吗?”钱宁低下头,这小丫头,应该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不会瞒着她的去向吧! “我不知道啊!”苏苏的心思早就已经全部转移到手里的点心包包上去了,回答的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也许是突然想到了,自己手中的点心,可是这个看起来有些不错的人送的,她扬起头,很是好心的补充了几句:“是老爷带着四娘姐姐的出去的,他们可不会给我说去哪里,不过,我看四娘姐姐那么高兴的样子,肯定不是因为跟着老爷出去办事那么高兴……”她顿了顿:“也许,她是因为可以吃到敬妃娘娘那里的点心才那么高兴的呢!” 丢下苏苏,钱宁带着一腔郁闷离开了钱府,早知道钱大人今天会带着慕四娘进宫,他就不应该巴巴的赶过来,得亏他还派人特意去买这些女孩子喜欢吃的点心。 不过,想想也是,昨日里钱大人叫自己把宫里的事情缓一缓,宫里的那条线,他跟着是要接着查下去的,自己既然从这事情里抽了出来,大人亲自出马也是正常的,只怪自己昏了头,没想到这一点。 站在钱府门口,钱宁想了想,没有朝着南衙那边而去,而是一扭头,朝着城外走去。 威武大学堂的学员,经过一年多学习,又到了快要去边镇历练的时候,钱宁觉得,也许,自己可以从其中找一些眼下用的上的人,毕竟,他在大学堂里怎么也泡了几个月,当初的那些下属,对他的话,还是有些买账的。 钱无病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闲暇的时候,他也研究过,认真的研究过。最终,他发现自己之所以没有钱无病成功的原因,除去身后靠山,陛下恩宠之类的不说,钱无病刚刚一出头,就是从军余子弟中招揽了数百人成为他的班底,这些人,如今都是钱无病的嫡系,身家富贵全部都系在他一声,比起他钱宁孤家寡人,钱无病的确手里本钱充盈的多。 他也想学一学钱无病。 国舅爷不可能将自己困在这小小的南衙,供他施展抱负的地方,大的多,也许,终究有那么一天,这南衙,是要轮到他做主的。 470.第470章活捉钱宁 袭击发生的时候,钱宁脑子里还在漫无边际的想着一些事情,身后的几个下属,和他保持了四五步的距离。 他们是走着出来的,出城到威武大学堂,不过是五六里地,这一路上,原本有些荒僻的路段,因为威武大学堂的存在,也渐渐变得繁华起来,可以说,他们是在这最不可能受到袭击的地方,被人袭击了。如果不是钱宁想到心里痛快的地方,左顾右盼的张望了一眼,也许,这一轮箭雨过来的时候,他也会跟身后的几个下属一样,此刻浑身是箭的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了。 这是一条不长不短的黄土路,土路的两边,已经盖起了不少简单的屋舍,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集市的样子。此刻,集市上一片混乱,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一个突然来的变故,大声叫喊着,东奔西跑着,刚刚还异常热闹的集市,几乎是转眼间,就空荡荡的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只留下满地的瓜果蔬菜和乱七八糟丢弃的篮子什么的。 钱宁紧紧的靠着一方厚厚的肉案后面,在他的肩头,一支筷子长的铁箭,几乎是贯穿了他的肩胛。 这是强力弩机射出来的铁箭!钱宁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这铁箭的来历,机簧声响起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朝着身边这个肥胖的屠夫身后闪了闪,眼下,这屠夫已经是瞪着一双死鱼眼睛躺在他的身边。 他悄悄的探出头,朝着对面的屋子看去,“笃”一声,一支弩箭几乎的贴着他的鼻子飞了过来,深深的扎进他耳边被他当作遮掩的肉案上。 没有喊话,也没有人出来,对方似乎根本没打算和他沟通,就是一心要取他的性命一样。 他探手入怀,一支手铳出现在了他的手里,这只有尺来长的手铳,比起神机营的胳膊长短的手铳要轻巧得多,这是钱无病从福建带给他的礼物,原本佩戴在他身边的绣春刀,此刻静静的躺在土路的中间,他可不想冒着被射成刺猬的风险,去将自己的刀捡回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我的命,不过,躲在屋子里,可是要不了我的命的,是好汉的,就过来取了我的性命吧!” 钱宁大声的喊道,手里的火铳,威力虽然巨大,但是只能击发一次,再要击发,装填可不是一般的麻烦,他不是莽撞之人,不过,他想自己大概今天是过不了这个坎了,在死之前,若是不拉个垫背的,他实在是有些不大甘心。 路对面的屋子,依然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儿,钱宁再次探出头去,这一次,没有贴着他鼻子的弩箭飞过来,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刚才这一会儿功夫,足够对方已经重新将弩机装填好了。 从地下费力的将死去的屠夫的手从他身子里抽出来,然后,他举着屠夫的手伸出遮掩的肉案晃了晃,依然没有动静。 钱宁缩了回来,大口喘着粗气,不再有任何举动。 对方很谨慎,很耐心,他们在等着自己露头,自己绝对不能上他们的当!钱宁扫了扫,不远处有一把剔骨刀,他用脚将刀勾了过来,放在自己的手边,然后用没伤着的右手,紧紧的攥了攥手中的手铳,他打算就这么和对方耗下去,知道对方忍不住出来查看为止。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钱宁感觉左边身子都有些麻木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这弩箭上本来就有毒,他的眼皮子,开始沉重起来。 远处传来喧哗声,一群拿着铁尺和腰刀的官差,从路的那边走过来,他仿佛听到了官差们为自己壮胆的喊叫声:“袭击官差的贼人在哪里,在哪里,快快束手就擒,天子脚下,岂是你们这些贼人猖獗的地方!” 恍恍惚惚中,他看到一群官差来到了他的面前,而对面的屋子里,似乎也有官差正在破门而入,四周的人,在七嘴八舌说些什么,他已经听得不大清楚,费劲全身的力气,他擎出了自己手中的腰牌,然后头一歪,再也支持不住,就此晕睡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说话,有人走动,更有人大声的叫嚷着什么,他能感觉这一切,都发生在他身边,但是,他就是睁不开自己的眼睛。 …… “好了,钱千户没什么大碍了!”一个干瘦的老头,将沾满血的双手,在送过来的水盆里洗了一洗,然后接过递过来的毛巾,擦干了手:“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用这样的弩箭杀人,在箭支上还要抹上毒药,这得多么对自己的箭术没把握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不过是一些乱人心神的迷药!” 钱无病点点头,老头是北镇抚司的齐郎中,这个月,他已经是第二次来钱府了,第一次,是因为慕四娘的伤势。 “不过,钱千户这左臂,以后怕是有些不大得劲了,箭支直接穿过肩胛骨,钱千户左臂上的功夫,至少废了五成!”齐郎中摇摇头:“钱大人,老朽已经尽力了!” 钱无病铁青着脸,勉强笑了一下,令人将齐郎中送了出去。 “他醒了之后,告诉我一声!”环顾着屋子里的几人,他微微一指外面:“咱们出去说话!” 花厅里,慕天秋,慕四娘,雁家兄弟,几个人脸上都沉着,看着被他们环绕在中间的钱无病。 慕天秋最先开口:“袭击钱宁的人,除了这弩箭,没有留下任何的踪迹,当时他们的埋伏的屋子的主人一家,在官差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全部都已经死了,而两个时辰以前,邻居还看到这家人在外面叫卖!” “所以,这不像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更像是突然起意的!” 钱无病扭头看看雁家兄弟,雁七立刻开口道:“弩箭的来历,一时半会查不出来,不过,配备这种弩箭的强力弩机,在京营中也不会很多,这种弩机在军中都不多见,民间更是不可能有!” “继续查!” 钱无病冷冷的说道,又看来看仿佛是魂游天外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慕四娘,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慕四娘抬起头来,有些呆呆的说道:“他们为什么不杀死他!” 钱无病心里也是微微一动,是啊,当时的情形,最多这些袭击者再付出一个人的伤亡,就可以将钱宁杀死,他们为什么要留下这活口。 “还有,这弩箭本来就力道奇大,用来杀人,绰绰有用,这些人画蛇添足的在箭支上抹些迷药,这一点也很可疑!”慕天秋在一边补充着,慕四娘说完这一句,却是又低下头来,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钱无病沉思起来,“除非……除非……” “除非他们想活捉钱宁!”雁九突然蹦出了一句。 “活捉钱宁!”钱无病点点头,那个江彬就说过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只要是活人,酷刑之下,能够保守的秘密还真的不多,对方想要活抓钱宁,肯定也是想要知道钱宁心中的秘密,没准,钱宁这肩头的一箭,根本就不是对方失去了准头,而是对方有意所为。 “当时的具体情况如何,得等钱宁醒之后,咱们才知道!”钱无病摇摇头:“这事情,我总觉得和四娘做的那事情,有些关联,如果,这就是张永的反击,这反击,也未免来的太慢了一些!” “大人,要和西厂全面开战么?”雁九问道,在他的心里,南衙的锦衣卫千户被刺杀,这就是**裸的在打自己这些人的脸,这个时候,可坚决不能示弱。 “未必能和西厂牵扯得上关系!”钱无病缓缓的摇摇头:“上次四娘干掉的那些人,可是三千营的人料理的后事,西厂的人连头都没冒!” 慕天秋也摇摇头:“和西厂全面开战,我也不赞成,大人眼下掌控的就只有南衙,又不是彻底掌控了锦衣卫,就算大人在京外还有些力量,但是,在京外的力量在这种争斗中,可半点作用都没有!” 他摇摇头:“私下争斗,我们没有半点胜算,若是公开争斗,这厂卫之争,最后的结果,都是被陛下各大五十大板的结果,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屋子里沉默下来,雁家兄弟看着慕天秋,慕天秋看着钱无病,都等着钱无病拿出一个决断来。 突然之间,钱无病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这事情,我看是有人急了,钱宁一定是掌握着什么让对方如此着急甚至走出这样的昏着的臭棋来,大家都把眼光盯着张永身上,盯着西厂身上,这事情,没准还真的和西厂没有多大关系!” 他看了看自己的这几个心腹属下,笑着说道:“若是张永要下手报复,就算不对我动手,你们几个,随便哪一个都可能成为目标,可对方偏偏找上了钱宁,而且,他们还不打算要钱宁的性命,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大人,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雁七稳重,此刻见钱无病有了计较,忍不住也开口问道。 “不,我们什么都不做!”钱无病笑了起来,“刀子在没有砍下去的时候,可比砍了下去,要吓人的多!” 471.第471章天大的冤枉 钱宁被袭击,事情可不是几个无名贼人被人杀死这么简单的事情,别说是眼下还有数个锦衣卫横死在城外,就是没死人,一个锦衣卫千户,当街被人刺杀,这无孔不入的西厂耳目,也断断不会将这样重大的事情疏忽过去。 所谓耳目,关注的无非都是些市井传闻,家常里短,锦衣卫也干这种差事。这种差事可不像有的人想的那么光鲜,这天底下哪里天天都有大事发生,这些耳目,关注的事情,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小事再汇总起来,一些明面上,或者局部看不到的情报,自然而然就出现了。这一点和当代的情报收集倒是没多大差别,很多人以为做间谍的,就得像詹姆斯邦德那样,一身的高科技,走到那里杀到哪里,醇酒美人,不亦乐乎,谁真正知道,真正的间谍,大多数都是在几个大屋子里,没日没夜从一些日常途径可以收集到的信息中,寻找,归纳,总结出他们需要的情报呢? 扯远了!不过,这样的大事,已经不用他们去汇总分析,就已经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了,更别说,事情发生之后,西厂立刻就派人去了事发地去查实,就如同半月前,他们去城外查实那些被慕四娘干掉的那些尸首一样。 张永有些阴沉着脸,坐在西厂的大堂里,听着手下番子的汇报,这事情,他用脚指头都想得到,钱无病那边,百分百以为是他的做的,但是,张公公可以对天发誓,这事情,真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钱无病绝对不会相信!这一点,他很确定,上次去灭江彬口的人,的确是他派出去的人手,相信以锦衣卫的能力,查到那些人是出自三大营,就已经能够确定了是他的出手了。他不过是求稳妥一点,而且,真是要是锦衣卫的人,对江彬没什么举动,他也不会对江彬下手,对江彬,他还是有几分欣赏怜惜的,不是事情无法挽回,他不会走那最后一步。 当日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人知晓,知道的人都已经是死人了,所以,张永也无从判断,到底是因为锦衣卫要对江彬有所举动而自己的人不得不动手,还是因为锦衣卫的人做事情滴水不漏,他的人露了行迹,结果才会全军覆灭。 所以,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很安静,他给钱无病时间,让钱无病去查,他要向钱无病证明,他张永并不是他钱无病的敌人! 这一切事情发生的根源,当然就是他吩咐江彬办的差事了。在宫里几十年,这样的差事,他不是第一次接到,他绝不会傻乎乎的去问给他差事的人一个为什么,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少,才会越安全,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了。 但是,现在,他真的去想问一问了。 “锦衣卫那边有什么举动?”张永问道,回报的几个番子下去了,此刻,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就只有西厂的几个大档头——几个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大档头。 “很奇怪,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好像没什么反应!”他身边的一个大档头嗤笑了一声:“锦衣卫,嘿嘿!” 言中的不屑之意,屋子里谁都听得出来。 张永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是咱们西厂的人,如果是你们中的一个,事情发生在你们头上,你们会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全城大索,将那些贼子挖出来……”那大档头说道这里,突然住了嘴,张永冷冷的看着他:“你都知道,难道锦衣卫会不知道,你真当锦衣卫里头,全部都是酒囊饭袋了!” 他看着自己的这些干儿子,脸上没什么表情:“锦衣卫开朝便在为朝廷效力,咱们西厂才威风几天,看来,你们都有些得意忘形了,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几个大档头垂下头,刚刚大言不惭的那个,更是额头都隐隐有冷汗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永点点头:“将咱们的人撒出去,不管锦衣卫有什么动作,我都要知道,还有,这些天,你们都给我低调点,不要替人背了黑锅!” 几个大档头有些吃惊的看着张永,这话里信息量简直太大了,那额头冒汗的大档头,更是犹犹豫豫的问道:“干爹,这事情,锦衣卫那边,不会以为是咱们干的吧?” “哼!”张永哼了一声:“谁知道他们怎么想呢,这事情,咱们可不给人背黑锅!” “那要是咱们的人和锦衣卫的人,冲突起来,干爹,咱们该如何处置!”另外一个大档头问道。这个可是很有可能,西厂的人要盯着锦衣卫,难免没有被他们发现的时候,这一被发现,难免就有些冲突,这个时候,不问清楚处置的办法,不弄清张永的意思,一旦出了差错,那倒霉的可就是他们了。 “叫你们低调点,你们听不明白杂家的意思么?”张永再次哼了一声,起身站了起来:“消息随时传给我,这事情,眼下是第一紧要的!” 众档头唯唯诺诺,送张永走出门去,张永也没有心思继续呆在这里了,他得尽快回宫去,到底他卷进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他自己都没有眉目,对于西厂的人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知道锦衣卫的一举一动,而对于张永来说,弄清到底自己到底陷入了什么事情,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当然,这一切都要他自己查,而最初的起源,就是被江彬弄死的那两个太医,他得从他们身上查起。 在宫里,已经有人等着他,那是他派去太医院去拿卷宗的人,太医院的太医,每次出诊,都有有留档,他要查的,就是这些留档,到底这两人干了什么事情,才有这样的结局。 为了防止被人起疑,他没有单独调那两个太医的卷宗,而是将那两个太医死之前两个月,太医院所有人的出诊记录都调了出来,这样,即便外人知道,也只会觉得,他是为了西厂的差事,在循例查看,而不会多想什么。 472.第472章平民太后 “什么!”张永霍然站了起来,对着他面前低着头的一个青衣宦官大喊着。 “老祖宗,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去太医院调这卷宗,去了小的才知道,除了这一个来月的,公公交代的五月六月间的卷宗,根本就没有了,太医院存放这些卷宗的屋子,月前不知道怎么失火了,被烧成了一片白地,险些还死了人,这些是这一个来月的卷宗!” “我要这些有个屁用!”张永有些烦躁的,将宦官递上来的卷宗一把扒开,这突如其来的暴怒,让这宦官心跳不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出去吧!”挥手斥退这个小宦官,张永坐了下来。 多久没有感到像这种处处被人算计的情况发生了,好像打从刘瑾被诛起,他张永就春风得意,事事顺心,他一直告诫自己,要小心谨微,不要膨胀,刘瑾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呢,但是,眼下看起来,哪怕是他再小心本分,该来的麻烦,他还是躲不过去。 在他的心里,皇帝是第一位的,宫里的贵人们是第二位的,至于那些外臣,那都是第三位的,他的身家富贵前程荣辱,是系于皇家的。可眼下,这分明他一不小心,就陷入了这宫里头的争斗去了,哪怕他对皇家再忠心,只怕在那些下棋的人眼里,他张永,也不过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棋子罢了。 钱无病是敬妃娘娘的兄长,挑动自己和他斗的人,除了宫里头不喜敬妃的人,还会有谁,而他一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不问外事一心想着过着平常百姓生活的太后,会是这件事情的主谋!在宫里,能够指使得动他的,除了太后,皇帝,再不会有第三人了。而且,不是他小看皇后,在这件事情中,这种滴水不漏的谋划,把握时机的准确,皇后还很的只怕没这个本事做的出来。 若是皇后在暗地里捣鬼,他兴许还相信一点,敬妃娘娘眼下已经威胁到了皇后的位置了,皇后有这些自保之举,无可厚非,但是,当初除掉那两个太医,可是太后亲自暗示他的,这怎么可能? “不行!”他猛的站起身来,朝外走去。我得去见见太后,这事情,自己已经陷入得太深,没法拨得出来了,只怕在敬妃眼里,在钱无病眼里,自己已经脱不了干系,就算要当替死鬼,自己也要当一个明白鬼。 太后居住的那个小小的四合院里,碧绿苍翠,九月的天气,已经到了瓜果收获的季节,如果是普通人家,这些青翠的瓜果蔬菜,盈盈满院的丰收景象,只怕一个个都要合不拢嘴来,至少,餐桌上的那些时令蔬菜瓜果,不用再花银子去买了。 但是,在这里,这些瓜果蔬菜,最大的价值,就是长在那里,供人欣赏,当然,偶尔张太后,也会自己采摘一些,然后自己下厨房做几个小菜,只不过,有福气能够尝到她的手艺的人,举世也寥寥无几而已。 张永走进来的时候,张太后正坐在屋檐前的椅子上喝茶,在他的脚下,是一篮子豆子,带着壳的那种,显然,在张永进来之前,她正在剥着豆子。 “奴才给太后请安!”张永上前叩见。 张太后笑眯眯的抬起了头来,“你来得正好,我正犯愁这些豆子怎么吃得完呢,你待会走的时候,我给你带几斤,用小火爆炒一下,挺香的!” 张永再次谢恩,这是恩赐,也是恩宠,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吃到太后亲手种出来的豆子呢,他这种内臣,缺的不是金银,缺的就是这种恩宠啊! “你不是特意看到本宫的园子里丰收了,过来打秋风的吧!”张太后心情相当不错,“你这奴才,没事不伺候陛下,往我这个老太婆这里跑,我怎么觉得你是无事不得三宝殿的样子啊!” 张永有些犹豫,太后身边还有人,他可不清楚,那是不是太后的心腹之人。 “说吧,看得出来,你这是有事!”张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碗。 说就说呗,反正迟早是要说出来的!张永心一横:“奴才就是想禀报太后,闽海和崔松厚这两人,月前因为进食不当,已经去世了!” “进食不当?”张太后眉头一皱:“这是一个什么死法,好像听起来挺奇怪的,不过,这两人是什么人啊!” “这两人是太医院的太医!”张永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后明知故问,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奴才这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两个太医医术精湛,就这么去了,实在是可惜了!” “等等!”张太后是何等人精一样的人物,当初孝宗在世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帮自己丈夫处理过多少朝政,以张永眼下的身份,这么突然跑过来,没头没脑的禀报两位太医之死,这里头没有蹊跷才怪呢! “你为什么给我说这个?”她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敛起来。 张永心里一沉,看来,太后是彻底的不打算承认此事了,想到这里,他嘴巴微微有些发苦,若是太后不承认此事,那他张永自然是此事的主使者,这黑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奴才以为,太后会很高兴的听到此事的!”张永垂下头来:“打搅了太后的雅兴,奴才实在是该死,奴才这就告退!” 说罢,张永低着头,就要退出去。 “你给我站住!”张太后脸色一板:“我生平最恨两种人,一种是说话故弄玄虚的那些书呆子,一种就是你这种说话说个半截的奴才,你给我回来,到底怎么事情,你给我说清楚,两个太医死了,多大点事情?值得你干巴巴的往我这里跑一趟!” 太后不让走,那就是张永生出三头六臂四条腿,他也走不出这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门口,已经出现了两个女官,正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张永。 张永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太后要奴才如何做,请太后明示,奴才年纪大了,万一领会错了太后的吩咐,那是死多少次,都是赎不回自己的罪过的!” “我吩咐你什么?”张太后的好心情,此刻早已经不翼而飞:“莫非,莫非哪两个太医之死,你这奴才以为是我吩咐的?” 她脑子一转,立刻就想明白了张永为什么这么说的原因,难怪那两个太医死得这么有创意,进食不当?哼,这些奴才,净把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去了,一点正事都不干! 张永低下头,不再言语,这意思,就是默认了。 张太后气极而笑,“好,好,你这奴才,给我到跟前来,将这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敢情这宫里头,有人欺陛下常年不在宫中,就以为宫里没人治得了他们了,真当本宫是摆设了!” 张永此时已经没了退路,在暴怒的太后面前,除了硬着头皮,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终究到底,最后是他领会太后的暗示错误,只能算是办事不力,这可并不是非死不可的罪名。 “你是说,当日里,本宫和皇后,还有本宫的两个弟弟寿宁侯建昌伯在这里吃饭的时候,你在一旁伺候,本宫对你说的?” “是,太后!”张永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太后当时说的话,奴才还记得清清楚楚,太后您说,‘这等误人误己的庸医,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奴才以为那是太后的懿旨,这就去办了!” 张太后皱起眉头来,显然是在回忆当初那次小小的家宴时候的情形,当日皇后在她院子里陪着她侍弄这些蔬菜,她的两个弟弟进宫来看她,当时的确好像是她留了饭的,至于席间说了些什么,她还真的记不清楚了,不过,她的脾气,她的兄弟都知道,说些家长里短,她最爱听了,若是说些朝廷大事,她肯定不高兴的! “就算是我吩咐的,你怎么今日才想到回禀!”她语气柔和了一些,张永虽然办事办差了,但是也是一番忠心,她也不能太过于苛刻。 张永接着又将太医院的留档被烧毁,办事的人,被锦衣卫控制,甚至这半月来接连的两起命案,事无巨细,全部都禀报了一遍,然后,他就静静的站在了一边,不再打搅张太后的思绪。 太后这个态度,连他都有些不确定了,这事情到底是自己领会错了太后的意思,还是太后将这事情给忘记了,但是,若是如此的话,这后面的事情,却有说不过去了,这分明是有人一直在注视这事情的发展,并不断的推动。而且,在他的心里,他隐隐觉得,被人当作枪使的,似乎不是自己一个人,好像,太后似乎也被人当枪使了,至少在整件事情中,他看不到太后有任何的好处,他张永和钱无病斗起来,西厂和锦衣卫斗起来,对太后又能有什么好处,太后就算是不喜欢敬妃娘娘,难道敬妃娘娘还能威胁到太后么,当今陛下可是至孝之人。 “如今你除了管着这宫里的事情,你还提督着西厂是吧!”良久,张太后缓缓的开口道。 “回太后,这是陛下恩典!”张永回答道。 “将这两个太医崔什么来着的,你西厂给我查一查,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做过什么!” 473.第473章亲疏有别 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一旦认真起来,一旦没有顾忌,西厂的效率,那简直不是一般般,太医院的留档没了算什么,那两个太医的同僚们总是在吧,就是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们的回忆断断续续,但是,那俩个太医的家人总还在吧,到现在为止,事情过去得还不算太久,有些事情,就是想忘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种种蛛丝马迹,种种当事人或者不是当事人的回忆,两个太医在六七月间的行踪,渐渐明了起来,而那些日子里,他做过些什么,也事无巨细的,被西厂的番子们记录在这里纸上,送到了张永的面前。 不用多加甄选,两位太医这段日子里做的重要的事情,直接从纸上跳了出来,张永甚至毫不怀疑,这就是他们的取死之道了。 而他也依稀记了起来,当初在敬妃娘娘分娩的时候,他似乎依稀见过这两个太医,当初他可不知道,自己令江彬处死的这两个太医,就是自己见过的那两人。 这事情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立刻就将结果送到了张太后的面前,事关皇家子嗣,他知道其中的轻重,他也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钱无病平日里看起来很温和的一个人,在这件事情里,却是獠牙毕露,咄咄逼人起来。 张太后没有动张永送到她面前的那一叠叠口供之类的,而是听完了张永的回报,静静的闭上眼睛,足足过了好半响,这才开口问道:“锦衣卫也在查这件事情?” “应该只是钱无病在查,这事情……”张永苦笑了一下:“只怕钱无病也是得了敬妃娘娘的吩咐!” “敬妃什么时候将手伸到锦衣卫里去了!”张太后眉梢有些冷意,宫人们争斗,无所不用其极,她可以容忍,但是,宫人后妃驱使皇家鹰爪如驱使下人,那就触及了她的底线了。 “回太后!”张永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开口就将钱无病给卖了,他相信即使不是从他这里知道,太后终究还是能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这事情的,他可没有义务为这事在太后面前拉仇恨:“钱无病,锦衣卫指挥佥事,南衙镇抚,实际上,是敬妃娘娘的胞兄!” “哦!”张太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将这个人的事情,给我说说!” 张永点了点头,开始说了起来,既然是打定主意将钱无病给卖了,当然就要卖得扯淡,除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基本上,他将他对钱无病的了解,完完全全的不做任何隐瞒的托了出来,这事情,他已经没的选择,如果太后要打压敬妃,要打压钱无病,他只能站在太后这一边。 张太后微微闭着眼睛,听着张永在慢慢絮叨,脑子里的思绪却是慢慢发散开来。 这事情,不是她的本意,这一点,她非常确定,而当日家宴上,可没有外人,除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就是只有皇后,她能说出让张永误会的话来,只可能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撩起话头,然后自己毫不戒备的接了话茬,这三人,两个是他至亲的兄弟,一个是自己的儿媳,都是至亲家人,她肯定不会多加提防,这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但是,她不仅仅是一个姐姐,一个婆婆,她更是大明这万里江山主人的母亲,丈夫留下来的万世基业,眼下传到了他儿子手里,任何人若是心有觊觎之念,她都不会有丝毫的留情。是的,任何人,不管是谁! 事情很清楚了,敬妃为自己独子诞下的子嗣,其中肯定有蹊跷,这事情似乎敬妃那边,也是不知情,要不然,灭那两个太医的口的,就应该是那个锦衣卫钱无病的事情,而不是转了几个弯,由自己的口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不过,敬妃那边,也应该是起了什么疑心,要不然,锦衣卫不会暗地里开始查探这事情。 “你刚刚说,钱无病是八月间回京的,以前他一直在福建公干?”听到要紧处,张太后突然开口问道。 张永点点头,张太后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这就对了,迟不回京早不回京,一回京就开始查探此事,必定是敬妃使手段将此人召回来了,这丫头资历尚浅,只怕也找不到什么人手,能够依赖的,也只有自己的娘家人了。 皇后心里是有怨气的,但是,这种事情,可不像这个乖巧的丫头做的出来的,倒是自己的两个兄弟,这些年,越发不长进起来了,什么事情都敢往里头凑合,这样的事情,他们若是真的在里头搀和一脚,哪怕是自己能够饶恕他们,只怕厚照那孩子,也不会放过他们。这孩子对他的这两个舅舅,可一直没什么好感来着。 张永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钱无病的琐事,殊不知,在张太后心里,早已经有了计较。 “陛下知道此事了么?”等到张永说完,张太后开口问道。 张永足足沉吟了好一阵,才有些不大确定的回答道:“奴才不大确定,不过,想来陛下是不知道此事的,太后您知道陛下的性子,若是陛下知道这事情,只怕就不会像眼下这么风平浪静了!” “看来,敬妃也不大希望陛下知道这事情!”张太后点点头:“你继续查吧,这事情不仅仅这么简单,既然所有人都不希望陛下知晓此事,那就先瞒着点他吧!” 张永告退以后,张太后从自己一直软软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院子里的青翠发了好一阵子呆。有个想法,一直在她心头萦绕,但是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敬妃受孕的日子,伺候的人等都有记载,这就完全断绝了敬妃所诞的孩子不是皇家血脉的问题,而且,敬妃所诞的,是一个公主,这也排除了她为了固宠,为了母凭子贵在这等事情上弄玄虚的可能性,但是,万一,万一有人不愿意看见敬妃如此得宠,这没有子嗣之前,陛下的恩宠都冠绝六宫,这若是生下一个男丁,谁人还能动摇她的位置? 万一敬妃生下来的,不是一个女婴,而是一个男婴呢?若是这样的话,当日参与此事的人,悉数被灭口,那也就有合理的解释了,若是正常的伺候敬妃接生,他们怎么都没有取死之道。 “召寿宁侯建昌伯进宫!”她转过身来,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轻轻的说道:“立刻,马上!” 474.第474章利器 “怎么样!” 钱无病对着憨憨呆呆的慕四娘说道,身后的雁家兄弟和慕天秋,早已经将书房的大门掩上,书房周围,几个面目迥异的郦人锦衣卫伫立在四周,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一众下人丫鬟的,远远的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又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哪怕是在钱家自己的宅子,这种情形也不多见,不过,老爷的书房,自然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靠近的地方,防守严密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几个小丫鬟自以为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歪着头想了想,朝着外面走去。 慕四娘从怀中掏出两个带着她体温的玉瓶,递给钱无病的手上,两个当事人还好,倒是他们身边的慕天秋和雁家兄弟,手都微微有些发抖了。 “这大瓶儿的血,是敬妃娘娘的,小瓶儿的,是公主的,敬妃娘娘的血取得多了些,她说若是不够,我可以再去取的!” 钱无病点点头,将两个玉瓶儿放在桌上,在桌子上,早有就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碗,里头装满了清水。 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钱无病将纸包里的粉末轻轻的点了一些在碗里的清水里,似乎怕是有些不大牢靠,他将纸包收起来之前,又往清水里头加了一点点粉末。 这是锦衣卫的秘法,以往不管是仵作也好,还是有着秘密差事的人,判断死人和活人是否有血缘关系,都是用活人的血在死人的骨头上滴一些,能渗透进去的,基本上就是同一血脉了,不过,如何判断活人和活人之间是否有着血缘关系,这门秘法眼下可只有锦衣卫才有,而且,还只有铁卫们才知道,就是一般的锦衣卫,都还不知道自己衙门还有种秘法,巧的是,钱无病身边,恰好就有曾做过铁卫的人,于是,他也就知道这秘法了。 只不过,这纸包里药物,十分难以配置,时到今日才配好,眼下李凤儿和小公主的血样尽在此处,真相立刻就要大明了。 (滴血认亲的历史源自明朝,准确点叫做合血认亲,现代科技的发展,让很多人都认为,古代的这什么滴血认亲,实在是扯淡,只要血型相同,最后这血还不都合在一起了吗,其实,这是现代人太高看了自己,古人并不比现代人笨多少,时至如今,抛却了科技的因素,你会发现,现代人在生活经验方面,未必比古人高明多少,太祖老人家都说过,太阳底下无新事,你要相信,你能想到的,几千年来,古人一定都想到过,古人想不到的,那是因为眼界的问题,而不是因为智商的问题,所以,我们否定的,不了解的一些方法经验,未必就是不能用,只不过,是我们不曾找到正确的使用办法而已!) 血液从玉瓶中慢慢倒入碗中,有些粘稠,这是快要凝固的节奏,五个人,十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这枚血珠,看到它在清水中慢慢起伏,慢慢的和钱无病从另外一个玉瓶中滴出来的血珠,轻轻的碰了一碰,然后反复受到了惊吓一般,缓缓的弹开来。 “就是这样了!”钱无病长长的吐了一口憋了半天的气:“这下,大家心里都踏实了吧!” “果然小公主不是敬妃娘娘的血脉!”雁九有些失神的样子,虽然他和他兄长,这辈子已经下定决心卖给了钱无病,但是这件事情,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仔细想过的,这多日来的担忧,清水中的结果,证明他们并不是在那里胡乱操心,这让他心里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慕四娘还是那么呆呆的表情,仿佛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而她身后,她的父亲,慕天秋,却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一屋子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眼神,看到这桌上的清水碗的时候,都坚定了许多。 “这各府婴儿取血的事情,现在可以办了,女婴就不要管了,男婴的血,一定要取回来!”钱无病坐了下来:“这事情,本来四娘去办最为合适,不过,眼下四娘身上有伤,怕是不大利落,雁七,雁九,这事情就得要给你们!” “大人放心!”雁家兄弟齐齐应道,这不是一件什么简单的事情,甚至十分的凶险,但是此刻两人心里哪里还有丝毫惧意,有的只是一片帜热。 “找个机会取血之后,尽快回来,这种玉瓶,虽然涂抹了延缓血液凝结的药物,但是,也未必能延缓多久!”钱无病仔细的交代着。 “我再找几个人给雁家兄弟帮手!”慕天秋开口说道:“都是老铁卫退下来的,只听命令,不问缘由的,事情办完之后,大人在淡水给他们一块安身之处就行了!” “嗯,你看着办!”钱无病点点头,办事情,他只要结果,具体的过程,他并愿意多操心,“叫咱们的人,从现在起,随时候命,一旦雁七雁九取回的血样,能够和敬妃娘娘的血样融合,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必须马上控制他们,婴儿的安全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到了那时候,谁再拦阻咱们行事,能拿下的,就拿下了吧!” 他的脸上闪过一阵冷厉之色:“若是不能拿下的,格杀也是无妨的!” “明白了!”慕天秋点点头,和雁家兄弟对望了一样:“大人等咱们的好消息就是了!” 三人退了出去,书房里就剩下钱无病和慕四娘二人,钱无病没有说话,而慕四娘,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你不去休息下?”钱无病给慕四娘的差事,就是好好的修养,见到慕四娘还不退下去,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不累!”慕四娘摇摇头:“大人,其实我身上的伤,最多十日,不,七日就没事了的!” “这事情里,你该做的事情都做了!”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剩下的,就交给我和你爹就行了,你安心养好身体,难道还怕日后没有用武的地方吗?” “嗯!”慕四娘点点头,却是不离开。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钱无病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呆妹子,不就是没有差事给她去做吗,用得着不开心成这样? “大人,你什么时候,还去淡水?”慕四娘似乎有些犹豫 “嗯?”钱无病疑惑起来,她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就是听雁九说,你在淡水那边,找了一个女护卫,叫奥……”她歪着头,似乎想不起来这个拗口的名字。 “奥利维娅!”钱无病看她那模样,实在是有些替她着急,忍不住给她提示道。 “是的,奥利维亚,我就是想和她切磋一下,是不是她像雁九说的那么厉害!”慕四娘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钱无病没带她去福建,而是将她留在京中,原本也不算什么,不过,这受伤回来后,雁九这个多嘴的家伙,怕她一个人在屋子闷得慌,时不时的过去她说说话,这自然也就提到了奥利维娅。 两人都是女人,两人都一身的武艺,两人都做过钱无病的护卫,甚至两人都和雁九有着过命的交情,这雁九看到慕四娘到时候,不将两人做做比较,这才有鬼呢,反而看那个斯斯文文的跟着钱无病的裘草儿,就入不了雁九的法眼,实在是裘草儿当初在福建镇东卫武库里呕吐的一幕,让她在雁九心里的位置,大大打了折扣。 三番五次的说,慕四娘心里自然而然的就起了比较之心,尤其是钱无病还将那个奥利维亚放在了海外千户所的千户的位置上,虽然眼下这海外千户所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只要钱无病将这事情放在心里去操办,这个千户,迟早都会落在实处,这让她心里微微有些不平衡了。 倒不是说她功利性重,只是这一比较,她和奥利维亚都是钱无病身边的护卫出身,她眼下不过是拿着百户的俸禄,而那个什么奥利维娅的女人,居然是千户了,那岂不是说,她比她低了一头?练武之人,哪怕平时再有些木讷,这好胜之心还是不会缺的。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钱无病笑了起来,想起了远方那个野性十足的西洋妹子,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分猥琐的笑容,他实在是按捺不住,一想到奥利维亚,就想起她那双令他**不已的大长腿来。 “京里头这小小的天地,哪里有外面的世界宽阔,若是这事情能够顺顺当当的了结,我想,外面的世界应该比京里头更适合我,到时候,你跟着我,也去外面见识见识……咦,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钱无病一抬头,发现原本站在她身边的慕四娘,已经离开三四步之远了。 “大人,你笑的好……好……”慕四娘一时之间,好像找不到什么词儿来形容钱无病脸上那猥琐的笑容起来,女儿家的直觉,让她不由自主的远离这个笑容。 “好下流!”她终于想起怎么形容这种笑容起来了,很是肯定的点点头,“是的,好下流!” 钱无病:…… 475.第475章与我无关 被鄙视了! 被自己的属下鄙视了! 居然被自己属下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呆呆的武痴妹子鄙视了! 钱无病哭笑不得的看着好像被自己吓到了的慕四娘,月黑风高的时候她杀起人来,可没见她胆子这么小,难道自己还能比几个杀气腾腾的刺客更可怕? 挥手让这丫头下去休息,钱无病坐了下来,慕四娘刚刚无心的一问,的确让他心情沉重了起来,这京里头的水太深啊,真的是一不小心就会有粉身碎骨之虞,这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里有自己在海外做一个草头王自在。 这件事情了结,自己还是找个由头离开京师去东番吧!以前无官无职拿着一两二钱的饷钱度日的时候,整日里想着的,就是自己如果赚钱如何升官,官职做到眼前这个地步,看起来人前显赫了,其实,在某些人眼里,自己仍然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存在吧,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想想安定伯那一帮老头子的许诺,钱无病微微摇了摇头,就算做到锦衣卫指挥使又如何,本朝被百官在朝会上乱拳打死的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是没有,在那些自诩为朝廷栋梁的官员眼里,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过是皇家的一只比较大的走狗而已,皇帝让你咬人的时候,你可以见人就咬,但是,若是身后的主子不让你咬人了,那就是谁都可以上来给你一拳踹你一脚了。 以自己的道行,应付这些,感觉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真心是心力交瘁啊! 就这么漫无边际的想着,不知不觉竟然有了几分睡意,他索性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打起盹来。 眼下这里怕是钱府里最清静的地方,就算是吴嫣然和孙倩,也知道他和属下们在这书房商议事情,等闲不会闯进来,下人们就更不用说了,外面一溜郦人锦衣卫杵在那里像门神一样,他们更是不敢往前凑。 闭着眼睛的他,慢慢的进入了梦乡,丝毫没有发现,在他身边桌上的那一小碗清水,那一碗清水里的两颗大小不一的血珠,已经缓缓的,而又坚定的互相靠拢来,然后,终于变成了一团大的血珠,然后,仿佛这一番融合,已经耗尽了血珠中所有的能量一样,在清水中悬浮了片刻之后,终于支持不住的四散开来,将一碗清水变得微微有些发红。 …… 李凤儿坐在幽深的大殿里,手里头拿着一本书,眼神落在这书上的文字上,久久不动,心思却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中午一觉醒来的时候,不见了朱厚照,才知道他被太后召到宫里头去了,李凤儿也不在意,就算朱厚照不去宫里,这个时候,刚刚一觉醒来的朱厚照,精力也是充沛的很,只怕也会在豹房里其他的玩闹处消磨精力,也许,他还会召见几个臣子,处理一下国事吧!她有些心烦意乱的想道。 这秋日的午后,往往正是她最悠闲的时候。早上慕四娘取走了她和刚刚满月不久的小公主的血样,慕四娘说的有些含糊,但是,她却是隐隐猜到钱无病要自己的和小公主的血作何用途,原本在她心里,已经慢慢确定了的事情,又逐渐翻腾起来。除却这些令他心烦气躁的事情,唯一令她感到有些安慰的就是,钱无病真的在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孩儿,据说,好像已经有些眉目了。 有时候,看着奶娘抱着的小女婴那皱巴巴的小脸,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一天天的红润舒展开来,她心里头总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这小小的人儿,将来的命运又是如何,几乎是全在她的手中,也不知道她亲身的父母是何人,此刻又身在何处,真的要是自己的骨肉寻了回来,对这个可怜的小人儿,自己又应该怎么处置呢! 忍住不想去看她,但是,又忍不住每天都想去看看她,李凤儿觉得自己都有些失心疯了,这不是自己的骨肉,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切,一天看不到,都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这要的真的有那么一天,这小人儿要还给她的父母,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管了,大不了到时候,收她做个义女,总归是和自己一场缘分,孩子可是无辜的,真要论罪过,应该去找那些丧心病狂的使坏的人! 她的眼神从书上挪开,心里头慢慢已经有了决定。 “娘娘!”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轻轻的走了过来,细声细气的在她耳边说道:“张公公求见娘娘!” 合上书页,她慵懒的转过头来,能被小宫女称为张公公不带名姓官职的,在豹房里可只有一位。 “他有说什么事情么?”她开口问道,对这个人,她的印象早就一落千丈了,如果没有必要,她真的一点都不想见他。 “张公公伺候陛下进宫了,刚刚回来!”小宫女轻声提醒道:“也许,是陛下给娘娘捎来什么口信!” “那好,让他进来吧!”刘凤儿伸了个懒腰,将手中的书放在软榻边的案几上,缓缓的坐起身来。 没多长一会儿,张永就随着小宫女,匆匆的走了进来。 “不用多礼了,陛下是话带给我么?”看着张永恭恭敬敬的见礼,等到他做完了这一套,李凤儿才不恬不淡的问道,眼下的张永,可不是当日在大同时候,紧紧跟着陛下身后的张永,更不是在钱家老宅里,对她照顾有加的那个张永,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陛下今日大概要留宿宫中,让奴才回来给娘娘说一声,免得娘娘挂记!”张永垂着头说道。 “哦!”李凤儿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重新又躺了下来,这个时候,但凡识趣点的奴才,都会自行告退,不会再打搅她了,但是,直到她身后去拿那本自己看了一下午也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是觑到张永仍然站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还有事情?”她有些不耐的问道。 张永眼皮跳了一跳,这些天来,李凤儿对他的态度和以往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他岂能不知道。他知道这态度转变的根源在哪里,尽管,他不能对着李凤儿完全的剖明心迹,但是,将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黑锅丢出去,他还是办得到的。 “昨日下午,锦衣卫千户钱宁在城外遇袭重伤,这事情不知道娘娘知道没有!” “嗯?”李凤儿猛的扭过头来,“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奴才昨日就知道了,那钱宁是钱佥事的属下,只怕钱佥事眼下和奴才有了些误会,娘娘素来眷顾钱佥事,念在奴才这两年,一直忠心的伺候娘娘的份儿,奴才腆着脸,恳请娘娘给奴才捎一句话儿!” 李凤儿没有出声,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 张永苦笑了一下:“不管钱佥事信还不是不信,奴才只是想通过娘娘告诉他,昨日这事情,真的与我张永无关!” 476.第476章夜惊 “你确定这是从寿宁侯府里那婴儿取来的血样?” 钱无病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水碗。神情中有些不大相信的样子,在他的面前,有两个水碗,左边的那一碗,是从国子监那监正家的男婴身上取来的血。这一碗中的血珠和李凤儿的血不能融合,似乎是意料中事,他也不觉得有多意外,但是,右边这一碗,是从寿宁侯家那小妾的男婴身上取来的,也是一般不相融合,这就令他有些惊诧了。 在他的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事情,肯定是寿宁侯脱不了关系了,但是眼前的这一幕,似乎将他所有的认定全部给抹杀了。 “是!”雁九很是肯定的回答道,为了潜进戒备森严的寿宁侯府,他没少费功夫,如果不是慕天秋派来的那几个老铁卫,声东击西将侯府那些家将引开,他还没准真的完成不了任务。这个时候,寿宁侯府里,只怕还在大张旗鼓的抓贼呢! 钱无病朝着慕天秋看了看,慕天秋缓缓的点了点头,证实了雁九的话,当时取血的时候,还有他的人在一边看着,这一路回来,直接就到了钱家,雁九就连掉包的机会都不会有。这倒不是钱无病信不过忠心耿耿的雁九,只是这事情太过于重大,再怎么小心谨慎都是应该的。 原以为有了这合血认亲的秘法,小皇子立马就会被鉴别出来,而幕后真凶也会浮出水面,眼下看起来,这条路似乎也走不通了。 钱无病没有说话,默默的坐了下来,眉宇间有些纠结不散的郁郁,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他在哪里去寻早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小皇子呢? 书房里一片安静,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雁家兄弟,慕家父女,也都紧紧的闭着嘴,事情走进了死胡同,眼下他们的线索,又剩下钱宁被刺这一条线了,而这一条线,是很容易被人从中掐断的,一旦这唯一的一条线也断了,他们几乎就无计可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慕四娘轻轻拉了拉他爹的手,朝着桌上的水碗指了一指。 “大人!”慕天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大人,您看!” 钱无病抬起头来,顺着慕天秋的视线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也陡然愣住了。 “合在一起了,合在一起了!”雁九喃喃自语道,桌上原本令钱无病颓废的那一碗清水中,大小两枚血珠,正缓缓的融合在了一起,在书房里所有人的视线中,最终变成了一团再也分不清彼此的血团。 钱无病扭头朝着左边的那一个水碗看去,两枚血珠依然是两枚血珠,悬浮在那清水中,丝毫没有合在一起的意思。 “果然是他!”钱无病心情大好:“咱们的人都在候着吧,马上召集人手,去寿宁侯府,什么都不要说,直接将那小妾和小皇子控制住,我去向陛下请旨!” “大人,咱们的人手,只怕不够!”雁九苦着脸,对钱无病说道:“寿宁侯家里家将就养了一两百,咱们南衙能用的,不过三百来号人!” “咱们又不是要攻打寿宁侯府,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小皇子!”钱无病瞪了他一眼,旋即觉得也不妥当,锦衣卫大张旗鼓的去,寿宁侯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自己的事情犯了,万一他狗急跳墙,自己的这点人,还真不够用的!再说了,防着他狗急跳墙的同时,也还要防着他真的把心一横,加害小皇子,真要是小皇子被他弄没了,自己说的话,这满朝文武,可未必有人会信。 “京里头几个千户所,如果事情紧急的话,大人也是可以调拨些人手的,别的不说,大人的话,西厂千户所,至少还是有人听的!”慕天秋在旁边出着主意,“这些人,未必能堪大用,但是,壮壮声势总是可以的,不过,这以来,事情可就大了,上千号人围攻寿宁侯府,此刻又是半夜,只怕京里头要乱上一阵子。” “大人,你还是先请旨的好一些,要不然,事后怕是不好收场!” 这个时候请旨?钱无病自己都怀疑能不能请到了,见到朱厚照之后,又还要解释一番缘由,然后再拿出证据,这一来一去,耽搁的时候一算,等到有眉目出来,只怕也要天亮了,这么多天都能了下来,再多等半夜,也算不得什么的吧。 “咱们的人一直都盯着寿宁侯府吧!”他想了想,问道。 雁家兄弟齐齐点头。 “我去求见敬妃娘娘,让敬妃娘娘和陛下说此事,应该比我说的容易被陛下相信一些,你们带着人,在寿宁侯府附近等候命令,从眼下起到我从陛下那里回来,没有我的命令,寿宁侯府哪怕是飞出来一只蚊子,你们也得给我逮住!” “遵命!”雁家兄弟应声一应,转身走了出去。 “慕叔,衙门里的人手,你调派一下,找些信得过的人,让雁家兄弟带着去办事!!” “明白!”慕天秋也转身离去。 “四娘,你身子不好,就跟在我身边,随我一起去见陛下吧!”钱无病回过头,招呼着慕四娘,书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慕四娘眼睛盯着那已经慢慢消散的血珠,突然抬起头来,“原来这药物,是要过一会儿才开始生效的啊!” 钱无病心里微微一动,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时间在这无关紧要的地方去浪费自己的思绪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他走了出去,慕四娘微微一愣,也急忙跟了上去。 一群锦衣卫全副武装的走在街上,别说兵马司的巡夜的兵丁不敢来查问,就是巡街御史,看见了他们,也就远远的发下问,连走近过来仔细查询的兴趣都没有。这个时候出动的锦衣卫,那可是瘟神来着,指不定又是哪个官员要倒霉。这种事情,谁都不会来沾染这些晦气。 远远看到豹房的宫殿楼宇的时候,钱无病就被外围的豹卫给拦下了,钱无病不认识这一队豹卫,但是,这队豹卫中似乎有人认识他,循例查验过他们的身份,留下他们的武器,钱无病等人被带近了豹房。 “陛下留宿在宫中?”钱无病干笑了一笑,“我其实是来求见敬妃娘娘的!” 能让钱无病干笑着掩饰自己的来意的,当然只有闻讯赶来的张永了,这鏖夜求见,一般情况下,那得是出来天大的事情才成,听到钱无病给了这个回答,他几乎是气歪了鼻子。 “求见娘娘,不用这么着急吧!”张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夜闯宫禁,撂谁身上,都是一个吃不起的罪名,钱大人就算蒙陛下和娘娘宠信,也不应该这么没规矩!” 他斜眼看着钱无病身后几个从人,五六个护卫,还有个女娃娃,似乎,他真是有事情要见敬妃,难道说,他眼下正在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钱无病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若是张永刁难,他还真的见不到李凤儿,在宫外,他能和张永耍耍横,但是,在这宫禁之中,他只要敢耍横的话,张永可什么帽子一定都敢往他头上套的。 “好吧,杂家也不问了,这本来就不是我们这些奴才关心的事情!”张永尖细着嗓门说道,这一会儿,他心里头都不知道转过多少念头了,反正陛下不在豹房,李凤儿又是钱无病的胞妹,就算他进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他不想将钱无病得罪死了。 想到此处,他脸色稍霁,话声也柔和了许多。 “无病,你稍微坐坐!”低着头,他快速说了几句:“规矩就是规矩,这么多人看着,杂家总得说几句吧,脸色这么难看干什么!” “不着急,不着急!”钱无病看看天色,眼下都丑时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也就亮了:“要不,我就在这里等等?” “哎,杂家就是个劳碌命啊,这打搅娘娘,你说是多大的罪过,杂家就再劳碌一回吧,回头要是娘娘发火,钱大人,你可要替杂家在娘娘面前多担待一些!”张永大声说道,钱无病笑着点点头。 说完这话,张永朝着钱无病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深意,然后,带着几个小青衣,慢慢悠悠的朝着豹房深处走去。这不算卖好,但是,这也能表明,自己没有和他作对的意思,这其中的味道,钱无病应该领会得到。 李凤儿的睡眠非常浅,张永叫醒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朱厚照从宫中回来了,听到钱无病在外面求见,她那仅剩下的那点睡意也没有了,一颗心思,变得又是惊疑,又是忐忑。 钱无病随着张永来到李凤儿的寝宫之后,张永就一直在寝宫外面候着,尽管明明知道里面两人的窃窃私语,他不可能听见内容,他还是努力的张着耳朵,试图听见个只言片语来。 钱无病在李凤儿的寝宫了,呆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张永送出了豹房,但是李凤儿寝宫的烛火,却是一直燃烧到了天明,这一夜,李凤儿是注定无眠的了,而张永,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实际上,在京城的这一夜了,睡不着的,可不仅仅是钱无病,李凤儿,张永他们,在寿宁侯府里,因为上半夜闹贼,阖府上下,再也没有睡着的人更多,这其中,当然就包括寿宁侯府邸的主人,寿宁侯张鹤龄。 477.第477章宫里宫外 张鹤龄欢天喜地进宫去,然后,提心吊胆的回来,虽然自己太后姐姐一直不怎么待见自己,但是论到照顾亲族,这个姐姐可是做得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以前孝宗在时,张家兄弟出入宫禁,那简直是如同在自家府上一样,只不过那时候两人仗着自己姐姐和皇帝姐夫,做事情未免有些荒唐,惹出了什么麻烦,孝宗看在张皇后的面子上,还是很维护他们兄弟的,哪怕满朝文武都指责他们兄弟,孝宗也一句“天子家事”,将满朝文武的话给堵了回去。 当然,这不并不是孝宗多喜欢他们兄弟,只是孝宗实在是疼爱张皇后疼爱得紧了,爱屋及乌而已。 但是等到正德帝即位,这两位的恩宠,可就明显的不如原先了,对于他们这两个舅舅,当时朱厚照可是在宫里拿着剑撵了他们两里地的,那是孝宗病重得快驾崩了,他们两人酒气熏熏的进宫来不说,居然趁人不主意,拿着孝宗的帽子往自己头上套着玩,那是帝冠啊,要不是张皇后听闻后派人拦住了朱厚照,他们两兄弟被自己外甥刺死在宫中都不叫冤枉。 自此以后,这俩做舅舅的,和自己做皇帝的外甥,那是能不见面的就不见了,朱厚照固然不会无端想起来召见这两个厌物,他们两人,也不会干巴巴的往自己皇帝外甥面前凑,大家各过各的,至少,张太后在世一天,他们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有任何的担忧。反正他们也不在乎,国家大事什么的,和他们一文钱关系都没有,荒唐起来他们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甚至有官员,暗地里嘀咕,当今陛下以前种种荒唐之举,除了刘瑾那般内官撺掇,只怕和他们两人也脱不了关系,民间不都说是都说“外甥像舅”的吗? 现在,除了年节,偶尔张太后也会召他们两兄弟进宫聊聊家常,在纯粹就是那一份亲情牵挂了。以前想进宫就进宫,现在是非奉召不得进宫,这区别可就大的很了,加上他们两人行事荒唐,家里的下人也跋扈,这名实在是有些不大怎么好,朝中和他们相厚的,还真掰着指头数不出几个来。这两兄弟虽然一个侯爷一个伯爷,在他们那外甥皇帝即位以后,家道虽然不算中落,但是,实在是也开始有些衰败之相了。 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能容忍别的官员大臣看他们兄弟的那种鄙视眼光,是的,是鄙视!外戚做到这个份上,还真是令人憋屈的很。 这做人总是有个攀比的心思,同样是外戚,他张家兄弟还是太后的亲兄弟,当今天子的亲舅舅,总比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妃子的兄长要强吧!可偏生人家混的风生水起,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大家都是被那些正儿八经的臣子看不起角色,凭什么我不如你? 张鹤龄对钱无病的了解,可比张太后对钱无病的了解要深得多,当初为了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差事,他可是没少和钱无病明争暗斗过,他知道自己不是干指挥使的料,但是这不妨碍他捧一个自己的人上去啊,掌控了锦衣卫,那些鄙视自己的人,看他还敢用那种眼观看他们张家么? 可惜的,哪怕他说动了他家姐,这锦衣卫的指挥使的差事,还没没有落入他的囊中,当然,这一切,他都归罪到钱无病的头上,若不是此人在其中搅合,他也不会不能遂愿了。 直到皇后派人找到了他,他终于觉得,张家重新扬眉吐气的时候,应该是来到了。 那天,皇后派人悄悄的送来了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让他好生喂养,他知道,他和皇后商议好的事情,终于开始拉开了帷幕。 皇后还没有怀孕,皇帝的宠妃却要生孩子了,但凡任何一个有掌控****的皇后,第一反应,就是先弄死那妃子再说,实在是弄不死,也要将那孩子弄没了。这种事情,宫廷当中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历朝历代,皇宫里夭折的那么多的皇子们,可不是因为他们身子多么不好,而是因为他们投错了胎,生在了皇宫这个天底下最凶险的地方。 弄死敬妃,显然这个事情难度大了一些,以皇帝眼下对敬妃的宠爱程度,加上敬妃一直不肯进宫,住在豹房,这要弄死敬妃,皇后还真不敢冒这个险。而且,怀孕后的敬妃,要么日日和皇帝黏糊在一起,要么身边干脆就是一票锦衣卫的人贴身护卫着他们,吃用汤水什么的,都得经过那些锦衣卫的手,弄掉孩子的希望,似乎也不大,按理来说,这可是严重不合宫里的规矩了,但是以皇帝对敬妃的宠爱,居然容忍了这样的事情,皇后要怪的话,除了怪皇帝对敬妃的恩宠无厚以加就只能怪敬妃还有个在锦衣卫里权柄不小的兄长了。 既然这两条路都行不通,那皇后就得琢磨第三条路了。这期间,当然需要有人配合。 皇后的计划是,既然敬妃能生,她自然也能生,只要她将皇帝弄上她的床,她就可以“怀孕”,当然,最好是敬妃生的是一个女儿,而她生的,是一个男婴,一个大明帝国的皇帝的继承人、嫡长子,这样的话,哪怕皇帝对她这个皇后再冷淡,她这一辈子,也不用再担心了。 可这事情,她一个人可做不来。无中生有变出一个婴儿来,这还非得宫外的人配合,而且,这宫外的人,出入宫禁,还不能被人怀疑。 张家兄弟,毫无意外的就落入了皇后的眼帘。 这件事情,对张家兄弟,也是有好处的,若是太后和皇后,在宫中一致为他们说话,哪怕皇帝再不喜他们,没准也要考虑考虑他媳妇和娘的话了,再被冷淡的皇后,也是皇后,也是六宫之主,这身份的贵重,可不是一个杂号妃子能比的上的。 于是,婴儿送到了张鹤龄的手里的当天,皇后肯定就开始着手“怀孕”的事情了,而张鹤龄事后才知道,就在那一天,敬妃也诞下了一个女婴,为此,他还感叹了一番,这皇后还真的会挑日子。 478.第478章疑神疑鬼 可是今天进宫,可没把张鹤龄给吓死。 太后居然问起那两个死鬼太医的事情,这两个太医必须得死啊,这事情里,知道内情的人,都得死,这个一点都不奇怪,而他们兄弟,不过是帮皇后敲敲边鼓而已,事后就算是那两个太医死的蹊跷,也算是在太后这里报备了一下,日后太后听说此事,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但是,这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太后这个时候提起来,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她发现皇后有些什么异常之处了吗? 直到这个时候,张鹤龄都没有想得太多,只是认为,帮皇后验脉、安胎的,肯定是这两个太医,皇后怀孕就算瞒得过天下人,也断断瞒不过为他把脉用药的太医的,所以,不管当时这两个太医是被皇后威吓还是收买,事后那是一定要死的,这样的秘密,皇后不可能留下知情人。 吱吱唔唔搪塞了一番,在太后明显不大相信的眼神中,张鹤龄有些狼狈的出宫来,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太后没有真凭实据,肯定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这依稀肯定是起了疑心,接下来,这事情太后是继续深查下去呢,还是就这么风轻云淡的了了,可就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了。 回到自己府里,张鹤龄一直都心烦气躁,好不容易在两个侍妾身上,将自己折腾得疲惫不堪,然后昏昏睡去,这还没没睡多久呢,就被府里的骚动给惊醒了,太平承久的侯府,居然在今天夜里闹起了贼。 家将们拿着灯笼后把提着兵刃,到处搜捕着贼人,更是有一群家将到了他卧房外面来保护着他,防备着这些小贼来意不是那么简单。 这一番闹腾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侯府里才慢慢安静了下来,不管什么样的贼人,惊起了这么大的动静,再不逃走,那可就有些离谱了。数十人将张鹤龄的卧房,护卫得水泄不通,哪怕就是刺客,此刻也得知难而退。 安静是安静了下来,但是,张鹤龄的瞌睡,却也是被打搅得一点都没有了。 这夜深人静的,又没有瞌睡,这人总会胡思乱想起来,而且,张鹤龄还真的算不得是胡思乱想,白天在宫里经历了太后的一番盘问,晚上府里就闹了贼,这哪怕是再粗枝大叶的人,也会试着将这两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吧! “走,去七夫人那里看看!” 想着想着,张鹤龄突然不寒而栗起来,若是真的这两件事有关联,这贼人们的来意是什么?除了他本人,唯一和这事情有关联的,就只有皇后送来的那个婴孩了。 皇后既然要无中生有,这“生”的这孩子,自然不能随便找一个百姓家的婴儿就算数,这孩子除了健康以外,孩子的父母,总不能有什么隐疾吧!这孩子的父亲,多少应该和当今天子的相貌有些相似吧!当今天子是圆脸,若是这孩子长大,变成了一张方脸或者尖脸,和天子相貌迥异,这总不行的吧! 种种苛刻的条件加起来,注定符合这些条件的婴儿不可能太多,而且,为了保证这婴儿日后不会和他的亲生父母家族有任何的关系,那边的也是要要全部灭口的! 所以,皇后将婴儿送来,让他好好的喂养这个婴儿,他还真的没有怠慢。 他最喜欢的小妾皮氏,正好两个月前流产了,整个人都郁郁寡欢的,婴儿送到侯府的时候,侯府连奶娘都给皮氏准备好了,当然,这一切,现在都便宜了这个婴儿,张鹤龄还心里赞道这婴儿就是个福命了,就连到他府上的时间都那么刚刚好,而皮氏看到这刚刚出世不久的婴儿,也心里头怜惜的很,整日里都和孩子黏着,这是拿这孩子当亲生儿子养着呢! 张鹤龄一直都没敢告诉她,这孩子在她身边,可呆不了多长时间,皇后一来消息,他就得悄悄的将婴儿送进宫去,以皇帝的年轻,大概一个月的婴儿,和几个月的婴儿,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分别来的。 可是今天晚上闹这么一出,他有些心神不宁起来,这闯进侯府的贼人,如果不是为了钱财,那要么就是为了他,要么就是为了这婴儿了,他不去看看那婴儿,实在是有些不踏实。 “老爷,您怎么来了!” 睡意朦胧的皮小燕,看到张鹤龄出现在她的面前,有些欢喜的叫了一声,不过,再看看张鹤龄身后一溜板着脸的侯府护卫的时候,这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我过来看看,今日夜里府里闹贼,没吓着你吧!”张鹤龄和颜悦色的说道,随着她进了屋子。 自从皮小燕流产后,张鹤龄已经很久没在这里留宿了,对着皮小燕当然张鹤龄说是怜惜她的身子,让她好好的修养,至于实情是不是这样,那就难说了。 “府里头闹贼了么?”皮小燕有些诧异:“我睡的沉,不知道呢?” 张鹤龄在屋子里扫了一眼,没看到那婴儿,看到张鹤龄四顾的样子,皮小燕笑了起来,她知道张鹤龄在找什么。 “小宝在隔壁奶娘屋子里呢,我睡觉浅,小宝晚上闹腾的话,我可就一点瞌睡都没得睡了,晚上都是奶娘带着他的!” “哦,那去看看孩子!”张鹤龄点点头,“晚上这么大动静,小孩子没哭没闹,倒也乖巧的很!” 听到张鹤龄夸孩子,皮小燕笑得十分开心,一边笑着,一边领着张鹤龄走向侧门,为了照顾婴儿,皮小燕竟然在自己的房间和奶娘的房间之间,开了一个侧门,用厚厚的布条裹着,即使那边有什么声音,传到这边也十分的微弱了。 张鹤龄随着他走进隔壁屋子,屋子里,点着一盏微弱的灯火,在宽大的蚊帐中,那个小小的婴儿摇篮边,肥硕的奶娘,睡的正酣。 看了看,张鹤龄心里踏实了,他不禁心里暗暗笑了起来,自己以前可没这么疑神疑鬼的,这事情,闹得自己都有些恍惚起来了。 “夜深了,老爷就在这里歇下吧!”皮小燕眼波流转,看着张鹤龄,府里闹贼,老爷都还挂记着这自己,过来探望一下,这老爷是多宠爱自己啊! “呃!”张鹤龄沉吟了一下,却是有些意动了。 走到门边,他对着守着外面的一帮家将护卫吩咐道:“本侯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歇下了,你们就在外面伺候吧!” “侯爷!”站在门边的一个护卫,眉头皱了一皱,叫住了正要关门进去的张鹤龄。 “等等!”那护卫鼻子再次猛吸了几下,脸色突然一脸,做了个手势,几个护卫急忙冲上前来,护卫在了张鹤龄的身边。 这动静之大,就正在屋子里的皮小燕,也有些被吓住了。 “怎么了!”张鹤龄脸色也变了,他这个家将首领,可是有真本事的,他可是花了大钱请来的,跟了他这么多年,他若是这么紧张,那肯定一定有古怪。 “你们几个进去,将门窗全部都打开!”那护卫头子一边指挥者手下,冲进屋子,将所有门窗都打开,一边走进去,对着皮小燕问道:“七夫人,你说你睡觉有些沉,是今天夜里有些沉,还是这一向都是如此?” 皮小燕一愣:“好像……好像就是今天这样吧,以往一夜都要醒来数次,今天还是侯爷叫我,我才醒来!” 那护卫头子点点头,走到张鹤龄身边,“侯爷,请移步说话!” 两人走到院子中间,那护卫头子,才一脸凝重的说道:“侯爷,七夫人房里有些古怪,先前小的没进去,尚未察觉,刚刚侯爷出来的时候,小的闻到一阵香味,就怀疑是宁神香之类的药物,刚刚小的进去,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宁神香!”张鹤龄问道:“这个我知道,晚上睡不着,点一柱效果不错,七夫人说她睡眠不好,这个很正常吧!” “但是,七夫人房里,这宁神香可不止是一柱的样子!”护卫头子说道:“我怀疑,今天晚上的贼人们,目标就是七夫人这里,江湖上的小贼入室行窃或者偷香,往往先用迷香之类的,迷晕屋子里头的人,若是不想伤人身子或者被人发觉,往往就用加重了分量的宁神香,效果都是差不多的,而当事人自己醒来之后,根本就意识不到。” 话未说完,张鹤龄已经急不可耐的朝着屋子走去,护卫急忙伸手去拦,张鹤龄一愣,朝着屋子里头大声喊道:“小燕,将孩子抱出来,快点!” 皮小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张鹤龄的话,她还是听的,屋子里一阵响动之后,皮小燕抱着还在沉睡者的婴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还在睡?”张鹤龄没有搭理皮小燕的疑惑,掀开了襁褓,心里头顿时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是这个婴儿,并没有被掉包什么的,只是,这么折腾,这婴儿都还不醒,这就足够让他相信自己的护卫头领的话了,也许,来人是被护卫们惊走了,还没有来得及要做他们的事情。 “这是什么?”张鹤龄指着婴儿肉乎乎的胳膊上的一个红点。 “也许,是蚊虫叮咬的吧!”皮小燕不大确定的说道。 “嗯,抱着孩子,随着到我那边去睡!”张鹤龄也不解释,回头对着自己的护卫说道:“去个人,将奶娘叫起来,就你们三个人,其他的下人,就留在这里!” 479.第479章搜捕钦犯 折腾了半夜,躺在床上又东想西想了一会儿,差不多快天亮了,张鹤龄才沉沉睡去。这一睡,足足睡到快中午时分。 如果不是皇帝的圣旨上门,张鹤龄只怕还要睡下去,阖府上下,可没人敢打搅侯爷和周公相会的兴致。 圣旨是豹房来的,张鹤龄接到圣旨,心里登时一咯噔,有些想找宣旨的打听一下,那宣旨的却不是宫里头的公公,而是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的锦衣卫,那模样,可没有要巴结他这位侯爷的意思,他这打听的话,自然也问不出口来。 接了圣旨,匆匆的出门去,一路尽在猜测,这足足有两年没有主动召见他的朱厚照,突然召见他是什么事情,直觉告诉了他,肯定不会是好事情,这人要是做了亏心事,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情不自禁的朝着亏心事上面去联系,张鹤龄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机深沉雄才大略之辈,这一路来,尽提心吊胆的琢磨这事情了,甚至想着想着,他的后背都有些凉飕飕的了,这是越想越怕的节奏啊! 等到他离开了侯府,侯府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侯府里刷刷的就冲进来一票和那刚刚宣旨的锦衣卫一样能够装束的家伙,好像他们早就等候在这里,就等这府里的主人出门了,他们乘虚而入一样。 有人上去查问,态度倨傲得很,他们态度倨傲,但是,那些锦衣卫的态度,那就叫狂傲了,嘞嘞了几句,带队的锦衣卫,一巴掌就将这上前查问的家伙,扇到一边去了。 “老子当然知道这是侯府,不是侯府老子还不进来呢,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下人,也敢拦阻天子亲军搜捕钦犯?” 有家将不服气,当啷当啷将兵器抽了出来,对方也不过百来号人,在这侯府里撒野,可由不得他们,侯爷养着他们,可不就是为了应付眼前的场面的吗? 他们抽出兵刃,那些锦衣卫也自然不甘示弱,一时间,在寿宁侯的前庭,一片刀光剑影。 这个刀光剑影,指的是太阳照在兵器上反射的光明,可不是说他们打起来了。他们根本没有打起来,就在两方都拔出来兵器的时候,侯府外面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及近而来,期间夹杂着铁器碰撞盔甲的声音,听这动静,外面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一对对士兵从门外冲了进来,执枪的,张弓搭弩的,甚至持着半人来长的火铳的,一个个如临大敌,将兵器对着这些犹自不服气的侯府护卫家将,几乎只十来个屈指的时间,这冲进来的士兵,就将侯府的前庭,挤得满满当当。 这个时候,就怕脑袋再不够用的的人,也看得出来了,这帮锦衣卫可不是空言恫吓他们,这架势,只要他们敢动手,人家可是真的只怕是敢弄死他们的。 领头的锦衣卫看着这帮有些不知所措的家伙,轻蔑朝着地下吐了一口口水:“一群土鸡瓦狗,进去,搜人!” “大人,内院是侯府家眷的住处……” 一个看似护卫头领的家伙,站了出来,提醒着面前的锦衣卫,这帮人气势汹汹的进来,顺手偷点什么也就算了,自然有侯爷找他们算账,但是,若是他们惊吓到了侯爷的家眷,那可就是他们的失职了。 “谁知道钦犯藏在了哪里,可是有人看到钦犯逃进了侯府,还是说,你可以用脑袋担保,这钦犯没藏在这侯府的内院里?” 领头的锦衣卫站定了脚步,看着这个护卫,鼻子了哼了一声。见到对方不敢回答,眼中扫过一股鄙夷,转过身来,继续随着前面已经进去了的士兵朝着里面走去。 “敢问大人是镇抚司哪位大人?”那护卫忍着怒气:“等到侯爷回来,咱们也能给侯爷一个交代!” 生怕那锦衣卫不再理他,这回味朝着那朝着里面走去的背影大喊道:“大人若是害怕,不说也没关系,这京城就这么大,咱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这一次,这锦衣卫连脚步都没有停下,直接在风中甩过来一句话:“锦衣卫南衙钱宁,你家侯爷,想必对我不会陌生,嘿嘿!” 没错,带队的就是钱宁,清早他从昏睡就醒了过来,那个时候,钱无病从豹房里传回来的消息,刚刚传到慕天秋这里,他简直是咬牙切齿的表达出自己要亲自带队的愿望。他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弩箭取出来之后,除了胳膊不灵便,就仅仅是失血过多的问题了,所以,此刻看起来他虽然有些脸色苍白,但是精神头,却是很不错的。 雁九早就带着人,熟门熟路的朝着皮小燕的院子跑了去,一路上不知道吓到了多少大惊失色的侯府小丫鬟,不过,这个时候,雁九可顾忌不得了这么多,万一有人通风报信,小皇子被他们转走,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一行人跑到院子门口,几乎是没有停顿,雁九一脚踢开了院门,冲进了屋子,在屋子里扫了几眼,然后,他就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尼玛,还是不够快,有人给通风报信了。 钱宁稍后就到,看到雁九这样子,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不妨事,外面咱们的人已经将这里给围了,他们就算跑,也跑不出去,一定还在这侯府之内,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找到那一位!” 雁九点点头,带着人,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寻了过去,这个时候,侯府内院所有的人,都被勒令回到屋内,有锦衣卫在到处大喊,“锦衣卫搜捕钦犯,所有人等回到屋内,若有人在外逗留,一律视为钦犯同党!” 不用掘地三尺,一炷香功夫不到,雁九就寻到了昨天晚上他见过的那个奶娘和奶娘身边胖乎乎正在酣睡的小家伙,他甚至还亲自上次查看了一下这小家伙昨天晚上被自己取血后胳膊上留下的痕迹,确定自己已经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带走!” 锦衣卫自然是连奶娘带孩子,都要带走的,期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混乱,那个年轻的妇人,显然不如外面的那些护卫那样忌惮锦衣卫,疯狂的要扑上来,将孩子抢回去,锦衣卫对这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未免有些束手束脚,冲进侯府里搜查钦犯是一回事情,但是,对侯爷的家眷无礼,又是另外一回事情,就连雁九,都不好对这个不知道是寿宁侯的什么人动手! 最后,还是钱宁出马,在这女人的脖子后面,赏了她一记手刀,令得她晕厥了过去,钱宁可没这么多忌讳,寿宁侯都想要他的命了,他打她的女人算什么!在钱宁的心里,这袭击他的主使者,他早就认定了寿宁侯了。 480.第480章祸害 孩子当然是要送到豹房里去的,钱无病和李凤儿甚至朱厚照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孩子的消息呢! 钱宁和雁九带着部分锦衣卫离开了侯府,但是,侯府里的其他锦衣卫包括围着钱府的从京中各千户所调来的锦衣卫们,可都没离开,这是钱无病直接下的命令,在没有弄清楚寿宁侯府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这事情之前,这侯府里的所有的人,都得在锦衣卫的视线之下。 这事情,对钱无病来说,是必须做的事情,但是,他却不知道,单单调集人手将寿宁侯府围了这事情,在锦衣卫中,是个什么意义。 上一次锦衣卫这么扬眉吐气,那还是在查办刘瑾的时候,那时候,锦衣卫走街串巷,缉拿刘瑾的余党,几乎所有的锦衣卫,都以为锦衣卫重新威风的日子来到了,被刘瑾和东厂这帮阉货打压了这么久,要说锦衣卫的人,心里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 可惜的是,倒了一个东厂,起来了一个西厂,垮台了一个刘瑾,重新爬起来一个张永,锦衣卫威风的日子,还是遥遥无期,至少,在京里头威风的日子,看起来是没多大指望了。加上莫斌死后,锦衣卫一直没有指挥使,偌大的衙门,几个分掌实权的同知,佥事,各自管着自己的一趟,看起来更是有一盘散沙的样子了。这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这个时候,钱无病突然有这么一个举动,召集各千户的人手,将寿宁侯府给围了,大摇大摆的进去搜捕钦犯,这是多凝聚人心的一件事情。 钱无病无意之中,在众多的普通锦衣卫心里,着实刷了一把威望。至少,在这些普通的锦衣卫眼里看来,这位指挥佥事大人,还是有担当,有决断的,比起其他那几个天天在镇抚司衙门里混日子的大人们,要强硬得多,而这个时候,正是他们缺少一个强硬的首领的时候。 当然,上千锦衣卫,光天化日之下将一个侯爷的府邸给围了,而且还进去抓人,这事情,在京城里头,怎么都不算是小事情了,这么大的阵仗,还动了刀兵,这京中掌兵的大佬们,哪一个不会派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京师首善之地,小的乱子都不能出,更别说这些动刀兵的事情了。 他们派出去的人,自然是被锦衣卫全部拦了回去,他们得到的信息,这是锦衣卫指挥佥事钱无病干的好事情,而这位指挥佥事大人,此刻正在在陛下的身边! “看见没,看见么!”消息四散开来,作为京中消息最灵通的一撮人,在四海楼里已经无所事事的混了半个多月的那些勋贵子弟,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炸开来了。 “这才是武人本色,那个寿宁侯,还有建昌伯,他们两兄弟,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整日里养着一帮闲汉欺压百姓,那算什么事情,这么有能耐,你去杀鞑子,杀倭寇了!” 有人在赞叹,也有人在幸灾乐祸,更有人心驰神往,这位钱大人,果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儿,杀伐果断之极,这寿宁侯有太后护着,他说将人家屋子围了就围了,说从他府里抓人,就小鸡仔一样从府里将人拎走,这以后跟着他干,只怕畅快淋漓的时候,多着呢! 唯独王钰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是知道内情的,至少,到目前位置,他知道自己这些人的家里,在钱无病办的这事情,可没出多少力,眼下钱无病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朝中攻讦他的人,必定不少,也许,这个时候,是该给各家的老头子通通气了,这个时候,该他们出力了,将这事情的影响降低到最小,也没白枉得了这两成的份子。 少年们兴奋的在叽叽喳喳,他咳嗽一声:“诸位兄弟,你们过来,听我说……” 豹房外面所有的动静,钱无病都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怎么样,他也能估计的得个七七八八,请朱厚照将寿宁侯调开,也是为了妥善起见,若是寿宁侯在家里,那些侯府的家将护卫,有主子撑腰,事情肯定就会复杂得多,孩子没到手,没拿到寿宁侯主谋的确切证据,他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武吧!要不然,太后的反弹,他这小身板,只怕也吃不消。 这个时候,他正陪着李凤儿,心里有些焦急的等待着消息送回来。而朱厚照,则是将厚厚一叠弹劾张鹤龄的折子,丢在张鹤龄的面前,心不在焉的听着张鹤龄一条一条的为自己辩驳,反正张鹤龄的德行,每个月总会有几个弹劾他的奏折,朱厚照以前是不想过问,这想要过问了,手中可不乏质问对方的东西。 “娘娘,娘娘!”看着钱宁笨手笨脚的抱着的襁褓,李凤儿伸出的手指都颤动起来。 “这就是我那孩儿吧!”她仿佛有些害怕孩子重新会不见一样,结果襁褓,紧紧的抱在怀里,而一路上还在啼哭的婴儿,这个时候,仿佛也心有灵犀的一样,止住了哭声,在李凤儿的怀里睁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的母亲。 钱无病朝着钱宁看了一样,钱宁走过来,轻轻分开襁褓的一角,将婴儿胳膊上的红点指着钱无病看:“这是雁百户昨夜取血留下的痕迹!” 钱无病正待给李凤儿确定,李凤儿却是喃喃开口自语道:“不用说,我知道这是我的孩子,我感觉得到,他也知道,你看,他都不哭了,多乖的孩子啊!” 钱无病微笑的看着重逢的两母子,让他们享受这一刻,直到李凤儿的情绪镇定了许多,他才开口道:“四娘有个猜测,当日小公主取血的时候,对于验亲的药物,咱们还把握得有些不大纯熟,眼下凤儿你这么高兴,索性咱们再验一次,免得我心里头,老觉得不踏实!” 李凤儿愕然睁大了眼睛,冰雪聪明的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让钱无病不踏实的是什么,她哆嗦着嘴唇:“你是说……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不过,得验验才知道,这对于将来如何安置小公主,也是有好处的吧!”钱无病微笑着点点头。 钱无病这么一说,李凤儿哪里还有不答允的道理,然后,水碗取来了,小公主也被奶娘抱来了,在两个小孩子此起彼伏的的哭声中,水碗里的两枚血珠,在李凤儿的注视之下,终于慢慢的融合在了一起。 钱无病吐出了一口长气,险些因为自己的疏忽铸成了大错,这哪里是孩子被掉包了,分明是李凤儿生下的是双胞胎,被人偷走了一个! 而身边的李凤儿,此刻早就脸上铺满了欢乐的眼泪,一边胳膊抱着一个小家伙,任凭脸上的眼泪珍珠般的落下,一边亲亲这个的小脸,一边亲亲那个的小脸,口中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就知道,都是我的乖孩儿,都是我的乖孩儿!” 钱无病朝着钱宁摆摆手,两人慢慢的退了了屋子,将里面一片温馨无比的空间,留给了李凤儿。 天真蓝!站在门廊上,钱无病看着宫墙外面的天空,浑身一阵轻松,这压在心里头一个来月的石头,终于被搬走了。 “大人,咱们这就是算大功告成了吧!”钱宁也眉花眼笑,做了那么多,还险些丢掉性命,如今看到这个结局,他顿时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些,都值得了。 “还没有!”钱无病微微摇摇头:“别忘记了,寿宁侯还在陛下那里呢!” “哼,做出了这等事情,陛下不赐死,已经是念及亲情了,他这个侯爷,难道还当的下去么!”钱宁哼了一声:“估计张家兄弟,这辈子,怕是要圈在中都守陵一辈子了!” 钱无病不语,这样的下场,的确已经是算仁慈的了,尽管圈禁至死的宗族外戚,没几个是寿终正寝的,但是总比赐死要多活些日子吧,而且这也顾忌到了太后的颜面,皇家的颜面,这事情,注定是张扬不来的。 “这事情,就让陛下决断吧,接下来的事情,已经用不着咱们主动去做什么,一切听从陛下的旨意好了!” 张鹤龄还在捧着弹劾折子,给高高在上的朱厚照表白着自己的清白,朱厚照一如既往他好动的性子,在龙椅上也走不住,就那么在他面前踱来踱去,眉宇间有些焦躁,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细声细气的在朱厚照身边说了几句什么,朱厚照仿佛被雷击了一样,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等到他转过脸来,张鹤龄偷偷的抬头觑了一眼,这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容啊,欣喜,愤怒,委屈,怨恨这些难以描述的表情,全部都聚集在了朱厚照的脸上,而朱厚照的那双眼睛,也很配合他扭曲的面容,慢慢变得发红起来。 “你委屈,你清白!?”朱厚照仿佛一条疯狗一样的扑了过来,将张鹤龄一脚踹倒,简直发狂了一样的对着不明所以的张鹤龄拳打脚踢起来:“你就是一个祸害,祸害了父王不够,又还祸害我的皇儿,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481.第481章打听 很多人都在关注着事情的发展,等着看一场“侯爷大战锦衣卫”的好戏。对于他们来说,不管这两人中,倒霉的是那一个,他们都是非常愿意看到的,反正这名声狼籍的寿宁侯和名声从来就没怎么好过的锦衣卫掐架,他们两个就是狗脑子都打出来,在这些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当然,很多是还是不大看好钱无病的,究其原因,还是钱无病资历太浅,名声不显,你说你好不容易年纪轻轻爬到这个位置,不好好的当你的官儿,去招惹寿宁侯干什么,人家是太后的兄弟,当今天子的嫡亲舅舅,你充其量算是人家的家奴吧,这要放在大户人家,你钱无病看见张鹤龄进门,还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舅老爷”呢! 知道钱无病的底细的,此刻都保持着沉默,在别人眼里,这是钱无病和寿宁侯有了龃龉,这才掰起了腕子来,但是在这些人眼里看到的的,可是太后在和敬妃在斗法,这种事情,谁都不敢保证最后笑着出来的,是哪一个! 当天晚上,钱无病施施然从豹房里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仿佛是没事人儿一样,而张鹤龄却依然在豹房里没有回府。这事情就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了,这钱无病没事回家,看起来,似乎是钱无病在陛下面前胜了这一局,但是,寿宁侯留宿在豹房,这也是了不得的恩宠啊,真叫人看不懂了呢! 第二天,建昌伯张延龄也被传召到了宫中,同他兄长一样,同样在宫中留宿没有回府。张家兄弟中,这张延龄从小都是以兄长张鹤龄马首是瞻的,张鹤龄要是真的犯了事,这张延龄,一准儿也跑不掉。 事情到现在,已经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了,围住张家兄弟的锦衣卫官兵,似乎没有撤走的意思,完全断绝了张府和外界的联系,而张家兄弟被陛下传召过去之后,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原来打算就此事好好的表现一下的那些清流官员们,抱着张家兄弟和锦衣卫一阵乱弹劾的打算的他们,也弄不清楚这其中的风向了。 钱无病是当事人,找他询问下消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这个钱无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占据了锦衣卫的高位后,居然和朝中的官员们,几乎没多大的联系,一副完全不会做官的样子,这个时候,这些清流官员哪怕找个人搭个线,发现都不大容易——地位太低的,人家根本就不鸟你,和钱无病差不多地位的,以前又不屑鸟钱无病。 和这些苦于搭不上线的线的官员相比,能直接和钱无病对话的人,也是还有的,此刻钱无病家里,就坐着这么一位。 “这次锦衣卫在京里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咱们这帮老兄弟,可费了一番功夫,要不然,你一没有陛下的旨意,二没有知会过兵部和京中各指挥使司,一两千号锦衣卫,堵在人家大门外面,拿着家伙事儿的,一呆就是两天,这还不翻了天啊!” 王武捻着自己的白胡子,笑吟吟的朝着钱无病表着功劳,正如他说的那样,要不说这帮勋贵使劲,京中的兵马,断断不会看着这么一支力量在京里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折腾的。 “伯爷是知道事情内情的,只怕,劝说那帮老大人们,嘴都说干了吧!”钱无病笑着给王武面前的茶碗斟满茶水。他也知道,这事情,当时朱厚照,不可能明着下旨。 “你还用说,我可是用咱们王家的一门老小做的担保,大伙儿就是不信你,也得信我啊!”王武得意洋洋的说道。 “伯爷喝茶!”钱无病举起了杯子,笑吟吟的劝道。 “这事情,就是张家兄弟干的了?证据确凿了?”到底还是受不了钱无病这风轻云淡的态度,拿过面前的茶碗,王武一口气给干了,然后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你就给我交个底,说个实话,免得我那一帮老兄弟胡思乱想!” 钱无病缓缓的点了点头。 王武长吁了一口气,别看他嘴里说的豪迈,他心里还真的有些担心钱无病胡来,此刻见到尘埃落定,他心里才踏实下来。 “那太后那边,是个什么态度?”王武轻松之余,又有些担忧的问道,打虎不死虎必伤人,这事情说是天子的家事也说得过去,万一做外甥的被自己母亲一哭一闹,心下一软,饶了自己这两个舅舅,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他安定伯一家可是和钱无病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别到时候,人家挟恨报复的时候,连他王家,也一块不放过了。 “我怎么知道!”钱无病一摊手:“伯爷这可就是问错人了,打昨日从陛下那里回来,我可就呆在府里,大门都没出过,这太后是什么个意思,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就直说吧!”王武可不喜欢这种说话绕弯子的方式,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小辈:“这一次,张家兄弟,到底还没有有翻身的可能!” 钱无病认真的看着王武如雪的须发,笑了笑,突然问道:“各位侯爷伯爷的公子,这些日子在我这里,也挺安份的,如今就等着各府的银子送来,诸位公子就可以大展拳脚了,王钰这孩子,性子爽直,脑子也算灵活,更重要的,他在战场上见过血,磨练经历过,这样的人才,我若是不重用他,那我岂不是瞎了眼,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我用的狠了,伯爷会不会心疼!” 王武有些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这个时候,钱无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却说起王钰的安置问题来,答案还用说吗!若是张家兄弟能翻身,他还谈个屁的安置啊!这做锦衣卫的,都是这般谨慎的吗,难怪以前老是觉得他们行事都鬼鬼祟祟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那小兔崽子,难得无病你看得上他,他要是不听话,就就替我狠狠的操练操练,这小兔崽子惫懒惯了,我还担心跟着你丢了我王家的人呢!” “丢人大致还是不会的!”钱无病同样笑了起来:“不够,这事情若是真的有了个定数,我还真不大想呆在京里头,在外面逍遥惯了,在京里头做什么都拘束得很,伯爷到时候可别到我府里来大闹,说我钱无病将你的宝贝孙子给拐跑了啊!” 482.第482章幸好你回来了 张家兄弟在豹房留宿了两夜,终于回府了。 只不过,这两人一个鼻青脸肿,走路都一拐一拐的,另外一个,则是脸色苍白跟走在乱坟岗见了鬼一样。 送他们回来的,居然还是锦衣卫!光是这个,就足够让人掉落一地下巴了。这个时候,只要智商在一般人的水平线以上的,都看得出来,在这出“侯爷大战锦衣卫”的戏码中,只怕最后的胜利者,不是他们。 有了这个认识,接下来锦衣卫门干的事情,似乎就不觉得奇怪了。 寿宁侯府和建昌伯府的大批仆役下人被遣散,部分奴仆家将,则是被锦衣卫好像串着绳子的葫芦一样,绑着关进了锦衣卫的南衙,大批的锦衣卫,堂而皇之的驻进了侯府和伯府,而两位侯爷和伯爷,从进了自家府邸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他们出过门。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这张家兄弟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陛下如此大怒,毕竟这两年,张家兄弟干过的那些没谱的事情,真要按照律法,早就应该是这样的待遇了,事到如今,突然被陛下派锦衣卫给办了,那只可能这两人突然又做了什么想不到的又令陛下大怒的事情了。 他们一边猜测的事情的缘由,一边还在猜测什么时候太后会插手,毕竟这两兄弟干的天怒人怨的事情多了,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可不就是因为人家有个做太后的姐姐吗? 令他们感到不解的是,就是陛下削爵的旨意下来了,宫里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这寿宁侯都变成了寿宁伯了,在宫里的那一位,还硬是一声不吭,看样子,这一次,她是不打算干涉自己儿子和兄弟之间的事情了,当然,也许,这其中还有其他的原因,只不过,这等秘辛可就不是外人能够得知的了。 这还不算完,削爵已经是够悲催的事情,但是,天子好像玩上了瘾,一天一封旨意,一层层的往下削,这才没几天功夫,这张家兄弟就变成庶民了,既然是庶民,这住在这等规格超制的府邸里,那可就不大合适了,不过,天子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最后一封旨意上,直接下旨,将两人赶出了京师,令锦衣卫押送二人至中都凤阳,那里有皇陵,也有很多的菜地,这两人以后想换换口味的话,只怕就只能吃自己种出来的菜了。 眼看着这事情,似乎就要落下了帷幕,宫中突然又爆出消息来,不过,这一次消息大虽然大,却不是完全的坏消息,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大喜事,只不过这喜事背后,在某些人看来,已经就是彻彻底底的坏消息了。 在敬妃娘娘为当今陛下诞生下第一个子嗣之后,皇后娘娘又为皇家诞生下了血脉,而这一次,可就不是小公主那般了,皇后娘娘生下的,那可一个皇子,这消息劲爆得无论朝臣还是普通百姓,一个个都先是一愣,然后就欢天喜地起来。 陛下有后,大明有后啊! 当天天子无后,行事又荒唐,可谓是所有忧国忧民的大臣们心中最大的一块梗了,这嫡长子一落地,说句诛心的话,哪怕当今天子出了什么意外,他们都不用担心国家发生变故,动荡不安之类的了,对于这些士大夫来说,他们为之效命的,是大明,朱厚照在位的时候,他自然就是大明,若是朱厚照不在了,他不过也就是太庙里的一块牌子一张画像而已,这个时候他的儿子,就变成了大明,变成了他们效忠的对象。 老百姓们欢天喜地,也是有缘故的,这天家添丁,意味着大赦天下,意味着赋税减免,更意味着他们也许这几个月的饭桌上,会多些荤腥,对于这样的好事情,他们有什么理由不高兴的呢? 不高兴的人自然也是有的,比如太后,比如皇后。 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是皇后分娩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元气,只怕这需要将养很久了,皇帝体恤怜惜皇后,甚至专门给她拨了一处清静的宫苑静养,又怕那些笨手笨脚的宫人们,打搅了皇后静养,除了皇后后自娘家就带在身边的两个贴身的宫女,所有闲杂人等,没有陛下的旨意,都不许进去打搅皇后,哪怕皇后的命令都不行,必须有陛下的旨意。 太后大概是可以唯一的一个在宫里,可以无视陛下的旨意的,她要去看望皇后,自然不会有人拦阻,就好像以前皇后去太后的那小院子里陪太后种菜一样,没有哪一个宫人会那么不开眼去拦着她,不过,好像最近这几天,太后身子也不大好,连一次看望皇后都没有去。 “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 在钱家的后宅,几个女人坐在一起,正在说着话,秋蝉有些呱噪,但是,却丝毫没有减弱她们谈话的兴致。 远远有丫鬟下人伺候着,不过,在她们身边,在树荫下陪着她们说话的,却是几个小小的摇篮,摇篮里,几个小小的人儿,正在呼呼大睡。 “倒是便宜了她!”吴嫣然轻轻的摇着摇篮,有些愤愤然的说道:“没来由让她担了个名头,明天是自己的孩子,还得让他们叫别人娘,一想到这个,我就别扭!” 李凤儿吃吃的笑了起来,看着旁边有些尴尬的孙倩。 “啊!”吴嫣然低呼了一声:“倩妹妹,我说的不是你啊,小宝会说话了,可是一定要叫你娘的!” 孙倩涨红了脸,那模样,可不像钱家那个精明能干的二夫人,前几天,钱无病终于和她圆了房,如今她欠缺的就是一个仪式,可以说,如今的二夫人,是名正言顺的了。 “倩儿知道你不是这意思的!”李凤儿微微笑道:“嫣然姐姐你别解释了,越解释越黑!” “你就一点别扭都没!”吴嫣然转过头,有些奇怪的问道,“陛下这么宠你,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将皇后给废了,你来做这个皇后好了!” “哪里这么简单!”李凤儿笑了笑,和吴嫣然的出身不同,他出身王府,孙倩出身官宦之家,而吴嫣然他爹,不过是一个锦衣卫的小旗,这样的家庭里养出来的女儿的眼界,顶天了就是一个普通百姓的眼界,还以为皇帝换皇后,就跟戏文里演的那么简单的。 “嗯,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倩儿姐姐应该了解一些,回头我走了,你再说给嫣然姐姐听好了!”李凤儿想了想,觉得解释起来,实在有些费事,她今天回家,可不是为了专门来给吴嫣然扫盲的。 “总之,这事情就这样不是挺好么,皇后虽然没被废,可如今也就只担着一个皇后的名头,陛下将她打入了冷宫,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凄惨呢!”李凤儿说道:“我可不想做什么皇后,感觉是一个老太婆一样,陛下真的喜欢我,大不了,我就勉强答应他,做个贵妃算了!” “那太后呢,太后就这么捏着鼻子给认了?”吴嫣然追问道。 “什么叫捏着鼻子给认了?”李凤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的孩儿,可不就是太后的孙儿么,舅舅家再亲,也是别人家吧,别人家对自己家孙儿不利,她没有出声帮着陛下,难道还帮着外人么? “啊!”这个回答,可是有些让吴嫣然大为惊讶:“我还以为,太后肯定是帮着他的那两个不听话的兄弟呢,我家虎臣要是在外面惹祸了,求到我面前来,我肯定是帮我们家虎臣的!” “姐姐,别说了!”似乎是受不了吴嫣然的一根筋,孙倩轻轻的拉了一下吴嫣然的衣袖,“若是虎臣要害咱们家小宝,你就知道太后当时有多为难了!” “我家虎臣怎么会害小宝!”吴嫣然眼睛一瞪,旋即反应过来:“哦哦,我知道,你是打个比方,哎呀,真是的,真要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我该怎么办呢?” “所以啊,陛下不过是将张家兄弟削爵为民,没有要他们的性命,这已经已经是很念及亲情了,更别说,还担心他们以前得罪过的人找他们的麻烦,直接让他们去了凤阳,远离了京师这快是非之地,这么做,就是太后,只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李凤儿点点头,吃吃笑了起来:“姐姐,你就别纠结了,这是太后的难题,你这么拼命的想干嘛!” “不想,不想!”吴嫣然将脑袋摆了几摆,“凤儿你真是的,当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咱们,你应该早早告诉我们啊!” “我也不大确定啊!”李凤儿叹了口气:“无病又在福建,我若是告诉你们,反而给你们招惹麻烦了!” 几个人沉默了下来,李凤儿这话说的真情实意,吴嫣然和孙倩都感觉得到,甚至连李凤儿当时的无助,他们都仿佛深有体会,正如李凤儿说的,他们几个女人,就算李凤儿告诉了他们,他们能做什么呢,那可是皇后和太后的兄弟啊! “还好……”沉默了一小会,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还好什么啊!”钱无病的身影,从门廊下闪现了出来,这是他早上出去,刚刚从衙门回来了。 吴嫣然嘻嘻一笑,看着身边的两个姐妹:“我们是说,还好你回来了!” 483.第483章朱指挥使 “你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钱无病笑吟吟的问道。 因为是在家里,在外人面前摆出的那种恭敬就不必了,难不成在这钱府的私宅,钱无病还一口一个“敬妃娘娘”的叫着?就算他乐意,李凤儿还不乐意呢,所以,这个时候,他神情从容自然的很,就好像刚刚回来的兄长,和自家小妹一般说话。 “这里可是我的娘家,我可不就想什么什么回来就回来!”李凤儿撅起嘴,这两天,她心情大好,以前的那种略略娇蛮泼辣的性子,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我回来看看干娘和格楞不成吗?”看见钱无病嘿嘿笑着,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她眼皮子一翻,脆生生的说道。 “行,当然行,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钱无病伸手在自己儿子鼻子上刮了一下,坐了下来。 小家伙睡的好好的,被自己父亲弄醒,睁开眼睛,似乎很是不耐烦的哭了起来,钱无病呵呵笑着,又顺手在他胖乎乎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小家伙哭的更是惊天动地起来。 这一哭可好,李凤儿身边的两个小家伙,也被闹醒了,更是不甘示弱的大声啼哭起来,院子顿时一片人仰马翻,热闹无比。远远在一边伺候着奶娘,被几个女人招呼了过来,然后,各自伺候着各自的主子,有了吃的,小家伙们这才含含糊糊的一边哼着,一边吧唧吧唧的吸吮起甘甜的乳汁起来。 “可不是让你回来折腾这帮小祖宗的!”吴嫣然瞪了一边傻乐着钱无病一眼,“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哄睡着,咱们姐妹说会话,你就进来瞎掺合!” “好了好了,姐姐,无病忙了一上午,眼下肯定饿了,这小的要吃,大的也要吃,咱们到厨房那边看看,你不是给无病炖了参汤么?”孙倩站了起来,拉着吴嫣然:“凤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是说要露点手艺给他们看看吗?吃惯了御厨做的东西,姐姐做的东西,凤儿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孙倩做人玲珑八面,她当然不会以为李凤儿回家来,就是为了和他们两个女人唠嗑下家常,趁着这一阵闹腾,拉着吴嫣然离开,将这小小的院子,留给了钱无病和李凤儿。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了!”看着两女离开,李凤儿安静了下来,对着钱无病嫣然一笑,轻轻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钱无病摇摇头:“凤儿你要这么生分,那我可就有些不自在了!”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她捋了下有些散乱的发丝,瞟了钱无病一眼,眼中似笑非笑:“我要和你生分,是不是你现在还会跪下磕头叫我敬妃娘娘不成?” 拈起桌上的一块糕点,钱无病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却是直接无视了她后面说的这句话。 “嗯,我知道了!”点点头,钱无病看了看她:“就这么一句话?难道他什么别的表示都没有吗?” 李凤儿咯咯笑了起来:“你还要什么表示,赏你银子,前面你送来的脂粉银子我还没花完呢,你这又送来一百万两,他现在都有找你打秋风的心思了,升你的官儿,这可就有些难了,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情,遮掩都来不及,怎么能升你的官儿!” 钱无病苦起了脸:“你这位,还真的小气!他是皇帝呢,富有四海,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咱们这家子这辈子就不用发愁了,他居然还好意思反过来打我的主意,你回头告诉他,船队的四海楼的银子,应该缴纳给内库的,我一两不少,别的主意,就让他别打了!我就是个空心大老倌,看着光鲜,兜里可没落几个!” “好了好了,明着不能赏赐里,总归是有你的实惠的,要不然,我今天来干什么!”李凤儿掩嘴笑了笑,好像听见钱无病哭穷,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一样。 “这还差不多!”钱无病张大嘴,乐呵起来:“说说说,官儿不能升,赏个爵位什么的总可以的吧,哪怕是最差的男爵也成啊,我这以后走出去,也不落了敬妃娘娘的面子不是!” “你还真没有!”李凤儿笑够了,看着钱无病期待的眼神,“不过,我倒是给小宝求了个出身,陛下赏了他一个镇国中尉,食禄四百石!” “他一个还在吃奶的小屁孩子都镇国中尉了,他爹什么都没?”钱无病的笑容有些僵硬:“那我岂不是以后一边给换尿布,一般还得称呼他中尉大人?” “你逗我的吧!”李凤儿又想发笑,却是忍住了:“你一定是故意逗我的,好了,不吊你胃口了,他和我商量过对你的封赏,你们锦衣卫里头,好像如今做主的那个同知,和寿宁侯有些不清不楚,这人肯定是不能用了,正好,一帮爵爷前天进宫,和陛下谈起四海船队的事的时候,将你简直夸得更花儿一样,陛下这次干脆就顺水推舟,让你补了那同知的缺,你看这样如何!” 李凤儿看着钱无病的反应,似乎担心他有些不快活,实际上,她是很想直接将钱无病放到锦衣卫指挥使位置上去的,有自家人掌管这一帮桀骜不驯的家伙,她也放心,但是朱厚照不知道出于什么计较,宁肯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空着,也不愿意给钱无病,当然,朱厚照对李凤儿的理由,是钱无病资历太轻,贸然做上这位置,未必能服众之类的,但是李凤儿知道朱厚照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钱无病沉吟起来,其实,他还真的担心那帮老家伙撺掇起来,朱厚照又看着这次自己的功劳,将这指挥使的位置赏下来,升官当然是好事情,但是,一旦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坐在京师这个大火炉的风口浪尖不说,他以后也别想随随便便离京东奔西跑了。眼下做个同知,权柄大了一下,又不用出头,倒是也不错,但是,最好新来的指挥使,不要太难说话,更不要干涉他,那就是最合乎自己的心意了。 “锦衣卫指挥使是谁?”他开口问道,原来就是自己和张鹤龄的那同知家将在争,眼下自己两人都出局了,毫无疑问,在朱厚照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李凤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她真不知道怎么说的好。 “是太后的人?”钱无病心陡然有些沉下去了,如果说这样,这以后怕是没这么自在了,总归是要有些争斗。 “不是!”李凤儿摇摇头:“他没说,不过,我看他那意思,似乎是自己想做这个指挥使,这简直太荒唐了!” 484.第484章劝谏酬功 钱无病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一时张口结舌,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如李凤儿所说的,这简直太荒唐了,威武大学堂建起来,朱厚照给自己打了一个硕大无比象牙腰牌,嗯,威武大将军的腰牌,钱无病是知道这事情的,不过,钱无病就当是他在过干瘾了,哪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没有一个领兵征战沙场的梦想呢,钱无病小时候,也还想做大将军呢! 不过,这事情,朝野上下知道的可没几个,而且威武大学堂,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武备学校,还没有多大影响力,这的要是朱厚照将这事情朝着自己的臣子一宣布,只怕立刻就是一阵轩然大波。这大将军一职,可不仅仅将军前面加一个“大”字那么简单,大将军可是要统领全部兵马,为将军之首的。大明开国以来,仅仅只有魏国公徐达有此殊荣,自魏国公以后,大明再无大将军一职。当然,这不算关键,你将军再大,也得听皇帝的不是,真正全国的军事统帅,还是天子。 但是,这拜大将军,可是要告天地,告太庙,追封三代的,总不成因为你朱厚照的胡闹,从他爹算起,上面三代皇帝,一股脑儿的全部都降职吧!这行事再荒唐,也没有拿祖宗开这般玩笑的。 钱无病还以为是朱厚照晓得其中的厉害,就是心里头过过瘾,这才没有公布于世。不过,现在他知道了,朱厚照绝对不是因为利害关系,也绝对不是因为怕朝臣们的劝谏,才暂时熄灭了这份心思,他一准是和李凤儿**,将这事情给忘记了。 好吧,现在他居然琢磨起自己当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起来,不用说,这威武大将军的事情,他也想起来了。 钱无病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这两件事情里,可都有他的身影,他几乎可以肯定的说,只要朱厚照将这打算公开出来,他钱无病立刻就成了万夫所指的“佞臣”。刘瑾猖狂得意的时候,市井里说道朝中奸臣,皆云“八虎”,后来貌似从某些破落户口中,又传出“一虎两豹”的说法,这“一虎”指的张永,“两豹”自然指的是锦衣卫里蹦跶得最欢的钱无病和钱宁了。 他相信,真要这事情发生了,这百姓口中再说到什么祸乱朝纲的奸臣的时候,有他钱无病在,基本上就没张永和钱宁什么事情了。读书人的笔百姓的嘴,用不了多久,托他们的福,他钱无病就要成为刘瑾刘公公的后来者了。 “这事情万万不可!”钱无病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凤儿,这事情,你怎么也得劝住他,要是他真来这么一出,我钱家的人,只怕以后都不敢在京中出门见人了!” “啊!”李凤儿大吃一惊,她还真没想到这些。 钱无病细细给了说了起来,越说李凤儿脸上的笑容越少,到最后钱无病说完,李凤儿眼中已经尽是怒意了。 “我还以为和他成亲了后,他正经了一些呢,没想到,做事情还是这么没谱,他自己嘴皮子快活了,然后却要无病你给他背黑锅,不行,我得回豹房去,好好的问问他,难道你千里迢迢的从福建赶回来,为咱们找回孩儿,他这个做爹的,就是这么谢人的么?” “这指挥使什么人做都可以,唯独是陛下不能做的!”钱无病苦笑了一下,“凤儿,说实话,我还真不愿意做,如果陛下觉得为难,干脆就将这位置悬起来吧,多设一个同知,两个同知,将锦衣卫的事情抓起来,锦衣卫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李凤儿狐疑的看着钱无病,似乎是怀疑钱无病在试探她。 钱无病摇摇头,朝着南边一指:“真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我在南边坐下的小小基业,可就没人看着了,这没人看着,咱们的产业,船队,还有陛下期待的源源不断的银子,可就没法保证了,你转告陛下一声,无病的心里,不愿意做陛下的牟斌,更愿意做陛下的郑和,扬我国威于四海,聚天下财富于大明!” “你真是这么想的么?”李凤儿有些失落,低低的问道。 真要是这样,那钱无病在京中的时间可不是很多,再有这次这样多事情,也许,她再要召唤钱无病来,就不是在福建,而是要到某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天涯海角了。 钱无病点点头,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锦衣卫我会料理好的,我就是不在京里,凤儿你也不担心向这次一样,再也找不到人手帮你!” …… 吃过午饭,李凤儿前拥后簇的带着一大帮子人离开了,只是和她来的时候相比,兴致明显有些不高,也不知道回到豹房,她会如何将钱无病的这样一番话,转述给朱厚照,不过钱无病也不担心,以李凤儿的伶俐和朱厚照对她的宠爱,想来自己的意思,会完完全全的被朱厚照知晓。 第二天,朱厚照的旨意下来了,钱无病迁任北镇抚司同知,代行指挥使事。钱无病的建议,终于还是被朱厚照打了一个折扣,不过,这个代行指挥使事,代多久可就不知道了,也许,等到他离开京师的时候,这个差事就成了历史,也许,这个“代”字,会代上十年八载,那就得看朱厚照的意思了。 不过,朱厚照将锦衣卫完全交给钱无病掌控的意思,还是非常明显的,既然是代行指挥使事,那锦衣卫一切大小事情,钱无病就可以一言而决了,有了这个旨意,一切不服不忿不满的人,一切和他作对的人,他都可以名正言顺的碾压了。当然,在各个重要的位置安插亲信,这就更名正言顺了。 首先,钱无病将慕天秋和钱宁,丝毫不加犹豫的放在指挥佥事的位置上,原来的两个佥事,被他请了一个回家吃老米饭,另外一位,在历次他来北镇抚司的时候,都是和他客气的很,虽然暂时不太清楚他的为人和能力,但是为了安抚人心,实在也不适宜将此人一起赶走,钱无病留了下了他。 南衙依然是要抓在手中的,慕天秋以前做的参知,实际上就是干的南衙镇抚的活儿,眼下做了佥事,眼光可就不能拘束在这一块天地了,和南衙相比,北镇抚司的力量可是大了许多,要掌控所有的锦衣卫,光靠钱宁一人可不行,慕天秋今后,得将主要的精力放在北镇抚司这边了,于是,钱无病将老成稳重的雁七,放在了南衙镇抚的位置,这雁家兄弟的老大,也算是终于熬出头了。 雁七当然也是要提拨的,但是,钱无病还舍不得将他放出去,他身边也必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用,于是,雁七从百户变成了千户,却依然没有实职。 慕四娘在这次的事情中,功劳不小,按理来说,升个千户那也绝对没问题的,但是一个女子做千户,这在锦衣卫里,可没有先例,钱无病想了想,给了她一个副千户的提拔。可雁九不同,她这个副千户,可是有着实职的——海外千户所副千户,说起来,可比雁九这个光杆千户威风得多。 说道海外千户所,既然在锦衣卫里说一不二的了,这等事情,无非就是给朱厚照报备一下,等到朱厚照大笔一挥,钱无病将他的同知大印往公文上一盖就水到渠成了的事情。海外千户所,正副千户,都是女人,加上这个不伦不类的千户所名字,想来就是有些人闲言碎语,也不大会当真。当然,这些人也不是神仙,若干年后,这大明北镇抚司海外千户所,成了北镇抚司里最庞大的千户所,他们可就料不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将海外千户所的一个百户,调到京里头给人家一个实职千户,人家都求爹爹告奶奶到处撒银子不愿意调任的事情,他们就更想不到了。 总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升天的事情,绝对是所有效命给钱无病的人喜闻乐见的事情,就连当初钱无病在南衙招的那一批军余子弟,如今钱无病上位之后,也有无数的位置等着他们,而他们作为钱无病的嫡系,也将被洒向南七北六大明的十三个千户所,逐渐的慢慢的成长,等到他们都独挡一面的时候,毫无疑问,这天下的锦衣卫,就只会对一个人的命令令行禁止。 钱无病在锦衣卫折腾这些动静,关注的官员并不多,锦衣卫本来就是一个比较闭塞的衙门,而且,锦衣卫之内的升迁任免,和朝中的官员们的仕途,基本上没有任何冲突,既然不会影响到自己,锦衣卫里如何变动,那自然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十月中,这一切终于慢慢尘埃落地。 钱无病请旨南巡,这种事情,放在钱无病这个层次上,需要请示皇帝,若是千户百户之类的,自然是镇抚司衙门里一纸命令就下去了事了。这监察官员,侦缉不法,了解地方,本来就是锦衣卫的份内之事,谁都不会说闲话。 三日后,圣旨下来了,一个字:“允!” 485.第485章送别疏远 十里亭外,人声鼎沸。 这十里亭外,深秋时分,送别的人到了此处,看秋色长天,掬一捧清泪,和亲人,和故友惜惜而别,甚至都不用说话,这萧瑟的气象便是铺天盖地而来。像今天这么热闹非常,如同赶集一般的场面,在这里实在是不大常见。 上百人分成数十多个小小的人群,人群的核心,是一个个一脸兴奋的少年,而握住他们的手的,或是兄长,或是娘亲,在那里淳淳叮嘱,更有家中的姐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似乎也将这次送别,当成了一次秋游,叽叽喳喳的围在自己的兄弟身边,好不热闹。父亲来送儿子的,似乎也有几位,但是,无一例外的聊聊说了几句,做父亲的便被身后的妻女撵到了一边,继续让他们扮演着家中那威严的角色。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种心情,其实这些糙老爷们能够理解,能够表达的。 钱无病看这远处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两位妻子:“嫣然,你真确定的不让倩儿跟我出去转一转?” 吴嫣然手紧紧的挽着孙倩:“你就想着吧,朝廷规矩我是知道的,我肯定是不能随着你出去的,我一个人在家里,孤零零的,没有倩儿陪着,你忍心么?” 钱无病嘿嘿笑了笑:“不过是几月功夫,随着船队走一趟,安置了这些小祖宗们,我不就回来了了吗!” “交代你的事情,你记得了么?”吴嫣然不理他:“我叫雁九去吏部查过了,倩儿的父亲叫孙玉平,眼下都在浙江转运使衙门供职,你路过那边的时候,放在心上,这位孙叔叔,虽然对不住倩儿,但是,那也是被刘瑾那厮逼得没法子了,倩儿这两年,心结也消了不少,倒也没那么怨恨孙叔叔了,好不容易我劝住了她,你总至于连自己的老丈人都不闻不问吧!” 孙倩默默不语,钱无病点点头:“只要是倩儿的意思,我怎么可能忘掉!” 身后的下人们,将一些衣物吃食正在往马车上搬,钱无病苦笑了一下:“嫣然,虎臣如今也是堂堂千户了,又不是小孩子,你这捎这么多东西,让我带过去,你还真拿你相公当牛使啊!” “你们谈的大事,我都不懂,不过爹和你都说虎臣在南京那边比在北京这边好,想必也是不错的,要依着我的意思啊,如今虎臣是在你手下当差,你调他回来,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你们偏偏偏不听,让他一个人在那边孤苦伶仃的,对了,你看四娘这丫头怎么样,咱们两家,门当户对的,也不算委屈了虎臣!” 钱无病歪过头,看看站在人群边白衣如雪的慕四娘,心里苦笑了一下。 “这事情我怎么知道,我给他们制造点机会相处就是了,他们两个能不能看上眼,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哼,钱宁在打四娘的主意呢,以为我不知道,他都成亲了的,难道让四娘嫁过去做小啊,你信不信他敢去提亲,慕佥事能唾他一脸!咱们家虎臣就不同了,做个正头娘子,也不知道多惬意呢!” “好了好了!”钱无病笑着制住了她的话头,“这些话都说了一晚上了,再说下去,今天我可走不了了,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和倩儿回去吧!” 两个女人默默点点头,钱无病探过头去,在奶娘抱着的儿子鼻子上亲亲捏了捏,将他抱过来,吧唧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时辰差不多了!”雁九看着这边的动静,见到钱无病已经说完了,大声的对着人群喊道:“各府的贵人们请回吧,咱们要启程了!” 少年们听到喊声,匆匆说了几句,朝着钱无病身边跑了过来,一改刚刚嘻嘻哈哈的样子,迅速的排成了一排,而各府派来的护卫什么的,将近两百人,也齐齐整肃成队。 “出发!”钱无病含笑朝着自己的家人看了一眼,翻身上马,朝着官道的远处而去,身后的马车和队伍,也缓缓的跟着他的身影,慢慢的离开了十里亭。 …… “想什么呢?”宽敞的内殿里,朱厚照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把搂住了正在呆呆发怔的李凤儿。 “嘘!”李凤儿回头看了那两个小小的摇篮,嘘了一声:“刚刚才吃饱睡着,你说话轻声点!” “无病今天离京了!”她垂下头:“嫣然和倩儿都去送他了,我觉得我应该去的!” 一听是这话,朱厚照愁眉苦脸的挨着她坐了下来,“我还想去呢,可不成啊,他又不是出征,哪里有皇帝送臣子的道理,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现在你倒是知道体统了!”李凤儿白了他一眼:“无病给咱们找回了孩子,怎么赏都不为过,你倒好,连见都不见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是没这事情,你早就把他召来给你说故事了,上次他说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有机会的有机会的!”朱厚照讪讪笑了笑:“朕不是赏了他一个锦衣卫同知吧,又让他代指挥使行事,这干的就是指挥使的活儿啊,这赏赐不算不重吧!” 李凤儿有些沉默,连朱厚照自称“朕”的疏忽,她都没有发现,在他的面前,朱厚照从来都是“我我我”这样的,很少有称“朕”的时候。 “是太后那边的意思吧!”李凤儿说道,钱无病说不愿意呆在京里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未必是钱无病不愿意呆在京里,只怕是钱无病不能呆在京里,钱无病那么说,只不过不想让她难过而已,锦衣卫那么多厉害的人物在,肯定察觉到了什么。 “杨廷和也说过这事情,嗯,母后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总得照顾母后的颜面,外人不知道究竟,只看到钱卿将朕的娘舅扯落下马,若是朕再亲厚他,那母后那边就很难堪了!” “杨廷和说什么!?”李凤儿对太后对钱无病不喜,自然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当朝首辅在这其中掺合,又是个什么意思。 “还不是银子惹的祸!”朱厚照摇摇头:“这送到宫里和船队的分红暂且不说,钱卿还欠着他的银子呢,若是留在京了,他找谁要钱去?” “欠他的钱?”李凤儿不解:“怎么可能!” “确切的说,是欠着咋大明的钱,当初钱无病将郦人们迁到东番,可是许了杨廷和一个上等州府的赋税的,这钱,等于是咱们大明白得的,对杨首辅来说,一个在京里尸位素餐的锦衣卫同知,可没有个在外面给咱们大明捞银子的锦衣卫同知更可爱一些!他这宣慰使的名头,我不一直都让他担着的么,估计以后,也不会有别人干的了!” 朱厚照见李凤儿蹙着眉头,微微笑了笑:“反正咱们的事情,咱们知道就好,你要你知道,并不是我在心里疏远钱卿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嘛,钱卿喜欢在外面转的话,朕给让他转个够,给朕看管这大明江山,可不也是锦衣卫的职责么?” 486.第486章路过惧怕 天津是有水师的!天下水师本来就是一家,福建水师在锦衣卫的这位钱大人身上,赚得盆满钵满的消息,可瞒不了他们,更别说,这水师的人员调动,眼下天津这边,就有从福建调过来的武官呢。 但是,对于急于想靠上这位钱指挥的天津水师郁闷的是,哪怕这位钱大人,带着一帮人马来到天津,他们水师连提供座船的份儿都没有,人家自家有船在码头上候着他们呢!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怕钱指挥不要水师的船做座船,但是,调拨几艘船只来护航总是可以的吧!这点困难怎么能难倒已经穷得眼睛都发绿了的天津水师诸位将领呢,哪怕钱大人的坐船,连水师的战舰都不敢打主意,更别说那些水上讨饭吃的水匪湖贼了,但是,毕竟这三五艘船,总比一艘船看起来气派吧! 一行人等到了天津,钱无病在迎接他到来的水师将领中,的居然看见了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这人姓什么他想不起来了,不过,当初和代王妃一起到江南去的时候,可是这一位亲自派的战船,想不到,这次在这里,又见到了他。 迎接他的,还有漕帮在天津的一众大小头领,这都是裘草儿的旧部了,只不过,显然江湖汉子们,也不是淡泊名利的,自家的靠山,或者说,自己的靠山的靠山,如今已经是锦衣卫的同知了,在锦衣卫里说一不二了,路过天津,他们说什么也得来参见一下,顺便奉上一点点心意。 水师的人和漕帮的人,在码头上,各自有着各自的圈子,有些奇怪的是,天津本地的官员甚至锦衣卫,一个都见不到。 “唐三,我记得你叫唐三是吧!”钱无病笑吟吟的朝着他点点头:“如今生意不错吧,看你们这大箱子小箱子的,看来赚了不少银子!” 漕帮天津分舵的香主唐三,笑嘻嘻的说道:“那是托了指挥大人的福气,咱们眼下,光是做四海船队的买卖,都足够养活这码头上所有的兄弟了,大人路过天津,咱们也没什么值得拿得出手的,一点点土特产,送给大人尝尝鲜!” “有心有心!”钱无病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甚至唐三身后的几个没见过钱无病的漕帮头领,心里都在暗地嘀咕,人家锦衣卫的大官,可不是应该杀气腾腾不近人情的么,怎么这一位钱指挥,看着跟隔壁家老王的儿子一样,若不是那身衣裳穿在他身上,谁敢信他是个锦衣卫的大官儿啊! “你是张游击吧!”和唐三说话的空档,钱无病终于想起那个面熟的水师将领的姓氏来了,不是姓张就是姓刘,反正跑不出这两个去,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他记错了,对方也不会觉得被怠慢了。 “钱指挥真是好记性,末将正是******,镇江一别,钱指挥风采依旧,末将当初就知道,钱指挥一看就是官运亨通的面相,果不其然,钱指挥如今掌管天下锦衣卫,权柄威重!” “是同知,不过是代行指挥使事!”钱无病更正着他的语病,和官场的人说话,可不是和那些江湖汉子那么随便。 “一样,一样!”张游击笑嘻嘻的点点头。 “这是……”看着自己的座船附近,多了三艘水师的战船,钱无病明知故问道。 “这不是路上怕不太平吗,尽管那些水贼什么的,钱指挥伸一个指头就碾死了,但是,钱指挥也得有这功夫搭理他们呢,所以,这些小事,就让末将和身边的这些同僚为大人代劳吧!” “好好好,你们也有心了!”钱无病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事情,笑着说道:“说起来,咱们四海船队,到了天津,可就出海前的最后一站了,在天津怕是给诸位将军添了不少麻烦了吧,反正我也不急,今日里,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的聚一聚,就当是钱某慰劳慰劳大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游击笑得脸上好像开出了一朵花,“指挥大人路过天津,当然应该是我等做东!” “不用你们请客!”钱无病神秘兮兮的一笑,朝着身后歪歪头,“有的是人请客,人家可不在乎这点小钱,大伙儿今天晚上放开了吃喝玩乐,不用给他们省银子!” 在他的身后,一众少年身穿各色服装,在几乎都是穿着军服的队伍了,煞是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张游击的眼睛毒是毒,看这些少年的样子,可是也只看出这群少年都出身富贵,至于来历什么的,却是看不出来了。 “指挥大人,那些公子是……” “哦,看见没,那个胖乎乎的家伙,是安定伯家的小伯爷,那个高高瘦瘦的,是安远侯家的小侯爷,嗯,其他的,身份也都差不多,都是跟着我出来见世面的,以后,没准也会在船队里做事情,这路过天津的时候可不少,张游击,这平常人想吃他们一顿饭,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 钱无病含笑说道,那张游击早就张开大嘴,目瞪口呆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一群小伯爷小侯爷,我的乖乖,这要巴结上一个,自己的前程富贵还用发愁么!想到这个,他颇为奇怪的看了看钱无病一眼,这钱指挥年纪也不大,居然说带着这一群小伯爷小侯爷出来见见市面,这得多大本事,才能让给这一群小祖宗级的人物安安分分啊! “王钰!”钱无病朝着那边招招手:“带着大家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咱们大明水师的诸位将军,今后你们在船队,来去少不了要经过天津,大家先亲近亲近,日后做事情总归是方便一些!” 一种少年走了过来,钱无病怕他在这里,少年们反而有些拘束,干脆就走到一边,和漕帮的那些人说话去了,让这群水师将官和这群小祖宗们大献殷勤。 “指挥大人,草儿……裘百户,她还好吧!”唐三见到钱无病走过来,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上个月船队的船从这里经过,我打听了一下,好像裘百户,眼下在扶桑去了!” “应该还好吧!”钱无病想了想:“若是她有事情,消息应该早就送到我这里来了!” “那裘百户,什么时候能回来?”唐三有些忸怩的样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钱无病呵呵笑道:“她是朝廷的人,自然要听朝廷的安排,若是身上没有差事,她想回来看看,自己就回来了!” “哦!”唐三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好像有些低落,钱无病拍拍他的肩头:“可你不是啊,真是要想见她,咱们船队有去扶桑的,顺风的话,一个月都不要,你若是清闲,来去也就两个月的时间!” 听得钱无病这么一说,唐三又高兴起来,“是啊,等到入冬了,咱们基本上就没什么活儿了,趁着这个机会,到扶桑看看也不错!” 钱无病笑了起来,打量着他身后的一帮人等,显然为了来迎接他,这帮家伙,将压箱子的好衣裳都穿了出来,只不过,看着一群粗豪的汉子,穿着一身青衫或者员外衫,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 “官府的人,没有再为难你们吧!”他随口问道。 唐三笑了起来:“裘百户曾回来一趟,眼下谁不知道,咱们分舵是锦衣卫的大人们关照的,谁敢为难咱们,天津的锦衣卫兄弟,对咱们也是和气的很!” “嗯,今天怎么没见到他们?”钱无病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这码头上最应该出现的,就应该是自己的这些属下了,居然一个人都没见到,简直是有些不合常理。 “我也不清楚啊,好像皮百户生病了吧!”唐三嘿嘿笑了起来:“说起来,这皮百户大人一定也是认识的,当初咱们在济宁遇见个税官,被大人和大人的属下丢到运河里的那个,大人还有印象没?” “啊!”钱无病还真不知道这个,他好像记得那个税官儿叫皮单还是皮蛋什么的,好像还被他狠狠的讹了一笔,什么时候,这个家伙从巡检司混到锦衣卫来了,还在天津混了个百户。 哦,想起来了,那货是寿宁侯的内弟来着!钱无病脑子微微一转,顿时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前任同知可不就是寿宁侯的人么,将寿宁侯的内弟弄到锦衣卫做个百户,又有何难,估计这家伙在济宁丢了那么大的脸,呆不下去了,这才重新谋的这一个职位。 想想唐三说的这皮百户对他们也算和气,他顿时哑然失笑,这家伙当然知道唐三等人靠上了自己,而自己是可以和他姐夫打擂台的家伙,而且,看他那样子,也不是什么刚硬之人,为了自己着想,当然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了。 至于今天这皮单为什么没来,那就更清楚了,自己将寿宁侯一家打发去种菜,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么,这货就是吓的!估计慕天秋和钱宁着手北镇抚司的大小事情后,首先的任务就算剔除前任同知留下的一系列力量,这皮单百分之百是在被剔除的行列里,若是不主动在自己面前露头,没准他还能多蒙混几天,没准他这露面,被自己认出来,他这个百户,立刻就干不下去了。 钱无病笑了笑,自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只要你做的不比别人差,没准,你就还有机会。 487.第487章放一马 晚上的接风筵设置天津最豪华的酒楼聚仙楼。 既然知道了这番因果,那晚上的宴会,自然是少不了这皮单的一份儿了,皮单托病没去迎送钱无病,往大了说,是不识礼数,不做做人,往小了说,是他运气实在太背,这么好的巴结顶头上司的机会都错过,但是不管怎么说,论罪过是论不到身上来的,但是,若是钱无病发来话来,让他晚上来赴宴,他还来个病重的理由,那就不是罪过不罪过的问题了,那纯粹就是无视上官了。 在官场上,无视上官,实际上和作死是差不多的意思,因为礼数不到遭人怀恨在心,日后报复的事情,在官场上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更别说你顶头上司请你赴宴。于是,皮单只得委委屈屈不情不愿的带着两个心腹,来到聚仙楼,甚至他为了自己的前言后语不被钱无病挑刺,本来没病的他,都在井水里泡了一阵,然后又让自己的下人拼命对他**的身子打扇,这一番折腾,没病都让他自己折腾出病来了。 所以,钱无病看到的皮单的时候,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张面色苍白如丧考妣的脸,对着他见礼的时候,这家伙两手还哆嗦着,一副十足的可怜样子。 钱无病现在要查他的底细,真的是简单的很,仅仅一个下午的时候,这皮单的祖宗三代的地儿都被他抄了出来,由此,他也知道了,原来这皮单是寿宁侯的小妾皮氏的弟弟,雁九对这个皮氏还有些印象,低低在钱无病耳边述说了一阵,听到小皇子在寿宁侯被皮氏如同亲出的好好伺候着,钱无病心下那份恻隐之心,不由得动了一动。 “大人,容属下数日,等到属下安置好家小,立刻就递上辞呈!”皮单哆哆嗦嗦的说道。 这钱无病简直就是他命中的煞星,从在济宁见到他的时候,他皮家基本就开始倒霉了,眼下别说同知大人许他的千户无望,就连他一直倚为靠山的姐姐,也被打落了云端,看着这张看着他沉吟着的脸,他真想什么都不顾,照着那张脸吐一口唾沫,大喝一声:“钱无病你去死吧!” “令姐可曾安好?”钱无病沉吟了一下,问道。 “托大人的福,家姐被赶出了侯府,眼下正在属下家里,只是人受了些刺激,见不得生人!” 皮单哆哆嗦嗦,语气也不见得多激烈,但是,这言语中的不甘和愤怒,钱无病却是感觉得出来的,从一个侯爷宠爱的小妾,到如今一个神神叨叨的妇人,可不都是拜钱无病所赐么? “你说的安置家小是怎么个安置法?” 钱无病看了看隔壁热闹无比的几桌,那是水师的将官们,正在和那群少年勋贵们“亲近”,也许是有了王钰的提点,也许是那些少年,本来就是很适应这样的场合,此时那边竟然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样子。少年们在京中,多有纨绔之相,出了京,这出身世家的优越之处就表现出来了,身份高贵,待人要么谦和,要么圆滑,甚至乖巧,加上他们有心和这帮水师的将官交好,这气氛不好才怪呢! “变卖还能变卖的东西,回老家,置几亩薄田,然后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皮单垂着眼帘,不紧不慢的说道,此间的繁华再好,都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了,就连他说出来的这个愿望,只怕也要面前这个人点头,才有可能实现得了。 他这个样子,看在钱无病的眼里,也是生出了几分唏嘘之意,当初在济宁那个飞扬跋扈的巡检,和他面前这个一脸病容萧瑟失意的百户,怎么都重合不起来,看来,这挫折是最磨练人的,若是这皮单一直那么顺风顺水,也许,到了今天,他还是在济宁那个巡检司里,作威作福呢! 下午查实这皮单的事情,钱无病还真的对这皮单有些刮目相看,正如漕帮的那些人所说的一样,这皮单到了天津,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虽然待人接物,依然有些桀骜,有时候还摆摆架子,但是,总体来说,他这个锦衣卫的百户,还是算合格的。用锦衣卫内部的话来说,我不管你在外面干些什么,总之走出去,办的差事不能让人拿住把柄指责,做的事情,没有丢锦衣卫的威风,那么,就是合格的。 皮单在本地的差事没出纰漏,对漕帮,对四海船队,不仅没有为难,对于他下面的人关照漕帮和船队,他也默认了,有推脱不过去的地方,他也能够出头。 如果没有以前的那些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受到寿宁侯的牵连,这到锦衣卫重新来过的皮单,还真没多少可以指责的地方。 “唐三和我说过你,天津这边,和没有什么乱子报到镇抚司,你这百户当得好好的,递什么辞呈!”钱无病站了起来:“你随我来!” “钱指挥!” “钱大人” “大人!” 钱无病走到那些喧闹的酒桌边,笑吟吟的和几个少年勋贵碰了一杯,“张游击,皮百户你们都认识吧!” “认识,认识,哪里有不认识的,都是一个地儿讨食的,不认识那不生分了!”众军将纷纷嚷道,他们可不知道皮单和钱无病的这一段渊源。 “我不胜酒力,皮单,你替我敬各位将军一杯吧!”钱无病回过头,看着皮单,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诸位将军喝的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皮单还在云里雾里呢,稀里糊涂跟着钱无病的后面,还在琢磨钱无病刚刚那句话,这是钱无病不打算计较他了,甚至,还让他把这和百户干下去? 听的钱无病吩咐,他立刻抬起头来,挤出一个笑容:“属下遵命!” 钱无病又朝着那帮少年勋贵笑吟吟的说道:“皮百户在我锦衣卫里,可是海量,今日里有他作陪,大家一定可要尽兴,上了船,再想这么痛快的喝酒,那我可是不许了的了!” “那是自然!”众少年轰然叫道。摆明这是钱大人放纵他们最后肆意一番,他们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至于这个皮百户,官儿虽小,但是也是算本地的地头蛇,他们也不介意和他喝上一杯的。 聚仙楼上,这一夜,灯火通明,笙歌不绝。 488.第488章好造化 皮单是半夜的时候,被人醉醺醺的抬回家的,作为家里眼下唯一的支柱,醉成这样被送回家来,让他家里的一帮人,忙得可是够呛。 皮小燕并不是皮单说的那样,受了刺激,见不得生人,只不过,寿宁侯都贬为庶民,被送到凤阳圈了起来,她几乎是只身被撵出了寿宁侯府。在凤阳可没有她的位置,而且就算她有她的位置,她也不打算将自己的下本辈子,交给一个注定无妨再出头的废人了。 出了侯府的她,在京中自然不会有立足之地,而一直都是锦衣玉食娇养惯了的,让他和那些昔日她的下人们,去谋一份糊口的生计,她也放不下身段,把牙一咬,她索性投奔在天津的兄弟来了。好在一直以来,她对自己唯一的这个弟弟照顾有加,哪怕眼下她落魄,他的兄弟,也没有多给他几分眼色看。 只是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当初她兄弟,说那个巡检干不下去的时候,她不应该找门路将他送进锦衣卫,眼下侯爷的大对头,不仅仅扳倒了侯爷,更是在锦衣卫的一手遮天,这些日子,她都过的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夜里外面响起吓人的拍门声,就好像那天在侯府里的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一样,从门外冲进来。 兄弟的这差事,是没法干下去了!她心里清楚的很,而且,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也不愿意过下去,和皮单商谈过后,两姐弟合计,趁着现在手里还有些家财,趁着那天杀的钱无病,还没有想起皮单和他的那一点点小过节起来,早日辞官了走人,方是上策。 至于以后,回老家置办点家业过日子,或者再寻一户殷实的人家嫁人生子,那都是以后再计较的事情了。 昨日里皮单拿着锦衣卫的文书,回到家里,两姐弟顿时有些六神无主了。钱无病要路过天津,这到了天津,哪怕他不记得当初的那点小过节,这看见了皮单也就想起来了,对于眼前权势逼人的钱无病,要为难他们两姐弟,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一句话,只怕就有无数人冲出来为他效劳,而那时候,两姐弟除了任人拿捏,可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皮小燕提议皮单装病,只要不在钱无病面前露头,也许,这事情就能暂时蒙混过去,而皮家就能多些日子,收敛浮财,变卖家产,这些可都是他们日后回老家的立身之本。 可惜的是,钱无病耳目灵通的很,这一番做作,终究没有瞒得过他的眼睛,他直接派人来,让皮单去聚仙楼赴宴,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鸿门宴,皮单这是躲不过去钱无病的兴师问罪了。 打皮单出门起,皮小燕就一直在家里提心吊胆的等着兄弟的消息,皮单被人抬回来的是,她吓了一跳,旋即发现自己兄弟只是喝得烂醉,心里顿时放了心,一边安排人给皮单沐浴醒酒,一边不动声色的向皮单的那两个跟着他去的心腹,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指挥大人,看起来看重咱们百户的很,以后跟着百户大人干,咱们这些做下属的,心里头更有干劲了!“那两个心腹知道这妇人是自家百户的姐姐,丝毫不敢怠慢,将就楼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指挥大人不仅没有追究咱们百户大人为什么没去码头上迎接的事情,反而好言抚慰,吩咐百户大人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这还不算,咱们指挥大人身份多高贵,交往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啊!今日酒楼上,小伯爷小侯爷,那是一打一打的,都是跟着咱们指挥大人出来长阅历的,指挥大人将咱们百户大人介绍给了这些贵公子,让咱们百户大人陪着这些贵客喝酒,我看啊,这是咱们百户大人要飞黄腾达了!” 说话的心腹,一脸的羡慕之色。 一人一块银子打发了走了两人,皮小燕有些想不明白了,这钱无病应该是给皮单照过面的,难道说他忘记了,这不应该啊,还是,这家伙在耍什么阴谋诡计,琢磨着要害皮单一下! 想到这里,皮小燕苦笑着摇摇头,真要害他们皮家,这钱无病还用耍什么阴谋诡计,就这么摆明车马的来,难道是他们姐弟能够抵挡的么? 皮家的醒酒汤效果不错,天色大亮的时候,皮单醒了过来,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半夜,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是后半夜,他就有些记不清楚了,只是记得好像自己遵从钱大人的吩咐,向很多人敬酒了,喝到最后,也弄不清楚谁在敬谁了,再然后,他醒来就已经在家中了。 “醒了?”皮小燕趴在床边睡了一夜,而皮单那个有些妖媚的妻子,早就被她赶到一边屋子里去睡了,这个时候,她能够相信的就只有自己兄弟,这个明显不是出身良家的女子,她可一点都不信任。 “姐!”皮单揉揉有些涨疼的头,坐了起来:“你这是在我床边睡了一夜?” “喝点这个,醒醒酒!”皮小燕递过一碗汤水,这是她在侯府学到的秘法,对付宿醉最有效果不过了。 “我记得有一年我得了大病,也是姐在床边陪着我几日几夜的!”皮单笑了笑,多日来眉宇间郁结的那一丝黑气,好像随着一番大醉,也消失不见了。 “怎么喝成这样,不知道咱们眼下要小心行事么?”皮小燕布衣素颜,虽然没有了那一身华贵的衣裳,但是在侯府里养出来的气质,却是一时半会改变不了的。 “我想……”皮单摇摇头,突然问了一句令皮小燕很意外的话:“姐,你是不是认识咱们指挥大人!” “什么指挥大人!”皮小燕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皮单说的是钱无病,只是以前皮单可都是连名带姓的称呼那人的,从来没这么恭谨的称呼过。 “我见都没见过他,连他长得是俊是丑,是高是矮都不知道,我认识他个鬼啊!”皮小燕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叫他指挥大人,你这锦衣卫真的当糊涂了不是?” 皮单看着自己的姐姐,皮小燕容貌姣好,尽管对他这个兄弟无微不至,但是,她生性****和怎么对自家兄弟好是两码事情,他没资格评判自己姐姐的为人,但是自己姐姐的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的了。皮小燕这一番撇清,他明显的信不过,他可不相信昨天酒楼里的事情是钱无病良心发现,换个位置来说,他若是钱无病,不说狠狠的报复自己,起码也是一脚将自己踢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可他昨天提到你了,还问你好不好!”皮单嘟囔了一句,坐起来更衣。 “提到我,这是怎么回事情,他怎么知道我的,还有,他昨天见了你,到底要如此处置你,有没有说,你醉成这样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一边替自己兄弟穿好衣裳,皮小燕一边连珠炮似的问道。 “好像,好像他没说怎么处置我,还说我这百户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皮单也有些迷糊了,苦笑了一下,“姐姐,你以为我愿意喝这么多啊,这是指挥大人让我陪那些京里来的小侯爷笑伯爷们喝酒,我能拒绝吗,加上水师的那帮家伙也在那里凑热闹,几十号人呢,一人一杯,我就倒下了!” “哼,分明是那钱无病要给你苦头吃!”皮小燕哼了一声:“厨房里熬了稀饭,你胃里都空了,待会先喝点暖暖胃!” “苦头?”皮单皱起眉,似乎想来了什么,“对,他就是要给我一番苦头吃,不过,似乎这苦头吃过了,我就没事了,姐,我想,我大概真的没事了,他不会再计较以前的那些事情了,他还说我差事办的不错呢?” “他有那么好?”皮小燕半信半疑。 “姐,你真不认识他么?”皮单还是忍不住还是再追问了一句,皮小燕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头:“闭嘴,我知道你想什么呢,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完了,你姐姐我都看不上那个家伙,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全是坏水!”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有些惶急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老爷,外面来了几个你们衙门的人,说要见你,我一个都不认识!” 皮单和皮小燕对望了一眼,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姐,你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皮单整整衣襟,“就算是他们不肯罢休,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们这些妇道人家的!” 皮单匆匆的走了出去,皮小燕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掀开屋子里的窗户,朝着外面院子里正在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原本有些担忧的脸,登时变得一片惨白,那个正在和他们家皮单说话的锦衣卫,她可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在侯府里凶神恶煞的指挥人翻箱倒柜的,那个从她怀里,将她的宝宝抢去的人,可不就是这家伙。 “大人令我过来看一看,看你酒醒了没有,如果酒醒了,就随我去一趟,大人下午就要离开天津了,有些话要当面吩咐你!”雁九板着脸,对着皮单说道:“皮百户,眼下咱们大人正在用人之际,皮百户好造化啊,以后用心办差,要对得起大人的这番看重,以前的事情,大人不想再提,你也就不用再在大人面前提起了,对了,大人还说了,如果令姐方便的话,和皮大人一起来吧,大人想见一见令姐!” 他拍了拍皮单的肩头,再次感叹了一下:“皮百户有个好姐姐啊!真是好造化!” 489.第489章项庄舞剑 清晨的海风有些腥咸的味道,很奇怪的是,站在船头的钱无病却是觉得这和京师迥异不同的风,吹在脸上,竟然有种怡然的感觉。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脱下外裳,在甲板上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每天必做的功课,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放下,这身技艺就是他的立身之本,哪怕他眼下看似显赫,他却是知道,在骨子了,自己仍不过是一个武夫而已。论心机计谋,他自问不如朝中的那些人精,但是若是连这武人吃饭的功夫都荒废了,那他可真的就成了一个废人了。 他眼中可是有着比较的对象的,你看人家张永,事情比他多吧,又要伺候皇帝,又要提督西厂,然后宫里的那一摊子也没放下,可人家身上功夫,他可是瞧得真真的,那是一日都没缀下,他和张永真要动起手来,他不敢说自己一定会败,但是,想要胜对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年轻气血壮实,可张永几十个夏暑浸淫的本事,也不是纸糊篾扎的。 慕四娘站在船头,白衣飘飘,自从钱无病让她不用整日里面具示人之后,她基本上就这副装扮,你还别说,和以前一身飞鱼服一张死人面孔比较起来,这个形象在一群锦衣卫里,还真的有些抢眼。 “下来比划比划?”钱无病打完一路,朝着慕四娘邀请道。 慕四娘很不给面子的摇摇头:“不,怕伤着大人!” 钱无病翻了翻白眼,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慕四娘说怕伤着他,这个他信,他家传的这点技艺,和慕四娘学的完全是两个路子,一个是搏击之术,一个是杀人之术,还真是不能比,只不过,这丫头就这么一句过来,难道一点都不知道照顾你家大人的颜面么? “你的伤都好了吧!”他看看在船头扮仙子的慕四娘,在外人看来,这女人白衣如雪,目光深沉的看着大海,光是这副意境就够欣赏半天了,要是个肚子里有点墨水的,没准还有吟几句歪诗出来,但是,这副样子可骗不了对她知根知底的钱无病——这丫头纯粹就是吃饱在船头发呆呢! “嗯!”慕四娘点点头,鼻子有些皱了起来,她想起这段日子难喝之极的汤药起来。 “雁九回来了!”钱无病还待再说点什么,站在船头的慕四娘目光锐利,早就看见码头上那朝着这艘船来的那一小群人。 钱无病点点头,走到船舷边,远处码头上,雁九当先昂首阔步,身后有些忐忑的,可不就是皮单姐弟。 这一路上,皮小燕绞尽脑汁的想啊想啊,也没想到自己在何处曾经和钱无病见过面,正如她对自己的兄弟说的那样,钱无病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她都不知道,在她的心里,能够和寿宁侯掰腕子玩心计,甚至连太后都保不住寿宁侯的这个锦衣卫的大头目,一定是长着三角眼吊梢眉,薄薄的嘴唇,说话之前先嘿嘿的笑一声,浑身都透着阴险狡诈味道的家伙。 那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恭恭敬敬的对着船舷边这个相貌普通得犹如街上卖豆腐的伙计的人禀报:“大人,人带到了!” 站在雁九身后的她,狐疑的看了一眼雁九,她都怀疑是不是这个锦衣卫安排一出戏来戏弄她们姐弟了,这个普通得丢到街上人群中,立马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到的家伙,就是自己咬牙切齿咒骂到这么久的钱无病? 但是,他兄弟的反应,立刻证实了,这并不是一个玩笑,这人千真万确就是钱无病。 “指挥大人!” 皮单恭恭敬敬参见钱无病,随手拉了拉有些发呆的自己姐姐。 “妾身见过钱大人,钱大人威武!”皮小燕盈盈一拜,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她似乎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钱无病要派人将自己带来的缘故了。 钱无病笑了笑,示意两人起来。 “这下午我就离开天津了,有些事,我想了想,还是说明白的好,免得你心里头老是七上八下的,办差事的时候,也不用心!”他点点头,就那么靠在船舷上,对着皮单说道:“你用心办差,天津也是重镇,镇抚司几次都有过在天津立个千户所的念头,这里距离京师也近,出海也方便,龙江能立个千户所,天津为什么不能!” 皮单点点头,他除了点头以外,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有本事的人,用心的人,忠心的人,咱们衙门,从来就不会亏待,只要尽了自己的本份,总会有人看得到,别担心没有上进的路子,不过,若是依仗咱们衙门的威风,胡作非为,哪怕你有再大的靠山,咱们也不留这号人!记住了没有!” 说道最后一句,钱无病已经声色俱厉了:“你知道我出身是哪里,对付犯了家法的自己人,南衙可是有的是办法让你欲生欲死!” “皮单记住了!”皮单垂下头,回答的语气铿锵有力。 这是真的没事情了,皮小燕看着这个年轻高官,侃侃而谈,心里一阵轻松,果然天不绝人啊!先是一阵勉励,说出不计前嫌的意思,然后又是一阵敲打,只怕这软硬兼施之下,自己这个兄弟从此算是对锦衣卫死心塌地了,毕竟,能做威风八面的人上人,谁愿意做那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不是。 她摇着嘴唇,看着钱无病,眼波流转,似乎觉得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坏了!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我和你姐姐说几句!”钱无病挥挥手,转眼之间,船头上就只剩下他和皮小燕二人。 他看着海面,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皮小燕见他没开口,自然也是默默的等待着。 “我四海船队日后出入天津的时日不少,你若是有心,在船队采买的时候,拿一份名额,嗯,虽然有些劳神,但是,总归比起依附自己兄弟,要安逸一些!”半响,钱无病开口道。 “啊!”皮小燕啊了一声,她都已经做好了哪怕钱无病要她做他的侍妾她都答应的准备了,钱无病居然开口说的是这个? 490.第490章沛公来了 似乎有些惊讶于皮小燕的反应,钱无病转过头仔细的看了她一眼。 皮小燕肤色白皙,容貌姣好,只是钱无病的眼光扫过去的时候,看到这妇人洁白的脖颈之上,一片红晕正在慢慢的升腾起来——她竟然被自己的想法羞到了。 “若是不懂这些做买卖的门路,不妨请些人,开个铺子,有你兄弟照顾你,没人敢无端找你的麻烦的!”钱无病继续说道,但是,皮小燕脑子里却一片晕晕乎乎,又哪里听得进去他在说些什么话儿。 皮小燕就是觉得尴尬,非常尴尬,恨不得船板这个时候,突然裂开一个大缝然后自己钻进去。反正这一瞬间,她脑子净是一些胡思乱想。 自己真是想多了,以自己的这残花败柳的身子,这炙手可热的锦衣卫大头目,又怎么看得上自己,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真是的,不过,自己相貌也不差,也会伺候人,他真是不是因为看上自己才叫自己上船的么?男人都喜欢装模作样,没准,他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两码事呢! “嗯?有困难么?”钱无病见到这妇人,低着头红着脸半天不说话,不由得奇怪的问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既然皮小燕和小皇子有那么一段渊源,就凭这一段渊源,钱无病就觉得,自己和皮单以前那点小小的过节就可以揭过不提,不过眼下既然皮单还算称职,这就算不得是皮小燕的功劳了,应该算是他自己挣来的,所以,钱无病真要是稍微眷顾一下皮小燕,还只能从皮小燕身上下手。 能眷顾她的,钱无病想来想去,也只有从钱财上周济他了,总不成他为对方张罗一门亲事吧!那是媒婆的活儿,可不是锦衣卫的活儿。 直接赏银子肯定是不成的,什么名目都没有,送银子给一个容貌尚佳的妇人,这说出去,味道肯定不对,再说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反正船队采买的数量不少,分一些给她去做,她生计有了保证,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了,至于以后她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身边有银子傍身,娘家有锦衣卫的兄弟撑腰,日子应该不会难过了! “没……没!”皮小燕慌张的说道,心中说不清楚的味道,似乎除了尴尬以外,她还隐隐有点失落,对于自己的容貌身材,她可是一直都非常有自信的,要不然当初她就不会在侯府里那样得宠了,可惜的是,在这个相貌算不得英俊的家伙眼里,她引以为傲的容貌身材,直接就被对方无视了。 “钱大人!”她镇定了一下心情,将被海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拢了拢:“奴家想问一下,钱大人以前曾经见过我么?” 钱无病摇摇头,看着这个风情万种的妇人,似乎这一阵慌乱之后,妇人又重新恢复了从容,这不经意的一撩一抹中,都由有种说不出来的****人的味道。 “今日之前,素未谋面?”钱无病摇摇头,对方由此一问很正常,他不觉得奇怪。 “那钱大人为何如此关照奴家!?”皮小燕轻轻掩着嘴,吃吃笑了一下,“大人莫要说是看我家皮单的面子,皮单以前可是恶过大人,大人不追究他,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哪里还有将这转手就是银子的买卖交给奴家的道理!?大人的船队奴家可是听说过的,那可是很大很大的买卖,奴家不过是被人休了的一个弃妇,可没觉得什么可以值得被大人看得上眼值得关照的!” “呃!”钱无病沉吟了一下,这其中的曲曲折折,肯定不是不能给她说的,但是,不说个理由来,这个女人看起来精明的很,似乎也不肯罢休。若是自己走后,她一心追根问底,弄得满城风雨,那自己的这番心意白费了不说,未免好意就变成恶意了也未知了! “你错了!”他脸色一敛,心里有了计较,脸上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面孔说道:“这采买的事情,事关重大,交给别人我还很不放心,必须得咱们自己人来做,若是出了差错,也不怕没有人来负责,你当是谁都可以做的么,咱们船队的买卖,是内官监和众多京里的侯爷伯爷都有着份子的,谁敢在这上面动心眼,那受连累的,可不是他一个!” “所以,你说不是看在皮单的面子上,完全的错了,你若不是皮单的亲眷,这好事情真还轮不到你!”他点点头,好像肯定自己的说法一样:“你若在这采买的事情上出了纰漏,我不光要追究你,还要追究皮单!” “就没有别的原因了么?”皮小燕笑吟吟的追问道,无论是女人的直觉还是钱无病的表现,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钱无病真的是对他们皮家姐弟一点恶意都没有,甚至连为什么关照她事先都没准备好说辞,而是临时编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来。 “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钱无病眼睛翻了翻,却是不想再解释了。 “奴家想啊,奴家当然想啊!”皮小燕说道:“不过,大人对奴家的的出身,想来也是十分清楚的,在这之前,我还真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就连船队要采买的货物,价钱,什么的,一点都不懂,奴家如今可没多少身家,这万一若是赔个精光,岂不是要饿死奴家了!” “那你说要如何!”钱无病有些头疼起来,他接触的女人当中,哪里有这样的惫懒人物,就连鬼灵精的朱云娘,他板起脸的时候,也是乖乖的听他的话。 “大人这船下午离开天津是到江南去的吧!”皮小燕脸上挂着笑容,“然后船队再从江南出来,自天津出海,这一来一去,是这样的没错吧!” “没错!”钱无病点点头,这又不什么秘密,稍微有些的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没准他兄弟皮单心里就清楚的很! “若是奴家随着大人走一遭,看看这船上采买些什么货物,那些商人们如何价钱,这中间是些如何的章程,奴家心里就有数了,将来在天津,奴家为大人的船队效力的时候,也就不会担心出了差错,本钱赔个精光不说还连累我家皮单了,大人你看这样好不好呢?”皮小燕露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于这样的表情转换,她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这是要随这自己去趟江南?钱无病微微一愣,想来想,觉得似乎这也没什么,她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而自己船这么大,也不在乎多一个人的吃住。 “你确定?”他开口问道:“你若不懂,我可以找人教你,不过,我事物繁忙,到时候未必顾得上你,你可不要怪我冷落你!” “确定!”皮小燕狠狠的点点头,瞟了瞟钱无病,心说,你现在也没对我多热乎,哪里来的冷落,不过,既然自己上你的船,总归有一日,让你不会再无视自己的。 钱无病点点头,不再看她,她微微弯下腰,脸上露着笑容,步伐轻快的离开了这艘大船。 …… “姐!你没事吧!” 在码头上等了她半天的皮单,见到皮小燕走下船来,急忙迎了上去。 “你这是盼着我有事吗?”皮小燕白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我不是看你在上面呆了那么久吗?”见到笑靥如花的姐姐,皮单很是会意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我就说姐姐以前就和指挥大人认识吧,自己姐姐这么漂亮,只要见过她的人都忘不了,指挥大人在京里多年,有的是机会见到自己的姐姐,没准早就惦记上了自己的姐姐,眼下姐姐落难,这指挥大人再不来一个英雄救美,那可就太错失机会了! 他心里乐滋滋的想道。这刚刚两人有单独谈了这么久,肯定是在叙离情,没准,指挥大人和侯爷斗法,将侯爷扳倒了就是为的自家姐姐呢!果然是红颜祸水,好好的一个侯爷就这么没了,虽然这形容好像哪里有点不对,总归这次,自己好像又是沾了姐姐的光了。 “回家令人送些我的衣物来,捎带些花销的银两!”皮小燕白了这个傻笑着的兄弟一眼,吩咐道:“我随钱大人去江南一趟,你在天津好好的办自己的差事,可别再像以前在济宁那样犯浑了,这人啊,跌一次跟斗还能爬起来,这一个跟斗接一个跟斗,那可就未必再爬得起来的了!” “小弟啊!”说到这里,她微微有些动情:“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姐姐未必能帮你的忙了!” “我心里知道的!”皮单也收起了傻笑,看着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的姐姐:“姐,你放心,我可不是当初的我了,指挥大人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若是再不知道珍惜,姐姐你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兄弟了!” “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皮小燕白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笑意:“去叫人取衣物和银两吧,我就不回去了,等到船队回天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别挂记我!” 491.第491章再下江南 这次出京,钱无病还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少在太后的视线里晃悠,这是第一个,他相信哪怕太后是圣人,自己的亲兄弟被人整治得这么惨,就算是咎由自取,对于经办此事的人,她也一定是不会有好感的。这种心态,钱无病设身处地,也能体会得到。 打个比方说,假如吴虎臣眼下在龙江做千户,嚣张跋扈树敌无数,钱无病自己都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拎过来好好教训一顿,但是,钱无病自己还没下手呢,钱宁或者慕天秋中哪个谁,将这个事情翻出来,然后呈现在钱无病的面前,让钱无病不得不为了服众秉公执法,惩治吴虎臣,那么固然吴虎臣罪有应得,但是,不管是钱宁还是慕天秋,只怕在钱无病心里,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人都是自私的。 钱无病和太后的事情,也是如此。 所以,一调理好锦衣卫的大小事情后,钱无病毫不犹豫的找个借口出京来,这对他和太后,两人都好。 另外一个,他也正好用这个机会,向京中的所有势力表明,他虽然掌控了锦衣卫,但是,他也只在意锦衣卫这一亩三分地,对于其他的争权夺势什么的,他还真的没多大兴趣,一个有野心的锦衣卫指挥使,可不会上任伊始,就兴冲冲的离开京师,远离大明朝的这个核心权利圈子的。大家也不用提防他,该干嘛的就干嘛,除了皇命,只要你不主动撩拨我锦衣卫,锦衣卫也不会主动去找你的麻烦的。 而他在外晃荡,就算折腾出什么动静来,皇帝也不用多担心他,按照出京官员的规矩,他的妻小家人,可还在京中,单凭这一点,意图用此事打击他的谗言,也会毫无说服力。 同样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是两条不能说出口的理由。 至于能说出口的,那自然是沿着运河巡视锦衣卫各处卫所,彰显锦衣卫换了主人的存在感了,然后呢,他还挂着郦人宣慰使的名头呢,总不成,将自己的领民花了银子从遥遥西北迁到东南,然后就丢在那里不闻不问了吧!所以,这东番淡水,那是一定还要去一趟的。还有刚刚成立的海外千户所,也是在他巡视的安排中,别的不说,他身边还有一个随着他要去上任的副千户呢! 只要到时候时间怎么安排,那就得看他自己了。 从天津到南京,但凡有锦衣卫卫所的地方,船队都稍微逗留了一下,当地的锦衣卫主事的上船来拜见,那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这一路下来,钱无病这断断的半个月的时间,见到的锦衣卫的官员,倒比他这两年见到的多。 至于地方上的反应,钱无病终于知道在天津的时候,为什么天津的本地官员为何一个都见不到了,锦衣卫的这名头,在京中或许偶尔还有些好的风评,但是,在地方上说不大受人待见那是客气的,但凡锦衣卫出京办差,十停里头,只怕是有八成是在和这些地方官员为难,这些地方上的官员,早就将他们锦衣卫当作洪水猛兽一般的来防备,躲避都犹恐不及,哪里还肯主动招惹的。有了这个认识,真的有些善于见风使舵之辈,心里头想来见过一下钱无病,也得担心被同僚们骂一句“谄媚”。 所以,对于这锦衣卫的官员下来,只要不是拿着旨意找到自己衙门里来的,大家就只当不知道好了。 这船沿途停靠,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船队采买之事,借着这个名头上船的皮小燕,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抛头露面的地方,四海船队每艘船上也有主管货物进出储藏之人,这艘船也不列外,钱无病给她找了一人,教她基本的采买之法,虽然出发之日以后,钱无病很少见到她,不过,偶尔问起来,下面人回答,这皮氏倒是学的有模有样的,似乎真的用了心思在学。 也得亏船上还有慕四娘这个女人,皮小燕在这艘几乎全是男人的船上,多少有了个说话的人,这年代的船上,可不兴有女船员一说,从上到下,基本上都是一水的男人,而且,以皮小燕的身份,似乎也享受不到像钱无病这样宽阔单独的舱房起居,很顺理应当的,她和慕四娘住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这住在一起的两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当有一天钱无病看到穿着一身鲜艳的慕四娘出现在他的面前,很是好奇她那身白衣哪里去了? 慕四娘支吾了几句,不过看起来,钱无病注意到她的穿着,她也是挺高兴的,为此中午和钱无病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甚至多吃了两大碗。这世界上,没有不爱美的女孩子,只有不会打扮的女孩子,而慕四娘就是后者,论起武艺来,她哪怕不用双手,都有无数法子干掉皮小燕这样一个弱质女子,但是,论之这穿衣打扮之道,她就给给皮小燕当徒弟,皮小燕都得开启嫌弃模式,嫌这个徒弟太不开窍。 总之,船到龙江码头的时候,皮小燕俨然已经和钱无病身边这个不苟言笑的呆妹子,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了,钱无病站在码头上,看到亲亲热热宛若姐妹从船上走下来的两人,他都有些担心,自己的这个副千户,假如和这皮小燕再呆上个一年半载的,这人只怕就彻底废了。 “姐夫!” 在码头上来迎接他的,自然是龙江千户所的千户大人,他钱无病的小舅子吴虎臣了。 “长壮实了!”钱无病见到这个跳脱的家伙,在他胸前擂了一拳。 吴虎臣嘿嘿笑了笑,眼睛却是在跟随钱无病而来的那两个女子身上瞟来瞟去。他这个年纪,可正是对异性最感兴趣的时候。 钱无病回头看了看,想起吴嫣然对他交代的话,笑着朝慕四娘招招手:“四娘,你过来!” “吴虎臣吴千户,昔日在南京,你应该见过他的,不过,虎臣可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知道,以前你还悄悄的保护过咱们一家子!” “啊!”吴虎臣显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故事,更没有想到,自己姐夫说的,好像这个姑娘还认识自己,而自己不认识她。 “慕四娘,海外千户所副千户,这一次随我出来,是要一起到海外千户所上任的!”钱无病指着慕四娘,正式介绍道:“四娘的拳脚兵刃功夫,可比你强过太多了,有机会,你可一定要找四娘请教请教!” 492.第492章惹人生气 不知道是抹不下少年人的脸面,还是吴虎臣在南京,真的经历了不少事情,他眼中虽然微微有些兴奋的光芒闪过,举止却是老成的很,钱无病介绍过后,他居然有模有样大和慕四娘寒暄起来。 好吧,基本上都是他在说,慕四娘在听,偶尔答一句腔。 至于慕四娘身后的皮小燕,在被钱无病无视之后,再一次被人又无视了,不过,看起来,皮小燕倒是一点芥蒂都没有,笑吟吟的站在慕四娘身板,看着二人说话。 钱无病的眼睛四周扫了扫,似乎有些遗憾,这码头上除了吴虎臣带来的人,就连唐寅张彩等人,也在不远处站着,唯独没有看到他想象当中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小身影。 身后的船上嘻嘻哈哈不断的走下人来,这些人自然是王钰为首的那帮少年,钱无病不得不收回眼光,将这些少年勋贵,一一介绍给张彩等船队主事之人,这一番折腾下来,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四海楼,那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如今的四海楼,在南京城里名声可不是一般大,原来在牛市,不过是一栋中等的楼盘,充其量比其他的会馆,不过多占了几间临街的铺面,但是钱无病到达牛市的时候,却发现,如今几乎牛市这街面,这街面上的四海楼,他已经几乎不认识了。 除了十来家会馆还在原地没变,其他大大小小的商铺,聚集在这里的,几乎有数百家,而那些商铺中,他几乎看不到几家他以前有印象的。四海楼也扩建了一番,比起他离开南京的时候,足足规模大了一倍还多。 “如今牛市的这些铺面,可是南京城里最贵的铺面,这要是南直隶做生意的,在牛市连个铺面都没有,走出去都不敢说自己是个商人!”吴虎臣自豪的向着钱无病和钱无病身边的一众少年勋贵们介绍道,这里也算的上钱无病发迹的地方,如今这般繁荣,他没理由不自豪。 少年们啧啧称奇,不过,他们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点繁华,还不能让他们羡慕,而且他们中大多数人,心思还真没有在这上面,银子固然是好东西,但是,和金戈铁马,天下扬名起来,似乎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了。 四海楼里一众人等,也早就得到了消息,齐齐在门口迎接,这阵势,倒是让四周那些店铺的商家一个个伸着脖子暗地揣摩起这群人的来历起来,即便是应天府的知府亲自上门,上次这四海楼,也不过是出来两个理事,这次大小理事管事,全部都出来了,这群少年,是些什么来头? 吴虎臣的相貌,他们中还有有人认识的,这个少年千户没少在牛市出现,这张脸不算陌生。 “钱大哥吉祥,各位哥哥吉祥!” 甜甜的一张小脸,站在四海楼出来的大小人等前面,笑吟吟的朝诸人招呼着。 “我擦,连郡主娘娘都出来了,不会,不会是那谁来了吧!”有酱油党惊呼道,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怕真的只有那个人,才有这个荣幸和尊贵,值得郡主娘娘亲自在门口迎接了。 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几乎快一年的时间不见,朱云娘的变化,可比吴虎臣的变化大得多,这眼角眉梢,青涩的味道少了许多,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姑娘的模样了。 “这谁啊!”少年勋贵中,有不认识朱云娘的,在低声问着同伴。 “闭嘴,连定福郡主都不知道,你出来时没打听么,人家代王府可比咱们大家家里有眼光多了,人家是第一个丢银子到这四海楼的,咱们到南京这边,代王府算半个东道主了!”有少年鄙夷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然后笑着朝那浑身都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女点头示意。 一群人闹闹嚷嚷的走进去,显然,四海楼里早就为了迎接这一群贵客做好了准备,穿过热闹的大厅,来到三楼,整整一个楼层,除了伺候的仆役,八桌席面摆放得错落有致。 都是一群自来熟,寒暄过后,到达这三楼的时候,几个嘴舌活泛的家伙,早就已经满口“定福妹妹”的叫唤开了。朱云娘可是名正言顺他们圈子里的人,算不得外人。 “咱们今天就先叨扰定福妹妹一顿,不过以后,可得哥哥们做东!” “这可不是我做东哦!”朱云娘笑语盈盈,俏皮的指着钱无病:“咱们今天,可都是吃的钱大人的大户,诸位哥哥千万不要客气,咱们吃不穷他的!” 众少年轰然大笑:“极是,极是!” 四散开来坐下,早就有仆役流水价的送上菜肴酒水,对于这帮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少年,吃什么其实是无所谓的,他们吃的是心意,吃的是脸面,眼下看来,不管是钱无病也好,四海楼也好,甚至比他们先加入这个小团伙的代王府也好,对他们的到来,都是持着欢迎的态度,这已经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云娘,在南京过的可好,没有人惹你生气吧!”这个时候,钱无病才有空闲,和招呼完众少年坐在他身边的朱云娘私下攀谈起来,至于原本应该陪着他身边的吴虎臣,早就不见外的将他撇在一边,挤在雁九慕四娘那一桌上去了。 “南京没有,不过,北京倒是有一个!”朱云娘白了他一眼:“我都不想说你,你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要去惹太后,还将寿宁侯建昌伯一起赶到凤阳去了,你是觉得自己太能耐了,还是觉得凤儿姐姐在宫里太安生了?” 虽然是埋怨,但是,这话语中的关心之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钱无病微微一笑:“我这不是没事么?” 低下头,他朝着朱云娘眨眨眼睛,“还一不小心升了官!” “臭显摆,这个指挥使还是‘代’的!”朱云娘夹起一个肉丸子,塞进嘴里,使劲的嚼了起来,好像那肉丸子就是钱无病一般。 钱无病笑了起来,还是孩子气啊,这在外人面前摆出来的大方得体的郡主小模样,为什么在他面前就保持了不了一小会呢? 493.第493章惊喜 “你都是代指挥行事了,怎么还像个小百户似的!”朱云娘皱了皱鼻子,“带着这样一大帮家伙跑来跑去,没准恨你的人,眼下都在说你狐假虎威呢?” “我需要狐假虎威吗?”钱无病扭头看了看其乐融融的少年勋贵们,“我说,这都是来看着自家银子的免费苦工,不用白不用,至于谁仗谁的势,这离开了京师,还真说不准呢!” “哼!”朱云娘哼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了。 半响之后。 “我爹要见见你!”她头也不抬的说道,似乎是怕看见钱无病的反应。 “嗯!嗯?”钱无病随意点了点头。点完头,他才反应过来,朱云娘说的他爹究竟是谁。 “王爷他老人家,不是在大同享福吗,怎么……怎么……?” “那又怎么了,又没说现在要见你,我就是给你说一声,你若是有时间,又有机会,就是见一见他呗!”朱云娘在桌子地下踢了他一脚:“反正你一时半会的,你也不想回京城去,是吧!” “好好,有机会一定去拜见王爷!”钱无病苦笑了一下,单独跑一趟大同,这得累死人啊,反正代王也不能无缘无故离开他的封地,他这是打定主意先敷衍了朱云娘再说,总不成这么就见面,好不容易见了面,求自己的第一件事情,自己就忤了她的意思吧! “虎臣哥哥真没出息!”好像说完了这事情,朱云娘心里都陡然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随意吃了点东西,居然有时间左顾右盼起来,看到吴虎臣那一桌,看到吴虎臣正努力的在慕四娘和皮小燕面前,显露他的男儿气概,不禁微微撇了撇嘴。 “对了,那个女人是谁!”她抬抬自己俏皮的小下巴,对着钱无病问道,慕四娘她是认得的,但是,后面那个艳若桃李的妇人,她可是没见过。 “不打紧的人!”钱无病没理会她眼中的疑惑,摇摇头:“不用管她!” “接下来你怎么安排,是先去镇守太监府呢,还是回家休息!”朱云娘说道:“我娘知道你要来,那些账目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你迟些可以派人去看!” “先休息下,再去看看叔爷吧!”钱无病沉吟了一下:“你娘那边,不着急,船队的事情和楼子里的事情,这几天我好好的理一理,既然来了,总归是要做点事情的,免得下面的人懈怠了,顺便把这群免费的苦工安排一下,对他们来说,就当是换个地方散散心了,这几天他们也肯定有些忙,南京城里,他们的长辈故交应该也不少,等到他们忙完这一阵,以后你就可以拿着他们使劲用了!” 朱云娘点点头,诡秘的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 钱无病是这样打算的,对于这帮少年勋贵,给他们的一个名目呆在四海楼,然后呢,吃喝玩乐随他们自己的意思,只要别太干扰四海楼的运作就成,至于船队,那帮伯爷侯爷,那是早就保证过,绝对不会胡乱插手的,他倒是不用怎么担心。 这接风宴过后,钱无病回到自己在南京置办的家中去休息,舟船劳顿,这是势不可免的,而且,他也好好的捋一捋,明日去见王岳的时候,他要和对方商议的一些东西。 少年勋贵们不用他费心,四海楼自然安置他们的住处,朱云娘会把这些事情处理的很好,而且,正如他所说的,这些少年家里,只怕在就给南京的故交打过招呼,接下来几天,光是这些做后辈的家伙,拜见这些长辈们,就够他们忙乎了。 赶走了吴虎臣和那一帮跟着他的家伙,他难得清闲一下。倒是雁九担心他的安全,提议要跟着护卫他,被朱云娘眼睛一瞪,呐呐的缩了回去。 依旧是秦淮河边的长巷,依旧是深深的小院,钱无病负手走在长巷中,宛若隔世。 昔日慕四娘的粥铺,变成了一个茶铺,茶铺里除了一个老妪在煮茶,还有两个老头在下棋。他缓缓的走了进去,慕四娘和朱云娘跟在她的身后,倒像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带着两个侍女出行一般。 …… 朱云娘微微一笑,跟了进去,果然如同她所料的一般,一脚踏进这茶铺大门,钱无病身子陡然一僵,然后他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朱云娘一眼。 下棋的两个老人,其中一个他不认识,长脸宽身,颌下还有几缕长须,看起来可不是什么乡野老叟,而另外执着棋子,正在微微沉吟的那一位,他可是认识得不能再认识的看,只是此刻此人一身团花绸袍,做愁眉苦脸状,又哪里像是坐在镇守太监府里睥睨这应天府的那人。 钱无病不敢打搅他的思绪,静静的站在一边,倒是朱云娘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哪怕是吃了钱无病一记瞪眼,也丝毫不在乎。 好不容易等到王岳一记黑子放落棋盘,和他对弈的老人微微摇摇头,叹了口气,王岳见状,急忙将落在棋盘上的黑子拿了起来,看样子,他是打算反悔了。 “说好的,举子无悔,你又来?”那老人不满的吹了吹胡子,“你这老狗,你还要不要脸!?” “谁不要脸谁不要脸了,明知道杂家不擅此道,非得拉着杂家玩这个,你要脸,你怎么不和杂家比喝酒吃菜啊!” 王岳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头来,看到钱无病等人:“看,小辈们来了,不玩了不玩了!” 钱无病莞儿一笑,他还不知道,在他印象当中老奸巨猾,心机深沉的王岳,居然也有如同孩童的一面,不过,此刻他更好奇的是,坐在王岳对面的这个老人,这得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和王岳这般没大没小,言出无忌。 “丫头过来,给公公捶捶背,待会公公给你银子买零嘴吃!”王岳丝毫不见外的对朱云娘招招手,而朱云娘居然也乖巧的走了过去。 “哼!”对面那老人鼻子了哼了一声。 “你哼个什么劲儿啊哼!”王岳得意的笑了笑:“丫头不是这事情办的挺好的么,我还担心如今这小子谱大,丫头将他忽悠不过来呢!” 他朝着老人指了指,回过头来对着钱无病说道:“无病啊,过来见见丫头那不成器的爹!” 494.第494章江南可采莲 “小孩子家家,大人说话,一边去玩去!”王岳享受了一小会朱云娘的捶背,笑吟吟的说道:“四周替公公看看去,看公公的人有没有偷懒!” 朱云娘脸微微一红,轻轻嗯了一声,依言出去了。钱无病本来就微微有些发愣,眼下见到这乖巧得不像话的朱云娘,更是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听话,这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么? “咳咳!”王岳对面的代王轻轻咳嗽了一声,钱无病顿时回过神,看着代王的眼神,可就有些古怪了。 他是锦衣卫代指挥使,对面是一个不在自己封地里悄悄跑到南京的王爷,这怎么看,这事情都有些离谱好不好!朝廷可是有着明令,非奉诏,宗藩不得擅离封地方,地方上都几乎是防贼一样的放着这些宗藩,而各地的锦衣卫,这注意看管宗藩的动向,也是他们的首要任务。这代王算是吃错药了么? “世子年中已经袭爵,蒙陛下恩宠,这老家伙终于可以离开那苦寒之地,来应天这花花世界纳福了!”王岳仿佛是看到了钱无病的疑惑,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钱无病这才放下心来,脸上微微笑了一笑,“见过朱伯父!” 既然对方是赋闲纳福,那再用王爷之称就不合适了,按照朱云娘的辈分算过去,叫对方一声伯父,也不怎么吃亏。 “你以前掌管锦衣卫南衙?”朱云娘的父亲问道,我们暂且就称呼他为老朱吧! “是!” “现在又做了锦衣卫的同知,代指挥行事?”老朱继续问道。 “是的!”钱无病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这些事情,以老朱的人脉,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更别说眼下还有时刻关注自己的王岳在这里,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的再确定一次么? 老朱摇摇头,似乎有些不大死心:“这南京的四海楼,还有京师的四海楼,都是你折腾起来的?” “是的!” 王岳笑吟吟的看着一老一少一问一答,也不说话,抱着手里的茶壶哧溜着,神情间的自得,那是掩饰都掩饰不住。 “坐吧!”老朱指了指自己左边的椅子,摇摇头,对着王岳说道:“他真是钱无病,你这老货,不会随便找个人来蒙我的吧!” “你看你自家丫头那副德行就知道了,还明知故问!”王岳下巴扬得高高得:“你就算不信自己的眼光,也得相信我老王的眼光,我看人什么时候能看错,丫头跟着他,不吃亏!” 等等,钱无病越听越感觉到离谱,这老朱没见过自己,可以理解,但是,王岳怎么扯到朱云娘身上去了,而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妙啊! 老朱瞪着眼看了王岳一阵,过了半响,看到王岳依然那么老神自在的样子,悻悻的回过头来,对着钱无病问道:“我就相信这老货一回,钱无病是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家丫头!” 娶!你!家!丫!头! 钱无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王岳,王岳微微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云娘那丫头!” “啊!”钱无病啊了一声:“这个……这个……朱伯父,无病早就已经婚娶,再说了,云娘我一直是当亲妹子这么看的,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将个如虎似玉的郡主送你手上,你还矫情了!”老朱嘿嘿一笑:“别给我扯什么婚娶不婚娶的事情,我要信这个,当初就不会遇见云娘他母亲,也不会有如今的云娘,咱们朱家的人,找个自己能看顺眼的,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钱无病看着这位赋闲的老王爷,面目中依稀看得出,年轻的时候,这一位也是个俊俏少年郎,不知道为什么,钱无病在这张脸上,这张和朱厚照几乎没什么相似的脸上,居然看出了几分相似之处,想想朱厚照的作为,再想想这位王爷年轻的时候作为,钱无病现在完全相信,这朱家的血脉里,先天一定有那么一点反叛的因素了。 钱无病呐呐无语,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位有些疏狂的前王爷了。 “云娘丫头看你的眼神,跟当年她娘看我的眼神差不多,我当年也不也成亲了,结果她娘愣是在外流落了七八年,才和我在一起,都是这狗屁的礼法!”老朱呸了一声:“你小子是不是也想你让我家丫头,跟她娘一样,一直熬到你老婆死完了才能修成正果啊!” 钱无病脸黑了下来,这话就不好听了,什么叫老婆死完了,有这么咒自己的家人的么? “你这老东西修点口德,这不连我干闺女都一块绕进去了嘛!”王岳瞪了他一眼:“无病,别理这老东西,不过,丫头的心思咱们都清楚,你就爽快点,给他个实诚话,只要你们两个都点头,其他的事情,都好办的很!” “可云娘是郡主啊!”钱无病有些失神,什么叫都好办的很,有郡主给人家做妾的事情么,这皇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只要自己过的快活,这郡主做不做,有什么打紧的,难道你还要靠着这个郡马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么!”老朱有些不耐烦了,“还是说,你这个做男人的,护不住自己的女人,还要靠自己的女人护着你?” 这老家伙何止是不修口德,简直就是毒舌,这说的话,含沙量至少占一半! 钱无病抬起头,看看铺子外面的长街,在长街的不远处,朱云娘小小的身子站在哪里,正回过头来朝着这边张望,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交汇,钱无病看到,朱云娘那张俏脸,微微有些涨红的低下头去,羞涩得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 她一定早知道她的父亲要和自己说什么!钱无病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和朱云娘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在他的脑中,只是不经意间,那小小的娇蛮人儿,那花骨朵一样的小人儿,已经变成这样一朵含苞欲放的雏莲。 自己喜欢她吗?自己真的是拿她当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看的吗? 他扪心自问…… 良久,他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位老人:“就是怕委屈了云娘!” 495.第495章拦人财路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濛濛的雨丝起来。 王岳走了,老代王走了,钱无病恍恍惚惚的好像听到王岳和老代王两人笑着说着什么离开,他脑子里,净是那小小的绿色的身影,机械的送着两人离开,又机械的坐了下来,然后看着桌上尚在袅袅冒着热气的清茶,总是感觉有些不大真实。 茶铺距离他的宅子,距离不过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呆呆坐了一会儿,他起身站起来,走了出去。 眼角扫向巷口,那个小小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这是随着他的父亲离开了吗?他微微有些遗憾,这个在茶铺里被订下终身的女孩儿,终究还有几分羞涩。 “木头,你以后要对我好,知道吗?”清清脆脆如雨打玉盘的声音,在他身边突然响起。 钱无病含笑转过头,朱云娘一脸的笑意站在他的身后,濛濛的雨丝打湿她的发髻,打湿了她的脸庞,几滴细小的水珠,从她双颊下轻轻滴落。 钱无病伸出手,温柔的替她拭去面庞上的水珠:“为什么叫我木头?” 一记熟悉的白眼飞了过来,不过,那张俊俏娇嫩的小脸却是纹丝不动,任凭钱无病有些粗糙的手指在她脸庞上划过。 “走吧!我们回家!” 钱无病牵起她的手,微微笑了笑,朝着雨丝深处的长巷走去。 …… “扶桑刀利!” “我知道!” “扶桑金多!” “我知道!” “我都想要!” “我还想要呢?” 王岳眼皮子都不抬的对着老代王说到:“要什么对你媳妇儿说去,和我说有个屁用啊!” “哎哎哎,你这老货,说话凭点良心成不,咱们这算是亲戚了吧,亲戚不就是应该互相关照的么,没看见我那毛脚女婿又带了这么一大帮分食的来了么,这胳膊肘儿可不兴往外拐的!”老代王理所当然的说道。 “就叫起女婿来了,真是个老不要脸的!”王岳讥笑道:“账目你媳妇儿那里也有一份,应该分给你们代王府多少银子,我可一两都没少!” “就是看到了我才这么说啊!”老代王有些痛心疾首:“这个钱无病,办事太不靠谱,那么多银子,都砸在东番那个不毛之地去了,若不是我老婆女儿盯着,没准我代王府这一份都悬乎,对了这账目得做两份,一定得做两份,一份咱们自家看,一份送到宫里头去!” “这个还用你教,你当我这么多年活到狗身上去了?”王岳自傲的扬起头:“都做的妥当了,能抹的都抹了,要不然,单凭咱们一只船队,一年赚这么多银子,哪怕宫里有着份子,也会放心不下!” 他笑了起来:“只不过,咱们这船队往外面这一跑,倒是有些人叫苦连天,说咱们霸道,前些日子,我还听说有人琢磨着上几分折子,说什么咱们这船队是‘与民争利’什么的,不就是咱们赚得多了他们没的赚了吗,这点心思,谁不知道!” “说道这个,还是无病孩儿有眼光,早早将这买卖和宫里扯上关系,这些人就算要攻击咱们,也投鼠忌器!不过,暗地里他们搞些小动作,也着实惹厌!” “这些事情,不用多操心!”老代王虽然以贤良著称,但是,也不是拘泥不化的人物:“这银子到咱们手里,可比落在那些蠹虫手里不知道能多办多少事情,别的地方我顾不了,我大同军镇,多少城池要修缮,多少士卒要粮饷,多少百姓要周济,这都是花银子的事情,问他们要,他们能给吗?锦衣卫指挥使,这么杀气腾腾的名号,总不能是谁都可以欺负的软脚蟹吧!” “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好!”王岳点点头:“无病孩儿这不是带了一群帮手来了么,想从咱们这里分润点好处去,光是拿点银子出来可不成,过两天,让这帮小崽子,折腾折腾那些眼红的家伙,反正打了小的,在京城的那帮老的可不会善罢甘休,让他们尽情去折腾!这恶人,不能让无病去当!” 两个老人,在秦淮河边慢慢走着,旁人看起来,就是闲聊一般,可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短短的几句,就决定了多少家的兴衰。 “丫头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就算将他们小两口凑在了一起,这名份上也是个问题,你总不能拿我无病孩儿在火上烤吧!” “随她的心意,这郡主,做不做有什么打紧的,你当我说的客气话啊!”老代王看了王岳一眼:“实在不成,让王府里报个病故上去,丫头这辈子没享受到做郡主的好处,难道在这事情上,还让个郡主的名分拖累她不成!” “你当初就不该认她,让她在外面逍遥自在多好!” “我不是想补偿他们娘俩的吗?谁知道有今天呢,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到了,进来坐会不?” “不用了,你还是和你媳妇儿去商量打算拿多少嫁妆出来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咱们家无病可是见过银子的,别弄的那么孤寒!” “做梦!”老代王眼睛一翻:“先让钱无病拿一百万的聘礼来再说,这么又聪明又漂亮,还能当贤内助的老婆,他小子哪里去找?” …… 钱无病到了南京,或许,没有多少人关注,钱无病也不希望引起别人太大的关注,不过,该知道的人,总归是知道的。 昔日号称“天下首富”的沈百万沈家,虽然几经波折,如今已经破败,但是沈家发家的门路,却是江南这些大家族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乡野百姓传闻沈家是有聚宝盆,才会有这令人咂舌的财富可以取用,但是,真正知道内情的,都知道,沈家之所以发家,那是因为海贸。 如今在江南,家产十万余银的,不过是称之为小富,中富动辄数十万到百万银以上,而能够称之为豪富的,无不家产在百万以上,而这些称之为豪富的,除了庞大的田产和各种买卖以外,海贸基本上已经成了他们家族的重要财富来源,四海船队兴盛起来,利益首当其冲受到损害的就是他们。 有了庞大的财富,当然要会使用才成,官子两个口,指望官家关照自己,还不如自己就是官家。这些豪族在修桥铺路沽名之余,也没有忘记拿出银子来,资助那些贫寒学子,而这些贫寒学子一旦科举出头,成了朝廷官员,对昔日恩主的照顾自然会不遗余力,至于家族内的子弟,他们更是不遗余力的培养,就这样,一代两代三代,几代人下来,这些豪族在江南,俨然已经是庞然大物,其利益关系从综复杂仿佛一张大网。 而这张网,就是王岳都不敢轻易去触碰。 但是,如今敢碰的人,从北京千里迢迢的来了,一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在这烟雨濛濛的江南,即将悄悄的展开。 496.第496章右佥都御使 陈静文,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使。 这是一个文文静静的中年人,年近不惑,收拾得十分清爽,在南京六部及各大衙门里头,像这样年纪的官员,除了兵部以外,实在是不多见。众所周知,南北六部,在南京的,除了兵部因为掌管南直隶以及南京的防务,还有些实权以外,其他的衙门,基本上的给北京退下来的那些官员养老的,一帮子胡子花白的老头中间,出现这样一个年富力壮之辈,一般来说,不是他犯了过错,就肯定是另有所图了。 虽然是养老之地,但是在这里混上几年资历,再走门路被调到京中或者干脆直接外放,也不是不可能的,陈静文无疑就是走的这样的路线。短短的十多年间,从一县主簿到一道监察御史,然后到如今的右佥都御使,他几乎走完了大多数人一辈子能够走的路,对于一个出身贫寒的学子,他不容得他不骄傲。 但是,他的志向并不仅仅在于此,在这暮气沉沉的地方,又怎么能是他发挥才能的地方,天下之大,可不仅仅指这江南一隅,这里,只不过是他陈静文的一个歇脚的地方,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过客,天子脚下,金銮殿上,那才是他发挥毕生所学的地方。不过,若是在这里也能做出点成绩来,对于他的仕途,无疑也是极有好处的。 所以,陈静文几乎是南京都察院里最活跃的一位官员,犯在他手下的那些贪官污吏,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久而久之,他居然有了一个“陈青天”的名号。而陈静文也对得住这一个名号,除了他是南京都察院里最活跃的以外,他同样也是南京都察院里最清廉的一位,其持身之正,束己之严,哪怕是那些被他拿下的贪官污吏,在咒骂他矫情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对付这个人,银子根本没多大作用,他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如同往常一样,陈静文从衙门里悠悠哉的走了出来,案牍劳顿了一天,这个时候,几乎是他最惬意的时刻。顺着衙门外的长街走过去,走不了几条街,便是一个菜市场,这下午的蔬菜和上午那些刚刚采摘下来还带着露珠的蔬菜,价格自然是有区别的,回家的途中,有时候他会捎上几把青菜,或者买上几个铜板的女儿最爱吃的糖豆,然后回家一家人其乐陶陶,这几乎成了他的日常。 脑子里还在翻腾白日里那些卷宗上的事情,他强制着将这些东西从自己脑海里赶了出去,应天府的丝绸价格跌落两成和这菜市场的蔬菜价格可没有多大关系,那些卖菜的老农可不会因此少收他几个铜板。 “陈大人,割斤鲜肉呗,算是小的孝敬你的!”路边一个屠户笑呵呵的朝着他打着招呼,他微笑的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这屠夫他不记得名字,不过,好像是因为城里那些锦衣卫,征市肆门摊税的时候,他给这些贩夫走卒们说了话,这市肆门摊税收到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才轻松了一些。 这事情他根本就没记在心上,不过,这些贩夫走卒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他在其中为他们说了话,每每见到他,都要提孝敬二字,他都有些过意不去。难道这些人到现在还不知道他陈某人的规矩么,凡是认识他的人,他可不会照顾他们的买卖。 “来一包糖豆!”那个在街角卖糖炒豆子的老汉还在,他走了过去,从怀里摸出四个铜板,虽然这四个铜板一包的糖豆,略略有些昂贵,不过,想想女儿那天真无邪的笑脸,他觉得非常值得。 油纸包好的糖豆揣在怀里,卖糖豆的老汉,额外给他送了一个铜板的糖豆,这个他倒是没拒绝,照顾了这老汉这么多次买卖,送一点点,优惠老主顾,也是情理当中,若是这也拒绝,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陈大人!”掉头要走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他回过头来,不认识此人。 来人笑了笑,朝着那高高招展的茶幡下的铺子指了指:“还真是陈大人,我家少爷说了,若是小的没认错的话,就请陈大人过去歇歇脚!” “你家少爷是谁?”陈静文皱了皱眉头,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偶遇!” 这个似乎是仆役的人,笑了笑,不张扬也不谄媚:“说起来咱们少爷还和陈大人有同窗之谊,陈大人稍稍移步,不就知道了吗?” 这里的茶楼,好吧,说茶楼那是粉饰,充其量这就是一个茶铺子,临街的铺面一家人打理的,这里不是什么高档的场所,自然也不会有多贵的茶水,陈静文摸了摸怀中的钱袋,估计自己应该付得起茶资,迈动脚步,随着这人朝茶铺走去。 “陈大人!”进门陡然一暗,不过,那靠窗处站起来朝着他打招呼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呵!”他哑然失笑,原来有些狐疑的心思重新放落心中:“是子文,怎么你也会到这种地方来,难道是山珍海味吃腻了,特意来这里清清肠胃的么!” 微微有些发胖的中年人笑了起来:“他们说你每日里从衙门里这般走着回家,我还不信,今日看到了,这才相信,你说这到哪里说理去,你好歹也是四品大员啊!” 那个仆役说两人有同窗之谊还真没有说错,当初陈静文在徐家家塾,这一位可没少欺负他,只不过后来两人一人接手了徐家全盘的生意,另外一人却是在科举出头中了举人,这才两不相扰。儿时的那些纠葛,自然影响不到两人之间的交情,尤其是徐家在他的仕途上,没少出力,这一点,陈静文还是很感激面前这个人和他的父亲的。 中年人姓徐,叫徐子文,据说他们徐家和魏国公徐家,还有着亲戚关系,不过魏国公府有没有承认,就不知道了,反正每年徐家送进魏国公府里的年节礼物,冰炭孝敬,那倒是很多人都见过的。 “做官做成你这个样子,我都寒心啊!”徐子文打工招呼,也不文绉绉的喊他陈大人了,“要不我给我侄女送到应用的到你府上去,别瞪眼,我知道你这臭脾气,我疼我侄女儿,和你可没一文钱的关系!” “各人各人的活法!”陈静文翻了翻白眼:“你若是不想害我,就不用搞这些了!” “我知道,你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这浑身铜臭味的,都不敢在你身边多呆!”徐子文笑嘻嘻的,一点都不以为意。 “你今天是特意在这等我的吧!”陈静文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摇摇头:“有话就直说,你知道我的脾气的,若是一些违背我本心的事情,那就不要开口了!” “果然是将来要出阁入相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我这点心思!”徐子文伸出大拇指:“我们徐家,将来还指望着陈阁老能眷顾一二的,哪里敢坏了你的修行,你放心,不是就你心中装着这黎民百姓的,咱们徐家也不是为富不仁的人,咱们心里头,也是有着诸位乡亲街坊的!” 陈静文笑了,这话他可不大相信,尽管他是也受了徐家的恩惠,但是,这种话,对于一个在官场混了十多年的人来说,能当真听吗? “你说来听听!” “应天府这个月生丝的价格,下跌了几乎三成,这个你知道吗?”徐子文挪了挪身子,靠前说道。 “有过耳闻!”想想白日里看到的卷宗,陈静文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谷贱伤农的道理,我想不用我说了吧!”徐子文说道。 “每年都这个时节,这生丝的价格,都有些波动的吧,市面上秋熟粮食价格还要跌几分呢?” “但是,若是这不是市面上自有的行情,而是人为的操纵呢?”徐子文咂咂嘴:“这事情,我也有几分私心,谁叫咱们徐家家大业大呢,不过,你们都察院不就是专门管这个的吗?” “你是说,有朝廷官员牵涉其中,打压这生丝的价格,从中牟利?”陈静文严肃起来。 “不光是生丝,这药材,硝石,还有糖霜,今年的行情可都差的要死,尤其是糖霜,估计到了明年,咱们应天府的人想吃点甜食都为难了,这样的价格,没人会再做了,比起往年来,连往年一半的价格都没,不过,我徐家没这买卖,倒是不怎么关系,我关心的是这生丝!” “这价格跌了,不是对你更好,比起往年更低的价格收购生丝,徐家可是自己作坊的!” 徐子文摇摇头:“要是这样,我还来找你干什么,这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哪怕咱们这些本分商人,用市价买,人家也未必敢卖给咱们!” “是谁?”陈静文一脸慎重,连徐家这样的豪族,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插手此事的人,背景靠山可想而知。不过也是因为如此,他的斗志更加熊熊燃烧起来,这样的大老虎,若是倒在他陈静文的手里,那不用怀疑,不出月余,他陈静文的青天之名,便会响彻大江南北。 “问问他们!”徐子文朝着街面上指指,那边,两个飞鱼服的锦衣巡街校尉,正从街道那一边走过来。 497.第497章左佥都御使 这事情很好查,甚至不用动用徐家的资源,单单都察院派出几个人,街头巷尾一打听,再找些个这些行当里做熟了的商家一问,陈文静就知道徐子文并没有诳他。 既能为这些无辜百姓仗义执言,又能还恩主家的人情,而且,事情一旦做好,还能扬自己清名,这样的好事,陈文静怎么能放过。 不过,陈静文很是很小心,官场沉浮这么久,他知道哪些事情能碰,哪些事情不能碰,他是清廉,是想做事情,但是他脑子并不糊涂,脑子不清白的人,在县城这个级别的官吏中,或许有不少,但是,到了府城这个级别,那就极为罕见了,至于能够做到四品,还愣头青一样在官场中横冲直撞的人,那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这样的人,不是倒在他的对头手里,就倒在他的同僚手里,决无例外。 其实,陈文静还是出生得早了一些,再过个三二十年,大明朝还真的有这样一个奇葩,海瑞海刚峰,可惜的是,陈文静并不是海瑞,他挺在乎自己头上这顶官帽子的。 顺着锦衣卫的线查下去,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源头,锦衣卫他倒是真不怎么在乎,但是,这锦衣卫后面的庞然大物,可就让他有些感到棘手了。 四海楼!这一切都是四海楼搞的鬼? 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锦衣卫有参加在其中。锦衣卫嘛,这个他倒不担心,一纸弹劾上去,然后朝中找几个同年清流声援一下,锦衣卫也就那么一回事,内阁不向着他们这些文官清流,难道还向着他们不成。还真以为眼下的锦衣卫是太祖年间的做派了,哼!但是,这四海楼似乎牵涉到了镇守太监王岳,这事情就有些不大好办了。 是的,陈文静忌惮是王岳,所谓县官不如先管,既然他在南京任职,这个镇守太监,他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不要将所有的官员都想得那么有节操,前几年刘瑾当道的时候,这天下争着上杆子巴结刘瑾的还少了去了?宦官们性子阴狠,睚眦必报,弹劾锦衣卫胡作非为是可以,但是将王岳捎带上了,陈文静自问,这后果怕是有些他承受不住。 不过没关系,可以先小小的试一试,看看王公公的动静。陈文静微微笑了起来,徐家不是看不过去么,那就,先闹一闹吧!看看王公公的反应再决定如何做! 趴伏在案前,陈文静提起了笔。 “这是谁又犯在陈大人手里了?”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人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陈静文头都没抬,这么慎重对待和王岳有关的事情,多少他也是吸收进来的这人的教训,得罪了刘瑾,然后在黑牢里转了一圈出来,还这么活蹦乱跳的主儿,实在是不多。 “搅乱市价,囤积居奇?”来人看了看他落在纸头上的几行字:“你终于也是闲的无聊了,连这种事情都管起来了,这些事情,应该归应天府衙管吧!” “这事情,应天府衙可未必敢管?”陈文静淡淡的说道:“应天府敢管锦衣卫的事情么?” “锦衣卫啊!”来人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很难说这表情是什么意味。 “对了,伯安,要不要凑凑热闹,好歹我们二人,是这都察院的左右佥都御使,都察使不是都打趣说我们两人是这都察院的哼哈二将么?你以前和锦衣卫这帮人打过交道,多少也算是知己知彼了!”陈静文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人。 这是今年调到都察院的左佥都御使,南京吏部尚书王华的公子王守仁,此人先前在南京吏部做主事,后来因事获罪,押解到京师问罪。后来不知道此人走了谁的门路,刘瑾一倒,居然脱罪不说,在外面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南京来了。不过其父也从京师调到了南京,大抵是受了他的拖累,两父子为了避嫌,他于是从吏部调到了都察院。 经过了这一番事情的王守仁,似乎终于消停了许多,每日里到衙门来,要么就是手拿一本经卷,一杯清茶混到天黑,要么就是找些相熟的,研究些学问上的东西,一副消沉模样。 陈静文自然不会鄙夷他的行为,只不过,他始终认为,这官员吃着朝廷的俸禄,总应该在其位谋其政,就这么虚耗时日,尤其是这位曾经敢为不平事和当场巨宦叫板的同僚,这样消沉,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我哪里是和他们打交道,明明是被他们一铁链子锁着进京好不好!”王守仁摆摆手,似乎饶有兴趣:“说说,怎么回事情,能恶心一下他们,听起来似乎不错!” 陈静文理了理思路,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都察院可以都察百官,但是,锦衣卫并不在这百官之列,他能做的,也不过是拿“弹劾”说事,只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多少就有些大了,堂堂四品右佥都御使的弹劾,总不能那么不值钱,逮个百户千户的也写进奏折,这起码也是要弹劾南京镇抚司衙门的同级官员。他可没有个做南京吏部尚书的父亲,能有给他分担下压力,那当然最好不过。 “是风闻?”王守仁听完,微微点了点头。 “不算是风闻了,我也派人查实过,均是属实!” “哦!”王守仁摇摇头:“这么大的事情,说起来,应该是怨声载道才是,我怎么好像没听到多少传闻?” “这帮锦衣卫威逼恫吓,无所不用其极,凶神恶煞一般,苦主们哪里敢声张,尤其是他们对的,大多数是这市井小民,对于官绅,他们还是没有那么大胆子骚扰的,积沙成塔,每人盘剥一些,累计起来数量就大了!” “这个,先等等,我得查问清楚再说!”王守仁点点头,既不同意也不反对,“若是真的属实,这折子,就算咱们两人联名的,到都察院这么久,难得做一次正经事情!” “我也没打算眼下就这么递折子上去!”陈静文笑了笑:“伯安你看我是那么鲁莽之人么,不过是先拟的草稿而已,伯安你尽管派人去查问,你我齐心,毕竟给这应天百姓还一个公道!” …… 王守仁今天离开都察院特别早,不过也没有人过问,南京各大衙门里的做派,基本上就是这样,衙门里有人办事就行,尽管,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办。都察院的都察使,十天半月在都察院衙门看不到人影的事情,也是有的,在这里,你要做事,没人拦着你,你要偷懒,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陈静文说的事情,他还真有点感兴趣。当然,不是为了锦衣卫的恶名,而是因为这事情,涉及到了四海楼。 相对于一直没机会进京师任职的陈静文来说,王守仁的消息,要稍稍比他灵通一些,至少,他知道四海楼是有着皇商的名头的,既然有着皇商的名头,那么这么败坏皇家声誉的事情,就这么堂皇而之的被锦衣卫干出来,要么这锦衣卫的指挥使对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实在是不满意,不想干了,要么就是这其中另有玄虚。 锦衣卫如今的代指挥使钱无病,和他还有些渊源,准确的说,他王守仁还欠他那么一点小小的人情,而王守仁自诩自己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若是那钱无病真是凶横残暴,其蠢如猪,那也担当不起他为对方赠的字。 眼下这事情,王守仁有两个判断,要么就是锦衣卫的人,瞒着上面在下面胡作非为,如果是这样,也不用这么麻烦的弹劾,直接给钱无病一封信,这些胡作非为的家伙,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当然,顺便他也算是还了这个小小的人情。 如果不是上面这个情况,那么,估计就应该是四海楼的经营策略了,王守仁很好奇,究竟这四海楼是用的什么法子,能够压低这市价而又不让这些商人们到处鼓噪。嗯,这点可以确认,若是商人们闹起来,只怕南京城里早就满城风雨,而他也不用从陈静文嘴里才得知此事了。 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说什么关心民生,爱惜百姓,这些东西王守仁不信的,老百姓真正得到多少实惠,那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有的时候,善政未必真的就是善政,而恶政,也未必百姓不喜。就如同锦衣卫,恨他们的,恨不得将天下污秽的词句全部加在他们身上,但是,公正的看来,锦衣卫虽然不时有做过头的地方,但是,对于朝廷,对于社稷,他们也并非全然一无是处。 至少,王守仁就知道,在军中,多有军前效力的锦衣卫,在边陲干着最危险的活儿,更有隐姓埋名,深入大漠蛮荒,为朝廷打探军情的锦衣卫,他们用性命换来的情报,成为将军手中,内阁案头决断的依据,这些人,也许死在异乡他国,他们的身份都不为人知,但是,谁又能否定,他们全部都是大明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呢? 所以,王守仁决定亲自去看看!去看看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当然,他不会想陈静文那样,派几个人出去,随便找几个人问下,就得出自己的结论,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心。 扬手招过一顶停在街角的青布小轿,他钻了进去:“去牛市,四海楼!” 498.第498章皆大欢喜 早就听说过牛市的繁华,但是,王守仁也仅仅是听说而已,亲身到此,这还是第一次。 因为四海楼的存在,大量商人出没于此,同时,也带动了牛市周围的消费水准,在同道面前消费一掷千金,无疑是最能体现自己实力的一种做法,于是,各种高档的青楼酒肆茶铺应运而生,虽然晚上这里比不上十里秦淮的纸醉金迷,但是,白日里,比起秦淮河两岸,这里却是稍胜一筹。 王守仁在距离四海楼半里地的一处酒肆前下了轿子,没办法,所有骑马的,坐轿的到这里就算到了地儿了,剩下的路程,得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经历了数次将这这不甚宽阔的街道堵塞得水泄不通的事情之后,如今四海楼立下了这个规矩,这一点,倒是和后世的步行街,有些类似了。 王守仁不紧不慢的在这繁华喧嚣的街道上走着,放眼四周,街上的行人几乎都是和他差不多打扮的人,青衫道袍之类的,偶尔有几个穿着浮夸,浑身披金戴银的,一看就是恨不得将全身家当都穿在身上的暴发户,王守仁很敏锐的发现,就是街边这些铺子里的伙计,看着这几个人的时候,眼中露出的都是一丝鄙夷的神色。 是的,鄙夷! 王守仁微微笑了起来,能在这里开铺子的,想必都是有些底蕴的,看着这些人做作的显摆模样,似乎鄙夷一番也是正常的,真正的富翁大豪,哪一个不是低调奢华,也许,一套看起来不起眼的褂子,就能比这些暴发户全身的零碎加起来还要值钱,这些人,还真没什么显摆的。 进入四海楼的大厅,王守仁找了一方靠着窗户的椅子坐下,足足可以容纳上百人之多的打听里,这样的桌子很多,乍一看,有些纷乱的感觉,但是待到坐下以后,王守仁发现,这些桌椅摆放其实还是很有学问的,无论哪一张桌子,似乎都可以一览无遗的看到大厅中间那个小小的方台,而若是有人在这方台上发布什么消息,丝毫不担心这厅里有人看不到他。 “盛惠纹银二两!”一壶清茶,几盘小点心送了上来,训练有素的仆役,笑着对王守仁说道。 王守仁噎了一下,二两银子,一般的酒楼都可以吃上一桌中等的席面了,这点茶水点心,这也忒贵了一点了吧! 大概是看出王守仁的犹豫,那仆役笑着解释道:“这位员外,这二两银子,可不是这茶水点心钱,茶水点心是咱们楼里免费赠送的,不过是入门费而已,您是做大买卖的人,很快您就知道,你这银子花的值不值得了!” 将银子丢给仆役,王守仁摆了摆手,既然都是这规矩,他也入乡随俗,二两银子,虽然有些肉疼,但是也还承受得住。 低头喝茶,厅子中间的方台,蹭蹭蹭的走上了一人,站在上面,大声喊了一句:“景瓷一船,青花玲珑瓷百对,叫价壹万贰仟两,当日交割,有意者丁丑桌详谈!” 王守仁抬起头来,只见方台上那人,又将这话,重复喊了两遍,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桌子,想必,那就是丁丑桌了! “这个呆逼!蠢的一逼吊着!”身后传来一句嘟哝声:“还壹万贰仟两,八千两都未必有人要,天天浪费银子在这里吆喝,真是人傻钱多!” 王守仁笑了起来,这骂人的话,他听的亲切,在南直隶,骂人蠢货常常就是用这词了,倒是和北京城里某些骂人的话,有些同工异曲之妙。 “这位兄台请了!”他转过头去,笑吟吟的对着那个嘟哝的胖子说道:“兄弟我第一次来这四海楼,那位兄弟的吆喝,莫非其中还有什么说道!?” 王守仁唇红齿白的,卖相极好,说话又这么谦恭,那胖子看了他一眼,屁股挪了挪,干脆坐到他这一桌上来了。 “凑一桌行不,看一帮呆逼在那里发噱,实在无趣之极,有个人说说话也不错!” 王守仁点头示意,那胖子笑嘻嘻的指着那丁丑桌的方向:“他那船货,也就那百对青花玲珑瓷值钱点,现在景瓷都烂大街了,这稍微有点眼力劲儿的,都不会拿壹万贰仟两吃下这批货撒!” “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情?”王守仁故作惊讶。 “那你肯定不是做这个行当的!”那胖子不屑的摇摇头:“你要是做这个行当,你就知道,从镇江到苏杭,今年景瓷大批走货,这价格不跌下来都不成!” “哦!”王守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瓷器,我的确是不怎么了解,不过,我倒是听说这生丝药材什么的,跌的厉害,今年的行情真的有那么差?” 那胖子惊诧的看着他,似乎很奇怪的样子。 “怎么了,兄台,我说错什么了么?”王守仁问道。 “适才你说第一次来四海楼,我还有些不信,不过看你说这话,我还真的信了,你这是刚刚从外地来了的?听你口音,北直隶来的?” 王守仁笑了笑,却是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要不然,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外行话了!今年的行情,哪里叫做差,这分明是大好才是!往年咱们做瓷器的,一年走上一两船货,那就顶天了,这还得看赵公元帅照顾不照顾咱们,遇到人走背运的时候,一船货从年初卖到年尾都还卖不完的事情,也是有的!” “那现在呢?”王守仁饶有兴趣的问道。 “现在虽然价格卖不到那么高了,但是,只要有货,直接在这四海楼里一转,转天就出去了,一年两船货赚一万两银子,和五船货,一年每船赚三千两银子,你说,哪一个赚得多?”那胖子有些好为人师的样子,很是详细的给王守仁解说道。 “五船货,一船三千两,那就是一万五千两,当然是后者赚得多,这笔账目,就是小儿也会算!?”王守仁点点头。 “这不得了,大家都八千一船的卖,这呆逼卖壹万贰仟两,你说,谁会那么犯傻!更别说,这上台吆喝一次,十两银子,这呆逼这几天不厌其烦的吆喝,估计都花了好几百两了,我都替他的银子觉得冤得慌!”胖子朝着丁丑桌摇摇头,目光中满是鄙夷。 王守仁心里明白了,这就是一个薄利多销,一个厚利滞销的问题,难怪这胖子鄙夷那人。 “对了,还没请教,你是做什么买卖的呢?”那胖子回过头,吃了块点心,“没准,咱们也能做点生意!” “这个,还真不好说!”王守仁笑笑,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别啊,只要有货,什么都好说,价格是慢慢谈的吗,反正大家都靠着这四海楼吃饭,多少货都不怕在这里吃不下!” “货最终都是让四海楼买走了么?” “这不废话吗?”胖子看了他一眼:“人家四海船队几千号人,这每年要往海外那些番邦小国拉多少货出去,咱们天朝的东西,不是吹牛,就是一帮破烂,那帮蛮夷也得当传家宝给供起来!” 王守仁明白了,这胖子,就是一个掮客,直接玩的是买空卖空的勾当,难怪他对自己这么热情呢! “再说吧!”他笑了笑。 胖子有些怏怏不乐的离开了桌子,王守仁站了起来,所谓的“搅乱市价,盘剥百姓”他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无非是四海船队在这江浙一代,大量的收获囤货,导致物价下跌,但是,这种下跌,可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打压,就拿这瓷器为例子来说,看着是瓷器价格下跌了,但是,因为四海船队的存在,这需求量却是增加了。需求量增加,务必会扩大产业,也就是说,会有更多的瓷工,窑工多了一份赚钱的门路,而对于那些商人来说,他们的收益,也是不减反增。 其他的物价,也是这个道理,丝绸,药物,之类的,想来也不脱这个窠臼。 王守仁奇怪了,不管从哪一方面看来,这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啊,商人,工匠,桑农,大家都赚到了银子,而最大的四海船队,将这些货物卖到海外,也同样的赚了银子,且不管海外那些蛮夷如何,咱们大明的朝廷百姓,可都没受损害。 可陈静文为什么偏偏盯着这事情不放? 又有人走上中间的台子,大声吆喝着要买或者要卖的货物,王守仁站了起来,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这二两银子花的还真是值得! “咦,王疯子?”有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皱了皱眉,转过头去,这个称呼,他可是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还真是你啊,王疯子!”一个大胖子,(不要问,为什么这章老是出现胖子!)从二楼有些艰难的探出头来:“嘿,是我,王那个钰啊!” 仿佛是怕王守仁认不出自己的标准身材,王钰在栏杆边站了起来,对着他挥着胖乎乎的手:“难得他乡遇故知,上来喝一杯!” 说罢,他扭过头,朝着身后不知道什么人大声嚷道:“兄弟们,我看见王疯子了,就在一楼,去两个腿脚灵便的,请他上来,你们不是说一直都想结识结识他的吗?” 499.第499章王家有奇葩 “王疯子”这个名字,是有出处的! 那是王守仁十**岁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不仅仅豪情万丈,献策平乱,游历边关,有经略四方之志,更对“格物致知”之学甚为著迷,他遍读朱熹的著作,思考宋儒所谓“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的学说。有一天,他突发奇想,想到既然一草一木皆有至理,那自己家中的竹草,也应该蕴含其道。 于是,他盯着家里的一丛竹子,生生的“格”了三天,要穷竹之理。当然,对着一丛竹子死盯三天,断断不能从这从竹子身上领悟什么天地至理的,这三天的结果,除了让他染上一场大病卧床数日以外,也为他博得了一个“王疯子”的称呼。 当然,能够这样称呼他的,而且不带多少讥讽意味的人,可并不多,大多是和他家世相当的同辈子弟,戏谑的意味往往大于讥讽,王钰当时也有十来岁了,对于这位仁兄的光辉事迹,也是很仰望的,这人要得疯魔到何等地步,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王钰当然不知道后世有一句“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的名言,不过,在他的心里倒是认定了,这样的人,不是极其愚蠢就极其聪慧而且不缺乏毅力的人,世家子弟中,有这样的人出现,那是很可贵的了,所谓“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雨变化龙!”他们缺少的只是机缘而已,这样的人,可不是碌碌众生,是可能做出大事的人! 而世家子弟们,对于机缘这个东西,可比平常人多太多了。 王守仁是他爹是状元,当时在翰林院领着清贵的差事,这个“世家子弟”的身份,还是勉勉强强被少年勋贵们认同的。 “是你!”王守仁随着两个他看起来有些面生的少年,走上二楼,王钰那非常引人瞩目的身材,在一众少年中,想不被他看到都难。 二楼的这一个角落,已经被这些少年们占领了,王守仁可不认为这些衣饰华贵,眉宇中倨傲之色丝毫不加掩饰的少年,是来四海楼来谈生意的。 “王大哥!嘻嘻!” “疯子哥!” 众少年自来熟的和他打着招呼,将他引入席间。 “你不是被安定伯送到边关历练去了的吗?”王守仁对王钰还有些印象,微微呷了一口热菜,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些少年聚集在这里,大抵也是和他们京中干的那些事情一样,呼朋唤友走马斗狗,他可不想搀和到这些年少轻狂的事情当中,他打定主意,稍稍应酬一下就立刻告辞。 这也是这些年官场历练出来了,在放在数年来,若是他不想搭理的人,真要是凑在他面前来,他也是鼻子一哼,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顾忌到人家的面子问题什么的。 “混了两年,积攒了点小功劳,早就回京了!”王钰不在意的回答道。 “对了,王大哥,我回京后听说你前不久吃了点官司,很是狗血,后来怎么样了,这眼下不做官改行做买卖了不成,这个你别客气,四海楼的买卖,你开口,咱们兄弟能关照的地方,一定关照关照,都是自己人,难道咱们还会让肥水流到外人田里去么?” “我到想做买卖,可也得有本钱不成!”王守仁笑道,对于这个圈子外面的人,这些少年们是很难接近,但是,真正融入这个圈子,这些少年还是很好说话的,尽管他们有时候的话,有些不大靠谱,就比如这四海楼的买卖,他们能关照他王守仁一样,他就只当是客套话,听听就算了。 “王大哥又在说笑话了,王尚书家里不说金山银山,这库房里搬出来的银子,砸死几十百来人还是没问题的!”王钰讪讪笑了笑,人情好说,银子的事情就难说了,他可不敢夸这个口,万一王守仁真要找他借几万两银子,那他可就抓瞎了。 “我说你们怎么到南京来了!”王守仁自然不会在对方尴尬的话题上穷追猛舍,话头一转:“那个,好像是定远侯家里的吧!?” 说道这里,王钰才想起来,给王守仁介绍身边的同伴,他们知道王守仁王疯子的名号,但是,王守仁却不一定认识他们,毕竟王守仁大了这些少年中大多数人差不多快一轮的年纪,面生也是正常的。 等到介绍完,王守仁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这才微微有些惊讶起来,他可没想到,这十几个少年勋贵,居然来了南京这么多天,还不声不响的,没有折腾出什么动静,这实在是有些不大像他们的做派了。 “咱们可是来做正事的!”王钰笑嘻嘻的为王守仁解惑,“为了咱们自家楼子里的买卖,咱们才会坐镇在这里,别说我们不出去招惹点事情,我们还巴不得有人来咱们楼里来惹点事情呢,咱们兄弟们的骨头都快闲得发霉了!” “咱们楼子?你是说四海楼!?” 众少年齐齐点头,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拿来!”王守仁伸出手。 “什么拿来!” “刚刚也就坐了那么一小会,就被你们讹去了二两银子,快点给我还过来,可心疼死我了!” 众少年哈哈大笑起来,这王疯子自然不是心疼这点小钱,不过,这人还真是有趣,哪怕以前仅仅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号的少年,这个时候,也对王守仁大有好感起来。准确的来说,王守仁算是读书人,和他们这些勋贵不同,读书人拿捏矫情,可是他们这些自幼舞刀动枪的家伙最看不顺眼的,王守仁倒是一下子合了他的脾胃。 “笑什么,笑什么,我告诉你们,别以为王大哥家里老头是咱们大明的状元爷爷,王大哥就手无缚鸡之力了,那个谁,丁家的小三,你信不信王大哥让你一只手,也能撂翻你!” “你就吹吧,我也就当真的听!”那丁家小三,嗤之以鼻。 “小三,你还真别不相信!”王钰摇摇头:“昔年王大哥去边关游历,路上遇见劫道的,他可是生生的杀掉贼首,吓退了贼众的,王大哥和咱们一样,也是自幼习武呢,只不过人家顺便还读书,嗯,好像这叫文武双全来着!” 众少年看着王守仁的眼神,登时有些复杂了,这王疯子不是故意来这四海楼来拉仇恨的吧,爹是南京的兵部尚书,自己还文武双全,这样一比?尼玛!!少年顿时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家世身手,似乎也不是那么值得自豪了! “我听说这四海楼是宫里头的生意啊,怎么你们还搀和了一手?陛下特许的?”王守仁笑了笑,风轻云淡,对于少年们的惊讶,只当是没看见了,就如同一个成人在小儿面前显摆自己多么有力气一样,这些东西,在这些涉世不深的少年面前显摆,毫无意义。 “那是自然!”王钰三言两语将自己这些人和四海楼之间的关系说了一遍,然后有些再重复了一边他先前的说辞:“真的,王大哥,若是你需要咱们兄弟关照,说一声就成,这也算咱们自家的买卖了!” “那倒是不用!”王守仁点点头:“如今我在这都察院任职,这做买卖对我来说,倒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倒是你们这帮爷,在南京都给我消停点,我可不想天天在都察院受到告状!” “哦!”王钰释然,众少年释然,这才正常嘛。 “这个钱大人早就有有过吩咐,你放心,只要没人和咱们四海楼为难,咱们这帮兄弟,大概没有令你难做的事情!”王钰嘻嘻一笑:“不过,真要有人不开眼,找咱们的麻烦,有钱大人在,估计,也没有能够令你为难的事情发生!钱大人办事,可利落的紧!” “钱大人?” “锦衣卫同知代指挥行事钱无病钱大人啊!”王钰说道:“有机会,我给你引见一下,钱大人待人挺亲切的,就是他事儿太多,等闲逮不到他的人!” “钱无病,钱翼之!”王守仁笑了起来,有些开心:“引见倒是不必了,你说的钱大人,和我倒是旧识,他的表字,还是我给送的!” 众少年好像看怪兽一样的看着王守仁,赠人表字是个什么意义,哪怕他们中再不明事的也知道,这个角落里,顿时一片安静。 “还真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良久,那个丁家小三,才仿佛喃喃自语一样的说道:“王疯子就是王疯子,行事总是这么出人意表!” “既然说到了你们钱大人,我今天正好无事,咱们就去拜访拜访一下他吧,你刚刚说,你们是随着他一起来南京的,不知道此刻,他驻跸何处?”王守仁站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对着王钰说道。 深受牢狱之灾的时候,自己和这个钱无病,尚且没有多少话题可谈,不够,经过这四海楼一行,自己和他可以谈的话题,似乎还真的有不少。王守仁对于此刻的钱无病,心中真的有不少的好奇。 “我刚刚说了,钱大人事儿不少,逮住他可不容易!”王钰眨巴眨巴两只小眼睛。说道:“王大哥,你来的太不凑巧了,钱大人两日前,刚刚去了扬州!” 500.第500章转运使 就在王守仁和王钰在酒楼说话的时候,钱无病刚刚踏上扬州码头。 扬州他不熟悉,但是也不算陌生,上次去南京的时候,他还在这里小住过几日,而他也还记得,这扬州的锦衣卫百户,是裘草儿的一个儿时好友,当初这家伙,可没把皮单折腾个够呛。 “通知赵宝了?”钱无病回首问道,雁九点点头,钱无病动身就从南京发出了鸽讯,只怕这扬州的锦衣卫百户赵宝昨日就收到了消息。 一行人等走下船,正要朝着这扬州的锦衣卫衙门而去,只见远处一阵人影晃动,那带着数名锦衣卫气喘吁吁朝着这边跑过来的,不正是赵宝是谁。 “见过代指挥大人!” 一群锦衣卫,在码头上齐刷刷的对着钱无病见礼,这声势倒也是有些吓人。钱无病点点头:“都起来吧,赵宝,我交代的时候,都办好了么?” “属下都已经查问清楚,遵从大人的吩咐,没有惊扰到孙大人!” 钱无病满意的点点头,“先住下吧,明日再去拜访!” 赵宝笑着在前面引路,将这一行人等,带到他早已经准备好的住处而去,这走路都好像是在地下飘,心里头欢喜得好像跟什么似的。 他真心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那么眼睛一眨的功夫,就变成了他上司的上司,而他赵宝,简直是祖宗保佑,居然在以前和自己这位上司的上司,结下了一份善缘。 在他心里,这份机缘,可是要好好把握的,他这辈子,就这个德行,估摸着就算不因功劳,光是熬资历也可以熬到副千户,千户什么的,当然,世袭是不想了,但是,他得为自己的儿子打算打算,代指挥大人,也许再一眨眼的功夫,就是指挥使大人,可是风华正茂,在这个位子上,再干个三二十年,可不成问题,等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这份机缘,用在儿子身上,可比用在自己身上划算多了。 昨日里接到鸽讯,得知钱无病要到扬州来,他立刻里里外外的忙活开了,看来,即便不用熬资历,只要代指挥大人记得他这个人,估计用不到自己退下来的时候,自己就能混到个百户。 他估摸着,鸽讯里要他查的这个转运使的官儿,这个叫孙玉平的官儿,一定是犯了不小的事情,要不然,怎么会令代指挥大人亲自莅临扬州来办这个差事,想到这个,他又有些忐忑起来,扬州可他的地盘,这要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冒出个惊天大案,而自己这个扬州百户一点都不知道,那可就有些失察得很了。 所以,尽管鸽讯里,令他不得惊扰对方,他还是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派出了自己百户差不多一半的人马来盯着这个孙玉平,要是等到钱大人到扬州,这个官儿畏罪潜逃了,那他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眼下的情形,别说孙玉平这官儿想畏罪潜逃,就是他昨日里有没有和他小妾同房,今日里上了几次茅厕,他都清清楚楚的,所以,钱无病要么不发问,一旦发问,他还是有把握交上一份完整的答案的。 …… 孙玉平这两年,算是春风得意,原来一个小小的盐运提举,他也没指望自己能升官,在都转运盐使司做转运使,在盐课提举司做提举,这都是肥的流油的差事,能够多做几年,就已经是祖山积德了,谁要想挪窝,那谁就是傻子。反正从以往的例子看来,转运使也好,提举也好,做完一任再做第二任的,几乎是凤毛麟角,在官场上,霸占着肥美的位置,也是原罪。 所以,今年是他这一任的最后一年,做完这一任,他也没打算做官了,带着自己积攒下来的这十几万两银子,做个富家翁倒是不二的选择。想想能够做到现在,他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奇迹,当初得罪刘公公,他可是连亲生女儿都差点典给了别人,没想到,刘公公居然似乎好像将他完全忘记了一般,再也没有下文了。 再以后,刘瑾倒台,江南不少官员都遭到了清洗,而刘瑾为难他的事情,在官场上也不是什么秘密的消息,这事情,反而为他博到了一个“不畏权阉”的美名,原本岌岌可危的提举位子,居然也一下变得牢固起来,再也没人觊觎了。 年前,都转运盐使司转运使任满,他压根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抬举到这个位置,按照行情,这个位子,没五十万两银子活动,那是想都不要想,而即使花了这么多银子,这位子还不一定到手,而他一文钱都没花,居然这官帽子就落在了他的头上,虽然事后知道,这不过是盐商和朝廷之间妥协的一个产物,但是无可厚非,他的确是得了最大的好处的一个。尽管到了年底,他的任期就提早结束了,但是,他却是一点都没什么不满意的。 在身边睡着的小妾胸前的那一抹雪白上抹了一把,他打了个呵欠,坐了起来,昨夜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树梨花压海棠,险些就降伏不了这个小妖精了。 有丫鬟进来伺候他洗漱、更衣,一切如同往日一般,没什么不同,如果要说不同的话,就是昨日晚上下了一场小雨,此刻院子里还有些湿漉漉的,花木上不知道是雨滴还是露珠,空气中多了一份清新的味道。 直到喝完下人们送上来的那一杯每日必喝的参茶,这和往日一样的节奏,才开始被打乱了。 “老爷,外面有客人来访!?”一个小人走进门来,对着放下茶碗的孙玉平禀报道。 孙玉平眉头一皱:“不是告诉过那些盐商,有什么事情,去衙门里说,一大清早到我家里来,这是存心给我添堵么?” “不是盐商!”下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嗯?”孙玉平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说话大喘气的下人:“来人是谁?” “领头的说,他是锦衣卫扬州百户所的百户!”下人眼神有些闪烁,一大早锦衣卫上门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吓!”孙玉平吓了一跳,下人想得到的,他自然也想得到,尤其是他这差事,不管是巡盐御史也好,锦衣卫也好,要么不查,要么就一查一个准的! “锦衣卫来人在哪里?”他站了起来,脸上的淡定不见了,但愿只是来打秋风的,不是来找麻烦的,他心里暗暗的想道。 “在客厅里候着呢!” “那来啰嗦什么,还不带路!” 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孙玉平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客厅。 “赵百户,好久不见,上次我和兵备道杨大人聊天的时候,还说起你呢,赵百户这是越来越精神了啊!”一进客厅,孙玉平就见到了赵宝,这人他认识,只不过,两人之间仅仅有过的几次交集,也不过是循例从转运使司衙门给锦衣卫们一份孝敬而已,除此之外,可就没有任何交往了。 “托孙大人的福,还好,还好!”赵宝拱拱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孙玉平注意到,赵宝是站在那里的,客厅里当中有椅子,却是空着,而此外,还有几个没有穿着锦衣卫招牌服饰飞鱼服的的人,正背着他,打量着客厅里悬挂的字画什么的。 听到身后的说话声,钱无病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微微有些忐忑的官员,俊朗清癯,颌下几缕短须,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这和当初他在驿站见到的那个走投无路落魄撂倒的提举,简直是犹如两个人一般,若不是事先确定了孙玉平的身份,他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 “坐,坐!”孙玉平伸手相请,赵宝也是摆摆手。 “一大早打搅孙大人的好梦了,赵某心里可有些过意不去!” “说哪里话?”孙玉平打着哈哈,试探的问道:“这是锦衣卫的兄弟,又要办大案子了?赵百户若有需要转运使司衙门的地方,尽管开口,些许微薄之力,孙某还是能够献上的!” “尼玛,你不会说话不要说话行不行!”赵宝脸一黑,心里暗骂道:“这听起来,好像老子经常来你这里打秋风的一样,若是平日也就算了,眼下老子身边还有人呢!” 果然,钱无病听得这话,朝着赵宝看来一眼,赵宝一直注意着钱无病的动静呢,吃了这一眼,心里突然一跳,仿佛被大锤敲了一下一样。 “不是,是咱们大人要见你!”赵宝板起脸,身子微微一让,露出钱无病的身形来。 “都在外面候着吧!”钱无病环顾了一下:“我和孙大人聊聊天,对了,孙大人用过早饭没有,要不,叫赵宝去置办一下,咱们边吃边聊?” 客厅了里的锦衣卫退了下去,钱无病虽然是询问孙玉平,但是在赵宝耳里,这就是命令了,他哪里还管这孙玉平应了还是没应,急匆匆的随着钱无病身边的人,走了出去。 客厅里就只剩下钱无病和孙玉平两人了,钱无病打量着孙玉平,孙玉平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大人”,在他心里,能被扬州锦衣卫百户,称呼为大人的,至少也是这江苏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才成,可是他没听说过,这江苏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是如此的年轻啊! 501.第501章便宜女婿 “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静默了片刻,或许只是一瞬间,孙玉平开口了。 “姓钱!”钱无病微微一笑:“孙大人是不是觉得我有些面熟? 孙玉平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和锦衣卫相熟,此刻未必是什么好话,眼前这年轻锦衣卫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比那赵宝一身痞气顺眼得多,但是,也难保不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主,锦衣卫里,能有好人吗? “再看看!”钱无病歪了歪头,让孙玉平看的更仔细一些,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挑起话题的好办法,他总不能直杵杵的就那么开口说:“老泰山啊,我是您的便宜女婿,今儿是特意来认亲的来了!” 这辈子他还没干过这么令人尴尬的事情呢? 孙玉平再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眉目,他还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钱大人来这里是为了公事?”他指了指自己,眼神有些发虚。 “私事!”钱无病没有意识到,自己有点吓着孙玉平了,他还在琢磨,怎么合理应当的将话题扯到孙倩身上去呢! 孙玉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打秋风,绝对是来打秋风的。他看了看钱无病那似乎人畜无害的脸,心里头暗暗想到,就是不知道,这一位的胃口有多大,自己也是堂堂五品官员,总不成这些家伙勒索不成当庭就罗织罪名将自己拿了吧,朝廷还是有王法的! “钱大人在锦衣卫江苏千户所任职?”他笑了起来,既然心中疑虑尽去,这五品官员的威仪,又回到了他身上,问这话的时候,他神情从容了许多。 “在京里混饭吃呢!”钱无病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对于这个人,他是没多少好感的,但是,毕竟是孙倩的父亲,既然孙倩决定认他,那他肯定也不会拦阻,只不过,再多的亲热,那也是没有了。 “孙大人有一位千金吧!”钱无病脑子里转了半天,他发现自己还真不是那谈笑间左右气氛局势的人,两人这么不咸不淡的说着也不是事情儿,要不,就干脆挑明了吧! 孙玉平脸色霍然变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他对自己女儿做的事情,虽然几乎是无人知晓,但是他心里头却是有这个坎的,谁要在他面前提他女儿,他立马就会跟人急。 而钱无病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这么问,这和直接给他一巴掌没多大区别,要不是忌惮此人是锦衣卫,他都有拂袖而走的冲动了。 “原来钱大人说的私事,不是钱大人的私事,而是本官的私事!哼,这个就不劳烦钱大人挂记了,小女早就成亲了,夫婿在京城也小有家业,一切安好!” “是么?”钱无病笑吟吟的问道:“那我还要真的打听一下,不止孙大人的女婿姓甚名谁,我看上的女人他居然也敢染指!” “你……”孙玉平额头青筋都凸了出来了,看样子,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钱无病看到他这样子,对他的印象,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改观,至少,他的女儿,在他的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直说吧!”到底还是没有将一肚子的愤怒发泄出来,孙玉平颓然坐了下来,有些恨恨的说道:“锦衣卫也好,还是你钱大人也好,要是用度不够,说个数吧,转运使司衙门的银子没多少,不过,盐商们还是给这个小小的衙门一点面子的,不过分的话,总归是叫锦衣卫的兄弟满意!” “我不要银子,我就要你的女儿!”钱无病摇摇头,“孙大人怕是误会了!” “我已经应许了你,钱大人还这么折辱在下,有意思吗?”孙玉平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是朝廷正五品的官员,就算锦衣卫要诬陷于我,只怕也要布政使司和你们镇抚司衙门点头吧,江苏锦衣卫千户所,若是没有旨意,没有上面这些大人的点头,真要是做出了这事情,恐怕也不大好收场!” “我真没有折辱你的意思!”钱无病看着他:“重新认识一下,某姓钱,名无病,字翼之!” 孙玉平茫然抬起头来,这个名字对他毫无意义,不是每一个地方官员都能够知道锦衣卫的人事变动的。 对面的那个年轻人,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家中娇妻,姓孙,闺名一个倩字,岳父大人,无病正是岳父大人口中所说的京中那小有身家的乘龙快婿。” “你是倩儿的夫婿?”孙玉平依然茫然的样子,口中念叨着,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钱无病探手入怀,掏出一封书信,微笑着递给他,然后端起已经有些发凉的茶水,一边轻呷,一边看着孙玉平哆嗦着手指,将那书信窸窸窣窣的打开。 “你是倩儿的夫婿!”还是同样的这句话,不过,在孙玉平看完信之后,这话中肯定的意味却是强了许多,“你怎么在锦衣卫里任职?对了,我想了来了,我见过你的,当初在驿站找我买马的那个锦衣卫,倩儿就是跟着你走的!” 虽然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但是,眼神中却是多了几分亲切的意味,女儿不计前嫌,而这个女婿,貌似也混的不差,没看见那赵百户都叫他大人,可以说,自己女儿倒是因祸得福了,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来人啊,来人!叫厨房里整治点酒菜,对了,贤婿,你是爱吃清淡的还是口味稍微重点的!”孙玉平朝着门外大声喊道,浑然忘记了,钱无病早就做了赵虎去整治点吃食这事情了, “叫我无病就好!”钱无病皱皱眉,孙玉平叫他贤婿没错,可他怎么就听得这么不得劲儿呢! “可没吓死我,我还以为你们锦衣卫到我府上打秋风来了,以往锦衣卫有什么用度,都是找上各衙门去的,像今天这样直接找到家里来的,可是头一回!”孙玉平脸上泛着红光,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对着进来的下人大声吼道,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昨天努力在小妾身上耕耘了一宿的疲惫,此刻被这个好消息,似乎冲得一干二净了。 “对了,贤……无病,你这是调到江苏来了么,做千户,还是做镇抚?江苏官场,水可深得很,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咱们翁婿一体,互相照应!倩儿倩儿,这还真是因祸得福了,我当初办的糊涂事,都成了我的心病了,知道倩儿一切都好,我这心里踏实啊,痛快啊!” “没,就是路过江苏!”钱无病看着有些语无伦次的孙玉平,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才是有点为人父的样子,知道挂牵自己的女儿,要是这孙玉平真的还是和当初驿站里见到的时候一个德行,他还真没准给他找点苦头吃吃,起码,让他这官儿,当得不是那么舒坦就是了。 “哦!这样啊!”孙玉平似乎有点失落:“我以为你调到江苏,倩儿就会跟着你来了呢!” “若是倩儿愿意,她可以随时到扬州来省亲的!”钱无病笑了一下:“毕竟,这里是她的娘家不是!只不过,她现在打理着家里的大小事情,未必走得开,你在这边为官,也不能擅离职守,只能先书信往来了,不过,既然你和倩儿之间的芥蒂已经说开,这事情我就不管了!” 钱无病话头一转,言辞间变得有几分凶狠:“不过,若是你再如当年一样的对待倩儿,就算倩儿肯原谅你,我也未必会原谅你!” “不会的,再也不会的!”孙玉平摇头,最多到年底,我这转运使就做到头了,这大半年,我也捞到不少,到时候回老家也好,就在这扬州置点田产宅院也好,也足够下半辈子过活了,这种事情,除了我当初糊涂,也是刘瑾那厮造的孽,断断不会再有下一次的了!” “什么个意思?”钱无病眼神一厉,半个时辰前,他还准备看孙玉平的表现琢磨着是不是给孙玉平点苦头吃吃,眼下却是直接为孙玉平着想了,好吧,就算不为孙玉平着想,也是为他自己着想,孙玉平的话,明显的是有人看上了他的位子,这还没到京察的时节呢?锦衣卫同知代指挥行事的岳丈,一个区区五品的官位,也被人夺了去,这到时候,掉的可不仅仅是孙玉平的面子,而是掉的钱无病的面子,掉的锦衣卫的面子。 “这还有什么意思,京中有人门路走通了呗!”孙玉平撇撇嘴,“酒菜来了,咱们边吃边聊,不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你给我说说倩儿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几碟子小菜,一锅熬得稀烂的小米饭,还真是清淡得要命,不过这东西当作早餐,还是不错的。钱无病也不客气,伸出筷子,在那红红绿绿也不知道是什么小菜里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又轻轻的抿了一口有些发甜的佐酒,悠悠说道:“我先前说过,我是在京中任职的,说起门路,也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要不,你给我说说这事情,既然赶上了,总不能坐视,没准那,我还能出点力气!” 502.第502章门外饿着 事情说开了,真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无非是这些本地盐商看中的某个官员,终于在银子和人脉的作用下,谋到了这个实差,孙玉平这个爹爹不疼姥姥不爱,下面没人支持,上面没人照拂的人,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干上大半年,就已经要偷笑了,恋栈不去,可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孙玉平倒是想得很开,提举升作转运使,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馅饼,一个饿得发晕的人,吃上馅饼,又还要想山珍海味,这就不是不知足了,而是叫贪得无厌了,正经是捧着自己的这块馅饼,悄悄到一边细嚼慢咽才是正理。 “在这转运使任上,一年大概能有多少进项?”钱无病沉吟了一下,他没想到,孙玉平居然还是坐的一个炙手可热的位子。 “十来万吧!”孙玉平有些得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家底,女婿是半子,而他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就算分给女婿一半家当,他想来也不会皱眉头,这个时节,江浙大户人家嫁女儿,带走几成家产做嫁妆的,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么多?”钱无病是见过钱的人,但是,听到一个个区区的五品官儿,一年的进项居然有十万之多,也不禁低呼了一声。 “两浙开出的盐引,盐商们的孝敬,加上下面巡检司缉捕私盐收缴来的孝敬,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差不多了!”孙玉平苦笑着摇摇头:“古人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十万两在扬州的这些盐商看来,还真的没多少可以值得骄傲的,说句不中听的,我这是上下不靠,若是能左右逢源,这个数字,再翻一两倍,也是可能的!” “那更是容不得别人觊觎了!”钱无病冷着脸,嘿嘿一身。 孙玉平没有发现,除了在递给他孙倩的书信的时候,钱无病称呼了他一声岳丈,然后一直到现在,和他都的你我相称的。此刻他心中有疑虑,更是注意不到这些细微之处了。 他想的是,自己这个一大早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婿,说话笃定的很,而且,言语中那中不容置疑的味道,可不是一般人有的。他的心思原本就已经死了的,只待混到年底,乖乖的走人,此刻被钱无病这么一撩拨,心思微微有些活络起来:自家这女婿,敢自夸在京城里有点门路,没准,他还真的有点门路? “无病,你在京中,与那位大人相熟啊?”他试探的问道。 “我也说不好,很多人,我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大概认识我吧!”钱无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孙玉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担心我使不上力?” 孙玉平微微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他是有这个担心,但是他可不能这么说,那么可就太坏气氛了:“我是担心,这种事情,是要吏部做主的,若是无病认识吏部的几位大人,那就好办得多了,如果要什么花销,无病你只管说说,大不了,我就当今年白干了,能够在这转运使的位置上干下去,就不怕没银子回来!”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钱无病的想法和他不一样:“你今年才补的缺,任上又没犯错,怎么也没有不让你干完一任的道理,咱们不吃独食,不会霸占这位子一辈子,该轮流转的,大家还是按照规矩来,至于,不讲规矩的人,嘿嘿,你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吗?我可是专门对付这些不讲规矩的人的!” 他冷笑了一下:“就是没有在吏部说得上话的人,我也不担心,我倒是想看看,到底谁有胆子,敢来做这个转运使,咱们锦衣卫要查人,除非这人一生下来,就是个圣人,从没犯过错,要不然的话,咱们拿着大明律说话吧!” 这话说的霸气,也说的实在,眼下这官场,正直的官员有,可还真的未必有哪一个官员敢站出来,对着天下人大声喊一声:“我从来没犯过错!” 而只要你犯过错,大错果然可以做文章,小错落在锦衣卫眼里,也可以给你放大成大错,别忘记了,孙玉平一大早看见锦衣卫进门,担心的就是锦衣卫罗织罪名诬陷于他,可见这锦衣卫在“诬陷”这个行当,已经是颇有建树,声名遐迩的了。 孙玉平眼睛一亮,旋即有些担心起来,“不过,这浙江的盐商,富可敌国,他们可不是好招惹的,无病你要是动了他们看中的人,只怕对无病你的前程,大有干碍!” 他还一句话没说:他可不想看见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 “前程?”钱无病眼睛眯了起来,前程这事情,他早就想过了,眼下他是锦衣卫同知,代指挥行事,日后了不得,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这就顶天了,若是帝眷深厚,或许还能混个伯爵侯爵,除此之外,他可再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问题是,他还年轻,眼下才二十出头,哪怕是做到五十岁,这中间还是三十年可以过,这么长一段日子,他可不想做到最后令朱厚照猜忌,令得朱厚照赏无可赏。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犯错,甚至,他还有心犯点错,富可敌国的盐商,似乎是个不错的对手! “大人,大人!”提着食盒的赵虎,终于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着正在对酌的二人,他提着食盒,一下子愣住了。 “大人恕罪!”赵虎放下食盒,黑着脸说道:“属下已经令清风楼的厨子加快了动作,还是回来的迟了……” “没事,你们也都没吃吧,拿过去,让雁千户和慕千户都吃点!”钱无病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雁千户,慕千户?” 钱无病随口这么一说,孙玉平却是眼睛都听直了,敢情,自己女婿上面,随身还带着两个千户做跟班来着。 “无病,无病!”他放下筷子,手指有些哆嗦:“你老实告诉我,你眼下是何官职,外面有两位锦衣卫千户……这……这,你就让他们在外面饿着?” 503.第503章扬州瘦马 在扬州呆了两天,钱无病返回了南京。 得知了他身份的孙玉平,这两天走路简直都带着风,脸上的喜色,那简直是和上次盐商送他这个做小妾的瘦马上门一样。人到中年,尤其是做官的,最大的愿望,无非是“升官发财死老婆!”他老婆早就死了,做了几年提举,又做了大半年转运使,堪堪也能算的上发财了,而眼下,这升官似乎,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锦衣卫同知,代指挥行事!这不就是说,这全天下的锦衣卫,眼下都得听自己女婿使唤?我的乖乖,老子看以后谁特么再给我眼色看,回头我就叫我的好女婿收拾他去,倩儿那丫头,从小我就看她不是一个福薄之人,眼下看来,果然如此,虽然不是女婿的正头娘子,不过,做个平妻,也不算委屈这丫头了。 哼着小调,从码头上回来,孙玉平看了看身边犹自一脸笑意的赵宝。 “赵百户!” “孙大人!”赵宝一激灵,猛地回过神来,眼下他也知道眼前这位,是自家代指挥的泰山大人了,这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啊! “以后在扬州,还要劳烦赵百户多多,以前咱们不大亲近,这以后,可就不能不亲近了!”孙玉平说道。 “那是!”赵百户笑道:“孙大人但凡用用得着赵宝的地方,尽管开口,赵宝虽然官职不大,但是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那我还真不客气了?”孙玉平想起一件在心头挂了很久的事情起来,眼珠微微一转:“我那如夫人,以前是盐商徐家家里的,如今跟了我,只不过,这徐家好像一直忘记将她的身契送了过来,这事儿不大,我单独跑一趟,未免有些失了体面,要不,赵百户帮我去问问如何?” “这事情就交给赵宝了!”赵宝胸脯拍得山响,“孙大人和贵夫人,在家里等着赵宝将身契送过来就是了!” 孙玉平的这个如夫人,好吧,就是小妾,如夫人不过是客气是说法,他的这个小妾,是盐商徐子厚送给他的,这个赵宝在南京来鸽讯之后,早就打探得清清楚楚了,扬州盛产“瘦马”,天下闻名,当时赵宝对这个瘦弱小妾还没放在心上,只是感叹了一下这个小瘦马,也算是有福分的,比起她那些“站关”的姐们们,命可是好多了。 但是眼下可就不同了,虽然这小瘦马不过是孙大人的小妾,不是正室,但是,这也算是自家指挥使大人的姨娘啊,这事情,他责无旁贷啊! “对了,身契上的名字,应该是紫鸢,赵百户可切切不可弄错了!” 说起扬州瘦马,自是养瘦马之人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虽然都叫做瘦马,但是,因为其资质的不同,一般还是有区别的:一等资质的女孩,将被教授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以及床底间的百般淫巧和精细的化妆技巧和形体训练。二等资质的女孩,也能识些字、弹点曲,但主要则是被培养成财会人才,懂得记账管事,以便辅助商人,成为一个其内助。三等资质的女孩则不让识字,只是习些女红、裁剪,或是“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各有手艺”,被培养成合格的主妇。 总之,各有各的去处,各有各的本事。 盐商们富甲天下,他们看中的瘦马或者是干脆就是自己家里养的瘦马,当然不会是后面两种资质的了,肯定是第一种,这种瘦马,价格可就低不了了,最上乘的瘦马,市价一般都在两千两银子以上,若是两个富商看上同一匹瘦马,那价格攀上到上万两银子,都有可能。官员们异地为官,自然不能携带家眷,在扬州,这本地的富商,送给当地官员一匹或者几匹资质上乘的瘦马做妾,那可是又风雅又不落人口实的事情。 当然,这送了瘦马出去,还将瘦马的身契捏在手里,不给被送者,这事情就有些不地道了,这岂不是说,只要送的人愿意,随时可以将自己送出去的瘦马再要回来,这就告到官府,这官府也是只认契约的啊! 这盐商徐子厚何许人也,作为地头蛇的赵虎,还是知道的,虽然算不上扬州城里的第一流的豪富,不过和那些盐商不同,这徐子厚还是有跟脚的。 徐子厚是徐家的人。 这么说起来,有些别扭,但是这意思,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一点都没有错。 江南有几个大家,都是上百年的传承,徐,苏,将,汪等七家,个个都是庞然大物,这些家族做大之后,就开始开枝散叶,江南各个领域都几乎可以看到他们族人的身影,可以说,只要有暴利的地方,你绝对可以找得到这几家的人在那里,不管是直系子弟也好,旁系子弟也好。 就算是旁系子弟,出身家族,遇见事情的时候,他们首先考虑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朝廷百姓,而是他们的家族,所有的旁系子弟都明白,家族才是他们的根本,没了家族的支持,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反哺家族,而家族也用资源不遗余力的支持着自己的族人,尽管每代都有一些不肖子弟,但是,每一代也都不乏精明强干之徒,历代子弟的经营,出仕,联姻,用一张张巨大无比的网来形容他们在江南的势力,都稍嫌不足。 而徐子厚是徐家的旁系还是直系,赵虎以前还真没关心过。 所以,对于对上这些大家族的人,就算赵虎在孙玉平面前,胸脯拍的山响,如何行事,他还是要仔细考虑下的。 领着一帮锦衣卫,凶神恶煞踢开人家的大门,然后将明晃晃的的绣春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勒令对方交出身契,这显然是不行的,哪怕他赵虎,巴结代指挥使的姨娘心思再重,做事情也不带这么不长脑子的。锦衣卫是有些跋扈之名,不过,那也得看人来,他一个小小的百户,再跋扈,又能跋扈到哪里去,这些大家族里,哪一个家里拎不出个二三品的大员来?人家真要碾死他,他不信自己有那么大脸面,让代指挥使给自己撑腰! 504.第504章宝钞八千贯 听到门外有锦衣卫来访的时候,徐子厚的反应,还真不像个商人。 和毫无根脚的孙玉平不同,他还真不在乎这扬州的锦衣卫找上门来,他一无功名,而无官身,能够被锦衣卫看得上的,也就只有区区财货了,不过,好歹这些财货也是姓徐的,这扬州的锦衣卫胆子不要太大,弄不好,这银子硬得可以磕下他的几颗牙来! “请进来吧!”他沉吟了一句,对着下人吩咐道:“客气点儿!” 赵虎带着几个锦衣卫,在徐家下人的引领下,走进了这处园林。盐商们的奢遮行径,他可是见得多,这园林虽然精致,占地也不小,他倒是也没怎么惊讶。 徐子厚三十出头的样子,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这几个锦衣卫沿着远处的园林中的碎石路而来,脸色挂着淡淡的笑容。 “赵大人!” “徐员外” 淡淡的打过招呼,徐子厚身子没有动,这让赵虎眉头微微皱了一皱,看这样子,居然连请他们进去坐坐的意思都没有,这徐家也未免太牛气了吧! “赵大人公务繁忙,想必无事不登三宝殿,徐某也不敢耽误赵大人的公务!”徐子厚微笑着说道:“就是徐某有些奇怪,赵大人怎么想起来,到我这简陋处所来转一转了?” “路过,路过!”赵虎脸不改色,将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正巧前些日子,和转运使司衙门的孙大人坐了坐,聊到了孙大人和徐员外的交情,当时孙大人随口提了一提,孙大人和徐员外通家之好的事情,赵虎可是羡慕得很啊!” “转运使孙大人?”徐子厚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哦,是他啊!” “可不是!”赵虎也笑了起来:“小赵我这衙门也破败的很,还指望孙大人的衙门里接济一下呢,徐员外不会正在心里笑话我小赵吧!” “人之常情,我怎会笑话赵大人!”徐子厚脸上笑容更甚,身子居然侧了侧,让出当前:“要不,赵大人进来坐坐,我想,总不会赵大人就为了来看一看徐某特意走这么一遭的吧!” “不用了不用了!”赵虎摆摆手,先前的话点明了自己的苦衷,就算这徐子厚听到自己接下来的话之后,有些不爽,那应该也怪不到他头上来了,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他这个个儿矮的,就不用这么拉仇恨了。 “就是听到孙大人顺口提了提,说他如夫人的身契好像遗忘在徐员外这里,我这不是路过了,就过来提个醒,若是徐员外方便,不妨卖个人情给小赵,也好让小赵在孙大人面前露个脸,这就算以后为衙门里伸手,也好开口一些!” “这个人情可是有些值钱啊!”徐子厚一听是这事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笑出了声来:“赵大人不会以为,这身契真的是是孙玉平遗忘在我这里的吧!” 我擦,我就知道,这事情肯定是这货故意为之! 赵虎心里腹诽了一句,果然这事情没自己想象的得那么简单。 “紫鸢我买来的时候,就花了差不多四千两银子,然后在我这里又好吃好喝,绫罗绸缎的养着,前前后后大概又花了两千两银子,孙玉平不会真的那么天真,以为我徐家的钱货就这么好赚的吧!” 徐子厚有些可怜的看着赵虎,看着这个他认为被孙玉平忽悠而来的锦衣卫:“孙玉平这上任半年来,可没有为我徐家谋什么好处,这就要徐家给他的好处敲定,这也太心急了一点吧!” 他挥挥手:“你不知道这事情的缘由,也怪不得你走怎么一遭,这其中的原委,我就不给你说了,不过,倒是有一句话可以提醒你一下,谁叫我对锦衣卫一直都很敬佩呢!” 他顿了顿:“这个孙玉平孙大人,或许,再过一两月,就什么都不是了,赵大人就算要和转运使衙门搞好关系,那也得下功夫在下一任转运使身上,凑巧,下一任转运使,我倒是和他有些交情,要不,等那位大人上任了,寻个机会,我给赵大人引见引见!?” 赵虎脸上阴晴不定,似乎被徐子厚的这一番话给骇住了,这一番话,说的可就有些张狂了,朝廷官员的任免,哪里有提早几个月就知道的道理,除非已经从吏部开出了文书,接任的官员已经上路了还差不多,就算这样,这种消息在没回知会交接双方的时候,那也是在官场极小的圈子里流通的消息,这徐子厚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区区商人,这要不认识的,看他说出这番大话来,没准还以为他是吏部尚书呢! “徐员外看来是不肯卖这个人情给小赵了!?”他咂咂嘴,有些遗憾的说道。 “这个,真的不可以,不过,既然你来了,不妨给我捎一句话给孙玉平,让他送八千两银子过来,不然的话,也许我不在乎那叫紫鸢的瘦马,是不是完璧,咱们扬州,好这一口的又能拿出八千两银子的,没准还真不少!”徐子厚得意洋洋的说道,那瘦马他其实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买来的,送出去也不心疼,不过,若是从那孙玉平手上再挖出八千两银子来,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买卖!孙玉平的底细他可是一清二楚,他根本不怕对方翻脸。 一想到自己当初留的这个心眼,眼下居然还有这种收益,他眼中的得意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 赵虎看着这个简直在给徐家招祸的年轻人,微微摇摇头,眼神和刚刚徐子厚看着他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可怜,对,就是可怜的眼神。 “八千两银子?徐员外,你确定?” 徐子厚倨傲的点点头,右手往外一伸,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成!”赵虎见到他确定,干脆利落的点点头,然后探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的纸张来,点了点数,递给了徐子厚。 “宝钞八千贯,徐员外,你点好,这银子,我们锦衣卫出了!” 505.第505章人要作死拦不住 赵宝递过来来的,是八张齐齐整整的桑皮纸,最上面的一张,顶头硕大的几个大字“大明通行宝钞”,在这行字,下面是三个夺人眼神的大字“壹仟贯”。 徐子厚脸色慢慢的变了,从有些得意,开始变得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赵大人?”他铁青着脸,开口问道。 “徐员外家学渊源,不会不认识这宝钞吧,这面额是大了一点,和洪武钞是有些区别,不过,这也是天子恩准,印钞二局发行的,徐大人不会是无视朝廷钞法,拒绝通行受用吧?”赵宝的脸上,可是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他手中的宝钞,也的确是货真价实朝廷发行的宝钞,他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徐子厚,眼神露出一丝讥诮。 大明洪武七年颁布“钞法”,设宝钞提举司,其下再设抄纸、印钞二局和宝钞、行用二库。并于次年以中书省南京名义发行。宝钞分六等:壹贯、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一贯等于铜钱一千文或白银一两,四贯合黄金一两,票面上端为“大明通行宝钞”六个汉字。初行宝钞时,一石米值钞一贯。后来到洪武二十二年,又发看五种小钞,方便流通,分别为拾文、贰拾文、叁拾文、肆拾文、伍拾文。 像壹仟贯面额的宝钞,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过,徐子厚没有见过这等宝钞,并不就意味着这等宝钞不存在。只不过,这等宝钞多在户部工部各大衙门间流通,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民间。刘瑾当权的时候,更是将这种大额宝钞当作敛财的工具,不知道坑了多少官员。 当然,徐子厚作色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宝钞的面额过大,他相信,锦衣卫手中拿出来的,绝对不会有假货,钞法上可是有着明文:“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百五十两,仍给犯人财产!”,这赵虎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在这上面作假。 问题是,眼下这世道,谁还用宝钞啊,这玩意和一张废纸又有何异? 洪武二十二年前后,纸币时贬时升,江西、福建一带二贯纸钞只能换铜钱五百文。到了永乐二年,米一石一度值钞一百贯,永乐五年米一石值钞三十贯。宣德初年,米价已达到宝钞伍拾贯,宣德七年,宝钞一贯只值铜钱5文。正统以后,正统九年,米价涨到宝钞一百贯,宝钞已不能通行,“积之市肆,过者不顾”。到等到到了眼下正德年间,只怕一贯的宝钞,连一文钱都换不到了!赵虎拿出这玩意来赎买紫鸢的身契,这和不给钱有什么区别? 这宝钞在民间实际上已经是根本流通不了的,但是在朝廷的律法中,可没有这么个说法,大明印钞二局发行出来的宝钞,上面写的多少,官府就得认多少。或者说,官府认这宝钞值得他的面值,它就值它的面值。太祖钞法,到现在也是一直都没有禁止的。 而赵虎明显的就是在拿这律法说事了,他拿出来的是正儿八经的宝钞,这在律法上,他可一点都没做错,而且,徐子厚还得捏着鼻子认了这数目,他要不认,这赵虎直接就敢以一个“违背钞法,禁绝通行”的帽子给他头上带过去,到了那时候,这赵大人还是赵大人,这徐员外,可未必就还是徐员外了。到了锦衣卫里,可就只有官差是案犯了。不管事后徐家将徐子厚捞不捞得出来,这赵虎有没有好果子吃,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这徐子厚要是不认这账,这眼前亏,肯定是要吃定了的。 “赵大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为了一个即将过气的转运使,值得吗?” 两人的目光对峙了一会,徐子厚接过这叠宝钞,又是不忿,又是不解的问道:“赵大人年纪轻轻,前程锦绣,何苦这么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有数!”赵虎嘿嘿笑了一下:“就请徐员外将身契拿出来吧,咱们兄弟也不在徐员外这里惹人嫌弃了!” 半个时辰后,孙玉平宅子里,孙玉平手中拿着赵虎给他带回来的身契,脸上一脸的欣慰。 “我就知道赵百户是个办事利落的人,这一回头就把事情给办妥了,对了,那徐子厚没有说什么吧!?” 赵虎笑吟吟的在下首陪着,听的孙玉平问得这话,斟酌了一下,开口回答道:“倒是也没说什么,就是好像,他对孙大人的前程,似乎有些不怎么看好,连带给大人跑腿的小赵我,也吃了点奚落,不过还好,小赵生来就是个脸皮厚的,人也惫懒一些,这到最后,这徐子厚,还不是服服帖帖的将欠孙大人的东西给拿出来了吗?” “哦!”孙玉平根本就不以为意,自己的前程,也是一个小小的盐商可以左右的,要说以前心里没底,眼下他底气可足着呢! “我就知道,这家伙就有些不地道,不过,锦衣卫的脸面,可比我的好使多了,我要自己派人过去,还不知道多费多少口舌呢?”他笑着将身契揣进怀里,“到年底,我大概要捎些东西给京师的女儿,也就是你们代指挥使的夫人,若是到时候赵百户有空闲的话,就麻烦你走一遭吧!” 赵宝大喜:“有空,有空,什么时候都有空的,孙大人随时召唤小赵就可以!” 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孙玉平会不会在钱无病面前给赵虎捎几句好话,这个赵虎管不了,不过,这徐家不看好自家代指挥老泰山的仕途,尤其断言孙玉平这官儿做不到年底,这事情他可不敢隐瞒不报。他到不了钱无病的那个层次,也不知道这事情牵涉有多大,不过,他知道这事情对于自家代指挥的泰山不利就够了。 于是,钱无病前脚回到南京,后脚这扬州百户的飞报就送到了他手里,他捏着手里的飞报,叹了口气:哎,这人要作死,怎么就拦也拦不住呢,这么急着跳出来,还真是省了自己一番查问的功夫了。 506.第506章但求无愧于心 四海楼里,已经有人等他好久了。 不是朱云娘,尽管这丫头基本上除了自己家就呆在四海楼,但是,她还是没想到钱无病会回来得这么快,钱无病进门的时候,她先是惊喜的叫了一声,似乎想要扑过来,不过,大概是旋即想起自己眼下和钱无病之间的关系,这才止住脚步,微微红着小脸,装作一副淑女的样子,不慌不忙的挪了过来。 钱无病一边笑着和众位看到他上楼来的勋贵少年打着招呼,一边朝着朱云娘走了过去,只不过,在王钰那肥胖的是身子从他眼前挪开到时候,他身影微微一滞,一张似曾相识的笑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笑的很淡,很从容,但是,却又似乎透着几分亲切。 钱无病“呀”的一声,站定了脚步:“王兄,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京师一别,可曾安好?” “应该是我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么,不管是南衙镇抚还是北衙同知,不是就应该坐镇在京师的么?”王守仁笑着拱拱手:“最近偶尔才知道,一帮京中的小兄弟,都随着你来了南京,这等好骗吃骗喝的所在,怎么能少得了我?” “哈哈哈!”钱无病笑了起来,王守仁的洒脱,让他刚刚下船接到飞报的那份不快心情,一下消淡了许多,这个时候,朱云娘也终于不慌不忙的“挪”到了他的身边,他朝朱云娘笑着点点头:“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当初上折子大骂刘瑾擅权,为同僚张目的好汉子,也是赠我表字的大才子王守仁王兄!” 朱云娘宜嗔宜喜的白了他一眼:“王大哥这两天都来这里,我能不认识么?” “也是!”钱无病哈哈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我糊涂得,来来来,你我今日故人重逢,这可要好好的喝一杯才成,这些都叫人撤了吧,重新上!算了,咱们去三楼吧,这里不大清静!” 一番忙乱过后,三楼摆开了筵席,少年们挤眉弄眼,互相传递着眼色,在四海楼呆了这么多天,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三楼是什么所在,连他们的身份,平时都只是在二楼流连,这钱无病一回来,见到王守仁,就直接将他引上了三楼,看来,这王疯子在钱大人心目中的位置,还真是不轻呢! 酒席间的一番客套,自然不用多说,少年们分为几桌,钱无病那一桌上,除了钱无病和王守仁,陪客就只有朱云娘和王钰了,这两人是王钰亲近之人,身份也不会让王守仁觉得怠慢,让这二人作陪,钱无病还真的是很看重王守仁呢! 钱无病的印象中,王守仁不仅仅是大贤,此人在军事上的造诣也不低,这样的人才,以前既然二人曾有一份渊源,一份交情在,他断断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稍稍改变,就冷落于他的。 “这么说来,王兄如今在都察院任职,倒是符合了王兄嫉恶如仇的脾气,也算是可喜可贺之事,值得再干一杯!” 三言两语,加上旁边王钰的帮腔,钱无病很快就弄清楚了南衙天牢出来之后的王守仁的动向,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心中却是微微一动,王守仁大成之地,应该是在得罪刘瑾之后,被贬谪到贵州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在哪里,王守仁应该吃了不少苦头,他的“心学”才终于有了雏形,看来这辈子的事情,终究因为自己的干涉,发生了一点点改变,也许,是巨大的改变! 那个集僧儒道之大成的“心学”大师,也许会迟很久才会出现,更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了,而剩下的,不过是一个文武双全,稍稍被世事磨掉了一些棱角的人才而已。 “钱大哥,王大哥是知道一些对你不利的事情,这才这几天都在这里等着你回来,这个,你一定要听听,这事情,不光是对着钱大人一个人,更准确的说,连四海楼都捎带上了,兄弟们要不是我压住,只怕早就打上门去了,以前在北边还不知道,南直隶的这帮商人,胆子大的这地步,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了?”酒过三巡,王钰微微红着一张酒脸说道,脸上尽是不忿之色。 王守仁这才将他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当然,顺便对于四海楼的海外经营策略,他也表示了一下自己很有兴趣。 “这事情我知道了!”钱无病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人名,还怕把事情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在后面兴风作浪么,对于王守仁的关切之意,他还是很领情的,尽管人家并不是看在他这个锦衣卫代指挥的身上,而是看在四海楼四海船队,能给普通的百姓也能带来好处的份儿才有这样的举动。正是因为如此,他愈发举得王守仁此人值得结交,最起码,这个人心里头,还是装着百姓的,这有才能的人泱泱中华还真未必少,但是,既有才能出身又好,还能时刻关注百姓民生的,那还真的未必有几个了。 这样的人,不出现则可,一旦出现,不是一代名臣,就是一代清臣。妥妥的! 时间往后推移两个时辰,在许下了等到船队回来,允许王守仁和船队的几个随船的主事了解了解这“海外攻略”的许诺之后,微微有些醺然的王守仁,被钱无病派人送回了家,宽阔的足够能装下百多号人的四海楼三楼上,就之剩下钱无病身边的人一票手下和这帮勋贵少年了。而这帮勋贵们,多少都听到了点风声,此刻王守仁找一个唯一的外人一走,一个个都停箸住杯,瞪着眼睛,张着耳朵,关注着钱无病这一桌。 “这事情,王公公那边,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朱云娘拨弄着桌上一只小小的银勺,“我听我爹好像说过了,不过,王公公的意思,是让他们折腾点动静出来,到到时候,打压这些家伙,咱们也算师出有名,有理有据!” “都打算上折子弹劾钱大哥了,这还不算折腾出动静来?要不是王疯子来说这事情,没准这事情捅到了京师,咱们才知道,那时候,这些人得意了,吃瘪的可是咱们?”王钰有些大着舌头说道,“要不然,钱大人你干脆就别管这事情,让我带着兄弟们,一家家打上门去,我看这些家伙哪一个还敢蹦跶?尼玛,和咱们抢买卖,他们还有理了,他们不讲理的话,咱们可都是不讲理的祖宗!” 钱无病摇摇头:“真要惹起江南这些士绅群起攻之,朝廷里那些大学士可不答应,江南是朝廷根本,不能乱的,你们这上门大打一通,这本来在咱们楼子里得利的,看咱们顺眼的,只怕对咱们的看法也得大大改观,这事情……嗯,不能鲁莽。” “总不成咱们什么都不做吧?”王钰有些气呼呼的说道,那些一直关注着这桌的少年,也一下子哗然起来,这被人欺负上门来的事情,他们还真没遇见过,想来都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眼下居然有人搞他们的小动作,这怎么还能忍得住。 “闹腾什么?”钱无病回头过来,喝了一声:“我只是说,不能鲁莽,又不是说咱们任他们猖狂,王公公说的好,咱们要做到有理有据,师出有名,这事情闹大了,老百姓眼里,看到的咱们,可就是朝廷,而这些商人,倒是成了被朝廷欺压的良善了,你们是想要他们如愿么?” “王疯子不是说了那个准备上折子的御史么,他这么做,一定是被人用银子收买了,咱们顺着他查下去,这背后的人不就出来了么?”定远侯家的小侯爷斯斯文文,说话却是狠厉无比:“都是一个串的葫芦,咱们挨个捏过去,一个个都捏死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么?” “这人,我锦衣卫会派人去查!”钱无病脸色也冷了起来:“需要你们出手的时候,我不会客气,毕竟这是咱们大家的买卖,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没有我的命令,私自出手,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诸位面子,倒是,谁犯的错送回去我不说,只怕咱们的这小庙,也不敢请这样大脾气的菩萨在这里了!” “那成!”定远小侯爷大大咧咧的说道:“大伙都听到了啊,钱大人说这事情他会去查,谁要按捺不住性子,坏了钱大人的事情,那就是坏了咱们大家的事情,到时候,别怪咱们兄弟都做不出了!” 众少年深以为然的齐齐点头。 “说起来,这王守仁还真有的意思,你不是说当初他是为了同僚张目而得罪刘瑾才获罪的么,这一次,那个陈静文官声也还不错,也没得罪他,他就怎么这么毫不犹豫的将他给卖给了咱们?这可有点不像他的为人啊?”朱云娘仍然在拨弄着那只小银勺,仿佛是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不一样?”钱无病回过头:“那个陈静文,估计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家伙,在他心里,估计也就只有自己的官声,老百姓有没有得到实惠,他是看不到的,而王守仁虽然事不关己,但是,在他的心中,这老百姓的实惠,可比他的官声重要多了!” 钱无病顿了顿:“他是对事不对人,但求问心无愧而已,这等丈夫本色,赤子之心,正是我辈须臾不可少的!” 507.第507章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徐家是个大家族,既然是大家族,这亲疏里外自然而然的就分了出来,不过有一点,倒是一直都没有变的,就是长房子弟,总是其他各方子弟的仰慕对象。 徐子文是在三十四岁那年接掌徐家的,作为长房的嫡长子,他的父亲,上一任徐家的家主,在历练了他十多年之后,终于对他放了心,将家族的这一番重担交给了他。在外人看来,徐家的这大小事宜徐子文都可以一言而绝,但是,真实的情况是不是这样的,那就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了。 起码,徐子文每天一大早起床向他父亲请安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徐老太爷还要几年才做六十大寿,这离驾鹤西去还早的很,他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的儿女遮蔽几年风雨,至于儿子们怎么想,这重要么? “子厚从扬州捎信过来了!”接过徐子厚递过来的参差,徐老太爷漱漱口,咕咚一声咽下去,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 窗外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正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临近入冬,这些雀鸟身上的绒毛也变得丰满起来,清晨的风微微一吹,徐子文仿佛看到那些细小的绒毛,仿佛被人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样。 不知道拈到手里,是不是和昨天夜里,自己在小七身上的手感一样? “子文,子文!”徐老太爷的厉喝声,打断了徐子文的胡思乱想,他一个激灵:“父亲,儿子在想,子厚行事一直有些孟浪,年中族里大会,扬州那边交上来的收益,又在这最后三位,再这样下去,怕是其他几房,会对长房颇有微辞!” “不过是贪玩了一些,年轻人,心性还没收,等到过几年稳重些自然就好了,当日你不就这么过来的么?”老太爷有些不满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家业虽然交给了大儿子,但是,老人还是比较疼爱幼子的,哪怕这个幼子志比天高命比纸薄,一直都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主儿,在老人眼里,也不过是欠缺些历练而已。 “我不是说子厚不好,再不好也是自家兄弟,只不过,子厚这么爱玩,手面又大了一些,这心性实在是不适合做生意,要不,索性让他卸下扬州那边盐货的买卖,让他回家来陪着父亲,反正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短缺他一分花销!” “我叫你来,不是来说这个的?”徐老太爷眼睛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我自己的儿子什么品行,适不适合做生意,我自然知道!” 他将手中的一纸书信,递给了他:“看看吧,你眼下是徐家的家主,这自家兄弟遇见了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找你求助,而是找我这把老骨头,看来,你这个家主,做得还不够得人心啊!” 徐子文接过书信,匆匆看了一遍:“不过是八千两银子的事情,回头从我账上给他拨过去就是了!” “糊涂!”老太爷狠狠的将自己的拐杖在地下拄了一拄,“如果只是银子的事情,难道我没有,非得请示一下你这个徐家的家主,我才能将银子给自己儿子!你仔细再读一遍!” 徐子文心中一凛,当下低下头,仔仔细细的将手中的书信看了一遍,良久,他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吐出三个字来:“锦衣卫?” “我这一辈子,从来不相信巧合这种事情!”徐老太爷哼了一声:“你几日前给我说过,去找过陈静文,这陈静文那边还没动静,锦衣卫就上门找子厚的麻烦来了,你觉得这可能是巧合么?” “不会吧!”徐子文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陈静文不是还没动静么,难道锦衣卫这就知道,这事情是我徐家在用他了?这算是给咱们的一个小小的警告么?” “哼,四海楼和锦衣卫坑瀣一气,你既然打算给四海楼添添堵,又怎么能想不到这一点,你真以为咱们大明朝锦衣卫的恶名,都是那些读书人吹出来的么!”老太爷有些愤怒自己儿子的迟钝:“还有,陈静文此人,还有上升的机会,你将我徐家和他的情份,用在这等地方?你这种眼光,叫我死后,如何能放心你,放心徐家?” “那我该怎么办?”徐子文悚然,也不顶嘴,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的父亲。 “子厚那边,叫他不叫纠结此事,也不要找人去找那个锦衣卫百户的麻烦,一个小小的百户,什么时候都能弄死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是,怕是回头还要爹亲笔给他一封书信,我这个大哥的话,他未必听得进去!”徐子文点头,嘴角微微有些苦笑。 “陈静文那边,你不要再去找他了,不管事情成不成,这事情和我徐家都没什么关系,做海贸生意的,这南直隶也不止我徐家一家吧,大家都不出头,凭什么让咱们徐家冲锋陷阵,去招惹锦衣卫这帮煞神?” “也是,这江南七家,那一家没有海贸生意,这事情儿子唐突了,应该知会他们几家,然后大家一起拿个章程出来的!”徐子文点头称是,当初他想做出令自己父亲眼前一亮的事情的那种心思,此刻他是怎么都不会说出来的。 “现在知会也不迟,这事情,迟早要解决的!”徐老太爷老奸巨猾的笑了笑:“咱们急,有人比咱们更急,这出头鸟,就让更急的人去当吧!” 看着自己似乎不明所以的样子,仿佛对他的话,有些想不通,他摇摇头,还是解释了一下。 “这四海楼的事情,咱们江南几家靠着海贸吃饭的,总归是要和他们碰一碰的,但是怎么碰,这中间有说法,这自古以来,商场如战场,只要有碰撞厮杀,就一定会有死伤损失,咱们徐家不做这个急先锋,但是也不做在一边摇旗呐喊之辈,中规中矩,随大流就是!人多力量才大,那恶名昭著的锦衣卫,才有忌惮!等到大家都探明白了对方的底细,再坐下来慢慢谈也不迟,做买卖嘛,互有盈亏是有的,赶尽杀绝就不多见了!” 看到自己儿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满意的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当然,真是到了家族生死存亡之际,那得还得靠咱们自己,不管什么外人,都不如自家人可靠的!” 508.第508章谋定而后动 徐家老太爷的这韬光养晦,算是给徐子文接下来怎么做定下来了基调,除了他在扬州的兄弟的事情,不用徐子文操心以外,他开始频繁的联络起其他六家来。 这个事情说起来好像挺复杂,其实一点儿都不难,哪怕这江南七大家族,并非尽是在南京。但是在南京总是会有他们家族的产业,有着他们家族中的子弟在打点,一个偏居乡下一隅的家族,可怎么都算不得是大家族了,这南京是南直隶的中心,若是在这里没有产业,那就说明这所谓的家族根本就不入流。 还有,能够被称为家族,和其他商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些家族中,都有子弟在朝中为官,而和他们交好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端端已经是官商一体的架势,比起那些辛辛苦苦积累了几辈子的财货,被官字两张口随便那一张吃一口边一无所有的商人们比起来,他们的根基,更为扎实更为雄厚。也有意味着,徐子文的消息,不仅仅通过民间的信道,更会通过四通八达官方驿道散播开去。 打着的名号,自然是商量明年海贸上江南各家的份额,这也是一个惯例了,每年快到年底的时候,这几家总会派人来聚一聚,将这生意上的事情,调剂调剂,一个避免恶性竞争,另外一个,自然也是互通有无了。这个规矩传来下,有些年头了,在这规矩还没出现之前,各家为争航路,争出产,争销路,也不是没大打出手过。那个时候,每一年不死上几百号人,无论那一家根本别想在这个行当里干下去。 就是一直到今天,这各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没少过,只不过,比起当年的腥风血雨起来,这都不叫事儿了。 今年的聚会,比起往年是早了那么一两个月,但是,这又不是朝廷律法,定死的规矩,这早一点迟一点,还不是他们几家说了算了么? 聚会的地点,设在魁星阁。对,就是夫子庙那边面对着贡院的魁星阁酒楼,也是当初钱无病将唐寅给捡回来的地方。尽管徐家算是东道主,不过,徐子文已经铁心不做这出头之鸟了,提都没有提用他徐家的几处园子做聚会的地方。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次除了其他六家的人,徐子厚几乎给他知道做海贸生意的商人,都发了帖子,这些商人,放在以前,算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不够,当更大的对手出现的时候,这些人,似乎也就变成了可以争取的对象了。这些人来自南直隶各处,自然各种秉性各种脾气都有,将这么一帮人召到自己家,可不是一个什么明智事情,还不如找一个公开的所在,大家齐聚几日,谈清楚事情,也就算了。 徐家包下魁星阁三日,魁星阁的老板自然不会说不,只是未免有些酸气十足的学子,来酒楼消愁碰壁之后,骂几句“为富不仁”之类的,这种事,没人放在心上。 十一月初六,黄道吉日,宜纳采、订盟、祭祀、嫁娶。 一大早,魁星阁里,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人了,有帖子的客人,被店家引到了二楼,客人们带来的伴当,护卫什么的,则是留在一楼,茶水点心伺候着。到了中午的时候,一楼已经是满满当当上百号人了,而二楼稀稀拉拉十几号主,而七大家族的人,一个都没出现。 “也不知道今年我还能拿多少份额!”一个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家伙,对着他对面的人说道:“若是连三成都拿不到,这买卖真没法干了,这么多赚钱的生意可以做,柳老哥,你何苦要和兄弟争这点残羹冷炙呢?” “没法干就别干了呗!”那柳姓商人嘿嘿笑了一笑:“我的胃口可没李兄大,能有三成,我晚上睡觉都要笑醒!” 这是两个走高丽做纸张生意的,这李姓商人愁眉苦脸也是有缘由的,这纸张上的生意,实在是比不得那些丝绸药材瓷器兵器什么的,利润虽然在做普通买卖的人看来很可观,但是,做海贸的话,还真只能算是微薄小利了,前些年好还,高丽那边,就他一家做这买卖,他也很明智的,从不在别的商品上和人争利,可就是这样,每隔个三两年,准还有不信邪的要窜进来,和他抢抢份额,遇见这样的情况,他不愁眉苦脸,谁愁眉苦脸? “你们还好呢!”旁边有人嗤之以鼻,“起码高丽那边,没人和你们争抢,定下了多少,就是多少,尼玛我今年运了半船药材和铜器,走琉球那边,你们知道么,现在那边的行情,都八银一金了,那我还做个屁的买卖,那些铜器,我直接当作压舱石带回来了!” “起码你药材上还赚了啊!”愁眉苦脸的李商人说道。 “赚个屁,一上岸,就有人来收税,老子还以为是琉球王那不开眼的税丁,嘞嘞了几句,尼玛,人家直接就将刀子给亮出来了,什么时候,咱们大明的锦衣卫,在琉球也开始收税了,我看的可真的了,真是咱们的锦衣卫,除了当地人的税他们不收,外面来的人他们都收,还逢十抽四,这简直就是在抢啊!” “你说的是锦衣卫海外千户所吧?”旁边有人凑了过来,开口说道:“这个我知道,咱们余杭有个倒霉蛋,连人带船都被扣在扶桑了,听说人都给弄到银山上做苦工去了,船也收没了,那叫一个惨啊!” “是啊是啊!”众人齐齐感慨:“这生意越发越难做了!” “不过,今年好像没有听见有人遇见海盗的事情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事情?”见到他们说的热闹,远处有人走了过来。 “咦,这位仁兄不说还不觉得,海盗们今年还真消停,这每年哪里有不被劫几艘船的,今年倒是没听说这事情了!”有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嗤!”有人晒了一声,摇了摇头:“诸位,这海上每天跑着的上千料的那些大船,你们都是知道的,你们觉得,有什么海盗会瞎了心,在这片海域犯事,不开眼的海盗也是有的,只不过年初的时候,不是丢了性命,就是被送到扶桑挖矿去了,你们不会这都不清楚吧!眼下那帮人,可比海盗更凶……” 他朝着东边指了指,众人沉默了下来,那个方向,正是牛市的所在,而四海楼在牛市,这里的人,几乎没一个人不知道。 “汪小姐来了!”楼板一阵响动,众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一个明眸皓齿的妇人,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汪小姐好!蒋公子好!”一众人等朝着二人打着招呼,二人笑着朝众人拱拱手,环顾了一下,朝着中间那张只有七张椅子的桌子走了过去。 “看来,咱们还是第一个到的!”那汪小姐将身后的披风解下,对着身边这脸色青白的男子说道:“我说,小蒋,又不在自己家里,挤眉弄眼的这般假笑做什么!” “小寒姐!”那汉子苦笑了一下:“我天生是这样,你就不要挖苦我好了!” 这自然是汪家和蒋家的人来了,过了一会,苏家,王家,齐家,徐家,赵家,也逐渐一一到齐,这等聚会,早来了有些谦卑的意思,来迟了有些倨傲的意思,这个度,这些家族子弟,可都把握得相当不错。嗯,除了看似有些大咧咧的那汪小姐以外。 “徐子文没来么?亏你们还是地头蛇呢?”看到徐家来的是一个有些面生的中年人,这汪小寒颇有些泼辣的问道,除了她和身边的蒋志清,这剩下五家,来的竟然都不是能做主的人,这也太不拿他们当回事情了吧! “我堂兄在处理一件紧急的事情,耽误不了多久!”那徐家的人看看其他几人,“不知道除了汪家小姐和蒋兄,剩下的几位,可能代表你们本家的意思?” 那几人齐刷刷的点点头,这动作之整齐,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在来这之前,是不是就有了什么默契。 “那开始吧,去年是我们徐家主持的,今年轮到汪家了,汪小姐,请!” “那我不客气了!”汪小寒站了起来。 “几个大头,我估计我就是要调整,估计你们也不会干,这丝绸瓷器古茶叶玩什么的,都是这些年各家拿人命换来的,这个咱们先就不说了,先从不起眼的说起吧!”她开口说道。 “糖霜生意,今年我们汪家拿到了一半的份额,明年,这一半的份额咱们是不要了,有没有人要拿来换的?” 四周一片安静。 “蒋家糖霜的一半份额,也拿出来换!”蒋志清举举手,瓮声瓮气的说着。 还是一片安静! “我擦,往年你们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的,这白换都没人要啊!”汪小涵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 “你白给他们他们也未必会要!”一个声音凭空打破了这楼上的沉默,众人齐齐侧目,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就听得楼板上一阵地动山摇,然后一个大胖子,气喘吁吁从楼梯上冒出身影:“我说姑娘,你要真不想要,给我算了!” 509.第509章胖子的风采 这汪小寒看了看自己身边几大家的同伴,众人如同她一样,一脸的疑惑。 再看看四周的那些商人,这些人依然鸦雀无声,似乎……没人认识这个胖子? “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一边开口,一边斜眼看着徐家的那个中年人,眼中的讥诮仿佛跟刀子似的,就连王钰这种不擅长察言观色的人,都觉得自己看懂了这眼神的意思:看看你们徐家怎么办事的,不相干的人都混了进来,丢人不丢人啊! “大家不都是做买卖的么?”王钰笑嘻嘻的说道,自顾自的走了过来,将身边一个瘦弱的商人拨开来,一屁股坐在挨着七大家最近的一桌坐了下来。 汪小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咧嘴笑了:“也是,大家都是做买卖的,纵使眼下不识,总归日后是识得的!” 这种爽快的风格,尤其还是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还真令王钰对这个女人高看了几眼,他都准备好了说辞,不过眼下看起来,这些说辞,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这买卖你既然要吃下,总归拿出点诚意了,就这么空口白牙一句话,咱们南直隶的糖霜买卖就成了你独家大买卖,就算我们汪家和蒋家答应,你问问大伙,看看大伙儿答应不答应?” “诚意?”王钰歪歪头:“要不,算我欠你们两家一个人情如何?” 这一下,就是一直关注着这个不速之客的其他几家的人都笑了起来,人情!?这胖子好大的口气,江南汪家、蒋家的人情,就是这么好欠的么?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凭恃什么和汪蒋两家谈人情。 “要不这样?”那徐家的中年人笑吟吟的说道:“这位仁兄,将你的家产分于大家,算大家欠你的一个人情如何?”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个胖子年岁不大,虽然看起来有几分身家,但是显然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了今天魁星阁的这事情,失心疯一样的赶来做着发财的梦,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子弟,这些人扳着手指算算,他们还真认识不少。没准,他们自己家就有这样的奇葩。 在众人眼里,如此哄笑之下,这小胖子居然也不生气,也不知道是心宽体胖呢,还是真的是养气功夫了得。他就那么坐在哪里,笑嘻嘻看着站着的汪小寒,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变出一把折扇来,在哪里不慌不忙的摇着,混若无事。 待到这四周的笑声渐渐的变小了,他才“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竖起了一个宛若胡萝卜的手指,对着面前的汪小寒和蒋志清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个人情,一条性命,童叟无欺!” 汪小涵看了看蒋志清,两人眼中的笑意,慢慢变成了几分郑重。 “你是说,你欠我们两家,一人一条性命么?可你性命只有一条,这岂不是一女二夫,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汪小寒低低咳嗽了一声,开口问道。 王钰的脑袋摇的飞快:“非也,非也!” 他把扇子在手上敲了敲:“我是说,这个人情,保你汪家和蒋家一人的性命,不论男女老幼!” 他站了起来,咧开大嘴笑道:“哪怕你们两家,日后被满门抄斩,也不用担心从此断了香火!” 这一次,轮到王钰身后些不出声的伴当呵呵笑了起来,只不过,在场的人中,尤其是汪小寒和蒋志清,可不觉得这话有多好笑。众人只感到一股寒意,悄悄的在这二楼,弥漫开来。 “大胆!”首先发作的是蒋志清,无论是谁诅咒人家满门抄斩,这被诅咒的,肯定是第一个坐不住的:“来人,将这些人拿下,这一定有人派来故意捣蛋的,拿下他们,问问他们背后的主使人是谁!” 没人应声! “来人啊!”蒋志清有些抓狂了,自己的护卫人等,就在楼下,怎么会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还是没有人应声,有坐在靠近楼边的商人,轻轻站起来,探着头,朝着楼下看去,待到他再一转回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的惨白。 “要拿咱们,恐怕得蒋公子你亲自来动手了,刚刚上来的时候,下面有一群小狗汪汪汪的,不让咱们兄弟上来见识见识,不过,眼下大概他们都乖乖的了吧!”王钰笑了起来,这帮勋贵少年远离家门,身边的护卫家将,怎么可能有省油的灯,一楼的那些家伙,此刻不是被打晕,就是刀架在脖子上,谁又还能应楼上的喊叫声。 “这样也好,咱们可以安安静静的坐下来谈生意,我得了这糖霜的生意,我身后这帮兄弟,可一个个都还空着手呢,要不,大家再合计合计,还有那些买卖,你们是不想做了的?” ”阁下,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汪小寒冷着脸,此刻的她哪里还敢小看这个胖子和胖子身后的人,这些人哪里是来捣乱,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我知道啊!”王钰点点头:“你是汪家的长房长女,一直未嫁,你身边的是蒋家的三公子,听说蒋老爷子很看重他的,这几位有些面生,不过,想来也大致是徐家,苏家的头面人物,你们大伙在这里,堂而皇之的密谋,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谈生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要聚众作乱呢?” “既然知道咱们的底细,阁下还堂而皇之的前来生事,阁下有想过后果吗?” “有啊,怎么会没有?”王钰认真的说道:“来之前我还真想过,我是将你们这些在闹市聚众的家伙,全部抓回去,好好的审问一下,看看你们到底在图谋什么不轨呢,还是坐下来,和大家和和气气的聊一聊生意上的事情,做点大家都喜欢的发财大计,我真的想了很久的?” “那现在你想清楚了?”汪小寒已经确定,对方就是官府的人,无论他说的一个人情一条性命,还是这后来威胁将他们算作聚众抓回去的话,这官府的味道,十分的浓。 不过,她眼下反而放下了心来,既然是官家的人,江南这几家的人,还真不怕。怕就拍对方是一群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带着人闯进来,将他们这些身价不菲的人一网打尽,然后绑架勒索,杀人立威什么的,那才是她最担忧的。 510.第510章会说话的孩子 魁星阁对面的秦淮河上,一只画舫懒洋洋的在河里飘着,这个时候,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大多数的画舫都系在岸边,不过,偶尔也有闲情逸致的,大白天在画舫上流连,只不过,这个时候,这些人多是谈事看景,而不是看的画舫上的人了。 有画舫上一个有些困意的小厮,强打着精神守候在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心高气傲的细柳姑娘,居然会为了两个老头子坏了自己的规矩,大白天的也做他们的生意,看来,今天晚上大家都可以歇息歇息了。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他偷偷的觑了一眼舱里,印象中长袖善舞的细柳姑娘,此刻执壶斟酒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花魁的风姿,那小心慎微的样子,倒是和有时候画舫上来了豪客自己浑家一模一样,整个就是一个小丫鬟。 “好了,不用你在这里伺候了,在外面看着点,别让人进来,打搅我们说话!” 那两个老人中的一个,对着细柳姑娘摆摆手,小厮愕然的发现,细柳姑娘笑着点点头,居然一个字都没说,就这么起身走了出来。 “好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在偷懒!”走到门口的细柳姑娘,脸上的笑意不减,对着小厮说道:“不是里面的人叫唤,不要进去,知道了么,算了,去给我把把椅子来,我就在这里候着吧!” “姑娘,这两位,很有来头?”小厮搬来椅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细柳姑娘的画舫,在画舫上,细柳姑娘的话就是不可忤逆的意思,不过,闲下来的时候,细柳姑娘也愿意和他们这些下人说几句的。 “算是故人吧!”细柳挂娘眼中有些恍惚,“嗯,就是故人!” 船舱里,王岳和老代王两人正在说话,面前的小几上的吃食点心,不过都是摆设而已,此刻,两人的脖子,齐齐扭在一边,正对着窗外那人流如织的秦淮河岸,还有在这河中都隐隐可见飞檐的魁星阁。 “这帮混小子进去半个时辰了,怎么没看到动静啊,可惜了,要是云娘丫头知道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一定会来凑热闹!”老代王咂咂嘴,似乎有些遗憾。 王岳摇了摇头:“云娘不行,在南京认识她的人太多,这般混蛋小子都是生面孔,也都是惹是生非如同家常便饭的,这种事情,除了他们还真没人做的了!” 他们两人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巧合,正如小孩子放出去祸害别人,大人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的,尤其是这南京又是王岳的地盘,涉及的又是势力庞大的江南豪族,他不亲自坐镇在此,还真担心那些小家伙发混,将事情发展到他预料之外。 “说起来,还是我那女婿有本事,这才几天功夫,就将这事情查得清清楚楚,咱们这些老东西,不服老不行啊?”老代王似乎有些感叹。 “哼!”王岳哼了一声,他才不服老呢。 门口人影晃动,他转过头来,扫了一眼:“这丫头,是你们代王府的人?” “不算是,我夫人在大同的时候,整治的一些小玩意,这丫头算是我夫人的人吧,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你不知道,我呆在山西那地方,赚点银子有多难,这丫头就是来这江南赚钱的,没打别的主意!” “最好是这样!”王岳看了看,“不过,这事情,你最好给无病说一声,这种东西,总是有些犯忌讳的,到时候被人拿来攻讦,那就不好了!” “无病知道这事情,而且,这门生意,日后也是交到云娘手里的,算是她的一点陪嫁吧!”老代王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河风有些清凉,两人就这么一边坐着,一边聊着有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一眨眼,半个时辰又过去了。 “好了,乱不起来了!”王岳站起身来,“走了,叫人过去看看动静,这就回去了,大好的下午就这么浪费在这里,我这身份,出现在这等地方,被人看到,到时候不知道要被人笑话多久!” “等等!”老代王回头一看,叫住了王岳:“小胖子出来了,咦,他身后好像还跟着个女孩儿,这小混蛋,这是强抢民女去了?” 王岳回过头,坐了下来,朝着窗外看去,隔得有些远,有些看不清楚,不过,王钰等人带着人朝着河岸这边走来,却是无疑的了。 “细柳,让画舫靠近岸边一点!”老代王大声喊道。 门口轻轻细细的应了一声,然后,画舫就慢慢的朝着岸边靠了过去。 …… “你带我们来见主事之人!”汪小寒脸色不渝:“那人就在画舫上?” “你说呢?”王钰反问道。 “七大家里,为什么你就带我们两家的人来见他,难道说,我们两家有什么你们看得上的东西么?” “不是看不看得上的事情,这酒楼里的,也就你们两个能稍稍做一点主了,其他的人,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这些小虾米,有资格跟着我来么?” 王钰傲然说道,不管怎么说,身为伯爵之子,对上两个白身的商人,这种优越感,那是怎么都抹不掉的。 画舫缓缓的靠在了岸边,王钰当先跳了上去,汪小寒和蒋志清对望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王公公?”一掀开门帘,汪小寒就倒吸了一口气,口中不禁低呼出声来。 “来,来!过来坐!”王岳朝着二人招招手,令得他们到自己身边,这才和气的问道:“你认识我?” “去年王公公大寿的时候,小寒随父亲为王公公祝寿,小寒得幸远远的见过公公一面!”汪小寒低着头回到道。 “见过一面,一直都还记得杂家,这是过目不忘啊!”王岳一边说着,一边将眼光投向先进来一步的王钰,王钰会意,急忙介绍道:“这是汪家的汪小姐,这一位是蒋家的蒋公子,其余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我可不敢带来给参见公公!” “哦!”王岳点点头。 “对了,公公,我先前答应了他们两家,不论今后发生了何事,保他们两家一人性命,公公可别让我食言啊!” “小兔崽子,就知道到处说大话!”王岳笑着骂了一句,“知道了,滚出去和你的狐朋狗友去收拾里面的残局去吧!” 王钰笑嘻嘻的从王岳面前的小几上,拈了一块点心,又笑嘻嘻的走了出去,这个过程中,汪蒋二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见到王岳的面的时候,汪小寒的脑子里已经急速开始转动起来,今天这事情,摆明了是王公公终于忍不住,要动他们江南这些大家了,也是,海贸的生意,多大的利润,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王公公是四海船队的后台,据说还有干股在里面,能够一直忍到现在才出手,也算是涵养深的了。 虽然她是一个女流,但是,一直家族里的事情,她都有参与处理,最近几年,甚至她隐隐还掌握了话语权,这等为了家族甚至宁愿不嫁的女人,若不是有几分真本事,肯定是不可能的。 所以,脑子了虽然在急速转动,判明局势,权衡利弊,但是在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而她身后的蒋志清,和她相比,在酒楼里尚且没多大分别,但是此刻,差别就出来了,甚至若是观察的仔细一点,还可以看见他的小腿肚子,在微微哆嗦,对面的“王公公”,此刻他也猜出来是何许人了,南京城里,又有几个王公公呢? “刚刚走出去的这小胖子,叫王钰,是安定伯家的独子,如果不出意外,三两年之内,必定是会袭爵的!”王岳微微点头,看着面前两人:“能有一位小伯爷为你们两人引见,你们两人的面子,也不算小了!” “面子再大,能大得过公公?”汪小寒笑了起来:“今日小寒回去之后,必定将觐见公公的事情,告诉家父,家父一定会高兴死了!” “高兴就可以了,好好的活着,谁会想死呢!?”王岳微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一点都不会说话!” “谁说我不会说话,我一直都很会说话呢,比如,我回家之后,一定要告诉我爹,咱们汪家这些年,对外面的人,有些疏于管束了,有些人在外面败坏咱们汪家的名声,我爹他们未必就知道,比如那些一出去就半年的海船,那些人,不知道胡作非为成什么样子了呢,得好好管教管教!”汪小寒歪着头,认真的说道。 “哦,怎么个管教法呢?”王岳笑着问道,居然为汪小寒拿了个杯子,给她倒上一杯绿油油的芬芳扑鼻的茶水。 汪小寒道了谢,将茶杯捧在手里,然后想了想:“当然是将他们全部召回来,不查清楚他们在外面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之前,再不许他们出门了啊,公公,你说这样好不好!” “嗯嗯,不错不错!”王岳点点头:“不过,听说那海船的生意,很是赚钱,你们家这一下,可要亏不少银子了吧!” “天下就没有不赚钱的生意!?”汪小寒笑着回答道:“公公你赞赏我这主意,汪家再做别的生意,公公一高兴,没准就扶持咱们汪家一把,这不比做什么都强么?” 511.第511章担忧错了 “哈哈哈哈!”老代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汪小寒:“这孩子,这孩子,这孩子挺不错的,我挺喜欢!” 王岳瞟了这话没正经样子的家伙一眼,也笑吟吟的点点头:“做官和做生意可不一样,我一把老骨头,可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不过你要是有心,倒是可以和杂家的几个小辈合计合计!” 看到身边的蒋志清木讷无语,汪小寒轻轻的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蒋志清才恍然大悟,定了定心神,附和着汪小寒的话:“汪家,蒋家,本是一体,汪家的意思,也就我们蒋家的意思!” “如此甚好!”王岳点点头:“你们年轻人爱热闹,我们两个老家伙,就不耽误你们玩耍了,晚些时候,会有人给你们送帖子过来,这么讨喜的小辈,来了南京,我这个做长辈的,总不能连饭都不留一顿吧,晚上来镇守府里,吃个饭吧!” 汪小寒和蒋志清告退,自有人将他们送下了画舫,等到他们下了船,看到画舫又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河岸,两人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有些清凉的河风吹过来,两人这才感觉到背上凉飕飕的,这短短的一会儿,两人的内裳,早已经湿得透了。 “原来,见到真正的大人物,是这样的!”蒋志清有些敬佩的看着汪小寒,“那王公公一眼瞟过来,我都好像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小寒姐姐居然还能和他侃侃而谈,可真叫我惭愧死了!” “英雄也是平常人,难道有了权柄威严,就不用吃喝拉撒了!”汪小寒回了一句,旋即发现自己的失言,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左右,他可不想在这里,被王公公的人听到她这样无礼的话语。 还好,好像身边十来丈就他们二人,她才待松下口气来,就听得蒋志清在耳边问道:“我刚刚听小寒姐姐的话,这是汪家要停了这海上的买卖?” “不是汪家,是汪蒋两家!”汪小寒有些黯然,“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我可不是汪小寒,你也不是蒋志清,我们两个,就是汪家和蒋家,要不然,你以为王公公怎么和咱们说这么多?” “这怎么可能?”蒋志清有些喃喃自语道。蒋家的海贸生意,几乎占了家族生意的一半,停了这海上的买卖,这和断了蒋家的臂膀,又有何区别! “不这样表态,你觉得我们两个,今天能下的了这画舫吗?”汪小寒摇摇头,“如今之计,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他王公公的胃口,没有这么大!” 正说话间,街道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回过头去,只见一群群衣甲鲜明的锦衣卫,从街道那边排着整齐的队列而来,然后在一个领头的锦衣卫的吆喝下,大群的锦衣卫停驻在魁星阁前,然后蜂拥而进。 两人对望一眼,脸色都有些苍白。 仿佛是为了让四周看热闹的百姓看明白一样,先是一些锦衣卫的士卒们,抱着一大堆的刀剑斧头之类的武器,从酒楼里走出来,然后就是一些鼻青脸肿的家伙,一个一个的捆绑着,被锦衣卫们押着出来了来,这些人他们都认得,都是各家带来的护卫什么的,甚至包括他们两人的亲随也在其中。 有锦衣卫大声的对着四周的百姓说着什么,众百姓看着这些武器和这些人,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被绑着的护卫中,似乎有人要辩白什么,大声的嚷嚷起来,可惜,才开口说上一句,就被一只包着铁皮的刀鞘,将满嘴的牙齿都打落了下来,满嘴是血的在那里呜呜叫着。 “王公公他手段好狠!”蒋志清打了个寒战,看来,除了他们两人,这王公公竟是将这酒楼的人要一网打尽了,看那些捧出来的刀剑,这就是给这些人,安个聚众作乱的名头,恐怕也不是妄想。 “不过是敲打敲打一下咱们而已!”汪小寒却是比他看的仔细,这押出来的,不过都是各家的护卫,其他几家的人,包括那些零散的海商,一个都没见从魁星阁里押出来,可见他们还在里面。 “也是,哪怕他是镇守太监,真要如此,也要先惦记惦记,咱们七家,可不是不乏直接将话送到天子耳边的人!”蒋志清以为自己想明白了,看了看汪小寒,只见汪小寒怔怔的站在那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脸上既然流露出一股他看不透的笑意。 “怎么了,小寒姐姐?”他开口问道。 “也许,这对咱们两家,未必是什么坏事!”汪小寒抿嘴一笑:“拉扯一方,打压一方,这可不就是那些做官儿的常用的手段么,看样子,咱们应该是王公公拉扯的一方,这海贸的收益,或许咱们真的保不住了,不过,既然王公公要拉扯咱们,这没有好处怎么行?” 蒋志清摇摇头,汪小寒做事,喜欢剑走偏锋,孤注一掷,这也和汪小寒从小就不是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有关系,但是他不同,他可是从小就是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的,他早就学到了,不能将家族的兴衰,寄托的某一个人的身上。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六十出头,不知道还能活几年的老人,哪怕这老人,如今在南直隶呼风唤雨,也是一样! “小寒姐姐,你觉得,这王公公还能在南京干几年?”他犹豫一下,开口问道。 汪小寒回头看着他,有些惊诧,有些意外,几秒钟后,她拂了拂额头上几丝被风吹乱的青丝,展颜一笑:“志清,若是你拿不定主意,还是问问家里的人吧,王公公还能在南京呆几年,这个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蒋志清点点头,哦了一声,浑然不觉得得身边的汪小寒,看着他的眼神,微微有些失望的神色。 蒋志清对她的一番心意,她有怎么察觉不到,原来还以为,这蒋志清也算是蒋家这些年唯一一个算得上俊彦的人才,只不过,看起来,他的真才实学比起他的名头来,还是差了许多啊!这种事情,是可以犹豫的么,人家能敲打对付其他几家,难道他们就不能对付蒋家汪家了,王公公能在南京还呆几年,这事情真的很重要么?四海楼的主人,可是当今的锦衣卫代指挥,也就是王公公口中所说的“小辈”,那人,据说还没自己大呢? 与其有心担忧这个,还不如担忧今天晚上的镇守府的晚宴呢? 她微微转过头,看着已经安安静静的停在秦淮河中央的画舫,轻轻的叹了口气! 512.第512章你们说了不算 时近傍晚,钱无病的宅子,一片喧闹。 下人依旧是那几个下人,只不过,这宅子里多了一群安静不下来的少年——一群兴奋不已的少年,这喧闹声,几乎在巷子口都能听见了,也得亏附近人家知道这是锦衣卫千户的宅院,往来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纵使有些喧闹,也没人过来问个究竟。 “可惜了,要是钱大人不是指定要王钰哥哥做这事情,我就可以毛遂自荐的去露露脸了,一群不知道天好高地好厚的商人而已,你们看见没,咱们亮出身份来的时候,他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表情,可笑死我了!” “就是,就是,下次再有这样露脸的时候,让王钰哥哥歇息歇息,他太胖了,胖得都差点爬不上那楼梯,你们看,我身材就不错!我也可以来嘛!” “切” 众少年齐齐嘘了那瘦长的少年一声,七嘴八舌的说道,“不就爬个楼嘛,除了王钰哥哥受累,大家伙儿谁都成啊!” 王钰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看着身边的这帮同伴,下午的时候,已经办妥了,他们是来这里,向钱无病交差的,来回跑了这么几套,他还真有些疲累了。 门口传来说话声,夹杂着清脆的女子声音,王钰轻轻咳嗽一声,少年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门帘掀开,钱无病和朱云娘身影,走了进来。 “钱大人!”众少年齐齐见礼,这是钱无病交给他们的第一件差事,而且完美的完成了,他们这个时候,可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事情都办妥了,除了徐家的人,依照大人的吩咐,扣了下来,其他几家的人,都被放了回去!”王钰开口说道:“倒是蒋家,汪家的人,比较识相,王公公的意思,今天晚上,王公公府上设宴,大人过去见一见他们!” “那些不是这七家的商人呢?”钱无病点点头,问道。 “只是勒令他们暂时不许出城,吴千户的人在哪里盯着他们呢!”王钰回答。 “嗯,知道了,你们办的不错!”钱无病嘉奖了一句,“不过,这事情才刚刚开始,这些人也未必是那么服服帖帖的任由咱们指派的,你们怕不怕?” 众少年笑了起来,若不是朱云娘在这里,他们只怕粗话都出来了,一群低贱的商人,哥们儿生而高贵,会怕他们? “徐家去的人是谁?”钱无病关心的多的,果然还是这个。 “一个叫做徐有福的,不是徐家的长房出身!”王钰心里得意,知道要拿徐家开刀,他怎么会不关注这个徐家的人。 钱无病朝着朱云娘笑了笑:“云娘,你把你下午和我说的,给王钰再说一遍吧!” 朱云娘朝着钱无病皱着鼻子一笑,蹦蹦跳跳的走到王钰的身边,附着他的耳朵,低低说的起来。众少年看着他们,心里一个个好像有个毛毛虫在爬,怎么又是王钰,咱们怎么多人站在这里,钱大人你不会没看到吧! “至于你们!”钱无病的目光转向了他们,众少年立刻昂首挺胸起来,仿佛自己站得越直,胸脯挺得越高,这下一个差事,就会轮到自己一样。 “都随我去镇守府里赴宴吧!” 刚刚挺起来的胸膛,又低了下来,少年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脸的泄气。 …… “汪小姐请!蒋公子请!”一个小宦官,引着汪小寒和蒋志清两人走进了这小小的花厅,然后说道:“请两位在这里小坐片刻,我去通报给老祖宗!” 汪小寒点点头,等到这小宦官走后,她才站在屋子中间,打量着四周。 她是心里有了计较,所以才一派轻松的模样,但是他身边的蒋志清,可就不同了,看他那紧锁眉头的样子,她就知道他现在一定在纠结。 蒋家的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半天之内,从诸暨赶到南京。蒋志清如果真的做不了这个主,这个时候,蒋家做主的人也绝对赶不过来。当然,就算他能赶过来,能不能进得了这个门,也是两说,这可是王公公招待“小辈”的晚宴。 不过,她此刻也无心去点醒他,两家虽然交好,但是,在有些生意上,还是有着冲突的,她总不可能为一个外人,让家族的利益受损。同样的大饼,两个人吃肯定没有一个人吃吃的多的。 远处传来一群嘻嘻哈哈的的说话声,两人迅速回过神来,两人的耳力,虽然谈不上入耳不忘,但是,那嘻嘻哈哈的声音中,几个仿佛公鸭嗓子一样的声音,他们还是听得出来的,白日里,在酒楼上,他们可没少听到这样的笑声。 “哦,你们也在这里!”一群人涌了进来,看到他们两个,人群中似乎有人有些惊诧,接着就有人,在那领头一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想来大致是介绍他们两个的身份。 汪小寒也在打量着这领头之人,他似乎和蒋志清差不多年纪,穿着一身儒裳,但是,眉眼气质,却似乎又没有那种读书人的书卷之气,听得身边的人在他耳边低语,他微微的点点头,那份沉稳,又似乎远远超过他的年纪。 “坐吧!”钱无病朝着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人点点头,走了过去,当仁不让的在上座落座了,然后貌似很随意的指了指身边。 花厅里有早就摆放好了三张圆桌,钱无病坐下来,那些少年,可立刻四散开来,在另外两座坐了下来。 这似乎是一个讯号,也不知道接受这讯号的人在哪里,汪小寒刚刚随着这钱无病的话声落座,捧着各种菜肴的侍女,就从外面鱼贯而入,显然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王公公呢?”似乎坐在一个气场十足的陌生人身边,微微有些不大自在,汪小寒怯怯的问道。 “不清楚,应该是歇息了吧!”钱无病摇摇头,“这人年纪大了,精力就有些不济,咱们这些做小辈的,总得要体谅一下老人家不是!” “小辈?”又听到这个熟悉的词,再想想这人刚刚进来的时候的做派,汪小寒心中的几分猜测,此刻终于大胆的问了出来:“你是钱大人……?锦衣卫的钱大人!?” “是我!”钱无病点点头,对着她,又似乎是对着所有人说道:“大家都饿坏了吧,不要客气,动筷吧!” 当然,他是最不客气的一个,中午陪朱云娘逛街,到眼下天都黑了一阵了,他什么都没吃,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也不理会这汪蒋二人如何,他倒是毫不客气的开怀大嚼起来。 汪小寒二人哪里是来吃饭的啊!!看到钱无病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两人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了,而四周的少年们,在钱无病落座以后,也停止了他们的嬉笑低语,此刻更是只听得一阵咀嚼声,这动静,倒是让汪小寒不由自主的想起家里的蚕房来了,那些白白嫩嫩的蚕宝宝吃起桑树叶子来,可不就是这样的动静? 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无可奈何的拿起了筷子,象征性的从自己面前的菜肴里,夹了几筷子,放进嘴里,只是咀嚼了半天,他们连自己的吃的是什么都感觉不出来,这整个心思都不再这上面啊! 这种令二人尴尬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钱无病吃饭的速度还真的不慢,片刻之后,他放下碗筷,端起了手边的茶水。 汪蒋二人也急忙放下了筷子,遇见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主,而他们又制定不了套路,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紧紧跟着对方的套路走了。 “你们两家的意思,我略略知道了一些,不过,好像咱们之间,有一点点小小的误会?”钱无病打了一个饱嗝,背靠在椅子上,似乎有些惬意。 他也没指望听到对方的回答:“海贸这买卖,大明南七北六十三省,又岂是一家可以吃得下来的,更别说,这海外夷狄的银子,咱们赚起来,一点都没负担,只要有这个本事,谁不想在这里面分一杯羹!四海楼独占不了这买卖,你们江南七家,也独占不了这买卖!” “钱大人的意思是?”汪小寒试探的问道,她不明白对方所说的,明明汪蒋两家,都向王公公表态,要召回海上的商船了,但是,似乎这钱大人和王公公的意见,有了分歧? 钱无病没回答她,自顾自的说道:“其实不管你们江南七家也好,四海楼也好,在海外夷狄的眼里,咱们还不都是一家,都是大明人!” “钱大人的意思,咱们的海船,还是可以继续做买卖?”蒋志清倒是好像听明白了,这一下,他一直纠结的事情,似乎也不会发生了,他顿时就有些高兴了。 “当然可以!”钱无病笑了起来:“不光可以做,甚至还可以扩大你们的买卖!” 汪小寒却是没蒋志清这么乐观,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个锦衣卫:“钱大人,只怕还是有些条件的吧!” 当然有条件,要不然,白日里折腾那么大阵仗做什么,钱无病似乎有些满意汪小寒的反应,微微点了点头:“也算不上什么条件,我都说了,谁都可以做这生意,只不过,这生意怎么做,你们江南七家,说了不算!”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所有海上的买卖,买什么,卖什么,卖到哪里,都得听我的!” 513.第513章顺昌逆亡我有倚仗 从看到钱无病的第一眼起,汪小寒就在审视观察着这个人,“强势”是她的第一感觉,旁若无人的坐下,旁若无人的进膳,仿佛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们这两人一般。 以对方的官职来说,也担得住这一份强势了,汪小寒并不觉得多奇怪,不过,钱无病此话一出口,她微微愣了愣,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才好。 “所有海上的买卖,买什么,卖什么,卖到哪里,都得听我的!”这样的话,已经不是强势了,简直就是狂妄了,而且,狂妄到没边了。 端起面前的酒水,她轻轻的啜了一口,掩饰着自己心里的震动,钱无病说完这话,也直直的看着他们,并不催促。 “《大明律》:凡将牛、马、军需、铁货、铜钱、缎匹、绸绢、丝棉出外境货卖及下海者杖一百,人口、军器出境及下海者绞。”她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钱无病,这是朝廷的禁海令,仁宣之后一直未曾取消,只不过,如同虚设而已。真正计较起来,他们这些大家族的海贸,都算得上是走私,这也是她为什么一见到王岳,就做出召回海船的决断的原因,她还真怕王岳拿这个说事儿。官府不可怕,可怕的是认真起来的官府! 但是,眼下堂堂的锦衣卫代指挥居然和她坐在镇守府里,堂而皇之的说要垄断这走私的生意,她顿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哪怕这事情人人都做得,但是,这也不是拿出来可以到处得意洋洋的宣扬的理由啊!锦衣卫不是专门侦缉这种不法事情的么,这算是贼喊捉贼的把戏? “居然还记得禁海令!”钱无病晒然一笑,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么,可惜的是,你找错了对象。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禁海令就是钱大人手中的兵器?”汪小寒继续猜测道,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这钱无病为什么能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有整个朝廷在后面支持他,他拿着律法说事情,就算是江南这些大家抱成团,也拦阻不了他。 “开海,朝廷暂时肯定是不会有明文的,这禁海令,也得一直的执行下去,只不过,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洪水肆虐,光堵不疏抑或光疏不堵,都不是王道,双管齐下,才是朝廷里喜闻乐见的!”钱无病笑了笑,说道。 汪小寒沉默了下来,这堵的是谁,疏的是谁,还用猜测么? 这一番对答,那蒋志清几乎没有插得上嘴的余地,越是插不上话,他越是谨慎,此刻席间安静下来,他就更不敢轻易开腔了。 “这么说来,传闻里四海楼,四海船队,有着宫里的背景,看来是真的了!”汪小寒叹了口气,能代表朝廷,可就未必是一个王公公可以一手遮天的了,没准,这事情都是经过了天子的首肯。 钱无病笑而不语,有的时候,这么自说自话,远不如让人自己费尽心机去打探来的消息更令人信服,而且,他也相信,不管自己说什么,时候这个看似精明无比的女孩儿,肯定都不会全盘相信,必定会一一去验证自己的话,这样的话,他说和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你们两家的船队,生意照做,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追究了,不过,以后但凡有一船下海,这个税银,可万万不能忘记了!”钱无病慢悠悠的开出自己的条件来,“商路你们也可以自己选择,商货你们也可以自己选择,只不过出海的时候,需要在锦衣卫里报备一下就可以了,犯禁的事情,怎么还是不能往外面卖的,还有一点,我事先得提醒一下,无论你们进货或者出货,都必须以四海楼的价格为准,这个是我的底线!” 明白了! 汪小寒终于明白了,对方并不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只不过,希望他们这买卖做的规范一点,顺便将他们纳入朝廷的监管之中,底线是不能触及四海楼的利益,这个她表示完全可以接受啊! 虽然手续繁琐了一点,有些东西也不能漫天要价了,赚的要少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和整个生意彻底都不能碰相比,这点损失,简直不能叫做损失。 “若是我们缴纳了税银,在海上遇见海盗,或者是在那些番邦小国出了事情,朝廷也会管的吧!?” 终于逮到了机会,蒋志清开口刷起存在感来了。 “上个月,北镇抚司海外千户所在淡水开衙了,这海外千户所,顾名思义,管的可不就是海外的事情么?”钱无病笑了笑:“交了税银的本份商人,受了委屈,朝廷不帮你们出头,谁帮你们出头?”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过几日,将你们两家的船只人手清单账册,来锦衣卫衙门报备,然后,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买卖!”钱无病站了起来,这是打算走人了。 “嗯!”汪小寒点点头,钱无病根本就没想到对方会拒绝这码事情,朝着他们点点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众少年也一阵响动,都站了起来。 “等等!”汪小寒猛然想起一事来,急忙站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声。 “还有事情?”钱无病回头。 “白日里,贵属下从魁星阁里,带走了一批人!”汪小寒看着他,“其中也有咱们两家的一些使唤人,既然咱们都已经唯钱大人马首是瞻了,钱大人能不能叫人把他们给放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身边没了几个伺候的人,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个啊!”钱无病点了点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递给了她:“拿着我的牌子,去龙江千户所,你们的那些下人,此刻都应该在那里,自己去把人给领回来吧,牌子别弄丢了,直接给吴千户就好,咱们锦衣卫可是认牌子不人的!” “我带他们去!”他身后的几个少年,跃跃欲试,他们还没见过锦衣卫整治人的手段呢,借着这个机会开开眼也好。 “凑什么热闹!”钱无病脸一垮,“吃了王公公的美食,道谢都忘记了么,都去给王公公请安去!” 514.第514章弄死一个人要多久 大明朝从来就不是一个什么和谐的社会。 闭着眼睛一数,几乎自太祖皇帝开朝以来,每代君主,都少不了动刀兵之事,即使没动刀兵的,那也决计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来不及动而已。 太祖朱元璋就不说了,这是生生“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人,从元末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才定鼎中原,待到太宗文皇帝朱棣,生生一场靖难将龙椅还没坐热的侄儿赶下台不说,愣是“六师屡出,漠北尘清”,一个标准的马上皇帝。宣宗朱瞻基战兀良哈于喜峰口,正统帝朱祁镇灭缅于麓川,好吧,虽然后来土木堡败得一个稀里哗啦,但是,那也不过是和外族作战不利而已,明军胜仗打多了,败一败似乎也能理解。 等到了成化年间,外乱倒是没多大的战事了,可大明内部又不消停了,不是今天广西民乱,就是明天河南作反,这天底下的武人,只要投效朝廷,总会是能够找到活干。 朱厚照他爹登基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弘治中兴,可九边的蒙古人,又死灰复燃了,这位老好人皇帝,缝缝补补,死前给唯一的儿子留下的江山,也似乎不是那么铜墙铁壁。 这一百来年,基本上大明就没多少安安稳稳的关着门过小日子的时候,强大无比的时候,它琢磨着拿别人开刀,等到稍微虚弱一点,别人又琢磨着拿大明开刀,这么打打杀杀起来,别的先不说有多大长进,至少,这民风彪悍是不用说了。 当然,对着外族,彪悍靠的是大明的兵马,在大明境内,这彪悍,靠的就是历代皇帝留下的锦衣卫东厂之流了,这还不加上成化年间开了又关,然后在本朝又开的西厂。 锦衣卫的彪悍,在民间歪曲成什么样子,这个就不用细表了,连锦衣卫的人都知道自家的名声不怎么样了,在百姓中间,还能有什么好词吗? 但是,这名声彪悍也好,不堪也好,这百姓中,真正接近或者说面对锦衣卫的人,还真是不多。想想大明朝数千万人,锦衣卫哪怕是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是十万余人,其中只怕一大半还都窝在京师,这分摊下来,几百人近千人里头,也才有一个锦衣卫,甚至这锦衣卫还是那种暗地里潜伏在民间不得随意露出身份的那种,这个比例算下来,这得多少人才有机会见到一个锦衣卫啊! 南京是有镇抚司衙门的,在南京见到锦衣卫不难,有时候,在街上都能看得到,但是在南直隶其他地儿,比如说,像扬州这样数十万人的大城,锦衣卫也就放一个百户所,这稀罕程度,还真不是一般百姓接触得到的。再说了,锦衣卫没事找小老百姓干嘛,不是作乱造反或者大不敬之类的重罪,他们也得有精力放在这上面呢? 汪小寒接触的人是比较广,但是并没有过多的接触锦衣卫,不过,锦衣卫的大头头,她刚才也见了,倒是没觉得对方有多可怕,除了那隐隐露出的威势已经和他年龄不相符合沉着。这未免和她心目中的锦衣卫形象,相差甚远。 她都这样的感觉,蒋志清的感觉就更不用说了,起码,比起见识来,她这个女人,比起蒋志清,还是要稍稍多那么一点点的。 两人自然不知道,这种感觉,很快就要被彻底的颠覆了。 走在街上,两人就已经有些后悔了,这个时候,从镇守太监府出来,再去一趟龙江千户所,等到转身回到他们住处,只怕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要命的是,他们身边,除了在南京的产业派来的几个小厮,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 “要不,咱们明天一大早再去吧!”蒋志清有些犹豫,“他们都答应放人了,迟一夜没多大关系吧!” “你若是不想接回来的是几个废人,那就明天早上去!”汪小寒冷冷的说道,今天一天,蒋志清每一次的表现,在她的心里都是减分,此刻,到了晚上,她那份耐心,终于慢慢的被对方消磨完了。 “不能吧!”蒋志清低呼了一声,汪小寒哼了一声,也不做解释。能听得懂她的话,自然就明白她话里是什么意思,若是听不懂,那就听不懂吧! “大小姐,不用轿子了么?”小厮们凑赶过来,问道。 “不用了!”汪小寒摇摇头:“咱们铺子里有马没有!我要宵禁以前,去锦衣卫龙江千户所!” “那可有些远了!”小厮摇摇头:“铺子里没有马,不过,这个时候,城西马车行应该还没关门,小姐要么先去那边,租赁两匹马代步!”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一一细说了,无非是赶到马车行,在那马车行老板的信誓旦旦保证宵禁之前能回来的保证中,他们租了两辆大车,然后一刻都不耽误的朝着龙江千户所出发了。 趁着这汪小寒和蒋志清到达龙江千户所,还有会儿功夫,咱们先把镜头转到龙江千户所来! 和天下所有的锦衣卫衙门一样,龙江千户所也是生人勿近的那种,这个没办法,锦衣卫恶名在外,加上时不时逮几个不老实的家伙进去修理,听着从这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凄惨长嚎,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有事没事往这边靠。更别说,别的地方的锦衣卫,虽然恶形恶相,但是好歹也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卷着舌头,说着官话,总是能交流的,但是这龙江千户所稍稍有一些例外,没准这里头就有一些长得金发碧眼的锦衣卫,这些人,他想听明白你说的话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若是他不想听明白你说的话,那他们顿时叽叽咕咕,满嘴都是鸟语花香了,根本没法和他们沟通。 千户所的大门是敞开的,可是里面的人,绝对不担心有人在外面偷窥,此刻在千户所的大堂上,这个千户所的主人,我们的吴虎臣吴小千户,正腰杆笔直的坐在椅子上,手上拈着桌上的点心,一口点心,一口茶水,吃的煞有其事。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大胖子!(好吧,又是胖子,王钰大叫,长得胖又不是我的错,作者君你为什么老是叫我胖子,叫我王钰哥哥不行吗?) 在胖子的面前,还有一个人,只不过,胖子是站着的,此人却是坐在地下的。 “不错,有点狠劲!”王钰笑嘻嘻的说道:“我说,你真的不要郎中,你这一跤摔得可真够厉害的,两条腿都摔断了,这本事,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我就是要,你们也不会给我请个郎中来,对不?” 地下那人额头冒着冷汗,龇牙咧嘴的说道,两条断腿处,一片淤黑,在灯火下,煞是吓人。 “给,当然给!还是南京城里最好的郎中!”王钰笑道:“只不过,在这之前,你在这口供上,画个押就成,然后将来咱们拿人的是,你指认一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地上的人自然是受到特别关注的徐家的人——徐家这次来魁星阁的徐有福。他可没有其他人那么好命,只是带着的护卫被锦衣卫抓了来,酒楼老板被锦衣卫一吓,直接就把徐家供了出来,这酒楼上其他的人的干系,可大可小,可锦衣卫真要拿这事情做文章的话,徐家那的第一个跑不掉的,作为在现场的徐家的人,他不倒霉谁倒霉。 “你弄死我吧!”徐有福低低嘶喊了一声:“你干脆弄死我吧!让我攀诬本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弄死你就弄死你!”吴虎臣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小脸一寒:“小爷我手上弄死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了,还怕多你这么一个不成!” “啐!”徐有福往地下吐了一口口水,脖子一梗,一副“有本事你就来啊”的样子 “别,别!”王钰拦着吴虎臣:“我说小吴千户,你这性子太火爆了,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模样,弄死这家伙,太便宜他了,这英雄好汉,咱们也见得不少了,多少人开始豪气冲天,到后来屁滚尿流的,不着急,不着急,咱们有的是功夫!” “我才不着急呢,我就听不得这厮说这话!”吴虎臣哼了一声,重新坐下。 “你看,我真是为你好!”王钰安抚住了吴虎臣,摊摊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清楚,有多少人囫囵着进来,再少点什么出去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吴千户说要弄死一个人,肯定不止一种法子,你以为死就能解决问题,眼睛一闭腿一伸就完事了?锦衣卫杀人,可不是就这么一点本事的,刘瑾刘公公你知道吧,当初凌迟他的人,就是锦衣卫出身,我可是听说,刘瑾可是吃了三千多刀愣是还没断气的哦!锦衣卫弄死一个人的时间,可不是论时辰,而是论天的,好吧,你想死,你自己说吧,打算花多少时间死!” 徐有福打了一个冷战,看着王钰脸上笑吟吟的,双颊边肥肉一荡一荡的,再看看坐在椅子上,浑然无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吃着点心的吴虎臣,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其实,你死了手砍下来一样也可以画押的,只不过,到时候没有人证可以指认徐家谋反一事,未免有些不大完美了,我这人做事情,最不喜欢勉强别人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真不着急!” 515.第515章锦衣卫可不是乖宝宝 汪小寒和蒋志清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几个锦衣卫将仿佛死人一样的徐有福正在从大厅里拖走,也不知道是徐有福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了,而那个胖子小伯爷,正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一条雪白毛巾,擦拭着额头的汗,在他的另一边,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锦衣卫,正蹙着眉头,好像很为难的看着手里一块桂花糕,似乎在决定吃或者是不吃。 两人心里一悚,地下那人,他们都认得,眼见对方这模样,他们心里很难说是什么滋味。当然,与此同时,“锦衣卫”这词在他们见到钱无病后稍稍有点轻视的想法,也顿时不见了。他们看到的是钱无病的和气,这徐有福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他们就不用猜测了。 “小伯爷!”“小伯爷!”两人齐齐站定,向王钰问候道。 “哦,是你们啊!”王钰回过头来,脸上的肥肉一颤,露出一副弥勒佛一样的笑容。 “我们想见吴千户!”汪小寒将手中的牌子拿出来,这牌子他路上端详过,不是腰牌,不是令牌。 哦!王钰看到那块牌子,眼前就是一亮,这“威武校尉”的牌子,在他们这些勋贵子弟中,可是相当吃香,他虽然出身在军中,但是,却错过了演武大试,这让他遗憾了好久,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一面。 “找我什么事情!”吴虎臣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中的桂花糕塞进了嘴里,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咦,这是我姐夫的啊!” 接过牌子,他毫不客气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这牌子落在了他手里,看样子是没打算再出来了,倒是叫一边的王钰,眼中一片垂涎。 “是这样的……”汪小寒微微有些意外,但是还是走上前,对着这个年轻的千户,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知道了!”吴虎臣听完她的说话,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你们稍微一下,我叫人带你们过去提人,也不知道那帮家伙,有没有把这些人玩坏?” 话虽然这么说,汪小寒两人,也耐心的在这里等着,但是,等到吴虎臣的手下,将他们点名要的那些护卫带过来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这些护卫能护卫他们,身手自然是不错的,胆量肯定也是有的,但是此刻一溜的被带出来,不管身上有伤没伤,清一色的都是有些失魂落魄惊魂未定的样子,而看到站在堂前等候他们的自己主人,有几人甚至哽咽起来。 汪小寒两人心中再有疑惑,此刻也不便在这里发问,拱手谢过吴虎臣之后,两人将这些护卫带到了门外守候的马车上,然后,马不停蹄的朝着城里跑去。 直到远离了那锦衣卫的千户所,汪小寒这才看着自己马车上护卫,微微有些不悦的发问了。 “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没吃什么苦头吧,怎么你们都这副模样?” 这些家族护卫,自然不可能是在江湖招纳的那些江湖汉子,算起来,他们中一大半都姓汪,就算不姓汪,也是在汪家伺候了几辈人的,忠诚度毋庸置疑,要不然,汪小寒也不会如此上心。 也正因为是家族护卫,这身手胆量虽然有了,阅历和江湖上那些见惯了血腥的亡命之徒还是有着差距的,而不管你多么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进了锦衣卫,那真是“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锦衣卫里对方这些人的手段其实真的不要太多。 在被抓到锦衣卫千户所的这段时候里,锦衣卫们其实也没怎么对付他们,他们身上但是伤,大多还是在酒楼里反抗的时候留下的。只不过在饿了大半天之后,他们被召集到囚室里,亲眼观摩了一场锦衣卫的人,在几个人身上给他们表演了一出大戏。 刚开始所有的人并不在意,毕竟锦衣卫就拎了出来一个犯人,让人放上一桶米饭在他面前,那犯人也不知道饿了多久,听到可以吃,那简直更饿虎扑食一样,生怕锦衣卫反悔,上去大口大口的就吃起来,众人就这么看到这犯人的肚子,以肉眼可见速度鼓了起来。 直到这犯人实在是再也吃不下了,那些个面目阴冷的锦衣卫才嘿嘿一笑,将这犯人倒吊起来,一阵拳打脚踢,没多少功夫,这犯人刚刚吃下去的米饭变成一团团黏糊糊的东西,又全部被吐了出来。令人发指的是,这吐的脏东西,被锦衣卫用那装米饭的木桶,全部接了起来,牢房里顿时散发出一股馊臭的味道。 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那半死不活倒吊着的犯人,又被放了下来,放着米饭和他的呕吐物的木桶,又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过程,重复了三遍。然后,锦衣卫们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将那个已经连叫都叫不出来的犯人丢到了个某个牢房,然后,将他们这些人赶回了囚室。 “一直到大小姐来的时候,大家都饿得惨了,连一个人都不敢开口要东西吃,原来咱们已经咱们就够狠了,看了这些锦衣卫们的手段,兄弟们再也不敢说这话了!” 汪小寒眉毛一蹙:“没有对你们用刑么?” “没有,不过,大小姐今天晚上不来,明天就不敢担保了,牢房里几个被关了一些日子的家伙说,这些锦衣卫们整治人的手段,每天换一种,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这还是他们的千户不喜欢看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在龙江千户所,都是用的柔和的手段,这要放在别的锦衣卫哪里……”一个年纪轻点的护卫,竟然眼睛都红了:“恐怕咱们再也就见不到大小姐了!” 他们真是是被吓到了,被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和那些老囚说的东西吓到了,那老囚犯说的,锦衣卫整治人的手段:什么洗刷刷,红绣鞋,千折百回,美人翘首……,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甚至他们都会有些后悔听那些老囚犯解释这些酷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 516.第516章无牙之虎不过如此 远去的汪蒋二人和他们的护卫,是什么感触,暂且不说。 两人离开了锦衣卫千户所,王钰也没打算就这么离开,钱无病交代他的差事没办好,他都没脸回去。 看到身边的吴虎臣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银牌,他咽了咽口水,“小吴千户,打个商量成不?” “不能用刑,这家伙的腿自己跌断的,怪不得人!”吴虎臣头都不抬的:“我姐夫的意思很清楚了,这人在徐家的身份不低,他的口供他的指认比起其他的人来,可信得多,换个人来,未必有这效果!还有,这牌子是我的,你别打主意!” “不是说这个!”王钰摇摇头:“哥哥我不是刚刚来南京吗,这南京我有些人生地不熟的,要不,将你的手下,借我个三五十个,我就抄抄这家伙的底,我就信,我将他老婆孩子都拎到他面前拉了,他还这么硬气?” 吴虎臣抬起头,眨眨眼睛看着他:“王钰哥哥,你当真是在边关认识我姐夫的?你确定你没在咱们锦衣卫里干过?” 王钰眼皮子耷拉了下来,这是夸自己呢,还是骂自己呢?自己难道就这么有做锦衣卫的潜质么? “不过,就算你现在想起来,只怕也已经迟了!”吴虎臣一展颜,笑了起来:“中午一出事,只怕徐家的人就知道了,这个时候,再想找到这徐有福的家小,只怕得出城去找了,天下这么大,这出了南京,谁知道她们跑到哪里去,你借人也不顶用!” “我勒个去!”王钰咒骂了一句,苦着脸坐了下来,这种精细活儿,他实在是干得有些不大得心应,哪怕就是带着兵马平了徐家,也比从人嘴里撬点话出来容易啊! “要不,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来做,你回去给我姐夫说,就说自己见到机智果敢的吴千户,汗颜的很,深感不能完成钱大人的嘱托,于是将这艰难的任务,交给了我,如何?” 吴虎臣笑嘻嘻的说道。 “死一边去!”王钰瞪起了眼睛,“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哥哥我带兵在边关杀鞑子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吴虎臣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千户和小伯爷,就是一个小兄弟和一个胖兄弟,在这里胡扯了。 “逗你呢!”他打了个呵欠,“有些困了,要不先歇着去,明天一早,没准就有惊喜了!” …… 这个夜晚,对徐家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徐有福被锦衣卫抓了,这让徐子厚有些庆幸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害怕起来,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接下里的是,似乎已经不是他控制住的局面了。 听到家人报告,一群锦衣卫朝着徐有福的宅子扑了过去,他对着身后一直沉吟不语徐老太爷,也没有开始那么抵触了。当时徐老太爷得知徐有福替他去魁星阁,让徐有福的那口子和一对儿女,以散心为名到城外的庄子去住的时候,他还不大以为然,四海楼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同时和江南七大家为敌吧,更被说同时与会的,还有数十个颇有身家的富商,动了他们这些人,他还不相信四海楼能在江南呆得下去。 可人家就真的这么动了,一点都不顾后果。甚至没有用顺天府的衙役,直接就是一帮锦衣卫冲了进去,将所有的全部抓走了。 嗯,也不是全部抓走,陆续好像那些商人都给放了,其他几家的人似乎也没有为难,可是徐家的人,到现在为止,一个都还没有放出来。 他发动了徐家的人脉,试图从锦衣卫那里关说,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但是,反馈回来的消息,非常的不好,锦衣卫那边,徐家一直没什么关系,而抓人的锦衣卫,又是这出名的难以打交道的龙江千户所,听说那个千户所的千户不仅仅年轻,还是当今天子钦点的,少年得志,那骄狂可想而知了,徐家托的那些官员,他愣是一点面子都没买! 他隐隐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个危险,不光是针对他徐子厚,也许,还是针对整个徐家,这个时候,哪怕他平时再反感徐老爷子插手他的事情,也立刻毫不犹豫将老爷子请了出来,有老爷子主持大局,他心里才没那么发虚。 “怎么样!”又有几个家人,匆匆忙忙的进来,他急忙开口问道。 “咱们徐家的各处产业,宅子,外面都隐隐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巡城的官兵也不管,问了几句就走了!” 徐子厚有些愕然,真让父亲给猜中了。 “父亲,要不要派人通知二叔,我看,这四海楼气势汹汹的,莫非真的想拿咱们徐家下手?他回过头,问在上首一直闭目养神的徐老太爷。 “信是要送的,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徐老太爷睁开来眼睛:“眼下,能依靠的,只有咱们自个儿!” “去城外的人,明天一大早回城,城外的消息咱们也就知道了,徐家在南京扎根百年,其实他们想看的住就看得住的!”他哼了一声:“通知各地的直系子弟,没得召唤,不许回老宅来,让他们机灵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钱财什么的,没了可以再转,田产别人也带不走,但是,性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嗯!”徐子厚回答道。 “马上去办!”老太爷见他还在原地,厉声喝道:“生死攸关,这是能耽误的事情么!” 徐子厚一个激灵,立刻蹦了起来,出去办这个事情,过来一会儿,才忧心忡忡的返回来:“父亲,事情没坏到那个地步吧,现在做这样的打算,会不会让家里的人,自个先乱了阵脚?” “乱了阵脚,总比将来没阵脚可乱的好!”徐老太爷扫了儿子一眼:“没有了这些后顾之忧,咱们就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的看一看对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想对我徐家如何,然后再拿出对策,未虑胜先虑败,这道理我告诉过你的!” “其他几家这次来南京的人,现在怎么样了?”他闭目养了会神,开口问道,至于那些不入流的商人们此刻如何,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都回到自己家里了,他们在南京也有宅子的!”徐子厚回答道。 “有没有人回来之后又出去的?”徐老太爷问道,这种消息,应该瞒不过在南京不少耳目的徐家,若是徐子厚连这些人都没派人盯着,那他这个家主,还真的不用做下去了。 “汪家的汪小寒和蒋家的蒋志清,入夜后去了一趟镇守太监府,咱们的人看着他们进去的,出来后,又租赁了两辆马车,好像是往船厂那边去了!” 徐老太爷眼睛猛的睁开来,有些浑浊的眼神,竟然冒出一丝精光:“哼,各个击破么,王公公你这胃口还真的太大了一点,只不过,知道你有这样大的的胃口,恐怕几位国公爷都坐立不安了吧!” “还有一个消息,听说那锦衣卫代指挥使钱无病,也来了南京,父亲,这次出手的是锦衣卫,会不会给他有些关系?” “这个人我知道,是咱们南京出去的,当初在牛市,四海楼就是他折腾起来的,你说,这事情和他没关系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徐老太爷鼻子里露出一丝不屑的哼声:“当初王岳将他捧起来,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此刻这事情王岳和他都能得利,他能不干巴巴的从京师跑过来么?” “那……那咱们怎么办?”徐子厚都有些惊惶了,一个镇守太监,在徐家看来,就已经是庞然大物一样的存在了,此刻还要加上一个统领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这徐家和他们碰,这不是鸡蛋碰石头么! “慌什么!”徐老太爷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一个内官,一个厂卫,难道就可以一手遮天了么,咱们大明的天下,可不是这帮小人说了就算的!” 见到儿子眼中惊惶神色不减,他声音柔和了下来:“当初王岳是被刘瑾逼到南京来了,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他如果真的那么有本事,如今早就回到內相的位子上了,也不至于在南京为难咱们,一个过气的内官,有什么可怕的,你二叔如今在京中养望,结交来往的,都是咱们大明的砥柱,天子圣明,正气盈朝,如今早就不是宦官一手遮天的日子了!” “那钱无病呢?”徐子厚有些没底的问道:“他可是锦衣卫代指挥使啊,王岳就算是没牙的老虎了,但是锦衣卫做他的爪牙,这老虎一样能咬死人的!” “这个当然要考虑,不过,南京城里头,不怕锦衣卫的,可还多着呢?”这个时候,徐老太爷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天下的事情,卤水降豆腐,一物降一物,天理循环,这是至理。你还记得马顺吧,堂堂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犯了众怒,不也在朝堂上被众臣殴毙,所以啊,这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过如此罢了!” 517.第517章过往云烟 锦衣卫在南京的势力自然和在京师的势力没得比,这个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南京这边,满打满算就两个千户所,一个还是今年新增的,京师那边,不算领着镇抚司薪饷的闲人,光是挂牌子的千户所就有八个,加上南北镇抚司,这根本没法比嘛! 所以,“过江猛龙”这个词,在南京是安不到锦衣卫身上的,充其量,也就是算一个地头蛇而已,猛龙论只,地头蛇可就论堆了。 更何况,锦衣卫算地头蛇的话,南京城能够算是坐地虎的,掰掰指头算起来,还真有那么一两位。 徐老太爷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才有“不过如此”的评价。 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不过,这张底牌,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打出来的。 钱无病当然不知道徐家有什么应对之策,只不过,该派人看住他们的,他还是不吝啬调用这盯梢的人手的,尤其是徐家的浮财,他可不想到时候,费了那么大一番心血,结果就在眼皮地下被人给偷偷的转移了,杀鸡吓猴这手段是不错,但是,也没听说有人把这被杀的鸡给仍了的啊,这鸡肉煲汤,去骨,下饭,用处可多着呢! 这是他抄没刘瑾家的时候,带来的坏毛病了,抄没刘瑾家的时候,超出的金银财物,那可是连朱厚照看到了清单都足足咽了半天口水,刘瑾的家产,足足抵得上大明朝十年的进项了,当然,眼下这些钱财除了小部分充入了内库,大部分都进了户部,别的不说,眼下朱厚照净红着眼睛等着边关外面的鞑子来骚扰大明呢!这手里有银子了,用起兵来,朱厚照可一点都不含糊。 徐家当然和刘瑾没得比,不过,这是号称百万的巨豪,这家底子几代人人来,总是有一些的。徐家若是识趣,大大的让他们出点血,从此安安分分,钱无病也不是不可以放过他们,能吓到别的猴子,这被宰的鸡,死不死得透,这关键还不是在他这个握着刀把子的人手上么?当然,徐家若是不识趣,钱无病也不介意将他们打落尘埃,新官上任都三把火,我好歹也是个锦衣卫的代指挥,没人祭旗,似乎也有点寒碜不是。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件事情里,朱云娘他老爹,他未来的便宜丈人,倒是蹦跶得最欢的一个。不光是帮着自己女儿出谋划策,就连他代王府在南京那点可怜巴巴的人手,都毫不犹豫的动用了起来,钱无病还一直纳闷这事情呢,直到王岳一语道破天机:这老家伙,得亏是姓朱,这要生在平常百姓家里,没准就是一个劫富济贫的好汉了! 这做王爷的还能仇富!?钱无病哑然失笑,这样的奇葩,只怕在宗室里,也就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吧! “这事情,京里会不会有什么反应,真要折腾得这么大,这江南的这些商人,在京里还是有人为他们说话的!” 小小的书房里,朱云娘轻轻的坐在钱无病的身上,一边看着案桌上几乎堆积如山的公文卷宗,一边嘟囔着,哪怕她说的再小声,轻轻搂着她的钱无病,都听得真真的。 鼻端少女特有的淡香,还有不安分在自己腿上扭来扭去的身子,钱无病有些心旌荡漾,刚刚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哄得有些害羞的朱云娘坐在自己腿上,替自己看这些公文,没想到,到头来,受累的还是自己,少女未经人事,他可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本能的反应了。 “咳咳!你爹的意思,要么就不动,既然动了,就得狠辣一点,至少短时间内,让这些只认得银子的家族们,不敢再起二心,‘谋反’这个帽子实在是有些太大了,真要扣在徐家的头上,这徐家可就连根拔起了,这个……似乎有点伤天和了!” “就算你不赶绝徐家,难道他们就会感你的情,就不会反击么?”朱云娘摇摇脖子:“你太小看这些传承百年的大家族了,你以为朝中的那些自命清高的文官儿,都是哪里来的!” 朱云娘觉得很有必要给这个草根出身的家伙扫扫盲,他能一路做到眼下这位置,除了自身有那么一点点本事以外,其他的,几乎全靠那可以逆天的运气了,好多好多就算一般官员都了解的东西,他居然都是两眼一抹黑。 “刚刚诛了一个天下皆曰可杀的刘瑾,这回头就出来一个恶名昭著的钱无病,到时候,朝野上下,一片喊杀之声,皇帝哥哥怎么决断,你又如何自处,恐怕到了那时你不想去和建昌伯去做伴,只怕也由不得你了!” “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翻天了?”钱无病哼了一声。 “他们真能掀起这么大风波来的!”朱云娘放下手中的文书,回过头来,认真的说道:“这天下的百姓,哪里知道对错好外,他们知道的,都是那些玩弄笔杆子的人告诉他们的,而文人无行,一点小小的银两就可以收买他们,更别说,这些大家族,本身就有子弟,亲戚,故交就是干这一行的,真的是他们发动起来,口诛笔伐,只怕你真的不好受!哪怕如今淡水那边小有局面,但是,那东番,本来就是朝廷放弃之地,根本不怕那边乱起来,朝廷若是有心对付你,根本不用忌惮你的!” “所以,我爹说的对,要么就不动,要么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绝一家,让其他人的望而却步,不敢造次,有这个例子在前面,他们就是兴风作浪,也得掂量一下,值得不值得了!” “这有些过了吧!”钱无病可没想到,看似娇憨的朱云娘,也是这样的认为:“徐家肯定有必杀之人,但是,无辜的也不少吧!” “那只能怪他们的命不好了,投错了胎!”朱云娘眼色黯淡了一下,旋即抬起来:“不过是杀一人救十人的典故罢了,真要是能杀一家而整饬海贸,肃清海疆,为朝廷引来一条金山银海,他们一家,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当断不断,以后死的,可未必就这么一点人了,你难道想看到日后咱们的船队在陆地上寸货难进,在海上处处是敌么?” “真的要动手?” “是的,还得赶在京中有所反应之前动手,我敢肯定,即使是眼前似乎有了投效之心的汪家和蒋家,此刻也在暗地里和其他人串联,在他们眼里,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才是那海上的主人,而咱们,只不过是前来争夺他们地盘的而已!” 她整理了整理钱无病胸前的衣襟:“你是锦衣卫,锦衣卫即使再狠辣,天下人都不会觉得奇怪的,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的名声,真要是皇帝哥哥容不下你,朝廷容不下你,咱们不干这个锦衣卫也就罢了,你要知道,徐家不除,你心中那雄霸四海,碧波扬威的志向,如何得以实现,我朱云娘看中的人,可不是一个畏首畏脚不敢言杀伐的男人!” …… 十一月初八,应天府官差在南京城外某处田庄收税之时,遭人袭击。 应天府的衙役迅速出动,包围该处田庄,缉捕凶徒。田庄中人,负隅顽抗,应天府衙役们久攻不下,不得不向南京兵部求援。当日晚间,衙役一百余人和南京驻军五百余人,攻破该处田庄,杀死杀伤匪徒多人,并缴获军械一批。 然后,在田庄的搜索中,又爆出了惊天的发现,该田庄里搜出了大量的白莲教的经卷文书佛像等物,经过拷问抓获的贼人,南京城里举城皆惊,没人料到,就在这南京城咫尺之地,居然有了白莲教反贼一个颇有规模的分坛。 南京镇抚司,毫不犹豫的介入了进来,既然是谋反大案,锦衣卫参与调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适逢锦衣卫同知代指挥钱无病正驻跸南京,此事经过镇守太监王岳,魏国公等人的示意,南京上下,悉数配合锦衣卫侦缉此等大案。 十一月初九,田庄的管理者,原来南京徐家的某位管事的真实身份被锦衣卫查证,此人系朝廷缉捕多年的白莲教反贼。 初九下午,南京徐家的老宅被锦衣卫团团包围,老宅内徐家的大小人等,被看管在自家的宅子里,等待锦衣卫传讯甄别。 初十,徐家子弟中,有人招供,徐家一直是南直隶白莲教的资金提供者,甚至徐家不少店铺中,都有白莲教众的存在,而徐家借助他们在江南的各处店铺,源源不断的将银两,药材,甚至兵刃等违禁之物提供给白莲教。 十一月初十午,徐家各处店铺均被城中官兵和锦衣卫查封,而徐家老宅中被羁押的徐家人等,也被押出了宅子,送进了大牢,此刻,甄别已经再无必要,徐家上下两百余口,“通贼”的罪名,已经完全坐实。当天,南京镇抚司,兵部,已经镇守太监衙门,同时向南直隶各州府行文,令当地官府或者锦衣卫查封徐家在当地的店铺产业,缉拿徐家在当地的人等。 数日之内,曾经风光一时的徐家,眼看就要成为过往云烟。 518.第518章转述 “徐家完了” 汪小寒和蒋志清两人的脸色都差不多,烛火下看着对方,都跟看着鬼一样的。他们知道,汪家蒋家眼下是安全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悸。他们彼此都知道,王岳或者说钱无病要对付其他几家,但是,他们却没想到,对方的动作是这样的快,下手是这样的狠。 今天是十一月初十,他们见到王岳那天,是十一月初六,仅仅五天的时间,哪怕徐家在京中再多奥援,此刻只怕连书信都还没有送达到京中吧!至于南直隶的官场,在王岳和钱无病的淫威下,只怕这个时候,也没人敢为徐家说话吧! “私通反贼!”这样的罪名,哪怕是徐家拿银子喂饱了的官员,想要开口之前,只怕也要先使劲琢磨琢磨,这一不小心,没准就是将自己全家老小全搭进去的事情啊! “不是说徐家和魏国公家还有些关系么,这个时候,魏国公会不会看着旧情,拉扯他们一把!” 灯火下,蒋志清呐呐自语道,又仿佛是说给汪小寒听,在房间外面,两家的护卫在外面守候这,倒也没什么紧张的气氛。今天的会面,据说城里的几位大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搅。 “天下人谁都可能谋反,但天子唯独不会猜忌魏国公,要不然,也不会将这南京,交于他家世代镇守!”汪小寒摇摇头:“真要是与国公爷有旧,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既然官兵参与了其中,那就是说,这事情,国公爷也是默许了的,徐家有没有活路,得看他们在京中如何了,在南直隶,他们是不做指望了!” “眼下不过是通贼的罪名,又不是谋反,徐家真的狠心的话,丢出几个替罪的子弟,然后再花银两在京中走通门路,没准过得了这个坎!” “眼下是通贼,没准等几天就是谋反了!”汪小寒打了个冷战,想想这几天的事情,心里一阵阵发寒。 王岳和钱无病的架势,可不像是要放过徐家的样子,这栽赃陷害、屈打成招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这一连串动作,若是说他们是临时起意,打死汪小寒她都不会相信。而且,她很确定,哪怕是对方做的再过一点,徐家只怕也是无力回天,他们在京中的奥援,除非不跳出来,跳出来也就是一个“死”字 想想当初几家对四海楼怨声载道,想起徐家邀约他们其他几家的书信中,隐隐约约联盟对付四海楼的意思,哪怕是眼下汪家已经决定倒向那“和和气气”的锦衣卫代指挥使了,但是,她还是觉得非常不安。他们几家视四海楼四海船队为阻碍,四海楼又何尝不是看待他们这几家,问题是,四海楼有锦衣卫,手中有刀,还有那无比硬实的靠山,而他们除了脖子,就只有一些纸和笔了。 “小姐,苏老爷到了!”外面有护卫低声说道。 “请苏老爷进来!”整理了一下心情,汪小寒站了起来,花厅的门轻轻打开,一个五旬左右的文士,从外面走了进来,院子中,他带来的护卫,正在和汪家几个相熟的护卫,低低打着招呼。 “苏伯伯!”汪小寒叫了一声,又朝着他身后看了看:“就苏伯伯一人么,其他的人呢?” “我一人就够了!”那文士是苏家的家主苏卷云,此刻这番回答,听在汪小寒耳里,顿时她就清楚了,敢情,这苏卷云这次来,不仅仅代表苏家,也代表其他几家的意思,他们几家,果然有默契。 其实,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如同蒋家和汪家交好一样,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何况这么大的家族。就是有些奇怪,这在不知道钱无病的条件的他们看来,钱无病这一连串对付徐家的动作,很有可能也会落在他们身上,这几乎就是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居然肯让苏卷云代表他们。 苏卷云看着汪小寒和蒋志清的目光,并不是太友善,显然,他也是有备而来。 “说吧,王岳和钱无病,他们是什么条件!”他坐下下来,直接开口道:“你们约请咱们四家的时候,想必你们的主子,给了你明确的话语了吧!难道一个徐家,还填不饱他们的胃口?” “苏伯伯你要这么说,咱们接下来,可就没法说话了!”汪小寒从来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叫对方一句苏伯伯,那是礼数,但对方话语间这般带枪夹棒的,她可不会生生消受。 苏卷云看了她一眼,仿佛才认识她一样,半响才缓缓的点点头:“行,看在你叫我一声伯伯的份上,今天我好好说话,以后,那就不清楚了!”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汪小寒眼皮一垂:“苏伯伯知不知道,为什么徐家这几天会遭遇这些事情,迄今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不就是挡了他们四海楼的财路了么,这事情,我清楚,你也清楚,大家都清楚,徐家被他们拿来开刀,那是他们运气不好!” “昨日里,南京都察院左佥都御使陈静文陈大人丁忧了!”汪小寒说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消息是,这陈静文陈大人,在徐家徐子厚的撺掇下,写了一份折子,将咱们南京城里的时政,大大的褒贬了一番!” 汪小寒突然说起一个似乎完全没有关系的话题,苏卷云就那么静静的听着,也不说话,他知道一定会有下文。 “四海楼在南京的‘不法’行为,当然是陈大人的重点,至于咱们几家关心的海上的买卖,他倒是没提,朝廷的禁海令在那里摆着呢!” “然后呢?” “大家都猜测镇守太监王公公,在四海楼里有好处吧!”汪小寒抬起头:“这个倒是没猜错,四海楼,的确王公公有份,不光是王公公有份,代王,定远侯,清远侯,安定伯,武远伯,平阳伯,等十四家宗室和勋贵也有份!” 苏卷云的脸色,有点点变了。 汪小寒瞟了他一眼,接着往下说道:“这不是全部的份子,不过是一半而已,另外一半的份子……” 她沉吟了一下:“苏伯伯你还记得曾经有传言说四海楼和宫里有关系的么?” 苏卷云在汪小寒眼里,一向都是很淡定的人,此刻灯火下,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对方的嘴唇,微微有些哆嗦了:“你是说……你是说……” 汪小寒点点头:“没错,这个传言,也是真的,四海楼,一半的份子,是内官监的!” 她坐了下来,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脸色好像染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苏家掌门人:“这就是苏伯伯口中,我的主子们告诉我的事情,我不过是原样转述给苏伯伯听了,至于苏伯伯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 519.第519章打不过就叫人 苏卷云不是一个轻易失态的人,汪小寒这番话震撼是震撼,但是指望就这么一番话,就指望他苏家和他苏卷云代表的其他三家,就此纳头就拜俯首称臣,那也未免太小看了他。 更何况,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别人口中得来的消息,在他的心里远远不如自己得来的消息可信。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道理他都用来教育自己的后辈了,他会不清楚么? 稍稍镇定了一下,他将汪小寒的这番话在脑中理清头绪,缓缓的开口了:“你的意思是,朝廷这是要拿着禁海令说事儿了,当然,这禁海禁的是天下百姓、是我们这些人,和四海楼是没多大关系了的?” 他哼了一声:“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他含着几分愤懑问出了这句话,他没有指望面前的两个年轻男女能给他回答,只不过,这话他真的憋不住了。 面前的两位后辈没有回答他的话,身后却是传来了脚步声,和一阵微微的骚乱。 苏卷云头没有转过来来,面前两人有些慌乱紧张的神色,已经说明了问题,就在他考虑是装作不知还是转过头去的时候,一个略带嚣张的清朗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一边朝着汪小寒和蒋志清点点头,来人毫不客气的走到苏卷云的面前:“怎么,你不服气?” “吴千户!”汪小寒和蒋志清齐齐拱手,苏卷云却是有些不屑的打量着面前这半大小子模样的锦衣卫,哪怕他这故作嚣张的神情,也掩盖不了他嘴唇周围淡淡的绒毛,是的,这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家伙。 这一丝不屑,从他的眼神中一闪而过,吴虎臣没有看到,但是汪小寒却是看了个真,只是此时,当着吴虎臣的面,她就是有心提醒一下对方,这话也说不出口了。算了,福祸无门,唯人自招,该说的我都说了,汪蒋两家和你们几家的情分,还没有陪这你们一起去死的地步。 “不服气的话,我们四家,就和徐家一样?”苏卷云看着这个张狂的少年,讥笑着反问道:“是么?” “我叔爷告诉我,我们做锦衣卫的,和朝里那些做官儿的不同,那些拿笔杆子的官儿,说话转弯抹角,这个我是学不会来的!”吴虎臣小脸儿绷的紧紧的,严肃的说道:“我不妨就直接给你交个底,咱锦衣卫是天子亲军,都有人要和天家争食儿了,你说,咱们还会客气么?” 说完,他冷笑一声:“别说你们一家家都是善长仁翁,一个个清白的狠,这话尽管哄别人去,自己到底有多少不干净的地方,你们心里有数,只要你们做过,就不用担心咱们查不出来!” 听到这话,苏卷云反而笑了起来:“就算不算上汪家和蒋家,咱们五家,仗着咱们吃饭的人,何止数千,锦衣卫这般兴风作浪,动辄牵连数千,只怕就算你们答应,朝中的那些大人也不答应吧!” 他摇摇头:“这万一激起民变了,不知道你们那位钱代指挥大人,承担得起这个后果么?” 这就是他最大的筹码,也是他讨价还价的依仗。不错,锦衣卫势力大,汪小寒说的也吓人,但是,如今的天下,也算是太平天下,这样的局势下,因为一个禁海令,激起江南民变,这个后果,哪怕是那位不大管事的皇帝,也是不愿意看到的吧!锦衣卫敢对付徐家,未必就敢同时对付他们其他几家,这一点,他很肯定。 “你可以试试?”吴虎臣不甘示弱的看着他:“看看你你们的脖子硬,还是锦衣卫的刀快!” 苏卷云闭上了嘴,和面前的这少年千户斗嘴,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利害关系,他已经指出来了,若是这少年千户,稍微有脑子的话,就应该会自己的考虑自己的话,或者说,将自己的话,往上面呈报上去。而他,来这里的目的,也就算基本的达到了。 是的,他的目的,根本就是拖延时间。锦衣卫的咄咄逼人,让剩下几家措手不及,不论是自保还是反击,在这时间上,都显得太紧张,若是能拖延个三五八日,他们各家的力量发动起来,也不会像眼下这般毫无准备。他来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他根本不惧怕和这位年少千户顶撞。 “吴千户,借一步说话!”汪小寒见两人呛住了,急忙开口道。 吴虎臣点点头,随着汪小寒,走到了一边,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钱无病只是吩咐他过来,替汪蒋二人撑撑腰,顺便压一压那几家的气焰,可看样子,这老家伙顽固得很,一点都不打算买帐。 “我苏伯伯说的这话,也有道理!”汪小寒说道:“真的要是激起民变,天下都要震动,吴千户,你看,是不是先知会一下钱大人和王公公,这事情,不能逼得太紧,反正徐家的例子也摆在那里,我想他们也是有计较的,我是生意人,别的不懂,不过,如果钱大人和王公公,不打算将咱们江南诸家全部一棒子打死的话,这坐下来慢慢谈,总是能谈得拢的!” “坐下来谈?”吴虎臣撇了一下嘴:“和他们?” “哪怕是乱了一州一府,也是要动用朝廷的兵马,这平乱的糜费的银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不是,吴千户,这事情,钱大人那边肯定是有计较的,朝廷肯定不愿意看到江南乱起来!” “嗯!”吴虎臣锁起眉头,认真的想了想,这事情,听起来还真的很严重。只不过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虽然做到千户,但都是有人照拂着他,真正处理这样的大事情,他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和魄力,汪小寒这么一说,他踌躇了起来。 让他在这个家伙面前软下来,他面子可挂不住,不过,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打过多少架了,输赢暂且不说,有一条经验,他倒是早就成为本能了的。 “打不过,那就叫人呗!” 他回过头来朝着苏卷云咯咯一笑:“既然你这么有胆量,连鼓动民乱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出来,那么,有胆量跟我走一遭么?” 520.第520章一物降一物 “京师那边,少不得有人要跳出来生事,这徐家的底细,杂家也打听了一下,倒是有一个在户部做给事中的,没人压着的话,大抵也能兴点风浪!” 镇守太监府的书房里,王岳正在对着钱无病说着,书房外面,人影微微晃动,那是在外面有些微微不耐烦的朱云娘,在拉着慕四娘在说些什么。 “应该不止这一人,徐家能够做到今天,靠着一个给事中,可撑不起这场面,只不过,咱们动作太迅速了,有些人反应不过来而已,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他们再做什么,也起不来什么作用了!”钱无病微微笑了笑,说道:“凤儿那里,我给了去了书信,朝中可没有人会给我说话,能指望的,也就是凤儿在陛下面前,为我分说几句了!” “要是朝中有人给你说话,那才叫坏事了呢!”王岳笑了起来:“做臣子的,一团和气,这陛下未必就喜欢,帝王之术,可是你我能揣测的!” 钱无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朱厚照在他心里,并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帝王,但是,难道不允许人家家传点帝王之术什么的吗? “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三百七十多口,这要是真的全砍了,你钱无病的名字,可就一下响彻大江南北了!”王岳摇摇头:“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个徐子厚和他的后人留不得,其他的,流放东番吧!” 对于这个问题,钱无病早就有了答案,朱云娘的建议,过于极端,他没打算采取,而是用了折中的办法,反正到了东番,这一家人,今后也没什么机会再回中原了不是。 当然,他心里隐隐也有不用妇人之言的意思,他可不想做一个耳根子软的男人,只不过,这一点,他一直到现在都没还没意识到而已。 “也好,今后南直隶这边的罪囚,流放之地,也就改到东番吧!”王岳点点头,这事情,钱无病早就给他提过,他也不大怎么在意,眼看钱无病这么处理,虽然未免少些杀伐果断,但是,也是中正平和,他还是有些满意的。 谈完了公事,当然就是要谈私事了。 看着窗户外面窃窃私语的朱云娘和慕四娘,王岳微微颌首:“云娘这丫头,这次事情了了,随着你离开吧,老家伙也真够狠的,只要自己女儿乐意,这郡主的名头,他都敢不要,反正你们一走,他就打算给云娘报个病故到宗人府,她再呆在江南,也不好抛头露面了!” “这个要看云娘的意思了!”钱无病倒是不反对,倒是也不是说他支持老代王的这种做法,扶桑还有个隐姓埋名的安化王的郡主呢,家里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个郡主,只不过,朱婉婧那是实在是见不得光的,而朱云娘却是多了几分选择。 “出去转转吧!”王岳叹了口气,“这些伯爷侯爷家的小崽子,到了这里,你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他们也安份不下来,云娘小丫头家家的,整天面对这些事情,有意思么,别说是他,就是我,过了几年,等你成了气候,我都想找个清净地方养养老,南京这地方,整天勾心斗角和京师有什么区别。” 他叹口气:“有虎臣在这里就成了,小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 “叔爷老当益壮,无病还想让叔爷再照拂十年二十年呢,叔爷想养老,那可有得等了!”钱无病笑嘻嘻的说道。 “你这小子,就知道哄我开心!”王岳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朱云娘的声音,也从外面传了进来:“叔爷,无病,你们说完了没有!” “这丫头,等不及了,好了,去陪陪她吧!”原本十分无礼的叫喊,此时在王岳耳里,却是如同自己子侄的顽皮一样:“出门的时候,多带点人手,徐家在本地传承百年,没准有些铤而走险的家伙,吓到小丫头,可就不好了!” 告别了王岳,钱无病走了书房,朱云娘迎了过去,又朝着正在窗口看着他们含笑的王岳挥挥手:“叔爷,我们回去了啊!” “没大没小!”钱无病握住她的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捏:“我在和叔爷谈事情呢,你净瞎捣蛋,不是四娘陪着你吗?” “才不是!”朱云娘躲过了他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可是以钱无病的妻子自居了的,这种逗弄小女孩的手段,她肯定不满意了:“家里来人了,虎臣请你回去呢,这家伙,办事情还不如你带来的那个大胖子呢,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 …… 自古以来都是慷慨就义易,从容赴死难,吴虎臣对着苏卷云说请他走一遭的时候,哪怕苏卷云心里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心里也是忍不住一个咯噔,只不过,他神情淡定,吴虎臣看不出来而已。 “有什么不敢的!”他哼了一声:“早就想到你们锦衣卫这个龙潭虎穴走一走,见见你们的手段了,好叫你们知道,南人的骨头,和北人比用起来,一点也不软!” 吴虎臣也不解释,扳着一副严肃的面孔,将他带了出去,他带来的那几个护卫,的确也算是忠心,此刻见到自家主人被锦衣卫带走,二话不说,也要跟着而来。 或许是来这里的时候,苏卷云就有过吩咐,倒是也没有发生什么动刀动枪的冲突,他们只是一味的要随着主人而去而已,可惜的是,就是这个机会,吴虎臣都不给他们,几个金发碧眼的锦衣卫,刀子一亮出来,加上自家主人的呵斥,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锦衣卫带着主人而去了。 当然,等到锦衣卫们一走,他们立刻冲出门去,向正在等候这里的消息的人去通报这消息的事情,那就不是吴虎臣关心的事情了。 一路上,吴虎臣不再和苏卷云说话,只是带着苏卷云东一绕西一绕,绕得苏卷云,有些糊涂了。 直到走进一条深深的小巷,在一处看起来甚是平常的宅院下停下,苏卷云才意识到,目的地到了。 “不是带我去锦衣卫衙门么?”哪怕是苏卷云不是本地人,也不熟悉本地的地形,但是,他也敢保证,这个宅子,和锦衣卫衙门,只怕没多大关系。 “去衙门干嘛?”吴虎臣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我家!” 进了宅子,除了两个锦衣卫虎视眈眈的守在厅子门口,苏卷云坐在客厅里了,居然还有下人送上来了香茶点心,虽然这茶水吃食都粗糙了一点,和他平日吃的没法比,不过,这显然还是客人的待遇。 “这是个什么意思?”苏卷云有些糊涂了,他不认识这个吴千户,不过,按照他们得来的消息,这个年纪的锦衣卫千户,应该只有龙江千户所的那一位了,骄狂但是不乱伸手,这是他们的人给这位年轻千户的定位,到这个小千户上任以来,他从来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低调得有些不像话,只要没人伸手到他的地盘,他仿佛就不存在一样,不过,若是不信邪的,将手伸进去,那自然也就可以看到他的骄狂了。 当然,钱无病有事,这个吴千户,肯定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的,他的钱无病的内弟,这不是多么隐秘的事情。 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眼下这情况,有些不正常了,没人听说过,他有将犯人带回家来折磨的传闻啊。 苏卷云就一个人坐在这冷冷清清的客厅里,胡思乱想着,那些茶水点心的,吃到他的嘴里,他也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而门口两个抱着刀懒洋洋的锦衣卫,也一下挺起了胸膛,变成精神奕奕,苏卷云站了起来,嘴角微微挂着一丝讥笑:终于忍不住了么? “你是苏家的家主么?”令他意外的是,进来的不是一票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而是两个女孩儿,而冲着他说话的那个女孩儿,看起来,比起他刚刚看到的那个吴千户,年纪更小。 “吴千户说,你有本事激起江南民乱!”那女孩儿滴溜溜的眼珠转着,围着他转了一圈,毫不客气的坐在他的旁边。 “不敢,鱼死网破之举而已,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些百姓的衣食饭碗若是被朝廷断掉的话,能做出什么举动,那真没知道了!” “还是威胁!”女孩儿点点头:“我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我了!” “拿进来吧!”女孩儿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一个锦衣卫捧着厚厚的一叠账本走了进来,呈在女孩儿面前。 女孩儿在那些账本中挑出一本来,拿在手里翻了翻,丢给了苏卷云:“这是我无聊的时候,听到的一些东西,也不知道做不做得真,你先看看!” 账本上,从弘治十年起,苏家大宗的买卖,大都都记载在上面,其中不乏铁器,药材,布匹等买卖,更令苏卷云有些心寒的是,不光是这些买卖记载极为详细,就连某些货物的走向,其中也记载得十分清楚,譬如,在辽东附近被“海盗”劫掠的一些船只和船上的“货物”。而这些事情,是他一直以为,除了自己家族中极少数人,外人根本无从得知的。 521.第521章算死了你们 “这就是有内鬼了!”苏卷云不为人知的撮了撮牙花子,这锦衣卫的手段还当真不能小瞧,有些事情,连自己都忘记了,可他们居然一一查清楚记下来了。 “不过是空穴来风的事情,做不得准,有人要中伤我苏家!”他故作淡定的将手中的账本放在一边,“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个我知道!”女孩儿点点头:“就算要查实,也实在是困难了一些,别说你家的人,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就算留下什么把柄,只怕你苏家交游广阔,不知道有多少朝廷的官员为你们遮掩!” 她顿了顿笑着说道:“毕竟不是私通反贼,也不是图谋不轨,了不得就是一个‘资敌’的罪名而已,很多人还是敢伸手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卷云可见不得人家将这样的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就是锦衣卫一贯的做派么,诬良为盗?” “我不是锦衣卫,对了,我还没介绍自己吧!”女孩儿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姓朱,名字就不给你说了,眼下在四海楼里,做一个小小的船队管事!” 朱云娘看着沉默不语的苏卷云,等候了片刻,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打一开始,咱们之间,就没有对立的必要,我就搞不懂,为什么你们非得视我们四海楼为眼中钉!” 苏卷云冷笑,不说话。 “难道你就没问问蒋家和汪家,到底和我们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默契。就非得一定要步徐家的后尘,拼个你死我活么?”朱云娘摇摇头:“不是我小看你们,真的要拼下来,还真的是‘你死’,‘我们活’!” 苏卷云还是不语,只不过,此刻他倒是真的有些后悔,好像真应该事先问问汪家和蒋家,与四海楼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了。 “这样吧,我也不逼你们,账本你带回去,可以慢慢看,汪家和蒋家的人,你们也可以尽管去打听,明日这个时候,你再到这里来,不管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咱们四海楼接着就是了!记得,明日哦,过了时限的话,有什么后果,你懂的,好了,不留你了,来人啊,送客!” 送走了苏卷云,朱云娘跳了下来,去向钱无病邀功。 吴虎臣将这苏家的人带到家里来,钱无病可是没想到,尽管知道这是吴虎臣求援的意思,但是,这个面子,他可不打算给这苏卷云,汪家和蒋家的人识时务,他倒是不吝于见上一见,若是苏卷云跑来也能被接见,那大家还有什么区别?除了这一碗水不能端平的意思以外,再说了,堂堂锦衣卫代指挥,可不能这么不值钱,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见! “我看他脸都白了,哼,我厉害吧,账本在手,天下我有,他敢不听话!” “是,是,我的云娘最厉害了!”钱无病笑嘻嘻的说道:“我就奇怪了,难道你早就憋着心思要对付他们,搜集这些东西,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也没花多少心思!”朱云娘眼珠子转了转,想想自己父亲和母亲的话,开口说道:“有些东西,我娘说了,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你刚刚接掌锦衣卫,手底下能用的人,信得过的未必很多!” 说着,她变戏法一样的,从小小的袖子里,变出一本名册来,“这些人,都是受过我娘或者我父王的恩惠了的,都是信得过的,今日了,我就交给你了!” 钱无病拿过名册翻了翻,尽是些女儿家的名字,名字后面,还有对这个人的详细备注,性格,能力之类的,想想这大抵就是代王妃苦心经营多年的明远楼的那些姑娘了,朱云娘在江南做事情,肯定不可能靠着开门红和身边的几个侍卫就能成事的,柳氏将这些人手调过来,也是正常,扬州瘦马、大同婆姨、西湖船娘、泰山尼姑,这些名字,在烟花柳巷可是闻名遐迩,一群大同的女孩儿,又是受过专业训练,到江南这烟花繁华之地,混个一席之地,那还真的是再正常不过了,更被说他们身后有人有钱支持着她们。 “这的这些消息,就靠她们打探而来的?”钱无病笑了笑,将名册揣进怀里,也不和朱云娘客气,两人定了名分,自然不分彼此,朱云娘的,就是他的,他若是推辞矫情,没准还令朱云娘不喜。 “论起这方面打探消息,当真连咱们锦衣卫都比了下去,那我就不客气了,回头,给她们弄个身份,免得照顾不到的地方,被人欺负了!” “暗地里给她们一个身份就行了!”朱云娘提醒道,“不到万不得已,她们的身份最好不要和锦衣卫扯上关系,这样的话,和锦衣卫的消息来源可以互补,人家提防锦衣卫,可未必提防她们!” “嗯,我知道了!”钱无病点点头,回头,他还得真的好好琢磨一下,如何将这些女孩儿真正用上了,发挥作用。这让他不禁想起京师的那个领着锦衣卫的差事,却是在烟花柳巷称王称霸的丁艺来,敢情,这方面的事情,早就有人注意并实施了,只不过,在京师,就丁艺一个人,在这江南,却是上百的女孩儿为锦衣卫效力。 “我给了他们一天的时间,这时间,应该够他们打听清楚了吧!”朱云娘说道,一边吐了吐小小的舌头:“三天时间太长,真的要是打算和咱们不死不休的,了解情况做决断,半天也就够了,而要是觉得和咱们合作,有利可图,更是不用半天的时间决断,这事情,越快处理好越好,还有半个月,船队就要出发了,耽误了这时间,等到下一次出海,那可就得到二月里去了,这耽误的银子可就多了!” “放心吧,他们几家,能到今天这格局,可不都是笨蛋,一边是徐家一样的下场,一边是可以继续发财,谁都会选择的,别把他们的节操想得有多高!”钱无病胸有成竹的点点头:“商人重利,无利他们还不早起呢!如何权衡,他们心里清楚的很!” 522.第522章我欲下西洋 实际上,没有等到第二天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钱无病还在梦乡中,苏卷云就带着其他三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前来拜会“吴千户”了。看他们一脸的憔悴和眼中的血丝,就可以看得出,他们昨天晚上,只怕是一会儿功夫都没闭眼。 昨天晚上回去的苏卷云,可是直接就找到了汪小寒和蒋志清,尽管他们分别,还不到两个时辰,只不过,这一次见面,他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就问起汪蒋两家和四海楼之间的交易来。 汪小寒和蒋志清,本来就是得了吩咐要将这其中的利弊一一分析给对方听的,只不过,先前没有机会开口罢了,此刻见到他重新回头,那是正和他们的心意,当下一五一十的将其中的内情说了出来,这一番话说下来,只听得苏卷云,一愣一愣的,早知道对方并不是要赶尽杀绝,不是想独霸这海贸,他们在这么忙活个什么劲? 朝廷监管,这条件看起来苛刻,但是,同时也是带来了秩序,虽然他们失去了话语权,但是未必这赚的银子就少了。而且,有了朝廷撑腰,他们这些在海外的商人,说话声音也能大一些,当然,更重要的是,以往不能去的地方,眼下,更远的地方,他们也敢琢磨了。 这是好的方面,不好的方面,如果连这样的条件都拒绝,那他们真有可能就是第二个徐家了,徐家之所以被拿下,除了他们点子背,运气不好,只怕也是这对四海楼上蹿下跳最积极的一个,人家拿他们开刀,杀鸡骇猴,这就无可厚非了。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人家真的要找茬,哪里会找不到茬子,大家屁股下面干净不干净,心里都是有数的。 昔日沈百万如何,太祖时候,他一个沈家,只怕就能抵得上眼下七家了,太祖要劳军,他颠颠的送上银子,太祖要修葺南京城,他自告奋勇承担一半的银子,这样的家财,这样的声势,朝廷一纸命令,沈家不是说破败也就破败了吗? 有了这个认识,苏卷云带着汪小寒和蒋志清,回到其他几家等候他消息的所在,这一次倒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南几大豪族的主事人聚头了,可惜,这一次,他们商量的不是如何给四海楼添堵,商量的却是如何不失脸面却又接受四海楼的条件。 结果自然不必说,一大清早,他们就出现在了这里,就已经说明问题了。而汪小寒和蒋志清,却是随着忙碌了一宿,这个时候,就没有跟了过来,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去补瞌睡去了。 道明了来意,这个时候,钱无病就可以见见他们了,当然,过多的废话是没有的,无非是勉励了他几句,“不计前嫌”的说了会儿话,算是安了他们的心,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办,他钱无病就不需要具体的操办了。 这苏卷云等人,却也识趣,坐了没半个时辰,也就起身告辞,今天来,本来就不是谈具体的事情,无非是表示个输诚的意思,万一他们自己已经软了,对方却没收到这个讯号,仍然一鼓作气的喊打喊杀,那可不就冤得慌,具体的事情,参照汪将两家,自然他们也会知道怎么做。 倒是钱无病随口提了提半月之后四海楼船队出海的事情,这几人立刻纷纷表示,几家的船队,也是在等候风向,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这是一定要和四海船队一起出海的,一个是为四海船队壮壮声势,另外一个,也是算向这江南注意到这事情的人表明,咱们这几大家和四海船队的关系,可不是你们想的那回事,徐家是咎由自取,和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钱无病也大致想到了他们的用意,含笑答允了,反正是赶羊,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到是没什么区别。 …… 数天之后,各家船队的数目,货物以及目的地,也如同钱无病要求的那样,在锦衣卫衙门报备了,钱无病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难怪这几家有胆子找四海楼掰腕子呢,几家的海船,凑起来,足足有四五十艘,虽然和四海船队动辄一千料、两千料的海船不能比,但是和在运河里跑的那些船相比,也算是巨无霸了。千料以上的,也足足有十多艘呢! 钱无病有言在先,这货物里,自然就看不到半点违禁的东西了,不过,钱无病关注的不是这个,看着这些名册上的船只,再加上四海船队令人发指的那些武装商船,他心里头,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这所有的船只加起来,和当初郑和下西洋的宝船船队没法比,但是,这大概也是郑和以后,大明朝最大的船队了吧,尤其是,这一次,这所有的船队满载这货物,要一起出海,这声势也小不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这目的地,定的远一点,扶桑,琉球,高丽,已经是大明商人自家的自留地了,但是,更远的地方,大明商人们应该很久没有涉足了吧!禁海到现在,朝廷不组织不拿银子去砸,单靠民间某家某户,可绝对组织不出这么大的船队来。 想做就做!钱无病将自己的意思,和这几家的主事人说了说,毕竟,虽然都是海船,因为以前的利益划分,大家的航线还是都不相同的,此刻听到钱无病这么一提,有人就有些犹豫。这海上的买卖,利润大,风险一样的大,海盗、风浪什么的,搞不好就血本无归了,尤其是一条新的航路,开辟出来,虽然意味这就算源源不断的银子,但是,没有开辟出来,那可就是无数财货和尸骨,填了进去。 倒是汪小寒和蒋志清,似乎已经死心塌地的跟着四海楼混了,就算船队全军覆灭,他们也是不担心的,王公公都答应了在其他的买卖上照拂他们两家,他们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的,大不了船队上派出的人手中,家族里重要的人少派点而已。 熙熙攘攘商议了数日,终于,几家达成了一致,钱大人的提议是极好的,既然四海船队愿意这次出海开辟新航路,他们自然也是不甘人后。毕竟四海船队的武力,这个已经是大家都熟悉了的,哪怕有遇见不开眼的海盗,四海船队护得他们的周全,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有了这个共识,接下来,就是航线问题了,此时距离永乐年间,不过是百余年,虽然昔日巍峨雄壮的宝船船队,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当然郑和下西洋的航线,还是有很多人知晓的,就算不大清楚,翻一翻《三宝太监下西洋》这本演义,大家心里也都多少有点数了,尽管演义小说,当不得真,大致的路线轮廓,还是拼凑得出来的。 当然,第一次集结出海,就指望跟三宝太监的船队一样,跑到天涯海角去,那不现实,也太过于危险,众人商议航线的结果,就是将目的地定到了天竺,当初三宝太监第一次出海,可不就是以天竺为目标的,从陆地上到天竺,那可不知道要经过千山万水走几万里路了,但是海上,就是跑的慢点,一年总归是够到了吧!而且,按照三宝太监的路线走,这一路上,偌多的番邦小国,也是可以做做生意的嘛,大不了东西卖完了,咱们回家再运就是了,一回生二回熟,多来这几次,这可不就熟悉了。 钱无病一边准备着出海的事情,一边给朱厚照上了折子,这事情,肯定是要禀报朱厚照的,要不然,一个锦衣卫代指挥,哪怕是太后不待见,被撵出京师的那种,一出海就是个一年半载的,这也肯定不成的。当然,对于这次出海的好处,在折子里他更是夸上天去了,一边用永乐年间“扬威四海,万国来朝”的盛况勾引着朱厚照的野心,一面用商路大开源源不断的银子流入大明点出实惠的地方,尤其是,昔日宝船船队出海,花费的可是朝廷的银两,而这一次,纯粹的民间组织,了不得,四海船队可以挂一个皇家船队的名头,朝廷不仅没有拿一两银子出来,反而可以有钱有名! 正如他所料的一样,折子一到北京,朱厚照就被他的天花乱坠的折子说的心动了,银子嘛,谁不喜欢,虽然因为刘瑾被诛,朝廷手里宽裕了很多,但是,眼下的大明,和太宗皇帝那时候,可没法比,太祖太宗那时候,将蒙古人赶到远远的,蒙古人一见大明铁骑就远遁,哪里像如今,坚城高墙,完全处于守势。 朱厚照也是有雄心的,他也是想将蒙古人赶得远远的甚至就此灭掉他们,他也想他统治的大明朝,成为天下的中心,享受一下万国来朝的那份荣光的。 “他要去,就让他去吧!”张太后看着自己儿子递来的折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家眷得留在京里,三宝下西洋,那是多久的事情了,外面的天下,没准他看花了眼,就舍不得回来了,咱们可不能让人看笑话!“ 523.第523章再现盛况 宝太监第一次下西洋,船队由南京刘家港(今江苏太仓浏河)出发,至福州(今福建福州),然后穿越南海,到达南洋(今东南亚一带)占城(今越南中南部),在印度洋上航行了许多天,到达爪哇新村(今爪哇岛格雷西),又到了苏门答腊的旧港(今苏门答腊岛的旧港),又穿过今天的马六甲海峡,再次进入印度洋,又到达了锡兰山(约在今天的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附近),后至柯枝、古里。永乐3年开始,直至永乐5年结束,历时一年有余。 仔细的盘算一下,第一次下西洋,郑和实际上走的并不是太远,真要计较起来,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到达了也不过是亚洲五个国家(今越南、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斯里兰卡、印度)和八个地区(占城、新村、爪哇、旧港、马六甲(古满剌加)、今斯里兰卡科伦坡、柯枝)而已。 但是,哪怕是再不远,这也是数十年前的盛况了的,仁宣以后,除了偶有商人到达安南占城,大多数海商的贸易路线,还是高丽,琉球,扶桑,格丽莎之所以万里迢迢随着郦人,从丝绸之路而来大明,也由此证明大明帝国海上的触角,实在没有触及太远。 神圣罗马帝国和大明之间,陆路上阻隔他们的,除了千山万水,还有不想看到这东西方贯通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东西方都贯通了,他们横亘在中间吃两边的,还有什么戏唱?而在海上,无须人为,光是那无边的海洋,恶劣的天气,不明的航向,还有长时间航线带来的疾病,就足够将大多数欧洲人的的发财美梦打得粉碎了。 如果有可能,钱无病还是希望将大明的触角,延伸至欧洲的,但是目前看起来,这有些好高骛远了。所以,他不得不谨慎一点,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毕竟,他还年轻不是。 另外还有一个,眼下他拼凑的这只船队,和三宝太监的船队,无论是从实力和规模上,都是远远不能比的,三宝太监的船队,大小船只二百余艘,人员近三万余人,先锋探路船、主船、助济船,护航船各司其职,更重要的是,郑和船队手中有航海图啊!四海船队有什么?了不得有到安南的航线,再往前走,那就是得靠着罗盘,一路走一路摸索了,这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船队远航的消息,慢慢的散布了出去,南京城里,一股莫名的兴奋在涌动着,作为见证三宝太监下西洋的南京人,事隔多年,当初见过的人,如今罕有在人世间的,但是,当日的盛况,可是在坊间流传了下来,这种可以作为向子孙后辈吹嘘的传奇见闻,当初那些见识过盛况的老人不会放过,如今,他们的子孙,也是不会放过的。 各大家的海船,慢慢的朝着龙江码头汇集起来,每天都能看到新的海船进港口,一时间,桅杆如林,白帆如云,除了每天都有远远的到江边来看这盛况的南京百姓以外,每天也都能看到有船队的采买出现在南京城各处的市肆。都是跑老了船的水手船工,自然知道远航需要准备些什么,这事关他们自身的安危,没人会在这上面偷懒敷衍。一时间,南京城里,各处市肆的物价,居然上涨了几分,可见这些采买的东西数量之大了。 更有当日里被锦衣卫们撵到客栈里的那些海商,虽然他不清楚这江南几大家豪族到底和锦衣卫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他们也是清楚,像以前那样,一艘船装点货物就出海然后赚个钵满坛满的日子,那不会再有了,锦衣卫虽然没有明着贴出告示来,但是,事关他们的生存,他们也不得不费尽心机去打听。 要么依附眼下已经俨然是一个势力的江南大家族的船队,要么就是依附四海船队,似乎这就是他们面前仅仅能够选择的两条出路。有意思的是,在打听清楚规矩后,他们派出代表,带着厚礼登上了钱无病的门,既然朝廷允许七大家(如今是六大家)能够为四海船队壮壮声势,那么,似乎也能为他们开一个口子。是的,他们不想依附任何一家,虽然他们的实力和这江南六家的实力没法比,但是,联合在一起,却是比起这江南六家任何一家未必差上多少。 对于这些商人的要求,钱无病欣然答允,只要按照他的规矩,受朝廷监管,给朝廷纳税,这当然是好事情啊! 于是,又有十多艘海船,加入了等待出海的行列,这还是船队五百料一下的小船,根本不要,要不然,他们都能凑个三二十艘出来。事发突然,这已经是他们能凑出来的最强阵容了,可以遇见到,这最近一两年内,龙江船厂的买卖,一定会越来越兴旺。 商人们不傻,船队的规模越大,这远航遭遇的风险就越小,这个道理,不用人教他们也清楚的,不过是缴税而已,到哪里不是缴,弄不好,这一次新的航路开辟出来,以后那些人有资格在这些航路上跑,便就成了定例,一步迟,步步迟,早点下手,才是正理。 按说,这么大的动静,哪怕朝廷的反应再慢,十来天之后,也总归是有人会知晓,甚至还会有那些自命清高的官员跳出来,大肆抨击一番。可问题是,就在钱无病等待北京的旨意的这一段时间里,别说朝中有人跳出来大放厥词,就连提这个事情的人都没有,好像南京这么大的动静,朝廷完全都看不到一样的。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没有,户部给事中就串联了一批人,准备就此事,狠狠的弹劾一下钱无病,只不过,这个事情,刚刚起了个头,就无声无息的被压了下去,别说他串联的那些清流,就是他本人,一连数日,也告病在家不再见客,这其中的原因,就不为外人得知了。顺便说一句,这个给事中姓徐,和南京“私通反贼案”中自杀身死的徐子厚兄弟,是五服之内的兄弟。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四海船队,迟迟没有出海的打算,钱无病不急,那些商人倒是开始急了。这年前要是不能出海,等到过了年,那就得十五以后了,人倒是能等,但是这老天爷刮的风可不能等啊!这么大的船队,不靠着季风,难道大家一人一块船桨,划着去那些番邦小国去不成! 524.第524章“临机专断”之权 钱无病并不以为,南京这边发生的事情,在北京的衮衮诸公一个个都没看见。 实际的情况,也和他想的差不多,凡是有能力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只不过,这些知道的人,要么本身就是有利益在这船队里面的,自然不会由此多嘴,要么就是这次船队出海,朝廷真的是一分一文都没花,即使想多嘴的,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多嘴的理由。 你要拿禁海令说事吧,这四海船队不仅仅是陛下的产业,还有一大把勋贵在里面砸了银子,这一张嘴,陛下生厌,同僚不喜,而自己还落不到分文好处,这种事情,谁吃饱了去干它。 按照大明的那些言官们的逻辑,哪怕没有实际的好处,落个清名的事情他们也干啊,这有了名声,难道还怕没有实惠么? 问题是,这事情上,一旦多嘴,连个好名声都落不下,人家不花钱给朝廷找到一条税赋的财路不说,还能为内库赚银子,这多嘴可是从上到下都得罪了,谁会记得他们的好! 所以,朝廷对这事情,视而不见,那就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当然,支持肯定也是不会怎么支持的,除非眼下内阁直接将这废除禁海令的提议,送到陛下的案头还差不多,不过,这事情,可就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了,真要是船队从西洋满载而回,诸番邦万国来朝,倒是不能不考虑。 仁宣之后,大明船队下西洋就此断绝,朝廷颁布天下其主要原因是“耗资糜奢!”但是,这话哄哄老百姓也就是了,能够立于在庙堂之上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哪一个又不会算账。 别的不说,永乐年间,动辄数万人出海疯狂给别人送钱、永乐帝五次几十万大军的队伍出征漠北、三次大规模的征讨安南、万里大迁都、大兴土木修筑京师、疏通大运河、修撰永乐大典,光是折腾这些,就足够大明朝兜兜里比脸上还干净了,极端点,隋炀帝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呢,国力不是这么浪费的,亡国那是没商量的事情。 永乐帝靖难成功,这大明朝打了数年内战,总不能说欣欣向荣的在发展吧,这个时候,稍微有点眼光的帝王,第一个考虑的,怕是就是休养生息,永乐帝英明神武一代明君,他会这样犯傻吗?国家都在崩溃的边缘了,还折腾,这是嫌死的不够快? 但是,结果呢?结果是人都看得到,上面说的一大堆极其耗费国力财力的事情不说,永乐帝驾崩,接着仁宣十一年,仁宗一年,宣宗十年,这可是“仁宣之治”,和永乐年间,号称“永宣盛世”的好时光啊,这要是中间没有这七次下西洋,谁敢说,还有这盛世的出现。 郑和宝船,大家都知道叫宝船宝船的,但是,这宝船的全名,叫做“西洋取宝船”,看名字就知道了,咱们是去取宝的,而不是去送钱的,真要拿这下西洋的举动以为是亏本买卖的,那也只有那些愚夫愚妇,朝廷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的普通百姓了。 具体的文献,资料,或许这些官员们不清楚,但是大致还是能够猜到一点的,真正的这些东西,要么就封存了起来,要么就是在宫中去了,他们不清楚,但是,朱厚照能不清楚吗? 这些天,朱厚照可不是简单的打算就在钱无病的折子上,批个“允”或者个“不允”就打算了事的,他还真的下了功夫,将这些封存的东西令人翻找了出来,不错,眼下大明朝是活泛了一点,但是,这可不是隔上那么几年就一个那么一个身家丰厚得不像话的刘瑾让他抄家的,若是这下西洋之举,真的能稳定的给大明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他朱厚照,绝对不会吝啬对钱无病的支持的。只有国富才会民强,没银子,什么都是扯淡。老百姓都知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数十年过去了,宫中历经了多次变乱,哪怕是封存的这些文档,海图,实际上,也剩下得不多了,至少,朱厚照寄有厚望的航海图,在这些故纸堆里,就再也找不到了,甚至那巨大无比的宝船的制造之法,也荡然无存,剩下的东西,多是船队的一些记载,见闻,甚至是当时船队上官员奉郑和的命令记录下来的一些关于船队的经营,交涉之类的东西。但是,就是这样剩下来十不存一的东西,也令得朱厚照兴奋不已。 为什么这么说? “青花白瓷盘每个五百贯,碗每个三百贯,瓶每个五百贯,酒海每个一千五百贯。豆青瓷盘每个一百五十贯,碗每个一百贯,瓶每个一百五十贯”这是船队在某地的瓷器交易价格,这些瓷器,在大明,那是最便宜不过的东西,朱厚照可不是呆在深宫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就算他有些不清楚,身边的出身民间的李凤儿那白生生的手指一掐一算,什么都清楚了。这不,此刻这对天子小夫妻,嘴都张大得合不拢了。 “这么说,当初这些当作压舱石带出去的最不值钱的瓷器,在西洋一个能卖出几百倍甚至上千倍的价格来?”李凤儿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当初的宝船有数百艘吧,一艘哪怕是只带这么一万斤压舱,岂不是一眨眼,就是几千万两银子?” “你再算算,没这么夸张吧,这是压舱石呢,这出海一趟,怎么不得带点大明的好东西出去,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朱厚照的人,仿佛也有些傻了,眼下的大明朝,一年的赋税,也不过是两千多万两,这要是船队这么出去一趟,光是压舱石都能赚这么多,他还发愁个什么劲儿! “练兵,练兵,将蒙古人灭掉,谁不听话,就揍他丫的!”仿佛看见满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掉下来,朱厚照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脑子里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没错,不过,既然是送到宫里来的,夸大那么一点点,兴许也是有的!”李凤儿有些不大肯定的说道。 “哪怕是一半的水分,这也了不得啊!”朱厚照叫了起来:“这是朝廷净赚的啊,白给的啊!我还说钱卿那两成份子,找那帮家伙开口就是五百万两,是在狮子大张口呢,没想到,真的值得那么多,不行,我看,五百万两还是少了!” “你就贪心吧,我可是听说了,这银子,可是差点将人家的家底子都刮空了,要是这么多银子拿出来,无病给人家赚不到钱,还不让人给吃了,你就知足吧!” “不成,不成,我也得派人看着点,听说他们各家都派了子弟盯着自家的银子,宫里也得派人去!”朱厚照看了李凤儿似乎有些不悦的脸,讪讪笑了笑:“我可不是不放心无病啊,就是担心下面的人上下其手,将咱们家的银子给黑了!” 他眉头一皱,“不行,不光宫里派人去,这船队的银子在海上,万一那个不开眼的小番国或者是海盗盯上了,无病他抵挡不过,那咱们可不就吃大亏了,这万里迢迢,难道咱们还能兴兵教训他们不成,水师不成,朝廷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哎呀,忘记这茬了!” “你就别瞎担心了,无病做什么,可不你有谱的多!”李凤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实际上,钱无病在她的心里,有到时候,还真的感觉比自己丈夫更可靠一些,这大抵是朱厚照一直都胡闹惯了,而钱无病从见第一面起,给她就是一个老成稳重的印象有关系。 “我怎么能不担心!”朱厚照叫了起来,“母后不大高兴看到无病在京里晃荡,可他堂堂的锦衣卫代指挥,总不能老是在外面没个名目的不回京吧,好不容易他找到了想干的事情,而母后又答应了,而这事情,我又看好的很,可千万不能让人给坏事了!” “你以为无病的那个海外千户所是干什么的!”李凤儿笑道,这消息还是他从慕四娘口中听来的,慕四娘升任海外千户所副千户,护卫她这么长时间,两人当然比一般人亲近得多,进宫来给她辞行的时候,顺嘴就告诉了她了,“只怕在无病心里,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她吃吃笑道:“再说了,眼下他又不是顶着朝廷的名义出去的,不过是一个船队,了不得就是他的锦衣卫身份,你要真给他派上一群水师,没准朝里的那些老头又歪嘴了,公器可不是这么私用的!” “也是,你说的有道理!”朱厚照点点头,旋即有些愁眉苦脸的叹道:“可是,我真的有些不放心啊!” “这个简单!”李凤儿点点头,“你给无病一个‘便宜行事,临机专断“之权就是了,让他招揽一些番外的兵马护卫船队,这样不就没事了么,有你这个旨意,无病在外面行事,也不会担心朝中有人中伤,坏了他的赚银子的大计了!” “这个啊!”朱厚照沉吟起来,这“临机专断”之权,可是不随便给的,这等于钱无病可以顶着朝廷的名义作为,但是在很大氛围内,却不用给朝廷汇报,直接就决策了,再加上允许了他招纳番外兵马,这弄不好,这兴许就造就一个朝廷无法约束的海外势力了。朝廷无法约束,那还和朝廷有个毛的关系啊! “一不花朝廷一两银子,二不用朝廷一兵一卒,你都犹豫个什么劲儿!”李凤儿白了他一眼,言语中直白的厉害:“就算你担心无病有二心,那他也不过是在海外折腾,咱们大明朝,又损失什么? 525.第525章但愿海波平 这东北风快来了啊! 就在众人心里着急却又不敢主动催促的时候,四海船队终于有了动静。 是的,钱无病望眼欲穿的旨意终于来了,还是内官监的王少监带来的,一群宦官,到达南京的时候,都快没个人样了,敢情,这朱厚照也问了熟知海事的臣子,知道这出海的船队耽误了时节,没准就要等到下一年了,这愣是生生的给这群宦官下了旨意,十二月初一前必须将旨意传到,宦官们的辛苦,自然可想而知了。 明面上的旨意含含糊糊,钱无病的差遣,没没个明确的指使,“海外观风使”这是个什么玩意?钱无病拿到旨意的时候,愣是琢磨了半天,终于确定,大明朝自立朝以来,就没这样一个奇葩的差遣,不过这差遣虽然奇葩了一点,倒是可以含含糊糊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朕的锦衣卫代指挥,可不是在外与民争利,那是给朕在海外去观风的!当然了,至于观什么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钱无病这旨意看得稀里糊涂的,不过,他身边不是还有王岳这个揣摩了一辈子皇帝旨意的老宦官么,老宦官眼睛毒的很,观风使什么的,那就不说了,不过是让钱无病名正言顺的出海的一个名头,但是,这旨意当中的授予钱无病海外临机专断之权,这可就是了不得的恩典了,当他给钱无病指出这一点的时候,钱无病喜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提心吊胆在东番,在扶桑的那些布置,还有郦人的军兵、那些西洋武士、流浪佣兵,还有收服的那些海盗什么的,从今儿起,这贼名儿就可以去掉了,这便宜行事,招揽些护卫在海外护卫船队算什么,尽管这些护卫来源杂了一点,人数多了一点,只要不在大明折腾,一切都是顺利应当!这是天子的旨意嘛,谁敢唧唧歪歪,你找天子说去! 总之,这旨意下来,一个给钱无病的出行正了名,一个给钱无病的作为壮了胆,先前在南京等待的时日,那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都来了,他还等什么! 十二月初二,出行的黄道吉日,南京龙江船厂,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数以万计的百姓,见证了这一时刻。 八艘巍峨无比的大海船打头,缓缓的从龙江码头驶了出去,其后,五六十艘海船紧随其后,在江面上蜿蜒十余里,在岸上百姓的欢呼声和“顺风顺水”的善祝善祷声中,船队离开了南京。 钱无病站在当先一船的船头,身后拥簇着一帮满脸兴奋之色的少年勋贵,看着身后庞大的船队,也禁不住豪情大发。 “赋诗一首吧!,钱大人!”身后不知道是哪个少年,大声说了一句,“值此盛况,怎么能不赋诗一首,以传后世!” 钱无病微笑的看了看他们,微微琢磨开了,而身边那身材几乎有那少年两个宽的王钰,则是狠狠的瞪了那少年一眼,见过煞风景的,没见过这么煞风景的,要说大家虽然平时好个舞枪弄棒,但是小时候在家里的棍棒的说服下,好歹还喝了点墨水,钱大人家里锦衣卫出身,这字儿还不知道能不能人囫囵呢,赋诗?你这分明是叫钱大人难堪吧! “驱驰海色寒,孤臣望宸銮,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钱无病望着那一望无际的白帆,缓缓的吟诵了起来。 “好!”话音刚落,王岳便大声的叫起好来,不管这是不是钱大人昨天晚上找人做的这诗,这诗里的意思,还真带劲。 “好一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身后的少年们,也大声的叫起好来,虽然这诗歌算不得工整,但是,这字里行间透出的那股豪气万丈的气概,他们怎么会感觉不到,而他们正是盼望着建功立业的年纪,做出一番功业,天下扬名,那真真才是他们心中所想,伯爷侯爷算什么,哪怕自己混吃等死,迟早不也会袭爵么!听听,钱大人说的什么——但愿海波平!让这喜怒无常的大海,都在大家脚下服服帖帖,那才叫本事。 钱无病这话,真是说道他们心坎上去了。 “好什么好啊!”钱无病回头笑着了他们一眼:“不出去看看,你们大概也不知道天下有多大,随口胡乱掰几句而已,看把你们兴奋得,那几个晕船的家伙,以后可有的你们受了,这到福建之前,船队可是没打算再停下来了啊!” 众少年笑了起来,其中几个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家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钱无病说的就是他们,北人擅骑,南人擅水,这群少年里面出几个晕船的,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到了东番,这船队要重新编排一下,这么乱哄哄的,在海上遇见风浪怎么办,遇见海盗怎么办,既然出去,总得要顾得所有船只一个周全!”钱无病笑着坐下来,“你们跟着我出来,总得学点东西吧,这回头,哪些人安排在那些船上,可得听打招呼,过了今日,我可就不拿你们当什么小伯爷小侯爷了,他们都是我手下的兵,不听命令的话,那我可就要对不住了!” “大人尽管放心!”少年们齐齐应道:“我等一切唯大人马首是瞻!” 钱无病满意的点点头,身后的龙江码头,已经在视野里,变得有些模糊了,宽阔的江面上,那些小船,远远见到这浩浩荡荡的船队,仿佛小鱼遇见大鱼一样,远远的就避开了,整个江面上,仿佛就只剩下他们这一只船队在行驶。 两岸的民居中,也不时有隐隐绰绰的人影,那是岸上的居民们,在好奇的看着这支巨大的船队从江面上驶过,可以预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支船队,将是这两岸居民口中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而等到船队回来的那一天,这话题的热烈程度会再度达到一个顶点。 526.第526章编组船队 阵法阵形这东西,由来已久,据说黄帝伐蚩尤的那时候就有了。 不能考据的东西,当然信不得真,但是武王伐纣,“周师三百五十乘,陈于牧野”,(这里的“陈”通“阵”),这可就就经得起考据的,这汉人的历史,就是一部征伐的历史,千百年来,从春秋战国,到如今的大明,这阵形一说,随着征伐倒是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规范了。 无论是《太公兵法》、《吴子》、《孙子兵法》还是《尉缭子》、《孟德新书》、《唐太宗与李卫公问对》等兵书,凡是流传至今的兵书,没有哪一本,不谈及这阵法阵形的。同样的道理,一支完全不通阵形阵法的军队,其本质和一群拿着兵器的农民没多大区别。时至如今,阵形阵法成了几乎是每一个武人耳熟能详的东西,只要是朝廷的武官,哪一个还不能说出个“鱼鳞、锋矢、鹤翼、偃月、方圆、雁行”什么的来? 阵法操练,也是治军的重要方法。通过操练,教给士卒进退的规矩、聚散的法度,使他们熟悉各种旗号和口令,在战斗时做到令行禁止,协调一致,只有这样,才能发挥整体合力。阵法操练是将无规则之众训练成军队的有效途径。大明朝的军队,“五日一练,十日一操”!这操练的是什么,阵法而已! 无论那一种阵法阵形,其根本目的,就是更好的保护自己,杀伤敌人。 现在问题就来了!一群乌合之众凑起来的船队(这个哪怕钱无病不承认,这也是事实),在没有事情的时候,尚且还可以安然无恙,但是一旦遇上了风浪,袭击,这样的一支船队,还能保持着阵形,还能有统一的指挥吗?而且,在海上船队行驶,不比在这狭窄的长江中,海天一色,大海无边无际,这船队中各船的交通联络,该如何执行,在突发的变故中,也许一艘船失踪掉队那就是和沉没是一个意思! 所以,钱无病心里就盘算着,等到了淡水,船队无论如何,得要有个章程。谁前谁后,谁护卫谁联络,这都个有个规矩,而且,船队里的物资,除了货物,大多数人都是按照自家人的准备安排的,他也要有个统筹,要不然,出现淡水足够一月,但是粮食只够三日这样的情况,在茫茫大海上,难道大家都下海捞鱼果腹么? 不知不觉中,钱无病已经习惯从一个统帅的位置上考虑事情了,哪怕他眼下统帅的,不过是一群商船,在潜意识中,他也将这些商船,全部都当作了自己手下的兵马。 从南京到东番,哪怕顺风顺水,沿途不做停留,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足够钱无病好好的琢磨这个事情了。 当然,他也不是关着门凭空瞎想,宫中随着旨意而来的,虽然没有他希望得到的三宝太监的航海图,但是,却是有着当日三宝太监的船队的阵形图。 郑和当初的船队,大抵也是中规中矩的按照军中之法编排阵形的,在这张有点历史的阵形图上,钱无病看得出,宝船和帅船,那是被拱卫在最中间的,就如同兵马扎营时候的中军,既然有中军,那自然就有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实际上,郑和还真是这么干的,整个船队的阵形,就如同一个燕子,宝船帅船不容置疑的在最当中,其次,四周是那些防卫能力较弱的粮船,水船,马船,再往外,就是各种战船,前后左右的如同一支大燕子的翅膀,前后呼应,护卫着他们。 可惜想象一下,在茫茫的大海上,一支由数百只船只组成的巨大燕子,在海面上翱翔,那是何等壮观的一副场面。 钱无病咂了咂嘴,真的只能想想而已,他现在可摆不出这么豪华的阵形来。他手上可没有纯粹的武力高速度快的战场,真正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四海船队的这些半商半战的武装商船。但是,四海船队的这些海船,比起船队里其他的船只,块头都来的要大,这块头大,意味着在速度上,他们将是船队里最缓慢的那一拨,用速度慢的船,去护卫速度快的船,这怎么听怎么都不靠谱。 就好像在野战中,你能靠歩卒来保护骑兵吗?好吧,歩卒是能保护骑兵,但是,那骑兵也别指望出阵得瑟去了。 “其实,大人是想多了,这些商人跟着咱们出海,这该有的觉悟也应该有,只要咱们不是见死不救,真正的救援不利,这些人,是无法对大人心生怨懑的!”王钰坐在钱无病的身边,听钱无病的惋惜,忍不住开口道。 “不能这么说,既然跟着船队一起出海,那就是船队的一份子,一旦出了事情,今日这个救援不力,明日就有可能那个救援不利,等到人人自危的时候,这人心就散了,船队,也就不再成为船队,大家都只想着自己!”钱无病摇摇头:“咱们出去,肯定是要接触那些番邦小国的,在那些番邦小国眼里,这船队,就是大明的船队,他们可不会认为,这是四海的船队,这是汪家或者蒋家什么家的船队!” 他叹了口气:“不是救援不救援的问题,离开大明了,咱们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大家彼此了,若是这还分个里外,那是在自讨苦吃!” 王钰点点头,又朝着桌子上的阵形图看了过去,也不知道钱无病的这番话,他有没有听进去,钱无病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将所有人攥成一股绳,一起来对方即将来临的未知的危险而已。 “大人!”过了一会儿,王钰头晕脑胀的抬起头来,“这行军布阵的事情,我还真的不见得有多高明,当初三宝太监手下船多,就当时他兵马众多,这行军布阵,自然不会有人手不够之虞,但是大人,咱们的船队就这么多船,弄出这样的阵仗来,似乎没这么个必要吧!” 他摸了摸下巴,说道:“我觉得,拿三宝太监的船队,当一个千户所的话,三宝太监就是千户,这手下的人马,斥候,前锋,粮草都可以安排得井井有条,但是咱们的船队,了不得就是一个百户所,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咱们不是有八艘铁甲舰么,就当这每艘铁甲舰,就是百户所的一个小旗,这就是八个小旗,然后,再四艘船编制成一个总旗,让一艘铁甲舰挑头当总旗,总旗指挥小旗,小旗指挥他们的手下,最后大人就是这百户,指挥这两个总旗不就得了!” “这些商船,大人真有以为他们老老实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么,大人也太小看他们了!”他两手一摊:“这样,不管遇见什么事情,这些商船紧跟着自己的小旗就成了,哎呀,我真的是一个天才,当初我干什么骑兵,亏大了,我应该直接去干水师的!” 钱无病有些苦笑不得的看着自吹自擂的王钰,他仍然还在絮絮叨叨:“这样,也对得起兄弟们了,每艘船上丢两人,既历练了他们也能稳住人心,这下商船商队的那些家伙,他们觉得自己的性命再尊贵,也尊贵不过咱们的这些兄弟吧,这样的安排,谁要是还敢歪嘴,钱大人你别客气,直接大嘴巴扇他!” 钱无病眼前一亮,还真别说,这样沿用军制的安排,还真比他绞尽脑汁的要排出一个什么阵形来简便易行得多,更要紧的是,这和他是否航海经验多丰富没有关系,航海经验丰富的人船队里多的是,但是,能开好船的人,未必就能管理好船队。这军制管船,大家各负其责,上有所令,下有所遵,再乱,能乱到哪里去! 尤其是,四海船队的各铁甲舰做小旗舰,这交通联络的法子都省了,四海船队本来沿袭的就是锦衣卫的那一套旗号,剩下的,只需要教会那些商船如何辨识自己小旗舰的旗号,这整个船队,立刻就可以井井有条起来! 而且,哪怕是铁甲舰有了损失,它的部众立刻就可以接受其他的小旗舰的指挥,根本不会担心联络中断。 “这法子不错!”钱无病点点头,“看来,有时候复杂的未必就是管用的,而简单的也未必是不可行的!” “你看,我都给大人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大人总归给我调拨一艘铁甲舰,让我过过瘾吧!”王钰得到夸奖,眉花眼笑起来:“砍人我砍得多了,这在海上用大炮揍沉一艘船的事情,我还真没尝试过呢!” “去去去,就算给你一艘铁甲舰,你现在也只能当副手,这眼下每艘铁甲舰上的船长,可都是在水师里干老的人,在海上,他们可比你这个半吊子,要强得多了,别说是你,就是你们其他人,就算分到其他铁甲舰上,也最多只能当副手!”钱无病没好气的摆摆手:“这一路上,有得东西让你们学,等到咱们返航的时候,看看你们有这个能耐独挡一面有没有!” “大人,这可你说的啊,返航的时候,要是咱们兄弟吃透了这海上的这点门路,大人你可别到时候反悔!” 王钰收起了嬉笑的神情,一本正经的说道。 “决不反悔!”钱无病微微一笑:“不过眼下,你先给我将各船的船主,都给我召来再说,这到东番还有些日子,咱们按照你刚才的法子,先排排看看效果如何!” 527.第527章围城 不甚高大的城墙上,一声带着尖啸声的羽箭,从城下斜斜飞了上来,直扑站在那城墙纹丝不动的那个身影。 城墙下的弓手,应该是注意到这个身影很久了,尽管,这个时候,这个身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从她身边的人看来,这一定是一个身份贵重的人。 一块巨大的盾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堪堪的挡在那个身影的前面,羽箭发出轻轻的“咄”的一声,钉在了盾牌上,盾牌后面的人,却是眼睛都没有眨一眨,视线一直望着远处的海面,就好像这飞来的羽箭,如同一只无关紧要的苍蝇一样。 “婧夫人!”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那是明显的比她身边的护卫低一个个头的扶桑士兵们,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这个时候,只怕咱们的船刚刚才回到淡水,援兵没这么快到的!”裘草儿扫了身后的那些扶桑士兵一眼,低声劝道,目光在朱婉婧凸起的小腹上停留了一下,满眼都是担忧。 朱婉婧嘴里轻轻的嗯了一声,手抚摸了一下小腹,微微叹息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海面上还看不到熟悉的帆影,看样子,今天的确不会有援兵来了。 远处,毛利兰急匆匆的从城下赶了过来,她是听到手下说那位大明的婧夫人又上了城墙,立刻就赶了过来的,虽然眼下毛利家是有些四面楚歌的意思,被三家大名的联军,打得节节败退,这几个月来扩张的地盘,几乎全部都吐了出去,残兵败将甚至只能困守在这长崎城,但是,毛利家最大的依仗,到现在却是一直没出手,这个时候,要死那些流矢伤到了这位尊贵的夫人,那就什么依仗都没有了,没准眼下她和这位夫人一样望眼欲穿来的援兵,到头来,不是他们毛利家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而是索命的黑白无常了。 朱婉婧看着匆匆赶来的毛利兰,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在身边小绿的搀扶下,慢慢走了下去,她一直不喜这个毛利兰,即便到现在,这个观念,她仍然没什么改变。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有了大明的暗中支持的毛利家,那野心如同荒原上的野草碰到了火星,一下子就嘭的燃烧起来了。钱无病离开长崎,留下了两艘巨大的铁甲舰,还有数百西洋武士,虽然这铁甲舰上不了岸,这些西洋武士,也没有进城驻扎,但是,这支持的意思,那是谁都看得明白的。 毛利家拿着扯着这个幌子,应该是说,扯着这块虎皮,这几个月,那简直是如同疯狂一样的朝着四周扩张,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其地盘就差不多占到了九州岛的四分之一,这可是毛利家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时刻。 但是,这一番扩张,不仅仅是耗光了毛利家这些年来积攒的军械,人才,也同时让这九州岛三家势力最为庞大的大名古田家、小林家和柳生家,对毛利家高度警惕起来,以前的毛利家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不入流的一个小城主,但是,现在,毛利家已经可以威胁到了他们了。 当然,出于对那两艘铁甲舰的忌惮,他们并没有立刻的反目,而是开始从各个方面扼杀毛利家发展的空间,直到半个月前,格丽莎的铁甲舰,被航路上传来的海盗讯息调开之后,他们才霍然动手,一股作气,力图将最短的时间里,将毛利家这个名字,从九州岛的势力版图上抹去。 毛利家不过是依靠金钱和女人,才换得大明的支持,他做得,难道咱们做不得?这大概是这些大明心中早就想清楚了的事情。一个是原本一城一地的人手,铺开到了比原来大几倍的地方,一个是暗中积攒兵力,突然发难,而且兵力远远胜过对方,这结果,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长崎是有着铁甲舰的庇护的,所以,三位大名的联军,几乎是不惜代价的将毛利家从长崎伸出去的触手,全部斩断,然后兵指长崎。他们费劲心机说动熊岛家的水军袭扰大明到扶桑的商路,可不就是为了将那两艘铁甲舰调走吗,要是等到铁甲舰返回,毛利家可就除不掉了。他们的武士刀再厉害,难道能挡住那犹如天神发怒一边的大筒齐轰么!长崎城,可是在铁甲舰的射程之内的。 但是,烂船也有三斤钉呢,对于自己的老窝,毛利家可是不计成本的修筑的,更别他们说得到了四海船队的支持,他们甚至还淘换到了十来们船队里卖给他们的二手大炮,虽然这大炮和铁甲舰上的大炮没法比,但是,在扶桑,这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守城利器了,加上毛利家各处收缩回来的人手,也几乎全部都窝在这里,这三家大名的联军,连续攻打了三日,除了丢了一地的死人居然毫无进展。 这一下,不仅仅是毛利家着急,这城外的联军,也开始着急了。 当然,联军并不知道,驻守在长崎的铁甲舰上最尊贵的人,并没有随着铁甲舰去“剿灭海盗”,而是被他们围困在了城里,要是知道了这一点,只怕他们哪怕是要用人命堆,也要堆上城头,冲进城来了。 “小毛利呢?”朱婉婧款款的走了城头,看看不远处高高的天守阁,“他还在上面?” “是的!”毛利兰低头回答道:“元就大人一直在上面观察敌情,夫人若是要看看外面的情形,以后不用上城头,直接派人通报城主一声,天守阁对别人是军机重地,但是,夫人是没有关系的!” “太高,我爬得气闷!”朱婉婧微微摇了摇头:“今日里打了两场,我看你们毛利家,死了不少武士,你觉得,这城你们还能守多久?” “不管守多久,只要毛利家还有一个人活在世上,绝对不会让这些贼子,伤害到夫人一根汗毛的!”毛利兰脸色一整,有些低沉的说道,言语间,除了对朱婉婧的那份小心翼翼,竟然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气概。 528.第528章一顿乱轰 “我没问你这个!”朱婉婧摇了摇头,都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还那么在意生死吗?腹中的孩子,才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这城外,只怕不下五千之众吧,哪怕你不与我细说,看他们旗号乱七八糟的,可不是一家,看来,你们毛利家是犯了众怒了!”朱婉婧有些不屑的说道:“按理说,你们毛利家犯了众怒,被其他人敲打一下,是和我等没多大的关系的,毛利家和咱们,也不过是买卖的关系,只不过,这些人纠集一帮人敲打你们我不管,但是,将咱们捎带了进来,这咱们可就不能不管了!” 五千之众,在朱婉婧眼里,真的是不够看,大明哪次兴兵,不动个三五十万的,几千人,那打什么仗?但是,在扶桑这里,几千人的战事,那就可以称之为“会战”了,弄不好,他们的史书还能堂而皇之的将这事情写进去起。朱婉婧再怎么说,也是天家血脉,这眼界高,看不起对方这点阵仗,那是再正常不过。 “其实也没那么多……”毛利兰脸微微一红,为了怕这位夫人担心,毛利家的确将敌情缩小了一点点,奈何人家朱婉婧哪怕数数不行,可人家会看旗号啊,身边还有个打老了仗的郦人将军,这点花哨,还真的瞒不住她。 “我没问你这个!”朱婉婧再一次打断她的话:“指望你们毛利家反败为胜只怕不大可能,所以,你给我交个实底,毛利家到底还能撑多久,我可不想我孩儿一出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城中到处杀戮的景象!” “至少一个月吧!”毛利兰咬咬牙,将原来预计的时间,稍微夸大了一点点,实际上,只要城外的联军,保持这样的攻击力度,只怕半月不到,城里毛利家的武士,就全部得拼完,而剩下来的那些征召而来的农兵,没有了武士们的带领督促,只怕一天都撑不下来。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想清楚了,按照以往的规律,每过半个月,总会有那么一艘铁甲舰,来扶桑换下另外的一艘,眼下已经过了三四天,哪怕这位夫人派出去的求援信息,大明那边没有收到,按照平日的规矩,还有十来日,铁甲舰也该来了,更别说,还有那两艘临时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铁甲舰,他们可是在这十来天里,随时都可能回来,等到他们一回来,这围,顿时立刻可解了。 一个月,哪怕一半的水分,也能撑半个月吧!那也足够了。朱婉婧看看毛利兰,不再说话,示意小绿扶着自己回去。 城墙下,或者躺着或者睡着许多的伤兵,朱婉婧款款从伤兵中走过,不知道那个伤兵嘴里,低低唱起一支含糊不清的小调,曲调原本是有几分欢跳的,只是在这样的场景了,这样的曲调,却是比一曲哀歌,更令人有一种萧瑟愁苦的味道。 突然,她站定了脚步。 小绿轻轻的扶着自家小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当兵的,你说你呻吟就呻吟吧,哼个什么劲儿,夫人有了身孕,这性子变得细腻多了,没准回去之后,又得胡思乱想一番。 “你听到了吗?”朱婉婧回过头,问道, 小绿点点头,朱婉婧又侧过头,用询问的眼光看这身边持刀一直护卫着她的裘草儿,裘草儿是武人,耳力应该比他们两个弱女子要好的多。 “好像是城外的喧哗?”裘草儿有些不大确定的说道:“夫人,咱们快点离开,大概城外的敌人,又要攻城了,这都快黑了,他们真是疯了!” “不对!”朱婉婧摇摇头,指着城头上怪叫着的毛利家的武士和士兵,他们挥舞着武器的怪叫,可不是害怕或者发狠的喊叫,而是好像——欣喜? “回头,咱们上去看看!”朱婉婧转过身,心里怦怦直跳。 “夫人去天守阁吧!”毛利兰利索的说道:“哪里是城里最高的地方,居高临下,一览无遗!” 这一次,朱婉婧没有拒绝,只是加快了脚步,随着毛利兰,朝着高高的天守阁走了过去,这一路上,城里的怪叫声,或者说,欢呼声,越来越大,而沿路看着他们一行的毛利家的武士和士兵,无不远远的就让开了道路,或者跪在一边或者弯腰低头,等待着他们一行通过。 天守阁上,毛利元就也是一脸的欣喜,他的手中,拿着重金从四海船队手里买来的千里镜,此刻见到朱婉婧一走进来,急忙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了朱婉婧:“婧夫人,您看……” 朱婉婧接过手中的千里镜,却没有放在自己的眼前,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了,在远处那有些黯淡的天水交接处,一片黑压压的帆影,正在缓慢而又坚定不移的从地平线上冒出头来,然后,便是那一片仿佛浓墨一样的船影,如同天边的一片巨大乌云,无声无息的朝着长崎,飘了过来。 她已经不用去猜测了,场外那些敌人的慌乱调动,城内这些毛利家武士的欢呼,还有毛利元就脸上兴奋的神色,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铁甲舰来了! …… “定远、抚远两旗前哨突进,平远,靖海,扬威,伏波四旗展开,紧随其后,威远旗跟随中军!” 钱无病站在高高的船楼上,看到远处越来越大的城池,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淡淡的开口道。 随着他的命令,一边候立在船舷两侧的旗手,将手中的高高的旗帜摇动起来,片刻之后,两艘巨大的海船,在一群稍小的船只的拥簇下,脱离了整个船队,向前突进着,而在这两艘船的身后,仿佛苍鹰展开的翅膀,数十艘船只在数艘铁甲舰的带领下,朝着两边缓缓的驶去,若是城外那些慌乱的联军将军的手里,也有着和钱无病手中一样的千里镜的话,他们就可以在千里镜里清楚的看到,这些船只,在行进的同时,船舷下的炮舱的舷板,已经缓缓的打开,而船尾船楼上那些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巨大火炮,也在众多士兵的忙碌下,在快速的装填着火药和弹丸。 “一不过更!二不过更,大人,可以定锚了!”跑动的水手,报告着水速,风帆手们,也在疯狂的收着帆绳,而手中拿着火把的炮手们,更是眼睛一个个全神贯注的看着他们的长官,而他们的长官,则是盯着船楼的令旗,每个人,仿佛都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 “侧舷,三炮齐发!”船楼那边的旗帜,终于挥动了,等待了命令半天的炮手们,随着视线中自己长官的手势,火把毫不犹豫的伸向早就准备好的火绳上。 “砰砰砰!”一连串巨大的声响,仿佛闷雷一样的响起,巨大的船身,也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手掌,朝后推了一把一样,剧烈晃动着,颠簸着。炮口升腾起来的白色烟雾,迅速的弥漫开来,将整个船只都包裹起来。 炮手们没人知道自己发出去的弹丸,有没有打中目标,他们的视线,已经被海面上的白雾遮挡,他们的耳朵哪怕扎着布条,此刻也是好像天地之间突然失去了声音一样,看不见、听不到的他们。只是机械的清理炮膛,装填火药弹丸,然后,重复着他们已经不知道重复多了次的流程。 他们看不见岸上的情形,但是有的人看的见。 高高的船楼上,钱无病拿着千里镜,看着那些在炮火下狼奔豕突的黑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样的距离,这样多的人,这船上的炮手,哪怕是瞎子,也不担心打错地方,更不担心打不着人,别说还是精心调教训练了这么就的炮手。 这些人是疯了么,小小的长崎城下,居然聚拢了这么多人。 已经展开的四艘铁甲舰,带着他们身后的一群小船,也抵达了射击的位置,刚刚到达位置,他们船上的火炮,就迫不及待的响了起来,三炮齐射,这是命令,射多了,那肯定是违背军令的,但是,就算敌人已经乱了,不射那也有些对不住自己不是。钱大人财大气粗,他才不会心疼这点银子呢! 暮色越来越沉了,船队一阵火炮齐发之后,哪怕是千里镜中,也看得不大清楚岸上的动静了,等待海风将海面上的烟雾吹散了一些,钱无病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长崎城下黑乎乎静悄悄的一片,刚刚那些到处乱跑的人影,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样,再也看不见了。 那昔日还有些印象的长崎码头,此刻别说看到一艘船,就是连个码头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钱无病咂咂嘴,有些无可奈何的下令道:“各旗定锚,小心警戒!” 这晚上的没法上岸了,钱无病有些后悔,紧赶慢赶,没想到会到这个时候到达长崎,要不然,打散了这些作死的扶桑人,再把自己海外千户所的这一千来号人放上去,只怕这结果立刻就出来,也不用这么抓心挠肺的要等到天亮了再做决断, 529.第529章有点想法很正常 这一夜,长崎城内和长崎城外的那些人是怎么样过去的,海上的并不知道,不过,是喜是忧,大抵还是想象得出来的。 天刚刚放亮,城头上的那些扶桑士兵,就再次被震耳的炮击声惊醒过来,一边感叹这明朝的武士实在是阔气的很,哪怕是这没人了也要放几炮长长声势,一边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铁甲舰周围的那些小一号的船只,好像蚂蚁搬家一样,放出数十上百艘小船,朝着岸边而来。 小船上的人影,他们自然是看得到,于是一阵阵欢呼声,又从城头上响了起来。 不过,开门出城的事情,他们还是不敢做的,城外的敌军虽然离开了城下,但是并没有离开多远,城头上还能看见他们的营地呢,那些敌人,只不过逃到铁甲舰上的大炮的射程之外,万一一个疏忽,这海上的援兵还没上岸,打开了城门,被他们偷城成功,那才叫功亏一篑呢! 毛利家上下也是喜气洋洋,即便是老家主的阵亡,也掩盖不住这逃出生天的喜悦,眼下长崎城里,当家作主的毛利元就,已经不再是那个挂着虚名的城主,他真正成了毛利家的掌舵者。他的年纪,也许是敌人们轻视他的理由,但是,经过了这一次变乱,想象很快成熟的他,会让人忘记了他的年纪。 一艘艘小船冲上了海滩,一队队士兵跳下船,在海滩上简单的集结了一下,并朝着数里外的长崎城进发了,看着那熟悉的大明衣甲,哪怕是裘草儿脸上努力的在毛利元就面前保持着镇定,心里头也禁不住洋溢着兴奋雀跃的心情。 “毛利大人,开城吧!迎接天朝大军!”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少年:“你还在等什么!” 朱婉婧原本是要来的,但是,昨日里的惊喜,显然引动了胎气,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只有身上有着军职的裘草儿和一帮郦人士兵了。 毛利元就还在犹豫,但是,这犹豫也没持续多久,依稀看到那些援兵的面目的时候,他下令手下,开始半开堵在城门处的石块木板了。 城下的人开始在喊门,毛利家通晓大明话的家臣,大声的回复着对方的话语,只不过,带队的军官,好像有些不大买毛利家的面子。 “你们听好了,大明锦衣卫海外千户所副千户慕大人在此,让咱们的人来说话!” 几个毛利家的家臣,朝着裘草儿这边看了过来,裘草儿微微一笑,探出身去:“是哪位大人带队来了,我是南衙钱大人属下裘草儿!” “是裘百户!”有人附在慕四娘耳边,轻轻的说道:“是钱大人派在婧夫人身边护卫!” “问问她,婧夫人是否安好,若是安好,叫她带人护送婧夫人出城来!”慕四娘点点头,轻声吩咐道。 身边的大嗓门,又冲着城头上喊叫了起来,听得来的是一个副千户,还是自己不认识的那种,裘草儿自然不会轻信,哪怕这远处的海面上,听着数目惊人的铁甲舰,但是要他就这么把婧夫人给交出去,那肯定是不能的。职责所在,否则的话,见到了钱无病的时候,她该如何交差。 城楼上放下了吊篮,索要城下的人告身腰牌,这也是稳重之举,慕四娘当然不会生气。 等到验明这些人的身份,的确是锦衣卫下属,慕四娘这才放下心来:“毛利大人,劳烦打开城门,我们要护送夫人出城了!” 这怎么成,把你们送走了,海上的铁甲舰掉头就走,那毛利家还有活路吗?毛利元就可不敢这么轻易放他们离开,毛利家的生死,就指着这海上的援兵呢,没看见这十多里外,还有大量虎视眈眈的敌人吗? 城门打开来,一众郦人士兵的护卫下,朱婉婧和裘草儿走了出来,在他们的身后,是毛利元就和毛利家的一帮重臣。 对方是来接人的,请他们入城,肯定是不会答应了,不过,毛利家好歹保护了这位夫人这么久,随着这位夫人,参见一下那带着船队的将军,这要求不过分吧! 慕四娘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她的任务,也只是将可能滞留在长崎的自己人给接回船上去,见到朱婉婧没什么意见,她自然更没有意见了。 “城里头,还有一些咱们大明的商人,派人去问一下,愿不愿意离开!”倒是朱婉婧转过头来,对着毛利元就轻轻说了这么一句:“扶桑战乱,和咱们大明百姓可没什么关系,总不成让他们在这城里担惊受怕!” 于是,一行人又在这场外耽误了半个时辰,两百多号大明商人和他的家眷,那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从城里跑出来,往日里,他们也没觉得大明的这些兵卒有多么亲切,但是此刻在这异国他乡,又是兵荒马乱的时候,看见这些大明的士卒,那简直跟看到自己的爹娘兄弟一样。 尤其是,那位夫人就要被这些兵马接走了,也没忘记他们这些如同草芥的人,一时间,人人心里感激,都不用人教,纷纷朝着站在兵卒前面的那几个女子,叩谢不已。 “这是干什么呢?” 千里镜里,钱无病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微微有些嘀咕。 “应该是城里的百姓吧!”王钰放下手中的千里镜:“看穿戴,应该是咱们的百姓,大人的这位如夫人,还真是菩萨心肠,这些人被困在城里这么多天,怕是吓坏了,此刻咱们的兵马一过去,哪里有不跟着来的道理!” “又多了几百张吃饭的嘴!”钱无病摇摇头:“也好,城里没有了咱们的人,动起手来,也不会投鼠忌器了!” “大人打算怎么做?”王钰眼前一亮,这长崎他可是打听得清楚了,这整个就是扶桑的泉州啊,这样的所在,大人要是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也就太令人失望了。连扶桑人都知道这是块风水宝地,都要死命的去挣,咱们来了,哪里还能错过? 530.第530章快刀斩鸡温水煮蛙 钱无病当然有想法,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的想法,和离开长崎时候的想法,已经大不相同了。 当初的想法中,他是打算扶持毛利家,当然,毛利家的代价,就是必须保持长崎港口的繁华,商路的畅通,说是变相的租借也好,反正就是那么一个意思。把握住长崎,基本上就把握住了扶桑的对外贸易,他可以从这个窗口,源源不断的将大明的各种商品输入进扶桑,然后变化成财富回归大明。他根本不需要觊觎扶桑那少得可怜的地盘,也不用费劲心机在扶桑大肆采金挖银,这些事情,扶桑人自己做就可以了,然后,他就坐在那里,等待这扶桑人将这些送上门来。 但是,眼下长崎被人家打得一个稀里哗啦,毛利家也被打回了原形,这当初的想法,就有些不大靠谱了。 有时候,要保证自己的想法能够完美无缺的实现,单靠嘴皮子和银子,显然是不大现实的,拳头说话,显然更会有说服力一点。这道理,天下的武人都清楚。 就拿这些围攻毛利家的大名来说,钱无病可以很肯定的说,这些大名,未必有和大明为敌的意思,但是,明知道毛利家和大明关系密切,他们还是这么悍不畏死的打过来了,这除了毛利家的作为犯了众怒的原因,但是,其中何尝又没有他们眼红的意思呢! 两艘铁甲舰,就能让他们不敢动弹,就是打毛利家的长崎,也得费劲心机等到铁甲舰不在港口的时候才动手,而现在海面上,八艘铁甲舰打头,大小船只数十艘,这是个人都要掂量一下了,触怒了大明,会有什么后果。 “毛利家是靠不住了!”钱无病叹了口气,“看来,咱们得和这九州岛上的其他扶桑人,好好的谈谈了!” “谈什么谈?不听话,就打得他们听话为止!”王钰不以为然的说道:“昨日里咱们一顿大炮,少说轰死了他们几百人吧,就算咱们想谈,他们也未必能和咱们谈不是!” 钱无病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毛利元就是在那艘最大的铁甲舰上见到钱无病的,钱无病并没有什么特意立威,只不过,他登上那高高的船楼,看到身边的战舰如云,再看看远处长崎城孤零零的寒酸样子,都不用别人开口说什么,他的气势,自己就先矮了三分。 他尚且如此,其他的家臣的反应,那就更为不堪了,那真是战战兢兢,喘气的时候,都生怕自己的动静大了。唯一还比较正常的,就是毛利兰了,作为毛利家送出去的女儿,哪怕钱无病并没有将她收入房中,但是,她至少也算得上是半个“自己人”了,在自己人的战船上,她不需要和那些家臣一样,唯恐行差走错半步。 “将军大人威武!” 一阵隆重的见礼和谀词之后,毛利元就像坐在那船楼上不怒自威的年轻将军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请将军大人助我毛利家!” “助你,嗯,念你维护婧夫人周全的份上,我的确可以助你,不过,你拿什么酬谢于我?”钱无病笑吟吟的说道,毛利家如今是掉进水里快要溺死的人,而他钱无病就是对方眼中的那一根救命稻草,他非常清楚这一点。 “大人上次相助毛利家的价码,元就记得清楚!”毛利元就一狠心:“双倍,大人,毛利家愿意付出双倍的价钱,请大人相助!” “混账!”呆在钱无病身边的王钰,冷笑一声:“区区金银,就想请动我天朝兵马为你出手么?” 他指了指远处的长崎城,“你信不信,我都不需要派一兵一卒上岸,直接就能轰烂你的城池,到时候,你城里有多少金银,我派人上去捡拾就够了,用得着拿我大明勇士的性命,为你去作战么?” 毛利元就脸色都白了,对方这是在恫吓他,但是,他也知道,这不完全是恫吓,眼下的对方,还真有这个实力。 “好了,王钰,别吓着小孩子!”钱无病喝住了王钰,扭过头来,对着毛利元就说道:“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毛利城主,你看是不是这样呢,我似乎觉得哪怕是我什么都不做,就是坐在这里,你的那些对头破了你长崎城,只怕也少不了我的一份好处,你说,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毛利元就一时说不出话来,值得一边绞尽脑计思索毛利家还有什么东西是这钱将军能看得上的,一边不住的用眼神给自己的姐姐示意,眼下这情形,能为毛利家说的上话的,似乎也就只有毛利兰了。 总不成将长崎城送你吧,要是那样,这样的援兵,有和没有那有何区别?毛利兰有些哀求的看着钱无病,哪知道钱无病只是盯着毛利元就,看都不看她一眼。 “要不,你看这样如何?”钱无病摊开了手:“我到这里,只是想赚钱,你们扶桑的事情,我是不大愿意管的,你和你的那些对头,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我来当这个和事佬,大家太太平平过日子不好么,非得这样打生打死?” “这……这……?”毛利元就怎么也想到,钱无病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来,顿时就有些张口结舌。 “这什么这!?”一旁的王钰大喝道:“这是大人念及旧情,才愿意为你斡旋,要不然,你毛利家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难道长崎城换一个城主,就不和咱们大明做买卖了么?”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毛利元就带着毛利家的人,怏怏离去,至于他们如何和古田家、小林家和柳生家三家的人取得联系,又打算如何坐下来谈,那就不是钱无病考虑的事情了。 等到他们走后,王钰笑着对钱无病说道:“大人,你看我这个黑脸,唱得如何?” “就是四娘在我身边,也比你这样子能吓唬人!”钱无病看了看他的身材,缓缓的摇了摇头。 王钰翻了翻白眼,钱无病的计划,他就知道一点点,此刻他还真有些心痒难耐:“大人是想,来一个鸿门宴,将这些不听话的扶桑人,一锅烩了?” “你们大人要是就这点眼光,我还真看不上他呢!”楼板处传来一个盈盈的声音,朱婉婧在小绿和裘草儿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了上来,钱无病见状,急忙迎了上去,看对方大腹便便的样子,他那个心疼啊。 “不是叫你在舱里歇着的吗,怎么上来了,毛利家的人,我已经打发走了!” “我知道,我看见他们了!”朱婉婧点点头,不客气的在钱无病让出来的椅子上坐下,天大地大,此刻,孕妇最大。 “你打算自己插手这扶桑的事情了?”她笑吟吟的问道,“要不然,你根本不必管谁做这长崎城的城主的!这些扶桑人虽然闹腾得凶,但是当日打过来的时候,可是没有动咱们分毫,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进城,他们也没动刀兵的!” “要是他们伤了你一根毫毛,那今日我也不会是这么客气了!”钱无病傲然说道:“海口不敢夸,不说扫平这扶桑,眼下扫平这九州岛,我还是有信心的!” “那也是!”朱婉婧没在乎听到豪言壮语:“这人家三家凑出来的这几千人马,只怕连家底子都翻出来了,昨天还被你一顿火炮,轰死了不少,被吓跑的,至少有一半,眼下那些人马,还能有一半在那里观望,就算不错了!” “今日里你派去接我的,大概就有千余人吧,别说还有这么多船,这么多火炮,足够了!” 她笑盈盈的抬起头来,看着钱无病,“但是,扫平了他们,然后呢?” “你总不成,堂而皇之在这里驻兵吧,这扶桑可是当初太祖订下来的不征之国,这要是咱们大明的兵马,都驻扎在这里了,朝廷不知道有多少人敢拿这事情说话!你这南衙镇抚,怕也是做得不大稳定了吧!” “夫人,大人眼下是锦衣卫同知,代指挥使!”王钰咳嗽了一声,在旁边轻声解释道。 “哎呀,升官了!”朱婉婧朝着王钰笑着点了点头,“难怪多了几分霸气!” “听起来,你心中似乎有计较?”钱无病反问道。在他的心里,打算的是直接在这里放上海外千户所的两个百户,至于这人数,那就看这两个百户的能力了,总之,要压在住人,平得了事,可眼下看起来,朱婉婧似乎另有主意。 “联姻!” 朱婉婧红唇张合,淡淡的吐出这么一句:“毛利家能送你一个毛利兰,难道其他几家大名家,就没有女儿吗,要是你都娶了他们的女儿,这九州岛,哪里还有什么毛利家,古田家、小林家和柳生家,将来,有的就只有钱家,而这些女人的儿子,将来执掌家族,你说他们是听那些家臣的,还是听他父亲的?” 看着钱无病有些吃惊的样子,朱婉婧嫣然一笑:“当然,他们中肯定有些人不愿意,不过,你可以派你的锦衣卫带着刀和他们去谈嘛,你们锦衣卫,干这些事情,不是挺拿手的么?” 531.第531章钱家的九州 王钰现在对钱无病简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能够有个贴心温柔的如夫人不难,但是,这个如夫人不仅仅能够独当一面,还能堂而皇之的给他张罗着多收些女人,这可就是叫人羡慕得流口水了。别人家的内宅,大的防着小的,小的放着外面野的,那叫一个明争暗斗刀光剑影啊!可钱大人倒好,这简直羡煞天下的男人啊! “也就你小子觉得这是个美事!”钱无病哭笑不得的看着王钰那猪哥样:“要不,你来?” “不敢!”王钰摇头都快摇的出残影了:“谁认识我是谁啊,我就将这些扶桑人全家的女人都收了,这些家伙,该翻脸的还是翻脸,我这不亏大了么!” 他瞟了瞟站在那边的毛利兰,吸溜了一下口水:“不过,若是有大人看不上的,容貌也算过得去的,倒是可以赏赐给咱们兄弟,到时候,也让兄弟我带着这些番国的女子,在京城里威风威风,羡慕死那些没有跟着咱们出来的家伙!” “这个倒是不难!”朱婉婧已经知道了王钰的身份,笑着说道:“只要小伯爷一招手,这些扶桑女子,只怕立刻哭着喊着要扑过来,到时候,就只怕人太多,小伯爷犯愁!” 钱无病看着这个女子,微微沉吟着。 朱婉婧虽然和她有过肌肤之亲,此刻肚子怀着是他的孩儿,但是,客观的来说,他对这个女子,并不是多了解。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太短,哪怕他们彼此,想多了解一下对方,也没有这个机会,要是这个建议,是吴嫣然孙倩,甚至朱云娘给他提出来,他都不会做他想,而只会考虑,这建议能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但是,朱婉婧提出来,他还真的得好好的想一想了。 “我考虑考虑!”他说道,浑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王钰那边鄙视的眼神,在王钰眼里,大人这是故意矫情呢! 接下来的时间,王钰就不适合在场了,人家夫妻重逢,不知道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说,王钰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随便找了个理由,带着船楼上其他的人,走了下去,偌大的船楼上,转眼,就只剩下钱无病和朱婉婧两人了。 “在扶桑我停留不了多久,接下我,我会带着船队,朝着西洋那边走走,你有什么打算?”钱无病沉吟良久,缓缓的开口道。 “你希望我有什么打算?”朱婉婧歪着头,看着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都锦衣卫同知,代指挥使了,我这个戾王之女,那可就越发见不得光了!” 钱无病不语,船舱下面,还有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小郡主呢,要说见不得光,这两位,只怕眼下都见不得光了。 “我也不去你那淡水了,那里明眼人太多,我身边又没什么可用的人,倒不如就在扶桑,好歹这几个月来,这扶桑的事情,我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只要你能够放手支持我,我倒是有信心,这十年二十年之后,这扶桑九州岛的扶桑人,人人只知道有我天朝的钱家,而不知道眼下什么毛利家,柳生家之类的了!” 她抿了抿嘴:“然后,我就给你看着这份家业,给咱们的孩儿,看着这份家业!” 钱无病看了看她,似乎想看清楚,这是不是她真心的话语,朱婉婧和她对视着,清澈的眼神,没有任何闪烁。 “你要我怎么支持你?”钱无病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问道。 这样的安置,的确是最好的安置了,朱婉婧的来历,倒是可以遮掩过去,只不过,她这一生,就没有多少机会,再踏足大明的国土了,而自己只怕也没多少时间,和她呆在一起。 “当日你留下来的两百士兵不够,再如果出现这些的变乱,我根本弹压不住他们,给我五百人吧!”朱婉婧想了想:“这五百人,你可以轮换,但是,不管什么时候,这九州岛上,都要有五百能够遵从我命令的士兵!” “这个可以!”钱无病点点头:“我锦衣卫海外千户所,会在这里开一个百户所,这个事情,回头你和毛利家说一说,让他们起个头,将来朝廷查问起来,也显得名正言顺一点,这百户所,我放三百人!” 这本来就是钱无病心中的打算,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我刚刚说的这九州各大名家的公主,你还是得收了他们!”朱婉婧旧话重提,“有了你和她们之间的名义,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顶着你的名头,干涉这些大名家的事情,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这些女人,能给你留下子嗣!” 不知道是不在钱无病的错觉,朱婉婧这么侃侃而谈的时候,他觉得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兴奋,钱无病不大想干涉这九州岛上的事情,但是,似乎她却是非常的有兴趣。 “那些扶桑人不会这么乖乖的听话,你这次来,要彻底打消他们的侥幸,该杀人的时候,不要手软,你要让他们在将来你不在扶桑的时候,听到你的名字就害怕!” “有这个必要吗?”钱无病问道。 “非常有!”朱婉婧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可能每次出了事情,就朝着淡水那边要援军,而援军也不可能每次都来的那么及时,说穿了,我就是要挟你的威势,压服这些扶桑人!” “长崎是九州的出口,九州是扶桑的出口。”朱婉婧指着远处的长崎城:“毛利家,只能做个傀儡,这长崎,必须掌握在咱们手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钱无病点点头。 “格丽莎是怎么回事,淡水那边没他们的消息,她们也不在这里,出什么事情了?” “应该是中了这些扶桑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了,你派人到附近找找,没准,她一直在附近打转呢!”朱婉婧一听他提到这个,头就有几分大:“还有,如果可能的话,将这个格丽莎调走吧,这个女人在长崎,也是一个变数!” “她会随着我离开的!”钱无病说道:“我会派人接替他,知道了我这一次的航线,只怕你请她留在这里,她也不会留下的!” 532.第532章借题发挥驱虎吞狼 钱无病去了长崎城。 这不是毛利家的请求,实际上,毛利家在钱无病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这样的请求也实在开不了口,指望大明的军队为你守城?你还是省省吧,人家都说真要贪图你毛利家的金银,直接将这长崎城轰烂呢。 但是,毛利家派出去的使者,带回来的消息,让钱无病不得不带着人,来到这长崎城。 毛利家还好,知道钱无病虽然有些轻视他们,但是,至少钱无病没有趁火打劫的心思,但是,其他几家大名见到毛利家派来的使者,心里可就犯小嘀咕了。这大明的那个将军不像是个讲道理的啊,这一来,都不知道咱们是谁,首先就给了咱们一顿大筒,这死了几百人不说,眼下还有一半的士兵没收拢来呢,就这么带着人上大明人的铁甲舰和他们去谈判,这是不是有些肉包子打狗的意思了? 但不去也不行啊,万一人家不肯罢休,打过来呢?看人家船坚炮利,武士众多,这未必打得过他们啊! 于是,他们虽然答应坐下来在大明将军的斡旋下和毛利家谈谈,但是,他们是打死都不肯去大明的铁甲舰的,就是进长崎城,他们都不愿意,提防大明人的同时,他们也在地方这毛利家呢,大明人就算真的有心斡旋,也不能保证毛利家不使坏啊! 于是,会谈的地点,设置在了距离长崎城两里地的一片开阔地里,那里还有些破败不堪的营盘,那是钱无病当日炮轰后的残骸,将地点设在这里,这几家的家主,多少也算是有点心理安慰了。 对这个情况,钱无病完全表示理解,也不知道这些扶桑人知不知道城下之盟的典故,但是作为强势的一方,这点要求,他还是愿意满足的。 随着钱无病上岸的人当中,慕四娘,裘草儿,朱云娘这是自然要跟着来的,朱婉婧身子不便,那就暂时不用出现了,只是在点兵点将的时候,钱无病赫然发现,雁九要在船上镇守,雁七在淡水没有跟来,自己的身边,除了王钰等一般勋贵少年,似乎领头的,尽是一帮娘子军了。 好吧,慕四娘是海外千户所的副千户,理论上,这上次上岸的那些人手,都是她的属下,她的出现,倒是无可厚非,但是裘草儿和朱云娘,这就是两个纯粹凑热闹的了。 船队里除了他的人手,其他商家也有胆子大的,带着护卫,跟着钱无病上了岸,这扶桑他们不是没来过,但是,这么威武的带着大军来,他们还是第一回,这一次的谈判,明显就是去敲诈勒索去的,这样的好事情,冒那么一丁点儿风险就可以凑一份,他们哪里又不凑热闹的道理。 林林总总加起来,钱无病身边的人和毛利家的人,在城外的人手,已经超过了两千,这阵容,别说海上还有无数大炮指着,就是没有那些铁甲舰和大炮,这来会谈的其他三家的家主,也得掂量掂量了。 九州是个穷地方,他们三家的武士,打死也凑不出一千人来,但是大明这边的士卒,那可是个顶个儿的,都能冠上武士这个名头的。 所以,在钱无病等了一个多时辰,正微微有些不耐的时候,这几家的家主,才带着百来号人,扭扭捏捏的,如同小媳妇一样的出现了。 “这是柳生家的柳生大人,柳生静云,这是小林家的小林大人,小林近二……这是古田家的,咦,你们家主大人没有来么?” 担任介绍的,应该是毛利家的重臣,不过此刻毛利兰当仁不让的抢了这个差事,至少,毛利家的人可能在这些人面前受到侮辱,但是,这些人却是没有胆量在大明的钱将军面前,给毛利兰一个难看的! “我父亲大人身受重伤,怎么来得了,我代表父亲大人来就可以了!”那被毛利兰质问的矮胖扶桑人,有些怨毒的看了毛利兰一眼,大声喊道。 “这是古田家的长子,有着九州之虎之称的古田清!”毛利兰在钱无病耳边轻轻的说着,一点都不忌讳这样的姿势显得过于暧昧,或许,她要的就是这些人看到的这个效果。 “有意思!”钱无病笑着摇摇头:“我说的是请三位家主过来坐下来聊一聊吧,难道说,这位九州之虎,已经接任了古田家的家主这个位子?” 毛利元就有些夸张的笑了起来,眼中不屑的神色,却是明白地告诉了钱无病,这个人,还不够资格和他们坐在一起谈。 “毛利小儿,你不要猖狂!”古田清被毛利元就这一阵讪笑,笑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忍不住怒吼起来。 “你才不要猖狂!”钱无病一拍桌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如此大声说话,给我滚回去,叫你父亲来谈,身受重伤?哼,只要没死,爬都要给我爬到这里来!” 小林近二和柳生静云脸上露出激愤之色,心里却在暗地里庆幸:幸亏坚持在这里会谈,这位大明的将军,果然是个不讲道理的。 不过,他们看看钱无病身后的那一列列板着脸毫无表情的大明武士们,除了替古田清觉得臊得慌以外,也不禁微微有些叹息:人家不讲道理,那是有不讲道理的本钱啊! 看到自己的主子受辱,古田清身边的两个武士,当啷一声,就将刀抽了出来,还没等他们张嘴朝着钱无病嚷嚷什么,钱无病身边一阵衣袂飘动,慕四娘已经风一样的闪了过去,当啷两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四娘已经回到了钱无病的身边,缓缓的将手中的刀收入了刀鞘之中。 当啷两声落在地下的,是两只断刃,手持断刃的武士,在众人齐齐看去的时候,还站立在原地,仿佛被吓呆了一样,直到慕四娘收刀入鞘,那两个武士面门上,才慢慢的出现一道红线,一直延伸到喉间,再接着,就是抑制不住的鲜血,从他们喉间喷射出来,将一边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古田清,喷得满身满脸都是! 直到这时候,这两个武士,才丢掉手中的武器,一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一边去捂自己的伤口,只不过,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来,就算是神仙来了,这两人只怕也没得救了! “还不滚,等着钱将军请你吃饭么!?”毛利元就难得的狐假虎威的一把,小脸一板,大声的喝道。 古田清这才仿佛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看了钱无病身后的慕四娘一眼,怪叫一声,撒腿就跑。谁知道太过慌乱,竟然被身后倒下的武士尸首绊了一下,一下子和他们滚做了一堆。 等到他再次爬起来,那是看都不敢朝这边看一眼了,发一声喊,那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九州之虎,这就是九州之虎?这德行……?”钱无病摇摇头:“我说元就啊,你们九州,真的有老虎么?” “以前倒是有的,不过好像后来,就没多少人见过了!”毛利元就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回答道:“反正我是没见过,将军见多识广,那是肯定见识过了的!” “古田家有几城几地?”钱无病摇摇头,问道。 “六城,号称二十万石!”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毛利兰,她似乎猜到了钱无病的意思,微微有些振奋。 “这古田家主身受重伤,倒是需要个地方修养,不过,六城似乎多了一点!”钱无病回过头,看着柳生静云和小林近二:“两位家主,你们觉得,古田家几城最为合适呢?” 这柳生静云和小林近二都是老狐狸了,哪里听不出这位大明的将军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冒犯,看来,这大明的将军,就要向古田家动兵了,或者说,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借口? “我觉得,古田家有一城养老,就足够了!”毛利元就倒是一点都放过机会:“若是古田家主在此,我断断不会提这个建议的,不过,这古田清嘛,嘿嘿,若是古田家主不再,这么多的地方,他有能力管得过来么?” “好!就依你!”钱无病哪里是问这两位家主的意思,毛利元就一搭话,他立刻就顺着自己的话头子往下说了:“古田六城,毛利家得三城,算是你们这次兴兵的补偿,你们两家各得一城,留一城与他古田家,两位家主,你们意下如何?” 连问了两次柳生静云和小林近二的意思,要是这两位不是傻子,也知道眼下到了需要自己表态的时候了,这位大明的将军,能拿古田家开刀,难道就不能拿他们两家开刀么? “将军大人说得极为有道理,我等是没有意见的!” “既然你们也同意,那你们两家,每家出两百武士,两千歩卒吧!”钱无病笑着说道:“加上毛利家的武士,若是还拿不下这些城池,那我还真看不起你们了!” 他回过头,对着刚刚露了一手震慑之极的本事的慕四娘说道:“慕千户,你率本部兵卒,随着这几位大人出征吧!” “遵命!”慕四娘脆脆应了一声,这轻轻脆脆的声音,听的柳生静云和小林近二耳里,却是齐齐打了一个冷战——这是钱将军要这位女武姬督战啊!这就是大明的兵书上说道驱虎吞狼之计么? 533.第533章逼战质子 “不能啊!”一众商人,看着钱无病带着人,朝着城里走去,而那几个被钱大人一顿威风震慑住了的扶桑人,也离开了这里,一个个禁不住小声的嘀咕起来。 “不是说了来发财的么,这钱大人怎么好像要打仗,就咱们的这些兵马,能行吗?”有人有些忧虑的说道。 “说你们这些人,就是没眼光!”这是江南家族船队的人,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天底下最好发的财是什么,哼,当然是这战乱财,要是连这一点都吃不够,你们一辈子也就这样啊!” “我知道这财好发,这不是担心么,咱们虽然船多炮多,这也不能上岸不是,钱大人从淡水带过来的锦衣卫兵马,好像连两千都不到吧,就这点人,扔在扶桑还真的怕不够看!”嘀咕的商人,不服气的反驳道:“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可不是在咱们大明,这粮草军械什么的,都得从东番运过来来,这可就花的银子多了!” “若是你们不愿意为钱大人效力,我倒是可以给钱大人去说说,这运输粮草军械的差事,咱们家族船队接了,你们就在一帮看热闹就行!”那家族船队的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井底之蛙,难成大器!” “你们说什么呢!”几个勋贵少年走了过来,领头的正是当中身份最尊贵的某小侯爷,这些天,钱无病将他们打散了安置在各船上,除了四海船队的铁甲舰上放了人,那些商船的船上,差不多也一个小旗放了一人,这些少年好不容易上岸聚集在了一起,刚刚又见识了钱无病杀伐果断的一面,心里头正自兴奋呢,就听的这帮商户在这里唧唧歪歪,顿时就不高兴起来。 “小侯爷,咱们几个在商量,大军出动,需要咱们做点什么呢!”那家族船队的船主,陪着笑脸说道。 “做什么,这还用商量吗?有人出人,有力出力,真没见过你们这些没眼色的,钱大人这是在为大家谋福利呢,打得扶桑人服帖了,咱们今后在这扶桑,好处还用说么?”小侯爷朝他们点点:“你没看见昨日里从这城里到咱们船上来的那些商人么,兴许这里头还有你们的人,那个凄惨样子,我都看得不落忍,难道你们想以后还这样?” “这个小的们当然看见了!”那船主似乎有些委屈:“钱大人不是说,趁着季风未到,先编排一下船队的行进,咱们大家这船大多是空的,货都卸在东番了,这钱大人这一用兵,咱们想出力,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力啊!” “瞎担心,都给随着钱大人进城去,到时候,听钱大人的吩咐就成了!“那小侯爷不耐烦的说了一声:“赶紧的,钱大人帮这些扶桑小矮子出头,没好处怎么成,去迟了,那就只能怨自己的腿脚慢了!” 众商人恍然大悟,是啊,这粮草军械什么的,用得着去东番运么,这长崎城的扶桑人有的是啊,当然,除了这些粮草军械,那金银醇酒美人,估计也少不少。 众人对望一眼,哪里还要催促,带着自己的护卫人手,朝着前面钱无病的背影,赶了过去。 在前面,毛利元就已经安排迎接这一大帮人进城的事情去了,钱无病一边走,一边给慕四娘面授着机宜。 “这什么柳生家,小林家,都靠不住,让他们和古田家去火并去,咱们的人,在后面督战就成了,战阵上的事情不懂不要紧,你只要记住,他们打的越热闹,死的人越多,对咱们越有好处,至于谁输谁赢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明白了,逼着他们打!”慕四娘干干脆脆的回答道。 “等到他们打得伤了元气,这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婧夫人,你还是要随我出洋的,过些天,我叫奥利维娅过来接替你,我知道你们比试过了,不过,这武艺上她比不过你,但是打仗的事情,只怕你就比不过她了。一旦毛利家缓过气来,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总归是要找会场子来,任凭他们狗脑子都打出来,那时候,咱们就可以脱身了,只要不影响咱们做买卖,他们打得越凶,咱们的东西,才越好卖不是!” “奥利维亚千户也要随着大人出洋么?”慕四娘关注的地方,明显的是错了。 “当然,今后咱们船队到的地方,这海外千户所,都得驻扎人手,她不跟着咱们,怎么知道咱们到了哪儿了!” “那扶桑的事情,得尽快完成了!”慕四娘忧虑起来:“我听的大家都说,最迟要正月底,咱们就得出发,要不然,再往南出洋的话,那可就不顺风了!” “所以我才给你说的这么清楚!”钱无病哭笑不得的说道:“咱们不怕乱,再乱也是一顿快刀斩乱麻,小小的扶桑,怎么能滞留咱们船队的脚步!” 他招了招手,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毛利兰叫了过来:“今天我这么做,你看明白了么?” 毛利兰眨眨眼睛,她知道钱无病借题发挥,心里也非常痛快,但是钱无病为什么这么做,她还真的有些懵懂,在她的印象中,钱无病可是一个无利不早起的人,断断不会什么报酬都不要,就为了毛利家冲冠一怒的。至于说为了自己,她心里叹了口气,她非但不傻,反而聪明的人,她在钱无病心里的地位,只怕还不如那位婧夫人身边的侍女呢! “这一次,或多或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钱无病说道,毛利兰登时就是一愣。 “都知道你毛利家是我大明眷顾的,这些人还能动歪心思,不教训他们一下,又怎么能出了我心里的这口恶气!”钱无病摇摇头:“让他们将你毛利家的地盘吐出来,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既然咱们挑了一个靶子,大家就联手将这靶子,往死里揍就是了,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东西,你毛利家要地盘,要人手,得靠自己的去争取!” “大人,我不是毛利家的人了!”毛利兰低低辩解道。 “也是,如今你是我的人了!”钱无病微微一笑:“既然是我的人,我更应该顾虑到你的感受了,今后婧夫人会留在长崎,我也会留下足够的力量,你好生伺候婧夫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至于你有心照顾一下自己的亲族,我想,婧夫人也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 “大人!”毛利兰鼻子微微有些发酸,这是钱无病第一次亲口承认了她的身份,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没有比被困在城中几乎走投无路的她更清楚的。 “还有,有些话我不大好开口的,你得帮我去说,柳生家小林家,有没有未成年的儿子或者未嫁的女儿,捡他们最看重的,送来几人吧,至于古田家,只怕过的几日,不用你去派人手,他们也会主动联系你的!” “明白,我这就办!” “去通知毛利城主吧,叫他在城里整军,这柳生家小林家,若是他们不肯为我驱策,咱们就先拿他们开刀!” 534.第534章钱将军托我给你带个话 相对于长崎城里的欢天喜地,这城外柳生家小林家的营盘里,可就是一片愁云惨雾了。 大明船队当日的一顿炮击,损失最惨重的倒不是他们两家,古田家的损失最惨重,连他们的家主也被流弹擦了一下,如今躺在床上有出气没进气的。 这些年的攻伐征战,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就连几日前攻城,毛利家的大筒对着他们还轰过呢,原本以为,自己手下的武士兵卒,应该已经见识到了火器的厉害,临战的时候,不至于再惊惶失措了,但是,毛利家城头上的那几门大筒和大明船队上的大筒,这尼玛根本不是一回事情啊! 大明船队万炮齐发,他们说下的那些武士兵卒,倒霉的当时就死在炮弹下了,但是,这毕竟是少数,这个年代可没什么开花弹,这炮弹也就是实打实的铁球,了不得就是在两枚炮弹中连个铁链形成链弹或者是将炮弹加热烧红再行发射,这样的炮弹除了声势吓人,又能有多大的杀伤?哪怕炮弹落在人五步之内,你若是没挡着这炮弹落地后弹起来的路,估计也是就吓一跳的事情。 问题是,就是光这吓人的声势,他们手下的这帮兵卒也受不了啊!前面说过,这扶桑,这些大名属下的基本的战斗力,是靠武士支撑起来的,别管是低级武士和高级武士,总之,不是那些靠几个饭团子就可以征召来的农兵。在扶桑,五十人破数百上千人的事情经常有,对方虽然号称上前,可武士就那么十几个,其他的农兵,基本上武士们一死,立刻就溃散了。两人手下的兵卒,看着热闹,实际上,真正的战斗力也就是他们手下的这两三百武士,炮弹一来,武士们虽有死伤,但是到还算收拢得住,但是,那些虽然号称“足轻”实际上就是一帮农兵的士卒,那就直接放了鸭子了。 围城的时候,三家聚众五千,号称三万,但是眼下,连两千人都悬乎,这也是他们今天在钱无病面前,面对钱无病的蛮横,一点底气都没有的原因。当然,若是给他们时间,慢慢回到自己的封城属地,这些溃散的农兵没准还比他们先回家,到时候再行征召,再号称个三万五万,也不是多稀罕的事情。 两人愁眉苦脸的相对了好一阵子,彼此心里琢磨着什么,都清楚的很,只是谁都不肯先开口。 “大人,大人!”外面冲进来一个武士,远远的趴下:“古田家的武士和兵卒,不顾咱们的阻拦,已经脱离本阵而去了!” 两人情不自禁的吐了一口气,还好,那古田家的小子,还没有蠢笨到家,咱们两人故意耽搁这么久,也算对得起古田家了。 “还不派人去追!”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吼道,等到那个武士屁滚尿流的滚了出去,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柳生君,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小林近二一脸的忧郁:“难道,真的要整备军马,和古田家开战么?” 柳生静云摇摇头,他真不想打,但是想想那位大明将军身边狠辣的女武姬,想想那装备精良杀气凛然的大明武士,他实在是不敢想想自己违抗那位大明将军后的后果。 “或许,咱们可以拖一拖!”听着营帐外面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柳生静云说道:“明国人的大筒,对咱们造成了极大的损伤,咱们要补充兵马,重新整军,这需要时间,这个理由,应该在明国人那里说的通!” 小林近二眼中似乎迸发出一丝神采:“你是说,等到明国人离开,那么咱们打谁,打和不打,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小林君!”柳生静云指指外面:“明国人的船队庞大无比,铁甲舰足足有八艘,你觉得毛利家有这么大的面子,请的明国人为他们出头么,这些船队停泊在这海上一日,这花销的又该是多少,我想,明国人不会在长崎久留的!” “你是说,他们是路过?”小林近二一喜,旋即又是一忧:“但是,若是他们如同以前那样,在这里留下两艘铁甲舰和一些武士,那咱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说道这个!”柳生静云脸色一整:“小林君,你记住,和熊岛家勾结,假扮海盗引走那两艘铁甲舰的,都是古田家一手所为,咱们两家是不知道这事情的!” “这个自然!”听到柳生静云串口供,小林近二笑了起来:“咱们也是受了古田家的蒙蔽!” “你记得这点就好!”柳生静云点点头:“他们就算留下武士和铁甲舰,只要大队人马离开,咱们也不担心了,难道你还没看得出,他们一直在意的就是长崎,对于九州其他的城池,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么,要不说这一次,咱们将毛利家打的太厉害,只怕他们根本连看都不会看毛利家一眼,毛利家不过是靠着财货和女人,才和明国人攀扯上的关系,这个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长崎有什么,无非是港口,商船,九州的出口!”柳生静云嘿嘿笑了起来:“这些明国人,你真以为他看得上咱们九州的土地城池么?” “他们只是想要做生意?”小林近二回过味来了。 “是,既然这样,和谁做不是做,毛利家不过是占了长崎这一块好地方,才和他们有了关联,我心中隐隐有个猜想,若是咱们不动刀兵,只怕长崎城换了主人,只要不影响这些明国人做生意赚钱,只怕他们也懒得看我们一眼!” “柳生君果然慧眼!”小林近二由衷的赞叹道,“柳生家有今日之强盛,果然不是侥幸!” “小林君也不错嘛,不过是眼光都在关注天下大事,这些小细节无暇顾忌而已!” “哈哈哈哈!” “两位大人,毛利家的毛利小姐求见!”两人商议出了对策,正在心中大定互相吹捧的时候,刚刚那个滚出去的武士,又滚了进来。 “毛利兰?”一个在明国将军耳边低声说话的女子形象,在两人脑子里浮现出来:“她来干什么?” “就她毛利家的人,还是和明国人一起?” “没有看到明国人,毛利小姐的从人,都是毛利家的武士!” “知道了,请她进来!” 毛利兰走进帐篷,看见柳生家和小林家的家主,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一点起身迎接的意思都没有,她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就这么看着这两人。 毛利兰的身份,或许当不得这两位家主起身迎接,但是钱将军的女人的身份,却是当得起的,尤其是她这次来,是代表着钱无病的意思,光从这一点上,她就不肯弱了自己的气势。 锦衣卫代指挥使,是多大的官职,在毛利兰的脑子了,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但是,慕四娘告诉她,光是锦衣卫下属,就有近十万的武士,她当时就惊呆了。哪怕扶桑远在京都的大将军,手下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武士吧,在那一刻起,钱无病的形象,直接就和在京都的大将军的形象重合在一起。她的想法很简单,此刻若是京都的大将军派使者来,这两个家伙,会这么淡定的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不? 冷场了一阵,最后还是比较圆滑的小林站了起来:“毛利小姐,昔日犬子还曾经和你有一面之缘呢,要是犬子如今看到毛利小姐的风姿,一定仰慕得紧!” 毛利兰身后的武士,有些鄙夷的看着小林:你们小林家的儿子是什么东西,居然敢仰慕我们家兰小姐,不知道兰小姐是明国将军的妻子么? “用不着他仰慕,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毛利兰看到柳生静云还老神自在的端坐着在那里摆姿势,心里气愤,原本在心里盘算好的一些顾及两人颜面的好听话儿,也直接就给省下了:“我来这里,是奉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钱将军的命令,给柳生家和小林家,带来一个要求!” 听得是明国将军的要求,柳生静云再也坐不住了,再这样摆姿势,轻慢的可就不是毛利家的人,而是明国将军的使者了。 他站了起来:“毛利小姐不早说,请,请到里面坐着说话!”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毛利兰见他前倨后恭,心里更是气愤,我还就不进去了。 “钱将军托我给你们两家带个话,柳生小林两家识得大体,共同举兵讨伐古田家,钱将军还是很高兴的,近日天气宜人,钱将军打算在长崎附近游览一番,你们两家,若是有识得情趣的子弟作陪,那就再好不过了!” 毛利兰说完,也不看他们的表情,转身就走:“钱将军时间金贵,希望七天内看到两家的子弟,你们好自为之吧!” 足足过了半响,两人才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对方,不出意外的,两人都在对方脸上,看到和自己脸上一样的苦笑。 “看来,这拖字一法,也是行不通的了,这明国将军,分明是要咱们两家送上人质!” “不对,若是人质的话,这毛利兰不会用识情趣这样的字眼,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而且,看她的样子,她似乎很不高兴!” 两人看着对方,突然灵光乍现,异口同声的说道:“我明白了!” 535.第535章就爱这个调调 对于这出兵讨伐古田家的事情,最热心的,当然是毛利家的从上到下了。 长崎城里到处洋溢着热烈兴奋的气氛,就好像古田家的地盘,已经被他们揣进了怀里一眼,那士气和钱无病率领船队来之前,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钱无病乐于看到的,不过,这具体的事情,他都交给朱婉婧和慕四娘去办了,怎么利用毛利家,怎么驱策柳生家和小林家,还真不用他费多大神,要是事事都亲力亲为,那他还要那么一大帮手下干什么,作为首领,他只需要指出应该做什么就够了,而怎么去做,自有人为他分忧。 更何况,格丽莎的两艘船,在他到达长崎三日后,终于慢慢悠悠的从海上飘了回来,对这个险些坏了自己大事的公主殿下,他是打打不得,骂骂不得,正在头疼呢!在他心里,这事情可比让这些扶桑人鬼打鬼的更重要一些! 如今的长崎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繁华,钱无病坐镇长崎,海面上战船林立,那些因为战事一起就消失不见的扶桑各地商户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甚至不知道哪里来的几艘商船,也战战兢兢的接近海面上的船队,得到秩序正在恢复之中的答复后,简直是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贸易。 当然,在那些扶桑商户的眼里,最大的贸易对象,还是这海面上的船队,没有带货物来,这没关系,这么多明国的战船停在这里,他们总要吃饭喝酒的吧,这就是可以赚钱的生意嘛,当然,要女人也是可以商量的,若是能顺便将自家因为战乱积存了不少的货物,趁着这个机会全部卖给明国人,那就更好了。 船队里的那些大明商户,这几天,简直是痛并快乐着。痛是因为来的时候,钱大人不过是说演练船阵,大家几乎都空船,这要是捎带一点货物,这一趟可就赚得大了。而快乐,自然是长崎城里眼下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一运回去就是暴利的货物。 问题是,谁会出来跟着战船演练船阵,将所有的家当全部都带在身上啊!他们的家当,大多数是南京出航前塞满船的那些货物,这货物没卖掉,哪里来的钱? 好吧,他们是手上没多少现银,但是,钱大人那边有啊!没看见那些扶桑人恨不得将钱大人供起来的样子,就算钱大人不动用四海船队的银两,只要开口,这长崎城的扶桑人,还不乖乖的把金银献上!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过那些不大规矩的事情,不过眼下这满城除了扶桑的武士,更有大明的锦衣卫在这里,就算真干了这种不规矩的事情,丢脸倒是其次了,只怕闹开了,连锦衣卫都看不过去! 想来想去,商人们还是死了这个念头,合计了一下,大着胆子,推举了几个人,准备找钱无病开口借钱了。 长崎城里最富丽堂皇的建筑,当然是毛利家的城主府了,钱无病就在此驻跸,说起来,毛利家还真是有心,当初朱婉婧避难时候,也是住在这里的,等到朱婉婧再次回来,她原来的居住,居然保持原样,甚至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更换。 此刻,朱婉婧就在自己居处的屋子了,和慕四娘毛利兰等人,正在商议着什么,而钱无病却是在这边的大堂上,正在和格丽莎大眼瞪着小眼。 “好了,我也不说你了,反正都是你的道理,海盗?这你也相信,咱们的船队,一月到这扶桑来回两次,就算有海盗,也得绕着这条路走,你就那么傻乎乎的听信真了,将婧儿一干人撂这里,幸亏我来的还不算晚,真要是婧儿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当得起么?” “不就是你的情人,怀着你的孩子么,这么大惊小怪的!”格丽莎嘴里嘟囔着,犹自有些不服气:“万一是那秦家兄弟,贼心不死呢,当初你就不应该留着他们!” “哟呵,你这大明话可是越说越好了,连贼心不死都知道?”钱无病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你以为我不想啊,能斩草除根,我留着他们开花结果啊,奥利维亚那边不是有消息,秦家兄弟十月间,有人在高丽那边见过他们么,他们长了翅膀,飞到这边来啊!” “反正我这是慎重,你不能作为责怪我的理由,我是为了咱们船队的利益!”格丽莎嘀咕道,声音刚刚大到钱无病可以听见。 “奥利维娅下趟会带着人过来,你这两艘船,移交给她吧!”钱无病沉吟了一下:“以后,扶桑这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凭什么!”格丽莎跳了起来,这船交出去,她除了身边的几十个跟着她远道而来的侍卫,又成了光杆司令了,这对于雄心勃勃想创建自己的船队,打通到西方的航路的她,无疑钱无病这一句话,直接又将她打回了原形。 “凭什么?”钱无病冷笑道:“就凭这船是我的!” 格丽莎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这是钱无病用不着她了,要翻脸的前奏么? 钱无病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慢悠悠的说道:“就凭月底你要随着我的船队,走一趟西洋,怎么,你不愿意?” “西洋?”格丽莎有些疑惑,汉语当中的西洋,可是一个含义广泛的词,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概念。 “一路向西!”钱无病看着这个懵懂的公主殿下,有些好笑:“你不是一直想找一条从海上回家的路的么,如今我给你这个机会,随我一同去找,看起来,你似乎不大高兴?” “啊!”格丽莎终于明白钱无病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大叫一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高兴,我非常高兴,亲爱的钱,你对我简直太好了!” 一边说着,狂喜的她,竟然跳起来一把搂住了钱无病,在钱无病脸上狠狠的吧唧了一口:“我就知道,你一直有把我放在心里的!天啊,我说外面那么多船是干什么的,我简直高兴死了!” “大人!”雁九推门进来,正好看到格丽莎抱着钱无病亲吻,一时竟然呆住了。 “好了好了!”钱无病将八爪鱼一样抱着他的格丽莎掰下去,有些不尴不尬的回头问道:“什么事情!?” “王钰带着船队里的几个船主,求见大人!” 雁九瞟了瞟满脸红晕的格丽莎,再看看有几分尴尬的钱无病,一边回答着钱无病的话,一边决定,自己一转身,就得将这眼前看见的东西给忘掉,这大人可是有吃掉奥利维亚的前科的,再吃掉一个西洋公主,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咱大人就爱这个调调,谁管得着! 536.第536章夫人的调教 “咳咳,你坐好!”钱无病咳嗽一声:瞪了格丽莎一眼,然后说道:“让他领着人过来吧,这又出什么事情了?” “这事情,你们和大人说吧!”王钰似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进来对着钱无病见了个礼,将身后几人一亮:“反正,这事情,我是没法开口的!” “连你也有没法开口的事情?”钱无病大奇,这王钰脸厚心黑,他可是略略知道几分的,眼下居然还又令他都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情,一时之间,他看着那几个依稀有些面熟的船主,心里八卦之心大起! 王钰不开口,倒是那几个船主,讪讪的低着头:“钱大人,咱们是想找船队挪点银子,周转一下,这借钱的事情,小伯爷这辈子怕是没有经历过,当然觉得不好开口了!” “借钱!?” 钱无病还没答话呢,旁边的格丽莎就叫了起来:“凭什么借你们钱!没有!” 别忘记了,格丽莎还是船队的账务总管呢,这船队赚到的银两,虽然不全是她的功劳,可一笔笔进出,她都心里有数的很。实际上,她这个财物总管还干得相当的出色,这一点,哪怕是王岳从户部挖来的那些帐房,都不得不承认,这位格丽莎公主,对这钱财,有着先天性的敏感,别的东西可能她还有些迷糊,但是,只要一涉及到钱财,这位公主,立刻就变得精明无比。 船队的钱财进出,那是标准的银账两套线,如果说吴军侯是管钱的,那格丽莎就是管账的,若是这些人开口借钱,首先就得先到格丽莎这里走一遭才成。 眼下京师来的这帮少年勋贵,打着是看管自己产业的旗号,带来的自然也不乏这帐房的高手,这账目上的事情,更是要弄的清清楚楚了,哪怕钱无病,也不能说将船队的银两,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这钱,可不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格丽莎激动,这也是有道理的! 尤其是她刚刚听到,钱无病带着这么大的船队,是准备开辟到西方的航路的,这多少银子都担心不够使啊,这个时候,有人想从她手里抠出点银子来,那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呢! “大人,您看……” 直接吃了一个闭门羹,那几个商人并不死心,谁认识这个罗刹鬼一样的女番子是谁啊,想作钱大人的主,也不看看自己长得啥德行。 “哦,忘记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格丽莎小姐,是四海船队的帐房,呃,总帐房,这些银钱上的事情,你们和她还有吴船主商量,这些事情,我是不管的!”钱无病先是将自己摘出来,然后笑吟吟的将格丽莎介绍给他们几人,这才有些不解的说道:“我记得出海的时候,这船上的粮食淡水补给都充足的很啊,这才几天,这就没银子补给了?” “这不是大家既然到了扶桑,总不能空手回去吧,如今的淡水,福建广东那边的商船都不少,就算扶桑这边的东西运回去,咱们不自己发卖,转手给他们,也是一大笔银子不是!”那几个商人陪笑道:“到了扶桑回去不赚点银子,那不堕了钱大人和四海船队的名头了吗?” “哦,是这样啊!”钱无病听清楚了,微微一沉吟:“这事情,我大概可以肯定的回答你们,船队的银两,是不可能借给你们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开了这个坏头,以后你们断缺了银两就来找咱们船队,还有什么规矩,咱们四海船队出来,也是要赚钱的!” 这几句话一说,那几个商人脸上,就别提多失望的样子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指点一点路子,银子嘛,估计是没有,不过,货物大概可以先赊欠给你们,这个保人,我给你们找一找!”钱无病眼珠子一转,登时想起一个好主意来。 朱婉婧不是要在这扶桑立足么,自己能支援给她的东西不多,但是,若是在自己离开之前,给她留点人脉财富,也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那谢谢大人了!”商人们一愣,登时喜笑颜开,赊欠,这是好事情啊,反正只要不空船转身,多少他们也敢赊欠啊!当然,有钱大人在其中说和,他们赖账的心思是肯定不会有的,天下谁敢赖锦衣卫的账,这不吃饱了撑着么! “那你们在这里等一等!”钱无病点点头:“格丽莎,你和这位船主聊聊天,今后大家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多多亲近一下,总归是好的!” 丢下大堂里的众人,钱无病走了出去,直接朝着朱婉婧的屋子走了过去。 朱婉婧和裘草儿毛利兰商量的什么事情,他大抵是心中有数的,只不过,既然今后扶桑这里的事情,是要交给朱婉婧来维持的,他能不发表意见,还是不发表意见的好,他只需要在她需要支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支持就可以了。当然,若是他真心要知道她们眼下商议的具体内容,相信只要他开口,也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婧儿!”轻轻的敲敲门,屋子里女人细细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门吱呀一声打开,裘草儿那有几分兴奋的脸蛋露了出来:“啊,大人!” “不是说你不感兴趣的么!”朱婉婧斜斜躺在那榻榻米上,眼波流转,含笑问道:“怎么,又忍不住想知道咱们几个妇道人家在合计些什么了!” “不是这事情!”钱无病笑了笑,走了过去,坐在朱婉婧对面的毛利兰,急忙为钱无病让开了地方。 “有这么个事情,我觉得可以你来做比我做合适一点!”钱无病将这几个商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然后看了看毛利兰一眼:“这些扶桑商人的货物,可以让你担保,让毛利家先行垫付,他们的欠款,到时候直接由咱们的人在大明收回来,我告诉过你的,船队里的这些商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在江南,他们自家还有着庞大的产业,你卖这个人情,基本上,就等于对大明江南所有的商人卖了这个人情,到时候,他们能不念你的好!” “也就是将来,若是我需要有帮助的时候,他们也能帮我一把?”朱婉婧眼珠子一转,一下就猜到了钱无病的用意:“你是怕我一人在扶桑势单力薄,多给我找几个帮手是吧!” 钱无病微微一笑,这个心事被说破,可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我担保,也不过是一个中人,这最后金银还得要毛利家拿出来的!”朱婉婧看了看毛利兰,“眼下毛利家也正是到处要用钱的地方,数十船货物,怕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毛利家,愿意拿出来么,或者说,他们愿意相信我么?” “毛利家必须得相信夫人!”毛利兰垂着眼帘,肯定的回答道。 “哦,你说这话的时候,是毛利家的毛利兰,还是咱们钱家的小兰啊!”朱婉婧眼中抹过一股莫名的神色,脸上表情不变,笑盈盈的问道。 “小兰是大人的侍妾,自然是要心向大人,心向夫人的!”毛利兰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那你说说,毛利家,为什么必须要相信我!?”朱婉婧却是不肯就此放过毛利兰,继续追问道。 “因为毛利家要生存下去!”毛利兰话声中隐隐有些无奈:“以前毛利家,也不过是长崎一城之地,但是,因为大人的眷顾,毛利家才有了问鼎九州的野心,时到今日这个局面,更是证明了,如果没有了大人的眷顾,毛利家的覆灭,也就是旦夕之间的事情,这一点,相信毛利元就看不出来,毛家的诸多重臣也看得出来!在这乱世,一个家族,要生存壮大,可不是仅仅有些金银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有点像我们钱家的小兰说的话了!”朱婉婧点点头:“那这事,你去操办,成不成啊!?” “小兰必将不辱使命!”毛利兰额头轻轻的触了面前的榻榻米一下,站了起来:“请大人和夫人,静候小兰的佳音!” 看着匆匆离开的毛利兰,钱无病有些吃惊,朱婉婧看到他这模样,吃吃的笑了笑。 “看来,你调教人的手段不错啊!”钱无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直接朝着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裘草儿瞟了一眼,“这么快,这丫头就能死心塌地的算计自己的娘家了!” “扶桑人不大讲究这个的,他们功利的很!”朱婉婧笑了笑:“对了,四娘我肯定是要不到身边来的,这草儿你就不要带走了吧,在扶桑这里,草儿可以帮我很多忙,反正她眼下也是试百户的身份,给她一个百户,让她带人驻守在这里吧!!” “草儿你的意思呢?”钱无病回过头,裘草儿这个试百户是个衔头,手里可没一兵一卒,当初也不过是赏给她的颜面,如今要带兵驻扎在这长崎,他自然要问问裘草儿自己的意思了,严格的来说,裘草儿还真不算锦衣卫编制的人,不过是一个拿着锦衣卫俸禄的寄禄而已。 “属下听从大人的吩咐!”裘草儿肃然答道。 “好了,就别装了!”朱婉婧笑了笑,啐了裘草儿一口,然后回过头来对着钱无病说道:“草儿觉得随你在海上乱飘,远不及跟着我心里踏实呢,再说了,四娘那么能干,可不就把草儿比下去了吗,你身边多她不多,少她不少,但是我可少她不得,再说了,这几个月来,草儿伺候我也算尽心,难道你一个百户都舍不得赏给她么!” 537.第537章奇葩的扶桑公主 也不知道毛利兰是如何说动毛利元就和毛利家的那一帮重臣,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就她一个女子在中斡旋决定了下来了,钱无病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实际上,答应出这一笔钱,毛利家不仅仅将字的家底子给掏空了,甚至连长崎港口三年内的税赋都抵押了出去,当然,这其中朱婉婧的影子若隐若现,那就不用说了,没准,一开始钱无病提了这个头,她就打的是这一个主意。 总之,事情都在往好的那一方面发展,柳生家和小林家,不出意外的,按照毛利兰的期限,送来了两个公主——每家两个。钱无病哪怕实在是不待见,也不得见了两家的使者,既然要人家在前面打生打死,这亲厚远近还是要体现出来的,要不然,这和对待古田家的那个“九州之虎”又有什么区别。这个时候,两家当兵在慕四娘的敦促下,已经往着古田家而去,战乱,仿佛随着这些兵马的离去,也远离了长崎城。 不得不说,很多人都有这么一个误区,这公主什么的,必定是美貌无双之类的,但是实际上,钱无病见到这几位公主,他才真正知道,这扶桑的日本贵族女人,真正是一个什么德行,毛利兰,那绝对是一个例外中的例外,毕竟也没哪个贵族女子,还兼职忍军头目的不是。 身高这个梗,咱们就不吐糟了,这个几位成年公主,还没有朱云娘的个儿高呢,至于相貌嘛,钱无病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几位脸上的的白粉,涂抹得都看不清楚表情了。她们的眼睛倒是灵动得很,看得出来,他们对于钱无病虽然恭敬,但是眼里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但是,这看完眼睛,再往上看,这眼睛上面的眉毛,那就真没法看了,应该说,她们根本就没了眉毛。显然这是故意剃掉的,没眉毛就没眉毛吧,张敞画眉的美谈大明也是流传的,大不了再画条细细的柳眉上去,那比原来的眉毛或许更有韵味。 可这些扶桑公主倒好,那眼睛上面,直接就是一个豌豆大一个黑点,就好像给他们梳妆的人涂抹完了他们脸上,到了眉毛这地方,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找个墨盒,随便按一个黑点了事。 好吧好吧!!这都不是重点,这脸上白粉厚点,眉毛秃点,虽然有些过分,但是稍微忍一忍,没准看着看着就习惯了,这和大明的审美观稍稍有些分歧,但是并不是太大。这几位公主见到钱无病,一直都是抿嘴微笑或者是掩嘴而笑的,直到毛利兰大声的说着什么,似乎是解释她们今后在这扶桑的身份的时候,这几个女人,终于忍不住张开嘴笑了。 然后,钱无病就直接硬了! 僵硬了! 明眸皓齿,齿如编贝,齿如瓠犀,束贝含犀,哪怕钱无病不是文人,他也能说出几个关于文人形容美女牙齿的词儿来,这些形容词儿里头,可没有一个拿一嘴黑乎乎的牙齿当美的。 但是,他没听说过,并不代表这世上没这事,这四口整整齐齐黑漆丫乌的牙齿,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见到这咧嘴一笑的风光,钱无病身子,想不僵硬都难。 他简直是忍着浑身的不适,熬过了这段接见的时光,好不容易让人将这些使者和女人带下去安置,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叫住了准备离去的毛利兰。 “你的牙好像她们有些不同?”他盯着毛利兰的嘴,死死的看着,这眼光,让毛利兰忍不住紧紧抿着了嘴。 “小兰的牙不够黑,小兰知道,大人……”毛利兰都快要被她看哭了,本来这柳生家和小林家的几个女人过来,她就有一种重重的危机感,眼下大人居然拿她们和自己比较起来,她这副模样,怎么比得过她们。 在毛利兰的心里,这审美观很显然不是大明的,她还在为自己脸不够白、眉毛不够短、牙齿不够黑为耻呢,以前做忍者的时候,这些东西她可以不用顾忌,打扮得再漂亮,这刀砍过来,该死的还是会死;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名义上是钱将军的女人了,这样的相貌打扮,都不用人说,自己都觉得拿不出手。 “吃惊了吧!”一直坐在钱无病身边装大妇状的朱婉婧吃吃笑道:“我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天底下女人只有把自己越打扮越漂亮的,女为悦己者容嘛,但是,扶桑人真是一个奇葩,没命的把自己往丑里折腾,看着跟鬼似的!” “你早就知道,也不提早告诉我一声!”钱无病眼睛一翻,“我还以为都是小兰这模样的呢!” “大人是嫌弃小兰了么?”可怜毛利兰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忍者,此刻如同一个做错事情的小丫头一样,望着钱无病怯生生的说道:“以后小兰一定注意打扮自己,不给大人丢脸!” “别!”钱无病赶紧拦着她:“你就这样挺好,也别打扮了,你要打扮得给她们几个似的,天天跟在我身边,我这长崎城那还真呆不下去了!” “你出去吧!”朱婉婧适时为她解了围:“听大人的话,没错,出去和你的姐妹们亲近一下吧,以后大家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吓着她了!”朱婉婧吃吃笑道:“这丫头现在都是以钱家人自居呢,你这要露出嫌弃她的意思,你信不信她回头就能抹了脖子!” “好吧好吧!”钱无病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回头你给她说说,我可没嫌弃她的意思,光是这次说动毛利家连棺材本都拿出来给咱们垫付银两,这份功劳也不是那几个后来的小丫头能比的,嗯,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说完,他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这扶桑的公主,还真不值钱,一送就是两,先说好,这些女人,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碰的,这主意是你出的,怎么安置她们,你自己多费神吧!” “不碰她们,不碰她们怎么会有子嗣,没有子嗣,这柳生小林家咱们又怎么掌握在手中!?”朱婉婧笑着看着他。 “这个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钱无病摇头如蒲扇:“打今儿起,别叫他们出现在我面前,多看几眼,我这得给毛利家省多少粮食啊!” “那就让她们先跟着我?”朱婉婧问道:“不过,这个名分你可不能否认,要不然,这前面打着的两家兵马,立马就能反戈你信不信!” “你看着办吧!”钱无病叹叹气,走了出去:“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538.第538章一支穿云箭 “这扶桑的公主好看吗?” 耳边吹气如兰,腰间却是被一只小手不轻不重的拧了一下,钱无病心里那个悲伤,真的是逆流如河。 “咱们能不能不要说这事情了,这不都是你那姐姐要折腾,我配合她来着嘛!” 将这只作怪的小手抓住,钱无病在那小蛮腰轻轻一搂,将那轻盈的身子,放在了自己的膝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特别喜欢让朱云娘坐在自己的身上,或许,打一直以来,他都是觉得朱云娘是一个小小的精灵人儿,一个淘气的小妹妹,哪怕眼下两人有了名分,他都扭转不过这个观点来。 不过,朱云娘显然认同了他这种表示亲昵的方式,脸上闪着促狭的笑容:“要不,我去给他们说说,让他们今天四个,给钱大人侍寝?” “都说不许说了啊!”钱无病板起了脸:“钱家家规,取笑自家相公,那是要家法伺候的!” “不说了不说了!”朱云娘乐不可支,足足笑了好一阵,才止住了笑声。 “见过你姐姐了?”钱无病问道。 朱云娘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想到朱婉婧,再想到自己,她还真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婉婧姐姐的心思是好的,帮你勒索这些个女人,也是为了咱们的基业,你带着船队要么去西洋,要么回京,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这扶桑要立足,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别说还要保证这扶桑成为咱们大明的后宅,不费些心思怎么成!” “我知道,所以我由着她来!”钱无病点点头:“这事情,陛下是默许了的,光是为了那为祸沿海的倭寇,陛下也不会反对我在扶桑这般折腾,说起来,还是咱们大明朝廷,不能明着占了这地方啊,要不然,在这里放上几卫兵马,这些扶桑人,哪里还不服服帖帖的,用得着使用这些手段么?” “咱们朝廷不能明着出兵占了这地方,你海外锦衣卫千户所可以啊!”朱云娘微微一笑:“这扶桑也是咱们大明的属国,前些年,还是三年一贡来着的,只不过,后来先帝嫌他们来的太勤便了,这才改为十年一贡的,海外千户所,可不就是管这海外属国的事情么,驻扎些锦衣卫算什么事情,这事情,就是他们扶桑国王,都无话可说,除非,除非他们不认咱们大明做宗主国,要是那模样,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了!” 钱无病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庞:“你家相公,也是这么想的!” “哼!”朱云娘扭过头,躲开他的手:“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呢,你又拿我当小孩子了!” “嘿嘿!”钱无病嘿嘿笑了笑:“对了,不是让你在船队上坐镇的吗,怎么有空跑到这长崎城来了,是呆的闷了,下来散散心的?” “我是那么不知道轻重的人么?”朱云娘皱着小鼻子,很不满意的看了钱无病一眼:“我可是办正事来的!” “那好,你说,这正事是什么!”钱无病坐直了一下身子,朱云娘却是感觉身后一空,小身子不依不饶的又贴了过来——这两位,实在是不像说正事的模样。 “各家船主这两天,都发疯了似的往船上装货呢,这不是眼下都装的差不多了,他们不敢找你,就找上了我,让我问问你,咱们船队还打算在这扶桑呆多久啊!” “他们想回去?” “都装满货了还停在这里干什么?”朱云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算要打仗,他们那些破船,也派不上用场啊,除了数目看起来能唬唬人以外你还真以为他们和咱们的船一样,浑身都装满了大炮啊!” “扶桑这边战事未停,昨天还来战报说,又下了小林家一城,他们就这么离开,会不会对战事造成什么影响?”钱无病沉吟道。 “只要咱们四海的船队在这里,能有什么影响!”朱云娘摇摇头:“这战事也不是一个月能结束的,别忘记了,再一个月,海上就起风了,要是咱们耽搁在这扶桑,那西洋还去不去了?” “那让他们回东番吧!”钱无病想了想:“让奥利维亚在淡水留三百人,带着剩下的人来扶桑,这几月,她招揽的人手,都快两个千户了,这些人没仗打,只怕还有怨气! “那我就这么回了他们?”朱云娘问道。 “嗯,告诉他们,在淡水待命,不日等待咱们船队返回,再一同出发!”钱无病点点头:“就这么决定了!” …… 朝鲜,全罗道,光州府。 这是一座依靠山势而建的城市,足足可以容纳十万余人口,基本上,光州府算是全罗道的门户,若是光州府沦陷的话,这全罗道也就无险可守了。自光州府到汉城,此后可是一马平川。 实际上,不仅仅是全罗道,整个朝鲜面临的威胁,也仅仅只是来自海上,至于身后的大明帝国,他们从来就不怎么担忧,要知道,这“朝鲜”国的国名,还是大明太祖皇帝亲自赐下来的呢! 光州城驻扎着接近三千的士兵,这些士兵,仅仅是为了对付海盗,流贼或者是叛乱的国民,这样的数目,怎么都不能说少了,再多,就没这个必要了,正儿八经的养兵,也是要花费大把的银子的,这些银子省下来供皇室和王公贵族们大肆挥霍岂不是更好。 当然,真的这三千人若是不顶用的话,那再多几千人,也顶不了多少用了,不过也不用怕,这个时候,还可以找身后的大明帝国求援,以朝鲜对大明帝国的恭谨,以这么多年面对大明的征方都毫无怨言份儿,大明帝国也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所以,当然大明帝国的锦衣卫海外千户所,要在光州城里,设置一个衙门的时候,这全罗道的知事(类似大明的知府),甚至没有汇报给上头,就先一口答应下来了再说,尽管这些号称是大明的锦衣卫的人,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很多都不像大明人氏,但是人家手中的公文告身腰牌,可掺不得假。尤其是等到他行文到了大明的锦衣卫镇抚司,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这最后的一点疑惑也没了。 当然,为什么这些锦衣卫总很多非“大明人氏”这点疑惑,他们后来还是知道了的,这海外千户所的这个百户所,在朝鲜扎下根之后,就开始大肆招手人手,他们可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你们有本事,他们一概照单全收,当然,你若是不服气,他们也不是不会在意的,反正他们会让你服气的。 这几个月来,光州府附近,那真是河清海晏,一派太平景象。就连全罗道最为活跃的几股盗匪,也让这些锦衣卫给剿灭了,当然,有人看到似乎这锦衣卫衙门中,多了一些和那些盗很相熟的面孔,这就是后话了。至于这些锦衣卫,从开始来的百余号人,逐渐膨胀到了五百余号人,朝鲜人丝毫没放在心上,大明的这些锦衣卫越是强大,对咱们可不就是越好么! 这些连原本驻扎在这里的三千朝鲜士兵,也感到没什么事情做了,这么能干的大明锦衣卫在这里,他们也就是个摆设而已,大家心领神会就可以了。 原本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大家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混着太平日子,啥事情都不用操心,在城里呆的无聊了,可以出去到乡下欺负欺负老百姓,或者随着哪位大人去打打猎什么的,日子应该非常逍遥。 但是谁会知道,这突然之间,海上就来了这么一股实力强大的海盗了呢!? 以往犯境的海盗,大多是扶桑那边的倭寇,少则一艘船,三五十人,多则百来号人,这就顶天了,反正城里调兵去出去,一般情况下,人都是跑的没影儿,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没有多少,年年如此,这朝鲜士兵和海盗们,似乎也就有了那么一点默契——你抢归抢,大家别碰面啊,这叫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但是,今年的这些海盗不同,不仅仅规模大——来了足足四艘船,人数多——据逃回来的人说,至少有上千人,而且,他们也太不讲究规矩了。洗劫了几个城镇,他们居然不走,而是一副要打算长住的打算,这全罗道的将军、知事,可就有些不能忍了,这么搞,大家的头上的这顶高高的官帽子还要不要?不行,得打,打得他们离开! 一开始,这朝鲜的将军,就没有消灭对方的想法,他倒是想消灭对方呢,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人,别看自己比对方兵多,打起来怎么回事情,还真不敢说。他们也就是抱着多凑点人手,将对方吓走的打算。 于是,抓丁拉壮,加上原来的士兵,好不容易凑了四五千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那海盗占据的地方而去。 然后,一天不到,他们就回来了——去了四五千,回来不到一千! 而他们此举,更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丢兵弃甲就不说了,那些海盗,被他们这一打,居然点起兵马,直扑光州而来。 此刻光州城外,蜿蜒数里的,尽是知道自己兵马吃了败仗,海盗已经打过来的朝鲜百姓,而光州城头,那些逃回来的士兵,更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哪里,看着这些难民,一个劲儿的祈祷那些海盗不要过来! 539.第539章千军万马来相见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应该说,鸟多了,从哪个林子来的都有。 崔元浩,那位带着残兵败将逃回来的朝鲜将军,此刻一脸的垂头丧气的跟在光州知事的身后,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脸赔笑的对着那个不知道从哪个林子来的鸟,心里头的憋屈,那真是不用说了。 他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这个家伙不仅仅身上那套大明的军服,样式十分可疑,就是这个家伙本人,来历也十分可疑。看着两人用拗口的大明话交谈着,他都恨不得跳起来,扯着嗓子吆喝一句:大人,这货听得懂咱们朝鲜话啊! 但是,他不敢! 吃了败仗,已经就吃了知事的一顿臭骂了,这个时候,强自出头,没准连进去跟着的资格都没了。进去不成,他还怎么说动这些大明的武士首领,为他收拾眼前的这一番乱摊子? “你等着!”门口留下一人看着他们,另外一人进去通报,这些桀骜的家伙,丝毫没有因为来的人是这光州的文武最高官员,就多给了他们几分面子。 好不容易被领了进去,总算对方还没有完全失却了礼数,在等待对方的头领来的是时候,居然还有清茶伺候。 这可是好东西!崔元浩贪婪的喝着手中的热茶,他府上也有不少大明来的茶叶,只不过,似乎没有这里的正宗。 等了好久,那位他们期待见到的大人物,才晃晃悠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他满脸通红,一嘴的酒气,这两人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这位大人物刚刚是在做什么了。 “卢百户!”两人站了起来,人家有这个资格在他们面前不讲究礼数,他们可不能,尤其是眼下,还是他们求助对方来的。 “你们也是来送我的么!”一身锦衣卫百户装束的卢卡,打着酒嗝哈哈笑道:“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了!” 嘴上说的不好意思,这心里头,他可是好意思的很,这等日子,他以前哪里敢想啊,但是,身上有了这套官服,这不敢想的日子,就成了现实了。这换做以前,就算他来朝鲜,也就大着胆子,在这朝鲜抢点鱼干什么的,还深怕对方的兵马将他那点可怜的人手包了饺子,眼下,这光州的文武官员首领,却是客客气气的站在他的面前,他那个得意,正是无法言语了。不说在自己家乡,这就说在大明,统治着一样一大片土地的统治者,那至少也是大领主级别了的吧! “卢百户要走?去哪里?”知事和崔元浩,两人都是心里一动:“卢百户要率军征讨海盗么,光州府上下,愿为卢百户竭尽所能!” “你们说什么啊!?”卢卡眉头一皱:“什么海盗,海盗不是你们派兵马去驱赶了么,这种事情,我们怎么能代劳?” “啊!”这下他对面的两人,登时就急了,怎么不是去征讨海盗呢,这海盗都快打上门了,你居然要走人,咱们光州平时待你们也不薄吧,不带这么不仗义的。 “啊什么啊!”卢卡瞪了他们两一眼,要不说人的脾气都是惯出来的呢,明明知道这是朝鲜国的高官,他眼下一瞪一个,却丝毫不含糊:“咱们大姐头召唤,我还继续呆在这里吗?放心,我的人不全带走,还留着人看家呢!” 放心,这叫我们怎么放心!崔元浩和身边的这知事,真是欲哭无泪,这个时候,崔元浩再也顾不得知事的怒火了,主动跳了出来:“卢百户,不知道您口中说的这位大姐头,是哪位阁下,眼下光州城危急,若是卢百户就这么离开,海盗破城,只怕卢百户留在城里的兄弟,也不大安全,您说对吧!” 他犹豫了一下,“这稍稍耽误那么几日,不会太要紧吧!” “扯淡!”这下卢卡真的怒了,而不是刚刚那样作态的瞪了他们一下:“什么叫军令如山知道不,你也是带兵的,用的着我给你解释吗,我说的大姐头,自然是咱们的千户大人了,千户大人下了死命令,这半月内一定要赶到扶桑长崎,你是想让我延误军令掉了脑袋吗?” 寡妇死儿子,真的没指望了!崔元浩的心沉了下去,至于酬劳什么的,此刻说再多都没用了,钱财再多,也得有性命来享受么! “卢百户这是要出海?”倒是那知事听出了点头绪,“去扶桑!?” 卢卡点点头,有些不满的看着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打打海盗没什么,就当是练兵了,但是居然让自己延误军令,那就做梦去吧! “若是我能七日之内,将卢百户送到扶桑呢?”那知事满怀希望的看着卢卡:“釜山府的知事,倒是和我有些渊源,现在就派人请他为卢百户备好快船给养的话,从釜山到扶桑,也就两三个时辰的事情,一点都不耽误卢百户的正事!” “这样啊!”卢卡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下巴:“你们也知道你们这不是正事啊!” “卢百户,光州府不会让百户的兵马白白出兵的,每位出战的大明勇士,一律纹银二十两,军官加倍!” “这样啊!”卢卡继续摸着自己的下巴,却是不怎么心动的样子。 崔元浩这种神情看得多了,知道这是对方在讨要自己的好处呢,当下心一横,开口说道:“对于卢百户,我们也有一番心意献上,除了上书大明朝廷,为卢百户请功以外,崔某愿意出军资三千两,美貌歌姬二十人,为百户以壮行色!” 这下,原本可帮可不帮的事情,卢卡也动心了,这给大明帝国上书,表彰自己,这可不大明帝国的皇帝都能直接看到自己的名字了,这要是皇帝一高兴,没准自己的位置也得向上动一动了,就算皇帝看不到自己的名字,但是这事情办好了,钱将军和奥利维亚百户,那可是一定会看在心里的,这可比招揽再多的手下,更容易升官啊!至于钱财女人,他眼下还真不怎么看得上了,这朝鲜国穷得跟什么似的,三千两银子,他们也好意思开口,扶桑人不知道比他们大方多少倍了。 “那你们给我说说,这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了……” 540.第540章想交个投名状 “我艹你大爷的崔元浩,我艹你大爷的金永泰!” 骑在马上的卢卡,已经在肚子里,翻来覆去的将这两个家伙骂了无数遍了,尼玛,这麻子不叫麻子,这叫坑人啊!要不是现在掉头就跑太影响士气,他真的想回城,将这两个家伙拎出来,让他们仔细看看,眼前这齐齐整整的摆着战阵在他面前的这些人,这是海盗吗? 这海盗比他们朝鲜国的官兵还像官兵好不好! “都给我精神一点,后面的,看好新入伙的那些家伙,谁敢跑,直接给我砍死!”先是冷着脸下了这一道命令,卢卡掂了掂手中的短火铳,然后微微摇摇头,又拿起了放在马背边的连枷,看样子,今天自己十有**要交代在这里了,要知道对方是这样的军势,打死他也不会出来和对方野战啊! 这世界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此刻掉头就跑,他在东方,可是再无任何前途而言了。 一边是整整齐齐的阵形,衣衫褴褛,一边是衣甲鲜明,却是如同一群乌合之众,还真是鲜明的对比,在两群人中间,是差不多五百步的距离,不过在卢卡看来,这五百步,就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了。 “跑吧!只要活着,就有无数的可能!” “不能跑,跑了就算留下性命,也只能做见不得光的海盗!” 两种声音在卢卡的脑中天人交战,也不知道交战了多久,他身后的锦衣卫士卒,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自己的首领身后,等待着自己首领的命令。 奇怪的是,对面的那些海盗,也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发起冲锋的意思。 “百户,百户!”身边有人轻声叫道:“后面的齐小旗派人告诉大人,眼前的这些海盗,似乎是大明的官兵!” “我勒个擦!”卢卡陡然一惊,不会这么离谱吧,他可是知道秦家叛军反出大明的事情,那秦家叛军前身,可不就是大明的官兵。 “前面是什么人,报上你们的来历,咱们锦衣卫刀下,不死无名之鬼!”他朝着对面,大声喊道,喊完还低下头拉,问着自己刚刚递话的手下:“我这样说没错吧!” “没错,戏文里头,都是这样喊的!”那手下很眼色的称赞了一声。 你还别说,这一吆喝,还真把人给吆喝出来了,对方的战阵,轻轻的让开一条道路,一个手拿长刀,穿着大明军服的汉子,从阵中走了出来,大概他们也一直在琢磨着眼前这支军队的来历,此刻对方表明了身份,这领头的也就出来了。 这下连卢卡也确定了,对方身上的衣裳,可比他的那些士兵光鲜的多,而这种大明的军服,虽然和卢卡的军服有些不大相同,但是他也是见过的。 “大明福建镇东卫领兵千户刘华,敢问前面是锦衣卫哪位大人在,可有腰牌告身!” “去叫齐三儿来!”卢卡一边急急吩咐着,一边勒马朝前走了几步,对方要查看他的身份,他还想查看对方的身份呢! 那叫齐三儿的小旗,听的前头卢卡的召唤,急匆匆的从后阵跑了过来,卢卡也不客气,直接解下自己的腰牌,指着前面说:“去,将本官和你的腰牌,拿给他们看看,然后将对方的来历给我带回来!” “百户!”这齐小三是个胆大的,见到这情形,也不禁有些发毛:“没准,属下就回不来了!” “屁话,真要打,大家谁回得去,看样子,对方不想打,你放心的去吧!” 不是卢卡有些拿下属的性命不当一回事情,反而,这是他太相信齐三儿了,这可是以前跟着钱将军,后来被调拨到海外千户所的老人,这次来朝鲜,奥利维娅千户又将这这样的老人,给他调拨了十多个,这些老人,人机灵,眼皮子杂,也敢拼命,眼下的朝鲜有这局面,倒是一大半都靠这些大明军中的老人,你换一个跟着他一起打混的那些海盗兄弟,他看他敢不敢放心让他们去! 远远的看到齐小三和对方的那个什么千户,嘀嘀咕咕了一阵,又互相看了对方拿出来的东西,那齐小三才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回来,满脸都是梦游般的表情。 “百户,他们是指挥使曾经遍寻不得的那福建叛军,这千户刘华,也是身份没错的,当日里,他就到了咱们淡水,小的曾经见过他!”齐三儿仿佛梦呓般的说道:“可是,这刘千户说,那秦家兄弟,已经死在他手里,他带着叛军仅剩下的人马,是找咱们投诚来着!” “你信吗?”卢卡第一个反应,这小子被人给骗了:“要投诚,直接去咱们淡水啊,他们又不是没船,这里可是朝鲜国,他们投个屁的诚啊,嗯?你说的是投诚,不是投降?” “嗯,反正就是差不多的意思!”齐三儿估计也分不清投诚和投降的区别,反正对面那些士兵,是货真价实的前大明士兵,而不是什么海盗,这倒是确凿无疑的。 “那叫他们放下武器,等侯咱们受降……嗯,收编吧!”卢卡哼了一句,他才不信对方会这么老老实实呢。 齐三儿朝着对方喊了起来,将卢卡的意思传了过去,那便的士兵,登时就骚动了起来,但是,很快几个军官就大声的在队伍中吆喝起来,然后,卢卡就不可置信的看到,那些原本严阵以待执刀拿枪的士兵,竟然一个个将武器放在了脚边,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我艹,真投降啊!”卢卡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下赚大发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四五百号锦衣卫走了过去,将对方的军官和士兵分割开来,当然,这些武器,也集中的收管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前大明官兵,没有任何的抗拒。 直到这一切完成,卢卡这才松了一口气。 “恭喜百户!”“恭喜百户!”将身边一群马屁精踢走,卢卡志得意满的见到了那个叫刘华的千户,这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桩功劳,他走路有些轻飘飘的了。 “你们怎么会在朝鲜!”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没有寒暄,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们是从那极北之地返回的,到了这里,粮食淡水实在是补给不上了,这才上岸补给一下,见到这朝鲜的兵马打过来,这才知道是到了朝鲜!”刘华一阵唏嘘:“当初咱们三千多兄弟,如今也就剩下最后一千来号人了,我答应过兄弟们,要带他们回家的,如今见了卢百户,刘某才敢卸下自己身上的这一副担子啊!” “原来是这样,卢某是镇抚司海外千户所派驻朝鲜国的百户,奉令侦缉一切对大明帝国不利的事情,这朝鲜国的官员,以为你们是海盗,他们又打不过,只得请咱们出来看看了!” “卢百户不是行伍出身吧!”刘华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锦衣卫里很多番人,他是知道的,但是一个派驻一方又不通行伍的百户,那就罕见了,带四五百乌合之众,来对阵他这上千精锐之师,这得多白痴才干的出来的事情。 “呵呵,呵呵!”卢卡道:“咱们说说别的吧!” 这家伙真是命好!刘华暗暗叹道,这必死的局面,碰到了自己,这冒失就变成了进取,看看自己,行伍了一辈子,可跟错了人,这眼下哪怕是投诚了,这脑袋上那叛军的帽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摘去呢! 当然,投诚并不代表以前的事情,朝廷就不追究了,这一点刘华相当的清楚。所以,他迫切的希望做点什么,这样,将来即使朝廷追究他们的前事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能有些功劳能够将功抵罪。 “你们好像有船,呆会,我让光州那边,送些粮食给养过来,估计他们也不敢让你们进城,补充了一下,咱们就回淡水吧,这事情太大,我一个小小的百户可做不得住,得禀报千户大人!” “咱们在朝鲜的这事情,不算犯忌讳吧!”刘华小心翼翼的问道,要是这也算一条罪责的话,那可真冤枉的很了,他们这些天,见过的土著不少,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应该不算吧!”卢卡想了想,也不敢确定:“一切等见到千户大人,问过千户大人就知道了!” “不对!”刚刚一直觉得又哪里不对的刘华,终于反应了过来:“卢百户,你刚刚说,你这就一个百户的人,我看,卢百户,你这至少有四百属下吧?” “快六百人了!”卢卡得意的笑了笑:“城里还有人呢,咱们千户所,据钱大人说,将来可是大明最庞大的千户所,只要咱们养得起,多少人都不算个事儿!” “我勒个擦!”刘华险些没将舌头咬着,心里一合计,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这一个百户所就六百人,这海外千户所,最少也得五千人吧,原来以为自己反正,也有些本钱自傲的他,顿时就受了打击,看来,人家还真的未必在乎自己投诚不投诚呢! 卢卡还在哪里继续吹嘘着:“来的时候,就一百兄弟不到,这几个月的功夫,就这么多兄弟了,我卢卡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是,这也不算给咱们千户大人丢脸吧!” “这些人怎么来的!”刘华试探的问道。 “打打盗贼,剿剿流匪,有本事的人,就拉进来呗,没本事的,送咱们咱们也不要啊!” “要不,卢百户,你对这里熟悉,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盗贼什么的,咱们在朝鲜国折腾了这么一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我这些兄弟们出出力,一来算是补偿一下这朝鲜国,再一来,也算是给卢百户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吧!” “是给你自己添一笔吧!”卢卡笑道,他可不傻,不过,这附近哪里还有什么盗贼,除了眼前这一伙除外。 “不过,朝鲜国没有,扶桑那边好像有,原本我是这几天要去扶桑的,千户的调令都来了,可你们这不来了吗,就是我做不了主啊!”卢卡摇摇头:“不行,这事情,我得先问过咱们千户才行!” “还问什么啊,咱们直接去扶桑吧!”刘华一听,急忙打蛇跟棍上:“这两手空空的,去见你们千户大人,我也脸上没光不是!” “实在不行,你就只当今天没见过咱们,你说扶桑哪里吧,我带着兄弟们,先去把那帮扶桑矮子给干趴下!”刘华巧舌如簧:“你们千户调兵,那肯定是要用人啊,这多了千来号兄弟去,你们千户高兴还来不及,绝对不会见怪的,卢百户若是怕担罪责的话,直接告诉我地点,我也就只当没见过卢百户,我们去找扶桑的锦衣卫百户投诚去!” “似乎,也不是不行!”卢卡怎么会让到手的功劳飞走,犹豫了一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对你们还是有些信不过的,这到扶桑之前,武器可不能还你们,要是你答应这个,我就冒险一回,带着你们去了!” “没问题,卢百户你说怎么办,那咱们就怎么办!” 541.第541章愿为钱大人炮灰 尽管卢卡已经觉得自己很小心了,距离长崎还有十多里呢,他就叫人在这几艘破破烂烂的海盗船上,搭起了醒目的白旗,嗯,至于哪里找来的白布,这个问题就不要深究了,总之,他可不想被自己人一炮轰成了渣渣,他可是干过船长的人,也知道自己舰队上的那些火炮有多犀利。 尤其是,他可是知道,格丽莎公主的“公主号”和另外一艘护卫铁甲舰,可是常驻在长崎的。 但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当足足八艘足足有他们这些破船两三倍大的铁甲舰,将他们全部包围,而且,船上的火炮,丝毫不遮掩的亮出来的时候,他脸都吓白了。 不白不行! 他带来的这几艘船,船上的人乱糟糟的,船也乱糟糟的,旗号更是乱糟糟的,他就是让人落帆然后老老实实的停在原地,这铁甲舰上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啊,更别说,这几艘船,还依稀眼熟,船队里的人还有人对他们有些印象,然后,这报告上去,他们得到如此隆重的待遇,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还好,大概是团团围住了他们,觉得他们再也逃不掉了,铁甲舰上的人,没有用大炮说话,只是保持着警戒,然后放下一艘小船,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误会虽然在接下的时候被解除了,但是,卢卡和他的属下,如同他们带来的刘华的士卒一样,还是被解除了武装,但是,被一群庞然大物用炮口指着,战战兢兢的驶进港口的这一番经历,卢卡是再也不想有了,这种性命时刻都在人家手里把握着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在码头上他见到了格丽莎公主,这倒霉孩子的身份,这才是被确定了,在此之前,什么都有可能,你说你是押解这些投降的叛军来的,我还说你是被人要挟威逼前来偷袭的呢! 格丽莎倒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将卢卡好好的褒扬了一阵,这是在给她长脸啊,这大军消灭不了的叛军,被她的人给收拾了,而且还带来为自己人作战,这说明什么? “说明傻人有傻福!”刘华站在卢卡的身边,暗暗嘀咕道,当然,脸上依然是谦卑的笑容,看着这位异国公主。 这不是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的人,但是,却是可以影响到决定自己的命运的人的决定,他当然不会拿捏什么架子,再说了,他一个降将,又什么什么可以拿捏的。 格丽莎对于刘华,当然是顺便勉励了一番,不过勉励归勉励,这看管还是必要的,这千来号人可不是卢卡的那几百人人,拉出来就能用的,这些人,还不知道钱无病会怎么安置他,她可不敢越俎代庖,替钱无病做主。 当然知道钱无病也在这长崎,刘华那有些忐忑的心思,反而安定了下来,是死是活,总归是很快就要见分晓了,这位钱大人,只要不是那胸无大志的一肚子草包,想必自己带来的战力,他总不会就这么浪费。总是比忐忑不安的等几月才知道朝廷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好! 实际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要好!第二天他被带进了常理,见到了他曾经见过一面的钱无病。几个月的时间,钱无病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他却是恍若隔世。 “你杀了秦歌秦舞?”钱无病饶有兴趣的问道:“然后将这些残兵,想带回中原!?” “秦家双逆那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刘华先是讪讪一笑,然后解释起来。 原来,在东番逗留了一段日子,靠着劫掠那些土人,这些叛军的日子,实在是不怎么好过,不知不觉中,叛军中出现了两股想法,一种自然是以刘华为首的想回到中原,不再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的,另外一种,则是以秦歌秦舞为首,想要继续找一块风水宝地,开创自己基业的了。 东番有淡水,他们根本没有壮大的机会,而扶桑那边,九鬼家的一场****,彻底让秦家兄弟的名声,在扶桑这边臭了大街,登陆扶桑可以,但是,这些扶桑人本来就富裕,还拿他们当贼防着,对他们坚壁清野什么的,他们也根本呆不下去,大明的福建广东这一边,更是不用想了,虽然他们有几艘船,但是,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单靠海上作战,别说大明的水师了,就是稍微大一点的海盗,他们都得绕着走,海盗们陆战不行,但是海战,那是吃定了他们了。 所以,思来想去,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北上了,在秦家兄弟的心里,自然是越是远离大明越好,这样就可以断了刘华代表的那一部分士兵的心思。 当然,越往北越冷,补给也越来越困难,他们却是没有想到的,等到他们想要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趁着他们带队上岸去劫掠的时候,船队终于爆发了骚乱,而刘华的人,终于掌握了船只。将终于这秦家兄弟人全部清楚之后,他们果断的带着船队朝着来时的路回去了。至于秦家兄弟和他的人,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怎么活下去,那就不是刘华考虑的事情了,他可不想为秦家兄弟陪葬,客死他乡。 “这么说来,那秦家兄弟是死是活,你也不大确定?”钱无病眯着眼睛问道。 “在那极北之地,海面上尽是冰块,这船停下来,随时都有被冻在海面上的可能,若不是小人见机的早,迟早要成为那极北之地的亡魂,他们没了船,在那种地方,又怎么可能活下来!”刘华有些忐忑的回答道。 这些家伙,这都跑到哪里去了?钱无病摇摇头,这海面上随时能将船冻住,这至少往北走了上千里吧?这是跑到北极圈里去了?那鬼地方,要活下去,真的还是需要点运气的! 见到钱无病沉吟,刘华噗通一声的跪了下来:“小的以前附逆,做过不少错事,但是,小的带回来的这些兄弟,都是不明真相的啊,望大人慈悲,给这些兄弟一条活路!” “活路!?”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路是自己选的,哪里是别人给的,是作为孤魂野鬼客死他乡,还是为朝廷尽忠洗刷前耻,也得你们自己来选!” “小的愿意和兄弟们,为钱大人效死!”刘华见到钱无病话有了松动,知道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讲风骨的时候:“钱大人叫咱们往火里走,咱们绝对不敢往水里跳,若是虚言,让我等生生世世,魂魄不得回归故土!” 542.第542章原来是个女诸葛 对毛利家来说,这钱将军的兵马,来的越多,毛利家自然就越有底气,谁不希望自己的靠山越强大。 前两天那个毛利家熟悉的奥利维亚千户来的时候,已经已经让他们乐呵得不行了,不就是帮钱将军您带来的这些船队垫付了一些货款么,钱将军你真不要太客气了,其实,咱们毛利家稍稍收拾一下,还是有点家底子的,等到瓜分了古田家的地盘,这九州岛到底该姓什么,那就得和柳生家和小林家合计合计了,那个时候,钱将军您再往这里派些兵马,岂不是更合适。 刘华和他的手下吃饱饭,洗刷一新,再穿上临时赶制出来的军服,那副灰头粉面的落魄样子,算是彻底的消失了,虽然算不得精神抖擞,但是这只人马从上到下气象为之一新,那倒是不用怀疑的。 以前是和朝廷作对,现在是帮朝廷征战,这里面区别可大的很了。作为叛军而死,那死了之后,牌位只怕都入不得祖祠,这人活着图的什么,死了又图的什么,可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钱无病倒是想将他们投入到和古田家的作战当中去呢,反正免费的士兵,免费的粮草军械,不用白不用,早一点结束战事,他也可以早点安心。 不过,这个打算,却是被朱婉婧给拦住了,朱婉婧的理由很充分:“咱们的兵马加上他们,这一去就是两三千人,古田家原本还能支持一阵子的,这一来,只怕立刻就土崩瓦解了,他们若是土崩瓦解了,我指望谁去削弱这柳生家和小林家,总不成,撺掇他们又互相开仗吧,扶桑人可不全都是傻子!” “那这些人我总不能就放在这里吧,说实话,一直到到现在,我对他们都还不怎么放心呢,我在这里坐镇,没准还能压住他们,待到我前脚一走,这些人有故态复萌,你可未必弹压得住,这些都是打仗打老了的士卒,真要死论战阵之术,郦人们或许还能抵挡,靠奥利维娅的那帮子乌合之众,只怕还真不是对手!” “谁叫你把他们放这里了,你带走不就完了!”朱婉婧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还说要效仿三宝太监呢,这三宝太监当初下西洋的时候,可不是一脸和气,人家每次出海,都是两三万人,你当这些人里头,全部都是本本分分的和那些番邦小国做买卖的么?你就不想一想,真要遇见不买咱们大明的账的番邦小国,你会怎么办?三宝太监,当初好像到了某个番邦,遇见他们的国王打宝船船队的主意,一怒之下,将那国王给抓了起啦,送到了咱们大明的!” 她笑吟吟的问道:“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说的是西洋通商,可朝廷没给你一兵一卒,靠着你自己招募的那些家伙,能成事么?这刘华的这个千户,怎么说,也是咱们大明的精兵吧,你许他们一个名目,等到返航回来,替他们洗刷了脑袋上的这个叛军的名儿,他们难道不会为你拼死效力?” “没准,他们还要谢你钱大人,给了他们这一个机会呢,将功赎罪,哪里有那么多的功好立的!” “放船队里,万一他们起异心,到时候出了乱子,那可就损失大了!”钱无病有些犹豫,这可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锋利无比,用的不好,没准就伤到了自个儿。 “打散了就是了!”朱婉婧眼珠子一转,一共千把号人,放一艘船上,当然是不大好控制,但是,你这次出海的,可是大大小小数十艘,一艘船上,放两个小旗,他们又能成得了什么事情,就算他们夺得了那些商船,能和你的铁甲舰对抗么!” “这倒也是!”钱无病对此深以为然。 “当然,做得太明显,未免让这些人想多了,你大可用镇守的名义,将这些人派下去,或许,还可以许诺他们,立下了多少功勋,可以正式加入你的麾下,而不再追究前事,这样一样,一边厚待他们一边给他们希望,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就不会再做他想了!” “你父王之事,你真没有参与?”钱无病沉默了一下,有些好奇的看着她:“看你这副女诸葛的样子,你父王当初没用你,那可真是他的损失啊!” “我父王从不让我参与他的事情,只不过,后来他的心思我渐渐猜到了一些,这才有目的的看了些兵书谋略之类的东西!”朱婉婧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要是我真参与了我父王的事情,我会那么轻易的让你骗到手吗?” 想想当初朱婉婧的自荐枕席,钱无病哈哈一笑:“那倒也是,倒是便宜我了。不过,这要这么能干,我就是不在扶桑,我也放心了,你就老老实实的为我钱家做牛做马,好好的经营这里吧!” “哼!看你美得!”朱婉婧妙目一翻:“我是你什么人,什么名分都没有,若是你一年,不,两年,每两年至少要在扶桑呆上一个月,不然的话,你头上那顶帽子,变得绿油油的了,你可别怨我!” “你敢!”钱无病大笑着,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又将手放在她凸起的肚皮上:“我让我儿子看着你,你若是不规矩,我就把你给休了!” 感受到她肚子里的脉动,钱无病慢慢沉默了下来:“儿子出生的时候,我大概不会在你的身边,你会不会怨我?” “我朱婉婧要的男人,可是一个胸中有着四海,志向直冲云天的男人!”朱婉婧伸出双手,盖住钱无病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的手掌:“若是你是一个婆婆妈妈,贪恋儿女情长的男人,那我可真要失望了!” 明明知道朱婉婧是在宽自己的心,但是,钱无病心里仍然是一阵暖意。或许,不是朱婉婧欠自己的,而是自己欠她的太多了。 …… “千户,千户!”卢卡跟着奥利维亚身边,殷勤得简直不像话,哪怕这亲近上司是这官场上的常态,但是,他的那帮手下,还是觉得脸皮有些火辣辣的,自家百户,太丢人了,这哪里像一个百户,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厮吗? 在战火中被损毁的码头,如今一天天的在恢复着原样,而此刻,卢卡就是在码头上,屁颠屁颠的搬着一把藤椅,朝着站在码头上正在凝望海面的奥利维娅而来。 “您看,我这去朝鲜国,没给您丢脸吧,去的时候,一百号兄弟不到到,这您一声令下,我带来了快两千号人,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一边殷勤的将藤椅放在奥利维亚身后,卢卡一边笑着说道:“朝鲜国那边,千户隔上半年,派些老兄弟轮换一下就可以了,那些朝鲜的官儿,那是相当的给咱们衙门面子,咱们的船队,到那边的航线,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奥利维娅心情似乎不大好:“你有没有功劳,我自然心里有数,用得着你这样提醒我么!” “不是!”卢卡吓了一跳,他可不是挟功自傲,要是奥利维娅领会成这意思,那可就不是他想看到的了。 “其实,我就是想啊,钱大人这次带着船队,据说是要往西边走,你们看,朝鲜国那边的事情,也基本安定了下来,我这不就是想让千户,找钱大人说说情嘛!” 他低着头:“我也想随着船队去看看!” “你想?”奥利维娅将腰间的佩刀拿下来,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眼中闪过一阵悻悻之色:“你想?我还想呢?” “啊,千户您也不去!”这下卢卡惊讶了,他还以为,这一次,奥利维亚应召来扶桑,那是要随着船队一起出海的,奥利维亚这么一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咱们海外千户所的职责是什么?”奥利维娅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卢卡,你不会连一个军人的荣誉和职责都忘记了吧!” 大姐,你佣兵出身,和我讲军人的荣誉和职责?卢卡的脸上一瞬间,变得十分的精彩,不过,很快,他就回复了原先的那副表情。 “为钱大人效力!”他铿将有力的回答道。 “错了!”奥利维娅更正着他的错误:“是为大明帝国所有的海外殖民地维持统治,当然,你要理解成为钱大人效力,也说得过去!” 她指了指远处的海面,“舰队这一次出航,那是为了寻找更多的殖民地,这是开拓团和士兵们的事情,卢百户,咱们是锦衣卫,是禁卫军,可不是那些随意可以拿来消耗的军队!” 叹了口气:“再说了,这一次,公主殿下随着钱大人同行,我们同去,还有什么必要么?” 其实,你最大的怨念,是公主殿下能随着钱大人去,你不能随着他去,是吧!卢卡仿佛明白了什么,心里头一阵失望。 “不过,这一次我们不能去,等到船队下一次远航,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船队去了,在殖民地,咱们海外千户所设置管理衙门,这是咱们的职责!”奥利维亚拍了拍卢卡的肩膀:“不用失望,咱们只需要稍微耐心一点,机会今后有的是!” 543.第543章终于能走了 随着前线传来古田家再下一城的消息,钱无病心中终于踏实了,到目前位置,古田家已经有三城被“联军”占据,这三城,按照钱无病的意思,自然是好不客气的被毛利家纳入了囊中,这一点,那怕是柳生家和小林家再不服气,身后明国武士明晃晃的刀枪在自己军队后面看着,他们也得忍下来。 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柳生家小林家断然再也没有和古田家坑瀣一气的可能了,而且,一直到现在,他们等于都是在为毛利家打工,钱无病允诺他们的战争红利,他们可一分一文都没看到,所以,即使只象征性的留下两百人在前线,这两家也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不用任何督促了——再打下来的地盘,可是是他们自己的了,他们能不用心么! 慕四娘带人遵从钱无病的命令回到长崎,这个时候,光是歩卒,钱无病的人在长崎,已经就接近了三千余人,钱无病整军,迫在眉睫。 当然,不管如何整军,整个大名义是不会改变的,这些人,全都是镇抚司海外千户所的兵丁,他们的千户是奥利维亚千户,副千户是慕四娘。 鉴于卢卡在朝鲜,一个百户都能弄出五六百号人来,钱无病觉得,在扶桑放上一个百户,四五百人,似乎也不是那么惊世骇俗了,这个百户,自然是裘草儿当仁不让了,今后她将是朱婉婧啊这扶桑最大的助力,换谁来,都不会比她干的更好,更合朱婉婧的意思。 当然,也许朱婉婧还会为“钱家”招纳一些流浪武士剑豪什么的,那就得算钱家的私人武装了,头顶上,锦衣卫的帽子那是肯定没有的。反正,有他钱无病做朱婉婧的后盾,他根本不会太担心朱婉婧吃多少亏。 原本分做八和小旗的八艘铁甲舰,则是除了船上原本的水手炮手,每艘舰艇上放了两百人,刘华的人,也掺杂着放了下去,也许,刚刚开始,这些人有一种被打散的感觉,但是这并不要紧,适当的时间磨合,他们也会和他们的新伙伴,慢慢融洽起来的。 奥利维亚带来的几个百户,钱无病要走留几个,那些总旗,小旗,更是钱无病要的重点,整编完毕了之后,奥利维亚这个千户的中坚,几乎被钱无病带走了一大半,不过,这还是不要紧,等到奥利维亚随着船队返回东番,哪里有的是人手供她招揽。 就如同钱无病老挂在嘴上的那句话,只要你奥利维亚养得起,不找我要钱,你招揽多少人,我都认! 做完这一切,就剩下补给了,城中的毛利家,也知道钱无病离开在即,心里哪里有不忐忑的,但是,看到钱无病留在长崎的两艘铁甲舰和数倍于上次的人手,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除了祝钱将军武运昌隆,布武四海之类的善祝善祷的词儿,他们剩下的,也就是依依不舍了。 十二月初九,钱无病离开了扶桑,朝着淡水进发,在哪里,他们将补充所有的给养,和早已经装好货物,等候他们的商船船队汇合,然后——南下! …… 十二月二十,浩浩荡荡的船队终于驶出了淡水港口,和南京那万头攒动的情形不同,这一次船队的离开,显得有些静悄悄的,没有欢呼的民众,没有送行的官员,就在一个薄雾萦绕的早上,刚刚习惯了码头上那铺天盖地的白帆,那如林的桅杆的淡水人,赫然发现,今天的码头上,就只剩下那么小猫三两只了。 “这是我好不容易搜集到的《大明华夷区域总要图》,据说还是当年从三宝太监船队里流传出来的!”朱云娘坐在宽大的船舱里,仿佛表功一样的,指着钱无病面前的那卷地图,满脸尽是“你快夸奖我吧!”的神情。 “不错,云娘你有心了,宫里也有一份送过来,但是,比起你这图,可是要粗略得多!”钱无病笑着夸了一句,朱云娘那大大的眼睛,登时就笑成了月牙儿。 “你看看这里,这就是咱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大越国,以前叫大越国,现在不知道叫什么,反正这些番邦小国你知道的,整日里打来打去,这距离三宝太监的船队到哪里,已经过去几十年了,这几十年来,有了很大变化,也未必知道!” 朱云娘似乎还真的下过功夫:“不过,我倒是在咱们的人中,找到几个从这边到咱们大明的人来问了问,好像这大越国,现在也很不太平,几帮人打得挺热闹的,好像上次你灭掉的那些葡萄牙人,在这大越国,也有一些势力,咱们还真的不能掉以轻心!” “葡萄牙人都到了咱们家门口了?”钱无病笑了起来,“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他们的分舰队现在在咱们的港口里呆着,他们靠什么在这大越国立足的!” “总之,要小心点就是了!”朱云娘眨巴一下眼睛,“当然太宗皇帝也出兵打过这大越国,那是因为原本一直向我大明朝进贡的占城国,被这大越国欺压,居然像夺了咱们大明的宗主位置,让这些小邦向他们俯首称臣,纳贡朝见,要是和咱们大明没关系,那也就算了,但是,这占城国可是咱们大明的属国,这不是不给咱们大明的面子么,太宗皇帝派两员大将,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顿,只不过,眼下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那边有什么好东西?” 钱无病歪头问道,要是啥都没有,他们这大越国,哪怕打出狗脑子来,也不关他的事情,不过,在他的印象中,安南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朱云娘说的大越国、占城什么的,显然都是这安南的土著国度,他对安南人的印象,好像也就黑漆漆的脊背,大大的斗笠之类的,这地方,貌似没啥好东西啊! “这个,咱们到了不就知道了,在广州,咱们最后补给一次,然后就沿着海岸朝着那边走,咱们这么大的船队,能够再次补给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里了,就算没什么好东西,咱们也是要在那里停靠补给的!” 544.第544章大越国和占城 朱云娘还是弄错了,如果沿着海岸线行驶的,船队首先到达的,必定是大越国,如果用二十一世纪的地图来看,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整个中南半岛,北部是大越国的地盘,而南部,才是占城国的地盘。而占城以南,则是真腊国。只不过,在这块地方,实力最强大的,还是大越国,而占城,真腊相对要弱小很多。 而大越国,又称黎朝,在黎圣宗在位期间,着实兴盛了一把,国内常备军就有三十万人左右,周遭的这些小国,若是不想灭亡,那就只能看着大越国的脸色行事。尤其值得一说的是,这黎朝是在朱棣派兵灭掉安南之后兴起的,打它问世起,他反明就特别积极。 前几年,黎圣宗驾崩,两个实力强大的儿子,为了争夺这王位,打得不亦乐乎,这周边的小国家,才算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当然,这些情形,大明朝廷都是不关心的,但是,钱无病却不能不关心,他总不能带着船队,稀里糊涂一下就闯到贼窝里去,然后被人家一锅给烩了吧! 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在海上,这大越国的力量,估计是拿船队没辙的,但是,这船队要是进了港口,那个时候,可就由不得船队了,你几千人的船队,在人家三十万大军面前,只怕连一个时辰都支持不住。 如果有一丝可能,钱无病都不想到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停留,这和盗贼、匪徒不同,要面对一个国家的实力,他还真没那胆子,也没有那个把握。 船队经过海峡的时候,遭遇了一些风浪,遭遇风浪是常事,但是超过两丈高的浪头,那就不多见了,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船只还是需要修补一下,好在经过广州的时候,船队补给得足足的,一时也不担心出现缺粮缺水的情形。 “让受损的船只,尽量在船上修补,这大越国不是个好路数,咱们不停,别送上门去!”钱无病看着远远的地平线,下着命令,“让大家辛苦一下,到了占城,咱们再休息几日!” 船上的兵丁好指挥,听命令就成了,那些满载货物的商船,看着不远处的地平线,却是不能停靠,终究是有些悻悻,不过,他们也是识得大体的,大家跟着钱大人的船队出门,可不就是图的个安全么,钱大人这么吩咐,一定有钱大人的道理。 倒是钱无病因为这是第一个到的番邦,怕这些商人心中有怨气,还特意派人到各船解释了一下,听得这大越国从开国起,就一直在和大明死磕,这些商人们的最后一点不舒服,也不翼而飞了,果然是跟着大队,有大队的好处,咱们从来没来过这地方,哪里知道这边的情形?这要是贸贸然一头撞过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岸上有黎朝的百姓,看到远远的庞大船队从海面驶过,大呼小叫着,更有像是官员兵丁一样的人,跑来跑去,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来,这些年,他们可没少吃葡萄牙的人,那些强盗上岸来烧杀抢掠,可没干多少人事儿。 船队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引起沿岸的大呼小叫,也不是没有大越的水军下水,朝着他们的船队开过来,试图看个究竟,有意思的是,都不用四海船队的铁甲舰出手,那些商船上自备的火炮,见到这些小船贴过来,主动远远的就轰了过去,这是和大明为敌的番邦,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让这些人贴近过来。 可惜的是,他们能防得住从岸边来的,却是防不住从海面上飘过来的。 接近黄昏的时候,海面上飘过一片船板,船板上浮浮沉沉,似乎有几个人,距离这些船板最近的那个船主犹豫了,这在海上见死不救,那是要减寿的,但是万一是大越人的阴谋诡计,这救上来,那可就是引狼入室了。 他们不敢做主,自然是往上报,倒是作为他们旗舰的那艘铁甲舰上的百户,牛气冲天:“救人,不就是几个人,还翻天了不成,若是这岸上的探子,直接送他们一刀,若不是,咱们也能找个当地人,问问这岸上的情形不是!” 有了这句吩咐,那船主才敢动手,连拖带拽的,将这抱着船板飘过来的几个人,救了起来。 “这是遭了海盗了吧!”水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这几人在海里泡的发白的皮肤,基本就可以断定,这应该不是大越国人的探子了,大家都是海上混的,谁看不出来,要泡着这个样子,这没个三两天,绝对不可能! “这得赶紧给大人们报上去,这要是这片海有海盗,咱们可得提防着!” “先弄醒他们,还有气吗?” 一阵忙乱,这几个落难的家伙,吐了一甲板的水,终于回过了气来,只不过这一开口,这围着他们的人,全部都傻了。 这都说的哪门子的鸟语啊,一句都听不懂? 一边给他们衣物食物,这船上的人,一点都不敢耽搁,立即朝着旗舰报了上去,通晓番语的通译,也许旗舰上有,就是没有,咱们海外千户所,不是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番国人么,总会有人听得出这些人的来历。 等到这几个落水的人,送上了这个小旗的旗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船队在海上铺开,足足有四五里地,前面的船,可不知道这后面的船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天一亮,走出自己的舱门,准备在甲板上活动一下筋骨的钱无病,就看到了自己的一个手下,带着几个裹着袍子,还在瑟瑟发抖的家伙,等候在外面。 “大人,这是咱们昨天晚上救上来的,我找兄弟问过了,他们是占城人,不过,咱们的那兄弟,占城话也说不了几句,倒是,这人似乎能通咱们大明文墨,所说的事情,又事关重大,属下不敢怠慢,就将他们带过来来,请大人定夺!” 钱无病打量着这几人,似乎是一家人,不是父子就是兄弟,眉目隐隐有些相似。 那百户递上了纸笔,之见那跪在地下的为首之人,接过纸笔,在上面刷刷写了起来,写好以后,将纸张递给身边的那百户,却是趴伏在地,咚咚的磕起头来! 他这一磕头,身后跪着的不知道是他儿子还是兄弟等人,也一个个跟着磕起来,一时间,船板咚咚作响。 “咦,这是干嘛呢?”朱云娘从后面走了过来,好奇的在钱无病手中的白纸上瞅了一眼:“占城盘罗,恳请天朝大军,救我占城百姓于水深火热!” …… 盘罗在船被风浪击碎的那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死他不怕,只是他身负血海深仇,就这么死了,他真的不甘心。 他叫盘罗茶悦,不过,眼下盘罗这个伟大的姓氏,眼下就是他的名字,盘罗家也仅仅就剩下他这一人了,昔日繁盛无比的盘罗王朝,如今就剩下他这唯一的血脉,而这一切,都拜那万恶的黎人所赐。 不过,神明终究还是慈悲的,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之中,盘罗一族的悲惨,也一定是被他看在眼里,所以,才在他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让他遇见了这支船队。 他是怎么被船上的人救起来的,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只是记得,他从晕迷中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桅杆上迎风招展的龙旗。没错,大明龙旗,然后,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就好像冬日里喝下一壶烈酒那样,浑身都哆嗦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赞美那满天神佛,举目可见,是金光闪闪的海面上,那一望无际的战船——巨大无比的战船,而这些战船上,无一都飘着他认识的大明龙旗。 言语不通让他很是痛苦,他开始恼恨自己年轻的时候,兄长让自己跟着那位先生学习大明文化的时候偷懒了,当初学得的那些大明话,他几乎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而童年这段教育,给他留下的最大财富,如今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浅显的文字了。 连夜被转送到了一艘巨大的战船上,他看到了一位大明的将军,他觉得自己的猜想大概是真的了,大明帝国在停歇了数十年后,终于又开始派遣巨大的船队远航了么,而他小时候听兄长说过无数次,随着明国的巨大无比的船队去明国的京城,觐见那位伟大的皇帝的点点滴滴的片段,也慢慢的从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占城有救了!他真想泪流满脸的冲天大喊一声,明国的那位圣人是怎么说的:天无绝人之路?我盘罗氏苦苦支持这么久,终于看到了希望! 磕磕绊绊和那位将军交流了小半夜,他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不过,对方似乎对他的身份还有些怀疑,不过,这也正常的,自己身上虽然有证明自己身份的国玺,但是,没又见到这支船队的最高首领之前,自己是怎么都不会拿出来的,只要有这方国玺在,他占城,就是大明的属国,而大明的将军首领,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545.第545章一城即是一国 钱无病一直以来颇为自己能识字有些骄傲,这让他身居高位后,很多事情都不用假手于人,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当两个人言语不通,纯粹只能用纸笔来交谈,这是多么令人辛苦的一件事情,更别说,他识字是识字,但是,他的那手字,可真的拿不出手。 他觉得自己写的东西,真要是流传出去,被无知百姓拿去驱邪镇妖都有可能——这尼玛太像鬼画符了。 看着朱云娘和那个盘罗在那里龙飞凤舞,他觉得心疼了,眼珠子一转,他叫来了一个人。 “唐先生!”朱云娘见到唐寅走了进来,顿时就知道钱无病的用意了,笑吟吟的站起来:“辛苦唐先生了!” 作为一个文人,还是颇有才学声名不小的文人,唐寅在船队里的地位十分的尴尬,他的职责是察看文书,监查账本,但是这差事,换一个积年老帐房来干也能行,这让唐寅觉得自己寂寞如雪的同时,也感觉自己有些屈才了。 不过眼下钱无病一召唤,他立刻觉得自己的用武之地来到了,昨夜宿醉的那点你酒意不翼而飞,腾腾腾的跑来了。 不得不说,有唐大才子出手,这盘罗和钱无病之间交流的速度,登时就快了许多,更有意思的是,即使这盘罗偶尔蹦出的几句番话,而唐寅居然也能懂,这让钱无病大为惊奇。 “和梵文的发音有点相似,以前浏览佛家典籍的时候,倒是有过涉猎,钱大人,你真的要多读点书了!”唐寅如是说,这让钱无病翻了翻白眼,他就算读书,也不会抱着一本梵文的佛经去读不是。 不管怎么说,唐寅还是真有几分才学的,很快,钱无病就在不断的问询中,弄清楚这个人的来历以前他为什么敢提出要自己去救那一城百姓于水深火热的原因了。 等到这盘罗小心翼翼的将那一方拳头大小的玉玺拿出来的时候,盘罗的身份,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确定无疑了,这辨认古玩,恰好也是唐寅的本事之一,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是,依据他的判断,至少这玉玺,有八成的可能是真的。 吩咐人带着这几个人带下去休息,钱无病沉默了。而唐寅也知道事关重大,站在钱无病和朱云娘身后,不敢打搅他的思绪。 按照这盘罗的描述,这占城国自从大越国那位强势无比的圣宗皇帝上台后,就一直被他们打压欺负的对象,这不怪他们,百年前盘罗他祖宗还差点将当时的黎族陈朝给他们灭国了呢,两国之间的仇恨,那简直是世传的。 占城国国小力弱,自然打不过这逐渐强盛起来的大越国,这国土是一天天的被蚕食,到了盘罗这一代,这占城还还真的名副其实了,一国就是一城! 但是,就是这一城,大越人,也似乎不想放过,月余前,数千大越国的人马终于悍然像占城发动了进攻,而这位还在卧薪尝胆准备恢复故国荣光的占城王,几乎是在身边的侍卫都几乎死干净的情况下,才逃出了占城,上了一艘不知道自己的属下从哪里找来海船。岸上实在是没活路了,能够援救他们的真腊国,要是能出兵援救他们,早就出兵了,如果不是遇见了钱无病的船队,他们最大的可能,要么是被追兵抓住砍掉脑袋,这个有很大的可能,毕竟船队可是在大越国的海面上捡到他们的。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飘到某个无人知道的小岛,隐姓埋名,从此憋屈的过完这一辈子。 至于他们既然是大明的属国,为什么在大越国对他们开始攻击的时候、在他们还不是一国一城的时候,就向自己的宗主国大明求援呢?钱无病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这个盘罗给的答案,十分让他无语:从陆地上,占城的使者,根本没可能到达大明,在半路上就被大越国的人给杀干净了,从海路,你以为谁都有大明这么高超的造船技术,造的船随随便便在天气变幻莫测的大海上,能走上千儿八百里安然无恙的啊!占城要是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被大越国打得这么惨了! “唐先生,这事情你怎么看!” 良久之后,钱无病问道,这应该是船队以来,他第一次问唐寅的意见,唐寅振奋了一下,如果说以前,为一个小小的百户做幕僚他是不屑的话,但是如今为堂堂的锦衣卫代指挥做幕僚,那就是面对他如今那些已经峨冠博带的同窗,都不丢人的了! 他等钱无病问计已经等得太久了,他甚至有些后悔以前在钱无病面前过于倨傲了,以至于看着钱无病一步步走到眼下这地位,他居然在其中,什么建树都没有。 而这一次,钱无病的开口,对他来说,无疑就是重新获得钱无病器重的一个重要机会。 他闭目想了想,说出刚刚在钱无病沉思之时,他就琢磨的几种应对之策。 “依照学生之见,应对此事,大人有上中下三策!” “哦!”钱无病来了兴趣:“唐先生请说……” “上策是大人此刻即刻派人,将这几个占城人,全部杀掉,不留一个活口,咱们船队就只当没有将他们救上来,继续前行,而且不在已经被大越国占领的占城停留!”唐寅看着钱无病:“以大人的威信,告诉知道此事的士卒,这些人是大越国派来的探子,应该没有士卒敢质疑!” “中策是大人将这些人收留在船队里,然后咱们船队继续前行,同样不在占城停留,只是在返航的时候,将这几人一并交给朝廷,让朝廷去处理这些番国的事情,相信以天子的仁厚,这几人在大明,还是能够立足,并终老一生的!” “至于下策……”唐寅沉吟了一下,“自然是大人应许这占城人的要求,为他们张目了,只不过,这就非用兵不可,而且,尽管我船队可以停驻海面,不虞后路,但是,陆上和大越国对抗,这胜算,实在是太低!” 546.第546章揣度晨练 这一次唐寅的上中下三策,还真的引起了钱无病的重视。 文武殊途,哪怕唐寅曾经授业于孙倩,但是这也掩盖不了他是一个大明永无出头之日的落魄文人这个事情,而钱无病以武立身,尊重这种肚子有才学的文人是一回事情,但是说到多重视那就未必了。 若是自从在南京起,唐寅就一直兢兢业业为他钱某人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做他的文胆,那也就不说了,但是,唐寅这人性子太过于疏狂,好吃好喝伺候着,也不见得给钱无病多少好脸色,相处过一段日子,钱无病自然不会去找这个无趣了。 能将唐寅安置在船队当中,这其中孙倩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了,而笃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唐寅,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弟子的安排,似乎也算满意,而钱无病,则是那种可有可无的感觉了。如果不是因为看到朱云娘写字辛苦,钱无病都未必想得起来,自己船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以钱无病如今的身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往他身边凑的,唐寅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这唐寅说的上策,开口就是要杀人灭口,这可就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他还以为读书人,都是杀鸡都怕见血的那种,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啊! 不过,这的确是最为简便可行的法子!钱无病心里暗暗点点头,先不去琢磨唐寅能坦然说出杀人灭口这话来是受了自己那些桀骜的手下的影响,还是本身就是有这么一份狠辣。 “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朱云娘蹙着眉头问道:“这上中二策对这占城人不公,这下策对船队无益,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两全其美的法子!”钱无病笑道:“唐先生大才,这片刻之间,就能为我献上这几种对策,已经殊为不易了,让你的小脑袋瓜子想,只怕还没唐先生想的周全呢!” 他回头过来,对着唐寅说道:“我考虑考虑,此事重大,唐先生不妨也用下心,如同小郡主所言,看看能不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咱们船队是来出海做生意的,这一打开始就可能亏本的买卖,咱们可不能做!” 唐寅点头。 钱无病又继续说道:“对了,唐先生如今是住在尾舱的吧,回头我叫人,将唐先生的东西,搬到前舱来,我也好就近请教唐先生!” 送走了唐寅,朱云娘的小眉头,还是一直没有舒展开来,钱无病搂搂她的肩膀:“出去走走吧,你就别在这绞尽脑汁了,这是在船上呆久了,脑子不大灵光了吧!” “才不是!”朱云娘哼了一声:“这个盘罗,我倒是想起了婉婧姐姐来了,但是婉婧姐姐遇到了你,如今活的开开心心的,这盘罗虽然也被咱们遇见了,可是,未必就有婉婧姐姐这般好命了!” “就你想得多,这两人能一样吗?”钱无病啼笑皆非:“刚刚没听见我说,咱们可不是大明的水师,来这里专门管不平的事情的,咱们是出海来做生意的,你若是一个生意人,会关心你的主顾,今天是幸运还是倒霉吗?” 原以为在江南这么久,朱云娘或多或少会看到这民间的一些阴暗,没想到,朱云娘居然心思是这么的单纯,这让钱无病,心里头微微有些感叹,不过,这样也好,心里有阳光,这世界便是一片灿烂,至于那些阴暗的,就让他这个做男人的,全部为她遮挡起来吧! “但愿他们,有咱们值得出手帮他们的理由吧!”朱云娘微微叹息道! 按照盘罗所说,从这里距离占城,也不过是两天的航程,也就是说,应该如何做,钱无病足足有两天的时间来考虑。 杀人灭口的事情,倒是没必要做的,毕竟以一个船队对一国,即使他袖手旁观,也不会有人因此事诘问于他,力量上的悬殊,就足足可以堵住大多数人的嘴了,更别说,眼下这船队,还不算大明朝廷派出来的,这剩下的一小部分,更加就不能说什么了。 倒是这中策,是最可行的,数千人的船队,自然不会担心船上多出这么几张吃饭的嘴,只要能将他们活着带回大明,船队对朝廷,对这占城国,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你的国家被人灭了不错,但是,你的性命毕竟是咱们大明人救回来的不是,要知道,当时救你的,可不一定是咱们大明的官兵啊! 当然,这个时候,给盘罗说这船队不过是民间的船队,和大明帝国的朝廷没多大关系,估计这盘罗肯定是不信的,这人此刻只怕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船上的大明官兵身上,说这样的话,他只可能认为将官懦弱,拿瞎话骗他,不过,那又如何,难道他们还能自己重新跳回到海里去吗? 信步在船上走着,有海风吹来,钱无病身后的衣襟微微飘起,沿路有水手,士卒,在他经过的时候躬身见礼,他也不在意,只是一门子琢磨着这件事情。 后舱的甲板上似乎围拢了很多人,偶尔还有一阵叫好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钱无病被这叫好声打断思绪,有些好奇的的朝着那边走去。 船行大海,每天翻来覆去做的都是那些同样的事情,吃着同样的食物,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倦怠,无聊,甚至消沉,按照那些原来水师出身的家伙的建议,钱无病对于船上的人,找些事情消遣时光,一直都是很宽容的,只要不耽误正事,不违反军纪,他任由他们去做。 “咚”的一声大响,围着的人圈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一个胖乎乎的身子,跌跌撞撞的从里面窜了出来,足足退出圈子七八步,这堪堪稳住了身形,没有倒在地下,只是那一张胖脸,却是憋得通红了。 钱无病站定了脚步,有些好笑的看着腾腾腾朝着人圈中间重新冲过去的王钰,这是他们的晨练么,可比自己一个人活动筋骨热闹多了。 王钰的对手是四个穿着紧身短靠的女战士,其中一个钱无病还有些面熟,好像曾经在毛利兰身后出现过,至于这些女战士为什么出现在船上,钱无病是知道的,这些女战士,可是慕四娘的护卫,尽管这些女战士和慕四娘在一起,发生战斗还不知道谁护卫谁,但是作为海外千户所副千户,若是身边连几个使唤人儿连几个贴身护卫都没有,那还叫什么副千户。 这船队里的军事编制,真要较真起来,钱无病第一,如今,慕四娘能算得上第二。 王钰回到战圈,张嘴准备说什么,那几个女战士,却是不给他机会,那真是花拳与绣腿齐飞,胖子共娇娘一色,打得煞是热闹,耳边尽是拳头巴掌打在王钰那身肥肉上的声音了。 “嘭!”几乎和王钰刚刚冲进去的速度差不多,他吃了一腿,再一次跌跌撞撞的被踹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他就是再憋红了脸,也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子,退了四五步,终于推金山倒玉柱,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下。 众人又哄笑了起来,这个时候,钱无病才看到,那几乎被人挡住了的椅子上,脸上带着笑意的慕四娘,从椅子上站了起身来:“还要比么,小伯爷!” 这丫头居然会笑!钱无病先是吃了一惊,再看看爬起来一脸不在乎的王钰,却又忍不住有些好笑,这厮居然整整衣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说道:“刚刚哥哥我大概稍微说多了一点,要不,这次一对三?” “好啊好啊!小伯爷屡败屡战,好样的!” 周遭响起一片叫好声。 王钰抱拳朝着四周得意洋洋的拱拱手:“刚刚输钱的哥们,不好意思了,咱们继续来,这一次,要是你压哥哥输了,这钱哥哥我……” “出了?”众人齐声问道。 “谁说的!”王钰咧嘴大笑道:“这钱哥哥我就当没看见!” “嘁!”众人一阵嘘声,不过下注的手脚可没停歇,这输钱事小,大清早的,可不就是图个乐子吗,而且小伯爷也够意思,等闲谁看得到这么香艳的场景啊! “我也来凑个热闹!”钱无病笑着挤了进来,脱掉身上的外衣:“四娘你一起来!” “谁啊!”王钰没看清楚,眼睛一翻就准备开口训斥,等到看清楚是钱无病,这货口风立刻就转了:“看好了看好了,大人亲自下场了,你他吗的小三,你敢把你压你们千户的钱拿回来,老子就揍死你!” 突然似乎想起了钱无病的身份,他脸色一变:“大人,这军中不禁赌博的吧!” “没事,小赌怡情嘛!”钱无病挥挥手:“在船上,也没啥好消遣的,大家开心一下,不碍事的!” “那就好!”得到应许,王钰顿时神气活现起来,朝着慕四娘那边伸着指头勾了勾:“来吧,咱们战个痛快!” 说完,一边和已经准备妥当的钱无病嘀咕道:“大人,这最厉害的慕千户,我来对付她,这几个小家伙,就给大人练练手,我料理了慕千户,再来帮大人,咱们今天,一起来煞煞这帮女人的威风!” 547.第547章南越巨兽 这几个女战士显然是认得钱无病的,自然不可能像和王钰对打一样没轻没重,中规中矩和钱无病拳来脚往了一阵,便一个个甘拜下风,这一点钱无病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那些想看香艳场景的家伙,未必有点失望了。 王钰和慕四娘的打斗之间的结果,钱无病不用回头便知道,哪怕他回过头看到王钰抱着膀子,摆出一副“我们打平手了”的样子,他也绝对不会被自己的眼睛给骗了,天知道王钰是哪里来的豪气,要“先料理了慕千户”,你丫就不知道这丫头,眼下可是本官手下的第一高手么? “算了,别装了,还是揉揉吧!”钱无病挥挥手,驱散了四周的人群:“四娘这是给你留了面子呢,要不,你比刚刚输得更难看!” 看到四周的人散开,王钰这才手忙脚乱的在吃疼的地方揉起来,一边揉一边还仿佛看一个怪兽一样的看着慕四娘:“慕千户,咱们是切磋呢,你怎么能下死手呢,要不是哥哥皮厚,这非得回去躺几天不可!” 慕四娘睁着眼睛看了看钱无病,又看了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明明自己只用了七成力,怎么叫下死手呢! “你们两个的功夫,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钱无病看着似乎有些不服气的王钰,哭笑不得:“输在四娘手里,没有什么丢人的,你擅长的是马背上的大开大阖,手里头没有趁手的家伙,胯下没有马匹,这本事就去了一半,而四娘擅长的却是贴身格斗擒拿刺杀这些小巧的功夫,此消彼长,你要赢得了才是怪事呢!” 王钰哦了一声,这么解释,输给一个女人,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这一番打斗,倒是将今天欠下的功课补上了,而王钰和慕四娘也在身边,钱无病想了想,也没另外找地方,就在这船尾,看着身后随船逝去的海水和那隐隐绰绰的船只,将早上的事情,给他们说了一说。 王钰算是随船的这些勋贵子弟的首领,而慕四娘则是这随船的近两千号海外千户所的锦衣卫头目,若是能知道他们的想法或者意见,也许,对他的决断也会一定的帮助。 “要不,我叫雁千户过来!”慕四娘打斗时候的英姿,在听到钱无病要和自己商讨要事的时候,一下子不见了,怯怯的样子,似乎又回到钱无病身边护卫的时候。 “叫他干什么!”钱无病摇摇头:“他是我的人,听我的就成了,如今你也算是独当一面,这船队的兵丁可如今都是你海外千户所的人马,你是他们的头领!” 钱无病摇摇头,这丫头,还没习惯自己的身份。 “大人您的意思呢?”王钰倒是老成的很,听完了钱无病的述说,开口就问道。 “不要问我的意思,我需要知道的是你们对这事情是如何看!”钱无病摇摇头:“唐先生给了我上中下三策,目前我正在考虑!” “那占据占城的大越国的人马有多少,编制如何,多少骑兵多少歩卒,战力又是怎么样?”王钰一听的钱无病这么说,低头想了想,开口问道。到底还是吃行伍饭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知道对方的军力虚实。 “暂时不大清楚,不过,唐先生只怕此刻还在继续盘问他们几人,要不,这样,你去找唐先生将你的问题,让唐先生问个明白,尽快了解清楚这一些!”钱无病点点头。 “是,属下先行告退!”王钰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这船上这些天,可把他憋坏了,眼下有正经事情做,那动起来可是相当的快。 “四娘,你呢?”钱无病靠着船舷看,看着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慕四娘,发问道。不远处,刚刚“败”在了钱无病手下的四个女护卫,目无表情的站在一侧。 “要不,我去刺杀他们为首的将领,这样,他们群龙无首,大人就可以率军将这些贼军杀退,将城池夺回来!?”慕四娘似乎真动了脑筋,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擒贼先擒王的主意。 “你就想出这个主意?”钱无病瞠目,“如今你手下数千人可以供你驱策,你就想出一个只身刺杀敌酋的主意?” “我觉得做这样的事情,我把握还大一点,怎么打仗,不是还有大人么?” “算了,去发号令,叫雁九上船来吧!”钱无病终于意识到,和这个单纯的女孩儿,商讨军议,不是一个什么明智的做法。他开始庆幸,当初自己将她放在这副千户的位置上,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就她的这性子,这脑筋,只怕这一辈子,这个“副”字都摘不掉了,和她这么一比,奥利维娅可就杀伐果断多了。 午饭的时候,唐寅和王钰,再次来到了钱无病的面前,经过一上午的盘问,钱无病相信,自己这一文一武两员大将,将应该了解到的,都应该了解到了。 “这次前来进犯占城的,是大越国的二皇子的兵马,据说有五千之众,而占城据城防守了几日,双方都有死伤,估计目前占城的大越国兵马,大约在四千上下,全部都是步卒,没有骑兵,但是他们有一种南越巨兽,供其驱策,威力巨大,这个不可不防备!” 王钰说道这些事情的时候,脸色十分的严肃,作为领兵之人,他深知此刻提供给统帅的任何一个消息若是出了差池,那可就是无数的士兵用性命去弥补这个错误的。 “南越巨兽么?”钱无病喃喃自语道,脑子里却是在使劲的搜刮,在安南这块地方,能称得上巨兽的,还能有什么东西。 “据那占城王说,大越人的巨兽大概有百余头,力大无比,皮糙肉厚刀枪不入,实在是当世一等一的凶兽,占城被破,与其说是败在对方的士兵手里,不如说是败在在这些巨兽手里!” 钱无病突然想起一种能称作巨兽的动物起来,“是不是,这种巨兽,有着长长的鼻子?” “大人如何知道的?”唐寅和王钰同时惊讶道,难道大人以前见过这种凶兽! 不就是大象嘛!钱无病心里微微一笑,还南越巨兽,真能吹的!嘴里却是风轻云淡的笑道:“略知一二,如果没有火铳火炮,这等孽畜,的确是个麻烦,不过现在吗,也不过是一些大一点的靶子而已,不足为惧!” 548.第548章占城归流阮主屠城 唐寅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见到钱无病朝着他看了过来,咳嗽一声,开口道:“学生好像也想起来了,前宋宗悫伐林邑,就是如今的占城,好像就遭遇到这种凶兽,好像典籍里提过,此种凶兽,可以狮虎克之,只不过,我们如今在茫茫大海上,又到何处去……” “唐先生,你知道我不是想问的这个!”钱无病打断他的话,“你我宾主相处日久,钱某是个何等样的人,想必先生也是略知一二的,钱某就是想问,若是真的钱某想要拉扯一把这占城王,这占城王有没有足够的让钱某出手的理由?” “占城愿意世世代代为大明藩属,岁岁朝贡!”唐寅说道,见到钱无病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又加上一句:“盘罗氏愿将历代为复国之用的秘库所储,尽数献给大明!” “哦!”钱无病眼睛亮了起来:“是献给大明么?” “对盘罗氏而言,大人就是大明!”唐寅何尝不知道钱无病的意思:“或许,学生和他交流时候说的不大清楚,学生这就去确认一下!” “嗯,这一点很重要!”钱无病点点头,秘库这么一听就高大上的东西,这其中的价值少得了么,但是若是献给大明,那就不关他钱无病,不关他四海船队什么事情了。 唐寅匆匆而去,王钰看着他的背影,却是低下头来,对着钱无病说道:“其实,大人,我觉得不管有没有这秘库,咱们都得出手,这占城可是咱们大明往这西洋走的第一站,这地方,不可谓不重要,再往前走,不知道要多久能到能够补给的地方,而这地方,一贯又亲近咱们大明,若是就这么被大越人给占了,这对大人,对咱们大明,都是一个损失啊!” “若是咱们拼着死伤兄弟,将这地方给他打下来,等到咱们一走,这地方又被大越人占了去,咱们不是白忙活了么!?”钱无病凝望着他:“开疆拓土啊!我知道你的志向,但是,你可知道,这开疆拓地四个字后面,是多少血淋淋的尸骨么!” 王钰有些黯然的低下头去,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这个机会放在眼前,他哪里又忍得住,若是是大越国数万兵马驻扎这里,那也就罢了,但是,三四千兵马,还是蛮夷的那种弱卒,他若是就这么眼巴巴的看到将这一城一国纳入大明的疆域机会放过,他不甘心啊! “看他占城王识做不识做了!”钱无病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有天大的好处,不消你说,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你家大人,也是要往里头跳的!” 盘罗识做么?当然识做,他不仅仅是识做,而且简直识做的超乎了钱无病的想象,当被他唐寅带来,得知就是自己宗室历代储存财富的秘库都打动不了对方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得到这位大明将军的帮助了,他本来就是已经失去了一切的人,那他,还有什么担心失去的呢! “他说,他愿意将占城献给大明,归于大明治下,从此不再有占城盘罗王,大军收服城池后,统治占城的,也只能是大明的占城太守!” “让好生歇着,养足精神,待到用兵之时,还有借助他们的地方,就算不为他们盘罗氏,为了这无辜的占城百姓,我惶惶大明,也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钱无病好言抚慰着对方,然后看着盘罗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的人压住的兴奋,待到盘罗等人退出后,这才陡然爆发出来。 “大人,大人,这是真正的开疆拓土啊,归于大明治下,哪怕是一块远悬海外的飞地,也不是大越人可以肆意侵占的!”王钰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哆嗦:“然后再试想下,原本占城国的地盘,被大越人,真腊人侵犯的地盘,怎么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回来,师出有名师出有名啊!” “我知道,唐先生今天就要去和这盘罗将这归流的文书弄好,口说无凭,这等大事情,文书印玺一应要俱全,王钰,你去通知你的那帮兄弟,四娘,召集百户以上的军官来旗舰!”钱无病也有些激动:“告诉大家,咱们的城池,被一群蛮夷给占了!” …… 摩拳擦掌的大明士卒,浩浩荡荡驶向占城的大明船队咱们暂且不说,让我们将视线投向浓烟滚滚的占城。 准确的说,这个城市,不应该叫占城,它的名字应该是毗阇耶,而占城的意思,是王居住的城市,不过,眼下这毗阇耶是占城最后一个城市,好像称呼他为占城,也没什么不妥。 盘罗将占城重归大明治下,不要以为他多委屈,其实,在汉朝时候,这占城就属于日南郡的象林县,所谓越裳之界,唐人曾经伐之,宋人也曾经伐之,到了元朝,更是有忽必烈直接设置“荆湖占城行中书省”将占城纳入治下,期间,占城被安南人,被真腊人统治的日子也不少,总之,若是要论起历史渊源,盘罗将占城双手奉给大明,还真的一点理都挑不出来,反正自古以来,占城就被周遭的邻居欺负了个遍,好不容易出了个有本事的王,可风光没几天,就被人家反攻倒算了。 所以,反正是要抱大腿,干嘛不挑最粗的一个抱!别以为盘罗是傻子,他一点都不啥,反而聪明的很,就算大明收复了这城池,难道这城市真的就被大明人统治了?到时候,还不是要依靠他,这等于他什么代价都没付出,凭白就找了靠山,至于名义上的那点事情,到了这个境地,他还会在乎么? 相对了他的兄长来说,盘罗远远比不得他的兄长雄才大略,占城一度曾经拥有五万兵马,七八座城市,但是,大越人肯定不喜欢身边的邻居变得强大,于是一连串的征伐,城市只剩下这一个,而他的兄长,也被那位强势的黎圣宗,在战乱中活捉后给枭首了。 节节败退的他率领残军,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了黎圣宗驾崩,原来以为大越国开始内乱,他占城也可以获得喘息的机会,没想到没过多久,这忙于争权夺利的两位大越国王子,居然有人还没忘记他们,悍然带着数千兵马,气势汹汹的来赶尽杀绝了。 带兵进犯的大越国二皇子黎可手下的大将阮主,此人一贯以残暴著称,他的军队,从来不留降卒,而他本人也以好食人肝而著称,也因为这个原因,城中的近两千士兵,才以超出他们平日里的血气,多抵抗了几日,让盘罗获得了逃脱的机会。 但是,这坚决抵抗的后果,就是阮主毫不留情的屠城三日。 除了工匠和年轻女人,所有人都在可杀之列,大越人要的是这座城池,要的是这座城池的位置,至于城里的占城人,他们没有丝毫的怜悯。 阮主此刻就站在这高高的庙宇的山门外,注视着前方。 在他的面前,一边是波澜壮阔的大海,一边是浓烟滚滚的城市,居高临下,一动一静,十分的明显。 和传言中的不同,阮主并不算那种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屠夫形象,实际上,他黝黑瘦小的身材和绝大数人大越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和他身边这些注视他如同注视神明的士兵们,没什么不同,如果说有不同的话,那就是他的眼神,凝聚起来的时候,仿佛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刀,犀利而且狂放! “将军,那些葡萄牙人又在闹,说城里有他们的财产,要求咱们保护他们去取回来,按照您的吩咐,人给带过来了!” “都是咱们的!”阮主冷笑了一声:“从咱们嘴里想抢东西,难道他们以为我是黎可那种懦夫么,将人带过来!” 这群葡萄牙人,是在阮主破城后,被强行带到这里的,作为葡萄牙王国的殖民点的居民,就不要指望他们全部都是奉公守法的良善之辈了,城里的杀戮虽然触目惊心,但是他们关心的,还是自己被强行带出来的时候遗留在城里的财产。 侧着耳朵,仿佛是认真的听着翻译们将葡萄牙人的意思表达过来,阮主岩石一般的脸庞,居然淡淡的浮现了一分笑意。 “你们的财产,我们会还给你们,一分都不会少!”他点点头:“只是城里我的士兵还在战斗,要等到战事停歇了才成!” 一群葡萄牙人死命的在夸大他们的损失,这个将军这么好说话,这个时候不多要点,那岂不是了傻子。 “我说过了,白银不是问题,黄金也不是问题,只可能比你们要求的更多,而不会更少!”阮主笑着点点头,仿佛隔壁家一个和善的邻居:“只不过,你们拿什么来回报我的这一份善意!” “将军大人您已经征服了这座城市,您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吗?” “有,还有很多!”阮主点点头:“你们应该知道,我的国家,一直在和北边的明国作战,而明国的火器,对我的军队伤害很大,而恰好我又知道,我的葡萄牙朋友们,你们可以制造出丝毫不比明国差的火器,如果你们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我想你们在这片土地上的收获,一定会远远的超乎你们自己的想象!” 549.第549章上帝的宠儿 从福建到占城,大约要十来日,从琼州到占城,顺风两日可到,而从占城往南,到达暹罗和满剌加,都需要十日以上的航程。 阮主知道葡萄牙人在占城有船,他并没有将他们的船收缴,那些船不过是他们庞大的船队中挑剩下的破烂,为了长久的利益,他并不想将这船据为己有。 他更知道,在满剌加,这些葡萄牙人,甚至有着自己的军营,那些源源不断侵犯大越国沿海的葡萄牙船,就是从那里来的。将这些葡萄牙人放回去,给他们充足的水和粮食,他相信,只要自己表明了自己的意图,亮出了自己的诚意,那些贪婪的葡萄牙人,不可能放过这个让他们暴富的机会。 金银他不在乎,占城攻占下来,他搜刮到的金银多得令他自己都不相信,但是,金银再多,没有足够的武力来保护,那么,下场也只可能和这些占城人一样,成为别人觊觎的对象。 他要扩军,他要将自己的士兵,武装得和那些强悍的葡萄牙人一样,这样,他才能在接着而来的二皇子黎可的问责中,有着足够的资本和他虚以委蛇,他才能在真腊王国不还好意意图分一杯羹的目光中,将他们的侥幸击打得粉碎。 也许,这占城从今以后,也该换一个主人了,这个主人的姓氏,不应该是姓盘罗,也不应该是姓黎,而应该姓阮! 回头看了看依旧浓烟滚滚的城市,想想这以后,或许终将是自己传世的基业,他觉得应该开始约束自己的士兵了。他将头轻轻的转过来,眼光突然一紧。 昨天中午,他才在高高的山上,看到自己的士兵将那些葡萄牙人送上他们的船,然后看着那船消失在海天交接之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才只过了一天,那艘西洋船,居然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帘当中,而且,看着他们缓慢而坚定的朝着港口而来,他非常确定,这船,绝对不会是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将他们的出发地当作了目的地。 “传令下去,今日日落之前,所有士兵全部回营!”他眼睛看着港口的方向,下达着命令:“去几个人,看看那船怎么回事,又回来了!” 如今山顶的这这座寺庙,就是阮主的驻扎之处,他才不会在城内的反抗还没有完全平息的时候,进入那血与火的城市呢,而在这里,居高临下,进可攻退可守,比起那破城,他觉得要安全得多。尤其是,即便是来自海上的威胁,也威胁不到他——越是残暴的人,对于自身的安危越是比一般人更在乎。 不多时,他的士兵,带着一群人走了回来,他依稀记得,那领头的,就是昨日里鼓噪着要要回自己财产的那几个葡萄牙人,仅仅是依稀而已,就如同这些深目凸鼻的西洋人看东方人一样,在彼此的眼里,看到的面目都是差不多,最多依据这性别年龄和穿着来区分。 阮主看这群西洋人,也是如此。 “怎么回事?”他冷着脸,满是不悦:“难道我说的话还不清楚吗?你们有多少火器,我就有多少金银,按照你们曾卖给我们大越国大皇子的价格的两倍,这人若是太贪心了,只怕到时候就算赚到再多的金银,你们也带不回去!” 翻译将听到话翻了过去,令阮主奇怪的是,那领头的葡萄牙人,听到他的威胁,不仅仅没有不高兴,反而笑容满面的手抚着左胸,对他微微弯了一腰: “尊敬的阮将军,上帝一定是在眷顾着您这位伟大的将军,按照您的命令,我们刚刚离开港口,走了不到半天的航程,我们就遇见了我们从满剌加来的同胞,而很凑巧的是,他们的船上,恰好有一批多余的火器愿意出售给将军,这下我们不用在海上漂泊月余就可以完成第一笔交易了,阮将军,您一定是上帝的的宠儿!” “哦!”阮主眉毛一挑:“有多少,都是和你们卖给大皇子一样的货色么?” “比那还要好!”那葡萄牙人夸张的比划着,“我的同胞的船上,甚至带来了两门六磅炮,至于火枪,那更是有数百只之多!” 他回头看了看山那边的城市,有些犹豫起来:“不过,在听说了这边的情形之后,我的这些同胞,觉得贸然进入这个正在发生激烈交战的城市,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所以,他们的船只停泊在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而委托我们来做这个中间人!” “一群胆小鬼!”阮主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是浮现出了笑容:“这个我可以理解,只不过,什么时候,我能看到我的火枪还有那两门火炮呢?” “火枪的价格,我的同伴们,觉得十分的公道,但是,关于这两门火炮,这个我不敢为将军大人做主!”这葡萄牙人身子微微让开,露出了身后的一人,“不过,这个事情,将军大人可以和这位绅士慢慢商谈,让我荣幸的为您介绍一下——葡萄牙海军本森少校!” “少校?”阮主看了看那个身子笔挺的葡萄牙人,和这些只知道财货的葡萄牙人相比,这人的确是当得起绅士二字,面对阮主,他微微的低头示意,既显得有礼仪,又有将他的骄傲,在这微微的一低头之间,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 “说出你的价钱吧少校!”阮主不是一个生意人,他更愿意和军人打交道,而眼前的人,显然比那些毫无组织的葡萄牙人,更博得他的好感一些。 “两门火炮,是船炮,我很想知道将军您的用途是做什么的!” “能放在城池上用么?”阮主问道。 “当然可以,这是我们帝国在东方最大的火炮了,放在城市里,比放在船上,更加能发挥作用,恕我直言,在港口我没有看到任何一艘可以安装这种巨型火炮的船只!” “一门一万两白银,一共两万两白银,然后我在额外附送十担香料给你们,你们不是最喜欢这东西的么?”阮主开了了自己的价码:“将火炮运到这码头来,见到火炮,我立刻给钱!” 550.第550章本森的“人财两得” 本森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如果将军这样的价钱的话,那我们的交易只怕完不成了!” 阮主看着他,咧嘴一笑:“完不成交易,难道你就不担心你回不去么?” 他仿佛是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扣下了你,恐怕我一分银子都不要花,你们就得乖乖的把我想要的东西送过来吧,不要以为我对你们一点了解都没有,一个少校,至少也是船长大副这样的人物了,你值得这个价钱!” “舰队里少校有的是!”本森微微一笑,一点都不吃阮主的威胁:“而且,将军大人你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我们的分舰队,也绝对不是你的王国舰队可以抵抗的!” “但是你们也上了不岸,不是吗?”阮主针锋相对,他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不怕死的人,尤其是在这葡萄牙人当中。 “但是,这里是靠着海边,不是吗?”本森摇摇头:“或许,武力威胁,对于我们的交易,并没有多大的好处,你说呢,将军!” 气氛突然凝滞了下来。 打破沉默的,还是本森,他看看不语的阮主,笑着指指远处的城市、远处的港口,竖起了三根手指:“三万两白银一门,外加五十担香料,然后五百只火枪,也算三万两,弹药算一万两,一共十万两白银,将军大人,你觉得这个价格,合适吗?” 阮主看着眼前的葡萄牙人,眉宇间十分的阴沉,他身后的士兵,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弯刀,只要他们的将军一下令,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蜂拥而上,将这个冒犯将军的番人,砍成一团肉酱。 良久,阮主眉宇间的阴沉,倏然散去,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阴狠。 “好,好!本森少校做军人,而不去做生意,真的是屈才!”他十分亲热的拍了拍本森的肩膀:“就这个价钱了,你们的船,什么时候把我要的东西送过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不不!”本森摇头:“不是我们的船将货物送到这港口,而是你们去海上接货,刚刚将军大人提醒了我,就算不进入城市,仅仅只是来到这个港口,也是非常危险的,我们热爱财富,同样也热闹自己的生命!” 阮主一愣,哈哈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打算被对方看穿了,不过,他可没任何不好意思的地方,抢船夺货,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他干得熟练之极,不是说这帮人是在海上遇见这个本森的吗,那么,满剌加那边的葡萄牙人,可未必知道他们是来了这占城,只要他手脚做的干净,谁知道这事情是他干的。 可惜的是,这个本森,看起来倒是不傻。 “依你,依你!”他哈哈大笑:“明天一早,我亲自带人去接我火器!” …… 当天夜里,本森享受到了他好久没有享受到的款待,在价钱上砍不下来的阮主,似乎打算用醇酒和美人来干掉本森,所幸本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敢出招,本少校我就接着,接不着没关系,不是身边还有这么多可以帮忙的家伙么? 他倒是尽兴了,只不过,那些被他手下的士兵,一个看着一个的葡萄牙人,可就未必多好受了,哪怕是言语相同的同胞,此刻对他们也没有任何情面可讲,而他们除了愁眉苦脸的一杯接着一杯,试图将自己灌醉一会,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海面上那只庞大的舰队,他们可是亲眼目睹过的,虽然他们不清楚,自己的这些同胞,是如何成为这舰队的一员,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将这舰队的势力,和自家的远东舰队做个比较了,如果那些巨大无比的战舰上的火炮,不是用圆木做成的西贝货的话,大概……大概以后,这远东,就没葡萄牙王国什么事情了,哪怕远东舰队回来了一样。 当弹丸落在他们的船只旁边的水里,激起巨大的水柱的时候,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投降,面对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敌人投降,这并不是耻辱,至少他们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他们以为,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命运,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这些野蛮的东方人,关在某个地方做苦役,一直到死,或者,这只舰队的将军,在船队还没有抵达港口之前,就直接将他们全部处死,但是,他们可没有想到,在供述了自己这行人的目的之后,他们居然被放了回来,当然,船上同时也多了一群令他恨得牙痒痒的“同胞”。 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活了下来,而且,那位本森少校,还许诺了他们,若是他们表现得不错,在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后,他们将会毫无无损的被释放,这大概就是他们眼下唯一的念想了。 “都给我听好了!”本森敲了敲碟子,大声的喊道,“诸位,明天之后,诸位就会心想事成,但是今天晚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谁要是做出些不合适的举动,那就怪不得我不讲究同胞情谊了!” 下面一片轰然应许的声音,虽然知道这些人未必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但是本森觉得,还是先敲个警钟的好。 事情发展到这样,已经是远远的超过了他的预计。在原来的计划中,他不过是担任侦察这个简单的职责,如今,他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如何安全的回到舰队。 他有些后悔在和那个阮将军讨价还价那两门子虚乌有的火炮的时候,开价得少了,他原以为,这样的价格,对方不接受大不了就是将他们赶走,再和第二个卖家交易而已,但是,对方居然忍着肉疼答应了下来,这个价格,就已经让这个家伙起了抢货灭口的念头了,再开的高点,没准刺激得他当场翻脸都有可能,他不大敢冒这个险。 晚上偷偷的上船离开,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他们的那艘船边,他可以确定,眼下至少有数百名士兵在看着,但是等到明天这将军和自己一起出海,看到钱将军的舰队的时候,那就什么都明白了,大明的舰队和葡萄牙的舰队,可是完全不同的样式,那个时候,意识到受骗的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杀了自己。 真是纠结啊! 将杯子里的酒大口的灌了下去,本森苦恼的摇摇头,要不,将这个阮将军,骗上自己的船,还没有见到大明舰队的时候突然发难,哪怕自己这船上没有武装,只要捱到看见大明舰队,自己就得救了。 …… 天色已经大亮了。 站立在旗舰船楼上的钱无病,今天连每日必做的功课都没有做,本森已经带着俘虏的那艘船只回到了占城,按照时辰推算,应该到了快回来的时候了。 他举起了手中的千里镜,视线之内,仍然是一片大海茫茫。 “大人,要不要派艘快船,接近海岸去看一看动静!”王钰在他的身后问道。 “不急,再给他两个时辰!”钱无病摇摇头:“让各旗提高警惕!” 旗舰之外,各个以铁甲舰为首的小旗,也都在注视着旗舰的动静,钱大人在等候斥候带回来的消息他们都知道,他们同样的也在等待,有过长崎城的经历,他们对攻击这种临海的城池,一点都不生疏,无非的有人的时候,对着人打,没有人的时候,对着城池打,他们唯一要顾忌的大概就是,这城池已经是当地的土王献给咱们大明的啊,这弹丸落在城中,怕是要死伤不少大明的百姓。 “回来了!”在数次无果的观察之后,钱无病已经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在船楼上坐了下来,这观察的任务,除了桅杆上的瞭望手,就只剩下接过他千里镜的王钰了。 几乎是同时,瞭望手和王钰叫起来。 钱无病站了起来,王钰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他:“大人,本森船长,似乎还带了几个客人!” 远处的几个黑点,在视野中慢慢变大,昨日里被俘虏的西洋船,一船当先,朝着船队驶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两艘和他们差不多大的船只! “果然是客人!”钱无病笑了起来,本森那船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想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命令镇远旗,去将咱们的人接回来,客人们我就不见了!” “等等!”钱无病突然叫住了正准备发令的传令兵,凑在千里镜上,仔细的看着本森船头的一个拿着旗帜挥舞的人影。 “俘获敌酋,敌船有钱,很多很多钱……” “这是个什么意思?”他放下千里镜,有些奇怪了。 “不会是本森船长,告诉我们,不要将敌船打沉了吧,船上有很多银子?”王钰眨巴了一下小眼睛:“旗语太简单,能传达出来的意思,大概也就这样了!” “传我的命令,镇远旗正面迎敌,抚远,威远两旗派出快船,从两侧包抄,不许将敌船击沉,我要对方的船!” 庞大的舰队,分出三股,迎向海平面上的三个黑影,而发现了船队存在的大越人,此刻已经毫不犹豫的丢下了他们的将军,开始掉头了。 当然,等到他们发现了船队才调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迟了。 551.第551章三连发 兔子和狮子! 这应该就是这两艘大越人的船只面对气势汹汹的扑过来的大明船队的真实写照。 连两艘船炮都要阮主亲自带着人前来交易的他们,这面对数十门火炮的大明巨舰,可能有会与之对抗的力量吗?答案很明显:没有! 面对这样的巨船,他们唯一的依仗,也就只剩下速度了,或许还有及早发现对方的时候,那至关重要的距离。只是,此刻,这两个对他们有利的因素,却被季风消除得干干净净,他们来的时候顺风,逃的时候,可是逆风的。 这根本是一场毫无悬殊的战斗,若不是因为钱无病要活捉这两艘船,半个时辰之内就能结束这场战斗,而等到那船队的快船,将他们的逃路堵住之后,一炮,仅仅只有一炮,就结束了战斗。 这一炮,将那些在甲板上拿着武器等候着敌人登船进入肉搏的大越人的所有侥幸打得粉碎,当然,同时粉碎的还有甲板上一个巨大的窟窿和一地的残肢,这就不用说了。 总之,一个时辰之后,这两艘破败的船只,被包饺子一样被一群巨舰裹进了船队,而这个时候,钱无病已经听完了惊魂未定的本森的禀报,正在哈哈大笑的勉慰着他。 “此战本森当记首功!”钱无病睥睨四周:“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齐齐点头,安然而回的斥候见得不少,但是,将敌人统帅随便抓回来的,那就不多见了,除了心里头暗暗赞扬这本森果然有点本事,对自家大人是识人之明,他们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大人威武,此战我军已经胜了七成!”唐寅也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他这是找到军师的感觉了:“士气如虹,大人当即可挥师,大破敌军!” “等你提醒,黄花菜都凉了!”王钰哈哈大笑:“大人早就发令下去了,再过两个时辰,咱们就应该看得到那占城的城池是什么模样了!” “你这功劳先记着,等到战后,咱们再论功行赏!”钱无病朝着本森点点头:“接下来的战斗,你就不用参加了,休息一下,带着你的人,将那两船上的银子搬回咱们船上!” “是!大人!”本森指指不远处的葡萄牙船:“这些人,放了他们么?” “放了放了!”钱无病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你事情办完了,将缴获的那两艘破船也送给他们好了,活抓敌酋,他们也有一份功劳!” “知道了!”本森点点头,乐滋滋的离开了旗舰。 在他来时的那艘船上,那一船葡萄牙人,正眼巴巴的看着本森从那巨舰上下来,这眼神要多复杂就多负责了。 “本森少校,这接下来,没咱们的事情了吧!”领头的家伙,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的这位同胞:”咱们可以离开了吗?” “急什么,舰队到占城,还有的是时间呢!”本森眼睛一瞪:“这次你们干的不错,咱们将军可不会亏待给他效力的人,你们这次赚大了!” 他招招手:“过来,叫我船长就行,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少校,我是大明帝国禁卫军的船长,你们给我说说满剌加的事情……” 两个时辰后,所有占城的大越人,赫然看到天边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从海上而来,越来越近,直到看清楚,这是一支无比庞大的船队的时候,昨天刚刚安静下的占城,又重新沸腾了起来。 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将军此刻就在那巨大的舰队之中,被捆得如同过年的时候待宰杀的猪样一样,群龙无首,哪怕阮主手下的将官再怎么约束自己的士兵,这混乱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不亏是大越人的精锐,即便是在这样的恐慌之中,他们之中竟然还有大半的人在军官的吆喝下,拿起武器,寻找着战位,准备迎接着即将从海上来到的打击。他们不是没有和这种来自海上的敌人作战过,只不过,这次来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点。 港口里还有大越人俘获的几艘船,此刻这些船上,一个人没有,没有人会傻到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停在这里当靶子,哪怕不是城墙不高的占城,此刻也能给他他们的安全感,别呆在外面多的多了 第一次炮击,显得有些凌乱,而且,似乎也没有多大的伤害。 除了城里头那些象兵被自己惊狂的大象伙伴,踩死了几个以外,这炮击,最大的收获,就是将这码头上的船,打沉了一艘。 城头上的大越士兵欢呼起来,敌人看起来虽然不少,但是不怎么样嘛!就是吓人而已,他们远远的停在海上,只敢放跑,肯定不敢和勇敢的大越勇士陆战的。 不得不说,越南人的狂妄,还是有着传统的,新中国在二十世纪八十年的那场自卫反击战之前,越南人在国际上叫嚣的可是“军事世界第三”,当然他们的总参谋长武元甲,可是牛皮哄哄的吹嘘:咱们不和美国比,不和苏联比,但是,在军事上,排个世界第三总没问题吧! 当时越南人刚刚将侵略越南的法国人送回老家,将侵略越南的美国人送回老家,俨然就是一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感觉。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那就不说了。 咱们说眼前。 刚刚攻占了占城的他们,又肆意在这城中屠杀了几日,那种张狂,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切身体会,看到气势汹汹的舰队从海面而来,他们很自然的以为这是占城人的援兵,但是,若是这援兵只敢停留在海面上,不疼不痒的打几炮的话,这援兵再多,也就无所谓了。 有些士兵,甚至为了掩饰刚刚自己的慌乱,变本加厉的叫嚣,钱无病就在千里镜里清楚的看到,一些士兵跳上城头,狂笑着解开裤带,冲着船队这边尿了起来,至于他们嘴里张合的,自然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了。 “一群傻猴子!”他又好气又好笑,这些家伙,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么!他们只怕都死都不会知道,刚刚那零散的炮击,不过是船队的炮火在射击前确定距离的么! “城里幸存者应该已经不多!我们不用顾忌什么!”他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所有炮手,目标,敌人城池,三炮连发!” 552.第552章猴子的德行 钱无病很喜欢火炮,是比火铳更喜欢的那种。 作为一个武人,对于这种一炮轰来,哪怕你练一辈子也躲不过的犀利火器,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深恶痛绝才是,但是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拿炮轰人家,所以,这种深恶痛绝的体悟,他暂时还体悟不到。 他喜欢那万炮齐发摧枯拉朽的感觉,他喜欢那如同在耳边千百个炸雷同时轰响的感觉,尽管那捂住了耳朵可以很有效的避免半天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困窘,但是,他堂堂的锦衣卫代指挥、舰队统帅,怎么可能做出如同小女孩放爆竹一样做出将双耳捂住这种没体面的事情呢! 但是,他唯独不喜欢,这万炮齐发之后带来在阵阵白烟。 若是有风还好一点,耐心等一会儿,等到耳朵差不多正常了,这升腾起来笼罩四周的白烟,就会差不多被吹得淡了,但是若是没风,那就惨了,天知道多长时间这些白烟才会散开,若是有悍不畏死的敌人这个时候抵近来偷袭,那真是防不胜防。 眼下就是这样。 一直很和气很配合的季风,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小了,炮击之后,船队附近的海面上,到处都是白色烟雾,钱无病拿着手中的千里镜,就算是瞪大眼睛,也看不穿这层迷雾。 最先听到的,还是城里的动静,按照他耳朵的恢复速度来计算,这个时候,白烟应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是没有! 于是,钱无病就和所有船队上的人一样,在白雾中听着传来的那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面面相觑。 “这不会是那些大越人请了什么鬼怪吧!”王钰脸上的肥肉也一颤一颤,他见过的战场上的凄惨场景多了,但是,这种巨大的仿佛阴曹地府爬上来的鬼怪一般的叫喊,他从从来没听到过,不够他可以确定,这肯定不是人发出来的人声,这么远的距离,那要多大嗓门,才能把声音传过来。 “应该是击伤了城中的那南越凶兽吧!”放下捂住耳朵的唐寅,神色有些狼狈,他可比不得这些武人们。 “应该就是了!”钱无病倾耳听了听,有些不确定,他虽然记忆中也这种动物,但是,谁知道那大象平时是怎么叫的,受伤了又是怎么叫的啊! “大人,要不要再来一轮火炮,这东西听着……伤士气!”王钰建议道。 钱无病看看四周,白雾渐渐的淡了些,远处的城池,虽然有些看不清楚,但是各船之间的旗号联络,还是看得见的! “那就再来三炮吧!”钱无病点点头,“这弹丸咱们得省着点用,谁知道还有没有大用!” 后面的话,王钰根本就没听到心里去,钱无病还没说完,他就乐颠颠的去找那传令的旗手去了,大越人都屠城了,怎么轰都不怕轰到城里的百姓,这个时候,不打个痛快,回头那些小兄弟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那还不埋怨死他啊! 沉默了一会儿的船队,再一次开始了轰鸣,这一次轰鸣后,那令人心神不宁的嚎叫声,终于从钱无病的耳朵里消失了。 半个时辰之后,早就准备妥当的刘华雁九等人,带着他手下的兵丁,跳上一艘艘小船上,冲向那早已经一片狼藉的码头,钱无病从千里镜里看到,城头上,几乎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码头上没有遭遇抵抗,那紧闭着的城门,也没有突然大开,冲出一群红了眼睛的大越人来,刘华雁九小心翼翼的集结着自己的人马,兵分两路,朝着那紧闭着的城门,慢慢逼近了过去。 这个时候,船队的火炮,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弹丸从来不分什么是自己人和敌人。船队缓缓的朝着岸边行驶着,在不搁浅的情况下,尽量的贴近城池。 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死寂,雁九还好,他沉得住气,但是,刘华就不行了,他这是投效钱无病之后的第一仗,居然出现这么诡异的局面,这算怎么回事! 百来名士兵,在刘华的命令下,朝着城门冲跑了过去。前面说过,占城的城墙并不算特别高大,了不得就是一两丈高,这种地方,连石头房子都不多,又能指望他们修建城多高多大的城池不成。城墙不高,那城门自然也不会太大,更不会太厚,刘华这是直接是按照对付大明那些山贼盗匪的寨子的规格来的,直接破门入城就是他的策略了。至于攻城用的云梯什么的,他想都没想! 这些士兵都一直冲到了城门下面了,城头上还没有动静,没有火铳的声音,没有密密麻麻的箭雨。 刘华挥挥手,刚刚从那码头上已经半沉的的船上取来的桅杆,在一群士兵的合力下,朝着城门跑去,长长的桅杆,此刻就是他们的攻城锤了。 一下,两下,轰轰的撞击声,在这诡异的战场上响了起来,所有的士兵,都做好了准备。 轰的一声巨响,城门终于吃不住这巨大的冲力一次次的撞击,轰然倒下,早已经蓄势已经的城门边的士兵,发一声喊,举着手中的兵器,嗷嗷朝着城里冲去!在他们的身后,鲜红衣甲的士兵们,仿佛一条红色的巨龙,从他们的身后,跟了进去! “这就破城了?”王钰鼓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六炮,大人,咱们才发六炮,这些家伙就全吓跑了?” “去将那个什么阮主带来!”钱无病也觉得这胜利来的太过轻松,不是说有四千之众的吗,这连招架就没招架一下,这其中,必有蹊跷。 阮主被带到这位大明将军的面前的时候,已经很努力的做出一副镇定不屈的样子了,但是,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我听盘罗说,你的兵马非常骁勇,算是你们二皇子手下第一等能打的兵马,在大越国是赫赫有名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算怎么回事,逃跑的本事,赫赫有名吗?” “逃跑?”阮主哈哈一笑:“明狗,你也太小看我们大越勇士了,我们大越人也懂用兵的,避其锋芒我手下的儿郎也会的!” 城头上已经有了明军,这个时候,旗号也已经摇了起来,果然如同钱无病猜想的一样,敌人在第二轮炮击后,就已经弃城而逃了,此刻城里,除了遍地死尸,基本上看不到多少活着的大越人了!这是城里已经发来的安全的旗号。 “带上他,咱们上岸!”钱无病懒得搭理这个牛逼哄哄的家伙,还避其锋芒,你倒是给我避一避我大炮的锋芒看看,你避得开我以后跟你姓! 两千人撒进了这占城,还是微不足道的,占城再小,也是曾经容纳了四五万人的城市,尽管在大明人眼里,也就是一个大点的土寨子而已,但是,片刻之间,清剿全城,肯定是不可能的, 进城的明军,只是尽量的控制把守住了各个要害之处,至于清剿残敌,那就以后的事情了。 上岸的这一拨,又接近千把号人了,各商船的护卫,除了留足必要的人手,基本上这次都随着钱无病上岸了,上次在长崎,还不算破城,他们得了那么多的好处,这一次,哪里还不肯落在人后。 盘罗和他的几个亲随,也随着钱无病进了城,只是进城之后,他这眼泪哗哗的,就一直没停过,昔日的家园,如今是一片人间地狱的惨象,换谁谁都会这样。 “将军,恳请将军将这罪过祸首赐给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盘罗看着阮主的眼光,简直是可以冒出火来。 “这人肯定会交给你的,不过不是现在!”钱无病摇摇头:“城里你熟悉,你带着我们的人,尽快将城里肃清,做好防守才是正道,万一此人残兵卷土重来,那就是一场恶战了!” 虽然报仇心切,盘罗还是点点头,钱无病说的对,阮主跑不了,这个时候,清剿残敌,搜寻幸存的百姓才是他最应该做的,那些都是他的子民啊! “告诉我你的士兵的去向,还有他们统兵将领的性子、本事!”钱无病对着阮主说道:“听本森说,你喜欢讨价还价,不过眼下你可没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 “我说了我就能活?”阮主看着钱无病,神情淡然。 “不能!” “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的勇士,多杀一个你这样的明狗,就替我多报了一分仇!”他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这样,我上路的时候,也不会太寂寞不是!” “虽然你依然会交给盘罗,但是,我可以让他给你一个痛快,死前不会那么遭罪!”钱无病有些怜悯的看着这个将这个城市毁于一旦的家伙,他必须得死,他若不死大明如何震慑占城四周,他若不死大明拿什么来收买盘罗和这占城幸存者的人心。 “盘罗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情,听说你喜欢活着摘人心肝下酒,我想,盘罗一定不会吝啬在你身上,让你尝尝你自己最喜欢的手段的!”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四周的大明士兵,还有那些趴在地下衣不蔽体的大越士兵的死尸:“其实,你不说也不打紧,既然我们来到这占城,肯定是要和你们狠狠的碰一碰的,光说不练的,那可是读书人!” 他瞅了瞅远处扶着墙,吐得一塌糊涂的唐寅:“看看,那才是读书人,我!不!是!” 553.第553章砍了 城里头被炮击直接毙命的大越士兵,在稍晚一点的时间,数目就被统计了出来,不过是几百人而已,这是可以看得见尸首的,至于那些尸首都凑不拢来的,自然没法计算了。 这样的杀伤不算很大,但是,这几百人的毙命,却是直接将对手的士气打到了零点,并引起溃散,这效果就不是不死伤一兵一卒可以办得到的了。 钱无病对这样的战果很是满意,炮弹他挥霍得起,士兵的性命,他可是挥霍不起,船队是士兵是船队安全的保障,死伤一个,整个船队的安全性就下降了一分,能不死人,那当然是最好的事情了。 刘华和他的想法恰恰相反,没能真刀实枪的干一场的郁闷,一直持续到他等到钱无病进城,等到接到在城里肃清残敌的命令之后,那些因伤没有来得及跑掉的大越士兵,可就在他手里倒了八辈子的霉。他不是嗜杀之人,但是,刚刚搜出里的那几十个伤兵,却是被人下令毫不犹豫的捅死,他见过窝囊的,没见过还没有看到对手的面,就跑得无影无踪的敌人,早知道是这样的尿性,起先你们在城头上,猖狂个什么劲儿。 这种不讲丝毫情面的杀戮,很快被盘罗制止了,这些人,刘华看不上眼,但是盘罗看得上眼啊!他直接开出了价码,只要是活着的,能喘气的大越人,他愿意十两银子一个,从刘华手里购买。 起先刘华还以这个家城俱毁的家伙,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收拢一些残兵,作为自己复兴的本钱,这让他有些疑虑,正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事情事后禀报一下钱无病呢,那刚刚从他手里得到俘虏的盘罗和他这一路来从城里大声吆喝出来的幸存者们,已经毫不客气的用他们极具特色的占城人的方式,将那些原本就在哀求不已的俘虏们,送下了地狱,他顿时心里踏实了,敢情他们这是要亲手报仇,这买卖做得! 落在盘罗他们手里的俘虏,没有一个是痛痛快快的死去的,棍杀,火烧,水淹,用石头将全身的骨头砸断,然后用绳子帮着拖在身后,让这些俘虏在这本来就一片狼藉的街道上,一边嚎叫着,一边留下一道道长长的血痕,直到最后变成一堆烂肉,然后这些复仇的人们,在绳子那一头,又换上一个没死的,重复着这个过程。 到了最后,刘华和他的士兵们,已经纯粹成为看客,愤怒的占城人随着他们的王一起,从各个藏身的地方钻出来,到处寻找着他们的仇人,发泄着他们失去亲人的悲伤和愤怒。 这一切的动静,自然都有人详细的禀报给了钱无病,当唐寅提出,要不要约束一下这些人的行为的时候,钱无病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由他们去吧!这一场浩劫,占城人十不存一,不让他们发泄,到时候,这些怨气憋在心里,对咱们更不好!” 阮主是铁心了不打算给钱无病任何的情报了,钱无病也懒得理他,他不说,总会有人说,偌大的城池,若是连几个自己人动向都不知道的俘虏都找不出,他还真不信了,人有时候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 至于阮主,那是必死无疑的,不过,怎么死,什么时候死,那就不是阮主自己能够做主的,钱无病打算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将其枭首,若是敌军反扑,他会在城头上,当着万千敌军的面,砍下他们统帅的脑袋,若是敌军不来,他则会在这城里所有的幸存者的面前,砍下他的脑袋,他就是要死,也得将他死的的最后那么一点价值榨出来。 还记得城里那些凶兽的嚎叫么,那是受伤的大象,而眼前,钱无病面前,就跪着一溜的象兵,钱无病的****打死了一部分大象,这些受惊的大象一边狂叫着一边乱跑,那一通践踏只怕比起大炮直接的伤害少不了多少,等到这些幸存的象兵,将自己的大象伙伴安抚下来,城里头已经冲进来了数千明军,而他们那些手脚快的同袍,此刻没一个想起来他们这些行动缓慢的同胞,这些人,就毫不意外的成了俘虏。 大象剩下的,还有十几头,这些受过训练的大象,是宝贵的财富,哪怕是杀红眼的占城人,也没有将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他们的仇人是操纵这些畜牲的人,而不是这些畜牲。 而钱无病当然需要活着的俘虏,所以,这些象兵很容易的第一时间,就被明军接了手,一直到现在,这些象兵,还没搞清楚状况,按照这个地方的战争常理,他们这些象兵,在任何一支军队里,都是属于要重金招揽的对象,这要放在二十一世纪,不说属于战略兵种,至少也是战斗机飞行员级别的,没哪个国家逮到敌国的飞行员二话不说就杀头的吧! 在连着三个同袍当着他们的面,被对面那个一直和几个女人说话的将军下令出去砍头的时候,这些象兵终于明白了,自己自傲的身份,在对方眼里,真的算不了什么。 问话的一个看起来不甚凶恶的军官,但是每当被问话的人犹豫了一下,或者是摇摇头的时候,那个将军就开口说了一句话,然后,这个同伴就被拉出出去,一声惨叫后,头颅被放在盘子里头端了进来。那个将军一共说了三句话,此刻,他们的面前,三个死不瞑目的头颅正在地下的盘子里,看着他们。 “说了,说了,我什么都说了!”第四个象兵见到那个问完的军官走到自己面前来,大声的喊着,钱无病回过头来,想到没想的说道:“砍了!” 这是第四句,钱无病已经都成条件反射了,反正还有十几个家伙,他不在乎杀到最后一人。 这象兵被苦着喊着拖出去,然后一声惨叫,头颅被送了进来,这个时候,那个做通译的人,才面色古怪的对着问话的雁九说道:“雁将军,这人,刚刚似乎是要招了!” “我还没问话就招了,一样不行!”雁九粗声粗气的瞪了他一眼,“大人说砍了,那就砍了,你敢置疑大人的命令?” 554.第554章干私活的下场 第五五六章干私活的下场 阴差阳错的一句“砍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等到轮到第五个象兵被问话的时候,这家伙简直是合作得不得了,问什么答什么,不问他,多余的话,连一句都不敢说。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更不讲理的,上面的那位明军将军,显然就是一个更不讲理的,为了他们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还是绝定不去和对方比比不讲理的境界了。 钱无病听的下面传来一句句翻译过来的回答,偶尔开开口,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经过几个唯恐不开口就再没机会开口的象兵的补充后,终于慢慢的清楚了。 敢情,这阮主带着他手下的兵丁,这是出的一趟私活? 按照先前的命令,他们这支属于二皇子兵马,是要越过占城,去截杀大皇子派到真腊国边境的一支兵马去的,起码,这些士兵知道的是这样的。大家不是这几年都是一直在和大皇子的兵马作战么,至于怎么在外面遛了一个弯,他们的将军却是下令攻打占城,这就不是这些小兵们可以知道的了,但是,他们可以肯定,他们出发之前,那位二皇子送他们出征的时候,是没这个打算的,他们是“讨伐逆贼”,而不是来“征伐占城”,这一点很清楚。 这也就是说,这阮主将这占城人折腾得********,这是没上命的! 钱无病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眼睛看到身旁的唐寅,唐寅几乎是想都没有想,立刻就给了钱无病一个答案:“自立为王!” 惶惶中华几千年来,这种事情多得去了,作为饱读诗书的唐寅,不动脑子都可以猜的出这个阮主想干什么,手握重兵,据一城之地,而自己的主上又在忙于征战,即使面对他的不法,只怕也抽不出兵马来对付他,最大的可能,是对他不管不顾,若是这阮主手段还狡猾一点,对他的那个二皇子,阴奉阳违,保持着名面上的关系,而不背上反叛之名,那为二皇子,只怕就更加奈何不了他了。这要不是有了野心打着自立的主意,唐寅都敢将自己的脑袋摘下来! 否则的话,可就没法解释阮主自作主张攻伐占城了这趟事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是让将领随机应变不要太古板,但是,也没有让将领出征打东边的甲国,而将领随机应变跑到西边给乙国一个大嘴巴吧! “我说他们怎么这么热衷于火器呢,为了两门船炮,连自己都给搭了进去!”钱无病一拍大退:“敢情这家伙要守城,面对他的主子责难,这火器自然是越多越犀利越好,反正花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银子!” “这屠城也应该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这城里的百姓,他们不用全部杀死,但是不杀一些也不成,真的是在别人来攻打此城的时候他们在城里作乱,以他们区区几千兵马,还真的未必抵挡的得住,当日里这城池应该逃出一些人去了,留在城里的,应该数量不算太多!”唐寅说道。 “听说盘罗已经聚起来一两千人了,这城池繁华时候,有四五万人,这一次,怕是十室九空了!” “大人,这个时候,你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这些大越人的反扑吧,至于这城池百姓,那都是其次了!”唐寅低声规劝道:“不管现在这些人如何,至少以前他们还不是我大明百姓,大人不必为他们感到心疼!” 我心疼他的毛!钱无病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些大越人,打仗不行,杀人也不行,一点都不利索,要是真的将这全城屠戮一空,自己的倒是省事了,这可不就是一个淡水的翻版么,直接从福建广东沿岸再迁移一批大明百姓来就成,咱们大明别的不多,比人,还真不怕谁! 如今留下这个没割完的尾巴,倒是不好安置他们了,别的不说,冲这以后“大明百姓”几个字,自己也拉不下脸将他们赶尽杀绝不是!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了,今日之前,他们数千之众守着这城池,我也敢率军来破城,难道今日之后,轮到我们守城,还担心这些残兵败将不成!”钱无病摇摇头,将脑子里的这点怨念送走,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担心的是大越国重兵,而不是他们这股做梦想自立为王的家伙,占城能以弹丸之地在此苟喘残延几年,说明不管是那个大皇子,二皇子,都没有没这里的心思,我看占城港口的规模,只怕这两方,都将这里当作他们的商业之地了!” 他笑了笑:“如今换了咱们,只怕他们更不想打了,我敢断定,只要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兵马一动,另外一个,肯定不甘落后,没人愿意对手掐住自己的咽喉的,这种自己需要又不能让对方得到的情形,还不如落在咱们这个第三方手里的好!” 他指了指北方,“不要忘记了,在那边,咱们的兵马对他们来说,只怕也不是一个敢忽视的对象,他们敢在这内斗的当口,同时对咱们大明用兵吗?”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咱们要对付的,不过是这城里逃出去的几千残兵罢了,也许更少,这要看他们的将官收拢士兵的本事了!” 唐寅听着钱无病一条一条的娓娓道来,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这进城才多久,钱无病就将这些事情想的通透,思维清晰,条理分明,更重要的,句句都是在理,换做他唐寅深思熟虑之后,得到的结论,只怕也不过如此了,而此人这么短时间里,就能得出这个结论,这根本就不是他心目当中那个粗鄙的锦衣卫能够做的! 他不忧反喜,他效力的对象越有本事,对他唐寅来说,这是好事情,他的傲气自然不甘心为一个草包出谋献策,就算仕途无望,他唐寅也是要做卧龙凤雏那样的山人的。 “对了,文书送回去了没有!”钱无病突然想到这事情,这可是他亲**代唐寅经办的! “大人放心,今日天亮,快船就已经带着文书朝着琼州而去,几日后,到达琼州之后,再转道广东,大人用了印鉴的,这一路上京师,没有人敢耽搁!” “哎!”钱无病叹了口气,手下人办事太利索了也不成,他还想让朱厚照派点兵马来镇守这里呢,这没人接手占城,总不成他这庞大的船队,就在这里耗下去吧! …… 如同唐寅所说的一样,快船三日之后到了琼州,琼州府根本就不敢耽搁,立刻派船护送信使到广东,这信件公文,一踏上大明的陆地,立刻就是八百里加急,直奔京师。 这一份公文,是先送到内阁的,虽然这来自锦衣卫海外千户所的军报,这个来历有些古怪,但是,当值的大学士,看在那八百里加急的份儿上,还是不敢耽搁,当时就取阅了。 大学士们,哪一个不是博学之士,这占城在哪里,多少还是知道的,而且三宝太监下西洋,这占城每次都是必经之路,他们甚至很熟悉。但是,熟悉归熟悉,但是多看得起那个弹丸小国,那也就未必,服服帖帖,听大明的话,不给大明添乱,大明叫你来撑场子的时候,你们立刻就屁颠屁颠的派人来撑场子,大明不想看见你的是好,别在眼前惹厌,这样的占城,才是好占城。 不光是占城,就是诸多的番邦小国,大明的大多数读书人,只怕都是这个思路,若是说大明觊觎这弹丸之地,那说出去谁都不信,我大明什么都有,会看得上那地方吗? 但是,这弹丸之地,主动请归,归于大明治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用后世时髦的话来说,这就是利益什么的不重要,但是,这个政治意义,可就太大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国家,但是,这也是一个国家不是,这太给大明长脸,太给皇帝陛下长脸了!这可比“万国来朝”更加高大上了,这可是直接“万国来投”的节奏啊! 朱厚照是在午饭后准备小睡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诸位大学生带来的这一份公文的,当时他的睡意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拿着公文翻来覆去的看了还几遍,满脸都泛着红光。 “文书上有着占城国的国玺,微臣和内阁几十年占城国的使者进贡时呈奉我朝的国书比对过,确凿无疑!” “真的,当然是真的,这么大的时候,钱无病怎么敢对朕造假!”朱厚照挥舞着公文,“还有呢,锦衣卫的公文呢!” “没了!”首辅杨廷和低头回答道:“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就是这一份公文,除此以外,再无片纸!” 朱厚照皱起了眉头,看着杨廷和,等待他说下去,钱无病肯定不会无头无脑的送来这么一份公文没下文的,杨廷和肯定还有解释。 “不过,微臣以为,这一次钱同知也是稳重之举,微臣询问过送信的锦衣卫,当日里,公文离开钱同知的船队之前,钱同知正在调遣兵船,准备对进犯占城的贼兵一战,战事凶危,钱同知一定想到了这一点,不管此战结果如何,这一份公文送到了陛下手中,咱们大明就是胜了,有此公文,占城此后世代就都是我大明治下,不可更改,无论谁进犯我占城,都是我大明之敌!” “不成,他哪里有兵!”朱厚照摇摇头:“调兵,调兵去占城,既然是咱们的地方,咱们就得派兵镇守,鞑子都老实了,几个小丑,他们也敢蹦跶!” “微臣等人前来,正是和陛下商讨此事的……”杨廷和波澜不惊的点点头,说道。 555.第555章喘息 进入占城的头三天,是钱无病最紧张的时候,海上的船队,只能照顾到占城领海的一侧,另外一侧,那就只能靠他的人全力防守了。 盘罗在这几天内,除了收拢百姓,清理城市,基本上他这个地头蛇,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当然,所谓的清理城市,在虐杀完那些不幸留在城里的伤兵和俘虏后,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掩埋尸首,虽然已经是年底,但是这里的气温和大明的,明显有区别,这些尸体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会腐烂,到时候瘟疫盛行,钱无病可找不到那么多郎中出来。 逃出城的越国士兵,仿佛就这么消失在了城外的丛林里,几天来,连试探性的攻击都没有。在城里逐渐稳定下来后,钱无病朝城外的丛林派出了斥候。 很快,城池四周三十里的范围,除了零星的溃兵,成建制的敌军几乎见不到的消息,传回到了钱无病的耳朵里,钱无病脑子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看来,他担心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 虽然在唐寅面前信心满满,但是,真的几千人来攻城,钱无病可是清楚的,就算最后对方铩羽而归,自己的人的死伤那也是肯定少不了的,要命的人,敌人的损失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而他的人,却是死一个少一个,等到最后他再也死不起的时候,哪怕这占城已经吃进了嘴里,只怕他也不得不下令全员回到船上,离开这个地方的命令。 眼下看起来,他似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方没有趁着他立足未稳就进行反扑,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既然能喘气了,他就能从容布置了,一边让自己的人轮换着休息,一边他毫不客气的找来了盘罗,给他下达了修葺城防的命令,经过了越国人和大明船队的大炮肆虐的占城城墙,实在是破败不堪,没有时间休整自然只能将就,而如今有了时间了,这可是第一等要做的事情。 而船队也没有闲着,二十余门大小船炮,从船上卸下来,这些船炮放在城墙上做防御,自然比不得大明的将军炮那么犀利,不过胜在数量多,城墙上,隔上个十余丈放上一门,这次,即便是再来更多的象兵,钱无病都心里踏实了——你皮厚肉粗有又如何,有本事你顶着老子的火炮来冲城啊! 运输的任务,盘罗主动的揽了过去,对于船队肯将如此多的火炮拆下来安置在占城,他是最欢迎的,他也想要这等利器啊,占城财富不少,可是这东西就拿着钱都买不到的,而钱无病的出手,也让他着实感动了一把,要知道,他曾经开到两万两银子一门六磅炮的价格,找那些东来的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购买这些火器,可没有哪一个将这火炮卖他的,火铳倒是能买到,但是,那价格,却又不是他承受得住了的。 到了第十天上头,所有的大炮全部安置到了城头,几乎所有的人,这才都放心了,至少,短时间内,他们是不怕那些越国人的报复了。 在这期间,有人建议钱无病,将城里的那些贵重之物,悉数搬到船队上来。被越国人洗劫过的占城,还真没多少贵重的东西了,那些弃城而逃的越国人,逃归逃,可是他们劫掠来的东西,就算是他们扔掉手中的武器,也没几个人愿意丢掉的,就连钱无病寄以厚望的盘罗所说的那个秘库,在打开大门后,里面几乎连墙上的铜做的灯架都被人给撬走了,还能指望他们能留下多少给明人么? 钱无病拒绝了这个建议,这剩下的贵重之物,大抵就只有王室,寺庙里的那些镶金嵌银的佛像了,这些大块头,一时半会弄不走,这才让他们免遭荼毒,这个时候钱无病来这一招,这城里头的盘罗和幸存的占城人,只怕立刻就要炸毛。 他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这个时候,正值要安定人心的时候,咱们应该往城里头运东西啊,怎么能看中这城里的这些可怜人儿的最后的一点东西呢,再说了,眼下这占城算是大明的州府,这天底下没有锦衣卫冲进这府衙县衙,将里面值钱玩意,一扫而光的道理吧! 他这么一说,船队里的那些船主,觉得钱大人似乎在暗示什么,等到有人提醒,不少人恍然大悟,于是纷纷表示,这样的大事,他们不意思一下,也似乎有些辜负钱大人的希望了。大抵他们商量了一下,这大家还是跟着钱大人身后发财的的,这该出血的时候,不出点血,只怕有些不大合适,大不了今后将这出的血,连本带利在这地方赚回来就了。 于是,一船布匹,半船药材,被他们凑了出来,送到了城里,城里虽然粮仓烧掉了不少,但是,眼下粮食还是没问题的,倒是药品布匹是最紧要的。 钱无病自然大为赞赏,褒扬了这些商人一阵,借花献佛,转手就把这些东西发放了下去,这一下,城里的局面,对于来援救他们的明军,那更加感恩戴德了,一边是屠杀和劫掠,一边是援助和资助,这一比较,谁都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些明军了。 劫难到来的时候,陆陆续续逃出城去的居民,也慢慢的回来了不少,几乎每天都有人战战兢兢的在远处观望,而城里的占城人,现身说法,呼朋唤友,也打消了这些外逃的人的不少疑虑,从一开始三三两两的人回来,到后来成群结队,十多天的时间,占城人的人口,在城里,居然慢慢攀升到一万出头了。 船队每天都有船,在沿海巡逻,正如唐寅猜测的一样,阮主的军队,就是一支孤军,根本就没有后续部队,这吃了亏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也许这个时候,他们的主子,还以为他们还在真腊边境和对头作战呢!占城方圆几十里,无论海上还是陆地上,眼下就只剩下他们这一支武装。 钱无病每天都在朝海面上眺望,算着日子,不管怎么说,自己的文书此刻已经应该到了京师了,京师那边,就算不来人,总得来个旨意吧!难不成,他的第一次西洋之旅,在家门口就结束了吗? 556.第556章销赃 钱无病的心思,暂且不说他,反正该来的总归会来,不该来的,哪怕他在城头站成一个望夫石,也望不来。 倒是他下属的心思,可以值得说一说。 这些天里,钱无病的属下们,最得力的不是胖乎乎的王钰,也不是雁九,不是慕四娘,更不是归降的刘华,因为预料当中的敌军反扑没有到来,这些武人们反而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令人跌掉一地下巴的是,船队里成份最高的文人,也就是唐寅,在这进城之后的安定人心,恢复秩序,清点人口,发放粮食、药品这些事情中,仿佛如鱼得水,做的风生水起。 唐寅虽然没有治理城市的经验,但是他是什么人,他是读书人啊,读书人不就是讲的一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么,不就是讲究的一个十年寒窗之后与天子共治天下么,这些本事,从他捧起四书五经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在慢慢的学习了,尽管一开始有些稚嫩,甚至有些差错,但是有整个明军为他后盾,有足够的资源供他取用,他这是越做越顺手,到后来,钱无病干脆直接将这些琐事全部交给了他,以至于半月后,这不少占城的百姓,都以为唐寅才是这明军中最大的官儿,所有人的听他的调遣。 若不是唐寅有那个永不录用的污点在那里,钱无病都有心为他谋这个职位了,这好歹也算一城太守了吧!那个时候,总比眼下他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强。 当然,这话钱无病只是闷在心里,他肯定是不会和唐寅说的,所以,唐寅眼下了不得算是他的幕僚,帮他暂时处理这些政事而已。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除掉那些愁云惨雾笼罩的占城百姓不说,这明军里,也有不高兴的!当然,这是就憋在了劲儿想在钱无病面前表现一番的刘华了,大越人弃城而逃,对于嗷嗷待战的他,这就好比新婚之夜,新郎脱得赤条条的蹦上了婚床,鼓足了劲儿要把自己床上的佳人从少女变成妇人,等到正要提枪上马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身下的佳人,是一个石女一样!(别问我什么是石女,不明白去戳度娘!) 这刘华心里的忧伤,那真是没法说了,这越人战斗的时候,下点软蛋,那是好事,可这连面都没见过,一顿大炮就下了软蛋,他还有个屁的表现机会啊!开始头几天,他可是衣不解甲的城头上逡巡,就希望这些大越人回过神来整军来战呢,钱无病提防着他,他清楚的很,这要不是战时,他连自己的手下都召集不全,就算眼下,其中钱无病都往其中掺了不少沙子,除了血和火,他真没别的法子证明自己是一心投效钱无病,投效大明的了! 可大越人太不争气,一天,两天,三天,尼玛,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最远的斥候,都差不的跑到五十里里开外了,愣是没找到越国人的大队人马,敢情这些猴子一样的家伙,从逃出城的那一刻起,就撒开脚丫子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的老窝里跑了,重新夺回这个城市,只怕他们连想都没想! 这两天,刘华连走路都在叹气,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明国将军在这场仗中死了儿子呢! “我说,老罗了,这一次,咱们会不会就呆在这儿不走了,我看这里也不错,我听人说,这城池如今也算是咱们大明的地界了,将来咱们不干了,在外面买几亩天地,在城里开个铺子,似乎也不错!” 两个士兵,靠在城墙拐角的地方在吹牛,刘华正在巡查,听到这个声音,示意身后的人停步,悄悄的走了过去。 “废话,在这里当然比回福建的好,你以为咱们的事情,这家里的人不知道吗,没准家里的人都受了牵连,在家乡,咱们的名声可是臭了大街了!” 那个叫老罗的士兵啐了一口,似乎有些感触:“能留在这里当然不错,既是咱们大明的地儿,又不用回去看乡亲们的白眼,可惜啊,买田开铺子的事情,也就是想想罢了,我若是有了钱,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家里的人接过来!” “接过来干嘛,你没看见那些猴子兵,将这城里的人杀得多惨吗,在家乡多安生,让自个家人在这里担惊受怕,我可不干!” “蠢,你这辈子,也就大头兵的命了,你要有罗哥这眼光,没准你现在也是小旗了!” “怎么蠢了!?”那士兵不服气的问道。 “那是以前,以前这些人是占城人,死活和咱们大明没多大关系,这眼下他们的头儿将这城池都献给了咱们大明,那可就是咱们大明百姓了,你说,咱们大明百姓,会这么任意让那些猴子兵屠戮么?这些年北边闹鞑子闹得凶,你听过多少鞑子破城的事情?就算咱们南边,倭寇来时,也就敢在城外劫掠一番,咱们大军一出,还不是夹着尾巴逃了!” 姓罗的小旗吐了口气:“你就给我看着,咱们眼下可是跟着锦衣卫指挥使钱大人看,钱大人多狠的人,他会让咱们大明百姓让那些猴子兵欺负么,在东番那些日子你也知道的,那淡水城铜墙铁壁一样,咱们上头若是没打过淡水城的主意,你将我脑袋砍下来,可眼下,人家淡水城里的人,还不是逍逍遥遥的在过日子!” “没准啊,这占城就是第二个淡水……”罗姓小旗叹息一声:“你说咱们想这么多干嘛,不管怎么说,咱们得赚钱啊,手上没银子,想什么都白搭,这都一年没拿饷钱了,好不容易这次千户大人发了赏格,一个猴子兵的脑袋二两银子,尼玛,这些猴子兵,怎么就不来呢!” “咱们千户不会是说空话吧!”那问话的兵卒,怯怯的问道:“咱们的家底子,好像发不了多少银子!” “你又说蠢话了,那是以前,你也不看看,咱们眼下的衣裳,手中的家伙,以前能比吗,咱们现在是锦衣卫的兵丁呢……” 刘华悄悄的退了回去,士气可用,虽然出发点不和是自己一样,但是杀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他愁眉苦脸的看了看远处的丛林:“尼玛,这些猴子兵,你们怎么就不来呢!” “刘千户,刘千户!”城下一个军官,远远的跑了过来,大声的叫道。 “什么事情!”刘华将头探了过去,吓得那两个吹牛偷懒的士兵,一骨碌的就爬了起来,忙不迭的跑开。 “指挥使大人,请你去王城议事!”下面的军官喊道。 “议事,没听见大人召集军将的号令啊!”刘华心里一动,莫非有仗打了。 “好像就是请刘千户一人!”下面那人催促道:“大人在等候,刘千户请下来吧!” 有些期待,有些忐忑的走进了王城,也就是盘罗以前的住处,其实也就是比平常民居大一点的屋子而已,钱无病进城来,无论从实际意义来说,还是象征意义来说,他都必须得住在这里。 钱无病正在看着什么,见到他进来,指指旁边的椅子:“坐!” 刘华有些失望,这架势,不像是钱大人给自己什么将令去打仗的啊! 钱无病看完手中的东西,抬起来:“听说这进城以来,刘千户衣不解甲,勤于任事,这很不错,当日也是你领人第一个进城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了!” “这是属下的本分!”刚刚坐下的刘华,急忙站了起来。 “我听说,刘千户对这些大越人不战而退,颇有微词啊!”钱无病看着他的眼,缓缓说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不敢!”刘华凛然:“只是属下觉得,这大越人,没准有什么魑魅伎俩,他们哪怕在弱,也不至于不试试咱们的战力,就这么弃城而逃的!” 钱无病看了他半响,突然笑了:“你想对了!” 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刘华:“这是从真腊寮港那边回来的占城百姓的一些说辞,咱们的斥候也过去转了一圈,原本这占城是这大越国和真腊占城三地唯一繁茂的大港,只不过这场战乱,商人商船和有钱的百姓,全部都给吓跑了,此刻那边放出风声,欢迎所有商人,去他们那里!” 刘华有些茫然不解,如果仅仅是这样,钱大人派船队几只铁甲舰就搞定那港口了,根本不需要叫他过来啊! “占城被这些大越人劫掠了一通,人家眼下可没心思和咱们大仗,都顾着发财了!”钱无病微微一笑:“海上他们是没胆子将抢来的东西从咱们面前过,但是,这陆地上,咱们可就未必堵得住他们了!咱们得防着他们将这本来属于咱们的东西,送到那边给卖了!” “请大人下令!”刘华精神一振,果然是有仗打,钱大人消息真灵通,连对方要销赃都知道了,我说那些猴子兵,怎么都不见了呢! “阮主我交给你,用他将咱们的东西换回来,然后你还得保证回来的时候,带着阮主的人头!”钱无病看着他:“怎么样,你办得到吗?” “大人给我多少人马?” “一百人,不能再多了,这一百人,在你的兵里你随便挑,对方的人马不会太多,他们是去销赃,不是去打仗,人家真腊国也不是吃素的,你不用担心你人手比对方差太多,只是这事情风险还是很大的,你想想再回答我!” “不用想,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那你去吧,具体怎么做,会有人给你说的!” 钱无病笑着点点头,刘华吸了口气,朝着门口走去,临到门口,他忍不住又回过头,对着钱无病说道:“多谢大人!” 钱无病仿佛没听到一样,只是看着手中的东西,刘华微微摇摇头,走了出去。他得好好的去挑人,这个机会,明显是钱大人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可万万不能办砸了! 557.第557章朝廷的反应 刘华走后,钱无病身后的内堂,朱云娘走了出来,蹙着眉头看了看门口。 “要不要四娘派几个人盯着他!” “不用!”钱无病抬起头来:“他想要证明自己,我就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让人盯着,反而太着痕迹了!” “万一他带着那个阮主走了,就不再回来了呢!”朱云娘隐隐猜到钱无病的打算是什么,但是,她觉得钱无病还是托大了一点,一百人啊,不是三个五个,就这么丢了,钱无病不心疼,她还替他心疼呢。 “回不回来,对咱们都是好事!”钱无病笑了起来,这丫头和自己在一起之后,似乎就不大愿意动脑子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以她的冰雪聪明,应该不难猜出来的。 “他带走的人,必定是他的心腹死党,这在异国,又是做这样危险的差事,不放心的人,他可不敢带!”他朝着外面呶呶嘴:“降过来的这些人,他只怕也就是这些死忠了,若是不回来,剩下的这千来号人,咱们就可以放心的用了,不用担心自己军心不稳!” “当然,若是他杀了阮主,带着我想要的东西回来了,那么,此人的忠心,自然不必再有什么怀疑,我也可以放手用他了!”他摊开手:“趁着眼下有这么一档子事情,总比他闲着在城里没事情做的好!这阮主的死活,我一点不放在心上!” 朱云娘看着他,突然抿嘴笑了笑:“我觉得你这个时候,才有点锦衣卫的代指挥的样子了!” “你是说我运筹帷幄,用计入神?”钱无病哈哈一笑。 “我是说你变得阴险了!”朱云娘咯咯一笑,躲开了钱无病随之而来的白眼,“我出去走走!” “多带点人手!”钱无病在身后叫道,早就有在朱云娘身后跟了过去。 想了想,钱无病丢下手中的事情,也走了出去,这个时候,让朱云娘在城里头乱跑,他实在是有些不大放心。 见到钱无病从身后追过来,朱云娘满脸都是笑意。 “咱们去城外走走吧!”朱云娘挽起他的胳膊。 “好吧!”钱无病四周看了看:“去那座山上转转吧,好像那里是一座寺庙!” …… 宽阔的海面上,两艘战船一前一后正在急速的行驶着,船上醒目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像所有见到它们的人,在诏告他们的身份。 没错,这是大明的战船!尽管他的规模,和前不久从这片海域经过的那巨大的船队没法相比,实际上,这两者和根本没有可比性。 哪怕是钱无病的铁甲舰,归根到底,也只是武装商船而已,哪怕钱无病在铁甲舰装上再多的火炮,也掩盖不了,在那巨大的甲板下面,还有这宽阔无比的货仓。 但是,他们不同,他们是战船,从他们下水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是为了战斗,而他们所有的装备,构造还有配置,都是为了如何更好的战斗而生的! 这是大明战船这数十年来,第一次踏足这片海域,上一次战船出现在这里,要追溯到永乐年间那辉煌的年代了。 “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到占城!”在船头上,一个身穿红袍的官员,迎着海风站在,似乎丝毫都不在意那微微有些凛冽的海风,将他的鼻端变得微微有些发红。 “王大人!”在他的身后,一个锦衣卫装束的人,看了看头顶吃住了劲儿的风帆,回答道:“水师的这战船比职下当日乘坐的快船还要快,当日里职下是清晨出发,第三日晚间十分到达琼州的,不过咱们这来的时候是顺风,算起来,今日咱们就应该到了!”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这位大人有些苍白的脸色一眼,这都吐了两天了,这位大人,不会再吐了吧! 听说这位大人是内阁张阁老亲自向陛下举荐来的,来头很是吓人,不过,不管他来头多大,这没在海上呆过的人,这老天爷还真的谁都不给面子,该吐的还是要吐,该晕的还是要晕。 王守仁谢绝了身边这位锦衣卫总旗请他到船舱里坐坐的好意,在外头吹吹风还好一点,在船舱里,那气味一逼,那真不是人受的滋味,这两天来别说吃什么的东西了,就连肚子里上船前吃的那点存货,都吐的干干净净,他都有些怀疑,要是今天还不能到占城的话,到时候自己有没有劲儿自己从船上走下去了。 张阁老举荐自己来宣慰占城,这是一个什么意思,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清楚,不管是在南京到北京的马背上,还是在广州到占城的战船上,他想了又想,始终没有个结果,事情来的太急,甚至一点准备都没有做,就直接被朝廷从南京拎到北京,然后又从北京拎到了广州。 占城是什么地儿,他清楚,对于这海外番邦来投大明,他也表示很欣慰,毕竟这也是开疆拓土了,三宝太监那样威武的人物,也没有听说过出海一次,就为大明找到一块国土不是。对于圣旨令他宣慰占城,他可以说是欣然而我,当然,如果不晕船,那就更完美了。 此行的凶险,他也是知道一点的,送来投效国书的锦衣卫,并不知道当他离开四海船队之后的情况,也许占城如今已经被四海船队占据,也许,战事还在僵持。 毕竟,以一个船队,了不起算上锦衣卫的那千来号“海外千户所”的兵丁,取一国一城,在内阁看来,还是很不大靠谱的事情,所以,这一次,随着他一起前去的,还有两艘广州水师的战船,五百余号人。王守仁不知道,这就是朝廷朝着占城方面,派出的所有支援了,就算这两艘战船,几百号人,都还是朱厚照发了脾气,内阁才稍稍让步的结果。 在内阁看来,为了一个对大明毫无益处的番邦小国,耗费国力,出兵远征,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大明的心腹之患,在北方,所以,任何宝贵的军力,都不应该浪费,更别说是一个几十年来大家都忘记了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什么番邦小国。 其实,从朝廷都东番的态度,钱无病就可以推测出来,对待占城,他们应该是什么态度,连近在咫尺的东番岛,朝廷说不要就不要了,那芝麻大点的占城,除了朱厚照兴奋了一下,内阁那帮阁老,还真没几个看得上眼的。 派两艘船几百兵丁,护送一个宣慰使到占城,大抵也就是一个宣示主权的意思,再多,那可就没了! 558.第558章泥足深陷难脱身 最先看到从那海天交接之处慢慢冒出桅杆的,不是负责巡逻的舰队船只,而是朱云娘。 按理来说,这这么大船队在这里,这附近海面的巡逻应该是做得滴水不漏的,可偏生就那么巧,两艘巡逻的船只刚刚掉头,朝着占城港口这边回头,两艘大明战舰就出现了,至于为什么掉头,这个就不用说了,钱大人吩咐过,附近五十里巡逻就够了,再多,也没那个必要是么。 大大的夕阳,从浩淼的海面上,慢慢地降落下去,的确是很有美感,钱无病肚子没多少墨水,但是朱云娘有啊,什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什么海上明月共潮生之类的,朱云娘随口都可以来上不少,当然,再好的良辰美景,也比不上轻轻的依偎在自己良人怀中,和良人一起共赏落日。 所以,当两片长帆从那海平面上升起,将落日和那海面连接到一起的时候,朱云娘第一个就发现了。 “有船!“她有些慵懒的指着前方,对着身后的钱无病说道,“从西边来的!” 察觉到身后的男人,没回答她的话,她轻轻的扭了妞身子。 “嗯,我看到了!”钱无病点点头,朝身后吩咐了一声,有属下将他的千里镜拿了过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大半个船身已经冒出了海平面,而港口里的瞭望手,显然也发现了远处来的船只,船队里一艘铁甲舰,在几艘小船的拥簇下,也慢慢的开始动了起来,朝着那边驶了过去。 钱无病脸上露出了笑容,千里镜里,清清楚楚看得见船上的龙旗和硕大的“明”字,而且,和水师打过几次交道的钱无病,很容易就辨认出了那两艘船的式样。 将手中的千里镜递给朱云娘:“是咱们的水师战船,看来,朝廷终于派人来了!” “怎么只有两艘!”朱云娘一只眼睛眯着一直眼睛凑在千里镜的镜片前:“朝廷也太抠门了,两艘战船,这能带来多少人!” “也许是来察看情况的!”钱无病心情很是愉快:“回了丫头,天都快黑了,咱们下去,看看咱们的船带来了朝廷的什么旨意!” 王守仁是见过四海船队的船的,甚至当船队出海的那一天,他还远远的观摩了那一场盛况,所以,当铁甲舰气势汹汹的扑来的时候,他反而笑了起来——看来,钱无病干的不错,这占城要是没拿下,此刻他应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吧! 凑巧的是,那艘铁甲舰上,也有认识王守仁的人,别忘记了,那帮勋贵子弟,可是被钱无病撒到了船队,那些商船上有没有不确定,但是,每一艘铁甲舰上,那是妥妥的至少有一人的。 海上的这些船如何确认身份之类的事情,就按下不表了,等到王守仁跌跌撞撞的进入占城的时候,天色已经一片漆黑了。 真是跌跌撞撞,王守仁刚刚一踏上岸的时候,险些没出了洋相,在海上几日,陡然站在不再漂浮晃荡的东西上,那突如其来的不适应,差点让他摔了一跤。 钱无病已经在城里等候着“天使”了,没错,王守仁这次来,除了身负朝廷的任命,身上还带有朱厚照给钱无病的旨意,这一点,早就有人提前告诉了钱无病,让他做好接旨的准备了。 朱厚照的旨意,反正钱无病是听不懂的,不过他倒是可以确定,这骈四骊六的,肯定不是朱厚照本人写的,不过,他大致也猜到,其中也没啥坏意思,要不然,这王守仁这个老熟人,也不会一读完圣旨,就丝毫不见外的要他张罗吃的,反正回头可以让云娘解读一下这拗口的圣旨是什么意思,眼下,当然是吃饭喝酒款待这仿佛饿足了三天三夜的老熟人才对。 “你不是都察院干的好好的么,怎么摊上这差事了!”因为是老熟人,自然免不了王钰等几个陪客,席间钱无病没发话,王钰倒是抢先开口了,“早知道这样,你当初你就跟着咱们一起出海了,你不知道,咱们在扶桑多威风!” “我怎么知道,宣慰使,我这辈子还没干过什么宣慰使呢,对了,无病,你身上也有个宣慰使的差事吧,你可是有经验的人,回头你可得教教老哥!”王守仁似乎空腹喝酒喝得急了,说话也亢奋了一些:“不过也好,这都察院的官儿,实在是干得有些闷了,我又不是一个多么循规蹈矩的人,出来透透气也好!“ 还真是一个豁达的人!钱无病微微笑着,这堂堂的佥都御使也一群化外之民的宣慰使,谁比较受到官员的欢迎,这自然不用说了,王守仁这么快就能将心态调整过来,比起大多数官员,可就强多了。 “朝廷自然有朝廷的考量!”钱无病说道:“宣慰使做的好了,也是一方天地!” “可咱们要是走了,王大哥这两艘船,几百号人,在这里能顶什么事情,那些猴子兵一回头,王大哥就得抓瞎了,到时候,谁宣慰谁啊!”王钰似乎还真是关心王守仁:“王大哥,你那佥都御使的衔还加着的吧,不要等到到时候咱们船队离开,朝廷把你给忘记在这地方了!” “一方天地!”王守仁呵呵呵一笑,却是没回答王钰的话:“一方天地啊!” 说完,他扬着脖子,将手中的酒喝下,咕哝几声,居然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就醉了!”王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记得他不止这么点酒量的啊!” “废话,让你在三天吃什么吐什么,然后在给你这么一壶酒,你看你醉不醉!”钱无病招招手,令人将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的王守仁扶下去休息,一边白了王钰等人一眼。 王钰郁闷的灌了一口酒,他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王守仁就趴下了。 “大人,咱们似乎给咱们自己找了个麻烦!”倒是他身边的一个勋贵子弟,钱无病也不记得这是谁家的孩子了,他看着王守仁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王钰没好气的回过头:“怎么麻烦了!” “这王大哥就带来这点人马,咱们船队根本就不敢离开啊,咱们当初船队,好像只是打算在占城补给下,做点买卖的吧,从大人给的海图上看,咱们这离开家门口,还没走多远了!” “那你说怎么办,将他这几百号人丢给占城人?”王钰看了钱无病一眼:“就算大人答应,我也得劝劝王大哥,没有足够的人马,呆在这里,还不如呆在扶桑呢,起码在扶桑,咱们控制得住场面!” “我当然不会答应的!”钱无病摇摇头,这两哥俩的激将法太拙劣,无非是怕自己匆匆交接了一走了之,然后将王守仁丢在这凶险之地嘛,这种事情,自己还真干不来,别说王守仁是他看好的人,就是他自己打下来的占城,这还屁股没捂热,回头就让真腊或者大越国的那些猴子兵象兵夺了去,他也不能接受啊!这里可是名正言顺的大明国土了,这守土有责啊! “占城没有自保之力以前,咱们不会离开!”他摇摇头:“打下来的地盘,要是守不住,那还不如当初就不打!” “那船队的那些商人怎么办,当初他们可是鼓着劲儿跟着咱们出来做生意的,咱们船队要是耽搁下去,只怕他们要跳脚了!” “做生意,这里也可以啊!”钱无病哈哈笑了笑,“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如同长崎一样,这暹罗,满剌加,孛泥诸国,嗯还包括这大越国,来去我大明,琉球,扶桑,高丽,这都是必经之处,在这里,能做的买卖多了,别忘记了这占城以什么立国,又凭着什么在大越国的国力下,一直支持到现在,还不是靠着这地儿的位置好,赚的这来往的钱!” “我看着他们港口大是大,不过,好像没多少船来,糟糕,是不是咱们的船队将他们吓跑了!” “不干咱们的事情!”钱无病摇摇头:“这大越人在占城的战事是一个方面,此外,还有个原因,你们就未必知道了!” 他缓缓的说道:“真腊国觊觎这块地方已经很久了,不过,他们国内比的上占城地方好的地方没几处,咱们船队在这里闹腾了这么久,那些商船没地方去,真腊国的那边,就引导他们去了他们的地方,那地方叫寮港,此刻,原来应该在占城停泊交易的船只,只怕九成就都去了那里!” “撬老子们的墙角!我擦!”这下王钰明白了,“敢情咱们在这里忙活,这好处都让他们给占去了!” “大人,让我带着船队,去将那个什么寮港,去轰个稀巴烂,还反了他们了!” “这就是让我为难的地方啊!”钱无病摇摇头:“这占城以前是咱们大明的属国,这真腊国也是啊,而且,这真腊国对咱们大明,一向恭敬得很,先帝的时候,还遣时来朝贡过,人家干的这事情,也不是都针对咱们大明,咱们可是礼仪之邦,这么气势汹汹毫无道理的打上门去,这让其他的番邦属国怎么看咱们的大明?” 他顿了顿,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王钰:“这让朝廷的衮衮诸公,怎么看咱们?这要挑起两国的战事的话,你说,朝廷会怎么处置咱们?” 559.第559章巡城 王守仁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头还微微有点疼,依稀记得昨天好像说了些怨懑的话,不过具体什么却是有些记不清了。 吃过早点,王守仁想出去走走,昨天来的太晚,这占城只是依稀见了个轮廓,就被接到这城主府了,据说这以前是那占城国王的居所,不过在他看来,也就那么一回事情。 有心再去见一见钱无病,却是不得其所,钱无病一大清早就出去处理什么事情了,这是留下来的王钰告诉他的,两人交情归交情,不过此刻既然王钰在占城是以船队属员的身份随行,而不是朝廷的官职,以王守仁现在宣慰使的身份,自然就分了尊卑。从法理上来讲,这王守仁应该才是此刻这占城的主人——大明派来的最高官员,而钱无病的船队,也不过是客人而已。 显然有钱无病的吩咐,王钰就是帮助王守仁尽快进入角色的人了。和昨天酒桌上的大咧咧不同,王钰此刻,确实做足了下位者的本份,恭谨,殷勤,虽然言语中仍然透着亲热,但是那份公事公办的意思,也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唐寅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对于唐寅,王守仁却是早就听闻过,听得他自报了家门倒是和他亲热了几分,不过读书人之间,总归有些傲气,倒是不同和王钰一般随意了。 唐寅一个月来的辛苦,也不是白费的,此刻的占城,虽然不少房屋还有着烟熏火烤的痕迹,但是,再破败的地方却是没有了,损毁太严重的房屋,防止伤人,即便来不及修葺,难道还来不及拆除么,而月前到处可见的血迹,空气中的焦臭味道,也一概不见了,除了街面上的行人少一点,空荡荡的民居多了一点,这占城已经俨然在慢慢回复生机。 王守仁甚至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集市,新鲜瓜果,粮食蔬菜自不必说,就是各色大明特有的瓷器布匹,也不少见。 王守仁关注的却不是这个,那些黝黑的占城人,裹着头巾,穿着裙子的占城人,甚至光着脚的僧人,在有些噪杂的集市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言语,但是,他们手中的递给对方的东西,他却是认得的。 “这些大明的制钱,是船队来了才有的,还是以前的有的?”他开口问道。 唐寅笑了笑,拿着一小块银锭走了过去,和一个商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换回来一串铜钱。 “看这些制钱,磨损得如此厉害,不知道流通了多久了,断断不是咱们船队带来的!”王守仁端详这串铜钱,心里有了结论。 “学生了解了一下,就算是眼下与咱们为敌的大越国,这国内的小额交易,也是用的咱们大明的制钱,这大明周边诸国,哪怕他们自己铸的铜钱,连他们自己的百姓都不愿意用,而我大明的制钱,分量足,比例好,就是用个三五十年,钱面依然清晰可见,这些国家,有能力铸钱的要权衡一下成本,没能力铸钱的要挑拣下好坏,挑来拣去,最后还是咱们大明的值钱最合适,百姓们不傻,若是强制他们用本国的那些劣质铜钱,只怕到最后,也只能落得一个民间以物易物而已!” “糊弄百姓,最后还是糊弄自己!”王守仁点点头,他在户部做过,这其中的关窍也知道一些。 他心里头,隐隐有一个想法蹦了出来:若是这周边诸国,都是使用大明的值钱,那大明户部卯足了劲儿的铸钱,然后再派人在这些国家采买,岂不是很容易就攫取大量的财富,市面上的流通的铜钱一旦过度,这些国家势必要抛出大量金银来平抑物价,这岂不是等于这些国家国库的金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入了大明。 “这大越国,也是用的我朝制钱?”他确认了一下。 唐寅点点头:“的确如此,这里人人都知道,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平常人家,能有多少机会见到金子银子,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咱们大明的制钱而已!” 王守仁点点头,不再言语。 在城里四处走了走,王守仁最后上了城墙,这样的规格的城墙,他肯定是看不到眼里的,但是,看到城头上那每隔十来丈就一门的火炮,他倒是眼前一亮,这等守城利器,钱无病居然下了血本,在城头上置放了这么多,倒是免了日后自己找他讨要了。 “这是从船队拆下来的火炮,将来就是船队离开,也是要占城折算成银两的交付船队的,王大人您是朝廷命官,但是咱们船队,可不过是买卖人,这个不能送给王大人的!”唐寅见到他眼睛一亮,知道他的想什么,赶紧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将门关得死死的。 “他钱翼之敢找我要钱?”王守仁哈哈一笑:“我倒是要问问他,他进这占城的时候,可是空城一座,我两手空空的来,我没找他要这要那也就罢了,他还好意思找我要钱?” “王大人,咱们进城的是,还真是空城一座!”王钰苦着脸在一旁解释道:“除了个烂摊子和几千张张口要吃饭的嘴,大越人还真没给咱们留下什么!” “嘿嘿!”王守仁笑了笑,也不接他的话茬,顺着城头走了过去,身边这两位再怎么哭穷,他都是不信的,钱翼之那家伙狡猾得很,派他们先来堵住自己的嘴,这要换个脸皮薄的,没准就真不好意思找他开口了。 面对一城百姓,这脸皮厚薄又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心里微微一笑:这名满江南的风流才子都能做得帐房,难道读了几年书的自己,就做不得一个无赖! “翼之这是去船队了?”他站在城头,看了看远处的船队:“昨天没说几句,就把我给灌醉了,这今日里,想躲过我的酒去,可不是不成!” “大人送将士出征去了!”王钰回答道:“听闻真腊国那边对占城蠢蠢欲动,大人派了一小支兵马,伪装成商人,过去探探虚实,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送走了他们了吧!” “那咱们不看了!”王守仁摆摆手:“也就这么大个地方,放在大明,不过是一县之地,没什么再值得看的了,咱们去会会你家大人!” 560.第560章真腊国的如意算盘 “城头上的火炮我没钱给你!” “我知道!” “你走的时候,炮手要给我留下,这火炮的弹丸火药,也要给我留足!” “可以!” “你海外千户所要在我这里设置衙门,留下两百,不,五百人给我维持城里的秩序!” “完全同意!” 听到屋子里的王大哥在狮子大张口,而自家大人却是好像变成一个脾气温和的好好先生,什么都一口答应,王钰朝着屋子那边看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这王大哥做人是不错的,比过,比起做官来,只怕还真的比不上钱大人,这个时候要什么东西啊,想方设法不放船队走才是正理啊,你真以为这城里留下几百千来号人,就能为大明守住这座城了不成。 到时候,钱大人取城的功劳铁板钉钉,无人可以质疑,而敌人卷土重来,这失城的过失,可就全得归王大哥了,和钱大人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了。 虽然明知道钱无病不会就这么坑了王守仁,但是王钰还是隐隐为王守仁有些担心,以钱大人和王大哥的交情,嗯,一定不会就这么丢下王大哥不管的。 “我说,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了!”王守仁一连串的要求提出来,钱无病都笑吟吟的满口答应,这么合作,就连王守仁自己也开始觉得奇怪起来。 “啊!难道我一直在你眼里,是很难说话的人么?”钱无病啊了一下:“王大人,你这话可就说的有些亏心了啊!” “你一定有什么算计,一定的!”王守仁不理他这一茬,连王大人都叫出来了,你就使劲的给我装,你这家伙,像一个商人多过像一个官员,这都是从你手里掏银子的事情,居然答应得这么干脆,这其中要是没鬼才怪呢! “这占城王的国库被你搬到船上了去?”他古怪的看了钱无病一眼,“是不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我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宣慰使,所以想着补偿一下!” “我倒是想呢,当日我还没开始攻城,这城里的大越人就洗劫一空,还国库,这盘罗王到现在,吃的用的还都是我的呢!”钱无病摇摇头:“绝对没有此事!” “那你这么好?”王守仁还是不信。钱无病的神色太邪行了,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嗯,我一直这么好,我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熟悉我的人,都叫我立地菩萨,散财童子!”钱无病点点头:“占城既然是我打下来的,我自然要看到他平平安安,我总不希望一回头,这城就让人给破了再抢一会,你王大人被这些蛮夷抓到树上茹毛饮血去吧!” “前面一句是在扯淡,不过,后面一句,倒是似乎像你的做派!”王守仁笑了,要求一个锦衣卫的指挥使忧国忧民,似乎有些过多,但是对方这么看中自己的功绩,倒是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若是到了如今这地位,钱无病这一点担当都没有,他倒是有些看不起他了。 “好了,我也不找你开口了,你就说,你能给我什么吧,好让我这个宣慰使,安安稳稳的做下去,不丢大明的脸!” 钱无病神秘的笑了一笑,凑近王守仁的耳边,低声说来起来。 …… 寮港,距离占城不过是两百余里,从海上走,占城到寮港口,不过是一日半日的航程,但是从陆地上走的话,那没个三五天,根本不想成行。密密麻麻的热带雨林,疯狂生长的植物,往往一个月前才开辟的道路,等到下个月再去的时候,就几乎已经找不到了,唯一一条从真腊国通往占城的大道,如今却是在大越人的手里,以大越人的强势,无论是占城还是真腊,商人们想他们这里借道,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商人不是担心受到盘剥,在这里做生意,受到盘剥那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若是那些士兵,化妆成盗匪,从丛林冲出来,杀人劫货,那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赚不到钱,还可能把命搭上,这但凡脑筋正常的人,这样的买卖都不会干。 所以,几乎是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海路来进行贸易。这一带最大最繁华的港口,当然是占城了,人家占的就是一个地势便利,占的就是一个港大水深,这个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不过,即便是如此,这周围的一些港口,时不时还是有些商船过往的,大抵就是占城吃肉,他们喝汤的意思了。 寮港算是真腊国比较大的一个港口了,当然,若是没了占城,他们的日子比起现在要好过得多。 瓦尔曼是这一代的真腊国主,算是比较励精图治的一位君王,既然是励精图治,想强大自己的国家,这没钱就是一个扯淡的话了。大越人的威胁始终都在他的面前,想要保持真腊国不被大越人奴役,不被大越人侵占,他就需要强大的军队,比起他父亲在位的时候,更加强大的军队。 占城这一次受到大越人的侵袭,是朝这真腊国这边派了信使求援的,不过,瓦尔曼坐视了大越人侵入了占城,三十多年前,当占城还是比较强大的时候,面对真腊的求援,他们也坐视了一回,这也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吧!所以瓦尔曼没有丝毫的愧疚。当然,这一次的坐视,除了不欲过早的和大越人翻脸以外,占城的存在是真腊国的发展的阻碍,这也是一个强大的理由。 事情果然是按照瓦尔曼的预测方向发展,按兵不动之后,陆陆续续有占城人逃到真腊这边来,他得到的消息,是占城已经完全落在了大越人的手里。而与此同时,那些原本应该在占城进行交易的商船,在他派人放出的风声引导下,也逐渐朝着寮港而来,这一个月里,寮港那不大的港口,一直都在扩建,而这短短一个月里,从这些交易的税收中,他才真正了解到,占城凭什么被大越人打得还不了手都还支持了那么久,有这么一个繁华的港口,来钱来得太快了。 他很有信心,将寮港变成第二个占城。 于是,国内的精锐他抽调了近五千人,派往了寮港,一个安全的交易港口,显然更吸引商人,就是王城,也比这里多不了多少守卫的士兵了,而他最信任的儿子,也被他派到了寮港坐镇,他有心要将寮港经营成真腊国的钱罐子,他要用这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金钱,将他的军队,打造成一只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 此刻,他的大王子,瓦力,正带着一群士兵,在巡视着他的领地,在逐渐扩大的港口对面,码头每一天都在向着远处延展,而每一天都有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商人,在这里租赁下他们的商铺,看着这一天一天繁华起来的地方,瓦力心情舒畅之余,也是不敢有半分懈怠。 “今天有二十多艘船进港吧!”瓦力身材十分的高大,嗯,这个高大是相对而言,至少,和那些身材矮小的大越人比较起来,瓦力很满意自己的体形。 “还早呢,王子,到天黑,应该不会少于三十艘,不过,今天大船没多少!”身边的军官回答,既而在心里算了一下,谄媚的笑道:“昨天收了四千八百两白银,今天只可能比昨天多,不会比昨天少的了!” “那边商铺动作要快一点,早一天建好,早一天可以租赁出去,昨天还有商人找我问这事情呢!”瓦力点点头:“那些奴隶,不能让他们偷懒!” “知道了王子!”军官大声回答道,朝着身边的士兵说了几句,那士兵跑了过去,对着建造房屋的士兵们,吆喝起来,几个手脚慢一点的奴隶,被那些士兵挑了出来,在哭喊声中,用绳子吊死在了树上,然后整个工地里的工作节奏,明显的加快了很多。 “又有船来了!”满意的对着自己士兵点头的军官,一回头,看到远处的帆影,大声叫了起来:“这一次,可是一个大家伙!” 瓦力眯着眼睛,随着手下的叫声,朝着远处看去,不远处一艘巨大的海船,好像是从天上的云端掉落下来的,一下子就出现了众人的视线当中,不慌不忙的朝着这边而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样式的船,甚至和那些西边来的西洋人的船都不同,这船看起来……瓦力咀嚼了半天,在心里觉得很难找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嗯,不错,就是大气! 他舒了口气,大气!用这个词形容,再好不过了! “记得我是怎么说的吧!”他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对待他们要客气,但是,也不要让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觉得可以不要缴税,这其中的分寸,你要把握好,若是咱们的人私下贪墨,敲诈勒索,吓走了这些商人,我知道之后,他们会有什么下场,你们应该是清楚的!” “大家都记得王子的吩咐呢!”军官大声的回答道。 “那去吧,你们去接待他们!”他挥挥手,眼睛却是没挪动地方,口中喃喃自语道:“好像这船,是从东边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占城停靠,不是说占城那边,眼下打得挺凶的吗,好些日子没听到那边的消息了,或许,他们能带来那边的一些消息!” 561.第561章接盘侠 远处而来的巨大船只,缓缓的进了港口,瓦力看着载着自己的士兵的小船靠了过去,然后,没过一会儿,那些小船,又快速的返回了码头。 “王子殿下!”军官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来:“这船他缴纳了进港税,却不愿意缴纳交易税,说是要等到交易的时候再说!” “哦,由得他了!”瓦力点点头,进港税和出港税是固定的,每船一百两银子,但是是交易税却是不固定的,差不多占据交易额的半成左右,这才是寮港最大的收入来源。 “你多用点心思盯着一点,可别让他们逃了税去!”瓦力吩咐道,旋即想起自己心里的疑问:“这船,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说过,说是什么东番,这倒是小人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他们有没有说,是否经过了占城!”瓦力摇摇头:“算了,他们船上的货物总归是要卖掉的,等到他们船主上岸的时候,让他们来见我一次就是了,我来问他们!” 瓦力的算盘打得不错,一般这种情况,这船主肯定是要上岸,一个是卖掉自己的货物,另外一个,看看有没有自己返航带走的货物,可惜的是,这样的规律,在这条船的身上,好像不起什么作用,那艘大船进港下锚之后,一个人都不见上岸,就好像,他们特意就是缴纳了银子,来这港口休息一番一样的。 他们不下船,但是他们船的个头在那里,总是有商人会好奇,对他们的货物好奇。于是,三三两两的人,试图接近那船,弄清楚他们带来的是什么,想带走的是什么。 这的时候,那船上的人,终于露了头,那些打探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大多数人没了兴趣,但是,却是成功的勾引起了瓦力的兴趣。 “他们卖火器!”那曾经和船上的船主对过话的一个商人,对着瓦力禀报道:“大小长短火器都有,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道,只要足够的价钱,他们连船都会卖!” “我要他们的船干什么!”瓦力晒然:“他们有没有说过,他们想要什么!” 那船大虽然大点,但是,也不过是商船模样,瓦力不会钱没地方花了,把钱花在这个地方,而且,那艘船即便是出售,需要的金钱,肯定不是一个小数目,别看他是人前威风的王子,他还真的做不了这个主。 不过火器嘛,如果质量好点,他还真有心买点,哪怕仅仅是为了加强港口的防御也行了,这样的花钱,才是花到了正经地方,他的父王也不会为此感到不满。 “淡水,粮食和……金银!”那商人诺诺答道。 也就是,这船是特意来这里卖火器的,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带货物回去?瓦力心里一动,这么大的船,又不是做商用,又卖无论是海上还是陆地上都犀利的火器,那么,他们的来历就很好猜了——不是满剌加那边来的流亡者,就是海盗。而海盗的话,即使有犀利的武器,他们也不会卖,能自己武装好了,多少财宝抢不到,没有哪一个海盗头目会这么傻! 瓦力觉得,流亡者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点,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前例的,几年前,就有一艘船靠近过真腊国的港口,打算劫掠补充,去发现自己面对是强大的军队的时候,那些流亡者索性将他们船上的东西全部卖给了真腊国的军队,然后带着从真腊国换来的粮食淡水等必需品,继续着他们的航程去了。 这些东西中,就包括有火器,只不过,那些火器的数量太少,只能当作珍奇之物,装备军队来说,那就远远不够了。 葡萄牙人,可没有和和气气的做生意的习惯,他们的舰队一旦出现,这沿海的港口城镇,必定就是一阵鸡飞狗跳,而这些强盗手中的武器,大多都是这些难以抵御的火器,瓦力相信,如果自己有了这种犀利的武器,那些强盗,他完全有信心,将他们驱除出自己的国土。 当然,这个前提是,这些火器,要相当的多,装备的军队,至少不能比那些葡萄牙强盗的数量少多少。 “请他们船主过来一趟吧!”他咂了咂嘴,似乎是很苦恼的样子,“礼数要足,别丢了咱们真腊国的脸!” …… 刘华走进来的时候,瓦力还在沉思,在没有摸清楚这船的来路之前,他心里是一套打算,待到摸清楚这船的来路之后,他可能又是另外一种打算,但是,这种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免不了他要在心里好好的想想了。 “听手下那些孩子们说,贵客有火器要出售?”或许是心中有了决断,或许是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没必要和这个黝黑的船主客套,瓦力开门见山的问道。对方的确是在海上讨生活的,这一点,他从对方那黑里带红的脸庞上就看得出来,,是在常年在海上飘着,断断晒不出这个颜色。 “是有一些!”刘华也看着这个穿的花里胡哨的家伙,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这就是真腊国在这儿最大的官儿了,不过,既然对方没问他的来历,他自然也不会干巴巴的去发问,大明人面对这些番邦小国的家伙,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交易税你知道的了吧!”瓦力问道。 “清楚,抽半成!”刘华点点头,“这价格不算过份!” “不过,若是你和本国交易的话,这税倒不是不可以免的,你说个价钱吧,也许,用不着你再寻觅卖主!” “这位大人,难道你就不问问我这些火器的来历么?”刘华笑道。 “我问了,你会老实的告诉我么?”瓦力也笑了,“既然得不到真实的答案,我还不如不问,我关心的,不过是价钱,和有没有下一次而已!” “价钱好商量,这是阮主将军定的货,自然是按阮主将军的价钱了,只不过,如今阮主将军的军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些货,我总不能就这么带回去吧,大人愿意接受,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至于有没有下一次,那得看这一次咱们的交易如何了?” 大越人的?瓦力心里一抽,阮主的名声,他听到过,而且,这侵占占城的,就是阮主的人,他也是知道的,这个船主这么说,难道说,阮主眼下没有在占城? 562.第562章被愚弄了 瓦力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不过,等到眼前这船主,将火器的价格报出来之后,他这些疑问,登时就没功夫去思量了。 “火枪两百两银子一柄,火炮五万两银子一门!”刘华淡淡的说道:“当初和阮将军谈的价钱,就是这样!” “有多少?”瓦力已经顾不得取笑这个船主了,这样的价格,肯定是不能接受的,上次那些流亡者几十柄火枪,不过是小小的一箱金子就打发了,见过离谱的,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刘华笑而不答,我怎么知道我报出了数目,你会不会对我下黑手,再说,你还没决定买不买,知道这个数目有意思么! “大人可以派人打听一下行情,我估计,这片海域能够大批出手火器的,也就只有我们的东番的商人了!” 瓦力的确需要打听一下,需要打听的事情还很多,送走了这个船主,瓦力叫来了自己的手下。 “看好这艘船,不要轻易让他们出港,就说我说的,我正在筹集金银!” “那万一有别大人要买王子看上的这些火器,咱们怎么办?”他手下的军官倒是不傻,直接就将可能的问题问了出来。 “让他们买!”瓦力冷笑了一声:“若是他们卖出比报给我低的价钱,那他们就是在戏弄我了,戏弄我的下场,可未必有多好!若是按照他们报的价格买卖,我敢保证,咱们寮港,能买得起起他们的火器的,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指头这个数目!” “要不要小的晚上带人,化妆成强盗,去抢了他们?”那军官眼珠子一转,出了个馊主意,不过,这主意在他看来,可一点都不馊,这寮港驻扎着五千兵马呢,难道还怕他翻天了不成。 果然,瓦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外面,“你看看外面有多少船,人家规规矩矩的来做生意,咱们这么干,以后还有船敢来这里么?” “那……”那军官一脸的委屈,可不是王子殿下你想要这些东西的嘛! “派人到各船去打听消息,总有人知道占城那边的事情的,大越人眼下在占城怎么样了,那为首的阮主现在又如何了,这些人的东西,本来是打算卖给他们的,只不过他们失约了,才来到这里!” 瓦力吩咐道:“另外,派人立刻火速去王城,我会在信中将这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父王,让父王决断,在这之前,要先稳住他们!” 那军官点头,就要出去,瓦力叫住了他:“顺便问一问满剌加那边来的人,问问他们,这火器在满剌加的价格是如何的,他们多少应该有所耳闻,回来禀报于我!” …… “千户,如何了!”刘华刚刚回到自己的船上,几个全副武装的兵丁就凑了过来,这些都是他的老部下,忠诚自然不必说的,他下令在他离开期间,不许任何人不相干的上船,那若是有人想上船,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踏着他们的尸首商船! “消息是放出去了!”刘华回到自己的船上,心里安定了一下:“若是这里有阮主的部下,应该很快就知道,秦桧还有三个铁兄弟呢,知道了这消息的人,稍微捋一捋,就应该知道咱们的来路,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和咱们接触,打听他们将军的下落的!” “不对啊,千户,万一,我说是万一,这帮孙子就只想变卖了抢来的财货,回去过自己的小日子,那咱们不就抓瞎了吗?” “他们回哪里去?大越?”刘华轻蔑的笑了笑:“别忘记了,他们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就算他们不顾自己的将军,难道还能回到大越去,在这真腊国隐姓埋名,他们也是要花钱的,那些赃物一出手,谁都知道了他们的来路,我就不信真腊国会容忍这样一批家伙在自己国内,更不信,有人会对他们手上的东西没兴趣!” 他看了看自己的兄弟:“所以,他们这些抢来的财货,能够一次出手,那是最好,除了这里,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以一次吃下他们的东西了,就算卖不掉,换些傍身的家伙,总也是不错的,所以我才双管齐下,不管他们哪一方面动心,都会派人和咱们接触的!” “只是,有些麻烦!”他皱了皱眉头,看看远处的码头:“好像咱们动静折腾得大了一点,真腊人,似乎也对这些火器动心了!” “让他们买不起就是了!”手下人笑了起来:“咱们做买卖的,可不是不卖他,他出不起价钱,那也就怪不得人了!” “你当我是傻子,想不到这点啊!”刘华瞪了那个家伙一眼:“十多两银子一支的火铳,我价格叫到两百两,这真腊国的人要是脑子里头不全是豆腐脑,应该不会拿钱这么糟践!” “万一他们人傻钱多,真要买呢,千户,那咱们怎么办,指挥使大人只给咱们拨了一百只火铳,眼下都在兄弟们手上拿着呢,这不会这还没焐热,就便宜了这帮家伙吧!” “那就卖呗!”刘华笑了起来,“一百杆火铳,能卖两万两,大不了咱们再跑一趟占城,找大人要些就是了,这样的买卖,要是送上门来都不做,会遭雷劈的!” 众人笑了起来,只当是自家千户在说笑了,没有人会钱多烧包到这个地步!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了,等待的时间,是非常难熬的,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试图悄悄和他们接触,也没有人试图半夜悄悄的偷上船来,这让刘华渐渐的心里开始发虚起来。 指挥使大人的情报,肯定是没错的,那错的,就只能是自己用的方法了,这寮港肯定是有阮主残部的耳目的,但是他们这么沉得住气,要么就真让自己手下说中了,人家不鸟这个昔日的将军打算卖掉赃物过小日子去了,要么就是,人家找到比自己更好的门路,而且,不屑自己放出来的火器这个诱饵。 这可不成啊,这是指挥使大人给自己的机会,要是自己就这么两回空空的回去,那还怎么见人,还怎么谈得到指挥使大人的信任。 正在他琢磨是不是应该高调的将关在底舱的阮主拎出来,在甲板上吹吹风的时候,动静来了,只不过令得他郁闷的是,这个动静,还真不是他希望的那个动静。 瓦力王子有请! 这一次,他算是弄清楚瓦力的身份了,尽管对于一个王子穿的好像一只山雀一样品味他感到有些鄙夷,但是,好歹这一次,他表现得恭敬了许多,不是对瓦力这个人,而是对瓦力的身份,属国王子,就是到了大明,那也是有资格被陛下接见的人物了。 可惜,他的态度恭敬了,瓦力的态度,却是有些不恭敬了。 这一次刚刚带着两个人走进瓦力的大堂,身后就哗啦啦的涌进了一批真腊国的武士,在亮闪闪的枪尖的逼迫下,他们几人,很不甘心情愿的,被解除了武装。 这是奇耻大辱啊!刘华心里简直是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从军几十年,他还没有被人下过武器,然后被长枪顶着喉咙说话呢! “王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做错了什么吗?”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 他愤怒,他面前还有个比他更愤怒的人,这三天,已经足够瓦力了解占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虽然王城他的父王对此事的回复还没有回来,但是已经不影响他对这件事情的判断了,他被眼前这个黑黑瘦瘦的大明人,给彻底的戏弄了。 “你们是奸细,占城来的奸细!”瓦力大声的吼道,似乎是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怒:“盘罗打退了阮主,现在占城仍然在盘罗的手里,你们到我们寮港来,一定是不居好意,我们的探子已经查清楚的,盘罗的援兵,就是你们这样的大明人,你还欺骗我,说是什么东番人!” “然后呢……”刘华见到对方识穿自己的身份,并不感到奇怪。他就是奇怪,自己还没发火呢,怎么好在这王子好像自己抢了他老婆一样。 “我要扣留下你们的货物,将你们全部抓起来!”瓦力恨恨的看着眼前这个家伙,看到他嘴角那讥诮的笑容,他的愤怒简直是一阵一阵的涌来,这些大明人,当我瓦力是三岁孩童么,如此戏弄于我,他们一定要付出代价! “真腊国要抓捕大明的商人,扣留大明的商船?”刘华轻蔑的笑了笑:“王子殿下,你是要挑起真腊国和大明的战争么?” “可是你们不是商人,你们不过是一群逃亡的士兵、一群逃兵,你们手中的火器,一定也是从大明的军队中偷来的,我是为大明抓捕逃兵,我父王将此事上报天朝皇帝,也是只有功没有过!”瓦力涨红脸叫道,还敢威胁自己,自己一定要绞死他! “来人,将这几个人拖出去,当众吊死,调集港口守卫军,将那艘大明来的船,给我拿下来!” 563.第563章死里逃生 港口和码头,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瓦力的所在,又是异常的醒目,刘华等人去见瓦力,船上就一直有人在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这还不是靠着爬到桅杆上的了望哨观察的哪一种,人站在船舷边,举起千里镜,这码头上的情形,就全部收在眼底了。 刘华等人一边大骂一边被推出来的时候,船上的人就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不用任何人吩咐,船上的人立刻就动了起来。 有要杀上岸去的,被老成些的同袍制止了他们的躁动,一百来人杀上岸去,面对几十倍的敌人,除了给他们的千户陪葬,他们根本不起任何的作用。 到最后,刘华没有救出来,他们也得全部折在这里。 “杀了我们,你们会死很多很多人!”刘华被拉着朝着码头边的木架而去,身后的几个护卫,拼命的挣扎,却是被死死的按住。 “吓唬谁呢?”瓦力手下的那个军官,不屑的说道:“敢欺瞒咱们的王子殿下,你这是变着花样作死,到了现在,你就别嘴硬了,安心的去吧!” 亮出自己大明军官的身份,也许会让他们重新考虑,刘华的脑子里拼命的转动,其他跟随大人的锦衣卫军官,都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告身,但是很不幸的是,他们这些后来加入的降卒,除了身上的衣服和兵器,就再没有其他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了,而因为要办这趟差事,他们甚至都是换了便服而来了,这个时候,哪怕他嘴里说出花来,这些真腊人,只怕都不会信。 “告诉你们的王子,火器的价格,咱们可以商量!”他大声喊道。 那军官仿佛是看着一个白痴的表情看着他:“还商量什么啊,杀了你们这群逃兵,船上所有的火器都是咱们王子的,到时候,你们的首级,兴许还能换几个钱花花……” “轰!”仿佛是晴空一个霹雳,一声巨响在刘华的耳边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刚刚还在说话的那个军官,整个上半身,随着这声巨响,变成了一团四处飞溅的血雾,将距离他不过十来步的刘华,染得一身血红。 刘华愣了一下,那军官身后真腊士兵们,仿佛是热水浇在雪地上,清晰的被人头大的铁球,犁出了了一道血肉模糊的通道。 “跑啊!”最先反映过来的,当然是刘华和他的护卫,炮声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太陌生,虽然,这一次这颗炮弹的落点离他太近了点。 “你要死啊!”船上的一个百户,狠狠的给了正在装填炮弹的炮手一记手刀,“差点轰到了千户,你就等着千户回来找你算账吧!” “真要轰死了千户,俺拿俺这命赔他就是了!”那炮手嘿嘿一笑:“这么近还能打歪,头儿你太看不起我了!” “少啰嗦,动作快点,我去接应千户,你这小子,看清楚再轰啊!” 刘华等人,朝着自己的船这边跑了过来,而那些押送他们的士兵,似乎被这天外一炮给打懵了,一个个四下叫着到处乱窜,竟然没有一个人朝着他们追来。 十来个人,全副武装,从早已经准备好的船板上跑了下去,朝着刘华等人跑了去。 “开船,开船!”刘华回头看了一眼瓦力的方向,一边大叫一边跑着,那四处乱窜的士兵们,似乎找到了主心骨,正在瓦力的怒斥下,一个个如梦方醒的朝着这边追来。 港口附近的其他真腊守备士兵,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一个个拿着刀枪,从不同的方向,朝他们围了过来,最近的一拨,甚至距离船的距离和刘华距离船的距离差不多。 轰的一声,船上又冒出一阵白烟,这是船上的炮手,对着刘华的身后,又放了一炮,这一炮就没上一炮的威力大了,炮弹打在码头上坚硬的石板上,然后顺着追兵的边缘,斜斜的弹开了,除了一个倒霉家伙,被擦了一下,一只胳膊随着炮弹不翼而飞以外,其他士兵愣了一愣,发现自己毫发无损,更是齐齐不要命的怪叫一声,朝着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乒乒乓乓!”一阵连续的脆响,几乎快要踏上跳板的一拨追兵,被船上飞出的不知道多少火铳的弹丸,打成了一群筛子,踏着他们身下的血泊,刘华等人,终于踏上了船板。 一脚踢掉搭在码头上的船板,刘华不顾双手还被绑着,大声叫道:“离开这里,拦路者,杀无赦!” 换换的朝着港口外面驶了出去,没有拦路者,除了岸上那畏畏缩缩装着奋力跑来的士兵,挡着他们的航路的船,一只也没有,就算有,在刚刚第一声炮响之后,那些精明不下于海盗的船主们,早就无声无息的将地方让开了。 瓦力脸色铁青的赶到了水边,看着地下那十几具如同破麻袋一样的尸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升锁港链!” “王子殿下,这锁港链前几****下令拆除了!”他身边的一个军官,提醒着自己的王子。 瓦力这才想起,上次扩建港口的时候,这是自己亲手下命令,一脚踢飞了这个倒霉的军官,他有些发狂的叫了起来:“咱们的战船呢,叫咱们战船,给我拦住了他们,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仿佛是应景一眼,那艘大明船上,一声巨响,一阵白烟,又是一炮朝着码头这边轰了过来,一众亲信,齐齐惊呼一声,叠罗汉一样的扑了上来,将正在大喊大叫的瓦力,一下压在了最下面。 至此,四海船队和真腊国的第一次冲突,以真腊国王子瓦力被自己是手下压晕,完美的划上了一个句号。 值得一提的是,凡是对火器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一只装载了火器并且停泊在港口的船只,能对一个港口造成多大的损伤……和恐慌,刘华的船上,虽然装备了两门火炮,可惜的是,能够熟练操作这火炮的,刘华带出来的人中,也就只有一个,其他的人,也只有给他打下手的资格。 一直到了港口的边缘,船上也一共才发出四炮,而且,除了第一炮建了奇功,后面几炮,威慑的效果,比杀伤的效果,更大一些!前两炮因为早就装填好了的缘故,所以发射得速度快了一些,等到第三炮,那速度可就慢多了。 564.第564章得出一口恶气 一鼓作气离开港口十多里海路,刘华等人才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大家是逃出来了。 虽然死里逃生很值得庆幸,但是刘华却是郁闷了,这指挥使大人交代的差事办砸了啊,难道说,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自己本来就不怎么受待见,这要这么回去,那就更不受待见了。 “怎么没船追过来!”身边的几个兄弟,还在紧张的看着后面的海面,这一阵折腾,在他们心里,那和在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也没多大区别了,这身后没追兵,那太值得奇怪了。 “不会是他们没船吧!”有人嘀咕了一句! “别扯,这么大的港口,怎么可能自己没船,咱们的船大点是大点,但是,饿虎还招架不住群狼呢,真要一窝蜂的围过来,就云瘸子那半吊子的炮术,能打得几炮,咱们迟早要被他们干沉!” “掉头!”刘华听得他们议论,心里头仿佛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怪不得那山雀王子,要召自己上岸谈火器的事情呢。 “掉头?千户,咱们才刚刚冲出来啊,弟兄们不怕死,可这冲到贼窝里找死,这似乎,不大值当啊!” “听我的,没错!”刘华先是肯定了一下自己的命令,继而嘿嘿笑了一下:“这些真腊人,不是没船,是船上没火器,他们知道,就算追上了咱们,也会被咱们一炮一炮的将他们的船打沉,他们干脆就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他看着四周的手下:“还记得咱们在高丽那边的那段日子吗,咱们见过的海船,有几个船上有火器的,即使有,也就是三两枝火铳顶天了,你们以为谁都像咱们大明的海船,有钱没钱,都得悄悄装两门火炮在上面啊!” “可咱们的船不是指挥使大人的铁甲舰啊,这船真要吃上几炮,说沉了就沉了,千户,咱们这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 “咱们不上岸,他们根本够不着咱们!”刘华已经彻底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咱们就在他们这破港口外面兜着圈,对于往来的船只,咱们给他来一个许出不许进,要做买卖,去咱们占城就是!” 他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老子差点交代在了这里,这口恶气,你们说,咱们该不该出一出!” “当然要出!”这帮手下,还真不愧是刘华的心腹手下,一旦刘华铁了心思,他们一个个立刻就动了起来,也是,一群蛮夷,将咱们赶的如同散家之犬,这要回去了,真没脸和弟兄们说! 或许,将这些商船,全部都撵到占城,自己就算办砸了差事,也不算两手空空的回去了吧! 站在慢慢掉头是船上,刘华默默的想道。 …… 瓦力是被炮声惊醒的,炮声不是很密集,但是很有规律,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就有有轰然一声巨响,然后,再隔一炷香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周而复始,足足响了快两个时辰了。 那该死的大明人,还在负隅顽抗!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几个侍卫,拦住他想要说点什么,被他一脚就踢开了,这个时候,他那里有心思听他们白话。 走出门来,朝着港口望去,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原本港口了二三十艘船只停泊在那里,码头上人来人往,一派繁盛景象,此刻他眼里,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码头,和港口里那些三三两两的小船——那小船是他们收税用的。 “船呢?”他勃然大怒,朝着身后赶过来的侍卫大声吼道。没有船的港口,那还叫什么港口,没有了这些商船,他找谁收税去。 “都走了!”侍卫吃了他一脚,有些怯怯的说道。 “为什么要走,是不是你们没有给他们说清楚,咱们的人是在抓捕大明逃兵,和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 “咱们都说了,不过,那些船主,根本不搭理咱们啊!”那侍卫有些委屈的朝着海面上隐隐可见的唯一一艘船,很是无奈的说道:“那艘大明人的船,一直在朝着咱们的港口发炮,这个时候,谁都怕那些炮弹落在自己的船上!” 他摊开了双手:“哪怕咱们将这出港税,提高到了五倍,这些船主,也是要离开啊!” 瓦力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关心什么出港税不出港税的,他死死的盯着远处那隐约可见的船影,额头青筋跳了几跳:“为什么你们不出击,除掉这个祸害!“ “咱们试过了,损失了两艘船,一百多人!”那侍卫看到瓦力仿佛要吃人的神色,都快哭出来了:“那些大明人,船上有犀利无比的火炮,一艘船还没靠近,就被打破了好大一个洞,直接就沉了;另外一艘船,倒是记得殿下的恩德,拼死靠近了他们的船!” 瓦力阴沉着脸看着他,那侍卫弱弱的咽了下口水:“大明人的火器,真的很犀利!” “一个都没回来,是吧!”瓦力冷笑道:“远攻有火炮,近攻有火枪,咱们束手无策,是不是这样?什么时候,大明人居然和西洋人一样的做法了!” “我看他们能在海上呆一辈子!”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瓦力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对于这种刺猬,他除了期待他们再次进港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办法。 “准备火油和引火船,只要他们敢再进港,不管死多少人,我要他们再也出不去!” “殿下,殿下!”远处有人跑了过来:“王城来消息了,王城来消息了!” 三日前瓦力给他的父王的信,在这个时候,他终于等到了回信,俗话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展开信看完之后,瓦力阴沉着脸,将所有的侍卫拳打脚踢的赶了出去,一个人将自己关在了屋子了。 被赶出来的侍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去询问又出了什么事情,至于那封国王陛下的亲笔信,里面写的是什么,更是没人敢去猜测了。 其实,这封回信的内容很简单,瓦力能够时刻想着王国,国王表示很欣慰,对于瓦力询问的火器一事,国王明确的告诉他,火铳什么的,可以不是那么着急,但是火炮,不管有多少,真腊国都要了。如果能够将对方能够熟练操炮的人一起留下来,那就更好不过了。 这国王比起王子来,就是大气,人家根本就没提价钱的事情,光是从人家信里,那霸气凛然的话,就可以看得出,这爹比儿子强,还真是有道理的,人家非常清楚火炮的杀伤和威慑的效果,你看看人家说的说话——只要有火炮,多少多要! 瓦力也懂了,可惜,他懂的稍微迟了那么一点点,要是在寮港原来放锁港链的山上,放上那么几门火炮,有怎么会有今日这事情发生,那大明人的船,还没出港口,只怕就已经被打沉了。 现在已经不是火炮不火炮的事情了,大明人的船在港口外一天,这寮港就不想有一文钱的收入,这港口里的船都逃了出去,还会有船傻乎乎的冒着沉没的危险进港吗? 瓦力已经骑虎难下了,既然在国王面前提了这事情,如果到时候他拿不出火炮来,那无疑就是说明他的能力有问题,要知道,国王可并不只有他一个儿子,而去,真腊国也不像大明一样,搞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度的,能不能继承王位,那得凭着各自的本事。 和大明人已经翻脸了,自己手下的军队,奈何不了他们,要是自己孤注一掷,将所有能飘在海面上的东西都纠集起来,去和他们对阵,大明人眼看不敌,肯定会扬长而去,但是,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们可以继续成为寮港的祸害,一直在港口的边缘,恶心死自己。 从他们手里再谈这买火炮?算了,再考虑这个可能性,还不如早点洗洗睡了的好! 打不过买不到,而去,他们还一直在港口外恶心自己,让寮港这一个多月来的兴旺,重新变成原样。 如果说,现在有人走进来,告诉瓦力,自己有办法搞定外面那艘令人讨厌之极的大明船,而去,将那船上的火炮,为瓦力取来的话,瓦力立刻和他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都成!呃!如果是女人,自己那个正牌子王妃,也不是不能找个由头赶走的! 佛祖啊,如果你真的有灵的话,就给你卑微的仆人,送来这样的一个救星吧! “殿下!”外面有侍卫,轻声的叫道。 “滚!”瓦力吼了一声,都不想再说其他的话了。 “殿下,来人说,他知道港口外面的大明船的来路!” 嗯?瓦力愣了愣,佛祖真的显灵了?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来,瓦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外面的空地上,几个侍卫身后,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正在左盼右顾,看到他出来,立刻就见眼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你知道外面的船的来路?” 瓦力看了这人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虎口之上,虎口上有茧,这人是当兵的? 那人朝着左右看了看:“王子殿下……” “你们站远点!”瓦力没好气的吩咐道,看到侍卫们走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距离:“说吧,你是我哪个弟弟派来的!” 565.第565章抢钱于无形 “我和诸位王子,没有任何的关系!”来人看了看在不远处仍然在戒备的侍卫们,朝着远处海面上指了指,“我听说,有人拿着我们的货物,在这里发卖,我家将军,派我过来看看!” “你们的货物?”瓦力凝神看了他一眼,终于反应过来:“你是大越人?” 声音大了一点,几个侍卫手按着刀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那人低声说道:“我是哪里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子殿下,不是对这批货物感兴趣么?” 瓦力挥挥手,示意自己的侍卫不用紧张,他都不想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了,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那大明的逃兵头目说的,购买了他们火器的阮主的人,这人若是早来那么一天,没准这事情还真有的谈,但是——他看了看海面上的黑影,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些迟了点。 想想自己父亲的回信,又想想那艘猖狂的大明船,瓦力压制着心里的不爽:“感兴趣又如何,不感兴趣又如何?” “如果有兴趣,我等自然让王子殿下如愿!当然,如果王子殿下没兴趣,那就只当我没来过好了!” 瓦力心里一动,对方会这么好,他可不相信:“那你们能得到什么?” 那人紧紧的盯着他,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活路!” …… 仿佛是一夜之间,占城人发现他们的日子,突然就好过很多了。 尽管亲人离去的悲伤,还留在很多人的心里尚未离去,但是大明人的到来,无疑是给他们打开了一扇生活的新窗户:再不用担心那些觊觎占城的敌人的袭扰,也不用担心没有海上强横的力量来保护他们生活收入的来源,甚至,他们都不用再担心跟随他们的王,继续再做那缥缈得仿佛看不见踪迹的复国梦了。 是啊,他们眼下,也是大明人了,他们的王,也变成了大明的官员,生活好像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但是,似乎又什么都和以前不同了。 就连市面上流通的铜钱,也比往常多了一些,新了一些,不用说,这都是海面上那浩浩荡荡停留在那里的舰队带来的。 普通百姓眼里,看到的只有这些,但是,那些逃出去又逃回来的占城人,多是有几分身家的,乱世当中,最能傍身的,当然是那些容易携带的黄白之物了,也只有他们,在回到占城后,兑换这些金银的时候,才微微察觉,这兑换的比例,比起往日来稍稍低了一点。 在大越人没来之前,占城的金银兑换,一般都是一兑五,或者六,这银子兑换铜钱,往往一两也能兑换到六百枚左右。但是现在,金子兑换成银子,能够兑换到一比四的比例,那就是已经是非常好的行情了,至于银子兑换铜钱,更是已经低到一两银子兑换到五百左右。 而且,这个比例,似乎还有继续降低的趋势。 没有人会抱怨,被劫掠过的城市,那些强盗抢走了多少金银,这个他们即使不知道,也能想象得到,那么眼下这稍稍有些不正常的兑换比例,也就可以理解了。得到占城恢复了繁荣,那南来北往的商船多了起来,这比例,想必自然就会回复正常,甚至,因为这里已经变成了明国的国土,有这明军的保卫,因为更加安全,这比例,或许会变得更高都说不一定。 当然,他们不知道,有的人是知道的。 比如王守仁,比如钱无病,比如唐寅和格丽莎。 主意是王守仁提出来的,唐寅稍微想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而格丽莎,则是在唐寅的点拨下,思考得稍微长了一些,然后她在有些惊诧的看了看王守仁,不发一言,至于钱无病,那就别说了,他到现在还是似懂非懂呢! 不过,不管他懂还是不懂,效果他却是看得到的,短短的几天,大批的金银就从占城人的手中,流向他的舰队,然后那些金银兑换了的铜钱,又购买了他们带来的不少货物。 这简直比做生意要赚钱多了,不,这简直是抢钱! 当然,并不是说,王守仁不顾这些占城人的死活,要将他们盘剥得一文不名,实际上,以他现在这个宣慰使的身份,又离大明本土甚远,他就是将这里刮得天高三尺,也不会有人参他一本,尤其是他的手段,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只不过,眼下他要依靠钱无病的地方太多,而他可是一个身子两个胳膊,顶着一个脑袋就来上任来的,若不是钱无病,他只怕连他带来的那几百水师的粮饷,都发不出来,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一点好处都不给钱无病找,哪怕钱无病说得再义薄云天,他也得放心不是。一直都是他欠人家,人家可不欠他什么! 当然,更重要的是,等到占城习惯了这样的兑换比例,物价也逐渐稳定了下来,那接下来,被他想出来的这法子盘剥的,可就不是占城百姓了,而是那南来北往的商船,这真真是抢钱于无形。那些人,可不是占城人,更不是大明百姓。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港口外面的商船,逐渐变得多了一些,从起初的一艘两艘战战兢兢的靠近,到后来逐渐增多,占城逐渐又变得热闹了起来,一只强有力的舰队保卫的港口,数十艘装满精美货物的商船,对于那些规矩的商人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至于那些人前海商,人后海盗的家伙,此刻被这个可能的暴利交易吸引,也不得不收起他们凶狠的一面,和其他人一样,规规矩矩的做起买卖来! 当然,除了买卖,他们也带来了他们大都是途径寮港而来这个事情,那艘几乎近似于蛮横的船只,指引他们而来的那点忿忿不平,此刻也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刺激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和这些巨大的来自大明帝国的海船不同,他们的货仓可未必放得下多少东西,如果动作快一点,也许,他们能在其他人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之前,多跑几趟,当然,那个时候,他们会带更多的金银和货物来到这里。 566.第566章三全其美 刘华回来了,带回来整整一船的“破烂”!不过,在唐寅和格丽莎近似乎挑剔的眼光评估下,这堆破烂的价值,大抵还是值得十五万两银子左右。 这是赃物,自然不可能按照原来的价值来计算,不过,钱无病倒是很好奇刘华,是怎么将好些东西带回来的,他可是从那些到占城的商船上得到的消息,刘华等人,可是一直在寮港的外面捣乱来着,这样也能和那阮主的部下联系上,还真是奇怪得很。 “大人,末将未能完成大人交给末将的任务,前来领罪!” 一进宣慰衙门,刘华就在钱无病单腿跪下,恭恭敬敬的领罪。这宣慰衙门,就是以前的王宫,不过是换了个名目,眼下叫“大明占城宣慰府”。当然,不出意外的,锦衣卫海外千户所驻守百户衙门,也在这里挂了招牌。 “你办的不错,何罪之有!”钱无病微微笑了笑,人回来了,船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他根本没做多少指望的东西,虽然不是全部,也是,钱无病也已经很满意了。 “那阮主,末将没有杀他!”刘华没有起来,低着头说道:“不是末将怕死,只是杀了他,下一批货,咱们就再也拿不到了?” “还有下一批?”钱无病眼睛亮了,一船虽然十多万两银子,不算特别多,但是也不少了,钱无病近来眼界是有点高了,但是还没有高到连十多万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 “是的!“刘华回答道:“下一次交易,依然是在寮港,而且,阮主的人愿意为他多支付差不多和这一次货物相当数量的货物!” “多支付?”钱无病听出了点蹊跷:“这个多支付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东西,不是你用阮主的人换回来的?” “属下将大人派给我的船上的两门火炮给卖了……”刘华低声的说道,眼睛都不敢钱无病一下。 格丽莎正在和唐寅说着话,听着这话,也禁不住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而唐寅自觉自己已经是钱无病的左臂右膀,此刻更是皱了皱眉头,直接朝着这边走来过来。 “属下不是将火炮卖给大越人的,是卖给真腊国的一个王子,当时,我们的船在他们的港口的时候,那真腊国的王子动了歪心思,属下这才逃离那里,原本打算出口恶气就算了,没想到,事情闹成了那样,一直不露面的大越人,却是找上门来了!”唐寅走过去的时候,刘华还在嘀嘀咕咕。 “你将事情,从头到尾再说一点!”钱无病的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不见了,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此刻唐寅在身边,他更希望他能再听一编,然后,用他的聪明透顶的头脑,给自己参谋参谋。 钱无病没有叫刘华起来说话,刘华自然不敢起来,就这么单腿跪着,等到他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发现,几乎钱无病身边的重要人物,都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甚至还包括他走的那天,才刚刚到达占城的那位宣慰使大人。 “起来吧!”钱无病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刘华却是心下一送,既然让自己起来说话,这说明大人还不是多么生气。 “在外面候着吧!”钱无病自然不会在他的面前讨论这件事情,直接将他撵了出去,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心目中能够够得上“聪明人”级别的两人。 “这事情,还很是阴差阳错!”唐寅笑了笑:“若是没有这些大越人在其中说和,这和真腊国怕是真还要起一些龃龉!谁知道会发展成这样!” “此人倒是有些谋断!”王守仁也点了点头:“死里逃生,是为勇,去而复返,是为谋,全了性命,恶了对方,却又能审时度势,为大明谋取好处,这又不乏决断,恭喜钱大人,属下竟然有如此将才!” 他大声笑了笑:“就算换个人去,也未必比这位刘千户,做得更好了,更别说,他还留了后路,这买卖,不止一次,这大越人的首领,不是还是在咱们手里吗?” “这都什么事儿啊!”钱无病啼笑皆非的摇摇头:“原本就是敲诈勒索这些大越人的无本买卖,怎么变成倒是咱们向真腊人出售火炮了,大越人得到了真腊人的金银,咱们得到了占城被劫掠走的贵重器具,而真腊人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火炮,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我觉得这样也听不错啊!”格丽莎都听了半天了,终于找到了机会插了一句嘴:“你们大明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三全其美,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难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是两全其美!”钱无病纠正了一下格丽莎的错误,不得不说,在两位顶级的读书人的面前,纠正别人用词不当,还挺有成就感的。 “结果倒是不错,不过,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看样子,这最后,连阮主这种恶徒,都能逃得一条性命,那也太便宜他了!” “你若是不愿意放过他,杀了他就是了!”王守仁大笑起来:“一条性命,你给卖出了十几万两银子,还说这种风凉话,翼之,我发现我还真没认真审视过你,有你这等脸皮,你做个锦衣卫的代指挥,简直太屈才了,陛下应该在内阁,给你找个位置才对!” “嘿嘿!”钱无病尴尬的笑了笑,众人随之,都善意的大笑起来。 片刻之后,刘华被叫了起来,见到钱无病脸上消失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刘华心里顿时大为踏实了。 “下一次交易,是在什么时候!”钱无病问道。 “我们约定,七日之后!”刘华回答道:“不过,大人,就是那种小小的火炮,属下还想要两门,不要咱们铁甲舰上的那种将军炮,跟着咱们船队的那些商船商队笑炮就行!” “嗯,回头去找王钰,让他给你办了这事情,两门小火炮,,倒是也没什么,不过,弹丸不许卖给他们太多,对了,咱们还有一些虎蹲炮,你下次问问那个想要你命的真腊王子,问问他有没有兴趣,既然这等小炮,你都能卖出五万两银子来,这些虎蹲炮,想必三两万两银子,你也是卖得出来的!” 钱无病饶有兴趣的问道。 铁甲舰上除了将军炮和一些中等规模的火炮以外,最多的就是这种虎蹲炮了,这是钱无病担心敌人冲过了火炮轰击之后,上船厮杀而准备的力气,虎蹲炮是一种小炮,此炮首尾2尺长,周身加了7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全重36斤。看起来虎虎势势,煞是威风。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每次发射可装填5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100枚,上面用一个重30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特别适用于野战。 钱无病每船足足准备了几十门,问题是,等到这些虎蹲炮上船之后,钱无病就发现,这完全是没多大用处的东西,先不说这铁甲舰的船舷有多大,有没有船能冲自己的船上跳过来,就算有船能够跳过人来厮杀,这些船能躲过舰队如此密集的炮击吧! 好吧,就算幸运女神是那些船的后妈,那些船能够冲过数以百计的炮火组成的弹幕,但是别忘记了,这次出航,每一艘铁甲舰,都是有着自己的护航船队的,可以说,这些炮火不及他们的船,人员想要上船厮杀的话,先得和那些护航的半武装商船商队水手,士兵,已经商队的护卫,厮杀一番,这个时候,这个虎蹲炮还有个毛用啊! 而钱无病,又不可能将这些虎蹲炮发放到那些商船上,能够对商船上那些自行安置的火炮和护卫们手中的火器视而不见,那是为了船队的利益,但是,将这些火炮发给这些“平民”那可就违背朝廷的法度了,这要放在大明,你敢私自铸造或者拥有火炮,绝对不是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话题,换个背景差点的,满门抄斩你都不冤枉。 钱无病身为锦衣卫代指挥使,自然不能这样“知法犯法”,所以,如果能够将他们卖掉,那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个,我要五十门!”王守仁一听说钱无病打算卖掉这些虎蹲炮,忙不迭的开口,开什么玩笑,这些炮放船上没有,但是,野战可是大杀器,也只有钱无病这有些半吊子的家伙,才会将这些炮弄到船上去。 “好!一门三万两,盛惠一百五十万两!”钱无病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 “你哄鬼呢,别忘记了,我在兵部干过,这南京的武库里,这出库一门虎蹲炮,也就八百两银子,我给你两倍的价钱,算是辛苦费了!” 钱无病嘿嘿一笑:“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一门,回头王大人给我从武库里,弄个一百几十门出来,如何?” 王守仁摇摇头:“这个不可能,三门五门,倒是有人卖我这个面子,上了十门,就不好说了!” “就是说嘛!”钱无病见到王守仁苦着脸,一时心头大乐:“要不,给你减掉个零头,算个一百万两好了! 567.第567章终入法眼 老实来说,放几十门虎蹲炮在占城,对于钱无病也是无关痛痒,什么三万两两万两银子一门,没遇见那个真腊国的冤大头之前,都是扯淡。 但是,他就是爱看王守仁那急眼的样子,这是王阳明王圣人啊,能有几个人让他这样吃瘪的。 “翼之你不厚道!”王阳明有心说,这些天我可没给你少赚金银,现在连点没用的小炮都舍不得,这也太那啥了吧!碍于眼前刘华唐寅等人,他急眼了半天,也只能蹦出这样一句来。 “属下尽力而为!”刘华看着钱无病灼灼的眼神,欲哭无泪,这些炮肯定是卖得掉的,问题是,真腊国有那么多金银吗?就算他们有,这一次他和阮主手下的交易,是阮主的手下将那些赃物给他,然后他把火炮给阮主的手下,阮主的手下再用这火炮,去在真腊人手中换金银。 这一来一去,这阮主的人劫掠来的那些赃物,就算是洗白了。数十上百门虎蹲炮,哪怕钱大人的要求打个对折,这也是一百多万两银子的交易,这阮主的人,有那么的赃物做中介么! “船队里,每艘铁甲舰留三两门就够用了,给王大人这边,送三十门过来,其他的,下次交易,你就一起带去吧!” “明白!”刘华点点头,大人没说话,那就是默认自己尽力而为这个应诺了。 “大人,这些虎蹲炮卖给真腊人,会不会对占城有所影响?”唐寅想得深远一点,倒是有些担心。 “几十斤的小炮,能有什么影响!”钱无病不以为意的摇摇头:“你不是军中人,不知道这些炮的极限,这虎蹲炮,放个十来炮,若是没有工匠维护修补,基本上也就是一坨死铁了,咱们只卖炮,担心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也就无妨了!”唐寅点点头,算是放心了,若是没有约束,肯定是有影响,他可不信真腊国有会懂得修炮造炮的匠人,真要有的话,人家花这么多银子买,这不是失心疯了么? 看看和钱大人说的唐先生,又看看正准备和钱大人说话的王大人,刘华果断的告退了,这趟差事,能有这样的一个结果,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不成,还等着钱大人赏个一官半职了再走? 宣慰府外,几个锦衣卫打扮的汉子,围在一起,正在窃窃私语,眼神却不时瞟向宣慰府的大门,他们是这次跟着刘华出海的老兄弟,不过,刘华能进得了这宣慰府的大门,他们可就没这个资格了,刘华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他们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这趟差事他们早就听自己老大说清楚,要说这差事到底办成了还是办砸了,他们还真吃不准,这一切都得看钱大人的意思,所以,刘华进去了这么久,他们还是有些担心的。 此刻一见到刘华的身影从宣慰府里走了出来,几个人精神为之一振,千户出来了,而且,似乎没啥愁眉苦脸的样子,看来,这差事算是办成了。 “千户!”几个人围了过去。 “回去再说!”刘华脚步不停,边走边说道,嘴角却是忍不住留出了一丝笑意,自己总算是入了钱大人的法眼了,看来,今后睡觉的时候,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几个人一看自家做千户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了数,等到转了几个弯,远远看到他们的的驻地的时候,这些亲厚的老兄弟,再也有人忍不住了。 “千户,你别这么吊属下们的胃口成不,这是赏是罚,告诉大伙,也免得大伙老是不踏实啊!” “没罚咱们就不错了,还赏?”刘华见到终于走进了自己的驻地,神情也放松了下来,等到走进自己的屋子,坐了下来,他才不慌不忙的说道。 “指挥使大人,说了点什么?”几个兄弟,七嘴八舌的问道,这个时候,不是升帐议事,这平日里刘华也是和他们以兄弟相称,自然不用太过于讲究这上下之分了。 “继续做完这趟差事呗,还能说啥,解铃还需系铃人,那真腊国是咱们接触的,那阮主的侄儿,也只认识咱们,难道这差事,还能让其他的兄弟去做?”刘华笑了笑:“总不成,咱们留下个乱摊子了撒手不管吧!” “指挥使没对咱们恶了真腊人的事情发怒?” “好像没有吧!”刘华想了想,钱无病好像真的没对他们和真腊人之间的冲突,发表什么意见,他关心的,好像就是那些赃物和银子,嗯,还有下场带过去的那些虎蹲炮! “那咱们终于可以出这口恶气了!”这一众老兄弟,个个摩拳擦掌,上头不否定,那就是默许了,他们身上都有一官半职,这一套他们早就吃透了。 “就是,下次去,咱们多带几个会操炮的,咱们也不弄死那个鸟王子,等到交易完了,咱们把那个破港口,轰得稀巴烂,看他还敢再打咱们的主意么?” 一众人在这里七嘴八舌,说着自己心目中最能出恶气的法子,刘华却是突然怔了起来。 这一次,自己带了百来号人去,但是下次,自己带多少人,怎么去,可不是他能决定的,刚刚钱大人没说啊,这种事情,自作主张的后果,可是相当的严重的。 可这转头回去再去请示钱大人?这似乎也不合适啊,万一钱大人的意思是照旧,自己这么去请示,岂不是说,自己对钱大人的安排,有些不满? 对了,钱大人让自己去找王小伯爷,要不,自己托王小伯爷顺便问下? “你们几个,回去给咱们兄弟说说,这一次大家伸手弄了些小玩意的事情,要该提醒大伙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咱们兄弟今后是要锦衣卫立足的,什么东西能伸手,什么东西不能伸手,这个大家要清楚,这种事情,没有下一次,这一次我就当没看见了,若是有下一次,莫怪我不顾兄弟情谊了!” “千户,咱们兄弟苦哈哈了这么久……”有人犹豫,想要开口。 “你看其他的锦衣卫,有过的苦哈哈的么?”刘华白了他一眼:“若是这事情都想不明白,那也就不配做我刘某的兄弟了!大家一身的晦气都还没洗干净,就敢想这有的没的,想死,一边死去,别连累了大家!” 568.第568章雁去无留意 身处在这占城,王守仁总是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按照黄历算,如今大明正是隆冬,在北京城里,只怕出门,都得穿着皮袄皮帽,但是在这占城,一身单裳,出门巡视一圈,回来后衣裳都可以拧得出水了。虽然算不得极热,但是,至少也是大明春末夏初那样的感觉了。 而他不仅仅是个官员,更是一个读书人,自然不能像那些粗俗的兵士一样,实在是热不过了,悄悄的解开了衣裳,躲在阴凉处喘一会儿粗气。那样成什么体统了。 所以,到占城后,他着实受了一点罪。 不过想想这样的天气,这城中又死了那么多的人,居然没有什么疫病出现,他倒是越来越欣赏唐寅了。这事情中,唐寅出力最多,当然,钱无病的从善如流,也值得说道一下。 而刚刚接手这城中这事物,他与唐寅的接触是最多的,钱无病是个甩手掌柜,王守仁基本上算是知道了,当然,这也是上位者应有的作派,真要一个堂堂的代指挥使,不仅仅要上马管军,下马管这城外商人的纠纷、城内百姓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呃,不带这么欺负指挥使的! 所以,这些天里,钱无病看到最多的,就是这两位在出则成双,入则成对,甚至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共处一席,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走出自己的卧室的时候,钱无病站在门口,想了一想,昨夜的思绪到了早上,依然清晰,那么,是时候和王守仁说再见了。 早餐是白米粥和白面馍馍,坐上还有几碟子青红有加的小菜,钱无病走过来的时候,王守仁和唐寅,正在说笑着什么,看到他进来,唐寅站了起来,王守仁倒是笑着拉着唐寅坐下来,对着钱无病点点头。 “怎么,没喝酒么?”钱无病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早上清淡点好!”王守仁笑道:“怎么今天翼之你想到到我这里来蹭饭了,这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换换胃口么?” 钱无病不理他,自顾自自己盛了半碗白粥,尝了尝冷热,呼啦啦的喝了几口。 “这才是咱们该吃的东西啊!”他摇摇头,赞叹道:“打小就吃这些长大的,换什么换?” 唐寅看了看他,默默的消灭着自己面前的东西,钱无病这个时候来,可未必是来蹭饭的,他都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找个借口离开了。 “我要走了!”又吃了几口,钱无病突然开口道:“再过半个月,就差不多要转西南风了,这个时候离开,还能借点风势!” 王守仁放下筷子,看着钱无病,钱无病既然说要走,自然心中已经想好,已经决断了,他听着就可以了。 “去哪里?”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 “去孛泥!”钱无病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占城哪怕是占据要冲,但是,这一次咱们带来的货物,也实在是多了一些,到了今日,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船队去孛泥一趟,然后就返航,那里据说,也就是个大号的占城,不去转转,实在是可惜了!” “就这样了么?”王守仁点点头,看来,钱无病此次的远航,就是在孛泥打止了,对于这个决断,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当然,他就不会提出什么建议了。 “答应你的人,我会留下,虎蹲炮也会叫人送过来,不过,你最好还是招募一点当地丁壮做乡勇!”钱无病说道:“铁甲舰是不能给你留下了,不过,倒是有十来艘船的船主,他们的货没卖完,也不愿意随着我再往前走,他们的船和人,你也是可以用的!” “我还想找你要一个人!”王守仁点点头。 “唐先生么?唐先生又不是我的属下,若是唐先生愿意,当然可以留下帮你!”钱无病似乎早料到王守仁有这么一说,笑着回答道。 “哈哈哈!”王守仁笑了起来,说出一番话来,却是有些出乎钱无病的意料之外。 “我可用不起唐兄这样的大才!”他开口说道:“钱大人既然许我留在这里五百锦衣卫,这统领之人,我想指定一下?” 钱无病点点头:“你说!” “刘华!”王守仁淡淡的说道。 “不行!”钱无病断然否决道,一点都没给王守仁面子:“别的人,可以商量,这个人不行!” “翼之,你听我说!”王守仁见到钱无病拒绝,也不着恼:“此人的来历,唐先生已经和我说得清楚,不过,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的,此人上次在真腊国的作为,很是合我的心意,而翼之,你给了他机会,钱财,船只,还有人手,尽在他手,他都能够回来,这也说明,此人已经能够放心用了,不再担心他再有多少异心!” 他笑了笑:“再说了,王某也不是一个书呆子,这等大事,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合心意就可以随便用人的,我只说要他的人,又没说要他的兵,你留下几百忠心的士兵在这里,就算他心里有什么算盘,他又能成什么事情?” “又要用,又要防着!”钱无病摇摇头:“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心里的弯弯真多,你倒是想好了,到时候真要出了问题,那可是性命攸关,就算我回头领兵灭了他,怕是你也不能身免!” “总比无人可用的好!”王守仁笑了笑:“想做事情,哪里一点风险都不冒的!” “那这样吧,过几天,他们要去真腊国再走一趟,人和兵,我就给你留下了,等到他们回来,直接让他在这城中驻守就是了,嗯,我的人,给他四百,让他带一百他的老卒,这样,你我都放心了!” “如此甚好!” “他们带回来的钱财,你可不许打主意,我返航的时候一并带走!?”钱无病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没你的点头,我也没那个胆子啊!”王守仁哈哈大小起来:“别说陛下了,就是那一群伯爷侯爷,一人吐一口唾沫,也把我家给淹了,你放心的去吧,他们带回来多少金银,你走的时候,保准分文不少!” …… 有了两门买来的火炮,瓦力胆气顿时觉得粗了很多,再让上次那猖狂的大明船堵在港口轰的事情,他可不会让他发生了。为了这两门火炮,他甚至在港口附近的高地上,修了两处炮台,然后一处又放了两百人。 站在这高地上,整个寮港,尽收眼底,而火炮的射程,他也试过,足足能打出三里多远,这就意味着,这港口周围五里方圆,他再也不用担心有威胁了。 当然,他测试的时候,准头是没多少的,该死的大明人,卖给他火炮,却没有教他的人开这火炮,他好不容找了一个会开炮的西洋人,来教他的士兵,那西洋炮手也是个二把刀,估计也是第一次看见大明的火炮,愣是折腾了一天,才教会瓦力的人让这火炮发出声音,至于发射出去的弹丸,打到什么地方去了,那自然就不要做什么期望了。 不过,能打响就不错,准头嘛,可以慢慢的练!瓦力倒是不强求,真若是让他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就是炮弹太少了,他原以为,不过是些火药,铁球,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大明人说每门炮就送十枚弹丸,他也不大在意,了不得,咱们自己造呗。 但是,等到找来的工匠一问,才知道,哪怕造出这合乎规格能够打出去的铁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吧,直说了吧,真腊国还没有人能造得出来。 这可不是扯淡,这火炉,矿石,熔炼,制作,甚至制作的标准,涉及的东西太多了,这要换在后世,那是整整需要一个工业体系才能折腾出来的东西,到现在真腊国还在靠天吃饭呢,弄点锋利的刀枪他们有可能,弄点铁铠,他们都有些难度了,更别说这种要求极其严格的弹丸了。 没关系,咱们可以买! 瓦力并不觉得这是多大问题,哪怕是那个二把手的西洋炮手,开出一百两银子一枚,他可以代为联络购买的时候,他都没眨一下眼睛,并不是一定靠着大明,他们真腊国才能活得下去的,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呢! 大明人堵住寮港几天之后的恶果,终于慢慢的呈现了出来,即使大明的船走了,这每天寮港的船只,也只有小船三两只了,瓦力自然不知道,眼下大多少有能力跑得够远的船只,都朝着占城的方向去了,他依然在傻乎乎的继续做出寮港取代占城的美梦。 “殿下,殿下!”外面有侍卫惊慌失措的大叫,惊醒了他的美梦。 “鬼叫什么!”他大怒。 “明国的船又来了!”外面乱作一团,这个声音清晰的从外面传了进来。 “哼,慌什么!”他站了起来,大声命令道:“派人去炮台,若是他们敢轻举妄动,直接轰死他们!” 外面的人没有应声,反而嘈杂的身影越来越大了,四处都可以听见人的跑动声,惊叫声! “一群没出息的!”他骂了一句,走了出去。 半响之后,他如同那些惊慌失措的士兵一样,不可抑止的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569.第569章村子里的人家 港口外面的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帆影,不知道这些巨大的船只从哪里而来,也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和数日前在来过这寮港的那艘明国船只,式样相差无几。 “他们是路过,一定是路过!”瓦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立刻就想起来自己先前下的命令起来。 “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去通知山上的炮台,谁都不许靠近火炮十步以内,敢违抗命令的,直接处死!” 这大概是他回过神来之后,下的最为清晰的一条命令,海面上那连绵的庞大舰队,让他陡然意识到,不管那些舰队是路过还是冲着寮港来的,眼下他们可没多少抵抗的力量,想想一艘明国的炮船,就能将寮港闹得鸡犬不宁,这些舰队,数量和规模,都不是那艘小小的明国炮船可以比拟的。当然,这对寮港的威胁程度,也不会在同一个档次上。 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要做出敌对的举动,起码,不要先做出敌对的举动,明国可是真腊的宗主国来着,他们不会有事没事带着庞大的舰队来征伐真腊。但是若是自己这边的人不开眼对着那舰队放了一炮,这后面的事情,就难说了。 他现在心里头已经不知道对过路的满天神佛念叨了不知道多少遍,希望这舰队,不是冲着寮港而来的,明国人为占城盘罗出头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这寮港的存在,未免就有些挖人家墙角的嫌疑了,这在盘罗的撺掇下,明国人冲冠一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同那满天神佛,听到了他的祈祷一样,远处海面上的庞大舰队,并没有停留,依然不紧不慢的移动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他悬着的心,终于慢慢的放了下来,而他生怕惹事的炮台,也一直都保持的安静,没有弄出动响。 眼看着那片黑压压的帆影越来越远,他哼了一声,朝着四周逐渐回过神的手下喝道:“大惊小怪,船队经过而已,这么惊慌失措,对得起你们头上勇士的称号么?” “殿下,殿下!” 吃了他的训斥,有的人低下头,有的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也有的人,依然微微张着嘴,看着远处的海面。 “好像,有船朝着咱们这边来了!”他身边的侍卫提醒道。 瓦力将手放在额头前,凝神朝着那片帆影看了过去,果然,有几片帆影,脱离了他们黑压压的大队,朝着寮港而来,这情形,有点像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在边走边觅食,而几只调皮的小鸡,却突然发现了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一样。 “那个叫阮方的大越人和他的手下,咱们有人看着的吧!”他脸色一凛,急急的问道。 “按照殿下的命令,只要他们不离开,咱们就任由他们在寮港活动,他们一举一动,都有咱们的人看着呢!” “嗯,再加派点人手看好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让他们给走了!”他低声吩咐道。 “明白,小人这就去办!”那心腹点点头,瓦力王子的心意,他非常清楚,万一这些人是兴师问罪来的,那些大越人,就是替罪羊,变卖明**械的,可都是你们明国的逃兵和大越人之间的勾当,于真腊国无关,你们总不能迁怒于我们吧! 帆影慢慢的靠近,岸上的人也逐渐分辨出来了,这是三艘船,三艘和上次在这港口外发炮乱打的明国船几乎一样的船只,而这一次,他们没有在港口外面停下来,而是就那么直接,毫不在意的一直驶过来。 瓦力当然不会认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布置了火炮在港口,那么,对方这样的肆无忌惮,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了,人家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火炮……或者说,再加上岸上那数千全副武装的士兵。 一艘船停在了码头上,但是,另外两艘船,却是在附近逡巡,似乎没有停靠的意思。 很快瓦力的人,就带着人迎了上去,和上次一样,那船上的人,甚至连跳板都没搭起来,冲着上面喊话,那些冷冰冰的看着他们的汉子,连话都不搭。 这是人家不想搭理自己了!瓦力叹了口气,“叫阮方去问问他们吧!” …… 远去的船队里,朱云娘斜斜的靠在钱无病身边,看着远处那逐渐变小的港口,又看看和王钰在说话的钱无病,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道琢磨着什么。 “这真腊国,去和不去,没多大区别,他们靠海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就是有好东西,也是走陆路到占城,让刘华去折腾就可以,咱们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大人,这真腊国,差不多和大越国一般大吧,穷不了的,我倒是觉得有些可惜!” “你瞧你这眼界,我都不屑说你,你到船队这么久,葡萄牙人你知道了吧,在孛泥国,人家可是自己都建了城寨,那是打算不走了,你看看海图就知道,不管这些西洋人,从什么地方啦,这要到咱们大明,这孛泥国是必经之地,人家的国家距离这孛泥国,何止万里,但是人家的船队,就敢这么派过来,还打算不走了,这才叫高瞻远瞩!” “不明白?”钱无病看着王钰不以为然的眼神,叹看口气,眼界,还是眼界的问题啊,哪怕王钰出身再好,再武勇,不知道的东西拘束了他的眼界,他就看不到自己去孛泥的意义。 “这么说吧,这天下,我不是说咱们大明的天下,而是这包括这世上所有国家的天下,这天下就好比一个村子,咱们大明,是村子东头的一户人家,不管这葡萄牙,西班牙,还是格丽莎家的罗马,都是村子西头的人家,这孛泥国,好比就是咱们大明这户人家的大门,进了这大门,就是咱们大明的院子了,而眼下,这西边的人家,隔三差五的到咱们大门里头的院子里转一转,顺手还拿点东西走,更有人还打算,直接在咱们大门口安家落户了,你说,这能忍么?” 570.第570章睁眼看世界 “这不能忍吧?”王钰犹豫了一下,大抵是钱无病的这个比喻,实在是有些不大好理解。 钱无病看着他,不说话。 ”嗯,不能忍!”在脑子里想了想自家的屋子门口,被人堆砖砌瓦的堵上的情形,王钰摇摇头:“这当然不能忍!” “不能忍的话,那你会怎么做?”钱无病问道。 “当然是将他们打走,将他们那些破烂全部都扔掉!”王钰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他可是武勋世家,从来不玩虚的,动嘴皮子那是那些酸儒的事情,谁惹了他,直接就是拳头说话。 “但是,咱们得先从屋子里头,走到大门口不是!”钱无病说道:“至于自己院子里头住着的高丽,扶桑,真腊这些穷亲戚,咱们可以先不用管,等到赶走外面这些恶邻居之后,咱们关上大门,在慢慢合计就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朱云娘看着娓娓道来的钱无病,眼中神采飞扬,这才是他的男人,别人说胸怀天下之志,哪里比得上他,他胸怀的那个天下,可是好多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天下。 别说是朱云娘,就连一直在旁边没怎么出声当着背景的唐寅,此刻听到钱无病描述的这话,也是心神激荡,所谓指点江山,和钱无病这浅白的比喻一比,也似乎格局显得有些小了。此刻一向自负的他,在心里竟然微微有些自责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自己所认识、所听说过的那些一时俊彦,又有哪一个,又有这以天地为棋盘,诸番邦为棋子的气魄。 钱无病当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个比喻,会让身边的人想到这么多,他只是简单的让王钰知道,为什么他不在真腊停留,而直接去孛泥的原因罢了。 “那葡萄牙人的船队,不是让大人你给灭了么!”王钰真的好像懂了,不过,他接下来,又有些迷糊了:“大人都说了,那是村子西边的几户人家,到咱们这东边来,何止万里,吃了这个亏,难道他们还敢来挑衅么?” “那不过是一个分舰队!”钱无病摇摇头:“几艘小船而已,他们的远东舰队,可不止这点实力,算算他们离开的时间,差不多今年他们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没准咱们还真要和他们碰一下!” 想想这些勋贵子弟,都是大明将来的栋梁,却是对着外面的世界两眼一抹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钱无病考虑了一下:“这样吧,格丽莎的官话说的也不错了,这到孛泥还有几日,你召集你那帮兄弟,到旗舰上来,我去招呼一下格丽莎,让她给你们讲一讲西边那几户人家的事情,当然,小门小户的就不说了,让她给你说说,有资格在咱们大明面前挺直了腰杆子说话的那几户人家!” “我去叫格丽莎去!”朱云娘自告奋勇。 钱无病笑了笑,知道这丫头也动心了,不到这海外,这丫头和王钰等人,怕是也没多大区别,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的精彩,哪怕有时候听格丽莎和那些西洋人聊几句花边,也只是当作闲谈的话题而已,大抵在她的心中,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话题中的主角,会有一天距离自己的生活这么近吧! “那我去通知大家,正好海上这没法打发时光,跟着大人长长见识阅历也好!” …… 很快,寮港被船队远远的抛在海平线以下,散步在各旗的勋贵子弟,被召集到了钱无病的旗舰上,开始了他们睁开眼睛看世界的第一课。 他们从格丽莎的口中,知道了几十年前,君士坦丁堡的的陷落,知道了一个伟大的帝国的覆灭和传承,知道了眼前这位大家已经逐渐熟稔的格丽莎公主,是来自那遥远的隔着整整一个强横帝国的国度,知道了要从那个遥远的国度来到大明,除了穿越那对着西方国度一贯敌视的那个庞大无比的奥斯曼帝国,就只有通过这茫茫大海这一条路。 从陆地上越过奥斯曼帝国,那得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很幸运,格丽莎得到了这个机会,不过,她不会再回头去赌一赌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运气。看着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公主,竟然从那遥远的国度,走了整整两年才来到大明,众少年不禁肃然起敬,尤其是,她还带着他们帝国的善意而来,这些少年,看她就更顺眼了。 当然,钱无病是要格丽莎讲讲现在欧洲那边的情况,对于自身的遭遇,格丽莎稍稍提了一提,就不再多说了。他面前的这群学生,现在是什么地位,将来又会是什么地位,格丽莎非常清楚,这些人是大明未来几十年的中流砥柱,难得钱无病给她这个机会,对着他们宣讲这东西贯通的意义,这个机会是多么的难道,她可是心里有数的。 于是,少年们知道了,即使在那片他们眼中遥不可及的国度之外,还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新天地,在那里的土地上,没有主人,除了一群不开化的土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在哪里圈上一大片土地。用钱无病的比喻来说,就是这世界并就不是大家知道的这个村子,而眼下,村子西边那边,还有良田沃土,西边的那些人家,正在放肆的在哪里圈占这些无主的土地,而东边的他们,却丝毫不知道。 他们知道了马德拉岛、佛得角群岛,他们知道了几内亚,知道了刚果,知道了好望角,尽管这些名字拗口而且在汉文中毫无意义,但是,他们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将这些名字记了下来,这些地方,以前也不是西洋人的,只不过,他们先行了一步,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些奇怪的名字,也许,以后在那些地方,会有更多的,在汉文中有意义的地名出现,这一切,很可能就落在他们的身上。 在旗舰上渡过了一天,少年们回到自己的船上,会产生什么样子的想法,钱无病不知道。但是,他已经将这个世界挡在大明面前的最后一道薄纱给掀开了。 他在这些少年心里播下了一棵种子,剩下的,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小心呵护这些种子,期待着他们的成长了。 大航海时代,文艺复习,瓜分世界的殖民战争,这一切一切,在钱无病心里都有着印象,那是他后世给他的巨大的财富,在原来的时空里,郑和之后,大明的海上扩张,逐渐萎缩,乃至到清朝的闭关锁国,处处挨打,究其源头,其实都在眼下。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站在一个时代的转折点上。 如果他仍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校尉或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锦衣卫百户,即使知道了这一切,他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但是,一步步或者是处心积虑,或者是阴差阳错走到了今天,他要考虑的就不是那些绳营狗苟的事情了,面对这更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比起来,在大明的那点事情,真的不值一提。或许,他能穷其一生,有所作为,让华夏这礼仪之邦在这场刚刚起步的竞赛中,不输在起跑线上,但是,终究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于淡薄,他需要一个能够全力支持他的帝国,需要一群和他一样,有着同样宏伟志向的同志,需要一支战无不胜,纵横四海的大明舰队。 “辛苦你了!”少年们下船去了,格丽莎却是被钱无病留了下来。 “没什么,若是这些贵族少年们愿意知道这些,我很乐意为他们解说!”格丽莎笑了笑,和初见钱无病的时候那份青涩不同,此刻的她,笑容中竟然微微有了几分妩媚的味道。 “我不是说这个!”钱无病看了看仍然微微出身的朱云娘,微笑道:“我是说,你答应云娘送她那种脖子长长的奇兽,那东西,不是你们罗马帝国的吧,得来想必也不大容易!” “云娘喜欢就成!”格丽莎摇摇头:“就是不知道,我走了以后,那些仆人,有没有用心照顾我养的那一对了!不过没关系,只要咱们的舰队能到帝国,要多少奇兽,我都能给云娘找来!” “呵呵,她就是个爱稀罕的性子,真要是你找了太多来,我可养不起!”钱无病摇摇头,有些话儿,虽然不大想说,但是此刻还是要说的。 “对了,我想告诉你一下,这一次,船队到了孛泥,暂时就不走了,你会不会有些失望!” “不走了?”果然,格丽莎听到这话,就是一愣。 不过,终究是考虑得东西要比普通人多一点的帝王后裔,她脑子一转,就知道钱无病是什么意思了:“要清理一下大明的内海?” 钱无病笑而不语。 格丽莎明白了,钱无病还真的打的这主意。 “你以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她张口问道、 这下,轮到钱无病一愣了,以前自己答应过她什么了吗? “我估计,以你的性格,大概是不会允许其他人,再在孛泥建立什么殖民点了!”格丽莎开口说道:“不过,若是我想建立个贸易站,你一定要答应我哦,今后罗马帝国的商船,可以在这个交易站交易商品,补给粮食淡水,然后再到大明或者返航!” 她两只眼睛有些发亮的看着钱无病:“唯一的,在你的统治下的贸易站!” 571.第571章未雨绸缪 垄断东方贸易的利润有多大,看看横亘在罗马和大明之间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就知道了,那些阿拉伯人,他们的例子摆在那里呢!格丽莎很庆幸,他们垄断了这陆地上的商路,但是,这海路,他们却是鞭长莫及。 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奥斯曼帝国在前两年,已经第二次在地中海上大败了威尼斯的舰队,掌握了东地中海的霸权。 当然,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逐渐强大,是完全因为垄断了这东西方的贸易,这也是有些偏颇了,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垄断,带来的巨额利润、先进的技术,丰富的物产,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而这一切,都是神圣罗马帝国需要的,只要罗马帝国,有没有和这种野心相配的巨大舰队,格丽莎现在是不考虑的。现在没有,并不意味着以后没有,这不还有他格丽莎公主吗? 在钱无病身上,她格丽莎压上了赌注,尽管这赌注,看起来是在走投无路的境地里压下的,但是现在,无疑到了收获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她不开口,还等什么? “唯一的?”钱无病咀嚼着她的话,笑了笑:“还是在我的统治下的?” “孛泥也是我们大明的属国,我大明的统治者,当然是当今天子,格丽莎,你出身皇室,这种话,不要乱说,眼下随便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有封疆裂土,自立为王的野心呢!” “看你吓得……”格丽莎小嘴一扁:“就算是你统治孛泥,你效忠你们的皇帝陛下,也算是你们皇帝陛下的领土啊!我真的不明白,大明帝国国力如此昌盛,这近在咫尺的土地,为什么都不动心,容忍这些土著人,在这些美妙的地方胡作非为,而不进行有效的管理,要知道,这会给你们的帝国,带来多大的好处!” 这是说我们大明没有侵略性么?钱无病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们是你们啊,咱们泱泱中华,要什么有什么的,这些破乱地方,在我们的有识之士眼里,都是蛮荒所在了,还美妙的地方,求他们来他们都不来! “不说这个了!”他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和她纠结下去,以前的事情,他管不了,可是现在,他不是来了么? “唯一的贸易站,这个我暂时不能答应你,不过,即使日后你有了竞争对手,我想,以你在我们大明这么久,结识下的人脉,那些竞争对手,也不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威胁不是,我们大明有句话,叫做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做生意,多几个选择,总是不错的!” 格丽莎的脸色黯淡了下来,钱无病看到她那副失望的样子,心下又觉得得有些不忍:“要不,给你几种商品的专卖权,倒是可以的,别的我或许做不了主,这白糖的话,日后从大明出来的白糖,全部就给你经营好了!” “这不够,我还要瓷器,要丝绸,要茶叶!”格丽莎心里得意的笑了一下,果然狮子大张口是没错的,这钱无病还价也是直接用专营权起步,这可自己心目中的底线高多了。 “停……停!”钱无病打断了她的话:“你就使劲的做梦吧,这几个大头你拿去了,那我还赚什么钱,免谈!我可不想日后为这个和你伤感情,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明白点的好,这白糖专卖,是人情,其他的,就是买卖了!” 他斜斜的看这格丽莎,“再说了,就算给你,你们有那么多船可以将这些东西运回你们国家么?大明的事情,你了解的都差不多了,你也知道,真心要卖这些东西,咱们大明一年可以产多少出来,吃不下还护着不让别人吃,当然在你们老家,你们帝国被四周的邻居群殴!” “以后总会有的嘛!”格丽莎恨恨的说道:“你还答应送我一支舰队呢?” “一艘船!”钱无病赶紧更正着她的话,“什么时候答应一支舰队了,怎么什么话都从你嘴里出来,都变得有些不靠谱了,你这是越来越狡猾了啊!” 在这旗舰上,格丽莎给那些勋贵少年们讲解了几日,就和钱无病斗了几日的嘴,饶是钱无病自觉自己已经神功大成刀枪不入,也开始感觉对这个斤斤计较挖空心思想从自己身上为她自己国家多弄一点的小魔女感到有些招架不住了,哪怕是再离谱再荒谬的要求,这格丽莎仗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她也敢说出来,不管钱无病答应不答应,反正她就是大明的那句俗话,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再说!她反正就是这样想的,她不开口自然钱无病不会答应,但是她开口了,万一对方答应了,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个要求,也是她赚到了。 就这样过了十余天,当看到远处隐隐的海岸线时候,钱无病总算感觉自己可以解脱了。 “都回自己的位置上去,这些天来,格丽莎给大伙讲解的,该知道的,你们大概都知道了,还有不大清楚的,多和自己船上的外籍锦衣卫兵丁们聊聊天,言语不同不怕,总会找得到通译,怕就怕你们不问!都散了吧!” “格丽莎你也离开,船队准备靠岸,派出先锋船!” 随着钱无病的命令,甲板上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了,哪怕是格丽莎,也有些不大情愿的随着那些少年,回到自己的船上。 若是是前几日是消闲,那此刻钱无病的的话,就是军令了,无论是谁,也不敢怠慢。 “千里镜!”钱无病走上船楼,手下随着他的命令,将千里镜子递了过来。 船队缓缓的前行,千里镜里看到的,是一片郁郁葱葱,钱无病鼓着眼睛在那边绿色中,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疑似是人居住的村落,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都不大像是他的目的地——孛泥国。 按照郑和船队的记载,这孛泥国在郑和船队到达之时,就城邦林立,城中佛像寺庙林立,最大的特征是,在临海的某座山上,有石刻巨佛像一尊,往来船只,数十里外,即可见到。 他看到的,可尽是一些草棚子。 572.第572章这尼玛到哪儿了 先锋船还没靠岸,仅仅只是岸上的人发现了来船,钱无病就在千里镜里看到,岸上那叫一个狼奔豕突,那叫跑得一个热闹啊! 等待这先锋船冲上沙滩的时候,那个有人的村落里,除了一地的狼藉,几乎连一个活物也看不见了。 上岸的人很谨慎的在村子里头理由搜索了一下,然后又朝着那些人逃的方向,前进了一段距离,依然毫无所获之后,果断的抽身返回了。 很快,钱无病就得到了他们传回来的消息,其实,能看见的都已经在千里镜里看见了,钱无病的推测,大抵这就是海边一个穷困之极的渔村,只不过,这斥候带回来的消息,让他更加确定这一点罢了。 “沿着这海岸朝着前走吧!”钱无病想了想,下了命令:“总归能看到人烟稠密的城镇!” 一边吩咐,他一边让人拿出了海图,让将船上精通这海事的几个水师出身的船工叫了过来,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郑和船队里的官员留下的笔记里,船队第一次下西洋,从福建出发,一路顺风,和眼下这船队倒是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四海船队,是先从福建到了占城,然后从占城出发,再往南顺风而行。由于钱无病不想在真腊停靠,所以,他们没有沿着海岸走,而是直接顺着风向朝着目的地而行的。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季节,这个风向,朝着这个方向,虽然他的目的地是孛泥,但是,这航线稍微偏上那么一偏,到达吕宋,到达满剌加甚至爪哇都有可能。 这尼玛不是真的跑偏了吧! 这种事情,在海上来说,尤其是一条不熟悉航路来说,很是正常,其实,若是钱无病的目的,船队就是在孛泥打止的话,无论是到达满剌加,或者爪哇,或者孛泥,都没多大关系,反正都是在家门口打转。但是,稀里糊涂的乱撞,这总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天,船队都处在隐隐的兴奋当中,即使当年沿着这条东西方航路而来的,如今已经是锦衣卫出身的那些佣兵们,也分不清到了哪里,反正在他们眼里,到了东方,若是不看人的话,这些岸上的岛屿,模样都是差不多的。 到了第二天上午,远处终于似乎隐隐出现了一座海港城市,船队里登时发出一阵欢呼声,还有什么比在海上漂了快半个月看到一个繁荣的城市,更令人兴奋的了! 等到远处的城市,渐渐的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这欢呼声渐渐的小了起来,几乎不用千里镜,站在船上的人也看得到,那原本不大的港口外,还有这不少的船只在游弋,此刻大概是发现了海面上这艘庞大的舰队,这些游弋的海船,仿佛受惊的小鸡仔,纷纷朝着自己窝里逃去,港口里一片混乱。而港口里,一艘三帆战船,好像护崽的母鸡,摇摇晃晃的,开始动了起来。 船队缓缓的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旗舰上的旗号。 “有意思,吓着了么?”钱无病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轻轻嘀咕了一声,港口里那唯一称得上战舰的,就是那艘三帆船了,而这种船身上有着巨大的甲板和城堡式的船楼,下面还有这桨手的船桨孔的帆桨混合型帆船,他恰恰认识。 在淡水,如今不是还有这样的一艘么! 没错,这船和他曾经歼灭的葡萄牙远东舰队的那四艘船,几乎是一模一样。钱无病这个时候,自然不知道这种三帆桨船就是日后著名的西班牙大帆船的前身,更不知道这种帆船,是百年后纵横四海气焰嚣天的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主力舰型,毕竟,这个时代在西方,流行的帆船,主要还是克拉克帆船。 “会是葡萄牙人么?”钱无病吸了口气,看到那艘帆船,动弹了几下,却是没有出港,反而尽力的朝着港口深处驶去,好像这样,外面那只庞大的舰队,就看不见他一样了。 远处展开的船队,打来了旗号,那是发现港口附近的高处,有人影晃动,他们立刻就报告了旗舰。 “大人,公主号打来旗号,请求炮击!” “胡闹!”钱无病皱了皱眉头,格丽莎这是看见了竞争对手,迫不及待的要消灭对方了么,他都能看出对方的来路,格丽莎自然更看得出了。 “让威远旗派一艘先锋船过去,其他的人戒备!公主号不许轻举妄动!” 对于可能的冲突,钱无病丝毫不在意的,这个港口,和占城都没法比,他的船队,甚至都不能完全进港,只要这城市里的人,脑子没有进水,就不会考虑武力冲突这种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他不能不在意——这特么的到底到哪儿了! 所谓先锋船,主要任务当然是侦察,沟通,在配备上,船上一般是十几人到二十几人,有负责侦察战斗的人员,也有负责沟通的人员,鉴于可能遇见的言语不通的问题,侦察船上,基本上包罗了来自京师会同馆的通译,葡萄牙西班牙出身的前佣兵,甚至连精通罗马和大明话的郦人也有。 “阁下,他们的船过来了,下命令战斗吧!” “有病!”一脚将这个热血冲昏了头的少尉踢开,安东尼奥有些烦躁的看这海面,那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庞大舰队,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停在他的港口之外,看着那些巨大的船身,要说他们全部都是来进行贸易的商船,那简直就是在欺负他的智商了。 “让那艘船进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一边对着自己的士兵命令道,一边安慰着自己:自己并不是畏惧战斗,但是为了一场看起来几乎没有胜算的战斗,牺牲自己和自己士兵的生命,那是不负责任的。 即使是先锋船,在这港口里,个头也显得大了一些,没办法,这已经是四海船队里最小的船只,大概两三百料的样子,再小,就不适合出海了,实际上,这些先锋船,大都都是江南那些财力和家族财力稍稍有些不济零散海商凑出来的,在船队里,他们起的最多的,也就是个交通船的作用。 五十步手持火枪的士兵,站在安东尼奥的身后,等待着船上的人下来,安东尼奥人物,就以海面上的那只舰队的规模而言,他们当得起这个礼遇,当然,万一对方有恶意,这身后的士兵也能让他第一时间逃脱,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 ……%*%……¥…… 值得高兴的是,几串招呼过去,安东尼奥听到了自己熟悉的语言,这让他心里不禁对这次会晤的前景乐观起来,能沟通就好,至少对方不是他来西方途中那些眼中只有拿他们当食物的土著人,只要是文明人,大家就可以坐下来慢慢接触了。 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自己是文明人,他对于自己来东方的途中那些被他下令毁灭的土人村庄,被他下令屠戮过的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土人的事情,已经完全遗忘了。 “这里是哪里?”这是双方发现能沟通后,对方问出的第一句话! 安东尼奥笑了,真心的笑了,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是冲着这里的来的,他微笑的点了点头,对着那个操着下等人语言的疑似同胞,有些倨傲的说道:“你应该称呼阁下,先生,这里是西班牙王国吕宋殖民地,站在你面前的,是伟大的何塞家族的安东尼奥,现任西班牙王国吕宋总督!” “哦,总督!”那个和他对话的西班牙人,嘴里嘟哝了一句,侧过身,对着身边一个一脸严肃的汉子,小声的说了起来。 那人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看着安东尼奥身后的士兵,眼光闪烁,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看来,果然是个下等人,这个人的身份比他高!安东尼奥判断出来了,朝着那人走了几步。 那人张嘴说了几句,担任翻译角色的西班牙人,很快将他的话翻译了过来。 “我们长官问总督阁下,港口你的那艘战船,是总督阁下的战船么,还有,我们长官不希望你们有任何敌对的举动,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几个人说完话,得到安东尼奥的点头后,他们掉头就走回他们的船上去了,安东尼奥还没开口问对方的来历呢,却发现,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太傲慢,太无礼的,野蛮的东方人!”看着逐渐离开的船只,他狠狠的咒骂了一句:“还有那个几个王国的叛徒,这要在国内,我非把这些叛国罪送上绞架不可!” 那艘船朝着他们的舰队而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身后的袭击,这让安东尼奥有一种很郁闷的感觉,他有一种立刻下令将这艘船轰成渣渣的冲动,但是理智又告诉了他,这个后果,他可能承受不起。 “来人,去那那个许家的女孩带来,我听他们的长官说话,好像和许家这些人的说话差不多,也许,他们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573.第573章许家 安东尼奥口中的许家,放在别处,或许也就那么一回事情,但是在这吕宋,却是响当当的字号, 大明永乐三年,三保太监郑和统率宝船船队至吕宋,奉永乐帝诏书委任晋江华人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国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大权,在任达二十年之久,许柴佬在位期间,不遗余力地弘扬中华民族文化,施行孔儒礼仁之治,传播当地土著闽南农渔工商先进技术,同时大兴造船、纺织、制陶、种茶诸业,为吕宋社会稳定、经贸发展、文艺繁荣作出卓越贡献。 许柴佬死后,徐家一直把持着吕宋的统治地位,虽说这巴掌大点的吕宋岛,也没什么大事值得费心的,但是,小事多了,经过几十年的潜移默化,这吕宋一地,虽然偏居海外,也隐隐也有了点华夏气象。当然,这里说的统治,大抵是指的华人而言,在吕宋岛的土著,自身也是有着国度的,两者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多年来,倒也算是相处融洽。 这种融洽,一直持续到海面上出现了那种怪模怪样的帆船。 开始是偶尔有一艘两艘经过,在吕宋岛上补给淡水粮食什么的的,但是后来,这些浑身是毛的番鬼船,就越来越多了,相对于南边的已经有了完整的统治体系的土著人建立的“罗阇”国而言,一盘散沙而且没有比较强大武力的吕宋岛,显然更适合这些番人扎下根来! 到了许柴佬的第五世孙,也就是当今徐家唯一的根苗许浅浅这一代,在这吕宋岛上发号施令的,已经变成了安东尼奥,这位西班牙王国委派的吕宋总督,而许家,仅仅成了华人们心目中的精神领袖。 不得不说,这个安东尼奥,还是有一套的,来到吕宋,很快他就确定了自己的要干什么,无非是拉一派打一派,原本因为华人们的财富,先进技术和勤劳换来的优渥生活就眼红无比的当地一些土人,很快的就被安东尼奥武装了起来,华人们也不是没有有组织的进行过反抗,当然,充当安东尼奥的急先锋的,就是这些当地原来华人们善待的土人。所以,尽管这安东尼奥手下的西班牙士兵,只有区区五百人,但是,却一直把持着吕宋,高枕无忧。 究其原因,这些当地土人,造孽的确不少! 徐家在吕宋的耳目,的确是灵便,安东尼奥派来的士兵来请许浅浅的时候,许浅浅已经知道,海面上来了一支巨大的船队,而这船队,很有可能是她的母国而来的。 许浅浅出生在吕宋,但是,她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吕宋人,而从小的教育,也告诉她,她不过是生活在吕宋的大明人,她许家,是替大明天子,总督这片岛屿的。得到这个消息,可以知道,她心里到底有多么激动了。 在西班牙的统治下,她不是没有想到过去大明求援,但是,可以远航的船只,如今都已经被西班牙人控制住了,而那些当地无孔不入的土人告密者的监视下,她也不可能悄悄的造出一艘海船来。半年前,有商船从海面而来,她的人得到过一些消息,在东番,似乎大明筑起了一座巨大的新城,这让她的心思又火热了一阵。 直接到达大明的海船,或许找不到,但是,若是运气好,派人去东番和大明朝廷联系上,倒是不是不可能。只要运气好,老天爷给面子,妈祖给面子,小一点的船,也能飘到东番。 前前后后派出十多个死士,能够回来的,只有一人,但是,那人的消息,将她的所有的希望,打的粉碎。 在东番筑城的,哪里是和他们一样面目肤色的大明人,那里全部都是这些西班牙人,回来的人详细的给她叙述了接近那座城市的时候,远远在外面看到那些巡逻的士兵的模样,他们虽然穿着的军服和这些西班牙人不同,但是,他们的面目,他们的说话,那是绝对不是大明人。 可怜的死士,拼着老命飘了回来,那过程真可谓是九死一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若不是他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个消息穿回去,免得总督府继续派人前来送死的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恐怕他早就死在大海,葬身鱼腹了。这人没有见过锦衣卫的服色,也不知道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罗马人的区别,甚至很可能,他见到的就是一堆巡逻的西班牙籍的锦衣卫士兵,于是,这个误会不可避免的就发生了。 在许浅浅的心里,这东番,如同吕宋一样,那也是被西班牙人给占了的。她这条心,暂时可就算是死了! 走进安东尼奥为自己建造的“总督府”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停泊在海面上的那一片连绵,许浅浅的心,不可抑止的砰砰跳动起来,和那些丑陋的大帆船不同,那是大明的福船,福船啊!真的是来自大明的船队,而且,还这么多! “许小姐!”安东尼奥很是绅士的请许浅浅落座,“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徐小姐了,想不到许小姐依然这么美丽!” “我想,何塞先生,也不是怎么想看到我吧!”许浅浅浅浅一笑:“若是何塞先生想见到我,还不和今天一样,对许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呵呵!”安东尼奥假笑了几声,也不理会许浅浅的讽刺,自顾自的说来起来:“我们吕宋,很久以来,没有这么多的客人了,进来的时候,许小姐应该看到远处海面上的那只船队了吧,不知道许小姐对这些船队,有没有什么见解,可以告诉我的?” “是我们吕宋!”许浅浅摇摇头:“何塞先生一定搞错了,您来这里,不过是三五年,而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总感觉,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比较合适!” 安东尼奥看着许浅浅:“我不和你争论这些,许小姐,你要清楚,我尊重你和你的家族,但是,你也要知道,我对于你的无礼的容忍,也是有着底线的,请不要试图挑衅我,相信我,最后受到伤害的,绝对不会是我!” 574.第574章大明吕宋总督 远远看起来就已经是巨大,但是一直到贴近了,才知道,仅仅用巨大两个字来形容这个漂泊在海上的庞然大物,还是远远不够的。 顺着船上放下来的绳梯,许浅浅爬了上去,等到船上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将她拉到了船舷处,她回过头看了看自己来时乘坐的那艘小船,那小船在这艘巨无霸的阴影下,就好像参天巨木上飘落下来的一片树叶一样不起眼。 转过头来,她打量着自己脚下的这艘巨船,太大了,远看这船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船上船楼两层,她本以为,这船上甲板,应该就没有多少空地来,按照大明海船的惯例,这船上的桅杆,应该是五丈一桅,这船上有五帆,那应该就是接近三十丈,两三百步长了。 但是,她眼中看到的甲板,足足比刚刚她在安东尼奥那“总督府”的校场还要大,这样的规模,让她不禁稍微愣了一愣! “你就是那西班牙总督派来的使者?”一个腰里挎着长刀的士兵,走在她的面前,也伸着脖子朝着船舷下看了一眼:“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许浅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明皇帝陛下敕封吕宋总督,请见你们将军!” 这一声喊了出来,这军官吓了一跳,而四周本来正在忙碌着自己事情的那些士兵,也齐整整的将眼光聚集了过来。 许浅浅不在意这些眼光,此刻,她的心里酣畅淋漓,有多久没有这么大声的对人说出这个尊贵的称号了,也只有安东尼奥那个蠢笨的家伙,才会被自己几句话一撩拨,就“逼迫”自己来给他探听虚实,自己才有这个机会大声的、不用顾忌任何事情的将这个称号说出来。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那军官却是不敢怠慢,请她稍侯之后,立刻朝着那远处高高的船楼跑了过去,在那高高的船楼上,几个人影,正站在一起,冲着远处的吕宋港口,说着什么。 “吕宋总督?”钱无病一愣,转身问着王钰:“咱们大明有这个官职吗?” “好像没有吧!”王钰想了想,“或许也有的,定福郡主读的书多,或许她知道!” 朱云娘凝神想了想,也缓缓的摇摇头:“我不记得咱们大明有这样的官职,来人既然号称是皇帝陛下敕封的吕宋总督,那敕文诏书肯定是有的,将人请过来,一看就知道了,咦,你刚刚说,是一个女子?” 那军官点点头,钱无病朝着远处船舷边看起来有些孤单的那个人影看了看:“去请她过来吧!” 看来,这福船应该是分四层!许浅浅一边走,一边脑子里忍不住的猜想着:这些士兵,自己看到的就有上百人了,这些人都是要吃住的,应该下面有一层是他们食宿的地方,这么大的海船,在海上行驶,这压舱的肯定少不了一层。嗯,这甲板是第三层,应该是操练的地方,那第四层船楼,应该就是作战的地方了。 果然如同她猜测的一样,一走上最高的这层船楼,一溜的火炮就出现了她面前,她暗自数了数,左右六门,如果船尾和船首一样,还有一门规格更大的火炮的话,那船上就是十四门火炮了,比起那些西班牙人的帆船,火力强大得太多了…… “你是大明皇帝敕封的吕宋总督派来的,不是那个西班牙总督?” 一句略略带点疑问的温和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看着面前向她发问的这个年轻人,眼眶不由自主的就红了。 “不,不,不!”她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烤漆竹筒,一边说道:“我不是西班牙总督派来的,我就是大明的吕宋总督,这里有皇帝陛下的诏书为证!” 有些发黄的诏书,从竹筒的拿了出来,她小心翼翼的展开:“随着这诏书的,还有一方印玺,不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有机会会来到咱们的船上,没敢带在身上……” 看着这发黄的诏书的几人,王钰和朱云娘自不用说,一看到诏书上的国玺,就知道这是真的了,而钱无病就算见识差点,这诏书还是见到过几次的,他也不认为这是假的。再说了,如果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是一个能拿着假诏书上船队骗名份的主,那这胆子也太大了,大得没人敢相信。 “你是这许柴佬的后人?”钱无病听朱云娘在自己耳边轻轻解释了这诏书上的意思,开口问道。 “是!如今许家姓许的,就我一人!”许浅浅眼眶又有些发红了:“先父在抵抗这些西班牙人的时候,不幸陨落,虽然浅浅是女儿身,但只要许家还有一人在,这吕宋就有大明的总督!” 低低说了几句,许浅浅才想起来,还没有问这位将军的官职来历呢,尽管这位将军,看起来不是很凶恶不像很能打的样子。 “还没请教将军?” “许总督客气!”这个时候,自然是王钰说话最为合适了,总不成让钱无病自己来说自己的官职来历吧! “我家大人姓钱,如今执掌着南北镇抚司!代行指挥使一职!”王钰说道:“许总督世代居于海外,或许大明的这些衙门称呼,都有些生疏了……” “锦衣卫指挥使?”许浅浅手掩小嘴,轻呼了一声!王钰的话,顿时就被打断了,好吧,锦衣卫你威武,连这些海外遗民都知道! “说说吧!”钱无病笑了笑,有人送来了椅子,许浅浅犹豫了一下,在钱无病对面做了下来。 对方什么都没问,就是让她说说,显然,人家要知道一切!知道为什么她这个大明敕封的吕宋总督,会如此狼狈,人家要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吕宋岛,为什么会鸠占鹊巢! 有风从海面上吹了过来,她理了理有些吹乱了的发丝,心里头一片宁静:“事情,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 “现在我们可以动用的有多少人!”安东尼奥看着沉默的舰队,对着自己的副官,大声的问道:“那些好吃懒做的黄皮猴子呢,这个时候,王国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躲到哪里去了!” “除了我们正在严阵以待的士兵们,这些被我们武装起来的土著人,接到您的命令,已经开始集结起来,估计到晚上,能够有接近两千人可以用!” “这里不大安全,现在你知道我将要塞修到距离港口数里外,是有先见之明的吧,如果敌人真的在海上有优势,我们暂时避让,等到他们登陆的时候,他们就将承受我们的怒火!”安东尼奥命令着自己的副官:“我给你留十名士兵,还有两百个土人,你给我监视这海上的舰队,我会在要塞布置好防务,你明白吗?” “明白,阁下!” “记住,王国士兵的生命,比起这些黄皮猴子的生命,要贵重一百倍一千倍,所以,真的这些来自海上的敌人,有什么敌对行为的话,带着你的部下,马上撤回要塞,只要我们守住要塞,吕宋就是我们的,哪怕这些舰队不离开,只要我们能够坚守到两到三个月,王国的联合舰队到来之时,就是他们覆灭的时候,在这之前,我们要忍耐!” “你的睿智如同夜空的繁星一样闪烁夺目!”副官啪的一个立正:“我会将你的命令,传达给王国的每一个士兵!” “我走后,港口的一切事宜,由你全权处理,许家的那个女人回来了,直接派人将她送到要塞去,不过,我想,多半她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最好!”副官善解人意的笑了笑:“总督阁下,不是早就觉得这个许家不应该存在这个岛屿上了吗,这个女人,只要不是死在咱们手里,死在谁手里都可以,那些黄皮猴子要报仇,让他们找海上的那些船队去!” “哈哈哈!”安东尼奥拍了拍副官的肩膀,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先祖创下的这一番基业,到了我的手里,已经七零八落,再也不成模样了,而如今,那些吕宋土人,在西班牙人的指使下,变本加厉的压迫我们,屠戮我们,每一日,我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简直是做梦都希望大明的战船能够出现在海面上,将这些西班牙强盗赶走,将那些杀害我们的同胞的忘恩负义之徒,全部都送下十八层地狱!” 许浅浅将发丝拢在了耳后,淡淡的结束了她的话语,话虽然平淡,但是,这平淡当中,透漏出的那一股浓浓的恨意,却是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的。 “四娘,你过来!” 钱无病招招手,将一直伫立在他身后不语的慕四娘招呼了过来:“既然吕宋是太宗皇帝时候就已经有了敕封的王土,我等自然不会坐视,许总督,介绍一下,这一位慕千户,乃是我大明海外千户所的副千户,而你吕宋,正好是海外千户所的辖区之一!” 他歪着头,看着慕四娘:“四娘,许总督的话,你都听到了,此事你当如何处置?” 慕四娘看了看钱无病,又看了看正殷切看着她的许浅浅,眨巴了一下眼睛,试探的问道:“全杀了?” 575.第575章两件事情 瞧瞧慕四娘的处理方式,多么简单明了,多么的省事儿! 钱无病一阵头疼,好吧,他就没指望慕四娘拿出一个天花乱坠的方案来,但是,你这么简单粗暴也不行啊!咱们可是文明之师威武之师,就算师出有名,也得讲究点以德服人吧! 正想说四娘两句,他忽然看见,在他面前的许浅浅,微微点头,一副“就该如此”的表情,他顿时就改了主意。 “想来,吕宋这边西班牙人和这些土著的军力,你都是清楚的,不妨和慕千户说说,咱们要么就不动手,动手自然就要大胜,全胜!” 许浅浅点点头,“这个我早就查清楚了,在吕宋的西班牙人,不过是五百余人,还有一两百随军来的妇孺,其他的,就是那些仰他们鼻息的本地土著了,这个人数多一点,应该有三千多人,只不过,平日里他们都分布在四面八方,监视着岛上的咱们的人,聚集起来,也不是一会儿半会的事情!” “有点麻烦的是,他们在这距离港口十多里地的地方,修建了一处要塞,格外坚固,各种火器也是齐全,西班牙人的大队平日里驻扎在这里,要攻下这里,只要要费些事情,那里的人,全部都是用的他们的自己人,外人都进不去,所以里面是什么情形,我的人一直没有打探出来!” 钱无病站起身,将主位让给慕四娘,慕四娘微微惊诧了一下,见到钱无病坚持的样子,也就顺势坐下了。 听得许浅浅继续在哪里絮絮叨叨的说着,钱无病朝着王钰使了眼色,王钰会意,跟着他,朝着临舷的那方走了一走!许浅浅抬头看了看他们,大抵是以为钱无病将此事真的全部交给了慕四娘去办,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继续的和慕四娘说了起来。 “两件事情!”钱无病看着王钰肥胖的身子,挡住了许浅浅的视线,轻声说道:“第一,让雁九挑选点人手,天黑了之后,送上岸去!这里头咱们大明的士卒要有,那些海外千户所的外籍校尉,也要有,哪怕这许总督有诏书为证,怎么也不能听他一家之言,这些斥候派出去,明天天黑之前回来,我要得到他们第一手打探到的消息!” “明白!”王钰点点头,主帅谨慎,那是全军之福,这是应该的。 “第二件事!”钱无病点点头:“这个第二件事,要你亲自去办,咱们的目标是孛泥国,手中有了盘罗献上来的海图,就算有些许差池,怎么会差得这么远,这吕宋国和孛泥国,只怕相差了数百里,偌大的船队,其中还不乏常年在海上的人,怎么会没有一人发现,这若是海上行军,这各船掌舵之人,都够得上斩首示众了!” 王钰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这第二件事,的确是比第一件重要,这可是事关船队安危的大事,这次是偏离了点航线,到了吕宋,这要是下次,偏到敌人的老巢里去了,那岂不是整支船队都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明天天黑之前,给我一个结果,不要怕折腾出动静,反正到明天天黑之前,咱们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这个事情不弄清楚,我心里不踏实!” “属下这就去办!”王钰点点头,就要离开。 “等等!”钱无病叫住了他,“去找雁九的时候,让他找些南衙出身的兄弟去办这事情,别的人,这事情上我信不过!” 等到王钰匆匆而去,钱无病这才走了回来,此时,许浅浅正说道:“这港口的西班牙人的帆船,也是很犀利的,不过,咱们船队在这里,他大概也是没有用武之地,要担心的是,他们在外面还有一支船队,大概四五艘这样的船的样子,以前没隔三个月,都会回港一次,呆上个十天半个月,这算算,差不多也快半年没回过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咱们真要动手的话,得防备他们突然回来!” “他们的舰队不是已经回到他们的故国去了的吗?”钱无病有些奇怪,此刻的葡萄牙西班牙,在对外扩张的时候,虽然都有自己的利益需求,但是很多的时候,他们都是打着联合王国的幌子行事的,像已经归附他的葡萄牙人本森,真要是开着他那艘破船到吕宋来,这些西班牙人也是认账的,毕竟在这陌生的东方,不管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是自己人! 许浅浅说的舰队,钱无病不确定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东方的葡萄牙远东舰队,但是若是里面有几首西班牙帆船,称呼之联合舰队,似乎也不奇怪。 “不是回到西班牙的那只舰队,和那只舰队相比,这支舰队要小得多!”许浅浅说道:“那西班牙总督曾经吹嘘到,等到他们的舰队回来的时候,这吕宋将会变换成西班牙人的乐园,他们会带来更多的船只,士兵和迁移到这里的这些西班牙人!而这只舰队,似乎就是他们留下的看守这夺来的吕宋岛的!” “哦,明白了!”钱无病这下听明白了,顿时哑然失笑:“他们的分舰队是吧,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将他们收拾了,咱们专心对付这些岸上的家伙就成了!” “那就太好了!”许浅浅闻言,顿时喜形于色。 “不过,咱们是船队,这能够上岸作战的士卒,确实不会太多!”钱无病看着慕四娘,微微叹了口气:“许总督在这吕宋,能够有多少用得上的人手!” “这个……”许浅浅低下头,想了一想:“如果给我时间,我大概能够召集千来人,不过,武器是个问题,西班牙人和那些土人,看的太紧!” “武器问题,你不用担心!”钱无病点了点头,这点兵器,船上就能凑出来,更别说还有货仓装着不少扶桑买来的利刃没地方去呢! “你回去召集你的人手,咱们里应外合,这附近有没有隐秘一点的地方,可以容纳千余人装备武器的地方?” “距离这港口二十多里地的地方,有一处海滩,我们换做饿虎滩的,那里地势险峻,暗礁众多,西班牙人也极少去,倒是可以一用!” “那成!”钱无病点点头:“天黑之后,四娘你带点人,随着许总督在去那饿虎滩上岸,保护好许总督!明日午夜,带着你们召集的人手,在饿虎滩等候我们的信号就是!” 576.第576章漫长的一天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道理钱无病懂,许浅浅也懂,若是这吕宋岛上,全部是一群畏敌如虎的遗民,这位钱指挥大抵也没有多心热拿着自己的士卒性命去冒险。光是看着这船队里商船多于战船,许浅浅就清楚,这并不是昔日曾经给她祖上带来无上尊贵和荣耀的那样规模的船队,即使这船队里,有一位锦衣卫指挥使。 但是,更大的可能,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带着自己的商船,在海外来捞金来了! 所以,人家能够对吕宋岛上的事情,仗义出手,这是人情,视而不见,那也是正常,难不成她还能遣使到大明的京城,告这钱指挥使一本,说他见死不救不成! 对于钱无病要她召集人手,里应外合,许浅浅完全觉得是理所当然,没错,就算有人帮忙,但是,最终留下这里的,还是他们本地人,来自大明的这只舰队,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他们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 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 饿虎滩的确是一片地势险恶的海滩,远远还有数里,许浅浅就让送他们来的船只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这段路,得依靠小船才能过去,大船继续前进,非得触礁不可。 夜色中,许浅浅看着和他并排而坐的慕四娘,又看了看身后那隐隐绰绰的一群黑影,那是这位慕千户的亲兵,果然是海外千户所,这位慕千户的亲兵中,有扶桑人,有琉球人,甚至还有西班牙人,就是没有大明人,真是奇怪的组合。 嗯,这位慕千户不大爱说话,看起来也是有些娇滴滴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位钱指挥,凭什么这么放心她,或许,她真的有些本事吧! 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岸边,许浅浅带路,慕四娘一行人,跟着她,朝着那黝黑的密林中,走了过去。 距离这里,三里多地的地方,有个村落。许浅浅记得很清楚,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华人,但是,也有几户当地土人,只不过,这些土人,属于比较安分守己的那种,比起其他的地方的那些肆无忌惮的土人们而言,还是比较温和的。 当然,再温和,这个时候,许浅浅也是要避开那几户人家的,她们这几个人,没人能在这半夜可以无声无息的赶到许家的庄园,也没人能将她召集人手的消息,一天之内散播到四方,她必须依靠这个村里信得过的人。 一行人影,悄悄的在夜色中摸进了村子,偶尔有狗吠声,却是很快的就寂灭了下去,许浅浅都不想知道,这这样的夜色中,这位慕千户的手下,是如何弄死那些狗的。 在一处墙砖齐全的院落前,许浅浅站定了脚步,敲门声,低低的响了起来。 “谁啊!”院子里灯火透了出来,有人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浅浅贴着大门,低低的说道:“明佑!永昌!”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警惕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天黑了!” “柴可生火!”许浅浅应了一句!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却是不见一个人影,许浅浅朝着慕四娘招了招手,当先走了进去! “居然还有切口!”慕四娘微微一笑,随着她走了进去。 “柴字头的,是总督府哪位兄弟,哎呀,是浅浅小姐……”刚刚走进去,慕四娘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大惊失色的跪在许浅浅的面前,手中的灯笼,斜斜的被他仍在了一边。 “进去再说!”许浅浅一把拉起了他,一边朝着身后点点头:“我带了了一些朋友,需要点帮助!” 那汉子从地上爬起来,拾起地上的灯笼:“不碍事的,村里都是咱们的人,下午的时候,从要塞那里传来的命令,那几户碍眼的,现在都不再村里了!”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慕四娘等人,见是一群女人,他微微一愣,显然,许浅浅的“朋友”的含义,和女人似乎有些套不起来。 “这样啊!”许浅浅终于放下心来,“那些西班牙人慌了,这能够用的人都调集起来,眼下他们是顾不得咱们了!” “柱叔,村子里咱们能用的人,有多少人!”她居然微微笑了笑,看着面前的汉子殷勤的招呼她带来的这些客人坐下,开口问道。 “这是要起事!?”那汉子听的这样吩咐,脸色都涨红起来:“大家都在等着总督府的命令呢,只要浅浅小姐有令,咱们全村的老少,没一个怕死的!” “这是大明来的慕千户!”许浅浅朝着慕四娘一指:“西班牙人和他们的帮凶的好日子到头了,如今,大明的舰队就停在外海,等待咱们的信号,里应外合,一起将咱们的地方夺回来!” 那汉子忙不迭的向慕四娘见礼,别人说的,他可能不信,这样的谣言,这些年他听过好几回了,但是,这话从浅浅小姐口中说出来,他就不能不信了。 “让村子能动的人都动起来,明天天黑之前,能够赶到你们饿虎村的所有村子,都要通知到,告诉他们,许家需要能够拿着刀枪战斗的战士!”许浅浅这个时候,可不是在船上那柔柔弱弱的样子了,这英气勃发的样子,看的慕四娘都有些羡慕。 “明天天黑之前能够赶到咱们这儿的……”那汉子沉吟了起来:“浅浅小姐,咱们大概只能通知道二十多个村子,而且,还不能担保,这消息不泄露出去,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去做吧!”许浅浅做了下来,“给大家说清楚,这次是咱们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不想再被那些外来的家伙欺辱的话,大家就来饿虎滩,王师就在海上,若是这一次还不能驱逐这些西班牙人,那今后,这吕宋,也不再有我许家,不会再有咱们华人立足的地方了!” …… 对于吕宋港里那些提心吊胆的西班牙人和他们的土著伪军来说,这一天,真是漫长的一天!远处的海面上,那艘巨大的船队,仿佛完全凝滞在了那海面上,他们没有离去的迹象,也没有要进港的迹象,如果不是偶然看到那些大船之间,有小船在交通往来,他们都要怀疑,这是不是那些神秘的东方人,释放的一个什么魔法,就如同在沙漠上,看到的那和真的一样的海市蜃楼一般了。 但是,他们可没有胆量去用手中的刀枪戳戳看,那是不是一片幻影,他们能够做的,只能是提心吊胆的握着手中唯一能带给他们慰藉的武器,等待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响起来战斗的命令,或许,他们永远都不希望等到那个命令。 对于船队上的人来说,这同样也是漫长的一天! 每艘船上的舵手,瞭望手,专司记录观察海图的书吏,引领航线的船工,都被钱大人派来的人,拎出来仔细的盘问了。 来的人,领头的不说,那是最近在钱大人面前炙手可热的王小伯爷,跟着他的那帮锦衣卫,身份最低都是一个小旗,而且,几乎一水的都是曾经在京城南衙当过差的,这些人,在船队里,平素就是被人看做是钱大人的亲兵来着。尽管没有这个说法,但是,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事情大条的很了!尤其是那些在海上跑老了船的,心里多少也有点底,船队这次的目标是孛泥国,如今跑到这吕宋来,航线再偏,也不会这么离谱的,大家吃了一辈子海上的饭,这船上定航线的那些玩意,谁不知道啊,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钱大人肯定是大发雷霆,不找出个原因来,不肯罢休了! 没有人不合作,也没有人敢不合作,王小伯爷带的人里,有的是对这审问盘查精通的人,别忘记了,锦衣卫南衙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事情上,说谎那是和自己的性命前途不负责。 下午天黑前,钱无病得到了王钰带回来的消息,除了有七八人,是当值的时候,曾经喝酒或者别的犯了规矩的,所有人众口一词,都是按照海图和司南的指引,准确的航行的,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误差,偏离了航线这么远,却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不大可能,大人,我看,这事情的古怪,大概就出在那几个人身上,包括大人旗舰上的那几人,其中水师出身,占了一半多!”王钰小心的措辞:“属下觉得,这太有些奇怪了!” “没有刘华的人么?”钱无病问道。 “没有!”王钰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等位置,他们这些降过来的,暂时还轮不到他们,这些人,都是出航的时候,就随着船队在船上的!”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要不要拷问一下,上些手段,若是真有人在其中作祟,只怕见到咱们这么动静,咬牙也得死撑着,不敢说出来!” “暂时没功夫顾着他们,先把这岸上的事情料理下,人先关起来!”他想了想,吩咐道:“这事情一日没弄明白,船队就一日不出海,在这之前,咱们先弄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577.第577章集结备战 饿虎村的村民,在许浅浅的要求下,朝着他们能赶到的村子去送信去了,有的人甚至是半夜就出发了,等到天亮的时候,村子里已经只剩下稀稀拉拉几十号妇孺和老人。 就是这些人,许浅浅都没有让他们闲着,在通往饿虎滩的唯一的一条大路上,她安置了几个人放哨,防止敌人突然摸过来,剩下的人,连同村子里剩下的几条小渔船,都被她派上了用场。 送她们来这饿虎滩的那艘海船,还在远处海面上停着呢,这船不仅仅肩负着将他们送到这里来的使命,船上也装载着船队临时给他们调拨来的武器。 武器不算多,至少能够现成使用的刀剑之类的不算多,但是,考虑到许浅浅召集人手的数目的不确定性,钱无病除了这数十把刀剑之后,给他们准备得最多的,就是铁枪的枪头了,吕宋不缺少树木,鸡蛋粗细的树干,稍稍修剪一下,套上枪头,就是一支长枪! 就算用渔船将这些枪头运回来,这砍伐树木做枪杆的事情,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时候,许浅浅必须现在就要动起来。 慕四娘和她的亲兵们是这些忙碌的人中最清闲的人,就连许浅浅都亲自参加起这些工作,但是,却是没人对着她们几人要求帮忙,看着他们忙得热火朝天,慕四娘等人,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好些有些多余了。 尽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慕四娘肯定不不会命令自己的人,也跟着许浅浅他们去套枪头、去砍树枝什么的,大人的命令,是她保护着许浅浅,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去理睬,做好自己的本分,比做什么都好! 许浅浅面前是一堆黑黝黝的枪头,身后一堆已经剥好树皮修剪整齐的树干,她没套好一支,在地上顿了顿,确定没有松动,就将这套好的,放在套好的那一堆长枪中,等到她俯身再拿起一个枪头的时候,身后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就会将一个树干,无声无息的递给他。 当她套好一支后,习惯性的往后一伸手,却发现触手是一片柔软,而不是**的树干。 她回过头,那位不爱说话的慕千户,站在她的身后,她手中触摸到的,正是她伸手递过来的一件衣物。 “这个你穿上,我走的时候,还我!”慕四娘酷酷的说了一句,然后朝着他们歇阴的树下走了回去,许浅浅看着手中的衣物,微微愣了一愣。 这哪里是衣物,分明是一副软甲,虽然仅仅只能护住人的胸前背后,但是,以许浅浅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好东西了,说难听一点,许家传承快百年,这种精巧的内甲,也不曾拥有过,家里曾经传世的铠甲,都是五大三粗的那种。 这种精巧之极的内甲,只有两个地方可能有,要么是大明皇帝的大内,要么是那些世代传承的武将,被皇帝赏赐! 看来,这慕千户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呢!她抿嘴朝着慕四娘的背影笑了一笑,也不忸怩,脱下外裳,将内甲套在了身上。 下午的时候,距离这饿虎村近一点的村子,陆陆续续就有青壮来到了,这饿虎滩上,陡然就热闹了起来!一队队青壮,按照他们各自的村子,形成编制,然后一个个到许浅浅的面前领取武器,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着一些效忠的誓词,完成了这个手续的人,才算正式加入了许浅浅的麾下。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聚集在这饿虎滩上的青壮,已经远远超过了许浅浅原来预料的千余人,慕四娘原本看到这不断的有人来,还担心粮食什么的供应不上,哪里知道这些人几乎都是自己带着干粮,领过武器,他们就和自己相熟的同伴,坐在一起,吃着干粮喝着清水,安静得犹如一支精锐之师。 但是,慕四娘看得出来,这些来到这里的青壮,绝大数的人,应该都是没有受到过训练的,直白一点说,他们就是一群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一群刚刚从船上下来的渔夫,就是这样的人,能够这么的安静的等候在这里,那么,能够解释的这种现象的,除了对西班牙人和他的帮凶们的痛恨,剩下的就或许就是这吕宋许家在他们心中的威望了。 “这许浅浅,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慕四娘得出了许浅浅看她差不多的结论。 “慕千户,我们决定拂晓的时候出发,到达许家大院的时候,应该差不多正午时分,今天没有赶到的人,他们将在明天以后,朝着许家大院赶来!” 许浅浅拿个树枝,在地下比划着:“这里是码头,这里是新城所在,这里是西班牙人的要塞,我们截断码头上敌人讨回要塞的道路,夺回码头,然后钱指挥的战舰就可以靠港了,抵挡的命令,已经在今天传了出去,没有了那些西班牙人的支持,那些为非作歹的帮凶,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慕四娘点点头,一副听懂了的样子。 “钱指挥说看到岸上的讯号了,才会动手,到时候给钱指挥发讯号的时候,就拜托慕千户了!”许浅浅的英气勃勃,朝着慕四娘拱了拱手。 “知道!”慕四娘谈谈的说出两个字,有些冷傲的样子,不过倒也符合大多数许浅浅的部下中大明将军有些跋扈的形象。 “出发的时候,叫我!”她转头离开,丢下这么一句话,许浅浅微微笑了一下,不再出声。 “小姐,这个千户,似乎有些不大高兴!”有人在许浅浅耳边嘀咕了一句:“她不是不打算真心帮咱们吧!” “不要胡说!”许浅浅脸一板:“不帮咱们,人家亲自会亲自犯险么,你手上的长枪,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想了想,她索性俏脸含霜,对着他身边这一群算的上是头目的汉子,警告道:“慕千户是锦衣卫指挥钱大人派来帮咱们打那些红毛番鬼的,是钱大人的心腹下属,若是有人敢对慕千户和她的人不敬,可不要怪我许浅浅不讲情谊,咱们吕宋数万百姓的生死大事,可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给坏了事!” “小姐放心!我等知道轻重的!” “还有,真要是打起来,咱们的人,一定要护卫好她们!”许浅浅郑重交代着:“柱叔,这事情,你带着你的人去办,总之不能出一点差池!” “明白!” 578.第578章看你厮杀看你溃败 派出去三股探子,到现在才回来一股,还是上岸就被人发现了吃了亏立即回来的,雁九心里头的那个郁闷,真是不用说了。 除了知道自家舰队停在海面上,将岸上那些西班牙人吓得够呛,到处在纠集人手以外,他实在是没有得到更多的有用的消息了,这让他几番想去找钱无病请战的话,他都有些说不出口,万一大人问这斥候回来了没呢,他该怎么说呢! 想到这里,他倒是有些羡慕跟着那个女总督上岸去的慕四娘了,大人也还真放心,就让四娘带着几个丫头就随着那女总督上岸去了,这四娘武功是不错,可人家西班牙人可是用火枪和大炮的,这万一擦着伤着了,大人嘴里不说,心里还不心疼死!嗯,不过,这话却是怎么都不能说的! 他心里叹息了一声! 哎,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初长崎城下几千人,大人说轰了也就轰了,那长崎城起码还叫个城吧,这吕宋怎么看,都是个拿不出手的寨子,大人居然舍弃船上的犀利火炮,硬要等那些吕宋人折腾了才打算介入,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吗?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大人的心思了! 在船上哀声叹气,甚至觉得那几只停在桅杆上的海鸟,都是那么碍眼。雁九看了看远处那龙旗招展的旗舰一眼,袖了袖手,打算进舱里打个盹。 “千户,千户!”有值守的军官,跑了过来,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那军官指着远处的海港,一脸的兴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了?雁九也是精神一振,从怀里掏出千里镜,朝着海港那边看去。 隐隐有响声从海港那边传来,就好像是过年的时候,几条巷子以外那些人家放的爆竹一样,当千里镜放在了雁九的眼前,看着那熟悉的白烟,雁九自然就知道这些响声,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火铳声并不密集,甚至还有些稀疏,但是,却是一直没有停止,雁九看到,大约数百人,正在纠缠在一起,而火铳声就是从其中的一方后面传出来的,每一阵火铳声响,那些手持着长枪穿的五花八门的士卒,就肯定有几个身溅血花的倒在地上,但是这些人,却是好像疯狂了一样,浑然不顾身边同伴的倒下,悍不畏死的朝着他们的敌人发动的攻击。 这些蠢货,有这么打仗的吗!雁九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这些明显落在下风的人,他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那些五花八门的衣裳、手中简陋的长枪,都告诉他,这些就是那位女总督下船后召集的人手! 这人死光了,也不见得打得进去!他朝着旗舰看了一眼,期望看到点什么指示,可惜旗舰那边,依然毫无动静! 这种打法,只要前头挡着这些人的那些土著人不死光,那些躲在后面的火铳手,只要他们火药弹丸充足,就能不慌不忙的将这些打起仗来没有任何章法的吕宋明人,一个个的全部打死!或者打得他们最后一哄而逃! 这位女总督,手里没有火枪,弓箭总是有几副的吧!压制住那些火枪手,大家再搏命就是了!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嘀咕一样,那些吕宋明人身后,终于出现了两个弓箭手,可惜的是,他们手中的小猎弓,根本还没发挥作用,就被对面的火枪手发现了,在他们试图拉近距离的时候,一排排火枪打了过来,两个身影晃了一晃,从高处掉了下来。 旗舰那边,还是没反应,雁九相信,这个时候,钱大人已经和他一样,拿着千里镜正在观看着岸上的战斗了,而钱大人一直没有发令,那肯定有着他的考量——他不大明白的考量! “无病,我看见四娘了!”朱云娘和钱无病,并排站在船楼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千里镜,正看着海港边的战斗,千里镜里出现慕四娘的身影,这让朱云娘,微微有些担心起来。 慕四娘和她身边几个亲兵的红色大明军服,在那些青灰一片的人影中,是那么的醒目,不光是她和钱无病发现了他们,那些西班牙人和他的土著帮凶们,显然也发现了这几个疑似是首领的人,他们攻击的方向,正在朝着慕四娘等人那个方向移动着——许浅浅的部下,哪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数量和质量的对抗中,也正在一步步的走向下风。 “我也看见了!”钱无病笑了笑,却是不担心自己的这个属下,云娘眼中的千军万马,在慕四娘眼里,或许也就那么一回事情吧,呆在战场上,显然比呆在船上更符合慕四娘的脾气。 也不知道在扶桑的时候,慕四娘经过什么样的阵仗,反正钱无病在古田家,柳生家,毛利家中间,点起一把火之后,基本上这后面的事情,就没怎么关心了,慕四娘带着明军对扶桑人督战,想来这样的场面,她已经见过不少,钱无病看到依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慕四娘和她身边有些神情焦急的许浅浅,突然笑了。 “这吕宋明人,还是有几分血性的!”他放下千里镜:“不过,咱们要是就这么看着,他们只怕还真干不过那些西班牙人和当地土著!”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吗?”朱云娘看了看在钱无病身边有些摩拳擦掌的王钰,又看了看脸上风轻云淡却是微微有些笑意的唐寅,突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不!”钱无病摇摇头:“咱们当然不会就这么看着!只不过,若是他们不出点血,死点人,他们又怎么能够察觉到咱们对他们的帮助之大,这吕宋明人,与大明多年不曾联系,也未曾听说遣使前往京城朝贡,只怕这岛上的明人,早就忘记了咱们的华夏衣冠,心中即使有传承,那是只是知道有代表着咱们华夏大明的许家,而不知有我大明了!” “郡主,钱大人是要让这些吕宋明人知道,没有了咱们大明,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就算他们在这里经营得再久,也不过是被人掠夺,被人欺压的对象而已!”唐寅早就猜明白了钱无病的心思,笑着帮钱无病对朱云娘解释道:“大人若是不是处于这种考虑,咱们舰队排炮轰过去,然后大人的精锐之师跟着上岸,难道这些土鸡瓦狗抵挡得住么?” “你想得太复杂了!”朱云娘似乎有些埋怨,又似乎是有些叹息:“上位者一念之间,真的是……生灵涂炭啊!” “若是让你来思量,你最终只怕也会和我一样的想法!”钱无病宠溺的拉过她的手:“谁叫我的智多星,现在都懒得动脑子了,这样的动脑子的事情,就只能交给我勉为其难了!” “死贫道不死道友!”王钰明白了钱无病的意思,也是一脸严肃的说道:“既然是大明册封的总督,几十年不觐见,不朝贡,这里还是王土么,这和划地为王有什么区别,大人给他们一点教训,我觉得相当的英明,吃打不吃记的人太多了,有事情的时候,就想起咱们大明的好了,平日里头不烧香,急了抱佛脚,这佛脾气再好,也看不上这样的人!” “你让四娘保护那个许总督,就料定了有今日的事情了么?”云娘看着钱无病,微微咬着嘴唇:“只要保住那个女总督的性命,哪怕他们死的人再多,也没多大关系了,是吗?” 钱无病没有回答朱云娘的话,只是一手握着她的手,轻轻的用了用里,一手拿着千里镜,看着岸上的情形:“许家的兵,溃了!” 众人齐齐朝着岸上看去,果然,那些五花八门的衣裳的兵卒,已经开始在溃散,这个时候,就看得出是经过训练的士卒还是乌合之众的区别了,溃散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也不知道是谁先丢下武器朝着后面跑的,总之,和大多数打了败仗的军队一样,有一个人开始逃跑,那肯定就会有更多的人开始逃跑。 几个红色的人影,在那一片青色灰色的海洋中,显得格外的显眼,千里镜里,丢下一路的尸首后,在那些青灰色的海洋包裹中,那几个红色的人影,随着他们的大队,退入了密密的丛林。 “什么时候出兵,这个时机,我交给了四娘!”钱无病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这也是让他在那许总督面前卖人情的好时机,咱们走后,海外千户所在这里总归是要设立个百户所的,总不成让这里的人,将咱们的百户所的兄弟,看作和这些西班牙人一样没区别!” 他微微笑着对朱云娘说道:“再说了咱们眼下动用的兵卒,可都是海外千户所的兵卒,让四娘赚点服众的本钱,也是不错的!就算不看在她忠心耿耿服侍我的份儿,看在她父亲的份上,我得让她将这个副千户的位置坐稳一些!” 朱云娘不说话了!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钱无病又回过头来,对着王钰说道:“只要看到慕千户的讯号,立刻让雁九和他的威远、镇远两旗动起来,大队暂时不要动,我看岸上的厮杀,只怕这码头上的的火器,大概也不会超过五十支,除了小心那艘西班牙帆船以外,正如唐先生说的,这些岸上猴子一样叫嚣的家伙,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好戏,只怕还是在咱们上岸以后才开始呢!”他看了看远处港口上的嚣乱,脸上一片平静! 579.第579章牵星术 傍晚,夜幕渐渐落了下来,东边几颗明星乍现,随着点点星光渐渐增多,海面上的船只悄悄地融入一片寂静的夜色之中,从船上看远处岸上,点点闪亮,犹如风中摇曳的烛火,有气无力,与夜空中的星光相比,颇有些寂寥的感觉。 这是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 吃过晚饭,钱无病隐隐有些不舒服的感觉,身子乏力,甚至有些发烧。但是,当唐寅在舱门外面轻轻禀报的时候,他还是按捺住自己的那一股倦意,从舱室中走了出来。 今天晚上在旗舰上,那些被关押的那些远水师出身的船工,将要在他面前,亲自演练牵星术,然后将他们测的的结果,与上次测量的结果比较,以此向钱无病,证明他们的无辜。 牵星术并是多么玄乎又玄乎的技能,也不是只有钦天监的那些官员才会使用,实际上,不仅仅是水师,就是经常出海的那些大家族的船上,一般都养着会牵星术的术士,这是一门可以在茫茫大海上依靠天上的星辰确定自己的方位的技术,测量的法子并不难,难的是测量出结果后,那个计算的过程,也就是这个过程,让这门技术,变得在普通人眼里高深莫测起来。 由于禁海,实际上,大明的船只上,除了那些经常往扶桑,琉球的船只,大多数船上有个司南就够用了,大家就在大明的家门口里晃荡,就算迷路,又能迷路到哪里去,真是要连司南都指望不上了,依靠日升日落,也总能判断出个大概方向,到时候,朝着自己心目中估计的方向开就是了,总归是十日半月,就会看见陆地。 但是,这四海船队当初可是打算下西洋来着,有这般雄心,自然少不得在船上配置司南,牵星板,只是,这牵星板真正启用,除了在淡水出发时候备档过一份牵星图以外,也就是在离开占城的时候,用过一次,如今看来,当初的那般谨慎,也是有着好处的。 甲板上,已经放着一张长桌,关押了两日的那些船工,此刻正站在桌子附近,看着钱无病朝着这边走来。 船上有纸,有笔,有算筹,还有大小不一的一叠牵星板。那是一堆从小到大的乌木造的木板,上面从一指到十二指,规格不等,每块牵星板上,俱有细刻,若分、寸然。 “开始吧!”钱无病走了过去,有人送上椅子,他做了下来,有些疲倦的开口道。 众船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眼光落在一个中年汉子身上,汉子形貌粗豪,乍看真不想鼓捣这些精细玩意的人,倒像是一个拿刀拿枪的武夫,见到大家的眼光都朝着他看过来,他苦笑了一下:“我来吧,谁叫上次牵星的也是我呢!” 他走在桌前,拿起一块适中的牵星板,让牵星板的的最下面,和星光下海天交接之处平行,此刻月色皎洁,海面和天空的交接处历历可见,倒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然后,他保持着牵星板的平行,轻轻的转动的木板,寻找着他要牵的星星。牵星板上的视线,被他轻轻的拉在自己的眼前,然后,他顺着这丝线,小心的测量着星星在这牵星板上的高度。 “八指!”他轻轻的说了一句,身边的船工,立刻从一堆牵星板中,将一块标注着八指的较大牵星板递给了他,然后,他重复了一边刚才的过程,这个时候,除了庞大的船身,随着海水微微晃动,整个甲板上,居然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的动静。 “七指四,不,七指五!”他眯着眼睛,说道。 随着他确定了这星星的高度,立刻那些待罪的船工中,有善于计算的,立刻就拿起了桌上的纸笔,开始计算起来。牵星板确定了星星的高度,这星板顶端和海面的夹角,就很容易计算出来了,计算的结果,再和出发前测量的结果一比较,很容易就能得出,测量的人所在距离上次有多远,方位多少了。 一番紧张的计算,结果出来了,随同上次在占城测量的结果,还有在淡水出发前的备档,一起递到了钱无病的面前! 钱无病看了看身边的唐寅,唐寅会意,伸手接了过去。钱无病的意思很清楚,你不是惊采绝艳的么,验看一下这种小事情,就不用本大人自己动手了,你就勉为其难了吧! 唐寅先是拿着纸张,凝神看着,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桌上那些纸笔算筹的边上,船工们让开,有些期待的看着唐寅忽而拿起算筹,忽而拿起毛笔,验算着他们的结果。 半响,唐寅放下手中的结果,朝着钱无病点点头。如果备档中的牵星图没错的话,那份占城的牵星图也没问题,今天测量的结果,更是没问题。 “这两日,委屈大家了!”钱无病看到唐寅的示意,缓缓的开口:“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诸位都是船队的一员,都知道这偏离航向对船队来说,是何等大事,矫情的话,我就不说了!回去之后,好生办差,若是有人因此心生怨懑,那就是不识大体了!” “小的们不敢!” 他挥挥手:“既然牵星术都没有问题,那问题,我想知道出在哪里了!你们都回去吧!” 船工们脸带喜色的离开了旗舰,甲板上,转眼之间,空荡了许多。 唐寅看着钱无病,仅仅他一个点头,钱无病就做出这样的决断,他心里颇有些激动,这是钱指挥对我置心了么,若是不是心腹之人,他岂能如此放心。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船队偏离了航线,他都毫无头绪,钱大人,他真的知道么? “司南!”钱无病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有些倦意的笑了笑:“如果连牵星术都确定没问题,那唯一的问题,就是指引船队的司南出了问题,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司南,而是全部的司南出了问题,就在我们来的路上的某一段路程!” 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但是,他肯定是不会给唐寅说的,至于要验证这个猜想,也简单的很,回去的路上,沿着来路再走一边就是了,只不过,每天都要用牵星术确定方位,那么他想自己很快就能发现哪处能所有司南都混乱的海域了。 他站了起来,拿着桌上的牵星板,学着刚才那人的模样,放在眼前慢慢转动着,随着他的转动,他手中的牵星板,移到了朝着港口的那一个方向,此刻,在牵星板的细孔中,他看到几堆火光,正在熊熊燃烧着! 580.第580章大事不好了 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很快,这鼓声一艘船接着一艘船,从旗舰蔓延到了整个船队。 白日旗语,夜晚声号,船队的联络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钱无病重视的大事情,如今,这重视的好处,就在这咚咚的鼓声中显现出来了。 整个船队,原本除了一些必要的灯火,其他的地方都是黑乎乎的,就好像一直蜷曲在黑暗中的巨兽,此刻,随着咚咚的鼓声,各旗的船只上,各种灯火都亮了起来,隐隐绰绰,在旗舰上,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在跑动。 “让雁九动手吧!”钱无病脸色有些苍白,发出命令,身后的鼓声更加激越起来。 炮声响了起来,目标是港口里那无处可逃的那些船只,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听在钱无病的耳朵里,让他更是有一种头昏脑胀,透不过气的感觉。 一阵天旋地转,钱无病身子一软,就朝身后倒了过去,慌得唐寅一边扶着他,一边大声喊着人,只是这喊声,又被这轰隆隆的炮声遮住了,一瞬间,哪里传得出去,只有几个一直随着钱无病的护卫,见到钱无病倒下,忙不迭的冲了过来。 “冲过去,冲过去,火铳手在最后面!”雁九大声的喊着,他们的目标不是那修葺整齐的码头,而是码头附近一片看起来平缓的海滩,炮击过后,港口里基本上已经没有能给上岸的兵船造成大规模杀伤的武器了,趁着敌人被打懵的这会儿功夫,他得将人送上海滩去,哪怕因此这些兵船,全部搁浅,他都不在乎。 一队队穿着红色军服的士卒,很快的冲上了沙滩,而沙滩附近也开始出现了成群的敌兵,火光中只看见隐隐绰绰的人影,冲撞在了一起,很快,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的撞击声,还有声嘶力竭的怪叫声,在沙滩上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这种视野,分辨敌友是一件很困难的时候,大明的士卒,都是穿着红色的军服,一切不是红色的移动的物体,都是他们杀戮的目标。那些冲黑暗中冲出来的敌人,大概是打着将这些从海上来的大明士卒就此歼灭在这海滩上的主意,显得格外疯狂,毕竟,明国人无路可退,他们身后就是大海。 带着白日里胜利的骄狂,带着对着明国人的扭曲的仇恨,带着他们的主子那言不由衷的许诺,这些几乎是一水的吕宋土著武装,和大明军队的第一次碰撞,就碰得一个头破血流。 一艘艘兵船冲上沙滩,有的就那么搁浅,有的甚至没到沙滩上,就有不少的士兵,从船上跳到了海水中,雁九的这数百人,不是久经战阵的老卒,就是刀头上舔血早就见怪了生死的佣兵出身的家伙,白日里在这些土著武装面前许家的武力的溃败,让土著们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自己的对手,这样的结果,就是沙滩上,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躺下了一地的尸首,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他们的同胞! 先到沙滩的大明士卒,在第一轮对方的冲击下,稳住了阵脚,很快,按照事先的安排,他们结成了无数的小小的圆阵防御,而几个小的圆阵,又隐隐形成一个大的圆阵,圆阵的中间,始终留给他们后面加入的同袍。 最后一艘兵船,终于冲上了沙滩,雁九跳进了大腿深的海水中,朝着沙滩上跑来,炮击引起的火光,已经变得黯淡了许多,远处那些隐隐绰绰在厮杀的黑影,他甚至判断不出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敌人。 “轰!”最后一轮炮击,将一艘燃烧着的小船打得粉碎,炮声终于停歇了下来,黑暗中,对着港口的炮击到此结束,至于往岸上射击,为了怕误伤友军,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剩下的战事,就要看他们这只已经上岸的军队了。 火把亮了起来,前面的厮杀声已经消停了许多,不知道上岸他们遇见的这一股敌人有多少,不过,眼下似乎除了死伤躺在地下的,再也没有来自黑暗中的攻击了,而雁九一直担心的火铳声,也没有在这片海滩响起来。 命令有条不紊的下达,有些混乱的编制,趁着这个喘息的机会,正在寻找着各自的建制,军官们大声的咒骂着,喊着,间杂着有伤兵的呻吟,也不知道是自己人的还是敌人的,前面有受伤的士兵,抬到了海边那些搁浅的船上,救治及时的话,能够回到船队的医官那里,或许他们能够得到有效的救治! “这特么打的什么仗!”发出了和白日里看到许家的那一场乱仗同样的抱怨,雁九提着刀,看着远处的黑暗,和黑暗背后若隐若现的轮廓——那里是港口,是敌人重兵所在,对于这样仓促的夜战,他真的没多大把握。 “四娘你就是要发讯号,也白日里发嘛,这晚上怎么打!”一边抱怨着,他一边整队,很明显,那帮打烂仗的家伙,白日里吃了大亏,这晚上孤注一掷了,而四娘,似乎也终于下定决定,要求船队介入了,听的远处那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他就知道,在港口的后方,那里正打得如火如荼。 “咱们兄弟,没了三十多个,伤了差不多两倍这个数目!”有手下凑过来,报告着刚才一战的情形,整顿好的队伍,正在警惕的戒备着,迎接着可能随时到来的敌人的援兵。 “亏了!”雁九龇龇牙,“妈的,留下二十个人,照看受伤的兄弟,能送回船队的,就送回去,其他的人,跟着我走,长枪手和盾牌手,将火铳手包在里头,路上不管打散多少敌人,不许追击,所有兄弟,护卫好自己和身后的火铳手就行!” 他指了指远处打得热火朝天的地方:“出发!” …… “大人这是怎么了!”旗舰上,随着钱无病的倒地,微微发生了一阵混乱。 当唐寅和那些护卫,七手八脚将钱无病抬进了他的舱房,闻讯赶到的王钰,立刻就将这点小小的混乱,镇压了下去,甲板上正在值守的人,不管有没有看到这一幕,都被他留在了原地,至于向外传播讯号,更是被他严厉制止,忙完这一切,他才急冲冲的感到钱无病这里,此刻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医官在第一时间,被唐寅召了来,王钰走进去的时候,正看到朱云娘一脸忧色,正看着那位医官,在为钱无病把脉。 “不是外伤!”唐寅朝着他摇摇头,王钰的心里头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稍稍落下去了一点,不是外伤就好,不管是流矢飞弹,还是有人行刺,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对于船队来说,那可是一场无法形容的灾难。 “不过,消息还是暂时不要传出去!”唐寅朝着他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他第一时间就做了这事情,战事之时,主帅生死未卜,这个太伤士气了,他懂! 那医馆把了一阵子脉,犹豫了一下,又伸手翻了翻钱无病的眼皮,这让一旁的朱云娘,更是紧张了。 “如何?” “节气不和,寒暑乖候,或有暴风疾雨,雾露不散,大人脉象散乱,以属下看来,似乎大人是犯了热病!” “热病?” “热病??” “热病!!” 三个人,三个同样的词,却是代表着三种不同的意思,其中,以唐寅的反应,最为激烈。要知道,古代但凡出类拔萃的读书人,大都立志“不为良相,边为良医!”唐寅的医书,也没少读,在占城的时候,他的这一部分学识,可是让他在钱无病面前增设不少,一个被屠之城,居然没有出现瘟疫,他居功甚伟! “不过属下也不敢断定,我先开个温和的方子,待到大人服下第一副汤药,然后属下再行加减!或许到那时候就知道了!” 方子是医官开的,这抓药熬药,自然也是他一手包办了,看到这医官愁眉苦脸的退了出去,唐寅绝对不会以为他是担心钱无病的病情,或许,他担心的是自己吧!那里是不敢确定,在他的心里,只怕早就已经确定了,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想相信罢了! “这热病来势汹汹的,很难医好么?”最糊涂的,当属王钰,而朱云娘,似乎也隐隐想到了什么和唐寅一样,一脸的忧容,王钰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是不好医!”唐寅点点头,“此病皆因岁时不和,温凉失节,人感乖戾之气而生病,则病气转相染易,乃至灭门,延及外人,故须预服药及为法术以防之!” “这……这,这不是时疫么?”王钰瞪大了眼睛,唐寅说的,太吓人了,而他知道的人若生了病,这病动不动祸及满门的,除了时疫,还真没有别的了!” 更为要命的是,这时疫,也就是民间述说的瘟疫,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内,大率如斯! 他看着唐寅,又看着朱云娘,朱云娘惨白的脸蛋,在等候下,好像一个鬼一样。 “没错,就是时疫,没准,咱们这旗舰上的人,都已经染上了!”唐寅颓然摇摇头:“只不过,钱大人最先发病而已!” “再往坏一点想,没准,咱们整个船队的人,都已经全部染上了这时疫,这一次,可真的是大事不好了!” 581.第581章疑似乱命 岸上的火铳声、厮杀声,足足响了小半夜,一直到厮杀声安静下来之后,上岸的人,终于朝着船队发出了胜利的讯号,一直注视着岸上的船队上上下下,这才算一个个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应该是派快船进港上岸,安营扎寨,稳住阵脚,救治伤员了。 可是旗舰那边,一直没有发出声号,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岸上发出的讯号一样,这不仅让船队里摩拳擦掌的士卒们有些纳闷,岸上的雁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到处都是燃烧的废墟,士兵们拿着火把,在废墟中穿行,各自寻找着自己的伤员,这很好辨认。 雁九手下的兵卒,自外而内攻击,而许家的人马,却是自内而外的杀出来的,双方会师的时候,就是那些哇哇怪叫的吕宋土著溃散的时候,顺着自己的来路寻过去,根本不担心找错了人。 明军成份复杂,但是他们有着统一的军服,火把一照,地下喘气呻吟的,是自己人,立刻就有人带走,不是自己人,随手补上一刀就是了。而许家的人马,其实已经算的上是这吕宋的土著了,如何辨别敌我,那更是简单至极的事情。 “钱指挥那边没有动静,不会是船队没有看见咱们发出的讯号吧!”许浅浅一脸疲倦,从火光中走了出来,朝着那个坐在“总督府”大门外的男人走去,那人也是个千户,慕千户已经告诉了她了。 “钱大人自有钱大人的考量!”雁九斜睨了她一眼,有些不大满意。 “我就是问问!”许浅浅被噎了一句,也不着恼:“也是,这天还没亮,钱指挥慎重一点,也是应当的!” “慕千户呢?”雁九看了看这个女人,“怎么没看见她的人?” “慕千户追那些残兵败将去了,我拦不住她!”许浅浅有些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句,见到雁九脸色不悦,又补充了一句:“原本我也派人护卫慕千户的,不过,慕千户脚程太快,咱们的人跟丢了,我这再派人去找!” “不用了,收拢你的人,小心戒备吧,这不知道,这小小码头上,竟然窝了这么多人,咱们得防备他们杀个回马枪!” “已经在办了!”许浅浅拢了拢头发:“雁千户,似乎你一点都不担心慕千户?” 雁九看了看他,站了起来,就这么径直抛下她,朝着自己的人走了过去,许浅浅看着他离去,一下微微有些愣住了。 担心什么,担心四娘还是担心那些猴子兵?雁九心里嗤笑了一声,转身看到这抬过来的一众伤员,心里头突然烦躁起来。 上岸的时候,他差不多折损了三十多号人,伤了五六十个,这岸上这一番接战,虽然最终打散了这些家伙,但是,这胜利,实在是来的有些苦涩,眼前受伤的士卒,足足有一百多号,战死的士卒,虽然没有统计出来,只怕也不会下于这个数了。 他心里疼得跟什么似的,要是知道这破地方,藏了这么多的敌人,哪怕是将那徐家的人误伤不少,他也应该用船上的火炮,在这破地方轰他一轮的,哪怕是违背了大人的命令,也总比一下子折损这么多人的好! 这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如果大人知道折损这么多人,只怕也会后悔当初,他有些护着这些吕宋明人了。 因为这个原因,雁九自然不会给许浅浅有什么好脸色看了,若不是这些乌合之众,若不算这些乌合之众撺掇四娘半夜发出讯号,光天化日之下,有船队的支援,他怎么都不能损失这么大。他的这些手下,可不是刚刚收编过来的那会的一群乌合之众,天天在船上被他操练,都已经能够和淡水的精锐有得一比的,稀里糊涂折损在这里,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吃了他的冷遇,许浅浅自然不会再追着赶着贴过来,派了一个老成持重的汉子来保持和明军的接触,雁九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黎明,终于羞答答的来到了。 等到能够看到海上的船影的时候,雁九果断的派了手下一个百户向钱无病去报捷。半夜里船队看到他的信号无动于衷,此刻天亮了,总归是要行动了吧! 派去的那个百户,很快的就回转过来,只是,他带回来的消息,让雁九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属下们没能上船,小郡主直接代大人下了命令,让咱们就在这码头上暂时安生呆着,这码头能守得住就守,若是守不住,就随着那徐家的人,暂时撤到山林里去!” 第一反应,雁九就怀疑这不是钱无病的命令,若是这样,昨天夜里死伤的那近两百号兄弟,岂不是白死了,什么叫若是守不住,就退到山林里去,背后海面上就咱们自己的船队,随着那帮人去林子里这算什么事情! “是小郡主下的命令?下令的时候,她身边还有什么人?”他皱皱眉头,问道。 “王小伯爷和唐先生,也在小郡主的后面!”那百户似乎有些奇怪,大人的命令,有小郡主下达,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谁都知道,大人和小郡主,就是一回事情。 “没看见大人?” “没有!” “也没看见其他咱们锦衣卫的军官?” “好像没看到,千户,旗舰太高,属下能看到的地方,实在不多……” “这事情有点古怪!”雁九摇摇头:“平日里无关紧要的小事,小郡主代大人行事,我不会说什么,但是,这是战事,兵危战凶的,小郡主身份再尊贵,她也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在我锦衣卫里,没有一官半职,怎么能对我锦衣卫下如此荒唐的命令!” “不行,我得上船去见一见大人!”他下了决心,站了起来。 “千户……”那百户犹豫了一下,讷讷说道:“是不是等慕千户回来了,大人再上船,不然,这大人一走,慕千户又还没回来,咱们这几百号兄弟撂在岸上,不说那些吕宋明人会不会有对咱们不利的心思,就是万一那些本地的猴子兵再杀过来,咱们也是群龙无首啊!” 582.第582章护主之心 对于慕四娘什么时候回来,雁九心里实在没有多大的把握,昨天夜里,那个姓许的女人,说慕四娘尾随那些残兵败将而去,雁九就知道了,以四娘的性子,对于斩杀这些蝼蚁,肯定是没什么兴趣的,她这么做,肯定是对那座据说在数里外的西班牙城池有了点什么想法——败兵乱糟糟的逃进城去的时候,岂不是最好打探那座城池虚实的时候。 等到日头差不多一杆高的时候,慕四娘回来了。看到慕四娘那平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有些悻悻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一趟,恐怕慕四娘是白跑了。 “没收获?”他开口问道。 “那些西班牙人,根本不让外面的这些败兵进城,若是有敢往城里头冲的,直接就火铳打死在城下了!”慕四娘吸了吸鼻子:“白辛苦了半夜!” “让人给我们弄点吃的!”她闻着空气中飘来的粥香,“累了一夜,饿慌了!” “这个得你自己叫人弄!”雁九摇摇头:“我得去见见大人,你没看得见,咱们的船队,一直都呆在原地儿没动么,我担心船上出了什么事情!” “出事了!?”慕四娘虎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敢情,她还没有发现海面上的异常呢! “小郡主代大人下令,让咱们在这里守着,实在守不住的话,就跟你保护的那个女人一起逃!”雁九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慕四娘:“四娘你跟在大人的身边的时候,比我还多,大人的性子,你总归是了解的吧,我觉得,咱们大人,似乎不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派人过去了么?”慕四娘没考虑什么命令不命令的事情,直接开口问道。 “派人过去了,不过,连船都没让上!” “那见到大人了么,大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要见到了大人,大人亲口对我说,我还敢琢磨这么多吗?”雁九苦笑了一下:“所以,哪怕大人责怪我,我也得走这么一趟,我听说这南洋一带,会妖法的妖人不少,万一昨天夜里趁着咱们大战,有妖人对大人使了妖法,那咱们就有大麻烦了!” “我去!”慕四娘扫了雁九一眼,那眼光好像结冰了一样:“你杀人没我多,煞气没我重,若是真的有人用妖法,你镇不住!我倒是看看,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慕四娘要去,雁九可就真的争不过她了,别说官职大小,就说两人不算官职,这慕四娘都死死的吃定了他了。他是千户不错,可是眼下手下的兵全部都是慕四娘这个副千户的,他敢拿这个官职说事吗? 小船朝着船队而去,慕四娘的待遇,并不见得比先前来报捷的那个百户好很多,护卫旗舰的其他船只没有阻拦,她直接来到了旗舰下面。 “慕千户,钱大人的命令,已经传给了雁千户,你也有自己的差事,钱大人眼下正忙着,就不见你了!” 说话的是唐寅,对着这个冷冰冰的千户,唐寅有些心虚,但是此刻朱云娘在舱里照料这钱无病,而王钰的身份,可没资格对着慕四娘指手画脚,那么,就能让这个地位有些超然的人来出面了。 旗舰上没有放下绳梯,拒绝慕四娘等人登船的意思非常清楚,但是若是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慕四娘,那也太小看她了。 唐寅几乎没看清楚慕四娘的动作,就看见她从小船上一跃而起,噌噌噌的在船舷外借了几次力,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慕四娘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手里的长剑,泛着寒光,搁在了他的脖子边。 唐寅简直是连动都不敢动,哪怕他腹中韬略万千,但是对着这么一个动不动就把兵器架在他脖子上的狠人,他脑子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这慕千户,真的敢将自己砍了的——这是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个想法! “带我去见大人!”慕四娘冷冷的说道,不远处几个护卫见到发生了变故,此刻上前来不是,不上前来也不时,一时竟然不知所措。都是大人的亲信,他们谁都不敢得罪啊!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肥胖的身子,从远处的舱房里钻了出来,几乎是乱滚带爬的滚了过来:“慕千户,慕千户,别伤着唐先生,这不让你们上船,那是为你们好,怎么就将家伙抽出来了呢!” 慕四娘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言,只是手中的剑柄轻轻一沉,唐寅白着一张脸,慢慢的带着她朝着钱无病的舱室挪了过去。 王钰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脸苦笑的摇摇头,得了,让她跟钱大人说去吧,估计这船上,能拦着她的人,也没几个! 走到船舱门口,慕四娘剑压着唐寅的脖子,谨慎的探了探头,只是这一探头看到的东西,微微让她愣了一愣。 “钱大人没事,不过是有点小恙,慕千户你太紧张了!”唐寅小心翼翼的说道。 舱室里,钱无病斜斜的靠在床上,朱云娘手中端着一个药碗,正在在用汤匙一勺一勺的给钱无病喂着汤药。 大概是外面的动静,惊醒了钱无病,看着外面探头探脑的慕四娘,钱无病微微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大人你没事吧!”慕四娘放开唐寅,走了进去,手中的剑却没有入鞘,这是很不敬的举止,不过,这上船来诡秘的事情太多,她不得不防。 不过,此刻的钱无病和朱云娘,显然都没人计较她的这个冒犯,慕四娘的护主之意,太过于明显了,即使她着刀剑,防备的也不会是钱无病和朱云娘。 “大人你没事吧!”见到没有得到回答,她急急又问了一声,然后紧紧的看着钱无病的眼睛,据说中了妖法的人,眼神涣散,六亲不认,咦!大人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这眼神倒是很清澈,难道说,真的是那唐寅说的,就是染了一点小恙? “我像是没事的吗?”钱无病都不忍心责怪她了,他都不确定他染的这瘟疫,是仅仅传染到了这旗舰,还是整个船队都感染了。上岸的那些人,也许感染了,也许没有感染,不过,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不希望那些人接触到旗舰,有了他这么大一个传染源,这旗舰上的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没事就好!”慕四娘松了口气,大人眼神清楚,说话条理分明,应该不是中了妖法。 “那大人认识我是谁吧!”她决定最后再试一次。 “你是慕四娘,我们最先认识,还是在你的粥铺里,对了,我倒是有些想吃四娘做的那白果子粥了!” 这一次,慕四娘终于放下心来了,大人没中妖法,也没有被人挟持,不过是染病而已,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吓死我了!”她脸上冷冰冰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笑容,:“雁九还担心大人中了那些猴子兵的妖法呢,要不然,怎么会下那样的命令,听他说,昨天夜里,咱们的人折损了两百多,而许家小姐召集的人马,更是折损了一半有余,这要是城池里的那些人打出来,咱们在岸上的人只怕还真的抵挡不住……” “等会再说这个!”钱无病打断了她的话:“命令是我下的,这个不用怀疑!” “哦,那大人一定有大人的思量,雁九那个笨蛋领会不到而已!”慕四娘很自然的转变了语气,而且,她自己浑然没觉得,这种转变,在她看来理所当然的转变,在外人看起来,却是有些怪异。 慕四娘不是一个拍马溜须谄媚的人,这个,无论是船舱外面的唐寅和王钰,还是船舱里面的钱无病和朱云娘,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她能够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转变自己的话风,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对钱无病信任到了极点。 当然,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只是一人一剑,就敢杀上船来。 “什么思量!”钱无病虚弱的笑了一笑:“不过是不想让你们再接触船队而已!” 朱云娘抬起头来,小脸上满是憔悴:“你家大人染上的是时疫,这个名字,想必你听说过,而且咱们船上也已经有数人开始发病了,这个时候,谁上船来,谁都可能被染上!” 慕四娘被这个消息,显然打击了一下,当然,在外人看来,就是她突然发怔了。 朱云娘却是没理会她的表情,替床上已经虚弱得说几句话都无力的钱无病解说道:“旗舰已经下令,船队里所有的船只,都停泊在原地,不许擅自移动,除了医官以外,任何人任何船都不许互相来往,没人知道多少船上染上了这疫病,照着这个法子,或许在疫病爆发之前,咱们总能保护一些没染上疫病的船只。你们已经上岸的人,自然更不许回来,万一你们没染病,却回到已经发病的船上呢,或者说,万一你们已经染病了,却回到不曾感染到这疫病的船上,这对大家,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不过,眼下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也无所谓了!”朱云娘叹息了一下:“你就留在船上服侍你家大人吧,也不要上岸去了!” 583.第583章前仆后继的作死 在海上遭遇到了瘟疫怎么办? 这个事情,实际上每一个出海的人都知道,如果海船上发现有疫病患者,而不能医治的话,患者还活着,而附近恰恰又有岛屿什么的,这患病的人将会得到一份海图和维持数日的水粮,然后被船队丢弃在这岛屿上,任其自生自灭。若是附近没有岛屿,身处茫茫大海之中的话,那对不起了,死一个人,总比死一船人的好,哪怕是骨肉至亲,这个时候,也只能忍泪将亲人抛入海中。 但是,在四海船队,肯定没人会这么干,或者说,没人敢这么干!第一个染病的,就是他们的指挥使大人,谁敢提这样的倡议,那肯定就是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了。 那么,船队里的那十多名医官,能干的事情,就只有迅速查清楚患病的人数,将其隔离开来,然后,竭尽所能的找出能够医治这突如其来的疫病的法子。其实,这些医官心里也有数,若是真的治不好这疫病,只怕这吕宋,就是整个船队的终点,也是他们的埋骨之处了。 钱无病的身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着,慕四娘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能喝点汤药,也还有进食的**,但是到了下午,情况就严重许多了,上吐下泻一阵,他几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他清醒的那一阵子,他对自己到底患上了什么病,也仔细的想了想,用这这辈子也后世他能了解到的那点微薄得可怜的医学知识,最终,他也只能确定自己的患上的是一种可能传染性极强的热带疾病,至于如何医治,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幸亏船队里本来就用运载药材的商船,医官们所需要的药物,大多能配齐,只不过,即使他服用了几副药之后,也依然不见有起色,这也不是那些医官们无能,跟随船队的医馆,治疗点刀伤箭伤,那肯定是非常拿手的,但是,术业有专攻,让他们突然应对突如其来爆发的瘟疫,却是有些为难他们了。 船队里,敢于置钱无病的命令不顾的,除了慕四娘,还有一人。 明明派出了军队,攻占了那码头,旗舰传来的命令,却整个船队不许动弹,这期间,就只有十多个医官在各个船只之间游荡,这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只不过,上面有军令压着,身边有同袍看着,即使他们有疑惑,也只能暗自嘀咕或者和几个生死兄弟讨论讨论,公然抗拒命令,他们可没那个胆子。 但是,格丽莎不同。 从半夜到黎明,又从黎明到了中午,她等到的不是钱无病开疆拓土的命令,却是这个明显得有些不大理智的命令,她第一反应,就是奇怪。 这种奇怪,让她的耐心,再持续了几个时辰,直到这白天即将过去,太阳已经慢慢的朝着海平面那边落了下去,而旗舰那边依然没有新的命令传来,她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她要见钱无病,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她直接带着他的公主号,很强硬的要朝旗舰靠拢。 旗舰那边打来的旗语,只能让她的疑惑更深,而以她和她身边的侍卫的判断,则是很可能旗舰上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情,比如说,叛乱什么的!而一直掌控者船队的钱无病,被解除了指挥权。这样的命令,只能是继任者下达的,只有这样,才能让继任者从容的,有条不紊的接管船队的武力。 就是那上她的船来的那医官,都被她当成了到她船上来串联的那个“狡诈”的继任者的使者,背着她向公主号上她不能掌握的那些兵卒传达着继任者的命令,只不过,当时她没有发觉而已。 这种情况,她那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钱无病若是失去了权势,或者说,失去了生命,那她到东方的这几年的努力,顷刻之间,就全部成了泡影。 公主号上,首先是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战斗!用计策将不听从她指挥的那些锦衣卫士卒,骗进了二层的居住舱,格丽莎和他的侍卫们,掌握了公主号上大部分的武力,期间有机警的士卒,看出了不对,却是被她的侍卫们,果断的用武力镇压了下去,她没有时间和这些士卒解释,她也不保证,即使他解释了,这些士卒们相不相信她,他现在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这几十个从罗马一直跟着她的侍卫了。 无视旗舰那边打来的旗语,公主号旗舰在挺近,在它和旗舰中间慢慢拉近着距离,一群茫然不知所措的海船,看着它从自己身边,缓缓穿过。 旗舰上轰的一声巨响,在公主号前,掀起了一道冲天的水柱,这下,这些茫然不知所措的船只,仿佛一下醒悟了过来,甲板上到处有人跑动起来,军官们大声的叫喊起来,而原本一直指着海岸的炮筒,也随着船身的慢慢转动,指向了在他们身边或者正在从他们身边离去的公主号! “炮击演练!各船待命!”旗舰的旗语展动,这让所有的人,都有些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这道适时发出的命令,倒是让公主号免除了万炮在身的厄运,那些已经调转过船身的船只上,有些炮手手中的火把,已经距离药池不足一尺的距离。 “这怎么一个比一个横呢!”王钰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了,这钱大人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一个一个都这么不要命的要过来,这慕千户也就罢了,好歹她是大人的心腹,也干过大人的护卫,可你一个外国娘们,这么热心干什么! “再发一炮!注意点,别打着了!”他一点叮嘱着一边看着旗手,让公主号回归战位的旗语,一直在打,可惜的是,对方好像完全无视了。 “人要作死,这拦不拦不住!”王钰摇头了一声,看着没有丝毫停顿意思的公主号:“算了,吓不住他们,要上来就上来吧,不过,你们几个,各自带着人,公主号来人上来可以,谁要是上来了想下去,那就得从你们尸体上过去,明白了么?” “职等明白!”一种脸色肃穆的锦衣卫,齐齐应声道,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584.第584章死马当作活马医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平常的日子里,那位西班牙吕宋总督安东尼奥偶尔也会在这港口,看着港口外那天水交接之处灿烂的晚霞,看着那令人诗兴大发的落日,慢慢在绚丽的晚霞中,消失在海面之下,若是身边有几位淑女,或许他还能触景生情来上一段十四行诗什么的,以此证明,他安东尼奥,其实也是很有才情的一位绅士。 当然,眼下他是欣赏不到这副美景了,站在要塞的上面,他眼中看到的只有远处的一片残垣,至于那片残垣上,升起的袅袅青烟,不管是他的总督府燃烧的余烬,还是那些该死的暴民做饭的炊烟,在他的眼里,都绝对算不上良辰美景。 不过,在原本应该是他站立着观赏美景的地方,有的是人替他来欣赏这一幕,可惜的是,如同他一样,所有的人,他们的眼光和心思,都没有在那缓缓落下的夕阳身上。 雁九和他手下所有的兵丁一起,齐齐的看着海面。所有人的表情都仿佛凝滞了一般,嘴微微张着,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的眼神,或者说,很复杂的眼神。 有惊讶,有疑惑,有茫然,也有不明所以的恐惧。 “旗舰对着公主号开炮了吧!是这样的吧!”身边的百户,有些不敢相信的对着身边的同伴说道。 雁九回过神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想对着自己的士兵说点什么,却是突然发现喉咙有些发干,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他没有千里镜,也看不清旗舰上对着公主号发出的旗语,但是,那惊天动地的两炮,却是所有人都听见了、都看见的,这个时候,军心正是不稳的时候,他说错了什么,那就真的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也是没带过兵的坏处了,这要是久经战场的王钰在这里,就会知道,哪怕是立刻说一通瞎话,也比他现在什么都不说的强。军心这东西,摸不见看不着,但是,真的若是乱了,这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慕千户还没回来?”身后传来许家那个女人讨厌的声音,雁九略略有些厌恶的回过头,等待转过来的时候,许浅浅看到的,就是一张任何表情的脸。 “嗯!”他鼻子哼了一声。 “这钱指挥在干什么,在演练战阵炮术么?”许浅浅大声的说道。 雁九心里一动,这女人是在帮自己,这个理由,比起让弟兄们瞎猜要强多了。当下他大声回答道:“不错,咱们大人训练船队,可是一直都抓的紧,但凡有机会有时间,都会操练一番,咱们这一路来的时候,在海上已经操练了很多次了!” “哦!哦!”许浅浅恍然大悟一样的哦了一声,那些听到这边说话的士兵们,也暗暗点了点头,想起自己从东番出发,可不就是一路操练着的吗,嗯,一定是这样,船队又在钱大人的指挥下在操练,防备从海上那边来的敌人。 身边的几个百户,也似乎明白了这两位大人这一问一答的意思,大声的朝着手下的士兵吆喝起来:“都去吃饭,看什么看,在海上你们还看的少了!” 士兵们三三两两的散开,回到早就热气腾腾的粥锅面前,用起自己的晚餐来。 这个时候,雁九才回过头,认真的看了许浅浅一眼,微微笑了一笑,这还是许浅浅,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 “咱们按兵不动一天了,伤员们该送走的都送走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将那些西班牙人和他的爪牙,一起拿下了!?” 许浅浅看了看远处的海面,细声细气的说道。 “就咱们?”雁九心里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拿不下!” “我们不怕死!”许浅浅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这些人不除掉,咱们在吕宋就永无宁日!” “我知道!”雁九还是摇摇头:“你和咱们大人,是怎么说的?岸上的西班牙人,有五百多号人,但是,你知不知道,今天白天里咱们检验尸首,昨天夜里,咱们一共打死了多少西班牙的火铳兵?” 他哼了一声,也不用许浅浅回答:“二十人,仅仅二十个火铳兵,加上一帮连话都说不囫囵的土人,就让你的人折损过半,让我的人,折损了两百多号人!如果你的消息没错的话,在西班牙人的城池里,还有四百多号火铳兵,而且,我敢担保,他们一定还有火炮!” 他嘴角一点讥诮的笑容一点点的露出来:“我不觉得,靠咱们眼下的兵力,能够攻下西班牙人的城池!” “今日各乡各村的义勇,又聚集了两千多人!”许浅浅紧紧抿着自己的小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我们收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所以,即便你们不帮忙,这仗,我们也是一定要打的!” “那是你们的事情!”雁九见到她如此固执,都懒得和她解释了,“但是,没有咱们大人的命令,我的人,就在这港口,哪儿都不去!” “你……”许浅浅顿时语塞,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掉头欲走,却是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换成一副有些得意的笑脸:“钱指挥是什么时候给你的命令?这慕千户,一大早就去了钱指挥那里,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你就没想过,这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那是咱们锦衣卫的事情!”雁九一听这话,心里又有些烦躁起来。 “我可是大明的吕宋总督,船队在我吕宋门口,怎么说不关我的事情!”许浅浅哼了哼。 “是你的祖宗是吕宋总督!”雁九一点面子都不给,“至于你是不是,咱们朝廷还没认呢,我可没听说过,咱们大明总督,还有世袭一说!” 见到许浅浅的气焰下去了一点点,他继续说道:“就算你是,也没资格对着咱们锦衣卫指手画脚,咱们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替天子监察百官的,对着你指手画脚,那才是正理!” 许浅浅被这个面冷汉子,真的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有说话这么打人脸的吗?得亏自己那些忠心的手下没在身边,要不,这立刻打起来都有可能! 再想说点什么,雁九已经背着手,朝着远处走去,她顿了顿脚,终于没有继续跟了上去。 这船队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那慕千户是钱指挥亲自派到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人,她连她贴身的软甲都脱给了自己,可见这保护并不是随口说说的,但是一大早慕千户去了船队,就一直没有音讯,这就太令人感到奇怪了。 钱指挥若是不打算出兵帮助自己,就不会在自己点燃讯号之后,果断的派这位雁千户带着军队上岸,但是,这上岸夺了这港口码头之后,居然就没了下文,这也太虎头蛇尾了吧,这稍微知晓点兵事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就算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是趁着敌人乱作一团的时候,乘胜追击才成。 “那就再等一夜吧!”她暗暗对自己说道,若是明天钱指挥再没有举动,她也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大不了和那些西班牙人一拼而已,磨磨蹭蹭继续呆在这里,只能坐失良机。 …… “钱大人精神好了一点没!”格丽莎站在舱外,对着舱室里头,有些焦灼的问道。 公主号逼近旗舰的时候,医馆刚刚给钱无病熬制了一副汤药,王钰等人在对着格丽莎解释钱无病的病情的时候,钱无病刚刚喝完汤药。 慕四娘冷眼看着格丽莎,对于格丽莎的大呼小叫,显然她很是不爽,不过,连靠在船舷上的朱云娘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不好说什么了。 两个医官从舱室里走了出来,脸上微微有些舒缓之色,朱云娘走了过去,开口问道:“他……他怎么样了!” “这方子,好像有些效果,大人此刻回复了些精神,不过具体如何,还得过一个时辰再看!” “这次用的什么方子?”朱云娘眉头微微一展。 “郡主,辟温散用了两副了,大人身子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差,我们几人,辩证了一下,觉得大人患上的,可能不是常见的疫病,这里不是咱们大明,有些奇怪的疫病,也是可能的!” “用的什么方子!”这一次,连格丽莎都不耐烦了,问你用的什么药物,你说这些不想干的干什么。 “板蓝根,金银花,还有一些辅佐的药物!”朱云娘脸上的神情微微变了,她也不是完全不通医术,但是她看过的书,听过的方子,可没听说过这样两味药物,能够治疗疫病的!” 那医官见到他脸色变了,忙不迭的解释道:“不是小的们乱开方子,不是验方,小的们如何敢给大人服用,不过,这是大人亲**代的,说是他家的祖传秘方,小的们看了看,药物也没什么毒性,这才大胆的给大人使用!” “祖传秘方?”朱云娘半信半疑,伸头看了看舱里,转身对着王钰说道:“他们两人,带到舱里歇息,不要让他们乱走,我去看看他!” 585.第585章包治百病板蓝根 服药过后的钱无病,沉沉睡了过去,朱云娘去仓里看了看,格丽莎等人在外面低声的说着话。 被王钰和唐寅解释了一番,格丽莎也有讷讷,不过,她在舰队里的身份有些超然,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两人却是没胆子处置她的,终究还是要等到钱无病醒来了再决断。再说了,哪怕是她行动莽撞了点,王钰和唐寅,也能理解,前面还有个慕四娘做榜样呢,他们几乎连太过分的话都没有说。 只不过,既然格丽莎和他的护卫们上来了,那再下去,那是肯定不行了,这个钱无病是下了死命令的,得到二人的嘱咐,格丽莎点点头,表示理解。 朱云娘半天没有出来,格丽莎等人说完了这些,一时半会倒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了,此时众人的心思都在钱无病的身上,什么吕宋人,西班牙人,岸上的战事之类的,显然都不适合在现在讨论的。 “船上还有其他的人发病吗?”格丽莎随口问道,既然不能下去,她当然要关心一下自己眼下的处境。 “已经有十余人出现了和大人差不多的症状,上吐下泻,虚弱脱力,偶尔还夹在着腹痛头疼什么的,这病有些奇怪,症状虽然大同小异,但是,确实有些和咱们知道的那些疫病,有些不同!” “那些人,也是将他们隔离开来了?”格丽莎问道,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才稍稍放心了一点,旗舰上两三百号人,十来人染病,这比例不算太高。 她倒是有心去看看那些生病的士卒,不过,想想后果,她又有些踌躇了,真要是钱大人的祖传秘方没有效果的话,那可就歇菜了,哪怕是因为给隔离在这船上,这疫病爆发躲不掉,但是,能够捱到晚一点染上这病的话,她还是不想早早就躺在床上去的。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朱云娘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几人急忙迎了过去。 “他醒了!”她脸上露出一丝很奇怪的神色:“好像那祖传秘方,真的有了效!” “有效就好,有效就好!”众人脸露喜色:“要不要将医官叫来,再给大人看看1” “不用了,方子上说的,是四个时辰服用一次汤药,等用药的时候,再叫他们吧!”朱云娘摇摇头,朝着格丽莎看来一眼:“他叫你进去!” 格丽莎点点头,将自己的衣襟整理了一下,对着众人笑了笑,走了进去! 船舱里没有她想象的昏暗潮湿,除了一股浓浓的药香,数支灯火,将病榻上的钱无病,照的纤毫可见,钱无病身后靠着一个枕头,此刻正微微闭着眼睛靠在那里养神,见到她走进来,居然勉强的笑了一笑。 “你胆子也够大的!”他开口说道。 “你的人都不让我下船了,真是船上有疫病的话,我逃得掉吗?”格丽莎走了过来,在他床边坐下,椅子上的锦榻还有余温,那是朱云娘刚刚坐过的地方。 “我没说这个!”钱无病微微摇摇头:“刚刚云娘说,你直接领着公主号冲过来,要不是王钰见机得快,你知不知道,就算是覆了铁甲的公主号,也经受不住船队里那么多火炮抵近射击的,你差点就变成齑粉了,你知不知道!” “你不是一个这么莽撞的人啊,我印象中,你很精明的!” “真是要你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嗯,我是说,你要是被你的部下杀掉了,我可就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心急之下,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格丽莎似乎有些后怕:“当时我还真不怕,不过,刚刚在外面听他们说的时候,倒是越想越怕!” “公主号退回去了?” “退回去了,那些不听话的士卒,也放了出来!”格丽莎说道:“我的人都带到了你的船上,那船我再也指挥不动了,王伯爵的儿子,已经派人接管了公主号的指挥权!” “那就安心的呆在这里吧!”钱无病点点头:“再服过一次汤药后,我大抵就能确定,我这疫病到底有厉害,咱们能不能治的了,你也不用多担心!” “就你的祖传秘方?”格丽莎问道:“专门治疗瘟疫的,嗯,疫病的吗?” “算是吧!”钱无病点点头:“如果有效的话,我也送你一份,想必你的帝国,也是有瘟疫这种东西的存在的,虽然不能说所有瘟疫都能治好,但是总是比其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子,要稍微强一些!” 钱无病用板蓝根金银花等药物,真的是自己当作一只死马来治疗的,反正那些医官已经束手无策,他们给他的汤药,简直是一次就是一个味道,连钱无病身患的何种疫病,他们都搞不清楚,又怎么能指望他开出对症的药物来。 只是这染病的人,冷暖自知,钱无病知道,真是什么恶性的传染病,医官们没法子,他大概也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虽然有点憋屈,但是,这种事情,也只能认倒霉了。但是,这时冷时热,上吐下泻,浑身无力的症状,实在是和他后世中体验过的那一种病症,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了,既然懂医的无计可施,那就让不懂医的,自己碰碰运气吧! 这种病状,在后世叫做流行性感冒,不过,眼下肯定不会是叫这么一个名字,从医官口中得知,至少,眼下他们是不认识这种病症的,这就是他们无计可施的原因,连这病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短时间就拿出对症而且见效的药物来。 但是,在后世,这可是极为平常的一种病症,哪怕钱无病这种对医术是个白痴的人,都知道一味神药,是专克这流行性感冒的,那自然是后世神州大地妇孺皆知的“板蓝根”了。 别说这流行性感冒了,从**sars到手足口病,从甲流h1n1到禽流感h7n9,还有地方不用板蓝根的吗!这可是包治百病的神药啊!这些记忆,在钱无病的后世记忆中,绝对不算淡薄,这个时候,再不祭出这位神药,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586.第586章瘟疫大爆发 对于瘟疫,格丽莎此刻脸上看起来的样子,并不如钱无病眼中的那么镇定。 且不说那场几乎差不多带走了古罗马四分之一人口的古代瘟疫,就是上个世纪,她了解到的,在欧洲就足足爆发了四次大型的瘟疫,带走了无数的生命。这种瘟疫很是奇怪,有的时候爆发,它并不是一定就有很高的死亡率,瘟疫只是带走了小部分的人性命,就好像瘟疫偶尔也会发点善心一样,但是,下一次爆发,也许它就露出了它穷凶极恶的真面目,每一个染上的人,就等于是接到了死神的邀请函,必死无疑。 更要命的是,这种瘟疫,无视人间的尊贵和贫贱,对于所有人,它都是平等的,这对于皇室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恐慌。而迄今为止,格丽莎了解到的治疗这种瘟疫的办法,只有高温、大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杀死这个病魔。所有的职业中,只有铁匠是最幸运的,因为他们和铁炉打着交道,甚至为了躲避即将来临的瘟疫,每次瘟疫肆虐的时候,都有大批的人投向了这个职业。 这里之所以说——这种瘟疫,那是因为钱无病的症状,和格丽莎了解到的和那些染上瘟疫的人刚刚开始的症状是一样的,钱无病嘴里蹦出个祖传秘方,就已经让格丽莎有些半信半疑了,这个时候,听到钱无病说如果有效,他会将治疗这种瘟疫的方法送给她,尽管眼下并不保证这方法是正确的,她还是非常的高兴。 事实证明,她心中最后的那点疑虑,完全是多余的,四个时辰后,钱无病服下了第二副汤药,居然开始有了食欲,而几乎是很久没有操过旧业的慕四娘,居然亲自下厨,为钱无病熬了一锅浓浓的白果粥,看到钱无病在朱云娘的服侍下,将她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这位一直冷着脸的女孩,终于悄悄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祖传秘方”,果然是有效的! 哪怕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功夫,钱无病吃完东西,已经开始处理因为他倒下而几乎瘫痪了一天一夜的船队的事情了。 首先当然是将他的这“祖传秘方”让医官到各船之间配药,大大的铁锅架了起来,板蓝根为主,各种辅佐药物,一股脑的丢进大锅里,熬出热气腾腾的汤药,不管是已经出现了症状的人,还是没有出现了症状的,每人三餐之前,必须喝下一大碗汤药。而钱无病担心药力不够,更是下了死命令,至少要准备全船队人能够饮用七天的汤药。 岸上的人,钱无病自然也不会忘记,慕四娘将带着一名医官和准备好的药材,去雁九那里,那里的士卒,将和船上的人一样,服足七天的汤药。至于许浅浅那里,钱无病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船队不可能只带板蓝根不带其他的药物,自己用的尚且不够,将方子给他们,让他们自力更生就了!没准,他们还有从这些吕宋人手里购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呢! 慕四娘带人上岸的时候,正是朝阳升起的时候,雁九果然是见了她心里头高兴,那一大早就过来和雁九商讨出兵事宜的许浅浅,也是见到她了愉快的很。 虽然很想先问问船队了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着许浅浅,雁九总是不好开口的,只得先按照慕四娘的吩咐,令人架起了铁锅,先将慕四娘带来的汤药,熬了起来。 至于许浅浅的出兵计划,则是直接被慕四娘的一句话,就掐死在了腹中:“我们指挥使大人说了,这事情,他自然有计较,你们不要心急,区区几千小丑,碾死他们,也不会比碾死一堆蝼蚁难多少,若是因为心急,无故多折损自己的兵卒,那就不是用兵之道了!许总督若是要一意孤行,这吕宋的事情,咱们就不好再插手了!” 得了!这一番话下来,许浅浅彻底蔫了,人家果然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旗,前几年为什么一直都斗不过这些西班牙人,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强援,若是因为自己固执,将自己的强援逼得袖手旁观的话,没准和前几次的结果没多大的区别,人家钱指挥也说的有理,反正是会赢,能够少死点人,自然是好的,那些西班牙人和他的爪牙,就让他们再多活几天吧!许浅浅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些药草,咱们船队准备得不多,许总督或许能够多寻一些!”慕四娘将一张纸递给他:“这是大人交给你的,要好生保管,按照上面的方子,你的人也要和咱们一样,每日三饮,每次一大碗,眼下这件事情,比杀敌重要多了!” “但是,若是那些西班牙人不甘心他们的失败,试图夺回港口怎么办,难道咱们不打吗?” 慕四娘冷冷朝着身后的船队一指,不再说话,倒是雁九知道慕四娘的意思,开口解释道:“前日里咱们船队没炮击这岸上的地方,那是因为怕误伤了你的人,此刻这港口被咱们占了,那西班牙人的城池,咱们船队的火炮够不着,难道这港口咱们的船队还够不着么,他们来那就更好,都不用咱们动手,咱们船队那些饥渴难耐的火炮,早就将他们收拾了!” 许浅浅的担心有道理吗,有!雁九说的话,有道理吗?依然是有!当然,这个选择权,在安东尼奥手里。 可惜的是,安东尼奥此刻,压根儿都没朝这个方向去想,港口这里,担心他带兵打过去,他还担心港口那里的那些暴民,来攻击他的要塞呢! 前天夜里,从港口那边退回来的溃兵,他一个都没有放进自己的要塞,这这些低劣的家伙,只能是作为炮灰,怎么能在要塞里和高贵的西班牙士兵一起战斗呢,再说了,无论是空间,粮食,弹药,他也只给自己的人准备,可没有算上外面那些家伙。 当然,在起初的慌乱之后,他的血腥手段,镇压住了一些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的这些土著军,但是他并没有打算放弃他们,尽管有一部分人在夜色中,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到了天亮之后,他派人出城收拢这些人的时候,还是收拢了接近快两千人,这些人,既然是做炮灰,就要有做炮灰的觉悟,要塞是固守吕宋最后的阵地,在这之前,他还需要他们为自己继续卖命。 然后他想不到的是,他的这个决定,导致了一些不幸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在出城的士兵回到要塞后,一种奇怪的疾病在要塞中开始流行起来,仅仅一天时间,就有差不多一半士兵,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头晕、头痛、全身肌肉关节酸痛、极度乏力,与此同时,还伴随着鼻塞、流涕,咳嗽等令他感到极度不妙的情况。 他是经历过瘟疫爆发的人,在他的家乡,他就亲眼看见过,有着这样情况的人,在和人说话甚至上街买东西的时候,突然倒地死去,这些士兵还年轻,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他又怎么不知道。 难道在这遥远的东方,会爆发瘟疫吗?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不用质疑了。 他还记得在家乡防治瘟疫的办法,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他的房间里,也点起了两个大火盆,而且,即使是他的副官,也只能在他的房间门口,等候传达他的命令,这个时候,让他领兵去攻打港口,这还真的只能说,许浅浅同学,你真的想多了! 他也试图用火堆烤火,来让自己是士兵好转,可惜的是,这样做的理由,他无法宣诸于口,而这样热的天气里,哪怕是生病的士兵,也是不愿意呆在火堆前的,士兵们违抗了他们的总督的命令,或者说,对他们总督的命令,阴奉阳违了。 这样做的后果,到了第四天,是那些暴民还没有来攻打要塞,他的士兵中,已经出现了非战斗减员,这个年代的人,体内可没有这样的那样的抗体,对于这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流行性感冒病毒的抵抗力,几乎为零,想想连钱无病这个自幼练武十多年从未间断的人,体魄不能算不好吧,他这样的人都被这病给撂倒了,那安东尼奥的些普通的士兵,又能够抵抗多久呢? 恐慌,在要塞里蔓延开来!联想到安东尼奥在要塞里奇怪的举动,要塞里正在爆发瘟疫的流言,不胫而走! 没有染病的的士兵,想要离开这里,不管到哪里去,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就好,哪怕就是当一个逃兵,只怕此刻他们也认了。对于瘟疫,这些年轻的士兵,就是一个认识,那就是染上,那就是没救了,连神父都不顶用。 可惜的是,要塞外面,也是哀鸿遍野,数倍于他们要塞中染病的同僚的土著军,将要塞紧紧围了起来,安东尼奥的初衷,是要这些土著军成为拱卫要塞的第一道防线,此刻却成了阻止他们离开的障碍,没有人能够保证,从那么多的染病的人中经过,他们能过健康的走出去,和外面的风险相比,要塞里的风险,反而相对还小一点,至少,这里还有他们的私人空间,还有神父,甚至还有那些鬼才知道起不起作用的药物,这些东西,有,总会比没有的强! 一场瘟疫,在钱无病病倒后的第三天,无可抑制的在吕宋爆发开来! 587.第587章吕宋无战事 七天之后。 按照钱无病的命令,所有船队的人员,在这七天里,每天都是按时按量的来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这场莫名其妙而来的疫病,整个四海船队,仅仅付出十余人的性命,就果断的被遏制住了。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即便是面对同样的病症,加上有药物辅助,大部分的人都能顶过去,但是,这死掉的,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在岸上,雁九所部倒是也死了十多人,却不全是因为这疫病,而是当日那一战的伤员。西班牙人的火铳,大多用的是铅丸,即便是即使将弹丸取出来,这些中弹的伤员,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铅中毒的现象,加上这疫病爆发,更是直接的削减了他们的抵抗力,出现这样的结果,那也算不得奇怪了。 但是,他们还是算幸运的。 和许浅浅从四面八方召集来的那些吕宋明人比起来,他们这点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哪怕是即使得到了钱无病送来的药方,但是,船队里可没有现成的药物给许浅浅,这些药物,还得许浅浅从当地搜集,而且,许浅浅手下的人,接到总督府的命令,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那是越来越多,这药材就有些跟不上趟了。 很不幸的是,疫病可不管你们准备好没准备,对所有的人都是一视同仁。开始的时候,雁九所部,只是减少自己的士卒和这些吕宋明人的接触,当时这些吕宋明人中,越来越多的人发病到病死之后,雁九果断的将自己所有的人,都撤进了安东尼奥的总督府,断绝了和外面的往来。他不是傻子,但是他也看得出来,眼下情形有些不大妙了,当务之急,断绝和这些染病的人的往来,那才是正道。 大人赐下来的汤药,眼前可能有效,但是,谁知道面对那些病入膏肓的人有没有效果,更别说,这疫病无孔不入,听说两人面对面的说话,都有可能被染上,他雁九前程远大,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折损在了这里。 港口的爆发了瘟疫,同时也爆发了巨大的恐慌,许浅浅的人马,充其量算得上乡勇,他们可算不得训练有素的军人,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和安东尼奥要塞里那些没有染病的士兵的反应,基本上是一样,都是想远远的离开这里,和安东尼奥的那些手下不同,那些西班牙士兵,是离开不了,他们却是可以轻轻松松的离开,原本他们就是自愿而来,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阻拦他们离开。 许浅浅可没有经过过疫病爆发这种事情,对于这些想离开的人,也一概放行,她甚至不知道,这疫病还有潜伏期这个概念,等到钱无病听到雁九传来的这消息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带着他们畏之若虎的疫病,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家乡。 这场瘟疫,终于不可避免的在散布到了吕宋全岛。而且,可以预料的是,就在这些人回到自己的家乡几天之后,将会出现一次全面的大爆发。 进过几天的休养,钱无病的身体恢复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怏怏,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谁都知道,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这事情发生后,船队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种言论,那是钱大人的煞气够重,连瘟神也对钱大人敬而远之。听到这种话,钱无病苦笑的摇摇头,也不去纠正,若不是自己死里求活,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这和他身上有没煞气,有个屁的关系。 当然,他也不会去制止这种言论,这对他本身的威望自然是有利的,虽然以后他的属下看到他的时候,眼光中的敬畏之色,这畏未免要比敬多一些,但是他作为锦衣卫的大头目,要的不就是这种效果么! “让雁九和他的人撤回来吧,他们身上的兵器,衣物,全部都不要了!” “明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慕四娘回答道。 “你不要亲自去,派人拿着我的手令去就行了!”钱无病摇摇头,也不解释原因。 他下了这个命令,扭头对着唐寅问道:“这疫病到底是从哪里而来,如何让人染上,至今没有眉目么?” 唐寅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按理来说,这船上身子比钱无病差的人不知道多少,远的不说,就说他唐寅,还和和钱大人耳鬓厮磨的小郡主,哪一个不比钱大人的身子差,可偏偏钱大人染病了,他们一点事情都没有。 至于这病从哪里来,这更是无法考究了,如今船队的人员成份,有东番的郦人军士,反正的刘华残兵,有随船出发的大明商家,也有海外千户所的外籍校尉,甚至连扶桑人,也有不少来到船队中,对了,还有从占城带过来的那些通译,谁也说不清楚,这种疫病,是从那一条途径传到船上来的。 所以,面对钱无病的问话,他只能无言以对了。 钱无病也有些不确定,这流行性感冒的传播途径,到底有哪些,水、饮食,直接接触,肯定是会传染的,但是,若是通过空气传染的话,那他真没有多少抵御的法子了。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经过七天的板蓝根神药的灌服,他的属下,能够活到现在的,基本上算是没问题了。 “等到雁九回到船上以后,船队立刻开拔,然后咱们找个没人的荒岛,烧些石灰,将船队上上下下洗刷一遍,去去这邪气!” “大人,这吕宋人,咱们不管了么?”王钰问道。 “过一阵子再说吧!”钱无病摇摇头:“药方我已经给了许总督,能救治多少人,那就看她的本事了,不过,西班牙人手中可没有咱们的方子,我想,这许总督大概也不会好心的给他们送去药物,这吕宋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战事了!” “没有战事,胜似战事啊!”唐寅微微的感叹了一句,“这一场疫病下来,这吕宋岛上,还能有多少活人,还真的不好说了!” 588.第588章人还是要靠自己 虽然对于这场疫病的来源,唐寅对钱无病无言以对,但是在他自己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猜测的。 他觉得,也许就是在占城的时候,这疫病就已经悄悄的潜伏在船队里了,只不过,一直等到了吕宋才开始爆发,当然,这仅仅是他的猜测,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拿出来的。 所以,听的钱无病下令,就近找一个荒岛为船队驱除邪气,而不是回到占城,心里顿时大为松了一口气,他心里还隐隐有一个巨大的担心,只是这个时候,钱无病无意,他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只不过,若是钱无病下令船队回返大明的话,他恐怕就是得死谏一番了。大明的百姓,比这小小的吕宋岛何止多上千万,这要是船队贸然带回去一种大家从未听闻过的疫病,哪怕钱大人肯将他那祖传秘方贡献出来,那大明死的人,恐怕至少也是数以十万计了。 “去办吧!”钱无病点点头,身边的人退了开去,各自去办钱无病交代下的事情。 唯独没有任何差事,钱无病身边,就只剩下个格丽莎了,而这几日照料钱无病的朱云娘,却是因为过于疲累,被钱无病强行赶回舱里休息去了。 “你的那祖传秘方,真是送给我么?”格丽莎站在这个男人身后,半响才低低的开口。 “嗯,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方子!”钱无病不以为意。 “其实,这疫病,我在我们帝国,也是曾经见过的!”格丽莎低低说道:“染了病还能活下来的,真是是异数,你这个药方,随便拿到拿个帝国,至少也能换一个总督做做!” 钱无病笑了笑,不回头,也不答话!总督,我稀罕么,那个岸上的西班牙总督,还有咱们大明朝廷的吕宋总督,可不就那么一回事儿。 “总之,谢谢你了!”格丽莎抬起头来:“我代表我们帝国,向钱大人个人表示谢意,不管什么时候,你钱大人,都将是我们帝国、我们皇室,最尊贵的客人!” “好了好了!”钱无病回过头来,“举手之劳而已,这么郑重干什么,你好好说话,这个样子的你,我还真有点不大习惯,我都差不多快忘记了,我面前的,还是一位公主阁下呢!” 格丽莎白了他一眼,也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钱无病这么说,倒是好像说她,一点公主的雍容华贵都没有了。 “船队迷航的事情,你查出来什么蹊跷么有!” 沉默了一会儿,格丽莎找到一个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问道。 “有些想法,不过,倒是确定了,应该不是人为的因素了!”钱无病倒是愿意和她探讨一下,这些不大确定的原因,和自己属下探讨,万一以后证明他是错的,那未免会令他有些脸面无光,但是和格丽莎这个半下属半朋友的家伙探讨一下,却是无妨的,而且,论起大明的学识来,格丽莎可能比不上唐寅,比不上朱云娘,但是比起阅历来,她未必比他人差多少,尤其上,她接受的,可是西方的皇室贵族教育,西方相对而言的那些比较先进的知识肯定都有涉猎,相比而言,她比大明的人,却是更多了这样的一个优势了。 格丽莎瞪大眼睛,静静的听着他叙说。 “船队的辩方工具,你应该知道吧,司南,或者说叫做指北针!”钱无病问道,格丽莎点点头:“我知道,我们也有,不过,我们叫做指南针!” “那是我们传过去的!”钱无病笑了笑:“当然,能够传到欧洲,你们还得亏了将你们盘剥的厉害的那些阿拉伯人,要不然,你们眼下,连出个远门都得担心迷路呢!” 格丽莎微微撇了撇嘴,她不是第一次听到钱无病这种轻视西方科技文化的言论了,不光是钱无病,就是他接触的其他大明人,对于她口中那些遥远的国度,表现最好的,也不过是惊奇,一般来说,都是“哦,这样的啊”这副表情,想从这些骄傲的大明人口中,听到他们多少赞赏仰慕的话语,那还真的不容易。 “既然你知道这东西,指北针的原理,自然就不用我给你详细解说了,重点是,这指北针,能够辨方,主要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块磁石!”钱无病笑了笑,这个时候,他真的很有点优越感,他给格丽莎解释什么叫南极北极,什么叫地球磁场,格丽莎会听得明白么?所以,他干脆就略过了这些东西。 “你想想,若是这海底下,有一座巨大的磁山,咱们的船队,从这磁山上的海面经过,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格丽莎凝神想了想,然后绽颜一笑:“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是咱们船队够大,带的食物淡水充足,若是单艘的船只,真的要是在那磁山附近迷失了方向,又没有咱们的好运气找到陆地,那可就有些悲惨了!” 钱无病笑着点点头:“我也是猜的,总不成派人到几百丈的海底去看看真的有没有这么一座磁山吧,只不过,这个地方,总是要标注在海图上的,避免后来的人发生悲剧!” “也是!”格丽莎点点头,突然咯咯一笑:“你刚刚说我没有个公主的样子,我看你这个时候,也没有一个大明帝国的禁卫军将军的样子,倒是有点像一个探险家,遇见这样的事情,你倒是第一个就惦记着将这事情给记录上的!” 钱无病笑而不语。 “我就奇怪了,在其他的帝国,以你这样的地位,皇帝陛下怎么都不会吝啬赏赐你一个爵位的,但是,你们大明帝国,似乎这爵位很难得到!”格丽莎顿了顿,“以你对我们帝国的帮助,我相信你的功绩,也足够获得一个爵位了!” 钱无病再次笑而不语,格丽莎是什么用意,他不想去猜测,不过,那远在天边的一个空头爵位,对现在的他,有意义么? 两人之间的谈话,因为一个人的不语,又陷入了沉默,格丽莎见到自己的提议,没有得到钱无病的回应,一时之间,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就这么默默的站在钱无病的背后,看着远处朝着岸边驶去的船只。 钱无病的命令,这个时候,似乎已经传递到了岸上的军队那里,岸上的军队,小心翼翼的拿着武器,从他们居住的地方走了出来,而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吕宋明人的队伍,正好奇的看着他们这只突然行动起来的“友军”。 似乎有人想要过去打个招呼,询问他们的意图,却被士兵们如临大敌的架势给吓住了,那一排排火铳手的枪口,可是指着他们,这其中的拒绝他们靠近的意味相当的浓。 岸上顿时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等到许浅浅接到这边变动的消息,赶到港口这边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有满地的衣物兵器,杂七杂八的丢在码头上,而她手下的那些人,在正在疯狂的争抢着。这其中,还包括了那些明军们极为重视的火铳,此刻,也如同那些刀枪一样,在她的手下的手中传递着。 远处,三艘装满了人的船只,正在缓缓的离开港口,她甚至看得到那些欢呼着的光溜溜的明军,在船上朝着岸上大声吼叫着什么,她也看到了,装载这明军的三艘船不说,护卫他们的几艘船,却是一直将船身斜斜的对着岸上,她更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只要岸上的人有什么异动,她很怀疑,那些船上的火炮,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打过来。 “小姐你看,崭新的家伙,这比咱们的可好用多了,他们就怎么丢在码头上不要了!”有亲近的属下,拿着拾得来的武器,在她面前兴奋的暂时着。 “还有火枪,他们连火枪也留下来了,就是弹丸不多了!” 许浅浅眉头已经皱得紧紧的了,前两天明军拒绝和他们的交流,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人要和自己保持距离,但是,像今天这么什么都丢下,就这么光着身子的被接上他们的船队去,她能理解,却是有些接受不了。即使疾病泛滥,死了不少人,你们也不至于这样吧! 此时的她,心中只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或许,还有对明军的淡淡怨恨。 可怜的许浅浅,根本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她将会接到多少的坏消息,那些忠于徐家的村落,有的村子甚至是整村整村的人全部死完,侥幸能够逃脱这一场劫难的,在这吕宋岛上,也只有他们这些及时得到了药物治疗人和那些极为偏僻的村庄了。 这一切,都是在她率领已经已经不再染病的手下,进入那如同死城一样的要塞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一次的灾难是何等的巨大,而当天看到明军离开的时候的那些怨恨,也随着他看到的一切景象,消失得干干净净了——人家都已经救命的良方给了她,她还能怨恨什么,怨恨人家没和和自已一起身处这死地吗? 明军不过是她们的援军,又不是他们的父母至亲! 589.第589章逃离险地 钱无病的命令是,就近找一个荒岛,为船队驱除邪气。 他这个命令下的容易,但是真正执行起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这个就近的意思,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是,起码不能是这吕宋岛附近,雁九带回来的消息,在吕宋岛上,许家的那些人中,疫病已经盛行起来,以疫病蔓延的速度,只怕三两日后,这吕宋全岛都不是什么安全的所在,到时候别说驱邪气,将已经驱走的邪气又迎回来也说不定。 没人敢冒这个险。 回占城,这粮食淡水倒是不用担心不足,但是,唐寅的想法也有道理,万一这疫病的起源,就是在占城了,那船队这回去,可就算自投罗网了。至于去扶桑,回东番,或者干脆返回大明,都不是客气之道,这其中的凶险,唐寅寥寥几句,几乎所有的人都清楚了。 那么,船队现在的去向,就很尴尬了,颇有些进不得退不得的味道。 “顺风走!” 出过了迷航的事情,在这航线上,当真再没有人敢擅自做主,听到了下面人的请示,钱无病沉吟了一下,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大人,咱们的淡水粮食若是有地方补给的话,还是尽快补给的好……” 请示的人唯唯诺诺,但是话里的意思,钱无病却是听明白了,他是在提醒钱无病,随风走的话,一头扎进茫茫大海,若是这淡水粮食补给不上,那船队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顺风走!”钱无病再次重复了一下,那人应了一声,不敢再说,很快旗舰上的命令就传了下去,船队稍稍整理了队形,缓缓的离开了吕宋。 对于手中仅仅只有一份残缺不全的海图的船队诸人,他们的担心,钱无病当然可以理解,就算当初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时候,像这样顺着风向一头扎进大洋深处,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庞大的下西洋船队,都是沿着海岸,慢慢前行,这淡水粮食的补给,自然就不是船队最大的问题了。 但是,拘于眼界的不同,对于当下的世界,钱无病不说全部都心中有数,但是,大致的轮廓还是知道一点的,眼下是东南风,吕宋,大致也就是后世的菲律宾吧,了不得就是东南亚这一块,顺着东南风走,哪怕是不用船上的指北针和牵星术,船队也不担心一头扎进太平洋中,就连扎进印度洋都不可能,前面有满剌加挡着着,最有可能的,倒是一头扎进印度尼西亚群岛,反正这东南亚别的不多,大大小小的岛屿是不少的,随便找个地方,船队上上下下消毒,那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有可能的是,顺着东南风,船队一直开到孛泥国,那里原本就是他的目的地,眼下也就算是调整一下航线罢了。 孛泥国是大明公认的东洋和西洋的交接处,对于三宝太监下西洋,一般来来说,这个西洋,有两种说法,第一个,就是说三宝太监的船队,越过了孛泥国,到达了东洋之外的西洋,另外一种说法,这西洋,却是有着实际的出处的,在不少的典籍里头,三宝太监第一次下西洋的终点,是在古里国,人这个古里国,在典籍里记载的,就是叫西洋国。 不过,钱无病是倾向于第一种说法的,这个什么古里国,应该是印度的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反正后世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的划分很简单,东南亚以及他们和大明之间的海域,都是东洋,而东南亚以外,孛泥国也好,满剌加也好,都是属于西洋了。甚至说句过分的话,他心里头,早就将这片区域,当作大明的内海了,若是船队在自家内海,断水断粮而崩溃,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吕宋岛在身后慢慢的变小,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船队里一直有些压抑的气氛,在经过了一天的航程之后,这才稍稍的有些活泼起来。 真正计较来说,这一次,船队在吕宋是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浪费了时间,还死伤了数百士卒,自己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不过,雁九回到了船上,他的那些士兵很快就岸上瘟疫盛行的事情说了出去,联想到,船队在海上停泊了快十天都没有靠岸,还有钱无病大肆熬制汤药给所有人服用的事情,船队里的人一个个巴不得早一点离开这个地方呢,哪里还有有什么怨言。 那些商人更是如此,做生意,虽然说不赚就是亏,但是总比将自家性命搭进去的好,得亏钱大人英明,先派人上岸探了个究竟,要不,船队哗啦啦的一起靠港口,那大伙这就算客死异乡了。 鉴于这个原因,那些死去的士兵,就不说了,战死沙场,自然哀荣之极,受伤的士兵,则是不用钱无病开口,各家商船,轮番派人到伤兵们的船上慰问,这细细算起来,他们的收益,倒是比打了几个打胜仗还要多。 三天之后,船队到底一处小岛,小岛不大,方圆十来里左右,可以一览无遗。妙的是,岛上居然有山有水,郁郁葱葱。船队在这里休整了两日,除了从岛上的湖泊里,将所有的淡水补充足够,大批的山石,也被采了下来,用岛上的数目,着实烧出了好多石灰。 一担一担的石灰挑上船,将整个船队的大小船只里里外外全部消过毒,钱无病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与此同时,船队里所有人都被勒令将所有的衣物用具,用沸水煮后,又暴晒了两日,算是直接断绝了疫病的存身之处。大明对于这些瘟疫也好,疫病也好,都是讲究的是一个邪气入体,钱无病却是知道,这大抵还是病毒病菌所导致的,若是这样的措施下,这流感还能死灰复燃,那他也只能认命了,大不了,此生不再回大明罢了,总不成将这玩意,带回大明去。 对于钱无病的命令,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的抗拒,事实证明,当初若是不钱大人的当机立断,没准等到瘟疫蔓延,大家才会发现,眼下这些措施,虽然和每次瘟疫蔓延的时候朝廷的举措,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你们难道不知道,这可是钱大人的“祖传秘方”,若不是这在海外,你看钱大人舍不舍得将这些法子,用在大家身上。 590.第590章定吕宋至孛泥 “我们不会再回吕宋了吧!”朱云娘想着那个英气勃勃的女总督,未免有些神伤。 “暂时不会!”钱无病摇摇头:“或许,等过几个月,再派人去那边看看也好!” “这吕宋岛上的明人本来就不多,这次这疫病来的这么突然,他们没有什么准备,这一次,死的人可不会少了!”朱云娘是知道这瘟疫的厉害的,想着那一块原本是王土的地方,病魔肆虐,心里头就不怎么舒服。 “你这丫头!”钱无病和她赤着脚,在沙滩上慢慢的走着:“正因我明人不多,所以,哪怕是这次疫病蔓延,吃亏最大的,也不是咱们明人,而是那些当地的土人和那些西班牙人,治这疫病的方子,我已经让四娘给了许家的那丫头,死一些人是肯定的,但是,若是那丫头稍微能干一点,疫病过后,这些在岛上的遗民,只怕倒是力量最强的,你就不用为她担心了!” “我才不是为她担心呢!”朱云娘嘴硬的说道:“我是听说,四娘将她师傅赠给她的软甲,都借给了那女人,结果咱们走得匆忙,四娘也没来得及要回来,四娘嘴里不说,可是肉疼的很,我想是不是还有机会给她要回来呢!” 想到这里,她朝着身后不远处跟着他们的慕四娘一群人看了看:“四娘也是死心眼,你让他保护那女人,她就听到心里去了,呆在她身边还不算,还将自己的贴身软甲给了人家,就是以前他贴身护卫你的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个待遇吧!” “哈!”钱无病笑了起来:“女孩子家家的衣服,我能穿么?” “就是因为你不能穿,否则,四娘早就脱给你了!”朱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突然暧昧起来。 “你笑的这么古怪干什么!哎,哎!”钱无病受不了她的这个笑容:“四娘对我忠心耿耿,你可别往歪处想啊,你就欺负人家老实了不是!” “哦,忠心耿耿,那个奥利维亚对你也是忠心耿耿是吧!”朱云娘鼻子微微一皱,哼了一声:“我可是听到好多奇怪的传闻,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跟格丽莎那么熟,他们的番话,我也是多少听得懂一点的,那些家伙,以为我听不懂,说的可是肆无忌惮了!” “这跟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钱无病一口否认,心里却是发了恨,这肯定是海外千户所的那些外籍校尉在嚼舌头,却是不小心被朱云娘听见了,不过,朱云娘倒是真的厉害,格丽莎的母语,那么饶舌头,朱云娘居然也跟着学会了不少。 “不说这个了,你说,你真的听得懂格丽莎他们的说话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钱无病很是拙劣的将话题岔开:“没想到我的小云娘这么能干,这以后我就不用担心那些通译不负责任的瞎通译了,咱们不告诉他们,就悄悄的听,若是他们说了不该说的,哼哼,咱们再收拾他们!” “我才不能干呢,又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贴身护卫你,甚至不能像婉婧姐姐一样,为你守一份家业!”朱云娘倒是委屈起来,“没准,你心里一直就觉得我没用,就连北京的嫣然姐姐和孙倩姐姐只怕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是一个到处招麻烦的被宠坏的丫头,做起正事来,一点都帮不到你!” “谁说的,我从来没这么想过!”钱无病连连摇头:“我不在的时候,这船队你不是经营得很好吗?” “可现在你在船队里,什么都你做了,我还能做什么?” “要不这样,你不是说你想和你婉婧姐姐一样吗?要不,咱们返程的时候,就在这吕宋落一落,那个时候,这疫病应该也差不多快完了,我按照扶桑那边的做法,在这里立一个百户所,让这边和淡水之间的航线连通起来,我的小云娘,就给他相公坐镇吕宋,嗯,要是那个许家的丫头不听云娘的话,相公带兵去,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朱云娘听得这话,先是一喜,接着又纠结了起来,“若是在吕宋立足了,我不是要和你分开了么?” “你可以叫你们王府的人来,帮你看着啊!”钱无病笑了,“别忘记了,这船队也有你们王府的一份子,这也是自家的产业,我可是听说,这吕宋金山银山,有不少好东西哦!” “也是!”朱云娘眼睛一亮:“我叫我父王来,呆在吕宋总比他呆在大明要舒坦,到时候,咱们赚到了银子,大哥那边花钱手里也宽松一些,嗯,将娘亲也接来,娘亲一直想到这海外来看看呢!” “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么?”钱无病微微笑道:“老王爷和王妃莅临吕宋,这许家丫头要不是识相,哼哼,你真当你凤儿姐姐是假的,一个几十年都不回大明朝贡的吕宋总督,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情了,惹急了我,直接从扶桑东番那边,移个几万人过来,我看倒是,这片地方,到底是听咱们大明的,还是听她这个总督的!” “希望她能早点控制这疫病!”朱云娘微微颌首,倒是衷心的祝福起来,只不过,这一份祝福,是为了许浅浅的成分多一些,还是为她自己的成份多一些,那就不知道了。 休整过后,船队继续前行,这个时候,不仅仅是朱云娘,船队里所有的人,都开朗了起来,当远方陆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众人齐齐欢呼起来。 他们并不是因为看到了陆地而欢呼,这数天来,他们看到的陆地不少了,不过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岛屿,有的无人,有的三三两两的有些当地人在,以船队的规模来看如果不是需要补给,这样的岛屿显然不是一个值得停靠的地点。 在派了几次人上岸和那些当地土人接触后,钱无病果然的放弃了这个想法,那些土人看到庞大的舰队从海上而来,那真是望风而逃,实在逃不掉,那就摆出一副拼死抵抗的架势,钱无病是来做买卖的,又不是来他们打仗的,这样的接触,还不如不接触呢! 可是眼下和那些巴掌大的小岛不同,那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就足够证明,即使这里不是大陆,也是一个巨大的海岛了,实际上,这还真是就是海岛,至少,钱无病知道,这个犄角旮旯可没有什么大陆的存在。 还没有抵达,船队上的人就知道自己到了哪里,除了有占城来的那些个通译的讲解,那刻在悬崖上足足有十多丈高的巨大佛像,也是一个活招牌。三宝太监下西洋,所经之处,对地形地貌特色出产,都有详细的记载,而这临海的悬崖上,有巨大佛像的,明确记载的,就只有一处,那就是孛泥国的王城,而这里,就是东洋西洋的交接之处了。 “孛泥国,大人,咱们到了孛泥国了!”唐寅也有几分激动,站在钱无病身边,看着远处的佛像,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果真和三宝太监所述一模一样,临海有大佛,高十余丈,眉目宛然,其民崇奉佛像唯严。” “让船队慢慢停下来,别冲过去吓到他们了!”钱无病也是心情舒畅:“派艘快船上岸,说明咱们的来意,这些西班牙人在这一代祸害不轻,别被当作了他们!” “那是!”唐寅看着王钰匆匆去传令,笑着说道:“要说这孛泥国,就是文皇帝都是甚为重视,他们的国王,还是文皇帝亲自册封的,典籍记载,当年他们的国王可是亲自去了咱们京城,文皇帝亲赐印符、诰命,后来,那位孛泥国王,驾崩在咱们大明,文皇帝亲自下旨意,以王礼厚葬。此后,这孛泥与我大明,往来不绝,也就是最近几十年,这才走动得少了!” 唐寅在这里,给钱无病说着孛泥国的那些典故,船队里派出的快船,已经朝着早就混乱不堪的港口驶了过去,钱无病说不要吓住了他们,但是,谁看到这么一支庞大的船队,气势汹汹的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都要被吓坏的好不好,更别说,这几年,西班牙人可没少过来骚扰一番。 这还是船队的的大小船只,都和西班牙人的那种硬木帆船大不相同,他们才没主动开火,否则的话,就是船队的快船,也未必能靠近港口。比起占城,比起真腊的寮港,甚至比起吕宋,这孛泥国算是国力雄厚的了,这港口战船和岸上的防御,那绝对和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 很快,那艘快船和迎面而来的几艘孛泥国的战舰接触了一下,就掉转头,引着几艘战舰朝着船队而来,好像这是孛泥国的人,不大相信他们的说辞,想必是要过来亲自查看一番。 钱无病站在船舷边,看着那几艘看起来有些寒酸的战船,微微笑了起来,这些孛泥人,做事不仅仅有章法,而且有胆量,这须臾之间,就敢决定到自己船队中间来,或许,这些人和他见到的那些占城人,吕宋人,还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591.第591章进港 现在的孛泥国王是第五世苏丹博尔基,正是那位去大明京师参见朱棣后,病死在大明的孛泥国王麻那惹加的第五世孙,唐寅不说,钱无病还没记起来,想当初,他在南京的时候,还曾经在那孛泥王墓前转过的,是的,那时候朱棣尚未迁都,这位国王,是病死在南京的。 孛泥国位于当时东、西洋海上交通的枢纽之地,地理位置重要,在钱无病看来,能够称得上枢纽之地的,除了满剌加,也就是这孛泥了,无论是谁,想要通过这片海域,进入他心中早已经划定好的“大明内海”,很难从这两处绕过去。在占城的时候,听说西班牙人或者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欧洲人,在满剌加已经站稳了脚跟,他心里就有些疙瘩,然后又在吕宋经过了这么一遭事情,他要是没点想法,那才是怪事呢,眼下看到这孛泥国守备森严,说真心的,钱无病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欣慰的。 和与一个愿意和大明保持着友好关系的邦国打交道,肯定要愉快过那纯粹以掠夺和殖民为目的的欧洲人要强的多。 几艘孛泥人的战船,抵近了船队,雁九所在的威远旗的铁甲舰就迎了过去,看到巨大的战舰朝着他们而来,这些孛泥人的战船,很是明智的在距离足足有一两里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几艘小船放了下来。 寄奴儿是苏丹博尔基的外甥,今天本来不是他当值,如果不是他的顶头上司被苏丹临时召去,此刻面对这只庞大舰队的就应该是他那上司了。不过,能够将这港口的防务交给他,除了他的身份以外,寄奴儿的能力,是也一个重要的方面。 就像眼前,那艘明显是战船的巨舰,从船队里突了出来的时候,他果断的命令自己的手下们,停止了前进,对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恶意来,并不是没有能力表现出恶意来,他不能为自己的王国招祸。 “放下小船,我去他们那边看看!”无视手下们的劝阻,寄奴儿登上了小船,他想的很清楚,自己这个举动,看起来很冒险,但是,实际上是一点风险都没有了,这些船队若是有恶意,哪里能容忍到自己的战船靠近来,正经是自己这一举动,将来落在自己舅舅耳朵里,那可是要为自己增色不少。 身后自己的人是如何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们这艘小船,寄奴儿没心思去想这个,他眼睛瞅着那艘巨大的战船,若是有机会上那艘船,那就更好了。 可惜的是,雁九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一艘商船横了过来,将寄奴儿等人,接上了船去。 片刻之后,寄奴儿从船舷上爬了下来,朝着自己的战船驶去,那船上整整齐齐的货仓,货舱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比什么都有说服力,至于这这些巨大的战舰虎视眈眈的样子,他也能够理解,这么多贵重的货物,没有足够的武力保护,又怎么能从那遥远的大明来到这里。 孛泥人的战船,回到港口去了,钱无病也不着急,倒是雁九那边,传来讯号,请旗舰稍候。 “再派人去王宫,禀告陛下,是明国的船队来了,我已经登船查看过了……”回到港口,寄奴儿上岸的第一句话,就是派人传令,这事情,他做不了主。 …… 孛泥国王宫。 博尔基听到港口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是沉吟了起来。对于这个外甥办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而且,此时除了寄奴儿的消息,也有别的人的报告传到王宫里来了,甚至,王宫里都有人拿着珍藏的画着大明的船只的画册,去和港口的那只船队对比了一下。 所以,他完全确定,寄奴儿的消息,应该是没问题的。 “让他们进港!”他沉吟良久,对着身边的一个中年汉子说道:“你替我去迎接一下他们,弄清楚他们的来意,当然,还有他们的力量!” “我这就去!”那中年孩子很是沉稳的点点头,对着博尔基行了个礼,从王宫里走了出去。 大哥想借助明国人的力量,但是,又不想付出代价!中年人是博尔基的亲弟弟,对博尔基了解的不算不深刻,但是确定了对方的来历,博尔基还沉吟那么久,就足够他做出这个判断了。 他的身份,放在大明的话,那就是一个亲王了,不管明国船队里领头的人是何等身份,他这个身份出去招呼,就已经很能够表示孛泥王室对明国的尊重了,总不可能让一国之尊,亲自接应你们进港口吧! 所以,当钱无病听说面前的这位,是一位亲王的时候,没有丝毫的不悦,更妙的是,即使有通译,这为亲王的口中,时不时还能蹦出几个大明的词儿,这让他居然颇有几分亲切的感觉。 当然,既然主业是做生意,他官方的身份,倒不是第一位需要亮出来的了,作为船队的首领这个身份,就已经让孛泥人对他不敢有任何的小看了。 双方都看对方顺眼,这接下来的交往,自然就非常愉快了,亲王阁下为钱无病一众首领安排住处,而商船们也开始络绎不绝的进港,准备开始交易的一些工作。 只是笑吟吟的答应了亲王阁下上岸的钱无病,身边带的护卫的数目,稍微多了一些,在让孛泥人稍稍有些不大满意,经过简单的交流,这些护卫的数目,被孛泥人压制到了五百人,当然,再少的话,大明人就不干了,我们的首领如此尊贵,又的第一次来你们这里,这身边护卫的人少了,那还真不放心,若是再少,那就不如不上岸了。 两百火铳手,三百长刀兵,一水的红色战袄,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这孛泥王城,齐齐轰动了,也不怪人家见识少,不识得这飞鱼服,但是人家别的不会看,这士兵的精气神,士兵的武器,还是这仿佛一片火烧云的阵列,这样的阵仗,他们有多少机会看得到,这要不是不聚众围观一下,那都简直是对不住自己了。 592.第592章发财了 “看起来,这些明国人,真是来做生意的,虽然阵仗大了一些,但是明国的东西实在是不错,如今不仅仅是王城附近的商人,都拿着自己的货物赶过来,看看能和明国人能不能交易点什么,就算远一些的城镇,只怕此刻也得到消息了,这手中有货物的商人,都坐不住了!” “哦,他们的货物我看到了,但是,咱们的货物,他们要些什么?” “苏木,苏麻离青,没药,苏合香、安息香、**,胡椒、芍药、丁香、豆寇、沉香、木香、龙脑香等等以及大风子、孽澄茄、血竭、硫黄、犀角和羚羊角!” 寄奴儿拿着一张清单,给博尔基念了起来,这是这几天明国人原意和孛泥商人交易的东西,当然,若是真金白银的和他们带来的货物交换,他们也是欢迎的,不过,看他们带来的货物的数量,只怕就是将王城搜刮一空,也找不到那么多的金银去换他们的货物,这以货换货,倒是还实在一点。 “木材,矿石,香料还有药材?”博尔基听完他念完这常常的一串,归纳了一下:“倒是不是甚么要紧的东西!” 当然,他可不知道,他口中说的不甚要紧,在四海船队里,可是就相当要紧的了。 苏木,又叫苏仿木。大明极少,是东南亚原产植物,可作染料用,其根是有效的解毒剂。 大明的商品中,丝绸可是谁都喜欢的好东西,这数量之大,自然不必说了!苏木可以提取大量的着色剂。就象瓷器生产中需要从苏麻离青矿石中提练着色剂那样,也需要从苏木中榨取提练着色丝绸的染料。作为解毒剂来说,这也是一个重大的用途,到现在大明的北方战事不算完全平息,在战争中,攻守双方都会动用带毒利器,因而解毒剂的需求量非常大。这种拿钱买都都买不到的东西,也只有在他的原产地,被人当作“不甚要紧”的了。 苏麻离青矿石,大明同样极少。它是一种发色鲜亮的青花瓷的呈色剂——钴蓝料,元末明初景德镇的青花瓷器,就是使用这种青料。烧制出来的瓷器,其特点是发色凝重浓艳,并隐隐隐约约有些带黑色泽,似铁锈斑点。这么说吧,用着苏麻离青提出来的着色剂和大明本地的着色器制作的瓷器,那是完全的两个概念,一说到青花瓷,大家心里想必就有数了,这青花瓷驰名中外,外人想仿制都仿制不来,这其中自然有了他的秘密。 至于香料,嗯,大部分的香料在大明,其实也不是做奢侈品用的,欧洲人对香料的渴望和需求,那是因为他们以肉食为主,这食材烹饪的技术,又实在是拿不出手,这肉食若是不加香料,腥膻无比,老百姓固然能用,那些贵族和有钱的商人,就有些吃不下了。 在大明,很多香料,实际上是做药材用的,比如说:苏合香。苏合香油是从高阿打枫树枝干上流出的树胶中提取的。中国人很早就知道苏合香,《唐本草》说,它从西域及昆仑来,紫赤色,男紫真檀相似,极芳香,蕾人多用以涂身,闽人受此风气影响,患大风者亦仿之,由此可见,苏合香主要用作外擦药。 又比如说:**,即阿拉伯语之曲祖,是**树分泌出的树脂。**又名熏陆香,分为上中下三品。中国医家使用**的最早记载见千南梁陶弘景《名医别录》,中医认为**有疗主风水毒肿、去恶气…风瘸疹痒毒的功效。唐代陈藏器的《本草拾遗》记载,**。疗耳聋、中风口禁不语、妇人血气,止大肠泄,疗诸疮,令内消,能发酒,理风冷。到了末代,医家对**的功效又有了进一步认识。《目华诸家小草》记载**止霍乱,心腹痛。煎膏止痛长肉。这就是说,**在治疗外科疾病方面,具有止痛、生肌的作用。 其他的,还有很多,就不一一说了,问题是,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但是,大明没有啊,就算偶尔有流入大明的,那也是价格高的离谱,像眼下几十艘船停在这里,孛泥国举国之民,拿着这些东西,一袋子一袋子的来,就为换几个瓷盘子,瓷罐子,几匹丝绸什么的,这样的好事情,简直让船队里所有的商人们,都笑得合不拢嘴来。 这还是船队正儿八经第一次做这么大的买卖,先前在占城,他们是有机会,但是,占城才多大,孛泥国有多大,说句实在的,孛泥国眼下的国王,算是个励精图治的主儿,将孛泥治理得欣欣向荣,而占城的那位盘罗,可是被人逼得跳海的,这两者,能是一回事情吗? “你找个机会,问问他们主事的,他们的火器,卖不卖,我们可以用他们要的这些货物来换?”博尔基缓缓的对寄奴儿说道,去和明国人交易的商人中,也有他的眼线,虽然不能到明国人的战场上一探究竟,但是这船上那些火炮,那些护卫的士兵们手中的火铳,他们倒是看得见的,孛泥国可没有自己制作火器的本事,这仅有的一点点火器,还是从别人手中高价买来的,四海船队这拿火器不当宝贝的做法,可真是羡慕死博尔基了。 若是钱无病在这里,肯定又是要大笑一声,看来,在这海外,老百姓们看中的是船队带来的瓷器丝绸茶叶什么的,但是,这些手握权柄的人物,看重的却是船队里携带的火器,大越人如此,这孛泥人也是如此。当然,这得感谢西班牙人,要不是被西班牙人的火器祸害过,这些大人物,未必就时刻惦记着这一茬。 “这个我可以去试试!”寄奴儿郑重的点点头:“不过,这接待他们的首领的,一直都是清迈亲王,我这贸然去和他们接触,清迈亲王,会不会有些不高兴!” “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们一个是我的胞弟,一个是我的外甥,大家都是为了王国!”博尔基看了他一眼:“你就只当是和明国人做买卖好了,若是他们卖的话,看看他们的要价是多少,实在不行的话,明年这些香料的出产,也可以抵押给他们!” 想到这里,博尔基笑了起来,这个如意算盘,他打得相当的不错,如果明国人真的有这个意思,他还真不担心将一部分明年的出产卖给他们,当然,这样的话,等到明年这些香料苏木出产的时候,他们的船队必须再来一趟,或者说,他们干脆在孛泥,设置一个贸易战,听说,那些西班牙人在满剌加,就是这么干的。 当然,满剌加是在西班牙人的火器下不得不让对方设置贸易站,而孛泥国则是主动的邀请明国来设置这贸易站,这就是天大的区别。 明国人在孛泥设置这贸易站之后,这西班牙人,要染指孛泥,只怕就要考虑到明国人的反应了,看着这些护送这些商船来的战舰就知道,明国人在海上的力量,未必就比西班牙人差。这一次可以来几十艘商船,而下一次,当然就可以来几十艘战舰了。 至于明国人会不会对孛泥国有什么觊觎之心,博尔基根本就不考虑这一点的,几十年前,他的太爷爷是明国亲自册封的国王,若是明国人要吞并孛泥,还用得着等到今天吗,看祖上留下来的记载,当日里来到孛泥的明国船队,可不是眼前这几十艘船队这么一点规模,那时候,据说可是数百只船,几万人。 “若是他们答应,不,不要他们答应,只要他们有松口的意思,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办了,我会找个时间,宴请他们,既然他们船上有明国的士兵,那那个首领,在明国肯定是有官职的,说到底,我们孛泥国还是大明亲自册封的孛泥王呢,用这个大义压下来,咱们也不白要他们的,我想,他们应该会屈服的!” 钱无病这几天,算是真正清闲了一把,连朱云娘都忙得团团转,唯独他一个人闲得无聊。 孛泥人的殷勤,倒是让他有些受不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打算出门,那位亲王阁下,就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这让他想微服在这孛泥四处走一走逛一逛的想法,都成了一种奢望。但是,人家笑脸迎过来,你总不能让人家贴个冷屁股吧,眼下船队还在这里发财呢。 所以,虽然是笑呵呵的应付着这位清迈亲王,但是钱无病心里,着实有些腻歪了。 “四娘,就我们两个,出去走一走,你能不能让别人发现不了!”钱无病实在不想那种一出门就上百人跟着的样子了,那样出去,是人都远远避开了,还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你是想要的我的面具么?”慕四娘歪着头,想了想:“但是,大人你早就让我不要戴着那个了,我都没有带着身上啊!” “不让那帮讨厌的家伙跟着就行了!”钱无病苦笑不得,朝着外面指了指,“这些家伙很烦人呢?” “那让我想想……” 593.第593章引君入瓮 钱无病当然不会闲得蛋疼,要在孛泥这里,表现一下自己的亲民,他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乍到一个新鲜地方,非得四处转悠一下开开眼界。 他只是想:既然孛泥这里的买卖,这么好做。那他可就都琢磨琢磨了,如何让这好做的买卖,一直这么做下去。 孛泥可是和大明交好,人家虽然开始有些提防,但是那是人之常情,但是接下来的接待之类的事情,人家可是做的相当的地道,按照他这一路来的经验,这里若是真的要西班牙人或者葡萄牙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祸害了,那也不用说了,直接大炮架起来,轰过去就是了,就如同占城,如同吕宋一样,轰完了,自然事情就好办多了。 但是,这里的情况不大一样啊。 还是拿以前那个不存在的村子做必要,这大明,占城,扶桑,吕宋,孛泥等等,就好比是都住在一个村子里的,大明呢,是村长,而其他的这些呢,自然是村子里的村民了,你们村民之间打架什么的,村长心情好,那就伸手调解一下,心情不好,那就当没看见了,当然,村民们闹得太过分,这眼看着一个就要打死一个了,这个自然是村长要义不容辞的出手了,赶走了发狠耍恶的,这村长家派点壮汉在受欺负的家里,一个是安慰,另外也是撑腰的意思,这个肯定是谁也不会说什么不是的。 欧洲人可不是村子里的人,他们可是外人,这外人窜到村里来,窜到村民家里来,村民无力抵挡,当然是村长派人先打出去再说,至于在村民家里放置点人手,这更是是保护之意,谁要拿这个说事,那可就是主次不分,好歹不分了。 孛泥国是村子里的大户,嗯,眼下看起来,算是大户,但是,这外人似乎没人窜到他家里来啊,再说了,这大户和村长的关系平时还算不错,这种情况下,村长如果说,我派点人在你家长住吧!这稍微讲究点的人,只怕都开不了这个口,更别说,大明这个村长,那是在村民面前吹嘘了几百年上千年的讲究人,总不能大明村长拍着孛泥同学的肩膀,厚着脸皮来上这么一句:“小孛啊,我看你家伙食不错,这好东西也不少,要不,我帮你花销花销?” 那可就真的有些不要脸了。 但在这迎宾馆里,可琢磨不出什么东西来的,钱无病甚至不知道,这孛泥国的需求是什么,你都不知道人家想要什么,你拿什么去让人家松口不是!这孛泥国五代国王,和大明关系尚可是一回事情,但是,人家这几十年,不靠着大明,和大明没来往,不也过的好好的吗? 还没能慕四娘琢磨出一个什么好法子出啦,好吧,钱无病实际上,也没指望她能琢磨出一个好法子出来,他就是憋闷得慌,而身边又有放心说话的人,才有这么一问。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大量纷杂的脚步声,吆喝声,总之,一片混乱的动静,而一直担任这钱无病的护卫的锦衣卫士卒,也各自在军官的指挥下,动了起来,身处异国他乡,这外面突然传来大量人员的跑动声,兵器的碰撞声,换谁都不可能没心没肺的当作没听到。 “大人!”雁九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孛泥国的兵,把这地方给围了!” 慕四娘本来还在苦思冥想,听到这样一声,霍的站了起来,看那架势,就是立刻要护着钱无病杀出气的模样,杀气腾腾的。 “清迈亲王呢?”钱无病打开门,走了出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来了多少人!” “不清楚,刚刚属下在墙头看到的,外面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不比咱们的人少,大人,趁着他们立足未稳,咱们冲会船上去,这孛泥人一定觊觎咱们的船队带来的货物,忍不住下手了!”雁九有些惶急的回答道。 钱无病看着他,他知道雁九不是害怕,之所以他脸上惶急,那是因为自己在这里。 说话间,几个锦衣校尉从侧厢回廊那边跑了过来,“大人,孛泥人一个都不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全部都离开了!” 钱无病的眉头皱了起来,这算是什么,引君入瓮么,难道孛泥人就真的觉得吃定了自己,就算自己上了岸,自己身边可是有五百护卫在他们的城中,真是要打起来,固然自己这些人会死伤惨重,他们也不好过吧,跟别说眼下自己的船队就在港口处,这城里头一乱,王钰他们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若是不先动手,咱们不要动手!”钱无病沉吟了一下,“这里地方就这么大,安排兄弟们守好,实在顶不住了,外面的就不管了,往里退!还有,这事情有些古怪,我要弄清楚,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孛泥人的态度,一下改变得如此之快!” “遵命!”雁九抱拳,领了命令离开。 在钱无病身后的慕四娘,见到钱无病眉头紧锁,轻声提醒道:“大人,要不要通知船队一声!” 她手中自然有和船队联络的烟花,就算眼下是白日,这烟花就放出去,船队那边也是有人专门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倒是不担心无人发现。 “先不要联络!”钱无病摇摇头:“真的是要是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火铳声一响,就算没有讯号,船队那边自然知道咱们出事了,我就是奇怪,这位孛泥国王,我虽然没有见到,但是,从他的兄弟嘴里,我听到的可是一位有手段,有魄力,称得上是英明的一个人了,这突然和咱们交恶,他都没有任何的好处,这人图的个什么啊!?” “化外之人,不可以常理揣度!”慕四娘摇摇头:“可惜,我软甲留在了吕宋,若不然,此刻你穿上了,也就不用担心那些流矢什么的了!” 钱无病心里微微一笑,这四娘平日里好像什么都不关心,连她这个副千户,都当得有些懵懵懂懂,没想到,她还是一个大国主义者啊,虽然大明人打心眼里轻视这些番邦,但是,听慕四娘的口气,这是直接将这些番邦人,当作不可沟通交流的类型了。 他只顾着品味前面这一句了,至于后面慕四娘的软甲什么什么的,却是被他直接无视了,他只当是慕四娘心疼她的软甲呢,他甚至浑然不觉得,这一直以来,在慕四娘口中都被称作“大人”的他,在这最后一句了,这个“大人”不知不觉的被一个“你”字给代替了。 594.第594章畏敌如虎 钱无病不知道,他不让慕四娘发讯号惊动船队,还真是的多此一举了。哪怕这个时候慕四娘发出信号,船队里也不能做出更快更好的反应了。 这几日来热闹无比的港口,此刻已经是安静无比了。港口的码头上,码头附近的商铺、民居的地下,到处是一片狼籍,那是百姓们失散逃离的时候留下来的杰作。而这几日里,一直停靠在港口边的大明商船,正一艘一艘的从码头上离开,朝着远处海面上的船队而去。 也有没有离开的,不过,那就是和在孛泥人对峙的铁甲舰了,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就是那么突然之间,这混乱就发生了,然后船队里的人,就看到码头上的商贩四散奔跑,而孛泥国的士兵也一个个全副武装的从城里冲出来,这种情况下,留在船队的王钰等军官,自然第一时间就下令戒备了。 而即便到了现在,船上的人,还是没明白,究竟出什么事情了,一个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能做的,就是小心的戒备再戒备,钱无病还在城中,哪怕眼下双方对峙的阵容,有些过于悬殊,他们也是不敢突然发难的。 唯一猜到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却是不在船上,而是在码头上! 格丽莎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将自己和自己是侍卫们围起来的孛泥士兵,一张俏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没想到啊没想到,西班牙人也好,葡萄牙人也好,在这孛泥国竟然人憎鬼厌到了这等地步,哪怕只是自己和自己的侍卫们的相貌,就足够让他们大惊小怪起来,看来,以后罗马要在这里设置贸易站的话,除了考虑大明和孛泥国的态度,最大的竞争对手的态度,倒是不用考虑了。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首领出来,她相信,就凭着自己是从大明的战舰上下来的,这些孛泥人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对着她们动手,这不是她小看这些孛泥人,看看海上的战船,她还真不怕这些人翻脸。 说起来,这真是一个天大的乌龙。无论是外籍锦衣卫校尉,还是格丽莎的人手,都是编制在铁甲舰上的,他们是四海船队的主力,自然不会放到商船上去,而商船在这里做生意,战船自然是要戒备的,除了防备从海面上可能出现的敌人,也要防备孛泥人,这些铁甲舰自然就没有停泊。 所以,孛泥人看到的,都是商船上的大明人。顺便说一句,那位寄奴儿,上船检查的也是商船,他根本就没能到铁甲舰上去,所以,他也没看到大明人以外的人。 好死不死的是,钱无病进城带的五百护卫,都是雁九从船队的校尉中选出来的忠勇之士,这外籍校尉们,就目前来看,要混进这个护卫中,还是有些难度的,这基本就是钱无病的亲兵的规格了,雁九敢把自己信不过的人塞到这里面吗?说句难听的,在雁九眼里,大明人中,固然有不可信的,但是,大明人以外,那更是一个他都信不过。 于是,随着钱无病上岸来的,也是清一色的大明面孔。 也就是说,在格丽莎和听到侍卫们踏上这孛泥的码头之前,孛泥人没有看到一个和大明人面孔迥异的欧洲人的面孔。 西班牙等外来的欧洲人,在这东南亚一代,实际上是已经被妖魔化了的,这除了和他们以火器为主的海上和陆上的武力也关系,也和他们做下的各种骇人听闻的勾当有着巨大的关系,提起“红毛鬼”这三个字,那是真真可以止小儿夜啼的。还是那句话,在不熟悉的东西方人之间,这西方人看东方人固然全部都是差不多的面孔,这东方人看西方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格丽莎原本是带着上岸观光考察的想法,才决定上岸的,船队里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若不是身份不合适,这孛泥的清迈亲王当日迎接钱无病进城的时候,她就跟着一块来了,能够足足等了几天她才有这个举动,她也算是个有耐心的了。 当然,她再有耐心,当这几十个疑似“红毛鬼”的家伙,全副武装的出现在孛泥的码头上,这再多的耐心,也不能压抑起孛泥人自个引起的恐慌,一场意想不到的混乱,就此发生。若不是那些大呼小叫逃窜的人口中,时不时响起几个她熟悉的词儿,格丽莎还真不知道,这一次,是因为她们自己的这副面孔惹的祸! 孛泥国的反应也相当的大,在海上,自然他们没有任何的优势,但是,第一时间,王宫里就传了命令,几千士兵在将领的带领下,将钱无病所在的迎宾馆,包围得一个严严实实,与此同时,上岸的那些“红毛鬼”,也被他们包围在了码头上,而眼下的情形,这些红毛鬼,看起来是没有机会再逃回他们来的时候的船上去了。 “钱首领,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那位神出鬼没的清迈亲王,在一群甲兵的拥簇下,走到迎宾馆的门外,对着大门,涨红了脸的叫道。围墙上,树干上,甚至屋顶上,那些黑洞洞的火枪口,看来对这位亲王,还是有着一定的威慑作用的,他那一声金光闪闪的甲胄,在这样的天气里穿在身上,肯定不是为了耍帅。 “我们大人,还需要你们给他一个解释呢!” 雁九从门口走了出来,站在门口:“这就是你们孛泥的待客之道,或者说,还是你们觉得,我们大明,是可以任你等随意搓揉的软柿子?” “为什么会有西洋人,混在你们的船队里面上岸来了!”清迈亲王对于这些大明人倒打一耙,显得相当的愤怒,“满剌加的惨剧,在我孛泥,绝对不可能再发生,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和这些西洋人狼狈为奸,勾结在了一起,来谋夺我孛泥的!” “满剌加的惨剧?”钱无病在雁九的身后,嘀咕了一声,似乎……这满剌加被西洋**害,还有些故事在里面。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不过,我们船队,的确是有着来自西边的客人,难道大明的船队的客人,也需要向你孛泥过报备么?”听着身后钱无病的提示,雁九大声的对着外面喊道,“我们倒是不知道,你们这孛泥国,规矩居然比咱们大明还大!” 俗话说,话赶话没好话!一方认定大明的船队是包庇那些西洋人,或者说,干脆就是掩护这些西洋人来孛泥打探虚实的,这口气自然冲的要命,而另外一方,则是觉得,这孛泥人未免小题大作,你小题大作也就是罢了,但是你这用兵将咱们围着,这是个什么意思,谈不拢就打算开打么? 这言辞自然就越来越激烈了,到了最后,钱无病甚至都没兴趣在雁九身后吱声了,自顾自的走到后面,任由雁九自然发挥了。 他不想开打,但是真打起来,他也不畏惧,他甚至相信,只要这火铳声一响,这孛泥国的王城,只怕就要毁于一旦了,孛泥人有这么大的决心吗?他们既然要将这事情往坏处想,难道就没想到,自己这些人进城,没准和打着主意和外面的船队里应外合吗? 拳头大,走到哪里都不怕,这真是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钱无病微微笑了笑,颇有些大将之风。这份镇定,看得身后的慕四娘,微微有些发怔。 慕四娘可是一个很单纯的姑娘,哪怕是眼下他抬举她做了这海外千户所的副千户,但是,在她心里,她依然是钱无病的贴身护卫,外面围着的人一千人也好,一万人也好,她都不在乎,她只要护着他的周全就可以了。至于自身的安危,她倒是没想到那么多,她混迹江湖的日子,比在衙门里的日子多,自然知道,一个人身手再好,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也迟早是一个死字。你轻身功夫好,你内力好,你的刀快,但是,几十杆大枪扎过来,几百几千支弩箭射过来,就是神仙,也未必逃得开。 不过,那又有什么呢,只要他周全就好!或许,我要是真的死了,他这辈子,也许真的就再也把我忘记不掉了吧!即使他那么多的女人,在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我慕四娘的一席之地的。 慕四娘在微微出神,钱无病也在凝神想些什么,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小了起来,想来是雁九和那清迈,已经将该说的都说完了,如果不开打,那他们两个,都可以回头请示那个做主的人去了。 “大人!”雁九的身影,打断了这两个各自想着心事的人:“事情好像不是咱们想的那样,不知道是那一旗的兄弟,上岸来,引发了这些孛泥人的骚乱,这些人把账算到咱们身上来了,看来,这些孛泥人对这到处祸害的西班牙人,可是提防得很啊!” “嗯!“钱无病应了一声,却不说话,这个因果,喊话没几句,他就听出来了,他在考虑的是,既然这孛泥人如此畏惧这西班牙人,那自己是不是能够拿这西班牙人,做一篇文章呢,至于外面的那点威胁,他此刻已经没放在心上了,如果那个博尔基苏丹不是特意冲着他们而来,那基本上,对方也不会主动发起攻击了。 595.第595章洋公主和土包子 钱无病算是将孛泥国的反应算死了,博尔基别看他做出这种极不友好的姿态,甚至包围了迎宾馆,但是,他还真没打算直接就这么和大明人交恶,有一个西洋人在一旁窥伺,孛泥国就已经是紧张得草木皆兵了,再招惹大明人,这是嫌自己的日子过的太自在了一点吗? 若是说对大明的国势的了解,这东南诸国,孛泥国如果自称第二,绝对不会有敢居第一的了,人家的祖宗眼下还在大明的王都埋着呢不是!尽管这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从这一支再次来到孛泥国的船队的规模,博尔基实在是看不出,大明的国力会衰落到哪里去,这不过是一支隐隐带着官方背景的民间船队,就有这样的规模,这如果是大明的水师,如同当年第一次来到孛泥的哪只巨大船队一样,孛泥人哪什么抵挡! 好吧,就算不说这些阴暗的,捡拾点阳光的来说,这孛泥国的王室,都是大明册封的,这大家好歹也是一家人,你们大明来的人,可不能这么不地道,带着外人来坑自己人啊! 孛泥王宫里,博尔基阴沉着脸色听完自己的王弟的回报后,稍稍想了一想。 “那些西洋人,都请了过来了吗?” 有人在一旁应道:“都请过来了,等待陛下发落呢!” “请他们的首领进来吧!”博尔基点点头:“既然明国人说这些西洋人是他们的客人,我倒是看看,是什么样子的西洋人,能够担当得起明国人的‘客人’二字!” “那迎宾馆那边?”清迈小声请示道。 “先围着吧,你去亲自盯着点,没有我的命令,谁若是敢先动手,诛族!” 格丽莎在钱无病面前,能够摆出个公主的架子的时候很少,这个连钱无病都取笑过她,但是,当她面容肃穆,微微扬着下巴,走到博尔基的面前,这分做派,连博尔基都微微有些吃惊了。这气质,这举止,还有无视那些全副武装的侍卫的眼神,格丽莎不像是走进一座王宫,走到一个君王的面前,倒是好像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一样!而偏生她的面貌又生的俏丽,这放在男人身上,这种做派未免就有些傲慢的意思了,但是,在她身上,却是自然而然,丝毫给不了人一种傲慢的感觉。 得知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这个国家的君主,格丽莎微微弯腰,施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一国之主,当得起她的敬意了。 “神圣罗马帝国公主格丽莎,见过尊敬的孛泥国王,祝你健康永驻,福寿万年!” 格丽莎口吐标准的大明官话,让博尔基微微有些惊讶,不过,想来她在明国人的船队里厮混了那么久,他很快就表示理解了,也好,也省的找人做通译了,简单的大明话,他还是略懂的。 “神圣罗马帝国!”博尔基微微点头,受了她这一礼,脑子却是在拼命的琢磨,好像,自己没听说这个帝国啊! 有侍卫送上了坐椅,格丽莎仪态万方的坐了下来,等待着王座上这个男人的询问。 “我听钱首领说,你们是大明帝国的客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想通了,不是宫里的记载上说,大明的船队每次往返,都有不少国家的王室贵族坐着他们的船到大明去朝见皇帝的么,连他的太爷爷当初也是如此,这个西洋公主,肯定也是这样。 “您的意思,我有些不大明白!”格丽莎微笑的说道:“如果您说的钱首领,就是大明帝国的锦衣卫指挥使钱无病钱大人的话,那么,是的,我算是大明帝国的客人,不过,在我个人看来,我更像是钱大人的合伙,商贸伙伴!” “那西班牙人……”博尔基显然有些疑惑:“和你们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格丽莎笑了起来:“西班牙人的相貌,和我和我的这些从人,都是没多大区别,不过,国王陛下的相貌,和大明人的相貌,不也是没多大区别的么?难道我看到了国王陛下,就一定说国王陛下和大明人,是一回事情么?” 这样的啊!博尔基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口中这个时候,他却不能这么说的:“我们孛泥和大明,的确是一回事情,就连先祖当年得以开国,都是受了大明皇帝的册封,这个不能混为一谈!” 格丽莎笑得十分的优雅,微微点头,表示明白。这孛泥和大明是怎么一回事情,她早就在唐寅哪里弄得一清二楚了,此刻博尔基这话,听起来是没错,但是,这实质上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情,那就难说了。 “那神圣罗马帝国,和西班牙人的王国,谁的国力强盛一点?” 果然,博尔基关心的还是这个。 格丽莎傲然的抬起了头:“西班牙王国和葡萄牙王国,论起大小来,也就是我们帝国的一个行省那么大,这根本是一个不用比较的问题!” “那为什么在这海洋上,我们看到的都是他们的帆船,而看不到你们……罗马帝国的帆船!”博尔基也不是随便说说大话就能全盘相信的人,听到格丽莎的回答,他毫不客气的指出了这个连格丽莎都无法回避的问题。 “因为我们的方向不同,尊敬的陛下!”格丽莎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这样的说辞,在她的脑海里不知道回荡多少次了,“我们帝国,从陆地上而来,所以,我们先到了大明帝国,而西班牙人,从海上而来,所以,他们先见到你们!不过,这一切以后不成问题了,现在我和我的伙伴来了,西班牙人,必须退出这片海洋,回到他们自己的地方去!” “你的伙伴?”博尔基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你是指钱首领,哦,你刚刚说他是什么指挥来着!?” “大明帝国的锦衣卫指挥使!”格丽莎重复了一遍,她心里有些微微鄙视这博尔基了,还说和大明一回事情呢,连锦衣卫都不知道,不过,她平日里和船队的那些锦衣卫接触多了,这些锦衣卫,说话都是咱们锦衣卫如何如何的,她也当就该这么介绍了,可是若是真的钱无病等人在这里,也得像她鄙视博尔基一样,微微鄙视她一下了,正式的场合,哪能这么介绍,正经应该说:“大明帝国北镇抚司同知,代指挥使行事!”这样才对! 596.第596章尔虞我诈各有打算 “这不是一支民间船队么?”博尔基问道。天可怜鉴,就算他祖上和大明来往密切,但是也不可能将大明的各种官职专门写下来解说一番留给自己的子孙吧,这锦衣卫指挥使,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博尔基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就当是一般的大明官员了。 “是民间船队,不过,却是钱大人的私人船队和他的伙伴们!”格丽莎将“私人船队”这几个字咬得重了一点,这样的话,对于那些疑似正规士兵的出处,不用她解释,博尔基就自行脑补了,敢情,这为钱大人是以权谋私,带着大明帝国的军队,为自己的商船保驾护航来了。 好吧,这边的情况,算是了解了,至少那位钱大人,没有蒙骗自己,这位罗马帝国的公主和他的从人,的确是和西班牙人没多少关系,甚至,他们可能还是敌人,那么,外面的情况,就需要马上处理一下了。 眼下的这情形,将那位钱大人请到自己王宫来,只怕对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了,看来,就算撤军了,还得自己走一趟,要不然,人家心里头的那股怨气,只怕不大好消除。 “格丽莎公主,适才受惊了吧,不过,眼下话都说开了,只怕港口那边,还在对峙着,你能让你的伙伴们,不用那么紧张了吗?” “这个,呵呵!”格丽莎掩嘴微微笑了一笑:“国王陛下,你还是没理解我的话,我都说过了,这船队是钱无病钱大人的私人船队,而钱大人好像眼下就在国王陛下这里做客吧,放着这么一尊真佛不请,却是找我,这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 包围在迎宾馆的士兵们逐渐撤走了,但是,在迎宾馆里的人,却是没有放松警惕,依然虎视眈眈的盯着外面,这个时候,雁九也好,慕四娘也好,见到这个机会,都在异口同声的劝钱无病离开这里,回到船上去。 “他们围着咱们的时候,咱们都不怕,他们都撤走了,我还灰溜溜的回到船上去,就算我丢得起这个人,大明也丢不起这个人!”钱无病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两位下属的建议,看的这两位眼里,又是一片小星星,大人果然是大人,时刻都记得朝廷的脸面,可是这先前是未必冲得出去,眼下能出去,若是对方回心转意,那可就亏大了啊! “我倒是要看看,这么剑拔弩张的,这孛泥国,到底在搞什么鬼,那个清迈亲王,再来的时候,先晾一晾他,就说我受到了惊吓,不见!” 钱无病气势满满的,这孛泥国都草鸡了,他当然就要硬了,今日这事情,他不仅仅是“受到了惊吓”,更需要补偿!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拿吓唬人当开心呢! 可惜的是,他打定主意要晾一晾那个亲王,这话说了没半个时辰,他自己就主动的从屋子里出来了,没办法,那个什么亲王是来了,但是人家是陪着国王陛下来了的,他就是再气不顺,也不能等人家国王进屋子来参见自己吧,这里可还是人家的地方,他钱某人,又不是孛泥的太上皇。 大概是得到了博尔基的授意,在简单的互相见礼之后,格丽莎就叽叽喳喳的将这件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的在钱无病耳边讲了一边,然后,钱无病有些不大相信的看着她:“你是说,今日这事情,都你是你给惹出来的!” “是啊是啊!”格丽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如果不是我,这博尔基国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接见你呢,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干嘛的!后来我给他简单的说了一下,就说你手下的锦衣卫士兵,大概也就个七八万吧,这博尔基国王,立刻就过来了!” “有这么多么?”钱无病愕然,他还真没仔细的了解过,在北镇抚司里,总旗以上的锦衣卫军官,才有资格造花名册,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手下有这么多。 “大人,包括一些帮闲的,咱们的锦衣卫的人员,早就超过十万余人了!”雁九低低在自己上司面前说了一句:“格丽莎小姐这么说,也没错!” 这几个人在这里窃窃私语,博尔基一直脸带笑意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不急不躁,倒是外面那些或者是荷枪实弹或者是手擎长刀的士兵,让他多看了几眼。 他身边的清迈亲王,对自己王兄的心思,还是比较了解的,见到博尔基的眼光看着自己而来,他微微的不为人知的摇摇头:博尔基这是问这些士兵和孛泥士兵的比较呢,这么多火铳长刀,还有这些士兵的体格个头,不是他妄自菲薄,这孛泥国的士兵,还真是相形见拙。 “咳咳,钱大人,适才下面人误报,这防卫军以为是有敌人入侵,倒是惊吓到了你了!”博尔基态度温和得不像一个君王,倒是有些像钱无病老宅旁边那位穿街走巷的王二伯:“虽然这误会在格丽莎公主的解释下,已经说清楚了,但是,我们孛泥还是过意不去的,接下来三天,贵船队的一切交易,王国都不再征税,算是我们一点小小的心意吧!” “国王陛下客气了,这敌人入侵当然事大,这样处置也无可厚非!”钱无病转过头,笑了起来:“做生意的,不缴税那还像什么话,国王陛下的好意钱某心领了,不过,这税还是要交的,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坏了规矩可不大好!” “以后的日子长着?”博尔基呵呵一笑:“钱大人的意思,是以后要经常往来我孛泥,这个,我倒是欢迎得很!” 人家看不上这点小钱,这是博尔基的第一个感觉,当然,也可以将钱无病的这番话,理解为钱无病胃口太大:这受了惊吓,这么点赔偿,远远不够!不过,博尔基可不在乎,不够再加嘛,大明的船队经常往来孛泥的话,对孛泥的好处,那可不是一点半点,为了心疼芝麻而丢了西瓜的傻事情,他英明如此的博尔基陛下,怎么可能干! 果然,钱无病的下一番话,就露出了他的真实用意。 “我倒是琢磨着让船队经常来往孛泥呢,不过,国王陛下您也看到了,咱们船队不仅仅货物多且贵重,这人员也不少,有些货物,就是买卖上一两个月,也未必买卖的完,这段时间里,大家呆在船上,未免就有些不方便了,陛下你说是不是!” “那钱大人你的意思是怎么样呢?”博尔基点点头,也不表态。 “我就想啊,若是国王陛下,能够租借给我们一块地方,盖盖住的屋子,仓库什么的,那就方便多了,当然,我们是要给钱的,不白住!” “是给大明帝国还是给钱大人?”博尔基微微笑了起来:“或者说,是给格丽莎公主口中即将来到的罗马帝国的船队!” 钱无病狠狠的瞪了格丽莎一眼,他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先和博尔基开口了,那可不成,这片地儿,大明为主,格丽莎的那点小算盘,只能是在大明的势力范围内打一打,格丽莎想从客场变成主场,那就和大明的利益有点冲突了。 “是给我,也是给大明帝国!”他转过头回答道:“至于格丽莎公主,她暂时需要的地方,我想不会太多,到时候,国王陛下如果还有空地儿给格丽莎,我也是不会反对的,否则的话,格丽莎需要的地方,就从国王陛下租借给我的地方上划分一块吧!” “一百亩!”博尔基想了想:“可以租借给你们一百亩的地方,你们在这一百亩的地盘里,怎么折腾,我都不管,再多,也就没有了!” 钱无病点点头,一百亩就一百亩,只要你松口就好,有了这个开头,难道还怕没有第二个一百亩,两百亩吗? “不过,这里我要放置一部分的武力,以保证我们的货物和人员的安全!”钱无病朝着外面逡巡的锦衣校尉们指了指,“不会超过这里的人数!” 博尔基看着钱无病,似乎要看出钱无病真实的用意来,钱无病丝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眼光,开玩笑,这租借地方了,肯定要放人手的,老规矩,至少海外千户所得放一个百户在这里,若是这个都不答应,我吃饱了撑着花钱在你这里租借地方。 “你说过的,不超过这里的人数!” 见到钱无病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算是放心了,看来,明国人真的只是担心他们的货物安全,这几百人的话,他还不放在眼里的,眼下他孛泥国直接效忠于他的军队,就有两三万人,真要是大明人觊觎孛泥,这几百人,他分分钟可以把他们给消灭掉。他们纵使船队厉害,但是,船队也上不了岸吧! “你提出的条件,我答应了你,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钱无病的要求被答应,这场面上的气氛,明显的融洽了许多,见到博尔基开口,钱无病笑着回答道:“陛下您请说!” “既然是租借,你们又给钱,这当然不错了。这到底每年多少钱,多少年一给,这个我不管,你个下面的人去谈!”博尔基诡秘的一笑:“不过,我不要银子,这租金,你们得用你们大明的火器来支付,不管是火枪,还是火炮,都可以,若是有能够制造这些火器的工匠,那就更好不过了!” 597.第597章不坑友邦 距离港口十来里的一处荒地,被拨给了四海船队,这原本是孛泥王室圈下来作为皇家园林的,只是后来海上来了威胁,这王室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大保险,于是就荒废在这里了。既然当初打算做皇家园林的,这普通百姓们就不要琢磨了,而孛泥国的官员,若不是国王赏赐,谁敢惦记这一块地方了,搁置到现在,倒是便宜了钱无病。 这地方,可就远远不止一百亩了,不过,不过是钱无病还是博尔基,都没在这个地方上掰着指头去算,钱无病都说今后打算从这里分一块地方给罗马帝国了,博尔基连这点放长线钓大鱼的眼光都没有,那也愧对他头上这顶王冠了。当然,钱无病绝对不是不会这样认为,他觉得是自己给的条件太过于优渥,这博尔基才有些不大好意思斤斤计较而已。 每年的租金折算成火器,博尔基开出的价钱,是一年两百支火铳,两门火炮,从船队匆匆赶来的朱云娘,却是拦腰一刀,直接就给了一百支,至于火炮,那是一门都没有,连虎蹲炮都不行,钱无病还担心这还价还得太厉害,对方有有些不悦,在他看来,一百支火铳,上天里就是两千两银子的买卖,这有点欺负人了。 “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咱们到了这么多地方,你还没看出来吗,那些西洋人若是没有火器,你看这些番国怕不怕他们,论起人数来,西洋人连这些番国的百分之一都没有,却是将这些番国祸害成这样,这些番邦小国,这是做梦都希望自己能拥有对抗这些西洋人的火器啊!”朱云娘低声的对钱无病说道:“你别看这孛泥王怒气冲冲的走了,我敢保证,他要这两百支火铳,两门火炮,根本就是漫天要价,这是一年两百支啊,孛泥全国上下,不知道有没有两万兵,这么多火铳兵,他养得起吗?” 在那边,格丽莎正在和那个清迈亲王两人蘑菇,自然也是为了这个数目的问题,格丽莎也有自己的打算,这里既然将来要成立罗马帝国的贸易站,她自然也不希望当地的土著武装太厉害,就算是在罗马帝国,这火枪也不是军队的主力兵种,大家玩的还是长枪大盾弓箭手的那一套,你们真要整出几千火枪兵了,到时候,一旦有了龃龉,谁听谁的? “他们还想要工匠!”朱云娘小脸微微一笑:“真是美死他们了,就算咱们答应,有哪个匠户愿意漂洋过海来这里,再说了朝廷也不许这些工匠流出来啊!” “会不会一百都多了些!”钱无病皱着眉头,朱云娘这么一说,他倒是认真考虑起这个事情来了,火铳不是商品,孛泥人拿到手中,肯定是要用的,一年两年或许不觉得,三五八年,这孛泥人就足够武装起来一支像模像样的火铳部队了,加上保护火枪手的长枪兵盾牌手,这支部队,就算上万人,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大明,这万把人的军队,说厉害是厉害,说不厉害,也就那么一回事情了,但是,这里可不是大明,只怕一支有着几百上千火枪手的军队,就足够横扫这些巴掌大的大大小小的国家了,他可不想自己做买卖,做着做着,做出一个野心勃勃的孛泥国来,到时候,这周边的这些小国家跟着倒霉不说,他四海船队和其他大明商人,要赚钱,只怕也没那么轻松了。 “火枪会坏的!”朱云娘抿着笑了:“这里可不是大明干燥得很,这刀剑弓箭在这海上,遇见那些潮气,用不上一年两年就没法用了,更别说这些全部是铁疙瘩的火铳了,只要他们没有修理制作火铳的匠人,他们的手中的火铳,永远也达不到一定的规模!” “万一他们找到这些匠人了人,天下英雄辈出,谁知道哪里会有这么的人物?”钱无病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你海外千户所难道是摆设么?”这一次,朱云娘终于狠狠的白了这个不开窍的家伙一眼:“说你有时候真是迂腐得可以,你下令用船上的火炮轰人的时候,可不见你心地多软,真要是被他们招揽到了这样的人,那这样的人,一定是要死的,锦衣卫里,难道几个刺杀的高手都找不出来了么?” “我发现你,跟着我越来越不纯良了!”钱无病摇摇头,叹息道:“果然大家都是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呢,你这釜底抽薪,这孛泥国的上上下下,今后要抵挡那些西洋人,那就非得靠着我们大明了!” “这不是什么好话,你还是拿这话对格丽莎去说吧,他们过来了!” “钱大人,我们谈的价格是,每年一百二十支火铳,这火药弹丸,孛泥王室另外单独购买,这样的价格,租下这二百六十亩园林,你看合适不?这是契约,一旦我们的租金交付,孛泥这边就会开出地契来,而且,这二百六十亩土地作何用途,孛泥国不做任何干涉!此外,他们还允诺,从港口到我们的地方,他们会重新开辟出一条大路来,算是赠送的!” “这个租金,我们要多久交付一次?”钱无病关心的是这个,如果可以,他倒是想一年交付一次呢! “清迈亲王,希望我们一次交付十年的租金!” “这不可能?”钱无病摇摇头:“船队里不可能有这么多现成的火铳,就算有,我也要先武装自己的士兵,用多余的火铳缴纳租金才成!” “一年一次吧,这次交付个你们第一年的,明年船队再来的时候,会给你们带来下一年的!” 清迈亲王急了:“五年,至少五年!” 百来只火铳能做什么?做王室的卫队么?孛泥的士兵,可不是一生下来就会使用火铳的,一起才一百二十支火铳,这训练肯定要损耗不少,这到时候真正能够有战力的火枪手,不知道能剩下多少呢? “两年!”钱无病开口:“就算我答应你三年五年的,这个时候,我拿不出来,那岂不是也成了一支空文,咱们大明人,从来不坑友邦!” “那……”清迈亲王犹豫了:“那能不能请钱大人,派人帮助我们训练士兵,这消耗的弹丸和火药,我们会照着价钱支付的!” 见到对方纠结于这个几年了,钱无病哈哈一笑:“这个自然,亲王殿下放心好了!” 598.第598章无敌舰队 当远远看到吕宋的海岸线的时候,克鲁斯的心情如同晴朗的天空一样愉快,如果勋爵大人说的没错的话,他们将在这里休整三到五个月,然后,他和他的同伴们,将踏上征服那个庞大的愚昧的帝国的征途。 克鲁斯是一个葡萄牙人,但是此刻,他身处的可不是葡萄牙人的舰队,他是作为顾问出现在这只庞大的舰队上的,这得意于他上一次安全从东方返回里斯本的经历,像他这样的顾问军官,这这艘舰队里,至少有上百人,他在这里,没有人任何的不适应的感觉,嗯,他甚至很有归属感。 西班牙远东舰队,不,现在应该叫西班牙远征舰队,是足足有三十四艘大大小小的船只组成的,克鲁斯有理由骄傲,自从人类进入文明的历史以来,这大概是最伟大的一支舰队了。在这支伟大的舰队里,最小的帆船,都有超过两百吨的排水量,而最大的旗舰“荣耀女王号”则是有着一千五百吨的巨大排水量,当天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舰队组成阵形,行驶在茫茫大海上的时候,那份令人心潮澎湃的感觉,他至今都还记得。 身边的同伴们在大声的欢呼着,朝着远处那逐渐清晰的海岸线比比划划,克鲁斯微微笑了一下,将脚下的一条缆绳踢到一边去。这些从未到过东方的同伴们的心情,他可以理解,当初勋爵大人几艘船一千人不到,就征服了富裕得令人发指的印度,而这一次,远征舰队,足足有四千余人,在这个富裕又愚昧的东方,还有什么能阻挡他们作着荣耀和财富齐得的美梦呢! “小心一点,没准总督大人,没有看清楚舰队的旗帜,一炮就轰了过来呢!”他开了个玩笑,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是的,这里不再是旅途中那些荒芜人烟的小岛,也不是尽是一些皮肤黝黑不知道文明为何物的土人,这里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而舰队司令圣安齐勋爵阁下最信任的副手安东尼奥爵士,如今正是这块殖民地的总督,而这里,将是他们未来几个月的驻扎之所,他们都有一种到家了的感觉,谁会到自己家门口还担心自己的家人对着自己发动攻击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众人的笑声尚未完全停歇下来,就听得远处岸上一阵闷响,然后,在克鲁斯的眼里,几个小小的黑点,在岸上腾起的烟雾中,朝着舰队而来。 炮弹没有击中任何一艘船,在距离克鲁斯所在的战船前面几十丈就落入了水中,激荡起高高的水柱。但是,这炮击虽然没有取得战果,却是让整个船队都紧张了起来。 克鲁斯所在的战舰,是先锋舰队,舰队的主力还远远的在后面,在一边忙不迭的后退的同时,战舰也向着身后的主力舰队发出了讯息,尽管遭到了攻击,但是战舰的舰长们却不知道应不应该还击,在他们看来,那岸上发来的炮火,警告的意味比起攻击的意味更多一些,或许,这是殖民地的士兵们,判断错了呢! “不是判断错误!” 城堡式的旗舰上,站在高高的舰桥里的圣安齐勋爵,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我没有看到咱们的士兵,也看不到咱们王国的旗帜飘扬,安东尼奥再混账,也不可能将咱们的舰队看作是敌人!” 他的脸色毫无表情,对着身边的一群部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殖民地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情了,土著人的反抗,士兵的叛乱,或者是海盗的入侵?没有人问这些问题,部下们只是面色肃穆的看着自己的司令,静静的听着跑动的传令兵,将先锋舰队的询问,传了过来。 “黑郁金香号询问旗舰,是否可以还击!” “玛尔斯号发来讯号,前面遭受不明武装的袭击,请旗舰和后续舰队停止行动,并请求旗舰命令!” “自由攻击!”圣安齐淡淡的开口道,这样规模的袭击,下具体的命令指挥战斗,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耻辱,随便几艘战舰,拉出去就足够扫平所有的袭击者了。 舰队的火炮响了起来,听着炮声隆隆,圣安齐那没有什么表情的干瘦面孔,也禁不住微微笑了一笑。 远东舰队的回到里斯本,带回去的令人很瞠目结舌的财富,是促成这一次远征的重要原因,当然,这些财富,也有极少的一部分,反馈到他率领的这只舰队上来,原来舰队装备的大批皮里尔炮和后膛炮,大量的被淘汰,而取代他们的,而是更先进,射速更快,威力更大的前膛炮——加农炮。除了为了保持舰队的人员杀伤能力保留下来的一部分皮里尔炮,基本上,整个舰队算是鸟枪换炮了。 这还不算,火炮的数量,也大大的增加了,整个舰队的火炮数量,已经超过了一千门以上,以前的远东舰队和现在的远征舰队相比,简直就好像是乞丐遇见了皇帝,就是有这么大的差别。 当然,最重要的还不是火炮,在当今的海洋上,最能克敌制胜的战术,并不是火炮战术,火炮只是重要的压制工具,西班牙海军的标准战术,当然还是那无往不利的接舷战了,突袭,冲锋,利用船头尖锐的撞角和坚固的船身,撞烂撞沉敌舰,或者直接将勇敢的西班牙士兵送上敌人的甲板,那才是他最喜欢的战术。 而眼下远征舰队的每一艘战舰上那令人生畏的撞角,到现在都还没有派上用场呢! 也不知道,在这遥远的东方,有没有能够称得上是对手的敌人,可以和自己这无敌的舰队一战! 看着远处淹没在炮火中的海岸,圣安齐微微咂咂嘴,有些遗憾,想来,应该不会有了,即使自己这次主要的对手,那个愚昧腐朽的巨大帝国,和王国的战斗,只怕也是主要是在陆地上,他们的海军,早就名存实亡了。 …… “寄奴儿将军,那个满剌加是怎么回事,我们下一站,打算去那边看看,我好像听说,哪里出了点不大愉快的事情?” 钱无病笑吟吟的端起酒杯,问着被几杯大明的美酒下肚满脸通红的寄奴儿,这几日,因为每日里都带着士兵来这里接受钱无病的手下训练,寄奴儿之间和钱无病倒是越来越熟稔了,几杯酒下肚,这话钱无病就这么不加掩饰的问出来,丝毫不担心这人想多。 “钱大人,这个,你还真的问对人了,对了你们这美酒很好哇,咱们也有陛下赏赐的酒能和这酒一比了,其他的,都比不过!”寄奴儿大着舌头说道。 “好就多喝一点!”钱无病笑吟吟的给寄奴儿满上一杯:“满剌加那边有西班牙人?” “当然有,还不少,打得一塌糊涂的,听说他们的国王,都逃到山里头去了,死了不少人!”寄奴儿嘿嘿一笑,将酒喝了下去:“不过,西班牙人也没讨到多少好处,他们在那里也是提心吊胆的,问题是,这是小事,满剌加和咱们孛泥不能比,我舅舅英明神武,不知道比他们国王强到哪里去了……” “这个,看得出来,看得出来!”钱无病笑道。 “可不是么,这外敌没赶走,自己却窝里斗起来了,几个王子还有王叔,各自笼络了一帮人,打得一塌糊涂,国王整个都被架起来了,西班牙人开始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逮到谁就打谁,到了后来,他们也明白了,就好像你们大明说的那样,嗯,就是坐山观虎斗!你说,那里能不乱嘛?” 寄奴儿笑了笑:“当然,钱大人的舰队,是不怕这些事情的,不过,那里战乱纷纷,这做生意什么的,未免就有些不大方便了,我看了,钱大人干脆就在咱们孛泥多做几个月客人,这满剌加,去不去,也无所谓了!” “不过,我可是听我的人说,这最近交易的数量少了许多啊!” 钱无病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咱们的货物还不少,怎么不能又这么带回去吧!” “这怕什么,就卸在咱们孛泥,慢慢交易!”寄奴儿拍着胸脯,大声说道:“再过几个月,正好胡椒大熟,那时候,不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吗?” “倒是不错!”钱无病点点头:“不过,这满剌加乱,终究不会乱上一辈子不是,我这还没去过那里得,先去认认路也不错,再做了,这这西班牙人算什么东西,好歹这满剌加也是对咱们大明称臣朝贡过的,任由他们祸害,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这知道了,不去看一看,总归说不过去!” “对了,钱大人是大明的锦衣卫指挥使哦!”寄奴儿似乎才想起这么一档子事情来:“我好像听说,钱大人在这贸易站派驻的人,就是锦衣卫的海外千户所的士兵,是这样的吧!” “这个自然,咱们大明锦衣卫的这海外千户所,可不就是管的这些事情吗,去满剌加看看,就是帮不上忙,说几句话也是可以的吗!” “那将来如果西班牙人侵袭我孛泥,这海外千户所也不会坐视了!”寄奴儿抬起头,脸上虽然通红,目光却是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理所当然!”钱无病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大明和孛泥乃是兄弟之邦,岂能容外来的这些宵小侵袭!” 599.第599章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钱无病的心里一直有一个误区。 即使他眼下的这帮貌似东拼西凑的“手下”,算不得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但是,他们当中火器化的程度还是很高的!如果以前镇东卫的官兵的配置做比较的话,堂堂镇东卫,朝廷官兵,一卫三千前余人,也不过是两百来火铳手,由此可见,整个镇东卫的战斗方式,还是以冷兵器厮杀为主,这火铳手,大致也是就充当一个远程兵种,代替在南方军队中,弓弩手的作用。 而镇东卫算是福建比较能打的朝廷官兵了,由此推导开来,整个大明的军队中,火器的使用量和频率,实际上,并不是太高。 但是,得益于后世的见识经验,钱无病是很肯定在冷兵器时代,火器能够发挥出的巨大作用的,至少,训练一个弓箭手和训练一个火铳手,这两者之间的巨大投入差就能说明问题。 一个弓箭手从训练出来到能够有战斗力,没有个三五年那是别指望的,即使是这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在战斗的时候,了不得射上十来箭,胳膊就得脱力,这玩弓箭的,可是一个体力活。但是,最多半年时间,一个火铳手就能新鲜出炉,而且,只要弹药供应没问题,火铳质量过得硬,他们别说打上十发弹丸,就是打上一百发,也不成问题。而且杀伤力杀伤范围,比起弓箭只大不小。 所以,不管是有意识无意识,他的船队,他的军队,都在朝火器化的方向靠拢,尽管自己也是多年习武,有一副好身手,他还真没有自己某一天带着自己的军队和敌人面对面刀将棍棒斧钺钩叉的厮杀一场,在听到心里,这仗根本不是这么打的,当然是先架起大炮,轰上一阵,然后火枪手再摆出阵形,七七八八的再射上一阵,如果经历过了这两拨,对方还有不少残兵败将的话,再由着骑兵或者歩卒去冲杀一阵,收拾残卷。 也不能说钱无病的想法错了,实际上,在他之前,有人就这么做过,在他之后,更是有人将这种战术发扬广大,只不过,这之前之后的两个人,名声稍微大了一点,而钱无病的名气,和他们相比,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在他之前曾经使用过这种战术的,是朱棣!也正是这种战术,将蒙古骑兵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这种战术,普通的军队,自然是有些吃力,朱棣在使用的时候,主要还是使用三大营作为主力。在发现了蒙古骑兵后,神机营的士兵会立刻向阵型前列靠拢,并做好火炮和火铳的发射准备,在统一指挥下进行齐射。这轮齐射是对蒙古骑兵的第一轮打击,神机营射击完毕后,会立刻撤退到队伍的两翼,然后三千营与五军营的骑兵会立刻补上空位,对已经受创的蒙古骑兵发动突击,这是第二轮打击,骑兵突击后,五军营的步兵开始进攻,他们经常手持制骑兵武器,对蒙古骑兵发动最后一轮打击!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结果就是北元远遁,苟延残息,基本上没有多少心思想着夺回中原的花花世界了。 而在钱无病之后的,则是将欧洲折腾得一个天翻地覆的牛人,波拿巴拿破仑!为拿破仑的军团,带来一系列辉煌的胜利的,正是这先炮后枪,最后冷兵器招呼的这战术,只不过到了拿破仑的时代,最后一步基本上算是省略了,他那时候的火枪,已经上了刺刀了,火枪兵不仅仅是单纯的火枪兵,连近身厮杀的功能也有了。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勾勒他的战术,倒是后世德国的那位铁血宰相的一句话,说的最是贴切不过——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连大炮都没有的,你就少和我逼逼,信不信我打得你妈妈都不认识你! 所以,当他听到寄奴儿劝他不要去满剌加的理由,隐隐是那里不够安全的时候,他真的有些不服气了。哥们别说手下几百支火铳,近三千人马,还所有这船上数百门的火炮呢,这满剌加的西班牙人未必比吕宋多吧,至于满剌加的土著,嗯,这个就不说了,我带着五百人就敢到你孛泥国的王城大摇大摆的来做客,难道你们就没有体会下我的用意,你孛泥国难道不比眼下乱成了一团糟的满剌加强?强我尚且不怕,还怕弱的? 有了这个想法,这寄奴儿再稍稍露出点祈求照拂的意思,他当然是一口就应承了下来,就算你们不开口,他可肯定是见不得西班牙人在这里来掺合的,这里是好地方不错,但是,越是好地方,这独家买卖的生意才越有赚头,西班牙人,有多远给我死多远去!他虽然许了格丽莎,但是,格丽莎口中的舰队,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他还真没当自己的这位“盟友”能够威胁到他的垄断地位。 这一顿酒,两人喝得是皆大欢喜,寄奴儿得到了他要的承诺,而钱无病也算是对满剌加的事情,有了足够的了解,这消息出自寄奴儿的嘴,比起那些和船队交易的商人口中的传闻,那权威性自然是要强很多的。 下午,寄奴儿的手下们,还有训练,钱无病舒舒服服的抱着一杯茶水,轻轻的啜了一口。有风从树梢吹过,沙沙作响,躺在这些他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树荫下面,舒舒服服的养养神,纳纳凉,还真是不错的享受呢!看着远处的海港那边,沙滩、白云,还有时起时落的海鸟,钱无病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他心中盘算着他的满剌加之旅,那里,他肯定是要去的,只不过什么时候去,那得他做主,而不是别人可以左右的。 天边飘来一朵黑云,那是风暴来临的前奏,钱无病闭着眼睛没有注意到这天空的变化,当然,他更不会想到,一场更大的风暴,一场可以彻底打乱他的行程的风暴,从天边这朵黑云飘来的方向,即将来临,在这个世界上,一场足够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海洋势力的剧烈碰撞,将要在这片天空下展开,而这个世界上,那伟大的令后人无限向往的大航海时代的画卷上,作为东方的代表,钱无病将在这画卷上,郑重的镌刻上自己的名字! 600.第600章东西方的碰撞 孛泥人的效率还是很快的,道路原本就有,稍微修葺一下,孛泥国里那种一人就能推拉的小车就能经过,这种小车是他们运载货物的主要工具。至于房屋,在原有的基础上,实在花不了多少功夫,数百人就能住了下来,这里原来是博尔基的皇家园林来着,虽然在审美风格上,和大明的审美风格有些差异,但是,住人那是绝对没问题了。 这些天里,船队的货物逐渐转移到了这里来,实际上,经过了占城和孛泥两次大的倾销,这船队里自己带来的货物,已经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了,但是,这能够带走的货物,却是船队全部都带不走的,有这么个地方可以中转,商人们那是欢天喜地,果然是跟着朝廷,跟着钱大人出来有好处,要不然,这看到的银子赚不到,那可还真是令人肉疼无比。 截至到现在为止,商人们的主要目的,基本上就算完成了,剩下来的事情,那就是等着看什么时候返航了,可以预料得到的是,下一次来孛泥,他们这些在孛泥人眼中看起来已经是巨大无比的商船,在规格上,还会再次变大一些,没办法,这船小,装的东西就少,钱大人还打算带着船队去满剌加转转呢,这眼下可不就是因为船小,没法去吗? 钱无病也在等,等风向的改变!这个时候返程,老天爷有些不大作美,他就是想去满剌加,总不能带着一直装满了交易来的货物的船队去不是!他只能这样劝告自己,来日方长,来日方长,自己走了这么一遭,今后船队里应该如何处事,想必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数人,下一趟,他未必有这个时间再这么悠闲的出来了。 他记得朱厚照是没有子嗣的,可眼下朱厚照却是有了一儿一女,不知道多滋润,他还记得,史书中的朱厚照,是胡闹的祖宗,更是拈花惹草的行家,可是眼下的朱厚照,你要谁他拈花惹草,只怕天下谁都不信,有了李凤儿,他简直和他爹孝宗皇帝一个德行,整个心思就在这一个女人身上,连宫里有名分的嫔妃都不亲近,他拈花惹草? 他更是记得,朱厚照是死于非命的,而且,他死的时候,非常年轻! 历史和他后世了解的历史,已经改变了很多,或许,朱厚照会和李凤儿,再为大明朝的朱家皇室,竖立起一块恩爱夫妻的样板来,如同他的老子一样,就怎么快快乐乐的活到寿终正寝,或许,原本他三十来岁就会死于非命的那场劫难,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会来到,这一切的答案,只怕只有老天爷才会心里有数了。 来这海外,本来就是放逐的意思,但是,这一次的收获,回到了大明,只怕他钱无病不想成为诸人的焦点,都不可能的,不算船队其他商人的收获,就仅仅只算四海船队的铁甲舰的收获,按照船队里那些来自户部的积年老帐房的计算,只要这批货物,能够安全到达大明,这收益就在千万两以上,注意,不是千万两,是千万两以上,这还是算到某些货物在市场上大量进入之后行情下跌的情形。 这样巨大的财富带回大明,加上这次船队组成的成份复杂,朝廷,世家,民间家族,零散商人都有,只怕这消息如何都遮掩不住,这朝堂内外,会引来如何的关注,这自然更不必说了,当然,这是事隔多年船队第一次到达这些番国,收益肯定是大了一些,第二次,第三次,肯定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收益,这和割韭菜是一个道理,第一茬总是最多的,但是,钱无病用脚指头都想得到,朝里朝外的人,肯定不会这么看,人家只会看见他带回来的财富。 所以,他估计,自己这一趟,被人瞩目,被人谈论,甚至重回京师的可能性,那是相当的大的!当然,如果朱厚照平平安安,李凤儿恩宠不减,他但是不稀罕重新回到京师那团政治漩涡里去的,就算将他头上的这个代指挥使的“代”去去掉也不行。在海外,他言出令行,头上没有任何指手画脚的,可比在京师做一个走到哪儿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的锦衣卫指挥使痛快多了,京师的那些可以对他指手画脚的公公婆婆太多,虽然他不一定听,但是,他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人全部都得罪啊!那可是取死之道! 那就准备回吧! 钱无病琢磨着,只要京中没有大变故,他能出来第一次,也就能出来第二次,这下西洋的事情,郑和做得,难道他钱无病就做不得么?他前期做了这么多事情,布置了这么多棋子,总不能到了收成的时候,让别人摘了桃子去,等到四月五月,风向转了,大家就回去,利索点的话,年底还能跑一趟! 就在他在这孛泥,享受着这东南亚的风情,享受着孛泥人堪比王侯的款待等待着季风的时候,摘桃子的人来! 从吕宋而来! 战斗是在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时候爆发的! 西班牙远征舰队登上吕宋岛,已经一个来月了,这一个多月里,他们除了剿灭岛上的那些抵抗份子,基本上什么都没干。对于这个事情,圣安齐非常恼火,安东尼奥这个蠢材,死了他也没什么可惜的,但是,他死归死,居然将这么多的军火留给了那些抵抗份子,这让他的士兵们,付出了不少的伤亡,才将那些抵抗份子赶进了深山。 对于吕宋的沦陷,圣安齐并不认为是岛上的西班牙人士兵是被那些抵抗份子打败的,是的,这是一个意外,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这个岛屿,一直到现在应该都是在西班牙王国的手中,幸运的是,第一场登岛的战斗中,他的士兵捕捉到的俘虏,就给了吐露出了这么至关重要的情报,这情报中,甚至还有这些无知的土著人对抗这种瘟疫的良药,这让整个舰队,避免了一次巨大的非战斗减员。 当然,这个吐出情报的土著,并没有因此保住性命,对于这些敢于抵抗的家伙,圣安齐的手段,比起安东尼奥的手段,更加残酷,如果有必要,他根本不在乎,将这个岛上所有的土著全部都杀光。 随着战斗的不断进展,他得到的情报越来越多,到了后来,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终于跳了出来,这让整个远征舰队,好像一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刺猬,突然听到了威胁的动静一样,全身的刺都张开来了。 大明帝国!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居然有一支远远超过他们的数目的舰队在这片海域逡巡,而且,就在这岛上的瘟疫爆发之前,还曾经造访过这座岛屿? 这不是好消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与这个消息比起来,岛上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抵抗,已经无足轻重了,此刻他应该担心是,这支巨大的舰队,不知道这个时候在什么地方的舰队,会不会突然从某个地方蹦出来,给远征舰队一个沉重的打击。 在战略上,圣安齐轻视这东方的所谓几个帝国,但是,在战术上,圣安齐从来没有小看过他们,这是他仅仅四十岁就能到达这个高度成为王国的勋爵和远征舰队的司令的重要本钱,而且,这些天他伤亡的士兵,也证实了这个道理,哪怕是这些不开化的野人,当他们掌握了武器,尤其是火器的时候,他们造成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而大明帝国的舰队,是装备着有火器的! 轻便的哨船,被派出了港口,一天一天的扩大着舰队的搜索线,海洋是如此的辽阔,在茫茫大海上,盲目的搜寻一支舰队,那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运气! 钱无病的船队在孛泥港口里大肆交易的时候,可没有想到,在那大洋的深处,每日都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帆船,在努力的画着圆圈,一次有一次的寻找着他们的踪迹!他的船队一直呆在港口里,这让两艘舰队,避开了一次突如其来而又极不友好的接触。 但是,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不管当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场注定要发生的碰撞,还是要发生的! 四月初四,三艘西班牙大帆船出现在了孛泥港口外面,孛泥国的水师(姑且叫水师吧)在帆船接近港口到时候,发现了敌人的踪迹,这个时候的他们,可没有像当初见到大明的船队那么好说话了,港口的驻扎着的孛泥战舰,几乎是倾巢而出,朝着他们早就熟悉之极的这种样式的战船,发起了进攻! 这样做是有理由的,上一次四艘帆船,曾经造访过孛泥,对孛泥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此刻见到了老对手,他们岂有不眼红的道理,而且上一次的战斗经历说明,只要他们豁出去,敢于付出代价,西班牙人就会知难而退! 他们不知道,上一次他们的对手,那由四艘帆船组成的西班牙人远东舰队分舰队,早就在钱无病手里折戟沉沙了,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三艘帆船的舰队,不过是一个庞然大物,朝着这个方向伸出来的一个小小的触角而已! 601.第601章T型横头战术 从发现西班牙人的帆船到港口里的孛泥水师的战船几乎倾巢而出,孛泥人大概滞花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这效率足够看得出他们平日里还是操练得很勤快的。二十多艘大大小小的战场,在港口外稍微集结了一下,拉开阵形,就朝着远处已经在海平面上露出了全部身影的帆船上扑了过去——气势汹汹的扑了过去! 对于孛泥人来说,在港口里和这些敌人们战斗,和在港口外的战斗,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上一次的战斗经验告诉他们,港口驻扎的武力,对于这海面上的战斗,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助益,反而这些战船一旦进了港口,反而会对港口和港口内的设施,士兵,居民造成巨大的损伤,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御敌于国门之外”! 西班牙人的帆船上装备的火器,在他们没有靠近之前,的确是巨大的威胁,但是,若是他们能够近身,那么这些火器的威力自然就无从发挥,到时候,大家比拼的,不过是士兵的勇气和数量了。而孛泥人,不缺乏勇气,也不缺乏数量。 所以,当这些孛泥人的战船,向着敌人扑过去的时候,他们的将领,想必是已经做好了还没接触就承受损失的心理准备的,但是,他估计同样也不怀疑,一旦失去了距离的优势,这些帆船也必定和上次一样,夹着尾巴落网而逃!否则的话,他们就得做好在这里折戟沉沙的打算了。 想法很美好,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一个已经进入了热兵器时代的战争机器,就在无数孛泥人、大明人的眼皮地下,为所有的人演示了一场什么叫做热兵器对冷兵器的终结。 这是一场屠杀! 三艘西班牙人的帆船,发现了敌人,并没有掉头就走,也不是迎着敌人冲了过来,而是在他们那些有着娴熟的指挥技巧,出身于西班牙人皇家海军的舰长的指挥下,三艘船不紧不慢的在这海面上,画了一个弧形,等到孛泥人的战场冲进到他们的射程之内的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一个横列,缓缓的调整着姿态。 如果从天空看下去,这西班牙和孛泥人的战船,就好像是在海面上,由各艘战船构成了一个巨大的“t”字形状,那最上头的一个横列,就是西班牙人的三艘战船,而那长长的一竖,就是急着前去驱赶他们的敌人的孛泥人的船队。 西班牙人的船炮,除了船首炮和船尾炮,主要的火力,是装备在甲板以下的炮舱的,侧舷,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最大限度的将自己的火力,面对着自己的敌人进行打击。 孛泥人觉得西班牙人太狂妄了,这样的阵势,居然不是逃跑,还摆出打算战斗的姿势,你没看见我们的数量,是你的七八倍么? 但是,说句心里话,这些西班牙帆船上的船长,他们还真的没有觉得自己狂妄,甚至,他们觉得自己还是非常谨慎的,面对敌人,他们第一时间采取的就是占据战场横切面的这种操典战术,这样,即使受到敌人的打击,也只能是敌人船头的火炮的打击,若是他们知道,在朝着他们而来的这一群战舰中,连一门火炮都没有,只怕他们还要埋怨自己胆小了。 当然,港口里那桅杆林立的船只,对于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压力的,二十多艘战船冲出来,在港口的战船群中,并不觉得少了多少,在他们眼中看来,这里就是那只大明帝国的舰队的停泊地而,这些战船,不过是来驱赶他们的,他们觉得很有必要,为远征舰队试一试这大明舰队的实力,只要港口里的大批战船不出来,他们就不会逃跑! 炮声响了起来! 和四海船队里所有人熟悉的炮击声不同,这些西班牙人的战船上的炮声,显得脆一些,小一些,这大致是口径的问题,不过,在发射的速度上,却是比四海船队里引以为豪的将军炮,要快多了,听起来,不像将军炮沉闷的声响,倒像是很多大一号的火铳,在接二连三的击发。 最前面的三只孛泥人的战船,在这些大号火铳的一阵连击之下,几乎是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跟在这三艘后面的船只,就仿佛扑火的飞蛾一样,前仆后继的朝着前面那团火焰扑了过去,然后,被那火焰,烧成了一片的灰烬。 等到西班牙人的帆船阵列,顺着风向,慢慢的旋转了九十度的时候,海面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一艘完整的孛泥人的战船了,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木板,桅杆,还有在海水中起起伏伏已经战死的和尚未战死的孛泥人。 从港口出发,到和西班牙人的战船接触,孛泥人大概花了两柱香的时间,从接触到全军覆灭,也仅仅只用了两柱香的时间,短短的半个时辰,三艘西班牙人的战船,就将孛泥人的水师力量,歼灭了百分之九十,如今除了港口里一些用于巡逻的小船,孛泥人,连一艘像样的战船都没有了。 安静,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在岸上蔓延。港口里,港口旁的高地,王城的城墙,民居的屋顶,不知道有多少孛泥人在观望着这场海战,此刻,轰隆隆的炮击过后,整个孛泥城,就仿佛是被西班牙人释放了一个巨大的静默的魔法直接命中,然后集体失声! 安静得有些令人恐慌。 三艘西班牙帆船,完成了战斗转向,并将自己的风帆顺风调整到了最佳姿态,并没有急着脱离战场,而是静静的在那片狼籍的海面上,缓缓的行驶,仿佛一个胜利者,在享受战斗后那胜利的畅快。或许,对着港口那只巨大的舰队,他们还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钱无病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脑子中忍不住浮现起两军对阵的时候,那阵前斩将后得意洋洋在看着对方噤若寒蝉的敌方将领。 “大人,下令吧!”王钰脸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让末将为大人斩杀这等宵小!”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戒备吧!”钱无病看着远处,脸上肃然的摇摇头:“将咱们的船展开,他们不进攻而已,一旦进攻,就让他们无路可逃!” 602.第602章示敌以弱 钱无病看得很清楚,对方的船只大小,大概在三百到五百料之间,但是,他们的帆,却是比自己船上的帆多很多,这就意味着,在体积上,自己的船队的船虽然占优势,但是,在速度上,还真的比不上这些家伙。 体积大在装载量上是优势,但是在这种战斗中,未必就是优势了。尤其是对方的火炮,虽然威力不大好评判,但是,显然,这和上一次灭掉的那支远东舰队的分舰队相比,对方的火力要强大了很多,这样的因素综合起来,他还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留下他们。 尤其是,在和孛泥人的战斗中,这些西班牙人帆船,对战场的位置把握得相当的好,战斗完毕,又第一时刻将自己的姿态调整到最佳——进可攻退可逃,这种专业之极的战斗方式,可不是自己这个不大专业的武装商船舰队可拥有的。 而且,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大妙的想法,据他所知,从大明到这东南沿海,西班牙人的势力,除了一些殖民点以外,唯一留守的那远东舰队的分舰队已经被自己拔掉了,就算这残余的殖民能凑出这么三艘船来,但是,以对方这种面对自己的船队近乎于挑衅的姿态看来,这可不是无依无靠的三艘船——他们必定还是依仗! 钱无病脑子转得不慢,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西班牙远东舰队的归来了,尽管,这比他预料的两年之期,要快了很多,但是,这个世界,连罗马人从欧洲走过来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 岸上的安静,终于慢慢的变成了骚乱,孛泥人后知后觉的大呼小叫,充斥着钱无病的耳帘,这让他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头。 他钦佩孛泥人的血性,到战斗到最后一刻,都没有一艘孛泥人的战船逃跑,这些士兵,值得他钦佩,但是同时,他又鄙夷孛泥人的莽撞,连敌人的实力都没有摸清楚,就这样充满血性的冲上去,那就叫做愚蠢了。 就想眼前,他觉得自己就处置得不错,虽然保守,但是,他绝对不做无谓的牺牲。 “大人!他们动了!” 港口里的四海舰队的铁甲舰在缓缓的展开,孛泥人的港口,还是太小,没有战事的时候,船队里所有的船只停泊在这里,虽然有些拥挤,但是也是没多大关系的,但是,这个时候,若是没有了空间,对于船队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大灾难。 没多少武装的商船,自然是在港口的最里层,而缓缓露出来,寻找着自己的空间的,自然就是那八艘庞大无比的铁甲舰了,和对面那三艘挑衅的西班牙战舰相比,他们的个头最小的都在西班牙战船的两倍以上,不论火力,光是这视觉的差异,就足以安抚身后岸上那些惊惶的孛泥民众和士兵了。 “是明国人的主力舰!” 西班牙战船的堡垒上,一个穿着舰长服色的军官,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微微笑了起来。 “再往前靠一靠,看能不能达到射程!”他命令道。 他们在一步步试探明国人的底线,就好像一个勇敢的斥候接近一群野蛮人一样,这有风险,不知道什么时候,野蛮人手中的长矛就会飞到他们的头上,但是,他们有野心,一千士兵,就能征服印度,凭什么三艘武装到了牙齿的战舰,就歼灭不了眼前这支貌似强大的舰队呢,刚刚战斗说明,这些战船,嗯,就算是战船吧,他们的战斗力,显然比起那些在里斯本都快绝迹了的海盗们,高妙不到哪里去! 当然,飞来的长矛太多的话,他们也会选择撤退的,但是,在没撤退之前,他们不试探一下,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这些巨大的“主力舰”,或许,也是和刚才一样,连火炮都没有安装一门的样子货呢?如果是这样,这天大的功勋,可就轮不到其他的同僚们了。 “不要急,所有的船只,不许妄动,让他们进来!”钱无病看着那三艘小心翼翼接近港口的帆船,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虽然他们还保持着必要的谨慎,但是他怎么看,这三艘船都好像是在漆黑的夜里,摸进自己大营的三个小贼,我不主动撵你们,你们倒是蹬鼻子上眼了。 三艘西班牙人的战船,慢慢的靠近来,原本已经向着港口突出的八艘战舰,面对着他们的几艘,在旗舰的旗号命令下,缓缓的转向,避开这些西班牙人的战船的意图非常的明显,如果还是以刚刚西班牙战船对战孛泥人的战船的视角来看的话,这宽阔的港口前面,八艘铁甲舰如同一个门闩,挡在港口的前面,而西班牙人的战船,则是好像一枚正要锲向这门闩的钉子,犹犹豫豫的,朝着门闩而去。 换一个角度,如果是刚刚西班牙人是用t字横头战术,将孛泥人的舰队歼灭的话,他们的野心,让他们不知不觉的将自己的位置,变幻到了刚刚孛泥人刚刚位置当中去了,铁甲舰的t字横头,而他们,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那很容易悲剧的那一竖!只不过,孛泥人是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战术,而他们是知道,却是因为自己的利令智昏,完全忘却了这种战术。 “嘭!”在西班牙人侧翼的一艘铁甲舰,终于忍不住开火了,而这开火,也扯淡的将钱无病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的打算,一炮轰得了粉碎,这个时候,钱无病已经无暇顾忌到底是谁违抗他的命令主动开火了,在他的耳边,震耳欲聋的炮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炮声就是命令,各艘战船上,早就准备好的炮火的炮手们,都以为是旗舰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面前的引线点着了。 一马当先的那艘西班牙战船,自然是最倒霉的,这最先发出的这一炮,估计那炮手瞄准了很久,船上那最高的一根桅杆,几乎是应声而断,巨大的桅杆呼啦啦的倒下来,压倒了船上的一群倒霉鬼,而没有压倒的人,则是在甲板上纷纷躲避着,好像他们躲避过了这根桅杆,就即将躲避开他们的覆灭之灾一样! 当然,这一切都是妄想,接踵而来的炮火,将他们打得无处可逃,真的是无处可逃,数百枚火炮同时击在一艘船上,那个动静,可是比他们刚刚的动静大多了,海面上仿佛是刮起一道飓风,飓风过后,刚刚那威武的战舰,就剩下一个仿佛是澡盆子的东西一样了,甲板上的一切东西,人,桅杆,帆,还有西班牙战船上那令他们引以为豪的堡垒,都被这钢铁风暴一卷而空,而这个澡盆子一样的东西,在这海面上也不会停留多久了,澡盆子的全身,此刻无数的窟窿正在咕咚咕咚的往里头灌着海水。 第一波打击和第二波打击的时间,并没有间隔多久,不过,在这个间隔的时候,第二艘西班牙人的战船,还是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炮火,还击了一轮过来,这一轮炮击,是冲着钱无病的座舰而来,港口里就数钱无病的这旗舰最大最威猛,哪怕是垂死挣扎,这些西班牙人也还是想自己的死亡,变得更有价值一些的。 这是这次战斗中,西班牙人的唯一一次还击,这一次还击,造成的后果,是打落了钱无病的旗舰上的铁皮若干,据后来修补的账单来看,至少给钱无病的旗舰,造成了不下五百两银子的修补费用,至于人员,一个都没有伤损到。 这不怪西班牙人,真的不怪,三五百料的战船和钱无病这近两千料的旗舰大小比起来,真的没法比,你能想象在1912年,一艘普通的海军战船和泰坦尼克号之间的差距,你就能够想象到,这西班牙人的船上的火炮,除非都是迫击炮,否则的话,他们的炮弹,那是注定到不了钱无病的座舰船舷以上的位置的。 倒是第三艘西班牙战船,本来就是和前面的两艘战船保持着一段的距离,当炮火声想起,那位船长果断的下达了逃遁的命令,他们起初,不过是想试探这些明国人的战船上,装备了火炮没有的,只是明国人的战船,一直不吭声,才会让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这炮声响起来,这位船长立刻明白,哪怕他的战船,浑身都是炮,也绝对不会是这港口里几十艘明国战船的对手,这个时候,一个英明的指挥官,应该当机立断的选择撤退。 至于已经陷入了炮火中的同僚,他已经顾不得上,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这和荣耀无关,这是一场必输的战斗,就是圣安齐阁下知道他此时的选择,也绝对不会处罚于他。 于是,硝烟散尽,钱无病只能无奈的看到,除了这港口两艘挡住了他的去路正在缓缓下沉的帆船,在他视线尽头,就只有一艘乘风而去慢慢变小的船影了。 “去把那个不听号令的家伙,给我带来!”钱无病没有丝毫的成就感,看着战场,冷着脸吩咐道。 敌人的逃跑是令人恼怒的事情,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钱无病当然不会放过了! 603.第603章胆怯了 今天的事情,对于孛泥人,绝对是一个无法表述的悲剧,但是,对于停驻在这里的大明船队来说,却未尝是不一件好事了。 有一艘敌船的逃走,不管是大明人,还是孛泥人,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起来,仅仅剩下的孛泥人的船,在战局已定后,立刻朝着他们的船队覆灭的海域而去,试图将幸存者救回来,而被大明船队直接撂倒的两艘西班牙人的帆船,也是还有幸存者的,不过,这些人,钱无病就会让他们碰了,他需要知道这些西班牙帆船的来历,还有他们的装备,力量组成之类的情报。 船队中,有两艘铁甲舰驶出了港口,他们不是去追逃走的敌人,而是开始在附近巡逻起来,敌人顺风而走,速度又快,这个时候肯定是追不上了,倒是防备他们还有其他的后手才是整理。这样的巡逻任务,一直以来的,都是孛泥人的水师做的,此刻孛泥人的水师已经不复存在,四海船队直接就将这个差事接了过来,根本就没有询问孛泥王室的意思。 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船队的安全,钱无病也要这么做,至于孛泥人的反应,他根本顾不上了。想象孛泥人此刻正在一片愁云惨雾,大抵也是没有时间就这么问题和讨论讨论的。 孛泥人的愁云惨雾暂且不去管他,此刻,钱无病的所在,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还是在旗舰的甲板上,一个浑身**的家伙跪在那里,在他的身边,担当翻译的两个外籍校尉,正将他们的话语,一字一句的翻译给钱无病听,当然,这个时候,不管是翻译还是跪在船板上的俘虏,都没有人在意他们原本就是同文同种的乡亲了。 “我的建议是,咱们的船队立刻启程返航!” 唐寅在钱无病的耳边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明知道没有经过通译,这两个俘虏根本听不懂他的说话,他还这么做,说明,他真的有些胆怯了。 “还有其他的如同这个克鲁斯一样差不多身份的俘虏么?”钱无病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问过了,大人,都是些低级的士兵,也就这个人,身份超然一些,知道得多一些!”翻译回答道,若是不是身处在大明的船队中,身上穿着这标志着身份的军服,或许,对于这个消息,他还有几分兴奋,但是此刻,他站在自己选择的阵营之中,这种兴奋,就是变成有些胆战心惊了,三十四艘战舰的巨大舰队,近五千西班牙士兵,这样的力量,谁听到了都会有些失神。 “带下去,继续拷问,我要知道他知道的一切!”钱无病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俘虏被人带了下去,钱无病脸色阴沉,看不出什么动静来,虽然他说这个俘虏是一面之词,但是,在他心里,却是有七分相信这个俘虏的说法了,当着属下们这么说,不过是宽自己的属下的心,这些西班牙人大抵没有中国人战场上三五万人就号称二十万,三十万的习惯,他们说是三十四艘战船,那就是应该是实打实的三十四艘了,嗯,就算已经击沉的两艘,也还剩下三十二艘,敌人的作战船只的数量是船队作战船只的数量的四倍,这比例悬殊,的确是大了一点。 而且,俘虏还说,这被他们击沉的两艘船,在舰队中,是吨位最小的,换句话说,是战斗力最差的,如果这样对比起来,四海船队虽然有六十余艘船,但是战斗力,只怕还真是远远比不上人家了。 当然,战斗力并不是靠着大家比比吨位,比比装备就算出来了的,这人的因素也很重要。问题是,即使是比人,钱无病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人家人的数量比自己的多,素质,好像也高出不少,如果俘虏说的没错的话,这里已经是西班牙海军一半的力量了,这其中大多数的军官士兵,都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这战术,炮术,乃至于作战意志,都比钱无病手下这一帮乌合之众要强得多。 看看钱无病的船队人员组成,这都是些什么啊!水师出身的,倒是有几十人,其他的,就实在不好说了,刘华属下反正的千余名士兵,战斗力是有的,但是,现在是海战,哪怕他们能以一敌十,也是没多大用的啊,那些外籍佣兵就更靠不住了,他们当中,或许有做过海盗的,但是,海盗什么时候打得过正规军过,对面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西班牙正规军! 至于钱无病视为心腹的班底,来自南衙或者淡水的锦衣校尉们,这海战更是非他们所长,这么一番比较下来,别说唐寅在他身边提出这个建议,连他自己觉得,这孛泥已经成了不可久留之地了,这还呆在这里,没准就被西班牙人给包了饺子了。 “若是他们半途伏击我等,那可是件麻烦事情!”钱无病摇摇头,觉得唐寅的这个建议不大靠谱。 “我们的船队,可战,能战的,不过是我四海的几艘,但是他们足足三十余艘,一旦被他们伏击,船队的其他船只,就是这砧板上的菜,任其鱼肉了!” 格丽莎也阴沉着脸,站在钱无病的身边,这事情,对她来说,感觉比对钱无病的打击更大。不管罗马帝国如何励精图治,想要凑出眼前和西班牙人的舰队一样规模的海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倾国之力抢占出海口,打造战船,但是,这合格的船长,海员,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而西班牙人将他们海军的力量一半都投入到这东方,这对东方的必得之心,自然不言而喻了。 可以说,如果不将西班牙人的舰队消灭,她格丽莎和他身后的罗马帝国,所图谋的东西,根本就是一个阳光下的泡泡,看起来绚烂无比,实际上却是如同一个美丽的童话,当不得真的。 “唐先生说的有道理,船队必须离开,不过,是离开这孛泥还是返航,就要好好的考虑一下了!”她低沉着声音:“至少,所有的商船都要离开,所有的武装人员,全部都要集中起来在我们四海的船队上,那些商船,不应该成为我们的拖累!” 604.第604章看你猖狂到几时 找到了明国人的主力舰队,对于圣安齐勋爵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虽然对于损失了两艘战舰,这让他微微有些遗憾,但是,这却更是激发出了他的斗志,若是明国人的主力舰队,和那些土人们的舢板一样孱弱的话,那即使是消灭了这支舰队,对来他说,也不会有太多的成就感。 对于逃回来的船长和他的士兵,圣安齐没有责罚他们,反而给了他们英雄一般的待遇,尽管他对那位船长描述的,以三艘战船消灭了明国人二十多艘战船的战绩,他不大以为然,这样的战绩,十有**都是谎报的,如果明国人这么弱,怎么可能只回来他们一艘船,就算打不过,难道他们不会逃吗?不过,大战当前,这些话说出来,未免就有些打击士气了! 既然找到了明国人的主力舰队,那吕宋岛上的休整,就算是结束了,圣安齐收拢自己的舰队,开始朝着孛泥进发。 当然,吕宋岛作为远征舰队的基地,这个是已经不可改变的事实,为了防止明国人的偷袭,圣安齐留下了一支分舰队和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士兵,这吕宋土著的抵抗,还在进行,如果留守的力量太少了,他可不想等到自己得胜凯旋的时候,看到是一片狼籍的吕宋。 与此同时,孛泥那边,钱无病的船队,也开始在缓缓的离港,哪怕是博尔基的再三挽留,钱无病也不能这个时候大咧咧的呆在这里,等待着西班牙人上门了,至于他们离开后,孛泥人会有什么样子的遭遇,这个他暂时就管不了。 舰队分为两路,这是钱无病的决策,两艘铁甲舰护送着所有的商船,经过占城直接返回广东,并给大明带去警讯,另外六艘铁甲舰,则是同大队一起出发,到达上次所有的指北针都失灵的海域的时候,再和大队分开,朝着淡水进发。 钱无病的打算是,吕宋和淡水之间的距离远远比吕宋到孛泥之间的距离远,但是,西班牙人的触角,都已经伸到了孛泥来了,那有没有触及到淡水,那还真的是难说的时候,如果正面对战没有胜算的话,那么,他必须保证西班牙人的战船肆虐,也只是在海洋上,不能触及到陆地,大明那边,有水师在,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虽然水师的战斗力可能比西班牙人差了许多,但是胜在身在本土,不怕折损,哪怕三五艘战船能置换一艘西班牙人的战船,这样的损耗,也承受得起,但是西班牙人的战船,可是打一艘就少一艘的。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西班牙人会有征服大明的心思,这都是哪里跟哪里的事情啊!在他后世的记忆里,那是没有丝毫对这件事情的记忆的,在他印象中,葡萄牙人骗了澳门这巴掌大的地方一段日子,他还是知道的,西班牙人,那还是省省吧,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世界,有着太多的不同了。 而西班牙人的舰队,一旦在大明的本土讨不到什么好处,那么,势必将他们的怒火,发泄到大明周边这些靠海的小国上了,这么一推算起来,占城,东番,甚至扶桑,那可都危险得紧了,这些都是钱无病精心经营过的地方,他怎么都容忍不了对方在这些地方大肆扩张的。 所以,加强沿海的防御,减少不必要的折损,同时,用这次贸易得来的财富,再造出一支和眼下四海舰队规模差不多的舰队,这就是钱无病的全盘考虑,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有能力有信心,和对方决战了。 而船队中的外籍校尉们也证实,即使是西班牙人的战船上,这辨认方向,靠的也是指南针,而类似大明的星盘一样辨认方向的工具,诸如六分仪八分仪之类他知道的玩意,在欧洲还得等到一百多年之后才出现,换句话说,在那片海域里,当指南针或者指北针都失去了作用,他的船队可以依靠星盘,依靠牵星术找到正确的方向,而西班牙人,那可不知道会迷失到哪里去了。 而他的打算就是,即使在半路上遭遇到了西班牙人的舰队,他们也可以利用这个优势,拜托他们的追击,直到回到淡水,于淡水留守的四艘铁甲舰回合之后,加上岸上的防御,西班牙人即使进攻淡水,他们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至于其他的地方,他真的顾不上了,一切等到新的舰队出现在了他的序列里了,再考虑这个事情吧! …… “小姐,小姐,红毛鬼的大队离开了!”吕宋岛上,密林深处的一处山坡上,许浅浅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坐在地下,听着几个带着斗笠的属下,兴奋的朝她禀报着。 “说清楚点!”许浅浅眉头一皱,那属下心里一寒冷,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事情说了出来。 进过这些天厮杀,许浅浅眉宇之间,隐隐多了几分杀伐之气,见到这么多亲如手足的兄弟,在她的面前死去,哪怕是再柔软的人,也会变得坚强,变得果敢起来。 瘟疫的肆虐,吕宋的明人元气大伤,在最繁荣的时候,吕宋岛上的明人足足有五万有余,此刻,剩下的明人连那个时候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了,排除掉那些不能战斗的妇孺老弱,眼下跟随在许浅浅身边的,其实也不足千人而已。 当然,值得他们欣慰的是,当地的土著人,那些红毛鬼的帮凶,比起他们来更惨,除了在瘟疫到来的时候,侥幸逃进了密林深处躲过一劫的,在外面活动的土著人,基本上现在他们完全看不到踪迹了,就是和他们作战的西班牙人,眼下也因为再也没有帮凶可以用,要直接赤膊上阵了。 在这里地理因素上,他们就占了优势,毕竟西班牙人是外来者,在这片土地上,他们除了躲在要塞和他们的舰队上,连在外面过夜的勇气都没有。黑暗中随时可能飞来能夺走他们性命的武器,西班牙人在付出了多人伤亡后,果断的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凡是出动,必定是在白天,而且,绝对不会离开港口和要塞一天的路程去和他们战斗。 “……就是这样,现在港口里,大概连十艘船都不到了,他们的大队,已经离开了!” “就是十艘船,咱们也夺不下港口,更别说和港口遥遥呼应的要塞了!”许浅浅看到自己的属下们,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打消他们的积极性,但是,这话要是不说出来,没准这些属下,真会提出这个建议来,到时候,那可就拿着大家的性命去冒险去了。 “要是当初明国人留下的火器再多一些就好了!”他身边的属下,听到她的话,有些愕然,旋即,有人叹息道:“若是咱们也有那种红毛鬼的大炮,还真的不怕他们!” “你说什么!”许浅浅柳眉一竖:“什么明国人,是朝廷的人,别忘记了,咱们也是明国人!” “咱们是吕宋人!”那属下嘀咕了一句:“若是咱们也是明国人,那咱们朝廷的舰队,怎么会不管咱们,自顾自的跑掉了呢!”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属下,也立刻附和起来,当日他们不明白钱无病的船队,为什么匆匆离去,就连上了岸的明国士兵都留下兵器铠甲回了,但是眼下的他们经过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有怎么不知道对方当时的用意呢,这让他们感觉自己是被抛弃的,心中有怨气,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许浅浅默默的闭上嘴,心里却是一片悲哀,自己这些人,真的是当自己是吕宋人的话,那自己和那些土著有什么区别,连自己的祖宗都忘掉了的人,还能说是大明人吗?而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那么朝廷的军队,又有什么理由为这些连自己都不承认自己的出身的人伸出援手呢? “没听见小姐说了,这次红毛鬼的势力太强大,哪怕是他们的大队走了,咱们也打不过他们,依我的意思,咱们应该往南边走,避开这些红毛鬼,到更南边的地方去过日子!” “我就看不起你这样没胆子的,打不过他们怎么了,难道咱们的土地,屋子,就这么让人白占了,咱们的亲人就这么白死了,我和红毛鬼不同戴天,你们要走,那是你们的事情,我是不走的,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要和红毛鬼斗到底!” “要不,咱们找两艘船,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红毛鬼的地方去,当年咱们的祖先,不也是这么来到吕宋的吗?” 众人议论纷纷,这个时候有人朝着许浅浅指了指,众人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这议论声,慢慢的小了下去,许浅浅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山岚,树林,还有树林尽头的大海。 “小姐,你说句话吧,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大家都服你,都听你的!” “你们说的没错,咱们是吕宋人,不过,咱们也是大明人!”许浅浅眼睛看着远方,似乎有些出神:“从我许家被朝廷册封的那一天起,我徐家就一直是朝廷的人,你们要走,我不拦着,至于我,我已经想好了,红毛鬼眼下,咱们是打不过他们,不过,咱们收拾不了他们,就不见得没有人可以收拾他们!” 她顿了顿:“船我们是要找的,不过,不是逃,而是去求援!” 她指着远方:“我要去大明!以大明吕宋总督的名义,请朝廷出兵平贼!” 605.第605章士气 在茫茫的大海上,如果没有固定的航路,两只船队迎面遇上的机会有多大? 打个比方吧,两个人同时站在池塘的两边,朝着对面扔着石头儿子打着水漂,他们扔出去的石头子儿互相撞个正着的机会是多大,那么,这海上两艘不在固定航线上航行的船队遇见的机会就是多大。 更别说,这其中的一方,还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沿路的情形,做好了一旦遭遇到对方的大队,撒丫子就跑的准备,这即便是近若咫尺都有可能避开,那双方遇见的机会就更小了。 从孛泥出海后第四天,当四海船队的大队商船,在两艘铁甲舰的护卫下,转道占城而去,钱无病终于心里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预料到的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那么接下来,事情就是再崩坏,也不会崩坏到哪里去了。 当然,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保持着航向,一路朝着淡水而去,倒是那京中出来的一帮勋贵子弟,除了部分人跟随着商船而去以外,倒是有差不多一半留在了四海船队里面,对于他们来说,钱无病这种保守的行径,是让他们相当憋气的,但是他们又知道,真的如同钱大人说的敌人势大的话,这个时候,和敌人硬着干,无疑就是太不明智的行为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从王钰以下,这帮少年,从出海以来,一个个脸都垮着,这倒是不争的事实。 “那吕宋岛上有瘟疫,这些家伙就是上岸了,也讨不到好吧!” 在抚远号的底层甲板上,几个少年,嘀嘀咕咕着。眼下虽然铁甲舰只剩下了六艘,但是以前放在商船上的人都收了回来,船上的人反而比以前多了许多,这些少年们,想扎堆也容易了许多。 “钱大人那性子……”一个少年微微撇了撇嘴,又朝着四周看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几个,才小声的说道:“太温和了一些,那些吕宋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打紧的,还将这治瘟疫的良方送给他们,那些西洋人上岸了,只怕瘟疫早就治得差不多了,他们才不会死多少人呢!” “你说钱大人不够心黑?”另外一个少年脸一板:“三儿,不是我看不上你,就你这德行,这辈子也就是大头兵的命格了,要是你带兵的话,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士卒,这些吕宋人死完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正经是那些没有得过咱们钱大人恩典的,死了就死了,这活着的得了药方的,要死也难,你就不想想,这么大一块地盘,会没一点好东西,钱大人肯定是打着回头收服他的主意,只是这人算不如天算,这些西洋人的援兵来得太快了!” “不仅是快,还多!”刚刚说话的少年,脸上也严肃起来:“我听他们南衙的人拷问俘虏出来的结果,这帮西洋人胃口大着呢,还想和咱们大明国开战,就他们那几千人,给咱们塞牙缝都不够!” “你就扯淡吧!”倒是刚刚训斥他的少年,知道得显然比他多了一些:“咱们大明朝的水师是什么德行,瞒得过别人,瞒得过咱们哥几个吧!不是我说句丧气话,除了钱大人这重金打造的铁甲舰队,这广东水师,福建水师,还怎的只怕挡不住人家,那天在孛泥国红毛船****你也看到了,虽然就一下,但是,那炮弹可是铺天盖地的,若不是他们的对手是咱们的铁甲舰,而是和他大小的水师战船,没准,咱们的水师,还真吃不消这玩意!” 少年们沉默了下来,也是,这广东福建水师,连个倭寇都无可奈何,他们可是见过倭寇的人,在传闻中那凶恶无比的倭寇,在四海船队面前,乖巧得像只兔子一样,而在孛泥国一战,虽然击沉了对方两艘战舰,但是,钱大人却是立刻就下令出港回淡水,可见,在钱大人心里,这西洋人可比倭寇要厉害无数倍了。 连倭寇都么奈何的水师,又怎么能够抵御这些西洋人的战船。一想到这里,众人顿时有些消沉起来! “以朝廷里那帮迂腐的家伙,就算这些西洋人为祸咱们大明,只怕他们也只是当作是疥癣之疾,咱们大明的对头在北边,这南边闹得再凶,朝廷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也不尽然!”在一旁已经听了好久的王钰,咳嗽了一声,现出了身形:“就算朝廷不闻不问,我觉得,咱们的这位钱大人,只怕也不会让这些西洋人的爪子伸进来!” “王大哥!王大哥!”众少年先是一惊,见到是他,又是一喜:“你是不在旗舰上的吗,什么时候到咱们船上来了!” “哼,你难道不知道军中有巡视之说!”王钰哼了一声:“也就是你们几个,这要换做别人,直接就拿下了,你们在嫌咱们军心太稳了不是,这随时都可能遇见西班牙人的舰队,人心散了,别说打不打得过,到时候,出现临阵脱逃的事情,算你们的还是算钱大人的?” “谁临阵脱逃了!”少年们脸都涨红了,发发牢骚可以,但是,临阵脱逃这顶大帽子,他们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谁敢临阵脱逃,小爷第一个砍了他的狗头!” “这不就得了,军中的规矩,大家不用我说都熟悉,做好自己的差事,听上头的命令,令行禁止,自然战无不胜,你们这般嘀咕,下次我再听到,可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这不是咱们不知道钱大人的打算,心里头郁闷嘛!”有人嘟囔着,“还想扬眉吐气打一仗呢,这西洋人的大队还没看到,咱们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总感觉胸口好像憋着点什么东西,不舒坦!” “啐!”王钰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自己的几个小兄弟一眼:“要打仗,还怕没机会,三岁小儿都知道,一个拳头伸出去大人,比一个指头戳人要疼,你还担心钱大人和他身边的那帮能人们不知道?” 少年眼睛亮了起来,这王大哥不也是钱大人身边听差的人吗? “要不,王大哥,你给咱们交个底儿,也让咱们兄弟有干劲一点,改天回到京里,咱们大伙,请你一个月的花魁楼……” 606.第606章各自登陆 当四海船队远远看到东番岛,看到淡水港的时候,船队里这些天来一直压抑着的气氛,终于消散了许多,在外面飘了几个月,终于回家了。 两艘和他们船队体型差不多的铁甲舰迎了上来,然后,加入到了他们的队列当中,慢慢的朝着港口驶去,港口里,远远看到船队的居民们,纷纷跑到码头上,这种热烈的气氛,无论是在占城还是孛泥,可是都感受不到的。 锦衣卫衙门,巡检衙门的人都出现在了码头上,钱无病甚至远远就看到了堆满笑容的雁七和小绿,他侧脸看了看身边的雁九,发现这家伙,也是咧着大嘴,笑得一脸灿烂。而船上那些有亲人在淡水的士兵,则是一个个朝着岸上挥着手,一个个鼓着眼睛,试图在迎接的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亲人。 “钱大人辛苦!” 走下码头,居然第一个打招呼的,不是雁七,而是穿着一身红色军袄,好像普通士卒一样的柳青青,这段日子没见,这柳青青眉宇间的那股郁结之气不见了,取代它们的,似乎是一股若有如无的痞气,再加上他的这身衣裳,他要不开口,钱无病还真没认出来他来。 “柳巡检辛苦!”他笑着点点头。 “大人!”这个时候,雁七也挤过来了:“盼你好久了呢,属下还和柳巡检打赌,看来,柳巡检这次可是输定了!” “哦,赌得什么!”钱无病笑吟吟的问道。 “上次大人不是派人从占城那边回来,说是那边买卖不错,柳巡检就说,这次大人如果有斩获的话,肯定是先回广州或者泉州,没准就直接将船队带回到江南去了,属下当然不信,大人就是要回来,那也是先落咱们淡水,如今广东泉州的商人,也有不少在咱们这里,论起这发卖货物的话,用得着去江南吗?” “呵呵!”钱无病笑了起来:“雁七这次你可是料错了,你们这个打赌啊,柳巡检没输,你也没赢!” 各艘船停靠在了港口,但是,这岸上的人,很快的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虽然那边旗舰上下来了不少人,但是,其他的舰船,仅仅是停靠在岸边,搭起跳板,他们想象当中,船上的士兵船员,却是一个都没有下来。 不光是他们注意到了,柳青青和雁七也注意到了,这脸上的表情,未免就有些奇怪了一些。 “大人,这是有事情?” 钱无病微微点点头:“咱们船队的货物,麻烦柳巡检安排些人手,务必一天之内,全部卸下来,放在距离港口远一些的库房里,此外,船上的淡水粮食还有军械的补充,雁七你也要配合柳巡检,立刻弄好!” 两人脸色顿时一凛,这话中的信息量,可就大了一些,不过这个时候,明显的不是发问的时候! “还有,唐先生,你去传下号令,在淡水的有亲人的士卒,放假一日,去找各自的百户,领取这几个月的薪饷花红,回家去看看家人,一日之后,剩下的人,可以上岸一日,这个就让各船的管事,自行安排,反正不管什么时候,船队必须保持随时能够起拔的状态!” “明白!”唐寅点点头,回过头去发令了。 柳青青和雁七见状,也是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就召来自己的属下,将钱无病的命令发布了下去,水师的船只随时都能起拔,这就和歩卒衣不解甲枕戈待旦的意思差不多,这哪里是出事了,分明是出大事了! “大人,是不是吕宋那边的事情?”一阵纷杂过后,钱无病回到了锦衣卫衙门,已经将钱无病的命令布置了下去的雁七,轻轻的凑过来问道。 “?”钱无病看着他:“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就在前日,咱们的人抓到了一艘形迹可寻的船只,他们说是从吕宋那边过来的,领头的还是一个女人,自称是咱们大明的吕宋总督!”雁七摇摇头:“不过,我看他们的打扮,这不像是总督,倒像是海盗!” “女人?”钱无病眼前浮现起那个在他面前英姿勃发的女孩儿来,吕宋女人,他可就知道这么一个。 “对了,大人,这女人说曾经见过大人!”雁九继续说道,却是似乎有些印证了钱无病的猜测:“她说她姓许,是吕宋许家唯一的后人!” …… 就在四海船队抵达淡水的时候,圣安齐的西班牙远征舰队,也浩浩荡荡的到达了孛泥! 这一次,他们没有遇见任何的抵抗,远远看见铺天盖地的西班牙帆船从海上而来,博尔基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就发出了撤离的命令。三艘西班牙帆船,就能歼灭他所有的战船,这次来的几乎都是上一次的十倍了,这胜负的悬殊,自然不必说,从海上抵御敌人,这是寡妇死儿子,没多大指望了,正经是保留力量,等这些西班牙人上岸,和他们再周旋,才是道理。 或许,自从大明舰队离开,博尔基就开始做这样的规划打算了,所以,当两艘西班牙帆船,在身边舰队的保护下,小心翼翼的见近千名西班牙士兵送上了码头的时候,他们的感觉,不是在登陆作战,而是在进行一场规模盛大的郊游。 从码头到王城,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偶尔在某个民居里,看见几个人,不是老弱,就是病残,至于他们想象当中这个大明帝国据点应该有的抵抗,一个都没有遇见。 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没有掉以轻心,从码头到王城,差不多是十来里的距离,他们足足走来差不多五六个小时,孛泥人这也是沾了大明人的光了,要是这些西班牙人士兵的长官,知道自己的对手,只是一群当地人,他们恐怕早就将这谨慎丢在了脑后,飞奔到城中,做他们喜欢做的事情去了。 当然,这一路上的搜索前进,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在某个隐藏得不错的地方,他们发现了几间巨大的仓库,仓库打开来,琳琅满目的瓷器,丝绸,香料,简直是亮瞎了这般西班牙士兵的眼睛,领地的指挥官,当即就决定,今天的行动,到此为止了。 一阵空枪之后,他们朝着自己的舰队,传回了这样的一条讯息:经过一番激战,勇敢的西班牙士兵,在波尔上校的指挥下,击溃了数目不明的大股敌人,并占领了敌人保存着巨大财富的仓库。 当然,这条讯息传回了舰队之后,舰队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 直接来自圣安齐的命令,送到了这位波尔上校的手里:继续前进,搜索敌人,战利品交给后续部队处理。 只是这个命令下达了之后,这上岸的西班牙士兵,执行的未免有些不大彻底了,几乎是没一个人,都揣了一件这到了里斯本简直和黄金等价的精美瓷器,或者丝绸,或者是一袋香料什么的,之所以是几乎,那是因为除了这些家伙,那些军官们抢得更多,这些是他们的个人战利品,就是舰队司令官也不能剥夺,这个时候,不尽自己的能力多拿一点,还等什么。 多了这么多累赘,再想上路,自然就没那么方便了。 所以,当后续部队来到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他们先上岸的同伴们,正一个个“警惕”的守卫着几间巨大的仓库,那副样子,简直每一个人,都可以是西班牙士兵的表率了。 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说了,这后续部队,也挪不动脚步了,不过,好在仓库实在是太大,哪怕是他们没人都拿了一些,这剩下的数量,还是惊人,两位指挥官商量了一下,果断的决定,将当前的战斗任务,转变成运输任务,明国人的舰队不在这里,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舰队出动一趟,总归要带些财富回去,将明国人据点的仓库搬空,也不失为打击明国人的一个好办法。 当这些收获,送回到远征舰队,舰队里包括圣安齐,一个个都动容了,尤其是看到那些精美的瓷器和丝绸,就如同那些还没成熟好的香料一样,用大大小小的草框胡乱的装在一起的时候,圣安齐简直有些心疼的感觉,这些明国人,太糟践东西了,这些宝贝,应该放在精美的箱子里盛放才是! “明国人在这个据点,应该还有小股的留守部队!”圣安齐再英明,也架不住自己的手下联手欺骗他:“这个仓库,应该是他们很看重的,你们做的不错!” 两位上岸的指挥官笑逐颜开。 “不过,在那座城市里,应该还有更多的敌人和更多的财富,我希望你们能够保持今天一样的勇气,明天将这座城市给我拿下来,用敌人的鲜血和财富,铸造你们晋升的台阶!” “你们的意志,司令官阁下!”两人齐齐应道。 看到他们眼中的迟疑,圣安齐安慰他们道:“敌人的舰队不在这里,这岸上能够有多少留守的士兵,你们放心的战斗吧,舰队将会全力的支援你们!” 607.第607章千头万绪 许浅浅居然到了淡水? 钱无病微微一沉吟,立刻就明白了因果,只怕这西班牙人的舰队以来,这许浅浅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就算侥幸逃过了瘟疫,只怕也是被打得东突西窜,能够有命逃到淡水来,那还是她徐家祖宗有德,要不然,直接就埋骨吕宋,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他第一时间考虑的,并不是这许浅浅的安危,而是许浅浅他们来的船上,会不会有染病的病患,这瘟疫虽然船队没受啥影响,但是,谁知道吕宋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真要将瘟疫带到淡水来,那可就哭都没眼泪了,就算眼下立刻将药物分发下去,只怕蔓延开来,都要死不少人。 “他们是前天来的?”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人现在在哪里?” “都被圈了起来,这些人不知道底细,自然由不得他们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属下想,暂时将他们分开关押起来,慢慢问出点端倪来,总是不会错的!” 雁七骨子里的那锦衣卫的谨慎之心,一直都没有变,比起雁九来,他这个做兄长的,胜就胜在稳重二字了。 “至于怎么处置他们,属下想等到大人回来,就是没想到大人回来得这么快!”他看了看钱无病的眼色,有些谨慎的说道,心里暗自庆幸,果然大人真的是认识那个许姓的女人的,那女人看来还有几分姿色,万一和大人有几分纠葛,自己这事情,还真办对了。 “这事情你做的不错!”钱无病赞赏的点点头,雁七听得就是一喜。 既然分开关押,就算这些人中有人患病了,这传播也不会太多,局面就容易控制。钱无病暗暗点头,他当然不知道,雁七当初可是居的一个什么心思。 “和他们接触的人当中,咱们的人,没什么头昏脑热的吧!” “这个倒是没有发现,都是咱们锦衣卫的兄弟接手的!”雁七还不知道钱无病问这话什么意思呢,钱无病下一句,吓得他可够呛:“吕宋那边,爆发了瘟疫,死的人不算少,那地方,我连岸都没上,都差点死在那里,从那边来的人,咱们不能不防着点!” “我这立刻就带郎中去!”雁九汗都出来了,“那些接触过他们的兄弟,我也叫他们立刻到衙门来,就是不知道,这两天这些兄弟还接触到了别的什么人没有。” “嗯嗯,这事情让雁九去办,他有些经验,多防备些总比突然出事的好!”钱无病点点头:“若是查清楚,没什么事情的话,将那个许家的女人带过来,这次回来,和她也还有几分关系!” “大人,出什么事情了!”雁九作为钱无病的心腹,这话是问得的,如果说外面人多,钱无病不好回答,这个时候,钱无病若是不说,就未免有些让雁九感到受到忽视了。 好在钱无病也没打算瞒着雁七,这事情瞒不住,船队人多口杂的,他不说,雁七迟早会从别人口中得到这个事情的真相。 “也没什么事情,记得上次咱们干掉的那几艘西班牙船了么,不过是在孛泥,遇见了他们的大队,咱们小心应付就是了!” “他们多少人马?”不得不说,这一段时间,四海船队的顺风顺水,让所有人都有些骄狂了起来,钱无病带来六艘铁甲舰,淡水有三艘,此外在扶桑还有两艘每半个月就回赚一次,这样的实力,就是雁七这个千户,在福建水师的几位游击将军面前说话都不怯场,在他想来,所谓大队,不过是比上次的西班牙船多几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拷问出来的消息,说是有三十多艘,四五千人,不过,在孛泥被咱们干掉了两艘,这个时候,只怕他们正红着眼到处找咱们的踪迹呢,这几天注意一些,占城的王宣慰,我给他带了信,让他暂时避一避,回广东那边,他只怕有些不大方便,只怕还是会朝着咱们淡水而来,到时候,不可怠慢了人家!” “三十多艘!”雁七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这不难想象,四海船队出海的时候,可是有六十多艘呢,只不过,想想自家的铁甲舰,他还真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一回事情。 “不是数量这么简单,这一次,人家是有备而来,这船上的人员火器,都是翻倍了的,兴许翻了几倍不止,水师那边,你派人知会一下,如果遇见这些西班牙人,能避的就避开,不要吃了眼前亏!” “那船队里的那些出身西班牙人的校尉们,要不要回避一下!”雁七点点头,将钱无病的吩咐记在心里,真要转身之极,突然想起了这样一个问题:“正好淡水这些日子,多了不少人,他们在城里,也能发挥作用!” “这个……”钱无病沉吟了一下,“这个就不用了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们的数量,在船队里也出不了多少乱子,对了,奥利维娅呢,她不在淡水么,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她的人影!” “奥千户去了扶桑,算算日子,大概回来,也就是这两天了吧!”一说到这个,雁七止住了要出去的脚步,“大人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进过扶桑吧,婧夫人如今在扶桑,名声打起,那些扶桑的武士头目,想见咱们婧夫人一面,那可是拿着礼物都找不到门路,毛利家挟着大人的威势,一口气得了四五个城池,在长崎这边,毛利家直接将长崎封给了毛利兰小姐!” 他笑了笑:“这毛利家也是个懂事的,这长崎,也就等于是咱们的了,毛利兰小姐,可是见到了婧夫人,乖巧得不像话呢?” “你倒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钱无病笑道:“难道是婧夫人还给你说这个?” 雁七尴尬的笑了笑:”婧夫人当然不会给属下说这个,不过,好像夫人他挺待见奥千户的,这些我可不都是听奥千户说的嘛!” “知道了!”钱无病没好气的挥挥手:“我休息一下,你去办差吧,我吩咐你的事情,不要有遗漏了!晚上过来用饭,叫上柳巡检和唐先生,有些事情,还得要和你们商讨一下。” “明白了!”雁九应了一声,点点头,走了出去。 608.第608章风云动 许浅浅再次看到钱无病的时候,显得微微有些吃惊,她的计划中,可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大明官员。 如果说以前对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官职,她还有些了解得不大够透彻的话,那么,在淡水这几日,她算是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些,甚至她有种错觉,这个大明的城市里的军人,全部都是锦衣卫,她的船只靠岸后,见到的都是那种穿着大红战袄的锦衣校尉,至于印象当中应该有的其他样子的军人,则是一个都没见到。 这不怪她,这主持淡水防务的,本来就是淡水的锦衣卫衙门,至于名义上应该是大明的官府管辖这块地方的巡检司衙门,倒是有些柳青青招募来的官差,问题是,那也不算是军人不是。她的船,一上岸就被锦衣卫控制了,她想见也没法子见啊! 当然,更令她吃惊的不是钱无病和他身边她似曾眼熟的那几张面孔,而是钱无病身边那个穿着和她这些日看得最多的军服一样的高大女人,这女人赫然和那些红毛鬼,是一样的面孔! 她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这样的情形,不得不让她做出一个最坏的设想,这是红毛鬼和朝廷坑瀣一气了? “雁千户你是认识了的,这是另外一位雁千户,雁九千户的兄长!”钱无病没有和她客套,直接给她介绍自己身边的人,“这一位你也见过,慕千户,这是慕千户的顶头上司,海外千户所的奥利维娅千户!” 许浅浅朝着这几位拱拱手,算是见礼了,嘴唇却是抿得紧紧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她看着奥利维娅的眼色,明显的很不友好。 “你从吕宋那边过来,我得到的消息,是西班牙人的舰队增援吕宋,他们的情况具体如何,你是亲眼见到过的,我想听一下!” 许浅浅看了看奥利维亚,又看了看钱无病,意思非常明显:这里有外人呢,我合适说吗? “我和西班牙人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奥利维娅冷冷的开口了,“领着大明的俸禄,我就是大明的人,你不要有顾忌!我海外千户所,大多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 钱无病看着许浅浅,不发一言,但是眼光也是冷冷的。 “朝廷是打算和红毛鬼……西班牙人开战么?”许浅浅清了清嗓子,问道。 “你说呢?”钱无病哼了一声,“在孛泥,我们已经干过一场了,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话说?” “我有!”许浅浅将心里的那一丝疑虑抛掉,钱无病既然问西班牙的情况,总不是和西班牙人去攀亲戚,这么多千户什么的在这里,显然是在商讨军情,这样的机会,若是自己不开口,只怕以后都不会有了。 “将他们的船只数量,大小,还有士卒的数量,武器,作战方式,这些东西,你知道的,尽管全部说出来!”钱无病点点头:“咱们不打无把握之战!” …… 这尼玛是一座空城啊!圣安齐走近这座在他的眼里算不得辉煌的王城的时候,禁不住朝着自己的那两位部下看了一眼,略带鄙视的那一种,若不是看到你们为舰队运回来那么财富的份上,我现在就能治你们一个谎报军情的罪,这里连战斗的痕迹都没有,是你们说的那种历经苦战才夺取了敌人的城市吗? 这一眼瞟得波尔和他的那位同僚,脸上都有些微微发红,倒是波尔比较机灵,凑了上来:“阁下,敌人见到我们大军,连抵抗的意志都崩溃了,仓促逃窜,这对于舰队来说,正是可以用这个胜利鼓舞士气的时候,士兵们要是知道在阁下的率领下,获得胜利是这样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对他们的勇气,无疑有着巨大的提升作用!” “城里都搜索过了,确定没有残余的敌人?”圣安齐哼了一声,眼光却是落在日光下那些精美的建筑上。 “这座城市,眼下已经是被光荣的西班牙远征舰队占领了!”波尔啪的一个立正:“在您的英明指挥下,舰队获得了再一次伟大的胜利!” “和财富比起来,胜利永远都是廉价的!”圣安齐淡淡的说道,“这座城市被大明人经营了很久,他们和他们的雇佣军,肯定有许多抵抗的办法,我不需要这座城市,我需要的,只是这座城市的财富!” “您的意志!”军官们齐齐应道。 “我给你们两天之间,两天之后,我不仅要看到眼前的这座城市,变成一团废墟,这座城市里任何可以带走的财富,都必须呆在舰队的货仓了,即使是带不走的,也不能留给明国人!” 众军官脸上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这是司令官阁下纵容他们大肆抢掠了,虽然两天的时间,是短了一些,但是,也能做很多事情的不是。 “两天后的日出时候,舰队会准时,去往明国人的下一个据点,先生们,行动起来吧,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军官们爆发出一阵欢呼,目送他们敬爱的司令官阁下离开这里,然后大呼小叫的招呼着自己的士兵,朝着这座毫不设防的城市涌了进去,没多少时间,城里开始四处飘起了黑烟,孛泥王城,这座几乎有百年历史,从来没有被敌人占领过的城市,在今天,终于走向了灭亡…… …… 占城,宣慰使府。 王守仁在他署事的大堂里,已经绕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的圈子了,事情来的太快,这占城刚刚才被他理出这样一个头绪,就接到这样的一个消息,实在是让他措不及防。 在他的面前,一个少年勋贵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出声,可能是家世的原因,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很沉得住气。 “船队就停留一日,补充了淡水和粮食,立刻就回福建?” “不,王大哥,船队一日都不会停留,停留在这里的三艘船,都是钱大人亲自吩咐了的,这才愿意滞留一日,这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了,西班牙人的舰队,随时可能出现在占城港口的外面,所以,王大哥,你要快点决断才成!”少年朗声说道。 “你们钱大人,还说了些什么?” “钱大人说,占城的防御,对付岸上来的宵小,应该是够用的,但是,缺点就是距离这大海太近,而西班牙人的火器又厉害,只怕到了时候,他们的船队打上门来,光靠锦衣卫这一个百户和王大人手上的人,抵挡不住,钱大人说,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大重要,重要是,咱们保住了力量,就会和他们算账的时候!” 这是让我走?王守仁听明白了,他苦笑了一下。 “我走不了啊!”他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虽然我就是一个区区的宣慰使,但是,大敌当前,我这临阵脱逃,被人参上一本,这肩膀上的脑袋,脑袋上的帽子,只怕都保不住了,守土有责,这几个字,很多的时候,都是血淋淋的啊!” “我大概没说明白!”少年摇摇头:“王大哥,钱大人是锦衣卫的代指挥行事,锦衣卫的人,可没有守土这个职责,不管王大人决定不决定走,这锦衣卫驻扎在占城的人,都是要撤走的,咱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刘千户和他的人手,只怕都已经在上船了?” “钱无病混账!”王守仁一听,勃然大怒:“他这是在釜底抽薪!” “钱大人还说了,若是王大哥决定不走,就让我将王大哥打晕了带上船,只不过,我一来也下不了这个手,二来,我听王钰说过,王大人也是打小就练过的,我怕到时候我打不晕你,反被你打晕了!”那少年勋贵,嘻嘻的笑道。 王守仁气极反笑:“你倒是实诚,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可不是么!”少年笑道:“王大哥你这是钻了牛角尖了,这西班牙人势力大,咱们避一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连钱大人都暂避其锋,你总不会比钱大人的人马多吧,这么倔着非得将自己交代在这蛮荒之地,那可就不大划算了,就算日后陛下追封你一个爵位什么的,哀荣之极,但是,王大哥你这有用之身可就没有了,这一算账,还真不值当呢!” “我不是那种读书读糊涂的迂腐家伙!”王守仁摆摆手,“你说的道理我懂,不过,连守都不守一下,就望风而逃,这日后占城人,又怎么信得过我大明,又怎么服我大明管辖,被我大明教化!” “这个嘛,就更好说了!”少年哈哈一笑:“占城不是那个什么归降我朝的番王还在么,让他替咱们在这守着,对外面,你就宣称去找我大明求援去了,这敌人可能来,可能不来。就这个说辞,你说他信还不是不信?这西班牙人没来,固然不损王大哥的威信,这西班牙人若在真来了,日后王大人带着咱们的战船打回来,那就威信更高了,你看,咱们不在的时候,这地方守不住,咱们一回来,这地方不就都回来了,这样的话,谁敢说王大哥的坏话?” “求援?”王守仁沉吟了一下。 “嗯,随着我去淡水,钱大人的船队都顶不住的话,这朝廷的水师,大概也顶不住,朝廷这些年水师拨的银子,全部加起来,都造不出钱大人这样的船队来,这个你比我清楚,要是说真要是谁能抵挡这西班牙人的话,眼下除了钱大人,朝廷只怕还真的暂时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见到王守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少年笑了:“我第一次发现我口才这么好,看样子,我不用将王大哥打晕了带出去了!” 王守仁:“……走你!” 609.第609章疥癣之疾 “疥癣之疾!也就水师这帮人,这些年一直饿着他们,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杨廷和将手中的文书,往文案上一丢:“不过是几个蛮夷打秋风而已,这般混账看着朝廷最近宽裕了一些,也学会哭穷了!” “水师纯粹就是一个无底洞,九边多少地方要花银子,亏得他们想出这个理由来,就说是倭寇侵袭,也比这个什么“西班牙人”的船队大举进犯要来得靠谱啊,这些人啊,为了银子,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在杨廷和的身边,另外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学士,有些鄙夷的说道,这种要钱的法门,九边也不是没有,不过,人家是实打实的抵御鞑子,偶尔虚报一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水师的那些人,真是穷疯了不成,说一千道一万,朝廷也不会朝海上大洒银子的。 “说起倭寇,好像这几月来,这南边各布政使司,都没有倭寇侵袭的消息吧!”杨廷和皱了皱每天,突然想到这个,问道。 “好像是没有!”旁边那大学士愣了一愣:“介之,你是怀疑,这是他们将倭寇侵袭的消息,改投换面蒙混朝廷?” 杨廷和笑了笑,却是不回答,手指头在桌上轻轻的敲了敲:“倭寇的首级,倒是好辨认的很,倒是打起来,兵部去几个人一看就知道,这种拙劣的手段,他们应该不会用,算了,行个文吧,没有银子给他们,但是咱们总不能连个话都没有,勉励一番,让沿海各卫所做好防备,倒是,真要有军功,拿首级来换!” “那司礼监那边……” 杨廷和沉吟了一下,说是司礼监那边,这意思就是要不要知会陛下,近来陛下一改几年来的常态,变得有些勤政起来,朝中诸臣,皆是奔走相告,但是,对内阁来说,这未必就是一个好事了:“陛下日理万机,若是这些小事,都送到司礼监,到时候陛下看到了,未免说咱们眼界有些狭隘了,用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烦他!” “在内阁留档就可以,司礼监那边,就不必送了!” “正当如此!”老学士点点头,走了出去,这等小事,实在似乎没有去让陛下烦心的必要。 可惜的是,杨廷和忘记了这告急的文书,到底是走驿站的六百里加急来的,还是走的别的什么途径送到他手里的,就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一帆风顺的他,第一次在朱厚照的心里,留下了阴影,这阴影甚至到了后来,大到可以直接影响到他的前程。只不过此刻的他,浑然不知,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而已。 文书不是走的驿站加急,而是走的锦衣卫的信道。既然是走的锦衣卫的信道,内阁想对朱厚照瞒着此事,那无疑就是一个笑话了。朱厚照得到这告急文书的时间,并不比内阁迟多就,而且,他得到的文书,不仅仅是告急这点内容,四海船队自出海以来的经历,收益,都一一在钱无病给他的禀报当中,钱无病可是知道,或许,连朱厚照都不会怎么看重这从海上来的威胁,但是,朱厚照对于船队即将带回来的利润,肯定是会看重的。 朱厚照在等,等内阁主动提起此事。 对于九边,朱厚照花钱自然是如流水一般,丝毫没有舍不得的意思,短短大半年下去,足足一千多万两银子丢了下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但是内阁来说,陛下这般花银子,他们就有些肉疼了,以往每年,九边不过三两百万两,也可堪堪维持,陛下这一年拨下去的,足足顶得过以往三四年的了,这可怎么行。 当然,对于边疆稳固,这些银子拨下去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内阁不是看不到,但是,他们担心的不是这个,万事都怕成了定例,朝廷一年也不过三千万两不到的进项,这般花,又经得起几个花,而且,今年花了,明年不花,这让那些将军士卒们怎么想,这样的花法,谁受得了啊! 所以,对于这银子,几乎是每次充作军费的银子下拨,朱厚照都得和内阁较劲一番,总算是朱厚照也知道,这内阁是出于公心,而不是见不得他抄没了刘瑾之后有些穷人暴富的样子而劝谏,但是,次数多了,总归是有些腻味不是。 他就打算着,这一次,我让你们先提出来,然后我再顺手推舟,这些内阁总算不会说什么话了吧,你们心疼朝廷的银子,这是好事情,但是,朕的四海船队,这带回来的银子,可比咱们要花的银子多得多,这笔账,你们总会算吧! 他可没想到,钱无病将这些经历进项递给他,这是应有之义,钱无病又没有拿着内阁的薪饷,内阁也没有在四海船队有份子,他凭什么将这属于自己的“机密”的东西,还抄没一份给内阁,他吃饱了撑着,等着内阁来打秋风么? 所以说,有的时候,真的是一念之间,便是一番天地,一个小小的误会诞生的蝴蝶,煽起来的不一定就是威风,也有可能是惊天巨浪! 第一天过去了,内阁没动静。 第二天过去了,内阁没动静。 第三天,在小宦官送来的折子里,翻检了半天的朱厚照,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他那一股压抑了很久的邪火,再也就忍不住了。 “张永!” “奴婢在!” “定远侯家的儿子,好像在朕的四海船队里兼了个差事吧!” “陛下记性真好,奴婢都忘记这事情了!”张永低眉顺眼的笑了笑:“陛下想见他么,奴婢这就去传召他!” “朕见他干什么!?”朱厚照对这个人可没什么印象,无非是钱无病的文书里提过这个人:“你派人给传道口谕给他,就说内阁杨先生对于定远侯一直都赞誉有加,这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他去拜见过杨先生没有,定远侯是我大明柱石,这点礼数还是要明了的,若是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杨先生,今儿个,让他去一趟吧!” 610.第610章等风来 “陛下真的长大了!”去传旨的张永,在心里微微叹道,“这做事情越来越有章法了!” 这换做以前,朱厚照的性子,直接就将内阁的人拎过来了,哪里会用这么婉转的法子,当然,直接拎人过来,对朱厚照和对内阁,都不会有一个多愉快的结果,这个道理,朱厚照明显的现在已经体会到了。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那个他和刘瑾等人围在身边,深怕跑动的时候摔倒的太子爷,如今,真正有了几分皇帝的气度,和皇帝的手段,他心里反而空落落的,感觉不是特别的好受,这种感觉,他又是很难形容,就好像一直自己很珍惜的一块瑰宝,突然之间,主动的要离开他一样。 他在这里品味他的感觉呢,定远侯家的小侯爷,也在品味这道莫名其妙的口谕。 咱们定远侯府和杨首辅,从来都没什么交情的啊!杨廷和也非常注意这其中的分寸,这真要内阁和勋贵们搅合在一起了,只怕这第一个感到不大舒服的,就是宫里吧! 不理解归不理解,但是,陛下的口谕,那是毫无条件的要遵从的,小侯爷……,嗯,鉴于定远侯家的小侯爷,终于从路人甲乙丙丁上升到了龙套的角色,那么介绍一下他的姓名,那就有必要了,龙套,总归是要有龙套的尊严的。 小侯爷姓郭,名健,郭健! 张永走后,郭健就令人准备了礼物,去首辅家,总归不能寒酸,这礼物就有讲究了,太微薄了,这是**裸的欺负人家首辅呢,太贵重了,这礼物一摆,谄媚的味道就出来了,定远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所以,等到准备好礼物,已经到了中午十分了。 郭健不知道杨首辅有没有午间休息的习惯,不过,既然是上命,这些都不用考虑了,带着人提着礼物就上门去了。 首辅家里,哪里是这么好进的,郭健去的时候,杨府的门口,走排着好长的队了,这有的还是一大早就在这里等着的,官做到杨廷和这位置,去官署点卯署事和在家里署事,那是绝对不会有人出不半点异样的声音的,而这等候的人中,二品三品大员,也不少见。 郭健连加塞儿的胆子都没有,他前面的有些人,连他父亲见到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给他个胆子,他都不敢加塞啊,得罪一个人可以,得罪一群人?定远侯几代传承,这点政治眼光都没有早就人整死了。 眼看着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可距离杨府的大门,还是那么遥远,郭健可是有些忍不住了,陛下的口谕,可是要今天他去拜访杨阁老的,这要今天赶不上趟了,这也算违旨啊! 接着陛下口谕的名头进去?他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口谕莫名其妙,他和他父亲都琢磨不明白,哪里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谁知道这里面是个什么味道?街边有两个锦衣卫从那边走了过来,这是巡街的校尉,他眼睛登时一亮。 咱们假假也算是钱大人的属下了,借一借他的名头使使,应该不算坏事吧! 一个下人,带着他的帖子,朝着人群中挤了过去,守候在门房边,下一次门房打开,一位参见完了的官员,从里面走出里的时候,那个下人,很机灵的将手中的帖子,和一块金饼子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送到了门子的手上。 “锦衣卫代指挥使钱大人?”那门子声音大了一点,这台阶下的等候的官员,齐齐一愣,就连不远处两个巡街的锦衣校尉,也奇怪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门子不敢做主,匆匆的走了进去,没过一会来,走了出来,对着郭健这边招招手:“哪一位是锦衣卫钱大人的属下,阁老他老人家要见你!” 郭健走了过去,朝着那位排在第一顺位的官员,歉意的笑了笑,那官员点头回礼,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大门重新关上了,门外的人,却是哄的一下,议论起来,大家都是官场中人,这京城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是最关切的,这锦衣卫代指挥钱无病,前几个月,也是他们口中热门的话题,只不过,后来好像出京巡视去了,这其中众人猜测的原因自然很多,此刻钱无病派人,高调的求见首辅大人,这其中的味道,可就有些令人琢磨了。而且,这来人还不是光着手来的,居然还带着各色礼物,这就更值得琢磨了。 郭健在杨府里并没呆多久,一炷香的时间后,他出来了,这个时候,先前他进去的时候,没有认出他来的人中,也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不是定远侯家的小子吗,他什么时候,跟锦衣卫混到了一起。 如果说朱厚照和杨廷和的两个下棋的棋手的话,郭健无疑就是那一枚棋子了,直到他完成了差事,都还懵懂着,但是,下棋的人,却是知道了对方的意图。 只不过,没人想到,郭健在杨府门口,演出的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在京城里,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波,这却是两位棋手没有预料到的。 “陛下这是嫌我不重视南边传来的消息!”杨廷和在郭健走后,暗暗想着,郭健刚刚从南边回来,又打着钱无病的旗号来拜见自己,这其中的意义还用说么,更别说陛下还亲自给郭健下了口谕,虽然这手段在杨廷和面前显得稚嫩了一点,但是,他也体会到了张永的那种感觉了,陛下做事,越来越有章法,越来越不是以前那个一意孤行只知道胡闹的陛下了。 “那就顺了陛下的意呗!”杨廷和想来,这是陛下担心内库的收益了,毕竟四海船队算是皇家的产业,若在真的在海上,被那些南边来的蛮夷给劫了,丢了大明的面子事小,这丢的银子,怕是陛下更加心疼。 …… 远在千里之外的钱无病,当然不知道京城里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他的用意,自然是要朝廷做好提防的准备,加派兵马,整饬水师,但是,这事情,肯定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办到的事情,对于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所以,对于可能从朝廷里,立刻就得到助益,他是没怀着多大的指望的。 这十余日来,他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王守仁接到了淡水,正在协助着淡水方面做好防御的准备,这事情王守仁一直在干,倒是也是顺手得很。扶桑那边。朱婉婧也得到了消息,大概短时间内,她不会呆在长崎,而是去毛利家新得到的地盘“游玩”一番,在长崎轮守的两艘铁甲舰,也随着奥利维娅回到了淡水。 此刻除了四艘还在江南装货的铁甲舰没有回到淡水,钱无病四海船队的全部家当,几乎都集中与此了。当然,这力量,淡水城所有人都信心十足,但是在钱无病看来,就是守土有余,破敌不足了,为了谨防西班牙人的偷袭,他的哨船,甚至都放到一天的船程之外。 那些往江南返程的商船,有些钱无病看得上的,这一次在回去卸掉货物之后,就在会龙江船厂,尽可能的改造,装上兵舱,火炮,增加风帆,或者适度覆盖铁甲等等。造新船,显然是赶不上趟儿来,钱无病希望能够在一两月之内,有一部分商船,能够可以用于作战,哪怕他们的战斗力,只有四海船队的战斗力的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都成。 水师那边,接到了钱无病的警讯,除了必要的出海巡逻,平日出港的时候都极少了,就水师的这点家当,钱无病清楚的很,就算再翻一倍,也未必够西班牙人打的。钱无病如今财大气粗,这些水师的破船,他是不在乎的,他在乎的是水师的官兵,将来造出了战船,这战船还是要人来开的,这些官兵们的价值,可比眼下他们的破船要高得多。 水师那边,矫情了一下,但是,钱无病描述完敌情,又给他们做了担保,这些水师将领,就“勉为其难”的听从了钱大人的安排。钱大人的船队,他们看的都眼红,如果钱大人都觉得不敌的话,水师还是不要逞这个能的好! 当然,钱无病释放了善意在先,水师这边,肯定是要回报的,数百名娴熟的水师官兵被编入了四海船队,这是钱无病五十两银子一个,找水师“借”的,当然,能不能还,这就很难说了,这批水师官兵的加入,四海舰队陡然那种正规水师的气氛,就浓厚了很多,虽然在钱无病自己看来,自己的船队,还是有点乌合之众的味道,但是,船上一直存在的专属于锦衣卫的阴沉之气,被这些水师官兵的杀气,倒是冲淡了不少。 淡水城里,也没闲着,除了增加炮台,修筑城墙,那些一直都居住在城墙附近的居民,都被迁移到了距离城墙足足一两里远的地方,这一段距离,被隔离开来,为了防止敌人炮击引发城中大火,这段距离甚至连原来建好的房子都被拆除,木料什么的,都搬得干干净净。 总之,钱无病现在手握舰队,坐镇淡水,万事俱备,就等着敌人上门了! 611.第611章风也来雨也来 这是今年的第二次暴风雨了! 对于经历过第一次了的淡水居民来说,抵御这样级别的暴风雨,已经有了很多经验,伤亡虽然不可避免,但是至少,像上一次那样出现数十人的伤亡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一直在港口外面海域游弋的船队,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都缩回了港口,当初选择这里建造港口,除了那些工匠的兢兢业业,钱无病的高瞻远瞩,也是大家都佩服的,淡水不仅仅建造出了一个足矣容纳数十艘海船的深水港,这港口两边的高山峭壁,更是为这个港口里所有的船只遮蔽着风风雨雨,这样得天独厚的港口,哪怕是在这建造港口的手艺上,浸淫了一辈子的工匠,他们也不敢拍着胸口说,在这东番,还能寻到另外一处和这里一样的地方。 坐在坚固的房屋里头,听着外面的风雨声,肚子饿了,用早就储备好的粮食,做一份精美的食物,米饭,面包,或者是透着甜香的粉条,吃不惯这味道的,还可以在这些食物中,撒上一点白糖,这是何等的享受。偶尔风雨声中,夹杂着人的大声喊叫,那是巡检司衙门的官差,在这样的天气里查看城里的近况,若有修建自己的屋子的家伙,在修建的时候偷懒了,这时候只怕屋顶都吹没了,这些官差,会将这些倒霉蛋,都带到城里西北角的赈济堂里去,那里可是一个大屋子,当初可是打算用来做议事堂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改作成了赈济堂,平日里空着当库房,这个时候,可就派上用场了。 一家人在一起,当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平日里头在外面有些犯忌讳的话,此时在屋子里说起来,也不担心外面有人听墙角。 娃娃们谈论的,自然是在学堂里,先生们教了一些什么东西,在淡水,这学堂办起来,所有到了发蒙年纪的孩童,都得入学,除了学费全免,这若是家里有孩子不让上学的,这大人们一旦被人举报,可是要到巡检司捱板子的,捱了板子不说,就是和人家做同样的工,这到手的工钱,也只有人家的一半。淡水城的居民的主体是郦人们,刚刚开始的时候,这郦人们有些抵触,不过巡检司也微微做了些让步,允许除了官办的学堂,这郦人们也可以兴办一定数量的私塾,这抵触的声音,慢慢的就变小了,到了后来,即便是郦人们自己开办了私塾,但是官办学堂不收钱,去的人越来越多,反而私塾自然而然的就消失了。 当然,官办学堂教的是汉文,不教罗马文的! 女人们自然是议论家长里短什么的,比起男人们,她们更关系的是左邻右舍之间的变动,比如谁家娶媳妇了,谁家有人生病了,谁家又有人从这次回来的船队了,带回来多少好东西之类的,絮絮叨叨,虽然琐碎,但是一家人在一起,这些话题,总是说不完的。说完左邻右舍,这免不得话题又回到自己男人身上,在女人们心里,娃娃总是自己家的好,而男人,总是别人家的强的,你看,这谁家的那个谁,这次出海回来,带回来的赏钱,又给家里添置了什么什么。 一般情况下,总是说得自家男人有些不高兴了,女人们才会后知后觉的闭上自己的嘴,有彪悍点的女人,那些夫纲不振的家伙,那就得老老实实的听自家女人埋怨个够了。 男人们的心思要野得多,在屋子里呆腻了,哪怕外面风雨再大,总有人冒着风雨窜到邻居那边,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若是距离城里酒馆不远,那就更好了,即使这样的天气,大家也还有个消遣的地方。 此刻,城里的几处酒吧,就是人满为患,酒客们,也是五花八门,但是,他们口中谈论最多的话题,却是很是一致,大都是在谈论在暴风雨的那一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的来自海上的威胁了。 “这次暴风雨,不知道要多久才过去,要是那些不开眼的西班牙舰队,这个时候,正在海上,那可就妙不可言了!”有人幸灾乐祸,这话一出来,他这一桌的几个酒友,都会意的笑了起来,他们或许是熟识,或许他们只是刚刚进门之后才认识,但是这一刻,他们可没有什么隔阂。 “上次都闹了十来天,这一次,比上次要大,怎么得也得半个月吧!”有人大声说道:“这是天佑我淡水啊,西班牙舰队就算侥幸逃过了这一劫,再想偷袭咱们,怕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哼!”有人鄙夷的哼了一声:“咱们怕他们偷袭吗,上次和他们舰队开战,我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在咱们的舰队面前,西班牙舰队,也就那么一回事情!” “你经历过,那怎么这一次没随着指挥使大人出海?”有人笑了起来,那意思很明显,吹牛也不是这么个吹法,经历了上次大海战,这一次,再怎么也得补进舰队去,至于现在和他们一起在这里喝酒吗? “那是丽莎要生了,我才留在家里照顾他的!”那人也是一脸的愤恨,“要不然,以我的战功,怎么不得在海外千户所,混个小旗回来!” “说的跟的一样,咱们就当真的听了,对了,你不是西班牙人吧!” 在淡水,官方的通行语可是大明官话,单从外表上,可是分不出很多人的来历的,这人这么一说,也是凑趣,这喝酒吗,总得有些话题说才是! “西班牙人怎么了,奥利维亚千户身边,还有西班牙亲卫呢!”那人脖子一梗,“你要是拿这个说事,我可就要拉你去巡检司,好好说道说道了!” “好了好了,大家说笑,说出火气来,可就没意思了!”酒馆老板过来打着圆场:“大家总不希望,这样的天气,把巡检司的人召来吧!在咱们这里,说这个没意思,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到了咱们这里,大家都是淡水人!” “就是,我是淡水人,不是什么西班牙人,这要按以前的规矩,我就是钱领主的领民,看你这样子,去年来的吧,还好意思和我说出身来历!” 挑衅的人蔫了下去,论起这资历,他的确比最早跟着钱无病到淡水在这些郦人和佣兵们要差太多,而旁边的人,眼光也变得不善起来,他就是再大放厥词,也得掂量一下了,在淡水,你可以和同乡之类的小圈子来往密切,但是,你若是将这事情拿到明面上宣扬,这回头就会有人找来,而且,找来的人还不是巡检司的人,而是锦衣卫的人,没准还就是你歧视的某种人中的锦衣卫,这后果,那就可想而知了,在淡水,搞歧视搞区别对待,可是一点市场都没有。 “不过,我听我们家小四说,这次西班牙舰队,可是下了血本了,钱指挥在孛泥和西班牙舰队一战的时候,他可就在现场,听说,西班牙战船上,光是火炮就是上百门,钱指挥只怕也知道,这才急匆匆的回来!” “那是因为咱们船队里商船不少,钱指挥放不开手脚好不好,真要打,怕他们?” “怕是肯定不怕的,就算咱们的战船不够,钱指挥可以朝帝国求援嘛,好像听说,高丽,扶桑,占城的人和船都撤回来了,这是要和他们决战嘛!” “我说你就是个外行!”刚刚被众人嘲笑了一顿的家伙,瞪了说这话的人一眼:“咱们海外千户所在高丽驻兵是不错,却是没有战船的,再说了,就算钱指挥和西班牙舰队决战,那也是海上的事情,将那边的人撤回来,顶用么,咱们淡水城别的不说,随时拉出个三五千的战士,这没人怀疑吧,关键是船,战船,明白吗?” 酒馆里的议论,继续进行着,他们谈论的话题,有的有些荒谬,有的有些自大,有的甚至有些狂妄,但是偶尔,也会出现无限接近真相的话语,只不过,真相往往混杂在无数胡乱猜测之中,没有多少人能辨识出来而已。 “走吧!” 外面发风雨,听起来稍微小了一点,在酒馆的一角,有几个人站了起来,领头的一人,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丢下一个银角子在桌上。 “你现在在那个衙门当差!”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好像想起来了什么,正对着刚刚被人奚落是西班牙人的那个汉子说道。 “当什么差,在采石场谋了一份活!”那人有些苦闷的样子。 “为什么不回你的编制去,你刚刚说的,参加过海战,那应该是海外千户所的人了,以前做什么的!?” “操帆手,哎,不说这个!”那人哭丧着脸:“也不知道我长官给我怎么下的评语,反正等我老婆生了我回去报道,衙门里就一直是一个等待任用的答复给我,我这老婆儿子得吃喝啊,谁知道这个任用什么时候下来,我不找点事做,那得饿死!” “想回去当差么?” “想,做梦都想!”这话要听不明白,那这人可就无可救药了。 “跟我走吧!我叫卢卡,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领头的汉子转过头,朝着门口走去。 612.第612章敌情不明 “我们去哪里,卢卡大人!”跌跌撞撞走出了酒馆,外面的风雨果然小了一些,只是这城里的积水,实在是多了一点,布洛克跟在卢卡的后面,大声的问道。 “问这么多什么是!”有人训斥了他一句:“百户大人看上你,是你的运气,难道你还想继续去采石场玩石头?” 卢卡回过头,对着自己的手下摇摇头:“以后都是自家兄弟,说话和气点,他的口音是里斯本的,难道你听不出来么?” 布洛克肃然起敬,他就是在被人奚落的时候,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这位卢卡百户,那么远都听到了,不过,旋即,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睛都亮了起来:“大人,您也是里斯本来的?”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不用再提,里斯本那个地方,可没有我什么好留恋的!”卢卡淡淡的说道,对于这个倒霉的老乡,他不介意拉一把,反正自己人,没人会嫌多的。 “先去千户所,你是等待任用,有存档的吧!” “有,有!”布洛克连连点头。 “把你的存档调过来,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这人特别要面子,若是你不给我长脸,到时候,我可就不讲什么香火情了!” “明白,大人!” 布洛克大声的回答道,浑身的力气,好像都回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他都迷迷糊糊的,卢卡大人到了千户所,就不见了人影,倒是他身边的同僚,带着他办完了调档存档的事情,兴奋一直充斥着他的头脑,以至于他重新拿着新的腰牌回到自己家的时候,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不是躺在床上做梦,他推开了自己的家门。 “丽莎,丽莎,我回来了!” 一个娴静的妇人,正拿着针线在绣着什么,在她的身边,一个小小的摇篮里,一个漂亮的女婴,睡着正是香甜。 妇人站起身来,为他脱下早就淋湿了的衣裳,闻到他口中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毛。 “又去喝酒了?”她略略有些埋怨:“这场暴风雨,不知道还要多久呢,家里的钱粮都要省着点花!” “呵呵呵!”他傻笑了一阵,走到摇篮边,亲了自己的女儿一口:“要是不去喝酒,有怎么可以碰到这般好事情,今天晚上,咱们不吃那难吃得要死的黑面包了,看看这是什么,晚上咱们熬肉汤,吃白面馍馍!” 一边说着,他一边显摆的将自己的腰牌,亮给自己的妻子看:“丽莎,你看这是什么!” “你重新去衙门里当差了!”女人先是一喜,继而眼色微微一黯然:“又要出海么?” “你丈夫我的手艺,不出海就只能挖石头了!”布洛克哈哈一笑:“这是好事情,笑一笑,丽莎,我连这几个月衙门里欠我的俸禄都领回来了,你等着你丈夫,给你们娘俩,挣回一个荣华富贵回来!” “别说傻话了!”女人白了他一眼,在他**的衣服里搜了起来,男人说有钱带回来,肯定就是在衣服里了。 “你错了,你不知道我遇见了什么人,我们的长官,可是奥利维亚千户最看重的,一直驻扎在高丽,后来才调回来,他是我们的老乡啊,你说,在这遥远的东方,能够遇见一个地方出来的,还是我的长官,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 一听这话,女人是动作也慢了下来,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你说,我要不要陪你去拜访一下他,家里这么乱,请他来做客,肯定是不好的!” “不用,不用,等我立功了再说!”布洛克笑道:“最近可有的是立功的机会,我被调到公主号去了!” “要打仗?”妇人紧张起来,“大家都在说,咱们的舰队要打来了,是不是真的?” “不是咱们的舰队,是西班牙舰队!”布洛克脸色一沉:“当我们被流放到这遥远的东方的时候,我就没当自己是西班牙人了,你忘记以前咱们吃过的苦,还险些死掉的事情了吗?这屋子,这日子,可不是那些贵族老爷赏赐给我们,而是我们自己挣来的!眼下,他们又看上了咱们的这一切,但是这一次,我可不会让他们再将我在乎的东西夺走了!” “港口停泊着的,才是咱们的舰队!”他强调着。 见到自己的女人一脸的担忧,他又笑了笑,安慰着自己的女人:“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咱们的战船上看一看,你就知道,你丈夫我,上了那样的战船,就想上帝召唤丢下你们娘两,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咱们的舰队,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敌人击沉过一艘呢!” “我还是有些担心!” …… “我还是有些担心!” 与此同时,锦衣卫衙门里,钱无病对着面前的唐寅和雁家兄弟,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如果不是这场暴风雨,占城那边,至少应该有消息传过来,敌人的舰队到了哪里,咱们心里也个数,而眼下风雨将消息隔绝,万一在风雨来临之前,敌人的舰队没有往占城而去,而是回到吕宋,咱们的大举出动偷袭吕宋的敌人留守舰队,这可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 他叹了口气:“这场暴风雨,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吕宋的港口相对于孛泥来说,不大适合做一个避风港,如果西班牙人的舰队,真的数目有那么多的话,那么,他们的选择,肯定是孛泥!”唐寅不大同意钱无病的意见:“若是因为风雨折损船只,任何一个将军都不愿意看到!” “孛泥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落入了他们的手中里,不是说,孛泥也有两三万军队吗,他们不会得手这么容易吧!?”雁七眨巴一下眼睛,“难道,就不能是其他的地方吗?” “满剌加?”钱无病和唐寅对望了一眼,微微有些遗憾,满剌加这次没有出现在船队描绘的海图上,对于那边的情形,他们一样一无所知。 “所以,格丽莎公主的偷袭计划,太过冒险?”雁七总结道:“敌人的选择很多,但是,我们只要走错一步,对于咱们,就是无法挽回的大错,这个时候,宁可蓄精养锐,守株待兔,也不能冒进!” 613.第613章打起来了 格丽莎提出这个建议,钱无病还真的仔细的考虑过,要不然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军议了。 但是,雁七这么一分析,他心里头如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差点坏事,自己尽考虑能不能取胜和如何取胜了,根本就没有朝着,这西班牙人的选择,可远远不止一种。 而他的选择,却只有一种。 不管钱无病承认不承认,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南京,在大同那个随心所欲的他了,随着他的官儿越做越大,能力越来大,依附他,将身家性命全部系与他一身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说一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绝对没有说错。 没错,偷袭可能成功,但是,也可能失败,更有可能他们偷袭吕宋的同时,西班人人的舰队,将淡水轰成一片废墟,失败的可能,要远远大于他们偷袭成功的可能,就算他们偷袭成功,但是,一旦失去了淡水,他们的胜利,就变得毫无价值。 他失败不起!而且,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失败之后卷土重来的本钱,一旦淡水被毁,船队重创,这短时间里,这东洋西洋,大明沿海,根本就凑不出一只可以对抗西班牙舰队的水上力量,就算朝廷极力重视此事,一旦他失败,船厂就大肆建造战船,那也绝对不可能一年半载就能出一支有战斗力的水师。而且,控制了这大明海疆的西班牙人,会眼睁睁的看着大明造船对付他们吗? “这件事情,是我欠考虑了!”钱无病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的疏忽,“求胜心切,有时候的确会昏了头!” 众人不语,钱无病这么说可以,这做下属的,评判就不行了。 “这提议就此作罢,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固守淡水!”钱无病决断了:“还有,暴风雨过后,这海外千户所的探子,要动起来,不管敌人是不是选择攻击淡水,我要知道他们的动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众人轰然应诺,就此离去,这一次军议,算是彻底的夭折了。 “这明明是一个好主意的,是你们胆子太小,一点风险都不冒,怎么能算作是战士!胜利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一直没出声的格丽莎,在钱无病的属下都离开后,嘟嘟囔囔的说道:“人家只是真想想帮上一点忙而已,要不,干脆你把公主号还给我吧,我也能有点事情做!” “你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帮忙了!”钱无病摇摇头,断然拒绝了格丽莎的建议:“要不,你去江南一趟,以来监督那几个家族抽出来改装的战船,另外一个,将咱们港口的货物,运输一些回去,你做这个很擅长的!” “你不要老是拿我当商人!”格丽莎委屈的大叫着:“我身上肩负这一个帝国,你知道不知道!” 叫完这一句,她好像反映过来钱无病话:“你刚刚说,什么叫我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帮忙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淡水,很多人心里不踏实!”钱无病沉吟了一下,缓缓的说道:“风雨过后,你去江南,情况要好一些!” “这心里头不踏实的人,是不是也包括你?”格丽莎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深情:“因为这个原因,你连公主号也不会还给我,这是因为,你不知道即将来到的大战,那些郦人到底是效忠的我还是效忠的你?” 和聪明人说活,就是轻松,钱无病轻轻一点,格丽莎就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了。 “那么,你愿意去江南吗?”钱无病眉毛一挑,缓缓的问道:“此战若败,不管这些人心中,还与多少人向着你,但是,在大明,他们可是再没有多少立足之地了,朝廷可不会拿银子,将他们剩下的人,再迁回西北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任其自生自灭了!” “改装后的那些武装商船,你也不会交给我指挥,是吧?”格丽莎问道。 “嗯,我会让龙江千户所的吴千户暂时统领!”钱无病直言不讳。 “那我去有什么意义?”格丽莎摇摇头:“如果为了避嫌,我大可去扶桑,去高丽,至少,在这些地方,还没有能管着我!” “你可以做商人!”钱无病明知这话题,格丽莎不喜欢,仍然不肯放过:“改装船队要银子,皇宫里和勋贵们也要分红,我们可不是大明的水师,这一切都要银子,这银子,可没人给咱们!说到底,咱们不过是一支商船船队而已” “所以,这呆在货舱里的货物,要变成银子,变成战船和士兵,变成我们朝廷上至皇帝下至臣子对我的大力支持,这事情,你比谁都熟悉,而去也足够信任你,这样的理由,难道不够么?” “可是这么多的货物,不仅仅是咱们的船队的,还有那些跟着咱们一起出海的船队,都带回大量的货物,同时销售,我们要损失很多钱的!” “我不在乎!”钱无病摇摇头“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将我们的损失减少到最少,让我心无旁鹫的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的!” 钱无病将“共同的敌人”这几个,咬得比较重,格丽莎脸色一变,终于有些动心了。 “不过是分工不同而已,总比你在这里,出一些险些让我犯错的主意的好!”钱无病说道,格丽莎点点头,终于认可了钱无病的话:“我带什么船走!?” “港口里的非战斗船只,任你征用,有人不服的话,让他来找我!”钱无病大手一挥,“暴风雨一停的话,你立刻动身,也省的我为这些船和货,要更多的担心! “我会让王钰派几个勋贵子弟跟着你,总不能让你没了依靠,在路上受到那些不开眼的家伙的盘剥!” “大人,大人,出事了!!”刚刚交代完,外面突然传来了喊声,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是心里一动。这个时候,难道那西班牙人,还有胆子在这样的天气里来进犯淡水么? 614.第614章骚乱 骚乱是从布洛克离开后的酒馆里开始蔓延的,卢卡带走布洛克,并没有避讳其他让你,可偏生好死不死的,有人认出了卢卡的身份。 一个出身西班牙的锦衣卫百户不算什么,虽然西班牙人做到这个位置的,真的不多,但是,这个百户,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招揽一个被锦衣卫衙门里撵出来不用的锦衣校尉,这其中的味道,就有些令人值得琢磨琢磨了。 而且,在酒馆里自命为淡水人的人中,有很多人不乏这个机灵劲儿,他们的忧患意识,相当的强烈。 卢卡领着布洛克出门后,就有人悄悄的缀在了后面,锦衣卫衙门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自然不敢跟进去打探,但是,进去的一群人,出来的就布洛克一个,他们就不没有任何的顾虑了,直接跟着布洛克回到他的家里。 而这些人里,还有人真的有着身份的,巡检司几十号人,管理着上万人的淡水,肯定不够,在淡水的百姓中,巡检司还是发展出了一些眼线了,当然,既然是眼线,这些人肯定就不会摆在明面上,所以,几乎是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屋子里的布洛克在和自己的妻子,憧憬着未来,在外面的这几个家伙,则在琢磨,该怎么从这人口中套出话来,锦衣卫别说不缺人,就算缺人,大把的人等着招揽,单单一个倒霉鬼在酒馆里抱怨几句,就被一个百户看上,这个概率,简直是太小了。 布洛克在屋子里和妻子欢天喜地的做着肉汤,猛听得门外敲门如擂鼓,自然不乐意,骂骂咧咧的就出来了。 门一打开,只见眼前一黑,一个麻袋就套了下来。屋子里的妇人,听得门外的动静,忍不住大惊失色的叫了起来——叫声尖利刺耳!几个脸上蒙着布巾的人,将自己的丈夫套了起来,这妇人惊骇到了何种地步那就不用说了。 按照这门外巡检司的眼线的主意,制住这个家伙屋里的人之后,仔细盘问一下,再在屋子搜一搜,大致也就这样了,真要问出点什么,该怎么处置,他们可做不主,直接报到柳巡检那里去就是了。但是,这妇人放声大叫,这一下就坏菜了,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一直肆虐着的狂风暴雨,莫名其妙的停歇了下来,妇人这大叫,格外的响亮,立刻就惊动了左邻右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如果让一个自由的人选择,他肯定不会选择在一个令自己不舒服的环境中居住的,布洛克的邻居,虽然不尽是西班人人,但是,大多还是以前和他有些交情的朋友之类的,这些邻居冲出来一看,这还了得,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城里蒙着脸抓人,这些人,必定是敌方的奸细而已。 都是悍勇之辈,信奉拳头说话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粘粘糊糊的说话,直接就抄着家伙冲了上去,既然打起来,这肯定就会有受伤之类的,而巡检司的眼线等人,不想暴露身份,一直不坑一声,就是默默抵抗寻找着退路,更是让布洛克的邻居们,坚信自己的判断,下手就更不留情了。 等到他们的同伴被一支不知道那里伸出来的斧枪勾倒,然后一个铁棍将这人的脑袋打得脑浆迸出的时候,这眼线,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慌,大声喊叫起来:“西班牙奸细杀人了,西班牙奸细杀人了!” 前文说过,哪怕是风急雨骤的时候,这城里也是有巡检司的人在巡视的,更别说现在这里打了半天,风声雨声都无,已经有听到动静的巡检司的差人,朝着这边赶了,此刻这眼线嚎了这么一嗓子,得,什么都不用说了,先把人全部撂倒了再说。 一边坚信对方是奸细,赶尽杀绝,一方看到对方的狠劲儿,越发觉得自己的人喊的没错,而其中有几个品出来味道不对的,在一边大声的解释着,却被铁尺刀背毫不留情的放倒,这下,连最后的明白人都开不了口了。 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而稀里糊涂加入战团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后来,打斗的人,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了什么打斗,只是发现对面的和自己的相貌大不相同人,立刻就动上了手。 骚乱,终于变成了一场非大明人对所有大明人的骚乱,而且,很明显,在淡水的大明人,绝对不是占着多数的那一种。 钱无病接到消息的时候,城里已经有了数十人的死伤了,尽管绝大部分的郦人,都没有参与到骚乱中,但是,他们也没有去制止这骚乱,他们只是保持着中立,不允许任何一方攻击他们。但是,这淡水的其他佣兵海盗出身的非大明人可不少,直到在骚乱的两方,都出现穿着军服的军人的时候,当值的巡检司和锦衣卫的官员,都知道,这已经是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了。 “调刘华和他的人过来!”钱无病铁青着脸,如今保持着建制而没有参与骚乱的,似乎就只剩下这一支人马了,郦人虽然能动,但是他们可没有编制,集结起来不大容易。 刘华为了避嫌,勒令部众严厉的很,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他们一心想低调,却是高调的介入了这场骚乱当中。 一水的锦衣卫的校尉,拿着明晃晃的刀枪排着队列而来,路上遇见仍然纠缠不休的小股,直接就冲散了,当然,更多的是见到他们过来,主动的停下手的,这些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就打得这么热闹的糊涂蛋,在他们心中,既然锦衣卫衙门来人弹压了,这事情肯定是非曲直就出来了。 但是,手上有人命的,或者杀红眼的了,对这样的阵仗,可就没什么反映了,不仅没有停手,反而一边打杀一边鼓动者他们的跟随者,试图将更多的人裹挟进来,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那几个巡检司的眼线,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放下兵器不杀!” “放下兵器不杀!” 齐整的声音在纠缠的人群外响起,没有人理他们,刘华看着眼前的乱劲儿,想着钱无病那张铁青着的脸,一脸纠结的对着自己的部下下了令。 拿着长枪的士兵,聚集成一个个仿佛浑身长刺的刺猬,缓缓的朝着人群逼了过去,借刘华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里大开杀戒,那么这种法子,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长枪临身的时候,终于有人红着眼睛跳开了,这一分开,立刻就有几只长枪逼了过去,饶是你有登天的本事,也终究看着明晃晃的枪尖,不敢动弹。 有人却是不甘心,仰着手中的武器,试图攻击将他们分开的士兵,而数只长枪从刺猬的内圈伸出来,仗着兵器的长度,用枪身狠狠的打了下去,一下,两下,无数下,只打得这些人的勇悍,变成了满地打滚的哀嚎! 不到一个时辰,狼藉一片的现场,变得井井有条起来,中间是虎视眈眈的红衣士兵,左边是被枪尖顶住老老实实的,右边则是一地的滚地葫芦,单薄的衣裳下面,还看得出他们胳膊,腿上的片片紫黑。 “都出息了,敢在城里闹事起来!” 出面处理这事情的是奥利维亚,她俏脸寒霜,这事情,让她感觉在钱无病面前格外的丢眼,她一直是一个好强的女人,而在眼下这么紧要的时候,城里出了这样的乱子,简直就是当着钱无病当面,她被所有人一人扇了一巴掌。 “千户大人,咱们是在抓奸细,西班人在城里派了奸细作乱!”有穿着官衣或者军服的人,大声的喊道,那身衣服一身泥水邋遢,实在分不清什么颜色了。 “那你们呢!?”奥利维亚将脸朝向另一侧:“我给你们说话的机会,如果你们真是奸细的话,我会给你们一个体面的死法!” “我们也是在抓奸细,奥利维亚,我是老哈维啊,你觉得我可能是奸细吗?” 说话的明显是奥利维亚的故人,奥利维亚眉头揍了起来,谁人都可能是奸细,老哈维可是大黑二黑的叔叔,他绝对不可能是奸细! “你们都说是是抓奸细,那奸细呢?” 众人的眼光,朝着场中的死尸看了过去,既然两边的人都不可能是奸细,那么,只可能是死了的是奸细了! “有着差事的人,都给我这边来!”她伸出左手,“没差事的百姓,站到这边来!” 人群很快的分成了两堆。 “有差事的,锦衣卫全部带回去,一一甄别,没差事的,巡检司全部带走,仔细盘问,地上的死尸,每个人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必须全部给我弄清楚!” 奥利维亚十分霸气的下着命令:“若是有抗拒的,就地格杀!” “我不管这事情是怎么回事,是真有奸细还是有人散布谣言,现在,有人死了,而城里人心惶惶,就必须有人给我负责,你们放心,我奥利维亚,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615.第615章也无风雨也无晴 “事情就是这样的的!”奥利维亚脸色有些疲惫,对着钱无病说道。 钱无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奥利维亚昨夜辛苦了一夜,此刻,伤亡的人数也统计了出来,这实不是一件令他值得愉快的事情。 “确定不是有奸细混进来作乱? “有九成的把握应该不是!”奥利维亚摇摇头:“起因大致上已经盘问出来了,是巡检司的探子怀疑某个人,处理事情又过于急躁,这才闹出来的乱子!” “那个探子呢? “死了!”奥利维亚回答道,不过最初的情形还是盘问出来了,也有当事人做人证!“ “问题不是这么简单!”钱无病叹了一口气,细节问题,交给奥利维亚就可以了,他不会过于干涉,不管死伤了多少人,只要不是真正的奸细混进城来,那就不是真正的威胁。他头疼的是这件事情中,暴露出来的问题,这对于一个大明人不占主体的流民城市,实在是太大了。 就是在后世,一个居民的来源五花八门的移民城市,这歧视问题,也是任何统治者不敢忽视的问题,在淡水,这样的问题,远比后世要严重的多,一场小小的误会,就会引起数十人伤亡的骚乱,这还是平时,若是战时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这问题,不仅仅关乎着安定,关乎着发展,更关乎着生死存亡。 “你怎么看这事情?”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钱无病问道面前的这个女人:“我对这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看待,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我觉得大人你过于放纵这些人了!”奥利维亚犹豫了一下:“城里的闲杂人等,也是该清理一下了,真的要面对敌人,这些人,都是不安定的因素!” “我记得你也是佣兵出身来着!”钱无病看着这个和他曾经暧昧过的女人,微微摇摇头:“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战力,我不想将他们逼的过狠!” “佣兵都是自私的,就是我,现在也没有改变,只不过,在以前,我只为自己着想,而现在,我想的更多的,是这座我们的城市!”奥利维亚迎着他的眼光,坦然说道:“大人你没做过佣兵,你当然不会知道,淡水是我们这些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佣兵们在这遥远的东方最好的选择了,这里的吸引力,足够大人放手施为,而不担心逼走他们!” “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钱无病不置于否,转换了一个话题。 “不明情况参加这场骚乱的人,没有杀人只伤人的,苦役三个月到一年不等,手上有人命的,编入决死队,三战不死,回复自由民的身份,至于凑热闹的,罚金!” “有人不服吗?” 奥利维亚傲然的笑了笑,一切尽在掌握着的笑容,看得钱无病心神一荡。 …… 暴风雨在肆虐了半个月后,终于停了下来,整座城市,也在出初晴的天空下,重新苏醒了下来。风雨过后,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尽管城里的人类在风雨来临前夕,将他们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但在大自然的威力下,总会一些想不到的损失会发生。 确定暴风雨已经全部停止而不是小小的休息一会的当天下午,一直蜷缩在这个避风港的十几艘商船,在那些威武庞大的战船驶出了港口之后,也扬起了风帆。格丽莎趁着这空当,将装运货物一上午的商船,带出了港口,带向了大明的腹地。 几艘没有被征用的商船,也趁着这个机会,朝着海峡的对岸开去,海外千户所的探子们,也混在在急于离开这里的人中,为这个已经被暴风雨围困了半月之久的城市,去寻找更多的讯息。 与此同时,满剌加的港口里,圣安奇的船队,在进行着最后的补给,暴风雨离开这里,已经足足五天了,相对于他们不知道的那个淡水来说,他们是暴风雨最早造访的地方。 舰队的目标是暹罗,这是每一艘战船的船长都知道的命令。远征舰队的目标,可不是一城一地,他们要的,是整的东方,每一个大明帝国的舰队可能藏身的据点,港口,他们的殖民点,贸易战,都是远征舰队的清扫对象,他们将如同一只锋利的犁,坚定而又缓慢的,在东方的这片地图上,将每一次土地,都犁一遍。 吕宋,孛尼,暹罗,真腊,占城,大越,大明,扶桑,高丽,在远征舰队的面前,这些都是自己的对手,只要是对手,就是需要消灭的。他们的区别,无非是在消灭的时候,舰队要付出多少的精力和代价而已。 而现在,他们已经占领了这东方的门户,将大门紧紧的关上了,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将这片巨大的土地上,所有不愿意臣服他们的人,一一征服。 舰队对满剌加的造访,无疑给留在满剌加一直苦苦的支撑的殖民地的西班牙人一剂强心针,两艘留守的战船,更是他们强大的武力保证,有了战船的支援,殖民点的士兵,就能紧紧的将整个四分五裂的国度最繁华的港口,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将这里,一步一步的变成西班牙人的殖民地。 而在北京,一份经过皇帝和内阁讨价还价日久的旨意,也在世人不注意的时候发了出来。 兵部里向各地水师也发出了公文,不久后,大明属下所有水师,都会接到这样的一份公文,其中,一些技艺娴熟,忠勇可靠的将官和士卒,将会朝着天津聚集,在哪里,他们即将接受到他们新的战船,进行着新的战法的演练,如果刻苦一点,也许,一只新的水师,在半年内可以成军。 而户部朝着兵部,也拨出去了一份令人瞠目结舌的银子,虽然第一批可用的银子,不是很大,但是总的数目,足够工部的官员们,晚上睡觉都合不拢嘴来,这么多的银子从衙门里过去,哪怕是再清廉的官儿,都不会少了一份好处,而这些好处,将通过炭敬,冰敬甚至别的衙门的人的尊重等等各种方式体现出来。 616.第616章蝼蚁而已 “这也算是港口?”某艘西班牙远征舰队的战船上,大胡子船长嘟囔一声,朝着他身边的僚舰发出了信号。 两艘船从舰队里脱离出来,不慌不忙的将所有的炮筒,转向岸上那些仿佛是炸窝一样四处奔跑的人群,以大胡子船长的眼力,他竟然分辨不出,这些到处惊慌四处的人群中,哪些是普通的野蛮人,哪些又是野蛮人的士兵。 “算了,管他呢!”他自言自语一声,向下挥动了手臂,这是自由开火的信号,在那一瞬间,他为自己竟然出现这样的念头,感到好笑,这些野蛮人分辨他们中的普通人和士兵,有意义吗,不管他们是哪一种人,在他心爱的战舰的炮火下,都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 这不是他第一次炮击的港口,但是,在他炮击过的港口中,这个港口,绝对是这些野蛮人最多的一个,这些野蛮人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一些什么,难道他们以为这几千拿着斧头长矛的士兵,就能抵挡这无坚不摧的炮火吗,有这么多的人力可以用,他们就算是在这里建造一座坚固的城市,也比将这些人堆在这里送死的强啊! 尽管,坚固的城市也未必能挡住英勇高贵的西班牙人征服的脚步,但在,他们至少可以让舰队耗费更多的炮弹,作为他们存在的价值,也不过如此而已。 炮击对于岸上的人,也许仿佛是一个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梦魇,但是,对于船上的人来说,其实也不过是短短的一小会儿功夫,炮弹的补给,在这东方也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能节约一点,就节约一点。 “船长!”传令兵匆匆的跑过来,传达着最新接收到的命令,大胡子船长咂咂嘴,有些郁闷的摆摆手:“改变航向,跟着舰队队形!” 早知道勋爵没打算拍派人上岸,而是将后续的事情,交给殖民团,自己刚才就不应该自由开火的,浪费这么多炮弹,这回头又得受那个肥胖的军需官的盘剥了,不知道,自己珍藏的那几瓶明国的好酒,这个死胖子知道不知道。但愿这些上岸的家伙,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努力。 “连像样的战船都没几艘,这个地方,不值得我们为他停留下脚步!”在圣安齐的旗舰上,圣安齐坐在自己的船仓中,优雅的为自己烟斗里,填上一簇金黄色的烟丝:“绅士们,尝尝这个,这可是大海的那一边咱们的殖民地来的好东西,马奇爵士,为我送来一些,看看能不能成为王国畅销的商品!” 船舱中慢慢弥漫起了一阵芬香的烟雾,然后就是他口中的绅士们接二连三的咳嗽声,而圣安齐则是一脸促狭的表情,看着被他捉弄的部下们。 “刚刚开始就这样,不过,等到习惯了,先生们,你们可就欲罢不能了!”圣安齐笑道,没人去关心这话是真是假,反正,被呛得鼻涕四流的他们,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下一次,怎么都不会再上勋爵阁下的当了。 “这暹罗据说可比满剌加还要大呢,阁下,咱们就这样放手,让殖民团上岸,会不会过于轻率了一点!” “和凶狠的狮子相比,奶牛的个头也很大!”圣安齐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在炮火射程里,是舰队的事情,但是,射程之外,他们不应该全部依靠我们,我们的对手是大明帝国,我不会将我珍贵的战力,浪费在这里!” “按照航程,最多还有五天,咱们的舰队,就可以到达大明帝国的海岸线,勋爵阁下,您选好突破口没有?” “突破口?” 圣安齐大笑起来:“先生们,你们跟随我这么久,难道还没有弄清楚你们的司令官的性格吗,只要海面上还存在着有威胁,舰队的士兵,就不会上岸一步,既然将我们的士兵送上了我们未知的土地,在那之前,我就必须要百分之百的确定,我能够将我们的士兵,完整无缺的撤回来!” “您的慎重,真是士兵们的福气!”军官们由衷的感叹道,将心比心,若是他知道踏上一块自己不熟悉的土地而有可能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想,自己的战斗力,能够剩下一半就不错了,而另外一半,恐怕就是在为生存做努力了。没人喜欢自己成为野蛮人肚子里的食物。 “不不,你们要学会尊重你们的敌人,大明人可不是吃人的野蛮人,一个吃人的文明,看做不出这些精美的瓷器和处女肌肤一样的丝绸!”圣安齐摇摇头:“尽管,在不久以后,这些都是我们的,但是,在这之前,我们绝对不能将他们和此刻外面港口里大呼小叫垃圾混为一谈!” 船舱里的众人,默默的点了点头,有的人不以为然,有的人,却是若有所思起来。 “今后这事情,就不用请示我了,遇见这样的小港口,舰队为后续的殖民团扫清楚障碍就行,我希望我们真正的战斗,是和大明帝国的海军之间展开,而不是用这些垃圾,消磨了我们勇气!” “还有一件事情,阁下,我们的情报显示,在大明帝国的海军中,有一定数量的王国士兵在服役,尽管,在他们加入大明海军之前,他们不过是一群被人唾弃的骗子,小偷,盗贼之类的罪犯,但是,他们毕竟曾经在王国的恩典下生活过,如果我们将来俘虏了这些人,阁下,我们将如何处理,是将他们看做是战俘,还是叛国者?” “绞死吧,在所有人的面前,绞死他们,让那些心怀不满的人,看看背叛王国的下场!”圣安齐几乎是没有考虑,就将四海舰队里所有的西班牙裔的士兵,判了死刑。 如果钱无病知道此刻他的对手,是这样的思路,怕是要会意一笑了,这些,只怕任何首鼠两端,三心二意的人,都会一心为他效力了,他们的最后退路,都已经被他们昔日的同胞,给彻底的堵死了。 两天后,船队抵达了占城外面,占城港口里空空荡荡,西班牙人到来的消息,早就让这里的商船几乎绝迹了,而大明锦衣卫撤走,更是让城里人心惶惶。 盘罗接手了占城的防务,他做的更绝。实施上,小看任何一个人的智商,都是不对的,他盘罗,也未必对大明忠心耿耿,将大明人留下来的军械,小心翼翼的藏好,将城里的人,尽可能派人带到丛林里暂时居住,然后,他带着一帮忠诚于他的部下,站在几乎是空城一座占城里,打量着西班人的动静。 对于强大的海上力量的炮击,在四海船队的船上,他已经见识过一次,而据说西班牙人的炮船,比大明人的更多,他不觉得挡不住大明人的占城,能挡住西班人的进攻,实际上,他对于当初弃城而逃的大越人,此刻有着深深的认同感,对于强大到自己不能抵挡的力量,尽可能的逃开,真的是不二之选呢。 两艘战船,从庞大的西班牙人舰队里脱离出来,朝着占城倾泻了一顿火炮,大概是见不到岸上有任何的抵挡,让他们大感兴趣索然,很快,两艘战船就重新回到了舰队的行列,继续浩浩荡荡的朝前驶去。 盘罗可不以为西班牙就这么算了,事实上,他的预感也是正确的,最后一艘庞大的西班人帆船,靠近了港口,然后将百来个小心翼翼的西班人人放了下来,做完这一切之后,那艘西班牙人大帆船,也随同先去的两艘开炮的战船一样,追着大队而去。 “这不到一百个人吧!”他暗暗数了数,心里不禁不是高兴,反而惊愕起来,莫不是这些西班牙人,以为不到这一百人,就可以占领了我占城? 打还是不打?打的话,他真的一点都不怕这点敌人,光是明国人留下来的火器,就让他毫无压力,更别说,他有远远超过敌人数目的人手可以用!但是,这一打,把他们的船队,又给召回来了,那这占城,可真的就完蛋了。 那些上岸的西班牙人,显然一点都不顾及他的感受,一上岸,他们就开始整理着队列,朝着占城而来,就算这些在西班牙里已经无路可走的殖民者,都是流民,破产者或是渴望一夜暴富的赌徒,但是,他们还是受过简单的军事训练的,别说每一只殖民团,都会配备一定数量的退役士兵,所有,他们的攻击队形摆出来,像模像样的,对盘罗的压力可不少。 “大人,他们过来了!” “大人,他们靠近城门了!” “大人,他们在朝着咱们喊话了!” “都别吵,有人懂这西洋话的没有!?”盘罗先是朝着城下大喊大叫的西班牙人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回过头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朝着自己的手下吼道。 尼玛,你们一定是欺负我不敢打吧!老子要不是委曲求全,光是那几十门虎蹲炮,一个齐射,就能将你们这群王八蛋全部撂倒,神奇什么! “好像真腊那边来的有几个人懂,他们和这些西洋人打过交道!” “还不去快点找来!”盘罗大吼道。 617.第617章事情未必如己愿 “广东水师那边来的消息,两日前,在琼州府的外围,发现了西班牙人的舰队,因为我的提醒,水师没有贸然迎敌,只是岸上,被敌人骚扰了一番!” 钱无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暗暗后悔,这西班牙人的主力舰队,还真的没有在吕宋,若是自己稍微冒一点点险,也许,这个时候,偷袭吕宋的战果已经出来了。 世上毕竟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纠结了一阵,钱无病就摇摇头,将这点后悔丢到脑后去了。 “损失大不大?”唐寅皱着眉头,琢磨着钱无病给他带来的这个消息:“眼下敌人舰队的目标,确定了没有,他们不可能没有地方补给休整的,无论是吕宋还是孛尼。似乎都远了一些!”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钱无病也有些苦恼,“有消息传来,怕是占城那边出了问题!” “占城丢了?”王钰看看两人,将钱无病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消息,他并不是太吃惊,他担心是,这占城才归化多久,就落在了西班牙人手里,这朝廷的脸面,未免有些不大好看。 “也不应该啊!”唐寅摇摇头:“王大人离开淡水之前,这城里头囤积的物资都做了安排,即使是敌人夺得了占城,也断断不会这么容易从占城补给的,这敌人的舰队,按其规模,至少也是五六千之众吧,这些人吃喝用度,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顿了顿:“还有那盘罗,受我大明的恩惠,如同再造,有他和他的一帮子弟抵抗,纵使占城沦陷,这港口什么的,应该也是一片废墟了,更谈不上如此规模的舰队补给,这消息,只怕不大确实!” “如果,这占城是盘罗主动双手送上的,这事情可就不奇怪了!”钱无病苦笑了一下:“奥利维亚的人,也不是没有用的,他们带过来的消息,可是有些离谱,占城的盘罗,这是直接将占城献给了西班牙人,这又哪里来的损伤,补给什么的,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个软骨头!”王守仁勃然大怒,“此事若是当真,来日我必当取其狗头!” “王大人可没少在占城花上心血!”唐寅一边缓颊,一遍给钱无病解释道,“就是那个盘罗,因为颇有些人望,王大人都一直倚重着他,丝毫没有轻视于他!” 这里是淡水的宣慰使司衙门的大堂,基本上,能够决定淡水的命运的人,此刻都在这衙门的大堂上,只有千日作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西班牙人的舰队忽隐忽现,就好像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给所有的人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看这里!”奥利维亚摊开桌上的海图,几个人凑了过来。 “这是西班牙船队的行进路径,暹罗,真腊,占城,然后是大明的琼州,海外千户所的判断是,西班牙人的舰队,直接朝着我淡水而来的可能性不大,而根据他们的行动规律,这沿着海岸沿途侵袭大明沿海的可能性,反而更高,他们的舰队的优势,将会发挥到最大!” “朝廷的水师,除非集结在一起,不然,单单凭广东福建水师,只怕够呛!” “这个未免大家都知道,但是,朝廷却未必知道!”钱无病揉了揉额头,”不碰一碰,朝廷是不会相信这些西班牙人会如此凶恶,而且,即使吃了亏,为了安定人心,朝廷也还会硬着头皮硬上,到时候,我大明水师的的一点精华,可就难说的很了!“ ”若是水师如同大人的船队,这些西班牙人也没什么可怕的!”王钰喃喃自语道:“可是我听说水师里,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新船下水了,士兵们的操练什么的,有些将官还一直放在心上,但是,这船上的军械,可就实在是跟不上了,有些火器,都比船上士卒的年纪还大,这样的仗,难道还能靠着以前那样跳到敌人的船上对砍么?” “这个值得担心!”唐寅看了看桌上的海图,望着钱无病,“但是,我们还有更值得担心的事情要去考虑,诸位有没有想到,若是这个推测一旦属实,而大家都不大看好广东福建水师,这一旦水师失利,这东南沿海,朝廷可用的战力,还有哪些?”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齐齐看着钱无病。 唐寅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果这广东福建水师失利,朝廷能够在这东南沿海指望的上的战力,也就这宫里和勋贵们有着一大半份子的四海船队了,不管钱无病愿意不愿意,不管钱无病的既定策略是如何,一旦朝廷来了旨意,显然钱无病不能不听,那时候,敌人都不用寻找,四海船队,将会主动送上门去。而这一段时间以来,淡水拼命的加强防御,作为四海船队的依靠的作为,就全部成为了无用功,那时候,两只船队的碰撞,四海船队将得不到任何岸上的支援了。 他们将丧失选择有利于自己的战场的一切先机。 钱无病没有看着众人,而是将眼光落在了王钰身上,王钰开始还不明所以,待到大家都随着钱无病的眼光齐齐落在他的身上,他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妙了。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朝廷就是有什么想法,钱大人说话也比我管用啊!?” 唐寅摇摇头:“别的事情,或许是这样,但是,这件事,你说话,还真的可能比大人说话管用,就算你说话不管用,你身后的人说话,也一定会管用的,而钱大人在这事情上说话,犯忌讳!”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王钰难道还不知道唐寅指的是什么意思?锦衣卫监察文武百官,可没有说将文官手中的笔,武将手中的刀都揽在自己手里的道理,而且,这一块,一直牢牢把持着军权的勋贵们,也从来不会给锦衣卫面子,当年刘瑾的气焰够嚣张了吧,但是一夜之间说倒就倒,这还是手里没有掌握兵权的缘故啊! 让广东福建水师,听钱大人调遣节制,这也太异想天开了。。王钰讷讷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618.第618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停留在了大堂的外面,随着低低的话声戛然而止,守在门外的锦衣卫,脸色不定的走了进来。 ”说吧!”钱无病看着这个在自己身边很久了的亲卫,对方的脸色,未必是什么好消息。 “是奥利维亚千户的人!”那锦衣卫看了看奥利维亚,脸色难看得紧:“就在门外候着,说是有紧急军情!” “让他进来!”钱无病手一挥,直接替奥利维亚做主了:“再坏,又能坏道哪里去,莫不是城里有出了乱子,奥利维亚你手尾没料理干净?” 门外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一个锦衣卫,大堂里的阵仗,显然让他有些胆怯,这里面随便一个人,都足够给他造成严重的压力了。 “这是什么?”奥利维亚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张巴掌宽的纸条,看了看,递给了钱无病,里面全是大明文字,太奥利维亚到现在,也就能把自己的名字认全,奥利维亚四个字分开了她都要猜半天。 那锦衣卫还没开口,钱无病已经看完了条子上的内容,淡淡开口道:”这消息还有没有知道?“ ”没有,小的是掌管信道得,一确定这密报属实,立刻就呈了上来,尚无第二人知道!“ ”嗯,你下去吧!“钱无病神色不变的点点头:”去衙门里支取二十两银子,嘴紧一点,家规你是知道的!“ 锦衣校尉千恩万谢的出去了,众人的齐齐看着钱无病,没人开口,但是,众人脸上那股好奇,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刚刚说的事情,王钰不用为难了!“钱无病扬扬手中的纸条,就算你现在插上翅膀飞到京城,而陛下又对你们言听计从,也来不及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奥利维亚开口道,这些人里,她是最不用避讳什么的,与其说她是忠于大明朝廷,还不如说她是忠于钱无病,这个时候,也只有她开口发问,才是最合适的,要知道,这可是应该先送到她手上的消息。 “广州大战,广东水师三十余艘战船,十不存一,海防卫所,官兵伤亡三千余人,港口内百余艘商船尽毁,西班牙人登陆广州!” 钱无病的脸都黑的发绿了,他看着唐寅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对,这唐寅也太乌鸦嘴了吧! “然后呢?” “你们觉得这张纸这点地方,能够写多少字?”钱无病将手里的纸条挥了挥:“再等等,这么大的事情,这绝对不是第一个到来的坏消息,别的渠道应该很快就得到这消息了,到时候是真是是假,就清清楚楚了!” 大堂内一片抽冷气的声音,这消息来得太震撼了,刚刚他们还在做这最坏的设想,这转眼之间,这设想就变成了现实,这让他们都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至于钱无病说验证这消息的真假,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过场,这下面的人,若是不能确定这消息的真实来源,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得有胆子将这消息呈报上来呢,这报上来的,必定就是没错了的! “这福建水师,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他们还敢擅自南下迎敌么,就算有朝廷的命令,他们不得不去,又能有几分胜算?”王钰大急:“钱大人早就提醒过他们,他们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这下好了,这些西班牙人灭了水师,还上了岸,这南边的卫所战力如何,别人不知道,难道怎么也不知道吗?广东有可战之兵吗?” “就算朝廷紧急调集大军,但是这帮西班牙人,在岸上糟践咱们的地方糟践够了,见到抵挡不过,这回头上了他们的海船,谁又还能拿他们有办法,昔日数百人的倭寇,都将这沿海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留,他们可不这倭寇多十倍,凶狠十倍不止!” “够了!”钱无病大喝一声:“朝廷里的这些大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本分,敌人再凶狠又怎么样!” “我感到憋屈啊!”王钰破天荒的和钱无病对了起来:“哪些水师的兄弟,岸上的哪些卫所的兄弟,死得冤啊!” 钱无病冷着脸看着他,刚刚在军议之前的那一丝丝后悔的意思,此刻又涌上了心头。 “我给你一个解气的地方,你敢去不?”他看着王钰,缓缓的开口。 “大人您吩咐吧,只要能杀这些西班牙人,能够出这一股恶气,我王钰绝对眼皮都不眨一下!” “去占城,但是我只能给你三艘船!”钱无病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不会将我这点家底子,和西班牙人孤注一掷,正如我刚刚说的一样,大家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成了,朝廷是水师抵御外辱,这是他们的本分,我们既然不能改变什么,那么,为他们分担一些压力还是可以的!” “大人让我去把占城夺回来?”王钰严肃的问道。 “就算夺不会来,也不能留给他们,我不想看到西班牙人得意洋洋的掠夺我大明之后,从容的回到他们占领的地方,几十万的鞑子,咱们大明也能将他们挡住,西班牙人虽然穷凶极恶,但我敢断言,他们在咱们大明的土地上,呆的时间,远远要比他们预料的要少得多!” “我明白!断其后路嘛!”王钰点点头:“末将遵命!” “雁九,我将船队一半的船只给你,你的目标是吕宋!”钱无病继续下令道,雁九也脸带兴奋的接令:“末将遵命!” “我将带剩下的船只,和福建水师汇合,如果我不能指挥他们,那么就让他们指挥我吧,广东水师已经没了,我不能眼看着朝廷的另外一只水师也就这么没了!” “大人!”这个命令一下,奥利维亚和雁七齐齐叫了起来,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咱们的船队全部派了出去,这淡水等于就是一座开放的港口,再也没有任何海上的守卫了!” “哼!”钱无病哼了一声:“你们也说了,船全部派出去,淡水是一座开放的港口,但是,你们要清楚,开放的港口和开放的城市,这是两码事情,杀敌一千,还得自损八百呢,他们真要来了,这港口,我们就不要了!有本事,让他们上岸来,和咱们斗一斗!你看这淡水城的上上下下,会不会让他们占领这这座城市。” “这咱们可就损失大了!”雁九嘀咕了一声,“幸亏格丽莎带走不少东西,要不,咱船队这一趟,真的就算百忙了!” “如何减少损失和防御上岸的地方,那是你和巡检司的任务,你生性稳重,做这事情比他们都合适,唐先生也会在城里帮你!” “末将遵命!”微微迟疑了一下,雁七拱手抱拳,接下了这个任务。 “那我呢!”见到钱无病似乎忘记了自己,奥利维亚急的喊了起来,而慕四娘的眼睛,也露出了几分渴望的神色。 “你们两人,坐镇淡水,我不在淡水时候,淡水,就交给你们两个做主,有事情,多和雁千户和柳巡检商量着来,你海外千户所的大部分兵卒,我们大概都要带走,回头,骊人那边,我会发布动员,以他们的规矩,一户出一丁,三两千战士,还是能够凑出来的,这些人,你要斟酌着使用,他们将是抵御敌人的主力!” “明白了!”奥利维亚点点头,看看自己的副手一眼:“有我们两人在,必定为大人守好这座城市,西班牙人要占领这里,除非从我们两人的尸体上跨过去!” “你错了!”钱无病摇头,又看了看王钰和雁七,“你们也是一样,我不希望你们和敌人硬碰硬,不管什么时候,保存自己的力量是第一要务,只要我们活着,就是取胜的希望,若是死了,那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所以……就算不为你们自己,为了我,你们也一定要珍惜自己,我不想我的部下们,一战过后,剩不下几个人!” 众人肃穆的点点头,朝着钱无病郑重的行了个礼,走出门去,就算钱无病这些话说得再委婉,也挡不住他们出门的时候,那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但愿他们能将我的话听了进去!“钱无病微微自语道,他真不是矫情,但是,看着他们的这股气势,他真的怀疑,自己的话,会有什么效果。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对于他们也许,战死沙场,就是无上的荣誉!“不知道什么是,朱云娘出现在了钱无病的身后:”其实,真正能够从戎一生,到了晚年还能解甲归田的人,又有多少呢?“ 钱无病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我就不随你去了!“朱云娘轻轻说道:”奥利维亚和四娘都留在淡水,我也可以留在这里,做点什么的,跟着你的话,我觉得我帮不上你什么,这里反而更适合我!“ “你想好了?”钱无病问道! “嗯!”朱云娘轻轻的嗯了一声:“如果婉婧姐姐在这里,她一定也是做出同样的决断的,嗯,一定是这样的!我们朱家的女儿,还是有几分血性的!” 619.第619章乱摊子 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情,这个大抵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以来,就一直没有被人弄清楚过,或许,有人以为自己弄清楚了,但是终究到最后,才发现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热恋之后分手的男女,到底能不能做朋友,这个在后世被人拿出来反复咀嚼的问题,在大明朝,可没有这么多值得嚼谷的,男女之间,有这回事情和没这回事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清清楚楚,一点都来不得半点含糊,自然也就没有能不能做朋友这一说了,当然,你若非要拿那些以皮肉伺人的青楼女子来说道,那就属于是砸场子的行径了,这个,咳咳,不值得提倡。 奥利维娅和钱无病有过几夜风流,但是很奇妙的是,无论是钱无病也好,还是奥利维亚也好,一直到现在发展到了两人以上司下属的身份面对,都不觉得丝毫的尴尬,两人互相之间都居然觉得很正常。奥利维娅没哭着喊着要嫁要娶,钱无病也没想到在自己的夫人当中,给她留一个位置,这种情形,在大明朝,还真的不大多见。 甚至连提拔奥利维娅为千户,虽然多少也掺杂了点私情在里头,但是,这绝对不是主要的,奥利维娅的彪悍和能力,已经向钱无病证明,她或许不是这海外千户所千户的最佳人选,但是,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现比她更合适的人。 所以,钱无病安排奥利维亚留守淡水,那当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慕四娘也是一个彪悍的女子,但是却没多少主见,用来辅佐奥利维娅,却是很好的补充,而雁七老成稳重,有些时候,两个女人或许有些情绪化,雁七则能很好的给他们的提个醒,钱无病觉得,自己这样的安排,的确做到了人尽其才。 但是,朱云娘要留在城里凑这个热闹,他心里却是微微有些别扭了,这兵危战凶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朱云娘虽然说在他身边,不能起什么作用,但是在这城里。她也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还不如在他身边安全呢,当然,小丫头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朝着朱婉婧看的,别看眼下两人名分悄悄的定下来了,这先进门和后进门,区别大着呢,和京里的吴嫣然和孙倩,她自然不会去如何比,但是在她心里,总是有些傲气的,都是朱家的女儿,难道我朱云娘还比不过无病从乱军中悄悄带出来的你么! 她和朱婉婧两人之间相似之处,简直是太多了,想不攀比一下,都不可能! 那就留下吧!钱无病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要他能打消了西班牙人的锐气,这淡水就不会有多危险,所以,这淡水到底安全不安全,真正取决的,还是船队是战绩。 时不我待!经过一天的准备,在夜色来临的时候,停泊在港口的船队,开始缓缓的出港,这些天来,船队的进进出出,让淡水城里的局面,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人表示多少惊讶,自然也就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船队,一到了港口外面,并兵分三路而去。 …… 广东布政使司,如今已经是乱作了一团,在大堂,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三个衙门的大佬,此刻正齐聚一堂,商议着对策。 一开始,这几位并没有将这些西班牙人的侵袭,当作一回事情,这前些年,每年都还有倭寇来闹事呢,反正这些人对大明也不是毫无忌惮,一般情况下,祸害一番,也就逃走了,这摆明阵势要和官兵决一生死的,还真的不多见。 西班牙人是从琼州府到惠州府的,现在他们在琼州府就祸害了一番,只不过,报上来的消息,被几位大佬没当一回事情,在海上恫吓一番,这算什么事情,他们也就这德行了,大不了叫水师过去,安定一下人心,这也就算了,难道他们还敢和水师对阵不成。 不料,这些西边来的蛮夷,还真的有这个胆子,不仅仅是敢和水师对阵,还见水师打得全军覆灭,这个时候,三个大佬,就开始着急了。 当然,最着急的,还是这广东都指挥使,这事情一出,就算他调集全省兵马,将西班牙人一网打尽,他这头上的帽子,铁定也是保不住了,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就不要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了,眼前还是先想想如何保住性命再说,他非常肯定,如果他不在京里派来拿人的锦衣卫的到来之前,做点什么,减轻一下自己的罪责的,他自己就是一个死在天牢的命了,整整一支水师葬送在他的手里,这天皇老子都保不住他了,能够削职为民,这都是祖宗积德了。 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听到水师失利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派兵到壕镜,将那里所有的西洋人,都拘禁起来,那里是西洋人的聚集的窝点,里面奸细一点不少,不管接下来如何,必须先将这西洋人的耳目通通除掉。这滞留在壕镜的这些非大明人,算是没来由的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这还没地方说理,这态度稍微不好,打骂就来了,敢犯浑的,直接就被砍了,这大明朝,眼下可没有人权可讲,堂堂都指挥使都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了,杀你们几个敌人的耳目算什么! 接下里,他又接到了西洋人在惠州上岸的消息,这消息,他想堵都堵不住,无数的百姓,拖家带小的朝着四边州府逃难,消息也随着他们散播来了,几乎是短短一日之间,这广东境内,人人自危,生怕不知道什么地方,又从海上跑上岸一群西班牙人来。 广东境内的兵马,纷纷的朝着惠州府那边调动,西班牙人上岸时,当地官府还集结了几千人,准备对抗一下,谁知道,这些在官府眼里算是精锐的官兵,再和西班牙人接触后,简直是一触即溃,连一个时辰都没抵挡上,遍漫山遍野的放了羊,而西班牙人,趁着得胜的势头,竟然占据了一个县城,并剑指惠州府城。 这可不是劫掠一番的样子,这是要在这里不走了么?布政使头上开始冒烟了——真要是这样,他和都指挥使,那可就是一对儿标准的难兄难弟了。 620.第620章惊慌失措的水师 广东这边,乱作一团,福建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说到大明朝的信息交通,很多人脑子里怕是第一反应,就是交通不便利,讯息传递困难。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 现代因为交通发达,无线电技术,网络技术的发展,这消息传递,自然是迅捷无比,每一个人,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信息的交换。但是,要知道,科技的发展,最新的成果,都是用于军事方面的,信息传递也是,要普及到普通的老百姓身上,那是最后的事情了。 所以,这个交通不便利,是指普通的百姓而言,对于国家机器,大明朝的信息交通,的确是已经做到了极致。 别的不说,作为很多人都熟悉的邮驿系统,也就是遍布在全国各地的驿站,就是掌握在兵部的手中的,到了正德年间,这驿站在全国已经有两千余处,驿卒近十万人,专用的马匹五万余,加上各种正式非正式的衙门,比如说,锦衣卫的信道,还有民间的一些传递方法,真的国家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位于中枢的统治者,多则十余日,少则数日,必定会收到消息,就好像西北安化王叛乱,当时叛乱的消息,通过正式的公文禀报上来的时候,距离叛乱,也不过半月,这还是当地的驻军在叛乱发生数日之后才向朝廷禀报。 (顺嘴说一句,闯王李自成,这个终结了大明朝的牛人,其出身就是一个驿卒,只不过崇祯皇帝穷慌了,到底要填窟窿,把主意打到了驿站上去,在全国大肆裁撤驿站,李自成没了饭辙,才不得已走上这造反的路,再顺嘴说一句,大明朝是亡在李自成手里的,清人得江山是在干掉了李自成之后得的,这个顺序,很重要。清粉再叽歪,我和你急啊!) 广东和福建能相隔相隔多远,这消息几乎是没做什么停留就传了过来,广东那边,关注的这“西洋流匪”上岸的事情,而福建这边,关注得更多的,却是那据说犀利无比的西洋船队,广东水师覆灭之后,西洋船队似乎就消失了踪迹,有推测说,他们就在外海,随时准备接应这岸上的流匪,也有推测说,这些西洋船队,朝着福建而来了。 前面的一条推测,可以暂时不管,大家玩命的调兵遣将就是,流匪火器犀利不错,不过,他们人可不多,好像上岸的流匪,也不过是千余,两千人顶天了,这两省都指挥使,哪一个不能调动个几万人马,用人堆也把他们堆死了。 但是,后面的那一条猜测,这就有些令人感觉不大妙了,往福建来,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说食髓知味,他们将主意又动到了福建水师头上了啊?若是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落得一样的下场,那这东南沿海,可就门户大开,他们想到哪里上岸就在哪里上岸,想怎么劫掠就怎么劫掠了。 兴化府,建宁府,泉州府,漳州府,福建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的公文,不要钱一样的朝着这些地方撒了过去,尤其是泉州府的泉州,这里是福建水师的大本营,如果西洋船队朝着福建而来,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样,大明像泉州港一样繁华的港口,可真的不多。 泉州港口里停泊的大小商船,消息灵通的,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哪怕生意没做完,哪怕是损失了不少银钱,这个时候,这些商人们也不带丝毫犹豫的,真要遭了兵灾,丢了性命,那多少家当也只能是便宜别人了,这种趋吉避凶的能力,简直就成了商人们的本能。港口里如今停着的,游弋着的,除了小猫三两只,基本上,就全部都是水师的战船了。 所幸的是,福建水师的战船,要比广东水师的力量要强一些,朝廷虽然每年拨下来的银子就那么多,但是,架不住这泉州府的买**广州府的好啊,这水师也就滋润多了。 有锦衣卫代指挥钱无病的提醒,福建水师早就将战船,分散到了各水寨,这是避免被人家一锅给烩了,但是同时,对于钱无病的提醒,水师的将官们,或多或少还有些不大服气,这分散的时候,也就存了点私心,那些差一点的战船和人马,可以分散,但是,精兵强将,怎么怎么得弄到一块儿来吧,这好钢用在刀刃上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嘛,总不成因为钱指挥的提醒,福建水师就做了缩头乌龟。 当然,这精兵强将组成的船队,肯定是放在泉州的,这要是泉州都不值得守卫,那福建还真没有别的可以值得守卫的了。 这只舰队,规模也不算笑了。 水师的主要船只,是海沧船,是一种多在两百料到三百料之间的中型船只,吃水大概七八尺深,船上装备着千斤火炮四门,碗口铳三个,噜密铳六门,喷筒,烟罐,火砖,火箭若干,甚至还有药弩数张,船上水手十余人,用于作战的士卒五六十人不等! 十四五艘这样的海沧船在泉州港外,还挺有气势的,更大的福船,福建水师也有,不过,鉴于广东水师的下场,这福船还是当作杀手锏藏起来的好,海沧船配合福船使用,那自然是最好的,就如同后世的航母编队,航母再牛,也得一大群护航的吧,没见过哪一国有孤单单的开出一艘航母和人干仗的,当然,日本人除外,他们的脑子有些地方发育得与正常人不同。 但是,没有了航母,那些护卫舰,驱逐者什么的,自己也是可以组成编队作战的,就如同眼下的泉州港口外面的海沧船一样。 钱无病的四海船队,其实说起根本来,也是属于大型福船,只不过,在刘瑾和钱无病两个不拿银子当银子的家伙的折腾下,这些大型的铁甲舰,由自身防护能力较差的航母,变成了进攻和防守兼备的航母集群而已,当然,速度方面就别指望了,你见过航母能跑过驱逐舰的么? 除了这些作为主力的海沧船以外,还有很多辅助的船只,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好的将福建水师的家底盘一盘,免得接下来的大战,诸位看官,根本不知道笔者说的什么跟什么。 车轮舸,这是一种以轮击水的战船,长四丈二,宽一丈三,算是小船吧!外虚边框各一尺,内安四轮,轮头入水约一尺,船速远快于划桨。船前平头长八尺,中舱长二丈七,尾长七尺。上有板钉棚窝,通前彻后,两边伏下,每块板长五尺,宽两尺。 这种船的作战方式,就有点意思了,这船上的士兵,先从船内发火药箭,喷射毒龙喷火神筒,待敌战斗力稍弱时,士兵从舱内出来,向敌船扔燃烧性,爆炸性及标枪等东西,并用钩拒等兵器钩攻敌船,最后歼灭敌军。当然,这是在指能接近敌船的理想情况下,在大明水师存在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以这种方式作战的,而且,少有败绩。 这种车轮舸,福建水师在泉州港口外,装备了十余艘。这个就是纯粹是战船了,平常都呆在水寨里头不出来的,连巡逻都看不到它的身影。 广东水师和西洋船队作战时候的战况,已经在传来的消息中,被详细的了解了,对此,福建水师对于这种犀利无比的炮船也相对做出了战略,作为真正的攻击手段的,其实并不是放在表面的这些船只,福建水师再滋润,他们也拿不出和这些西洋炮船可以对轰的战船来,而且,就算拿得出,他们也损失不起。 富人有富人的派头,穷人也有穷人的办法。对于这种看似不能力敌的庞然大物,福建水师为他们准备了一道大餐。 子母船! 这也是一种小型船只,甚至比起战时蚁附围攻对手,动辄数百艘只能乘坐三两人的网梭船大不了多少,这种船,母船长三丈五,前两丈,后一丈五,只有两边舷板,中间是空的,里面放着有一个小船,上面有盖板,有四个桨可划,小船和母船之间,用绳索绑好。而在母船则是堆满柴火猛油,火药火线。作战的时候母船迅速抵近敌船,用船头的铁钉将敌船钉在一起,此时船上的士卒,则点燃母船后人乘子船而返。 毫无疑问,这样的攻击方式,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船上的士卒,能不能活着回来,也是难说,但是,大明最不缺的就是人,哪怕是三十艘五十艘这样的子母船,能干掉一艘西洋炮船,那就是赚到了,这样的子母船,造价不到一百两银子,泉州船厂全力开工,一天就能整出个几十上百艘来。尤其是,他对士卒的要求不是太高,胆子大,运气好就成,只要能活着点火,就算完成了任务,相对于造价昂贵的福船,这实在是一种又经济又实惠的选择了。 当然,如果有福船配合,那就更好了,大型的福船和护卫的海沧船,与敌人的船队对阵,吸引对方注意力,或者干脆就是让对方无暇顾忌其他的,这个时候,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放出几百艘这样子母船,毫无疑问,必定能建奇功! 可惜的是,水师的福船,没人舍得拿出来! 621.第621章到泉州 四海船队的船只,在距离泉州港口二十多海里的地方,就被发现了。 这福建地方,在沿海想必是安排了不少的哨探,瞭望塔之类的,待到钱无病带着六艘巨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他面对的,是一片黑压压严阵以待的大小战船。 等到两边的人马,渐渐靠近,这船上的旗号,也就分辨出来了,福建水师固然松了一口气,四海船队上上下下,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一眼望去,他们都几乎望不见港口了,尽只看见大大小小的船了,身处的铁甲舰虽然庞大,但是,数量上,还真有些让船队上上下下惊心,这就好像几只猛虎面对着上百只饿狼一样的感觉。 “钱大人您言重了!” 福建水师在泉州的最大的官儿,是一名参将,听到钱无病是带着这些船只,来泉州协助水师防御的,那个惶恐样子,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徐参将这么说是看不起我这些手下的儿郎么?”钱无病呵呵笑着,从船上下来,已经有一阵子了,估计这个时候,他到来的消息,直接都快马报到福州去了,布政使,都指挥使,都坐镇福州,这泉州突然来了一个锦衣卫的代指挥使,由不得这参将不惶恐,尤其还是这多事知秋,不管钱无病来意如何,他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不敢,钱大人的属下,必定都是如狼似虎的,只不过这本是水师的分内之事,钱大人援手,倒是让末将惶恐了!” “大敌当前,还分什么水师,什么锦衣卫!”钱无病摇摇头,先给了吃了一颗定心丸:“我说是来协防的就是协防的,我这些船只,起先是按照水师的规制打造的,后来加了点改动,看起来虽然臃肿了一点,但是还是有一些战力的!” “不是臃肿了一点!”那参将笑了起来,“那最大的一艘,都快有咱们的总兵大人的坐船大一倍了,这至少也得一千五百料吧!咱们在泉州,还真的就缺少这些大船!” “这不就得了,我又不是来和你抢权的,平时我的人我的船,你可以不用搭理,但是,真要是那些西夷来了,你尽管使唤他们,若是有阴奉阳违的,朝廷的法度,锦衣卫的家规都饶不了他们!”钱无病说道,一副认真的样子。 “就算是我,若是战时违背了你的军令,你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也别拿我当是锦衣卫的人了,就当我是你麾下的一个小兵吧!” “钱大人您说笑了!”参将心里一动,人家把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他再怀疑对方的来意,那就有些智商不够了,“这和西夷厮杀,是咱们这些下面的军将的事情,钱大人您在城中坐镇,咱们的将士有了您做主心骨,这比什么都强,某将怎么敢拿大人当小兵使唤!” “那就先不要说这些了,去将我带来的船和你的船去编队,顺便了解一下我的船的战力,也好方便你指挥!”钱无病点点头,也不强求,他虽然有这个想法,对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说得诛心一点,若是钱无病有了什么损伤,哪怕这参将全歼来犯的西班牙船队,也只怕讨不到什么好,视钱无病损伤的程度不同,不是革职,就是杀头。钱无病好说话,但是钱无病代表的可是十万锦衣卫,这样的面子,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参将可以随便拿来折腾的。 至于让对方去编组船只,这是应有之意,这大军作战,什么都时候都讲究个配合,讲究个奇正相辅,这样才能将战力发挥到极致,尤其是水师的特殊性,更是要求这一点格外严厉,想想当初四海舰队的一艘单船,险些被秦家兄弟和扶桑人的四艘船给吃掉就知道了,这不是船只大小就可以取得胜利的问题,如果真是这样,这水师打仗,也不用那么多的花活了。大家把船开出来,比一比谁的大船多,那就算谁赢了好了。 对于这位姓徐的参将来说,钱无病的到来,这属于意外之喜了,水师的大型船只福船为了保存实力,都分散到各处水寨,在泉州的水师多则多矣,却没有拿得出手来对抗西夷的大船,钱无病的六艘战船,可比水师本来的战船大多了,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等到他上船,看到船上的武力,那更是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思,一下就变淡定了,锦衣卫太他妈有钱了,他简直连嫉妒都嫉妒不过来,在水师干了一辈子,他还没见过这么拿银子不当银子,不眨眼睛的往船上砸的呢!而船上加上水手,足够接近两千的锦衣卫士卒,更是看得令他咂舌,早就听说锦衣卫有个海外千户所折腾得挺厉害的,这福建的锦衣卫千户所和海外千户所一比,简直就像一个没爹妈的孩子一样,这是整个海外千户所的家当,都拉到泉州来了吧! 钱无病的出现,给泉州府也带来的不小的震动,对于人心惶惶的百姓来说,这锦衣卫的大官带着这些大船来泉州,那说明朝廷很看重他们,有这么多官兵再这里,哪怕谣言曾经一度风行,此刻也消停了许多,这是朝廷要死守泉州的节奏啊!那大家还有什么可以嚼谷的呢! 当然,另外一个不敢嚼谷的原因,这泉州一夜之间,好像满街都是锦衣卫了一样,锦衣卫这个传说中的东西,泉州人听说的不少,但是亲眼看到接触的人可不是很多,这么多年的恶名摆在那里,就是想造谣痛快一下嘴皮子的人,也得掂量掂量下了,被锦衣卫查出来,只怕这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泉州府主动承担起了这来援的锦衣卫战船的粮饷,据说是泉州的乡绅,主动捐献的,泉州知府对着钱无病说这事情的时候,钱无病有些不在意的样子,这是钱无病根本就没拿这些银子多当回事,就算泉州府不给,他也不会强行索要,既然对方如此识趣,他只好笑纳了。 一切,都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622.第622章鏖战(一) 钱无病信任自己的人,也信任这位徐参将。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得知广东水师的噩耗之中,水师总兵敢将这泉州港的守卫交给这徐参将,敢将这几乎占了福建水师除了大型福船之外的七成船只,交给他统领节制,不管这位年近四十的徐参将平时会不会做人,会不会当官,但他在水战上,那绝对是有真本事的。 钱无病并不觉得得自己指挥水战,会比一个在海上浸淫了一辈子的水师将官强得多,他坐镇岸上,徐参将指挥鏖战,大家各司其职,这比什么都要有效率一点。他的理念,一直就没有改变过——专门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专门的人做,外行指挥内行,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身为上位者,敢放手用人,敢信人,这就是魄力,起码,那位徐参将是这么认为的! 西夷的船队,没有让在泉州的军民等待太久,在钱无病到港的第三天的早上,终于有了动静。 水师派出去的哨船,如同在陆地上的士卒的斥候一样,过了一定的时辰没有传回来消息,领军的将领,就可以认定这些哨船是遇见敌人了,从而,可以判断敌人是从什么方向来的。 哨船派出去的距离并不远,按照徐参将的命令,四个时辰之内,必须回报,而这一天的中午时分,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派出去的两艘哨船还不见踪影,徐参将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全军备战的命令。 这一天,天色有些阴沉。 钱无病是在水师的大小船只,朝着港口外面开拔的时候,接到这个消息的。 泉州城外有山,不高,但颇为雅致,据说还是泉州八景之一,钱无病谢绝了泉州知府请他入城的邀请,在此山下榻,山上有水,有景,甚至还是有一座道观,自然,道观里少不了供游人香客歇脚的静室,钱无病就住在这里。 当然,钱无病并不是看中这里山水如画的风景,他还没有这分雅骨,他在意的是站在这山顶,泉州港大部可以收纳眼底。这让他颇有一番一览众山小的意味,他将自己的船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徐参将,并不意味着他不关心自己的船队,不关心战况,而水师的任务是要固守这泉州港,那么,即使有海战,也只可能在这泉州港的外围,最有可能是刚刚脱离了岸上的火炮的射程的海面上——再远,水师不会去了,而再近,敌人也不会傻乎乎的冲进来。 而他在此山上,可以一览无遗。 从山顶望去,远处的海水和天色,好像一团被水浸湿过的水墨画,哪里是海,哪里是天,都让人分辨得很辛苦,两艘西班牙人的战船,就是从那一团迷迷糊糊的海天之际,很是突然的冒了出来的,他们像两个探路的斥候,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船只在等候着他们,仿佛突然吃了一惊一样,定格在了那水墨画的朦胧中。 天地之间,仿佛窒息了一样。 然后,这副水墨画,就被各种各样的桅杆,刺了一个通透。两艘先锋船,慢慢的朝着港口这边移动,在他们的身后,越来越多的西洋战船,冒了出头来。 福建水师这边,这缓缓的动了。领头的,是四海船队的那六艘铁甲舰,每一艘铁甲舰身边,都拱卫着三两艘海沧船,在他们的身后,上百的字母船,将海面填得满满的,他们小心翼翼的跟随在这些巨无霸的大船身后,在他们的阴影里,好像一群沉默的刺客。 应该旗舰上发布了什么命令,钱无病看见,那一片黑压压的子母船,突然动了起来,任由前面的大船迎向敌人,他们却是好像商议着什么,齐齐纠结在了一起,然后突然一下四三分开,朝着船队的两翼展开来。 有风从钱无病脸上吹过,钱无病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屑,扔在风中,一阵风卷过,将那纸屑吹入了山下的丛林。 “西南风!”他轻轻说了一句,明白了那些子母船的意思。 一股悲壮从他的心头涌起,在船队展开的同时,如果没有完成转向,一侧的子母船,固然可以借助这风势,加快发动攻击的速度,而另一侧的那些船只,只怕永远也到底不了敌人的身边了,而这子母船,是没有远攻的能力的。这还没开战,这徐参将,就已经做好了舍弃一半子母船的准备,这是上千号人的性命啊! 这份果决,是他没有的,他可以对敌人果决,但是,对于自己的人,他做不到这一点。但是,他也不能说徐参将做的不对,慈不掌兵,这个时候,或许对方的做法,才是最合适的,不管有没有完成转向,起码,有一半的子母船,可以完全发挥出战力了,对方将最坏的情况都考虑到了,他还能指责什么呢? 两边的船只,越来越接近了,钱无病对自己的船,清楚的很,正常情况下,船首的那们大将军炮,射程可以达到三里多地,这大致就相当于西方的十二镑炮吧,格丽莎曾经说过,即便是守城,这样的炮也是属于巨型火炮的那种了,她甚至很肯定的说,西班牙舰队的战船上,装备的最大口径的火炮,也不会超过九磅。 这意味着,西班牙人的战船上的火炮的射程,要小于自己的战船,如果有可能的话,保持在敌人的射程外自己的射程内,四海船队的铁甲舰,甚至可以自身丝毫无损的将敌人一一击沉。 当然,这仅仅是“如果”,在速度上,四海船队是要远远逊色西班牙船队的,这意味着,只要一开火,这点射程上的优势,将会迅速的被拉小,直到完全被抵销,然后,大家就一起拼装备在船身的口径较小的火炮的射速,威力,准确性和战船的坚固程度了。 第一声炮响,是在冲在最前面的那艘四海船队的战船上响起来的,钱无病认得那船,那是昔日的公主号,在此刻,在这艘船上指挥的,是那个曾经的西班牙海军少校如今的锦衣卫百户卢卡,他显然知道双方射程的差距,在进入射程的一瞬间,他就下令开火了。 接二连三的炮声响了起来,钱无病不用千里镜,都可以看到一股股白烟从各船的船头升了起来,值得欣慰的是,徐参将没有令钱无病失望,这第一轮炮击锁定的对象,是距离他们最近的那艘西班牙先锋船——这艘船,被集火了! 炮击并没有延缓敌人的速度,尽管那艘船上桅杆也被炸断了,甲板上的堡垒,也被弹丸扫掉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大豁口,但是却没有令它丧失行动力,它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顶着炮火冲了过来。 这个时候,一直拥簇着铁甲舰的海沧船,却是加快速度,顶了上去,在他们的身后,庞大的铁甲舰,正在缓慢的开始转向,将船身慢慢的横过来,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庞然大物,是最脆弱的时候。 每艘海沧船上,装备着四门千斤重的将军炮,比起铁甲舰的船首炮,威力或许要小一些,但是,这十多艘战船,一起开火,那原本就受到了损伤的西班牙先锋船,就算是浑身覆盖铁甲也顶不住这几十颗高速弹丸的冲击,双方几乎是同时发炮的。 西班牙舰队,现在阵形是一个锥子形,而那艘倒霉的先锋船,就是那锥尖,这同时发炮的后果,就是几乎大明这边所有的炮火,都落在这倒霉蛋身上,而这倒霉蛋和他身后的友军发出的炮弹,却是面对一个成一字长蛇摆开的目标。 “首捷!”钱无病紧紧的握了握拳头,千里镜里,他看得清清楚楚,那艘西班牙人的先锋船,一边的船身,都差不多被打烂了,这不是几个窟窿进水的问题,此刻,就算大罗天仙来,也挡不住这艘船半个时辰之内必定要去见海龙王的结局。 而海沧船队这边,虽然也捱了几炮,不过似乎问题并不大,这西班牙人的战船,是正对他们的船首发炮的,没有哪一个国家的海军,会在船首装上一排火炮,就算他们想装,也装不下,地方就那么大一块,一般都是装一门,最多是两门,只不过,大家一般都是用威力补偿数量的不足而已。 海沧船队虽然有两艘船中弹了,船上也是一片人影晃动,很明显出现了人员伤亡,但是,他们还没有到整艘船完蛋的地步。 但是,接下来事情,让钱无病的笑容一下就僵直在了脸上,西班牙人的战船,根本没有理会那逐渐下沉的先锋船和那些跳到海里正在奋力求生的船员和士兵么,他们划着弧线,从这艘船身边经过,就好像检阅一样的,从海沧船队面前,齐齐整整的转了过去,让他们早就蓄势已久的舷炮,对准了将他们的同僚击沉的这只舰队。 “轰隆隆!”一连串的脆响,从船身上发了出来,经过空气的传播,传递到钱无病的耳朵了,变成了一连串连绵不绝的闷雷声。 这个时候,海沧船队的炮手,正在装弹! 623.第623章鏖战(二) 高寒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也是一片白雾茫茫,他知道敌船就在前方,身后的血肉模糊已经告诉他,也许,下一刻,他自己就是那血肉模糊里的一堆。 但是很奇怪,他一点都不害怕,哪怕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正对着自己大喊大叫的小旗,上半截身子突然就在他面前迸裂开来,血水碎肉糊了他一脸。 炮位上还剩下他一人,他的职责,是将炮膛里发射完后的残留物清理掉,然后躲开,让后面的人将弹丸塞进炮筒,然后将火药填进药池,再然后,他捂着耳朵看着炮手点火就行了,但是显然,这时候这些活现在都是他的了。 炮筒微微有些发烫,但是还没有到能将皮肤烫出水泡的程度,毕竟才开一炮,他甚至敢将身子贴在炮筒上,将清理用的绑着布条的木棍,从炮膛里扯出来。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很快,远远超过了他平时操练时候的速度,四周都是忙碌的人影,每人都在争分夺秒。 在他的头顶上,一根被轰断的桅杆,正缓缓的朝下掉落,桅杆上的几根绷得紧紧的麻绳,正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让桅杆不至于一下子掉落下来,砸到甲板上那些忙碌的人影。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桅杆也许会砸死他,也许会砸死别人,但是,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虽然这死法可能憋屈了一点,但是阎王爷发了帖子,谁敢不到。 他想死得有尊严一点,不管是被砸死,还是被炮轰死,甚至在海里淹死,只要将能手上这一炮打出去,那么,他死的也值得了。 高寒是泉州人,泉州人在水师里的人并不少,谁叫泉州这边海事发达呢,只要上过船出过海的人,就算实在混不下去了,到水师招兵的地方去,人家也会抢着要。 前些天,徐将军训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趟,怕是有些玄乎,哪里有还没开始打仗,就发三个月饷钱的道理,水师里的老卒,都用这饷钱,安置了家小什么的,银子不多,普通士卒每人六两,对一户人家来说,这点钱在泉州实在是干不了什么。但他孤家寡人一个,这银子够他在城北那个叫小翠的暗门子那里,流连十来天来。 可惜,他没那么多的时间,就算是轮流休假,他也就两天的时间,这两天里,他可是将小翠这个小妖精,折腾得********,走的时候,他将银子,全部留给了她了,这次上船,要么就没命回来,如果有命回来,他高寒怎么也得博点战功,击沉一艘敌船,三千两赏银啊,就算船上的大伙平均分,那也不得每人好几十两!到那时候,谁还在乎这几两银子,有这银子,直接将小翠娶回家了。 将手中的弹丸放进炮膛,他往着后面的炮位跑了去,头顶上的桅杆,终于砸了下来,他身形微微一顿,发现自己完好无损,低着头,打开箱子,将早就用油纸包好的火药包放进药池,然后,用木棍使劲捣紧。 不对,好像是要放两包,他仔细的回想着那个豁牙的家伙每次放药包的情形,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有些混乱,平日里操练的时候,他也只顾着自己的这一趟,还没真有注意大豁牙那家伙,是放一包还是两包火药。 不管了,就两包吧!他从箱子里再拿出一包,放进药池,顺手将引线放了进去!火把,火把哪里去了?他四下搜寻着,用来发炮的火把,却找不到踪迹。 火折子吧,大豁牙一定有火折子,他没看到火把,目光落在死去的大豁牙身上,大豁牙圆瞪着双眼,胸前一个大洞,一块不知道被哪里来的木条,将他从炮位上钉死在这甲板上,而此刻,露在他胸前外面的木条,正在熊熊燃烧着。 “你算是个好命的,落了个全尸,比头儿强多了!” 他扯下自己的有些破乱的号服,在那木条上点着,一刻都不耽误的将火苗送到了引线上面。 “这一炮,算咱们两个的,不,算咱们小旗的,大伙都死了,看小高我为大家出气!” 引线嗤嗤的燃烧着,他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浑身酸疼起来,他甚至有闲心看了看十多步外的另外一个炮位,尼玛,刚刚好像还有人的,现在都死光了。 这些红毛鬼的炮真的太厉害了!他苦笑了一下,又朝着身后看了看,总旗也不在了,那些蹲伏在后面第二甲第三甲的兄弟,尸首到处都是,开战的时候,那些忙碌着跑来跑去的水手们,此刻也不见了人影,偌大的一艘船,好像此刻就剩下了他一个活人。 不,应该还有兄弟活着,只不过,自己耳朵听不见受伤的兄弟的呻吟而已。 引线嗤嗤的燃烧着,已经烧到一半的位置了。他身子微微歪了一下,这是船在下沉,他感到腰里有些疼,伸手掏摸了一把,拿在眼前一看,满手都是血,他低下头,视线有些模糊,腰间那一团青色的,温温乎乎的,是自己的肠子? 要死了啊! 他微微笑了笑,刚刚怎么发现,狗日的红毛鬼什么时候,将老子给撂倒了,嗯,一定是兄弟们心愿未了,借着自己的手,帮他们开完这最后一炮呢! 他有些恍惚,不会我早就已经死了吧,在这船上忙碌的,不过是自己的鬼魂而已!眼前有风轻轻吹过,他看到一片白色,那是西夷人的帆影,白的好像天上的云朵一样,今天是阴天吧,天上没有白云,要是自己这一炮,能将西夷人的风帆,轰到天上当云朵,那就有意思了! 引线嗤嗤的燃烧着,距离药池还有一指! 好奇怪,自己的耳朵又能听见声音了,是谁在唱歌,是阿母么,小时候阿母抱着自己的时候,就是哼着这样的歌谣,好些年没有听到过了!他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到自己这一炮,到底发出去没有! 引线终于燃烧到了尽头,一团火焰,从船上爆发开来,明亮的火焰,照亮了高寒的那一张微笑的脸庞。 那一张凝固了的微笑的脸庞。 大明正德六年夏,福建水师与西夷船队接战于泉州,初战,水师不利,先锋战船十余艘,仅余一二。 624.第624章鏖战(三) “子母船,第一甲,第二甲,给我顶上去!”徐参将稳稳的站在船楼上,发出命令。 在他的身下,庞大的铁甲舰,刚刚完成转向,此刻炮手们正在调整着角度,做发射前的最后准备。 敌人的火炮速度太快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暇去考虑,为什么对手装弹会比自己的战船快这么多的问题,他只是知道,以敌人火炮的数量和装弹的速度,他福建水师平日的战法,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水师的火炮只是压制敌人的辅助武器,真正制胜,靠的是在船舱里抵近敌人发生火器弓箭的士兵,如果有可能,登舰作战,水师的官兵,也自忖不逊色这些西夷战士。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妄想。 徐参将有些体会到,虽然广东水师比福建水师船少兵少,为什么会落得一个全军覆灭的下场了,这些西夷人,根本就按不规矩出牌,水师的战船,在对方这令人发指的火炮下,根本就无法抵近地方的船只,难道,这些西夷人,纯粹就靠火器打仗的么! 子母船上没有远程的火器,这样的命令下,能够有多少子母船接近到敌船,这个问题,他想都没想。他只知道,横亘在这六艘超大福船的前面的海沧船队,在他的面前,已经烟消云散,在敌人船队和他最后的指望之间,已经没有再有什么阻碍了。 是的,这锦衣卫钱大人带来的六艘福船,就是他最后的指望,海沧船队一灭,水师的主要战力,基本上就算是就只剩下一小半了,他知道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惨烈到这种地步,仅仅接战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这水师这些年积攒的一半家当,就这么化为飞烟,而敌船,仅仅才击沉一艘! “大人,给咱们福建水师,留一点种子吧!” 身边的一个游击将军,脸皮抽动了一下,对着徐参将说道。 徐参将没有看他,目光注视着那西夷船队一轮炮击后狼籍水域,十来艘战船,正在缓缓下沉,而三艘受创较轻的船,正顶着风帆上的破洞,摇摇摆摆的在转向。 是的,他们还在试图保持着队列,挡在中军的前面,为身后的福船,多争取一些时间。 “种子,总兵大人已经给水师留了,让咱们放到这里,就是为朝廷尽忠的,这些事情,兄弟们都清楚!” “命令锦衣卫的兄弟,一旦完成准备,自行开炮吧!”他淡淡的说道:“不用顾忌我们的儿郎!” “这怎么可以!”那游击将军大喊道:“这是让兄弟们去送死!” 徐参将眼睛一瞪:“你敢搅乱军心!” 他脸上,阴沉得好像好滴出水来,四周的亲兵,冷冷的看着这位游击将军,手按住刀柄,这个时候,他们最清楚怎么做,只要参将大人一声令下,不管是谁,正法了也就正法了,敢质疑军令,不知道军中律法么。 游击将军咽了一下口水,看着徐参将:“末将不敢,敌船火炮猛烈,而子母船阵形密集,这样冲上去,势必折损巨大,末将认为,第二甲的战船,此刻在下风,速度已经跟不上了,不如让他们掩护刘游击他们的战船,让刘游击他们撤下来!” 徐参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游击将军有些发毛,急忙又说道:“末将愿意率领子母船第二甲的兄弟们,去接应刘游击!” “不用回来!”徐参将盯着他:“你带着第二甲去吧,此战若败,你我都不用再回泉州了!” …… 远处的高山之巅,钱无病亲眼目睹了水师的海沧船队的覆灭,身边的人,看到他们的指挥使大人,面色如水毫无表情,但是却不知道,此刻在钱无病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已经很高估了西班牙人的战斗力了,但是,眼前的战况,还是给他上了一课,在大明,除了他四海船队,所有火器都是用于辅助的,福建水师也不例外,和以火器为主要攻击手段的西班牙人舰队战斗,福建水师真的是太憋屈了。 他们只有发射一次火炮的机会,而那些在船舱里,准备抵近作战或者登船作战的士卒们,根本是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成了冤死的亡魂。 而此刻,他的六艘铁甲舰,面对这数十艘敌船,情形也不大乐观。至少,他开始为自己觉得自己来援的行为,有些轻率了。 应该等一等的,兵力不应该分散,等到虎臣将江南那些商船改成战船带过来的时候,再伺机和西班牙人一战的!自己太心急了。 眼睛有些发涩,他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揉了揉眼睛,又将千里镜放在了眼前。 千里镜里,两翼的子母船,已经缓缓的朝着敌船开始一动,而将炮火倾斜到海沧船队之后的西班牙船队,在海沧船队的残骸前,已经缓缓的画完一道弧线,此刻,他们正在调头,准备将船舷的另外一侧,面对着那一排巍峨如城的大明舰队。 六艘铁甲舰,完成了转向,就一直沉默着,钱无病知道,他们是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也许,等到这些西班牙人的战船,调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明白,沉默中的爆发,会给他们带来一种什么样的惊喜。 有一小股子母船,咬住了敌人船队的尾巴,船不多,是冲在前面的五六艘,西班牙战船的船尾炮,此刻响了起来,这是他们对于身后的敌人,能够提供最大的伤害输出了。 那几艘子母船和最后面的那一艘西班牙战船,始终保持着一条航线,这让他们面对的,仅仅只是一门船尾炮,这样的好机会,一旦错失了,就不会再有,想必,此刻在子母船上的那些水师官兵,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接近了,接近了! 钱无病将手中的千里镜,死死的套住那最前面的一艘子母船,甚至连船上母船堆积着的引火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西班牙人的战船在加速,子母船在艰难的拉近着和敌人战船的距离,在他们的身后,一艘子母船,被船尾的敌人火炮,一下子打了个正着,那藏着人的子船,被这一炮,打得四分五裂,剩下的母船,燃起了熊熊大火,慢慢的停了下来。 625.第625章鏖战(四) 然后,钱无病就看见了令他感到惊讶的一幕。 那几艘子母船的子船上,突然爬出了几个人,每艘船都是,这些人在摇晃的船身上,三下两下,就从子船上,爬到了母船上,然后毫不犹豫的砍断了连接子船和母船的绳索,没有了子船的负载,母船的速度,一下就加快了许多。 “死卒!”钱无病喃喃的自语了一声,声音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子船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保证驾驶船只的士卒和点火的士卒,能够安全的脱离险地,那些爬上母船的士卒,他们砍断的实际上不是绳索,而是他们的生命线,在他们爬上母船抛弃子船的那一瞬间,实际上,他们已经抱着不再生还的希望了。 风真的有些大了,钱无病使劲的眨眨眼睛。 放下包袱轻装前进的母船,很快的就咬住了那一艘西班牙战船的船尾,船头尖利的铁刺,狠狠的扎进了船身中,将那堆满火药柴火等引火之物的母船,紧紧的和西班牙战船连在了一起,然后,就在钱无病的视线中,变成一朵绚丽的烟花。 一朵,两朵,三四朵。 西班牙人的船队,这个时候也调过来头来了,和他们前面足足超过他们两倍乃至三倍体积的六艘巨大战船,终于处于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战线上——彼此平行,且都在对方的射程中。至于那些比他们小许多的子母船,显然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尽管,有很大一部分的子母船,也同样处于他们的炮口之下,但是,西班牙战船的炮口,却几乎没有一门是瞄准着他们。 轰隆隆的炮声响了起来,此起彼伏,有西班牙战船的,也有大明的战船的,这些炮声,不仅仅钱无病如雷贯耳,这泉州城里,哪怕是最偏僻的角落,也听得一清二楚。 大约每一艘铁甲舰,就有三到四艘西班牙人的战船照顾着,这根据船的位置决定,在这战斗指挥上,显然西班牙海军有一套经过无数海战验证过的指挥系统,他们的火力分布得十分均匀,断断不会出现哪一艘铁甲舰没有被他们的火力覆盖到。纵观战场在后面指挥的旗舰传来的命令,也不会允许他们出现这样的错误。 如果是大明的这些铁甲舰是一座座坚固的堡垒的话,西班牙人的战船,就是那些围绕着堡垒游走,试图攻破这些堡垒的士兵,只可惜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对于这样的堡垒,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铁甲舰上的火炮,大约是三分钟一发,而西班牙战船上新装备的那些加农炮,最快可以达到一分钟一发,也就是说,铁甲舰上一炮发出来的时间,这些西班牙战船,足足可以打出三炮去,而西班牙人的战船,数量又是铁甲舰的三到四倍——胜负,似乎没有多大的悬念。 “见鬼!”圣安齐在后面的旗舰上,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舰队炮击的战果,那一枚枚炮弹砸到对方的船身上,有的是浅浅的打出一个小洞,有的干脆脸小洞都没有,直接将对方的船身撞凹陷了一团,然后噗通一声,就掉在海里了,刚刚横扫那只小型舰队时候那种激动人心的破坏力,根本就看不到!只有恰好击中对方炮身的炮弹,才会造成对敌人的杀伤,但是,距离数百米直接命中对方炮身的概率,也实在是太小了一点。 而对方打过来的炮弹,除非落空,否则,砸在自己的战船身上,打着船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豁口,打着甲板,就是死伤一片,这简直太令人抓狂了。 仅仅十分钟不到,就有四艘船,从战斗序列中退了出来,慢慢的撤回到旗舰周围,他甚至看到,最严重的一艘,吃水线附近,那个足足有两人壮汉大的口子里,正在咕咚咕咚的往船里灌着海水。 “每艘分舰队,都分出一半的战船,换成链弹,保持着这样的攻击,同时,伺机杀伤对方的军事人员和破坏他们的行动能力!” 用锁链将2个比炮膛口径要小的小炮弹串联在一起,发射后一颗炮弹会拖着另一颗炮弹离心甩动飞出去,因此会在风帆上扯出一个大洞,或者把索具撕坏,运气好,甚至能扯断桅杆瘫痪敌舰。主要用来限制敌舰的行动力,当然,打在人身上是什么效果,无论是实心的弹丸还是铁链,都不是人的身体能吃的消的。 西班牙的战船上,不仅仅有现在正在使用的实心弹,也有开花弹,更有这种特殊的链弹,而大明的战船上,清一色都是实心弹,实心弹对人员的杀伤,效果真的不怎么样,但是,对于固定建筑包括战船,那效果可不是一般的好。 圣安齐没有意识到,他下达的这个命令的,已经彻底抛弃了他刚刚发现大明海军的主力的时候,生出的要“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是的,开战之前,他是信心满满的要全歼大明的主力舰队的,但是此刻的战况,让他觉得,歼灭了敌人的一支小型舰队,如果再击沉那么一艘到两艘这种巨大的大明主力战舰,或许,这次的战役,就可以完美结束了。 在他下达了命令之后,很快,一部分的西班牙战船,就换上了链弹,而他们的炮口,也尽可能的往上调整,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那坚固的船身,而是那船身之上的风帆,索具甚至桅杆,或许,还能消灭对方的一部分水手。 但是,大明的主力战船,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依然以三分钟一轮齐射的速度,不紧不慢的朝着他的舰队倾泻着弹雨,当圣安齐开心的看到,最外层的那艘巨大的大明战舰,船身终于被自己英勇的部下们,轰炸出一个几乎可以塞进去一艘救生船的大洞的时候,他的舰队中,又有两艘不得出退出了战斗。 一艘已经在慢慢倾斜,这是被大明的炮火打中火药库,引发了爆炸,直接将整艘船的龙骨炸成了两截,另外一艘,则是几乎看不到了甲板,所有在甲板上层的人员,包括在舰桥上指挥战斗的舰长,都不知道被炮弹打到哪里去了,或许,他们还在船上,只不过,散布得到处都是。 626.第626章风停了 “该撤退了!阁下!” 圣安齐的身边,一个年轻的军官模样的人,低声对着圣安齐说道,这样的建议,对于一个下级军官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是,他就是这么说了,而圣安齐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愠之色。 “目前舰队的损伤已经接近三成,而要击沉对方的主力舰,至少还需要付出两艘战舰的代价,这代价,舰队承受不起!”那军官一直陪着圣安齐观察着战局,对于双方的战损,一目了然:“我们已经取得了足够的战绩,沉重的打击了明国海军,这已经是一场巨大的胜利了!” “我知道,不用说的这么婉转!”圣安齐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发布了脱离战场的命令,这才回过头来对着这军官说道:“征服这个庞大的帝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不会这么急于求成,你能看到这一点,我很欣慰!” 他指了指尾随他们而来的子母船,“明国的海军,准备得非常充分,他们早就期待着在这里和我们决战,我不会跟着他们的节奏走的!” “父亲英明……” “叫我阁下!”圣安齐脸色微微一沉:“这一战,舰队里的那些叫嚣着扫平明国的人,也该清醒一点了,这个帝国,我敢肯定,像这样的主力舰,绝对不会只有这么几艘,也许,在我们的战斗的时候,他们的舰队,正在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我不会将舰队的战力,就这么无谓的浪费在这里!” 他顿了顿:“帝国海军近一半的力量,此刻都在这远东,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们不会再得到帝国的支援,这每一份战斗,都是无比珍贵的,在这样的战斗中,谨慎远远比伪装成勇敢的冒失更为可贵!” 年轻军官脸上微微一红,圣安齐说的这些叫嚣的人中,他就是其中的一员,甚至,他就是其中的首领,尤其是前几日,在全歼了明国海军的一只舰队之后,在以他为首的一批青壮军官的鼓动下,整个舰队,洋溢着一战彻底清除明国海军的思潮,此刻,圣安齐的一席话,无疑是在他们的脸上,狠狠的掴了一巴掌。 西班牙人舰队中,受伤的战船,开始缓缓地脱离战场,而完好无损的战船,担任着掩护的任务,有条不紊的按照撤退的操典进行着,这个意图,很快的就被大明水师发现了,铁甲舰移动缓慢,但是,速度较快的子母船、车轮舸,此刻却是不顾损伤的冲了上去,死死的黏住对方,试图延缓对方脱离战场的速度。 两艘舰队的对轰,很明显,大明的铁甲舰占了上风,作为统领的徐参将,又怎么可能将这点优势放弃,即使不能扩大这优势,也要保持着眼前的氛围,那么,让敌船停留在铁甲舰的射程中,那才是最好的办法。至于折损,都已经死伤这么多兄弟折损了这么多战船了,眼前的他,还在意这最后的折损吗? 那艘最先被子母船攻击到的西班牙人战船,此刻已经开始掉队了,钉在他船身上的子母船,已经超过了十艘,远远看去,整艘船的一半,都被火焰笼罩着,船上跑动着的到处试图救火的人影,也不时被船舷下射出来的火铳,铁砂,甚至火油给打倒,变成一个个小火团,大声嚎叫着跌入海中, 有负责掩护的西班牙战船,试图用火力掩护他们,但是,一旦将火力转向,那些盯着他们自己的小船,立刻让他们手忙脚乱忙不过来,无论什么样的火炮,都有一个仰角,在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的时候,火炮对于任何目标,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是,一旦敌人逼近到火炮发挥不了作用的死角的时候,这对于整艘战船,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了。 战斗打成这样,双方都已经杀红眼,更何况,这些小船并不是他们要全力防备的目标,那三分钟一发稳定的从明军的主力舰上发来的弹雨,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是的,这些小船,并不是要消灭他们,他们只需要让他们分神,跟不上脱离战场的舰队,那么,他们的下场,就会变得非常的凄惨。 一场毫无效果的援救被放弃,西班牙战船的所有舰长,都几乎是看到自己的战友,在他们的身后,变成一团燃烧的火球,尽管那些小船,也被他们击沉了无数,尽管,在刚才和敌军主力舰的对战中,他们也有同伴被击沉,但是,那种震撼,远远比不上眼前的这一幕。 他们就好像是一群巨兽,被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给缠身,在撤退的时候,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同伴,被这一群渺小的蚂蚁全部覆盖,然后,看到自己的同伴,从疯狂挣扎,到奄奄一息,到最后,终于无声无息的死去,变成一团白骨。这种无力的感觉,简直弥漫在每一个的心里。 “撤回来吧!”徐参将看到敌人的舰队,终于脱离了铁甲舰的射程,颓然下令道:“各船搜救落水的兄弟,只要还有一口气的,都给我带回来!” 身下的铁甲舰,缓缓的朝前移动,这不是为了追赶西班牙人的舰队,而是掩护那些接到命令准备撤回来的船只,防止西班牙人杀个回马枪,徐参将呆呆的望着海面,到处都是火焰,到处都是破碎的木板,涌动的人头或者尸首,这一刻的海域,宛如一个修罗场,较之陆地上短兵相接的血肉横飞,更是多了一份令人窒息的悲怆。 他呆呆的坐了下来,身后,水师在战斗中一直迎风飘扬的大旗,也静止了下来。 风停了! 钱无病收起千里镜,转身朝着山下走去,这一场战斗,相信泉州城里,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对泉州而言,这些西班牙人的战船的退去,这就是水师的胜利,就是泉州的胜利,更别说还有几艘西班牙人的战船,在此战中折戟沉沙,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此刻的泉州城,应该是欢呼一片,人人都在为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在欢呼奔走! 但是,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场胜利,而且,指挥此战的徐参将,也不会这么认为。 627.第627章这是国战 第六百二十九章这是国战 海中间,不仅仅有水师的落水的将士,也有西班牙人落水的士兵,不过随着铁甲舰的缓缓前进和西班牙舰队退出战场,这些遗留在了战场当中苦苦挣扎的西班牙士兵,毫无悬念的就成了俘虏。 说是俘虏,那也高看了他们一点,至少,奉命搜寻本方落水士卒的大明水师官兵,就压根就不想将他们俘虏。有刚刚逃过沉船的时候产生的巨大漩涡,游的精疲力尽的士兵,看到有船靠过来,他们急忙游了过去,但是,迎接他们的,绝大多数都是那冷冰冰的船桨,有不知道死活,想要奋力攀爬住船舷的,钢刀长枪什么的,唰的一下就下来了,对付这些家伙,明军士卒可没有半点心软,若不是此刻要搜救自己的弟兄们要紧,不值得为他们耽误时间,他们慢慢悠悠的玩死这些敌人都是可能的。 最后,还是铁甲舰上传来了命令,专门派了两艘船,将这些落汤鸡从水中捞起来,参战的西班牙籍的锦衣卫们,可是知道这些俘虏的价值,因为泄愤而任由他们淹死或者干脆被虐杀,他们可做不出来,这也许,这是他们作为曾经的同胞,给这些西班牙士兵唯一能给的照顾了吧! 钱无病赶到城中的时候,不少民船已经自发才朝着适才大战过的海域进发了,他们也是去搭救落水的官兵的,不用官府的动员,也不要公人们到处吆喝,老百姓心里,都有着自己的一杆秤呢! “大捷啊,大捷!” 泉州知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到钱无病走进知府衙门的大堂,也是一脸的欣喜:“水师大捷,西夷不敌败走,锦衣卫的铁甲,功不可没!” 见到钱无病脸色好像不大好看,他急忙又补充了一句:“钱指挥不畏流矢,坐镇指挥,本官一定会如实禀报朝廷!” 钱无病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实在和这个知府,计较不过来。 “城里的郎中、医馆,都准备妥当了么,不要等到受伤的士卒,在战场上没有为朝廷捐躯,回到城里,却因为救治不得力而死去!” “早就准备妥当了!”知府点点头,“不光光是这些,就连劳军用的酒水,吃食,都准备妥当了,就等徐将军带领将士们凯旋了!” “这西夷还在窥伺,他们如何凯旋!”钱无病皱了皱眉头:“叫人准备好这些东西,派船送过去,这个时候,万万松懈不得!” 说话间,已经有第一批从海上救回来的士卒,被众人大呼小叫的抬进了城里,这泉州知府倒也没有说谎,各处医馆里的坐堂郎中,此刻都在等候着这些士卒,这些士卒一回城,直接就被抬到了医馆了,进行救治,而城里的士兵,更是极尽所能的维持着秩序,不让那些热情的过头了的百姓,因为他们的热情阻碍了道路,耽误了救治。 “这一仗,算不得大捷啊!”钱无病看着这乱糟糟中又有着秩序的情形,对着这位泉州知府说道:“此战的情形,还请泉州府如实写个章程,明日我要去福州,求见都指挥使大人!” 泉州知府沉吟了一下,钱无病没有说他去干什么,但是泉州知府,本能的想到,这是钱无病要兴师问罪了,人家都说这不是大捷,那自然要追究这领兵的将官的责任了,他心里肯定是想到这徐参将,只怕有些麻烦了。人家钱无病是干什么的,那是锦衣卫的大头目,锦衣卫可不就是干这些不得人心的事情么,这送上门的把柄,他能不要么? 好不容易看到锦衣卫的人,热血了一把,顾全大局了一把,这战事刚刚停息,这些锦衣卫,又故态复萌了。 “其实,水师的兄弟们,也已经尽力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虽然折损大了一点,但是,也成功的击退了西夷,钱指挥,能不能给泉州府上上下下一个面子,抬抬手!” 仿佛是怕钱无病不答应,他低声又说了一句:“钱指挥麾下的船队,在此战中的英勇表现,水师和泉州府,肯定会如实禀报朝廷的!” 钱无病不搭他的话,抬起头来,又问道:“福建水师总兵,我记得好像是姓汪吧,如今也在福州?” 这泉州知府,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更是不妙了,这是要把事情往大了搞啊,难道是这徐参将个头太小,拿不上台面,这锦衣卫是打算剑指水师总兵么?这一战,水师折损了这么多船只人手,实力肯定大不如前,到时候,你锦衣卫的战船一走,我泉州还得依靠这些水师的啊,不行,我不能让你祸害完了。 想到这里,他少不得微微提醒了一句:“钱指挥,这汪总兵,是张阁老的同乡,就是平时,都指挥使大人,见到汪总兵,都是客客气气的,今日一战,水师极尽全力,有功无过,钱大人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嗯?”钱无病这才反应过来,这泉州知府处处维护水师是什么意思了,不禁有些苦笑不得。 “泉州府你以为本官去福州要干什么?”他摇摇头:“此战福建水师战船折损数十艘,士卒死伤过千,如果这些西夷,稍事整顿之后,卷土重来,泉州府,你觉得再来一战,还会是这样的结果么?” 他指了指外面,“此刻外面的六艘铁甲舰,已经是我能调集来的战船的极限,再要战船,我可拿不出来了,只能向都指挥使大人和汪总兵要了!” “还有,我若不是亲自走一趟,只怕福州城里的几位大人,心中警觉是警觉,怕是仍然以为这西夷如同昔日的倭寇一般,不过是在咱们沿海袭扰劫掠一番就走!”他脸上露出一丝严肃的神情,对着这泉州知府说道:“这西夷的船队的名号,叫做西班牙王国远征舰队,人家的意思可是清楚的很,他们可不是倭寇那样小打小闹!” 门外的嘈杂声,突然安静了下来,让钱无病接下来的话,犹如洪钟大吕,在泉州知府的耳边回响:“泉州府,你可要明白,这!是!国!战!” 628.第628章求援 说实在话,哪怕是这次来袭扰的西夷的船队多了一些,哪怕是事先听到广东水师那边已经遭了西夷的重创,泉州知府从来都没有往“国战”两个字上面想,连他这样身处交战前线的地方官员,都是这样想的,那在福州,在中枢的那些朝廷大员,会怎么想,这真真是不用考虑的。 “西班牙远征舰队,这征伐的,是我们大明?”他有些结巴了,至于钱无病如何知道西夷的名号,这个他丝毫不怀疑,锦衣卫可不就是探听消息的能手么。 “你既然是泉州知府,想必这占城,大越,暹罗,真腊等海外各国,你也曾经有所耳闻吧!”钱无病嘿嘿冷笑了一声:“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此刻这些海外诸国,只怕都在这西班牙远征舰队的淫威之下,我相信,他们最终的目标,就是我们大明,这些海外小国,不过是他们练兵的场所而已!” “钱指挥这话当真?” 钱无病斜睨了他一眼,也不回答他这话,自顾自的说道:“月前在孛泥,我四海船队曾经与他们接战过,此后,我千辛万苦将警讯传回大明,只不过,看来,朝廷并未多重视我的话,要不然,就不会有广东的这些事情了,事到如今,难道我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朝廷继续拿这西夷船队,不当一回事情么?” “钱指挥忠勇之心,日月可昭!”泉州知府脸色十分的肃穆:“既然如此,钱指挥就更不能去福州了,泉州府少了钱大人的坐镇,别说是满城百姓,只怕就是水师的徐将军,心里都不大踏实,福州那边,布政使和都指挥使大人,我会将公文六百里加急送到,钱大人这边,也请派个得力人手,给几位大人说明情形,相信这双管齐下,福州那边,也不敢忽视!” 地方官府和锦衣卫,终究是两个系统,若是说前面这泉州知府是敷衍钱无病,说了一些好听的话,此刻这话,可就是真心实意了,钱无病若是本人不去,去封书信急报还未必真的有泉州府依靠正常的渠道上报的这些公文能引起重视,锦衣卫的书信急报拿出来,那些官员,胆小的,自然就认了,但是遇见胆子大的身后后台又硬的,不认也就不认了,公对公的是事情,就算出了差池,难道你锦衣卫会因为公事迁怒于个人么? 但是地方官员的公文,那是要用印留档的,真的要是因此耽误了大事,导致朝廷被动,哪怕你这官儿不当了,都能翻出来找你的旧账,两相对比之下,谁更有说服力,那自然不言而喻了。 地方知府,加上锦衣卫代指挥两人一同的急报,或许还能加上水师参将的军报,这若是谁敢忽视,那就不仅仅是头上的帽子,连帽子下的脑袋,都有风险了。 “让王彦忠去!”钱无病想来想,王彦忠是福建千户所的千户,在他巡按福建的时候,就几乎是拜在了他的门下,也算的上半个自己人,而且此人的身份,去福建,也不担心被人怠慢。 “好,我这就去修书!”泉州知府倒是个利索人,说完就转回头,直接去写信了,连招呼都不打。 钱无病站了起来,也不在意,不过,他总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在大堂上踱了一圈,他才恍然大悟,刚刚说话的时候,这知府衙门外面,一直是乱糟糟的,都是些民众的嘈杂声,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却是变得静悄悄的了,这可有些不大对劲。 “去看看外面,怎么没声了!”钱无病随口吩咐道,身边的一个锦衣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反正这知府修书,也不会一时半会就能写完的,钱无病想了想,干脆走了出去,外面都是救回来的落水士卒,都是忠勇之士,出去看看他们,他们也担当得起。 “大人!”刚刚走到门口,适才走出去的那个锦衣卫,回转过来了:“是知府衙门的人,将百姓们驱赶走了!” 他朝着旁边指了指,“那边是泉州府的大牢,这捕获到的西夷俘虏,刚刚送到这里关押,知府衙门的人,怕百姓们冲动,干脆将所有的人都拦在了外面,不许他们靠近!” “俘虏?”钱无病冷笑了一声:“看不出来,这徐参将还有这妇人之仁,对这些人,居然还浪费人手去搭救!” “好像是卢百户下的命令!”就这一会儿功夫,这锦衣卫还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这能力就算是在锦衣卫里,也够令人刮目相看的了:“听说,西夷那边打仗,有这规矩,这被抓住的人,可以拿钱赎回去的!” 钱无病对着自己的亲兵,狠狠的瞪了一眼,你小子,是在讥讽我曾经被鞑子抓了,用银子赎回来的事情么? 那亲兵说完,束手恭立,完全没有看到钱无病这一眼,倒是钱无病一瞪眼之后,立刻莞儿一笑,尼玛,这人不能有心病啊,这还是自己心腹之人,随口这么一提,自己都怀疑是故意嘲讽自己,这亲兵是自己到了京师之后,南衙招新的时候才加入锦衣卫的,他去哪里知道这事情去! “带我去看看!我到是要看看,这些家伙,值不值得几两银子!” 被抓到的西班牙俘虏,不是太多,活蹦乱跳的大概也就是四五十人,这个不怪他们,真要是较真起来,从海上捞起来能够还有气的,至少得上百人,只不过,那些有伤的,奄奄一息的,直接在救人的时候,就被剔除掉了,在救人的大明官兵看来,这胳膊腿都囫囵着的,也就罢了,抓起来,再不济也能当个苦力用,这些受伤了,抓回来还得给他们用药治伤,没准用药治伤了结果还是死了或者残了,那就太不划算了,那个啥啥,咱们也不杀你,你们自己在海里自生自灭吧! 几十人关在大牢里,一个个萎顿不堪,而牢房外面那些拿刀执枪的士兵,更是让他们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命运。 这个时候,外面一阵响动,一群士兵,拥簇着一个明显是军官的人,走了进来。 629.第629章自我感觉良好 牢房有有些阴冷,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怪气味,但凡天下的牢房,大抵都是这个德行。 钱无病走了进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里倒是给了他一种亲切的感觉,只是旁边的原本趾高气扬的牢头,看到钱无病这个动作,微微有些忐忑起来,打这牢房建立起来,就没有这么尊贵的人物进来过,这不会……不会有些冒犯了这位大人吧! “你们当中谁的军衔最高?”他淡淡的开口道,身边虽然没有西班牙籍的亲兵,但是,这些简单的话翻译过去,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一个有些狼狈不堪的家伙,站了起来,面对着钱无病,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钱无病可没有兴趣,在这里和他好好的聊聊,这牢房嘛,亲切是亲切,但是味道太难闻。 “将他弄干净,带到外面来,还有,让人去船上,叫卢卡派个机灵点的家伙来做通译!” 他的视线缓缓的在这牢房里转了一圈,转头离开了。 “这是一个将军吧,至少是将军,你没看见,那些明国的士兵,连眼睛都不眨的么?” “完蛋了,他会不会杀掉咱们,我听说明国人可是有杀俘虏的习惯,我可不想死啊!” “别嚎丧,没看见哈特少校跟着出去了吗,他一定会为大家争取生存的权利的,这场战争,我们并没有失败!” 囚室里的窃窃私语,听在了哈特的耳里,哈特面无表情的整理了一下**的军服,随着两名明国士兵走了出去,他是一个非常讲究仪表的军人,哪怕是此刻身为战俘,他也要在敌人面前,保持一个文明人的教养和军人的尊严。 从海上到监牢,这一路上来,他看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至少,关于圣安齐阁下说的,他们的对手是一个文明人的说法,他已经深信不疑。不是文明人,怎么可能这么大规模的使用火器,怎么可能造出比自己战舰几乎快大一倍的主力舰,如果说是野蛮人,有几艘独木舟就够他们用了不是。 所以,他并不太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尤其是,他知道自己身后的西班牙远征舰队,并不是这场战争的失败者,在让他底气十足。是的,他是成为了战俘,但是,那是因为他的运气太不好,这是上帝的意志,和他个人没多大关系。 身边的明国的士兵,穿着可笑的红色军服,腰里挂着一些狭长的腰刀,这种腰刀看起来装饰的意味比起他们本身的功能更浓重,不过,他此刻可没有半分取笑的意思,哪怕这些明国人,全部都是装备着这样的武器,单单是他们主力舰上那些威力巨大的火炮,就足够获得他的尊重了。 被带到一处浴室,哈特在几个男人的围观下,很是委屈的进行了他有生以来最难堪的一次洗浴,没人给他解释为什么,但是他下定了决心,等到见到明国的将军的时候,他一定会将这事情,作为一个筹码,好好的和对方说道说道,即便是他现在成为了战俘,但是,他也还是有着自己的尊严的。 等到他再次见到那个年轻的军官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而那个年轻的军官身边,赫然站着一个和貌似他的同胞面貌的大明军官。 “我是大明帝国禁卫军百户长本森,担任这次会见的翻译!” 这个留着小胡子的家伙,面无表情的对着他,说出了他熟悉的话语。 “西班牙海军少校哈特,本森先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尽管有些鄙夷这些已经卖身到大明帝国阵营里的同胞,但是,此人的面熟,还是让哈特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每一句话都被本森翻译了过来,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本森可不敢丝毫隐瞒或者误导,这是大明帝国和他的曾经的母国进行的战争,他的地位本来就有些尴尬,有些敏感。 “告诉他吧,无妨!”钱无病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对着本森吩咐道。 “我曾经效力于西班牙远东舰队!”本森有些生硬的回答道。 “果然是叛国贼!”哈特哼了一声,鄙夷之情顿起,不再看他,而是打量着面前的明**官。 “和你对话的,是大明帝国禁卫军将军钱无病阁下,东番领主,骊靬人的首领,四海舰队的主人!” “除了我的姓名军衔,我不会泄露任何关于我们舰队的军事情报的!”哈特有些挑衅的看着本森:“或许,本森先生以前在远东舰队获得的那些情报,已经满足不了这位将军阁下的需求了吧!” “我没有要知道你们情报的意思!”钱无病摇摇头:“如果我要知道那些,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那腐臭潮湿的牢房,更适合得到这些情报,你说对吗?” 钱无病见不得这货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我都还没问呢,你就将这门堵死了,你叫我怎么问!? “那自然最好了!”哈特见到这个年轻的明国将军,并没有勃然大怒,心里更加踏实了:“将军阁下,作为一名西班牙海军的军官,在这场战争中成为了战俘,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将军阁下,您认同这一点吧!” 钱无病点点头。 “那么,我要求阁下给予我和我的士兵们,给以一个军人应有的尊重,干净衣服,食物,清水,毕竟,战争已经和我们无关了,您说是吗?” 钱无病不理他,转过头来,对着本森问道:“听说,你最近在学习我们大明的文化,你这是打算做完了武官再做文官么?” “知识永远都不会嫌多的!”本森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哪里是当初在京师喝得醉醺醺撩拨格丽莎的那个醉鬼模样:“作为一个忠于帝国的军官,了解帝国的历史文化,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 “哦,是这样的吗?”钱无病笑而不语。 本森嘿嘿讪笑了两声,终于将实情说了出来:“就是请船上的刘主事,有空给我讲讲故事!” “我就知道这样!”钱无病笑了起来:“秦灭六国的故事,刘主事给你说了没有?” 这武将嘛,就是听故事也肯定是爱听打仗的,你叫本森听那写才子佳人的故事,那才叫见鬼呢! 本森眼光中,露出向往的神色:“秦始皇帝,简直是比凯撒更伟大的一位帝王,听刘主事给我说这些故事,我都恨不得早生那么一两千年,在这位伟大的帝王的军队里效力!” “那这其中,有一个故事,你肯定听说过了!”钱无病咂咂嘴,有些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哈特:“秦将白起坑赵卒四十万的故事,你要是听说过了,就给这位哈特少校说说吧,我们大明人,招待战俘的,可不仅仅只有清水粮食,或许,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让他见识见识吧!” 630.第630章贱骨头 “四十万……全部活埋?” 哈特听着本森给他讲着这经过本森自己润色过的故事,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眼皮子一耷,偷偷瞅着那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吹着茶叶沫子的钱无病,刚刚对对方建立起来的一个文明人的形象,顷刻就给推翻了——看来,大明人倒真的不是野蛮人,他们野蛮起来,根本不是人! “你给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威吓我么?”他色厉内荏的说道,对方也许是夸大其辞,但是,活埋不了四十万人,活埋他们几十个战俘,那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 “没什么意思,我们将军让我告诉你这个典故,我就告诉你了,听清楚,这是典故,是记载在书上流传下来的,就好像荷马史诗那样,算了,你也未必知道荷马史诗!”本森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有人匆匆进来,在钱无病耳边嘀咕了几句,钱无病站了起来,走出去,泉州知府的公文写好了,他这边该配合的就配合一下,至于这里,先让本森这这个家伙聊一聊吧,都是一个少校了,不是舰长也是大副之类的,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少,尤其是孛泥占城那边的事情,这可是他急切想知道的。 “他,他出去干什么?” 哈特有些一惊一乍的,这点胆量,却是让本森回过头来鄙夷他了:“将军阁下出去干什么,难道还要像你这个俘虏请示吗?你还是仔细的想一想,待会儿等到我们将军阁下回来的时候,你该如何回答我们将军阁下的问题吧!” “我是绝对不会泄露舰队的任何军事机密的!”哈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仍然硬撑着:“我对王国的忠诚,不是你这种人可以了解的!” “行,我相信你是一个有节操的绅士,我很敬佩你!”本森的态度突然变得大好,只不过,这温和的口气,配合一种稍稍带着怜悯的眼光,让哈特浑身有点发毛:“既然这样,那我就祝你好运了,对了,我倒是可以给你泄露点机密,我想,我们的将军阁下,只怕不大会在意的!” 嗯?哈特张大了嘴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对方要说,他也拦不住不是。 “我刚刚介绍过了,钱将军是禁卫军的将军,在大明帝国,这个禁卫军,也叫做锦衣卫,除了保护皇帝陛下以外,他们还有一个很重大的职责,就是替皇帝陛下监视所有的官员,并将其中对皇帝陛下不满的那些官员查出来抓起来法办,如果你还领会不到这个职位的意思,我可以再提醒一下,皇帝陛下统治着这上千万人口的大明帝国,禁卫军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绳索,还有他处决内部敌人的刀子!” “呵呵呵呵!”他笑了起来:“对于那些不想将他们的反对皇帝陛下的勾当招供出来的官员,钱将军的属下,可有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方法,他常常给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人只有死了,才能守住秘密!” “祝你好运,真的,哈特先生,你很可能是作为一个领略东方刑罚最多的西班牙军官,这可是一件可以记载在书上流传下去的伟大事情!” 哈特的脸色变幻起来。 对方一定是在吓唬自己,肯定是在吓唬自己,自己怎么可能被这样的伎俩吓到,一定要保持一个军人的操守!尼玛,可万一这个本森,说的是真的呢?没准他就是因为在这些据说稀奇古怪的东方刑罚面前吃不住劲来才背叛王国的。 他扪心自问一下,或许,对方处死自己,自己还能认命,但是,真的尝尽诸般刑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还真的未必招架得住。一时间,他在这两种念头之间,纠结无比。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除了人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哐当一声动静,只听得脚步声响,那位离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的大明将军,重新走来进来。 “聊完了?”他看看屋子里头,“这位哈特少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坚持他原来的意见,除了本人的姓名军衔职务,不会提供给我们任何情报!” “哦!”钱无病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那留下也没多少用了,拉下去活埋了吧!” 哼,我早就料到了!哈特胸膛一挺:“阁下,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付出代价的!” 钱无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再去牢里,带一个出来,算了,这样麻烦得很,我没时间和他们耽误,问问他们有没有愿意和我合作的,没有的话,全部都埋了吧,还能省下一顿晚饭!” “抱歉!”本森耸耸肩膀,回过头来,对着哈特说道:“我想,哈特先生你大概只能尝到活埋这这一种刑罚了,愿上帝宽恕你的罪过!” 几个锦衣卫走了过来,将哈特拉扯出去,哈特一直强撑着到了门口,回过头来,见到那位大明将军,正在和本森低低说着什么,根本没有叫住这些士兵的意思,顿时开始惊惶了。 这一出门,就是自己反悔,愿意知道什么说什么,只怕这些大明士兵,以为未必听得懂自己说些什么了,这尼玛他们不是吓唬自己,这是来真的啊! “等等,等等,我有话要说!” 看到屋子里说话的两人,朝着自己望了过来,而拽着自己胳膊的士兵,手上也没那么大劲儿了,哈特生怕自己没有说话的机会,一口气的喊了出来:“将军阁下,我有你感兴趣的情报要说!” 真是吃整砖不吃半砖! 钱无病嘀咕了一下,朝着那边呶呶嘴:“他想说,你就问问吧,我想知道什么,你应该都知道,嗯,还有,他们舰队经过孛泥,占城,哪些地方现在怎么样了,都给我问清楚!” “这个交给我了,大人!”本森笑着答道,“这世上不怕死的勇士,还真的不多,对了,刚刚他要是不松口,大人您真的打算将他们活埋了吗?” 钱无病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我说呢!”本森很善解人意的陪笑了一下,正打算开口,就听得钱无病继续说道。 “活埋多耽误时间,全部砍了不就得了,真以为我在乎他们几个能换回来多少赎金啊!” 631.第631章三个臭皮匠 六百里加急到了福州,真的一天时间都不用,第三天上午,基本上该知道这消息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别的不说,光是冲着那份盖着泉州府大印的文书和锦衣卫千户王彦忠带来的锦衣卫代指挥钱无病的亲笔书信,就压根儿没有人怀疑这是地方官员夸大其词。 水师总兵汪东和福建都指挥使周尔希,平日里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别看都指挥使衙门名义上是可以约束统制这福建境内的所有官兵,但是水师一直以来,都是自成系统,对于指挥使衙门的命令,都是听调不听宣的那种,这个时候,汪东也接到了消息,立刻就坐不住了,屁颠屁颠就往都指挥衙门跑,平日里的那点矜持傲慢,那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周尔希压根就不待见汪东,不过,此刻不是置气的时候,接下来的事情,只怕借助水师的地方还很多,当汪东赶来的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盖子是肯定捂不住了,有锦衣卫的人在,只怕他们接到这消息的时候,这泉州那边的战报,就已经在往京里送了,大家还是坐下来,仔细研究研究,眼下的战事,该如何处理吧! 这是福建坐镇的几位大佬,短短的交换了一下意见,就得出来的共识。眼下就是这样,被西夷人打了个猝不及防,但是福建方面,还是顶住了,虽然折损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但是如果比烂的话,他们可比广东那边强多了,朝廷即使要打板子,只怕也是广东那边打得多一些。 只不过,眼下水师那边,靠的是锦衣卫的人在顶,就算泉州一战,水师能分润些功劳,但是,若是没有援兵的话,只怕接下来的战事,就没福建地方什么事情了,至于接下来还有没有战事,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在广东,这些西夷都上岸劫掠了,泉州和比广州那边,富庶得多,他们舍得就这么离开,那才是怪事呢,更别说,他们在这里还吃了不大不少的一点亏,换谁也咽不下这一口气啊! “汪总兵,只怕水师还是担当大任啊,锦衣卫钱指挥的信里,写的很清楚,如今泉州港水师损伤惨重,仅仅靠他四海船队几艘船,只怕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你和钱指挥私交甚好,由你出面驰援,钱指挥不仅仅会承你的情,更会承大家的伙的情!” 周尔希说道:“泉州方向,我会调集福建全省的精兵前去驰援,但是,我能保证的,也是就是这些西夷在岸上无法作为,他们能不能上岸,还得取决水师啊!” “我和他根本就没啥私交,倒是我和外面的那个王彦忠,有些交情!”汪东摇摇头:“至于说承情,周大人说反了吧,应该是我们福建上下,承钱无病的情份,他东番虽然和福建有些来往,但是,这点来往,可不值得人家率船队来驰援!” “当日,也是锦衣卫的警讯,水师这边才做出这样的对策,咱们水师的老底子,可不能就这么一下子败光了!” “这就是情分不是!”周尔希笑了笑:“他能记得你水师,就是情分,这也是钱无病年纪稍微年轻了一些,对于得失,和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不能比,你换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看看,就是西夷将咱们福建糟践个够,他会不会带着自己的人马来驰援,倒是上面的旨意一下,他到福建来拿人,倒是跑得飞快的!” “幸亏年轻啊!”汪东深有同感! 钱无病这举动,任何一个老成的官员,都未必干的出来,他们甚至可以肯定,这四海船队到泉州,绝对是没有旨意的,真要有人添乱,瞎弹劾一本都有可能,只是这样的人,比较少而已,能够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将朝廷和地方的安危放在心里,付诸行动,这还真只有愣头青一样的年轻人干的出来。 当然,这愣头青没啥背景地位,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也是作死的节奏,倒是钱无病,身居锦衣卫代指挥,又是年轻人,恰好符合了这个条件。 “是啊,所以,你的那点家底子,如今捂也捂不住了,真要捂的话,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去!”周尔希看着汪东,大有深意的说道:“泉州此战是顶住了,若是失利,这畏敌避战的帽子,想必很多人愿意给汪总兵扣在头上,到时候,哪怕张阁老有心为汪总兵缓颊,这败绩摆在这里,也开不了口吧!” 哼,只怕你就是给老子扣帽子最积极的一个吧!汪东心里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周尔希的话虽然难听,但是的确是这个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但是,让他这么老老实实点起水师剩余的人马去泉州,让周尔希在岸上坐享其成,他心里又实在感觉到有些不平衡。 “水师这边,去年的饷钱才发了六个月的……”他沉吟了一下。 “这个好说,你待会走的时候,提三万两银子走,这是上个月兵部才拨过来的钱粮,都不算飘没!”周尔希顿了一顿:“再多真的没有了,这僧多粥少的,若不是战事吃紧,都轮不到水师,想必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 “还有军械,有些战船上的军械,已经四五年没有更换了,这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是两说!” “你就说吧,三日之内,你水师的战船,能不能到泉州,能到的话,钱粮,军械,都不是问题,若是我都指挥衙门解决不了,还有布政使大人呢!” 旁边一直貌似打瞌睡的布政使,见到周尔希递过来的眼光,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是大家的难关,若是谁在这关口难为咱们,那就是不给大家面子,外面的那锦衣卫的千户,想必很有兴趣,杀几只这样的鸡,来吓吓那些不安份的猴子的!” “说到锦衣卫!”汪东迟疑了一下:“咱们是不是也该意思一下,虽然锦衣卫不大招人待见,但这事情上,人家可对得起咱们福建,若是让那位钱指挥寒心了,不说将来,只怕就是眼下,也是好事变坏事啊! “不可!”布政使和周尔希,齐齐说道。 见到汪东一脸的疑惑,周尔希看了布政使一眼,不得不苦笑着给他解释:“这钱无病肯定是没有旨意,若是咱们私相授受,这不坐实了他公器私用的名头,就算是咱们心里感激,在往朝廷的奏折上,多说些他的好话就是了,要不然,咱们可就不是在谢他,而是给他招惹麻烦了!” 这个时候,布政使悠悠的说了一句:“再说了,人家还真的未必在意咱们的那一点意思……,人家没准,可是志向高远的很!” 632.第632章换俘 在布政使口中,志向高远的钱某人,此刻志向高远的样子没有,倒是焦头乱额的样子,给人看了个真真的。 西班牙远征舰队,显然不是打算就这么直接退走,在脱离了战场之后,他们一部分船只,带着受损严重的船只不知道去哪里去了,而大部分的战船,则是留了下来,摆出一副和泉州方面对峙的样子。 这种姿态,让泉州方面,这两天可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随时都担心这些西夷,趁机又发动攻击,海上的战船就不说了,就是放置在岸上的那些观察哨,基本上都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海面。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三个时辰以前,西班牙人的船队,朝着泉州方向,派出了一艘小船,有意思的是,这艘船,居然是打着白旗而来的。 没人认为这是敌船突然出现反水的家伙,当然,既然对方打着白旗,就这么将对方轰杀至渣渣,也似乎有些不大合适,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人家既然有话要说,大明人,自然也不怕听。 于是,在徐参将的命令下,两艘车轮舸迎了上去。半个时辰后,这艘西班牙人的船上的人,就出现在了钱无病的面前。 “这事情要我做主?”钱无病真的很不愿意做这个主,眼睛斜睨着旁边的泉州知府,知府姓苏,弘治十二年的进士,这一天多来的相处,钱无病算是对他了解了一些。 “如果徐参将不愿意做主,那还是苏知府做主吧,这事情上,我说话,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何止是名不正言不顺,为了避嫌,他连四海船队的指挥权都暂时交了出去,就是不想给人一个锦衣卫的手太长的印象,这种敌人来要求交换战俘的事情,肯定是领兵的将军的职责,他一个锦衣卫,在这里多什么话,就算这水师的人将这事情推了过来,这里还有当地知府呢,这可是苦主。 “本官是泉州知府,又不是泉州兵备道,这事情,又如何做得了主?”苏知府笑吟吟的,却是不理他这个话头:“徐参将率军正在与敌军对峙,我倒是有心为徐参将分忧呢,但是,对这兵事,却是没什么心得,钱指挥麾下虎狼无数,这事情,除了钱指挥你以外,这泉州城,真的恐怕还无人为徐参将分忧了!” 想想也是,他们两个杵在这泉州府,下面那些官员,还真是只怕没人敢出来说一句:我来替两位大人分忧! “那好吧!”钱无病琢磨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不过,苏知府你可不许走,我们两人一起去见那来使,若是本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苏知府直接指出来就是了!” 这就是要拉这泉州知府做个见证了,证明他钱某人,不是大包大揽的在这泉州揽权,而是迫于无奈。将来若是有人要拿这事情做文章,他也不我无话可说了。 苏知府点点头:“这个是自然!” 两人商议停当,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声,这外面才一阵响动,几个锦衣卫的士卒,带着三个家伙,走了进来。 对于西班牙人的军衔识别,钱无病有些模糊,在他的眼里,这几个家伙,都是笔挺的军服,看起来差不多的,但是,这其中肯定只有一个人能做主的,没道理三人都是差不多的身份。 本森在他的耳边,低声的翻译着那进门来就开口的人说的话,敢情,这领头的家伙,也是一个少校,至于身后的不说话的两个年轻军官,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自然更没资格被介绍了。 “怎么都是少校,你以前是少校,昨天被你折腾的那个哈特,也是少校,这转眼,又来了一个少校,西班牙人的少校,这么不值钱么?”钱无病嘀咕道,旁边的苏知府倒是求知的**,很是强烈:“钱指挥,这个‘骚笑’是个什么官职?” “屁大的官,了不得就一个把总了,在我锦衣卫里,拉出个百户,都比这少校手下的人要多!”钱无病说道。 “百户啊!”苏知府点点头,却是不再言语,不过,那脸上的不屑之色,那是一点都不加掩饰,他们两个,一个泉州知府,从四品,一个锦衣卫同知代指挥从三品,对方居然派个百户来做使者,他实在是连鄙夷对方的心都起不了,见过不靠谱的,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来个千户大小的官职,也说的过去了,这是打谁的脸呢! 倒是本森一脸讪讪,很想告诉钱无病,这少校在舰队中,实际上就是实打实的中层军官了,再往上,人家也不敢派更大的军官来这里不是。 “我方舰队因主动退出战场,导致在战场中,留下部分我方的军事人员被你方俘虏,奉西班牙远征舰队司令官圣安齐阁下的命令,我,少校里昂奉命前来和贵方交涉被俘人员的交换事宜!” “交换,你们拿什么交换?”钱无病看了苏知府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他鼻子哼了一声:“好像在这一次的战斗中,我大明官兵,没有一人被你方俘获吧!” “这一次没有,但是以前是有的!”那个里昂少校,一板一眼的说道:“在此前的战斗中,我舰队俘获贵方将军两人,各级军官十余人,我们希望进行身份对等的交换!” “此前的战斗?”钱无病一皱眉,身边的苏知府也反应过来了,在这之前,这西夷的舰队,可是和广东水师打了一仗,莫不是,他们指的就是广东水师的官兵? 两人脸色凝重起来了,这次抓到的这几十个西班牙人俘虏,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若是能换回来几位被俘虏的水师将领,那肯定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两人都有城府,脸上没露出多大的异样,足足过了半响,钱无病才缓缓开口:“我怎么能够相信你说的是真话,而不是欺骗我们!” “我们有其中一位将军的亲笔信!” “这个做不了准?”钱无病摇摇头,“这信可以是任何人写的,说句难听点的,被你们抓住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你们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来冒充,我们也未必知道真假!” “那你们需要什么证据?” 钱无病笑了笑,看着旁边的苏知府。 633.第633章滞敌扰敌 “蛮夷就是蛮夷!”苏知府肚子里腹诽了一句,笑吟吟的对着钱无病说道:“还是钱指挥告诉他吧,你的这位校尉,似乎很熟知西夷的一切,想必也知道咱们军中如何辨识身份的法子!” 钱无病点点头:“腰牌,印鉴,若是有告身,那是更好,这些东西,任意拿出两样来,这人在你们手里,那我就可以确定了!” 本森将他的话翻译了过去,钱无病不知道西班牙语中,这个腰牌告身,该怎么说,不过,看本森连个磕绊都不打翻译的样子,想来对方军中,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 “可以!”那个里昂少校,微微点了点头,“我会按照贵方的要求,取来凭证,不过,在此之前,我能不能见到我方被俘的军官和士兵!” “这个当然可以!”钱无病大笑道:“不过,只能看,不能说话,我都没看见我们的人,你们应该知足!若是你们试图说点什么,那就只能委屈你们和这些被俘的士兵们一起在我这里多住几日里,等到你们的舰队司令官阁下,再派下一批人来谈这个战俘的事情了!” 他朝着苏知府点点头:“这么做,苏知府你看可以不可以?” 苏知府的回答自然没有不可以的,只是等到本森将这几个家伙,带了出去之后,这苏知府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听说钱指挥提审了一个西夷的军官,这要是就这么将人给他们了,岂不是让他们知道,咱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虚实!?” “我刚刚命令人带着他们的去的可是苏知府的大牢,至于那个军官,此刻被我锦衣卫招呼着呢,放心,他哪里都不会去!”钱无病微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苏知府恍然大悟:“难怪钱指挥让他们不得交谈,在这些人被交换之前,西夷自然就不会知道,咱们还扣住了个至关重要的人!” “一点小伎俩而已,上不得台面!”钱无病叹息道:“真要是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何至于用这些小伎俩,说到底,还是咱们的实力不够啊,这都第三天了,福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还真是让人心急啊!” “应该马上就有消息了!”苏知府不谁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安慰钱无病:“调兵遣将总要有些时间,总不成咱们一个六百里加急过去,那边立马就一个六百里加急回来,只要咱们不乱了阵脚,这西夷暂时就不足为患,他们敢停留在这里,对咱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等到朝廷的援兵来了,咱们可就地和他们决一死战,而不用到处再寻找他们的踪迹了!” 也对!钱无病默默的点了点头,指望援兵来和西班牙人的舰队,决一死战,那有些不靠谱,东南沿海的水师,差不多也就这样子了,了不得福建水师藏了十艘八艘福船,可这些船也好,士卒也好,真要拼完了,这大明的东南门户,可就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了。再说了,即使加上自己的六艘船,也未必干的过人家,西班牙远征舰队可以是有三十多艘战舰,迄今为止,他们战损的,最多两成,就这么拼了,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 倒是多将这些敌船,黏在这里一阵,对于自己派出去断他们的后路的雁九,王钰等人,却是有莫大的好处,就算取不下他们占领的那些地方,等到他们大队回返的时候,触目是一片废墟,连个修船的船坞都找不到,一想想,那也是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 …… 钱无病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王钰率领的三搜战船,刚刚抵达占城不足三十里的海面上。 为了防止和西班牙人的船队突然相遇,王钰甚至命令船队,避开了占城到广东的航线,小小的绕了一个圈子,从东边接近占城。 这让他们的行程,比起原来的行程,要稍稍多花费了一点时间,不过,王钰并不着急,尽管在他的身边,有一个比他看起来着急得多的王守仁,但是,他听钱无病的,可不是听王守仁的。 “王钰,等到天黑,你派人将我送下去,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小船可以登陆,然后夜行十余里,就可以抵达占城的城墙地下!” 王守仁这个时候,可一点都不像是个读书人,身上穿着大红的战袄,背后还不知道背着哪里找来的一副长弓,看起来,那是英气勃勃,哪里还有当初在南京都察院的那副文绉绉的样子。 “这不是我不个你面子,就算派人上岸探听虚实,也轮不到王大哥你,要是把你给弄丢了,我只怕从此就只有一个亡命海外的份儿了,不仅仅王老大人饶不了我,就是钱大人,也能拿我蘸酱给吃了!”王钰嘿嘿笑了笑:“咱们其实不用着急的,派几个探子上岸就成了,若是敌人势大,咱们就避其锋锐,若是丫没几艘破船,咱们就送他们去见海龙王,当初在西北,大伙儿都笑话我喜欢捏软柿子,他们不知道,这软柿子捏起来,可比啃硬骨头有意思多了,哈哈哈!” “我就想知道盘罗那厮,到底将我占城折腾得如何了!”王守仁耿耿于怀的是这事情:“我总有些将信将疑,这人就算是首鼠两端,也不能下作到这种地步吧?” “蛮夷嘛,你以为都是我大明受过教化的百姓,他们自然是有奶便是娘了,草原上,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新鲜!”王钰哼了一声:“王大哥你也别往心里去,占城里,咱们的人不是都撤出来吗,就是这家伙和这些西班牙人坑瀣一气,大不了倒是,咱们一锅给烩了就是,看我给王大哥你出出气!” “这话不能这么说!”王守仁摇摇头:“既然归化了我大明,这占城百姓也就是我大明百姓,盘罗作乱,咱们可能迁怒于百姓,想必百姓们也是不知情的!” 王钰身边的几个少年勋贵,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王疯子果然还是王疯子,他的那脑子,还是读书读出毛病来了,这占城算个毛的大明百姓,总归就归化咱们大明两个月,连能囫囵着说大明话的,都没几个人,为这种人操心,真是迂腐!“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不表,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战船缓缓的朝着王守仁说的他知道的地方而去,到了地头上,一艘小船被放了下来,十月个探子,随着小船,消失在黑夜之中。 “其实,这地方要是稍微大一点,倒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所!”王钰看着探子离开战船,回过头来,对着身边的一众人说道:“可惜,这口子太小,万一西夷船队也知道这里,将这口子一堵,咱们可就成了那瓮中的那啥了!” “小伯爷,其实,这附近也有地方,足够咱们的战船藏身的!”一个人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 众人纷纷回头,一个穿着锦衣卫千户服色的人,露出脸色身形。 “差点忘记了,刘千户可是在这一带,流连个不少时间呢!”王钰一拍大腿:“有好地方,刘千户不妨直说,大家自家兄弟,不用这么见外的,反正探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咱们总不成一直就在这海面上晃荡吧!” ”小伯爷,属下跟随钱大人办差的时候,倒是去过附近一个港口,还差点把命都送到那里,只不过,这港口,是在真腊国!” “合咱们用么?”王钰才不管这港口是哪个国的呢,“咱们的船要进出自如,最好还能补给点!” “合用,那地方比不得占城,不过,若是有大队敌船来,想将咱们堵住,也是不大可能的,就算到时候出不了海,咱们的战船,也可往真腊国走,那里是真腊国的出海口!” 王钰眼睛一亮:“你说的这地方叫什么,不远吧!” “远倒是不远,顺风的话,一个白天就到了!”刘华回答道:“那地方,叫做寮港!” “这个地方我知道!”王钰叫了起来:“钱大人的海图上有呢,通知舵手,咱们去寮港,尼玛,在海上飘了这么久,骨头都快散架了,这船上哪里有脚踏实地的踏实!” “那地方,不会也被西夷祸害过了吧!”有勋贵少年嘀咕道。 “祸害过更好!”王钰笑眯眯的说道:“咱们这不是为他们出气来的吗,这真腊国,也到我大明朝贡过的吧,也算是咱们大明的属国吧,咱们去,他们还不得客客气气的供着咱们!” “万一西夷在那里驻扎着有战船呢?”少年不服气的说道:“到时候一开打,占城,还有这寮港的敌人,两面夹击咱们,那咱们除了跑路,还有什么法子?” “三儿,你动动脑子!”王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起这行军打仗,你们都给我学着点呢,这占城肯定是比这鸟不拉屎的寮港要富庶要大吧,西夷的船队一共多少船,他们哪里有那么大本钱,这里撒一点哪里撒一点么,就是要驻扎,也是驻扎在最大最值得防守的地方,一个白天的距离,他们吃饱了还撑着在寮港放上几艘战船,真要这边有事情,援兵一天就到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是说万一!” “万一个屁,我还说一万呢,敢不敢和哥哥我赌一万两银子,就赌这寮港没有西夷的战船?”王钰鼻子哼了一声:“听我的,向寮港行进!” 634.第634章水师援兵 汪东率领水师的援军,到达泉州的时候,正好遇见泉州方面在和西班牙人交换俘虏。 这俘虏交换,是在海面上进行的,泉州大明方面,自然是如临大敌,怕西班牙人出什么幺蛾子,而西班牙人那边,也没有放松警惕,也防着对方呢! 两方隔着数里地,遥遥相望,在他们的中间,是两艘小一点的船,挨挨轧轧的凑在一起。 汪东一看到这阵势,那是一点都不敢怠慢,立刻就摆出了作战的架势,这双方的旗号,船只样式,这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他自然不担心弄错。 西班牙人对于这远处海面上的来的这这支船队,一直就提防着着,一看这个路数不对,也是有几分恼火了。 明国人这算哪门子的文明人,他们的契约精神呢?被狗吃了吗,说好的大家交换战俘,他们居然想着偷袭我们的的远征舰队,果然狡猾又卑鄙。 两艘挨着一起的交换俘虏的船只,炸刺一样的弹开,西班牙舰队里,几艘战船,从队列中缓缓出来,将他那一方的船只,慢慢的接应回自己的舰队,然后,在两艘大明舰队的虎视眈眈下,他们开始小心翼翼的撤退了。 是的,撤退,这一次,不是拉开距离,继续对峙,而是真的撤退了。面对他们已经打过一战的对手,他们都不愿意继续冒着战损的危险开战,这对方都来了援兵,再呆在这里,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正经的早点离开再做打算才是王道,伟大的征服战争,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们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徐参将和汪东,两人都是水师宿将,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一边控制着战场的局势,一边派人将交换船接应过来,同时,轻便一点的哨船,尾随敌人舰队,一切都有条不紊。当然,至于追击,两个人谁都没这个心思的。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确定敌人已经朝着外海而去,放出了足够的哨船,两艘舰队才开始汇合。而这两天一直神经绷得仅仅的徐参将和铁甲舰上下官兵,终于才有了歇息的机会,这水师来的援兵不少,他们终于可以上岸休息一下了。 汪东理所当然要接管徐参将的部属的指挥权,这一个是总兵,一个是参将,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被说徐参将一直都是他的麾下。可偏偏这天经地义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出了点偏差。 “大人,您还是先见见锦衣卫的钱指挥吧!”徐参将脸色有些憔悴,汪东的旗号摆在那里,一旦没有了威胁,他肯定是要上船参见的。 “因为他们?”汪东也看到那些伤痕累累的铁甲舰了,至于水师的那些小船,此刻在铁甲舰四周,就好事母鸡身边的一群小鸡一样。 徐参将默默的点点头,泉州吃紧,锦衣卫才会将这些船暂时交给他指挥,但是,若是真的谁以为可以对这些铁甲舰予取予夺,那可就错了,他这几日,可知道这铁甲舰上的锦衣卫,可很多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大明锦衣卫,这些人,都是锦衣卫的钱指挥收服的班底,人家认得钱无病,认得暂时有指挥权的他徐某人,可未必认得水师总兵你汪大人。 ”那就先见见他吧!“汪东沉吟了一下,“你这几日也辛苦了,也随我上岸吧,这海上的防务,你就暂时不用操心了!” 回泉州的路上,汪东问起刚刚的事情,徐参将自然一点都没有隐瞒,如实的给自己的顶头上司说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当初将这事情推给钱无病,这是多么明智的决定,他明明看见汪总兵,听得是两方交换战俘,脸色就是一紧,待到听到这事情,是锦衣卫的钱指挥决定的,那紧紧绷着的脸皮,又慢慢的松弛了下来。 “人都换回来了吧!” “至少两位游击将军是换回来了,不过,也只能躺着,还行走不得,大人要去见见他们么?” “先不用了!”汪东想了想,“等到他们他们恢复了,再找个机会见面吧,广东水师这样子,将来朝廷肯定是要重建的,你不妨这些日子,和他们多接触一下,也许,有今日一战的战绩,日后你徐参将变成徐总兵,也未可得知!” “大人说笑了!”徐参将低眉顺目,不敢抬头,不管怎么说,此战过后,福建水师,他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对外人而言,这一战不胜不败,但是,对于福建水师而言,他可就是败得不能再败了,最后还要依靠外人的力量,才能堪堪打成一个平局,这朝廷不追究则可,若是追究,他肯定是第一个被丢出来的替罪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因为钱无病的出现,朝廷或许会对此战褒扬一番,这汪东若是趁势将他送到广东水师那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一直以来,在汪东眼里,他就不怎么受待见,要不然,这泉州防御这种苦差事,也不会轮到他了。 泉州港口,已经是人山人海,朝廷援兵的到来,还是挺鼓舞人心的,尤其援兵来的还不少,一时之间,这海面上的船只,声势远胜于西夷的船队,这城中自然欢腾一片。 从船上下去,汪东见到了泉州知府已经他身边的一群官员,却是没看见什么穿着锦衣卫服色的人,他看了看汪东,汪东微微的摇头,示意钱无病并没有在这里。 港口里的嘘寒问暖之类的客套,自然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哪怕汪东官至总兵,但如今日一样,受到百姓和官员,真心欢迎的时候,还真不是太多,这一番耽搁下来,等到走进泉州府专门为他整治的接风宴的酒楼的时候,已经是一两个时辰过去了。 这个时候,他才装作有些不大经意的问身边的苏知府:“听说锦衣卫的钱指挥,也在城中坐镇,不知道钱指挥,此刻身在何处啊,此次大捷,锦衣卫功不可没,本官可要当面好好的感谢一番!” 635.第635章借住几日成不成 瓦力觉得这些天的事情,就是一场噩梦,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早上再次睁开眼,看到的依然是热热闹闹的港口,看到的依然是属于自己的威武雄壮的士兵! 所以,这些天以来,每天晚上,哪怕是拖着一条伤腿,他也要在这山旁的屋子里安寝,只因为这里,可以一览无遗的看到港口、看到海面。尽管在夜色中,看起来是一片漆黑,但是,谁又能保证,明天早上日出的时候,他看到的不是一切都如常呢! 伤口很疼,蚊虫也很多,有些难以让人入眠,这里不比王城,从山林里出来的蚊虫,简直凶恶得可以将人抬走。他倒是想回王城养伤呢,只不过,他的父亲,真腊国王对于他的请求,华丽丽的无视了,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是他却是不敢再提,无论在谁的手里,王国五千精锐士兵,被打成了一支残军,都不会面对国王的好脸色的,瓦力甚至敢保证,如果他不是他父亲的儿子,此刻,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但是,被疏远,这是肯定的了,他都能想象得到听到那些弟弟们,说起这事情的时候,那幸灾乐祸的笑容。 但是,这真的不是我的错啊!我一直小心翼翼,替父亲,替王国经营着这里,不敢有一丝懈怠,没招惹谁,也不敢招惹谁,但是,谁又知道会突然从海上冲出这样一群煞神,对着自己的港口,对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军营,就是一顿乱轰呢? 好吧,要说这些红毛鬼,是打着来劫掠寮港,劫掠我真腊国的主意,我瓦力至少还能落下个率军拼命抵抗的名声,但是,就这没头没脑的一阵火炮,轰得自己的港口成了一片废墟,轰得自己的军营里死伤遍地,这些红毛鬼的炮船,就这么得意洋洋的走了……走了……了 尼玛,天地下还能有比这更冤枉憋屈的事情吗?好歹你派的人上岸,我带着兵马打一场,就算是死,我也是一个明白鬼不是,不至于到现在,坐在这里怨天尤人的。 有侍女轻轻的走过来,在他的身边,把将将燃尽的熏香,重新换上一柱,那有些浓郁的香气,让他的精神好了一些。 “殿下,你一夜没睡了!”侍女轻轻的说道,瓦力点点头,却是不回答她的话,继续神游天外。 侍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在一边安静的坐下,她知道王子心中的苦闷,但是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在一边,静静的陪着他而已。 时间慢慢的过去,屋子的正对面是东方,天气好的时候,每天都能在这个地方,看到日出,此刻,东边的天际也慢慢露出鱼肚白,光线很柔和,却很突兀,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出现了。然后天边徐徐出现了一道红霞,犹如侍女盯着瓦力的时候脸上的红晕,如一层红色的锦缎慢慢的扩散开来。乍一看,黑夜还似乎强大无边,可一眨眼,晨曦就成了深蓝色了。 有海风,从海的那边吹过来,微微带些腥涩,就连芬芳无比的熏香,也挡不住这股晨间的气息,瓦力就沐浴在这晨曦中,沐浴在这海风中,纹丝不动,任由那海风,穿过他的发梢,吹到身后侍女那微微有些发烫的脸上。 突然之间,瓦力动了,不是身子微微动弹,而是大动,看他那样子,似乎是要站起来。 侍女急忙站了起来,去扶着他,她在他身边,可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摔倒。 “你看见了么,你看见了么?”瓦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抓得她都有些疼了,但是她没有抽回自己的胳膊,只是微笑着低声回答道:“是的,看见了,王子你看到的,奴婢都看到了!” “是真的!”瓦力回过头,两眼中都是血丝:“这一次是真的,不是我的发梦,你看海面上……” 侍女微笑着转过头,微笑一下就僵硬在了她的脸上,在她的眼帘中,三艘巨大的战船,在身后太阳的柔和光芒中,正在慢慢变大,船身、还有风帆,都镀着一层层金边,就仿佛是天国的战船,突然出现在这人间一般——神圣、而且威猛。 “千里镜,千里镜!”瓦力已经看出一点轮廓,但是不敢确定,那须臾不离身的千里镜,此刻不知道哪里去了。 等到侍女将千里镜找给瓦力,那三艘战船,已经越来越大了,甚至下面码头上,都已经有人发现了他们,以至于码头上发出一阵嘈杂的骚乱声,这千里镜是上次他从明**人手里花大钱买来的,那些码头上的士兵,手上可没有这么一个玩意。 “王子,要我发出警讯么?”侍女怯怯的问道。 “不,不用,果然是大明国的战船,不是那些该死的红毛鬼的,不用发出警讯,算了,传我的命令,码头上的所有兵士,全部都回到兵营里去,不许任何人轻举妄动,你扶着我出去!” “王子,大明国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这港口的惨剧,这侍女简直恨上了所有的外来人,在她眼里,这些外来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知道什么!”瓦力呵斥了他一句:“你若是在大明人面前说这话,我就将你送给大明人!” …… “都成这样子了?”王钰打着呵欠,站在船头,看着这越来越近的寮港。 “我上次来,还有模有样的!”刘华苦笑了一下,“看来,刘小伯爷说对了,这地方,还真的被西夷**害过!” “这地方,换我也没兴趣呆在这里!”王钰说话的功夫,已经将这寮港,从左到右,打量了一个够了:“这地方,我知道山东有些地方私港,都比这地方气派,这好歹也是一个番国弄的,他们就知道这港口扩大,连房屋都不修缮一下的吗,咦,千里镜给我,那些人怎么回事,看到咱们的船了,反而往回跑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王守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船头:“谁要是吃了西夷人的亏,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忘记的,没准,他们拿咱们当西夷人一伙的了!” “不对!”王钰盯着千里镜,摇了摇头:“有一群人,朝着码头来了,似乎是来迎接咱们的,要是连咱们大明的船和西夷的船都分不清楚,那活该他们被**害了!” 他回过头,“刘千户,你不是说你以前来过这里的吗,咱们说话,他们听得懂吧!” “让属下前去接洽就是了,无非是借这里停留几天而已!”刘华很肯定的点点头,这些真腊人里,有懂大明话的,这一点,他上次来就确定了。 三艘战船,堪堪停在了港口的入口,却是再也不走了,没多久,一艘小船放了下来,朝着码头这边划了过来。 瓦力已经想好了一肚子的说辞,这几艘战船,和他印象当中的那支庞大无比的船队中的某些船,在他到码头的这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上号了,他想的很清楚,如今父亲疏远他不许他回王城,手下也实力大减,这些大明人,就是他最好最粗的大腿了,若是得到大明的支持,他那些弟弟算得了什么,甚至到了时候,他父亲再疏远他,这王位只怕也得传承给他。 所以,他是打算“竭真腊之物力,结大明之欢心了!”怕的就是大明人不来,来了,他就一定会把握这个机会,大明人,不光光可以支持他,也是有足够实力,和那些霸道又莫名其妙的红毛鬼一战的! 从小船上下来几个大明军官,待到那几个人走进来,他原本堆满笑容的脸,顿时就有了几分尴尬! “王子殿下!”刘华看到跛着一条腿的瓦力,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咱们又见面了!” “是刘千户!”瓦力的尴尬很快的就过去了,来人居然是老相识,这叫他是有喜有忧。 老相识意味着,说话做事,都有着比较流畅的沟通渠道,但是,一个他曾经想要对方的命的老相识,可就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了,尽管后来在大越人的斡旋下,这刘千户没有计较,但是,那是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才换来的这个不计较啊!而很显然,现在,他再也拿不出这个代价了。 “天朝大军,莅临我寮港,真是让小王不胜荣幸啊!”瓦力的姿态放得很低:“小王能够为天朝大军,做点什么?” 刘华一边嘴里啧啧有色,一边看着寮港的凄惨模样,这到处一片破烂般的港口就不说了,那码头上,那有一团团疑似血迹的乌黑印子呢,这西夷人,怕是把这真腊人,打得够呛。 “哦,做点什么?”听到瓦力的话,他反应过来:“我天朝大军,追剿一股流传的西夷海盗,经过你们这里,这是西夷海盗,曾经来过这里?” “被红毛鬼袭扰了一番,不过,在我国将士的奋勇抵抗之下,这些红毛鬼退去了!”瓦力不吝于在外人面前,给自己脸上贴帖金:“天朝大军到我寮港,我真腊虽然国小民弱,自然也是要箪食壶浆,聊表寸心的!” “哦,那咱们这里休整几日,没什么关系?”刘华问道。 “没关系,当然没关系!”瓦力连连点头:“我真腊对于上国,一直都是恭敬有加,大军尽管休整好了!” 636.第636章想多了 钱无病当然不是怠慢汪东,尽管论起品衔来,汪东比他还要高,但是,两人一个是天子亲军统领,一个是地方将官,彼此也没有个统属关系,这个时候,若是他干巴巴的也来迎接对方,那他这个锦衣卫代指挥,可就当的有些掉价了。所以,这种场合,他能不出现,还是就不要出现了。 当然,这个原因,是说不出口的,苏知府自然也知道,所以,面对汪东的询问,他只是笑着点点头:“福建锦衣卫千户王彦忠,一大早赶到了泉州,此刻钱指挥正在接见他!” “王千户啊!”汪东也笑着点点头,“算算日子,他居然今天一大早才到,比我也快不了多少时间,想来是有事情耽搁了!那我就先不去打搅钱指挥了,等到钱指挥忙完家事,再去叨扰他!” 看似是钱无病的无礼,但是,汪东心里头,却是多了几分舒坦,钱无病此举看似跋扈,但是,这举动却是表明了,他一点抢功劳的意思都没有,尽管他不大相信,锦衣卫心肠会好到这个地步,但是事情摆在面前,他除了揣度揣度对方是不是对福建有所需求,特意卖的这样一个大人情,也实在是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钱无病在听着王彦忠的禀报,作为地方千户所,消息传递方面,肯定是要强过此刻的钱无病的,而钱无病此刻最想知道的,是广东那边,到底成什么样子了。 “七日前,广东那边传来消息,四卫一镇两万多人马,和上岸袭扰的西夷碰了一碰,咱们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双方都死伤惨重,但是,好歹收复了被西夷占据的县城,此刻广东兵马,正在追剿流窜的西夷匪徒!” “两万多兵马,死伤惨重,亏他好意思说的出口!”钱无病哼了哼:“西夷一共多少人马?” “语焉不详,三五千总是有的,而且西夷装备精良,这一次,广东这边已经将这盖子捂不住了,咱们锦衣卫的消息,已经传到镇抚司去了,内阁知道消息,怕是要稍微迟一点!” “最多不过两千,或者,还没有两千!”钱无病盘算了一下,说道:“西夷船队的主力,在与福建水师对阵,几十艘战舰,难道不要人手开动,这几日前一场大战,这西夷船队的炮弹难道是自己从炮膛里飞出来的!” 钱无病对王彦忠交了底细:“在孛泥的时候,西夷船队的实力,咱们就打听清楚了,他们人数,最多也就五千出头,能上岸的,不足一半,这一次泉州大战,也从俘虏口中问到了些口供,这人数是差不多的,两万多兵马,对阵两千左右的敌军,还死伤惨重,这根本就是广东那边吃了败仗,粉饰自己的话!” “那咱们该做点什么,西夷人还在到处流窜,万一窜到福建境内,也是一个祸害,朝廷好些年没有派大员巡抚广东福建了,这广东兵马和福建兵马,未必能凑到一块去!” “什么都不用做!”钱无病摇摇头,“就这么几千号人,还能翻天了不是,跑的掉那是算他们的运气,跑不掉,哼,那咱们官兵死伤的兄弟,也算没有白死!” 见到钱无病不搭自己提出的“巡抚”的茬儿,王彦忠很明智的闭上了嘴,这种事情,他稍微提一下醒就行了,太着痕迹了,那可就有进谗言的意思了,这朝廷派出大员巡行天下,抚军按民,一般可没武人什么事情,那至少也是得有进士出身而且九卿廷推,若是真的锦衣卫指挥使,在这个事情上露上一把脸,那以后在军队里,锦衣卫的话语权,可就大增了。 可是钱无病,显然无意于此,这让王彦忠,微微感到有点点郁闷,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不对,这些人上岸之前,肯定有着撤退计划,这种破釜沉舟的事情,他们干不出来!”钱无病没有看他,独自一个人出神起来:“弄不好,他们船队返回的时候,就将人给接应走了!” “走了不好么?”王彦忠有些茫然的问道。 “总比不上,将他们全部留下来的好!”钱无病叹息了一下,这事情,就算是真的,他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这一次你在福州,给我说说你看到的和听到的,这福建地方上和官府,对于这次的事情,都有些什么说法?” 足足一个多时辰之后,两人结束了谈话,这个时候,钱无病从外面的人口里,得知道了福建水师援军到来的消息,原本打算去码头看看这俘虏交换了,他因为开头就说的原因,反而不能去了。 “汪东啊,这人倒是来的不算慢了!”王彦忠在一旁听到这事情,倒是点点头品评了一下。 “你和他有交情?”钱无病问道,一想到自己的属下,都和这人有交往,他更是郁闷了,敢情,这几天在苏知府面前,收敛习惯了,他浑然忘记了自己在武人面前,就算是骄狂跋扈一点,其实也没有什么的,锦衣卫不骄狂跋扈,那还是锦衣卫吗? “有些交情,大人您知道的,这地方上,难免有些事情,要和咱们千户所打交道,后来大人在东番,搞得有声有色,这水师的人,想要沾咱们锦衣卫的光的多了去了,这汪东手下也有些人,门路走到了我面前,他们做为引见,倒是曾经拜会过汪东几次,嗯,这人水战听说有一手,但是心眼不是很大,是一个肚子里做文章的主儿!” “有点意思!”一个有点阴险的形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钱无病微微颌首,“既然是老交情,我这手边也没多少身份值当的人,回头你替我招呼一下他吧,撑过这几日,我估计咱们就能脱身了!” “明白!”王彦忠点点头,这是属于心腹的待遇了,他哪里会推辞。 “不过,属下有些不大清楚,大人说的撑过这几日,是不想和此人见面吗?那到时候,属下应该怎么说的好!”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钱无病嘿嘿笑了一笑,“咱们做的事情,和福建地方没多大关系,所以,叫他安心,毕竟咱们的船队,有些兄弟也是水师出身的,这份人情,我一直记得,应该是他的功劳,不会少他一分!” “功劳?”王彦忠奇怪了,战事到现在也不见明晓,钱大人就说起功劳了,朝廷不问责,那这些地方的官儿水师将领,就已经谢天谢地,他们还敢惦记功劳? “对,功劳!”钱无病摆摆手,“过几****就知道了……” 637.第637章得交个投名状 若是论起官职品衔来,在真腊寮港的这三艘铁甲舰上,最大的是王守仁,不过可惜的是,他不是做主的人,做主的必须是王钰,他这个曾经的小老弟。 对于王守仁急切的心情,王钰表示理解,但是,其中的轻重厉害,都不消人说,王守仁也是心里明明白白的,这不知道敌人虚实妄动兵马的后果,那是要死人,死很多的人的。尤其是可能这敌人的实力,比自己这一方的实力要强很多,那么,小心谨慎,那就是非常有必要的了。 早上在船上活动了一下,王守仁直接就回自己舱里看书去了,对于外面破破烂烂的港口,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地方,他注定是个过客而已,占城才是他大展拳脚的地方,关注这里,还不如多养足精神,等待两天后探子回报了他再大干一场。 所以,当瓦力乘坐“劳军”的小船,上了铁甲舰的时候,看到是一个身形魁梧得不像话的大明将军,是的,千户是个什么官职,他还是特意了解了一下的,而刘千户对此人恭恭敬敬,被此人指派,那此人至少也得是个将军了。他倒是想请这几艘巨大的战船上的大明军官,都到岸上来好好款待一番呢,可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这个茬,他觉得是自己先前对刘华的那些敌意的举动,让大明的将军有了猜疑,这才即使船到了港口都不下船。 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去吧!大明的将军,也当得上真腊国王子的这份殷勤了,听说,有的大明将军手下兵马就有几十万人呢,这放在真腊,那简直不可想象。 他带来的船上,瓜果蔬菜粮食自然是不缺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特意带上了几名美女——钱财不够,美女凑,他瓦力如今手头是有些拮据了,但是人,总不是不缺的,若是大明的将军,能收下他这几个女人,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至于会不会要更多,大家可以聊的吗? 不料的是,这些女人,一个都没有上得了船,这让他的算盘,未免有些打空了,不过,看到那下令不许那些女人上船的大明女军官的时候,他似乎又明白了一点什么,敢情人家根本不稀罕女人啊! 王钰保持着微笑,听着面前的瓦力一个人在那里白话,时而喁喁低语,时而神情愤慨,时而一脸期望,听到有的地方,他微微的点点头,这个神情,顿时让面前的这个黑不溜秋的跛脚王子高兴起来。 有属下拿过来两匹丝绸,一套茶器,将这位王子打发走了,直到这个时候,王钰才脸上的笑容一跨,忒不高兴的开口到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鸟人,刚刚一直在这里白话啥呢!” 身后的一帮少年勋贵放肆的大笑了起来,他们已经保持着威严的神情很久了,这个时候,实在是憋不住了。再番邦小国面前,天朝大国的威仪要是要保持的,不过人都走了,大家就没必要继续装了。 “好像是他要和钰哥你拜把子!” “不对,应该是他家里有个女儿或者妹妹,要送给钰哥做侍妾,你没看见他比划的手势吗?” “去去去!”王钰哭笑不得的摆摆手,“哪里有你们说的这么邪乎,不过,他都敢上船来,看来,这地方还真没啥危险了,这是让西夷人给打怕了吧,大伙儿要不要上岸活动活动?” “当然得上岸,要不,咱们两匹缎子白给了吗?”有少年笑道:“只要钰哥你应允,咱们兄弟们,分批上岸走走也好,多见识一下异国风情,这回京之后,也有牛吹!” “小伯爷!”刘华将瓦力送走,这个时候转了回来:“岸上未必太平,而咱们随时都有可能要走,诸位公子要游玩的话,最好不要走太远,在附近走走就成了!” “你们听见了!!”王钰大声说道:“想去见识一下的,随着刘千户去,都听刘千户的,懒得动的,就在船上好了,对了,老刘,瓜果什么的,让他们多送点过来,若是有新鲜肉食,也不妨送些,咱们不白要他们的!” 接下来的时光,少年们随着刘华,三三两两的上岸去见识了见识,不过,他们也不是真的要在这里做什么,只是到了这异国他乡,不上岸走一走,仿佛就是没有到的感觉,总感觉不实在,真要是上岸了,有的人一个时辰都不到,就急着回来了,这寮港,还真没什么可看的东西。 倒是他们下船的时候,都多多少少带了点礼物,世家子弟,这点礼数是有的,人家来船上来拜访来了,他们上岸算是回礼,至于愿意不愿意搭理那个王子,那就看他们心情了,反正礼数不能丢。 若是没随着船队出来以前,见到一个小国王子,没准他们还会客套一番,以示尊重,但是随着四海船队在海外转悠了一圈,他们自觉不含糊了,这总督,国王,咱们都见了,一个鬼知道才有多大点的国家的王子,真的是没必要太给面子。 但是,这勋贵少年们,隔上那么一会儿,上岸来几个,还是正儿八经的回访,而刘华的介绍,这个是大明某某侯爷的公子,那个是大明某某将军的公子,对瓦力来说,这可就不是小事了,他简直是受宠若惊。 对于大明的官职,他真的不大熟悉,但是,对于大明的爵位,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的父亲,也就是真腊国王,就算去大明朝贡,这享受的待遇,了不得也就是一个王爷的待遇了,还不是亲王的那种,而侯爷,伯爷这些爵位,在大明那都是一等一的爵位啊,这些爵位的含金量,可是他们这些小国家自封的王爷,侯爷能够比的。 这都是大明的实力一派的人物啊! 我一定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他暗自给自己说道,趁着一个空档,他将刘华拉到了一边,对于这位刘千户,他也算是有几分了解了,和刘华绕弯子说话,根本没用,人家就认真金白银,上一次的接触,已经很好的让他领略到了刘华的这一个性格。 “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我和他们做朋友!或者说,能让更多的大明船队,停靠在寮港!” “什么个意思?”刘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前面一句我听懂了,这个好理解,后面一句,我可就不大明白了,王子殿下,你是代表你自己说的,还是代表真腊国说的这后面一句啊!” “现在是代表我自己,不过,如果你们愿意我代表真腊国说这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瓦力是打算投靠到底了,这种话都说了出来,这要是他父亲也有类似大明锦衣卫机构,而且听到了这话,他这立马就是一个莫逆的罪名跑不掉了。 “做朋友,这可就要你自己的功夫做得够不够了,我就说一句,这些贵人们,可是什么都不缺,你能拿出来的东西,可是有限的很!”刘华毫不留情的给泼了一瓢冷水,“而且,就算你有这个心思,也得动作快一点,咱们在这里,顶多就是停留三两天的功夫,这里要什么没什么的,不值得我们久留!” 瓦力一听可就急了,这遮遮掩掩的话一旦说开,再继续说,就一点都没什么忌讳了:“怎么会要什么没什么,真腊国若是我能做主,只要真腊国有的,这里都可以有!” “哦!”刘华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先用心招呼这些贵人们再说吧,这事情,我得问问我们将军!” 半个时辰之后,刘华回到了铁甲舰上,将瓦力的这番意思,如是的汇报给了王钰,王钰不敢怠慢,论行军打仗,比武斗狠,他可以不服气任何一个人,但是,这种要动脑子,玩心眼的事情,他可还真的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料,不过这不要紧,船上还有个大能呢! 王守仁被他请了过来,在船上看了半天书,有些百无聊赖的王守仁,一听到这事情,眼睛一下就亮了。 “这个瓦力想篡位!但是自己又没这个本事,想让咱们做他的外援,或者说,仗着咱们的势!”王守仁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刘千户,你了解他多一些,他手上实力如何!” “我看到的应该有几千兵马十几条船吧,不过,眼下估计剩不了多少了!”刘华点点头,“这大概就是他急于攀附上咱们的原因,这王位之间的争夺,一旦手中没了本钱,那下场可就凄惨得很了!” “咱们不可能出兵帮他的!”王钰开口道:“这事情,想都不用想,至于借着咱们的势,吓唬吓唬他的对手嘛,倒不是不能商量,他说过他能做什么,而咱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么?” “眼下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都走投无路了!”王守仁笑了起来,“至于咱们的好处,这是以后的事情,先问问他,希望咱们做点什么就算支持他吧!” “好像他的意思是,希望咱们的铁甲舰,能够多停留在寮港一下,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不走了!” 王钰和王守仁,对望了一眼,笑了起来:“这可不就是咱们要做的事情么,这人我对他印象顿时就好多了,还真是知冷知暖的!” “尽管这也是咱们的意思,不过,不能惯着他!”王守仁摇摇头:“要借咱们的势,也得证明他有这个资格,他不是还有点人马么,让他去占城碰一碰,这年头,就是上山落草,也得先交个投名状,他又怎么能例外!” 638.第638章以夷制夷 王守仁想忽悠这些真腊人做炮灰,这已经是不厚道的事情了,不过王守仁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这世上的东西,都是有价的,你既然想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那自己你得先付出点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种思想,已经和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大不相同了,读书人读圣贤书,想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嗯,有些拗口,但是,哪一个读书人,敢说他没读过《礼记》,说白点,就是说读书人若是想做大事,这起码,得先从自己的德行、心性这基本的东西抓起,但是,《礼记》可没说,这教化化外之民的时候,要用什么样的手段,王守仁并不认为自己的手段有什么错误,这真腊国真的将来由这瓦力做主,他依靠大明,可不是要受大明的教化不是,从这一点来说,他觉得得自己应该还是属于比较变通的。 原本以为,这样的要求,对方就算是答应,也肯定要经过仔细考虑衡量得失,然后再做出这样的一个艰难的选择,哪里料到,这消息由刘华带到瓦力那里,那瓦力王子,居然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了下来,其干脆利落,倒是让船上的人,有些怀疑,这瓦力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占城那边的虚实了。 瓦力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怕的是就是对方对自己没有要求,自家事情自己知道,他能拿出来打动这些大明人的东西,真的不是太多,一个被国王疏远淡漠的王子,你能指望他能拿出多少大明人看得上眼的东西。 就连这寮港残余的军队,实际上,都算不得是他自己的,这些士兵,是他统领的不错,但是,在来寮港之前,这些士兵,可是王城的守军,尽管他已经极力安插自己的人手去掌握这些人马,但是想要如臂指使,还是有些困难。也得亏西班牙人一顿不讲道理的炮击,这支人马连被火炮轰死和践踏的,足足超过了两成,然后,直接就溃散了。这溃散的人中,自然包括那些在王城里有着各种关系的军官,等到他的人将四散而逃的溃败们收拢起来的时候,士兵的人数,连以前的一半都没有了。 不过,这一半剩下来的士兵,算是去芜存菁了,真正算是他掌握到手了的力量,这点力量,在真腊国里的王位争斗中,虽然不够看,但是,为大明做马前卒,倒是绰绰有余的了。 两天后,三条战船,载着瓦力和他精挑细选出来一千人马,朝着占城而去。 依然是那个隐秘的海岸,三天前放出去的探子,准时回到了船上,他们带回来了王钰渴望得到的消息。 “港口里没有船!”这是探子的第一句话:“一艘船都没有,估计不是被打沉了,就是被占城的人,藏了起来!” “城里怎么样,是不是被西夷占了?”王守仁着急的问答。 “倒是有西夷出入,城里也没有如临大敌的样子,看起来,西夷和城里的人,相处不错!”探子回答道:“只不过,城头飘着的旗号,不是咱们大明的龙旗,也不是西夷的旗号,属下们看不大明白,不过,照着描了回来!” 一张纸,歪歪扭扭的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被呈交了上来,王守仁一见,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盘罗家的旗号,在占城的时候,我见到过不少!” “这么说,这盘罗凭着一己之力,在西夷的船队过境之后,安然无恙?”王钰觉得有些奇怪,“这些西夷,有这么好说话?” “也许,他有他自己的打算呢,但是,就算是他和西夷虚以委蛇,这可是不可以的,占城是咱大明的地方,什么时候,咱们大明的城池,可以放松守备,任由敌人出没了,咱们大明,没有这么没骨头的人!”王守仁摇摇头,他就是再变通,而盘罗又有一万个理由,这在广东福建,打得热火朝天,而在这占城,大明的城池百姓,却和西夷人和睦相处,他也是接受不了的。 “说重点吧!”王钰摆摆手,“他有没有苦衷,咱们日后再说,眼下西夷的战船没在港口中,这占城,岂不是唾手可得,这西夷人有多少人?” “属下在林子里蹲了两天,西夷人似乎也不怎么相信城里的人,他们在城外靠着林子的海边,自己建了个寨子,这两天里,属下看到的进出的西夷人,应该是在百人上下,嗯,如果加上没露面的,也不会超过三百人!” “成了,去教训他们吧!”王钰一拍巴掌,“才这么点人,几排炮打过去不就完事了!” “大人!”那探子看了信心满满的王钰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怕,咱们的船炮,打不到这些西夷的寨子!” 王钰嗯了一声,狐疑的看了过来。 这探子急忙解释到:“这些西夷,建这寨子的时候,肯定考虑到了咱们从海上过来的问题,这寨子依山而建,面海而立,这位置极其刁钻!” “你的意思是说,必须派人上岸去干他们才成了?”王钰有些遗憾的咂咂嘴,连探子都说位置刁钻,估计这船上的火炮,还真的是派不上多大用场了,也是,这西夷人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不防着这一点。 王守仁微微点头,这一番对话,他都听得清楚:“派人上岸剿灭那些西夷,也算不得什么,王钰你可别忘记了,咱们可带着帮手来了的,要是这点事情他们都干不了,那这人也就没多大用处了,大明即使是有些扶持一些蛮夷来以夷制夷,但是,也得是出色的蛮夷才成,自己不争气,那他们可怪不了别人!” 639.第639章花样作死之战 “都给我快点!快点!” 坐在软轿上,瓦力看着自己的手下督促着士兵们,有些杂乱的在海滩上列队,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海面,他知道,这个时候肯定有不少千里镜,正在注视着自己这边的动静。 原本以为是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大明人只不过要他们去攻打一个小小的村子,这让瓦力的心情,陡然舒缓了起来。他只带一千人来,说到底,他还是防了大明人一手,若是手上所有的人马,全部都折损在这占城,那他连寮港也未必回得去了,若是只带走一边,哪怕这一次大败而归,他也还有退路。 当然,真的要是大败,或者这一千人全部折损在这里,大明人想必也能看到他的决心,那么,接下来,大明人的支持,肯定也是接着而来的,这一点,他很确信。 在他接触过的人当中,对于这个遥远的国家,大家普遍都是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个国家强大不错,不过,格外的要面子,只要肯放下自己的身段,付出一点小小的谦卑,那么得到的回报,百分之百的远远会超过他们的付出。在经常来往的商船中,他甚至听到过一些俚语,大明人在这些俚语中,都几乎和傻蛋划上等号了,当然,大明人肯定不是傻瓜,不过,也从这里也看得出来,大明人在海外大多数土著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了。 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战斗的胜负,瓦力并不像他对听到属下说的那样,期待着胜利。在他看来,胜负真的就那么回事,能够打赢,那固然是好,自己面子里子都有了,就算打不赢,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只要大明人看到他真心实意不加任何抗拒的付出,对于他来说,这不赢也是赢了,他真正倚重心腹的几个得力属下,都在寮港,这些人,就是死完了,他瓦力也未必会掉一滴眼泪。 轿子慢悠悠的晃着,跟着整顿好了出发的队伍后面,瓦力微微闭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 二十多里的小路,对于大明人来说,一定是非常吃不消吧! 坐在软轿上,他偶尔睁开眼,想着着前面几个带路的大明士兵,瓦力有些轻微的快意,这片丛林,本来就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在这里,你们还是得依靠我这样的人。 半天的路程,就在瓦力的胡思乱想当中,悄悄的消失在了脚下,等到他感觉队伍停了下来,而那几个大明士兵,在他的人带领下正在朝着走过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地方已经到了。 “村子就在那峭壁下面的海边,穿过那边开阔地,就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士兵,凑在他耳边说道,“这几个大明人,说有话对殿下要说!” 瓦力点点头,看着那几个带路的大明人。 “地方我们带到了,不过,我们大人的命令,没有叫咱们立即回去,如果王子殿下允许的话,我们想一看你们的作战!” “这个没问题!”瓦力点点头:“不过,一旦打了起来,我们的人未必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的安全,你们自己能够保证的吧!” 这几个大明人还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村子在峭壁的下面,他们知会了瓦力一声,却是带着人,绕到峭壁的另外一边去了,哪怕是事先知道他们会出现在那里,瓦力也足足用手里的千里镜找了半天,才在草丛中找到这几个人的踪影。 “都给我好好打,别在大明人面前给我丢脸!”瓦力恶狠狠的对这自己的属下说道,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宽厚的人,此刻大明人,又摆明车马要观摩他,他自然不允许自己的手下丢人败兴,他只差没有说“就算是死,你们也得给我死的好看一点”这样的话了。 攻击是在日头稍微偏西一点的时候发起的,这个时候,也是一天中人比较容易困乏的时候,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在丛林的边缘出现,然后,撒开脚丫子,就朝着那似乎毫无防备的村子,冲了过去。 村子的四周,都有一片开阔地,大概一两百步的样子,瓦力开始还不明白,这种特意砍伐树木开辟出来的开阔地的存在有什么意义,这点距离,在擅长奔跑的真腊士兵面前,其实也不过是多了几个眨眼的时间,这点时间,难道你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但是,士兵们的惨叫,很快就让他明白了,这片开阔地,还真的有它存在的意义,那些狡猾的西班牙人,在这片空地里,埋下了无数尖锐的铁刺,光着脚的真腊士兵们,哪怕他们的脚掌上面的老茧再厚,这铁刺也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们的脚心。 惨叫声很快就让似乎毫无防备的村子警觉了起来,一些在村子外面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西班牙人,大呼小叫的朝着村里跑去,等到最后一个人也进去了村子,一道简易的大门,关了起来,加上环绕村子四周粗用壮树木做成的栅栏,整个村子,瞬息之间,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堡垒。 “我听见警报声了!”一个大胡子的西班牙人,从屋子跑了出来,衣裳不整,但是他手上的火枪,却是握得紧紧的, “那些该死的土人,果然打算偷袭咱们,西格尔,又被你料到了!”远处一个红头发红鼻子的家伙,正在给村子的妇女们,分发着武器,看到他出来,大声喊道:“人不少,看来大家有得忙了!” 殖民团的男人,每个人都有武器,但是女人们在村子里,还是不需要武器的,也是这次来偷袭的人看起来不少,这红头发的家伙,才没有经过西格尔的允许,直接就开始派发武器。 “是城里的那帮家伙么,该死,今天泰德他们进城去了,还没回来!”西格尔看到所有的男人,都拿着火枪,靠在栅栏边,心下稍微安定了一点,一想到自己还有人在城里,他就一阵恼火,看来那几个人,以后是回不来了。 “愿上帝保佑他们!”身边的一个家伙,用手在胸前比划一下,“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些吃人肉的家伙,这是他们自找的!” 开阔地里的惨叫声,还在此起彼伏,从林子里更多的人跑了出来,不过,他们不是继续向前,而是将那些踩到了铁刺的家伙,一个个拖进林子里,从西格尔这边看去,那林子里,隐隐绰绰,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 “所有的火枪,全部都上好膛,没有武器的女人,去那边帮着装药,还有,火炮呢,管火炮的老阿丁呢,叫人去他屋里,将火炮推出来!”一番紧张的命令下达,西格尔发现自己四周的气氛,过于沉重了一些,少不得在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都别这么紧张,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上次在印度,咱们几十个人,面对几千个家伙,那时候,咱们的准备还没现在充分呢,最后他们还不是丢了一地的尸体,灰溜溜的跑了!” 众人微微笑了起来,这事情,他们相信,在国内,这些都是被写成小说诗歌传颂的英勇事迹,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大家看,这些土人要想躲开咱们的陷阱,那就得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前进,我知道大家当中,不可能个个都是神枪手,不过,等到他们这么多人,慢慢的凑到咱们枪口前面来,咱们要是还打不中的话,那只能说,上帝太宽容这些没有开化的家伙了!” 这一番话,效果似乎不错,当然,也许,是前面那些抱着脚惨叫的士兵们,给了殖民团的人足够的信心,从仓促跑出来准备防守,到此刻心平气和甚至还有闲心说几句笑话,殖民团的人,心态已经稳定了下来。接下来,他们等待的,就是敌人的进攻了。 砰砰的火枪声响起的时候,在峭壁的对岸,刚刚带路的几个大明士兵,摇摇头,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镜。 “头儿,这些真腊人完了,不用看了!”一个年纪小一点的明军对着那拿着千里镜的士兵,苦笑着说道,“咱们兄弟,算是今天白幸苦了!” “一帮蠢货!”那个被唤作头儿的明军,也是两眼翻白,“这么慢慢的靠近敌人的火铳手,这可不是送肉上砧板么,这些西夷还有什么客气的!” “一看他们就没有和火铳手打过仗!”另外一人也郁闷的说道:“按理说,这个瓦力王子身边的卫队也有火铳啊,怎么不知道怎么打仗!” “那是保护他的,当然有,你以为这些普通的士兵,也会有这样的待遇啊,他们就是送死的命,如果舍得死人,没准还能有几个人翻过栅栏冲进村子,换几条性命回来,这么慢吞吞的,又没火铳,又没弓箭,这不作死么?” “那也不一定啊,咱们的火铳队,不是官儿的也很多啊!”那士兵嘀咕了一声。 “懒得和你说,你以为谁都是咱们指挥大人这么有钱啊,舍得往这些丘八身上砸钱!”拿着千里镜的头儿白了他一眼,目光转向对方峭壁:“看看吧,这些真腊人要是真拿不下来这村子,还是要咱们的人动手,这些西夷狡猾的很,真腊人可不就着道了,咱们得睁大眼睛,别让咱们的兄弟上的时候,也着了他们的道!” 640.第640章通敌 “啧!”王钰嘬了嘬牙花子:“没看出来啊,这也是一个打烂仗的家伙!” “就这德行,还想借咱们的势?”他身边的一个勋贵少年,也嗤了一声:“丢人不丢人啊!” “这个丢人不丢人先别说,估计这个时候,咱们的王子殿下,也顾不得这档子事情了,他现在人在哪里,逃回来了么?”王钰摆摆手,制止了少年的讥笑,正容问面前回来报信的锦衣卫探子。 “真腊人倒是没有逃!”那探子摇摇头:“不过,也不敢继续打那村子了,村子里的人也不敢出来,这人都僵持在那里了!” “他们死伤了多少人?”王钰一听,不禁捡起一点点刚刚丢了一地的失望:“能困在这些家伙,也算不错!” “死伤了一两百号人吧,连村子的栅栏都没有碰到,弟兄们实在都看不下去了,我回来的时候,真腊人还好意思,让咱们人过来去救治他们!” “那些西夷的武器人手如何?”王守仁一直听着他的禀报,这个时候,他冷冷的插了一句话。 探子看了看王钰,只见王钰点点头,他才转过头来回答道:“火铳有不少,放的也很密集,西夷固守的这村子里,至少有百人以上的火铳手,他们据村而受,手中的火器又犀利,真腊人还真的未必打得下来!” “知道了!”王守仁点点头,也不说什么,王钰又细细的问了一问真腊人和西班牙人打起来时候的情形,等到一切都问得差不多了,才将这探子放了出去。 “我就知道是个夯货,刘千户,咱们的兄弟取下这里,没多大问题吧!” 王钰一脸严肃的看着刘华,战船上带着的士兵,也就是刘华的五百人,其中火铳虽然船上有不少,但是,能够熟练运用的,未必有多少。虽然说真腊人打烂仗,但是真要靠王钰自己的这点人手正面和西夷对阵,这胜算,还真的不是太大,所以,这个时候,问问刘华就很有必要的,刘华若是点头,那下一刻,王钰口中吐出来的话语,可就是军令了。 “等等!”王守仁叫住了王钰。 刘华和王钰,齐齐回头看着王守仁,只见王守仁微微笑了笑:“刚刚探子不是说,真腊人已经那那些西夷困住了,虽然打不下西夷人的寨子,但是,西夷人也出不来!” “是这样的!”王钰不明白王守仁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刚你不是也听着了吗? “那咱们为什么要去打他们,让真腊人困住他们岂不是更好!”王守仁笑了起来:“咱们的目标是占城,至于这点西夷人,等咱们夺回了占城,再来对付他们就是了,断水,断粮,有的是法子困死他们!只要他们不在咱们面前碍眼就成,咱们的军力珍贵,这种差事,就不要和真腊人抢了吧!” 王钰愣了一愣,也嘿嘿的笑了起来,不得不说,他的思维,还是武人直来直去的思维,哪里有这文武兼备的王守仁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不过,这法子他喜欢。 “属下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派点人盯着点,要不然,真腊人被打得放了羊,漫山遍野都是的话,那可就坏了王大人和小伯爷的大事了!” 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拾漏补缺,刘华自然就是一个凑趣的,而且,他估计没有大明官兵在真腊人屁股后面顶着,这种事情,恐怕真的有可能会发生。 “这个,你就看着办吧!”王钰沉吟了一下,“王大人说的对,既然有真腊人给咱们看住这些西夷,那咱们大可以会一会那盘罗,看看他会给咱们一个什么说法!” 王钰说的好听,这会一会,至少也是身份相当的人碰面的时候的说法,其实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三艘战船丢下真腊人的那些破破烂烂的小船,直接往着占城进发,差不多快到占城港口,堪堪能看见远处的城池的的时候,三艘战场在海面上停了下来,然后,一艘小船放了下来,朝着早就应该发现了这海上的动静的占城港口而去。 会一会,这说法太客气了,王守仁这个时候,直接拿出他占城宣慰使的派头,派人召盘罗上船来参见,当然,盘罗也可以不来,不来那就是心中有鬼了,而海上的战船,在这个距离内,那可是很轻松的能将炮弹送进城里去的。 所有战船上的人,都不觉得占城人,会有这个勇气。 差不多一个时辰以后,盘罗出现在了码头上,依然是去报信的那艘小船,将他带了回来,有意思的是,他居然只带了两个随从,而王守仁可以很肯定的说,这两个人,他在占城的时候,根本就没见过。 没见过的意思,就说明这两人,算不得是盘罗的心腹了。 “王大人,您可回来了!”盘罗的样子,十分的欣喜,只不过他的真实心情是如何,那就不是外人知道的了。 “哦,你很盼着我回来么?”王守仁笑眯眯的问道:“我可是大明占城宣慰使,不回来,你觉得我应该到哪里去呢!” 盘罗嘿嘿一笑,这话问的诛心,他可就不能这么回答了,好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很多的说辞,也不担心见了王守仁的面,没有话说。 “城里的百姓,如今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和忠勇之士,其他的人,有的选择逃难,有的躲在了上山,这些红毛鬼的战船过境,可吓得咱们占城够呛,自从大人离开,我占城上下,无时不在盼望大人带着王师回来啊!” “那山的那边,是怎么回事情!”王守仁见他不尽不实,脸色微微一板:“你不是告诉我,你不知道那边西夷人建了个寨子吧!” “这个倒是知道的!”盘罗脸色不变:“不过,这些红毛鬼,不是那些船上的家伙,他们也就是一些红毛鬼的难民,流落到咱们的地方来了,得到我的允许后,在这里暂时住下来,我想着这事情不大,就应允了!” “怕是西夷的战船过境,占城毫发无损,也是这个原因吧!”王守仁哼了一声,突然大喝道:“盘罗,你好大的胆子,什么叫做你应允了,这里是大明的占城宣慰使司,能做这个决定的,也只有我王守仁,我大明正在和西夷交战,你这种做法,就是通敌!!” 641.第641章也要交投名状 盘罗和王守仁两人认识的时间不多,一直以来,王守仁都是在盘罗面前,一副很是儒雅的样子,在盘罗心里,多少也有些轻视此人,要不是此人能从大明那里,给占城弄来诸多的好处,只怕两人之间早就矛盾丛生,水火不容了。 占城是盘罗家的占城,哪怕是归化了大明,在盘罗的心里,这个概念始终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变的。这和大明那些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就骂娘的闲汉们,心态是差不多的,他既希望在自己有难的时候,大明人能帮他遮风挡雨,但是,一旦他不稀罕这种庇护了,那大明人的存在,也就无所谓了,古人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还是真的有几分道理的。 此刻王守仁一暴怒,他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尤其是王守仁身边的那几个大明将官,一个个都脸色不善的看着他,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当机立断了,至于自己和那些红毛鬼之间的默契,让他们见鬼去吧! “我这就带人去赶走他们!”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是赶走他们,是消灭他们!”王守仁可是不会给他蒙混过去,真腊人要交投名状,你盘罗也得交,手上不沾血,你这墙头草,只怕你还继续得做下去,他算是将此人的心思看穿了。 “我这就回城召集人马!”盘罗心里暗暗发苦,脸上却是一脸的刚毅:“一切听凭宣慰使大人的意思!” “刘千户,你带人陪着盘罗大人去吧,西夷人火器犀利,将咱们的火器也都带上!”王钰见到两人一问一答,有了眉目,也淡淡的开口了,“也让咱们大明占城的兵丁,在真腊人面前露露脸,该如何打仗,他们还得跟咱们大明好好的学学呢!” “遵令!”刘华抱拳点头,然后看了看盘罗:“请吧,盘罗大人!” 这是人家不放心我,派人看着我啊!盘罗心里挺委屈的,我都答应了按你的意思办了,至于还要派兵监督我么!? 两人离开,没多时,一艘战船,也缓缓的开进了港口,身穿大红战袄的锦衣卫,一对一对的从船上走了下来,这是曾经随着刘华驻扎在这里的那几百人,对于占城,他们一点都陌生。 “西夷船队过门不攻,这盘罗花费的心思,看来不会少了!”王钰看到事情如同自己的想法进行着,这个时候,也终于轻松了下来:“我就奇怪了,既然他能放这几百人上岸,那些人,干嘛不住在城里,非得在这外面风出雨打的,这是犯贱不是!” “西夷人少!”王守仁笑了笑:“就算盘罗请他们进城,将城献上,他们也得敢进城呢,你看他们将寨子,修到咱们火炮打不到的地方,就知道这些人提防的心思有多重了,不过,他们有勾结,那是肯定的,我可不相信,没有盘罗的帮忙,西夷人的寨子,这么短的时间能修起来!” “首尾两端的家伙,这人你得提防点,不能重用,还是找个机会,弄死他算了,这城里肯定有一批人唯他马首是瞻,这对你太不利了!” “所以,我让他动手,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让刘华去看着他们,一旦他手上有了西夷人的血,再想和西夷人勾勾搭搭,那就不可能的了,除了一心一意跟着我大明走,他没有第二条路走!” “怕就怕,他没那么老实啊!”王钰叹息道:“想想都头疼,得亏我就屁大点官儿,不用想这么多事情,这些事情,全部有你操心!” “你其实,应该向钱无病学学,人家年纪比你小,官儿可比你大,做的事情也比你多,那就是人家该想事情的事情,都想通透了再定夺,你不是就打算将来就混个参将就终老的吧,那还不够丢安定伯的脸的呢!” “我以前干个千户,就觉得自己挺不含糊了,后来到兵部历练了一下,刚刚看到钱指挥的时候,还有些看不起他,他这人武勇或许还是有几分的,但是,锦衣卫指挥使,怕是光武艺好,只怕不成,但是,从他这一路走过来,干了这么多事情,我算总是明白了,这官越大,这要想的事情越多,真是闹心啊!” 他有些幽怨的看着王守仁:“那样活着,太累了,我就是一个打打杀杀的命!” 王守仁抬起来,看了看远处的海面:“说起打打杀杀,我倒是想知道,钱无病这孤注一掷带着他的这点家当,去找西夷人的主力船队,结果会是如何了,但愿他和水师联手,能够将西夷人的船队留下,要不然,咱们这边,还真的忙了!” …… 钱无病在干什么,只怕王钰和王守仁,都没有料到。他们在这里谈论着钱无病的时候,钱无病已经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是的,回京。 旨意是朱厚照发来的,八百两加急,锦衣卫的急报速度快,朱厚照的反应也不慢,内阁的大学士们,还在对军报抱有疑虑的时候,朱厚照就果断的下令,令钱无病回京了。内阁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锦衣卫来,他们可以轻慢,削弱,甚至打击锦衣卫,但是,将锦衣卫掌握在内阁的手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任何一个稍微清醒点的皇帝,都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相对于驿站,锦衣卫的反应更快,毕竟,他们要传递的只是一个消息,而不是正式的公文,六百里加急也好,八百里加急也好,比得上日夜兼程在空中飞的信鸽么,所以,朱厚照比内阁,更快的了解内情。 相对于那些地方官员,水师将领,朱厚照更愿意相信钱无病一点,他需要钱无病亲口给他描述东南这边的情况,给他详细的解说一下这次西夷东来到底给大明带来了什么样的祸害,才能决定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应对。才能做出决断,如何让内阁一点折扣不不打的执行他的旨意。 兴兵是肯定是要兴兵的,兴多少兵,从哪里调,用什么将,这兵马的粮草用度,等等,这一切都是纷繁复杂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同时,也是国库里的银子哗哗不止流出去的事情,召钱无病进京觐见,那绝对有必要。 钱无病接到旨意,稍稍安排了一下就上路了,眼下西班牙人的舰队离去,他四海舰队的船只,也可以返回东番了,和水师通好气,从东番到泉州之间,也是旦夕而至的事情,有了泉州的战事,相信东番和福建水师之间,这彼此呼应联络的事情,也不再是问题了,这福建泉州和东番淡水之间互为犄角,即使不能主动出击迎战,但是防守也是堪堪足够了,尤其是西班牙人舰队退走,很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在挑起新的大战,他们受损的船只要修补,弹药要补给,而事先派出去的王钰雁九等人,很显然,不会让他们将这些事情轻轻松松的完成。 也就是说,至少钱无病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事情了,这段时间,足够钱无病去北京打个来回了,当然,前提是太后依然那么不待见他,而朱厚照也不想让他在京里舒舒服服的呆着。 这是一场应付差事,不是游山玩水,钱无病甚至没有带任何亲近的人,带了几十个护卫,从水师那里借了一艘快船,直接就奔向天津,到了天津,他甚至没有多耽搁,一路就直奔京师。 甚至到了京师,他都没有回家或者去镇抚司,直接就去豹房报道了,朱厚照的旨意,是立刻进京觐见,钱无病这个面子,可是给朱厚照卖的大了。当然,在钱无病心里,也有做给太后看的意思,你看,我钱某人就是这么忠贞,对皇命执行起来,一点折扣都不打,这样的臣子,太后您老人家啊,应该放心了吧! 朱厚照和挺给他面子的,一听到他求见了,丢下自己逗弄的儿子,就出来见他了,这恩宠,让伺候在一边的张永,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不过,张永也是知晓世事的人,朱厚照发出旨意召唤钱无病的时候,他可就在边上呆着呢,这掐指一算,钱无病到的时间和旨意发出去的时间,他心里也是一动,看来,陛下对钱无病的恩宠,也是有道理的呢,这速度,都比的上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了,钱无病这一路赶来,也是蛮拼的,只怕也累得不成一个人样子了吧! 钱无病的确蛮拼的,小宦官将他领到豹房理事殿,让他在那里等候皇帝陛下,可是朱厚照施施然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个恭恭敬敬在那里等候的钱无病,而是一身风尘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钱无病,这从下了船,钱无病就一直没睡觉,就算打个盹,也是在马背上,此刻在椅子上坐了那么一会,实在是顶不住瞌睡了,居然就那么睡了过去。 “奴婢去叫醒钱指挥!”张永低声请示道。 朱厚照摆摆手,有些圆乎乎的脸上,闪过一阵复杂的神色:“不用了,让钱卿多睡一会,这一路来,怕是他没多少时间睡觉!” “可这前线的军情,耽误不得!”张永提醒道。 “十几天都耽误了,耽误不得这几个时辰!?”朱厚照瞪了他一眼,走向自己的坐椅:“反正朕也要看看折子,等等又何妨!” 642.第642章皇帝的坚持 钱无病是在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下醒来的,乍一张开眼,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脖子似乎靠在椅子背上的时间,有些太长显得有些酸疼,他歪着头去揉自己的脖子的时候,这才发现,在自己的身材,居然还站着一个人,这一下,霍然就是一惊。 等到看到对方身上的宦官服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在豹房,那么,自己在等候面君的时候,居然睡着了,这随便给谁来看,这都是骄狂到极点了吧!一想到这个,他登时觉得自己的脖子也不疼了,只是脖子后面冷飕飕的,好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钱卿醒了!”前面的龙案,传来熟悉的声音,朱厚照将手中的奏折,丢在了桌子上,走了下来:“见你睡得香甜,便没有打搅你,这路上可是够辛苦的!” “微臣惶恐!”钱无病蹭了一下就弹了起来,就要给朱厚照见礼:“这实在是大不敬,请陛下恕罪!” “免礼!”朱厚照摆摆手,他才不在乎这些呢。 “前天又收到镇抚司的急报,说的就是你在福建低于西夷船队的事情,慕天秋到是一点都不敢耽搁,直接就送到这里来了!” “微臣没有做什么,只是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倒是水师这一次,折损得厉害!”钱无病急忙谦逊,锦衣卫送来的急报了,那还不把他这个代指挥夸出花来,要是他不推辞,万一被朱厚照认为他是恃功自傲,那可就不美了。 “你这可不是微薄之力!”朱厚照好不吝自己的夸奖,“若是没有四海船队临时加入水师,等到水师的援兵到的时候,只怕失陷的,就不是广东的一两个县城了,东南巨变,这一次可是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啊!” 说完,他很肯定的点点头:“不过,经此一战,哪怕朝中再有人,攻讦为什么一支好好的船队,会要如此的武力护持,也不好再出口了,西夷是如此的凶恶,咱们大明的船队,在外面经商,这风险冒的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那是陛下高瞻远瞩!”钱无病笑着送上了一个马屁,“当初就连微臣,也没有想到设置这海外千户所护持船队,陛下却是高屋建瓴,仿佛看到了会有这次的战事一样,这一点,就是微臣拍马都追不上!” “哈哈哈!”朱厚照笑了起来:“说是高瞻远瞩,那也是刘瑾当初有眼光,要不然,他花费那么多银子打造这么一直船队干嘛!” 钱无病脸色一变,冷汗都下来了,这船队是他从张彩口中得到的讯息,然后巧取豪夺而来的,这来路可不是多光彩,这事情居然连朱厚照也知道了。 他脸色变幻看着朱厚照,朱厚照也笑吟吟的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最终还是朱厚照忍不住自己的卖弄之心,开口说道:“你在朕看好的人,这突然莫名其妙的多了这么多银子打造才一支船队,朕能不闻不问吗,要不然,你以为朕是如此蛮横之人,见到臣子手上趁了几个,就起了觊觎之心,非得要夺你的产业么?” “陛下宽宏大量!”钱无病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别看朱厚照迷迷瞪瞪的样子,没想到,他居然什么都知道,眼下,他也就只能寄希望朱厚照能看在他掌控船队以来,兢兢业业,对大内的分润也从来没有延迟半分的面子上,不要大手一挥,将自己还填了不少银子的船队拨给水师了! “听说,南京那边,你征召了一些民间的船只,在船上进行改装?”朱厚照得意的扬着下巴,在钱无病面前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他还真的不多,难道见到这个家伙服软,他更是有指点一下这个家伙的意思。 “微臣是有这个打算的,不过,眼下进犯的西夷,已经退走,新的战船还没打造出来之前,这些民间的船只,也能暂时充作战力!”钱无病解释道,这事关兵马,他必须解释到位。 见到朱厚照盯着他,他又继续解释道:“主要是商人们跟着微臣去出了一次海,这收获也颇为丰厚,眼见朝廷为难,主动愿意献出一部分这次海外的进项,改造这些民船,不用朝廷花费一分一文的!” “这个不妥!”朱厚照很是肯定的摇摇头:“南京那边,朕已经下了旨意,让他们停工了,商人就是商人,搀和这样的国家大事干什么,这抵御外辱,是朝廷的事情,朝廷每年花那么多银子养这么多的兵马战船,这个时候不用,养着他们吃干饭的么?” 说完,他又有些自傲的说道:“只要朕还是大明的天子,这种军国大事,就轮不到民间这些人来操心,真要是靠着民间的力量给朝廷分忧的,那朕在列祖列宗面前,羞也羞死了!” “这只是权宜之计!”钱无病分辨道,他总不能替朱厚照做主,从现在开始,大明的各大船厂,就大肆建造战船吧! “权宜之计都不行!”朱厚照斩钉截铁的否定了:“商人有为朝廷分忧的心思,朕还是很欣慰的,回头你叫锦衣卫去查一下,做个册子,那些商户在这次事情中,主动愿意出资改建战船的,抱个名册过来,这些人,就凭着他们的这一份心思,朝廷也要表彰,家中有子弟进学的,就是赏个出身,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是,也仅仅如此了!”他看着钱无病:“没有战船,咱们自己造,没有兵丁,咱们自己练,威武大学堂已经按照我的旨意,在水科上,打算多开两期,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咱们就有充足的力量,对付那些异想天开的西夷了!” “陛下英明!”钱无病由衷的赞叹了一声,为朱厚照的坚持也为朱厚照的对水师的重视。 “战船,朕也在造!”朱厚照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记得你送回来的消息么,朕和是可内阁较劲了好一阵,才让他们听话!” 643.第643章海外代指挥行事 你到底是召我来问情况的,还是来在我面前显摆的? 看着意气风发的朱厚照,钱无病心里很奇怪的涌起这样的一个念头,这些天,朱厚照没闲着,对于他钱无病,甚至对于大明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和内阁较劲,这可是大明皇帝的传统项目,哪怕朱厚照他老爹如此宽厚的帝王,内阁都给对孝宗陛下只宠爱张皇后,不增加嫔妃大肆指责,对于朱厚照这样的少年天子,能够说动内阁推行他的旨意,那已经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尤其是朱厚照还是有前科的,不,不仅仅是前科,简直是劣迹斑斑,整个就是一个胡闹的小顽童,哪怕他这次的主意再正统不过,只怕内阁的那些大学士们,都得斟酌了再斟酌,考虑了再考虑,免得被自己的皇帝陛下给带到沟里去了,真要闹出什么笑话或者纰漏的话,到时候,被天下人指责的,可是他们内阁。 “不过,这造船的银子,要你出!”朱厚照说了半天,似乎才想起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第一批一百万两银子,已经拨付给了龙江船厂,这银子是内库里先行垫付的,你回头要补给朕!” “这造船的银子,算在应该缴付内库的数目当中的吧!”钱无病试探的问了一句,倒不是他心疼银子,这一次海外兜了一圈,他估计自己三五百万两银子还是能落下来的,只不过,这银子由他出,可是有些不大合适,四海船队的事情,他出银子去砸,倒是也说得过去,毕竟是商船嘛,这船中就算有那些鸡蛋里爱挑骨头的家伙,也不好用这个理由去攻讦他,但是,这出银子建水师战船,这可就味道不对了! “不,就是你出!”朱厚照点点头,很无情的打碎了钱无病的侥幸之心。 “臣不敢!”钱无病脸苦了起来,他用屁股都想得到,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只怕弹劾他的折子,立刻就铺天盖地而来,朱厚照的面子都不顶用。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敢惦记这种事情,先不说你私蓄兵马军械什么的,反正套上了这样一个帽子,就是不死也得被玩残废了,问题是,你出钱造的战船,算你的还是算朝廷的,算你钱某人的私器,还是朝廷的公器,不带这么糟蹋朝廷的! “别担心!”朱厚照笑了起来,又一次见到这家伙吃瘪的样子,今天真的是心情不错。 “这些战船,造出来,未必就是能够立刻能够作战,总得让士兵水手们,操练配合熟练了,才能接敌,你出了银子,自然就是你的船,将来这些船,编入四海船队就可以了,不挂水师的名!” 说道这里,他哼了一声:“等到这些战船,形成了战力,哼,这次来犯的西夷,不是号称什么西班牙远征舰队么,难道就许他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国家,来远征我大明,就不许将来,我大明的舰队,远征他们那个破国家么,朕都不稀罕他们那破国家有些什么好东西,朕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鞑子欺负了咱们这么多年也就罢了,这种不入流的家伙,也敢打我大明的主意,真当我大明是病猫么?”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弯曲下来:“你执掌锦衣卫这是第一,第二,这造船的银子,是你出的,有这两点,谁都不敢往这些战船上伸手,你别开口,我知道军中那些将领的猫腻有多少,这么多银子扔出去,他们不可能不打主意的!” 钱无病有些委屈的等朱厚照说完,这低眉耷眼的说道:“臣还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呢,代的,代的!” “这个,还真的有些麻烦!”朱厚照皱了皱眉头,也不解释原因,钱无病安静的站在他身前,等候着他的话语。 “那慕天秋是你的人吧!”半响,朱厚照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钱无病点点头,就连慕四娘朱厚照都知道,当初李凤儿怀孕的时候,可是慕四娘一直在李凤儿身边护卫的,朱厚照只怕早就把慕家的祖宗八代的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了。这事情,根本就不用辩白! “要不,让他干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算了!”朱厚照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一个天大的好主意一样:“他干和你干,其实也差不多吧!反正他听你的!” 差得多,差太多了!钱无病苦笑的点点头,朱厚照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能说,不行,陛下,这锦衣卫指挥使必须让我来干? “慕四娘似乎也不错嘛,听说一直是你的贴身护卫!”朱厚照吃吃的笑道:“你依然干你的同知,不过,朕赐给你一道姻缘,娶了这慕家独生女,这慕天秋可不就是你的岳父了嘛,反正肉烂在锅里,你们两谁干这个指挥使,那不是一样?” 还是太后不待见我!钱无病叹息了一下,逼得朱厚照都用这种手段来忽悠自己了,当然,这也可以看成朱厚照对臣子的宠爱,不是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么,不知道内情的,恐怕对慕家,对自己,都羡慕死了,也只有自己这个当事人才知道,这是何等奇葩的发展。 尤其是,这皇帝的金口一开,这就算是旨意了,他这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锦衣卫的事情,你和你老丈人,商量了办,不过反正你长期不在京里,也没有多少要你干的事情,不过,你的头衔要改一改了,以前是锦衣卫同知代指挥行事,现在多加两字,依然是代指挥行事,不过,加上海外,嗯,锦衣卫同知代指挥海外行事!你们两翁婿,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给朕将这江山看护好!” “那东番算是内还是外?”钱无病先问清楚这个,这个可是马虎不得的。 “当然是外了!”朱厚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迁了那些郦人过去,谁在乎这地方啊,听说你眼下在哪里经营得不错,好好干,将来咱们大明的远征舰队,没准就从你那里出发呢!” “臣明白了!” “嗯,现在,你可以给我说说这次西夷的事情了,从你们第一次遇见他们的舰队说起!”朱厚照坐了下来:“不着急,慢慢说,有你回家看望娇妻的时候!” …… “刘千户,请你调拨给我五十名火枪手,我不要他们去攻击对方的村子,我只要求,他们能掩护我的炮队,抵近到对方的栅栏三十步的距离,三十步,只要三十步,虎蹲炮队,就能将他们轰杀得干干净净!” 占城城外,山脚下的简易堡垒前,盘罗正阴沉着脸,对着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刘华请求道,在他的身边,瓦力跛着一条腿,靠在树上,满脸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真腊人死伤了两百出头,瓦力心里也疼,可是看到占城人,同样在这块啃不动的骨头面前损兵折将,他心里莫名奇妙的好受了许多,你看,这个刘千户,不是咱们真腊人不行啊,这占城人还有十几门小火炮呢,可不一样拿不下这里。 若是比烂,这瓦力一定是比烂界的一朵奇葩,他压根都没想到,他根本没有资格和占城人比烂,他真腊人死多少,大明人都不关心,这眼前死的占城士兵,名义上算起来,都是大明的军士了,这就是要投靠,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的! “这不可能!”刘华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盘罗,“虎蹲炮不是这样用的,而且,西夷的火铳,射程可不止三十步,咱们的盾牌,未必挡得住这些铁子儿!” “可我的儿郎的身子,更加挡不住!”盘罗大声叫道,他本钱可没有瓦力雄厚,就是这几百人,都还是头好不容易凑出来的,算是他的铁杆死忠,那真是死一个,他的心里就抽一下啊! “那是你的事情!”刘华不为所动,慢慢的走开,在他的身后,整整齐齐的大明官兵,正在严阵以待,只不过,他们戒备的、准备进攻的目标,并不是栅栏里头的那些西班牙人,而是正在和西班牙人作战的占城人,就连真腊人,也隐隐的拱卫着明军的阵列,将占城人可能的退路挡住了。 这就是你不给我一个交代,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的意思了! 刘华对王守仁的意思,领会得非常彻底,要么,你盘罗和你的人,在这里死得干干净净,要么,你把这些西夷,杀得干干净净,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将受伤的人抢回来!”盘罗一脸的憋屈,眼睛里都好像要淌出血来:“来二十个人,砍树,做车,只要将炮队送到这些家伙的门口,咱们就胜了!” “我的人可能有些不够,瓦力王子,能不能借我些人手,去砍伐树木!”他斜眼看了一下瓦力:“难道瓦力王子,不想破这了**子,给手下的兄弟们出一口恶气么!” 瓦力看了看刘华一眼,见到刘华微微的点点头,他才一招手:“我借你五十个人,不过,你得还给我五十个没死的红毛鬼,这人,得让我的人来杀!” “成交!”盘罗点点头,将衣裳脱了下来,大吼一声:“大家跟我来!” 644.第644章赌命 盘罗打仗,其实也算不得野路子,至少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战阵,见过血的,比起瓦力手上的这些少爷兵,素质还真的高出不少!真腊也好,占城也好,在大明人没来之前,他们的主要威胁是大越人,而真腊人这些号称精锐的王城守军,实在是不能和一直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和大越人大仗笑仗无数的占城人相比。 至少,盘罗在受挫以后,他就能够想到对策,砍伐树木来做成车具掩体,抵挡西班牙人的火枪,而瓦力的手下攻击未果,而只会和对方遥遥对峙,或者是,直接像大明军队求援。 数十人动手,这树木砍伐的速度就快的很了,又不是精雕细琢做家具什么的,用不着那么讲究,能够挡子弹就行。凑成个凹形的架子,里面能够藏人,或者说,藏炮,这也就差不多了,甚至连砍下的树木上的树皮,他们都没有剥去,只是用藤蔓什么的,将这些树木紧紧捆扎在一起,这就算齐活了。 只是刚刚砍下来的树木,实在是湿气太大,湿气太多,自然就很沉重,原本打算做三两个人就能抬得起的架子,最后不得不连在一起,成为了三个大架子,这样的话,只要十余人,就可以慢慢抬动这架子朝前移动,而盘罗但是手下,不管是他的虎蹲炮队还是护卫虎蹲炮队的士兵,都可以从容的躲在这架子后面,慢慢的逼近对方。 西班牙人眼睛没有瞎子,外面这么一大群人在忙乎些什么,他们自然也看得见,对方的意图太明显了,要命的是,他们此刻,竟然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抵抗法子来! 一旦火枪发挥不了作用,被敌人贴近了过来,那他们毫无疑问,被被淹没在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人海中。 看着对方的巨大粗糙,却有效果不错的“盾牌”,缓缓的朝着自己的这方逼近,在西格尔这个殖民团手里的指挥下,在敌人堪堪抵近射程的极限的时候,栅栏里的西班牙人,对着他们放了几排枪,然后,硝烟散去之后的情形,却是让每个人都面如死灰——火枪的弹丸不是被弹飞了,就是被深深的射进了那些木头之中,那些藏在木头后面的敌人,基本上毫发无损。 “炮,将炮对准他们!”西格尔脸色有些狰狞,每个殖民团,除了火枪,都会有一门三磅炮的配置,这是他们最大的火力,而他也坚信,那些胡乱拼凑出来的木头盾牌,挡得住火枪,绝对挡不住火炮的雷霆一击的! 一直在战斗中都酝酿着,没有参战的火炮,终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仅仅只是一炮,就将当面逼的最近的一个最大的木头架子盾牌,轰出了脸盆大小的一个洞口,那些抬着木架正在低着头奋力前进士兵被震晕震死一排不说,紧紧挤在木架盾牌的后面,生怕被火枪的流矢打到的士兵,登时就被飞速的炮弹,趟出了一条血肉胡同。 “西夷有炮!” “红毛鬼有炮!” 刘华和瓦力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都是大吃了一惊,西班牙人有炮不是奇怪,但是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可是一直没有用,他们两人,自然也就以为对方最依仗的,不过也就是手里的那些火铳火枪之类的火器了,此刻这火炮一响,两人居然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距离这些敌人太近了一些,火炮可不是只能打个百来步的火枪,这数百步的距离,还真的不够安全。 大明的军队,在刘华的指挥下,缓缓的拉开了距离,朝后退了去,这么近的距离,阵形又是这么密集,这真要是这些西夷不开眼垂死挣扎,朝着人堆里再来一炮的话,这死伤绝对少不了。 而真腊人,尤其是以瓦力为首的几个真腊头目,也是不动身色的随着后移的大明军队,慢慢的后撤,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炮响之后,几十个屈指之间的事情,不知不觉中,盘罗和他的人马,成为了横亘在西班牙人和他们这边人马中间的唯一的一部分。 只不过,此刻盘罗,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友军”的异动,这一炮,至少又将他十几个勇士,送上了天堂,他真是睚眦俱裂,能够顶着火枪冲锋,那已经是他的人能够做到的极限了,要大家顶着这一炮轰来顿成肉泥的杀器,那真的是太难为了些。 当前最中间的木头盾牌被轰开,死伤一片,两边的人,顿时就不断定了,木头架子盾牌,被放了下来,盾牌后面的人,开始没命的撒开脚丫子往后跑! “不许回头,冲上去,冲上去!”盘罗赤着上身,挥舞着一把长刀,狂喊着:“回头也是一个死字,过不了今天这一关,大家都是一个死字!” 手起刀落,砍翻一个跑回到他身边的手下,他形若疯狂的举起刀:“谁敢后退,这就是下场!” 众逃兵看看自己的首领,又看到首领身后那严阵以待的大明军阵,一个个犹豫起来,盘罗平日里的威望,在此刻终于发挥出了作用,有人开始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去,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转过头去朝着他们的来路奔去。 他们犹豫,西班牙人可没有犹豫,他们这种舰队淘换下来的旧式火炮,从发射后到重新装弹,就是军中最纯熟的炮手,也要三分钟左右的时间,至于到了殖民团这帮半吊子手上,那要花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多亏了占城人这一阵折腾,等到人群再次聚集到木架子盾牌后面的时候,这第二枚炮弹,终于装填完毕了。 面前的靶子,都不需要瞄准,这么大的靶子,若是打不到,那这炮手就是瞎子了! 西格尔狰狞的笑了笑,手往下一挥:“放!” 盘罗也在人群中,他在赌命,还有两个木头架子盾牌,西班牙人的火炮打中他藏身的木架子盾牌的几率,是一半一半,若是真的他过不了这个坎,那后面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操心了,但是,若是这炮弹打的不是他,那么,他就要带着人,在这最紧要的空档里,冲进栅栏,将这些可恶的西班牙人,屠戮一空。 645.第645章小猫小狗小丫鬟 “这盘罗也是好命,当时西夷的火炮,能打的就两个靶子,其中一个就是他藏身的木架子盾牌,可是偏偏西夷的火炮,打的是另外一个!”刘华如实的对王钰禀报着今日一战的情形,“这一炮响了,西夷再装弹可是要些时间了,这个时候,王大人留下来的虎蹲炮,可就派上了用场,盘罗两门虎蹲炮,直接将栅栏边的西夷扫到一片,然后,趁着这个空档,就冲了进去!” 他歇了口气,等面前的两人,消化了一下他带回来的消息,才缓缓的总结道:“再然后,这寨子就破了!” “哦,他人现在在哪里?”王守仁点点头,这场战事,对盘罗来说,也许是惊心动魄才有的结局,但是,对于王守仁来说,却是早已经料到的结局,根本就没什么意外。 “此刻正在收拾他的残兵,虐杀那些西夷俘虏!”刘华撇了撇嘴:“一共才两百不到的西夷,当场就被打死了差不多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有妇孺!” “死了不少人,也够他心疼一阵子了!”王守仁微微笑了起来,“他纠集起这些人,怕是花了不少心血,这次被咱们逼到这一步,只怕也是心里在流血呢!” “哼,做错了事情,就得承担后果,若不是他和这些西夷勾勾搭搭,这事情,咱们用得着他吗?”王钰却是一个阴谋论者:“虐杀俘虏,怕是他急着灭口吧!人死完了,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了!” “你这性子不好!”王守仁笑笑道:“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的,这如何用人,也是一门学问,这盘罗用得好,就是咱们大明的看家狗,叫他咬谁,他就咬谁,用的不好,这看家狗也会噬主,这个时候,该是咱们给他一点安慰的时候了!” “那那个真腊王子呢,他算是个什么?”王钰一听到这种比方,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也是王守仁人缘不错的原因,和他们这些领兵打仗的人,他从来不吊书包,用一个粗鄙浅显的比喻,可比引用什么典故的,在军中更容易收获到好感。 “算猫吧!”王守仁呵呵笑了起来:“猫会挠人,但是顶多将人挠个满脸花,却是挠不死人,你说他完全没用处吧,有时候家里闹老鼠了,他还能起点作用!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猫得有主人喂养,若是一只野猫,在外面可活不长!” “猫和狗,嘿嘿,有点意思!”王钰嘿嘿的笑了起来! “小伯爷,那咱们要不要进城!”见到两人聊得挺开心的,一直在一边等候命令的刘华,小声提醒道:“真腊人和占城人,都还等着咱们的命令呢!” “进城干什么?”王守仁摇摇头:“西夷船队万一回来,咱们不是被他包了轿子,凭咱们的三艘船,可干不过人家那么大的船队!没有钱指挥的确切消息,咱们暂时还是安全为主!” 王钰也表示同意王守仁的看法,对着刘华说道:“那个瓦力王子,准他带些护卫上船,不管怎么说,这次他也出了力,也得奖励一下,咱们船队,就驻扎在他的那里了!” 他回过头来,对着王守仁询问道:“那盘罗,也算是你的人,我就不好指派了,还是你来处置他吧!” “让他继续留在占城,他该干嘛就干嘛,我就不信,西夷船队若是回返,他还敢贴上去,眼下真腊人已经投效我们,大越人虎视眈眈,他手上又有西夷人的血债,他除了紧紧抱着咱们的大腿,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王守仁胸有成竹的说道:“接下来,咱们等着大明来的消息就好了,不用着急!” …… 钱无病在京中,逗留了三天,就被朱厚照赶了了京去,这三天,甚至有两天的时间,他是在豹房里渡过的,虽然回来当天,朱厚照和他说了许多,但是,那都是大方向性的,具体细节,两人有得商量。 他真正回到自己的府里的时间,也就一天,为此,吴嫣然和孙倩,简直将朱厚照埋怨了个遍,不过夫妻之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自家相公在寿宁侯的事情上,做的那么过分,太后记恨在心,也是正常的,这个时候,朱厚照将钱无病撵出京去,未尝也不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尤其是这出京,并不是闲置不用,而是有着大用,两人的怨气,或多或少的,也就平淡了一些。 “将虎臣带在身边吧!”离开的时候,吴嫣然悄悄的叮嘱了一句:“你身边没有几个贴心的人,我和倩儿都不放心,我大哥那人,还比不上虎臣胆大心细!” “我正有这个意思!”钱无病点点头,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南京,格丽莎在南京那边变卖货物,得到的银子,一部分要押送到京里,一部分,却是要要砸到船厂里去的,这么大的一笔银子,他不去,没人敢轻易动。 “不过,最近龙江那边,油水可是丰厚的很,我带走了虎臣,咱爹没意见吧!” “咱家还缺银子么?”吴嫣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虎臣要的是前程,就像这一次,若是你有几个自家用得上的人手,就算你做不得这锦衣卫的指挥使,也可以像陛下举荐,没来由的便宜了慕天秋!” “慕叔可不是外人,也是咱们自家人!”钱无病呵呵笑道,这朱厚照赐婚的事情,他没敢给自己的两位夫人说,只是和慕天秋通了气,这婚事什么时候办,都不紧要,重要的是,皇帝开口了,这就已经成事实了。他可没必要在京里呆这么几天的功夫,给自己家人添堵。 “倩儿你还有什么说的没!”吴嫣然见到钱无病打着马虎眼,又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不说,下次想说的时候,可只怕又是半年一载以后的事情了!” “这次出去,将苏苏带上吧!”孙倩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本来就是你的贴身丫头,也算知寒知暖,会伺候人,你这经常不在家里,这丫头都快闲的发慌了,何况你在外面,总得有自己的贴身的丫头用吧!” 说完,她招了招手,在送行的人群后面,苏苏拎着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苏苏,我们不在老爷身边,这照顾老爷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了,等到老爷回来后,我再问老爷,伺候得好,家里头自然不会亏你,要是你偷懒耍滑,你别忘记,老爷是干那一行的,到时候,可别怪我和夫人,不给你求情!” “苏苏知道了!”苏苏点点头,脑袋后面的两只辫子晃来荡去的:“老爷,苏苏一直很乖巧的,是不是!” “好了好了,上路吧!”钱无病笑着点点头,朝着自己的夫人们告别。 …… 苏苏是很乖巧,乖巧到钱无病这次来京的时候,带着的亲卫们,都喜欢这个大人身边的丫头。 当然,这或许也这个“贴身丫头”,实在是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词,这贴身丫头,变成通房丫头,最后又被抬举成妾室的事情,在大明真的不要太多,好吧,就算这是想多了,眼前这丫头一天到晚都是在大人身边转悠,这总假不了吧,和这小丫头处理好关系,这就非常有必了要,关键事情,这小丫头也许一句好话,就够他们少奋斗几年的。 依旧还是老路线,从北京到天津,然后转到水路到南京,钱无病一行都是快马轻装,这陡然多了一个小丫头,倒是有些不大好办事情,小丫头可不会骑马! 少不得又特意给她找了一辆大车,当然,这车的主要乘客,还是钱无病,而苏苏,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小丫头罢了。 于是,原本来去如风,变成了一帮锦衣卫,护卫着一辆大车,缓缓的从北京到天津,不过,这也就是两天的事情,和前几天不同,去南京,大家可没有旨意催着,可以不慌不忙的来! 倒是钱无病,趁着这个机会,在车上好好的休息了一下,苏苏伺候过钱无病,自然知道自己主人是个什么性子,该做的不该做的,她把握的非常清楚,倒是让钱无病在外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家里一样舒坦,要不说,这次回京,最令他舒心的,就是带上这个小丫头了。 “老爷,四娘姐姐怎么就成了大官了呢,我听慕老爷说,四娘姐姐,现在可以是做着女将军,统领几千号兵呢?” “你少听那老头扯淡!” “真的,慕老爷上次来看望夫人的时候说的,我都听到了,现在家里好多人都后悔当初四娘姐姐在家里的时候,没有和四娘姐姐交好,尤其是厨房的王婶,听到这个消息,可后悔死了!” “她后悔什么,四娘和一个厨娘,又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四娘姐姐经常带我去厨房偷东西吃啊……啊,是四娘姐姐偷东西,苏苏没有,苏苏才不知道四娘姐姐给我带的那些点心,都是偷来的呢!” “你就是个吃货,你把你的小包袱打开,给我看看,若是里面没有零嘴,老爷今天心情好,到了天津,给你十两银子专门买零嘴吃!” “还是不要看了吧……” “哈哈哈!”钱无病笑了起来,终于可以让这个好奇宝宝安静过一会儿,虽然和苏苏说话,也是挺好玩的,但是,她的世界,可就钱府那一块,顶多加上家门口的那两条街,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心里头有些不安,也是有的。 不过,这不安,变成这无穷无尽的稀奇古怪的问题,那就有些令人头疼了。 “老爷,天津真的很多好吃的零嘴么……” 沉默半响,忸怩了一阵的好奇宝宝,再次发问。 钱无病:“……” 646.第646章偷的浮生半日闲 虽然注定是天津的过客,但是,为了满足自己身边这个小小的贴身丫鬟的要求,钱无病还是决定在这里休息一夜。 当然,等待到南京的船只,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这一次来,钱无病可没打算惊动地方,甚至连漕帮的人,他都不打算惊动,反正四海船队,在天津也有自己的铺子,要想不被人知道,呆到自己铺子就是了,总比找个不熟的客栈什么的,来得舒坦。天津水师这一次是指望不上,在天津的铺子,就算协调艘船只,最快也得到明天早上了。 至于锦衣卫百户衙门,他更是不屑去,他若是去了锦衣卫,那就不叫不惊动了,等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来了,路过而已,不用搞这么大阵仗! 不过,钱无病可不会给苏苏这么说,只是听到中午到了天津后,可以在天津逗留到明天早上再走,苏苏脑子里已经欢喜得对钱无病感恩戴德,这样宽厚的主人,天底下做婢子有几个有这样的福气能遇上。 苏苏这一次出来,虽然没将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带了出来,但是除了存在夫人哪里的银子,她自个儿也悄悄的揣了十多里银子在自己的小包袱里呢!不多,钱无病既然许了了她十两银子,她还是一直惦记在心上的,眼见钱无病似乎忘记了这事情,她顿时有些小小的焦急了。 我要不要提醒老爷一下呢!嗯,这样不大好,可是,零嘴真的很贵的啊!我这些银子,买了零嘴什么的,再想做别的用处,那可就不够了。 钱无病在有些繁茂景象的街头,慢慢的走着,后头跟着这么一个有些垂头丧气的小丫鬟,在不远处,更是有几个护卫,不远不近的跟着后面,钱大人要在街市上走走,又不想惹人瞩目,那就只有委屈他们这些下属了。 “怎么了苏苏,这家的千层饼,一看味道就不错,你这个馋猫,居然不动心!”钱无病在一家铺子门前站住了,鼻子嗅了嗅空中的糕点香气:“不买点尝尝吗?” “我突然觉得,这些零嘴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了!”苏苏抬起头,很是认真的说道:“不过老爷要吃,苏苏这就给你去买!” 这就是苏苏打的小算盘了,若是自己说想吃,弄不好,老爷点点头,那就得自己去买自己会钞了,但是,若是老爷想吃,哼!这银子自然就不用自己出了,而且,老爷买了这些好吃的,还会少了自己的吗? “这位姑娘你是怎么说话的呢!”那卖千层饼的老板胖乎乎的,本来正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对男人走到自己铺子门前,这突然听的这女孩说自己的东西不好吃,立刻就不服气了:“就是军卫里的那些爷们,每次到城里来,别的地方不去,咱们田家铺子的千层饼,肯定是要买几个回去的,不是我田七吹牛,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这吃过的好东西肯定不会少,你随便尝一个,若是不好吃,你掉头就走,我田七保证一个屁都不放!” 哈!钱无病笑了起来,这苏苏虽然是钱家的丫鬟,但是,钱家可真的不是一个差钱的地儿,家里吃的什么就不说了,就光凭苏苏小丫鬟的月例,只怕这京城里有名的好吃玩意,都尝过了,尤其是她还和另外一个吃货相当交好,以慕四娘的身手和手面,两人互通有无,只怕,普通的零嘴,还真入不得苏苏的法眼,他也是看到这家糕点铺子门口,挂着一个百年老店的牌子,才走了过来,说是百年,他肯定是不信的,太宗文皇帝靖难,天津因为“天子渡津之地”才得名,这才多少年,不过,既然敢夸这个口,就算没有百年,十几二十个年,应该还是有的! “苏苏你就尝尝一个呗!”钱无病打趣道,这些天,他真的很难得有像今天下午一样轻松的时候,因为他的心情,相当的不错。 “你说的啊,不好吃我掉头就走的,你别追着找我要银子啊!”苏苏先是确定了一下,见到老板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饼子,极其斯文的咬了一小口,微微咀嚼了起来! “怎么样?“胖老板很是自信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看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公子才是正主,这小姑娘也就是个侍女丫鬟之类的人了,他相信自己的东西,或许在这位公子眼里,算不得精美,但是,这些丫鬟下人吃起来,应该就不算是粗鄙的东西了。 ”马马虎虎!“苏苏很是专业的样子,将小小的饼子全部送进了口气,“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充饥就不错!” “那不得了!”钱无病笑了起来:“来十斤,嗯,来二十斤,带回去给大家充饥,充饥!” 胖老板脸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二十斤的买卖,他今天都可以提早打烊了,要是每天都能遇见这样的主儿,那该有多好! “盛惠纹银二两!”乐呵呵的将饼子包好,胖老板笑嘻嘻的说道。 “嗯,给钱!”钱无病点点头,对着苏苏说道,他现在已经到了出门身上不带银子的境界了,这给钱这种琐碎事情,自然是身边的人负责了。 “我没带银子啊!”苏苏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身后,一两斤点心的钱,她都纠结了一路,这整整二十斤,她要给了钱,那还不心疼死她了,老爷反正眼里是没这种小钱的,没准回头他就忘记这小事情了呢! 她看着身后,她自然是知道,老爷的属下一直都在后面跟着呢,他们一定带的有银子。 “没事没事,小店可以给送到府上的!”胖老板一点都不在意,真的,去富贵人家家里送东西,没准还能捞点打赏什么的,这绝对不是坏差事! “那就算了吧!”钱无病可不想那自己属下出来,“回头再说吧!我在天津只逗留一天!” “那可不成!”胖老板脸色登时就变了,“这不是拿咱们寻开心么!” 他扯着嗓子,朝着外面的街上喊道:“二子,二子,你过来过来,有人拿你田叔的买卖寻开心呢,咱们天津人,可不能让外地人给欺负了去!” 647.第647章小插曲 一个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的汉子,摇着肩膀走了过来,钱无病看到,就是眉头一皱。 不是因为这老板叫人过来,实在是因为,这老板叫来的人,让他感觉有点不大舒服。 这里是城内,不是码头那边杂乱的地方,在这城里,自然就烧不得衙役兵丁什么的,维持治安,当然,锦衣卫也是有这个功能的,只不过,钱无病仅仅在京师和南京干过锦衣卫,对于这两地方地方以外,有没有巡街之类的锦衣校尉,他实在是有些不大清楚,不过,按照锦衣卫的编制,除了京师,其他的布政使司,了不得放一个锦衣卫的千户所,大一点的城市,有个百户所,就算顶头了,若是百来号锦衣卫,还要靠着上街巡街,收取点商户的平安银子过活的话,那锦衣卫实在是有些太潦倒了。 来的这个汉子,身上的确是穿的锦衣卫的招牌服侍,哪怕因为天气过热,好好的一身锦衣校尉的服侍,被他穿成了一个街面上的混混模样,但是,他的身份肯定是没问题的。 “哪个外地佬,在这里欺负我田七叔呢?”他从街的那边走过来,自顾自的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七叔,怎么回事!” 胖老板将刚刚的事情,给这汉子说了一通,钱无病微微听了听,发现这老板居然也没添油加醋,倒是有些奇怪,他还以为这老板要强买强卖呢! 一直在远处的护卫,也悄悄的凑了过来,不过,一看到那坐在椅子上的汉子身上的穿着,护卫们摸向怀中刀柄的手,又慢慢的放了下来,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有些怜悯的看着那个得意洋洋正在“盘问”钱无病的家伙。 这家伙要倒霉了!几乎每个人都这么想。 “是这样的,没事,你这个丫鬟留下,你回去拿银子好了!”椅子上的家伙,一副为两人排解纠纷的样子:“不过,价钱稍微涨一涨,你看,为你和七叔的事情,我们兄弟还得在这里等半天,你就送二十两银子过来,这事情就算了,嗯,你不来也成,派人个过来就成,你住哪里?” 钱无病吸了一口气,不是牙疼,是觉得有些荒谬,自己居然被自己的属下给敲诈了,这可不大好! “真的,你若是不来也没事,咱们可是讲道理的人,这丫鬟总值得十两二十两的吧,呵呵,到时候,请这位姑娘,在天津安家落户,也是一桩美事!” “你……你大胆!”苏苏本来一直都站在钱无病身边,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乖巧得不行,此刻见到涉及到了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老爷才不会将我留在这里抵账呢!” “你……你大胆!”这锦衣卫学着苏苏的话,嗲声嗲气的重复了一遍,顿时引起一众围观的闲人一阵大笑。这种不大事儿,又有热闹看,闲人总是不少的! 苏苏脸气的通红,腮帮子鼓鼓的,那样子,真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钱无病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不动声色的问道:“要是不依你的说,我们会怎么样?” “那就不好说了!”这锦衣卫汉子,听的钱无病口中有讨价还价的意思,顿时不高兴了,“说实话,这也是七叔的面子,这要是别人家的事情,我还真懒得管,识相的,你就乖乖就范,不要惹得咱们七叔将咱们百户大人请来来,那时候就好看了,咱们百户大人是很好说话,但是,你不开眼欺负到他的未来岳丈身上来,这就难说了!” “你们百户大人?”钱无病这才终于好像有了一点兴趣的样子,对于这个巡街的校尉,为什么被一个商户,这么召之即来,他还有些不解了,有了这个解释,他顿时就理解了。 这天津卫的锦衣卫百户,好像是皮单吧,这家伙,到现在还没收敛么,看他手下这德行,这平日里他也未必好说话到哪里去! 他正在考虑,是不是将皮单叫来训斥一番,只觉得自己的衣袖轻轻的动了动,他低头一看,只见苏苏轻轻的拉着他的衣袖,低声的说道:“老爷,其实我带了银子了,要不,咱们就给了他们银子吧!” 这都是什么事儿! 钱无病一听,简直是哭笑不得,这苏苏小丫头的那点心思,一点都不难猜,他可真没想到,这小丫头,不仅仅是一个小吃货,还是一个小财迷,居然吝啬到跟着自己出来,连银子都舍不得花! “成成,这二两银子我给了!”钱无病摇摇头:“这东西就放这里,回头我叫人来拿!” “迟了!”坐在椅子上的锦衣卫,懒洋洋的说道:“咱们兄弟也不能白忙乎一场不是,我看你们一会说有银子,一会儿说没银子,说话不尽不实,嗯,只怕有些问题,跟咱们兄弟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你这就过了啊!”钱无病有些恼火的看了对方一眼:“东西我也买了,银子我也给了,你还要将我请到衙门里去,你们天津的锦衣卫,就是这么办事的?” “咱们锦衣卫办事,用不着你这个小白脸来指点!”那锦衣卫也有些不大痛快了,“莫非,你要让我动粗?” 钱无病看看了,不再理他,自顾自的背着手,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苏苏看了看那包好的点心,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钱无病的身后走了。 “你给我站住!”这被人当众无视了,可是让这锦衣卫老羞成怒,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跟在钱无病身后的苏苏。 一支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一下子就抓住了听到胳膊,一股大力传了过来,他身子一倾,那本来就有些破旧的飞鱼服,愣是一下就开了缝。 “我操你大爷!”他头都不回,拿着刀鞘就朝后砸去,“尼玛,小白脸你还带着有帮手!” 与此同时,在街的那边坐着看热闹的几个他的同伴,也腾腾腾的朝着这边跑来,都动手了,他们自然不会坐视,眼见对方好像三四个人,他们生怕自己的同伴吃亏,大呼小叫的就冲过来了。 “老实点!”将这个不停蹦跶的家伙按住,这几个青衣人将闲汉们的视线挡住,一撩衣襟,露出自己腰间的腰牌:“认识这个是什么吗?” 说道这个腰牌,也是有讲究的,锦衣卫的腰牌,金的,铜的,木头的,都有,就算是木头做的,这木头也分很多种,各种不同的等级,对应不同的腰牌,外人或许看不出这其中的意思,但是大家都是锦衣卫,这腰里的腰牌一亮出来,对方的来历等级,可不就是一眼而知了么! 这挣扎的锦衣卫,顿时就不动了,有些不大相信的看着自己的面前几人,他知道百户才会用铜腰牌,连他们的总旗都是木制的腰牌,这几人,都是一水的这样的铜腰牌,这是说,这都是百户以上的大人啊? “别吱声,少在百姓面前丢人!”身后的“百户大人”嘱咐了一句,送开了他的胳膊,这个时候,正好他的同伴冲了过来。 见状他顿时大惊:“误会,误会,哥几个别冲动,我和这位兄弟闹着玩呢,没事!” “真没事?”那几个同伴狐疑的看着他们! “真没事!” 他原地比划了一下,还蹦跳了一下,然后回头望去,却是一下定住了,刚刚在他身后的几人,趁着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消失到了人群中,而他的“没事”一说,显然没人拦住他们! “哎呀,我擦!”他心事重重的将自己的同伴们打发走,却是陡然反应了过来,这几位“百户”大人,是在自己朝着那年轻贵公子动手的时候才出现的,在这之前,自己再怎么嘞嘞,人家可都没动自己! “我他妈的这是长了一双狗眼啊!”他给了自己一巴掌,正笑眯眯的数钱的点心铺掌柜,被巴掌声吓了一跳。 “二子,你不是气晕了吧!” “七叔,你害死我了!”他长叹一声,朝着前面那一大一小快要消失的人影追了过去。 …… “苏苏,你就这么舍不得银子么,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让老爷出了一个大洋相!”钱无病一边走,一边数落着苏苏:“银子拿来,我看看你这个小守财奴,到底有多少家当!” 将秀气的荷包递了过去,苏苏脸红得更什么似的,和钱无病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没这么尴尬过! “还不少啊,这有十多两吧,还有两颗金瓜子……” 钱无病掂量了一下,顺手将荷包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指望你靠不住,我还是得靠我自己!” “那金瓜子是倩夫人赏的,又不是这些例钱……”有些肉疼的看到自己的荷包,被钱无病揣进怀里,苏苏嘟嘟囔囔的说道。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例钱?”钱无病回过头:“有些奇怪了,你跟着我出来,夫人们没有给你准备这些零散的用度么?” 苏苏的小脑袋,都快摇出残影了,心里下满是委屈——这真的都是我自己的银子啊! 648.第648章肚量水匪 皮单和他那个倒霉的手下,足足在四海商行的铺子里,等候了半夜,知道确认钱大人已经安寝了,他们才怏怏离去,而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两人又出现在了铺子外面,不来不行啊,钱大人虽然不见他们,但是他们姿态得做足,这认错的态度不好的好,那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听说钱大人正在和西夷开战,被弄到前线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天津虽然比不得江南的繁华,也没有京师的贵气,但是,在这里当差,衣食无忧以外,还可以小有盈余,真要被弄到前线打仗,那真的不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了,皮单不想,他那倒霉的手下,也不想! 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思去责罚这个倒霉的家伙了,若不是因为在家伙对自己看上的一个女人家里,大献殷勤,他也不会惹上这种麻烦,他只知道,这家伙死不足惜,但是却是将自己给连累了,钱大人不记恨则可,一旦记恨,他皮单百分之一百的躲不掉。至于如何得知钱无病的身份和住处,他就是天津的锦衣卫,这点很困难吗? 天蒙蒙亮的时候,商行的铺子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钱无病带着一众属下,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一直等候着的两人,立刻抖擞了一下精神,朝着钱无病一行看了过来!他们的人站在哪里,是那么的瞩目,这一行出来的人,想看不到他们都难! 钱无病也看到两人了,他召了召手,皮单立刻朝着这边,小跑了过来。 “大人!” “领我去码头,我今日要去南京!”钱无病淡淡的说道,只字不提皮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倒是苏苏,有些惺忪的睡眼跟在钱无病的身后,看到昨日里为难他的那个锦衣卫,蔫头巴脑的站在那里,一时记恨起来,狠狠的瞪了他一样,那锦衣卫此刻,除了赔笑,连话都不敢搭。 “昨天里不见你,不是因为对你有了看法!”钱无病和皮单在前面走着,一边随口说道:“在天津这边,你办事用心不用心,自然有人禀报于我,不过,若是因为自己的属下胡作非为,给你惹出了乱子,这种事情,诿过于下,只能让别人看不起,你不是锦衣卫出身,对锦衣卫的这块招牌,或许没多少感触,不过,你应该知道,我家里是世代干这个的,我可看重得很!” “是是,属下其实一直也很看重的,只不过,有些御下不严,回头我就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些不开眼的,让他给咱们衙门丢人!”皮单连连点头。 钱无病微微笑了一下:“你倒是乖巧,若是你今日早上不来,你以为我会怀恨在心故意不发作么?” 他看了看依稀可见的码头:“肚量啊,不仅仅我要有,你也要有!对属下兄弟,太放任了不好,太苛刻了也是不成的,这其中的分寸,你好好的把握就是了!” 皮单默默点头,不说话,倒是心里对自己的这位上司,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原本,他准备承受钱无病的一顿狂风暴雨般的训斥的,眼下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甚至被冒犯的事情,也不在意,人家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人,坏了锦衣卫的招牌。 “好了,你回吧!”看到自己要乘坐的船只,已经到了眼前,钱无病摇摆手:“好生办差,不要丢了我的脸!” 这话就很重了,丢钱无病的脸,那可是嫡系心腹才有的待遇,皮单心里突然堵了一下,原来,钱大人一直当自己是他的人,这样的一点冒犯,难怪他一点都不在意了! “属下明白!” 苏苏有些好奇的看到钱无病放走了他们两人,跟着钱无病上了船,实在是忍不住的问道:“老爷,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那人可是要讹咱们的银子的啊!” “那他讹到了咱们的银子没有?”钱无病笑眯眯的问道,有个好奇宝宝在身边,的确很解闷。 “那倒是没有,不过,就算是劫匪,抢不到钱,这官府也是要抓进去的吧!”苏苏歪着脑袋:“是不是这个道理,老爷不要当苏苏什么都不懂!”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要是这讹咱们银子的,是自家人,这又不同了!”钱无病笑了起来:“别人当然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但是,他也是你家老爷的属下,为这点小事整治他一番,别人只能说你家老爷和女人一样,小肚鸡肠,这可不是很好评价,而且,老爷的其他的属下眼里,老爷也是落了个刻薄寡恩的名声,你想这样吗?” 苏苏连连摇头,两个鞭子随着她的脑袋摆得飞快。 “这不就得了!”钱无病在她脑门下弹了一下:“去看看船主给咱们准备的住处,这还得在船上呆几天呢!” 这个时候,这船上的船主,也过来参见钱无病,如今在运河上靠着四海商行吃饭的这些船只,还真的不少,今日能见到商行的幕后大老板,这船主心里激动得跟什么一样了,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钱无病眼里哪里有这样的小人物,随口勉励的几句,就将此人打发走了,至于此人说这船沿路上,能不停靠就不停靠,尽快将钱无病一行送到南京,钱无病也就不过微微点了点头,勉励了几句,对方这巴结讨好之意,溢于言表,他虽然眼中没有此等人物,但是,能对自己此行有好处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拒绝。 “小的也是拉的四海商行的货物!”那船主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点什么:钱大人,最近运河上,可能有些不大太平,有几艘船都出事了,而且那些水匪们,不抢别的船,专门就抢拉着四海行的货的船!“ ”这什么个说道!“钱无病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回来,这事情,怎么没人告诉我!” “大人您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情,当然没人敢来麻烦您老人家!”那船主赔着笑说道,“小的听说,事情是这样的……” 649.第649章如影形随 事情是这样的! 大概是一二十天前,运河上接连几艘船,都被人给劫了,这年头在外面行商,一般人都有这个心理准备,虽然谁都不愿意遇见这事情,但是真的要是遇见这事情了,不管是运货的,还是货主,一般情况下,都是努力先保住性命,至于钱财货物,那都是身外之物了,谁还计较这个,除了那些如果这一趟买卖黄了,铁定会家破人亡的主儿,没有人拿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情。 但是很奇怪,这被劫的几艘船,除了被劫匪抢走货物,这船上的人,那是一个都没伤着,这就有些奇怪了,要知道,哪怕是被劫的人不反抗,这劫匪总是要要动几个人示威的,连这种事情都没有,要么就是这些劫匪一个个都成了翩翩君子,温良恭俭让得不像话,要么就是劫匪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以至于不用示威,都能达到劫掠而众人不敢反抗的效果了。 这事情一旦被人联系起来,那么,就有人愿意更多的琢磨一下这事情了,在运河上跑的主儿,都是人精,这消息人面也不少,大家一合计,这才赫然发现,敢情,这些劫匪劫掠的船只,当时都是运载的四海商行的货物,这运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无数,劫匪们眼光精准到这种地步,怕是不可能吧! 于是,有人就猜测到,这劫匪一定有内应在四海商行里,也有人猜测道,这些劫匪,是专门针对四海商行的,总之众说纷纭,让所有和四海商行有着密切往来的船主们,一个个都人心惶惶了起来。 钱无病微微的笑了笑,他似乎明白,眼前的船主,为什么宁愿路上都不停靠,也要将他们一行尽快的送往江南了。 “那官府总会询问过那些被劫的船主货主了吧,贼人有多少人,多少船只,这些情况,总是知道一些的吧!” “这个,小的就不敢乱自猜测了!”那船主吞吞吐吐的说道。 原来,每艘被劫掠过的船只,对待官府来人的询问的时候,说辞都大不一样,有的说贼人数以百计,船都是三五艘,有的说贼人就是一艘船,夜里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的船旁边,贼人们也是一个个黑巾蒙面,杀气腾腾的,更有意思的是,还有一个船主,居然说贼人首领是个女人,这就有些演义小说的味道了,想一想,这月黑风高杀人夜,一个不露出面貌身形姣好的女贼首,怎么想都是一股香艳的味道扑面而来! “也就是说,这货物被抢了几次,除了知道贼人不伤人,其他的都是不靠谱的?”钱无病摇摇头:“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去吧,有我们在船上,你不用担心这些!” 我当然不是担心这些!船主一边笑着点头离开,一边心里腹诽道:“这贼人要真的眼线的话,只怕躲我的这艘船来来不及呢,谁会犯在你手上,我不过是事先提醒一声,免得真遇上这事情了,你给我扣上一个通贼的罪名儿而已!” 说是不用担心,钱无病在船只开动之后,还是将自己的手下们召集起来,给他们说了这事情,想必有了他这一番交代,众人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会警醒几分了,至于循例的在船上哨岗,巡查,那自然更是只能多不能少了,大家跟着钱大人在海外都经历过,要是在这小小的运河上翻了船,那可这张脸真的就没地方搁了。 唯一对这情形,毫无察觉的怕是只有苏苏了,在她的印象中,她是坐过船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还小,而且整日里呆在船舱里头,根本就没什么印象,倒是这一次,跟着自家老爷,能够坐船去南京,在出发之前,她就已经遐想过一阵子了,眼下这美梦成真,她整个人都像一只开心的小麻雀,在钱无病不要她伺候的时候,船头船尾的到处乱窜,一副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 船上的水手们,自然早就得了船主的交代,对苏苏这位“贵人”那是恭敬有加,有问必答,哪怕是被烦得不行,一个个都脸上堆着笑容,倒是后来,钱无病看不下去这丫头到处折腾人,将她拎了回来,好好的呆在船舱里给他念念书。钱无病本身的学识,在有些人眼里,可是非常的差的,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有空的时候,他总是想多看看书什么的,尽管他有这个心思,但是,一拿书起来,他的瞌睡就来了。 眼下有了苏苏,他倒是不用为这个发愁了,听苏苏那糯糯的声音,一板一眼的给他念着书,偶尔不懂不明白的,还可以问问苏苏,虽然有些似乎没面子,但是,两人在屋子里的事情,外人谁知道呢! 有意思的是,两人似乎对这事情,都很享受,钱无病的享受自然不说,就连苏苏,接过了这差事,也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起来,她这是在给老爷念书呢,老爷现在是大官儿,也许将来他做出某个决断的时候,用的计谋就是他苏苏曾经给老爷念过的书里的内容,这让她感到自己除了伺候老爷以外,真正可以帮老爷做点事情了。 所以,不管苏苏在干什么,只要钱无病吆喝一声:“回来给我读书!”小丫头立刻就颠颠的跑了回来,一本正经的进入了自己的状态,这简直是钱无病这几天试出来的百试百灵的“苏苏召唤**!” 船只顺着运河而下,到了夜晚,听着船外的水声,偶尔夹在着几句水手们的交谈,一切都显得静谧无比。 船已经过了扬州,这船主还真的按照他说的那样,一路上尽量不停靠,就这么放船直下,但是,到了夜晚,总是人要休息的,这路上不停靠,这到了晚上,总归就错过了那些大的城镇。当然,既然不停靠在城镇,这上下不靠的岸边,更是不会停靠过夜的。 船上留着几个水手,船在江面上缓缓而行,其他的人都在抓紧休息,等待着天亮以后继续加速前行。 “物有本来,事有终始,以温良恭俭让之德,五者乃圣德光辉!”苏苏读着一本不知道哪里来的书,看到钱无病昏昏欲睡的样子,放下了书本:“老爷,你是会水的吧!” “嗯?”钱无病迷迷糊糊,突然听的这么一问,随口就答道:“不会,不过,我倒是不晕船!” “你不会水?”苏苏眼睛都瞪大了:“老爷你不会水,带着船队跑那么远的地方,倩夫人说,你去的地方,比咱们大明从南到北还远呢?” “这和会不会水有什么关系,你从天津到南京,这不会水,也不是走了上千里了么?”钱无病白了她一眼:“大惊小怪的!” “可是,可是,我听齐百户说,这河上有贼人呢,这万一贼人来了,咱们打不过,老爷你不会水,咱们可就跑不掉了!”苏苏一脸的忧虑的样子:“可是,我也不会水啊,要是我会水那就好了,可以背着老爷逃跑!” “青天白日……”钱无病一出口,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这朗朗乾坤,哪里这么多贼人,你就瞎担心吧,再说了,老爷是干什么的,你忘记了,老爷是专门克贼人的,这贼人不来这来,这要真的来了,那就不是他们来劫掠咱们了,而是送肉上砧板!” “也是哦,老爷专门克贼人的,嗯,我听过过,有的女人克夫,有的男人克妻,倒是,克贼人的,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呢!” 你狠!钱无病哭笑不得,他刚刚酝酿起来的一点睡意,算是不被这个爱瞎琢磨的好奇宝宝给弄的烟消云散了:“懒得理你,你早点睡吧,我出去转一转,活动一下!” “我跟老爷去!”苏苏果断的站了起来,钱无病瞪了她一眼:“你去干嘛,河上风大,你这小身子骨着凉了,我还得找人伺候你!” 苏苏可怜巴巴的看着钱无病,见到钱无病走到了船舱门口,有些怯生生的开口道:“老爷,若是真的有贼人来,要跑的时候,你叫上苏苏啊,苏苏睡的很浅的!” 这一次,钱无病脸话都懒得回答了,这丫头,真是想得太多了,落荒而逃,他钱无病真的在自家丫鬟眼里,就是这么不堪的吗? “大人!”刚刚走出舱门,船舷处黑影中,一个人影突然开口了:“您还是在船舱里休息一下好吧,今天晚上外面风大!” “嗯?”钱无病轻轻的嗯了一声,他可以和自己的丫鬟胡说八道,可以容忍自己的丫鬟质疑自己,但是若是自己的属下,那他可就不能容忍了! “后面的那船,从天黑起,就一直跟着咱们,属下觉得,应该是那话儿来了!”那黑暗中的人影,轻轻的解释道。 “我没那么娇气!”钱无病哼了一声,“就一艘船么?有其他的帮手没有!” “暂时还没有发现别的船,不过,这船跟了咱们一路,一直没动手,应该有还帮手在前面埋伏,属下对这些勾当,还是有些熟悉的!” “其他人都知道了么?”钱无病问道。 “知道了,就连船主都通知到了,船主说,前面大概还有一两个时辰,就是一处浅滩,贼人很可能会在哪里汇合了然后动手!” “那好!”钱无病点点头:“你们用心戒备,到地方了叫我,趁着这个空档,我去养养精神,然后来见识一下,专门和我四海行过不去的,是那一路的蟊贼!” 650.第650章伏兵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云层里面去了,没有了月亮的照拂,水面上,顿时变得昏暗起来,船只缓缓的顺着河水朝前行走着,除了偶尔水花拍到船舷边激起的声音,整艘船好像已经熟睡了一般,静谧无比。 岸上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野狗,偶尔传来吠叫声,然后又引起一群野狗的吠叫,直到这船只缓缓的越过这段河岸,将这些似乎有些搅人清梦的吠叫声,通通都抛在身后。 若是从岸上看去,就可以看得到,在运河中间,这一艘缓缓前行的商船,并不是在黑夜中唯一的孤独行者,在它的身后,还有一艘略小的商船,也跟在其后如同前面的同伴一样的安静。而船上,除了偶尔的灯火,在船身的摇晃中飘荡着,船上的人,仿佛都一个个进入了梦想。 但是,有的时候,眼见就未必一定是真的,此刻,在岸上看来那几点犹如鬼火般的微弱灯火下,七八个黑衣汉子,正凑在一堆,听着灯火下那个身形娇小的身影在说话。 “再有一个时辰,差不多就到地儿了,大家都准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众人低低的齐声回答。 “还是老规矩,我再说一次,第一,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人;第二,大家闷声发财,这些财货,半年后才出手,谁要是等不得,提早出声;第三:……” “大小姐,你的规矩,兄弟们都知道了,就不用再重复了!”一个黑衣汉字,轻轻笑道:“若是谁敢坏了大小姐的规矩,那就是大家作对,大家决计饶不了他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说话的这位大小姐,在灯火下坐了下来:“前面也都准备好了么,可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绝对不会有岔子,大家都等了好些天了,若是让这一票再从咱们手里溜过去,那大家以后就不要在这运河上混了!”有人回答道,“大小姐,你放下心来,等待着咱们兄弟们,漂漂亮亮的办完这趟活儿吧!” 船舱里说完了这一句,再度沉默了下来,有的人坐在一边,默默的闭上眼睛养神,有的人则是抽出随身的兵刃,一边一边的擦拭着,而这位大小姐,则是两眼微微有些发直,看着那摇曳的灯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趟活,她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的样子,但是,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是因为对方船上突然多了二十多个保镖的吗?她还真不认为这些保镖的家伙,是自己的威胁,十几二十个保镖的家伙算什么,就算是全部都是亡命之徒,她见过的亡命之徒还少了么,江湖儿女,大家都是亡命之徒,她就不信,在这运河上,还有谁比自己这帮人,更称得上亡命之徒这个称号!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真的不愿意动这些运四海行的货的商船的,四海商行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在如今的运河上,谁人不知,但是,这些从四海商行里拿货出来的商船,他们的油水真的不一般的丰厚,劫上这么一艘船,足足可以抵得上三五次劫那些普通的商船了,尤其是被劫的这些船,都是一些四六不靠的主儿,只要不把他们逼到绝路,让他们这一趟不至于亏本,离开的时候,稍稍亮明一下自己这些人的来历,这些商人,都知道会怎么做。 要在这运河上混下去,他们就绝对不敢说出真相,虽然这一次,损失了一些货物,但是无非是就是利润赚不到,白跑而已,若是真的不依不饶,怕是下一次,连人带货都得没了,这其中的分寸,商人们应该会把握,当然,若是真的有瞎嘞嘞的,无非也就是一个灭口的事情,似乎也没多么为难。 灯火噼啪得跳动了一下,她的思绪也为之微微一乱:管他呢!她胡乱的想道。反正我们不碰四海商行的人和船,这些人从四海商行拿完货,和四海商行也就没关系了,总不成四海商行还为自己卖出去的货物负责吧! 这些事情,也不应该是自己考虑的!她摆摆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将这些困扰她的思绪,全部都甩出自己的脑海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身突然微微一晃,然后仿佛静止下来的一般,而一直若有如无的拍舷的水声,这个时候,也陡然全部消失了。 “到地方了!”她轻轻说了一句,船舱里的人,随着她的这一句,全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巾,将自己的脸覆了起来。 她也掏出一块黑巾,蒙在自己的脸上,提了提手中的长刀,朝着面前这陡然之间从懒洋洋变得彪悍的手下们扫望了一眼,当先走了出去! …… “大人,应该就是这里了!” 一个锦衣卫,轻轻的敲打着钱无病的舱门,河面上,两盏灯火,正在缓缓的朝着他们而来,身后一直尾随的船,此刻也是灯火大亮,一直戒备着的众人,也同时发现,船身渐渐的平缓下来,这个时候,还察觉不到这是到了贼人们遇险埋伏的地方,那他们这锦衣卫,可就真的白干了。 “吱呀”一声,钱无病推开舱门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一脸忐忑但是眼中又是跃跃欲试的神情的,自然是苏苏。只不过,她手上此刻并没有闲着,而是好像有些费力的,抱着一个大盒子。 “让船家全部躲起来,伤到了他们,可就没人给咱们开船了!”钱无病吩咐了一声,见到自己的手下点点头,却是没动,知道这些事情,早就被这帮能干的手下安排好了。他整了整衣襟,笑了笑,朝着船头走去。 “苏苏姑娘,不呆在舱里头么?”见到苏苏也要跟上去,那手下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嗯,无妨,我我钱家的人,总归不是那些见不得厮杀的幼苗,几个小蟊贼,让这丫头练练胆子就成,他跟着我,没事!” 钱无病毫不在意的说道,甚至看都没看苏苏一样,倒是苏苏听到钱无病这话,抱着盒子,小小的有点婴儿肥的下巴,朝着这个锦衣卫得意的翘了一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前面的钱无病,小跑着跟了过去。 “老爷叫我不管什么,都在他三步之内的,嗯,苏苏绝绝对不能忘记!”苏苏小小的心思里,这样想道。 651.第651章王艳艳 两艘体形有些巨大的船只,从前面逼了过来,蛮横而不讲理的,将钱无病所在的这艘船,夹在了中间,然后数个带着绳索的铁爪就飞了过来,船板上只听得仿佛暴雨一般的“咄咄”之声,顷刻之间,两艘船就好像两只大手一样,将他们的猎物,牢牢的掌控住了。 有人从船舷上跳了过来,还没站稳,就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是突然亮如白昼,然后,耳畔就是一声仿佛雷鸣般的响声。 当然,这响声,也是他最后能意识到的东西了。 在他的同伴们看来,却在自己这个平日里最骁勇的伙伴,刚刚跳上被劫掠的船只,那船上甲板的阴影处,就冒出一团巨大的火光,然后,随着一声巨响,这个最骁勇的伙伴脑袋,就此不翼而飞了,那个没有了脑袋的身子,陡然从脖子里窜出足足有两尺高的血柱。 “有埋伏!”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有反应不及的贼人,却是已经落在了船板上,而黑暗中一直隐藏在那里的那些敌人,却是一个个闷不出声的冲了出来,雪亮的刀光中,顿时响起一片惨叫之声,几乎是眨眼之间,这来不及收住自己身形的五六个已经上船的贼人,就已经尸横遍地。 “砍断绳索!”钱无病低声说道,身边一直没有动的几人,朝着两边的船舷扑了过去,一阵刀光闪动,刚刚飞在这船板上的那些带着绳索的铁爪,他们的绳索通通变成了两段。 两艘夹击过来的贼船,显然没有会料到有这样抵抗,一时之间,船上的人,似乎被什么魔法封住了口一样,船头一片安静。 “好了,我打完了,换你了!”钱无病将手中的火铳,丢在地下,拉开苏苏仅仅塞住自己耳朵的双手,将盒子里的另外一支火铳,塞到了她的手里:“你不是怕了吧,你还说要学你四娘姐姐呢,四娘姐姐遇见这些个蟊贼,可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声音在这一片安静之中,格外的刺耳。 “杀了那小子,那小子杀了高兄弟!” “狗爪子硬啊,兄弟们一起上!” 贼船上的贼人们听到这一句话,仿佛突然清醒了过来一样,顿时鼓噪起来,更有人已经在点起火把,将船头照的一片通明。 火光照在对面船上,又是一片安静! 若是说,刚刚基于自家兄弟之死,这些贼人口不择言的话,此刻他们,却是一个个将吐出污言秽语的嘴,一个个闭的紧紧的,偶尔有个把没有看清楚对方船头的景象的家伙,也被身边的同吧,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在通亮的火光中,十几个长刀上尚在滴血的锦衣卫,整摆出整齐的战阵,睥睨着他们,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穿着飞鱼服,正在和一个年轻女孩儿的说话的锦衣卫,却是看都没看他们。 这次坏事了! 这一刻,贼人们有不少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当然,他们不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想,而是为他们自己想,没有消息说,这船是锦衣卫的船啊,这么多锦衣卫在这船上,自己这些人冒冒失失的半夜跳上来,这死了都白死啊!这是杀官造反的勾当啊!人家才不管你是不是想上船打劫,是不是打算不伤一人呢! 也有人在打量着自己的兄弟们,这是那些胆子奇大又没有什么身家挂碍的主儿,他们不在乎对面船上的这些人是谁,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干掉地方,在这河上发生的事情,天知地知,将这些锦衣卫全部杀了,船一烧,谁知道是他们干的! 但是,看到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在对比了一下对方的人手,这些人,也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要夺下这船,应该可以,只要大小姐舍得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填,这些锦衣卫也就二十来人,他们肯定是抵挡不住的。但是要将这些锦衣卫全部杀死,那可就有些麻烦了,只要走脱了一个,只怕今日的事情,就是天大的祸患,对他们是,对他们身后的所有人,都是! “谁说我们是贼人!” 安静之中,一个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钱无病抬起头,看到出现在对方船头的那个女人,微微摇摇头,他可不知道,在他身后的那艘船,听到火铳的动静,已经从他们侧面登上了对方自己的接应船只。 “看来你是没机会放了!”将脸色一片惨白的苏苏手里拿过火铳,钱无病摸摸她的脑袋:“刚刚看见死人血淋淋的,是有些恶心,不过不怕,吐出来就没事情了,多吐几次,再看见这些事情,也就习惯了!” “这位大人,我漕帮水路巡查,夜里登船检查,却是折损了这么多兄弟,你总归是个给个说法的吧!” 船头上的女人,仿佛根本就没看见那些船上钉着的铁爪和如同死蛇一样垂在船舷的那些绳索,居然咄咄逼问钱无病起来! “水路巡查?你是首领么?”钱无病提着火铳走了出来,昂然站立在船头:“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王艳艳!”王艳艳微微一抱拳,对着钱无病说道:“敢问大人在北镇抚司哪个衙门行走!?” 这些举动,中规中矩,两人对答,也没有多少烟火气,除了这船头还有几具尸首有些碍眼之外,还真的仿佛是两艘船上的人,在这运河上遇见了寒暄一样! “王艳艳是吧!”钱无病却是不回答她的提问:“你们漕帮水路巡查,查什么?” “查走私夹带!”王艳艳看着这个年轻的锦衣卫,心里那一直隐隐不安的感觉又出来了,她没有看见船头的厮杀,但是钱无病给他的感觉,真的是不好相与的那一种,尤其是,对方手中那造型极为精美的火铳,嗯,不仅精美,而且威力奇大,以她的眼界,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听说过这种火铳,这可不是一般的锦衣卫能够有的玩意。 “这是官府的事情吧,就算是水师干,也说得过去,你们漕帮……?” 年轻的锦衣卫微微一笑,听起来是质疑,但是话中的不屑之意,却是相当明显,只怕没有没说:这是朝廷的事情,关你们这些人什么事情了! “官府许可的,在沿岸府县,都有行文的,我漕帮查出来的非法所得,有七成是要上缴朝廷的!”王艳艳却是不怕对方拿这事情说事,这个还真的曾经有过这样的留档,不过,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不说,就算是真的查到了也没人有傻乎乎的将所得献出去七成,所以,这也是只是曾经的某些官员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妙计”,漕帮这边,自然是可有可无的允了。所以说,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情,王艳艳根本不怕对方去查! “就这样巡查?没旗号,没身份,半夜里仿佛盗贼一样,拿着兵刃突然跳上人家的船?”钱无病笑着回答道,“看来,你们遇见的那些走私夹带的人,都是动不动数十人的亡命之徒,你们这是拿命在拼啊!” 王艳艳微微点头,成了,对方认可了这个说法,今日事情,就算不成,也可以脱身了。 不料,那年轻锦衣卫脸色一板,却是突然就翻脸了:“若是今日这船,不是我们锦衣卫的,你们又当如何,别告诉我,你们这几艘船,半夜里靠过来,又凶神恶煞的跳下来这么一帮人,就是为了在这船上转一圈看一看,你若是这样说,我会小看你,小看整个漕帮的!” 他幽幽的叹息了一下:“小看你,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小看漕帮,那漕帮可就真的有些糟糕了!” 王艳艳嘴唇一咬,面如寒霜,这一瞬间,她真的起了和她的某些手下一样的心思:这人这么难缠,要不要干脆全部杀了! “你们做事情,太不慎重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属下,十个我也开革了,跟了我们一路,居然不知道这船上有什么人,还是说,你们在四海商行的内应,身份差了一些,得不到咱们的消息!”钱无病有些讥讽的说道:“看你牙齿都快咬碎的样子,我估计你这个时候,没有想什么好事情,不过,你们这几艘船上,怕也就不过百十人吧,若是有什么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不用给我们面子,尽管放马过来吧,早听说漕帮的人能打,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将咱们兄弟,全部都沉到这河底去!” “大小姐,动手吧,此事不能善了,此人色厉内荏,咱们这么多兄弟,一定可以料理了他们!” 有人在王艳艳耳边,轻轻的说道。 王艳艳正在犹豫,只见对方船头上,几个锦衣卫弯下了腰,从甲板上的盒子里掏摸了一下,再站起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柄和面前这个年轻锦衣卫手中一模一样的短火铳,她的瞳孔,陡然之间,仿佛针刺一样的放大了。 这些锦衣卫,有备而来! 和那些锦衣卫脚下的箱子一模一样的箱子,她看到还有几个,毫无疑问,这些箱子里,都是已经上好了火药铁砂的短火铳,对方如此彪悍的武力,又有这些火器在手,真打起来,自己这些兄弟,只怕有一半都回不去了。 而能够回去的一半,如果不把这些锦衣卫全部杀死,任由他们走脱一两人,那这回去的一半,只怕在家里还没坐热乎,这官府的人就找上门了。 她微微的摇摇头,制止了自己的手下的蠢蠢欲动。 “这位大人说笑了,这次巡查,是咱们兄弟有些鲁莽了,这事情惊扰到了大人和贵属,艳艳知道唐突了,还请大人赐下名号,等到大人抵达南京之时,艳艳必定亲自上门,为大人赔罪!” 652.第652章麻杆打狼两头怕 无论什么时候,还是实力说话让人腰板子更直啊! 钱无病明明知道对方是在忌惮什么也不说破,只要对方有了忌惮,就是好事情,对方眼下是服软,还是暴起,这有没有忌惮真的很重要,这船在河中央,对方又是靠着这运河吃饭的漕帮诸人,他自己也有忌惮,所以一开始不知道对方的来路,他要杀人立威,图的就是震慑住了对方,以免造成混战的局面。一旦发现对方似乎有些震慑不住,他毫不犹豫的当众将随身带的火铳分发了出来,江湖人士慑于朝廷律令,连弓弩等远程武器,都是犯禁,更别说火器这种大杀器啊!对方如果这样都毫无顾忌,那就不得不大家拼死一战,各安天命了。 还好!对方主事的是个女人,这女人看起来不含糊,而且,似乎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主儿,都说女人心思细腻,其实,对这“心思细腻”四个字,还有一种解读,那就是女人们想得比较多,真要换成一个莽撞的家伙,不管不顾就是下令先厮杀一阵再说,钱无病相信,即使自己今天能过得了这一关,自己身边的这些护卫,只怕也要折损大半! 不是瞧不起漕帮,但是,钱无病心里,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就算是十个二十个漕帮的汉子的性命,也抵不上自己一个手下的性命的!江湖莽汉,和军中精英,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好说,好说!”眼见对方的气势软了下来,钱无病笑眯眯的说道:“北镇抚司千户吴军侯,一点微末的前程,不敢说什么名号名号的,让王姑娘见笑了!” “锦衣卫,吴军侯!”王艳艳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发现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心下也是大安。 此刻两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今日的事情,漕帮肯定是不欲声张的,眼下虽然是说是“误会”,但是终究吃亏的是漕帮,卖个人情给锦衣卫,锦衣卫那边也说得过去,但是,万一对方有能力找漕帮的后帐,这事情就有些不大好办了,一个千户,纵使要找漕帮的后帐,漕帮自问也还接得住,毕竟运河贯穿数省,不管这千户在哪里省任职,能为难漕帮的,也不过是一省之地不是! 而钱无病也想到了这一点,要不然说,这当官真的很锻炼人呢,这要是以前在南京那会儿,真要起了冲突,只怕他将“钱无病”三字,整天挂在嘴边,只怕人家也不稀罕理他,纵使有些龃龉,人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此人身后的后台是谁,招惹得起招惹不起,而不是像现在,他钱无病三个字一报出来,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就只可能有两个反应,一个是纳头就拜,一个是二话不说,一拥而上!而这第二种反应的可能性,只怕要占了九成! 破罐子破摔也罢,断绝后患也罢,只怕对方拿人来填,也不会让自己回到岸上的! 双方这来路一交代,气氛算是缓和了一些,在钱无病的微微颌首下,王艳艳的船上,跳过来几人,在黑黝黝的火铳口下,将他们死在船头的同伴的尸首,带了回去,钱无病的火铳干掉的那个直接挂掉也就罢了,其余几个,钱无病的这帮手下,下手极狠,几乎都是朝着要害招呼,此刻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对于他们的同伴放弃为他们报仇,这些死人,也只能是瞪大一双不瞑目的双眼,在一帮锦衣卫的注视下,回到了他们自己的船上。 “大人,咱们还是尽快靠岸!”身边的一个锦衣卫,见到这几艘船,缓缓的离开,低声对钱无病建议道:“提防这些贼人回过神来!” 钱无病微微点点头,外人不知道,但是,他的这些属下是知道的,别看他们脚下那装着火铳的盒子,似乎还是有不少,但是,真正里面有火铳的,也就他们手上这几只,手铳一共是三对,除了钱无病自己一对是拿来防身用的,其余两对,一对是钱无病打算拿来送给王岳把玩,另外一对,算是钱无病带给吴虎臣的礼物,这些火铳正儿八经的西洋出品,泉州之战的收获,这钱无病拿这个出来送人,真正是数量不多。大明的短火铳,那就是短粗黑的模样,哪里有这西洋的火铳铸造得这么精美。 船家被叫了起来,好吧,根本他们就没有睡,一直都在偷偷的看着船上的动静呢,此刻听的锦衣卫的大爷们召唤,一个个立马就凑了过来,操帆弄桨,开始按照锦衣卫的指示,将船朝着河岸靠去。 此刻距离下一个县城,还有些距离,但是,船临近了岸边,缓缓行事,众人的心里那一直紧绷着的弦,算是微微放松了一下,靠着岸走,哪怕这些漕帮的贼人返回,他们也可以弃船上岸,且战且走,只要到了任意一个有官府的县城州府,难道这些贼子还敢攻城不成,哼,任凭他们平日里叫嚣”漕帮十万之众”,真的在官兵面前,也不过是十万上好的任凭收割的头颅而已!狙杀锦衣卫同知,海外代指挥使,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杀官造反了,夷其三族,那是绝对跑不掉的! “好些了吗!”船一开动,那船头的血腥之气,顿时就被河风吹淡了许多,一直强撑着的苏苏,被这河风一吹,却是再也忍不住,趴在船舷边,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 钱无病轻抚她的后背,笑吟吟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跟四娘一样,心思粗大得很,如果看到你和一个正常丫头一样,我这才放心了,我身边,有一个慕四娘就够了!” “四娘姐姐才不是心思粗大呢!”几乎将晚饭全部都吐在河里的苏苏,刚刚缓过气来,听的钱无病这么一说,立马就为慕四娘辩解起来。 “我要有四娘姐姐的本事,我也为会老爷把这些贼人打得满地找牙!”苏苏悻悻的说道,想到自己刚才闭着眼睛不敢放火铳,心下却是有些懊恼,那些是要杀老爷和自己的坏人啊,自己怎么会那么心软呢? “嗯嗯,有机会的,有机会的!”钱无病敷衍着对方:“不过,那得等你见到你四娘姐姐,学点她的本事再说!” “对了,老爷,你刚刚为什么说你是舅老爷啊,舅老爷很有名么?” 653.第653章谁更怕 也是这苏苏这小丫头吐得昏天暗地,这个功夫,才想起这档子事情来,钱无病当时那么说,她可是心里好生惊讶了一番呢! 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尤其是苏苏这个年纪,纯洁得如同一张白纸一样,钱无病还是愿意点拨她一下的,毕竟,自己身边的人,今后也有很多机会接触到这些魑魅魍魉的事情,多知道一些人心的险恶,对她有好处。 他低低对她说出了自己的用意,苏苏瞪大了双眼,果然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老爷你是说,你若是告诉他你是谁,他们反而豁出命来,也要杀了咱们?” “谁说不是呢?”钱无病叹息道:“这人心,本来就是最难把握的东西,我报你舅老爷的名字,对方虽有忌惮,但是和杀人灭口相比较而言,这成本就要小得多,世界上的事情,做什么都要考虑到一个投入和收获,商人们做买卖是如此,朝廷里做官是如此,这些江湖汉子搏命,也是如此,毕竟,每个人的性命,只有一条,对不对!” “那老爷不会放过他们的吧,对不对?”苏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方居然这么坏,那那一定不能放过他们了。 “你说呢?”钱无病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去舱里躺一下吧,等到天亮了,我再叫你!” 在离去的漕帮的船上,王艳艳此刻也在船头阴沉着脸,不知道想着什么,在她身边,几个手下站在他身后,虽然没有出生,但是,那种压抑的气氛,谁都感觉得出来。 “大小姐,这次事情没办妥,内堂那边,肯定是要追问的……” “内堂那边,自然有我去交代,不用你们操心!”王艳艳冷冷的打断这个开口的家伙的话:“我倒是要问问内堂,这消息是怎么传送的,二十多个锦衣卫在船上,这一路上咱们都懵懂不知,难道咱们漕帮的眼线,就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么?” “其实,那些锦衣卫也就是强撑着!”有人不服气的嘀咕了一声。 王艳艳回过来,怒目看着自己的这个手下:“知道他们强撑着又怎么样,他们穿着那身狗皮,咱们动手,首先就已经气势上败了三分,要不,黑皮你问问咱们的兄弟们,有多少人是愿意舍弃身家性命,跟着你一起去和锦衣卫厮杀的!” 那人顿时讷讷,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就是不服气,自己这边死了人,却又这么灰头粉面的退走而已,至于灭锦衣卫的口,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拿主意。 “吴军侯!吴军侯!”王艳艳将这个名字念叨了两遍,朝着她的手下们问道:“平日你都说自己眼皮子杂,有没有谁听过这个名字,我总感觉,这个名字,我应该在哪里听说过!” “吴虎臣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没断奶的小屁孩子!”有人摇摇头,“至于这个姓吴的,还真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看他那那样子,像是个狠角色,最近好像没听说这地方上锦衣卫有千户这样的官儿换动啊,这锦衣卫突然派个千户去南京,这是要干嘛!” 一边说着,他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姓吴的小贼,不是锦衣卫派来特意对付我们漕帮的吧!南京那边,咱们兄弟和四海行最近争食儿争夺得特别厉害,那个小屁孩子千户,似乎有些吃不住了!” “我想起来了!”王艳艳一拍船舷:“吴虎臣,吴军侯,他们是两兄弟!” 她真的想起来了,对于运河沿岸讨生活的他们,怎么会对这沿岸应该要注意的重要人物一点都不知道了,南京龙江千户所千户吴虎臣,那肯定是在漕帮的视线之内的,而吴虎臣的来历,也不是什么难查的事情,早就被漕帮查得清清楚楚,自己手下一提到吴虎臣,又特意点明了两人同姓,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这吴军侯的名字,就从她脑海深处里蹦了出来。 众人的脸色也突然变了,吴军侯是什么人,真的不重要,但是他和吴虎臣是两兄弟,那可就要命了,这吴虎臣据说连皇帝都宠信无比,在南京,又有镇守太监王公公呵护着,出入镇守太监府和自家的菜园子一样,若是吴军侯将今日的事情,给他这个兄弟一说,南京那边漕帮的兄弟,只怕日子就有些艰难了,弄不好,南京那边的分舵,都要被人家拿来泄愤。 有人一咬牙,站了出来:“大小姐,咱们要不,掉头吧!” 王艳艳心里已经乱了,见到自己的手下还在添乱,忍不住柳眉一竖,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人家还有傻乎乎在河中间等着我们么,没准我们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上岸了!” “岸上也有咱们的兄弟!”那手下却是死脑筋,梗着脖子说道:“大小姐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带着兄弟们回去,这事情,就是我一人做的,与大小姐,与漕帮无关!” 也许,真的能够截杀他们!?王艳艳心里动了一下,旋即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在运河中间,那么好的机会,自己都放弃了,此刻再派人过去,这是何等的没有决断的人才做得出的事情。更何况,到了岸上,将那些锦衣卫一个不漏全部截杀的难度,比起在河中央,难得又何止十倍! “这事情,不要再提!”她摇摇头,“回扬州,眼下得让帮主和内堂的长老们立刻知晓此事了,打打杀杀,应该是解决不了这事情了,帮主他老人家交游广阔,或许,真的能将这事情补救一二!” “没这么严重吧!大小姐!”手下们也是被王艳艳的话惊到了,大小姐是帮主的义女,内堂的几个长老,平日里也是对大小姐宠爱的得很,在某些时候,王艳艳甚至可以直接代表漕帮和官府的人对话,这个时候,她居然说她搞不定这事情了。 “就有这么严重!”王艳艳苦笑了一下:“你们光知道这吴虎臣吴军侯这两人是兄弟了,但是你们知不知道,吴家还有一个女儿,也就是这吴军侯的嫡亲妹妹,吴虎臣的双胞姐姐!” 众人茫然摇摇头,这等内幕,他们这些在刀口上混饭吃的粗汉,哪里会有王艳艳知道得这么清楚。不过,这吴军侯有个妹子,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这个女人,叫做吴嫣然!”王艳艳再次苦笑了一下:“是锦衣卫指挥使钱无病的原配夫人……” 钱无病不是指挥使,但是这些江湖中人,哪里有这么讲究,直接就将他官衔上的那个“代”字个去掉了,反正钱无病,干的就是指挥使的活儿,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见,这有这个“代”字和没这个“代”字,对于这些根本接触不到他的这些江湖中人,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如果说刚刚众人的脸色是阴沉,那么此刻,王艳艳的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就叫做难看了。 “咱们今天晚上遇到的,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大舅子!”半响,有人终于极其苦涩的开口了:“而咱们没有留住他们,还在他面前留了字号,只怕,此刻他已经将消息发出去了!”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对于官府的蛮横和不讲理,和官府有些千丝万缕来往的漕帮,可比一般的江湖中人知道得更清楚,难怪大小姐说这事情,她已经处置不了,这哪里是南京分舵一地的事情,这分明就是给整个漕帮,惹下了天大的祸事。四海商行就是钱无病的产业,他们打劫四海商行的货商,还意图狙杀钱无病的大舅子,这随便那一条,都足够让钱无病铁下心来对付漕帮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王艳艳见不得自己手下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这个时候,大家还是想一想,咱们能做点什么吧,大家从内堂领了这样的活儿,难道是为了咱们自己,还不是都是为了漕帮,若是因为咱们,让漕帮上下遭罪,那咱们可就真的成了漕帮的罪人了!” “大小姐不是说到了南京要登门拜会这吴军侯的么,咱们用银子砸他,哪怕今年大家都勒紧裤带,也要砸他一个不开口!” “这个,是肯定的!”王艳艳点了点头,当初她留下话,也就是为的这事情埋下的一个伏笔,歉意二字,有时候,是一句见风就散的屁话,有时候,却是要沉甸甸的银子来能表达出来的。 “好像天津的唐三,和钱无病有些香火情!能不能让他给钱无病说说情!”有人也想了起来这事情,如今天津分舵,可是漕帮里混的风生水起的,没有别的原因,人家香主唐三,能搞定天津的官府,这一点,其他的分舵,就不可能完全办到。 “天津么?”王艳艳皱起了眉头,她对那边真的不熟悉。 “对对对,大小姐,以前咱们天津裘香主的老婆,好像跟钱无病有些不清不白,所以天津那边,官府看起来是给漕帮面子,实际上,那是给钱无病面子呢!” “不是不清不白!”有人纠正道:“裘草儿根本就已经洗白上岸了,上次我听唐三的手下吹牛的时候,就听他们说道他们的草儿姐,回天津的时候,身上穿着官衣,就是当地的锦衣卫百户,都得给她见礼!” “咱们漕帮还有这样的人物?”王艳艳惊讶道,这些事情,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众人齐齐点头。 “用内堂的名义传令,召唐三来总舵!”她想了想,也顾不得她此刻有假传圣旨的嫌疑了:“让他一刻都不要耽误,立刻来!还有,那个裘草儿,如今在哪里,不管是做官,还是做官夫人,她的情况,我要立刻弄清楚!” 654.第654章落脚宿州 凌晨时分,一个小小的码头,出现在了钱无病的视线之中,在微微的薄雾中,他轻轻的吐了口气,悬挂了一夜的心思,终于轻轻的放落了下来。 “先上岸休息休息!” 随着他的命令,船只缓缓的朝着那小小的码头靠去,码头上早起的三三两两在这里讨生活的人,看到一大早就有这样一艘大船靠来,一个个尽是露出喜色,不用人招呼,都是朝着这边而来。 “大人,小的会在这里一直等候!”苦着脸的船主,看到钱无病等人离去的身影,大着胆子喊了一声,经过昨日晚上的事情,他真的有些不敢就这么一艘船走了。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钱无病摆摆手,想了一想,又回头吩咐道:“你白日里行船,晚上找个大些的州府码头歇着,应该没有多大的风险了!” 说完这话,也不理会船家有什么反应,一群锦衣卫拥簇着他,哗啦啦的走下船去,而那些刚刚凑过来的那些码头苦力,见到船上下来尽是些穿着官衣的人,也呼啦啦的散开了,在这些官差身上,他们可讨不到今日的生计,这些混迹码头的苦力,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进城!”钱无病几乎是没有考虑这是哪里,这小小的县城又叫什么名字,直接就下令进城了。码头上百分之一百会有漕帮的眼线,他相信,自己到这里的消息,只怕不用一个时辰,漕帮在附近的人,就应该已经知道了。 “老爷,那个贼女人,会不会觉得咱们是怕了他们!” 一行人默不出声的赶路,路上的百姓,见到这样一群人,都忙不迭的躲避,好在基本上无论是哪个县城,只要有码头,都是有官道和码头直接连接的,倒是也不担心走错路,只是这一路走来,气氛就未免有些沉默得郁结了。 而苏苏自觉压低了声音问钱无病的话,在这样宁静的队伍中,自然就显得格外的清楚。 钱无病闻言,身形顿时微微一滞,是啊,他倒是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上去,若是经过昨天晚上一事之后,自己匆匆带人上岸,这对漕帮来说,可就就意味着在这运河上面,自己忌惮于他们了吗?苏苏心直口快,却是一言说中,这还真是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的做法。 “你要这么想,那就错了,哪里有官家怕这些江湖汉子的道理!”他笑了一下,微微摇头:“咱们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多找些人手,迟早还是要走水路的,不过……” 他摇了摇头:“咱们先不去南京了,咱们去扬州!” “哦!”苏苏哦了一声,老爷不这么想,那就对了,至于去南京还是去扬州,对她来说,没有区别,只要跟在老爷身边就行! 远远可以看见城门上的字,钱无病微微皱眉,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凤阳府境内,没想到自己居然眼下是在宿州,这好歹也是一个县城,怎么这码头上,看起来和一个破败的镇子一样! 将这点小小的疑问,压在了心里,一行人走了进城,那站在门口懒洋洋的士兵,过来盘问了一下,只是随便一个护卫亮出了腰牌,就将他们给吓唬住了,城门口那等待进城的长长人龙都不顾了,赔笑送钱无病等人进城,立刻就有人飞奔到府衙去禀报去了。 锦衣卫上门,那绝对是地方官府要严加提防的事情,说是防火防盗防锦衣卫,在这大明的下层官场,还真不是一个笑话,总之,这和夜猫子进宅,是一个道理。 宿州知县虞无颜,昨夜里老夫聊发少年狂,抱着新娶的那位十六岁的如夫人折腾得狠了一些,此刻还在昏昏欲睡,好梦中被人叫醒,简直是一肚子的起床气没处发作。 但是,待到听到是一群锦衣卫,一大清早就进了城,哪怕是他睡意再足,此刻也没有多少瞌睡了。 “带队的一个锦衣卫的百户,小的看着他们往西城胡同去了!”城门口的那位官差,如实的禀报着,虞无颜打发走了他,一个人怔怔出神起来。 自己最近好像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值得劳动锦衣卫的事情啊!而宿州也算是风平浪静,这突然之间,这锦衣卫就窜过来了,连个公文都没有,这算是哪门子的事情? 反复检点了一下自己,他有八成的把握,这锦衣卫应该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但是,他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不管是不是冲着他来的,这锦衣卫到了宿州,他这官场上该有的礼数招呼,虽然不能多,但是那也绝对不能少的,若是因为招呼不周,被锦衣卫记恨在心里了,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叫来了自己心腹的手下,他如此如此的吩咐了一番:“先查清楚他们的落脚点,然后你带人过去拜访一下,弄清楚他们的来意!” 手下点头,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宿州州府虽然不是一个上等县,但是,也算是一个殷实的地方,尤其是凤阳本是中都,许多时候,该上缴给朝廷的钱粮,都能够靠着凤阳府中都的名分,每年都能削减一些,所以,哪怕即使是个中等县,这虞无颜这个县令,做的也是满自在的,说句不上进的话,若是吏部一纸调令,调拨他到北方某个下等府城去做个知府,他还真的未必愿意。 一个锦衣卫的百户,就可以可以对他虞无颜,造成很大的威胁了,他可不想提早告老。 “县尊大人,县尊大人!”半个时辰不到,出去打探消息的属下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锦衣卫的人下榻的老胡的客栈,小的上前问了一下,他们说,他们仅仅是路过,休息一两日就走,县尊大人不必过于忧虑!” “我忧虑什么!”虞无颜笑骂了一句,心里踏实了许多:“人家说是路过就是路过啊,不是身上有差事,哪里会这么下面州府胡乱行走,天子亲军,那是护卫天子的!” “给我备轿,我要去亲自拜访锦衣卫的这位百户大人!” 655.第655章谁比谁人多 “大人!”客栈的门外,轻轻传来两声叩门声,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宿州知县求见大人,大人见不见他?” “不见!”屋子里传出一个有些睡意朦胧的声音,显然屋子里的人,正在睡觉。 “知道了!”门外的人应了一声,就要转头,忽然听的屋子里的人又说话道:“等等,你去见一见他吧!到了地方上,总得给这些地方官儿一些体面,免得他们胡乱猜测,至于我,他就没必要见了,苏苏你没睡着?你想去,那就随齐百户一起去见见这位县太爷吧!” “属下要和这位知县大人说些什么?”外面的齐百户,继续请示道,屋子里钱无病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出来:“随便你说什么,别告诉他咱们真实的意图就成了,等到咱们的人手来了,咱们就走人,在这里和这个知县能有什么好说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苏苏带着一脸的兴奋,出现在了齐百户的面前:“齐大哥,苏苏跟着去长长见识,你不会嫌苏苏碍手碍脚吧!?” “怎么会呢,苏苏姑娘跟我来,咱们去见见这位县老爷!”齐百户嘿嘿笑了一声,带着苏苏离开了屋子门前。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钱无病叹了口气,重新合上了眼睛,昨天夜里,虽然没动什么手,但是还真的够累的,他才没什么闲心,去见这个什么知县呢,让下面的人打发就成了。调集人手的讯息,已经发了出去,以江南的锦衣卫百户所的所在之地,最快一两天之内,他就能调集上百号锦衣卫,而且,全是各个百户所里拿得出手的人,有了这些人在身边,他不会再忌惮漕帮的人拿武力说事了。 虞无颜在客栈的大堂里,笑眯眯的坐着,锦衣卫的人直接将这家客栈的所有房间都包下,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锦衣卫没打算给银子,而是打算当他宿州地方来料理他们留下的这些手尾,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人家京里出来的嘛,应该有这个做派,若是孤寒很了,别说他这个知县看不起,怕是就连江南这些一直都富足的百姓士绅,都看不起! 客栈的老板已经透露,这些锦衣卫,大都是说的北直隶官话,这来路简直都不用猜,说南直隶官话的,没准是江南本地的锦衣卫,这些人,一准是京里来的!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还没那么大脸面,能让京里的锦衣卫冲着他来,真的有人要收拾他,直接凤阳府那边来人就足够了,了不得,从南京过来几个锦衣卫,那已经是很高看他了。他现在对于自己手下打探到的,这些锦衣卫是路过的事情,基本上已经信了九成。 “北镇抚司百户齐横在此,哪一位是虞知县!” 明明坐这这里的就只有虞无颜一人,其他的人都站着呢,但是,从后面走出来一个锦衣卫,却是大咧咧的对着他们这群人开口道,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 “本官就是宿州县!”虞无颜也不着恼,笑眯眯的站了起来:“听闻齐百户进城公干,本官也就是经过,随意拜访一下,宿州虽然贫瘠,但是,若是齐百户和贵属来了宿州,还要在客栈歇息,那虞某可是要被同僚笑话的!” “你的意思,我们要去住驿站?”齐横在钱无病面前,那就一个服服帖帖低眉顺目,但是,此刻在这当地知县面前,却是大马金刀,说话也冲得很,一点都不是那副收敛模样了。 倒是一旁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说话的苏苏,似乎有些不大习惯齐百户的转换,小嘴微微张着,脸上又是好奇,又是惊讶的神色。 齐横咧嘴朝着苏苏笑了一下,说也奇怪,苏苏那一瞬间,居然看懂了齐横这一笑的意思,这是说回头告诉我,为什么他这样的吧?她心里想到,脑袋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她可不是光光为了出来跟着齐横见世面,她觉得,在老爷不在的时候,她就是应该是老爷的眼睛,想必老爷也是这么想的,才叫她跟着出来!想到这里,她眼光一扫,将眼神落在了那个中年男人身上:还以为县太爷都是白胡子老头呢,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笑起来真的好猥琐哦! “哈哈哈哈,齐百户说笑了!”吃了齐横这一记顶撞,虞无颜哈哈笑了起来,在官场上混的,这点厚脸皮还是有的,他就只当没听见了,倒是对方说这话,还朝着那个小女娃娃看一眼,这是个什么路数,随身带的女眷? “虞某在宿州三年,自信还是在宿州的父老乡亲面前有几分薄面的,借几处好些的宅子,让齐百户盘桓,应该还是可以的!”说道这里,他居然朝着苏苏笑了一笑,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客栈里人多嘴杂,有些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叫无知百姓看去了,也容易以讹传讹不是!” 这知县是来示好的!齐横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看不出对方的意思,至于对方提出的这个建议,他还真的有些动心,这鬼地方,大家人生地不熟,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安置了一下,若是休息了就走,那自然是无所谓,但是,大人已经发出了召集的命令,很快这里就热闹起啦,到时候,还真的似乎有些不大方便。 不过,这事情他可做不得主,于是,他拿眼睛瞟了瞟苏苏,这些天,大人对这个贴身丫鬟的宠溺,所有人都看在心里的,这种事情,他答应了下来,有擅作主张的嫌疑,但是,若是苏苏答应下来,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没准大人还得夸奖自家丫鬟会做事情呢? 苏苏懵懵懂懂,哪里明白他瞟这眼的意思,她还在笑嘻嘻的站在那里,琢磨着两人说话,陡然耳边没了声音,而两人的眼神齐齐朝着她看了过来,她顿时就有点心慌。 “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虞大人说,要给咱们换一个住的地方,比这要大,要好!苏苏你看好不好!”齐横问道,这态度和对虞无颜可就天差地别了,虞无颜听这话,险些一头栽倒,果然,尼玛你看着威武,也是一个惧内的主儿,这小妖精什么手段,居然让你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变得如此服服帖帖。 “当然好了!”苏苏点点头,丝毫不觉得齐横问她有什么不对:“要大一点,安静一点的,嗯,还不能花很多银子!” “那就有劳虞大人了,虞大人安排好了,通知我们一声就成!”齐横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去,对着虞无颜说道。前面两句还靠谱,最后一句,就让人有些笑话了,他就只当作没听见了。 “好说,好说!”虞无颜笑了起来,人情送出去就成,其他的,他可就管不了了。 “对了!”就在他告辞要离去的时候,齐横叫住了他:“这两天,可能会有一些咱们锦衣卫的人到宿州来,敢叫虞大人心安,咱们这趟的差事,不在宿州,虞大人心里有数就成,倒时候指点一下我们的人,免得他们找不到咱们的住处!” “自当尽力!”虞无颜笑着说道:“我这就去安排,就不打搅齐百户了!” …… “齐大哥你刚刚的样子好横哦,人家是县太爷呢,你就不怕人家不理你掉头就走啊!”大堂里的人走的干干净净,就只剩下苏苏和齐横等人,苏苏吐着小舌头笑嘻嘻的说道:“我都差点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了!” “县太爷!”齐横哼了一声,转颜一笑:“我这样对他,他才心里踏实,我若是笑着和他说话,没准他这回头,就要没命的找人打听,咱们锦衣卫是不是来查他的了?” “真的?” “真的!” “齐大哥你以前经常出去办差啊,我都不知道原来老爷的衙门这么威风呢!” “倒是下去过几次,不过,跟了大人之后,我还真没觉得一个县令,有什么好恭敬的!”齐横哈哈一笑,苏苏这话,正骚到他的痒处,像虞无颜这样胆小的知县其实并不多,大多数读书人出身的知县,还是有些鄙夷锦衣卫的,而他更是没什么机会,在一个正儿八经的知县面前,装一次这样的大尾巴狼的! “所以,苏苏你别看在京里,你也就是大人的一个小丫鬟,但是,这要是到了地方上,就是这知县夫人,想和你做姐妹,只怕都算是高攀了呢!”他笑着说道:“天底下的知县夫人,可不知道有几多,可咱们锦衣卫指挥使钱大人的贴身小丫鬟苏苏,天底下可就只有这么独一号!” “你就笑话我!”苏苏脸都有些红了,不过心里却是喜滋滋的,齐大哥说的这话,也满有道理的嘛! “对了,这换地儿的事情,等到大人醒了,你给大人说一下!”齐横见哄得她开心,少不得将这事情提一下:“如果不出以外,这十二个时辰之内,就有更多的大人的属下赶来,这客栈可装不下那么多人,昨天夜里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贼人比咱们的人多,咱们可憋气的很呢!” “嗯!”苏苏狠狠的点了点头:“这事情交给我了,老爷那里,一定会夸我的!” 656.第656章漕帮总舵 扬州城外,有小山一座,山下有水,有田地,甚至还有一处沙洲,沙洲上小小的码头,不时有小船来往,从山上望去,甚至还可以看到沙洲之上,有一处小小的村落,几十百来户人家的样子。 从沙洲到这小山边,当然是没有道路的,来往只能依靠这在水中穿梭的船只,大抵是因为这沙洲上的村落里的那些人,所有的用度,都要在外面采买,这小山的山脚下,居然有一个小小的码头,码头旁边,俨然是一个小小的集市模样。 扬州多盐商富贾,但是,也不乏各地来游历的读书人,看惯了扬州城的繁华,到了这城外,陡然看到这么一次田园气息的风光,但凡肚子里的那点才气,还没有被肉食酒水消磨光的话,这些读书人,少不得要看着这派风光,诗兴大发一下的。当然,若是能够亲临其境,那就更好了。 不过,即使他们有了这般心思,走到这山下小小的码头上,那遍是他们此行的终点了,无论他们花多少银两,在这小小的码头上,却是雇不到一艘愿意带他们去那沙洲上的船只,愤愤之下,有不信邪的人,直接从扬州码头上,去包下一艘划船,但是接银子的时候笑容满面的老鸨,听到自己主顾的目的地之后,也不得不强笑着劝自己的主顾,改变一下游玩的场所,若是主顾执意不停,他们也不得不叹口气,将还没有揣热的银子,还给人家。 这些外地来的生瓜蛋子啊!老鸨们真的都不屑和他们解释了,若是自己的买卖还想继续做下去的话,那地方,那是无论如何都去不得的。这种苦处,给这些鼻孔都恨不得朝天的家伙们说,他们能够体谅么? 沙洲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建筑,不过是几十栋普普通通的屋子而已,但是,扬州城里,稍微有些地位的人都知道,这里才是这运河沿岸,数万漕帮的大本营,从这沙洲上发出的任何一道命令,都足够在这运河之上,掀起惊涛骇浪。 漕帮既然称作是帮,那肯定和一般的江湖帮派的结构,没多大区别,总揽大权的,当然是漕帮帮主王攀,但是,这王攀平日里深居浅出,为人甚是低调,不是漕帮众人,见到他的面目的实在是不多。 帮主之下,当然是内外两堂的堂主了,顾名思义,这两位堂主,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是辅助帮主的人,堂主以下,就是分派到各地分舵的香主了,这样的组织结构,虽然简陋,但是对于一个江湖帮派来说,却是已经够用了。 此刻沙洲上,阳光普照,夏日里的正午阳光,在江南也是有些让人吃不消的,沙洲上林木不多,更是比岸上要热上几分,这个时候,漕帮总舵里的大小人等,一般都是窝在屋子里不出来,屋子里也嫌闷热,但是,总比在外面汗流浃背的好。 但是,在那小小的码头上,三五个人却是一直在这阳光底下没有动窝,那宽大的斗笠下,汗水一直都没有停息到,却是没有一人提出来,要去屋子里纳凉躲阴一下。 远处有一艘小船过来,这码头边的几个人,斗笠齐齐一动,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小船子慢慢靠近了码头,一个黝黑的汉子,从船上蹦了下来,一见到这岸边几人,登时就笑了起来:“远远看到,就觉得是你,这近了一看,还真是你,咱们兄弟这是几年没见了!” “唐香主,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领头的一个斗笠人微微笑了一笑:“请随我来吧,两位堂主和几位长老,都在等着你!” “我说,不用这么公事公办吧!还能不能愉快的做兄弟了!”唐三满不在乎的拍上了斗笠人的肩膀:“七哥儿,你就悄悄的透露一点消息呗,总舵这么急召我过来,是什么事情,也要让我心里有个底细!” “这我真不知道!”斗笠人摇摇头:“我就是一个给帮主老人家跑腿打杂的,你问我没用,该你知道的,上面的总会让你知道!” 一行人穿过码头,穿过那些零零落落的屋子,终于在沙洲中间那间大屋子门口停下了,斗笠人站住了脚步,看着唐三,唐三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脚走进了这屋子! 这间屋子,还是他就任天津分舵的香主的时候,进来过一次,那是例行的参见外堂堂主,虽然有人举荐,但是,这帮里的大佬们,不亲眼见他,考察他一番,是不会将一个分舵,就这么撒手送给他的。那次的见面,对他来说,并不是太美好的回忆,无非是走一个过场而已,而且,他也感觉得到,在总舵,自己的这个香主,并不怎么受人待见,当然了,若是受人待见的话,裘草儿领着他们讨生活的那两年,就不会过得那样的艰难了。 但是,唐三可没想到,事隔一年,他居然又重新回到了这里,而且,还是内外两堂的堂主一齐召唤,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了。 走过长长的庭院,唐三吸了一口气,推开那一扇虚掩着的大门。 屋子里,两个年轻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在他们的上首,还有两个老人安静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又似乎是在仔细的聆听身边那两个年轻人的说话。 唐三走进门来,屋子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那说话的两个年轻人,眼光齐刷刷的朝着他看来。 “天津唐三奉令来到,见过堂主,见过二公子!” 屋子里的人,唐三认识两个,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外堂堂主翁正和,一个是说话的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那是帮主的二儿子,在外堂也领着职务,不过,大抵是负责总舵这边的! “你是唐三?”那和二公子说话的年轻人,却是似乎有些不顾上下尊卑,直接就冲着他开口问道:“裘草儿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你是哪位?”唐三眼皮一番,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虽然知道这个时候站在这里的,肯定是帮里的大人物,但是,对方这种口气,说起草儿,他真的有些不待见。 657.第657章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唐香主,这是内堂的王香主!”在上首的外堂堂主,淡淡说了一句:“这次内外两堂,一起召你而来,就是因为王香主有些事情,怕是要找你问清楚!” 唐三笑着应道,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自己屁大一个香主,有什么值得总舵突然之间这么看重的?反正他自己是没有感觉自己有多重要,而这个看起来二愣子一样的王香主,开口就问草儿,尼玛哦,草儿都已经是朝廷的人了,是你这个小小的香主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裘草儿没有随你一起来么?” 二愣子香主继续发挥着二愣子精神,看来,他是不得到结果不会罢休了的。 “裘百户的行踪,我有如何能知晓!”唐三对着这个二愣子笑得十分真诚:“不过,下次若是有机会见到裘百户,我会转告她,咱们漕帮的王香主,叫她过来参见一下!” “唐三!”坐在上首的外堂堂主咳嗽一声,这小子太不是个玩意了,什么叫裘百户过来参见一下,有这么说话的么? “王香主也是希望和裘百户会晤一下,咳咳,都是女中豪杰,这个,惺惺相惜也是有的,你不要阴阳怪气的!” 哦,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情!唐三朝着对方的喉咙瞟了一眼,果然光秃秃的没有喉结,顿时咧嘴笑了起来,这样啊,这样就可以理解了,一个女人能坐上内堂香主,想必也是有本事的,仰慕草儿,这是情理中事! “唐香主,我妹妹说话有时候没经过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她也是着急!”在一旁一直看着他们说话的二公子开口了:“只是这件事,若是裘姑娘在这里,就容易办多了,你真是一个人来的么?” “帮主的女儿?”唐三心里一凛,朝着这两位看了看,心里却是不大以为然,帮主他老人家,还真不走运,这女人还没儿子生得好看。 “裘百户的行踪,唐三真的不知道,不过,上次裘百户捎了些东西给天津的老兄弟,我听船上的人说,东西是从扶桑来的,我估摸着,裘百户,眼下大概在扶桑吧!” 王艳艳听的这话,顿时就有些悻悻,不过,再难听的话,也是说不出来了,这裘草儿是扶桑,哪怕是插着翅膀飞回来,也赶不上趟了,眼下漕帮能和那锦衣卫指挥使说得上话的,恐怕真的只有眼前这人了。继续刺激此人,那就真的不知道轻重了。 “是这样的,听说裘百户的得了锦衣卫钱指挥的青睐,这才修成了正果?”二公子笑吟吟的说道,这些人里头,唐三最不抵触的,也就是他了,听的他说,唐三立刻就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可不是么,当时裘百户还不是百户的时候,带着咱们在天津那边逃生活,还差一点劫了钱指挥的船,还好,裘百户是有福气的人,而钱指挥也是一个爱惜人才的人,这坏事,也就变成好事了!” “这么说,你和那钱指挥,还曾经见过?”二公子继续问答。 “当然见过,以前钱指挥每次打天津路过的时候,我都去参见他,钱指挥也挺给面子的都见了我,当然,不是给我唐三面子,是给裘百户面子!”唐三回答道,神色随即有些颓废起来:“不过,这一次咱们消息有些不大灵通,钱指挥从天津走了一天,天津的锦衣卫百户,才告诉我这回事!要不然,咱们漕帮也可以卖他个面子,他反正是往南京来,这一路上,咱们可以卖人情的地方太多了!” “钱无病去了南京?”王艳艳再次插口道。 不过,说话的两人,都没有理她,只见二公子笑了笑,继续问唐三道:“若是咱们漕帮,有得罪钱大人的地方,唐香主愿意出面,为漕帮说和说和吧!” “二公子说哪里的话,唐三生是漕帮的人,死是漕帮的鬼,漕帮的事情,就是唐三的事情,唐三义不容辞!”唐三说的慷概激昂,不过,下一刻,他声音小了下来,“不过,真的要是有得罪了钱指挥的事情,而钱指挥也记恨的话,恐怕唐三的这点面子,怕是不大够呢,了不得能将漕帮的意思,递到钱指挥的面前,再多,只怕就超出唐三的能力了!” “能做到这一点就够了!”二公子点点头,对于这个答复,他还是很满意的,若是唐三一口就答应下来,他反而不大敢将此事交给此人了! “待会你从帮里,领五十万两银票,去南京送到钱指挥手上,怎么送我不管,但是,你一定要让他知道这银子,是咱们漕帮送的,不要说理由,他见了银子,自然就会明白!” 唐三看了看自己的堂主,这事情,可不是二公子能做主的! “这是帮主亲自交代下来的!”似乎是知道听到疑惑,二公子摇摇头:“这些银子,也是帮里兄弟省吃俭用节省出来的,这件事情,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唐三明白!” “王香主也和你一起去!”二公子再次交代了一句,这一次,唐三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回答了,开玩笑,这么大一笔银子,总舵不可能不派人跟着的,内堂有人跟着,这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你下去休息一下吧,明天就动身去南京!” 带着一头雾水的唐三,离开了总舵大堂,他还没有弄清楚什么事情呢!离开的时候,他看到那个自己的老兄弟七哥儿,正匆匆的从门外急步走进大堂,神色之匆忙,甚至看到了他,连招呼都没有打。 在他身后,他刚刚离开的大堂里,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头,等到他离开,终于睁开了他的眼睛。 “小裘当年,也是我们漕帮敢打敢杀的一条好汉,他去了的这几年,咱们对天津那边,确是有些亏欠了!” “帮主,你是说,这唐三指望不上?”外堂堂主低声问道,唐三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个一直不出声的老头,就是十万漕帮子弟的首领,漕帮帮主王攀,这也是他资历浅,甚至无缘得见王攀一面。 “死马当活马医吧!”王攀低声叹息道:“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的扫了王艳艳一眼,王艳艳低着头,正看着自己的脚面,仿佛自己的脚上,突然长出了一朵花一样,她看得全神贯注,似乎完全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进来吧,小七!”门口突然脚步声响,王攀开口道,七哥儿走了进来,将一张帖子递给了他:“帮主,转运使衙门送过来的帖子,请您老人家今天晚上赴宴!” “不去,正和你去吧!”王攀不接这帖子,对着外堂堂主说道:“这转运使衙门,也算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总不能太不给面子,就说我身子欠佳,你代我出席就成了!” “还有一张帖子!”这七哥儿脸色有些古怪,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是给大小姐的!” “给艳艳的?”王攀顿时就觉得奇怪,自己的这个干女儿,一直都是在内堂任事,就是帮里的人不到一定的地位,都未必知道她的存在,这外人知道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转运使那边,怎么可能知道。 “是的!”七哥儿将帖子递了上去,等候着王攀的指示。 “呵呵,还真有点意思,这这孙玉平搞什么名堂!”王攀摇了摇头,一点头绪都没有,请自己赴宴,可能有很多的理由,但是,请王艳艳一起去,还郑重其事的给她也下了一张帖子,他可想不出一个理由来。 而且,以堂堂转运使的身份,给一个小女娃娃正儿八经的下帖子,就算是隆重,这也有些隆重过头了吧! “送信的人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他看了看帖子,估计今天晚上,还真的要走一趟了。 “送信的人说,这是转运使衙门为了对咱们漕帮一直以来的协助表示谢意,尤其是大小姐,对方很承大小姐的情!” “艳艳,你最近出了内堂的这差事,还做过些什么?”王攀转头问道,“究竟什么事情,值得一个堂堂的朝廷四品官儿,郑重其事的对你设宴酬谢?” 王艳艳视线离开了自己的脚面,仔细的想了想,很是肯定的回答:“没有,这几个月,我一直都不在扬州,更不可能和这江苏转运使衙门这边有什么瓜葛,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爹,艳艳,想这么多干嘛,晚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王攀的二儿子笑着说道:“这孙玉平在我漕帮,也赚了不少银子了,没准是有什么好买卖,终于想起了咱们漕帮来了,所以才请爹你去谈事,至于艳艳,扬州城里虽然见过艳艳的人少,但是听说过爹你有这么一个女儿的人可就不少了,稍微用点心思,这名字也就打听得出来,至于酬谢什么的,估计是那孙玉平找的一个噱头,这些当官的,最喜欢巧立名目了,应该没什么碍事的!” 王攀也笑了起来:“也是,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在这扬州城难道我还怕他孙玉平害我不成,艳艳,晚上你就陪我走一遭吧!” 658.第658章宴无好宴 江苏盐铁转运使衙门,也算是这扬州诸多衙门中富得流油的衙门了,知道这里的地方的人,自然不会太少。 王攀没有去过转运使衙门,但是,身边的外堂堂主,却是去过的,有熟门熟路的人领路,自然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两顶小轿,几个从人,在傍晚十分出现在了转运使衙门门口,若是不知道的他们的来历,这付装扮,到是和平日里那些来衙门里钻营的商人们的装扮差不了几多。 王攀身形不是很魁梧,甚至可以说是显得有些瘦小,和他身边的外堂堂主翁正和相比,除了精神矍铄点,两只眼里时不时流露出一丝精光以外,这卖相还真的不如翁正和。 轿子停了下来,王艳艳和王攀走出轿子,王艳艳搀扶着王攀,倒是有点像孙女儿搀扶一个糟老头爷爷进门一样,在衙门口早已经有人等候,将两人引了进去。 等到快到大堂,以其他人的身份,就再也没法子进去了,大堂门口,一个穿着儒裳的中年人,真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看着王氏父女的到来。 “王帮主,久仰久仰!”中年男人微微拱了拱手:“这就是令爱吧,果然是有胆有识有貌有才,怪不得我那不成器的女婿,对王小姐,一直念念不忘呢!” “孙大人不要夸坏了小孩子!这丫头顽劣的很!”王攀笑眯眯的回答道,一边随着王攀走了进去。 这王攀有子嗣吗?他心里暗暗嘀咕道,漕帮的消息可没打听到,这王攀在扬州,还有什么子嗣,突然怎么冒出来一个女婿,难道说,今日之事,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婿有关系? 一边和孙玉平说着一些没营养的话语,一边走进大堂,王攀心里头,已经闪过的一连串的念头。 “不对,就算是有人看上了艳艳,托他做媒,也断断不是会他自己的女婿!”他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驱除出去,来之前,就着对方给王艳艳也发了一份帖子,他想到,这事情可能和自己干女儿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王艳艳做了什么,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托这孙玉平做媒了,王艳艳一直待字闺中,若是真的有好姻缘,他肯定是不会拦着的,不过,为自己的干女儿把把关,那是肯定的了。 大堂中间,早已经准备了好了一桌酒席,此刻桌上的菜肴,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几人进来,除了孙玉平,王氏父女,却是齐齐脚步一顿,此刻在那桌前,一人正在大快朵颐——这孙玉平设宴,主客未到,陪客却先动了箸了,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吧!还是说,这孙玉平,今日就是特意来折辱他们父女的? “来了啊!”坐在席前吃喝的那人,在热气中抬起了头:“这宋嫂鱼羹,趁热吃方能尝出味道的鲜美,若是冷了,就不大入味了!” “是你?”王艳艳看到热气氤氲中的那张脸,低呼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艳艳认识这人,王攀心里一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看了看王艳艳,王艳艳会意,立刻低声在他耳边凑了过来:“吴军侯!” 是他!王攀暗暗点了点头,锦衣卫果然神通广大,连这转运使,可心甘情愿供齐驱策,不过,今日这宴,怕是宴无好宴了。 “孙大人,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我老朋友,我上门叨扰一顿,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但是,吴千户今日也在这里,老头儿这空手上门,可就缺了礼数了!” 他呵呵笑道,转头对着孙玉平说道:“说起来,吴千户,和我们漕帮,也还有着几分交情呢!” “王帮主,今日请你的,可不是我孙某,只不过作为长辈,小辈们受了委屈,总得为小辈们张罗一下!”孙玉平嘿嘿一笑,对着那说话的年轻人:“贤婿,这人我已经替你请到了,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们说事情了,我去看看玉娘!” “岳丈大人请便!”年轻人站了起来,笑着拱手,送走了孙玉平,然后,却是坐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站立着的王氏父女。 “坐吧,既然是请你们吃酒,总得吃了再说事情,放心,我这屏风后面,没有藏着刀斧手,我也不会有事没事情就摔杯子玩!”钱无病笑了笑,指着自己对面的凳子。 对于堂堂的江苏转运使都不发怵的王攀,对着一个锦衣卫千户,当然更不会进退失据了,不管怎么说,对方虽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是眼下也还算和气,他当然不会把场面往坏了砸。 拱拱手,坐了下来,而王艳艳则是站在他的身后。 “吴千户说笑了,锦衣卫对方像王某这样的草民,哪里用得着摔杯为号,直接派缇骑,可不就将小老儿叫过来了么!”话虽然说的谦卑,但是王攀眼中的,可没有多少谦卑的意思,若是对面的这千户,真的以为就这么可以拿捏住他了,那可就真的想错了。 “哪能呢?”钱无病哈哈大笑:“我在京里可是听说,漕帮十万子弟,众志成城,要将他们的帮主拿下来,至少我锦衣卫得倾巢而出才能!” “漕帮不过一帮讨生活的苦哈哈聚集在了一起,吴千户言重了!”王攀摇摇头:“也是小老儿在这运河上,认识的人多几个,大家才给了这个面子,这个什么帮主,在官家面前,可不就是一个笑话么?” “哦,你认识的人多?”钱无病脸上笑意更甚:“不过,我想王帮主可能听说过我,但是,一定不认识我,对了,我很想知道,刚刚王帮主说知道我在这里,上门来不会缺了礼数,这个礼数,究竟有个什么说道?” 果然绕来绕去,还是绕到银子上面,不就是想要漕帮拿银子堵住你的嘴,不让你给那钱无病歪嘴么?王攀心里轻蔑的一笑,开口说道:“漕帮做不起太大的人情,不过,总归符合吴千户的身份才行!” “豪气!”钱无病伸出了大拇指,“早就听说过王帮主为人豪迈,做事情也讲究,今日这事情,我若是再遮遮掩掩了倒是似乎看不起王帮主了,我就直说吧了,王小姐当日运河上惊吓了我和我的那帮不成器的属下,当时我属下二十七人,我一人打赏一百两银子压惊,如今王帮主在这里,这出手,总不能比我还小气吧!” “成!”既然对方撕破脸,直接说价钱了,王旁也不矫情:“吴千户的属下,一人五百两银子压惊,另外,对于你吴千户,漕帮再奉上两万两银子作为歉意,这事情,咱们就当写在沙地上的字儿,从此就抹去了!如何?” 659.第659章半砖不吃吃整砖 “王帮主,我刚刚还夸你来着你,你这么说,可就不地道了!”钱无病端起酒杯,放在嘴边,轻轻的啜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两人,看了看王攀,又看了王艳艳,那眼光中尽是戏谑。 “吴千户,这诚意漕帮已经表达得很足了!”王攀丝毫不惧他的眼光,银子,漕帮有,但是,丢在这个人身上的,肯定不是大头,他可不想将漕帮辛苦积攒下来的那点家当,全部都送进这个家伙的无底洞里去,这家伙看起来年轻,不放胃口似乎还真的不小。 “当天可是我们死了人,你们锦衣卫的人,一个都没伤着,你还这样狮子大张口,难道你以为我们漕帮的银子,都是风吹浪打来的么!?” “哼,你应该庆幸,辛亏是你们死了人,而不是我们锦衣卫死了人!”钱无病脸色一沉,对着插话的王艳艳说道:“你觉得,如果我们的人死在你们漕帮手里,眼下你们还会这么好生生的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么?” “也是,官家的性命,可比咱们这些草民金贵得多!”王攀脸上不动声色,朝着钱无病说道:“那吴千户,你就开个价钱吧,到底要多少银子,吴千户才不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了?” “真要我说?”钱无病貌似有些吃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但说无妨!”王攀点点头:“这做买卖嘛,准许人漫天要价,就准许人就地还钱,不是吗?” “我在为朝廷当差,我可不是什么买卖人!”钱无病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敛起来:“我开出价码来,若是被人拒绝了,我会很不开心,王帮主,你确定真的要我说么?” “你就说吧!”王艳艳也有些忍不住了,对方这么装模作样,她都看的恶心,不过是一个锦衣卫千户,你不开心,那又怎么样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漕帮都愿意输诚了,你还要拿乔,真当漕帮是一盘毫无根基的散沙啊! “那我说了!”钱无病脸色郑重起来:“我也不乱开价钱,王帮主说身份相当那话,我可记着呢,既然如此,漕帮就和我对我那些不成器的属下一样,给个二十两银子,让我压压惊吧!” “你……”王艳艳脸色涨红,对方这么说,分明还是在戏弄他们,不过,既然你开出了这价钱,我就不怕满足你。 “二十两是吧,我现在就给你!”她手不知道在身上什么地方掏摸了了一下,两锭银子出现在了她白生生的小手当中:“这是二十两,吴千户你收好,漕帮今后和你吴千户,再没有什么恩怨了!” 钱无病伸手从她手中,拿过两锭银子,脸上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艳艳姑娘的二十两椅子,我收下了,不过,漕帮今后和我再没有恩怨这话,说的有些言之过早了,得等剩下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都将银子送到我手里来,这才算正的没有恩怨了吧!” “吴千户,你的意思……”王攀心里突然出现一种不妙的感觉,他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这年轻人,居然贪婪到这个地步,胃口大到这个地步。 “没错,你漕帮不是号称十万子弟么!”钱无病邪邪一笑:“既然如此,每人赔我二十两压惊银子,这事情,就算揭过了!” “干爹,咱们走!”王艳艳气呼呼的站了起来:“这人根本就是在戏弄咱们,两百万两银子,亏他开得了这个口,就是将咱们漕帮全部卖了给他,恐怕他都未必会满意!” 她回过头来,对着钱无病说道:“事情是我王艳艳做下的,你若是个男人,就冲着我来,不要扯上我干爹!” 王攀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年老成精,就算钱无病开出如此荒谬的条件,他也没有翻脸,只是一边叹息一边摇头:“吴千户这玩笑,开的可有些大了,小老儿可受不得惊吓,得回去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慢走,不送!”钱无病笑得十分开心:“我早说过,我开了价码,若是被人拒绝,我会很不开心的,我还真的担心你们就一口答应了呢!” 王攀和王艳艳,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钱无病摇摇头,重新坐了下来,从桌上夹了一筷子,送进了口里,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这人啊,都是半砖不吃吃整砖的贱骨头……” …… 两顶小轿,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的又从转运使衙门门口离开了,只是这回去的这一路,轿子里的人,都没有心思说话,而是默默的在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回到漕帮总舵,王艳艳想了一路的对策,终于忍不住对王攀开口了:“干爹,让我带人去干掉他吧,看他的样子,还没有将此事告诉给那锦衣卫指挥使,只要他一死,这件事情就风平浪静了,他下面的那些人,也鼓捣不出什么花样来!” “进来说话!”王攀却是没有回答他,径直走进了大堂,而沙洲上一直等着他们的回来的总舵诸人,此刻也都齐聚在这大堂之上。 “爹!”作为王攀最器重的二儿子王旁,此刻见到父亲一进来,急忙站了起来:“打入夜起,水师的船只,就将城里和咱们总舵的水路封锁去了,不让人过来,也不让人出去!” “帮主!”另外一个人也拱手见礼:“今日是属下当值,总舵外围山下突然出现了不少官兵,也是和二公子说的一样,将咱们总舵到城里的路给封住了,有几个兄弟和他们理论,已经被他们抓走了!” 王攀心里一沉:“是哪里的官兵?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难道这些官兵,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听口音,哪里的都有,不光光是咱们扬州的!”那负责巡查的香主,有些犹豫的回答道:“当时唐三唐香主,也在外面散心,据他说,这些官兵似乎不是普通的官兵,倒是和天津那边的锦衣卫的做派,有些相像!” “去叫唐三过来!”王攀脸沉如水,对这个香主吩咐道,然后回过头来,对着王艳艳说道:“你说的事情,咱们待会再商议,没我的命令,你切切不可擅自行动!” 唐三很快的就被带了来,很不幸,王攀没有从他的口里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锦衣卫,那肯定是锦衣卫了,这帮人在天津我和他们惯熟了,那种骨子里的跋扈,从走路的样子,说话的口气都看得出来的,这要是普通的官兵,堂主,你将我唐三的眼珠子抠下来下酒!” 挥挥手,让唐三离去,王攀将今日夜里赴宴的情形,跟这大堂里的众人说了一遍,此刻,这大堂里,帮主,内外两堂的堂主,还有几个总舵器重的香主,基本上漕帮的决策层全部在这里了,除了几个退下去不大理事的长老,这些人做出的决议,就能代表漕帮上上下下了。 “爹,今日的事情,肯定都是那吴军侯弄出来的,这人吃了咱们的亏,怀恨在心,才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当然只能是他,不过,若是他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漕帮,那也真的太小看咱们了!”王攀冷笑道:“打算困死我们么,我漕帮可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他锦衣卫要拿我漕帮上上下下,也得有京中的圣旨才成!若是胡作非为,激起民乱,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那锦衣卫指挥使!” “只怕,对方不是想困死咱们?”翁正和老成持重,一向是王攀的左臂右膀,这个时候,他发出了不同的见解:“咱们昔日和其他的帮派争夺地盘火并的时候,如果知道咱们的实力,吃得住对方,一般都会早早的将人马拉出来亮亮相,对方若是知难而退,咱们也能少折损兄弟,只有实在对方油盐不进的时候,咱们才开打,我觉得,这吴军侯,是不是也就这个意思,他将人马拉过来,是想表示,他吃的住咱们漕帮?” “哼!”王艳艳这个时候,反正是这里地位最低的一人,她是以武力见长,又不是又智谋见长,所以,基本上,她只有听的份儿,而没说话的资格。 但是,听到翁正和这么一说,她还是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这一声中的不屑之意,可不用任何人解释。 “只怕,也不光光是示威一番!”王旁在一旁,沉吟了一下:“咱们的兄弟,和他们刚刚一冲突,他们立刻就毫不犹豫的抓人,这不像是吓唬咱们的样子!” 大堂里陷入一阵沉默。 半响,王攀缓缓的开口了,却是对着翁正和问道:“那孙玉平有女儿么?” “倒是不曾听说过,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此人从上任以来,就是孤身一人,连他的如夫人,都是在扬州娶的!”翁正和想了想回答道。 “那为什么吴军侯称呼他为岳丈?”王攀盯着他的眼睛,“人家连两百万两银子的价码都开的出来,在这种小事情上,应该没那个闲心去遮掩蒙骗我,去查,马上查,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天亮之前,我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这就安排人去!”翁正和点点头,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660.第660章对策 从头到尾,王攀都没有想过拿银子的事情! 这当中的原因,固然是这个两百万的数目太过于惊世骇俗,另外的原因,怕就是他觉得对方不值得这个价钱! 当然,拿不拿得出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在漕帮总舵,一般情况下,几十万两银子的流水,那是有的,若是给漕帮一段时间筹措的话,两百万两,王攀也并不觉得吃力,当然,也绝对不会太轻松就是了。 但是,凭什么啊! 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他也就是咬紧牙关,打算出五十万了事的,眼下若是这个锦衣卫千户,从他漕帮手中讹了两百万走,那这五十万两送给锦衣卫指挥使钱无病,那就不是买个平安,纯粹是在惹人了。这不是说,在漕帮眼里,他手下的一个千户的面子,都比他钱无病大了几倍么? 王攀这么多年江湖也好,官场也好,都经历了过来,这样的低级错误,他肯定是不会犯的。 这一夜,估计在包括王艳艳在内,这漕帮里的头头脑脑,没一个人睡得安心,上一次众人有这样的危机感,那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估计很多人因为年代的久远,都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天亮的时候,翁正和的消息传了回来。 不得不说,漕帮在扬州城,真的是有几分根基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外面还有锦衣卫虎视眈眈的注视这他们的举动,他们也将这些平日里不认真打探都不会让人知道的事情打探出来了。 “消息的来源,应该么有问题,那个花匠是跟着孙玉平多年的家人,他老婆也知道一些事情,只不过平日里不敢嚼谷而已……” “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说重点!” 王攀打断了他的话,淡淡的说道,他倒是没什么睡意,实际上,这大半夜他都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作为一帮之主,他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孙玉平的确有一个女儿,不过已经远嫁京师,而且,他们父女不和,这几年,基本没什么来往!” “嫁给了吴军侯了么?”王攀沉吟了起来,“一个转运使的女儿,嫁给了一个锦衣卫,这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美事,恐怕孙玉平心里,还觉得有些丢脸!” “大概半年以前,这吴军侯也到过扬州,还曾经拜会过孙玉平!”翁正和说道:“好像是吴军侯出面,敲打了一下某人,倒是自此以后,这孙玉平的这转运使做得四平八稳,再也没有人嘀咕他资历不够的事情了!” “看来,他们翁婿情深啊!”王攀哼了一声:“一个盐铁转运使,一个锦衣卫千户,相互勾结在一起,就想死死的吃住我漕帮,他们还真的小看天下英雄啊!” “那接下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们两人?”翁正和问道。 “那个唐三,今天不要让他走了,让他去拜会一下这吴军侯,嗯,带十万两银子过去!”王攀想了想,吩咐道:“唐三的交情,加上咱们的银子,就算对方这次为此大动干戈,也值得回本钱了!” “明白了!”翁正和点点头,走了出去。 “出来吧!”他出去后,王攀在大堂里坐了一会儿,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随着听到的声音,王艳艳的身形,从后堂里闪了出来,一声不吭的站在王攀的身后。 “王旁你也出来!”王攀哼了一声,“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连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听不出来!” “爹!”王旁先是叫唤了一声,然后走到他的面前:“要不,孩儿替爹走一趟,给南京的那位捎封书信过去,这每年咱们的孝敬一直没少半分,眼下也不是外人为难我们,那位老大人,也该出面发一句话了吧!” “还没到那个地步!”王攀摇摇头:“这个人情,用在这个吴军侯身上,有些浪费了,若是他是钱无病,倒是可以用一用,只不过,真的若是他是钱无病的话,咱们的那点人情,在那位老大人和钱无病之间,却是又不顶事了!” 他扭过头,看看王艳艳:“你看着你妹妹一点,这丫头心思野,在这件事情没有平息下来之前,她不能再给咱们漕帮惹乱子了!” “爹,你这可真就冤枉艳艳了,这差事,又不是艳艳自作主张,这两位堂主和长老们都同意了的,艳艳不过是一个出力办事的人,这眼下出了纰漏了,这板子全部打在艳艳身上也不成啊,而且依我看,艳艳当时处置得十分妥当,虽然咱们不占理儿,但是,他们锦衣卫也没吃亏不是,眼下这分明就是他们要借机生事!” 他哼了一声:“他们的心思,我大致也猜到了一些,但是咱们漕帮走的是河运,他四海船队走的是海运,这本来大家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做着各自的买卖的事情,就算真的整垮了咱们漕帮,难道他们四海船队就能接过这运河沿岸的买卖,接过每年的漕运?” “你说的这个,我也想到了!”王攀叹息了一下:“你想的也许没错,不过,你爹我想的更多一些,这吴军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权力,在江苏境内调集数百锦衣卫和水师来为难我漕帮,他是北镇抚司千户,又不是江苏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这事情想的越多,我越是心惊啊!咱们漕帮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莫非临到老了,还要让我心惊肉跳一番么?” “干爹你是说,这根本就是吴军侯已经禀报了钱无病,然后阻碍钱无病的授意下折腾出来的事情?”王艳艳恍然大悟:“怪不得干爹不让我动那吴军侯,如果那钱无病已经知道了这事情,我杀了他,反而给了他们一个实实在在的把柄?” “我才没想那么多!”王攀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去送死,锦衣卫里好手如云,你还真以为你那点本事,想杀谁就杀谁呢,这么多锦衣卫齐聚扬州,这吴军侯身边,防范肯定严密的很,眼下去刺杀他,这和送肉上砧板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再也不看王艳艳,而是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唐三见过那吴军侯回来后就知道了,若是这厮依然不依不饶,少不得就得如你而言,那得请南京的那位老大人赏个面子给我们漕帮了!” 661.第661章大小财迷 唐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召唤到总舵来,但是从昨天晚上起,总舵附近出现的那些官兵,本能的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大妙起来。 漕帮在这是惹了大麻烦了啊! 由不得他这么想,先是帮主的吩咐,让他带着五十万两银票,去南京送给钱大人,但是,这一夜一过,这帮主的吩咐又变了,却是让他去拜会一下一个姓吴的千户。任务还是没变,依然是送银子! 对于锦衣卫,唐三比起一帮的漕帮帮众来说,的确是要多几分亲切感,但是,也仅仅如此而已,若是真是锦衣卫欺压漕帮,他还是要奋起抗争的,当然,在抗争的同时,他也许会想到,这大概是钱大人的手下乱来吧,钱大人一定是不知情的,大丈夫还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呢,钱大人手下几万人马,这其中出几个败类,也是正常的。 没人给他解释这个吴姓千户的来路,只是翁正和交代他,若是对方不见他,报出他自己的名字,甚至卖弄一下和钱无病的交情就可以了,这更是让他感觉自己有些被人当枪使了,他愿意为漕帮尽力,但是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让他尽力,他还真的心里有些不大舒坦。 求见的过程的很顺利,里面的人一听说漕帮的人求见,直接就将他领了来,只是这看着这满园的锦衣卫,唐三这一路走,这心里一直都感觉有些不大实在,对方这如临大敌的戒备着,不会是在戒备我们漕帮吧,这得是结了多大的梁子啊!? 等到看到一个依稀熟悉的面孔的时候,他心中那种不实在的感觉,更加浓郁了——这个锦衣卫,我似乎见过,是上次和草儿一同回天津的时候见过的,还是钱大人上次进过天津的时候见过的? “咦,是你!” 他不记得对方了,但是,对方却还是记得他,见到他微笑示意,那锦衣卫也笑了起来:“原来是熟人,那就更好办事了,随我来吧,大人在等你!” “千户大人么?” 唐三心里头有些打鼓,低声对着这一位说道:“待会大人若是能够转圜几句,漕帮必有重谢!” 那人却是笑了笑,不答他的话,将他领到一处不甚引人瞩目的厢房前,低声对着厢房里问道:“苏苏姑娘,大人醒了么?” 吱呀一声,厢房的们打开,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孩儿走了出来,看看面前两人:“齐大哥,就是这人要见老爷的么!” “是的,大人吩咐过,漕帮的人一来,就将他们领过来,不过我也知道眼下有些不大合适,苏苏姑娘你看……” “让他先等着吧!”那叫苏苏的小姑娘,瞟了唐三一眼:“老爷还没起床呢,他们来这么早干嘛,昨天晚上都去做贼去了,没睡觉么?” 唐三脸上一阵青白,这小姑娘嘴皮子太利索,这话里头夹枪带棒的,还真的让人消受不了。 等着就等着呗,咱们又不是没等人过!唐三见到这领路的锦衣卫,也陪他在这里等着,心里头平衡了一些,只不过,他是干巴巴的等着,而这个锦衣卫,却是和那个小姑娘,低声说着话,时不时那小姑娘还爆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声,正经的是冷落他的意思。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屋子里,终于传出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苏苏,苏苏!” 小姑娘急火急燎的跑了进去,唐三却是被这声音惊得有些呆了,忍不住看着这个面熟的锦衣卫,低低问道:“屋子里的是钱大人?” “你以为是谁呢?”那锦衣卫,好生奇怪的看着他,“不是求见钱大人,你们漕帮干嘛派你过来,你别告诉我,你们漕帮,就你一个香主拿得出手了,这裘百户若是看到你这么懵懂的样子,只怕气都要气死了!” “我以为是吴千户呢!”唐三讪讪一笑:“原来大人也和裘百户相识啊!” “都是共过患难的,当然认识!”那锦衣卫笑着点点头:“裘百户未去海外千户就职之前,也是跟着大人的,算起来,也算是自己人了!” “外面的人进来吧!”屋子的传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说话,唐三朝着这锦衣卫拱拱手,走了进去。 屋子里,钱无病做在中间的椅子上,刚刚进去的那个苏苏小姑娘,正在给钱无病绾着头发,唐三走了进来,二话不说,纳头就拜:“唐三给钱大人请安,这些日子没见,大人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你这家伙,嘴皮子是越来越溜了!”钱无病摆摆手,“那边有椅子,自己找点椅子坐下吧!” “不敢,小的站着回话就可以了!”钱无病赐座,唐三却是不敢坐下,这要是在天津,他说不定就坐了,但是,眼下这时机,他还真不敢坐,走进这个屋子的唐三,可不仅仅是代表他唐三本人,还代表着漕帮,万一这一坐,被钱大人误会漕帮有和钱大人分庭抗礼的意思,那就简直糟糕透了。 “叫你坐就坐,什么敢不敢的!”钱无病瞪了他一下:“你当是看着你的面子呢,我是怕以后草儿知道他的老兄弟在我面前连个座都混不上。回头又得埋怨我!” “是,是!”唐三不敢再坚持,屁股挨着椅子边儿坐下:“草儿……裘百户还好吧,上次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她还在扶桑,咱们这些兄弟,都还打算过去看看她风光成什么样子了呢!” “扶桑那边打得一塌糊涂,能好到哪里去?”钱无病笑了起来:“不过,若是你们这些老兄弟,在天津觉得呆着没前途了,去扶桑投奔你们的大姐头,倒也是算个出路!” “呵呵呵!”唐三陪着笑,却是不敢搭这个茬子,这是锦衣卫要挖我漕帮的墙角么? “银子带来了吗?”两人这就算是寒暄完了,钱无病和唐三说话,那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 “带来了!”唐三觉得有些面皮有些火辣辣的,钱无病有多少身家,他不知道,但是,天津进出多少海船,他可是清清楚楚的,就那么随便一估计,他也知道,钱大人的身家,只怕这区区十万两还看不上。 接过十万两银子的银子,钱无病扫了一眼,仍在桌子上:“还有呢?” “帮里给大人准备了五十万两,不过小的有些糊涂,以为这次来,是见大人的属下吴千户的,所以,一共才带了这么点,小的这就回去,给大人取来!” “五十万两?”钱无病皱皱眉头,突然笑了起来:“唐三,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的面子这么值钱,你到我这里来了一趟,就给漕帮省下了一百四十万两银子,你们帮主,还真的是好算计啊!” “大人!”唐三被钱无病这笑声,笑得有些发毛了,而且,钱无病这话,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路数,什么叫他唐三的面子帮漕帮省下了一百四十万两银子,这是一百四十万两,不是一百四十两啊,他唐三就是全身就金子打的,也值不得这个价钱啊! “小的不明白大人说的什么,不过,小人昨日到了咱们总舵,领到的差事,就是到南京给大人送上漕帮五十万两银子的心意,若是这数目有什么不对,大人你告诉我,我回去禀报我们帮主!” “你就是一个不明真相的!”钱无病摇摇头,哭笑不得,回头对着苏苏说道:“苏苏,你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苏对漕帮可是一肚子怨气,这下得了钱无病的许可,一边给钱无病梳着头,一般巴拉巴拉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边,原本屁股还挨在椅子边上坐着的唐三,越听越是心惊,等到苏苏说完,他已经整个人都跪在地下了。 没法不跪,他腿软啊! “你说,我要你们漕帮两百万银子压惊,应该不应该?”钱无病也不叫他起来,就那么问道。 唐三连连点头,却是话都说不出口了,他怕一张口,自己的牙齿就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别害怕,我知道你和这事情没关系,我不会迁怒于你,不过,这银子若是你们帮主舍不得出,那你们漕帮,还真的要换一个帮主了,我看,你就不错嘛!” 说话间,苏苏已经给钱无病梳好了头发,从身后拿出一面铜镜,放在钱无病面前照了照,得意的显摆起来:“老爷,苏苏的手艺是不是见长了!” “嗯嗯!”钱无病点点头:“比我自己弄的好看多了!” “那老爷是不是要打赏呢?”苏苏笑嘻嘻的说道:“老爷刚刚可是得了好多好多银子哦!” “去去!”钱无病笑骂道,“你个小财迷,要打秋风,你去找唐香主,你将他扶起来,这唐香主没准一高兴,就丢你一叠银票了!” “不敢劳动姑娘!”唐三站了起来,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缓过劲来了,钱无病这话,这是明显要送客了,他哪里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你回去后,将今日的事情,如实告诉你漕帮上下,这帮主换不换,咱们暂且不说,不过,这银子,可是一分都不能少,天底下没有人能欠锦衣卫的银子不还,若是等到我亲自去取,那就没意思了!”他顿了顿:“看在你唐三的面子上,我再多给漕帮一日的时间,明日正午,若是没有见到银子,我亲自带人去取!” 662.第662章枝繁叶茂 钱无病绝对是不会承认自己也是一个财迷的,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在难为漕帮,既然你们利欲熏心,那么,将你们劫掠到的东西,给我连本带利吐出来,这可不是正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的道理,正所谓,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甚至他还觉得,自己已经是放过漕帮了,毕竟漕帮发展到今日,在这漕运上,已经是必不可少的一支力量了,而这力量,目前总的来说,是有利于朝廷的,他若是真的任由自己大刀阔斧的打击漕帮,甚至打算将他们连根拔起,第一个不答应的,恐怕就是朱厚照,这可不给自家陛下添乱么! 所以,敲打一下,清理一下,替漕帮这棵大树剪剪枯枝败叶,这才是正道,当然,若是漕帮太不识相,就是换一个帮主,那也是正常了。 漕帮再有利于朝廷,却不被朝廷掌控,就凭这一点,钱无病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有什么后果,更别说他还占在理儿上,漕帮的人先要谋害他这个锦衣卫代指挥使的,谁若为漕帮出头,那可不就摆明了和锦衣卫过不去么! 唐三回去之后,如何和漕帮的一众人等解说,钱无病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正如他和漕帮帮主说的最后那句话一样,你们最好不答应我的条件,若是就此软蛋了,我可不就没得玩了,两百万两银子,你们看着很多,在我眼里,还真的就那么回事。 “老爷,你不是看上那个漕帮的女人了吧!” 陪着钱无病怔怔出神了一会儿,苏苏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话一出口,她脸上登时微微一红,这种事情,可不是她能问的,老爷要是真的看上那个女人,难道她还能阻止不成! “瞎说什么!”钱无病翻了翻白眼,在胆小如鼠的评价之后,自己在自家丫鬟心里,居然还是一个色狼,看见了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就得收进自己的囊中,这丫头在家里,都听到些什么了!? “不是就好!”吃了这一记训斥,苏苏反而高兴起来:“我就担心老爷心地好,那个女儿哭哭啼啼一番,老爷就放过了他了,这女人坏死了,老爷最好是将她抓起来,然后送到大牢里,关上一个十年八年,等到她老了嫁不出去了,再把她给放出去!” “人家是江湖侠女,还是漕帮帮主的干女儿,可不会哭哭啼啼!”钱无病听得如此童真的话语,忍不住笑了:“关个十年八年,苏苏你就这么恨她?” “嗯!”苏苏点了点头:“老爷是苏苏的天,这坏女人想把苏苏的天捅一个窟窿,苏苏不恨他恨谁!” “那你就放心吧,这谁我都能放过,这个女人,我是肯定不会放过的,这要是以后有人见样学样,谁都可以纠集一帮人来打你家老爷性命的主意,你老爷以后也不用出门了!”钱无病摇摇头:“这只鸡,我得杀给所有的猴子看看的!” 中午的时候,钱无病是和孙玉平一起用饭的,在这转运使衙门,能够有资格和钱无病坐在一起的,也就只有孙玉平了,两人虽然是翁婿的关系,而且在王攀面前,孙玉平这个岳丈的派头摆得很是过瘾,但是这两人私下里吃饭,他却是一点都不敢拿大,孙玉平是聪明人,聪明人最能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哪怕自己面前的是自己货真价实的女婿,但是,在这个女婿面前,他除了个岳丈的名头,真是什么都不是。 所以,这午饭钱无病吃的十分的惬意,虽然没有很明显的奉承,但是举止言谈间,孙玉平的小意,他还是感觉得到的,尤其是,孙玉平明知道他来扬州,是为了什么事情,但是席间风花雪月,名胜风景,观点典故,什么都说,就是不提这事情。更是让他愉快得很,孙玉平这个转运使和漕帮肯定是有关系有好处牵连,但是此刻,孙玉平做派,连给漕帮说情的意思都没有,这不令钱无病为难的心思可谓一览无遗了。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这顿饭吃完。 “对了,无病!”笑吟吟的放下筷子,孙玉平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王攀经营漕帮日久,和很多大员都有交好,这次你大动干戈,怕是这王攀要病急乱投医了!” “哦?”钱无病闻言,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一个江湖散人,若是结交地方官员,倒是也说的过去,和朝廷大员交好,这个,有些不大可能吧!” “那是!”孙玉平笑道:“这银子砸下去,总归能砸出点交情出来,只不过,这交情能够抵挡多少无病你的震怒,那就不好说了!” 他做出一副指点的样子,对着钱无病说道:“那些用银子结交出来的交情,那就不说了,不过,漕帮在江南,却是恩惠了不少人,这其中有人如今也算是一方重臣了,无病你若是要拿漕帮开刀,这其中的因素,不得不考虑啊!” “恩惠过不少人?”钱无病微微的咀嚼着这句话,开口问道:“比如说……?” “如今的三边总制杨一清,昔日就受过他的恩惠!”面对自己女婿的询问,孙玉平一点拿乔的意思都没有,在钱无病面前,他这就只有这点官场的沉淀可以帮助钱无病了,他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帮上忙。 “杨总制是镇江人,也算是几起几落,但是,一直以来,杨家都在漕帮的庇护下,过得有惊无险,王攀这冷灶烧得好了,如今杨总制苦尽甘来,在西北为朝廷篱藩,这份情谊,可就了不得了!” “岳丈的意思,叫我放过王攀?”钱无病想了想,问道。 “不,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我可不敢管!”孙玉平笑了起来:“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一回事情,你行事的时候,心里有数就可以了,我知道锦衣卫是个惹人的差事,也遭人嫉恨,不过,只要陛下信任你,这都不是事情,但是若是惹了人,被人记恨上了,却不知道对方是谁,这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663.第663章投其所好 “杨一清啊!”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岳丈你大概不清楚,在京师的时候,我倒是也杨大人在京师威武大学堂一起共过事,当然,这就是在他官复原职之前的事情了,倒是杨大人西北去的时候,这事情我还微微出了点力气,若是说别人记恨我,这个我信,但是杨大人为了这一个小小的漕帮记恨于我,我却是不大信的!” “如此甚好,那我就放心了!”孙玉平笑吟吟的说道,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看来,自己还说自己的这女婿根基浅,还真的有些想当然了,锦衣卫不是一直和边军不和的吗,怎么自己女婿和这杨一清居然还有这般交情,听他这话,没准杨一清能够官复原职,自己女婿出力还不小。 “还有别人吗?”钱无病问道,既然孙玉平开了这个头,他当然不会客气,锦衣卫就算再能查,这些拐弯抹角的关系,也不是一会半会能查得出来的,眼前有孙玉平这个当地人在,可比找外人打听强多了。 “我又不是锦衣卫!”孙玉平呵呵一笑:“就是道听途说的一点东西,想着没准对无病你有用,就随便聊几句,知道无病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放心了!” “有劳岳丈关心了!”钱无病嘿嘿一笑,不再多说此事了。 吃过午饭,钱无病有些无聊起来,眼下虽然有点磨刀霍霍向漕帮的意思,却也是将他拴在了这里,动弹不得,想到这里,他愈发有些恼火起来,为了这漕帮这点破事,耽误了他多久,若是不因为漕帮,这个时候,他已经人在南京了。 从江苏,浙江调集的这些锦衣卫,并不算是他的嫡系,他用起来甚至有些不大趁手的感觉,当地千户,肯定是要坐镇一方的,他调集来的这些锦衣卫,最大的不过是百户,但是,就是这些百户,他对他们的印象,也仅仅是停留在北镇抚司的那些文档上,有的人,甚至他干脆就只对其名字有印象,这些人能力如何,性格如何,他都两眼一抹黑。 孙玉平暗地地评价自己的女婿根基浅,还真的没有说错,钱无病从崛起之后,基本上是另外在锦衣卫里开的一个摊子,对这些原有的锦衣卫的布局,人事什么的,真的没有多大的关注,就算他在牟斌之后,就任了这个代指挥使,具体的这些事情,都是交给慕天秋和钱宁等人,说他懂得放权也好,说他对此没多大兴趣也好,总归就是一句话,他真的无心管这些事情。 当初是因为忙南衙的那一摊,后来又是忙于东番海外那一摊,看起来不务正业,不过眼下看起来,他这些个举动,倒是合了朱厚照和太后的心意,舍得舍得,有舍才会得,若不是他无心于大明内部的锦衣卫这一摊子事情,这朱厚照再信任他,只怕也不会放手任他在海外这样施为,更别说如今斥重金打造船队,再一手交给他。 这和宠信没关系,纯粹是一个制衡,也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术!钱无病可没当朱厚照完全是一个顽童,不错,朱厚照心性是有些跳脱,但是孝宗皇帝从小就当接班人培养的朱厚照,这从小到大都是受的精英教育,哪怕他只学会他爹的本事的三成,那就绝对不是可以小觑的了。 齐横又走了进来,向他禀报这漕帮的动静,这是他下的命令,漕帮那边,一个时辰回报一次。 “嗯,知道了,叫兄弟们盯紧一点!”钱无病点点头,将齐横打发了出去,这个时候,漕帮的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呢,难道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吓唬他们玩的吗? …… “水师那边咱们有兄弟,这封信,立刻送到南京去!”王攀此刻的脸上的神情,严肃得可怕。 大堂里站着所有的人,此刻都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都在等着王攀的吩咐。 “爹,快马到南京,比走水路更快!”王旁低声提醒道。 “走水路,不能走陆路,不管如何,这封信明天晚上以前,一定要送到王公公手上!”王攀摇摇头,否决了自己儿子的建议:“走陆路变数太多,我们耽搁不起,钱无病的最后通牒是明天正文,稍微拖一拖,或许能拖到后天去,若是走陆路,等到王公公发话,那就黄花菜都凉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不,你留在总舵,让你大哥走一趟!”王攀说道,却不解释原因。 “我还有一封信,若是这次事情不能善了,你拿着此信,去甘肃找三边总制杨一清,在他的庇护下,我王家或许还能留下一点香火!” “爹!”王旁叫了一声,王公公和杨大人,这是爹最后的底牌,这一次,爹都毫不犹豫的动了,这事情的危急,难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钱无病不是说只要二百万两银子吗,总舵还有八十多万两,就算其他分舵一时半会送来的银子赶不上趟,这扬州城里,咱们漕帮出面,借一百来万两银子,又有何难!” “以前是借得到,但是,现在谁敢借钱给我们漕帮?”王攀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凄苦:“就算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们,还给我这张老脸一点面子,谁能保证,这钱无病要了两百万,不会要三百万,五百万,一直要到咱们漕帮拿不出来为止,人家哪里是要银子,这分明是要的咱们漕帮啊!”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不能这样言而无信吧!”王旁愕然,“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讲道理?”王攀看了自己的儿子一言:“旁儿,你这几年,是顺风顺水惯了,讲道理,那是咱们这些老百姓的事情,这当官的,什么时候讲道理过?官字两个口,他们想怎么说都成,难道咱们还能造反不成?” “其实……”翁正和见到两父子说的激烈,忍不住插口道:“和官儿们不用讲道理,投其所好就可以了,喜欢银子的,送他们银子,喜欢女人的,送他们女人,只不过,咱们漕帮倒霉,得罪的是这样一个有权有势,银子女人都不缺的官儿!” “投其所好?”王旁眼睛一亮,似乎从这话里听出了别的什么味道。 “对,投其所好,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找出他的弱点,对症下药,说不准,咱们漕帮这一次能够熬过去!” “钱无病的弱点是什么,他想要什么?”王旁呐呐自语,微微出神起来,另外一边,他的父亲,却是和其他几个首领,低声说了起来。 王旁眼光有些漫无目的的移动着,突然,他的眼光落在了王艳艳的身上,在这大堂里,王艳艳一般是很少开口的,除非是帮主堂主长老们发问,所以,从唐三回来禀报这些不好的消息,众人乱成一团糟的时候,她就默默的坐的那里,几乎都被人忘记了。 别人忘记,但是王旁可没有忘记,尤其是他对王艳艳,可是相当的了解,如果不是出意外的话,王艳艳此刻,正在深深的自责当中,她一个孤儿,被王攀捡回来养大,在她的心里,这漕帮就是她的家,而因为她的所作所为,眼下这个家,似乎已经风雨飘零,摇摇欲坠了。 “艳艳!”他走了过去,坐在了王艳艳的身边。 王艳艳抬头看了看他,眼中一丝迷茫闪过。 “我想,咱们能够做点什么,给爹分忧!”王旁慢慢的说着,一字一句,在大堂的嘈杂声中,却是清晰无比。 “干爹不让我动手,而且,幸亏我没动手!”王艳艳似乎有些木讷:“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扮作自己属下的千户,他就是特意来坑咱们漕帮的!” “是啊,这简直麻子不叫麻子,叫做坑人!”王旁附和了一句,大有同感:“不过,艳艳,此人势大,又突起发难,咱们漕帮要熬过眼下这一关,似乎有些吃力!” “干爹不是都做了安排了么?” “是的,爹做了安排,不过,我还是觉得,咱们能够做点什么!”王旁小声的说道:“你看,钱无病费这么大周折,肯定不是为了这些银子,虽然两百万两银子,我漕帮数年都积攒不下来,但是,大家都是靠着船吃饭了,这海运河运里头的猫腻,瞒得过谁去,这四海船队这一年多来,赚得可是钵满坛也满,只怕三五个两百万也到手了!他不会在意这些银子,他只是欺负咱们漕帮一时半会拿不出来!” “可是爹说,就是拿得出来,没准他又要反悔!”王艳艳面无表情的说道。 “没错!”王旁轻轻的一拍自己的大腿:“他就是要为难我们漕帮,这和银子没关系,不过艳艳,他为什么要为难我们漕帮,还不是当日你那差事!” “我知道!”王艳艳慢吞吞的说道。 “所以,他要银子是假,要出气是真,他觉得他面子被削了,行,咱们给他面子,若是他要出气,那咱们就给他一个出气的地方,艳艳,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王艳艳睁大眼睛,微微有些吃惊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王旁,“你是说……” “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知道了,他最恨的应该是我!”王艳艳站了起来,一点犹豫都没有:“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去做,你不要告诉干爹!” 664.第664章如此网开一面 印象中说情的官员一个都没有来,钱无病觉得自己做人有点失败,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的锦衣卫海外代指挥行事,在海外跺跺脚这海水都得颤三颤的人物,在这扬州城,居然就这么被扬州大大小小的官员给无视了,他可不相信,漕帮总舵就在扬州,连扬州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还没搞定,如果对方有些服软,在筹措银子的同时,这说情的人,应该也络绎不绝的过来了。 好吧,不来就不来,我还省心了!钱无病这样安慰着自己受伤的小心灵,你们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们呢! 殊不知道,他锦衣卫的动静,就算瞒得过民间的百姓,对于这扬州的官员们,可是瞒不住的,能够有资格搀和此事的人,一打听是锦衣卫要找漕帮的麻烦,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等着看好戏呢,锦衣卫如果碰的灰头粉面,那固然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事情,若是漕帮草鸡了,他们这些本地的官员,跟在锦衣卫后面,捡点好处,那更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之? 而漕帮和官场上的联系,正如孙玉平所言,除了那些底层的官员士兵依仗漕帮,那些上层的关系,要么就是公事公办的交情,要么就是拿银子砸出来的交情,这个时候,还真的不大管用。 所以,眼下就是有份量为漕帮缓颊的人,都在袖手旁观,而份量不够的人,却是有搀和不起,钱无病想等到那扬州官员穿梭了般的往来这转运使衙门的情形,估计他是很难看到了。 不料到了夜幕初下的时候,钱无病正在和苏苏喝着茶。一边说着话儿,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 有低呼声,有号令声,还有纷杂的脚步声,更是有人带着一群人,在这混乱中,出现在了钱无病的屋子外,将这屋子护卫得水泄不通。 苏苏的脸登时就有些白了,这让她想起那个很不愉快的夜晚来,她偷偷的觑了一下自己老爷,见他只是微微的蹙蹙眉,便如无其事起来,苏苏心里,陡然又觉得踏实了许多。 “大人!”外面传来齐横的声音,钱无病笑着朝苏苏点了点有,沉声问道:“外面怎么回事情!” “有人从外面潜了进来,被咱们围住了!”齐横在外面回答道。 “多少人?”钱无病朝着苏苏笑了笑:“都拿下了么?” “就一人!已经拿下了!”齐横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是漕帮的王艳艳,身上没带兵刃,说是要求见大人!” “没带兵刃做出这番鬼鬼祟祟的样子干嘛!”钱无病哼了一声:“真要是拿她当刺客给杀了,也是白杀!带进来吧!” 也许是王艳艳出现的方式过于诡异,齐横等锦衣卫,将王艳艳带进来之后,却是没有急着退出门外,甚至连王艳艳身上的绳索都没有松绑!眼下这光景,再怎么小心都是不错的,谁敢保证,漕帮不会狗急跳墙,这女人死上一百个,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但是,若是钱无病伤着了,那他们可就上心之极了。 王艳艳的样子,有些狼狈,那个晚上风轻云淡的漕帮女首领的风姿,此刻在她身上,已经看不到多少了,头发有些蓬乱,估计是刚才打斗时候的结果,原本宽松衣服下的窈窕身材,被身上的绳索一勒,更是显得凹凸有致。 钱无病盯着对方,肆无忌惮的打量了一番,也没说什么松绑的话,更没有让自己的手下退出去的意思。 “王姑娘,你要见我,大可在门外堂堂正正的求见,何必弄得如此狼狈?” “指挥使大人说笑了!”王艳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没什么表情:“从漕帮总舵到大人下榻的地方,我一路来,可没少费功夫,我若是就这么出现在大人的门前,恐怕连见到指挥使大人的机会都没有吧!” “哦!”钱无病惬意的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女子:“要见我做什么,我以为我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而我看王姑娘只身前来,也不像带有两百万两银票的样子!” “指挥使大人是真的在意这两百万两银子?”王艳艳似笑非笑的说道:“难道说我身上带了这两百万银子,指挥使和漕帮之间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银子是好东西啊,白花花的,谁不喜欢!”钱无病笑着说道,不自觉的瞟了身边的小丫鬟一眼,果然苏苏听得他这话,暗暗在那里点头。 “不过,你倒是也不傻,就算你们漕帮拿出了这两百万两,也只能说和和漕帮之间这点事情,我不再追究而已,不过,王姑娘,我可没有说不追究你啊!”钱无病心中有些畅快:“不是我欺压你这女流之辈,不过当日在运河上,险些要了我性命的,可是你王姑娘,如果我没说错,当日王姑娘怕是心里也起了杀机的吧!” “如此甚好!”王艳艳语气极为平淡:“既然大人拿了这两百万就不再追究漕帮,这银子,就是漕帮砸锅卖铁也会给大人凑出来,至于指挥使大人要追究我,此刻我已经在大人面前了,任由大人处置,或杀或剐,我绝对不会吐一句怨言!” “你不够!”钱无病摇摇头,直接给了王艳艳一盆冷水:“当日参与此事的你的手下,全部都要交出来,这不仅仅是给我一个交代,也是给四海商行一个交代,给被你们劫掠的商人一个交代,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在这运河上,那些东西是人可以碰得的,哪些东西那是绝对不能打主意的!” “就我一个!”王艳艳在这问题上,却是不肯让步:“就算我以前做的有些差池,但是,我们手下却是没有人命的,大人这么赶尽杀绝,这般胸襟,说出去了,岂不是叫天下英雄笑话!” “你错了!”钱无病不得不纠正对方的错误认识:“我是锦衣卫,端的是朝廷的饭碗,可不是什么英雄,你说的天下英雄笑话我,也不会让我少一块肉,少拿一分俸禄,我需要在意这些吗?至于说赶尽杀绝,我想,王姑娘大概忘记了,锦衣卫不仅仅会赶尽杀绝,还会株连三族,我已经念在你们曾经为朝廷出过力,网开一面了,所以,千万不要和我讨价还价!我说过的,我开出的价码,若是被人拒绝了,我会很不开心的!” 665.第665章以势压人 沉默了一会儿,王艳艳抬起头来,这一瞬间,她算是有些了解面前的这个人了。 这个人是不大在乎名声的,更不是王旁说的,很在意自己的面子,这个人,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说他睚眦必报也好,说他杀一儆百也好,显然,对方铁了心要把这场子找回来,没有人想到这事情的根源,还是在漕帮做出了劫掠商船的这件事情上。 也许,当初不选四海商行的货劫就好了,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悔意。 “他们就不在扬州!”看了看钱无病,王艳艳有些苦涩的说道。 “不在扬州,没关系,只要是在大明的地界上,你的这些人,我倒是真的不担心他们走脱!”钱无病毫不在乎的回答道,说到拿人,可不就是锦衣卫的本行么,这真的不算个事儿。漕帮舍弃了这些人,他满天下索拿这些人,这些人惶惶不可终日如同丧家之犬,甚至比直接将他们现在就拿下了送进大牢更解气。 “眼下,只怕也不在大明的地界了!”王艳艳豁出去了,对方不依不饶,她索性让对方死了这份心:“这个时候,怕是他们已经扬帆出海了!” 这话一出,不光光是钱无病的脸色一滞,就连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王艳艳的齐横等锦衣卫,脸色也变得格外的诡异起来。 “出海了,不在大明的地界了?”钱无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话,再次确认了一遍。 王艳艳点点有,心里却是冷笑了一声,这一下,你没辙了吧! “那成,你将这些人的名字给我写下来,这事情,什么时候碰到了咱们再做处置!”钱无病朝着齐横呶呶嘴:“笔墨伺候!” 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王艳艳将一个个人名写了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安静得有些可怕。 片刻之后,王艳艳将写好的纸张,送到钱无病的手上,钱无病瞟了一眼:“才二十余人,我记得那天晚上,不止这点人吧!” “指挥大人能够将这屋子外面所有的属下的名字都叫的上来么?”王艳艳反唇相讥:“怕是也只有亲近人儿,才会记得清楚他们的名姓吧!” “也对!”钱无病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将纸上未干的墨迹吹了吹,顺手将纸张递给齐横:“收起来,日后见到奥利维亚了给她,这事情就交给她了!” 王艳艳不知道钱无病说的这个奥利维亚是谁,不过,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大对了,这事情就这么过关了,似乎有些不大合常理,但是哪里不对,她一时又说不上来。这人就是这样的心理,钱无病不放过她的时候,她觉得对方胸襟不够,但是,对方若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她又觉得其中似乎应该有什么阴谋,甚至觉得自己上了当。 “好,你的这些属下的事情,我们算是解决了!”钱无病拍拍手,“咱们来说说你!” “我说过,任凭你处置,只要你不出尔反尔!”王艳艳微微扬起了下巴:“我们江湖儿女说出来的话,不像朝廷的那些官儿说的话一样靠不住,咱们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 “苏苏,你说应该处置她!”钱无病侧首,看着自己的贴身小丫鬟。 苏苏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一脸的无辜样子,自己想怎么处置这个女人,老爷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这个时候,老爷为什么又要问我? “这样吧!”钱无病笑了起来,“你自己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王艳艳此来,那是已经不做保全自己的想法了,不管是钱无病将她下狱或者干脆处死,只要能够保全漕帮,她都不会有多大的怨言,但是,让她自己按对方的要求,说出对自己的处置办法,这还真是强人所难了。 所以,这面对这样的问话,她除了沉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以对了。 “今日夜里,就委屈你了!”钱无病想了想,“咱们到了明天正文,再来说这事情,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你也有个后悔的机会!” 他看了看王艳艳:“若是明日,这银子一两不少的送到了,这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不然的话,不仅仅你要倒霉,你们漕帮上下,都得面对锦衣卫的怒火!” 齐横等人将默不出声的王艳艳带了下去,至于今夜将她关押在哪里,多少人看守,这种事情,就不用钱无病费心了,倒是等到屋子里的人都走完了之后,钱无病嘿的一声,才笑出声来:“这女人倒是个有担当的,不过就是有些蠢罢了!” “老爷,她哪里蠢了,我觉得她挺狡猾的,知道老爷心地好,在老爷面前装可怜,老爷,你不会明天真的放过她吧!”苏苏撇了撇嘴,说道。 “放过她,呵呵……”钱无病笑了起来,“等明天再说吧!” …… 王攀再次见到钱无病的时候,身后跟着唐三,而唐三的手上,鼓鼓囊囊的拿着一个巨大的布包。 而这一次,没有筵席,也没有和气的转运使在门口迎接他们了,从漕帮总舵到这里,一路上他们见到的锦衣卫实在是太多,以至于,那这些面目阴冷肃杀的锦衣卫,将他们引进屋子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了多大的反应,一个已经洗干净了放在案板上待宰杀的羔羊,无论这屠夫是一个新手还是手下已经断送了无数只羔羊的老手,对他们他们来说,都是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里是八十万两见票即付的四家票号的银票!”王攀将唐三手中的布包放在桌上,进来的时候,锦衣卫已经详细检查过他们的携带,这番举动,他也不担心钱无病会有什么反应。 “这是安徽,浙江,江苏等地,我漕帮置办的一些恒产的地契房契,钱大人可以找熟知这些行情的帐房来算一算,市价大约在一百六十万两左右,漕帮一日之间,筹措两百万现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人的属下,又将漕帮上下看的死死的,就是和一些交好的商户拆借,也不大方便,若是大人同意,这些地契房契,就折价一百二十万两,孝敬大人,若是大人嫌麻烦,那恳请大人再给漕帮三两日时间,将这些东西变卖出现银来!” “这里头应该也有劫掠我四海商行商户的货船销赃来的赃款吧!”钱无病拨弄了一下桌上的纸张,淡淡的问道。 王攀被这一股子凌空而来的官威,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当日那个嘻嘻哈哈吃喝着和他说话的年轻锦衣卫,脸一沉,居然有这样的威严,他只能感叹自己活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居然还看走眼了这一回。 “银票我留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你拿回去!”钱无病见他不回答,也不在意,“我不过是讨个公道,又不是要夺你产业,这件事情,是你漕帮先做的差了,王帮主,你承认不承认!” “确实如此!”王攀点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一点他比谁都体会深刻。 “不过,我说过的,两百万两,一两都不能少,这话可不能不算数,我不管你们变卖产业也好,拆借也好,总归,这剩下的一百二十万两,一月之内,送到南京龙江船厂,这个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王攀点点头。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送到那里去?”钱无病问道。 “大人一定是有大人的用意,草民如何能够揣摩!?” “这银子送去了,也得有个名义,就说是漕帮心忧西南战事,特捐献一百二十万银子给朝廷充作军资吧!”钱无病点拨了他一下:“这些银子,将会被龙江船厂,用于水师的战船建造,你漕帮也落个好名声,回头,我给朝廷上道折子,朝廷多少会有些褒奖,这对漕帮今后在漕运上的差事,或多或少也有些帮助!” “一切都凭大人吩咐!”王攀嘴里有些发苦,这就是传说中的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了,看对方这种手段玩弄得如此娴熟,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的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千户。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钱无病叹息了一声:“不过,这事情给你提个醒,若是再有下回,那就不是两百万银子的事情了,我钱某人会拿银子,也会杀人,若是止不住你们的贪念,砍上几十几百个人头,我绝对不会手软的!” “大人宽宏大量,这等不法的事情,漕帮绝对不会再沾一分一毫!” “王艳艳和他的那些属下,嗯,名册我都拿到了,这些人,以后和你漕帮再没有一丝干系!”钱无病又说道:“我放过了你们漕帮,但是,这些人我不可能放过,你应该清楚吧!” “我女儿不过是不明真相,若是知道当日是大人虎驾,再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冒犯大人……” “你再这么说话,信不信我连漕帮都不放过了?”钱无病哼了一声:“自己种下的因,就要承受自己结下的果,你一把年纪了难道这个道理你都还不明白?还是说你这是要逼我非得找出那个背后指使的人来?” 王攀顿时缄口无语。 钱无病又看了看他,见他噤若寒蝉,这才悠悠说道:“更别说王艳艳昨日晚上,已经亲自投案自首了,并招供自己意图刺杀朝廷命官的全部事实,这样的人,你确定漕帮一定要和她扯上关系?” 666.第666章丫鬟的护卫 有了这个因果,王攀心里的苦涩自然是可想而知,尤其是这个干女儿在帮里,也相当的给他长脸,要他就这么放弃王艳艳,他还真的心里舍不得。 “只得等王公公那边说说情了!”他心里暗暗想道,当然,这个说情,最多也就是保全王艳艳的性命而已,他还没有奢望到王公公一过问,钱无病就无条件放人。 至于王艳艳到底是自己投案自首的,还是被锦衣卫诱捕的,这真的一点都不重要,钱无病说王艳艳已经在他手里,那绝对不会是虚言。 送走了王攀,钱无病先是叫过齐横等人进来,吩咐看着漕帮那边的人手撤回来,钱无病不差饿兵,信手从桌上的那叠银票中,点出几张,递给了齐横:“兄弟们也幸苦了一趟,到了这扬州的花花世界,怎么不得多玩几天,这些银子,你看着发放下去,三日之后,各自回自己的百户所吧!” “大人!”齐横接过银票,请示了一句:“有些好手,要不要留下来,人数不用太多,但是像上次那样,大人出行被贼人围了的事情,属下们可不想再发生了!” 钱无病沉吟了一下:“你看着办吧,挑个二三十号人就够了,人挑好了,带过来给我过过目!” 齐横点点头,退了出去。 “等等!”钱无病突然想起一事来:“将那王艳艳带过来,昨日夜里她关押在这里,你们没怎么着她吧!” “大人没下命令,属下们怎么敢自作主张!”齐横笑了笑,“大人稍微,王姑娘马上就带到!” 王艳艳昨天晚上,睡得真的很安稳,这人一将生死置之度外之后,别说是一间污浊的柴房,就是在府城大牢里,照样能睡的香甜无比,钱无病要如何处置她,那也是明天正午之前的事情,在这之前,她想得再多也是白想。 一大清早,她就醒了过来,门外有人看着,这不奇怪,没人给她送来吃的,她也不感到委屈,她只是静静的坐在自己的这一方小小的囚室当中,慢慢计算着时间。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朝着门口看了过去,一直被锁着的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那个一脸横肉的锦衣卫,站在门口,对她勾了勾手指。 这个锦衣卫手上功夫未必比自己差!这是她昨天晚上和这个锦衣卫过了几招之后得到的结论,当然,能够这在院子里的锦衣卫,即使比她身手差一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对于干爹说的,锦衣卫高手如云,她现在心里隐隐有些信了。 她走了出去,看着这个锦衣卫。 这锦衣卫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丢一下一句,“跟我来!”当下就朝前走去。 “这是钱无病和干爹谈出结果来了!”她心里有些忐忑,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跟着前面的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大人!”齐横站在门口,对着钱无病喊了一声。 “进来吧!”钱无病扬扬手,对着王艳艳招了招,见到齐横打算跟进来的样子,开口对着齐横说道:“你办你的差事去,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可是……”齐横还想说什么,钱无病眉头一皱,他二话不说,立刻就退了出去,只是退到屋外,对着站在屋子外面的几个锦衣卫,低声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多关注一下钱大人屋子里的动静,这才离开。 “我琢磨了一夜,也没琢磨出一个怎么处置你的法子!”钱无病见到王艳艳站在自己的面前,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按说你对我如此不敬,请你在锦衣卫的大牢里住上几年,也是正常的,你还别说,我你贴身的小丫头,被你吓得够呛,她还真觉得把你关起来比较好!” 王艳艳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听着钱无病自言自语。 “但是,不管是将你丢进大牢,还是干脆直接将你杀了,这锦衣卫和漕帮,可就是结下了死仇,我估摸着漕帮眼下虽然不敢怎么着,但是这肚子里的怨气必定是不少的,朝廷还用用得着漕帮的地方,若是这因为这对我钱某人对我锦衣卫的怨气,耽误了朝廷的大事,到时候我固然脸面上难看,漕帮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就让我离开,我保证从此此后,再不会出现在钱指挥的面前!”王艳艳淡淡的说道:“我可没想到,在钱指挥的眼里,我还是如此的重要的!” “你那是做梦!”钱无病笑了起来,“春秋大梦!” “不过,也不是没法子处置你!”他端详了一下王艳艳:“我听齐横说,你身手还过得去?” “我不会做给漕帮招灾的事情!”王艳艳警惕的看着他,“你的手下早就搜过了,我身上可没带兵刃!” “想什么呢,给你个胆子,你敢刺杀我吗?”钱无病没好气的笑了起来:“还是你觉得,我身边的这些铁卫,都是摆设?” “我也不会给锦衣卫办事!”王艳艳一愣,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脑袋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钱指挥手下高手如云,应该不会看上小女子这几手上不得台面的把式了吧!” “我还真看上了你这一点!”钱无病并不否认自己的想法:“不过,你不是给我锦衣卫办事,是给我钱无病办事,不过我想,你连个打劫都干不好,别的事情,我也不敢交给你,这样吧,我这个贴身的小丫头胆子大,却又一点防身的本事都没有,你就跟在她身边,护卫着她的周全吧!” “钱指挥就不怕养虎遗患……”王艳艳心里一松,嘴里却是反问了过去。 “你算虎么?”钱无病哼了一声:“就算你是虎,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只胭脂虎,你的事情,我查过了,以往倒是没多少劣迹,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至于放你在身边,你会不会有什么歪心思!”钱无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尽管可以试一试!” 王艳艳沉默了下来,钱无病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但是,他的意思,王艳艳完全能懂,只要自己有异动,钱无病肯定会将他的怒火全部倾泻在漕帮身上,而且,下一次绝对不会再像今日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那我多久才能自由!”良久,王艳艳才开口问道。 “三年吧,三年之内,你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三年之后,我还你的自由身!” 667.第667章把柄 “老爷,苏苏一点都不喜欢她!” 苏苏说这话的时候,钱无病已经离开了扬州,依然还是水路,只不过,这一次,钱无病坐的是漕帮的船! 王艳艳站在船尾,看着在船舷处窃窃私语的两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下的这艘船,正是当日里她堵截钱无病的那艘船,钱无病要来做自己的座船,当真是这一记耳光打在漕帮脸上,打在她王艳艳脸上,那是又脆又响。 “老爷也不喜欢她!”钱无病朝着王艳艳看了一眼,轻轻说道。 “那老爷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身边,就算老爷不惩治她,放了她不就完了!”苏苏有些别扭,习惯了在钱无病身边,陡然在自己身边,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另外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这种感觉,让她怎么都感到不舒服。 “那可不成!”钱无病微微一笑:“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就算是废物利用吧,多个人在你身边,我也放心点,毕竟你个女孩儿,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钱无病不会给苏苏解释自己的用意,留王艳艳在身边,齐横等人,也悄悄的进言表示反对,不过钱无病执意如此,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除了盯着王艳艳的时候多点,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至于提防王艳艳,钱无病那是放心得很,至少,在他的消息中,这个女人,手下就没有人命,证明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而且,这女人有脑子,有脑子的女人,就不会莽撞,凡是都会考虑清楚了再行事,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对方会不利于自己。 因为私愤加害自己,且不说她能不能加害得到,起码,这个后果她绝对可以预料出来。而且,在他已经不追究漕帮的情况下,她还有这样的不明智的举动,那得蠢成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干得出来,她图的什么啊! 倒是将这个女人掌握在手里,除了和漕帮有一个可以畅通无比的沟通渠道之外,也算是拿着漕帮的一个把柄,甚至更腹黑一点,日后朝廷觉得漕帮没多大用处,要清理漕帮了,这借口不用找,直接给这女人安上一个“行刺”的罪名,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由锦衣卫动手,谁都不会说个不是。 这么盘算起来,将这王艳艳掌握在手上,可远比将她丢进牢狱吃牢房要划算得多。 王艳艳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条件,委委屈屈的做了这不像人质的人质,虽然说钱无病许了她三年之期,但是三年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谁又说的清楚呢。 船到了镇江,这运河上就开始显得繁忙起来,在有的河段,甚至要分段行驶,让来往的船只,一边一边的过往,而且,这些来往的船只,不仅仅是货船,商船,也开始出现了木排,竹排,甚至不乏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一根根出来的原木。 上百万银子砸下来,嗅觉灵敏的木材商人们,就好像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一样,都齐齐朝着南京这片繁华之地而来,钱无病眼前看到的,就是这一派兴盛景象。 “大人,咱们的人到了!” 齐横看到岸上的一排人影,大声的朝着钱无病喊道。尽管是坐的漕帮的船,也增加了护卫,但是像上次那样被人堵在河中央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了! 每到一地之前,岸上的锦衣卫都将消息送了过去,当地的锦衣卫哪怕是钱无病的座船不在他们那里停留,也齐齐整整的都在码头上等候,更加上有些凑趣的地方官员,或者是和四海商行合作密切的商人,也都加入了进来,钱无病每到一地,这码头上是格外的热闹。 说实在的,这样的排场,才有点锦衣卫同知代指挥的排场,像钱无病先前带着一二十号护卫,一个小丫鬟,就那么不声不响的上路,说好听点,是白龙鱼服,不欲骚扰地方,说的难听点,那就是他这个锦衣卫同知代指挥,做得实在是没人气,没威风,锦衣卫的宗旨,我得不到你们的敬重,那么,我也要得到你们的畏惧!在这一点上,钱无病显然做得有些不大合格。 “是舅少爷!”苏苏眼尖,远远就看到站在人群之前的那个身影。虽然那个人在钱府没呆上几天,但是她可是见对方的相貌,记得死死的,算起来,这舅少爷,也是她的半个主人呢! “好了,咱们到了,下船了!”钱无病微微一笑,朝着王艳艳看看:“照顾好苏苏,别让她摔着!” 王艳艳木讷的点点头,跟在苏苏的后面。 “姐夫!”吴虎臣一身儒裳,手上还拿着一把扇子,面红齿白,哪里像是以前虎头虎脑的那个混小子,分明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俊俏少年郎。 “哈,这身子又长高了,都快追上我了!”钱无病在他肩膀上一拍,微微一笑:“怎么这么个打扮,打算赶考做状元么?” “最近和一帮商人纠缠不清,穿成这样,他们心里踏实点!”吴虎臣咧嘴一笑:“一身官衣穿在身上,他们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哈,吴千户如今也是官威凛然啊!”钱无病笑了起来,朝着他身后的人看了过去,吴虎臣大致已经安排过了,没什么碍眼的人,都是他的属下的样子,这让他有些满意,这两年历练下来,吴虎臣不仅仅是长了个头,这做事情,也有了章法。 苏苏在钱无病身后跟了过来,王艳艳紧随其后,吴虎臣的眼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便不做停留,直接到钱无病的座船上来了。 “姐夫你这是坐着漕帮的船来的?”他脸色微微有些不渝,“扬州的事情,我听说了,南京这边,我都打算将漕帮撵出去,可是干爹不让,不过,这次船厂的买卖,漕帮的人,一两银子也别想从咱们手上赚到了!” “别影响漕运就成!”钱无病摇摇头:“漕帮可没想从咱们手上赚钱,恰恰相反,他应该是给咱们送钱的,我听说,这次船厂建造这么多战船,这银子上缺口不少,这一次,漕帮可是出了不少血!” “嘿嘿!”吴虎臣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低声问道:“敲了他们多少?” “一百二十万两,嗯!外加一个丫鬟!”钱无病笑了起来,“就这几天功夫吧,叫商行里的人,收下款子,船厂应该有工部的人在吧,别让他们将银子拦了过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朝着龙江千户所走去,直到走到了千户所门口,钱无病才赫然发现,吴虎臣这个做事情的章法,还真不是一般的章法。 千户所里,龙江船厂的官员,南京工部,户部的官员,四海商行的大小管事,江南几大家族的代表,甚至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些不熟悉的,应该就是后来加入进来的商人们,当然,除此之外,龙江千户所特有的郦人锦衣卫,也是这里的一道风景。也幸亏龙江千户所地方够大,上百人等候在这千户所大院之中,居然也没有什么拥挤的样子。 “钱大人一路辛苦!” “钱大人你这精神不错,这是又有什么喜事了吧!” 一边含笑和众人打着招呼,一边在锦衣卫分开的人群中走了过去,这些人打招呼,无非是表示个熟络,钱无病很清楚这一点,像今天这种场面,这场中的人,几本上都是和他有着利害关系的人,或者说,都是靠着他吃饭的人,对他如此热情,这自然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当然,来的是都是哪些人,钱无病一时半会,肯定记不全的,不过,没来的,事后他肯定会知道。所谓场面功夫,就是如此,应该到的场合,你到了,人家也许不在意,但是,若是应该到的,你没到,那就是得罪人了。 “钱君,可曾记得淡水海边的格丽莎么?” 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钱无病猛一抬头,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台阶前。 “格丽莎,怎么说话变成这么个味儿了!”钱无病笑了起来,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可不就是一个多月前他打发到了江南的格丽莎么。 一边说话,他的眼光,情不自禁的朝着格丽莎的胸前看了一眼,也许是错觉,也许是衣裳的问题,他印象当中格丽莎胸前的起伏,似乎比离开淡水的时候,要大了一些。 注意到了他的眼光,格丽莎挺神气的将自己的小胸脯挺了一挺。 “我以为你会一见面就夸奖我的工作的,没想到,你居然一开口就对我的说话表示不满意,这真是让我伤心透了!”格丽莎眼睛一眨,故作哀怨的说道:“你不知道,我盼着钱君你来江南看我,可是盼得心都碎了!” “别听她瞎扯!”旁边走过来的吴虎臣,毫不客气的戳穿了格丽莎的假面目:“这几天她躲着要钱的人,躲到叔爷府上去了,跟着一帮无所事事的女人看话本,整个人都快看废了!” “吴君,你这样说,可真是太无情了……” “打住,打住,你再这样说话,我将我姐夫带回家去了,你一个人和外面那群债主,慢慢玩吧!” 668.第668章焦头乱额 进得屋子,将屋子外面的那些喧嚣,尽数挡在门外,钱无病才笑吟吟的问道:“债主,这是什么个意思,难道咱们还欠人家银子不成?” “欠不欠我不知道,姐夫你难道还不知道?”吴虎臣嘿嘿一笑:“格丽莎手里银子倒是不少,可惜,这银子格丽莎比谁都看得紧,没有姐夫你的命令,谁都只能干瞪眼,我这千户所不仅干瞪眼,还拨了百来号人专门在银库那边守着!格丽莎可小气了,用我的人还打着姐夫你的旗号不给银子!” “有多少银子了,找咱们要钱的,都是哪些人!” 钱无病点点头,对着吴虎臣笑了笑,这算不得是公器私用,不过,格丽莎在这边,肯定指望不上这官府的人为他看家护院,倒是吴虎臣的手下这帮郦人,用得十分顺手。吴虎臣这话也不是告状,只怕还是凑趣得多,看他和格丽莎之间如此熟稔,这点事情,真的不值得在钱无病面前一提。 格丽莎在江南这边将海外贸易来的货物,变卖成银钱,哪怕是她考虑到了物价的因素,不做恐慌性的抛售,慢慢的卖,这变卖来的财富,也应当是相当的惊人的,钱无病在来之前,心中就有了个估计,以江南的富庶,这一个多月以来,这三两百万两的现银,那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多的银子,哪怕是放在银库里,也觉得相当的惹眼,就算其中一部分是各信誉票号开出的银票,但是,这银票在海外可不通用,格丽莎收取银票的份额,绝对不会超过一半,这数百万两的一半,在数字上说起来轻轻巧巧,若是换成了实物,还真没有多少人亲自看到过。 “有四百多万两!”格丽莎咬了咬下嘴唇,下意识的又想学那话本中的人儿说话,可是吴虎臣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呢,她可咳嗽了一声:“找咱们要银子的,主要是大明工部的官员,还有这船厂的那些官儿,此外,你的长辈那边,吴虎臣也带了话过来,我谁都没给!” “叔爷急着要银子么?”钱无病笑着点点头,表示对格丽莎行为的赞许,却是掉头对吴虎臣问道。 “不是叔爷要银子,叔爷哪里会缺银子花,是代王和代王妃,听说咱们的船队回来了,又在变卖货物,就找到叔爷说了说,今年山西那边,打开春起,就灾祸连连,朝廷的赈济毕竟有的度,姐夫如果预先支付他们一点红利的话,这些银子,应该可以让不少灾民能够活命!” “哦,这样的!”钱无病点点头,本来代王府就有这船队的份额,眼下有事情,提早支取点红利,也是正常的:“他们要多少?” “这个倒没说,不过,我估计,那是越多越好!”吴虎臣说道:“眼下老代王还没来,知道你回来了,这肯定要来我这千户所堵你!” 说道这里,他有些幸灾乐祸起来:“格丽莎别的人的面子可以不买,但是,老代王的面子,她可是推脱不过,却又不敢将银子拨给他,只好和老代王两口子捉起了迷藏!” “这事情交给我了!”钱无病点点头,对着格丽莎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不辛苦,不过,我可是听说,你被西班牙人揍得够呛?”格丽莎笑盈盈的说道:“你们帝国,在这里可是集结了太多的优秀的造船工人,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材料从四面八方运过来,这是打算再打造一支四海舰队么?” “是船队,不是舰队!”钱无病纠正着她的语误:“是咱们四海船队补充一些船只,这国门之外,简直是太凶险了,咱们的货物这么多,没有几艘战舰护航,这今后都不敢出海了!” 格丽莎笑了笑,一副“我明白”的意思,任凭钱无病胡说八道。 “所以,这造船的银子,这些工人的报酬,都需要咱们来出了?”她将这个“咱们”咬的极重,眼睛瞟着钱无病,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我和你都是自己一伙的,你在我面前说这瞎话有“意思吗? “嗯嗯,先不忙,这些银子是归咱们出,不过,朝廷不是拨了些银子过来了么,怎么这外面还有这么多要债的?难道还有人敢贪污的我的银子?” “是啊,拨了银子!”吴虎臣的脸色有些悻悻:“这银子没有走内阁,而是走的内官监,算是内库的预先支付的,不过,王少监那里,可是一文钱都没拿出来,直接就那和陛下的旨意找到了四海商行,姐夫你知道的,在商行里,内官监的面子,那些管事们还是要买的,尤其是他拿着陛下的旨意,这商行不敢不给银子啊!” “那就不完了!”钱无病奇怪的问道:“回头咱们将银子补给他们,账目不就抹平了,还追着格丽莎要什么债!” “问题是,格丽莎有银子,商行没银子啊!”吴虎臣说道:“这些货物买卖,哪怕是自己的货物,这货款可是格丽莎直接盯着收到的,商行里赚到的只不过是一点佣金和辛苦费,货款根本就没走账目,这要是以前,若是船队的货,直接就由大哥交代了入库发卖,商行的账面上有银子流动,你自然是宽松的多,但是,格丽莎就是死心眼,她带来的货,变卖成银子,佣金她可以给,但是,这货款,那是谁都别想沾染!”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钱无病终于弄清楚这些要债的是怎么回事情了,有格丽莎这个守财奴在,商行里的那些管事,这些日子,一定过的极为煎熬,一边是工部船厂,拿着内官监的条子要来商行提银子,一边却是看着不断变得空荡荡的银库没有进账,这换谁,都都要急白了头发。 “一个一个来吧!”钱无病想着外头的人头攒动,也是一阵头疼,敢情,这些人不全部是来迎接我的,其中倒是不少人是来迎接银子的,难道自己在这些眼中,就是整个一个散财童子。 “先处理外人事情,然后再处理自家人的事情,虎臣,你去外面说一下,大家的心意,我领会到了,改日有我做东,大家再好好的聚一聚,不过眼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散去吧,别耽误了那些有事情的,毕竟眼下船厂的事情是大事,我也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格丽莎,你去将账目拿来,不要太细,我看了心里有个数字就行!” 669.第669章宝钞抵账 说是给钱,当然不是等到这要钱的人进来一开口,要多少,钱无病就拨多少。 这可不是正确是做事情的办法,如果这钱要的这么轻松,这要钱的人未免心里觉得被要钱的人好糊弄,说不定还起了什么别的心思,钱无病倒是想干脆点不拖泥带水的将银子发下去呢,问题是,他若是不想被人当作冤大头,不想让人觉得好欺瞒,他最好还是仔细的听听对方哪些地方要钱、哪些地方要多少钱这些足够令他头昏脑胀的东西。 等到听完了,不管他有没有听懂——没听懂没关系,大人物身边,总会有人听得懂的,等到那些伸着脖子等着要钱的人干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决断的时候,他再大手一挥:这个银子,咱们也紧张啊,要不,要拨一半,你们先用度着,实在不够了,我再来给你们想想法子。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拨付银子的规矩,以往从朝廷拨付出来的银子,就拿这次山西赈灾的银子来说,一万两银子,在京里头那些经办此事的京官们过一道手,到了山西地方上,这山西布政使司的大小官儿,再过一道手,等到到了地方县府,这知府衙门,知县衙门再过一道手,最后,分发到所有灾民手里的,十成里头,有个一成,那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若是能有个两三成,那地方上的官员,简直都可以用“清廉”二字来形容了。 这次倒是不用过那么多道手,直接从四海商行,从钱无病手中拨出来,但是,就是这样,钱无病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拨出来的银子,百分之百都用在这战船打造上,太祖皇帝的时候,贪赃六十两的官员,即可行“剥皮充草”之罚,这吏治抓得不可谓不狠,但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贪官们依然前仆后继,洪武朝某科取士,三年之后,一二三甲除五人充军流放以外,皆因贪赃落马!可见在大明朝,这“贪”字是多么的深入人心,积弊难返了! 最先进来是工部和户部的两个官儿,钱无病不明白,这造船的事情,为什么要要户部的官员参与,不过,这官员解释,这从各处来的船工,匠户,这些人都是要户部调拨的,而且,户部是管银子的,工部是花银子的,就算工部的人花钱,在这船厂,还得和户部的人商量了还,这还真不能没有户部的人参与。如此一说,钱无病倒是觉得可以理解了。 接下来的时间,那就非常枯燥乏味了,两个官员,一大串一大串的数据,层出不穷,听的钱无病只打瞌睡,可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他还不得不强忍着困意,时不时从他们的话中,挑出一个两个问题来,仔细的盘问一下,这些,耗费的时间,就更加多了。 足足一个半时辰过去,就连钱无病都感觉自己有些尿意的时候,这两个官员,终于结束了他们的汇报。 “综上所述,若是四个船坞同时开工的话,大概每三个月,可以有八艘一千料的福船下水,这材料用度方面,大致每月需要纹银二十到三十万两,这还不包括造作局定做的大量火器,这个工部的秋大人那里,已经做好了预算,至于人员开支方面,大致用工五千余人,每月开支银两,在四万银两上下!” 工部的那个官儿,却是有些木讷,显然这是一个技术性的官员,对于这些事情,户部的这个官员,比他要熟练得多。 钱无病看着他,他伸手摸出一张图册,递给钱无病,钱无病接过一看,这应该是战舰的配置图,各种火器,兵刃之内的武器的位置,数目,都在上面标注得一清二楚。 “按水师的归置,这种福船上的火器和船板,一艘船,不覆铁甲,三万两银子,覆盖铁甲,五万两银子!”说完他还举起一个巴掌:“这是最少的了,不过,我不过建议覆盖铁甲,费时费力不说,耗费的银子多,而且拖慢了船速,还不顶用!” 钱无病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账,这三个月八艘战船,花费大概是在一百五十万到一百六十万左右,算起来,二十万两一艘战船,这造价真的不算太高!至于这个官员后面的一句话,他直接就无视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哥们我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当初四海船队虽然是捡了刘瑾的便宜,但是凑凑巴巴的这样一支船队,民不民,军不军,十几艘,也花费了大约四百万两银子,算起来,造价都快是这些新船的两倍了,而且,钱无病自己心里有数,真要是比起作战的能力来,这些新造出来的船,真的要强过四海船队现在的这些船许多,一个是武装商船,一个是水师正规战船,这简直没有可比性。 可以说,这新船队一出,这四海船队的这些老船,直接就可以退役了,他们除了个头大一点,真的不占什么优势了,而且,这新船都是一千料起码的,这个个头大,似乎也不再成为优势了。 “工部这边,每个月我拨十万两银子给你!”钱无病先对这个竖起巴掌的家伙说道:“银子我按时拨给你,但是,这战船造出来的进度,你得给我保证,我就不说什么威胁的话了,你只要知道,这件事情,不光是我锦衣卫盯着,就是陛下,都是很关注的就行了!” “十万两不够,这些将军炮,喷火龙,还是鸟铳,都得是新打的,这造作局里库存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法用!”这官儿一点都不给钱无病面子:“至少十五万两,要不然,就只能从各地武库调集这些火器了!” “成!”钱无病倒是有点欣赏这家伙了,至少这家伙说话直来直去,够就是够,不够就是不够,这种人,一般都靠得住。 “每月十号,你拿着条子,在户部用过印,之后,再去我南京镇抚司用印,然后就去银库提银子吧!” “是,大人!”这官儿点点头,退到了一边,纠结了一个来月,他终于要到银子了,哪怕是他直肠子,此刻脸上也掩饰不住喜色。 “你!”钱无病指指那个户部的官儿:“你这边,每月二十万两银子,提银子一样的章程!” “谢谢大人!” “不用谢我!”钱无病摆摆手:“对于这些银子的用度,账目要清楚,我锦衣卫随时会派人抽查,别耍小聪明,论起玩账目,四海商行可是好手如云,这个我就不提醒了!” “明白,那我们告退了!”两人就要离去。 “等等!”钱无病叫了一下那个户部的官员,“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赵西村,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户部的宝钞提举司,如今还在运作么?”钱无病问道:“如今咱们大明,这宝钞和银子的兑换比例是多少了?” 这个叫赵西村的官儿,闻言就是一愣,他可没想到,钱无病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 “宝钞提举司,那是咱们户部冷的不能再冷的衙门了!”他苦笑道:“这衙门倒是一直都有人在,不过都是些不得意又没有去住的主儿,算是名存实亡了吧!” “至于这宝钞和银子的兑换比例!”他摇摇头:“大人,你问下官这问题,想必是有过计较,下官实在是说不好这个比例……” 见到钱无病朝他看了过来,脸上微微露出不满的神色,他急忙解释道:“下官在户部十多年,一步步从微末小吏做起,从下官做官的那一天起,就没见过市面上还有人用宝钞!” “这朝廷的法度,百姓不认?”钱无病问道,却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也是从底层上来的,若是他拿银子去买东西,店家给他找换宝钞,他非得砸了那店家的店不可,这宝钞实际上在大明已经能够成了废纸,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想从户部的官员口中,得到一个确切实在的答案。 “大人是锦衣卫,这民间疾苦,比起下官来一定知道得更多,老百姓都不用咱们朝廷的宝钞,朝廷也没法子不是,逼得急了,弄不好还会惹起民乱,那个地方官员敢这样和自己的治下置这个闲气。 “朝廷虽然拨付了我三百万两银子,但是朝廷可是没拿一文钱出来!”钱无病点点头,对着他说到:“你户部也不过是拿着内官监的条子,就直接找了上来,这原本也没什么,不过,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日后有人在这事情上做文章,不管是指责朝廷还是攻讦我钱某,都是一个麻烦的事情,这章程不对嘛!” “是是,大人深思熟虑,这些事情,下官和咱们衙门的堂官们,怕是疏忽了!”赵西村撇撇嘴,嘴上答得恭敬,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谁知道知道你钱无病有钱,朝廷也就是冲着这个来的,还要朝廷拿银子,这不是扯淡么? “这样吧!”钱无病好像沉吟了一下:“咱们不能给别有用心的人机会,咱们把这个章程,还是走到堂吧!你户部依然拨付给我锦衣卫三百万两银子,然后我再拨付给这龙江船厂!” 他笑了起来,“既然没人用宝钞了,这三百万两银子,户部就给我印制三百万贯宝钞,这个,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吧!” “不为难,不为那!”赵西村一听是这事情,一点压力都没有的答应了下来,“大人确定只要三百万贯,不多要一点?宝钞提举司的那些人,闲的太久了,也该找点事情干干了!” 670.第670章货币战争的构想 宝钞在大明成了废纸,不错!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从洪武七年开始颁行的《钞法》,到现在为止,朝廷却是没有废止的。 也就是说,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宝钞是废纸,不值钱,但是,这宝钞上的面额是一贯也好,五百文也好,拿到官府去,这官府可是要认账的!宝钞依然是户部宝钞提举司印制,天下流通的大明货币。 当然,有没有人脑袋坏掉了,试图用废纸一样的宝钞去官府勾兑出银子来不说,这种事情太过奇葩,即使是当时被勾兑的地方官府的官员,在人前捏着鼻子认了,但是,在人后,这勾兑的这点银子,只怕还真不够上下打点或者是医药费的,你敢拿朝廷的官员当傻子,那朝廷的官员,那也就绝对不忌惮将你变成真正的傻子的。大家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你给我说什么聊斋,该哪里玩就哪里玩去,别在这里找事! 这个宝钞,已经成了朝廷的忌讳,说废止《钞法》吧,这可是祖宗成法,尤其是,这成法废止不废止,根本就不碍朝廷什么事儿,说宝钞老百姓不认吧,可这天下流通的,还有金银和制钱,宝钞在流通领域中,从来就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不是说不用这宝钞就会天下大乱了。既不碍事,又和民生无关,更和自家的仕途没没多少关系,试想一下,会有哪个官员会脑子发热上书朝廷,拿这祖宗成法来说事!大家对待这玩意的最好的办法,那自然是大家眼不见为净,就当没这个东西了。 但是,对于钱无病来说,这宝钞,恐怕还真是一个好东西。当然,这个好东西一说,是指在大明以外的地方,比如扶桑,比如孛泥,暹罗等等地方。 这些地方,天下九成九的大明百姓,一辈子都是无缘到达的,但是,他钱无病有四海船队,有海外锦衣卫千户所,到达这些地方,那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这宝钞的合理性正统性,不容置疑,这就是大明官方的货币,试想一下,钱无病的四海船队,到底孛泥,或者暹罗之类的地方,大肆进行贸易,只不过,在结算的时候,这些地方的商人,付出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而钱无病付出的,不过是大明的宝钞。 嗯?你不认这宝钞,凭什么?我大明皇帝颁行天下的货币,你凭什么不认,难道你不是我大明的属国了,要不要让我大明的水师,来教教你这认清楚这宝钞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是嘛,这东西,就是货真价实的金银,你若不信,你拿到我们大明花销也成,实在不成,下次交易的时候,你再用这个来付款嘛,咱们花出去的东西,你们愿意在咱们身上花回来,咱们自然是欢迎的。 一张张纸张印制而成的宝钞,在海外这么转一圈,就可以变成一船一船的货物回来,而钱无病,或者说大明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堆纸而已。 甚至,只要有强有力的武力保证,钱无病完全可以将这大明宝钞,推行到他的船队到达的任何一个地方,而那些地方一直流通着的金银等金属货币,将会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流向大明,在这不知不觉中,巨额的财富,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当然,这是钱无病突然兴起的一个念头,真正要实行起来,至少也得将西班牙人撵走再说,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就可以未雨绸缪,让户部提前就印制出一批宝钞出来。 格丽莎对于钱无病的这个举动,有些看不透了,待到这户部的官儿走后,随口问了问,当然,她也是本着对船队赚来的财富负责的想法才由此一问的,在此之前,这次船队货物进出,都是经过她的手,算是她的份内之事情,算不得僭越。 等到钱无病随口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真的是随口,这个想法,他还没有完全成熟呢,具体这宝钞怎么推行,如何说服对方使用,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这想法,仅仅只是个轮廓。 当然,钱无病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轮廓,已经领先了这个时代好几条街了,这已经隐隐接触到了货币战争的概念了,而后世中,将这一套把戏玩的最好的,莫过于开着航母在世界上处处充当全球警察的美国人了,他们没有宝钞,但是,他们有美元,正是因为有着强大的武力保证,他们将他们的触角,伸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他们的国家货币,逐渐成为了世界货币,而在这个过程中,美国政府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家里哗啦啦的开着印钞机,就轻而易举的将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人们创造出来的物质财富,变成了他们的。 “这都是你想出来的?”格丽莎看着钱无病的眼神都变了,她本来就是几位聪慧之辈,顺着钱无病的思路想下去,哪怕是只想一个大概,也被这宏伟的计划和可能的结果,惊得人都呆住了。 “嗯,我就随便琢磨琢磨一下!”钱无病谦虚道:“正好户部欠着咱们三百万银子没给,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拨钱过来,用这宝钞充数,那是两家都好的事情,他们得了实惠,我得了名头!“ “可这……这……这也……” 格丽莎脸上都开始涌起红光了,这是血气上头的表现,可见钱无病说这随便琢磨琢磨,给她带来的多大的震撼。 “这什么这,都还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眼下西班牙人还在咱们家门口堵着,不将他们撵回去,这琢磨得再好也是白搭!”钱无病摆摆手:“这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外传!” 格丽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是,要有一支足够强大的舰队,还有一支随时能够为你效命的军队,这想法才能够变成现实,不过,我不觉得这对你来说,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舰队,咱们有,虽然眼前可能实力稍微差了一点,但是,眼下咱们不是正在努力的建造的吗,至于军队……” 她微微的笑了笑:“在大明帝国,最不缺的就是能够成为士兵的老百姓了,不是吗?” 671.第671章有钱的就是大爷 “真是呱噪得狠!”幽静的镇守太监府的后院,林木深处,传来一个苍老的笑骂声。 似乎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只是这一声响后,久久不见动静,而适才笑骂的苍老声音,也没有下文。 透过林木的枝叶看过去,就可以看的道,在那修剪得极为用心的林木中间,一方石桌,两枚石凳,正在其中,此刻石桌上,有棋盘一副,黑白纵横,在棋盘的两侧,各有一人执子对弈。 对弈的两人,一人面白无须,头发雪白,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对手愁眉苦脸的在那里沉思,不正这镇守太监府的主人王岳是谁,而对面的那个五十余岁头发花白的胖老人,那就更不消说了,有资格和王公公一起在这里饮酒下棋消闲的,在这南京城里,除了钱无病的便宜丈人大同老代王,还能有谁? “再不落子,天都要黑了!”王岳手上拿着一个碧绿的小酒壶,笑眯眯的朝着自己的嘴里渡了一口:“到时候,连蝉儿都归林了,你拿他们呱噪做理由可就不成了!” “不下了!”老代王将手中的棋子一扔:“这小兔崽子一到南京来,我就心神不宁,干什么事情都不得劲,这下棋是一个精细活儿,心浮气躁怎么赢你这老家伙!” “哦,这蝉儿不怪了,又开始怪起无病起来了,这找借口的本事,这么多年,可是愈发精纯了啊!”王岳丝毫不以为奇怪,也笑吟吟将手中的一枚棋子丢到了棋盘中间:“不过,我想,你心浮气躁,只怕最多一半是因为无病到南京了,另外一半,还是为的你那自己家里的那点坛坛罐罐吧!” “我想女儿不成吗?”老代王翻了翻白眼,牙痒痒的说道:“你说这钱无病是发的哪门子的疯,将我女儿一个孤零零的丢在东番那不毛之地,自个儿倒是跑到这江南花花之地来了!” “云丫头给他看家呢!”王岳却是知道一点的,笑着说道:“再说了,东番如今,只怕也不是不毛之地,无病这家伙,不知道折腾了多少银子到那地方,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到那里去看一看,我这个废人,比不得你们这有儿有女有福气的人啊,真要是有个地方终老,这辈子我可就真没多少遗憾了!” “老家伙,你的命还长着呢,别说这些晦气的话!”老代王感觉到王岳话中的那一丝丝凄凉,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而今孩子们都挺争气,你也算是个有服气的,宫里头出来的,有你这个福分的人,真的不多啊!” “也是,我该知足了,还在念叨个啥呢!”王岳呵呵笑道。 “对了,老家伙,今天是第三天了吧,无病那家伙,不来看我也就罢了,难道他今天还没打算来看你,这可就有些没大没小了,整天窝在他那个破千户所里,有什么出息,他当自己还是一个小千户呢,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份!” “他忙着当他的散财童子呢!”王岳笑着说道:“听说,市井里都有传言,如今无病孩儿,在市井中有个花名,叫钱大爷,没错,就是有钱的就是大爷的那个钱大爷,也不知道是哪个促狭的家伙想出来的,不过,无病这两天的作为,倒是真当得上这个称呼了!” “可是他就愣是想不到咱们老哥儿俩!”老代王有些郁闷的说道:“要不是怕丢人,我早就寻上门去了,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哪里寻的这个番人婆子,将银子看的挺紧的!” “少不了你的,你急什么!”这次,轮到王岳白他一眼了。 “怎么能不急,这银子到手,还要调拨,押运,这山西距离南京,可不是三五十里的距离,早一天银子到手,也就早一天银子上路,早一点变成活命的粮食到灾民手里,!”老代王愁眉苦脸的说道:“这都需要时间的啊,他不急,我能不急么!” “不管了!”他越说越激动,禁不住站了起来:“今天他若是再不露头,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我也要去找他要银子,这外人的银子,都给的这么利索,却是忘记了自家人的,这家伙简直太不地道了!” “老祖宗!”一个小宦官不知道从地方冒了出来,突然出现在了两人身边:“您吩咐过的人来了,此刻正在外面候着呢!” “嗯,让他们先候着吧!”王岳点点头,不以为意。 “谁,谁在这个时候打搅咱们两个?”老代王有些奇怪的问道,这种时候,两人可是都不会被外人外事打搅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居然今天还有人求见。 “一帮江湖汉子,这一次将无病得罪得很了,想让我给无病说说话!” “这种人,理会他们作甚!”老代王皱皱眉头:“侠以武犯禁,这些人,好凶斗狠,有这本事,不知道报效朝廷,只顾窝里横,无病整治他们了么?” “别看小家伙在咱们面前和和气气的,他手段多着呢!”王岳笑了笑:“不过,这一次,他还真的是只怕是考虑了大局,这帮江湖汉子也没什么紧要的,但是,突然之间若是少了他们,只怕这今年的漕运要大受影响了!” “是漕帮啊!”老代王恍然大悟:“嗯,这个漕帮,名声倒是不是太坏,起码,也是为朝廷做了一点事情的!” “他们怎么得罪无病了?”他有些好奇的问道,“还有,无病怎么整治的他们,怎么这还找到你这儿来了,你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吧!” “他们要杀无病!”王岳悠悠的说道,老代王一惊:“什么!?” “当然,没杀成!”王岳嘿嘿一笑,“不过听说当时也凶险得很,无病若是稍微应付不好,还真有被人灭口的可能,他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尽干得得罪人的事情,这出门身边就一二十号人,这可怎么成,回头我得说说他,这以前还能帮衬他一点,不过,眼下他也算是气候小成了,能不能听得进去的话,还真的难说呢!” “无病怎么整治他们的?”老代王根本不理会王岳的絮絮叨叨,直接问出自己的关心的事情,别看在别人面前,王岳一副高深莫测,惜字如金的样子,老代王可是知道,这老东西啰嗦起啦,能够把人急疯,只不过,南京有资格听他啰嗦的人太少了而已,而他,恰恰就这有资格的人中一个。 “敲了他们一点银子,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吧,这个,我不大清楚,你要问无病才成了!”王岳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就算是银子拿出来,这人家也不还放心啊,无病这一次,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把这些家伙,吓得够呛!” “明白了,在你这里讨一颗安心丸!”老代王点点头:“咦,你刚刚说什么,银子,这些漕帮的家伙,不是送银子过来的吧!” “不知道,应该是吧!”王岳站了起来,邀请道:“要不,咱们两一起去看看,若是真送银子来的……呃,咱们也别说这真的假的了,无病若是今日不来,你又急着要用银子的话,我给给无病做主了,先给你调拨一部分,回头你们再去把账目抹平就好!” “这敢情好!”老代王笑了起来:“快起,快去!” …… 钱无病和吴虎臣走进镇守太监府的时候,有人看到他们两个过来,就要立刻去通报,吴虎臣制止住了他们:“我叔爷在干啥呢,我和我姐夫来看了他来了!” “老祖宗在花厅里会见客人,这两日,老祖宗可是念叨了好几回呢,说两位侄少爷好久都没来看他了!” 钱无病看了此人一眼,此人依稀有些面熟,却是不记得对方的姓名了,不过,从对方的称呼看来,这是王家的家人,而不是镇守太监府的仆役。 “咱们这不是来看叔爷来了吗!”吴虎臣笑嘻嘻丢过一锭银子:“咱们自个寻去,让府里暗处的兄弟,不要通报叔爷,我们要给叔爷一个惊喜!” “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告诉大家,要不要小人带两位少爷去花厅那边!?” 笑着将此人赶走,两人一边轻声说笑,一边朝着花厅那边走去,这镇守太监府对两人来说,都不算陌生,尤其是吴虎臣,就是闭着眼睛,在这里也不会迷路,几个长廊门厅拱门走过,王岳会客的花厅,已经能够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两人还没走近,就听得屋子了传出了说话声,两人相视微微一笑,停住了脚步。 “钱大人让你等将这银子送到龙江,当然送到押送到龙江千户所,你将这银子送到杂家这镇守太监府里来,是个什么意思,莫非是你觉得在这事情上,杂家在这事情上,没有什么表示,便讹上了杂家?” “公公息怒,小人可是完全没有这意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子了传了出来,钱无病稍微一凝神,就听出说话的人是谁来了。 “只是这两日排队见钱大人的人,实在太多,小的怕误了钱大人给的期限,又想着公公和钱大人亲近,或许,小的就不用排队了……” 672.第672章哭穷 “漕帮帮主!”钱无病低声对着吴虎臣说道,吴虎臣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两日钱无病都是在处理自家人的事情,这些外人当然凑不到跟前来。 “是无病来了!?”王岳耳朵却是极为灵敏,钱无病就这么轻轻一句,他不仅听出来外面有人,还听出来外面的是谁来了。 “是我和姐夫来看叔爷您了!”吴虎臣笑嘻嘻的推来屋子,走了进去,钱无病微微一笑,也跟着了进去。 就这么一个反应,看在王岳眼里,却是大不相同,吴虎臣这举动虽然看着亲近,行事也率真,但是,稚嫩之气不脱,倒是和看望长辈的那种长不大的自家子侄一个样子,但是钱无病却是稳重得多,这大致就是小孩子和大人的区别了吧。 “叔爷这精神,越来越好了!”钱无病笑着参见了王岳:“都是虎臣瞎胡闹,说要给叔爷一个什么惊喜,这才没有通报悄悄的过来,叔爷可别怪无病孟浪!” “这小崽子,还琢磨着吓杂家一跳么?”王岳呵呵笑道:“虎臣,要是你说不通报,杂家这些酒囊饭袋就不通报了,我还养着他们干什么,这里可是你叔爷我的镇守太监府,不是你的那小小的千户所!” 吴虎臣伸伸舌头,腼腆得犹如一个做了坏事被人抓了现行的少年,这哪里还是在千户所里威风八面的少年千户模样。 “见过朱伯父!”钱无病那边在和老代王见礼,吴虎臣却是对着这站在王岳面前的王攀,打量起来。 他笑嘻嘻的围着王攀转了一个圈,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你们漕帮,胆子大得狠嘛,这运河都成了你们家的,你们想抢谁就抢谁,想杀谁就杀谁,不知道在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二字?” “不敢……”王攀苦笑着回答道:“这都是一个误会,我适才已经给王公公仔细解释过了,钱指挥那边,也原谅了漕帮这一次的胡作非为,责罚了我们!” 王攀到这镇守太监府里,就已经做好了受责罚的准备,哪怕被王岳骂了个狗血淋头,他都绝对不会有半分不满,道理在那里摆着呢,王公公若是肯骂他,那就没有将他当作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甲乙丙丁,只有王公公骂了他,王公公才会伸手管他的事情,要不然,王公公吃错了药和一个不想干的人去生这个闲气。 但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这么一点脸面都不留的责骂质问,他还真是觉得有些脸上还臊得慌,但是,他偷偷打量了一下这屋子的其他人,似乎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哼,我知道我姐夫已经放过了你,要不然,你觉得我会这么好脸色和你说话?”吴虎臣哼了一声,在他面前坐下:“你真要是以为你们漕帮人多势众,那你就错了,比起你们漕帮来,我们锦衣卫,那才叫真正的人多势众!” “好了,虎臣!”在那边,钱无病已经和王岳以及老代王寒暄完了,此刻有外人在场,有些话当然是不便说的,当务之急,是将眼前这个人打发走了再说,眼睛吴虎臣气鼓鼓的,似乎打算再生点什么事情出来,钱无病喝住了他:“王帮主态度不错,你就不要再难为他了,若是每个人给咱们送银子来,你都这么难为人家一番,这以后谁还敢给咱们送银子来是不?” “我要十万两!”吴虎臣倒是会打蛇顺竿上,他不为难王攀了,倒是为难钱无病起来:“姐夫,陛下都不差饿兵啊,我龙江千户所守着船厂这么大一个金矿,都没伸手,你就不意思一下?” “这么大的胃口!”钱无病呵呵笑道,朝着王攀看了一眼,这王攀此时还不知道告退,那他这些年就白活了,当下他站起来对着王岳和钱无病告辞,两人连客气话的没说,点点头,就任由他这么走了。 走出屋子,王攀心里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这事情,应该就这么过去了,我那苦命的闺女,看来,你干爹这次真的帮不了你什么了,王公公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这钱无病若是真的要为难你,那你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屋子里的人,却是没有人管这走出去的王攀的反应,在他们的眼里,这王攀也就不过是一个移动的荷包罢了,每一个人都不会把王攀或者他的漕帮看得多重要,此刻这荷包已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将荷包里的东西全部都放在了这里,对于屋子里的人来说,这个时候不去关注这荷包带来的东西,难道还关注这荷包的心情不成。 “我胃口真的不大,你不知道,镇抚司那边,又给我塞过来一些人,有些还是威武大学堂出身的,来我这边历练历练,我这个千户所,足足十五个百户了啊,但是镇抚司的银子,可就八个百户,这缺口还得我自己找齐全,你说,我不找你要,找谁要?” 吴虎臣大声哭着穷:“你不知道,我连我姐给我的零花钱,都贴在这里头去了,这当官不是说的个升官发财么,这要是这官当得还要自己贴银子,这还有什么意思,你不给钱,那你换一个人来当这千户吧,我不干了,我宁愿跟着你一起出海打西夷去!” “无病,虎臣那边,还真是这样的,这孩子又要强,手下又约束得紧,更重要的,他自己不占你的便宜,那别人就更别想占你的便宜了!”王岳笑呵呵的说道:“给他手下那帮小崽子,换身新衣裳也是好事情,他这么给你长脸,你这个姐夫,也不应该太小气!”王岳笑呵呵的说道:“小吴千户一板脸,在咱们南京城里,可是能吓到不少人呢!” “你姐给了你多少银子?”钱无病点点头,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居然你可以拿来贴补卫所,出息了你啊!” “这个先不能告诉你!”吴虎臣一本正经的说道,手却理直气壮的伸了出来:“你给了我这十万两,我再告诉你!” 673.第673章跋扈一点又如何 “我也要!”另外一只白白胖胖的手,出现在钱无病的面前,钱无病抬头,看见老代王同样一副理所当然的脸孔。 “这上半年船队的收益,账本是我看到了,但是,银子我可没看到!”老代王笑得十分灿烂:“不是说你钱无病是散财童子转世么,也该给老夫散一点了,今儿我就要提八十万两银子走!” “不是说的三十万两么?”钱无病愕然,这个数目,可是格丽莎告诉他的,怎么一转眼,在老代王嘴里,就变成八十万两了。 “那是你不在这里,你找的那个番人婆子,简直比咱们山西的那些抠门老西儿还抠门,我说三十万银子,她都能和我捉迷藏,我要说八十万两,我就是将南京的全城兵马都动员起来,恐怕也找不出她的身影了!” 老代王气呼呼的说道,至于账目多少,应该分给代王府多少,这个他提都不提,这些东西,钱无病瞒谁也瞒不了他们这些股东,要知道,代王府也有人在船队任事呢! “只能五十万两!”钱无病摇摇头,他对面前的这一位,根本就不惮说出实情,“这还是漕帮这次送上门来了两百万两,要不然,这几十万两银子都够呛!” 见到老代王眼睛一瞪,就要发作,他急忙解释道:“船队上半年,大概贸易发卖出来的银子,一共才四百多万两,这其中,本钱总是要吧,兵丁们的饷钱,船工们的工钱,这些总要开支吧,船只的维修火器的补充,这些都是要银子的,算起来,总得要几十百万两,这账面可就滞剩下三百万两不到了!” 他掰着指头,细细给老代王算道:“这陛下从户部调拨了三百万银子给我,这其中的缘由,您肯定知道了吧,广东水师全军覆灭,福建水师被打成个半残,这三百万两银子,都是陛下要建造战船的,这个银子,谁都动不得,你也知道,户部是断断不会给我拨一分银子的,他们也就担了个虚名,这羊毛嘛还是得出在羊身上,我送到宫里的银子,戴个帽子,没准转个圈儿,又回到了这里,陛下的意思,干脆就我直接拨给船厂,也免得有些官儿对这银子上下其手,一个圈儿转下了,不明不白的飘没了几成!” “这三百万又不见了,所以,咱们船队上半年的收益,就这么没了,别说您要,就是京里的那帮伯爷侯爷,这个时候找我要钱,我也是两个字——没有!” “那你又说五十万两?”老代王嘿嘿笑道:“钱大人,你这是在逗我玩吧!” “这不有人上杆子送钱来了么?”钱无病照着桌上一指:“这些就算是无病我的私房银子,不入公帐的,既然是我的私房钱,那朱伯父要花一点,那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还差不多!”老代王认可了钱无病的这个解释,也是这个理儿,做什么买卖,都没有随时要分红的道理,这人家分红,好歹每年还要等到年底呢,他这提前预支红利,的确有些不地道。不过钱无病的回答倒是挺让他满意的,公对公说不过去,没关系,咱们私对私,钱无病都将自己的私房钱借给他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虎臣,嗯,这十万两,就奖励给你了!咱们锦衣卫手里头活泛,就没有人动这银子的歪心思,更不会处心积虑的在平时的差事中就为找点银子花用!”钱无病笑着将一叠银票递给吴虎臣:“最重要的是,若是有人要买通咱们锦衣卫的人来做点什么对咱们不利的事情的话,这买通的人和被买通的人,都得掂量一下,值得不值得!” “好勒!”吴虎臣眉花眼笑的收起银票:“那我能买个大宅子呗?” “瞧这孩子这点出息!”王岳哈哈大笑道:“这有两个子儿了,就琢磨着换宅子,我怎么感觉你这不是一个锦衣卫的千户,而是一个胡同里出来的苦孩子呢!” “我可就不是苦孩子嘛!”吴虎臣嘟囔着,看着钱无病将一叠银票递给老代王,他眼睛有些发亮:“朱爷爷,这银子要送到山西的吧,在南京这边是不是也要采买些东西,代王府在南京的人手,怕是不够用的,我龙江千户所,可以为朱爷爷你分忧解难哦!” “去去去!”老代王没好气的将他撵开:“这点银子,我都恨不得一个子儿掰开成两个子儿了花,居然还还打我的主意,你还让不让穷人过年了!” …… 大小财迷捧着银子,去办自己的事情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王岳和钱无病两人。 刚刚王岳一直笑吟吟的看着钱无病“分赃”,不时还大笑着插几句,显得他的心情十分的好,对他这样注意养生的人来说,大喜和大悲同样是身体的死敌,这和他平时的修心养性的做派,可就大相径庭了。 此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钱无病和他说着话,大都还是这半年多来,钱无病在海外的各种见闻,钱无病捡拾点有趣的说,他也笑吟吟的就这么听着,时不时还问几句,到似乎,他真的很在意钱无病说的些什么一样。 实际上,到了他的这个年纪,到了他的这个地位,还有什么没看过,没听过,甚至没经历过的,别忘记了,王岳可是做了十几年內相,又执掌东厂多年的人,他真要知道什么东西,那就是一张嘴的事情,这办事的人,或许敢欺瞒皇帝,但是,要欺瞒他那却是再给他们几个胆子都不敢的。 他在意的,是这个氛围,这个感觉! 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如同他的子侄一样,他看着他,从一个锦衣卫校尉,到现在成了锦衣卫的实际掌门人,说起来,这地位已经未必比现在的他低了,但是,这个年轻人,就这么坐在那里,将他看到的,听过的,处理过的事情,如同家常一样,说给自己听,这可不是內相,或者东厂厂督能够得到的待遇,前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在他王岳势大的时候,也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但是,那是一种忌惮,一种因为畏惧产生的尊重,和面前这个温和的笑着,什么事情都当着一件有趣的事情笑着和自己说的年轻人的尊重,可是大不相同。 一个是外人,一个是家人!能相同吗? “漕帮的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良久,钱无病说完了一个断落,不怎么就扯到银子的事情上去了,反正两人说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而已,也没个头绪,王岳趁着他喝茶的时候,随口问道。 “嗯,如果他们知趣的话,就这么过去了!”钱无病点点头:“若是他们心怀不满,以后再敲打敲打他们,朝廷还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而且,船队出海回来,他们也有大的用处!” “这样就最好了!”王岳微微一笑:“我听说,你收了漕帮的一个女人?” 钱无病脸色一囧,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正要解释,那王岳又说了:“漕帮能有什么好货色,你自家的田都忙不过啦,哪里还有时间去耕别人家的田,我以为你这次来,倩儿会随你一起来看我呢,你这是又把她留在京里了啊!” “哦!”钱无病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是王岳怪自己冷落了倩儿呢,想当初自己可是答应自己和倩儿的孩子,改做王姓,延续王家的香火,这老王见到倩儿的肚皮迟迟有动静,这是心里着急了。 “叔爷,你也知道京里的规矩的,我这身边,就一个丫头伺候着,我也想倩儿在身边知暖知冷的!”他苦笑着摇头,将这事情推到那朝廷的成规上面,京官在外,家眷不得随行,这样的官场规矩,大家都要遵从的,老王你总不能让我不守规矩被人诟病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王岳也不着恼:“若是依照规矩,你不是应该在京里好好的干你的锦衣卫同知,或者,现在都干上锦衣卫的指挥使了呢,怎么又要到处乱跑!” 钱无病无语,这其中的关窍,他真不知道王岳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不过,下一刻,王岳说的话,就让钱无病知道了,敢情,自己的事情,王岳还是都一清二楚的。 “太后这个人,心眼不大,但是有些事,还是愿意讲点道理的!”他笑吟吟的指点了钱无病一下:“若是事事都遂了她的意思,没准,她还以为你忌惮于她,这会让她认为你更可欺,无病啊,你眼下手里的东西,也实在是不少了,若是有人认为你可欺,你觉得,你能招架得住这些暗地里扑上来的众多凶虎饿狼?” “叔爷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王岳摇摇头:“你这个官儿,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锦衣卫通知海外代指挥行事,海外,那自然是不管大明的事情了,有这么一条线划在了这里,就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只要你不跨过这一条线,那么,你就是跋扈一点,那又如何?” 他顿了顿:“重要的是,你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钱无病不是一个好欺负的!” 674.第674章点拨 王岳的话里,或许有那么一点点鼓励,甚至是撺掇的意思,但是,这关切点拨的意思,也是显而易见的,作为一个官场老狐狸,他见识过太多丑恶的东西,而钱无病现在虽然看起来很强势,但是,对于这些丑恶的东西,或者说,对于人心,还真的没有他把握得准确。 “好欺负!”钱无病微微笑了笑,沉吟了起来,这话真的是有道理,若是他钱无病不是好欺负,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漕帮逼迫得如此狼狈。 “这么看来,我对漕帮这些人的处置,还真的轻了一些!”他摇摇头:“我应当杀一儆百的!” “对,这才是锦衣卫处事的方式,你不吃人,人就要吃你,至于这两百万两银子……”王岳哼了一声:“你杀得他们人头滚滚,有的是人找着门路给你送过来,无病,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宅心仁厚,还曾有过你不合适干锦衣卫这营生的想法,不过,你到海外好一折腾,倒是令我耳目一新,敢情你不是宅心仁厚,你这是也看人来的,对待那些西夷,你倒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下手狠辣得很,为什么对待这些触犯于你的人,就如此下不了手呢!” 王岳并不是要钱无病解释,他只是说出一个事实,也不待钱无病回答,他继续说了下去:“承蒙你叫我一声叔爷,我也没把你当做外人,所以,难得有机会说教你几句我就说几句,你若是不高兴听,那我也就不说了,若是你觉得叔爷说的有道理……” “叔爷当然说的有道理!”钱无病打断王岳的话:“这些东西,没人指点我,叔爷肯指点我,我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你行事,我也算是看出来了!”王岳满意的点点头:“阴柔有余,霸气不足,这放在官场上,不算是坏事,但是,坏就坏在,你是锦衣卫,锦衣卫是什么,是天子亲军,说白了,就是天家的鹰犬,陛下的羽翼,所以,你若是这么和和气气,谁都不想得罪,第一个不放心你的,恐怕就是陛下,眼下陛下年岁尚幼,又有敬妃娘娘帮衬着你,你的行事,倒也不碍眼,不过,等到陛下主见已成的时候,这这样的作为,怕是就是陛下难以容忍的了!你锦衣卫效忠的仅仅只是陛下一人,你和其他的官员百姓,来往密切打成一片,无病,这是取死之道啊!” 钱无病听的越来越心惊肉跳,王岳说的这些,不是说他一点概念都没有,但是像眼下这么掰开了在他面前,说的明明白白,还真的第一回,在这之前,哪怕有人看得明白也不不会像王岳这么关切的在他面前郑重的提醒。 “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后怕了是吧!”王岳摇摇头,“也没有我说的这么急切,毕竟到陛下还是个少年,对于国事,远不如先帝这么上心,你的时间,还多着呢!” “叔爷不说,我还真是懵懂不知道,这一说,我倒是越想越怕了,敢情,我这个做锦衣卫的,就是要做一个孤臣,将满朝文武甚至天下百姓都得罪了一个遍,这陛下才会放心啊!”钱无病强自在脸上堆出来这个笑容,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 “你别说你一点都没想到!”王岳却是将他看得个通通透透:“你若是一点都没有想到,就不会不去争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不会带着你的那一帮小崽子,在东番开创局面,在海外折腾了,不过,这应对的法子,虽然不是做陛下的孤臣那么杀气腾腾,倒是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既然不能为陛下剪除异声,能为陛下敛天下之财,也会让你圣眷不衰!” “我这不是没法子嘛!”钱无病低声说道:“太后不依不饶,我若是在京中,迟早会让她给寻出把柄,无病还年轻,可不想就这么一蹶不振!” “女人家,也就计较那些坛坛罐罐的小事!”王岳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或者说,这人没有了**,对于那些该敬畏的东西,他也变得不那么敬畏了:“还是我说的那句话,大明的事情,你可以不乱插手,但是,若是人家将手伸到了你的地盘来,这伸手砍手,伸脚砍脚,更别说欺负到你头上来的,你不要有任何顾忌,哪怕是看在你每年给内库送去的那些银子的份上,也绝对不会有太大的后果的!” “无病受教了!”钱无病恭恭敬敬的给王岳行了个礼:“叔爷的这一番话,胜过无病瞎琢磨几年!” “趁着我还有点用处,能帮得到你就帮你,上月宫里有消息传来,似乎有人觉得我年纪大了,不大适合在这南京镇守太监的位子上呆着了,也不知道我这又是碍了谁的眼!”王岳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却是有些意味萧瑟:“对于我来说,只要你和虎臣好了,我这老头子自然也就好了,一把年纪的人,难带还能贪恋富贵不肯入土不成,到时候,若是我这把老骨头没有了个去处,还得靠你们几个给我养老送终,这宫里头带出来的这些小崽子,都是些白眼狼,靠不住,我能靠得住的,也就是王平他爹和他妈了!” “王平?”钱无病突然听到他嘴里冒出一个自己没听到的名字,顿时大感奇怪。 “嗯,就是你和倩儿的孩儿,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王平,咱们也不指望这孩儿大富大贵,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王岳说道这个名字,刚刚的那点伤感一扫而光:“可是你这家伙,太不争气,一想到这个,我就简直是恨不得将你拎过来骂一顿才好!”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钱无病呵呵一笑,“叔爷身子康健的很,这镇守太监真的要是不想做了,就到东番去,那地方倒是也还算风景宜人,这次事了,我就带倩儿去东番转一转,若是顺利的话,或许明年年底过年的时候,王平就得围这叔爷你要压岁钱了!” “真要有那日,这镇守太监,做着还有个什么意思!”王岳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要不,我现在就派人将倩儿接来?” “一切听叔爷的!”钱无病想想刚刚王岳说的在一番话,心里下了决心。规矩可不就是让人打破的么,自己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675.第675章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一趟的镇守太监府之行,钱无病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也得到了一些东西! 在他的心里,这得到的东西,可是远比失去的东西要有用得多,银子算什么,若是不能安身立命,再多的银子,也不过是便宜了别人,正经是王岳的一番话,让他对于自己今后的行事方向,终于清晰起来,而不是像在这之前的懵懵懂懂,看一步走一步那样的彷徨了。 没错,他钱无病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这是性格使然,他就是要转变,也不是一时半刻转变得过来的。他能有今日的位置,今日的宠信,一半来自后世那近似乎作弊一样的经验,另外一半,则是来自他性格当中的那个“不贪!” 不贪钱财,不贪权利!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满朝文武也不会太多,哪怕是有读书人标榜自己清高,但是,名利二字,岂是这些红尘中的凡夫俗子,想躲就躲得开的,读书人再清高,他们也在乎自己的名声,即便他们不在乎钱财权利,对于这个“青史留名”四个字,却是无比看重,尽管这样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但是,也不能说是没有。 钱无病不贪财,于是,他能够赚到钱财之后,广撒银子,皇帝,勋贵,王爷,甚至一帮被罗马和大明都视之为弃民的人,也都能雨露均沾,这让他不知不觉中,拥有了自己的利益小团体,只要他能为这个小团体,源源不断的带来利益,那么任何针对钱无病的行为,都是对这个小团体的挑衅,这个小团体的人,绝对不会容忍这种挑衅。 钱无病不贪权,遍布天下的锦衣卫送到了他手下,他并不是像一个权利狂人一样,恨不得将这些势力全部都整改为自己的势力,而是干脆自己另外起了一个摊子,这样,他和自己锦衣卫内部,基本上就没有了任何的权利冲突,而且,对于那些唯恐锦衣卫坐大的卫道君子而言,他的威胁变得不是那么大了。而他另外起的这一个摊子,却是基本都在大明的势力之外,也就是说,这和大明内部的争权夺利,也没有多大的冲突。 如果要说有冲突,那就是四海船队刚刚开始进行海贸的时候,触犯了一部分人或者说这一部分人代表的人的利益,但是,这紧接而来的海外之旅,却是让这冲突变成了助力,有了四海船队,这些经营着海贸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的官员们赫然发现,四海船队的强行插入,带给他们的收益不仅没有缩水,反而增加了,那么,这些人的态度会如何的变化,那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真心不想调侃蓝翔的,但是,这一句话后面,忍不住我就想起挖掘机了,最近这句话,在网上实在是太火了) 他钱无病,到底是想要的什么! 这个问题,钱无病并没有想多久,或者,在他的心里,早就一直就有了答案,只不过,他一直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的去思考这个问题而已。 那么,就这样吧! 没有人知道钱无病的心境,在一天之内,就会有了这样的变化,他身边的那些下属就不说了,就连他身边的两个贴身的女人,苏苏不能,王艳艳也不能。 没错,王艳艳作为苏苏的绑定装备,现在已经被默认为钱无病的贴身丫鬟之一了,尽管这个贴身丫鬟,似乎没有干多少丫鬟的事情,整天就是个脸无表情的跟着苏苏的身后,但是,只要有一切可能,苏苏都是黏着钱无病的,这在别人看起来,这就是钱无病带的一队贴身丫头了。 对于钱无病这个人,王艳艳是说不上半分好感的,但是,抛开他头上的官职加成不算的话,王艳艳也不得不承认,钱无病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年轻人,天下人那么多,单凭自己的本事,不是仗着祖辈的余荫在这个年纪走到这个位置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酒囊饭袋呢!但是,你要王艳艳对钱无病多少敬意,那也是休想,在王艳艳的心里,这钱无病只怕给他留下里的最深刻的印象,第一是狡猾,第二,就是霸道! 所以,当钱无病从镇守太监府里出来,露出阳光男孩一样的笑容的时候,她真心有些不习惯,锦衣卫不就是应该阴沉着个,干着令人生畏的勾当的吗,你笑的这么灿烂,这是又做成了什么坏事了嘛? “见到王帮主了?”钱无病招招手,在门房等候他的一帮从人,都走了过来,王艳艳和苏苏也赫然在列。 “嗯!”王艳艳点头嗯了一声,也没有多的话,她甚至不知道钱无病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头去看看王帮主!”钱无病不在意的是挥挥手:“这一次在南京见了他,下一次再要见到他,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苏苏睁大眼睛,看着钱无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我现在就去,什么时候回来!”王艳艳也不客气,不管钱无病什么目的,能放她暂时离开,这就是好事情。 “你自己看着办吧,估计王帮主也不敢多留你!”钱无病摆摆手:“去吧,去吧,回头到龙江千户所等我就成!” 王艳艳一拱手离开了,这个时候,苏苏才将她的小脑袋凑了过来:“老爷,咱们是不是要离开南京啊!” “事情办完了,不走在这里等着过年啊!”钱无病揉揉她的脑袋:“这船在这里造,有老太爷和舅少爷盯着,我也没什么事情,还呆在这里干嘛,银子都花完了!” “是去四娘姐姐的地方么?”苏苏咧嘴笑了起来:“淡水,那里叫淡水是吧,我早就想去看看了,没想到我是家里第一个跟着老爷去这里的人!” “你四娘姐姐可不在淡水!”钱无病呵呵一笑,边走边说:“不过,她的衙门在那里倒是不错,咱们先去天津,然后去福建!” …… “钱无病叫你来见我!?”王攀看着眼前的王艳艳,有些搞不明白了,“他还说了什么?” 王艳艳歪着头想了一下:“他还说,若是下一次我再想看望干爹,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就对了!”王攀一拍大腿,“钱无病这是要走,你,他也是要带走的,再见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他这是要离开大明了!” “那女儿惹下的这趟事情,他不会再追究了吧!”王艳艳其实一直都是在担心这个,没有王攀的亲口确认,她始终是放不下心来的,对于她和钱无病之间的协议,她一回来,就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王攀,对于她自己的选择,她并不感到后悔。 “不过是三年时间!”王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了一下子的干女儿:“艳艳,你为漕帮委屈这三年,漕帮一定会记得你的,你要你在他身边,他应该不会再纠结这件事情了!” “那就好!”王艳艳舒了一口气,看来,那人虽然霸道,但是,也算是言而有信的人。 “不过……”王攀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的样子,有些吞吐起来。 “不过什么,干爹你直说无妨!” “这三年内,漕帮是不会将你当作自己人的!”王攀有些愧疚的说道:“所以,你内堂的那些兄弟,若是被钱无病撞上了,你该指认的指认,这些兄弟,想必都不会怨恨于你!” “这怎么可能!”王艳艳摇摇头:“我是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的!” “你需要一个留在钱无病身边的理由,而不能让他找借口赶你回来!”王攀却是比她想的更远:“钱无病不仅仅是锦衣卫的代指挥使,他也是四海船队的东家,四海船队如今多么势大,你应该是知道的!” 王艳艳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干爹,仿佛是不认识了他一样。 王攀扭过了头,避开她的目光:“帮里拮据到需要你们内堂子弟去在河道上干这样的差事,对于这种能够从海贸上为帮里赚点贴补的事情,我们又怎么能够放过!这次的事情,从另外一面来看,也未免不是一个机缘,至少,我漕帮能够名正言顺的插手海贸了!” 他淡淡的说道:“你没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商量过了,江南这边,咱们暂时不会刺激那些大户,但是天津那边,可以让唐三先动起来,若是有人能够在钱无病面前,时不时的递上几句话,这些兄弟受点罪,帮里的十万兄弟,都要承他们的情!” “总之,对不住兄弟的事情,我做不来!”王艳艳有些倔强的说道。 她感觉自己的心口似乎有点疼,干爹当初舍弃我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和现在舍弃自己的这些属下兄弟一样吧,只不过,自己被舍弃拿去做交易,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而这些兄弟,却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变成了弃子。 “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能不能再碰上这些兄弟,还是两说呢!”王攀淡淡一笑,心里头却是发了狠:看来,这些人还真的留不得了! “嗯!”王艳艳回答道,心里头,稍微舒服了一点。 “总之,你在钱无病身边,干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不要想多了,等到你三年之后你回来的时候,内堂堂主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676.第676章里昂的野心 辽阔的大海上,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正在缓缓的巡弋着。 从他们的速度看来,这只舰队,并不是有着什么的目的,这样的行驶速度,也只有在巡逻的舰队上才看得到,但是,巡逻都用上了“舰队”这个词,也算是罕见的了。 这只舰队规模不小,四艘高大的主力战舰,加上三艘稍微小的护航舰艇,清一色的西班牙帆船,这样的力量,在这遥远的东方,可以算是一直强横无比的力量了,至少,在他们从西班牙出航之前,王国的那些贵族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此刻看到舰队的姿态,只怕这些贵族们的下巴也要掉一地,这哪里是无敌的西班牙舰队,简直和在舰队面前战战兢兢的土耳其人一样,在地中海上,那些土耳其人,就是这副德行,即使是在辽阔的大海上,舰队也好像是一支受惊的兔子,有点风吹草动随时就打算开跑的样子。 但是,这舰队里的西班牙军官也好,士兵也好,甚至包括那些葡萄牙顾问,都不觉得这样的姿态有什么不对。 “谨慎是取得胜利的关键!” 里昂将他的父亲的话,在自己嘴里咀嚼了一遍,像是对自己的说的,又像是对他身边的这些军官而言。 “上校,天黑之后,我们就将到达预定巡逻点,需要返航吗?”在他身边,一个年轻的军官,看了看海图,对着他请示道。 “不!”里昂坚定的摇摇头:“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就这么无功而返,舰队里的那些老顽固不会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他看了看海图,“我们一直到大明的琼州再返航到吕宋!运气好的话,我们能够找到那支一直骚扰我们的明国舰队!” “可是司令官阁下命令舰队没有他的命令,不要再靠近明国!”身边的那个军官,应该是他的副官,听到听到他的命令之后,尽心尽责的提醒着自己的长官:“舰队回复战斗力,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司令官阁下大概不希望我们过度的刺激明国本土的!” “我知道!”里昂淡淡的说道:“我父亲说过,谨慎是取得胜利的关键,但是,他并没有说,有了谨慎,就不需要勇气,放心,我不会主动和明国本土的守卫军开战,如果那支骚扰舰队在附近的话,我们逼近明国本土,或许能够将他们引出来,这样的话,解决了他们,我们就可以为整个舰队,争取更多的时间了!” 副官应了一声,匆匆的发布命令去了,里昂在他的舰长室,缓缓的坐了下来。 明国的海军有多强大,他见识了一部分,这让里昂不得不承认,想要和征服印度一样,征服东方这个最大的帝国,远征舰队,还需要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的远征,就是他父亲圣安齐勋爵的军旅生涯的结束之作,在这之后,他的父亲也许会在帝国海军部谋个海军大臣的职位,或许,财政大臣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继续领导这样一直强大的舰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他里昂,将是这支舰队新的领导者,他知道,在舰队中虽然大部分的青壮军官,都被他团结在了自己的身边,但是,还是有一些老顽固,抱着他们过时的观点死死不放,他必须用自己漂亮的战绩,打消这些不不看好自己的人的所有疑问,然后,在万众瞩目中,成为舰队新的司令。 从明国的本土退出来,舰队受到了很大的损失,虽然传回里斯本的消息,是一场史诗般的大捷,但是,他却不是这么认为,胜利,或许这一次是舰队胜利了,但是,没有彻底的消灭明国的海军,这样的胜利,来多少次,都不会令人感到欣慰,最坏的结果是,明国人的船只越打越多,而舰队的船只和士兵,越打越少,到了最后,甚至连登陆作战的能力都会丧失。 这里可是明国人的地盘,他们的损失将会比远征舰队快数倍的速度补充起来,而远征舰队想要补充舰艇和兵员,那将是一个遥远而漫长的过程,更别说,王国召集了这样的规模的舰队,如果在东方遭遇到了失败,王国很可能不会再有任何的援兵,东方并不是王国的所有扩张方向,王国的统治者们,不会因为一个方向的扩张实力,就将所有的国力都倾注在这个方向,能够那样做的,那是赌徒,绝对不是会一个英明果敢的君王。 所以,犹如一个受伤了的巨兽,西班牙远征舰队,在露出獠牙和不弱于自己的对手撕咬一阵后,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舔舔伤口,等待体力的回复,而不是指望那遥远的巢穴里来支援自己的同伴。 而明国人的统帅,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他们很狡猾的派出了骚扰的舰队,袭击着任何远征舰队疏于守卫的地方,将远征舰队回复体力的时间,尽可能的延长。 这一点,将舰队的指挥层很是抓狂,而明国人的主力舰的威力在泉州一战中,西班牙远征舰队已经能够了解得很清楚了,这是一种仅仅在火力上稍逊于他们的主力舰的巨大战舰,他们牺牲了灵活性和速度,但是,坚固程度却是令人发指,在正面的接战中,至少要有两艘以上的主力帆船才有可能击败对方,而如果是想要击沉或者俘虏对方,恐怕还得再加上一艘。 从明国本土退出来,这一路上的港口,几乎都受到过这种明国主力舰的袭击,以至于远征舰队想要找一个安全的维修船坞,不得不舍近求远,跋涉千里到满剌加才能放松戒备,说来也很奇怪,这种巨大的主力舰,他们没有辅助船只的话,绝对不是一个灵活的船只,他们吃水也深,所以,如果没有固定的休憩地的话,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从明国出发,骚扰骚扰再骚扰,一直到需要补给了,再返回明国。 里昂的这只分舰队,是以巡逻的名义出航的,但是,舰队里所有的人几乎都知道,舰队这一次的目标,就是那只神出鬼没的明国骚扰舰队。 677.第677章尾随 “上校,上校!”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海域中小心谨慎的游弋了两天,桅杆上的瞭望手,终于给里昂带来了他渴望知道的好消息。 “发现敌舰,西南方向,敌舰数量一艘,三艘,不好了,上校,敌人有六艘主力舰!” 这消息未免好的过了头,里昂心里一沉,拿过副官递过来的单筒望远镜,朝着西南方向看了过去。 在天水交接的地方,一片帆影隐隐绰绰,瞭望手看得到的,他在望远镜里看的清清楚楚。 “规避!”他几乎没有迟疑,立刻下达了规避的命令,尽管在望远镜里,那些帆影并不是冲着他的舰队的方向而来,但是他知道,如此规模的舰群,绝对不是他可以打主意的,泉州一战,大半个远征舰队的主要对手,也不过是六艘这样的明国主力舰,而眼下,他率领的舰队,还不如当日远征舰队实力的三分之一。 规避是为了让对方不发现自己,这个时候,谈论原来的目的,那已经是一些废话了,一个真正的海军指挥官,可不是只会照着书本上的教条将自己人带入灭顶之灾的,审时度势也是必须有的素质。 当然,若是对方发现了他们这只舰队的存在,并且显露出寻求作战的意图,里昂会毫不犹豫的下令撤退,利用自己舰队远胜过对方的速度,避开这次不大友好的见面。谨慎是取得胜利的关键,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暂时的撤退,并不会影响他在士兵和军官中的威望。 上帝这这一时刻,显然站在了西班牙人的这一边。 天边的那一片帆影,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按照自己的航线前进着,似乎没有发现在那遥远的地方,还有一群他们的敌人在窥视自己,而在西班牙人的视线中,他们的航线,很轻易的就被推算了出来。 “在视距之外跟着他们!”里昂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的跳动,在天边的帆影终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后,他沉吟了一下,下了命令。 “战机不会从天下掉下来,他只会给有耐心的军人!”他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这一次,就算抓不到战机,不能击沉敌舰,我也要知道他们的港口在哪里,下一次,远征舰队就不会再没有一个明确的打击目标了,运气好的话,也许会因为我的情报,将明国的主力舰队,消灭在港口之内。” …… “夫人,夫人!”苏苏软绵绵的靠着床榻上,眼睛望着船舱,两只眼睛扑杀扑闪的。 “事情就是这样,然后老爷就将这恶女人留在我身边,说是要护卫我,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护卫的,老爷的这借口找的真烂!” 说话,她用肥嘟嘟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疲惫的说道:“真是奇怪,明明我跟这老爷坐船,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怎么到了这船上,这么多不自在!倒是夫人你,你不是说你没做过海船的吗,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 “你这丫头,这在河上坐船和在海上坐船,能是一回事情吗?”在她的对面,一个绣榻上,孙倩舒舒服服的靠在那里,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笑骂道:“夫人我可是从小练过武艺的,你以为跟你一样,身子弱不经风,被船这么一颠簸可就晕乎乎了!” “我也叫四娘姐姐教我武艺的,可是我练了一天就不练了,很累的呢!”苏苏撇撇嘴说道:“苏苏可吃不得那个苦!” “你这丫头命好,一从人牙子那里出来,就落在咱们府上,然后,恰好老爷差个使唤丫头,弄的现在,你比别人家的小姐都像小姐呢,娇滴滴的,回头给你寻门亲事都不好寻,老爷身边的人,这嫁出去,怎么不得嫁个千户什么的!” “夫人……!”苏苏脸红了,尽管这事情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事情,但是,听着夫人大咧咧的说,还是怪羞人的。 “不过,丫头不错,不枉我平时那么疼你一番,这一次跟着老爷出来,怕是在一边敲了不少边鼓吧,要不然,老爷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接我去东番陪他,嗯,你放心好了,夫人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若不是喜欢那些舞刀弄枪的,夫人个你寻一个白白净净的读书郎君。” “不听,不听!”苏苏将自己的耳朵捂住,“夫人你自己做主就好,不要说给苏苏听!” “好了,将手放下来吧,继续给我说说这个女人,老爷真的只是让她给你做护卫,我看她也就三分姿色,你跟在老爷身边,你说,会不会是老爷看上她了?” “才不会呢?”苏苏大声说道:“四娘姐姐都没这个福分,凭她也想!” “嘿嘿!”孙倩笑了笑,却是不调戏自己的这个小丫头了,这次出京来,慕指挥使不仅给她派了一大票锦衣卫护卫,顺便还告诉了她一点事情,她可真没想到,那个一直在无病身后不声不响的腼腆女孩儿,居然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姐妹。 “这东番有多远啊!”屋子了沉默下来,苏苏却是小孩子心性耐不住了:“夫人,昨天我听他们说,不是今天可以到的吗,这都到了下午了,怎么还没动静!” “快了,你安静一下,你不想老爷看到你的时候,一副蓬头垢面的野丫头模样吧!”孙倩看了看外面,一个时辰前,船上的人就告诉了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到,算算时间,也就这会儿功夫了。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还有船员的大声欢笑,孙倩心里一动,放下手中的瓜子,站起起来。 这个时候,船舱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孙倩应了一声,只听得外面高声说道:“夫人,咱们到了,请夫人准备一下,准备下船!” “到了,到了!”苏苏一股脑的从船上爬了起来:“夫人,我伺候你梳洗一下!” “不用,你将自己打理干净吧!”孙倩摆摆手,抬步走出了船舱。 从有些阴暗的船舱里一走出来,眼前就豁然开朗,几步开外就是船舷,孙倩走了过去,远处绿色的轮廓,整缓缓的在她的面前变大。 “那边就是淡水!?” “是的,夫人,那是淡水城,那边那片林地是当地人的甘蔗田,淡水城外,现在都是这些甘蔗田,大点的树木都几乎找不到了!” “你是随着钱大人第一批到这淡水来的校尉吗?”孙倩对这个锦衣卫并不熟悉,只不过,钱无病既然派他护送苏苏和自己,想必也算是心腹了,所以,她问的倒是也不见外。 “属下哪里有这个福分,第一批跟着钱大人到这淡水来的,都是咱们千户所的好手,如今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不过,当初属下到这淡水的时候,淡水城才初见规模,到处都是那些树林什么的,晚上人都不敢出去!” “听说那时候还在闹叛军,这岛上叛军挺多的?” 这锦衣卫尴尬的笑了笑:“不瞒夫人说,属下当时在镇东卫,也就是夫人说的叛军里头,那些日子,可被钱大人撵的够慌的,听说钱大人到东边来了,咱们就得躲到西边去,实在没地方躲了,就往扶桑高丽那边跑!” “呵呵,那你们可够辛苦的!”孙倩掩嘴一笑,这两年,这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没机会参与,不过,眼下她来了,想必今后,这里也能留下属于听到故事。 这说话之间,远处的轮廓越来越大,隐隐约约甚至能看见那繁忙的码头和码头上穿梭的人群了,六艘铁甲舰,有四艘慢慢放慢了速度,但是,孙倩所在的这一艘船,却是直接朝着码头开去。 “他们不进港吗?”她指着这些船只来说,虽然这些船说是巡逻,但是,她知道,若不是因为她,淡淡不会摆出这样的大的阵势的,毕竟,这是四海船队的船呢,算起来,是她钱家的船呢! “咱们都不进港,护送了夫人上岸之后,属下也要归建,眼下西夷猖獗,大人下令,要严加戒备,属下们不敢松懈!” “夫人,夫人,是老爷,看见了没,是老爷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苏苏已经出现了在孙倩的身边,小手指着码头上的一群人影,朝着孙倩欣喜的喊道:“老爷来接夫人来了!” “柳巡检,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最近忙得厉害?”在码头上,钱无病笑吟吟的对着柳青青说道,柳青青身上的军人气息,那是越来越少了,此刻一身儒裳加上他的俊美面容,真正一个翩翩公子模样。 “再忙能有你钱大人忙?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钱夫人到来,我这个巡检若是不亲自迎接,那也太不给面子了不是,我可不想明天早上一起来,发现我那破衙门,被锦衣卫衙门的人连大门都给卸了去了!” “哈哈哈哈!”见他说的有趣,钱无病也笑了起来,不过下一刻,柳青青就道明了来意:“当然,除了迎接一下钱夫人,这次从福建带来的一批农具,也让我盼望好久了,说真的,大人,你得找些匠户过来了,这什么都从福建那边去求人,这也太不自在了!” 678.第678章敌踪现 踏足这个城市,给孙倩带来的是一个全新的感受。 城市不算宏伟,但是井井有序,她看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是充实满足的笑容。人很多,也很奇怪,但是孙倩却没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里的金发碧眼,凸鼻深目的人,比她在京城里看到的要的多,当初在京城某个衙门,他看到身穿大明官服的色目人官员,还曾经大吃一惊,而在这淡水,满街都是穿着大明官衣的色目人或者或者说西洋人,却是没有任何人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这是她的丈夫一手缔造的城市!想到这里,她微微有些自豪!!然后她站在这刚刚接触的这片土地上,笑吟吟的看着朝着自己迎面而来的丈夫。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柳巡检,比别被他的一番斯文模样给骗了,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可是在鞑子军中杀得一个三进三出的主儿!” “柳巡检安好!我夫君在这里,有劳柳巡检殚精竭虑了!” “钱夫人客气了!”柳青青可受不得她这个理,别的不说,孙倩的诰命也是七品,他一个九品巡检,实在是没资格在一个诰命夫人面前拿大。 “下官就是帮钱大人处理一些琐碎小事,哪里谈得上殚精竭力之说!” “好了,云娘在家里等着你呢,柳巡检,我也不耽误你的事情了,去忙的你的去吧!”钱无病乐呵呵的看着两人寒暄完,将柳青青撵走,“就这么走回家去,看看这路上的风景?” “好!”孙倩点点头:“一路上在船上也休息得够了,走走也好!” 轻轻的挽起孙倩的手,两人仿佛回到了当日在南京街头闲逛的日子,钱无病一边沿路给孙倩指点着路边的建筑,一边将这些建筑的由来典故,如数家珍的娓娓道来。 在他们身后,苏苏和王艳艳,犹如两个小受气包一样的跟在后面,苏苏还好点,虽然没说话,却是抬着头,好奇的东张西望着,尽是看不完的新鲜,但是,王艳艳可是有些低眉顺目了,这里可是钱无病的老巢,可想而知,她自觉一个外人,在这里是感到何等的不自在了。 从码头到宣慰使司衙门,要不了多久,哪怕是最近半年多,都在加固城防,这临近海面的居民店铺,都尽可能的往岛内迁移,但是,真正要甩开步子走的话,也就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淡水城建设得再快,有些东西也不是一蹴而就就能建好的,其核心的区域,总归只有那么大一块。 遥遥看见宣慰使司衙门的时候,钱无病正指着那边的屋子,笑吟吟的说着什么,就听得远处,仿佛闷雷一样的声音,轰隆隆的传了过来。 起先,不过是三两声,但是,须臾过后,这声响连成了一片,与此同时,这城里的人群,也开始有了骚乱的迹象。 “无病,这是出事了吧!?”孙倩见到钱无病脸色微微一变,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钱无病笑了笑:“若是有事情,应该有人会来通报,即使我不在城里,这城里的各个衙门各司其职,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你安心好了!” 钱某人忘记了,有的时候,真的坏事情要发生的话,那是绝对不会以某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更是不记得,还有一句话,叫做一语成谶。 转角的地方,一阵人影晃动,几个锦衣卫服侍的士兵,正狂奔着朝着这边跑过来,远远看到钱无病,这几人脚下更是发力,脸上也是一股焦急之色。 “报~” “通报来了!”孙倩微微笑了笑:“你就去忙你的公事去吧,我自己回家,你让几个人带路就成!” “也好,云娘一直在等着你呢,嗯,还有四娘!”钱无病点点头,眼中微微有些歉意:“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立刻就回来,苏苏,你跟着夫人,我这边不用你伺候了!” 看到女人们朝着远处的衙门走去,钱无病这才转过头来,沉着脸问道:“发生什么事情?” “在海上发现了西夷的船队,咱们的炮船开炮示警,千户大人请大人立刻去千户所坐镇指挥!” 淡水城的大明锦衣卫海外千户所里,此刻已经是一片肃杀之气,在这里正牌子的千户只有一个,那就是奥利维亚,但是,常驻在这淡水的锦衣卫千户,却是还有一位雁七,此刻奥利维亚和雁七,都绷紧了脸,坐在堂前,正在低声的说着什么,钱无病大步走进去的时候,两人立刻站了起来。 “都在这里干什么!”钱无病微微皱了皱眉,“去城头!” 在城头上,可以对海面上一览无遗,总比坐在这里听着自己属下报来的情报来的真切,钱无病这一法令,两个千户,自然凛然遵从,跟着钱无病一古脑的就朝着城头而去。 站在城头上,钱无病环顾了一下,想象当中那密密麻麻的战舰压城的情形并没有看见,这让脸上的神情,稍微柔和了一些,但是,任由他鼓起眼睛看去,这外面的海面上,除了自己的船只,却是连一艘敌舰都看不到。 他回头看了看雁七,雁七会意,立刻就凑了过来:“半个时辰前,换防的船只,从东面回来,发现有西夷的船队在窥测,咱们的船立刻开炮,但是很奇怪,西夷并不是试图攻击我们的样子,一看我们发现了他们,立刻就掉头遁去,此刻在视线中已经看不见了,咱们的船,已经将警戒的范围扩大了五里地,哨船也放了出去!” “敌船有多少?”钱无病想了想,问道。 “这个不大清楚,我这就立刻叫卢卡百户过来,今日是他的人在巡逻!” 钱无病朝着远处扫了一眼:“没看见他的船?” 卢卡正在给指挥着兵丁给巡检司那边搬运着货物,听的钱无病相召,立刻就丢下手中的事情,朝着这边而来,敌船来袭,这码头上的人和货物都要疏散,这种事情,稍微一个清醒的指挥官都不会忘记,对于这种情形的演练,锦衣卫颜衙门和巡检司衙门不止演练过一次,此刻突然遭遇警讯,倒是也是忙中不乱,一切都有着章程。 679.第679章忙乱 “属下看到的好像是四艘,嗯,就是四艘,都是西班牙主力型帆船,这种船只,属下熟悉的很,断断不会看错!” “才四艘!”钱无病低声喟叹了一句:“才四艘?” “大人,四艘不少了,当初在印度,也就四艘船连士兵带水手不到一千人,如今印度已经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了!”卢卡提醒着自己的上司,四艘主力型帆船,这已经是一个分舰队的规模了,不容小觑。 “或许,还有更多的,你没有发现?”钱无病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不可能!”听到钱无病质疑自己的判断,卢卡脸都涨红了,“我以军人的荣誉担保,当时在我的望远镜的视线中,看到的就只有这四艘船,属下以为他们是要偷袭咱们的港口,这才不考虑射程立刻示警,没想到这些狡猾的敌人,竟然立刻掉头而去,大人,他们一定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太武断,他又有些迟疑的补充道:“或许,他们还有援军在后面不远的地方,他们就是一批先锋船!” “是啊!”钱无病点点头,他怕的就是这个,出现敌人不可怕,怕的出现一露面就掉头就走的敌人,这如同两军对战,当还没有接触的是,发现这种一见到本方人马就立刻掉头就走的敌人,那几乎百分百的可以断定,那是敌人的斥候。 “按早就演练好的方案,开始动员吧!”钱无病转过头,对着两位千户说道:“全军备战!” 这个早就演练好的方案,包括民众的疏散,物资的隐藏,军队的动员等等,钱无病甚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就是敌人已经上了岸,开始攻击城市,那个时候,军队防御城市,民众协助守城,各种军械粮食的运送,伤员的护理,基本上,能够想到的这淡水城的实际领导者们,都做了足够详细的规划,钱无病提出了大的方向,各个衙门的属下,尽可能的完善这个几乎,并经过了数次演练,可以说,除了刚刚接到警讯的那一刻,城里的军民,微微有些慌乱以外,此刻,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些西班牙强盗的准备。 随着钱无病的这一声命令,整个淡水城,如同一个构造精密的机器,缓缓的转动起来,所有的人,都成了这机器上的一个零件,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而这个机器,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将来犯的敌人,抵挡在他们安居乐业的家园之外。 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沉重,笼罩在这个城市,这一点,就连刚刚到达宣慰使司衙门的孙倩,也感觉得到了。 钱无病的命令传来,在家里等候着他的慕四娘和朱云娘,也开始忙碌起来,慕四娘那是见过了孙倩之后,直接就拎着兵刃带着一帮人匆匆的赶了出去,她是海外千户所的副千户,是这防御计划的实际指挥者之一,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在府里舒舒服服。朱云娘也心神不宁,在和孙倩寒暄的时候,不断有人进来禀报些什么,打断两人之间的谈话,一次一次看到朱云娘那略带歉意的笑脸,孙倩叹了口气:“你也去忙你的事情去吧,不用费心照顾我了,我这里有苏苏呢!” “我安排几个伶俐的丫头伺候倩儿姐姐!”朱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你在家里安心休息,等咱们料理完这帮不开眼的家伙,再来为你洗尘!” 说完,她匆匆的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交代着:“就在家里呆着啊,倩儿姐姐,外面可能有些乱,不大安全,家里有人护卫着你,你不用担心的!” 转眼间,熙熙攘攘热闹无比的宣慰使司衙门,随着几个主心骨的离开,登时就变得有些空空荡荡了,尤其是这后衙,除了几个丫鬟和锦衣卫士兵,孙倩四下环顾,尽是一个熟悉的人影都没有了。 “苏苏,看来咱们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孙倩苦笑了一下,在这后衙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王艳艳是吧,走了一路,你和苏苏都找点地方坐下休息一下吧,咱们钱家,没有那么大规矩的!” 苏苏刚刚一直在左顾右盼,只不过,主人之间说话,她这个做下人的,总不能一点规矩都没有,此刻身边只有自家夫人了,小丫头顿时也感觉轻松起来。 见到王艳艳低头嗯了一声,依然不动,她没好奇的嘟囔了一声:“夫人让你坐你就坐呗,难道还要夫人请你坐不成!” 王艳艳朝她看了一眼,却是没有理她,苏苏也不生气,反正她早就将这王艳艳,当作一个不可以做姐妹的对象了,转头看了几眼,她蹭到了孙倩身边:“夫人,老爷是去打那些红毛鬼去了吗?” “嘘!”孙倩竖起手指,在她嘴边按了一下:“这京师里的叫法,在这里可不能乱叫,什么红毛鬼,难听死了,你没看见,老爷的很多属下,也是这些……红毛鬼么?” “哦,也是!”苏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那我叫他们什么,我刚刚跟着夫人后面,看到街上什么人都有啊,好奇怪,都感觉已经不像是在咱们大明了!” “叫西夷,或者西班牙鬼!”孙倩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你家老爷属下,有没有西班牙人,若是有西班牙人的话,你这叫法,又是得罪人了!” “夫人您还别说,老爷是属下,还真的有西班牙人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孙倩耳边起来:“小绿见过夫人!” 孙倩抬头一看,却是有些疑惑,云娘不是说安排几个伶俐的丫头来伺候自己的,怎么是个妇人,而且,这妇人穿着体面,一看就不是伺候人的那种。 “哦,小绿啊,你也是这宣慰使司府里吗?”她笑吟吟的问道。 “奴婢的浑家,是锦衣卫衙门的!”小绿吃吃的笑道:“听他说,以前也伺候过夫人和钱大人,想必夫人也是见过他的!” “哦,你倒是说说!” “奴婢的混家姓雁,名九,跟着大人当差很久了!” “啊!!你是雁夫人!”孙倩哈了一声,一下热络起来,这小绿二字也就叫不出口了,雁九是钱无病的铁杆属下,这雁九的媳妇,可不也是自己人来着。 “外面有些乱,我陪夫人说会儿话,免得夫人一个人觉得无聊!”小绿笑了笑,正式给孙倩见了个礼,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似乎两人对对方的印象都十分不错。 “这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个乱劲儿,看的真闹心!”孙倩笑道,“刚刚我还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我的到来,给大家带来麻烦了呢!” “夫人说话真有意思!”小绿吃吃笑了起来:“不过是一群不开眼的蛮夷,夫人放心好了,咱们淡水兵精粮足,应敌之策也演练过无数次,早就等着这些蛮夷来了呢!” “哦,说的这么有把握,不是说西夷势大么?”孙倩见到对方说得笃定,少不得继续问道,好不容易此刻有一个了解内情并且能够陪他说话的人,她哪里不问个清楚的。 “当初钱大人的六艘铁甲舰,在泉州对阵三十多艘西夷炮船,那些西夷还是望风而遁,如今在淡水外面,除了当日的那六艘铁甲舰,还有水师的两艘炮船,咱们淡水巡检衙门的炮船若干,比起当初泉州的时候,这阵容可是只大不小,西夷若是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只怕还得再一次远遁!”小绿信心满满的说道,她对面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只得保密的对象,她根本丝毫没有忌讳什么不能说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真就放心了!”孙倩听到这话,也是拍拍胸口,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倒是一边听着王艳艳,嘴角不为人知的悄悄的撇了撇,她没有为面前的这两位纠正错误认知的义务,但是她可是清楚的知道,泉州之战,钱无病的六艘铁甲舰固然是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起到更大作用,怕是还是整个的福建水师,而且此战过后,听说福建水师折损已经超过了一半,这种消息,就算瞒得过别人,又怎么瞒得过他们这些靠水吃饭的人。 她更是知道,此战过后,福建水师大肆招兵,可是能够在水上起居作息习惯而且还能够作战的兵丁,又岂是那么好招揽的,而知道得罪了钱无病之后,她决定亲自去了结此事,就将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做了安排,这帮兄弟又要躲开锦衣卫的耳目,又要发挥所长,那藏身军中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她信口用远遁海外糊弄了钱无病,并且还给了他一份名单,殊不知道,她的这些兄弟,如今早就改名换姓已经到了福建广东水师当兵吃粮了。 一想到这个,她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或许,日后跟着钱无病,还有机会在军中看到自己的这些老兄弟呢,只不过,钱无病这个笨蛋,哪怕是和自己的兄弟当面,也忍不住这就是当初那些跟随自己的兄弟吧! 680.第680章被包围了 可以说,在听到撤退的命令的时候,这支小小的舰队,爆发出了比他们来的时候至少一倍的速度,以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高速,风驰电掣般的离开了这片海域。 人果然是要在困境中才能爆发出力量的!大半个月以来的懒散,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当中被挥霍一空,每个人都急于离开这里,在这样的高强度的航行,居然从上到下,没有什么官兵有怨言,这在心高气傲的西班牙远征舰队当中,实在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西班牙人的高傲,也要看对象的,他们的敌人——那支大明的海军舰队,已经在上一次的战事中,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里昂带出来的舰队中,基本上都是参加上了上次泉州大战的,他们可是清楚的知道,在被这些敌人的主力舰船发现之后,如果不趁着还有着距离,还有着速度的优势的时候,脱离对方的视线,等到对方和他们舰队中那些无穷无尽的小船黏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当然,由于信息的不对称,这依然是一个麻杆打狼两头怕的故事,四海船队怕的是西班牙舰队倾巢而来,而西班牙舰队,显然将泉州大战时候的四海船队和福建水师看作了一回事情了,四海船队的船坚炮利,固然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福建水师的那种不畏死的自杀式小船,也给他们上了深刻的一课。更要命的是,依照常识,这样的主力舰队身边,不可能没有其他护航的船只的。他们很是相信,如果他们撤退的迟一点,下一刻,他们的视线就要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船给填满了! 所以,里昂第一时间选择了撤退。 一时的胜负根本就不重要!里昂心里告诉自己,想到遥远的隐隐可见的那座城市,还是有那个港口,他深信自己已经找到了大明海军的主港口,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那些骚扰远征舰队的大明海船,根本就不足为虑,将他们的主港口给毁灭了,这些看似强大的明国主力舰,也不过是如同那没有了巢穴的老鹰,他们再在天上盘旋多久,迟早也会有一天会离开天空,落到地下。而那时候,不需要一个多么精明厉害的猎手,就可以将这曾经的天空王者,当作一盘晚餐。 “返航吗,上校!” “是的,返航,在海图上标注好了吗??”里昂点点头,询问着自己的副官,见到副官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他微微颌首:“从现在起,你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份海图,直到这份海图送到司令官阁下的手中!” “我明白自己的职责的重要!”副官很是凛然,年轻的脸上,露出了庄重的神色。 “先去吕宋,避开那只神出鬼没的骚扰船队,我可不想因为和他们遭遇,舰队得到这个重大消息的时间会往后延误!” 半响过后,里昂确定了一下自己的航线,下达了新的命令,说来好笑,这大半个月以来,他都试图寻找着那支骚扰舰队,试图消灭他们,但是此刻,他居然要下达这样的命令,这让他不得感叹,这战场上的事情,真的是变幻莫测,不到那眼前谁都不不知道这局势会往什么地方发展。 这支舰队一直保持着高速,直到离开了大明海军的那个主港口足足一天的航程,而且,在桅杆上的瞭望手,将眼睛都瞪酸了,也没有发现大明的海军追杀上的时候,整个舰队的上上下下,终于松懈了下来,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的舰队士兵和军官们,脸上也终于有了欢笑声,每一个人,都以为这一次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就是回到港口度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假期了。 在战船上,一般是禁止饮酒的,除非是重大的节日或者胜利,才会有美酒被拿出来痛饮,这个晚上,有不少人将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美酒拿了出来,当作是给自己压惊,军官们也就当作没看见了,实际上,回到军官的舱室的时候,他们也会如同这些士兵一样,好好的放松一下。 这一夜,舰队里的气氛,十分的祥和。 但是,好景不长,从第二天一大早起,这支舰队,就仿佛开始遭遇到了诅咒一样。 先是有几个士兵失足掉进了水里,还没等搭救他们的同伴反应过来,这几个士兵就消失在了船底,然后,永远就再也没有冒出过头来,这事情传开了之后,让舰队里不少人,都感到有些郁郁,那几个家伙,实在是太倒霉了,这世界上还有在航行的时候被海水淹死的海军么? 然后,到了中午,舰队突然发现,在舰队里所有的指南针都失去了作用,指南针的指针,看起来好像发狂了一样的乱转着,就是不肯停息下来,当然,想从这癫狂的指南针上判明方向,那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这事情虽然小小的恐慌了一下,但是很快被压制下去了,指南针失灵没有关系,舰队还是可以依靠太阳来辨明方向的,这白天参照太阳,晚上参照星星,大致的方向应该不会弄错。 但是,等到下午天空开始阴云密布,隐隐似乎有暴风雨来临的时候,这一下,舰队的指挥官们,包括里昂,都开始有些不淡定起来了,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对于一支正在海上航行的船队,意味着什么,他们所有的人都知道,更别说,这个季节的暴风雨,真的要延续个一两天,还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找避风港已经是来不及了,里昂迅速下令,将舰队的距离大大的缩减起来,尽可能的聚集在一起,让舰队的任何一支船只都不掉队。 这个时候,最糟糕的消息,终于传来了,在那波涛汹涌逐渐变得的浪头上,瞭望手们看见了他们这个时候最不愿意看见的东西。 “发现敌舰队,敌舰正前方,五艘!全部是主力型战船!” “右侧四指,又有一支敌舰队出现,四艘敌主力型战船!长官,我们舰队被包围了!” 681.第681章风雨中的对阵 “这是一群疯子!” 里昂脸色铁青,狠狠的咒骂着,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如果说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伏击,那么只能说,策划这场伏击的人,不是一个天才,就是一个疯子! 嗯,还应该是一群疯子,要不然,没有人会陪这个疯子进行一场这样的战斗。 在这样的战斗里,不管的对方还是自己,每一方的对手,不仅仅是对面的敌人,还有这天地之间不分敌我的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这一刻,每一个人不仅仅是在和人战斗,和是在和天战斗,在这样的战斗中,胜利者未必能笑到最后,而失败者也不必太过憋屈,谁都不知道,等到雨过天晴的那一刻,这停留在海面上的船只,会是哪一方的居多。 已经迟了! 无论里昂想发布什么命令,他的命令都只能在自己的座舰上得到实行,而再也传达不到舰队里其他的舰只上去了,声号,在惊涛骇浪击打出的巨大声响中,已经隐约不可闻,而旗帜,这样忽高忽低的浪头中,谁能保证,每一艘舰船就能看见旗舰发出的任何一个命令呢! 系统的指挥,已经完全的中断,西班牙舰队,虽然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太远,但是,已经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了,而里昂甚至很怀疑,虽然旗舰已经发现了敌人舰队并向全舰队示警,但是,舰队里会不会还有船只,根本没有发现在浪头那边忽隐忽现的敌人舰队。 其实,里昂真的是将对手想的太厉害了。 在西班牙舰队发现大明舰队的同时,大明舰队的那边,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和西班牙人这边一样,大明舰队这边,也是一阵人仰马翻,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敌人,这样的风雨中,能够稳住身形就算不错的了,哪一个又能那么有本事,跑到炮位上去开炮,更别说,风雨来临之极,那些可以移动的炮位上的火炮,都被牢牢的固定在在船上。 正经的是除了操船的水手们,其他的士兵都老老实实的躲在船舱里,任凭风雨浪头将自己颠簸过去颠簸过来,或者干脆将自己绑在船上的某一处,然后等待着雨过天晴。四海船队的船只虽然大,但是,经历起暴风雨的时候,和那些小舢板一样,没多大区别,暴虐的大海面前,大船和小船,那都是人类自己的划分,在它的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 “通知了后面没有!”王钰大声的对着自己的属下喊道,其实,他也就是聊尽人事,瞧着那些东倒西歪的旗号手就知道,就算雁九那边看到自己这边发出的信号,估计也猜不猜多少意思来,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和自己依然在,在疲于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根本无暇他顾。 “还能转向么?”他大声的喊道。 “不成,侯爷!”有人大声的回答着,“能够保持咱们的船只稳定大伙就已经尽力了,这个时候转向,风险太大!” “那就这样吧!”王钰也没辙了,“大家就比一比谁的船更坚固吧,老子的船调不了头,开不了炮,就不姓你们这帮西班牙鬼的船能掉头,能开炮,大家碰就碰呗!” 大自然是很擅长创造奇迹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在波涛汹涌中,两只敌对的舰队的船只,最近的时候,在船上的人彼此都能看清楚对方的脸,看得清楚彼此脸上惊骇的表情,可是紧接着一个大浪打来,这能够看得到脸的两艘船,就被远远的分开,而至始至终,两艘舰队的指挥官心目当中预料的碰撞,居然一次都没有发生。 或许,这有些不大科学了,但是,如果大自然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话,那还要科学做什么。 这一场暴风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双方的人,都没什么概念了,这样的规模的舰队,这样的暴风雨,肯定在暴风雨中都会发生人员损失,既然连调整方向和对着敌人开火都做不到,那无关的人员,自然尽可能的不要出现在甲板上,绝大数人,都老老实实的躲在船舱里,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发现,这不断摇晃的着的船只,突然静止了下来,而外面那仿佛鬼哭狼嚎一样的风雨声,也突然无声无息了,两边的舰队,仿佛突然惊醒了一样,在同一时刻,金鼓声,哨子声,各种口音的命令声,就陡然就响了起来。 暴风雨停了!外面一丝风都没有了! 这是还没有在暴风雨中被晃晕的双方指挥官一个反应过来的事实,而第二个事实,就是对面还有一支虎视眈眈的舰队,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先开火,肯定会取得比对方大的战果。 风雨过后的夜空,格外的澄净,整个海面,也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翡翠一样,星光倒映在海面上,闪闪发光。 可惜的是,这海面上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关注此刻的美景,每一个的人心里,就只有一个字——快! 快点上甲板,快点进入战位,快点瞄准敌人,快点开炮! …… “大人,雁九和王钰差不多也就这几天巡航回来了,这么大股的敌人,他们不可能事先一点迹象都察觉不到的!” 淡水城里,奥利维亚微微皱着眉头,对于这个问题,她已经苦恼了大半天了。 泉州一战后,淡水这边,加强防御的同时,也加强了预警机制,和陆地上的示警的烽火示警不同,这海上的示警,那得靠着一艘艘的快船来完成,而淡水城的示警,不能说已经做的很完美了,托西班牙人的福,两个月他们没有太大举动,给了淡水城足够的时间布置这一切,加上王钰和雁九两只分舰队的巡弋骚扰,如果真的西班牙舰队大举来袭,那至少应该在两天前淡水城就收到了警报。 “会不会,他们跟咱们一样,派出的小股舰队进行骚扰,反正咱们大明沿海,眼下水师力量薄弱的很,他们能够捡到便宜就捡便宜,见不到便宜,吓唬一下沿岸的军兵,弄得人心惶惶他们也就赚了!”雁七也猜测道,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有些没道理,水师虽然受创严重,但是眼下西班牙人舰队的事情,朝廷都重视起来,这广东福建沿海哪怕没有迎战的能力,但是在沿岸放出足够的观察哨,在西班牙人的舰队来的时候,动员民众避难,却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听到福建广东方面的传讯,那就证明,这支西班牙人的舰队,并不是从大明那边过来的,而是直接从他们龟缩的满剌加,暹罗一带重新窜过来的。 钱无病摇摇头,“猜测这个,没什么意义,重要的,他们已经来了,而且,他们可能会来的更多,眼下我们除了等着他们来攻击以外,根本就没有力量去寻找他们决战!” “雁九他也是的,吕宋打不下就打不下,又不是一定叫他打下来,送那个小妞总督回去给西班牙人添堵就成了,他倒是忘记自己的差事了!”雁七有些埋怨的说道,当然,在钱无病面前这么说,他是给自己的兄弟开脱,还是真的埋怨雁九不知道轻重缓急,那就不好说了。 “这个没错,按照给他规定的日子算来,他就是迟回来几日,也是正常的!”钱无病摆摆手:“若是他们在这里,我这边心里就踏实得多,眼下咱们这里就这么十来艘船,真要打起来,哪怕将士用命,只怕结果也是很难看的!” “我就奇怪了!”奥利维娅说道:“这几个月来,西班牙人都龟缩在满剌加,他们甚至不知道东番的存在,难道说咱们当中有人做了奸细,他们怎么这一次,就这么偷偷摸摸出现在了这里,这到底是误打误撞,还是有目的而来的!” “这就是你海外千户所的事情了!”钱无病朝她看了看:“这事情,我一直没仔细的吩咐你,海外千户所扩张得太快,这人员进来的,也良莠不齐,这平日里,倒是也看不出什么来,这若是到了要紧的时候,由咱们自己人出了毛病,到时候,这对满城的百姓可交代不过去,一粒老鼠屎坏了一仓库谷子的事情,这世界上哪里都有的!” “我已经着手在整顿了,如今若是有新人招揽进来,都是有人担保的!”奥利维亚点点头:“只是这人员铺得太开,以前招揽进来的人,清查起来也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只能一点点的来了!” “大人!”雁七在那里沉默了半天,突然说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和柳巡检说了一阵子话,也说道夫人这次到这里来,确实鼓舞人心,这比巡检司说一千道一万还管用,这城里的百姓眼睛都雪亮着呢,大人您在这里,夫人又在这里,那说明大人和夫人,都这淡水都有着无比的信心,大人和夫人尚且不担心,他们更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了!” “这我倒是也没想到这个!”钱无病哑然失笑:“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呵呵!”雁七嘿嘿笑了声:“不过,属下刚刚想到,怎么会这么巧,夫人刚刚到,这西班牙人的战船就到了,会不会,夫人动身的时候,这些西班牙人的战船,就一直缀着夫人,要是这样,大人,咱们可是要担心了,这些西班牙人,没准是在找咱们的大营,嗯,真的很可能是这样!” 682.第682章不公平的战斗 那一场暴风雨之后的海战,没有人知道刚刚开始的时候哪一方的开的第一炮的,双方的人都说不清楚。 震耳欲聋的炮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然后,宁静如翡翠的海面,就顿时被这一群冒失的人冒失的船,撕扯得成千百个小块,波动不已。 匆忙开炮,双方都没有什么准头,不过,大致的方向还是没有错的,只不过,在双方火炮的对比上,大明的船队,显然仓卒之际要处于劣势,前面说过,因为迎接暴风雨的缘故,原本安放在甲板上的火炮,能够拆卸移动的,都被拆卸一动放进了舱里,而不能拆卸移动的那些规格较大的火炮,都被绳索铁链,牢牢的固定在甲板上,这些火炮,显然一时半会根本发挥了不了作用。 所以,大明的船队中,冒出火光的,只有装在舱室里的那些舷炮,这些炮火要要发挥作用,首先得将船横过来,将船的一侧对准目标,这仓促之间进入战斗,大部份船只都没有进入战斗姿态,这个时候发出的炮火,能够有平时的三成,就已经相当的不错了。 但是,西班牙舰队的帆船,在这方面,却是比大明要占据优势得多,他们的帆船,安装在甲板上的火炮远远没有安装在舱室里的火炮多,大明船队的短处,恰恰就是他们的长处,所以,这一开战,他们倒是打得热闹非凡,很是有气势。 一颗颗弹丸飞向大明船队,西班牙舰队的旗舰上,不断的发出新的命令,他们的火力,也开始从漫无目的的各自为战,到开始系统的攻击起来。 船队的阵形,也是西班牙人占据着优势,虽然不论是数量,还是大小,西班牙舰队似乎都和大明的舰队难以抗衡,但是,在风暴中,西班牙舰队,一直都是试图集中在一起,所以,风暴过后,他们之间彼此的距离,也不是太远,这阵形调整起来就非常容易,而对面,大明船只虽大且多,但是他们却分成了遥遥相望且不能及的两支舰队,如果西班牙人的战力够强横,他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歼灭了面前这一支较小的舰队之后,再和另外一支舰队僵持,或者继续战斗。 所谓的各个击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而里昂同学,他也正在努力的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他没有奢望到自己能够在对方的另外一支舰队赶到战场的时候,自己就能料理到这支大明舰队,但是,他觉得自己在对方的援兵赶来之前,给面前的这只大明舰队足够的杀伤,让其中的一部分失去战斗力,那应该还是问题不大的,当然,若是能够击沉一两艘,那就更好不过了。 这样的话,接下的战斗,无路是他对战还是撤退,都有着足够的选择空间了。至于到底是选择继续战斗还是撤退,这个看战场上的局势变化,这一个,他到现在还没有决定。 战场上的一切情形,似乎对大明船队,都是不利的。 不过,唯独有一点,却是此刻忙于指挥战斗的里昂同学暂时没有想到的,而这个没想到,将在很快的时间里,给他自己慢慢膨胀起来的信心,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这个时候,没有风! 暴风雨的产生,大致都是因为地面或者海面的温度过高,周围的空气形成强大的上升气流然后在天空中凝结成**,降落下来,这期间的狂风,自然就是气流四处流动的后果,但是等到这地面天空的温度,逐渐达成一致。多余的热量已经随着雨水降落或者随着气流的飘动消散,这地面和海面上的空气,就会在一段不长的时间里,达到平衡,这就是所谓的暴风雨之后的宁静的来由。 没有风,对于在陆地上战斗的人来说,无非就是天气热一些,旗帜挥动的时候需要用力一些,但是在海上,尤其是正在战斗的海上,这可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这个时代,蒸汽机还是很遥远的事情,所有的船只,只有两种驱动方式,人力或者风力,当人力全部用于作战,而风力又一点都依靠不上的时候,这横亘在海面上的船只,实际上和一个漂浮不动的大木块没多大区别。 相对于大明的这种巨无霸战船来说,西班牙帆船,他们最大的优势,不是火力,不是装甲,更不是那装在船头上看起来很吓人的撞角,而是——速度! 当大明的战船,可以承受他们的射过来的炮弹三枚,四枚,甚至五六枚都没有多大损伤的时候,西班牙人的战船的船板,可能两枚都承受不住,当他们依为优势的速度变得无限接近于零的时候,这就意味着,他们也没有腾挪躲闪的空间了,这一场炮战,注定是硬碰硬的战斗! 当一艘船的甲板,被巨大的炮弹砸出足足一两个人宽的洞的时候,当自己的旗舰吃水线附近,出现一个咕咚咕咚往着船舱里冒水的大口子的时候,里昂眼睛都绿了,他拨出了自己的指挥刀,声嘶力竭的下着命令:“靠上去,靠上去,所有的士兵水手都准备登舰作战!” 这真是一种悲哀! 在西班牙皇家海军的操典中,这样正面的战斗,首先应该是炮击对方打击对方士气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然后利用舰队优势切割,冲撞对方的船只,让去减慢或者失去行动的的能力,这最后登舰作战,那是奠定胜利的最后一步,但是,里昂下达这样的命令,他绝对不是因为这是可以到了采摘胜利果实的时候,而是他知道,若是不做出这样的绝对,他的舰队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这些皮厚肉粗的家伙,一艘一艘的点着名,送进海底。这样的对轰,也许,他的舰队七艘战船全部损毁或者被击沉,对方都未必会有一艘船战损。 是的,这些大明战船,他们的虽然炮火稀落,但是,他们只要打中,自己的舰船就是一片哀鸿遍野,这简直就好像是七个少年和四个壮汉在进行搏斗,少年们的攻击,打在壮汉们身上,不疼不痒,最多也就打得对方鼻青脸肿一番,但是,对方的拳头打过来,每一个少年,那不是骨折就是要吐血了,眼下更是将少年和壮汉们的脚步全部固定住,这简直是站在那里任由壮汉们一个个揍死他们这群悲催的西班牙少年啊! 683.第683章接舷战 冒着炮火前进!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慷概激昂的词句,一个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景象。 当然,这是指的冒着炮火前进的,是自己的这一方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反之,若是敌人冒着咱们自己的炮火前进的话,那就是一件喜闻乐见大快人心的事情了! 现在四海船队上所有的战斗人员,就是这种心情。 原本打得不太准的炮火,看到敌舰凑了上来,一直到简直都不需要炮火瞄准,只需要机械的装弹,清膛,点火,将炮弹打出去,那炮弹落下的地方,不是一片血肉狼藉,就是一个个大窟窿,这简直是这些炮手自从干上炮手这个职业以来,感觉到最畅快淋漓的一次了。 “打,给我狠狠的打!”王钰简直是眉花眼笑起来,上一刻,他还在为炮手们操练不精,好多炮弹都打到了海里感到郁闷,下一刻,西班牙人就送给他这样一个惊喜,他此刻对于对面那些船上的西班牙指挥官,真是感到由衷的感谢。 “叫火龙队,火铳手都上来,准备接战,红毛鬼子拼命了!”随着他的命令,一队队扛着火器的士兵,从底下的船舱中鱼贯而出,炮战没他们什么事情,他们躲在舱室中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但是,敌人靠近来,那就是他们的差事了,别以为只有西班牙人擅长接舷战,实际上,在火炮在水师中尚且不是大量装备的大明水师官兵,比他们的对手,更擅长接战。 而且,海战中,用来对方敌人登船接舷的武器,大明的兵部,可没少研发,种类之繁多,威力之巨大,西班牙人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在泉州海战中尝过一小部分,大部分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一窝蜂,喷火龙,神元混火球,火药毒气弹,当然,自然还少不了迅雷铳。 一窝蜂是一种类似于后世的火箭发射器的箱式装备,也是用火药驱动,强力机簧中,装填数十只箭支,火药一旦引动机簧,数十只箭支同时发射而出,如同蜜蜂出巢,由此得名,这玩意和火炮远距离的轰击相比,自然是鸡肋的很,但是,若是抵近了对付要登船的敌人,想象从船头一大蓬密密麻麻的箭支唰的一下,劈头盖脸的射出来,躲无可躲,只能变成一个刺猬掉进海里,这玩意可就称之为当之无愧的近战之王了。 喷火龙,明朝版的喷火器,效果自然不必说,不过,倒是烧船的时候比烧人多,这个时代像四海船队这种抱着铁甲的土豪船队,还是不多的,喷火龙自然是大有市场。他们配出的火焰,最长可打四五丈,两船相接的时候,随便砰砰,对方的船帆就是一片火光熊熊了,烧船都如此犀利,若是喷的是人,嗯,被喷的那位,你可以早点投胎去了。有为阴损的是,这喷火龙用的是大明直接开采的火油,这玩意,你就用火都浇不灭,简直是如同跗骨之蛆,不死不休。 神火混元球,这个就有点意思了,这个玩意和火炮的弹丸差不多,稍稍小一点,虽然看起来有些笨重,但是臂力好的士卒,经过训练,将他丢个三五十步远,倒是不成问题,外壳覆盖铁皮,内部装有铁砂火药,这简直就是明代版的手雷,当然,除了这种装铁砂的,还有升级版的,那就是火药毒气弹的,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了,说实话,真要被这玩意炸一下,你当时不死,事后也未必活得了,这年代,可没有抗菌消炎药治疗感染或者是中毒的。 总之,等到里昂的舰队,拼死拼活被打得一个半残,靠近王钰的这四条战船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这样一堆大餐,若是两船差不多大小也就罢了,大家有来有往,互相攻伐,凭的是本事,可是别忘记了,四海船队的船只,和西班牙人的帆船,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西班牙人要接舷作战,首先得扔过去一条条带着铁爪的缆绳,然后才能拿着武器顺着趟过来,明军的战船的高度,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攻城差不多了。 而等他们有忙活这功夫的空档,在船舷除早就等候良久的明军们,自然不会有丝毫客气,这一窝蜂,喷火龙什么的,简直是不要钱的居高临下的往对方船上丢,更有那火铳兵,在哪里有条不紊的玩着排排射的游戏。 几乎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西班牙人的靠近大明战船的一艘船,甲板上就已经被扫荡一空,他们引以为傲的西班牙三角帆,也变成了一个个大火把,熊熊燃烧着,没有人关注这一切,空中弥漫着的,都是一股烤肉的香味。 这还不算,哪怕甲板上已经结束了战斗,但是船舱里的战斗,依旧在继续,这样近的距离,两艘船的跑舱里的炮手,这已经是在拿着自己的生命在战斗了,随时都有可能被一发自己打出去的炮弹,反弹回来,将整个炮室打成一团肉酱,但是,只要指挥官没下停止开炮的命令,他们就得继续战斗不是。 好在,距离终于扩大了西班牙人的战果,在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团肉酱的代价之后,他们的对手,对面的大明战船,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看见起内部舱室的大洞,从西班牙人战船这边看去,甚至可以看到几个被炸死的大明士兵的尸体,就躺在这洞的周围。 但是,他们付出的代价,更大,论起这种凶横搏命,大明士兵们,并不输于他们,他们取得这样的战果的同时,那就是自己的船只的龙骨,被彻底的打断,等到两船再也没有士兵开炮的时候,这是炮弹已经打光或者开炮的士兵已经死光了,在甲板上的人甚至都能听到这艘可怜的西班牙人战船,整个船只吱吱作响的声音。 在自身的重量的压迫下,已经遭受重创的船身,正在朝着两边断裂,而将他们维系成为一个整体的龙骨,却是再也发挥不了作用。 这真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 在另外一边,另外一艘靠上来的西班牙战船,运气要比这一艘好一些,至少,他们的龙骨没有被打断,而且,数十个西班牙人士兵,已经从自己的船上,跳到了对方的船上,眼看这一场肉搏就要发生。 但是,这数十人跳上对方的甲板,看到的不是一个个执刀拿斧准备厮杀的对手,而是一排排蹲着或者站着拿着长长的比起他们的火铳更尖细的火器时候,他们几乎都愣住了,这种情况,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几乎没有遇见过,当然,他们登陆过的船上,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空间,更不会有这么多的火枪兵排着队等候铁着他们上船,真的是等候,若是这艘船的指挥者愿意,他们如同他们折戟沉沙的同僚们一样,根本就没有机会登上这艘敌舰的甲板。 绝望的嚎叫声中,一团团升腾起来的白雾,将他们的声音笼罩在其中,连绵不绝的火铳手,如同他们那永不停息的丧钟,将他们这些跋涉了数万里来到这里的苦命人儿,送入了天国或者地狱。 “孩儿们,不要客气啊!”王钰哈哈的笑道,状若癫狂,打了一辈子的仗,他还真没打过像今天这么顺风顺水的仗:“都给我压上去,压上去,将他们的船给我夺过来!” 在他们的后面,雁九拿着千里镜,不时的看上一眼,又不时的放了下来,一边大声的催促着:“快点,快点!” “千户,兄弟们尽力啊,这一点风都没有,实在快不起来啊!”一个百户哭丧着脸喊道:“希望小侯爷那边,能多顶住一会儿吧!” “顶个屁啊!”雁九没好气的骂道:“红毛鬼的船都沉了两艘了,那边咱们的人都已经上了敌船了,咱们再不快点,等到那边打完了,咱们再赶过去,那可就没咱们什么事情了!” “要不,让炮舱的兄弟们发几炮,给王侯爷他们助助威!” “助个屁的威!”雁九简直是心急如焚,见到这个属下说出这样不靠谱的话,一脚就踢了过去:“现在发炮,咱们是帮咱们的兄弟,还是帮那些红毛鬼呢,你这脑子都装的什么,水么?” “千户,敌舰逃了,逃了!” 有人在一旁大声的喊道,雁九竖起手中的千里镜,看了过去,果然,在视线中,两艘敌船,一前一后的,正在脱离战场,而海面上燃烧的敌舰冒起的浓烟,很有效的挡住了王钰舰队的视线,以至于王钰舰队,似乎没有发现他们。 当然,也许王钰舰队,已经发现了他们,却是抽不出力量去追赶他们,毕竟,现在战场中敌我双方的船只,都纠缠在一起,而且士兵也混杂在一起,这船只想动,也未必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追上去,追上那两艘船!”雁九大声喊道,也不考虑什么风向不风向,横竖是没有风,你跑不动,我也跑不动,大家拼人手罢了。 “活捉他们!”他大声的对着自己的手下喊道:“兄弟们,那边的兄弟吃肉,咱们不能连汤都喝不上啊,大家加把劲儿,撵上这帮兔崽子们!” 684.第684章然后呢 “然后呢?”钱无病笑吟吟的看着雁九,在他的身边,王钰腆着一个大肚子,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同僚。 “然后,没撵上!”雁九垂头丧气的说道:“老太爷太不给面子,王小侯爷那边痛快了,我这边船还比他多,结果什么好事都没赶上!大人,这西夷欺软怕硬啊,他们当时若是真的敢留下来一战,我保准他们连一块木头都飘不回去!” “你这不屁话么!”王钰眼睛一翻,一点都不给他面子:“人家到咱们大明来这边来,是想发财的,遇见硬茬子还死磕,那是脑子有病,前些年这种事情,我在西北见多了,别看鞑子凶名不小,真要遇见我柳兄弟那样的硬茬子,也是望风而遁的,嗯,至少,不会主动上前招惹!” “那你那时候算硬茬算软茬?”雁九嘟囔着,有些不服气,他自问如果打起来,自己也算个硬茬子,断断不会给大人丢脸的,但是,这帮该死的红毛鬼,愣是一点机会都给他,眼看着王钰拿着功劳得瑟,他心里痛快才怪呢! “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说了,不过,这一次,我可是硬得不能再硬了,这帮红毛鬼,愣是碰得一个头破血流!”王钰嘿嘿笑道:“我家老头子说我一直是福将,以前我还不觉得,现在我觉得老头子说的简直太对了,你说,这当时怎么我就比你距离这帮红毛鬼近呢?” 这是一天后的淡水城,王钰雁九的归来,让淡水城里那股压抑的气氛,顿时就轻松了许多,尤其是看到自家的舰队上,从码头上被押送下来一群的西班牙人俘虏,这淡水城登时就沸腾了。 对着普通民众,钱无病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这是自己派出去的船队,恰好在路上遇见了这一股敌人,在王守仁的操作下,这一次的胜利,被渲染成一次大捷,当然,这些倒霉的西班牙舰队,那是早就落入了钱大人的算计当中,被钱大人派重兵堵截围杀了的。 举城都在狂欢,但是,宣传中两位打了胜仗的将领,却是要老老实实的在钱无病这里,接受他的询问。 “本来还有一艘船还算完好,我打算带回来的,没想到有几个红毛鬼躲在船舱里头没有被发现,看到他们大势已去,悄悄的点燃了船舱里的火药桶,最后连这一艘船也没保住,这帮红毛鬼死不足惜,却是拉了我几十个上船的兄弟陪葬,想想这个,我就有气!” “有气你就将这些俘虏全部杀了?”钱无病瞪了他一眼:“就算要杀,也得带回来明正典刑了杀,这在海上不声不响的杀了算什么!” “杀俘不祥!”王守仁在一旁插话道:“不过当初,王钰这么做,我也是没反对了,这些俘虏人数太多,又尽是桀骜不驯之辈,咱们的士卒大战过后,人又困乏,加上又是在船上,若是真有什么疏忽松懈,给了他们可乘之机,那未免好事变成了坏事情,所以,干脆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钱无病看了王守仁一眼,见到王守仁脸不变色,连丝毫不忍的样子都没有,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没看出来,这一位心也够狠的,就这样的理由,几百号人,说没了就没了。 “再说了,我们不是没亲自动手么,不过是逼着他们跳到海里,然后见死不救而已!”王钰却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就是他们死了,那也是海龙王请他们去做客,与咱们又有什么干系!” 雁九在一旁嘿嘿笑道,也不戳穿王钰的谎言,见死不救虽然不错,但是,看着对方的船下沉的时候,带起来的巨大漩涡,将那些在海上挣扎的西班牙人全部卷进去,这样的行为,未必比亲手送他们上路的要好多少。 “那这些俘虏……” “都是官儿!”王钰回答道:“不是官儿,还没资格被咱们俘虏呢,所以说,大人,在战场上,这命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小兵了,有的时候,连做个俘虏都没资格!” “雁七你去安排人审问一下他们,让奥利维亚那边配合一下,必要的时候,杀几个立威!”钱无病回头吩咐着:“这些人从哪里来的,还有没有后援,逃掉的那两艘船,原本是打算去哪里的,还有,他们的大队现在驻扎在哪里,这几个月都做了些什么,这些都要问个明白!” “我只要消息,这些人的死活,我不关心!”钱无病强调道。 “明白!”雁七点点头,“回头我就安排人去做!” “大人!”雁九这个时候,却是要和自己的兄长抢一抢差事了:“这事情,让我去做吧,好歹我跟着他们一路,若是什么都不做,我这晚上还能睡觉吗?” 钱无病看了看雁七,雁七点点头:“这种事情让雁九做也可以,城里的事情纷杂,雁九刚刚回来,未必就能很快上手,不如先给他找点事情做!” “那就这样吧!”钱无病见到他也如此说,欣然应允:“至于此战的战报,向朝廷的禀报,有王大人当时在场,估计我是不用咱们操心的了,这些事情,就拜托王大人了!” 王守仁微微一笑:“份内之事,不用客气!” “那大家就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辛苦了一路,好不容易到家了,我再将你们都拘束在我这里,估计你们都不乐意,散了吧!” “我倒是没事!”王钰看到众人离去,笑嘻嘻的对着钱无病说道:“大人要是要问问这些日子,在外面属下们都干了些什么,我倒是随时等待大人垂询的!” “这事情现在怎么问?”钱无病笑了起来:“回头叫人写出来,送到衙门里头吧,不过,你要是没地儿去的话,我夫人刚刚来淡水,家里头正准备给他接风呢,就一顿家宴,你来不来!” “大人相邀,我岂有拒绝的道理!”王钰眼睛都笑眯了:“是哪位夫人?属下以前可曾有缘拜会过?” 685.第685章丧家之犬 盘罗从自己的官邸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才刚刚升起来没多久,往常这个时候,应该是正在享受着他丰盛的早餐,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带着一身的起床气,去处理两伙士兵之间的打架斗殴。 好吧,处理士兵之间的事情,也算是他的日常事务,但是,当这打架斗殴的士兵,有一方并不是他的子民的时候,这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大愉快了。 在经过大明占城宣慰使王守仁王大人那露着獠牙借刀杀人的敲打之后,占城里维持治安防守城池的士兵中,多了一批暹罗士兵,而与此同时,一部分极度忠于盘罗的士兵,被抽调了了暹罗寮港,这样的安排,显然让盘罗和瓦力王子,都不是那么的痛快,但是,对于这样的安排,他们却是不敢有任何的质疑,尽管,在寮港和占城留下的大明士兵,每个地方不过百余人,但是,别说有百余人,就是只有一双大明的人眼睛在看着他们,他们都不会表示任何的不满,顶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自己关在密室当中,狠狠的咒骂几句而已。 “大王,大王!”一个占城士兵,急火急燎的从街道的那边跑过来,丝毫不忌讳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边跑边喊道。 “叫我大人!”等到那士兵滚到了自己的面前,盘罗大声的说道,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他的声音:“如今我是大明国占城宣慰副使,不是什么大王,都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是,是,大王……大人!” “喘匀了气再说!”盘罗没好气的瞪了这个士兵一眼:“是不是那边又打起来了,不是城防军派人过去制止他们打斗了吗,谁还不服气?” “不是这事情!”那士兵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是海上,海上有船来了!” “海上每天都有船来,大惊小怪的!”盘罗骂了一句,陡然反应过来,若是普通的商船,这士兵不可能惊惶成这个样子,他心里一个咯噔:“是红毛鬼的船!” 那士兵连连点头,却是脸都憋青了。 “有多少!”盘罗一听,再也顾不得士兵大打架斗殴这种小事情了,掉头就朝着城墙方向跑去,一边还对着自己的手下喊道:“去几个人,那帮打架的兔崽子,全都给我撵上城墙来,谁敢炸刺,直接军法了他!” 六月间早上的海面,有些温情脉脉的样子,初升的太阳,也才刚刚散发出热量,并不显得多炎热,如果是晴天的话,这应该就是和傍晚日落前的那一阵子一样,是一天当中最惬意的时刻之一。 这个时候,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是连在城头上巡逻的士兵,都是懒洋洋的,偶尔避开长官们的视线,还还可以在某个角落晒会太阳吹会了风,补一补因为早起带来的困乏。 但是,盘罗赶到城头的时候,这城头上的士兵,正在一个个手忙脚忙的搬运着守城的那些器械,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懒散,就连盘罗视为珍宝的虎蹲炮队里的那些虎蹲炮,此刻也被装载小木车上,咕噜咕噜的被推到城墙的垛口附近,城头上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一群人拥簇着他到了城头最高的地方,他举起了手中的千里镜,远处两个指头大的黑影,在千里镜的镜框中,顿时变得纤毫可见。 “是西班牙人的战船!”他心里一沉,不止是一艘,还是两艘,看样子,他们的目标,正是占城。 “关上城门,城外的人不要管了,不许有人进出了!”他大声的下着命令:“让咱们的人上城头来,暹罗人和民壮们,帮着搬运军械,谁敢造谣惑众,军法从事,谁敢消极怠战,军法从事,谁敢违抗军令,军法从事!” 连续三个军法从事,让盘罗的决心一览无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经历过了上一次的事情以后,他若是再有任何不臣之心,大明人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这城,不管守不守得住,他都得守!死守! 不然的话,这占城就没有他盘罗家今后什么事情了,大明人不会容忍他继续在这里的存在! “大王,他们有两艘船啊!”有心腹在一旁,轻声的提醒他。 “两艘船又怎么样?”他哼了一声。 “就是不算那些可以打到城里的火炮,这两艘船也有几百红毛鬼的兵上岸吧!”这心腹小心翼翼的说道,当日这心腹是随他参加过攻杀西班牙人殖民点的战斗的,对于西班牙人的战斗力,还是有着足够的了解的。 “小的的意思,是不是安排一下,若是到时候事情危急,大王也能在紧要关头离开,只要大王没事,这城池,我们日后再夺回来就是了!” 盘罗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摇摇头:“不用了,城若是守不住,除了跳海,我盘罗不会再有第二天路走,反正我已经跳过一次了,不在乎再跳一次,这一次,咱们没有退路!” …… 在海面上的那两艘帆船上,当先一艘的船头,里昂绷紧个脸,也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越来越近的地平线,观察着那在视线中越来越大的城池,甚至,在在那城门楼上面,正拿着望远镜在观察他们舰队的那个守军的面目,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舰队……他心里苦笑了一下,如果两艘战船,也叫舰队的话,那这的确是他里昂的舰队了。 从逃出明国舰队的追杀后,他足足在那该死的海域里徘徊了五六天,直到昨天晚上,舰队里所有的指南针才恢复了正常,这个时候,他带领的这两艘幸存者舰队才能堪堪确定航线,很幸运的是,仅仅一夜的时间,他们就看见了地平线,这让这他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舰队里的粮食淡水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大战的时候,他们已经损失了很多,后来为了轻装逃跑,更是几乎将船上能扔进海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如果再有个十来天还迷失方向的话,他真的怀疑,自己那些饿疯了的士兵,会不会干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在战斗中受伤的伤员,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伤势重的,在前几天已经能够差不多全部死去,如今那些伤势刚刚开始不是太严重的,也有些危险了,这样的天气里,伤口得不到处理的结果,是每一个军人都知道的。 “这里是……”身边的副官,拿着海图,正在手忙脚乱的计算着,他们知道自己的大致航线,但是,具体的位置却是不大清楚。 “是占城国?”半响,他有些不大确定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上司:“阁下,应该是占城国!” “我似乎有些印象!”里昂点点头,“好像上一次,我们的舰队远征大明的时候,曾经路过这里!” 说道这里,他心里的那块不确定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远离了大明就好了,若是副官告诉他,这是大明的某个海岸城市,他只怕连转身离开的勇气都很难拿出来了。 “对的,我记得咱们在这边还有一个殖民点的!”那副官也轻松起来:“都是咱们舰队的退役士兵和一群国内来的过不下去的家伙,响应国王的号召来到这里,看来,咱们的可以在这里小小的休整一下,那里还有个不小的码头,咱们的战船,终于能够好好的修补一番了!” “不错!”里昂看到了那些正在疯狂的小船,嘴里应道,眼睛却是没有离开自己的望远镜。 “你看看那个!”他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自己的副官:“看看城头上的旗帜,是不是有些眼熟!” “明国人的旗帜?”副官接过望远镜,仔细的看了一番,有些脸色难看的放下了望远镜:“阁下,难道说,这里已经被明国人占领了吗?” “我没有看到任何的战船!”里昂脸色看不出喜怒来:“这样的海岸城市,若是已经沦为明国的殖民地,不可能连一点海上的防御力量都没有!” 他扭过头来问自己的副官:“在满剌加的时候,舰队可曾接到了这边的殖民地被袭击的报告么?” “这个,好像还真的没有!”副官想了想,很确定的回答到。 “那就是了,即使他们成为明国的殖民地,那也是在最近的事情,明国人的海军虽然不弱,但是,我们已经遭遇到了那样一支庞大的舰队,他们如果还有余力在这里的地方派驻舰队,那咱们王国的远征,还真的不是一件令人乐观的事情了!” “那阁下,咱们要不要靠近?”副官请示道。 “当然要靠近,不过是一群殖民地的土著,难道因为他们挂着明国的旗帜,就能够吓住我们么!”里昂看着的副官:“你要记住,我们这次失利,那是因为力量上的悬殊,并不是我们不优秀,如果因为一次战斗的失败,就连一个军人的勇气都丢掉了的话,这样的士兵,永远成不了一个真正的军人!” “让我们的小伙子们动起来,将这些天压抑的怒火,在这些土著的身上,全部发泄出来吧!” 686.第686章试探 说虽然说的狠厉,但是在城池进入了船上火炮的射程的时候,尽管炮弹所剩无几,他还是朝着城头倾斜了几轮炮火。 四海船队轰击占城的时候,直接就是在海面上就开炮了,占城的码头以及一两里地外的城池,都是在船上将军炮的射程当中,西班牙人战船的炮火,显然比起当初四海船队的炮弹在城里一阵乱轰要逊色的多,除了码头上几艘倒霉的来不及逃开的商船,被打得遍体鳞伤甚至直接击沉以外,轰击城池的炮弹十枚里头,倒是有八枚都是落在了码头到场次之间的屋子和道路山,而剩下的两枚,也仅仅是砸在城墙上,没有造成多大的杀伤。 饶是如此,也是吓得盘罗的一半手下和那些暹罗士兵够呛,西班牙人还没上岸,盘罗的心腹就已经斩杀了十余名逃跑的士兵,倒是比直接被炮弹砸死的人数还要多。 等到西班牙人上岸之后,这些胆战心惊的士兵们,从城墙后台探出头来打量形势的时候,这股不战而逃的浪潮,才勉强被刹住了车,还好,才一两百红毛鬼,不算多,城里可是有两三千守城的士兵呢! 里昂除了留下仅仅能够开动船只的人手,其他的人,都被他纠集上岸了,就是这样,上岸的西班牙士兵,也不过是一百多号人,两百号不到,这已经是这两艘西班牙人战船能够拿出最大的力量了,对里昂来说,这也是一次冒险,但凡还有其他的办法,他绝对不会这样孤注一掷的,这两百人若是折损在这个鬼地方,他这两艘船再想开走,都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了。 他没办法啊! 粮食淡水不足,船只受损严重,士兵们也迫切需要一场小小的胜利来振奋一下士气了,他不觉得和这些土著作战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但是若是能够占领这里,顺便对自己的船队补充维修,然后让失去的士气重新回到自己的士兵身上来,他倒是不介意这样做。 小小翼翼的西班牙人逼近城墙,路上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的战船的炮弹留下的破坏的痕迹,已经到了一个面对着火枪来说是一个危险的距离了,而城头上依然没有动静,也没有看见城门大开,突然冲出一群拿着长矛梭镖的土人出来。 盘罗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虎蹲炮队,此刻每一个炮手的身后,都站着一个拿着大刀的士兵,那是他的手下,防止这些家伙提早点火,将还没有到城下的敌人全部吓走,这些士兵按照他的命令,就站在炮手的身后。 “没有我的命令,谁提早开炮,立刻砍了!”这是盘罗的原话,他没有足够的火枪手,也没有足够的弓箭手,要杀伤这些红毛鬼,只有靠着出其不意了,当初攻占那个红毛鬼的殖民地的时候的教训,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如果红毛鬼不上当凑进来,他这射程极短的虎蹲炮,那是对对方一点威胁都没有的。 而对方船上有炮,上岸的士兵中有火枪,这些射程极远的火器,都能给他的军队带来杀伤和恐慌。 看着那些西班牙人在五六十步外,停下了脚步,犹豫起来,他不禁大为焦急,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上校,他们在喊些什么?”副官紧紧的跟着自己的上校,在队伍的后面,见到里昂命令部队停下来观察着对方的动静,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 “谁在乎呢!”里昂漫不经心的回答,却是仔细的打量着城头,那些东方人的面孔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这些不是他关注的目标,他要观察的,是对方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杀着,如果是明国人的殖民地的话,这里没准也有明国的军官,而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见一个穿着明**服的人,更没有看到他不想看到的那令他感觉如同梦魇一般的明国火器。 当天海上接舷战,给他留下来的印象太深刻了,他都不知道原来火器在东方已经被利用到了这种地步,很多人都还以为在东方,有着简陋的火枪,就已经是他们最高的军事成就了,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又怎么能够知道,明国人将各种火器,玩得如此出神入化。 “去十个人,佯攻一下,看看这些黄皮猴子除了他们的弓箭之外,还有什么武器!” 里昂命令道,十个倒霉的家伙被点了出来,一个个猫着腰如临大敌的朝着那简陋的城墙摸起,而不时还有人抬起头,生怕突然之间,自己的头顶出现一排拿着火枪或者弓箭的士兵! 当他们逼近城墙只有二三十步的时候,头顶的弹雨或者箭雨没有出现,倒是那一直紧紧关闭着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来,一群拿着长刀长枪的土人士兵,嗷嗷叫着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砰砰!”几乎是不约而同,这十个人对着那些疯狂冲过来的人群开了枪,然后,更不没有去看战果,抱着自己的火枪,就往后跑,这个时候,站在原地装弹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三十四步的距离,你弹还没装上,那些士兵们手上雪亮的长刀,就足够触及自己的脖子了。 冲出来的士兵中,几个人顿时栽倒在地,但是,其他的人却是看都没看倒下去的同伴一眼,一个个红着眼嗷嗷拐角着,朝着前面的红毛鬼大队冲去。 没有人想去了解,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疯狂,这个时候,他们也不用去了解这些人疯狂的动力何在,在就蓄势待发的西班牙阵列中,军官们一边大声喝止朝着本队逃来的士兵趴下,一边指挥着早就进入了射击姿态的火枪兵开火。 里昂带上岸的这些士兵,并不都是火枪兵,船上也没有这么多储备的火枪,二百多人,大概也就四五十人装备了火枪,其他的人,都是携带着冷兵器,但是,就是这四五十支火枪,轮番开火,也不是这冲向他们的这几十个土人可以消受得住的。 此起彼伏的枪声后,城墙下留下了一片的尸首,还有那些在尸首中一边呻吟一边蠕动的血肉模糊的身影。 687.第687章再次惨败 盘罗红着眼睛看着身后,第二批抓阄的人已经甄选出来了,这些人中还有他的几个心腹,明明知道这出去和这些红毛鬼厮杀根本近不得身,出去就是一个死字,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无数人的眼睛,盯着城下的红毛鬼,无数人的眼里,都是睚眦欲裂,在城下,他们的同伴正在呻吟,而他们在城头上,却是爱能莫助!如果西班牙人不靠近来,这些被抓到了死阄的士兵,还会下去冲击敌人,直到把敌人全部吸引到自己的炮队的射程中来! “冲过去,火枪手掩护,不要让他们把城门关上!” 西班牙人的阵列中,终于传来了这样的命令,而那些在火枪手身后一直早就在跃跃欲试的士兵们,再也顾不得他们身边的火枪手同伴,也是一路怪叫着就冲了出去,这些土人不过是一些没有开化的垃圾,消灭他们那是分分钟的事情,长官们太谨慎了,没看见他们都死了一群在咱们的面前了么,大队这么压上去,他们不望风而逃才有鬼呢! “近了,近了!”盘罗心里估量着距离,虽然那些火枪手没有这么一窝蜂的冲上来,但是这些蜂拥而止到城门口的红毛鬼,已经快到他们数量的一半了。 “在城门顶住,顶住!”他大声的吆喝道,以及死了这么多人,他要赌一把,赌那些红毛鬼全军都压上,他身后的虎蹲炮,已经能够装好了铁砂弹丸,连炮手手上的线香,都换了第二茬了,机会只有一次,他的战果,一定要对得住那些被他命令出去当死卒的士兵。城门是不能关的,那么就只有靠人来顶了! 城门后,拥簇过来大批的占城士兵,刚刚将城门杀出一条缝隙的西班牙士兵,几个起落之间,又被这不断涌出的人群撵出了城门外,这一下,连他们身后一直没有动弹的大批西班牙士兵,也开始鼓噪起来,什么时候,勇敢的西班牙士兵,也会在这些东方的土人面前失利了。 哪怕到了如此的境地,这些西班牙人人,仍然觉得自己的骨子里是高人一等的,他们浑然忘记了,此刻的他们,不是开着浩浩荡荡的舰队来征服这个地方的,他们不过是在个一个帝国的海军战斗之后的一群败亡的丧家之犬,他们在这里的战斗,也不过是为了找回一点那些他已经失去的自信罢了。 这真是一种极端的欺软怕硬的性格,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已经将和明国舰队的作战失败,当作了一场理所当然的事情,然后,面对着这些明显不是明**人的土人的时候,他们遭受到的任何一点不顺利,都比平时更加刺激他们那脆弱无比的自尊心。 “上校,士兵们有些吃力!”副官提醒到自己身边的指挥官。 “让火枪手上前,替他扫清干扰!”里昂命令道,他觉得自己的士兵被打出来,那和战斗力没有关系,纯粹是城墙上的那些敌人给了他们太多的压力,若是知道有自己的火枪手在一边,让他们免除后顾之忧,想必他们的战斗力就会发挥到了极致。 “就是现在!”看到那一直没动的拿着火枪的敌人,也加入了攻击的阵列,盘罗手一挥,大声吼道。身后的虎蹲炮咕噜咕噜推上了城头,而那吱吱燃烧的引绳,也证明了,炮手们非常准确的执行了他们的命令! “不!”里昂声嘶力竭的大叫一声,城头上突然出现的几十门黑黝黝的炮口,让他瞬间明白了,刚刚那些土人派人出来送死,甚至连城门都没有及时关上的用意,这些该死的家伙,他们设下了这样一个恶毒的圈套,为了这个圈套能让自己中计,他们甚至派几十个士兵,特意出来送死,让的就是自己认为对方没有火器。 “撤回来,撤回来!”里昂身边的军官,也一个个狂喊着,他们的声音,在这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并不是多么的响亮,那些在城门处厮杀的士兵们,甚至就根本没有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 不过,即使是没有听到他们的长官们的声音,他们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那些疯狂涌出来的敌人,将他们赶到城门外十多步的距离之后,居然不乘胜追击,而是如用他们刚刚涌出来的时候的速度一样,又潮水般的退了回去,就在西班牙人短短的惊愕间的时候,他们甚至还能看到那些土人中,有人甚至丢掉了手中的兵器,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城门之中,就好像他们刚刚冲出去的的勇气,突然之间被狗吃掉了一样,或者,更像是他们气势汹汹的出来和自己战斗,突然之间却发现他们不是和一群人类在战斗,而是在和一群巨龙在战斗一样。 这样的惊愕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城头上的动静,更是有人,指着那黑黝黝的炮口和吱吱燃烧着的引线大声狂喊起来,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迟了,他们的喊叫声并不能将他们的身躯带离这块死亡区域,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一切的喊叫,都被淹没了! “冲出去,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耳朵里仍然轰轰作响,但是盘罗根本不就顾不得这些,大声下令道。城门口到处都是残肢,到处都是尸体,有红毛鬼的,也有来不及跑进城门的占城人的,有已经被细小密集的弹丸,打得浑身都在孤零零冒血却又还一时没死的,也有上半身都不见了,而下半身两条腿却依然在抖动的。城上城下,顷刻之间,一是天堂,一是地狱。 里昂和他的副官们,已经看得傻了,无论是看到一百多号人,被仿佛魔鬼的瓶子里放出来的烟雾淹没,然后等到烟雾退去,这一百多号人,全部血肉模糊,死伤大半的时候,他们都会看傻。尤其是,这些人,还是在他的命令下,被他一手送到这个人间地狱的。 眼看着城里涌出来无数的势必,副官见势不好,拉着里昂撒腿就跑:“上校,快撤,快撤,咱们中圈套了!” 码头距离这里有多远,是两里地,还是一里地,刚刚来的时候,没觉得这段路有这么长的?里昂仿佛一个空壳一样,被自己的副官拉着,朝着码头那边跌跌撞撞的跑着,在他们的身后,仅剩下的三四十个西班牙人士兵,也是不甘人后,每个人心里都只有个一个念头:快跑,快跑,跑到码头上就有救了! 在他们的身后,盘罗已经带着大群的士兵冲城里冲了出来,距离他们,也不过是一百多步的距离,这些面目狰狞的土人士兵,在这些逃命的西班牙士兵平时看来,他们的狰狞不过是色厉内荏,但是,此刻,他们切切实实感到了,那不是土人们的色厉内荏,而是死神挥舞镰刀收割生命的微笑。 “开船,开船!” 手忙脚乱的上了他们来时的船只,副官根本就不管身后还有多少没有上船的士兵,对着身边的军官立刻大声的喊道,船只一边缓缓的离开了码头,听的身后噗通噗通的水响,还有那熟悉和不熟悉的咒骂声,根本就没有人往后去看一眼。 知道离开了码头百余米,确定敌人再也没有可能追上来的时候,里昂和他的副官,才心神未定的回头张望着,正好,他们这一眼看到一个走投无路的西班牙士兵,跳水未遂,被七八十长矛贯穿了身体,一时却有没有死,被那些土人们举在空中,正在凄厉的惨叫着。 “那是加缪尔!”副官脸色有些苍白,胸口急促的起伏着:“我还欠他的金币没有还……” “我为他们他们报仇的!”里昂似乎这一路跑来,险些飞逸出去的三魂六魄也慢慢的回来了,看着岸上的惨象,他阴沉着脸,对自己,又仿佛是对着身边二十个不到的部下说道:“这些人,全部都得死!” “上校!”副官却是没有一如既往的支持他,仿佛一个活死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我提醒过你的,我们的战船上,要留下足够的人,眼下就我们这点人,加上船上的十多人,我们怎么报复他们!” “我们会满剌加,我的失败,我会自己一力承担,但是,这些士兵的血海深仇,一定得报!” 里昂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在这里,对着上帝发誓,若不是血洗这占城,我今生不再回到里斯本!” 副官好像看着一个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长官,这种眼神,在听到眼里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让里昂感觉有些陌生,殊不知道,在副官的眼里,他更陌生,陌生到好像副官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阁下,如果上帝不眷顾我们,短期内没有舰队的船只到占城这边来的话,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安全的离开这里,再去想这报复的事情吧!”他摇摇头,说道:“我们人手充足的时候,这两艘船我们都开不到满剌加,更别说现在我们什么都缺,能不能回到满剌加,那真的得看仁慈的上帝会不会回应我们的祈祷了!” 688.第688章一走一沉 副官的这话说的在理,哪怕是里昂再不爱听这话,但是等到他们这两艘小船回到远处停泊的战舰上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别说提报复了,就是眼下,他就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留守在战船上的人,不过十几人,就算加上他们逃回来的这二十多人,也不过是四十人,一艘标准的西班牙帆船,这个人数是可以将它开动起来,可是问题是,他有整整两艘,虽然是有些损伤,但是修葺一下,还是两艘完好的战舰。 也就是说,他费尽千辛万苦从明国人手上逃出来的两艘战舰,在已经脱离了明国人的魔爪,但是到了眼下,他不得不要忍疼放弃一艘。 好吧,就算放弃一艘,将两艘船上完好的东西拼凑一下,他能够得到一艘完整的战船那也就罢了,至少,对于那些在岸上耀武扬威的东方土人们,他可以狠狠的用船上的火炮教训他们,将他们轰成一片齑粉。但是,但是,不管留在船上的人也好,还是跟着他上岸了之后逃回来的人也好,这些人,大多都是军官,让他们指挥个战斗,或许他们还行,但是让他们干着那些水手,炮手甚至操帆手的活,那还真的是难为了他们。 唯一值得庆幸的好消息就是,至少,暂时来说,他们的淡水和粮食,显得有点富裕了,经过了岸上战斗的失败,这些东方土人成功的将他的舰队的那些消耗粮食和淡水的嘴巴,减少到了历史上最低的数字,眼下只要他们的船能够开起来,至少估计在到达满剌加之前,他们是不用补给淡水和粮食的了,当然,前提还是这些军官们,能够娴熟的干好他们曾经的那些下属的活了。 “敌人从海上来了!”有人尖利的大叫道,指着远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摇摇晃晃开出来的几艘“战船”。 这些船里昂似乎依稀有印象,好像就是自己靠近这码头的时候,那些分散逃开的小船中的一些,这些比舢板大不了多少的船,平日里他哪里看得到眼里去,可是此刻,他们的战船在海上,操作迟缓,人手不足,这些小船,可就是致命的威胁了,至于这些船的来历,他自然猜都不用猜了,这是这个明国殖民地的海上力量。 “去十个人去炮舱!”里昂大声叫道:“将他们这些狗娘养的,全部击沉!”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他的命令有些不大灵光了,几个年轻的军官看着他,又看着他年轻的副官,有些犹豫不决。 “哎!”副官终于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上校的命令暂时不执行,我接管上校的指挥权!” “你,你这个叛徒!”里昂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副官:“你这是要暴动吗,这可是绞死的罪名!” “阁下,你需要暂时冷静一下!这场战斗我们已经输了,眼下击沉或者再炸死一些敌人,也挽回不了战斗的结局!”副官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朝着几个等待他的命令的军官挥挥手:“请上校去船长室休息!” 几个军官架着大呼小叫的里昂走了,片刻之后,他们返了回来,而一路大叫着着的里昂也没有声息,也不知道他们是堵住了他的嘴还是直接将他弄晕了。 不过,在场的军官,没有多少人关系这个前任的指挥官了,忠诚固然是一种美德,但是若是因为毫无价值的忠诚让自己的生命被消耗掉,那绝对不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情。 “副官阁下,我们等待着你的命令!” “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所有能动的人,全部到甲板上来帮忙,用最快的速度,远离这片肮脏的土地!”副官毫不犹豫的说道:“至于蔷薇号,就让他在这片海域沉睡吧,去几个人,送它一程,不要让它落在敌人的手里!” …… “活捉他们,他们没多少人了!”越来越近的那些小船上,一群群嗷嗷叫着的暹罗人,恨不得插上翅膀,将这两艘红毛鬼的战舰给堵住,看到两艘战舰中的一艘,已经缓缓的开始移动,这小船上的人,更加急切的怪叫起来。 担心的红毛鬼的火炮,并没有铺天盖地而来,这让他们的胆子愈发大了,暹罗人不是傻子,这两艘红毛鬼的战船,明显是有着损伤,应该是刚刚和人干过一仗才到这边来的,而适才在岸上,占城人又将他们教训得如此之惨,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捡便宜,那就真的是太无能了。而且,这便宜是如此的大,占城人可没有多少自己的船,而他们暹罗人有,弄不好,占城人在岸上打生打死,最后死了不少人收获的不过是几十只火枪和一堆红毛鬼的尸首,而他们却是可以白白得到两艘红毛鬼的炮船!想到这里,这些暹罗人的头领,哪里还淡定得下来。 就算死一些人,也认了!不得不说,暹罗人也是抱着遭受损失的心里准备了的,但是,红毛鬼的反应,却是大大的出乎他们的意料,这更让他们坚定了红毛鬼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信心。 可惜的是,一艘红毛鬼的战船,越来越快,眼看着他们这些小船是撵不上人家了,有一艘船倒是趁着风势,没命的靠了过去,却是被突如起来的几枚炮弹,打得四分五裂,这让剩下的小船们,速度一下变慢了很多,红毛鬼不是任由宰割的猪羊,他们还是有还手的能力的。 不过,剩下的那一艘红毛鬼的战船,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七八艘小船团团将它围住,在军官的命令下,暹罗士兵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朝着船上攀附过去。 “船上没有人!不好了,大人,船底好大几个洞,海水灌进来了!”上船的士兵,大呼小叫着,身下的战船,却是在慢慢的下沉。 船底的洞太大,很快,暹罗人就意识到,这船的沉没,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情了,这个时候,他们的选择,也只能是将这船上看起来还能够有用的东西,全部都带走了。经过几日前的西班牙人的抛弃,又经过刚刚的一顿搜刮,这船上有用的东西实在是不是太多,暹罗人在抢了一堆破烂出来之后,不得不远远的将自己的船开走,无可奈何的看着这艘在他们眼里极其威武雄壮的大炮船渐渐的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们甚至连卸下对方船上的一门火炮的机会都没有,这简直然让太气愤了。 689.第689章躲清静的人不止一个 孙倩的到来,终于让钱无病有了阔别已久的“性福”生活,也让他的小小的宣慰使司府,有了点家的气氛。 不得不说,在“女主人”这个职业上,孙倩是做得相当的出色的,哪怕在她之前,慕四娘也好,朱云娘也好,都是住在这宣慰使司府里的,但是那时候的宣慰使司府,衙门的意味可是比家的意味要大得多,而这两个女孩儿,也因为没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只能以公职出现在这里。 但是孙倩一来,那可就大不相同了,他可是名正言顺的钱夫人,尽管是二夫人,那也是夫人不是。 先是几场家宴,一是让这淡水的头头脑脑,都认识到了这位亲切和气的钱夫人,二是,这宣慰使司府的后衙,也成了淡水城里最为高档的交际场所。在淡水城里混的好不好,眼下除了身上差事的多少和重要与否,还多了一个判断的途径,那就是看自家的婆娘,有没有资格被邀请到钱夫人的家宴上,当然,就是被邀请,这先被邀请和后被邀请,这之间的区别也是很大的。 不过,这一份热闹,可就是钱无病消受不了的了,他一直不是一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若是和属下们打成一片,他不排斥,但是,和属下们的家眷在一起,一群莺莺燕燕的吃着瓜子点心,说着些不靠谱的见闻,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女人家家的去吧!若不是孙倩一定要求他露个面,在筵席上转一圈以表示对这些家眷们都很重视,他大抵还是宁愿在城里的某个犄角旮旯躲清静的好。 就好像现在,他就直接躲到了城里的某个酒馆里。 如今淡水的酒馆,有些东西合璧的意思,既有西方酒馆的大柜台小桌子,也有好像东方酒楼一样的小雅间,外面的那些喜好热闹或者囊中羞涩的酒客流连的地方,而这些小雅间,而是方便那些稍微有身份的客人,在里面吃喝或者谈论一些私密的事情,钱无病的所在,就是这酒馆中的一个雅间。微微用屏风隔了一下,比不上大明酒楼的那种雅间,但是,总归比这酒馆外面的桌椅多了一份遮挡。 到这里来,纯粹是偶尔,也是头疼府里的热闹非凡,钱无病带了几个人,信步出来走走,城里认识认识他的人不少,不过,大抵还是他穿着官服站在人前的时候的模样,一旦他换上便服,甚至如同那些佣兵一样,一身劲装,还提溜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长刀的时候,这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可就未必敢认他了。 他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进了这家酒馆,原本他也就是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一坐,顺便听听酒馆里的那些闲言碎语,白龙鱼服在自己的地盘上,那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事情,他没当这是微服私访,纯粹是当作消闲来了。 但是,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一个熟人,前面说过了,这这份装扮,不是太熟悉的人,是认不出他来的,但是,这个人却是对他再熟悉不过了,以至于看到他进门,她微微的怔了一怔,似乎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钱无病也看到了她,也是哑然失笑,堂堂的海外千户所千户,这淡水城里跺跺脚都要颤三颤的人物,居然也是一身落拓佣兵的打扮,躲在这酒馆里头喝闷酒,这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吗? “客人,这边有地方!”见到钱无病朝着那边走去,好心的酒保急忙开口道,那个女佣兵看起来是漂亮不错,可是你没看见,在他身边板凳都坏了好些个了吗,他身边的那两个大汉,可不是吃素的,这去搭讪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我就坐这边!”钱无病摆摆手,指着奥利维亚的雅间:“好吃的好喝的,照着她桌子上的,再上一份!” “那位姑娘不大好惹!”酒保见到他如此大方,少不得轻轻提醒了一句。 “没事,我们认识!”钱无病摆摆手,笑吟吟的走了过去,奥利维亚身边的大汉,钱无病依稀有印象,好像当初就是跟着奥利维亚在壕镜的那两个中的一个,此刻那大汉看到他直接朝着走来,也是一怔,正要开口,却是认出了他来。 “住口!”奥利维娅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你们到旁边去,我和钱……说说话!”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钱无病看到桌上的酒瓶子,笑了起来:“这里的酒好喝么,想喝酒,去我哪里啊,我哪里有从京师带来的好酒!” “我喝的哪里是酒!”奥利维亚嘟囔着:“你不懂,我喝的是这种感觉,自从跟了你之后,好久没有在酒馆喝得这么开心了,去你哪里,能有酒馆喝酒的感觉么?” “也是!”钱无病看了看桌子,桌子上还真没什么好东西,就几盘豆子,干卤什么的玩意,正是这酒馆里混时光的佣兵们的标准消费。 “你怎么也来这种地方了,不用在家里陪你的那几位夫人了?”奥利维娅斜睨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仗着几分酒意,这话可不像是下属对上司说的话。而这个下属上司之间的距离,奥利维娅可是一直都把握得很好的。 “闹腾的慌!”钱无病摇摇头,从碟子拈了颗豆子,送进了嘴里:“好不容易西班牙人消停了点,咱们也要轻松一下不是,老是紧梆梆的绷着弦儿过日子,那多没劲儿!” “是消停了!”说道这里,奥利维娅忍不住会心的笑了起来,阴暗的酒馆,在这笑容下似乎一下变的亮堂了许多。 前几天占城那边来消息,从王钰雁九手中逃出去的两艘西班牙战船,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占城的海面上,这两艘船吃了这么大亏,不老老实实的逃回去,居然打占城的主意,结果两艘船纠集了一两百号人上岸,当场就打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连这两艘船就开不走了,只能开走一走逃跑,而剩下的一艘,不得不自沉在占城外面的海上。 消息传来,着实让一直担心西班牙人大举侵袭的淡水上上下下实在无语,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这也算是玩出花样来了。 不过,这样一样,担心这支西班牙舰队是敌人的大队的先锋的疑虑,倒是可以打消了,如果这艘小舰队,真是西班牙人远征舰队的先锋的话,那么,在占城,他们断断不会给来上这么一出,尽管在俘虏身上,他们早就知道了这是舰队司令的儿子里昂带领的一支巡航舰队,但是,战争中的虚虚实实,靠几个俘虏的口供可做不了准,这占城来的消息,远比俘虏的口供真实可信一点。 没有人玩苦肉计玩到这个地步的,这只能证明,这纯粹是这个带队的里昂上校的自作主张,和西班牙远征舰队无关,而经过了这一次的损失,只怕这西班牙人的远征舰队休整的时间,要更加的延长了,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严加戒备的淡水城,才慢慢的松弛了下来。 眼下双方都在养精蓄锐,大明这边,在紧锣密鼓的招揽水师士卒,打造新船,西班牙人那边,只怕也没闲着,经过里昂这跳梁小丑般的一闹腾,倒是双方都迎来了一个放心的“相对和平期”,在没有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消灭对方之前,双方只怕暂时都不会有大的举动了。 “可这人闲下来了,也觉得心里空得很!”奥利维亚看着自己的手里的酒瓶,低声的说道,“有时候看到他们几个,热热闹闹,嘴里说是不喜欢,心里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钱无病不吭声,听着她说,和奥利维亚他还真的很少有机会这么细谈过彼此的心情。 “我今年二十八了,在大明,二十八岁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子,是不是没有了!”奥利维娅歪着脑袋,看着钱无病:“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人嫁了算了,免得看到你们都热热闹闹一家子,我一个人却是孤苦伶仃的!” “有看得顺眼的人没有?”钱无病说不出什么滋味,看了看奥利维娅酡红的双腮,半夜摸进自己帐篷的是这个女人,说不纠缠自己的,也是这个女人,二十八岁没有嫁人的女子,大明肯定有,但是二十八岁,没有嫁人却又像她这般敢爱敢恨的,那可未必就有了。 “有!”奥利维亚狠狠的点了点头,眼波流转,看了看钱无病,却是不说了。不过,那一眼的味道,钱无病却是读明白了几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两人都不再说话,钱无病是无法搭这个茬,而奥利维娅似乎也一时羞到了,当日里信誓旦旦说不再纠缠于他的话,她至今还记得呢,眼下鬼使神差的又说出怎么样的话,她也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打破尴尬的人,很快就来了,一片闹哄哄中,酒馆的门哗啦一声被打了开来,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拥簇着一个壮汉走了进门,在门口,这一干人环视了一眼,然后只见得那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朝着钱无病这一桌一指:“老大,就是那个臭娘们……” 690.第690章“小白脸” “这都是什么事儿!?”钱无病啼笑皆非,看着那个趾高气扬领着几个大汉过来的家伙,在这淡水城和奥利维亚玩这一套,这家伙的眼得瞎到什么地步啊! 更别说自己眼下还在身边,虽然说是随便出来走走,但是他可是知道,齐横那家伙和他的那帮小子就在附近,只要自己一个示意,只怕人立刻就会出现,这是在运河上的事情吓到他们了,哪怕是钱无病自己说出来散散心,齐横等人也会太放心钱无病独自一人离开他们的护卫的。 “你看你也就这这点眼光,我还当你看上什么天仙一眼的人物了呢,不过是一个番婆子!”那大汉轰隆一声,在钱无病和奥利维亚旁边空着的凳子上坐下,回头对着这鼻青脸肿的家伙说道。 在一侧,奥利维娅带着的两个护卫,霍的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奥利维亚做了个什么手势,两人虎虎的又做了下去,只是那眼光,除了不善还是不善。 “还算是个懂事的!”大汉赞叹了一声,“知道在这里动手,会将巡检司的人招来。那咱们是就在这里说呢,还是出去了再说?” 他眼里看着钱无病,却是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奥利维亚瞟了一眼,奥利维娅脸上的红晕还没消褪,看上去,倒是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钱无病开口了,对方虽然是对着奥利维亚说话的,但是既然他坐在这里,这事情他总得要管一管,当然,也不排除他为了转移此刻和奥利维亚两人之间的那种尴尬,他下意识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你什么东西!”那个鼻青脸肿的家伙伸着手指就骂,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大汉一巴掌将他的手打飞。 “你要再这么没大没小,你这破事,我可就不管了!”那大汉哼了一声:“老大们说话,小的一边看着就可以,插什么嘴,还有,小子,也说你呢!我问你大姐头,你在这里冒充什么大尾巴狼,你说的话管用么?” “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奥利维娅抬起头,笑吟吟的说道,眼里没有一丝惊惶害怕的意思,似乎,她好像还挺享受钱无病保护她的这感觉一样。 是啊,这根本就是一个闹剧嘛,打发了几拨搭讪的家伙,引来了这个玩意,奥利维娅和钱无病,要是被这几个人吓到,那才是笑话呢,正经是两人是出来散心,这玩意蹦出来,倒真是有些娱乐的意思了,嗯,这比坐着这里喝闷酒有意思多了。 “哼,难怪你看不上我兄弟,敢情,这就是你养着的小白脸了,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样子,这样的人,在咱们淡水可没什么出路啊!”大汉很是倨傲的在椅子上靠了靠:“要不,你换一个吧,我这兄弟猴子就不错,虽然人精瘦了一点,但是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赏银都拿得手软了,跟着我兄弟,吃香的喝辣的,那自然不用说,没准哪天我兄弟时来运转,在千户所里熬出来头,混个小旗总旗,那可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你们是锦衣卫的人?”钱无病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颤,看在这大汉眼里,就是这小白脸害怕了。 “你们就当我们不是吧!”大汉轻蔑的笑了笑:“留下十两银子,你滚蛋,以后再看见你和这位姑娘在一起,打断你的腿!” 钱无病在身上摸了摸,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连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人看起来相貌堂堂,还真是一个小白脸啊,身上连个铜子儿都有。 “你带了银子么,借我十两!” 看了这个小白脸居然朝着这个喝个半醉的女人借银子,这一边的闲人,都忍不住将头别了过去,见过窝囊的,可没见过这么窝囊的,都不知道他提着的那把刀是干嘛的,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到底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啊! “嗯,给你!” 令所有人跌掉下巴的是,那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姑娘,居然还真的拿出了两锭银子出来,递给了他:“要不,你就先走吧!” 众人大哗,而那个一直看着钱无病搞怪的汉子,也是一脸的不敢想象的看着这一男一女,这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有些事,那真是比唱本唱的还要离谱了。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呢,这小白脸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接过了银子,放在他的面前,然后站起身来:“银子给你了,没事我先走了!” “嗯,嗯”大汉已经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就这么痴痴呆呆的看着这个家伙,拿着女人的银子放在他面前,然后就那么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出去,一直到他的兄弟,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他才如梦初醒的反应过来:“那啥……咱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大哥你说放过那小白脸了!”有人提醒道,“不过,好像你没有说放过这位姑娘哦!” “就是,就是,姑娘,其实,我比这瘦子和小白脸都强,要不要试试我,我不要你的银子,我养你啊!” “去去去,你有几个银子,这位姑娘,我叫安德鲁……” 听的身后乱糟糟的响起的声音,钱无病嘴角微微露出了笑容,得亏有这几个家伙的出现,要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了,作为自己的得力助手,要是太伤了奥利维娅的心,那可就不好了,但是,若是两人之间就这么暧昧下去,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奥利维亚也是的,不是大家说好了不再提以前的那些事情了么,怎么又拿这些出来说事,这最难消受的,果然还是美人恩啊! “大人!”钱无病刚刚走出酒馆大门,齐横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这几个家伙,要不要带回去问一问,他们胆敢冒犯大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用,都是自己人!让他们玩会吧!”钱无病好笑的摆摆手:“留两个在这里,回头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我,走了,咱们回去了!” 691.第691章远虑 这件事情,算是一件令人愉快的烦恼吧!从街上回来,钱无病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许多。 看到那满院子的莺莺燕燕,他居然在回到自己的书房的时候,和其中的几人笑着打了招呼,那是谁家的女眷,他并不清楚,不过,既然能够来这园子的,总归是身份不会差到哪里去,倒是那几个女人,见到钱无病和他们含笑招呼,似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等到钱无病走后,这才轰的一声,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话里满是惊喜之情。 苏苏在书房里,正在给他收拾书房,见到他进来,咧开嘴笑了笑,指了指窗台附近,却是不说话。 书房的意思,在很多的时候,并不是仅仅是放着书的房间的意思,在官宦之家,书房大抵应该比帐房更重要的所在,也应该是看护最紧密的地方,在一个做官的人家里,帐房有了闪失,不过是一些银钱上的短失或者周转不灵,但是,若是书房有了闪失,那主人家在在书房里谋划的一切东西,却是有可能将一个如日中天的官员送到万劫不复的地步的。 所以,别说进书房议事,就是打扫书房的丫鬟仆役,也必定是主人家的心腹。苏苏就是这样的心腹,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倒是一件不奇怪的事情。 钱无病的书房,也是这样的所在,尽管这里也是放满了各种书籍,但是,钱无病真正来这里的时候,却是很少为看书而来,他一半是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自己的事情或者和自己最信任的下属谋划一些机密之事才会出现在这里,眼下,在府里如果不想出去,那么这里就是唯一他能够清静一下的地方了。 窗台前的书桌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皱着眉头,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即便是钱无病进来,似乎也没有惊觉到她。 “看什么呢!”钱无病走了过去,伸着脖子就要看朱云娘手中的信笺。 朱云娘却是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刷的一下将信笺收起来,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看着钱无病,睁着眼睛开始说起瞎话来:”没什么,江南那边捎过来的信!“ “真没什么?”钱无病笑了起来,这丫头的神情,倒是有点像小时候自己在吴家的厨房里偷东西被吴爹抓个正着之后自己的表情:“没什么,就拿给我看看!” “女孩儿家的信笺,你这个大男人看什么看!”朱云娘一皱鼻子,“不给!” “好吧,不给就不给!”钱无病也不深究:“外面这么热闹,你怎么不出去躲在这里,你倩儿姐姐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和那些女人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朱云娘撇撇嘴:“太不自在了,再说了,我去了可就抢了倩儿姐姐的风头了,我才不会这么傻呢!” “她有什么风头可抢!”钱无病不以为意:“实在觉得无聊,就就城里转一转,我刚刚出去转了一圈,倒是有点意思!” “你不在的时候,我早就转的熟了!”朱云娘微微哼了一声,往他身上靠了靠,“就这么大一点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我都有点当初在大同的感觉了,说道这个,我倒是有点羡慕婉婧姐姐了,她现在在扶桑,听说可是惬意的很,比咱们这小小的淡水可以玩的地方多多了!” “你这丫头!”钱无病摇摇头:“那边才不是你说的那么轻松呢,你以为你婉婧姐姐在那里游山玩水啊,扶桑人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本来她在九州,日子就过的不是那么顺畅,这西班牙人一来捣蛋,不仅仅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也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过她就是性子要强,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开口找咱们这边要什么支援,一个人在哪里苦撑着!” “你就不打算伸手帮帮她吗?”朱云娘有些苦恼的捏了捏小拳头:“我听说她身边不过几百人,剩下的,全部都是扶桑人,她一定很幸苦!” “帮,还要怎么帮?”钱无病苦笑道:“这西班牙人随时能来,咱们能够跑几艘船在扶桑附近巡逻游击,就已经不错了,你总不能将我这点人马,再往扶桑分过去一点吧,再说了,就是淡水的派个三两千人过去,又有什么用,难道咱们还能在那边将那些大名全部都消灭了不成,以夷制夷,这才是王道!” 朱云娘沉默了下来,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但是一想到身临其境,又觉得这其中的艰难困苦,实在是不大好说。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事情了么?”她小声的问道,其实,这问的根本就是废话,她知道,钱无病也知道。 所以,她没等钱无病回答,继续接着往下说道:“也就是说,日后,即使你吕宋攻略下来,也是如同扶桑一般处理了,将来我在吕宋,也是如同婉婧姐姐一样,得胼手胝足打出一份家业来了!” 钱无病看着她,半响,才笑了起来:“刚刚那信,只怕不是女孩儿家的信笺吧,你是你父王还是娘亲写给你的?” 朱云娘嗯了一声,却是不再否认,“上次你说的事情,我给我爹娘都说了,我爹娘也高兴,不过,这事情终究有些犯忌讳,他们可不能想你想的那样,不过他们倒是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了!” 她扬起了脑袋,看着钱无病:“无病你是做大事情的人,做大事情的人,三妻四妾,一点不过分,你眼下就已经有不少夫人了,以后肯定还会有,你不要争辩,这些东西,我又不是一般的迂腐女子,也不会连重点肚量都没有!” 她缓缓的说道:“你女人多了,将来子嗣也一定多,有大房,就有二房,有嫡出就有庶出,我将来肯定也是要和你有孩子的,就算姐妹们相处融洽一辈子,但是,谁又能保证大家的孩子,也会一辈子都和和美美……” “你到底想说什么?”钱无病有些头晕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这里了,是触景生情,还是这些事情,在朱云娘的脑子,一直都在转悠。 “我也要和婉婧姐姐一样,为我和你的孩子,谋划出一份未来,这样,将来等到我们两个都老死了的时候,我们的孩子也有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而且,根本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别人?”钱无病咀嚼着这个词儿。 “对,别人!”朱云娘狠狠的点了点头:“别忘记了,我和婉婧姐姐都姓朱,这个事实,谁都改变不了的,我们的孩子,血脉中有钱家的血脉,也有着朱家的血脉!” “你等等!”钱无病脸上一直微微笑着的表情,慢慢的收敛起来了,朱云娘只差没有用大白话告诉他这事实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朱云娘的小脑袋里,一直琢磨着是什么事情,那他也太对不起自己的智商了。 “你是说,你和婉婧都是在为我们的后代,留一个后路?”他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这事情似乎太遥远了一点,他都才二十来岁,朱云娘更是十六不到,这都谋划到他们百年之后的事情去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朱云娘很是严肃的点点头:“我想婉婧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大确定你会到发展到什么地步,所以才隐忍不说,但是,眼下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好好的想一想了,尤其是这次西班牙人的到来的,对大明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对我钱家,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你想过没有,一旦龙江船厂的战船交付给你,朝廷根本再制约不到你了,至少,在大明之外是这样,淡水,扶桑,占城,甚至暹罗,吕宋,这些地方,都任凭我四海船队驰骋,令旗所指,谁敢不从,若是你有反心,你将是比这倭寇,比这西夷为害更大的存在!”朱云娘摆摆自己的小手:“你要相信,即使你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朝廷里的那些人,也会按照最坏的地方做打算!” “既然不能海上制约你,那么,怎么才能让你服服帖帖,为大明效力而不是为祸大明呢?” 她看看一脸古怪的钱无病,伸出了自己的手指:“第一,当然是安抚笼络,朝廷对于这边关的军将,尤其是尾大不掉的那些,都是用的这样的法子,当然,若是有机会拿掉这些人,朝廷一定不会有任何的手软!” “第二,当然是挟制,在足够到好处面前,什么大义都是假的,当安抚笼络不奏效或者效果不甚明显的时候,这挟制就很有效的,你的家小,亲朋,故交,都是朝廷挟制你的手段,说真的,这次朝廷能够让倩儿姐姐出来,我真的感觉很意外,这一切都是让你投鼠忌器,不敢生出异心!” “第三……” “好了,你就别第三了,你就直说,要我防备朝廷就是了!”钱无病苦笑着摇摇头:“你说的朝廷,是指陛下还是内阁,抑或是朝中百官?” “有区别吗?”朱云娘反问道! “我有点明白了!”钱无病感觉有些疲累的挥挥手,“你出去吧,我好好的想一想!” 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朱婉婧和朱云娘图谋的,说出来,真的是有些诛心,但是,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个比较长远的打算,这打算是在将来,他钱无病和大明朝廷反目,而他钱家遭受灭顶之灾之后,才会看得出来效果,他和这两女的后代,算是有皇家血脉,将来即使是他钱家满门抄斩,冲这一点,就能法外容情,这样,他钱家也就算留下了香火。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大明不依不饶,但是,若是这两支的子孙,在扶桑或者吕宋,有了自己的局面,掌握着自己的兵马战船,大明想要不法外容情,也得考虑一下这么做的成本,海外征伐,这胜负不说,这耗费的国力,可不是一丁点半点,这有个值得不值得的问题。 你们想的真多……钱无病有些无力:和大明反目,我真的想都没这么想过啊! 692.第692章防人之心 这样的想法,对于钱无病来说,说实在是太高端了一些,若是王岳这等宦海沉浮了一辈子的老狐狸,对着钱无病说出他这般忧虑,钱无病肯定不会觉得奇怪,但是,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女孩子,而且,名义上已经是他的未来妻子的女孩子,这般“深谋远虑”,这就让他心里有些发寒了。 不是说这想法对不对,这和对错无关,朱云娘已经是纯粹的站在钱家的人立场上在想问题,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样的早做打算,说出去有些令人不敢相信,但是,朱云娘就是这么想了,而远在扶桑的朱婉婧,如同朱云娘的说法一样,也未必没有这么想过。 是朱家的子孙那种百年传承下来的不安全感在作祟吗?钱无病只能归结于这个原因,这样的事情,除了极为亲近的人,还真没有人会给他去这样打算,然后还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但是,他扪心自问,自己将来真的会用得着这些提早给子孙铺下来的后路吗? 应该是不会吧! 他不大确定,想想李凤儿,想想朱厚照,他实在是想不出他和他们之间反目成仇的可能。 突然之间,他悚然一惊,朱厚照在位的时候,他尚且稳如泰山,但是,若是朱厚照驾崩之后,大明帝国的继任者,会容忍海外有有这样一支无法制约的力量存在吗?在他知道的历史中,朱厚照可不是活到七老八十了善终的,那可是在壮年就因为落水病亡了的,他甚至在驾崩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的子嗣,以至于孝宗一脉完全断了香火,而皇位的继承人需要在最近的皇族当中挑选,也就是后世的嘉靖帝,朱厚照的叔叔继承了皇位。 如今朱厚照和李凤儿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女,这大明皇位的传承,想来没有多大的问题,难道说,将来会是朱厚照和李凤儿的儿子和自己的不对付? 按照他眼下的身份,他可是对方的舅舅,这外甥和舅舅之间,没有天大的冲突,会到这兵戈相见的地步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这些事情,真的太过遥远,真的需要现在就好好的谋划一番吗? 一盅微微散发着凉气的甜羹,悄无声息的送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朱云娘微微朝着他笑了一笑:“加了冰块的酸梅汤,很解凉的!” “你说,我若是有机会的话,要不要把你嫣然姐姐他们,都接到这淡水来?”钱无病送了一勺子在嘴里,若有所思的问道。 “有机会吗?”朱云娘微微笑了笑:“皇帝哥哥不是傻子,你这样做,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主动和他生分了,若是有小人在他耳边进点谗言,你觉得他一点都不猜忌你?” “可这次回京,陛下也明确的表示,我最好还是不要呆在京里头,免得他在凤儿和太后之间为难……” 朱云娘静静的看着他,直到钱无病自己挺了下来,这才微微笑道:“皇帝哥哥是把你当作他自己了,你在外面做的这些事情,在他心里,没准就拿你当作了他的替身,你知道,他一直都自负得很,若是臣子都做得到到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也一定都做得到,也许他开始没这个意思,知道你四海船队气候已成,并能协助朝廷抗击西夷的时候,只怕这意思就慢慢的出来了,要不然,他又怎么会早这次造战船的事情上,一路放行,甚至最后这战船,都应允编入四海船队!” “可是越是这样,他越发要有能够制约你的东西,凤儿姐姐是他的女人,哪怕骨肉至亲,女人出嫁之后,心思也都是丈夫儿子身上,女德千百年都是这么教的,所以,你的家小,那是断断不能脱离朝廷的控制的,这和皇帝哥哥和你的交情,对你的恩宠没有关系,不过是规矩罢了!” 她亲亲的嗯了一声:“除非,除非你的功绩大到可以为公为王,朝廷诏告天下,将你建立的这些基业,册封成你的封地,那个时候,嫣然姐姐他们,才会有可能到这淡水来!”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钱无病一眼:“你信不信,咱们打一个赌,这两月之后,第一批打造出来的战船就会下水,上次你试图让吴虎臣押送那些改造的战船到淡水来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这一次,不管你如何差遣,吴虎臣依然不会随着这些新战船到淡水来!” 钱无病眨了眨眼睛,看着她,只见她又说道:“而且,这些战船,即使是名义上编入四海船队,但是,这些船上的兵将,也绝对不会是你锦衣卫的兵将,我想了想,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这次威武大学堂水科的兵将,统御这些新的战船到你的麾下,这些人,是你的属下,但是,绝对不是你的人,他们是皇帝哥哥的人!” “没必要这样吧!”钱无病喃喃的说道,朱云娘不提,他都几乎不会把上次吴虎臣的事情和这次的事情联系到一起来,他脑子可没有想这么深远,如今听的朱云娘一说,他心情顿时有些低落起来,敢情那个时候,朱厚照已经连消带打让自己不知不觉当中,随着他的节奏走了。 “不过是规矩而已!”朱云娘轻轻哼道:“无病哥哥,你真的要多看书了,连我这等女儿家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你觉得朝中那些老狐狸会看不出来么,我可不想我的夫君到最后落得一个鸟尽弓藏的地步,所以,这个时候,你若是想不到这些,我来替你想!” 似乎是看到钱无病有些意味索然,朱云娘的小手,轻轻的抚上的他的额头:“有备无患,总比临时抱佛脚的好!” “对!”钱无病缓缓的点点头,“这个说法我倒是同意,虽然不大相信陛下和凤儿他们会和我反目,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有备无患的好,而且,真的要是有一块栖息之地的话,也不是三年两年就能够弄好的,未雨绸缪也是正常的!” “所以,你得好好的想一想了,西夷的船队折损了一些,如今也算是咱们僵持住了,但是,咱们不怕僵持,时间越久对咱们越有利,他们可未必等得,这战事如何筹谋,你得多用心心思,我还想早日去吕宋大兴土木呢!” “吕宋那个总督,许什么来着的,她怎么办!”钱无病笑吟吟的问道。 “不听话,找个法子除掉就是,若是听话,你收了她就是,她许家在吕宋,多少还有点人望,我也要人帮衬!”朱云娘满不在乎的回答道:“婉婧姐姐身边,你还给了她一个裘草儿帮衬,将来难道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打拼么?” 693.第693章接头 三个月后,吕宋岛! 黝黑的夜色中,几个人影,从密林中走了出来,朝着山下摇曳着几点灯火的村子走去。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将夜色洗去一点,隐隐绰绰中,山石也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小心一点,却是不担心一脚踏空了。 临近村子,有狗叫了起来,狂叫,这行人却是没有任何掩藏身形的意思,朝着那被狗叫声惊醒的村子走了过去。 村里里有火把亮起来,朝着村子中间聚集,这一行人,辨明了一下方向,朝着那火把最多的地方而去。 “人接到了么!”站在那厚重的大门前,许浅浅对着拿着火把的一个中年人问道:“大家可是等的急了!” 这里是村子里的祠堂,像吕宋明人聚居的地方,一般都有这样的建筑,村子里有什么纠纷的事情的时候,也一般就是在这里解决,当然,若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商议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 “还没有,正准备派人给大小姐送信呢,这是第三天,说好了应该是三天前来的,一直不见踪影!”那拿着火把的中年人说道:“大小姐既然来了,就先和兄弟们用些热饭菜吧,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一边吃一边说!” 祠堂门打开,几桌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在那里,许浅浅微微点了点头,身边的人喜笑颜开,朝着桌子涌了过去。 “大小姐,这人是男是女,多少人,这消息上又说的不清楚,咱们实在不知道该到哪里接人的好啊,白日里红毛鬼有时不时的到这一带游弋,万一咱们人被接到,被红毛鬼撞见了,那可就坏了大小姐的大事了!” “多少人我不知道,不过,他们肯定带来了咱们急需的东西!”许浅浅也坐在一张桌子上,动起筷子:“这饿虎滩以前锦衣卫的人来过,应该派识路的人来,附近的几个村子,我都通知到了,你们多费心就是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看着狼吞虎咽的手下们:“大伙儿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去下一个村子,没准锦衣卫的兄弟已经到了,正在盼着我们呢!” 半个时辰之后,村子里的灯火,又逐渐熄灭了下来,许浅浅等人,跟来的时候一样,静悄悄的,又朝着下一个村子走去。 “大小姐他们,可真够苦的!”熄灭了大部分火把的祠堂了,几个妇人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轻声嘀咕道:“都是那些红毛鬼子造孽,要不然,咱们岛上的日子,怎么会像现在一样,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大小姐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除了晚上敢从山上下来,这白日都得躲在这林子里头!” “朝廷也真没用,都说了好久,也没看见朝廷的大军出现,这红毛鬼子倒是好像越来越多了,再这么下去,这吕宋干脆给红毛鬼算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咱们活命的地方!“ “你刚刚听到没有,大小姐身边的那个小伙子,说朝廷的大军,在东番,东番那地方在哪里啊,难道不是大明么?” “嘘,都给我闭嘴!”一阵狗叫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发出低喝声的,却是一直蹲在门口暗影里中年汉子,汉子叫陈亮,年纪不大,却是这村子里辈分最高的主事人,听的他这么一开口,几个妇人顿时噤声。 “亮哥,好像动静在东边!” 侧耳听了一阵,黑暗中几个人影说道,“莫不是那活儿来了,大小姐他们可是从南边走的!” “去看看!”陈亮却是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叫婆娘们都进屋,不管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男人们警醒点,你们几个,跟我来!” 按道理不用这么谨慎的,红毛鬼虽然猖獗,但是他们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一到晚上,他们就锁紧他们的乌龟壳里去了,不到天亮那是绝对不会出来的,这可是吕宋明人这大半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这个时候,村子外面有了动静,而且大小姐又传过消息,真的很有可能是朝廷派来的人到了,但是,朝廷派来的人,他们这些人也未必百分百信得过,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村子距离海滩,不过是两三里,一出了村口,陈亮等人,就看见远处熊熊燃烧的火堆,而且,如同约定的一样,是三个火堆,陈亮立刻转头,对着自己身边的人吩咐:“你们两个去追大小姐,他们应该还没走多远,告诉他们,咱们村子看到讯号了,应该是大小姐等的人来了!” 小心翼翼的接近火堆,火堆旁边,隐隐绰绰的坐着几个人,不远处海水中,似乎还有一条不大不小的船只,陈亮使劲的辨认着那些人的服侍,却是死活看不出来,大小姐生怕他们认错人,还将朝廷的那些锦衣卫的给了他看了看的,可是眼前这些人,好像都没有穿着这样的衣服啊! 想了想,他对着自己的人吩咐了一下:“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然后,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大声的喊道:“是东番来的兄弟么,我是三点水的朋友!” 火堆旁的几个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猛然听得有人说话,一个个哗然就站起身来,更是有人,将手中的长棍子,指向这边。 那是火铳,陈亮见得清楚,脸上挂着笑容,张着手走了过去,等到依稀能够看到对方面容的时候,陈亮陡然站住,哇的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快跑,是红毛鬼!”他大声的朝着自己的来处喊道,那一直趴伏着的几个汉子,也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几个起落之间,就随着他们的头目,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这事情……”安德鲁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的百户:“我什么都没做啊,大人,我都还没说话呢!” “你个混蛋,你坐的地方就不对!”小黑恶狠狠的朝着安德鲁吼道:“早叫你们几个背朝着那边坐,长得没老子好看,还显摆,这下好了,把人给吓走了不是!” “都给老子过来!”小黑没好气的说道:“把火堆给熄了,快点上船去,不想死的就给老子麻利一点,这伙吕宋人拿咱们当作西班牙人了,等会小心被树林里射出来的毒箭给射死!” “就这么回去?”安德鲁不大甘心,这要一回去,今天这黑锅他可就背定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再等一等!” “你这王八蛋,给千户大人做主还不成,现在轮到给你家黑爷作主了不是!”小黑却是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回去上船!” “亮哥,亮哥!”在村子外面,两伙正在奔跑的人,一下子就碰了头,两方人都气喘吁吁的:“大小姐他们我给准回来了,正在后面,马上就到,你们怎么回来了?” “叫大小姐他们赶快离开,不是朝廷派来的人,是红毛鬼他们设下的圈套,朝廷的人肯定是被红毛鬼他们给抓了,我刚刚看的一清二楚,都是一个个红头发绿眼珠的!”陈亮大口的喘着气,说道。 “多少人?”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出来,这是许浅浅到了。 “十多个吧!”陈亮回答道:“大小姐,他们一定是设下埋伏抓你的,你赶快走!” “有多少家伙?”许浅浅问道,十多个人,就算是圈套也没什么怕的,怕就怕对方有船在海上,那种炮船真的一齐发炮,别说他们几个,这村子只怕也就完了。 “没看清楚,不过,几个人手里有火铳!” “没开枪打你们?”许浅浅问道,在他印象当作,红毛鬼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陈亮茫然摇摇头,对啊,当时的距离,那些红毛鬼要是开枪,他可是跑不掉的。 去看看!许浅浅一摆手,她不相信西班牙人该吃素了,连人都不杀了,这些人不杀人,肯定是有理由的! 空荡荡的海滩上,火堆已经熄灭了,那艘一直停在海边的小船,也不见了踪影,许浅浅围着火堆转了几圈,又看了看黝黑的海面,突然下令道:“将火堆点起来,也是三堆!” “大小姐……” “没事!”许浅浅摆摆手,“应该是锦衣卫的人,你看,这火堆旁留下的这些东西……” 她笑了笑:“怪我没给你们说清楚,锦衣卫的人里头,也有不少和红毛鬼差不多长相的,甚至还有红毛鬼投效咱们大明的锦衣卫的,这些人,可不是咱们的敌人,你看,你被吓到了,他们一样也被吓到了,要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点起火堆,我是告诉他们回来!“ “黑爷,黑爷!” “干嘛,你小子又想偷懒,使劲划!” “不是,黑夜,后面好像咱们的火堆又燃起来了!” “嗯?” “你大爷,不是燃起来了,是吕宋人回来了,掉头掉头,赶紧的,这次长得丑的,都给我坐后面去,安德鲁,说你呢!再将人吓走了,尼玛,我都不说你们,自己回去之后,去镇抚司报道,罪名就是‘动摇军心,贻误战机!’” 694.第694章上岸 “锦衣卫里,还真的有红毛鬼啊!” 陈亮看着那边和大小姐说话的那几个红毛鬼,真是要多惊讶就有多惊讶了,这些个红毛鬼哪一点像是大明的人了,除了他们口中那流利之极的官话,尼玛,这官话比他说的还好,这正真是让他郁闷不已。 “大小姐说有,那就有!”在他身边,一个汉子嘿嘿笑了声,“上次跟着大小姐去东番的兄弟,回来后告诉我,我也不信,东番那边,红毛鬼比大明的人还多,可偏生都是大明的人,真是奇哉怪也!” “这些人靠得住么?”陈亮很是疑惑的问道:“不会一转头就把咱们给卖了吧,红毛鬼可不讲道义的!” 身边的汉子正要回答,只见那边说话的许浅浅朝着这边指了指,喊道: “你们几个过来!” 陈亮等人,急忙朝着那边跑了过去,大明来人的小船,直接冲到沙滩上的,距离火堆这边还有点距离,适才双方都有点点戒备,这些人都没有过去,此刻听得许浅浅召唤,哪里还敢耽搁。 “陈大哥!”许浅浅先是朝着陈亮指了指:“这是埃里克百户,你带着他的人,去你们村子里看一看,然后叫村子里的人准备一些热茶热水歇息的地方,埃里克百户的手下,在天亮之前会在村里落脚!” “要准备多少人的住处!”陈亮问道,眼前十来个人,特意这么安排一下,似乎没必要啊。 “五百人!”那个被介绍的红毛鬼百户,大大咧咧的说道:“咱们的船在外海给咱们看着西班牙人,能够上岸作战的,也就我这百户了!” “五百人?”陈亮惊呼起来,一个百户的手下有五百人,你确定你不是忽悠人的吗? “是,去吧!”许浅浅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回头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在村里发讯号,让咱们的从山上下来,探子一直放到西班牙人的城寨前五里地,我要西班牙人一出城寨我就要知道!” “明白!” 交代完了这一些,许浅浅才对着这个埃里克百户说道:“都安排好了,可以叫兄弟们都过来了!” 适才两人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这个时候,多余的废话也不用说了,埃里克挥挥手,他身边的几个手下,朝着海水中的船跑去,片刻之后,这船只就消失在了黝黑的海里。 接下里的时间,就是等待了,等待海上的人回来,等待村子里准备好一切,许浅浅在火堆前坐了下来,对着这个身材魁梧的家伙看了看,眸子里好像有一堆火焰在燃烧。 与此同时,埃里克也在打量着这个女人,他在心目当中,将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大姐头暗暗比较了一下了,不过,旋即,他就咧着嘴笑了起来,这女人肯定比不上大姐头的,就这小鸡一样的身材,大姐头让她一只手,都能打翻了两三个。 “这个埃里克百户,这一次朝廷来的援兵,是那位大人统帅的!” 火堆上火苗在跳动,将一些从黑暗中飞出来的蚊虫烧成飞灰,许浅浅怔怔的对着火堆出了会神,突然开口问道。 “是慕副千户!”埃里克回答道:“许小姐认识我们慕副千户吧,听说上一次在吕宋,许小姐就和我们千户在一起战斗过!” “嗯,她还好么!”许浅浅眼睛微微一亮,那个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女子面容,仿佛又出现了她的面前,身子微微一动,他似乎还能感觉到身上的这护身软甲上带有她的气息。 “好,好的很!”埃里克笑道,将一个酒壶递了过来:“咱们大人说了,这一次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干趴这些西班牙人人,慕副千户原本要坐镇淡水的,也是主动请缨到吕宋来,许小姐,你见了她,得好好的感谢感谢她,若不是咱们副千户,咱们最快也得要到下个月才能到这边来!” “我一直都很感谢她的!”许浅浅嘴角一翘,微微笑了起来,看着那漆黑的海面,轻轻的问道:“眼下,她也在海上么?” 哗哗的海浪声中,似乎夹在着别的什么声响,朝着这海岸上唯一光明的地方而来,两人对望了一眼,站了起来。 十余艘小船,在夜色中出现在了海面上,鬼魅一样的在海浪中穿行,无声无息,在两人的目光中,最当先的海船冲上了沙滩,一群士兵冲船上迅捷的跳了下来,很快的就做出警戒的姿态,在他们的后面,一艘艘船极快的将一队队士兵们,送到了沙滩上。 这是埃里克百户的人手,也是这次吕宋登陆作战的主要力量,埃里克说五百人,或者有些稍微夸大,但是,三四百号人那是有的,和先上岸的埃里克等人不同,这些士兵,一律都是穿着鲜明的衣甲,拿着自己的武器,在这夜色中,一股凛冽的杀气,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一看就是一群打老了仗的士兵! 许浅浅微微点头,从上岸到警戒掩护同伴,到迅速扩大登陆的区域,并占据有利地形,这些士兵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官长在沙滩上,就放松了警惕,而是一板一眼的按照作战时候的标准来进行他们的行动的。 突然之间,她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被我抓住了,勒令你的这些手下投降,你的这些手下会怎么办?” “想都别想!”埃里克吐出嘴里的草茎:“你当咱们是散兵游勇还是海盗,还玩擒贼擒王那一套,若是敌人抓住了我这个百户,而我的手下们确认我已经丧失了指挥能力,自然有副百户接替我的指挥权,副百户战死或者被俘,有各个总旗按顺位接替指挥权,咱们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过家家的!” “那我就放心了!”许浅浅微微一笑,眼中说出是失望还是欣慰,朝着人群中,她扫了又扫,却是看不见熟悉的那个身影。 “你说的慕副千户呢?”她问道。 “在船上呢,这种凶险的事情,有咱们就成了!”埃里克站起来,看着已经在他身边聚集成型的队伍,“走吧,许小姐,咱们看看落脚的地方去!” 695.第695章埋伏 埃里克这个名字,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已经,都没有人这么叫他,甚至有时候埃里克听到有人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要想一想,才会意识到原来说的是自己。 就如同罗杰一样,那是他大哥,但是,叫他大哥大黑的人比叫罗杰的人,要多得多了,在壕镜的时候,更多的人叫埃里克叫做二黑。 当然,他也知道,在背着他们的兄弟的时候,这些人甚至叫他们兄弟为大傻二傻兄弟,不过,他不在乎,名字有什么重要,叫一个好听的名字,是在快要饿死的时候,天上会有食物掉下来,还是人家要杀你的时候,听到你的名字动听就不动手了,纯粹是扯淡呢! 反正,他们两个的命,早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了,这世界上,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大姐头不在意这些,他们就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自从被大姐头救起来,然后将他们兄弟的性命从死神那里夺回来之后,他们兄弟就决定,这辈子就跟定大姐头了,那一天晚上死的人有多少,他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他只知道,他和自己的兄弟活了下来,全都是因为大姐头。 有时候,他真觉得大姐头就是和这称呼一样,就好像一个无微不至的大姐姐,他们饿了,有大姐头,他们受人欺负了,有大姐头,在他们心里,哪怕是被人骂做阿猫阿狗都没关系,但是若是谁敢当着他们的面,侮辱了一下大姐头,那他们可是能毫不含糊的和对方拼命的,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不管打不打过对方,大不了,将自己兄弟欠大姐头的那一条命,还给大姐头就是了。 跟随大姐头流落到了东方这个帝国,他们两人很满意当时的现状,有吃,有喝,虽然有一顿没一顿,但是基本上饿不死了,运气好的话,大姐头接到个不错的任务完成后,大家吃饱喝足了,还能有几个铜钱去酒馆里喝几倍麦酒,虽然到了酒馆那边,总是到最后以一场斗殴收场,但是,他们真心喜欢那里, 再然后,事情就开始发生了变化了,在那个晚上,在壕镜的酒馆了,在大姐头看见那个一脸温和的笑着的男人的时候。 大傻二傻的名字,开始没人有叫了,开始有人叫他们兄弟为大黑二黑了,再然后,大黑二黑,就变成了黑哥,黑爷,罗杰和埃里克的名字,也变成了花名册前最前面的那几个人之一,而他们也不是大姐头身边那个几乎一转眼就被人忘掉的影子兄弟了。 如果这是一个巨大的任务的话,他倒是希望这个任务,就这么一直做下去,一辈子都不要做完。 大姐头成了大明帝国海外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一下子变成了统领几千人马的大人物,而他们兄弟,也自然而然的从两个比起眼的跟班,变成了手握实权的百户,想想都好笑,他从来没有想到埃里克这个名字,能够和将军两个字挂上勾来,但是,现在不管他们去哪里,叫他埃里克将军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人了。 想想这些,他真的很满足了,财富,权利,荣耀,一切好像就是那么不讲理的来了,要是他们兄弟死去的那个铁匠父亲,能够到他们的儿子,会有今天的成就,哪怕就是死了,也一定会从棺材里笑着醒来。 “看着点,百户!” 前面有人提醒了埃里克一下,他抬起脚,跨过这块断石,对了刚刚想到哪里来着了。 嗯,我父亲,不对,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这吕宋是什么鬼地方啊!这么多蚊子!几只蚊虫飞过来,他挥起蒲扇大的巴掌,将眼前的蚊子扇开。 这次来吕宋,大姐头交代得很清楚,上岸的就他这么多人手,但是,吕宋这边,当地应该还有一些人,只不过多少人就不大清楚了,至于敌人嘛,据说有两三百人,窝在他们的城堡中,不过,若是他们的舰队在这里停泊的似乎,人数应该多一些。 其实这也没什么了,按照大姐头的分析,不管怎么算,自己的这边的人手都占优势,而武器,不是他埃里克吹牛,这千户所里,最好的武器,那都是他们兄弟挑剩下了之后,才会轮到其他的百户,没办法,谁叫他们兄弟是大姐头的心腹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先破坏码头,不让这吕宋有大型战船停靠的地方,然后,消灭岛上的所有敌人,海面上的威胁不用担心,有自己的船队给你看着,更可能的是,这一打起来,西班牙人也根本无法顾忌到你这里了,这次咱们出兵,可是全线出击,大人可是下了决心,要找西班牙人决战的,有胆子他们就出来!” 他默默的回想着大姐头的话,确定自己的这一次的任务不会出现任何的纰漏,而且他大哥罗杰在他离开淡水的时候,还悄悄的告诉了他,若是战事进展顺利,他彻底将岛上的西班牙人消灭的,他很可能成为这吕宋岛上的常驻百户,乖乖,这可就不得了了,常驻百户是个什么权利,他不可能不清楚,那可是差不多和总督一样的存在,千户所建立至今,才出了几个常驻百户?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头火热起来,眼前那个在前面带路的娇小身影,也似乎变得顺眼多了。 …… 天色慢慢的亮了起来,饿虎滩外数里的地方,几艘大明战船,静悄悄的停靠在这里,海面上这个时候,有淡淡的白雾,让这几艘船看起来,很是缥缈,倒是令人有些不大真实的感觉。 在某艘船的船舱里,打着呵欠的朱云娘,从船舱里头走了出来,外面的冷空气迎面扑来,顿时让她精神一振。 “红姐!”她慵懒的叫了一声,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在她身边出现,正是一直以来兢兢业业贴身护卫她的开门红。 “人都上岸了么?” “都上岸了!”开门红低低的回答道,“整整差不多半个千户的兵力,若是还拿不下岛上的这两三百号人,那可真的就是酒囊饭袋了!” “他不会给我调拨一批酒囊饭袋的!”朱云娘笑了笑,看着不远处的船舱门,吱呀声中,慕四娘冲舱门中走了出来。 “海外千户所的人,没有酒囊饭袋,酒囊饭袋早就死干净了!”慕四娘脸上依然没有什么笑容,只是看着朱云娘的时候,稍稍柔和了一些,昨天晚上上岸的行动,是她一手指挥的,虽然都是朱云娘筹划好的,但是具体执行的还是她,这一晚上下来,她就没有睡多长一会儿。 开门红不语,又退回到了薄雾中,有这位慕副千户在小郡主身边,基本上就没她什么事情了,她可以确定,这位慕副千户的身后,基本是不会逊色多少的,这也是她难得轻松的时光。 “接下来怎么办?” 慕四娘撩了撩头发,海风稍微有些大,将她收拾好的头发吹乱了一些。 朱云娘看着她的举手投足,微微的叹息了一下,如果是朱云娘好像一枚青涩的果子的话,那慕四娘此刻,就好像一枚已经熟透了等待人采撷的果子,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朱云娘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风情,这风情,比起孙倩的那种温婉如水,要醇厚兔脱,但是,和奥利维娅那种浑身野性魅力散发的味道相比,却又多了几分清丽柔和,当真是别人学都学不来的! “不怎么办,在这里等着!”朱云娘摇摇头,将这点羡慕扫出脑海,终究有一天,我也会成一个真正的女人的。 “等岸上的消息?”慕四娘歪着头。问道。 “不,等西班牙人!”朱云娘笑了笑,身下的战船,是水师淘换下来的福船,南京那边的新船,到底还是没有落入到四海舰队,而是直接被水师接收了,但是水师这边,也给四海舰队了交代,反正一艘新船他们至少要给一艘福船给淡水,其中,新船是只有船,而这淘换下来的福船,却是有船有人的。 这样的买卖,倒是也没出意料,朱云娘早就料到,这船厂打造的新船不会这么容易就到了四海船队手中,不过,这样的买卖的话,倒是也不算亏多少。 当然,眼下是换了四艘,但是后面还能有多少,就不好说了。 但是,朱云娘却是不能等了,将船上的人员大换血之后,她出现在里这里。 “万一他们不来呢?”慕四娘的战略是个渣渣,哪怕这些东西,出战前钱无病等人就曾经当着她的面商议过,但是,想着朱云娘反正和她一起出来,她根本就不必操这个心。 “不来那就更好了,就当是出海逛了一番!”朱云娘笑了起来,“这些船刚刚上手,很多人还是第一次上这船,多出海几次,熟悉一下总没错的!” “那若是他们来了呢?”慕四娘皱皱鼻子,“我们望风而逃?” “军议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朱云娘很不满意的看了这个迷糊的姐姐一眼:“来的敌人势小,咱们就是夺命的阎王,要是来的敌人势大,咱们就是诱饵,这沿路都有快船,咱们又不是铁甲船,跑起来也不怕那些西班牙人的船,将他们往商议好的的埋伏里带就是了!” “哦!”慕四娘点点头,再一次表示记住了:“我去活动一下,你要不要来?” 696.第696章一隅 许浅浅的人其实并不多了,几个月的抵抗,原本一两千号人马,因为西班牙人的疯狂杀戮,散去了一批,在抵抗的过程中,又战死了一批,如今跟着她身边的,其实也不过三四百号人了,这也是在吕宋西班牙人甚至只放了两百余人在这里的缘故,在他们看来,这里的抵抗已经差不多停止了,那些漏网之鱼,实在是不值得再浪费更多的兵力在这里,只要驻守的官兵积极一点,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威胁。 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得了一批锦衣卫们留下的火器,加上人数众多,许浅浅还真的组织过几次对西班牙人的战斗,甚至连西班牙人的城堡都曾经攻进去过,但是,到了现在,他们已经再有没有当初的那威势了,埃里克在村里看到这几百号从山上下来的“抵抗军”的时候,甚至都按捺不住自己的失望,就是这些人,将会配合自己在吕宋的战斗么,这些人,不拖后腿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像你们这样的火枪,我们还有三十多支,但是,没有多少弹药了……” “这个没事,我会给你们补充一点,不过,你的这些战士能够熟练操作这些火枪吗?”埃里克疑惑的问道,一点点弹药补给不成问题,但是若是这些人不能帮忙,反而托后退的话,不如直接将他们排除在自己的战斗之外了。 “没有你们,我们一样坚持了五个月!”许浅浅淡淡的说道,“就算这些火器没有,我们还有大刀长矛!” 埃里克嘿嘿一笑,并不为自己的无礼道歉,许浅浅的这话也说的不客气,他更不会往心里去。 “这码头是要第一个破坏掉的,按照我们观察到的,这些西班牙人的炮船,每隔一个月左右,总会到这里来一次,有时候是两艘,有时候是三十艘,停靠的时间一两日,若是咱们发起攻击的时候,这些炮船来了,对咱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许浅浅微微有些失神,她想起死在那些炮船的火炮下的手下了。 “这个是一定的!”埃里克表示同意,他一开始,就没有想到直接攻击西班牙人的城堡,他的百户,装备了一百多只火枪,这些火器去攻击一个装备精良严阵以待,没准还有火炮的城堡,这其实和自杀没多少区别的。 “西班牙人一直在搜寻我们的踪迹!”许浅浅说道:“在这里休息一天后,我们会在明天天黑以前,开赴码头,哪里驻扎的人不多,我们可以料理掉!” 她看着埃里克,“但是,我们的人一旦出现在码头,再想返回山上,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知道消息的西班牙人,肯定会将我们的后路截断,他们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他们出来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埃里克点点头,“这里有没有适合埋伏的地方,你对这里地形熟悉,这个你一定知道吧!” “让我想想!”许浅浅沉吟了一下,“我印象当中,有这么几处地方,不过,今日你我还是要辛苦一下,我带你去这几处转一转!” “半路上不会遇见西班牙人吧!”埃里克笑道,“要是让他们惊觉了,这计策可就不好使了!” “在他们城堡附近,让点人骚扰一下就是了!”许浅浅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些家伙胆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有确凿的情报,他们轻易不会出来,即使出来,也都是大队,那个时候,咱们早就回来了!” “那就成,那用饭了就去吧,辛苦许小姐了!” …… “你真不上岸去看看那个许浅浅?”朱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四娘,今天中午,岸上传了消息,如果不出以外,埃里克等人对西班牙人的战斗,就要在许浅浅的带领下打响,而海上的战船,也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迎接可能来的敌船,但是,有意思的是,来传信的人,单独还给慕四娘带来了一个包袱,说了他们大小姐吩咐,要亲手交给慕四娘的。 慕四娘没有说什么,将就那包袱收下了,倒是朱云娘很是好奇,那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最迟明天就可以上岸,我不着急!”慕四娘冷冷的说道,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个许浅浅,还真的有意思,居然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一些好吃的奇怪的东西,这种果子,她说是吕宋特有的,味道还真不错。 “你对那个埃里克,比我的信心还足啊!”朱云娘夸张的说道:“那就是一个傻大个,看起来憨憨的,若是雁家兄弟在这里,我有这信心还差不多,这人我可不大怎么了解!” “奥利维亚的心腹,能打!”慕四娘歪着头说道:“奥利维亚说他能打,那就一定能打的!” “但愿如此吧,要是连这几百人都料理不掉,不仅你没面子,我也没面子!”朱云娘撇撇嘴,朝着身后吩咐道:“出发吧,两个时辰内,到达吕宋外港!” 她扭过头来,对着慕四娘笑道,“最好没那么巧,这附近有西班牙人的战船,不然的话,咱们可就要给他们演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船队最近的船只在哪里!”慕四娘问道,她可没朱云娘这么乐观,她一直都没经历过和西班牙人的帆船对阵,但是,几次对阵的战果,她却是知道的,而眼下这几艘战舰,显然比四海船队的铁甲舰要逊色得多,真要是敌舰来了,他们又身陷重围的话,那胜负,还真的很难说了。 “一天一夜!”朱云娘傲然说道,“西班牙人不知道咱们拿吕宋开刀,他们的主力都在满剌加,而无病在暹罗附近的动静,西班牙人若是不是瞎子的话,应该注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龟缩所有船只,准备应付我们的袭击,如果我料的没错的话,在这里,我们遇见超过我们实力的敌舰的可能性,应该不超过三成,你安心了,云娘我武艺没姐姐高,但是,脑瓜子还是够用的!” 697.第697章烤肉 码头那边被袭击的消息传来到城堡的时候,肖恩打了个冷战,那群黄皮猴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举动了,这一次,他们是又发疯了么。 想想原本这个礼拜应该是自己在码头那边轮值的,自己用了一套东方的瓷器贿赂了自己的队长,才得到在城堡里休息的美差,他不得不开始暗暗为自己的队长祈祷,在码头上驻守的,这一次正是他们的小队,尽管小队有二十多人,但是,既然是那边传来了求援的消息,那么,这些黄皮猴子的人数,肯定也不会少了! 军官们在大声的呵斥着,肖恩磨磨蹭蹭的站起来走到队列里,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去支援码头那边是,是两个小队,四十人,加上码头上的一个小队,这些黄皮猴子哪怕有一两百人,这力量也足够消灭对方了,当然,前提是对方不跑,能够堂堂正正的和他们进行一场战斗。 “检查自己的武器,弹药,还有,哪怕你们和我一样讨厌这又臭又笨重的皮靴,也不要忘记穿上,你们娇嫩的脚丫子,可受不了这该死的地方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石子儿,如果不想回来之后你们的臭脚血肉模糊的话,都给我穿上它们!”军官在大声的吼叫着,士兵们一个个按照军官的吩咐在检查着自己的一切。 肖恩一点都不敢忽视军官的要求,在这个鬼地方,这里真是一个鬼地方,他可亲眼看到因为摔倒被不知道从哪里分来的长矛刺死的同僚,在有的时候,摔倒和没有性命是一个意思,他绝对不想做那样的倒霉鬼。尤其是这些黄皮猴子居然还有火枪,这就更要命了,虽然那丑陋的火器比不得他手中的武器,但是,比起那些简陋的弓箭和投掷武器可危险多了。 两列队伍歪歪斜斜的走出了城堡,肖恩回头望了一眼,这里大概就是这个鬼地方唯一的安全之所了,走出了这里,只怕自己的性命,有一半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无论如何,哪怕是将自己抢来的这些宝贝全部贿赂给队长,下次舰队来的时候,他也要混上一张去满剌加的船票,在这破地方,太没安全感了。 行军的路程,有点沉闷,毕竟前方有己方的士兵正在遭受袭击,援兵们开心是开心不起来的,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尽管从城堡到码头,也就一两个小时的路程,但是,谁知道在这段路上,会发生点什么。 领队的军官,肖恩认识,但是不熟悉,据说是在舰队里犯了错误,才发配到这个地方的,虽然这个人又粗鲁,克扣士兵又凶狠,但是,对于这个人,肖恩还是有点佩服的,在这里几个月,他亲眼看到死在这个军官的手下的黄皮猴子,不下十人,士兵们暗地里都叫他屠夫。平时这样的人在城堡了,不大讨人喜欢,但是出来之后,还是让人挺安心的。 “都警觉点,这不是出来散步!”屠夫大声喊道:“步子再快一点,懒鬼们,难道你们都是娘们么,还是昨天晚上喝多了腿还软着!” 前面的山坳边,有几个人影晃过,几个前面的士兵,立刻大呼小叫起来,整个队伍,立刻就是一片箭拨弩张,所有都将武器对准着前方,眼色死死的搜寻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 “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是几个黄皮猴子路过,难道他们还能埋伏不成?”屠夫看看不远处的山坳,目光所及,五六十米都没有人烟,这样的距离,哪里来的危险。 “快速通过!”他大声命令道,虽然黄皮猴子们没有威胁他们的武器,但是玩意他们将那些山顶的石头弄点下来,也是一个麻烦。 “长官!”走了还不到五分种,前面就有人大声喊道,“道路被大树挡住了,这是黄皮猴子干的,他们想延误咱们去救援!” “全部搬开,你们还等着什么!”屠夫没好气的吼道,一边解下自己身边的水囊,仰头竖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传来吱呀呀的一阵巨响,他扭过头去,看到几颗参天大树,真从他的眼帘中倒了下来,他的士兵们,顿时就是一阵慌乱。前后的都被堵住了,这四十余人,全部被堵在这个小小的山坳里了。 “不好,真的被埋伏了!”他丢掉水囊,对着的士兵们大声喊道:“快点搬,快点!” “真没意思……”埃里克看着山坳里那手忙脚乱的一群家伙,自己精心设计的这么一个埋伏,居然就收获这么点人,真是白费了自己在这里等了快两个时辰了,这些懒鬼,送死也这么拖拖拉拉。 “动手么,百户!” “动手吧!节省点弹药!”他叹了口气,看看自己的身边跃跃欲试的手下们,就这么点人,真不够分的。 “好嘞!”火枪手总旗乐呵呵的接过命令:“大人命令,节约点弹药,每人一发,轮射!” 埃里克早就塞住了耳朵,听的耳边砰砰砰砰一阵声响之后,他从藏身的山石边探出了头,顿时脸就垮了下来。 下面山坳里那一堆家伙,虽然手忙脚乱,但是这一轮火枪,居然地下只躺下四五人,其他的人都就近找到地方掩护,时不时还从藏身的地方,朝着他们的这边放上一枪。 “百户,让咱们的兄弟动动吧,这帮家伙躲在石头后面,火铳手根本打不着!”一个总旗先是对火枪手总旗丢了一个鄙视的眼色,然后请战道。 “打个屁,你的身子比铁子儿硬?”埃里克没好气的训斥他一句,“带人看着两边去,别让他们跑掉了,这些家伙,居然还敢还手,这简直是不给咱们锦衣卫面子,不给锦衣卫面子,那就是不给咱们大姐头面子,这简直不能忍!” 他看看四周,四周尽是树木,他眉头一皱:“放火,烧死他们!火枪手们别闲着,别让他们冲上来了!” …… 许浅浅在付出了差不多二十多人的伤亡后,终于冲进了码头上那群西班牙人的营地,幸存的西班牙人还有三个,等到他们冲进去的时候,这三个人已经高举着火枪跪在地上投降了。 早就杀红了眼的吕宋人,根本不接受俘虏,就好像在以前的战斗中,西班牙人对付他们那些受了伤不能逃走的同伴一样,这些投降的西班牙人被他们拉了出去,在码头边,那些曾经绞死过不少他们同胞的绞架,一直矗立在那里,如今也是他们尝尝这些建造他们的主人的味道了。 几个头目开始清点人数,检查战果,许浅浅坐在一边,看着兴奋不已的手下,目光却是在海面上逡巡。 海面上一直平静无比,除了码头上的几艘小船,那些战舰,不管是西班牙人的战舰,还是大明的战船都一艘都不见,这让她有一种错觉,这吕宋已经变成了大明人和西班牙人都已经遗忘了的地方,他们这些哪怕打生打死,都一直不曾经有人曾经关心过。 “那边有动静么?”她招手叫来一个头目,朝着旁边指了指,这是朝着西班牙人城堡的地方。 “好像有动静,动静不大,听枪声,和咱们这边差不了多少!”那头目一直关心这那边的动静,此刻见到自骄傲大小姐问起,也有些微微的疑惑。 “有动静就好!”许浅浅点点头:“叫兄弟们再辛苦一下,将这码头砸个稀巴烂,那些船,通通给我开到那边沉掉,咱们不要他们的这些破烂,这岸上的东西,能烧掉的全部烧掉!” “这事情咱们想干很久了!”那头目嘿嘿笑了笑,“大小姐您休息,剩下的,就看咱们兄弟的了!” 一个时辰后,码头上的喧嚣已经消失了,到处都是浓浓的烟火,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绞架上,几个尸首在风中微微的晃动,仿佛在告诉那些从海上飞来的海鸟,在不久以前,他们还是这码头的主人,而不是这绞架上的一具尸首。 三百多人的队伍,紧张而有序的朝着前面行进着,料理完这一切,按照约定,许浅浅率军前去接应大明的军队。 这里的地形,对于他们这些本地人,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埃里克等人要一个时辰才能走到的路程,在他们的脚下,也不过是大半个时辰,等到到了约定的地点,这三百多人,看着这眼前的情形,不禁一个个都惊呆了。 “我就说奇怪了,在山那边,我就闻到有烤肉的味道,没想到……欧!” 几个士兵,还强撑着的准备说笑几句,一阵风吹过,一股人肉的香味传过来,他们在路上边走边吃的那点干娘,在肚子里再也呆不住了,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声好像引子,刚刚战斗的时候一个个红着眼睛,吊死那些强盗的时候面不改色的硬汉子们,看着眼前山谷里,那一团团还在燃烧的疑似人体的残骸,一个个再也忍不住,吐了起来,相信今天的这一幕,让这些人中的很多人,再也无法对烤肉这种东西,有任何的食欲了。 698.第698章怕死 “怎么了,心软了!” 埃里克看着面前吐得一塌糊涂的吕宋人,歪着头问道脸上也是不怎么好看的许浅浅:“将这群杂碎当畜牲看就是了!” 嘴里是这么说,埃里克早就将眼前这些人,鄙视得一塌糊涂,这点东西都受不了,难怪被这些西班牙人压着打了这么久。 “埃里克百户你说的对,当他们是畜牲看就了,我们不知道多少兄弟死在他们手里,他们原本就应该不应该好死!” “可惜,人少了点!”埃里克咂咂嘴巴,“连五十人都不到,我这边的兄弟,白布置了,是不是你们折腾的动静小了一点的缘故?” “动静再大,他们也不会倾巢而出!”说道这个,许浅浅笑了起来,几乎是不费什么力气,就差不多将这岛上的西班牙人消灭了四分之一,这样的战斗,再来的那么一次两次,这西班牙人和他们的位置,就得颠倒过来了,轮到他们坐在城里,而西班牙人漫山遍野的逃窜了。 “码头那边的事情,都料理干净了?”埃里克摇摇头:“别咱们在这边打,后头又有船送上西班牙人来,这可就没完没了了!” “不是说钱大人的船队在海上么?”许浅浅不解,旋即哦了一声:“钱大人的船队,根本就没打算靠岸,是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埃里克说道:“自己干好自己的差事,该我知道的,大人们自然会告诉我,不知道的,我可能到处打听么?” “那眼下怎么办?”许浅浅指指山谷里的残骸,“趁着咱们士气正旺盛,直接去城堡那里,一鼓作气的将城堡打下来?” “我倒是想再等等!”埃里克嘿嘿笑了一下:“没准,这几十人没有消息,这城里还会再派点人手出来查看,这总比攻打他们的城堡来的容易一点,不是说他们一共就两三百号人么,再干掉他们几十人,只怕他们的城里,连防守的人都不够了,那时候再攻城,岂不是事半功倍。” 岂止是事半功倍,埃里克不知道,在西班牙人的城堡了,到现在位置,连两百号人都没有了,除掉军官还是一些非战斗的人员,真正能作战的士兵,连一百五十人都没有,这一百五十人,分作两班防守城堡,那绝对算不得富裕,这前来支援的四十多人,已经是城堡里能够抽出来的最大兵力了,再抽人出来,他们就得小心回去的时候,这城堡已经变幻了主人。 一直到了天黑,码头那边没有动静,派出去的人也没有一点消息回来,这城堡里的人,终于开始着急起来,派人是不敢了,但是,这城堡的防守,却是一点都不敢松懈,生怕被人趁着夜色给偷袭了,城堡里的灯笼火把,那是彻夜没有熄灭,等到东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这疲累了一晚上的士兵们,早就一个个眼皮子沉重得抬不起来,呵欠那是一个接着一个着。 但是,今天白天,他们可没有轮换值守的人了,哪怕是再疲累,还得有一部分人强撑着城堡上防守。 “敌人来了!”也不是知道是谁发一声喊,凄厉的哨子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城堡,这个时候,距离刚刚得到允许去休息的人躺在床上,还不到一个小时,哪怕军官们连打带骂,也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钟,才把这些睡梦中的士兵,赶上了城头。 西班牙人的指挥官心里已经无数遍感谢上帝了,这些土人,果然是一群只会凭着蛮力靠着人数厮杀的野蛮人,若是他们趁着这个机会进攻,想必自己一定会应付得很艰难。 他的视线中,那种穿着青灰色衣裳的土人,已经一堆一堆的的出现了,和上次围攻他的城堡时候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他们铺天盖地好像一点都不畏惧死亡一样的冲进了自己的火炮的射程而这一次,在距离火炮身材还有足够远的地方,他们就停了下来,这段距离,让更不看不清楚这些土人的面目,只能看到那一块块的青灰色在绿色的原野山,斑斑驳驳。 “他们有四门火炮,大概能打到最远的地方,就是前面一百多步的地方,在这后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被火炮打死打上的兄弟了!”许浅浅站在一个土堆上,指着远处的城堡说道,脸色一片肃穆,他们眼下能够安全的不用丝毫担心的站在这里,那是她的手下拿性命换回来的经验。 “当初筑造这城堡的,也算是个有眼光的!”埃里克皱皱眉头,看这四周一望无垠的原野,这样的地形,对方的火力可以发挥到极致,如果没有足够的重火器,他们除了拿人命填,几乎没有别的法子可以不付出代价接近城堡了,而接近城堡,仅仅是一个开始,那样高的城头,数百的火枪手居高临下,这得要死多少人才能将这城池拿得下来。 “城里的粮食有多少?”他开口问道。 “西班牙人抢掠了不少,我们困不死他们的!”许浅浅一听,就明白了了他的意思:“就城堡里的那些人,靠着储存的粮食,支持三五个月,那是绝对不是问题的!” 她有些黯然的摇摇头:“这城堡,一度也曾经落在我们的手中,只不过,面对来攻击的西班牙人的时候,我们一来没有他们那种威力巨大的火炮,也没有足够的火枪和弓箭,最终还是让他们夺了去,不过,城堡里的情形我还是知道的,就算咱们退走的时候烧了粮仓,这几个月来,西班牙人一定早就补满了!” “那我也没辙了!”埃里克很是光棍的一摊手:“打肯定是不能打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咱们这几百千来号人,全部都凑上去,打估计是打得下这个乌龟壳,但是,只怕打下来的时候,咱们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你怕死?”许浅浅斜睨着他。 “怕!”埃里克一点都打磕巴的承认了:“这里又不是咱们的地方,为什么要咱们的兄弟在这里打生打死,别说我怕死,就算我不怕死,也得要有个不怕死的理由不是!我的兄弟们的性命可珍贵的很!” 699.第699章断臂山下百合花开 明明这明军是来援助自己的,但是遇见这么一个贪生怕死却还振振有词的将军,许浅浅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先前对这埃里克产生的些许感激之情,被这个惫懒家伙一折腾,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人家就这么说了,他们就打算这么看着,若是她和她的手下要攻击这城堡也行,反正他们是不会出手,若是她们能够将西班牙人引出城来,这个,倒是不是不可以商量,反正让他们承受攻城的巨大伤亡,那就想都别想。 许浅浅郁闷了,明军都不打,她怎么打,难道明军的士兵的性命是性命,她的这些手下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我要见慕副千户!” 埃里克油盐不进,许浅浅只得找他的上司说话了,她可是记得,这个埃里克百户说的。慕四娘就在外面的海上的战船上,虽然不能靠岸的,但是岸上的人将消息还是送的过去的。 这个要求,在下午时分,传到了在吕宋港外游弋着的大明战船上,与此同时,埃里克的战报一同报了上来。 “打不了就不打是了!”朱云娘奇怪的叫道:“就这女人,也是吕宋总督,这些西班牙人窝在城里又不敢出来,非得死点人,她心里就开心了么,她吕宋人怎能么死,我一点都不关心,可别拉我的人下水!” 她对着慕四娘笑道:“这个埃里克果然不错,真要是傻乎乎的带着他的人不计较伤亡和西班牙人死磕,这样的家伙,我还真不中意!” “我去见许浅浅“!”慕四娘看了看朱云娘。 “不用那么麻烦,让她到船上来就是了,只要咱们在海上,这岛上的西班牙人就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你也别跑来跑去了!” 于是,第二天许浅浅上船的时候,不仅仅看到了慕四娘,还看到了站在慕四娘身边宛如慕四娘的妹妹一样的朱云娘,很巧的是,她虽然和朱云娘没有什么交情,却是在钱无病身边见过这个女孩儿的,知道这个女孩儿也是大明身份尊贵的人,比起他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算起来的吕宋总督,人家可正二八经的天潢贵胄了。 当然,她还有些疑惑,就是这些战舰,并不是她在淡水看到过的那些巨大的四海船队的战舰,也不是曾经到过吕宋的那些铁甲舰,只不过,这些疑问,她只能深深的藏在心里,等待有机会在问了。 “埃里克的他的士兵,是咱们千户所调拨给小郡主的护卫,小郡主想出海散散心,正好你这边在求援,小郡主古道热肠,干脆就带着人马,过来到这边看一看了!” 给许浅浅介绍这些情况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锦衣卫,说这话的时候,朱云娘一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着许浅浅,而慕四娘却是如同往昔一样,在朱云娘身边沉默着,酷酷的摆着造型。 “难怪那埃里克不肯下死力了!”许浅浅听完这话,顿时就有些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她今天就不用过来了,人家好心来帮忙,哪里有逼着人家一定要和自己同生共死的。 她偷偷的觑了一眼慕四娘,心里莫名其妙的涌起了一个念头:其实,也不算是白来,至少可以看到她了,若是真是要同生共死,能够和她一起同生共死,只怕也没什么遗憾的。 “有咱们在海上,岸上的那些西夷,咱们可以慢慢的修理他们的,许总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朱云娘笑吟吟的将许浅浅的样子看在了心里,开口说道。 “我也是想一劳永逸,小郡主你不可能永远留在这吕宋,若是等到你们走了,再靠我们对抗这些西班牙人!”她颇为勉强的笑了一下,“若是能够轻松的解决他们,我又何至于向钱大人求援!” “大不了让海外千户所在这里派驻一个百户就是了!”朱云娘貌似毫不在意的说道:“许总督觉得这样合适不合适!” “合适,当然合适!”许浅浅没有反应过来,点头道:“有我这个大明委任的吕宋总督,当然可以有大明锦衣卫千户所派驻的百户,反正岛那边的吕宋本地人,关着门过他们的小日子,从来不搀和这边的事情,这边的吕宋本地人,这一场大疫病,已经能够将他们收得七七八八了,他们想反对也反对不了!” “那许总督也是不反对了的了?” “当然!”许浅浅瞟了瞟慕四娘:“若是慕副千户,能够常驻在吕宋,那就再好不过了!” 慕四娘背负着手,目光空洞,也不知道他的视线是落在那船舷上,还是船舷外的海面上,反正她经常就这样一股神游天外的样子,朱云娘清楚的很,只是她对许浅浅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许浅浅心里觉得似乎有点受伤。 “那个果子不错,挺好吃的!”就在许浅浅准备转过头和朱云娘继续谈话的时候,慕四娘开口了。 “你喜欢,那我再叫人给你采点来,这果子在岛的深处,一般不多见,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喜欢吃就好!”许浅浅欢喜的说道。 “嗯!”慕四娘又不出声了,朱云娘抿着小嘴,偷偷笑了笑:“四娘姐姐,那边好像有事情,我过去看看,你陪许总督说回话吧!” 将这两个人留在船头,她使了个眼色,在船头伺候的这些军兵们,一下子全部都随着她走了,眨眼之间,船头上就只剩下了许浅浅和慕四娘两人。看着许浅浅在那里低低的说着什么,而慕四娘时不时的嗯哈一声,朱云娘觉得这情形,十分的有趣。 “红姐,这许浅浅不是和咱们以前楼子里的那些姑娘一样,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吧!” 开门红从她身边冒出来,也是一脸的古怪:“以前楼子里的那些姑娘,大都是受过那些没良心的男人的骗了,不敢再相信男人,这才……难道说,这许姑娘也被男人骗过?” “你说,红姐,我要不要撮合撮合她们!”朱云娘眼珠子转了转,问道。 “这不大好吧!”开门红有些犹豫:“小郡主,这种事情,怕是钱大人知道以后会不高兴,慕副千户,以后也是要成为你的姐妹的!” “不告诉他不就成了!”朱云娘嘻嘻笑了一声:“这许浅浅若是真的喜欢上了四娘姐姐,我还担心她不听话么?只不过,要如何骗的四娘姐姐在这里多呆些日子,怕是有些为难,玩意无病哥哥召唤她去别的地方,那就坏了,不过,无病哥哥眼下根本无暇顾忌这里,等到他知道这事情,只怕吕宋早就已经牢牢的掌握在我的手中了吧!” 她盘算道:“就算别的地方要四娘姐姐去,我就说我这边搞不定,要四娘姐姐留下来帮我一下就可以了,想来四娘姐姐除了武艺好,这计策谋略什么的,那是一塌糊涂,不管是打仗还是民政,都帮不了无病哥哥,嗯,就这么说定了!” 她和开门红在这里嘀嘀咕咕,在船头,慕四娘却是被许浅浅的絮絮叨叨弄得有些不耐烦了,不管许浅浅说的是大事还是些琐碎的小事,慕四娘是不关心的,只不过,这许浅浅是吕宋举足轻重的人物,她直接给她甩个脸子掉头就走,也说过不去,再怎么说慕四娘也是当了这么就的副千户的了,这点轻重还是知道的。 许浅浅在说,她却是将头微微侧过来朝着旁边看去,脸上一年四季没什么表情的脸,看在朱云娘眼里,居然也有一点可怜巴巴的味道了,这千军万马中白衣如雪来去如风的女侠,终于遇见了她这一辈子难得抵挡的敌人,进退两难! “敌舰,敌舰,发现敌舰,正前方,一指!”瞭望手大声的喊叫声,终于为可怜的四娘姑娘解了围,同时,这一时喊声,也让整个船上,都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朱云娘此刻也顾不得再看这一对小儿女了,匆匆朝着船楼跑去,几个起落间,她和开门红就出现了在船楼上,这个时候,船楼上的船长,已经能够在指挥船只开始调整姿态了,而舰队里的其他几个船只,也同时发现了敌人,整个舰队都开始动了起来。 “只有一艘么?”她接过千里镜,朝着海面上看去,千里镜里,一艘如同指头大小的船,正歪歪斜斜的朝着吕宋港口而来。 “要迎击吗,郡主!”身边的船长在询问着,朱云娘的回答,将决定他下一步的指挥。 “等等!”朱云娘仔细的看着那在千里镜里越来越多的战船,那是西班牙战船没错,不过,貌似这艘船很是狼狈,那船上标志的西班牙船帆,有几张不知道哪里去了,船身也歪歪斜斜,好像下一刻,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在海水中一样。 看了看不远处的山体,朱云娘放下了千里镜,“躲起来,看看他们还有有没其他的船只,我总感觉,这样一艘孤零零的西班牙战船,出现在在这里太奇怪了,他们在这个角度,发现不了我们吧!” “发现不了,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一片凸出来的山崖,这地方可是我精心挑选的!”船长微微一笑,“除非他们的眼睛会转弯!” 700.第700章败军之将不言勇 对于朱云娘的命令,这船上的锦衣卫,未免要稍微打点折扣,不错,朱云娘是小郡主,是还钱大人未过门的夫人,不过,这刀兵之事嘛,还得听自家上司的。 尤其是自己这般四艘战船蓄势已久,而敌人仅仅是一艘孤零零的战船,这个时候,换做钱大人也好,雁大人也好,那肯定毫不犹豫就冲上去干他们的,此刻朱云娘居然下达了暂避的命令,锦衣卫多少都有点郁闷了,几个领头的,更是斜斜的看着慕四娘,慕四娘口中出来的,那才是军令呢! 慕四娘却是没多少想法,大人在出来的时候,让她多听云娘的,而且她也知道,小郡主可能是没什么武艺,但是,论起这行军布阵,这的要比她强得不是一点半点,脑子里一转就是一个计策的。 “听郡主的,暂避!” 她淡淡的说道,在他的命令下,四周战船缓缓的驶进了这个山坳,这个时候,固然那艘歪歪斜斜的西班牙战船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对方了。 “半个时辰后,派出哨船出去看一看!”朱云娘点点头,说道。 在她的心里,隐隐有那么一点猜测了,不过,这猜测是不是靠谱,那得等一下才知道了。 “许总督,码头那边,破坏的得如何了?”早就被当成路人的许浅浅一惊,方才反应过来,朱云娘问的是自己,立刻精神一振:“他们就根本驶进不到码头来,能够靠近岸边半里地,都是他们的本事了,除非是小船,想这样的大船,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也就是说,若是这边码头上他们停不了,他们就再也找不到能够停靠的地方了,只能呆在海上了!”朱云娘满意点点头。 “正是如此!” 许浅浅很是肯定的点点头。 在远处他们看不到的海面上,那艘西班牙帆船里,此刻正是一片忙乱的景象,船上的人,除了操作战船的船员,其余的人分成两队,从甲板到内舱,排得整整齐齐,一个个水桶,从下面舱室里传递了出来,然后被甲板上的船员将水倒进海里,再将空桶传地回去,每个人身上都**的,脸上的也是都是疲惫之色渐重,显然,这样的工作,他们已经做了不是一会儿了。 船舱的大洞,在没有停泊之前,肯定是无法堵住了,虽然洞不是特别夸张,但是,这半天来的积水,已经足够让船身倾斜了,如果不是船上的人包括军官们,都投入了这倾倒积水的行列,这艘受创严重的船,能不能到达吕宋,都是两个字。 当然,他们可以在看到陆地之后,随便找个地方搁浅,虽然那也是有风险,但是大家一时半会也不会担心葬身鱼腹了,但是,既然已经到了吕宋,将战船置于那些当地抵抗份子的势力范围中,这肯定不是一个负责的做法,没有人能保证在岸上守卫的士兵们,会比那些熟悉当地地形的人来的更快,权衡利弊之后,里昂决定再坚持一下,码头上驻扎着王国的士兵,总比在一个茫然不熟悉的地方来的安全一点。 没错,这艘战船的船长,是里昂,圣安齐阁下的亲儿子,曾经的分舰队指挥官,不过,一连串的败绩之下,如今他的全部权利,也只能指挥这一艘战船了,这还是因为这一艘战船,基本上可以算的上是圣安齐家族为王国贡献的战船,这才没有遭到舰队里更多的人的反对,哪怕他的父亲是圣安齐勋爵,但是,就凭葬送一支分舰队这样的战绩,只怕也不会有任何的船员,担当他的属下了,他除了指挥这唯一的一艘家族船只,实际上,舰队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存身之地。 在远征舰队中,里昂眼下的声望,基本上是负值。 父亲的责骂,同僚的冷落,士兵们的敬而远之,这段时间里,里昂可是消沉的很,他还想雄心壮志冲云天呢,没想到,一下就被大明的舰队,将他的雄心壮志全部都打得粉碎,这个家族战舰的船厂,他实际上也就只是担当个虚名,一直以来,他都不怎么管事,每日里都是以酒浇愁。 三天前,舰队的侦察船在外海,发现了大明舰队的踪迹,而大明舰队的规模,远征舰队判断,这是大明舰队在寻找远征舰队决战。几个月的休整,除了里昂将舰队的实力葬送了一部分,其他的部分,舰队都得到了恢复,在满剌加,远征舰队甚至已经建立了一个设置齐全的殖民基地,虽然有些大型的建筑工程因为人力的缘故,还没有来得及完工,但是作为远征舰队的主基地,他们还是有和大明舰队决战的信心的。 但是,当舰队聚集之后,寻找大明舰队的踪迹的时候,大明舰队却又消失在了碧波深处,这当真是令人郁闷的很,因为里昂这个反面教材,远征舰队现在根本不敢分散自己的力量,生怕重蹈里昂的覆辙,为大明舰队各个击破。 抱着洗刷自己的耻辱的想法,里昂接过了为舰队寻找敌人踪迹的任务,相对于上次率领分舰队几乎到达大明舰队的老巢,这一次的任务要简单得多,而这一次里昂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单纯就是想要发现敌人,按理来说,这样的任务,是没多大风险的。 可惜的是,大明人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将主力舰队隐藏到不知道的什么地方,也派出了单艘的战船,在和对方捉迷藏的时候,也试图确定对方的位置,对方肩负这和里昂一样任务的战船,在一天前,就这么好死不死的和里昂相遇了。 久病成良医,败仗打多了,这逃跑起来,也是很有经验的,里昂的战船在付出了桅杆断了两根,船身出现几个不断进水的大洞,和十几个倒霉士兵的性命之后,果断的和对方脱离开了,在茫茫大海上一艘受创严重的船只,第一个要干的事情,就是寻找可以停泊的地方,在海图上比划了一阵,里昂决定,朝着最近的已方港口吕宋港而来。 701.第701章牡鸡司晨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里昂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倒霉,这一次的判断和指挥,他敢对着上帝发誓,这是他一点错误都没有犯的,但是,为什么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先是在在试图靠近码头的时候,船底不知道被海水下的一个什么东西,雪上加霜的又捅了一个窟窿,天知道港口里怎么会这种阻碍航路的东西存在,尽管岸上的一片残破证明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但是此刻病急乱投医的他,只要岸上没有密密麻麻的明国士兵拿着火枪火炮对着他,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要先将船驶进港口再说了。 然后紧接着船只在转向的时候,被水面下那些他不知道的鬼东西卡住了,若不是看到船身的海水还在缓缓流动,他都怀疑自己的船已经搁浅了。 这个时候,实际上他的船已经就动弹不得了,而海水也没有管这船上的人是什么感觉,依然咕噜咕噜的在冒着泡儿的往船里头灌。 这还不算最倒霉的,最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等到那四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大明战舰,虎视眈眈的切断了他的后路,并气势汹汹的逼过来的时候,里昂简直是悲愤莫名——至于这样吗,有本事的话,你们这些可耻的大明人,找我们的主力舰队决战去啊,为什么老是要盯住我不放?还让不让人家愉快的建功立业了! 看着那些旗帜下的大明士兵,看着那些黑黝黝的炮口,里昂连抵抗的命令都懒得下了,还抵抗什么,他的战船动弹不得,一旦抵抗,他都不用怀疑,在片刻之间就会像一个靶子一样,被人家打得粉碎,比火力,比装甲都比不过人家,连最引以为豪的速度也没有了,如果不想死的话,也许,投降就是他们的唯一选择了。 正在努力排水的西班牙人战船士兵,一个个颓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还抢救个什么劲儿,与其让这战船被大明人俘虏过去,还不如让它直接沉到海底呢,此刻距离岸边才这么点距离,只要大明人不下死手的话,这船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能从水中游到岸上。 “投降了?”朱云娘的眼睛都笑成了两个月牙儿:“他们不还手,似乎一定打胜仗的感觉都没有啊!” “船都动不了,他们还敢还手?”在慕四娘身边的一个锦衣卫,恶狠狠的说道,“大人,让属下上船去,将这群西夷跟大人拎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朱云娘笑嘻嘻的说道:“让他们光着手游过来,或者,和他们的船一起沉下去!” “好勒!”那锦衣卫乐呵呵的答道:“郡主娘娘神机妙算,咱们不费一兵一卒,便活捉了这么多西夷,属下觉得,咱们千户是指挥使大人麾下第一猛将,郡主娘娘就是大人麾下的第一智将!”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朱云娘心情大好:“让弟兄们眼睛睁大一点,找他们的官儿,收拾干净来,送到我这里来,这船是被被咱们船队打伤了,才让我和你们千户捡了个便宜,也不知道满剌加那边打成什么样了!” 许浅浅在一旁已经眼红半天了,大明是阔气,这船上的火炮火枪什么的,他们说不要就不要了,直接沉到海底去,可她的兄弟们全部的火器加起来才三十来支呢,这火炮,更是一门都没有。 “要不,我去帮帮忙!” 她不好意思找朱云娘开口,却是在慕四娘跟前低低的说道:“码头上我也放了些人,此刻招呼他们过来,并不是太困难!” 她不想招惹朱云娘,朱云娘却是要招惹她,她一开口,朱云娘就笑着朝着他看了过来:“这点小事,就不用你们帮忙了,你不是看上这艘破船了吧!” “这船哪里破了,拉到港口里修葺一下,也是一艘不错的战力!”她翻了翻白眼,这也算破船,那吕宋可是连这样的破船都打不过。 “没有这个必要!”朱云娘摇摇头:“你都看不出来么,这船快要沉了,而且,我觉得,这船沉在这里,位置挺不错的啊,以后谁要是不知道这港口门口还有这么一个玩意,没准一小不小心就着了道儿了!” “就是有些可惜!”许浅浅悻悻的说道,转头又问道:“那些火器,在水里头泡个三两天,捞起来还是能用的吧!” 没人回答她的话,朱云娘和慕四娘的眼神,都已经被不远处的噗通噗通的动静吸引过去了,这边战船上的人一喊话,里昂那边船上的人,噗通噗通就在往水里跳,眼看着船就要沉了,每个人心里都是抱着越早离开越好的念头,万一被船只沉没的时候带起的巨大漩涡吸进去的,那船上的人,水性再好也只怕是一个死字! ”真是壮观啊!”朱云娘感叹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火器?” “嗯!”许浅浅点点头,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和大明人比起来,她和她的手下们就好像富翁面前的一个乞丐一样,完全没有强撑面子的必要。 “那些西班牙人的火器有什么用!”朱云娘鄙夷的撇了撇嘴:“你若是要火器,回头我让淡水那边,给你弄一批过来,吕宋岛上这么多值钱的玩意,随便张罗一下,就够你武装个上千号人了!” “有这么多?”许浅浅一阵惊喜。 “不是说这吕宋岛的北边,还是那些当地人的天下么!”朱云娘摇摇头:“你这个大明吕宋总督,当得可有点憋屈,当初太宗皇帝册封你家先祖可是册封的是‘大明吕宋总督’,又不是‘大明吕宋半个总督’,以前你们无依无靠也就罢了,如今我大明海外千户所既然在吕宋开衙,哪里还有这些当地人说话的份儿,有人要是不听话,总得要教训教训他们,这些火器,一定是要要的!你也希望你这个总督,做得名副其实对不对!” “怕是用了不这么多!”这下轮到许浅浅郝然了:“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得了火器的,就算有那么多火器,我这边也没那么多人手!” “没有人手,我可以帮你练!”慕四娘突然开口道,这一开口,朱云娘和许浅浅,都是一喜,朱云娘喜的是,四娘姐姐简直是太善解人意了,我这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帮我说出来了,我要这么说,那可就太强势了一点,弄不好,这许浅浅心里会有些不大舒服。 而许浅浅喜的是,慕四娘说帮她练兵,这岂不是就是答应了她,将来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留在这吕宋岛上了。 说话间,刚刚领了差事过去的锦衣卫,这一阵带风的走了过来,这一会儿的功夫,那边敌船上跳水过来的敌军,已经被抓到了不少,都是已上传,就有两人伺候着,手脚捆得扎扎实实的丢到甲板上,此刻甲板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堆了。 “还有些人,朝着岸边游过去了,郡主,要不要理会他们!” 朱云娘还没说话,许浅浅心里头正在美着,闻言立刻说道:“这些人就交给我了,给我个小船,送我上岸,我去收拾他们!” 朱云娘点点头,“也好,那就辛苦了,舰队暂时不会离开,你知道我们的所在,若是有事情,就派人过来找我们!” 送走了许浅浅,那锦衣卫这才一脸兴奋的凑过来:“郡主,大人,咱们这一次,逮到了一条大鱼,一条好大的漏网之鱼了!” “我知道是漏网之鱼,除了咱们大明的船队,谁能把他们揍得这么惨!”朱云娘小嘴扁了扁:“他们的头目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其实,这人算是个识趣的,咱们的通译一开口,主动就站出来了,还报出了他的身份,乖乖,这是一个上校啊!” “上校,比以前卢卡的官儿还大几级?” “可不是吗,所以我才说是大鱼!” “西夷的人不多,规矩倒是挺大的,他们自己封的的官儿,当不得真,将人带来吧!” 里昂的船上,是一个女人都没有的,而且,他也无法想象,一个正规的海军战船上,怎么会有女兵,就算是一般的普通海船,那也是没有女人的好不好,想一想,茫茫大海上,一飘数月,在一群精壮的男人中间,这突然出现一个或者几个女人,那可纯洁就是麻烦的根源了。 但是,他在这艘明军的战船上,却是看到了不少的女人,而且,这些女人似乎还是军官,居然可以指挥那些士兵,将他的手下一个个捆绑起来,这让他惶恐之余,感到惊奇不已。 当他表露了自己的身份,那个一脸横肉的明**官,将他带到他们的指挥官面前时候,他更是傻了眼:明国舰队的指挥官,居然是一个小女孩,而她身边貌似是她的副官的人,居然也是一个女人。 自己第一次耻辱的投降,居然是向女人投降,里昂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脑子里也是一阵失神,以至于那个小女孩军官,问他一句什么话的时候,他竟然一个词儿都没听清楚。 702.第702章做人情 “这是人吓傻了吧!” 看着落汤鸡一般站在自己面前,死死的盯着自己看的西夷头目,朱云娘小脸一板,顿时就有点不喜,侧着头,问着船上的通译,“还是你把我的话没问明白!” 管这面前是一个少校还是一个上校,在朱云娘心目中,一点区别都没有,论起身份尊贵来,这些浑身都长毛的家伙,有一个人能在她面前说尊贵二字么,倒是格丽莎虽然也是西人,不过,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够资格和朱云娘平等对话,至于,其他的西人,哪怕是自己人,甚至包括海外千户所的奥利维亚,在朱云娘心里怕是也是微微有些鄙夷的。 至于眼前这家伙,若不是想从他口中知道自家相公舰队的动向,她哪里有这个闲工夫和他问话。 “莫非是输得不服气!”慕四娘哼了一声,她是习武之人,这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最看得不这败了还死硬着的家伙,就是粘粘糊糊也不行。 “尊贵的郡主殿下在问你话,上校阁下,请注意你的仪态,战败并不可耻,但是若是战败了,连你的绅士风度都丢掉了,你的家族也会为你蒙羞的!”通译吃了朱云娘一问,自家上司在一旁,也似乎很不高兴,哪里还敢怠慢,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是,这词中不耐烦的意思,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了。 “郡主殿下?”里昂心里头似乎稍微平衡了一点,原来这是意味郡主殿下的舰队,这么说来,自己并不是被一群女人俘虏了,看来,有时候输在一个有身份的人手里也是一件挺安慰人的事情! “没有人强迫你们投降,阁下,你若是不服气,我们的将军表示可以放你回去,咱们两军,堂堂正正的再打一次!” 这通译的嘴也是有点阴损,这慕四娘的话,到了他嘴里,就成了这个味道,但是,这意思变了么,一点都没变。 “再打一次,拿什么打?”里昂如同一个泄气的皮球,看着远处海面上曾经属于自己的战船,正在缓缓下沉,一脸的意味索然,从今天起,他在远征舰队的前途,那是一点都不会有了,别说他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勋爵,就算他的父亲是公爵,他这辈子,注定和军伍无缘了,就算这一次在能从侥幸从东方回到里斯本,他最好的出路,大概就是在里斯本的某个皇室机构里,领一份闲职,然后做一个被人耻笑的纨绔子弟了,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连这一份闲职都弄不到,只能守着家族的产业,做一个富家公子了。 “我承认我的失败!”他虽然有些郁郁,但是心态也不是歇斯底里,最初的惊愕之后,他居然抖擞了一下精神:“不过,我希望得到一个投降的军人能够得到的体面的待遇,毕竟,这场西班牙王国和大明帝国之间的战争,已经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了,我已经为王国尽忠了!” “成!”朱云娘听完同意罗里吧嗦翻译的一串,欣然点点头:“要体面是吧,咱们大明最不差的就是体面,来人,给他拿一把椅子来,让他坐着说话!” “因为战争还在进行中,我不能泄露和远征舰队有关的一切军事情报!”里昂的卖相其实挺不错的,这要放在后世,虽然比不上布拉格皮特这类型的帅哥那么有味道,至少那张脸至少也是汤姆克鲁斯这个级别的,看到眼前的这个大明郡主,似乎挺好说话的,他不由得进一步试探试探。身份尊贵的人虐待俘虏的有,但是,被虐待的也是一位身份尊贵的俘虏的可能性并不是太大,战争嘛,哪怕是两方士兵在打生打死,但是,两方的高层在哪里夜夜笙歌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个我不关心!”朱云娘摇摇头,她是真的不关心,此刻钱无病身边人强马壮,能人无数,该怎么决策怎么指挥,自有钱无病决断,她最多的也不过是献策而已,这点分寸她是知道的,更别说海外千户所探子不知道撒出去多少,这西班牙人人觉得自己挺珍贵的机密情报,没准在钱无病眼里,就是些一文不值的东西。 “我就想知道,你和你的战船,先前遭遇到了什么,又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她开口问道,看了看里昂:“你可以试图蒙蔽我,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抓到的俘虏,并不是你一个,总会有人说实话的!” “这个虽然有些耻辱,但是倒是可以说说的!”里昂一听对方是要问这个事情,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位看起来很尊贵的明国郡主,关心的不是西班牙人远征舰队和大明的战争,而是她自己的安全,也是,若是自己王国的公主在出行的是,身边突然出现一搜交战国的船只,公主殿下也是会紧张的。 有了这个认识,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畅多了,里昂绘声绘色的说着,从开始的有些颓废,到后来语声也渐渐的变得正常了,到了最后,感觉他就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颇有些看穿了这胜负的意思。言辞中有些不大明白,或者通译有些地方描述得不大准确,朱云娘干脆令人拿出一张海图来,让里昂在海图上标注出,他遭遇大明的战船的地方。 “带下去吧!”朱云娘满意的点头,打发走了里昂,事情果然和有猜测的没多大出入,果然是从前线逃来的漏网之鱼,看来,在前线,自家相公和西班牙人斗智斗勇,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这些人归你了!”朱云娘笑着对慕四娘说道:“你们千户所,不是什么人都收的么,找几个机灵的家伙在这些俘虏里说动一下,没准还能发展几个人!” “不要!”慕四娘摇摇头,“我们又不是杂货铺!” 朱云娘噗哧一笑,偶尔慕四娘板着脸说出的来的,倒是挺好笑的,若是这千户所是杂货铺,那岂不是这正副千户就成了这杂货铺的老板娘,哎呀,不好,这老板岂不是自家相公,吃亏吃大了! “给你当然有用!”她笑够了,才摆摆手:“刚刚那许浅浅不是说了,这岸上的那些西夷的乌龟壳难打么,这些人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慕四娘眼睛一亮。 “不过,这人情,给你去做,我是懒得管了!”朱云娘小手掩嘴,打了个呵欠,“这个时候派人去追那许浅浅,没准还追得回来!” 703.第703章吕宋终战(一) “我是萨克森人,和西班牙人人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我给你说了好几次了,你怎么就记不清楚呢!” “你们长得都差不多,大家不是都很奇怪么?”陈亮笑着将手里的烤肉递给埃里克:“你们这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谁分得清楚你们是萨克森人还是西班牙人,对了,咱们大明的海外千户所了,萨克森人很多么?” “嗯,多也不算多,总有几十人吧!”埃里克大口嚼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道:“咱们萨克森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那是最能打的,你是不知道,咱们千户所的大姐大,就是萨克森人,你说,若是指挥使大人看不上咱们萨克森人的勇猛,会让咱们大姐大当这个千户么!” “了不起,和咱们大小姐一样,都是女中豪杰!”陈亮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埃里克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这是自然!” 从一个外人嘴里,听到称赞奥利维娅的话语,还是很令他舒坦的,尽管对方将大姐头和他们那个弱不经风的小丫头相提并论,似乎有些高看了那个小丫头,嗯,但是,这也没什么。 “海外千户所,可不仅仅只有萨克森人,罗马人,葡萄牙人,扶桑人,高丽人都有,还有很多连我都说不出名字的地方来的人,咱们收人就一个标准,看你有没有本事,咱们千户所不差钱,差的就是有本事的人!”他得意洋洋的吹嘘道。 “这个我信!”陈亮点点头:“不过,我听说这千户所里头,还有西班牙人?” 埃里克斜睨着他,终于明白这家伙绕来绕去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了:“你这是信不过咱们?” “哪能啊!”陈亮笑嘻嘻的说道:“我其实就是想问问,埃里克百户的属下,有没有西班牙人,毕竟大小姐找慕千户讨要这批俘虏,可是费了好大的人情,咱们这些弟兄得为大小姐着想,别到时候这些俘虏被那些西班牙人出身的兄弟偷偷放走几个,那大家到时候就不好好看了!” “上岸的没有,你放心!”埃里克哼了一声,将手上骨头仍在地下:“你这家伙,肚子里弯弯绕绕太多,和你说话真没劲,我找你们的大小姐去!” “别啊,等等啊,别走啊!” 陈亮在身后大喊道,埃里克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营地的另外一边,许浅浅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小小的营帐,一边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听得出来,她眼下心情很好,这些搭建营帐的事情,原本根本就不用她做,有的是人帮她做,不过,今天晚上,这营帐里要住的人可不是她一个,那她可就不许任何人沾手了,非得自己亲手来整理。 “呃,慕大人……” 刚刚从土丘便一转过来,埃里克就看见坐在那土丘之上盯着远处的城堡发呆的慕四娘,在她的身后,许浅浅像一只快乐的小麻雀正在忙碌着。 慕四娘转过头来,看着他,没有说话,埃里克急忙开口,他可知道这位大人的脾气,别看她好像不出声没什么气势,真要是惹了对方,两个自己都不够这位大人揍的。 “我和许总督商量一下俘虏的看守事宜,似乎许总督的属下,不大放心让咱们的兄弟看守!” “哦!”慕四娘哦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看许浅浅,这目光落在许浅浅背后,许浅浅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的转过头来,咧开嘴笑道:“喊我?” “是这样的!”埃里克急忙凑了过去,解释起来,指望自己的这位副千户大人为自己的来意解释,他还别做这个指望了,就是大姐头在这里,这位老大,想不开口也就不开口了,谁都没辙。 “是这样啊!”许浅浅笑了起来,“那埃里克百户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 “给你们,我们不管!”慕四娘突然开口道:“这些人我送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许浅浅笑着转过身,对着埃里克张张手:“你也听到了!”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将俘虏们全部移交!”埃里克点点头,转身离去,看着他似乎有些抱头鼠窜的味道,许浅浅吃吃笑了起来,她可知道,她在慕四娘身边怎么呆着怎么舒坦,但是埃里克的感觉却是截然相反,那是要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对这位上司,敬而远之的好。 “他好像很怕你呢,四娘!”许浅浅黏声说道:“对了,你平时在这些臭男人面前,是怎么做的,让他们好像耗子见了猫一样,你教教我呗,我怎么感觉我的那些手下,一点都不怕我呢!” “当着他们多杀几个人,他们自然就怕了!”慕四娘看了看她,不解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教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带着几千号人打了半年多仗,不会这都不知道吧! “杀人啊……”许浅浅微微皱起眉头:“杀人真的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整整吐了半夜,对了四娘,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 不说许浅浅和慕四娘这这边腻歪,在他们的对面,那座夜色中的西班牙人城堡中,此刻可没有这边这种轻松的氛围,整个城堡里都是一股压抑的气氛,天都还没黑定,这四周城头上的火把,早早的就点了起来,找得城头上下一片昏黄,而城头上,负责观察敌军动向的几个士兵,正是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有些模糊的夜色中的轮廓,一点都不敢放松。 这是第二天了,这些该死的当地土人,围困城堡的第二天。 若是仅仅只有这些土人围困他们,他们也未必感到害怕,上一次围困这里的人,可是比眼下要多的多,在他们的英勇战斗下,这些人还不是如同阳光下的积雪,消融得干干净净。 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了很大不同。 最起码,这些土人学乖了,他们躲在大炮都未必能够发挥威力的射程之外,这样的距离,若是对方不主动发起进攻,那就只有城堡里的人出去战斗了,这显然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 城堡里的兵力严重不足,尤其是在损失了三个小队之后,眼下的兵力,能够在土人们进攻的时候,守住这座城堡就已经是作战英勇的表现,主动出击,这太不现实了,土人们的数量,至少是他们的人数的数倍。 其次,在土人们的阵列中,出现了一些有着明显的统一着装的士兵出现,士兵们或许还在懵懂,但是,军官们却是知道得很清楚,那种着装,他们在大明的广州,泉州的时候,就已经不再陌生了,那是大明军队独有的红色军服,在望远镜里,这些军服就好像白纸上的墨点一样,和周围的青灰色的人群格格不入。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港口失守之后,明国的军队已经在这个岛屿登陆了,这不是一场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战争,而是一场西班牙王国和另外一个庞大的帝国,争夺这片区域的控制权的战争,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军官们心里更是下定了决心,死守城堡,等待援军,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当地土人对西班牙军队造成不了什么压力,但是大明军队,这压力可就亚历山大了。 城头上,两个士兵享用完他们的晚餐,正抱着子的武器在闲聊,这几天,士兵们的话题,除了诅咒那些不知道死活的土人以外,说得最多的就是大明的军队的事情了。 “我说,万一,我说要是万一咱们抵挡不住了,投降也许是一个好选择呢!” “小声点,你要死啊,这种话能在这说吗!”另外一个士兵一惊,收起懒洋洋的神色:“昨天出去的两个小队,还是码头上的那些兄弟,只怕也是这么想的,我估计以后是永远看不到他们了!” “我说真的!”那士兵压低了声音:“港口已经不在咱们的手里了,咱们的舰队还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消息,这明国人可以开着战船,送上岛来一整支军队,你别不信,昨天围到今天,他们不进攻,我敢肯定,他们就是在等待援兵!” “明国人的武器,不比咱们差多少,咱们有的他们都有!”那士兵哼了一声:“瞭望手都说了,明军至少三百人以上,加上土人千把人,你觉得他们有必要还等待援军吗?” “那他们为什么不进攻,这也太折磨人了!”士兵吐了口唾沫:“也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吕宋总督,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将要塞城堡修到这种地方,那家伙,就是一个农民!” “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听他话的那位,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这偷袭的心思,千万别被长官们知道了,不过,你我兄弟,我提醒你一句,你若是真的到了非要投降才能保住性命的地步,千万要记得,即使是投降,也要找明**人,明国人毕竟不是那些不开化的土人可比的,你若是找土人们投降,没准你刚刚放下武器,他们就把你的头砍下来了,切记切记啊,我不是开玩笑的!” “嗯嗯,我记得了,你也要一样啊!” 704.第704章吕宋终战(二) 一支士气低落到在考虑如何向对手投降的军队,有多大的战斗力,这是不用说的,这样的军队,能够维持军队的结构没有发生不战而溃的事情,那已经算是军纪起作用了,当然,这其中也是有一些因果的。 从西班牙人等上吕宋岛起,吕宋岛上的抵抗,就一直没停止过,南吕宋那边的情形不清楚,北吕宋的当地世代生存在这里的土人,经过那一场大的瘟疫,实在是已经十成里头去了七八成,剩下的人那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几个阿猫阿狗,所以,这抵抗,实际上就是这吕宋明人和西班牙人之间的战斗。 别看现在岛上驻扎的西班牙人不是很多,当初在许浅浅的势力尚且算庞大的时候,这岛上的西班牙人士兵已经超过了千人,而且,这海上还有战舰支援他们,这样的阵容,哪怕许浅浅的手下的人数,比西班牙人再多上个几倍,也是没有多大的作用的,一支以火器为主要武器的近现代军队,和一支以冷兵器为主人员以农民居多的乌合之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军队上的战斗好吧。 说句高看许浅浅的话,她能够支持到今天,这还多亏了他在吕宋明人中的声望,要不然,这吕宋岛上的这点抵抗力量,早就冰消雪融的瓦解掉了。 每一个西班牙人手上,妥妥的都沾满了吕宋人的鲜血,落在这些吕宋人手里,会是一个什么下场,码头上被吊死在绞架上如今眼眶的眼珠子都被海鸟啄吃了的那几个俘虏的尸体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这要塞城堡里的士兵虽然没有看到这一幕,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想象投降后的凄惨场景。 这又是一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夜晚。 直到东边的天空中,露出了微微的鱼肚白,弥漫在天地间的那些清冷的空气,也似乎开始变得暖和起来的时候,城头上的守夜的士兵正在和来接班的同袍交接,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朝着远处的原野,大声喊叫起来。 “敌人进攻了!” 一阵轻微的混乱过后,不管是守夜的士兵,还是早上起来准备接班的士兵,都不约而同的朝着自己的战位跑去,这大抵是这些士兵们,从上吕宋岛征战起,最有效率的行动了,甚至不用军官的喝骂叱责,也没有人偷懒躲滑,要塞失守的后果,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 要塞依靠山体而建造,仅有的四门火炮,全部都布置在正对着原野的这一面,炮手们朝着属于自己的火炮跑过去,开始拼命的往炮膛里装填火药和炮弹起来。 “炮火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的要塞指挥官,某个不知名的少校,听到下面士兵的喊声,心里稍微安了一些。 “等候命令!” 塔楼上传来他的声音,下面的士兵立刻肃然,炮手手里的火把熊熊燃烧着,保持着和炮膛引线的距离,而那些普通的士兵,则是举着自己手中的火枪,或蹲或站的要塞城墙的垛口后面,都是一脸的肃然。 从这一点看来,相对于东方某些号称精兵的国度来说,这西班牙的军队,的确算的上是精兵了,前不久在占城,这样城上城下的情形,也曾经发生过一次,而那一次,盘罗却是必须要刀斧手拿着刀站在自己的炮手身后,才能防止这些炮手不会因为紧张或者害怕,不遵号令就提枪开炮。 顺嘴提一句,某个倒霉的家伙,在这两次城上城下的对峙中,都属于呆在城下的那一拨,尽管这两次的对峙,已经攻防两方角色呼唤了。 “少校,那是什么!” 少校身边就是瞭望手,这里是要塞城堡最高的地方,自然也是瞭望手的所在,此刻他身边的瞭望手绷紧了脸看着远方缓缓逼近的敌人,陡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喊声。 “好像是咱们自己人!”少校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下,脸上露出恨恨的神色:“是咱们自己的人,难怪这些人凑足了勇气,敢发动进攻,他们是拿咱们被俘虏的士兵做人肉盾牌啊!” “少校,敌人已经进入了射程!”下面的炮手在请示,如果敌人全速前进,城头上的火炮,最多能够发射三次,就再也不会有发射的角度了,从敌人进入射程的那一刻去,这每一秒都是十分珍贵的。 “继续待命!”少校冷冷的说了一句,他能看得到的,下面的炮手也能看得到,他实在不敢保证,自己下令开炮之后,自己接下来的命令,还会不会有任何的效果,西班牙海军,可没有屠戮自己人的传统,如果他下令了,就算这一仗胜利了,只怕军队里也不会有他存身的地方了。 他在犹豫,更在惶恐,这些该死的家伙,想出这么阴损的主意,军人的荣誉感哪里去了。 “少校,好像是里昂上校!”瞭望手低声的说道,前面交代过,我们的里昂同学,可是曾经想要谋求下一任舰队司令这个官职的,在普通的士兵和军官中,他的曝光率实在不是太低,以至于连这个小小的瞭望手,都依稀可以认出他的面目。 瞭望手言语中的那些许不确定,在少校举起望远镜后。很快就被确认了下来。 一点公平都不给么!少校咬牙切齿,普通的士兵,他都要犹豫半天,这是圣安齐阁下的公子,舰队的新星,未来舰队的司令官,再给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开炮。 倒是,让他就此投鼠忌器,放下手中的武器,他也是不愿意的,军人有军人的荣誉,这荣誉可不只有在敌人逼得他无路可走的时候拿在嘴上说说的,不进行任何战斗放下武器,这简直就是懦夫的表现,他不服! “阿伦,你立刻出城,告诉敌人,我们要进行一场战斗,一场属于真正的战斗,就在城外,我们放弃城堡做依靠,而他们,也必须放弃用我们的俘虏做盾牌的卑劣行径!” “少校,要是敌人不答应怎么办!” “告诉他们,我们有足够火药桶,哪怕就算他们将我们消灭得只剩下一个人,我们也能让这座要塞,变成一个巨大的废墟,要塞里的一切和他们攻进要塞的士兵,都会化为齑粉,你就这么说,他们会答应的,如果他们的指挥官,能够足够的为他的战士们着想的话!” 705.第705章论排队枪毙的可行性 “公平一战?”许浅浅气极而笑,这些西班牙人什么时候给过她和他那些死去的兄弟公平,这个时候,他们居然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毕竟事关军人的荣誉,对不,何况,要塞里的守军也说了,他们有和要塞同归于尽的决心和力量!”里昂看着那个女军官,耐心的解释道,对于要塞里的人为什么选择这样的作法,他没空去想,他只知道,自己要是说服这个女军官,自己就不用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被一排火枪逼着提心吊胆的前行了,更不用担心自己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炮弹打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慕大人,咱们可不能上西班牙人的当!”埃里克也对这样荒谬的要求,嗤之以鼻,打不过了,草鸡了,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老子偏不答应你们,就是要将你们一个个碾死。 “我也坚决不同意!”许浅浅也看着慕四娘,归根结底,慕四娘在这里能够做主的人,或许许浅浅也算,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慕四娘的支持。 “没有区别啊,咱们不就是要全部杀光他们的么?”慕四娘觉得很奇怪,难得的多说了几句:“咱们的人能够少折损点,那自然是最好了,怎么合适怎么来吧!” 尼玛,里昂心里如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此刻,他的心情和要塞城堡里看着这边的那位少校完全一样:你们的军人荣誉感哪里去了,你们这么精良的装备,这么多的人,有点绅士风度好不好! “等等!”眼看这那几个指着自己的士兵,又要推搡自己去当盾牌,里昂急了:“就算你们用我和我的船员当盾牌,让要塞里的火炮成了摆设,但是,一旦抵近要塞,那些士兵们为了自己的生命,可未必管我们是谁,他们一样是会还击的,你们也是要付出伤亡,再想想,再想想啊,就算你们攻击了要塞,整个要塞爆炸开来,你们的战果没有了,你们的军人也只怕逃不开爆炸,为什么不公平一战呢,你们如果输了,依然可以反悔,但是,要是要塞里的士兵,侥幸赢了,他们赢的,也不过是一个体面投降的机会!” 这一段话,实在是太长,哪怕是里昂加快了语速,等到通译翻译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拉开十几步了,这个时候的他,气急败坏的被两个士兵倒拖着着,又有个什么狗屁绅士风度可言了。 “回来!” 慕四娘皱皱眉头,这货的话,的确说到点子上了,如果是这样,倒是真的符合了慕四娘的初衷,能够少折损点士兵,或许,这在城外公平这一行,的确是结束这场战斗最快最经济的做法。 “两里地,一百人,半个时辰!” 她开口说道,聊聊三句,埃里克还是听的有点云山雾罩的时候,许浅浅已经明白了慕四娘的意思,看到两人一脸迷瞪,她无可奈何的解释道:“慕千户的话你们都听到到,在城堡外面两里地的地方,双方各出一百人,战斗半个时辰,到时候,谁活下来人最多,谁就胜,四娘,我没领会错你的意思的吧!当然,我们欢迎他们投降!” 慕四娘点点头,许浅浅登时高兴起来,“找个俘虏,叫他带话过去,告诉他们,一个时辰之后,大家见真章!” 片刻之后,一个俘虏跌跌撞撞的跑向城堡,城堡里来传信的家伙,简直是隔着刚刚能够听到他喊话的地方,喊完城里的话就窜了回去,这俘虏此刻倒是和他的速度差不多,城头上的人,早就看清楚了他的面目,等到他来到要塞之前,要塞的大门缓缓的裂开一个缝,俘虏简直是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 “真的是里昂阁下!”少校听完这俘虏的叙说,苦笑了一下,若是平时,他还有可能关心一下这里昂阁下为什么会落到这个田地,只不过,此时他心中感到的,就只剩下浓浓的悲哀了。 “开饭吧!”他摇摇头,对方给了他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已经足够他做很多的事情了,正如里昂所说的那样,这一战的结果,并不能影响整个战局,要塞里的人的结局,实际上是早已经注定了,所谓的公平一战,不过是长疼变成短疼而已。 而少校阁下,也不过是求仁得仁而已。 城头上的火炮的炮拴被卸了下来,很快,原来炮栓的位置,被被一勺勺滚烫的铁水浇灌了进去,这样的话,这些火炮实际上就变成了几个大铁砣子,再也不能算是武器了,而仓库里的多余的火器,也被军需官在这两个小时之内,尽可能的破坏和销毁了,要塞里存着的粮食和钱财,少校不会去动脑筋,但是,这些王国制造的精良火器,那是万万不能落入敌人手上的,他认为,他的这种行为,属于一个军人不可推卸的责任。 士兵们也在闷头闷脑的吃着迟来的早餐,出城战斗的命令已经下达了,所以,每个人对于这无比丰盛的早餐没有人感到丝毫的奇怪,西方人的传统中,死刑犯临刑之前,也是得管顿饱的,很多人直接就当这是最后的早餐了,也有食不下咽的,不过,少校特别交代了的每人一大杯麦酒,却是每个人都喝得精光了的,等到这早餐吃完,麦酒下肚,似乎很多人都觉得,这即将来临的这场战斗,似乎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可怕。 城里乱糟糟的,城外也是乱糟糟的,不同的是,城里乱是因为每个人都忧心这场似乎看不到曙光的战斗,而城外的乱,却是因为有人担心加入不了这场战斗。 “我可以出五十人,这边能凑出五十支火枪来,这所谓的公平战斗,咱们用刀剑肯定吃亏,西班牙人可不会和咱们面对面厮杀,老远就火枪打过来了!” “让你的人歇一歇吧!”埃里克嗤之以鼻,“就算你凑出一百支火枪又如何,你的人装弹,瞄准,射击,清膛能够在十五个屈指之间完成么!” “那你的人一定能够了!”许浅浅顿时语塞,“慢一点就慢一点,这才打得准!” “西班牙士兵的这些火枪手,最起码的就是这十五个屈指的要求,有的动作快的熟练的,甚至能够压缩到十个屈指!”埃里克悠悠的说道:“你的人放两枪的时间,人家对面的人,能够放三枪或者四枪,许总督,难道你是在借西班牙人的手来消灭你的属下中那些不忠心的人么?” 他冷笑一声:“训练一个合格的火枪手,至少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这期间,好耗费无数的弹药,三个月到半年之前,许总督的属下们,只怕还没有莫过火枪吧,就算你们缴获了一点,只怕西班牙人也不会好心的送你们足够的弹药让你们来训练一批火枪手,而我的人,这些问题,我从来都不担心,我担心是这帮家伙觉得这样的战斗太没挑战!” “还有,这面对面的放枪,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中对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随时有一颗弹丸将自己打死,这可不是随便拿支火器的人就能干的事情,谁要是坚持不住逃了,这输赢也就分出来了!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罪犯,面对这样的对射的时候,也会有吓的站不起来的时候,许总督,你是希望咱们的人赢的,对不对,你也是想让西班牙人输得一个心服口服,俯首称臣的对不对!” 许浅浅已经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了,埃里克说的又急又快,要命的是,似乎他说的很有道理,而许浅浅竟然无言以对。 “浅浅,让我的人上,你的人不行!”慕四娘见两人争论不休,终于开口做了决断:“以后多练练就好,但是,今天不行!” “嘿嘿,我去挑人去了大人,咱们兄弟,可一定不会给大人丢脸!”埃里克笑着离开:“对了,我刚刚说的这些,我的人都能办到,而且,比西班牙人干得还好,许总督,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怎么能这样呢!”许浅浅看到埃里克离去的背影,顿时感到无限的委屈,你都叫我浅浅了,帮我在这个家伙面前撑点面子很难吗? “会死人的,死很多的!”慕四娘轻轻说道:“你的人将来就是我的人,我要省着点用!” “你真是这么想的?”许浅浅听得‘你的人就是我的人’这么一句,顿时眼睛一亮,满心都是欢喜。她可不知道,慕四娘说的是将来吕宋岛驻扎了锦衣卫之后,这岛上的人可不就成了大明的人成了被海外千户所管辖了的意思,慕四娘说话简单,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就好像这个时候,许浅浅满心都是小甜蜜,真在心里大赞自己的运气好,如果不是这事情,她还真不知道,原来沉默寡言的四娘,是一直这么关心着她呢! 咚咚的战鼓声响起,要塞的大门打开,在鼓声中,整整一百个西班牙士兵从城门中鱼贯而出,很快,在鼓声的协调命令下,他们排成四列,朝着两军对阵的中间那边原野中走去,在原野的那一边,几乎和他们的队列一样的一个红色小方阵,正矗立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706.第706章这真的不是作弊 大明的火铳,最佳射程大约是在三十步之内,五十步的时候,火铳发射出的弹丸,还是有杀伤力的,但是,若是七八十步甚至百步开外发射的弹丸,那它们的轨迹,就只有神仙和菩萨知道了,谁都不知道这些弹丸会飞到哪里去,又会打到什么东西。 西班牙人的火枪,在射程上要胜过大明的火铳一些,这个都是有过比较的,但是,论起射速来,大明的火铳却是又快过西班牙人的火枪,在钱无病弄来的这些装备自己的锦衣卫的火铳,在大明擅长使用火器的神机营里,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迅雷铳”,取迅雷不及掩耳之名,可想这射速该是多快了。 当然,更大的区别,并不是在于这火铳的射程和射速,而是在于,西班牙火枪无一例外是单管发射,而大明的迅雷铳,除了单管的,还所有双管,三管,四管,甚至八管的,当然,八管的迅雷铳,那就是属于国之重器了,钱无病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就是四管的迅雷铳,在锦衣卫的都是极少,但是尽管如此,在吕宋的来的锦衣卫手里,却是不少人手中的迅雷铳是双管和三管的。 这么说吧,单管双管的迅雷铳,在后世中没有留下多大的名声,但是三管的迅雷铳,可是声名赫赫,那就是曾经装备边军的“三眼火铳”,这种三管火铳,被边军的骑兵,将他们的功效发挥得淋漓尽致,两军相接,手持三眼火铳的骑兵,冲着对方就是噼里啪啦的放火铳,有没有打到对方先不管,放出去就对了,放完之后,这火铳又粗又沉,调转过头来,就是一根趁手的铁棍,当真是连武器都不用换,直接就拎着朝着敌人砸去了,这被火铳打死了的敌人也就死了,这没被打死的,还没从躲避对方的火铳中回过神来,这黑黝黝的铁棍就迎头砸下来了,这战斗的胜负,可想而知了。 在明末,这三眼火铳,简直就成了骑兵制敌的神器。 埃里克是深知这双方火铳的性能的,这也是他敢摆着胸脯让许浅浅看一场好戏的信心来源,只要能走抵近到自己的武器射程之内,这人数相当的互相对射,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埃里克将自己的一百人,摆成了四排,他很是狡猾,在第一排,全部放上的是手持单管火铳的士兵,其用意不得不说是险恶得狠,而后面三排,基本上都是手持多管火铳的,更令人发指的是,不仅仅是多管火铳,这些士兵中,有人甚至带了不止一柄火铳,这样打完之后,根本就不用装弹,直接丢掉手中的火铳,拿出装填好的另外一支,直接对着堆人搂火就是了。 当西班牙人的鼓点声传过来,埃里克也开始整顿起自己的队伍,这种阵列作战,他实际上感觉很别扭,相对于对方步伐整齐的逼过来,他的这帮手下,队形就松散得多。 两方的队伍在互相靠近,一百多步的距离,已经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对手的面容了。 “亏了!” 看着两方正在逼近的阵形,许浅浅突然懊恼起来,“咱们的人好像都没带兵刃,尽带着些火铳,这些狡猾的红毛鬼,他们都有短刀,这要是火铳对射完了,他们不停下来装弹,而直接冲过来,那咱们不是要吃大亏了吗?” “冲的过来再说!”慕四娘嘴角微微的露出点笑意,埃里克几乎将所有的火铳都集中在这一百人身上了,这样的密集的火力,对方别说一百人,就是人数双倍于我军,也没有多大的威胁,冲过来,冲过来才好呢,这火铳威力大是大,可这准头真的是不敢恭维,这近一点,瞎打也能打中吧! 西班牙人的阵列,在军官的喝止声中停留下来,前排的士兵侧开几步露出了身后的同伴,这是他们的在调整阵形,力图在齐射中,发挥更大更集中的火力。 但是,锦衣卫的士卒,却是仍然在前进,西班牙人停住脚步的时候,两方的阵列大约是八十步左右,这阵形调整的时候,锦衣卫的士卒又前进了来步,这个时候,已经是到达了双方火器的有效射程之中了。 两人的指挥官,几乎是同时下令开火的,两军阵前,顿时升腾起一股股的白烟。 在许浅浅的眼里,几乎是同一时刻,双方前排都有十多个士兵倒了下去,然后,西班牙人士兵们开始紧张的装弹起来。 倒下的士兵,西班牙人没人理会,锦衣卫倒下的士兵,也是没有人理会,这些人,也许当场就死了,也许没死,这一切都要等到战后才知道了。 锦衣卫的士兵们,可没有像西班牙人一样,放完了火铳就站在原地装弹,反而整个队形开始加快了速度起来,本来就不是多整齐的队伍,这个时候,更显得松散起来。 “一群蠢货!”少校盘算着距离,这些人不装弹,就想直接冲过来肉搏,他们可是打错主意了,在三十步的距离的时候,他有把握自己的士兵,能够再来一轮其实,这第二轮的齐射,应该要比第一轮的效果好的多,如果对方稍微犹豫一下,没准他还能打出第三轮,这样的话,再短兵相接,这场战斗的胜利就已经妥妥的到手了。 话声还没落地,令他睚眦欲裂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前进的明国士兵手中,他们刚刚发射过一轮的火铳,居然没有任何的停息,接着就打出了第二轮,这一下,让正在紧张装弹的西班牙人,又倒下了不少。 “卑鄙!”他眼眶都红了,大声的喊了起来:“动作快点,射击完毕后,准备肉搏!” 事情还没有完呢,在堪堪接近到四十步的时候,这些该死的明**人手中的火铳,又发出了第三轮齐射,也不知道是对方的射手有意的避开了他,还是对方也遵循着贵族战争中不打击对方指挥官的默契,这三轮射击,连少校的皮都没有擦破一点,而他环视四周,他身前的士兵,稀稀拉拉,已经连一半都没有了,而就是这一半,此刻正在手忙脚乱的丢掉手中的火枪,抄起了自己的腰间的短刀。 更过分的是,后排的十来个士兵,已经丢掉武器,开始朝着来时的要塞城堡那边溃逃了。 707.第707章杀还是不杀 “这场战斗,实际上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 慕四娘淡淡的说道,战场当中的战斗,已经毫无悬念,西班牙人的神经不是铁打的,他们也不是全部都是不畏生死的勇士,当有人丢下武器开始溃逃的时候,他们身边的人,毫无例外的都受到了影响,一群被转过身子的逃兵,面对士气如虹的追兵,其结果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而锦衣卫的士兵,在战场上,可不知道“仁慈”二字怎么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死了的敌人,才是最仁慈的,许浅浅看到很多人手上都是拿着两只火铳,惊呼他们没有带贴身的刀剑,但是,当这些人将手中打完的火铳丢在地下,变戏法一样的从腰间,从怀里,掏出各种大小尺寸不一的利器的时候,对于这些西班牙士兵而言,他们已经没有再看到今天的落日的那份荣幸了。 “你大爷的,叫你投降不投降,还要作死,害我死了七个弟兄!” 埃里克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骂咧咧,在他的前面,一个试图挺直身子的西班牙军官,没走几步,就被打倒在地,然后踉踉跄跄的起来,然后再被打到,等到到了慕四娘身前的时候,这军官已经是一身的泥污加上鼻青脸肿了。 “里昂阁下!”鼻青脸肿的军官,朝着一脸不忍的里昂点头致意,看得出来,他试图保持和里昂一样在敌人面前的从容,保持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 “杰伦白少校,你的愚蠢和固执,葬送了一百名英勇的王国士兵!”里昂却是没什么好神色,这样所谓的公平的战斗,纯粹是为了这家伙那点可怜的自尊,在肆意浪费士兵们的性命。 “那阁下希望我能怎么做,向你开炮,还是坚守到最后一刻与要塞一起爆炸!”见到自己的善意不被理解,杰伦白一阵脸红耳赤。 “有完没完,当这里是你家呢!”横空中飞来一脚,打断了这两个同病相怜的家伙的互诉衷肠。 “大人,弟兄们已经进城接收去了,城里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敢反抗,许总督的人也跟了过去!”埃里克气吁吁的朝着慕四娘禀报道:“要塞已经拿下来了,这些家伙已经没用了,要不要杀了他们给咱们死去的弟兄报仇!” 一边说着,他犹自不解恨的踹了杰伦白一脚:“你们想怎么死,刺死,吊死,淹死,还是烧死,随便选一个吧,动作快一点,在去地狱的路上,你还能追得上你的士兵们!” 慕四娘没有出声,眼神直直的,也不知道她又在出神想什么去了,埃里克见到慕四娘没出声,就当是她默许了,手一招,几个锦衣卫士兵过来,拖着里昂和埃里克就往外走。 “你们不能这样,我们已经投降了!” 两个俘虏铁青着脸大声喊道,原来被当作盾牌的那一群舰队俘虏,此刻听的这喊声,也开始骚动起来,很明显,人类对于不利于自己的危机来临之时,感觉是非常的敏锐的,这个时候,这个气氛,自家长官又突然发出这样的喊声,这意味着,有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迎接他们的,当然只有冷冰冰的刀枪,有几个动作过大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支长矛刺倒,看着他们的士兵们,早就防着他们呢,赤手空拳的他们,就算此刻搏命,只怕也博不回自己的命来。 “赎金,赎金,我们可以支付足够的赎金,赎回我们的生命和自由!” 有人乱糟糟的喊道,有人开始大声的哭泣,也有人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一脸颓废的样子。 周围的士兵,嗤之以鼻,更多的长矛手围了过来,只要上面命令一下,这长矛围着的,就不再是几十个人,而是几十具尸首了。 “我们船长是舰队司令的儿子,我们圣安齐家族,有能力支付你们想要的任何赎金!” 这个时候,从乱糟糟的声音中,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而这声音,刚刚响起,立刻就有呵斥声伴随而出:“闭嘴,你还有没有家族荣誉!” “咦!” 埃里克咦了一声,叫住了那几个拖着里昂和杰伦白往外走的士兵:“将他们带过来!” 说完这个,他又朝着俘虏群里指了一指,“将刚刚喊话的那个人,给我找出来,谁敢阻挠,就地杀了!” 如此杀气腾腾的话一出,俘虏群里,顿时一片安静,等到锦衣卫的士兵靠过去,甚至不用人指认,俘虏们就自动分开,露出他们身后的一个红胡子的家伙出来。 “怎么带回来了?”许浅浅正在慕四娘身边嘀咕着什么,见到杀气腾腾的埃里克带着几个西班牙人又回转身来,顿时大感奇怪,而被她的话吸引,慕四娘也是瞪着疑惑的双眼看了过来。 “大人,我介绍一下,这是圣安齐。里昂!” “你们拜把子了?”慕四娘突然开口,却是吓了埃里克一跳,拜把子什么意思,他可是清楚的很。 “不,不,没有的事情!”他急忙否认,还连连摆手,真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的许浅浅一阵好笑,她可没想到,四娘说话有时候这么逗。 “那你要杀他,和他叫什么名字有关系吗?”慕四娘沉下脸来:“你都说了没用,难道我还要用粮食养着这些废物?” 平日里就沉默寡言,给人很不好接近的样子,此刻再一沉下脸来,这慕四娘身边的气温,好像都突然下降了极度,埃里克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有用,有大用啊!”他大叫道:“这个人,是个大副,他指认这个在咱们面前装神弄鬼了这么久的家伙,原来不仅仅是一个船长,还是整个西班牙人远征舰队司令官的儿子,我又确认了一下,基本上这个大副没有瞎话,咱们的里昂阁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宁死也不愿意透漏身份,但是他的那些下属,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他一起死的!这些人里,总是有些软骨头的!” “司令?” “就是整个远征舰队的统领!”埃里克为慕四娘解说道,见到慕四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咧嘴笑了起来。 妈蛋,险些让一个天大的功劳从手中溜走了,这消灭百来个西班牙人,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功劳,这说出去,还不够丢脸的,正经是俘虏这远征舰队司令儿子这事,才是货真价实的功劳,同僚们要不服气,你们也去抓一个啊! “他又不是西夷远征舰队的统领,还是没用!”慕四娘点点头,在她心里,这西夷远征舰队统领和西夷远征舰队统领的儿子,根本就是两回事情,在战场上,难道你抓到敌人统帅的儿子,就指望敌人的统帅会率领全军投降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有用,有用!”这次,那个出卖自己主人的大副开口了,虽然语言不通,但是看明军这个女军官的脸色,他也猜测得到发生了什么,眼看着自己还是免不了要被杀死,他急忙大声的解释道:“圣安齐家族在西班牙王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里昂的妹妹,是眼下皇储的夫人,等到皇储接任王位,那就是皇后了,这位阁下,一个活着的未来皇后的哥哥,和一个死了的战舰舰长,这其间的价值,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一样的大啊!” “能让西夷远征舰队投降吗?”慕四娘听完这一大串解释,指着里昂问道。 “这个只怕不能!”红胡子大副愁眉苦脸的回答道,这个时候,稍微答错,估计性命就没有了,哪怕他非常愿意对还这个女军官的所有问题都点头同意。 “那能让西夷舰队退走吗?” “这个,只怕也是不能?”红胡子的脸色更苦了,见到面前女军官眉毛一挑,他心里一急,深怕下一句话,就是她下令将自己这些人全部杀掉的命令。 “等等,或许有可能呢!”他大声叫道:“如果里昂阁下被俘的消息,传回到了西班牙王国,我想,未来的皇后殿下大概愿意说服皇储停止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来换回最疼爱他的哥哥的!” “可能?”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会!”红胡子言之凿凿,“对于圣安齐阁下,王妃或许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对于里昂阁下,王妃可是非常敬重的,没有了王妃的支持,里昂阁下大概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和底气去争夺远征舰队的司令这一个职位,在王妃眼里,里昂阁下,远比一支远征舰队重要得多!” “这样了,那就杀不得了!”慕四娘点点头:“那留下他,其他的人都杀了吧!” “什么!”红胡子没想到自己费尽口舌,居然还是这个结果,顿时就傻眼了。 “我宁死都不愿意泄露身份,不过,你们要是想利用我的身份,那么,最好让我的部属们都活着!”里昂沙哑着喉咙开口了:“若是你当着我的面将他们全部杀死,我敢保证,不管你要利用我做什么,都不会得逞,你最大的收获,只可能是我的尸体!” “我不杀他们,你就老实听话,和我们合作?” “至少,你们不用时时刻刻担心我自杀!”里昂哼了一声,眼中一片悲伤,什么时候,不自杀也成了圣安齐家族要挟敌人的借口了,这真是难以洗刷的耻辱。 708.第708章双管齐下 慕四娘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对于一个痴迷于战斗的萌妹子来说,这里的战斗和主力船队那边进行的战斗,简直是太小儿科了,一场不战而降的海战,还有一场貌似公正实际上却是一场屠杀的小规模战斗,根本无法扑灭她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战斗之火,当然,也许,许浅浅同学这从她上岸起须臾不离开她半步的腻歪劲儿,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现在好了,她终于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离开这里的,这个俘虏,可是西班牙舰队司令的儿子,他的妹妹还是西班牙国未来的皇后,算起来,他的身份倒是和钱无病差不多了,这样重要的俘虏,当然不能留在这里,必须要由他押解到钱大人的面前,任由钱大人决断,或许,在接下里的战斗中,这个家伙,能发挥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真的要走么?”许浅浅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极了一支被主人即将抛弃的小狗,若是她的那些下属看到这小小的帐篷里的她这幅模样,非得惊讶得下巴都掉出来,这还是他们那个风风火火杀伐果断的大小姐么? “要走,这的人很重要!”慕四娘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头,眼光中却是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样子。 “万一,万一这些西班牙人的援兵来了,你不在这里,我的这些人抵挡不住怎么办?” “小郡主和他的船队,就在外海呆着,你们保持联系,若是敌人势力大,那后面肯能跟着咱们的船队,若是敌人势小,凭着海面上的小郡主的战船,也抵挡得住了,你尽管放心!” “可是,可是你不是喜欢我送给你的情人果么,山里头还有很多,你多留下来几天,我叫人给你采得多多的,你带在路上吃!” “等不了的,军情如火,以后有的是机会吃的!”看到许浅浅幽怨的眼光,慕四娘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她想了想,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她的一个随身护卫,拿来了一个盒子,递了进来。 “这个给你!”她将盒子推到许浅浅的面前:“这是大人赏赐给我的,我一直没用过,你呆在身边,或许比我有用!” 许浅浅打开盒子,一柄造型极为精美的手铳,静静的呆在盒子之中。 “我们千户所,大人就赏赐给了我和奥利维娅千户一人一支,你带在身边,若是这些锦衣卫过于无礼的时候,可以用这个威慑一下他们,他们都认识这个!” “你对我真的太好了!”许浅浅哽咽起来,将盒子合上,她抹了一把眼眶边的湿润:“你还会回来吗?你若不回来,等我安顿好了这边,我就去找你!” 慕四娘不语,许浅浅握住她的手:“只要这些西夷不在吕宋祸害我的百姓,我这个总督当不当,无所谓的,你记住我的话,你若是不回来,我就像朝廷自请辞去这个差事,去淡水找你!” 慕四娘站起身来,许浅浅模糊的泪眼,竟然没有看清楚,她到底是点头了没有,只听的慕四娘微微叹息了一声,松开她的手,走了出去。 外面的士兵开始喧哗起来,喝骂俘虏的声音此起彼伏,许浅浅呆呆的坐在营帐里,感觉自己的心里,突然有一块就那么变得空荡荡的了,这种空荡荡的感觉,随着营帐外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愈发强烈起来。 “大小姐,慕千户走了,埃里克千户要带人进驻到要塞城堡里去,咱们的人怎么处置!”营帐外面传来她熟悉的声音,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走了出去。 …… “我不同意你此刻去找无病!”朱云娘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也不可能派船护送你去,这个时候,无病正在和西夷的主力船队较劲,寻找着他们的破绽,大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你这么莽莽撞撞的碰上去,万一一件的不是咱们的船队,而是西夷的船队,你这俘虏就算是白抓了,而咱们还给西夷送过去一个俘虏,这怎么看怎么都不是明智的举动!” “你不说话也不行!”朱云娘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慕四娘以她一贯以来的魂游天外来抵挡她的劝说,这种消极的抵抗却是清楚的表明了慕四娘的态度:我就是要去,谁也别想拦着我! “你到底是去帮忙还是添乱的,你忘记无病哥哥在咱们出来的时候怎么说的么,他要你听我的,听我的!就算你不遵军令,在家里,我也比你大,哼,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先进门的,你得叫我一声姐姐,做妹妹的不听姐姐的话,这家里的规矩还要不要?” “这人能帮上大人!”慕四娘沉默半响,开口道。 “我知道能帮上无病,但是,这也不必你亲自押解他茫茫大海的寻找咱们的船队啊,若是不放心他们呆在吕宋,咱们可以回淡水,将这些俘虏送回去了,然后再一起去找无病,眼下那边的情形不知道怎么样子了,咱们这四艘船从占城过去,也算是一支骑兵,你单枪匹马的起什么作用,在海上可不比在陆地上,四娘姐姐,你武艺再高,也没有作用的!” “那咱们就回淡水!”慕四娘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朱云娘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边不管了?”朱云娘大叫道:“咱们辛辛苦苦打下这地方,就这么转身走了,这不是白辛苦了一趟吗?” “也不怎么辛苦,就死了七个人!”慕四娘很是奇怪的看了朱云娘一眼:“埃里克和他的人留在这里,怎么说是不管了呢,从俘虏中也挑几个留下,将这个里昂在咱们手中的消息传到西夷那边去!” “然后再让西夷传到他们的西班牙国去?”朱云娘接口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倒是也行得通,不过,这消息传回西班牙国,怕是要很久了,那个时候,怕是咱们都已经将这西夷的船队消灭得七七八八了!” “双管齐下!” 慕四娘简单的总结了一句。 “服了你了,回淡水就回淡水!”朱云娘叹了口气:“我还想多在这里呆一阵呢,都是这个该死的家伙,打乱了我的计划!” 709.第709章京师又出幺蛾子 夜幕下的京师,正是华灯初上的时节,喧闹了一天的京师,在这个时候,大多数地方已经安静了下来,为了生计奔波了一天的百姓们,此刻大都在家中用过晚饭,正在享受这晚饭后最悠闲的这一段时光。 对于某些特殊职业的人来说,夜幕降下来并不意味着到了可以松懈的的时候,反而,这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白天里,京师里发生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从四面八方汇总过来,然后,送到他们的面前,由他们从中甄选出有用的东西,然后,不大紧要的,记录在纸上,而要紧的,则是由门外的人,一刻都不停留的呈报上去。 一级一级的,直到呈报到这个衙门的主人手里。 这里是大明北镇抚司秘侦司的书吏房。 又一条消息被甄别了出来,等候在门外的锦衣卫,听到屋子里的喊声,立刻走了进去,从书吏手中拿过一个密封的纸封,转身就朝着外面跑去,秘侦司的顶头上司是同知钱宁,这些消息一被甄别出来,就会一刻都不停留的送到钱宁的手里,而往常这个时候,一直在这个锦衣卫眼中勤勉无比的钱同知的屋子,一定是早已经是灯火通明的。 但是,今日有些奇怪。 现在夜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这个锦衣卫跑到同知大人的屋子外面,却赫然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除了门口一个守卫的兄弟,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秘侦司的例件!”他对着那个兄弟喊了一句,那守卫的人看了一眼,对方不是不懂规矩,实在是太懂规矩,这例件按规矩是要直接送到钱同知手上的,吆喝一声,实际上就是打听钱同知人在不在的意思。 “指挥使大人将钱同知请过去了!”守卫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是将例件返回到秘侦司还是去指挥使大人哪里找钱大人,那就是这个人的事情了。 拿着纸封的锦衣卫犹豫了一下,朝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堂走了去,例件返回秘侦司的手续太繁琐了,还不如直接去指挥使大人哪里,将这例件亲手交给钱大人的好,这个时候,两位大人不回家还在衙门,肯定是为了公事,想来他们也不会见怪。 距离大堂还是五六十步的距离,这个锦衣卫就被巡逻的锦衣卫拦下来,明明都是天天见面的面孔,巡逻的锦衣卫,还是一丝不苟的询问了他今日的口令,然后检查了他的腰牌,这让他感到有些发毛起来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北镇抚司衙门,什么时候也巡查的这么严密了,就在他被拦住查问的这一会功夫,他都看见两拨兄弟从他面前走过去了,没错,也是巡逻的兄弟。 “在这里候着,不许乱动!”查问他的锦衣卫,将腰牌还给他。 “张总旗,你不通报一下,我拿的是例件的,不能等的!” “叫你等就等,哪里这么多废话!”那张总旗哼了一声:“指挥使大人亲自下的命令,此刻他老人家和钱大人在商议要事,别说是例件,就是眼下咱们北镇抚司走水了,都不得打搅两位大人!候着吧!” 什么事这么要紧,最近京师太平的很啊!小锦衣卫嘀咕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两只眼睛,却是不老实的朝着那紧闭的大堂门看了过去,似乎他以为自己的眼睛能够看穿这大门,看到在大门那一边,正在商议要事的两位大人。 紧闭的大门后面,的确只有两人,慕天秋和钱宁,眼下锦衣卫的指挥使和指挥同知,锦衣卫里钱无病一下的一号二号人物,只不过,此刻两人并不像外面的小锦衣卫猜测的那样,坐在那里,有说有笑的商议着,此刻,两人都眉头紧锁的并排站在一起,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张桌子,他们的目光,正齐齐的聚集在这桌上的一堆东西之上。 也不知道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多久,然后,突然之间,慕天秋动了。 只见他伸出手来,在桌上的那一堆东西里,轻轻拈出一块来,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这些东西,竟然是可以吃的。 “应该是荆芥,我也不的确定,你尝一尝!” 慕天秋闭着眼睛咀嚼了一会儿,开口打破了沉默。 钱宁闻言,一点犹豫都没有,也从桌上的那堆东西里,拈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这个味道,我有些熟悉,似乎我以前也吃过这种药,应该不是什么坏事的药!” “药能治病也能杀人!”慕天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死于庸医的天下人,可是比死于刀兵的人,未必少多少!” “不能叫咱们的人验这药渣!”钱宁点点头,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提醒慕天秋:“娘娘是有这个心结,总觉是有小人时刻要害陛下和皇子,但是,这消息,泄露一丝一毫,咱们都万死莫赎了!” “当然不能!”慕天秋坐了下来,“此事除了娘娘,只能你我二人知道,其他人知道了,哼!” “慕大人,咱们都于这医道不精,娘娘即使给了咱们这药渣,若是弄不清楚这药渣里头有没有那些不合适的东西,咱们可就愧对娘娘和陛下了!”钱宁也是一筹莫展,同样的药渣,北镇抚司看管得最严密的库房里头,还有十来份,哪怕是不着太医院的御医,锦衣卫也有擅长用毒或者医治的人,可偏生为了保密,这些人都不能用,只能他们两个每天拿着药渣在这里瞎猜琢磨,回头再去抱着医书按照自己猜测的药物去药铺配药,验证自己的猜测,钱宁觉得,这事情真的要再托上一两个月,自己没准都能成半个郎中了。 “陛下今日情形如何?”慕天秋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吟的一下,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还是老样子,病体缠绵,时醒时睡,严重的时候,和十多日前陛下刚刚从湖中被救起来的那天晚上的情形差不多,这是娘娘亲口告诉我的!” “一个小小的风寒,竟然治愈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而陛下的身子一直都强健的很,这样的事情,怪不得娘娘怀疑,就是我也要疑神疑鬼了,太医院那边的人,都是一群草包么?” “从太医院召去的太医,一直呆在豹房,时刻都有人跟着,我也查了查先后两批进去的太医的底细,身家为人都清白得很,医术也是太医院一流的!”钱宁也似乎有些不解:“似乎,问题不会出在他们身上!” “问题不在陛下身上,又不在太医身上,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慕天秋缓缓的说道,两人突然悚然而惊,这个可能太吓人了,陛下这点小病,迟迟不见好转,难道是在陛下身边有人不希望陛下好转。 “张永!” “张永!”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两人嘴里齐齐冒出了一个名字,昔日的京中八虎,早就风流已经被雨打风吹去,如今一支独秀的,就只剩下这内官监的太监,西厂厂督,原本陛下重建了一个内厂,以制衡锦衣卫和西厂,可这 内厂的名声实在太臭,在朝臣们的强烈反对下,仅仅存活了一年边被陛下裁撤了,内厂的人员大都都是重新编入了西厂,如今在这京师西厂和锦衣卫,可谓是势均力敌,各擅胜场。 锦衣卫的主场在宫外,但是宫内,却是内厂的天下,不管是谁不希望陛下一直不好转,这个人必定绕不过张永,张永在宫中无所不在的耳目,不可能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 “这件事,怕是要知会一下无病!”慕天秋沉吟良久,这才开口。 “大人,你是说太后……” “我什么都没说,陛下是太后唯一的子嗣,就算是天下要加害陛下,太后都不可能加害陛下!”慕天秋摇头:“宫内咱们的人,实在是渗透不进去,也不敢渗透进去,娘娘一直又不是一个野心大的女人,如果这事情真的有人在暗中搞鬼……” 慕天秋看看钱宁:“钱宁,这些天,你频繁出入豹房,怕是有心早就注意到你了!” “你不能再去豹房了!”他站了起来:“你不能去,我不方便去,此事又绝对不能外传,这事情,除了无病回来,谁还能解决!” “若是慕千户在了就好了!”钱宁有些失神:“至少,慕千户在娘娘身边,我们都可以放心!” 这两人是钱无病一党,也就是李凤儿一党,李凤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一系基本上就算是倒了靠山,至于皇帝,两人一直到现在,都是认为不过是有人虽然对陛下不利,但也仅仅是不利,延误陛下痊愈的时间,断断不会又加害陛下的心思,如果那幕后黑手真有这心思,从陛下身染风寒到现在,都已经快半个月了,陛下又不是神仙,早就应该出那不忍言之事了。 但是李凤儿若是真的查了出那幕后黑手,这可真的就有生命危险了,没人会让自己对皇帝不利的事情传出去的,哪怕是尊贵如皇妃,身边若没有人护持,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在宫中报个暴毙出来,也是正常得很!连皇帝都敢不利,这弄死个皇妃,难道他们还怕那幕后黑手没这个胆量吗? 710.第710章谁都奈何不了谁 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这道理,慕天秋和钱宁两人都懂,若是说担待,两人都是有一些担待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一说到钱无病,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陡然就似乎淡定了许多,没错,娘娘在宫中是有些奸人环伺,但是,在宫外有钱无病这个外援,哪怕是奸人们要动娘娘,也得先掂量掂量,如今钱无病可是在海外自城一方气候,麾下战舰云集。 所以,历朝历代的帝王,不少都警惕着外戚祸乱朝纲,还是有一定理由的,就拿李凤儿和钱无病来说,这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互相呼应,这任何人若是要打这两人其中之一的主意,首先要考虑的,应该不是怎么下手,而是下手之后带来的后果,他能不能承受得主,哪怕是就不能是实质性的伤害,不过是言语的中伤,只怕都要慎言了再慎言。 “让吴虎臣去淡水?”钱宁想了一会儿,提了个建议,钱无病就算知道了这消息,回来也是尘埃落定了,还不如直接将这当作他们两人的最后一张底牌。 “这月又有几艘战船下水吧,福建水师想将这几艘战船置换下来,只怕是拿不出那么大的本钱了,事情可一不可二,这几艘船,肯定是要直接调拨到淡水的!”慕天秋点点头:“可以,让吴虎臣去,用镇抚司的公文发至南京,南京王公公那里,怕个能说会道的去暗示一下!” “不如,干脆让福建水师的人和吴虎臣碰一碰,咱们就在一边旁观,顺便知会王公公,不要对吴虎臣施加援手,这样的话,得知到吴虎臣被人欺负了,钱无病肯定是亲自赶回来!”钱宁摇摇头,觉得自己刚刚的提议有些唐突,不由得换了一个做法。 “你去安排吧!”慕天秋的眼神似乎有些茫茫然,显然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经从这件事上转移开了:“这些魑魅伎俩,你比我强!” 这不是讽刺,而是赞扬,连秘侦司都抓在了手里的钱宁,可不就是专门干这些不能明目张胆干的事情的,反而慕天秋这个指挥使的官职不大方便做这些。 …… “啊切”望着天边的日头,钱无病畅快的打了一个喷嚏,一直塞住的鼻子,一下就通畅了,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身边的奥利维亚,递过来一张手帕,钱无病随手接过来,擦了擦鼻子,突然之间,他感到有些尴尬起来,这擦了鼻子的手帕,难道还能还给奥利维亚么,不还,难道自己还揣进怀里不成,这不成体统不说,没准还给奥利维亚一个错误的讯号。 “大人,这日头,在外面晒晒正好,只是船头风大,大人去船楼就可以了!” 卢卡笑吟吟的对着钱无病说道,一脸的关切,如今的他在舰队里或许不是混的最好的外籍锦衣卫,但是,他绝对里是西班牙人在大明船队里混的最好的一个,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衣食父母是谁,这衣食父母病了,他可是比谁都上心。 “我可没这么娇贵!”钱无病呵呵一笑,不动声色的件手帕蜷曲在手里:“回去的船只是谁带队的,可曾安排好了!” “雁七千户带队,两艘受伤的船只和所有手上的兄弟,都已经返航了,大概最多两日,就可抵达淡水!” 钱无病微微颌首,昨日里,西班牙人人突然出港,和正在满剌加外海游弋的四海船队,碰了个正着,战斗虽然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但是双方都有损伤,西班牙人沉没了两艘战船,受伤的大概六七艘,而大明船队,也折损了一艘战船,这和以往的战绩比较,这战果,实际上已经算是西班牙人人胜利了。 尤其是西班牙人脱离战场的动作,非常的迅速果断,显然,他们针对大明的船队,已经制作演练出了一套成熟的战术,而大明的船队猝不及防下,算是吃了一个闷亏。 王钰雁九等人,叫嚣着直接攻击对方的港口,和对方的决战,可是如今的满剌加,已经被西班牙人修的如同一个刺猬一样,用固若金汤来形容满剌加港口的防御,那绝对不算是夸大其词,两人带着六七艘战船做先锋,刚刚逼近满剌加港口,险些没有被西班牙人安置在港口和港口四周的大炮打得一个白日飞升,这还是两人见机得块,发现对方居高临下轰击他们,而自己的还击,连对方的油皮都擦不到,两人简直是撒丫子就跑,饶是如此,其中的两艘船已经捱了不少炮弹,连士兵水手,都折损了几十人。 面对高高安置在山上的炮台,四海船队的铁甲舰的铁甲,这一次可是一点作用都不起了,炮弹直接从天上落在甲板上,落在船楼上,这次鲁莽的进攻,没有折损沉没船只,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现在,西班牙人知道了大明人的决心,而大明人也知道了,即使是在东方损失了不少船只,这西洋人的远征舰队,也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两支舰队,算是就在这里耗上了。 当然,堵门这种事情,钱无病是不会干的,西班牙人背靠满剌加,哪怕他的船队堵在外面多长时间,人家都不在乎,但是,他可耗不起,将受伤需要修理的船只和人员送回淡水,钱无病带着船队开始朝着暹罗进发,如今的占城,寮港,都是船队的补给和休整基地,作为这样一支规模的船队,钱无病更满意寮港作为补给休整基地,这除了寮港有足够的地方够船队机动,瓦力王子如今的竭力迎奉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占城和暹罗比起来,还是贫瘠了一点,有这样的冤大头愿意为船队买单,钱无病何乐而不为之。 实际上,得到了大明的支持的瓦力王子,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咸鱼翻身了,有占城做盟友,有大明支持,他在暹罗的风头,一时无两,甚至在暹罗王国的重臣中间,都有了希望老国王退位瓦力王子成为新国王的谣言,当然,这谣言是怎么产生,这个就不用深究了。 711.第711章天朝大军 “啊~切!” 看到远方的港口逐渐露出了身形,钱无病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一次,奥利维娅只是淡淡的朝他看了一眼,钱无病微微笑了笑,朝她扬了扬手中尚且带有余温的手帕。 “歩卒们不能让他们闲着,到了寮港,找那瓦力要一处营盘,眼下没有他们的用处,不见得将来没有他们的用处,这操练还是不能停,船就这么大,在船上操练不开!” “我留一半人在船上,其他人上岸!”奥利维娅点点头:“那个暹罗人,能够保证咱们的补给么,不要倒是让咱们自己动手去找?” “他巴不得咱们上岸呢!”钱无病朝着远处指了指:“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啊,从前,有一只老虎,还有一只狐狸,这老虎……” “狐假虎威,大人,你已经说过这故事了!”奥利维娅瞟了他一眼:“我真的没那么笨,这样的事情,还要你一遍一遍的提点我!” “说过了么?”钱无病摸了摸鼻子,微微有些惊奇,他也不知道这故事是出自什么地方了,反正不是大明的典籍里就是了,想来是闲聊的时候,曾经和属下们说过这个故事,此刻却被奥利维亚抢白了一句,这让他有几分汗颜。 “咱们就是老虎,这瓦力想做哪只狐狸,但是,这狐狸就是想借老虎的威风吓唬别的动物,也得先拿出来一点东西诱惑老虎,所以,你的人上岸之后,吃喝粮饷,都不用担心,反正他说了,大军在暹罗一天,他就负责一天!” “我倒是不怀疑他的野心!”奥利维亚说道,“问题是,他不过是一个王子,又不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咱们船队,几千张嘴,这养起来可要吃力的很了!” “那就让他成为国王好了!”钱无病哼了一声:“你去和他谈,我想,他应该是求之不得的!” …… “殿下,殿下,天朝的战船回来了!” 随着侍从的消息传了进去,瓦力很快的走出的自己的临时宫殿,出现在了码头上,看着远处巍峨如此的船队,缓缓的开来,瓦力在阳光中肃立,脸上的神情,虔诚得犹如参拜神祗的信徒。 有几艘战船,缓缓的进港,但是,更多的战船,却是留在了外面的海面上,瓦力确定几艘战船有进港的意思,急忙令人前去引导疏散港口里的其他船只,而他自己,也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奥利维娅将军!”看到身材高挑的丽人,一身戎装的从船上走了下来,瓦力急忙上前:“欢迎来到暹罗!” “不用看了,大人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下船了!”看到瓦力在自己身后左顾右盼的,奥利维娅冷冷的的说道,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瓦力了,自然知道瓦力此刻最想见到的是谁。 “奥利维亚将军您来了也是一样,都是小王的荣幸!”瓦力嘿嘿一笑:“我令人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将军先休息一下,小王再率领特意从王都赶来的一些仰慕将军虎威的王国重臣,为将军洗尘!” “安排好了?”奥利维娅微微一愣。 “都安排好了!”瓦力含笑作答,很快,他的笑容就开始变得有些僵硬起来,在奥利维娅的身后,一队一队的红衫大明士兵,正从那巨大的海船上鱼贯而出,而码头上看热闹的民众和他的一些士兵,已经开始哟了一些惊惶的声音。 “两千人都安排好了?”奥利维娅似笑非笑:“我听大人说,你主动要求我海外千户所在你暹罗设置衙门,这次来,顺便就把这事情给办了吧!” 瓦力脸上闪过一阵复杂的神色,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呵呵一笑:“那是小王求之不得的事情,小王有些疏忽了,我这就令人去安排,最多两个时辰,将军的士兵,就可以进入营房休息了!” 瓦力的心情有些矛盾,他既想借大明人的势,能够在他众多的弟弟当中,毫无争议的接替王位,但是,这个势的把握得有个度,他不大想自己失去控制的能力,就好像他听到海外千户所在各地设置的百户所的规模后,他主动要求在暹罗也设置百户所,因为他了解到了,大明一个百户所大概一般只有放置三五百士兵,鬼知道为什么名字叫百户所,却有几百人,名字叫千户所,却有几千人,大明的这些军制,他实在是无心去了解了。 三五百人,这点人手,他认为自己还是控制得住的,暹罗王朝和大明比起来,不敢说大,但是,和这周边的国家比起来,那绝对也不算小了,除了一个大越人,暹罗人在这中南半岛上,还真的没什么对手,这国内常备的军队,一般也能保持在两三万人的样子,当然,再多,这国家也就养不起了。 两三万人对付三五百人,当然没什么悬念,这样的话,他暹罗也不担心成为第二个占城。但是,这个三五百变成了两千,而外面海面上,还停落着一支随时可以沿着河流抵达王城的大明舰队,这就似乎有些让他控制不住了,如果大明人真的对他暹罗有觊觎之心,他就算当了国王,那又有什么意思,了不得就是一个傀儡国王,还不如在这寮港,当一个自由自在的王子呢! 但是,他能说“不”吗? 他现在费尽心机甚至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搭上大明的这条船,这个时候翻脸的话,被踹下船的,肯定不会是大明人,而他一旦被踹下船,那他想做一个傀儡,只怕都是奢望了。 几艘船上的士兵被倾吐到了港口的码头上,很快,在几艘船就退了出去,又有新的船只靠了过来,然后,依然是噼里啪啦的往岸上下人,等到奥利维娅的这两千人都上了岸之后,原本岸上的惊惶声,议论声,通通被压抑了极点,码头上,剩下的,除了肃杀的气氛,还是肃杀的气氛。 两千人不算很多,摆在码头上,甚至连围观的暹罗人和民众,看起来似乎也不比这些士兵少,但是,当四个整整齐齐的方阵,无声无息的在码头上展开,然后无声无息的保持了一个多时辰的时候,这感觉,就很令人有些心惊了。 奥利维娅背着着,在方阵前面,轻轻的踱步,她甚至是背对着后面那些拿着刀枪站得笔直的士兵们,正是她这貌似闲散的举动,看在暹罗人眼里,和身后那仿佛沉默的野兽一般的士兵方阵,对比更加鲜明,哪怕是刚刚看到领军的奥利维娅是个女人将军心里还微微有些轻蔑的暹罗人,此刻对那个背着手随意的走着,甚至还有闲暇将码头上的碎石子一脚踢开的身影,心里头有震撼,有畏惧,有仰视,唯独刚刚那一种轻蔑,再也找不到了。 能统领这样的一支精兵的将军,不管是男是谁,都值得他们如此。 “将军,安排好了,距离这里两地里的一处营盘,以前是小王的军队曾经驻扎过的,安排将军的属下,绰绰有余!” 去安排这一切的瓦力,从远处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的对着奥利维娅说道,对于奥利维娅身后的那些士兵,和他离开时候没什么不同,他仿佛没有看见一样。 “就那里了,你派人领着我的人过去!”奥利维娅点点头。 “不过……”瓦力犹豫起来。 “不过什么!” “不过,当初西夷曾经炮轰过这处营盘,若是海上有威胁,这营盘不能算是安全!” 瓦力纠结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话,这种事情,如果不说在前面,日后真的要出了问题,这大大明人肯定会怀疑是他今日的安排出了差错,但是,两千人吃住操练的军营,可是那么好找的,他除了这当初安置王城来的禁卫军的这一处地方,还能将人安置到哪里去,要知道,这里是寮港,可不是王城。 “带路!”奥利维娅指了指海上:“他们在,西班牙人有机会炮轰我的士兵吗?” “那敢情好!”瓦力如释重负:“我还带回来咱们暹罗最有名的几个郎中,不知道钱大人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这些郎中去给大人看一看,这也是小王的一番心意!” 奥利维娅看了看他,直接就懒得回答这话,大人生病,你弄几个野郎中来,什么意思,这点眼色都没有,居然还想当国王。 差不多在码头上站立了一个多时辰的方阵,终于动了,在奥利维亚的一挥手之下,从安静变得活跃起来,也就是几个互相之间的事情,一排排的士兵,从慢慢走动,到开始跑动,很快,码头上就只能听得见脚步声,武器的磕碰声,军官的口令声,其他的声音,一概都听不到了。 知道这些士兵,带着灰尘,慢慢消失在码头上所有人的视线中,这码头上的人,才齐齐呼了一口气,好像一直压在心头的某种重负,一下被搬开,身心顿时一阵轻松,他们不知道,这种让他们感到震撼而又不舒服的东西,叫做威势,而他们也从来未曾看见过。这威势,不是随便军服拿上武器站在那里就能看得到的,至少,在暹罗的军队中,他们就从未看见过。 “原来,这就是天朝的大军啊!” 人群中,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似乎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是啊,原来这就是天朝的大军啊! 712.第712章两个首领两个打算 作为一个补给基地,寮港勉强算是合格了,当然,在钱无病眼中的合格,却是瓦力凭了老命周旋的结果,正是奥利维亚那句话,他不过是暹罗的王子,而不是暹罗的国王,将一支武力足够威胁到暹罗王朝生存的军队,迎接到暹罗的土地上,已经令王都很多官员颇有微词了。 倒是他的父亲,暹罗国王却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也不能说没有动静,大抵就是一个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这让瓦力的胆子又大几分,在大明船队和士兵停驻寮港的这段时间里,他倒是不辞辛苦的在寮港和王都之间,往来频繁,至于到底是不是他说的为了天朝大军的事情奔走,这就不是钱无病所希望了解到了的。 对钱无病来说,一个靠山来的国王显然要比一个对大明似乎不闻不问的国王要有用的多,只要瓦力对大明的支持力度不变,在不影响对西班牙人作战的前提下,钱无病甚至可以出兵为瓦力恫吓一下他的那些反对势力,当然,至于打生打死,钱无病没这个兴趣,瓦力不到最后关头,大概也不会开这个口,暹罗人的事情,终究是要靠暹罗人自己解决。 一眨眼,在寮港已经差不多呆了一个月了,这期间,四海船队始终保持着对满剌加的军事压力,试图将西班牙人的船队引出他们的老窝一战,但是,西班牙人显然看穿了大明人的用心,要么就呆在港口里固守,要么一旦出动,遍是倾巢出动,期间好几次四海船队派出去的小股船队,差点被对方包了饺子。 战局有些不尴不尬起来。 慕四娘在回到淡水后,几乎是没怎么做停留,就找到了寮港这边来了,护送她的朱云娘将她送到了寮港,便带着自己的战船去了吕宋,如今西班牙人的活动范围,被死死的困在了满剌加这周围海域,吕宋那边,即使只有这几艘中型战船,却是也不担心遇见大股的敌船。局势在那里摆着,在吕宋,西班牙人并没有太大的利益,损失了几百人就损失了几百人,在如今的战争条件下,圣安诺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将宝贵的军力浪费在这个还没有完全属于他们的地方。 你要是换个地方试试,比如,古里国,迈索尔,德里苏丹国,你看圣安齐还有没有这么淡定,这些都是后世印度联邦的一部分,在这个时候,可还都是单独的国家,西班牙人人在这些地方,经营得最长的已经有了七八年,在东印度群岛也就是俗称的香料群岛没进入西班牙人的视线之中的时候,这些地方的香料产出,几乎成了欧洲的主要香料来源,这些香料从这里万里迢迢的运回欧洲,其价值可不是几倍几十倍上百倍的攀升,这攀升的倍数单位,得用千来计算,香料贸易给西班牙王国带来的财富有多么巨大,那就可想而知了。 满剌加就横亘在大明船队和西班牙王国的香料产出地之间,这个时候,圣安齐那捉襟见肘的兵力,用于防守,用于将大明舰队拒绝在他们暴利之地的门外,这才是最符合西班牙王国的利益的,至于吕宋,占城这些尚未吞进嘴里的地方,来日方长嘛! 当然,所谓的远征舰队的主要任务,圣安齐眼下自然不会提了,虽然刚刚开始打了大明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是,这接下来的事情,就似乎没有那么美妙了,眼下数十艘巨大的大明主力战船,率领着数目不明的各种船只,在稍稍休整了几个月,居然就开始气势汹汹的反击了,圣安齐虽然人前不说,但是,在心里他却是已经暗暗的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小看了这个帝国了。 是的,眼下云集在寮港,占城的,并不是只有四海船队的十几艘船只,更有刚刚拿到天津,福建淘换下里的战船的新组建的广东水师,还有拿到新船特意熟悉船只的福建水师的一部分,虽然他们是“以战代练”的名义,跟同四海船队作战,四海船队也没有统领他们的权利,但是,圣安齐不知道这一点啊,在他的眼里,大明的舰队,只有番号的区别,其他的可都是一样的。 这个时候,不管是钱无病还是圣安齐,都已经知道了里昂被俘的消息,这消息对于钱无病来说,算是聊胜于无吧,但是对于圣安齐来说,这可就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了,对于士气的打击不说,明军放回来的几个圣安齐家族的族人带回来的话,让他知道,明军为了确保里昂被俘的消息能够传回西班牙人,竟然勾结了罗马人,甚至从陆路上和那些阿拉伯人也通了消息,防备的就是他这个舰队司令捂盖子,想想那个令自己头疼的女儿,有想想如今落在敌人手里生死不知的儿子,饶是圣安齐一向都是杀伐果断,此刻也不禁有些犹豫起来了。 最后,他现选择了还是如实上报,正好眼下也到了香料收获的季节,趁着这个机会,将部分受伤致残的士兵和今年的收成,连同这个消息一起带回国内,起码,这消息由自己传到自己的女儿手里,总比女儿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消息的好,而且,他自己心中,也是有着打算,如果占据不利的话,熬到九月,今年所有的香料都收割完了,明国人如果还是这般咄咄逼人的话,那他就得试图和对方谈判一下咯,在远东,他对于这些王国还未曾涉足的土地,可是有着足够的授权,大不了这些目前王国还没有稳固统治的地方的利益,让给大明人一点点,实在谈不拢的话,大家可以继续打,不过,他又多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来和对方分出个胜负不是。 或许,在他将这东方的战况回报回去后,王国那边,还能派出一点援军,这就更好了! 圣安齐打的如意算盘是挺不错的,当然,他不是神仙,他可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他将这满剌加,吕宋一带的利益作为谈判的资本和大明的统帅谈判,在钱无病的心里,这些地方根本就是大明的利益所在,西班牙人压根就不应该惦记! 你拿我自己的东西一转身回头又送给我,难道我还会领情么?这是钱无病真正的想法。 713.第713章困惑 第七百一十五章困惑 圣安齐有圣安齐的困惑,钱无病也有钱无病的困惑。 随着水师们的到来的,还有吴虎臣的书信消息,钱宁想坐看吴虎臣和水师掰腕子然后吴虎臣吃瘪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们太小看吴虎臣在王岳心中的重要性了,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钱宁,哪怕是内阁的那几位大学士亲自来到南京,向王岳提出这个要求,王岳那绝对也是直接打脸没商量。 扯犊子呢,你一句话就叫我看着外人欺负我的家人,要不,咱们换个个儿,让你家那个做进士出身的儿子,来南京让我修理几天? 王岳的里外亲疏,可是分得格外清楚,实际上他这年纪也到了无欲则刚的地步了,如果不是为了钱无病和吴虎臣保驾护航,他这个南京镇守太监,真的无所谓做不做下去,一个风烛残年的残缺老人,你说他贪恋富贵,贪恋权柄,这依然是扯淡的话,如果王岳这样的人的话,当初他就不会主动请辞司礼监掌印的差事,自请到南京来养老,当然,他也就不会遇上钱无病和吴虎臣两人了。 正经是这辈子,他该经历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该享受的富贵,都享受过了,临到老了,能够有个善终,能够闭眼的时候,有后辈送终,这才是他最惦记的,当然,能够回归祖祠那就更好了,不过,他大抵不是指望的,一个阉人,入了祖祠,也只能是给族中的子孙后代耻笑。 所以,这老家伙护犊子护得厉害! 钱宁派去的人,直接碰了一鼻子灰不说,反而引起了王岳的疑心,他都怀疑是不是钱无病不再锦衣卫,这钱宁起了异心要反水对付钱无病,而首先想的就是拿吴虎臣开刀了。王岳这疑心一起,动静可就大了点,人活到六十几,又一直呆在高位,这人脉可不是钱无病这等新起之秀可以比的。 京师里悄悄打探锦衣卫几个头头脑脑事情的人,几乎是一夜间就多了起来,这些人简直各色人都有,这一下,就连钱宁都慌了手脚。 咱不带这样的啊,咱们谋划的事情,要保密都还来不及,这王公公这么做,可不是平白无故的让人起了疑心,顺着这条线一查,这和满天下嚷嚷有什么区别。 和慕天秋一商量,得,算起来王公公你也不算外人,娘娘若是不好了,钱无病也就不好了,那你王公公自然也不好了,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 也是,钱宁快马加班奔赴南京,面见了王岳,将自己的用意道了出来,这面见的过程外人不得而知,不过,两人见面后,这京师里的各色人等打听锦衣卫消息的动静,戛然而止,却是让慕天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些人,简直是涵盖朝中各派啊,清流,武官,勋贵,甚至内官,那让这些人住口,那至少得皇帝加上内阁这样的组合才行,锦衣卫可没这个本事。 王岳一听是这样的事情,顿时就帮钱宁下了决断。 “正好这个月水师的那帮小崽子来提船,你让你的人,直接随船去,将消息带给无病,眼下无病正在对付西夷,要是等你的这伎俩奏效,那可不是一两月的事情,眼下他都没在淡水,你到哪里去寻他!” “主要是怕我和慕大人多心了,若是过的几日,陛下龙体安康,这不是多此一举了,迟一点就迟一点,也不是多碍事的!” “别和我玩这个心眼,陛下龙体安康?十几岁的小伙子,不过是一场防寒,放在我年轻那会儿,哪怕是不用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这宫里天下的珍奇药物伺候着,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太医诊治,这陛下的这点小毛病,居然越来越严重了,拖了二十多天不见好,眼下你居然给我说,陛下的龙体就会这么突然好了?” 这也是因为在镇守太监府自己的地方,外面把守的都是自己的心腹,王岳说过格外的露骨,甚至有些大不敬:“那我就问你一句,万一陛下好不了呢?” “这……”钱宁张口结舌,这个念头,他是有过,可是他可一点都不敢往深处想,眼下被王岳这么一语挑破了这个脓包,这脓包里的东西,自然就一涌而出了。 “娘娘年轻力孤,又身处深宫,皇子尚在襁褓,懵懂无知,宫中奸人环伺,这个时候,你居然给我说迟一点不碍事?”王岳脸色有些涨红,说话的声音也快了许多,显然除了愤怒之外,对于钱宁,或者说,对于钱无病一手提拔起来的慕天秋,他感觉到很失望。 “事情不会到那一步吧!”钱宁喃喃的说道,似乎不敢置信。 “到了那一步,可就迟了!”王岳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办事的,居然这个时候,还顾忌别人的看法,你锦衣卫有人机警又身手不错的女人,尽管给我派到宫中去,我这张老脸,虽然没以前管用了,但是我还在这个位子上,宫里总是有些人会给点面子的,回头我给你几个人,你回京后就和他们联系,不管事情如何,陛下的事情你们插不了手,但是娘娘的安危,你们得给我护住了,尤其是皇子,一旦真的有不忍言的事情发生,娘娘和皇子,必须在咱们的手里!” 有了王岳这么一番提点,钱宁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回京之后如何安排不说,但是,不到半个月,身在寮港的钱无病就接到了吴虎臣的书信,这效率已经是不可谓不高了。 回,还是不回? 钱无病纠结起来了,不回,若是真的有坏事发生,他大概永远都回不去了,包括他留在那片土地上的所有亲人部属,所有他有牵挂的人。在他的印象当中,朱厚照的确是落水后染了风寒而死,但是,史书上也语焉不详,朱厚照的死,的确是疑点多多。原来以为,朱厚照有了子嗣,行为也变得收敛了许多,这种事情没有机会再发生了,但是历史的车轮终究是滚滚向前,他这支小蚱蜢,实在是挡不住。 唯一有所改变的,在原本的历史上,朱厚照落水后病亡,是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而眼下的朱厚照,两二十岁都不到,难道是因为他有了子嗣折损了寿数? 这个疑点多多,钱无病自然是按照阴谋论的想法来看待这问题,那么,不管是谁,能对付得了朱厚照,甚至觊觎这皇位,那他钱无病这个朱厚照最大的鹰犬走狗之一,毫无疑问是在清除的行列之中,也就是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他是跑不掉的,但是,既然知道了这么回事情,这个时候,他丢下这和西班牙人的战事,率领亲随部属回京,或许,能够阻止这事情的发生。 只怕是阻止不了! 他苦笑了一下,此刻的他,正在寮港的一山顶上,享受着午后的那一份清凉,当初瓦力就是在这里,看到王钰的船队踏海而来的,钱无病既然踏足了寮港,在瓦力的眼里,这就是寮港最尊贵的人,将自己的“行宫”奉献出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他能阻止历史的发生么,事实上,从他意识到到自己有着后世的记忆的时候,他发现凡是自己知道的历史,都是一一实现了,没有一个例外,甚至,有很大一部分,还是他按照历史的发展而主动推动的,和原来的历史轨迹有区别么,有,但是,那也仅仅只是技术问题,事情发展得快慢问题而已。 刘瑾该死,所以他还是死了,杨一清是三边总制,在天牢里转了一圈,结果还是官复原职了,安化王要反的,还是反了,哪怕他捡了一个漂亮媳妇,依然改变不了安化王反然后被镇压的结局,也许,从长远的看来,在几十年甚至百年之后,他这只小小的蝴蝶掀起了的风暴,会影响到大明,影响大整个世界,但是,在有生之年,他能不能看到还是一个不确定的事情。 世界上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钱无病,于是多了很多与众不同的东西,四海船队,东番淡水,郦人南迁,占城归化,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一条巨大的河流身边,分出的一条小小的支流,在这小小的支流里,不管浪花扑腾的有多高,在这支流的水量没有超过主流的时候,那么支流永远都改变不了那条巨大的河流的走向。 这个水量的大小,就是钱无病带来的影响变化能够有多大的大小。 “很麻烦的事情?” 奥利维娅手上拿着一件长衫走了过来,钱无病拿着这封信在这里看了半天,她知道他应该是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情了。 “天大的麻烦!”钱无病回过头,将信揣进了怀里,朝着他苦笑了一下:“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大的麻烦!” “我就在你身边!”奥利维娅在钱无病身边坐下,看着他的笑容:“我能够做什么?” 714.第714章山顶 钱无病摇摇头,没有说话,看着奥利维亚,这个女人活的简单,就没有他这么多的烦恼。 奥利维亚得不到他的回答,也不生气,她知道,有了自己这句话,这个男人,在需要自己的力量的时候,就不会吝于开口了。 两人就这么坐着,任凭清凉的海风,在两人裸露的肌肤上吹过,听着远处传来的士兵操练声,听着山下码头嘈杂的声响,似乎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奥利维娅是很喜欢这种氛围的,上次在酒馆,虽然也是和钱无病呆了那么一会儿,但是,又怎么比得上在这山巅,身边连一个碍眼的人都没有,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这也是她乐于看到的。 “你身边的那个叫做王艳艳的,是怎么回事,是你的女人吗?”良久,奥利维娅开口打破了这份静谧。 “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她!”钱无病笑了笑,“你不用对他太客气,倒是我家的苏苏小丫头,你不可以欺负她!” 钱无病以为是刚刚奥利维娅上来的时候,王艳艳在其中阻拦了她,奥利维娅顺嘴提起来,女人嘛,哪怕是自己身边得力的助手,难道就不许她们有打小报告的爱好了。 “她倒是对我客气的很,不过,似乎她和水师一些人很熟悉,以前没在你身边见过她,也不清楚她的来历,我就顺便说一下,若是你派去笼络水师的,那也就算了!” “水师的人很熟?”钱无病笑了笑,这王艳艳一辈子都在运河上跑,认识些水师的军兵将官,这再正常不过了,如今大家又远离大明,在这寮港看到昔日熟悉的人,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吧! “我派人笼络水师干什么?”他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水师战船,“正经是应该水师来笼络我,没有我这么识大体,这些新造的船只,轮得到他们惦记么,别以为淘换下了一些旧船就已经给我面子了,这些新船,可都是咱们的银子打造的,朝廷就是担了个名儿!” 他指着海面,豪气顿生:“没有我四海船队,这里是大明水师以战代练的战场么,西班牙人来势汹汹,沿海水师受挫严重,若不是我钱无病,只怕此刻水师保家卫国尚且捉襟见肘,哪里来的今日的远征!” “嗯!”奥利维娅大以为然的点点头,她最欣赏他此刻的神情了,看着钱无病神采飞扬的样子,她甚至心里暗暗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就不早几年遇见他呢,这样的话,自己在东方可得少吃多少苦啊! “这场战争,应该可以称之为香料战争了吧!”她开口道:“我都没有想到,我会亲身参与这样波澜壮阔的战争,这和我以前做佣兵的时候遇见的战斗,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如是你看到大明北方的战争,动辄几万几十万人在辽阔的草原上厮杀,恐怕那时候你就会感叹,如今的这点场面,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了!”作为过来人,钱无病有资格说这话,哪怕是在他府里被闲置的蒙古公主安吉丽娜也比奥利维娅有资格说这话,说道这里,钱无病禁不住想起万里之遥以外的那个女人来,那个女人的面口似乎变得有点模糊了,虽然那个女人曾经俘虏过他,是他生命中的一段不可抹去的黑历史,但是,哪怕她此刻养在她的府里,每天看看花,逗逗鸟,她对大明的贡献,也是足够了的,没有她的存在,北方至少不会安定下来的这么快,也许,在他父亲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籍口,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藉口,让北方的边境多了几分安宁,少了几分战乱。 “就是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打多久!”奥利维娅的低语,打断了他有些发散的思维:“也许,西班牙人应该要意识到了,这里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征服的地方!” “当然是越早结束越好,战争在持续,这贸易就没法展开,没了贸易,就没有了银子,我可就是要坐吃山空了!”钱无病微微笑了起来:“不过,不着急,我们在这里着急,西班牙人应该比我们更着急,毕竟,这里距离大明,可比距离西班牙人要近得多,这一场战争,西班牙人人注定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的,先前他们得到的些许小胜,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幻觉罢了,打起持久战来,他们必败无疑!”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应该会很快派人和你来联络了,对了,那个圣安齐。里昂,你真的不打算好好利用一下么,毕竟他是圣安齐约瑟的儿子,若是他死在了东方,那圣安齐家族,就得重新在西班牙挑选一个继承人了!” “不着急!”钱无病胸有成竹的摇摇头:“若是他父亲真的在乎他的话,此刻应该就有举动了,若是他不在乎他儿子,哪怕就是在当着他的面,将他儿子处死,他也不会眨眼,待价而沽吧!” “大人,大人!” 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了齐横的声音。 “什么事!”钱无病回过头来,看这气喘吁吁爬过来的齐横,他交代过没有事情,就让他在这里静静,作为他的贴身护卫的齐横,此刻这样子跑过来,那肯定是发生事情了。 “雁大人的属下抓到了一些逃兵!”齐横气喘吁吁的说道,“此刻雁大人就在那边候着,如何处置这些逃兵,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雁七这是越来越混回头了!”钱无病眉毛一皱:“临阵而逃,怎么处置,还要来问我,该打军棍的打军棍,该枭首示众的枭首示众,若是为了几个逃兵,乱了我的军心,他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奥利维娅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若是雁七不肯当恶人,这个恶人奥利维娅不是惮于当的,慈不掌兵,这道理古今中外皆同,而一支军队里,出现了逃兵,不管是谁掌控军队,都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大人,王艳艳也在逃兵当中!”见到奥利维娅就要离开,齐横快速说道:“雁大人知道王姑娘是大人身边伺候的人,才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事情,怕是还是大人亲自走一遭的好!” 715.第715章破事儿 王艳艳真的没有想到,在距离大明这么远的地方,还能看到那些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们。 所谓“灯下黑”,大抵就是值的这种情形了,锦衣卫千方百计要搜捕的人,谁又会想到,他们就堂而皇之的混在水师中,并在锦衣卫的屁股后面跟着和西夷作战,当跟着被钱无病放了假的苏苏在四处游荡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好悬没有叫出声来! 好在苏苏并不是一个什么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她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而已,对于她的失态,随便几句就搪塞了过去,也不见她起半分疑心。 等到陪同苏苏回到钱无病的住处后,她又偷偷的溜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她的那些兄弟还在那里等她。 实际上,看到王艳艳,这些混入了水师的漕帮汉子,比起王艳艳更加心惊,这里是哪里,是暹罗的寮港,远距离大明只怕是千万里之遥,在这里还能遇见王艳艳,这不能不说是缘分了,当然,除了缘分之外,他们还有说不出的担惊受怕。 如果说在大明,钱无病这个锦衣卫的大头目在这些漕帮汉子眼里,是一手遮天的话,那么现在跟随着水师出海作战,他们对于钱无病的认识可就更加深入了一层,以前是一手遮天,那么现在钱无病,就是天! 这不是妄言,他们亲眼看到,哪怕是他们的参将大人,在锦衣卫的一个百户面前,也是陪着笑脸,更别说这锦衣卫的百户上面,还有千户,钱无病作为这些人的大头目,这气焰何止是滔天。 原来对于有着距离敌人越近的地方就越安全的想法漕帮汉子,若是没有看见王艳艳,大抵还会一直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在水师呆下去,但是,王艳艳也在这里,这就由不得他们有些想法了,当然,想的最多的,他们还是,这个昔日的首领,会不会将他们的身份说出来,王艳艳的样子,可有点不大像他们隐名埋姓,低调的混日子,谁知道他们在水师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谁又知道,这昔日里重义气的大姐大,还是不是昔日的那个人呢? 值得庆幸的是,王艳艳身份虽然变了,但是,人还依然是那个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依然没有改变。 “留在钱无病的身边,是帮主的命令!” 王艳艳是这样给自己的兄弟们解释的,不过,看这些漕帮汉子的眼色,只怕这些人,对于这个说法,大都都是怀疑的样子,若不是她以前的威望犹在,只怕这些人口中,更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比如说:不会是你看上这个小白脸了吧!或者是,不会是这个小白脸看上你了吧! 之类的云云。 总归,这说话不能让人安心,这些人一商量,这寮港太没安全感了,要不,大家跑吧!反正这里不是大明的地界,大家随便往哪里一跑,山高路远,就不信锦衣卫会特意为他们这些人漫山遍野的派并去搜寻,当然,就算搜寻,这当地的官府也得答应啊! 当然,王艳艳肯定是不同意的,她接触的层面比较高,知道眼下的环境,并不像这些兄弟想的那样,锦衣卫不敢搜寻他们,真的要是事发了,至少他们知道的地方,眼下就没有锦衣卫不敢去的地方,除非他们一心投敌,跑到西夷的地盘去,或许才有让锦衣卫却步的可能! 她的这些劝说的说辞,更加让她的这些兄弟们起疑了,这不是夸大锦衣卫的能耐,就是干脆和他们不是一条心,整个人都靠到锦衣卫的那边去了,既然如此,他们就更不能放王艳艳走了,不管是动之以情还是晓之以理,或者是干脆暗地里打算动武,他们都没打算让王艳艳回去。 王艳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自己昔日的兄弟们裹胁了,就算是被裹胁吧,王艳艳心里还有昔日的情分在,并不是觉得特别难受,没准在她的心里,也一直暗暗有着想离开钱无病身边的潜意识,昔日叱咤江湖,轮到为一个丫头片子做护卫,这不是一般的人可以隐忍的。 但是,要命的是,这些兄弟们怀疑她和他们不是一条心,谁又知道,在这些人里,却是早就有和众人不是一条心的人。 没人愿意流落异乡,在水师,也算是正经出身,真要是做得好,将来靠着自己的本事挣个一官半职也不是多遥远的事情,等到十几二十年,或者钱无病干脆死了,谁还记得当初他们犯的事情,这种想法,不是人人都有,但是这些人中,绝对有人有。 于是,风声就泄露出去了。 没等他们的计划变成现实,他们才刚刚趁着天色尚早没有到回战船的时间,寻个机会就准备开溜,然后,还没有跑出几里地,就被大群的兵丁给围住了,面对着明晃晃的刀枪,这些人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经历过军队战斗的人可是知道,这比不得江湖厮杀,一旦他们露出反抗的意思,这些手段极辣的士兵,没准立刻就是刀枪齐下往死里招呼他们了。 一群“逃兵”就这样被带了回来,事情报到雁九那里,雁九过来看了看,一眼就看到躲在人群里装鸵鸟的王艳艳了,没办法,作为钱无病的心腹,他没理由不认识王艳艳。 当下他不动声色的的令人将这些人看押好,然后一回头,马不停蹄的就找上钱无病了。 “人带来了没有?”钱无病脸都黑了,不是急的,是气的,这是王艳艳啊,这个在他身边出入自如的人,他不担心对方有谋害她的动机和能力,但是,和逃兵搀和在一起,这怎么都不是给他钱无病长脸的事情好不好。 “马上就带来!”雁九点点头,这是大人要亲自审问了:“是带王姑娘一个人,还是将所有的人都带来?” “我认识那些逃兵吗?”钱无病瞪了他一眼,雁九一看钱无病与其不善,再无二话,抱头鼠窜而去。 片刻之后,王艳艳被带了过来,雁九对她还算客气,只是搜去了她的随身武器,却是没有缚住她,等到她被带来钱无病跟前的事情,这些天来,她在钱无病面前总是一副木然的样子,终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惶恐的眼神。 “知道军中是怎么对待逃兵的么?” 钱无病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没好气的问道。 王艳艳点点头,也不说话。 “说吧,怎么回事情,你怎么搀和到这种事情当中去了,说得我满意,我或许能够放过你一马,若是不能让我满意,这些逃兵固然免不了一丝,只怕你我也不能放过,你应该知道,如果因为这事情你不能留在我身边,我会如何处置你的,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到时候,你别说我迁怒漕帮,实在是你太不知道好歹了!” “他们是水师的人,不是锦衣卫的人!”王艳艳没有回答钱无病的话,**的回了一句。 “你的意思说,我没办法处理水师的人了?”钱无病笑了起来,极其狂放:“我也不问了,奥利维娅,你亲自去,将这些逃兵枭首示众,我看水师的那位将军,会为了这些逃兵叫不平?” “明白!”奥利维娅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王艳艳急了:“是不是我说了,你就留下他们的性命!” “我不保证,你可以不说嘛!”钱无病斜睨了她一眼:“你可以试试!” “我说……”王艳艳一咬牙,长疼不如短疼,不说现在就死,说了或许稍微死得迟一点,更是或许能够不死,这样的选择,当真选择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王艳艳打算开口,那就再也不做保留,稀里哗啦将她的这点事情,一股脑的全部都倒了出来,钱无病一边听着,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这都什么破事情啊!眼下他要操心的事情的确很多,但是,怎么都轮不到这样的小事情来让他烦恼吧,这些人可真够倒霉的,这要是往那个山沟沟里一躲,他钱无病难道还费这个心思去特意找他们去,哪怕他们就是呆在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海盗当渔民也好啊,这些人居然干了水师,而且还好死不死的随着他们水师的战船,来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是这些人啊!”奥利维娅也想了起来,钱无病曾经给了她一份名册,名册上是要海外千户所缉捕的人,他曾经派人留意过,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下可好,这些人可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这事情交给我吧!”奥利维娅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处理,这种小事,就不用分他的心了,正经是他对这些打搅他好不容易和钱无病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的家伙,一肚子的怨念,可以想象,哪怕是钱无病不想杀这些人,这些人恐怕也是死罪难念,活罪难逃了。 “她你也带走!”钱无病指着王艳艳:“这样的人,我可不敢再留在身边了,她若是敢回去,就让他回去,回头和去和她算账,若是她不愿意回去,你看着给他安排个差事,让她证明她对我还用,不要让他的干爹和漕帮,为他的错误结账!” “你不杀我们?”王艳艳喜出望外:“我不会回去,哪怕让我去当死卒,我也不会回去的!” 716.第716章布置 王艳艳的事情,在钱无病心里,倒是没留下多少疙瘩,人交给奥利维娅去处置,王艳艳有的是苦头吃了,不管钱无病眼里怎么看王艳艳,担是在下面人的眼里,这王艳艳就是钱大人的婢女,此刻他交给自己的心腹处置,倒也是理所当然之事,真要是让水师的人去处理这事情,这就未免让自家人有些寒心了。 只是这样一来,接到吴虎臣书信后的种种纠结,因为此事似乎却是通达了一些,此刻等到王艳艳的事情尘埃落定,身边又安静下来的时候,钱无病思绪陡然清晰了许多。 回,为什么不回,这和西班牙人的战事,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如果不能尽快料理了这些西班牙人,那么,事先派点人手回京师,做好应变的准备也成。 至于朱厚照,那真对不起,钱无病不知道朱厚照是不是命里注定有这么一劫,但是如果真的有的话,他此刻插上翅膀飞回去,也未必来得及了,若不是,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朝廷里那么多的勋贵将军,那么多的内阁大学士,都是干什么吃的,难不成大家都是混吃等死,就等着看他钱某人一个人力挽狂澜改变一个帝王的命运么? 那就太扯淡了,这世界上多了他一个钱无病,或许有些与众不同,但若是没了他钱无病,一样该怎么样的就怎么样,趋吉避凶,顺势而为,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去叫慕四娘来!”钱无病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决断的神色。 护卫们匆匆而去,没过多长一会儿,慕四娘匆匆赶了过来。 “我想让带着点人手回京!”钱无病开口说道,慕四娘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不问问为什么么?”钱无病微微笑了笑,这丫头可是皇帝金口玉言赐婚的,但是她似乎从来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份已经改变了一样,还傻乎乎的当自己是锦衣卫的副千户,或者,在她的心里,一直就是跟着自己的身边的那个小护卫,从来没有改变过。 “为什么?”慕四娘从善如流,微微歪着头问道。 “因为你是慕叔的独生女,因为你和凤儿交情莫逆,更因为你是陛下亲口许给我的!”钱无病看着她,也不绕弯子,他知道,和慕四娘说话,最好还是直来直去的好:“你是慕叔的独生女,那么,未必要在镇抚司衙门,在家里,就可以和慕叔商议如何应对京师里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你和凤儿交情莫逆,那是你曾经在凤儿怀孕的时候,尽心尽力护卫了他半年之久,凤儿大概这世上,除了陛下和我以外,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了,你取信于凤儿,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至于你是是陛下亲口许给我的,这事情,府里的几位姐姐都知道,如今在京中的嫣然更是清楚此事,所以,虽然你还没有进我钱家的们,其实也算得上我钱家的人了,有些东西,交给你,有些事情叫给你,我放心!” “出事了么?”慕四娘虽然看起来有时候憨憨呆呆,但是,她脑子并不差,钱无病这么一说,她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不知道,最好不要出事,如果不出事,你也不过是白走一趟,就当是回去看看爹娘,如果出事了,哎,如果真的出事了,这事情,可就是大到你我未必搀和得起的大事了!你眼下也别问这么多,回到京师,你第一时间去见你的父亲,他会告诉你的所有的事情的!” “那我回去!”慕四娘干脆利落的点点头,钱无病话已至此,她就没有任何疑虑的了。 “你不是一直都奇怪,我从哪里找来的这些护卫么?”钱无病指指齐横他们,“我也知道,那暗地里还隐藏的人,肯定也躲不过你的眼睛的!” “是铁卫!”慕四娘毫不奇怪的点点头:“刚刚开始是有点奇怪,后来我就想到了,然后找雁七稍微打听了一下,就猜出来了!” 她抿嘴微微笑了笑:“如果不是知道你身边有铁卫护持,我怎么会放心漕帮的那个女人就这么跟在你身边,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你身边就是这些人吧!” “没错,这一次回京面圣,我带了二十多名铁卫出来,在你父亲身边,还有二十多名,剩下的在镇抚司各个职司上的铁卫,还是百余人,这些人,可是咱们锦衣卫的老底子,除了我和你父亲,谁都调遣不动!” “拿着我的信物,再和你父亲的信物一起使用,这些人看到了你,就知道你是他们新的统领了!”钱无病缓缓的说道:“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家人,我的家人,还有在宫中的凤儿,你都要给我护持好,若是实在是事情危急,将人全部带出来,只要你能到达海边,我领着船队来接你们!” “我晚上就出发!”慕四娘点点头。 “也不用那么着急,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出发也不迟,你在千户所身边有信得过的人,也带点在身边,海外千户所的人,和京师中没有多大的纠葛,只要不用咱们大明人,也不怕被别人收买笼络!” “嗯!”慕四娘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忸怩:“那我明天走了,你自己要小心……” 说完,红着脸急匆匆的逃了开去,这手刃敌酋脸不变色的淡定女,此刻居然露出一丝小儿女的娇羞,只是这最后的落网而逃,实在是让刚刚听到从她口中说出这样柔情的话的钱无病哑然失笑不已,原来,这个好像什么事情都漠不关系,什么时候都好像在魂游天外的女孩儿,心里还是有着这细腻的一面的,至少,在和自己未来的夫君离别之际,还是情不自禁的做出了这样的关切之举。 钱无病可不知道,这可不是慕四娘的第一次这么露出关切他的意思了,急匆匆的押着俘虏们离开吕宋回到淡水,又急匆匆的寻到这寮港来,要说这慕四娘是抱着一心要杀敌报国的心思,只怕说出去,连慕四娘自己都不信,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在这里。 717.第717章谈还是不谈 第二天,慕四娘就消失了,也许有人发觉了,也许有人不在意,毕竟慕四娘这个副千户,在海外千户所里,是出名的不管事,她的去向,倒是没有多少人去关心。 在慕四娘走后两天,从满剌加来的一艘商船来到了寮港,给钱无病带来了西班牙人想要坐下来谈谈的消息,距离上次在泉州换俘,这是西班牙人第二次提出的正式接触的要求,一帮水师的将军,锦衣卫的头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着实嗷嗷叫了一阵,对方要谈判,这是对方要服软的节奏啊,这简直是太扬眉吐气了。 不过,钱无病并不这么看! 西班牙人远征舰队的主力,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尽管这一次的战争,他四海舰队和水师的众多船只气势汹汹而来,也和西班牙远征舰队不大不小的碰过几次,但是,论起战争的强度,那是远远不及泉州海战的强度,那一站,双方几乎都是将所有的家底给拉上去了,红着眼睛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仅仅从那一战后,双方都要喘息两三个月才重启战端,就可以想象得到当时战况的惨烈,有继续战斗的可能,谁不会乘胜追击,天底下能够做到将军的,没有一个是傻子。 那么,西班牙人此刻要坐下来谈,这可就有点阴谋的味道了。 “缓兵之计!”格丽莎很是肯定的说,对于西方人的思维,她是当之无愧的专家,“如果我是西班牙人,我也要坐下来和你好好的谈一谈的,到十月底,西班牙人的殖民地的香料,基本上就会全部收割完毕,装上船只带回欧洲,一直到明年,这些殖民地都不会再给西班牙人王国带来更丰厚的利润了,这个时候,若是他们的舰队随着商船回到欧洲,大明的船队将他留守的舰队消灭,将他们辛辛苦苦建立的殖民地全部摧毁,就如同去年消灭他们的分舰队一样,那么,他们损失的可就不是明年一年的香料出产,而是很可能永远失去了他们的香料来源了!” “反正他们是不愿意打了!”雁七咋咋呼呼的说道:“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情,他们想打就打,不想打了就坐下来谈,这当怎么大明是什么了?” “不过,若是他们不想打了,这个时候时候坐下来谈,咱们可就是占了优势,这其中能够榨取到多少好处,那自然就不必说了!”格丽莎果然不是这几年做买卖做习惯了,张口闭口就是好处,不过,这也是古今中外的惯例了,两方在交战,主动要求停战的一方,若不是付出足够的代价,另外一方吃撑了答应对方的要求。 “他们能有什么好处!”肥胖的王钰哼了一声:“无非是他们占据的这些地方的出产而已,将他们全部干掉,这些地方的出产,都是咱们的,咱们还用得着他们给么?至不济,也得将他们赶走,让他们死了在这一块发财的念头,以后再伸爪子进来,咱们就剁掉他们的狗爪子!” 格丽莎脸一黑,这不是连她一起骂了吗,她一直惦记这这东西方贸易的事情,这简直是人所周知的事情。 “当然,要是咱们的货物卖到他们那边去,这不还有你格丽莎公主吗?”王钰刚刚狠话丢完,就发现格丽莎的黑脸,很是勉强的又圆上了一句,算是把格丽莎从伸狗爪子的行列中摘了出来。 “交通南北,货贯东西,咱们有了格丽莎,的确是不用考虑其他的人了,尤其是这些到咱们家里不问自取,还打算将主人揍一顿的恶客!”雁七稳重的发言:“不过,到底是谈是打,咱们肯定是不会随着他们的脚步走,一切听凭大人的意思就是了!” 钱无病看着坐在自己两侧的手下们,突然发现了一个现象,不知道什么事,在自己议事之际,这些手下们坐着的位置,居然自然而然的分作了两排,就好像眼下,雁家兄弟和王钰坐在他的左侧,而奥利维娅和格丽莎,还有卢卡坐在他的右侧。什么时候,他钱无病的山头,居然也分了本土派和外来派了。 “钱大人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卢卡一个人最是人轻言微,见到几位大佬都陈述完自己的意见之后,这才怯生生的开口到:“就是属下们不大清楚,大人想将这一场战争,进行到什么地步,也就是说,大人动员这么多的军队,到底是想达到一个什么目的!” 说了几句,他感觉到自己胆气大了一些,而众人也都齐刷刷的看着他,没有鄙夷的眼光,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果说大人是想拒敌于国门之外,通过这场战争,让西班牙人止步于此,从而大明沿海已经大人的淡水,都不受西班牙人的侵扰,那么,大人的这个目的,应该已经是达到了,既然我们处于现在的位置,西班牙人提出来谈判,那么,只可能是他们退一步,咱们进一步,大明的势力范围,将远远不止到达咱们脚下所处的这块土地!” 钱无病若有所思的样子:“你继续说!” “根据咱们的情报,西班牙人在古里国一代,建立殖民地已经有几年了,那里应该就是他们的底线,而如今满剌加在他们的手里,只怕他们也不会轻易让出来,大人若是派一个能说会道的将军,去和西班牙人谈,那么,很有可能,我们在满剌加以北的大部分地方,都能圈定势力范围,而西班牙人因为他们的根本利益没有被触犯,很可能会答应大人的条件!” “当然,大人若是志向不仅仅如此,那么,这样的谈判,根本就是毫无诚意可言,他们会让出来的,原本就是不属于他们的利益,对于大明来说,这不能容忍!” “满剌加不能落在西班牙人手里!”格丽莎冷冷的说道:“若是满剌加在西班牙人手里,那岂不是日后大明和我罗马的贸易船只,都得从他的眼皮子地下经过,受他们的盘剥,这种事情,万万不能发生!” “满剌加在当地人手中,好过在西班牙人手中,在大明的手中,则又好过在当地人手中!”格丽莎摇摇头:“咽喉之地啊,你当钱大人看不到这一点么!” “都说完了?” 钱无病看着沉默下来的手下们:“谈,当然要谈,闲着也是闲着,万一西班牙人答应将满剌加让出来呢,不去谈怎么知道,他们在什么古里国建殖民地也好,我是不管的,我钱某人不是什么胸怀大志之辈,眼眶子也浅得很,盯着的就是自家的这一亩三分地,满剌加和满剌加以北,西班牙人那是想都不要想了,这里不是他们的生存之地,有我大明船队的地方,就不应该有西班牙舰队的存在,这就是我的底线!” “那谁去谈!”格丽莎跃跃欲试,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她就只差指着鼻子高叫:让我去让我去了! “你的身份不合适,让奥利维娅去谈,你做她的副手,同时,咱们的船队和水师都提高警惕,别没主意,又让他们放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了!” “这个是自然的!”雁家兄弟和王钰齐齐答道,眼下他们三人,基本上就是四海船队的统领了,而奥利维亚等外来派,更多是势力在歩卒一边。 “至于地点……”钱无病沉吟了一下,这地方不能在大明的势力范围,也不能在西班牙人的势力范围之中,要不然,两方人都不放心。 “去吕宋吧!”钱无病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吕宋这个地方的归属模糊的很,眼下双方船队都距离得远,应该算是合适的!” “可是咱们刚刚在吕宋干掉了他们的留守士卒啊!”雁七嘀嘀咕咕,这可是慕四娘告诉他的,“选这个地方,这西班牙人会不会以为咱们故意在示威呢!” “哪怕就是将谈判的地点,定在寮港,只怕西班牙人也会乖乖的过来的!”格丽莎笑了起来:“大人实在是太体贴了,居然还为为西班牙人着想,难道大人忘记了,他们的舰队司令儿子,还在咱们的手中吗,咱们可没有拿这位绅士的性命,憋着他们的司令投降,也没有用这位绅士的性命,要求他们出卖他们王国的利益,不过是一个谈判的地点,难道他们愿意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公平二字,去试图惹恼咱们关上谈判的大门,并顺便丢掉他们舰队司令儿子的性命吗?” 钱无病恍然大悟,禁不住有些尴尬的一笑,这样的话,也只有格丽莎这种半是自己人半是外人的人才说的出来,他的属下们可没有做换个胆子,直接在他的面前嘲笑他考虑的不够充分。 “那就别东找西找了,就在寮港好了,告诉他们带消息过来的人,告诉他们我的意思,让他们派人来谈,顺便安一下他们的心,不管谈得如何,是谈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是谈完了大家继续开打,他们过来谈的人,我用大明锦衣卫海外指挥使的名头,担保他们的生命安全!两军交战,咱大明没有杀来使的习惯!” 718.第718章京师怪相 这几天京师里的气氛很古怪,就连普通老百姓都感受得到。 先是十二团营所有的士卒,被调拨出了城外,京师里除了三大营的士卒,百姓们看到得最多的,就是原本一月才进一次城来的那些威武大学堂的兵卒了,更是有知情的人,在关上门一家人嘀咕这事情的时候,悄悄的对家人们提到,就连京师九门把守的那些兵卒,似乎一个个都换了新面孔,他们这些老是进城出城的买卖人,都不认得其中一个了。 还有的是,京师的九个城门原本是每天早上寅时一刻开城,下午申时三刻关城,这规矩也在这几天变了,每天城门关开只有两个时辰的空当,不管这进出城门的人有多少,两个时辰一到,所有的城门都毫无例外的关门落匙,当然,也有不信邪的,仗着自家府上有些权势,试图在关门的时候强行进出城的,只不过,这些人哪怕将他们的主子的名号搬了出来,那些威武大学堂出身的巡城士卒,一点面子都不买,直接将这些都抓了起来,然后一个个丢进站笼里,这样来往了两次,所有人都规矩了。 奇怪的是,这些人身后的主子,居然好像也没什么举动,任由这些士卒这么糟践自己的人,这样的反应,足够让不知就里的平头百姓们打开脑洞,互相连篇了。 城门在被关上之后,若是有婚丧嫁娶,或者是病重危急的事情,一般还是可以和巡城司通融下的,但是这一次不同,除了这两个时辰以外,谁都叫不开这城门,用一个不知道的威武大学堂的士卒的话说:这就是上头的命令,他们也做不了主,就是在城外得了急病要死,那也就只能死在城外。 至于在朝里做官的官员们,反应更是古怪,京师里别的不多,就是官多,按理来说,这样的管制,那些自命为民做主的官儿们,早就有人挑了出来,对着朝廷一阵大骂了,大明朝的官儿,敢骂人的实在是不少,但是只一次,这些刺头儿们,一个个好像都吃了哑药,尽皆缄口不言,好像根本就没看到这事情一样。 皇宫大内,甚至皇城西北的豹房别苑的情形,那是普通百姓们接触不到的地方,但是官员们,尤其是有了一定地位的官员们却是知道的,那般的戒备森严,那般的重臣云集,这样的情形,只有在几年前孝宗皇帝弥留之极才发生过,而在这之前,当今陛下龙体欠安的消息已经在朝着流传了一个来月,这就不得不让这些人精儿似的官员们,往一些不好的方向上想了,当然,这事情,给谁一个胆子,也不敢挂在嘴上胡乱嘞嘞。 慕四娘就是这一片凝重的气氛中回到京师的。 进城的时候亮明了身份,慕四娘急匆匆的朝着镇抚司衙门赶去,按照钱无病的命令,她到京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和自己的父亲取得联系,然后接管钱无病给他留下的那些暗地里隐藏着的铁卫。在接管铁卫的同时,他的父亲当今锦衣卫指挥使慕天秋,有着足够的时间,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是从朝阳门进城的,到北镇抚司衙门所在,大概要半个时辰的马程,不过,进城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被一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兵丁给拦住了,慕四娘不知道城里巡城的兵丁已经换了人,不过,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将这些兵丁放在心上。 她就那么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拿枪执刀拦住她一行的兵丁们,倒是他从海外千户所带回来的这十几个护卫手下,不是扶桑人就是高丽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哗啦啦的就将兵器亮了出来,吓得街道两边的商铺纷纷关门,这眼看就是一副长街厮杀的架势,这个时候的京师百姓,比谁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领头的军将,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展开方式有点不对,一边大声对着慕四娘喊道,一边喝止着自己的手下们。 “末将是威武大学堂水科第四队统领张长发,奉上峰命令,请慕大人移步!” 慕四娘就那么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他。 她身后除了那几个拿着倭刀的娘子军,几个高丽出身的护卫,已经打开布袋,开始装填火铳起来了。 这张长发汗珠子都快下来了,他倒是觉得对方未必要胆子直接就在这长街上动手,但是,万一对方有这胆子呢,那他死了可就白死了。 “末将在泉州,和钱指挥使共同抵御过西夷!” 慕四娘就这么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他。 钱无病说过,她在京里,万事都要小心,她觉得小心的意思,就是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而在她给自己的划的框框了,大概除了自己的父亲,凤儿娘娘,也就是钱无病的正室吴嫣然能够相信了,其他的人,必说也怕,这不知道哪里哪里冒出来的小军官,她可是一点都不信。 火铳手已经装填好弹药,这种火铳,张长发可没见过,他可是听说过,西夷的火铳,不像大明的火铳,要燃很长的引线,说发射就发射了,眼看着那几只怪模怪样的火铳已经齐刷刷的对准了他,他顿时大急。 “慕千户,是敬妃娘娘派我过来接你的!” 他压低了声音,凑进慕四娘的马头,低低的说道。 “哦!”慕四娘哦了一声,歪着头看着他,似乎是沉吟了一下,才挥了挥手,小嘴微微一张:“带路!” 没有了那种冷冷的目光锁定自己,张长发顿时感到身上一清,当然,原本足够令他惊讶的那慕四娘身后的护卫齐刷刷的收刀声,此刻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倒是他身后的兵丁,看到自己头领和那马上的女人,说聊几句,那女人的护卫,刚刚一刹那之间迸发出的那种随时可能冲上来搏命的杀气顿时不见,一个个都暗地里抽了抽凉气,都是上过战阵的老卒,谁不知道这样的杀气意味这什么,这个女人身后的这些人,倒是杀了多少人才会有这样的的威风煞气啊! 719.第719章半路劫人 锦衣卫的信道比起驿站都要快得多,哪怕是慕四娘一上岸就紧赶慢赶,但是,只要她通过当地的锦衣卫衙门向她父亲慕天秋告知过她的行踪,那么,马的速度,肯定是比不上鸽子和快马这样的的组合,所以,她人还没到京师,应该知道她回来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在城门出一亮腰牌,豹房里的李凤儿就收到了消息,虽然对于钱无病不能亲自来,而是派了她这个熟悉的女护卫过来,李凤儿微微觉得有点意外,但是出于对钱无病的一贯信任,她觉得钱无病应该还是有着自己的用意的,站在钱无病的立场上想,她也不得出承认,钱无病掌控者锦衣卫,又自己率领着一支足够左右沿海局势的船队在外面,还真的比钱无病只身回到京师威慑的作用更大一些。 于是,才有了她派人直接拦请慕四娘的一幕,实际上,在这个关头,她已经不用避讳某些人和某些事情了。 慕四娘熟门熟路的走进豹房的时候,有人过来阻拦,哪怕是张长发已经说明了,慕四娘等人是应敬妃娘娘召见而里的,这些出现在豹房的陌生面孔,也依然不买账。 搬出了李凤儿,换来的也只能是慕四娘单身觐见,至于慕四娘的护卫们,那是不得进入的,更别说一个个还带着兵刃,大内可没这个规矩。 慕四娘不是一个很执拗的人,但是,这个时候,她却是执拗的很,不让我的进去,那好,我就不进去了,双方就算是在这门块对峙起来。豹房的内侍,一脸的不屑,而慕四娘则是和他的属下们,都是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侯在那里,似乎就这么卯上了。 豹房戒备森严,这样的对峙,显然慕四娘等人是占不到便宜的,很快就有豹卫过来干涉,而豹卫们主要的任务是护卫安全,这一帮人在豹房外又是携带武器,哪怕知道他们是锦衣卫,这也是不成的,若是不放下武器,那就得先拿下来再说。 有那么一瞬间,慕四娘真的就想那么软上一软了,不过是交出兵刃而已,凭她的身手,也不会有多大的关碍,这个时候,她身边的张长发悄悄的提醒了她,这个时候,她代表的可就不是他自己的,至少她代表这锦衣卫和敬妃娘娘,这是有人要打这两家的脸啊! 明白了这个关窍,慕四娘不干了,虽然不说立即动武,但是,看着豹卫上来拿人的架势,这一行人围着她摆出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形的架势,那可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冲突一触即发。 没人会以为他们就这么点人敢在这里炸刺,或许如同张长发而言,拿捏她一下,就是对敬妃娘娘和敬妃娘娘身后的锦衣卫最好的打脸,当然,他们如果炸刺,这些豹卫不不介意就这么将他们拿下,然后弄到某个犄角旮旯关上个十天半月再说,这个时候,横竖他们都有道理。 索性,李凤儿在宫中或许耳目不行,但是,在豹房还是有着愿意投靠她的人的,钱无病的银子在她手里,也不是白撒的,就在慕四娘纠结到底是拔刀对抗还是束手就擒的时候,豹房深处,终于传来的旨意。 “着锦衣卫副千户慕四娘及其护卫,带刀觐见!” 没错,不是懿旨,而是旨意,天子旨意,这一下,拿捏的人没脾气了,而被拿捏的人,就这么冷冷的,冷冷的看了这些人一眼,施施然带着一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乡巴佬锦衣卫,走进了豹房的大门。 “进来的时候,有人为难你们吧!”宽阔的大殿里,弥漫着一股药香味道,慕四娘走进去,看到了在那不知道是檀香还是药香萦绕中,有些面目模糊的李凤儿。 “参见敬妃娘娘!” 慕四娘看着这个女人,突然感觉有点陌生,这个淡淡的说话的女人,可不像她护持了几个月的那个活泼的女子,那个女子,哪怕是有身孕的时候,也给人明快清丽的感觉,就好像风中的一缕眼光,看到了就令人为止眼前一亮,而这个女子,虽然雍容华贵气度沉稳,但是,却没有了那一份活泼和亲近。 “不过是职责所在而已,怪不得他们!”慕四娘淡淡的说道:“换我在这个位置,我也会这么做的!” 哼!李凤儿轻轻的哼了一声,却是没说什么,大殿里安静了下来。 “无病让你回来,有没有什么安排!” 良久,李凤儿才缓缓的开口道,“他自己抽身不出来么?” “卑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钱大人吩咐卑职回来,就给了卑职一个任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卑职竭尽所能,护住娘娘的周全!” “哎,你不用卑职卑职的,算起来,你是我的嫂子呢!”李凤儿站了起来,走到慕四娘身前,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这个动作,似乎有些唐突,但是李凤儿做的理所当然舒畅至极,而慕四娘眨眨眼睛,嘴角微微一动,竟然由这么个弱女子,将她拉坐了下来。 “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叫你四娘吧!”李凤儿轻轻的开口道:“护持我的周全,无病有这个心,我就足够了,可是,我是周全了,陛下怎么办,谁来护持陛下的周全?” 这话慕四娘没有接口,李凤儿等了等,等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轻轻的叹了口气:“也好,无病不回来,咱们娘仨也算有个依靠,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或许会顾忌一下……” “陛下怎么了?” 慕四娘开口问道。 “陛下打前日起,就一直昏迷不醒!”李凤儿凄然说道,“如今,太后亲自在陛下身边照顾陛下,就是我要见陛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慕四娘突然明白,这大殿中的药箱是从哪里来了,原来,距离这偏殿不远处就是太医院为皇帝制药的地方,而昏迷不醒的皇帝,此刻就在距离他们所处的不到两百步的距离。 但是,就是这两百步的距离,对于他慕四娘来说,无疑是天堑,但是对于这个和皇帝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女人来说,再跨越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那刚刚那道旨意?”她有些狐疑的问道。 “我求太后下的,太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她也担心,哪怕人人都知道这是矫诏,那又如何,难道我朱家的女人,连召人进宫都不能吗?” “我带来十二人,这些人我会留在娘娘身边,从现在起,娘娘的起居饮食出行,都由我们负责!”慕四娘看了看李凤儿有些红肿的双眼,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李凤儿说的事情很大,但是又关她什么事情,她只需要按照那个他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不久以后,我还会调拨一些人手过来,不过,如何留在娘娘身边,就得要娘娘周旋了!” “不能超过三十人!”李凤儿点点头,在宫外,她可以指使一些人,但是能够放心的贴身的人,她还真没多少,“再多,怕就要引起非议了,若是陛下清醒,多一点固然是无妨的,但是眼下,不能让人拿这个说事!” 她顿了顿,低声问道:“这些人,都靠得住吗?” “京城里没有人比他们更靠的住了!”慕四娘站起身来:“娘娘,我要告退了,我刚刚回京,还有些事情要做!” 李凤儿点点头:“你去吧!你的人留下就可以了!” 从豹房出来,慕四娘直接回到了家中,果然不出所料,慕天秋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了,在他的身边,除了钱宁,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 “回来了,娘娘怎么样了?” 见到她回来,三人齐齐起身,异口同声的问道。 “还好!”慕四娘点点头,放下卸下了武器,朝着那个白白胖胖的男人问道:“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内官监王少监,不是外人,一直以来,咱们都不知道,他是王岳王公公的人,哪怕是无病和他打了这么久交道,只怕也不知道,若不是王岳王公公这次主动开口,咱们只怕一直都蒙在鼓里!” “陛下如何了?”王少监似乎根本不在意慕天秋说的这些,而是接着问道。 “你不是宫中的少监么,陛下如何了,你居然要问我?”慕四娘奇道。 “你刚刚从敬妃娘娘那边回来,这陛下的消息,瞒得得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可瞒不了敬妃娘娘,如今人心不稳,谣言已经满天飞了!”王少监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娘娘也不能随便见陛下,太后在陛下身边!”慕四娘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李凤儿的话直说。 几个人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慕四娘,说完了话的慕四娘,还等着他们继续问话呢,陡然见三人都没了声音,不禁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三双眼睛。 “这事情,无病是怎么对你安排的?”慕天秋对自己女儿说话毫无压力,三人之中,他只能当这个出头羊了。 “钱大人将铁卫交给了我,爹,你身边的那些人我不动,不过,其他的人,我全部都要,这是钱大人给我信物,你身边应该还有一个,现在给我吧!” “就没有别的了?” “别的,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做自己的差事!”难得的,慕四娘也幽默了一把:“我又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千户啊!” 720.第720章慕府 “你也知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啊!” 慕天秋貌似很不满意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冒失,得亏知道你回来,娘娘和我都在各处城门布置了人手,如今京师风云变幻,你这么大咧咧的回来,人家可不是当你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你可知道,此刻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代表着无病,至少,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如此!” “你要的人手的事情,等会再说,刚刚王公公问了,无病难道不知道京里的情形么,还是他实在是战事紧张,脱不开身?” 慕四娘很不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连话都懒得说了,她说都不清楚了,难道这样的事情,她会瞒着自己的父亲么。 “我饿了!” “知道你准回来就喊饿,饿鬼投胎一样,你娘给你准备了吃食,你先去填肚子吧,我和你钱大哥,王公公等人,再商议一下!”慕天秋挥挥手,将风尘仆仆的女儿打发了出去,钱宁和王公公看着慕四娘出去的身影,彼此对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慕四娘的话,他们是不信的,钱无病肯定有安排,要说他们这些人着急,能急得过钱无病吗,钱无病的身家富贵全部都系于敬妃娘娘一身,而敬妃娘娘若是没了陛下的宠爱,也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慕四娘不松口,那就只能说明,钱无病暗地的的安排,过于隐秘,以至于连他们都不能知道。 对这样的事情,二人倒是没什么怨言,一个是锦衣卫里掌管秘侦司的锦衣卫头目,一个是在宫中浸淫了半辈子的宦官,自然知道保密消息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甚至他们举得,要是钱无病的对策,实在是过于重要的话,此刻慕四娘不说,倒是为他们着想,若是事不成,他们这几人岂不是也是消息走漏的渠道之一了,若是要完全的保密,不知道那是最好的。 “慕大人,令爱的事情,你就不用多问了!”王公公笑呵呵的说道:“女大不中留,陛下亲口赐婚,令爱偶尔胳膊肘而往外拐一下,也是正常的很!” 几人微笑了起来,这明显是一个笑话,再怎么拐,大家都是肉烂在锅里,难到还能拐出去不成,不过,这样以来,慕天秋纠结自己的女儿啥都不知道的事情,算是就这么揭过去了。 “钱大人有安排,那娘娘的周全,我们暂时应该就不用担心了!”钱宁说道:“不过,在宫外咱们的人也不能松懈,若是有变故,就当是这几日,王公公,宫里的消息,就拜托你了!” “这个我清楚,自然极尽全力!”王公公收起笑脸,郑重的点点头,“西直门那边,你们锦衣卫最好人手也多加派点,如今那里龙蛇混杂,咱们有准备总比没准备的好,刚刚慕千户说的那铁卫,想必是身手高超的忠诚之辈,慕指挥使不妨在西直门那边的千户所,多放一些这样的人手,关键时候,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慕天秋点点头:“其实,王公公你出宫来,就有我一个铁卫小队在暗中保护着你,在宫中,咱们的手神不进去,但是,在宫外,咱们还真的未必逊色于谁,京师里又不是两军对垒,论起这巷陌行走探听缉拿的本事,我锦衣卫若是自认是老二,那没人敢说自己是老大,哪怕是西厂也不行!” 钱宁望向慕天秋,慕天秋点点头,钱宁算是锦衣卫半路出家的,对于这锦衣卫指挥使一直掌握的锦衣卫最强横的力量,有过那么丝丝耳闻,却是没见识过,直到他接手了秘侦司之后,这方面的消息才接触多一点,不过,就是他,也使唤不动铁卫。 “我也会给你调拨六人,他们跟在你身边,你大可把性命交给他们!”慕天秋说道:“总之,这几日,大家都警醒一点!” …… 商议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半个时辰后,钱宁和王公公从慕府走来出来,各自分道扬镳,慕府又恢复了宁静。 这半个时辰里,慕四娘在自己房里,大快朵颐,还是当娘的知道女儿的胃口,整了一桌好吃的,直接送到她的屋子里,她一边看着女儿狼吞虎咽一边满是慈爱。 “这孩子,在外面饿着了吧,外面的东西,哪怕是山珍海味,哪里有娘亲手做的好吃!” “怎么会饿,我是锦衣卫的千户呢,身边都一群使唤人儿!”慕四娘在自己母亲身边,说话才好像正常人的样子一样,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 “那是,那是,我家四娘如今也是朝廷的大官了呢!”她母亲不以为然的笑道:“不过,我宁愿你不做这个官儿,老老实实的相夫教子,过点安稳日子不行么,看看你爹当这个官,当得提心吊胆的,五十不到的人,像一个七十岁的老头一样,咱们女人家,老这么快,那日后怎么能将自家相公吸引得住!” “说什么昏话!”屋子外头,传来慕天秋的轻叱声:“妇道人家,懂个什么!” “你女儿可不也是妇道人家,她怎么就能懂,我就不能懂了!”夫人反唇相讥,看来,即使是慕天秋做了指挥使,在家中也不是说一不二的。 “娘!”慕四娘翻了翻白眼,叫道。 “哼,老东西,得亏四娘是个女孩子家家,都让你带成这样,这要是个儿子,你岂不是要翻天了!” “娘!” “好了好了,不用叫了,娘去看看给你熬的那锅汤去,知道这老东西又要使唤自家闺女了,你们在屋子里说吧,我出去了!” 一边絮絮叨叨,妇人一边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慕天秋在慕四娘身边坐了下来,看到吃得满嘴油腻的女儿,微微摇摇头,递过去一方手帕。 “不着急,慢慢吃,你这个吃相,怎么就十几年不变呢!” “无病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和你完婚,这事情,不能再托了!” 慕四娘正在吃着什么,听的这话,噎了一下,急忙端起手边的茶碗,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这才把一口险些走岔的气顺了过来。 “嗯?” 慕天秋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儿,慕四娘这才微微红着脸,轻轻摇摇头。 721.第721章浮上水面 “这次的是事情,很严重!”慕天秋似乎没有在意在自己女儿脸上很少看见的羞意,“他既然差遣你回京,有些话,我不得不问清楚!” “爹,你说!” 慕四娘也被慕天秋脸上的肃穆有些惊骇到了,只听得慕天秋缓缓的开口道:“因为此事,不仅仅关系我慕家的兴衰,更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若是行差走错半步,倒是,就是你爹我主动不做这锦衣卫指挥使,只怕有人不答应这么轻易放过我,更别说你们娘两,覆巢之下无完卵,这道理你应该是懂的!” “陛下大概是好不起来了!” 这句话说出,仿佛是吐出胸中的一股污浊之气,慕天秋陡然感觉人都轻松了几分,刚刚商议的三人,大家都心里都明白这个事实,但是,却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起,因为钱宁也好,王公公也好,都不是庸庸碌碌之辈,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若是他们还看不出来,也枉对屁股下面的位子了。 当然,即便是如此,对于李凤儿,他们依然是义无反顾的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说穿了只有一个原因,哪怕是陛下驾崩,李凤儿依然是新帝的母后。 一群朝廷重臣,大学士,大将军,尚书侍郎围绕在豹房之外,他们插不进这个档口,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他们就没有了从龙的机会,只要皇子和李凤儿安全,那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就论不到他们头上来,对李凤儿和新帝而言,他们就是自己的那一朝臣。 这无关乎忠心不忠心,人性使然而已。 就拿钱宁来说,他的升官之路,算是成了皇帝,败也皇帝,朱厚照健健康康的时候,他官至锦衣卫同知,这其中的功劳,只怕要一大半都归于李凤儿,然后,其中的一小半,归于钱无病,至于皇帝,只怕他是不会有多少感激之情的,实际上,做上了锦衣卫同知的时候,他已经断了在朱厚照面前邀宠的心思了,与其邀宠于一个不怎么宠爱自己的皇帝,邀宠于皇帝最宠爱的女人,似乎效果还要好一点! 所以,厚黑一点的说,这皇帝的生死,钱宁未必有关心,他关心的不过是自己的位置,自己的荣华富贵和权柄,当然,若是把这次的事情当作是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他没可能在朱厚照眼前邀宠了,但是,他还是有机会成为新帝面前的宠臣,重臣的不是,新帝从即为到能够打理朝政,这期间起码还要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内官监的王公公也是如此,虽然是王岳在宫中的暗子儿,但是,他肯定也是有着类似的考量的,在回报恩主的同时,为自己谋一份前程机缘,这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慕四娘停箸,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陛下若是真的被人加害的,那幕后之人,肯定不会这么轻轻松松的让皇子即位,只怕此刻,他们和内阁之间早就开始眉眼相通了,到时候,宫中无人为敬妃娘娘说话,宫外又有内阁压着,这事情可就是大不妙了!” “我要知道,无病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个,如果有,他打算怎么做?” “没有!”慕四娘干脆利落的摇摇头:“他只是交代完,将铁卫拿到手后,尽力护持钱慕两家的周全,尽力护持敬妃娘娘的周全!” “就这些……” 慕天秋愕然,刚刚在三人面前,慕四娘这么说,他可以但做是自己的女儿不想说的搪塞之词,但是,此刻在家中,在女儿的闺房,她依然这么说,那就只能说明,钱无病这一次,真的还没有想那么多。 “或许,他根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他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毕竟是太年轻了,殊不知道,他哪怕是在外面打生打死,立下不世功勋,到头来,也抵挡不住宫中妇人的一句话,他再能干,能能干得过淮阴侯么,淮阴侯的下场,哎……” “或许,他想到了……” 慕四娘哪怕是面对自己的老父,也不能容忍他诋毁自己的良人:“他曾经特意嘱咐过,若是事情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尽力将我们两家的凤儿娘娘护持出京师,往海边走,只要到了海边,他亲自率领船队来接应我们!” “带敬妃娘娘走?”慕天秋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带着着皇子和公主走,这也不失为一步好棋,任凭他们在京中勾心斗角,我自有皇子在手,那就是大义在手,陛下子嗣不绝,这些宵小,再蹦跶,也抵挡不住一张圣旨,不错,这比在京中这些宵小苦心经营出的这一番局面下和他们斗,要稳妥多了!” 他笑容收敛起来:“四娘,这话以后你谁都不要再说,除了你我知道,就是连你娘亲都不要再说起,这事情,眼下你就着手安排吧,安排的过程不要告诉我,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你走的时候,叫上我和你娘就成!” “我晓得轻重的!”慕四娘点点头。 “这是我的信物,带上这个,和无病的信物一起,今天晚上,你去西直门千户所,你要的人,今天都会在那里,查验过信物之后,这些人的性命都是你的了!”轻轻的将一块腰牌,放在桌上,慕天秋走了出去,多日里心里的烦忧,此刻心里似乎消散了大半,连走路,他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 与此同时,张永正躬身站在太后和敬妃的身后,低眉耷眼的伺候着,太后和敬妃正在低声的说着什么,他不敢凑得太近。只是他的双眼,并没有闲着,眼睛不住的朝着外面李凤儿带来的护卫打量着,他可是用他的脑袋担保,在今天午饭以前,在豹房里,他是绝对没有见过这些人的。 “就给你三十个御前行走的牌子,回头我就叫人办了,这奴才,还是家生奴才的还用!”张太后眉眼间有几分憔悴,可见她这段时间,心力耗费不少。 “谢太后,我再陪会儿陛下就走,太后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哀家就在这靠一靠就好,万一陛下醒过来呢!”太后太淡的说道,身后的张永见到太后的动作,就知道两人的谈话已经结束了,急忙的凑了过来。 “给敬妃办三十个御前行走的牌子,都是他钱家的家生奴才,陛下龙体欠安的这些日子,敬妃也算是尽心尽力,不要让她拿这些小事来求我!” “奴婢回头就着人去办,是宫中的牌子呢,还是这豹房别苑的?”张永一口应承道。 “豹房的吧,反正敬妃也不爱住在宫里!”张太后朝着正起身朝着内室走去的李凤儿的背影看了一眼:“这事情你盯着,哀家放心,敬妃放心,大家都放心了!” “可是有人未必放心!”张永低声的说道。 张太后眉头轻轻一皱,看着张永:“你西厂打听到了些什么,看来,似乎有哀家不知道的事情啊!” “听说,兴献王府里的那位,最近在京师很是活跃,昨日里有人看见,兴献王府里的某人,从丁尚书府里出来,没有呆多长时间,又去了李大学士府上,似乎是在兴串联之举?” “听说?” “听说!”张永沉着脸点点头:“都是些京中闲人看见的!” 太后点点头,所谓听说,所谓闲人,那自然是西厂的眼线,她根本不是在意的这个,而是在意,这个时候,兴献王的那儿子,倒是想干什么! 兴献王朱祐杬是孝宗的侄子,见到太后,也是要正儿八经的叫一声伯母的,朱祐杬这人,当初孝宗皇帝和她两人畅谈皇族的各色人等的时候就点评过,此人喜好美食,喜好华服,标准是胸无大志之辈,当然,对于皇帝来说,这些亲族胸无大志,那就是最好的,你要个个都像安化王一样,王爷做得不耐烦了,就想换个皇帝的位置坐坐,这当朝皇帝那还不得累死啊! 朱祐杬有两个儿子,她是见过的,当然,那时候,除了世子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依稀还记得些眉目,那个小一点的留着鼻涕的,她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见到太后沉吟,张永自然不会让太后在那里一个人瞎猜,轻轻的将身子倾了倾:“是兴献王次子!” “朱厚熜么?”太后微微哼了一声:“老子和哥哥都不敢进京,他倒是在京里上蹿下跳得热闹,这是指着我厚照孩儿好不了吗,哼,就算厚照没这个福分,哀家还有孙儿,孝宗皇帝这一脉,也轮不到别的人来惦记这个位子!” “奴婢该在怎么做?”张永垂下手,低声请示道。 “你份量不够!”太后看了看他,若是她不想出面的话,光凭一个张永,还真的未必能将朱厚熜赶出京去,这事情她现在能出面吗,当然不能,她要是这么做,岂不是传递出了她害怕,或者当今天子根本就好不了的讯息,所以,这事情,她是断断不能出面的。 “要不,奴婢派人送小王爷回封地?”张永微微有些不服气。 “这事情,你的人不能动,你的人动了,就算不是哀家的意思,在别人看来,也是哀家的意思,这个时候,朝廷乱不得,宗室更乱不得!” 72.2.第722章内宫外廷 杨廷和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睡好了。 就算他年富力壮,嗯,和其他的几位内阁大学士比起来,他的确是年富力壮,但是,就是这样,他也是感觉有点吃不住劲儿,就在刚才,他居然在外面等候太后召见的时候睡着了,这样的事情,放在以前一向慎微的他身上,简直是不可想象。 直到张永走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才蓦然惊醒过来,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番疲态,只怕是已经是落在张永眼里了。 “杨大人,太后在等着你!” 张永的声音,似乎没有什么起伏,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随着张永走了进去。他没有找张永询问今天陛下的情形如何,他相信,自己要的答案,太后都可以给他,而张永哪怕如今在宫中实力大涨,可到底不过是天家的奴才,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能和张永表现得过于亲密的,不然的话,传到太后耳里,只怕无故又要多几分猜疑出来。 “杨先生!” 听的身后的脚步声向,站在大殿里正怔怔看着墙上的摆设的张太后,转过头来,睹物思人,这些墙上摆设的刀剑铠甲,都是她的儿子平日里喜欢的东西,只不过,如今这些东西,依然静悄悄的挂在那里,而昔日那个活蹦乱跳的天子,如今却是奄奄一息不省人事了。 “太后!陛下今日安好了一些么?”杨廷和规规矩矩和太后见了礼,然后在太后的示意在,坐了下来。 “太医们已经尽心,却是查不出病因,听的安徽有一神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锦衣卫已经寻了半个多月,也没得消息!”太后有些兴致不高的样子:“对了,哀家听说四川有一隐世神医,杨先生是四川人,可曾听说过!” “是四川楼家么?”杨廷和点点头:“十日前,楼家家主就已经从四川动身,不过蜀道之难,哪怕接到臣的书信立刻动身,只怕还要几日才能到京!” “哦!” 太后哦了一声,又沉默了下来,杨廷和也不开口,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陪着太后,太后召见他,肯定不是问这点事情,这些事情,随便差一个人能交代下来,犯不着将日理万机的他特意召来。 “先帝大行之际,和陛下如今的情形,有些相似……”半响,太后才极为艰涩的说出这么一句:“如果真的查不出病因,那陛下倒是有可能和先帝得了是同一种病,这是血脉里带来的,药石只不过是尽人事而已,根治不了!” “陛下有诸般神佛庇佑,太后不可钻牛角尖!” 杨廷和劝慰了一句,却是发现,自己劝慰的话语,竟然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太后何止是钻牛角尖,连防范的措施都想到了,这满城的兵马调动,京畿附近的兵马调动,那一处不是防止出现那种谁都不想出现的情况的出现的,他身为内阁首辅,自然知道,这种事情,事关国家气运,自然不能一门心思往好处去想。 “先帝曾经说过,他也是十多岁在做太子的时候,发过病的,算算时间,倒是和陛下发病的时间差不多,只不过,哪一个劫数,先帝熬了过来,于是有了哀家二十年的快乐日子,有了陛下这个嫡亲骨肉……”太后仿佛是喃喃自语:“陛下这一次的劫数,应该是他命中注定的,旁人帮不了什么!” 杨廷和不敢接这个茬子,紧紧的抿着嘴不语。 “杨先生,哀家可以信的过你么?”太后提起他来,眼中似乎亮了一亮:“你是先帝留下来辅佐陛下的,又是陛下一手将你送上了首辅的位子,虽然偶尔和陛下唱唱对台戏,但是,哀家知道,你对陛下,对朝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圣人教诲,臣每日三省吾身,须臾不敢忘却!”杨廷和肃然回答道。 “哀家是问你,哀家可以信得过你么?”太后紧盯着他的眼睛:“陛下病重,哀家一个深宫妇人,此刻彷徨得很,哀家就想知道,内廷有张永,外廷有你,张永哀家是信得过的,而你杨先生,哀家可以信得过么?” 杨廷和看着太后,微微一笑:“听闻陛下病重,太后哀恸,贱内和小女一直茶饭不思,想来宫中陪太后说说话,解解烦闷,臣怕他们这个时候,在太后面前惹厌,一直不敢对太后提起……” “这样的啊,那倒是有心了!”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我身边都是些蠢笨丫头,有人能够陪我说说话解解闷,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听说,你小孙子刚刚满月,让你夫人也一并带进宫来,有个小娃娃在一边啼哭,宫里也多点生气!” “遵太后懿旨!”杨廷和弯腰谢恩,终究他是读书人,太后可以直截了当的问题,他却是放不下那几分读书人的矜持,所以,他用了这样的一个婉转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忠心,表达自己是可以被太后信任的,谁知道太后更狠,老婆女儿都进宫来还不算,连他刚刚满月的孙儿也一并要叫来,如果不是他的几个儿子都是正当年,只怕此刻也是要被太后牢牢的拿在手边的吧! 他理解太后的担忧和苦心,但是,这种事情,真的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的。 “太后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将心中的那几分不舒服,强行压了下去,他躬身问道。 “哦,哀家听说,兴献王的次子最近在京里活跃的很,和你内阁有有人走得很近,你这个内阁首辅,在忙于朝政大事的同时,也注意一下这些事情,陛下身子不好,若是刚刚一醒来,就听到这样的事情,怕是对他的身体没多大的好处!”太后淡淡的说道。 “是兴献王么?”杨廷和沉声的问道,太后短短的几句话,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他还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些事情。 “难道还有别的宗室么?”太后看了看他,“一个兴献王难道不够么?” “明白了,臣这就去了解了解,太后等臣的消息就好!” 723.第723章时谈判进行时 一艘西班牙大帆船,在一众大明战船的围观下,缓缓的驶进寮港。 这是自从交战以来,双方的官兵第一次到达可以看清楚对方的面目的距离,而没有互相攻击的情形,尽管这艘西班牙帆船上的所有士兵,都知道他们的安全是得到对方的最高将领的保证,但是,看着那些大明战船上黑黝黝的炮口对着自己,还是心里感到有些发寒,如果此刻有大明的官兵能够走上他们的帆船,就会发现,这些站在船舷边上看起来威武雄壮的士兵,上半身挺的笔笔直直,而在船舷之内,在外面大明的官兵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中有些人,双腿却是微微有些颤动的。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炮响,这些站得笔笔直直的西班牙士兵,顿时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从船舷边四散而开,有躲在船舷下躲避的,有直接冲向炮舱的,更有不知道干什么却是大喊大叫在甲板上乱窜的,这种情形,让一旁围观他们的大明战船上是士兵发出一阵乐不可支的笑声。 船上的指挥官,这次谈判的最高代表,西班牙人远征舰队司令圣安齐勋爵的副手阿尔瓦将军,从最初的一丝慌乱中镇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突然出现的炮声,并不是针对他的战船的袭击,似乎,更像是远处山上某出发出来的炮响,他们的目标方向,甚至根本不是这港口,他的视线范围内,可没看到任何炮弹击中目标或者落水的痕迹。 看到自己的船员和士兵们手忙脚乱的反应,听到那些大明士兵们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他的脸简直好像士兵们做完晚餐之后的锅底了,大明人用这种手段来对他们进行一个下马威,手段的确是卑劣了一点,但是,自己的船员和士兵们的表现,也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这哪里想是训练有素的西班牙皇家海军,就是一群在海上混了三两年的海盗,也比他们的胆量大一些。 谈判的场所,是在码头上的一间大屋子里,很明显,这所屋子,是刚刚兴建起来的,有些木料上的那有被修理齐整的地方,还有着隐隐的绿意,那可是只有在雨林中才有的苔藓。 不过这简陋的一切,阿尔瓦没有放在心上,能够依照他们的要求,在这码头上进行谈判,而不是去他们的腹地,对方在这方面,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了,至于晚上过夜,想来对方也没有替他们安排,白天谈判,晚上回到自己的船上过夜,这怎么安置,在来路上,阿尔瓦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当然,该有的抗议,那是一定要有的,刚刚这莫名其妙的一炮,让阿尔瓦感到大失颜面,所以,看看到对方的即将将领走进来坐在自己的面前,他站起来,冲着对方叽里咕噜就开口了。 “抗议,我要提出严重抗议,贵方保证在谈判期间,我们两方都要保证克制,不发生任何的对抗行为,刚刚我方抵达贵方港口的时候突然发生的炮击,贵方一定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哦,你说那个啊!”奥利维娅看着这个胡子花白的家伙,很是严肃的点点头:“我们将军的保证,只是在你我两军之间,但是,暹罗国守备军进行日常操劳,并不在我们将军的保证范围当中!” 他看了看阿尔瓦,突然笑了笑:“其实,你们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对不对!” 瓦力作为东道主,有幸参加了这一次的谈判,虽然只是一个不能发言旁听的角色,但是此刻听到奥利维娅提到自己,那更是志得意满的朝着阿尔瓦点点头,好像生怕阿尔瓦不知道他就是暹罗人一样的。 “这一位瓦力王子,这里的守备军就是他统领的,若是阿尔瓦将军有意要追究暹罗守备军的行为的话,不妨等到我们之间的谈判完成之后,直接向暹罗王国宣战!”奥利维娅向阿尔瓦介绍着瓦力:“或者,你们宣战完毕之后,再打一场,我们大明方面没有意见,可以等待你们分出胜负之后再进行这一次的谈判!” “算了吧!”阿尔瓦悻悻的坐了下来,而瓦力则是好像打赢了这场战斗一样,得意洋洋的朝着拱拱手,然后搬着小板凳做到奥利维亚身后去了。 “你是奥利维娅将军?”来之前,阿尔瓦自然知道自己的谈判对手是谁,就好像奥利维娅知道他是谁一眼,但是,他还是想在这事情上,找出点岔子来,以扳回自己刚刚失去的这一分。 “不错!”奥利维亚点点头。 “好像奥利维亚将军不是大明人吧,如果我没理解错,奥利维娅将军和您的属下,应该是大明的外籍雇佣军,这一次的谈判,是西班牙王国和大明帝国关于远东方面的停战事宜的谈判,这样的谈判,奥利维娅将军能做主吗?”他有些怀疑的说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见到贵方的统帅,钱无病将军!” “如果圣安齐阁下亲自前来,自然可以见到我们的钱将军!”格丽莎冷冷的在一旁插了一句嘴,还是用的纯正无比的西班牙语:“不过阿尔瓦将军来,见到的就只有奥利维娅将军和我了!” “你是……”阿尔瓦皱眉,这这样说话的口气,可不像是一个通译。 “大明帝国忠实的盟友,神圣罗马帝国公主,这一次两国会谈的高级顾问!”格丽莎微微扬了扬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一般:“你可以陈呼我格丽莎公主殿下!” 神圣罗马帝国!阿尔瓦心里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若是在欧洲,他没准要忌惮一下这一位公主和他身后代表的力量,但是,这里是远东,是神圣罗马帝国力量不能到达的地方,他有必要在意这一位公主殿下吗? 连续失分两次,阿尔瓦似乎很沉得住气,坐在奥利维娅身后的钱无病,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家伙是个能隐忍的家伙,这一次的谈判,有得奥利维娅忙了。 谈判桌上,一张海图摆在上面,奥利维娅和阿尔瓦开始进行实质性的谈判,果然如同钱无病所料的一样,阿尔瓦不仅仅是一个擅长隐忍的家伙,而且,斤斤计较得简直令人发指,还没开始,双方为了某一处无关紧要的利益,就开始争执起来,这也是钱无病定下来的策略,分歧大的地方,双方可以放在后面去谈,先找一些双方都能接受的东西达成共识,这样,谈判才不至于没开始就谈崩了。 这样的谈判到底有多枯燥,那自然是不用说了,钱无病感到无趣,就连刚刚开始兴致勃勃的瓦力,也感觉到索然无味起来,若不是他为了多看看大明人在谈判桌上是如何行事的,只怕双方的争吵一起,他有里摔袖离去的冲动了,当然,钱无病还在这里装个随同人员一起坐冷板凳,此刻他就是想走,也拉不下这个面子了。 等到到了午饭时间,钱无病离开,瓦力终于如释重负的跟着钱无病离开了,暹罗人再穷,也不至于招待不起一船西班牙人,不过,招待的事情,由奥利维亚和格丽莎全权负责了,他瓦力就不用费这个心思了。 倒是阿尔瓦这一次,突出奇兵,他拒绝了大明方面的招待,反而主动邀请奥利维娅和格丽莎去他的船上共进午餐,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话打动了这两位,这两位犹豫了一下,居然答应了他的邀请。 “钱大人,奥利维娅将军和格丽莎公主,就这么上这些红毛鬼的船去了啊,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目瞪口呆的瓦力,看着两女带着几个人,就这么娉娉婷婷的跟着阿尔瓦离去,不禁大感不平。 “担心什么,难道他们还能吃了她们!”钱无病有些好笑:“无非是西班牙人有些从欧洲带回来的好东西,这两丫头大概很久没有吃到正宗的欧洲食物了,趁着这个机会去尝尝鲜,也不知道她们被咱们养叼了的胃口,还能不能习惯那些粗鄙的食物!” “就是,红毛鬼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吃过大明精美的食物,我连暹罗的食物都没兴趣了!”瓦力深有其感的点点头。 “你要喜欢吃,住到咱们京城里,保证你天天美食,能够吃到你死!”钱无病大笑起来:“不过,怕是你舍不得离开!” “不离开也是一样可以吃到嘛!”瓦力一点尴尬都没有:“将来若是小王有这个福分,能够继承我父王的王位,这去朝贡的使团,那是肯定每年都要去的,除了给天朝献上暹罗的诚意,这天朝的赏赐,肯定也是少不了要带回来的,小王别的不在乎,这好吃的嘛,那是他们能带多少回来,就带多少回来!” “不错,有志气,一个吃货的志气!”钱无病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瓦力顿时感到骨头都似乎有点酥了。 “好好干,你有机会的,谁要说你没机会,你让他们来我说!”钱无病点点头,眉眼中却是没有多少笑意:“我会好好的劝说他们的,当然,你也得给我争气!” 724.第724章扶持 午餐的时间花费的并不长,很快,港口里的谈判大屋子里,又充斥着双方的各色人等,而奥利维亚和格丽莎,似乎也刚刚忘记了在人家船上享用过一道正宗的欧式午餐,重新回复了他们斤斤计较的看家本领,和阿尔瓦锱铢必较起来。 不过,下午的这谈判,钱无病就不去了,上午去,一来是为奥利维娅壮壮声势,而来是看看对方来人,到底是一个什么路数,完成了这两个目的,他在不在现场都已经不重要了,倒是他在现场,反而两女时不时的还要悄悄观察一下他的反应,令两人有些放不开。 反正他相信,不管谈得怎么样,奥利维娅和格丽莎,肯定是为大明争取最好的条件的。 此刻的他,正坐在瓦力为他准备的丰盛筵席面前,享受着自己的午餐,暹罗有一点好,他们这里也是盛产大米的,尽管这作为主食的大米,被他们折腾出了许多花样,但是总归来说,钱无病的胃口还是能接受的。 得了钱无病的许诺,瓦力显得格外的殷勤,甚至主动提出来,一旦他坐上了王位,大明的宝钞,一定是在暹罗国畅通无阻的,也不知道他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得知钱无病将在这海外各国推行这大明宝钞,作为钱无病的头马,占城那边已经开始通行了,而他暹罗,更是不想落在人后。 “有这个心是好的!”钱无病点点头,原来如果说有些忽悠瓦力的意思,眼下他也认真几分起来了:“宝钞通行,刚刚开始的时候,这暹罗民众怕是有些不大习惯,若是有反对的声音,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这个不消大人说,小王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每年通行的宝钞的多少,钱大人到时候还是要给我一个数目!”瓦力没有拍着胸脯全打包票,但是,这样更显得他是真心考虑过此事的。废材要逆天,嗜血六小姐 钱无病点点头:“这个到时候有人自然和你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暹罗到了行此一举却举步维艰的地步,这个宝钞,虽然是大明印钞二局印发出来的,但是,通行海外的,必须由我海外千户所加盖印鉴,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担心大明的商人用大明本土发行的宝钞在你暹罗通行,换走大量财货了!” “钱大人果然高瞻远瞩,说实话,小王还真有一点点这方面的担心,不过钱大人这么一说,小王最后的疑虑也没有了,自今日起,只要是小王所管辖的范围,加盖了钱大人海外千户所印鉴的宝钞,一概通行无阻,若是有人拒说,自然有律法治他们!”听得钱无病这话,瓦力一脸的欣然,显然这事情在他心里,并是一点点担心那么简单。 “你现在才多大点地方!”钱无病笑骂了一句,“据我所知,你手下一共也就三千兵马不到,还和占城互相换了几百人,这寮港周围几十里,就算是你的地盘了吧,出了这个地方,只怕你的命令就有些不大灵光了!” “王城那边,还是有不少叔伯支持小王的!”瓦力分辨道:“别看眼下小王手下可用之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忠勇之士,若是粮饷足够,顷刻之间,拉出上万的兵马,并不是难事!” 钱无病看了看他,沉吟了一会儿。异世之冰魔天下 瓦力有些提心吊胆的看着钱无病,钱无病口头上是许诺了支持他了,但是,他现在要实质性的支持的时候,钱无病不会又反悔了吧,他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地盘全部都翻出来了,若是钱无病不支持,他还真不知道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下去。 “我们到了寮港多久了,你父亲那边,似乎一直没有派人过来?”钱无病抬起头,突然问道。 那是因为我父王派来的人,都被我路上给截杀了!瓦力心里嘿嘿一笑,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或许,是我父王年事已高,没有将天朝兵马进驻我寮港当作一回事吧!这些年来,我暹罗沿海在红毛鬼的荼毒之下,偶尔也有红毛鬼上岸盘踞一段时间的事情,父王和他的诸位重臣,对这种事情,一般就是听之任之,只要进驻的兵马,没有向王都进犯的意图,大抵是装作不闻不问的。” “年事已高……”钱无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些天,我大明的粮饷用度,都是寮港担负,怕是你有些吃力了吧!”他话题一转,却是说起了似乎不想干的一件事,“要不然,你不会和我说什么粮饷足够,就能拉出上万兵马的事情!” “暹罗是产粮的,这粮食三月五月的,小王还支撑得住,不过,这其他的开销,的确有些吃力了!”瓦力苦笑道:“若是小王早就顺从大人,并在暹罗通行了大人的宝钞,眼下也不会为这点事情烦忧了,不过,这都是日后的事情,眼下小王的确是有些吃力,在王都的浮财,都几乎变卖得差不多了,一些叔伯还支援了一点,这才堪堪能够支持到现在!”圣樱蕾亚学院 缺钱啊!钱无病微微一笑,想起来自己曾经用些破烂火器,卷走了这瓦力的几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敢情,这位王子看着外表光鲜,实际上也是一个空心大老倌,居然就这么点家底儿,他不知道,瓦力可是比他想象得还要穷,被他卷走的那几十万两银子,其中至少一大半是寮港趁着占城内乱的时候赚到的些银子,若不然,只怕就是这几十万两银子,就能逼疯瓦力。 “银子可以借给你,但是,这些银子,是要还的!”钱无病朝着远处看了看:“用你暹罗的出产来还,不管是粮食,香料,还是木头,矿产,就当是预付给你的货款,至于你能能借多少,就得看你有多大的胆子了,我从来不怕别人借了我的钱不还!” “那武器呢,比如说,天朝的各种火器,是不是也能折算成银两!”瓦力闻言一喜,继而进一步试探道。 “这个当然可以,不过,这万里迢迢,价格上,肯定有些昂贵,你若是不怕贵,自然是能够商量的!”钱无病笑了起来:“有粮食,有我借给你的军饷,或许还有你买到的这些武器,我还真的很期待看到振臂一呼,从者如云的情形啊!” “大人一定看得到的!”瓦力热血澎湃,摩拳擦掌:“我这就联络王都的那些支持我的叔伯,去给我父王进言,若是我父王看得清楚形式,急流勇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否则的话,大人就一定能看得到小王是如何的振臂一呼,从者如云的。 725.第725章见缝插针 西班牙远征舰队在这次谈判中是处于劣势的,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但是,这劣势也没有大的离谱的地步,在谈判中,奥利维亚紧守钱无病交给她的底线,而格丽莎则是用他的如簧巧舌,将西班牙人的劣势无限放大,这让阿尔瓦在出发之前,圣安齐勋爵交给他的底线,一次一次的被打破。 “三个月,只要三个月的时间,这片海域就可以多出同样规模的大明舰队,三个月之后,不知道你们西班牙人远征舰队的援军在什么地方!” 格丽莎小手在桌子上使劲的敲着:“在大明的地方,和大明人作战,这种行为,愚蠢得就好像在沙漠里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军队作战,在草原上和大元帝国的骑兵作战,哦,奥里斯土耳其帝国的军队,阿尔瓦将军你一定是有所耳闻,但是大元帝国的骑兵,你难道就忘记了吗?当初一直打到多瑙河边的鞑靼骑兵,对,那就是被咱们称为‘****’的大元骑兵,顺便提醒一句,终结大元帝国的统治的,就是如今的大明帝国,我不得不说,你们西班牙人不甚准确的消息,让你们悲哀的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手!” “远征舰队的援兵,已经在前往远东的路上!”阿尔瓦心里有些其实有些相信格丽莎的话了,一国公主,说话总得负责的,尤其是眼下她是在她的盟国面前表现,该死的,什么时候,罗马人和大明人搅合到一起去了! “哦,那阿尔瓦将军的意思了,迟早大家都是还要大打一场的,这谈判不谈判的,也就无所谓了!”格丽莎有些揶揄的笑道,那只鬼知道存不存在的援兵,就算他们存在,等到他们来到远东的时候,只怕面临的可就不是如今规模的舰队,或许,他们不过是一块送上砧板的肉而已。 “西班牙王国在远东的利益必须得到保障!” “罗马帝国的盟国的利益,也必须得到保障!” 格丽莎针锋相对,气势上可是比不苟言笑的阿尔瓦要有气势得多。 “西班牙王国原有的殖民地,我们不会做任何的期望的,但是,除了战争赔款以外,自满剌加以南,以西,大明帝国舰队,可以适当的尊重西班牙王国的利益,满剌加以东以北的区域,大明帝国不希望看到任何西班牙武装力量的存在!”奥利维亚在一旁强调道:“至于满剌加,从来就是大明帝国的藩属,你们必须退出!” “这不可能!”阿尔瓦摇摇头,若是他答应了这样的条件,他只怕一会去就要被圣安齐拿下,直接送回国内审判了,相信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是国内民众的鲜花和掌声。名门婚约:宠妻成瘾 “是对我们正在磋商的势力范围的划分不可能,还是退出满剌加不可能!”奥利维亚紧紧的看着阿尔瓦,这其中的分别,可是大得很呢。 “退出满剌加不可能!”阿尔瓦回答了一句,又紧紧的抿住了自己的嘴。 “那就是说,对于我们提出的势力范围的划分,阿尔瓦阁下,并没有什么不同意见了!”格丽莎解读出了阿尔瓦的意思。 “我没有这么说!”阿尔瓦摇摇头,“就我个人而言,我只是不反对这种说法!” “也是,你们远征舰队,除了窝在满剌加,只怕也只能在满剌加以南以西游弋了!”格丽莎毫不客气的指出对方的不实诚:“因为只要你们敢往北方向航行,就得随时做好和大明舰队战斗的准备,而这样的战斗,并不是你们西班牙人一定就能获得这样的胜利的,想象你们远征舰队的人,对于眼下的局势,都有一个全面的了解的!” “那只是你的说法,英勇的远征舰队是不会畏惧任何一场战斗的!”阿尔瓦是鸭子死了嘴硬,依然保持着他的骄傲。 “成,这样吧,咱们也暂时不谈了,阿尔瓦阁下,你回去领着你们的舰队,咱们打一场再说!”奥利维娅坐了几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看看到底是谁的战舰更多,谁的士兵更英勇,我只希望,到时候阿尔瓦阁下见到里昂上校的时候,不是在咱们大明帝国的战俘营,而是在里斯本!” 有那么一瞬间,阿尔瓦真想拍案而起,大喝一声:“打就打!” 但是,这个念头一起,立刻就被他的颓废给打得烟消云散了,要是能打,如今他会坐在这里,和这两个女人像那些贱民一样斤斤计较了,他的职责是谈下来一份停战协定,而不是谈出一场他们不想打的战役出来。 “我倒是有一个提议!”格丽莎见到阿尔瓦脸上变幻不定,突然灵机一动,“大家的分歧似乎不是在于这势力范围的划分,实际上,眼下这个范围,已经大致由各自的军队确定了,如果不想全面开战的话,大家能够维持眼下这个局面,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少年杀手闯异界 她抿嘴一笑:“大明帝国是一定不会允许满剌加掌控在西班牙王国手中的,满剌加的地势,大家都清楚,这是欧洲进入大明海域的交通要道,大明帝国,绝对不会轻言放弃,但是,眼下满剌加却是在西班牙王国的占据当中,似乎除了战争,再没有更好的理由将这地方的利益让给别人,是不是这样!” 奥利维娅和阿尔瓦,都微微的点点头,不错,这地方太重要,谁都不会放弃。 “但是,眼下西班牙远征舰队,希望停止这一场毫无利益的战争,这个阿尔瓦阁下在这里,已经已经说明这一点!”格丽莎笑了起来:“如果要停止战争,就得交出满剌加,这是大明帝国的底线!” 奥利维亚和阿尔瓦,再次点了点头,这都是废话,虽然大家不说,但是,眼下可就不就这么一回事情么。 “我的提议就是,这满剌加,不如租借给我们神圣罗马帝国!”格丽莎一脸的严肃:“满剌加将成为一个开放的国度和港口,西班牙和大明的船只,都可以自由的在满剌加进行贸易,而神圣罗马帝国将成为满剌加名义上的统治者,由于在远东,神圣罗马帝国海上力量,基本可以说是没有,充其量,我们帝国能够招募一支维持陆地上的治安的雇佣军,这将保证你们两国在这片海域的利益都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两位以为,这样的解决方法,能不能让双方达成共识呢?” “我需要考虑一下!”阿尔瓦脸抽了一下,看看格丽莎,目光中大有深意。 “我也需要考虑一下!”奥利维娅同样说道,这和钱无病给他交代的底线可是有了不同,这种事情,她还是不敢擅自做主的。 “没有问题,大家考虑一天,明天早上继续,若是能够接受这个条件,大家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大家认为我这个提议不可去,也无所谓,大不了,大家谈不拢,继续再打就了,对了,阿尔瓦阁下,听说在欧洲,我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取得了奥尔森作为出海口,有没有这么一回事情?” “海军的建设,不是三两天就可以完成的,想看到神圣罗马帝国的舰队,格丽莎公主,你得有非常好的耐心才成!” 格丽莎也不着恼,微微一笑,目送着阿尔瓦一行离开。 “格丽莎,这和大人说的可不同!”看到对方离开,奥利维娅有些不满的说道:“大人说了,你应该是我谈判的副手,眼下你提出这样的提议,只怕大人会很不高兴的!”综漫之萝莉女王纯爱史 “不怕!”格丽莎嘻嘻一笑:“你可以去问问你家大人,没准他不但不会不高兴,还会夸奖我机灵呢!” “若是大人真的不生气,任凭你取得满剌加,那以后,你和咱们大明帝国,可就没多少关系了!”奥利维娅提醒她道:“你最多只不过是大明一个重要的贸易伙伴而已,而不是你自己说的盟国,大人可不会让他的士兵和战船去毫无代价的去庇护你!” “我知道,你还是先问问他的意思吧!”格丽莎眨了眨眼,俏皮的说道。 半个时辰后,奥利维娅出现在了钱无病的下榻之处,将谈判的最新进展,给钱无病汇报了一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丫头,机会把握得挺不错的啊!”钱无病沉吟了一下,哑然失笑道:“答应她,这几年,这丫头没少帮我,这一块地方,只要不落在西班牙手里就成,到是便宜了她,不过,要将那地方收拾停当,只怕也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你告诉她,如果满剌加给了她罗马,那么以后,她可借助不到我的一分一毫的力量,若是她自己站不住脚,被当地的土著赶了出来,那可怨不得别人,我和她,算是两清了!” “若是罗马帝国那边,有战船和士兵过来呢?”奥利维娅提醒一句,“听说,罗马帝国已经有出海口了!” “你觉得,西班牙人和我会放他们的力量进来?”钱无病笑了:“老老实实的做点生意,我倒是不反对,不过,若是想在这片海域分一杯羹,只怕我们两家都不答应!” “不过,若是大人力量足够再开辟一片新天地的话,这份协定,可就成了大人的桎梏了!”奥利维娅轻轻说道:“满剌加以外的世界,还是很辽阔很精彩的!”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钱无病看着远处的海面,似乎有些神往,不过,这神往的神色一晃而过,一丝笑容挂上了他到嘴角:“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这停战不停战的,还不是我说了算,这些协定什么的,当初订立的目的,可不就是用来撕毁的么,只有西班牙人挡得住我前进的脚步,这协议才叫协议!” “至少现在,西班牙人老老实实,不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了!” 726.第726章举荐 远离宗室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小日子也有弊端,那就是对于宗室们的动向,未免有些掌握得不大清楚。 兴献王这个名字,从张永口里出来,入得张太后的耳朵,张太后自然少不得要悄悄派人查看一下,这个时候,她才赫然发现,在宗室的案牍上,原来兴献王世子,早就夭折,如今兴献王的子嗣,就仅仅只剩下次子朱厚熜和四个女儿,算算兴献王世子夭折的时间,还只能是弘治六年奉旨进京那一年的事情,在返程的途中,这位世子就染上了怪病,回到湖广没多长时间就夭折了。 让杨廷和去处理这个蠢蠢欲动的家伙,相信这个小家伙很快就会消停下来,张太后并不怎么担心这个年轻人,她担心的是这个年轻人的身后那些为他出谋划策,为他依靠的人。 照顾自己儿子的偶尔空暇,张太后总是一份忧心忡忡的模样,这样子,谁都会认为是陛下的病重,让太后愁眉不展,但是,张太后知道,这个时候,在竭尽所能的等待自己的儿子重新站起来的同时,自己也要擦干眼泪,替自己死去的夫君,替病重的儿子,甚至替那襁褓中咿咿呀呀的孙子,谋划谋划这天下了。 敬妃身边,除了她钱家送进来的那些家生奴才,宫里的护卫,也在她的严令下,将敬妃护卫得严严实实,皇子和公主,那是绝对不能有失的,张太后很明白这其中的轻重,哪怕因此将敬妃几乎是软禁在这豹房中,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好在敬妃虽然出身不怎么样,倒也是一个懂事理儿的,对于她的安排,她一点意见都没有。 以前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敬妃不大顺眼,如今儿子病重的时候,看到敬妃伺候左右,她倒是越发觉得敬妃顺眼起来了。钱无病和朱厚照编造的那什么代王府的出身,什么代王府失散的妹妹之类的鬼话,瞒得过别人,难道还瞒得过太后,一直以来,张太后都觉得敬妃是心思比较重的那一种人,而她,偏偏就是不喜欢这一种人,在她看来,女人嘛,活的越简单越好,那些要动心机的事情,应该是男人们的事情。[综漫]萌宠生涯,变故多! 若是她还有几个儿子,儿媳妇当中,有这么个人,那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在她眼里,几乎永远长不大的任性的儿子,当这个儿子就像他父亲对她一样,认定了就不再松口的时候,张太后妥协了,只要儿子过的开心,自己的这点观感,那就悄悄的藏在心里吧! 内室的帘子掀动,李凤儿脸色泫然的走了出来,屋子里头的朱厚照,已经水米不进好几天了,就算李凤儿过来,能做的也只能是在朱厚照的榻前坐上那么一段时间,看看他苍白憔悴的面容,其他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坐!”张太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看着李凤儿坐了下来。 “太医说,陛下的情况,今日里好了不少,若是这样好下去,大概十日之内就能有起色了!”张太后宽慰着李凤儿,李凤儿轻轻的嗯了一声。 “孩子还好吧!”大概是这样说话的气氛太过于压抑,张太后换了一个话题:“陛下不在他们身边,他们有没有想念陛下而哭闹!” 李凤儿勉强笑了一笑,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想念不想念,甚至父亲在他们的小小的世界里,怕是也只是一个经常在他们面前出现的一个熟悉的面孔而已,太后问的好生奇怪。冥王大人来找碴 “来的时候,刚刚奶妈喂过奶,这个时候只怕是睡着了!”她怅然说道:“他们倒是无忧无虑,一点也不担心他们父皇的病情!” 张太后默然,屋子里又沉默了下来,如今两人都不愿意谈论朱厚照的病情,但是,他们两人之间,除了朱厚照,还能谈什么,难道谈论这宫里宫外妇人间的八卦么? “明日臣妾来看望陛下的时候,想带一个人来!”半响,李凤儿才开口道。 “谁?”张太后眉头微微一皱,“是宫里的人么?” “不是!”李凤儿摇摇头:“是臣妾的嫂嫂!” “钱无病的夫人?”张太后听懂了她的话,脑子里登时就转悠起来,好像钱无病的夫人,出身贫寒,倒是和其他外臣没多大牵扯,不过,眼下陛下的病情对天下人来说,都是秘而不宣的,这种不靠谱的皇亲,还是没必要进宫了吧1 她看着李凤儿,没有动作,李凤儿既然提这个要求,自然是有她的理由的,她现在就想听听李凤儿的理由。 “不是大嫂!”李凤儿摇摇头:“是陛下亲口指婚给我哥的嫂嫂,当今锦衣卫指挥使慕天秋的女儿,姓慕,闺名四娘!”愿望花店,魔女太善良 “慕天秋啊,这人倒是老成持重的很!”张太后以为自己的明白了李凤儿的意思:“让他安心办差,锦衣卫不出乱子,京中不出乱子,那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算是尽忠职守了,不要东想西想,真要用心关切,让他请见就是了,让自己的女儿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慕四娘是锦衣卫千户,曾经得异人授艺,臣妾曾经得过她的护卫,对她的本事,略知一二,如今太医对陛下的病,束手无策,一日一个药方,臣妾想,或许慕四娘不大懂岐黄之术,但是,她们习武之人,对于这人的身子,总是比旁人多一分了解,没准,恰恰她能够有医治陛下的法子!” “习武之人,对跌打损伤或许有些心得,但是,陛下这病……”太后摇摇头:“还是算了,徒乱人心。” “慕四娘习的是内家之术,并不是普通的外家拳脚!”被拒绝了,李凤儿也不着急:“她不是郎中,自然陛下不会进食她的药物,不过让她看一看陛下,望闻问切四法而已,又能如何?” “锦衣卫指挥使之女,又是敬妃你亲口举荐的!应该没问题的!”太后微微沉吟了一下,绝对给李凤儿这个面子,在她的心里,想来对于朱厚照的病情,大抵这天底下,就只有自己和李凤儿这两个女人最关心了,正如你凤儿所说,不过是进来看一看,把把脉,没准,真的这曾有异人授艺的女孩儿,能够另辟出一条蹊径来呢! “让她今天来见见我吧!”太后点了点头,还是觉得自己把把关再说。 727.第727章沉香亭北倚槛杆 “她就在外面!”李凤儿点头:“臣妾这就唤她进来参见太后!” “不着急,咱们说阵子话再说!”太后心里,突然涌起来一个新的想法,锦衣卫的人,她是从来都是不敢用,不能用,钱无病和那慕天秋将锦衣卫经营得如同铁板一块,外人根本插手不进去。 而且,那即便她是太后,锦衣卫是天家的鹰犬,但是,她一直以来,和锦衣卫都没什么瓜葛不说,甚至可以说,还有些过节,当初她的两个弟弟,可就是被锦衣卫赶到中都去种菜去了,这种情况下,她要将锦衣卫用得如臂指使,用得放心,那还真是有些不大可能的事情。 锦衣卫的忠心,自然是比外头那些墙头草要强得多的,但是,锦衣卫的忠心,对的是她的儿子,对的是当今天子,至于她太后,算了,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但是,眼下锦衣卫指挥使的女儿送上门来,听起来,还是一个特别有本事的女儿孩,似乎,这就能够用上一用了,有锦衣卫指挥使慕天秋和敬妃两人背书,自然不担心这个叫慕四娘的女孩儿有什么异心,唯独有些担心的是,这个女孩儿是钱无病的未婚妻,似乎,一旦用她,事情就瞒不过钱无病了,那钱无病如今在海外,可是听说有了些许气候,手中又有大量钱财,若是这个时候,他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那就绝非大明之福了。 “这女孩儿,一直都是在京里当差的么,怎么好好的女孩儿,去当锦衣卫了!”张太后的这下想法,说起来很长,其实也不过就是一转念的功夫。 “不是,她一直在海外当差,她是海外千户所的千户,副的!”李凤儿不知道太后用意,以为她不过是随口了解一下,当然实话实说。 “哦,海外啊,听说钱无病的船队,在海外做买卖的时候,遭遇到不少西夷,这才成立的这个海外千户所,哼,这次西夷东犯,怕是也是这个千户所行事过于招摇,才让西夷垂涎我大明的物华天宝,不惜大动兵戈!” “强盗要打劫良善百姓,不需要有理由的!”李凤儿奇怪的看了太后一眼:“若是没有钱无病和锦衣卫海外千户所,只怕情况会更糟糕吧!” “哀家知道了!”太后看了看她,微微闭上眼睛:“你让进来吧,哀家有话要问她!”神级位面商人 半个时辰之后,慕四娘从大殿里退了出来,护卫着一直等候在外面的李凤儿回到她的寝宫,在里面,太后和慕四娘之间说了些什么,李凤儿没问,慕四娘也没说, 只不过,当慕四娘要离开豹房的时候,李凤儿问询她要去干什么,慕四娘这才回了她一句,说是要准备一些东西,以便明日去觐见皇帝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李凤儿这才点点头,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离开豹房的时候,还有人看见了慕四娘的身影,可是在大街小巷里几转几转,某些有些跟着慕四娘的人,发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就再也看不到这个轻盈得如同一片羽毛的女子的身影了,几个身影悻悻的回转过身,朝着他们的主子回报自己跟踪失败的消息去了。 ……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槛杆。 城南倚栏阁的大厅,进门就可以看见这样的一副牌匾,诗是李白的诗,字是一笔描金的小字,字迹娟秀,据说是一位姓王的状元在走马簪花之后所留,自此以后,倚栏阁的头牌,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无一例外都叫做沉香,以至于,在京中这烟花之地流连的恩客们,说道倚栏阁,就会想起那个叫沉香的妖媚女子来。 如今,倚栏阁的头牌,自然也是叫做沉香,只可惜,这位沉香姑娘,此刻干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头牌红姑娘干的事情。 沉香站在房间门口的栏杆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琉璃镜子,对着镜子搔头弄姿,似乎是因为妆容花了,找个借口从客人的身边溜出来补妆来着,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这样昂贵的琉璃镜子来招摇,和沉香的为人似乎有些相悖,但是此刻沉香,也顾不得这些了,这样做固然会招人妒忌,但是,总比被人嘲笑她被客人从房中赶出来来的好。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沉香心里鄙夷着,若是房里的那位年轻客人,是为了另外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见异思迁,她心里还好受一些,但是,一个糟老头子,一看就是在床上熬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的渣渣,值得他这样做吗?说起这位客人来,沉香脸微微有些发烧,在倚栏阁好不容易熬成了头牌,当然希望能够找大一个好的归宿,这等年少多金的少年公子,可一直是他们这些姑娘们的所爱,哪怕是做个外室,也比在这楼子里强上百倍了。横刀夺爱·boss大人太放肆 可惜的是,这位客人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了,虽然花了大价钱将她包了下来,可是一直连碰都没碰她,这让她微微有几分幽怨,此刻看到这个匆匆而来的糟老头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想到这个,那原来微微的几分幽怨,似乎顿时变成了冲天的怨气,如此俊俏的少年郎君,怎么不好正道,非得爱好这龙阳之事呢? 在屋子里头的朱厚熜,可不知道被他赶出去的这个青楼女子,居然有这样的怨气,此刻,他正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老者,等待这老人的说话。 “还有多长时间,不是说了,一旦病发,只需要一月左右的时间么,怎么到如今还在拖着!” “或许是那个人平日里打熬身体,这身子格外强健,这药物见效的就慢一些!”老人垂着眼皮,低低的说道,两人说话的声音极低,哪怕是站在门外,也未必能听得清他们说的什么。 “不能再等了,有人捎话过来,最近咱们王府的人,在京中活动,已经引起了不必要的关注,叫咱们收敛一下,哼,这个时候了,还怎么收敛!” “不能等,也只能等!”老者低低的说道:“那地方已经水泄不通,戒备森严,咱们的人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更别说使上什么力了,而且,一直到现在,这事情都做的天衣无缝,若是因为按捺不住,让人起了疑心,那就前功尽弃了!” “会不会已经……那啥了,而一直秘不发丧?”朱厚熜摇摇头,似乎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这个不可能,几位大学士每日里照常在处理政事,除了京中加强了戒备,这天下都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真的这种情况发生,这各布政使总归要知会到的,稳住各布政使司,稳住了兵马,这天下自然就稳住了,大学士们都是人中龙凤,但是,这事情想办的滴水不漏,一点都不让咱们察觉,那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等等吧!”朱厚熜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天了!”战乱虚空 老人默而不语,浑浊的目光中,似乎有隐隐精光透出。 “太医院因为那人的事情,如今也比平常紧要得多了,原来敬妃的受孕,生产记档的文牍,都已经散逸,据说是毁于一场大火,按照太医院的那些文档的格式,我们的人悄悄做了一份文牍,混杂在了那些旧日散乱的文牍中,如今无人知晓,但是,若是有人清理那些文牍,一定就会发现得到!” “能够证明那个小家伙不是我朱家血脉么?”朱厚熜沉声问道。 “主子说能,那就一定能!”老人点点头:“经手的人,都处理干净了,此事主子可以放心,静候那个人的佳音,然后发动就行了!” “你连夜回安陆去吧,以后不要出府!”朱厚熜沉吟了一下:“下面的事情,你已经用不上了,回到府里安养天年,此事如成,赏你家一个知府的前程!” “知道了,老奴这就会安陆!”老人回答道:“若是王爷问起主子在京里做了些什么,老奴该如何回答?” “什么都不要说!”朱厚熜摇摇头:“他做了一辈子的逍遥王爷,就让他继续做下去,这些事情,不要乱了他的兴致,我兴献一脉,可不是安化那个蠢货,自不量力却要妄动刀兵,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筹谋得好,不费一兵一卒,也是可以坐拥天下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沉香回过头来,话说她在外面的时间也实在是太长了,这可是她的房间,若是有地方去,她早离开了。 “这位姑娘,聪公子唤你进去!”老人对着她微微颌首,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沉香依稀听得老人嘀咕了一句:“我要是你,就不会用这么浓的妆容……” 沉香一愕然,再回首时,只见得楼下熙熙攘攘花红酒绿,哪里还看的见老人的身影。 “公子,奴家陪你喝一杯!”她转过头,露出职业的笑容,朝着屋子中间那位一直沉思着的年纪男子走了过去。 728.第728章暗算 “怎么样?” 李凤儿有些紧张的看着慕四娘,她知道慕四娘不是一个爱说话的性子,但是,从出来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寝宫,慕四娘一句话都没说,就是那样绷着一个脸,这让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慌。 “我爹曾经将娘娘拿到的药渣,令人仔细检验过,药物没有问题!”慕四娘看了看四周,都是她带来的人手,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 “这个我知道,钱宁已经告诉我了,我想知道你刚刚见陛下之后,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李凤儿急切的问道,在太后面前,她虽然心忧,但是还能保持几分镇定,但是此刻在自己的寝宫中,周围都是可信的人,她一直隐藏着的情感就无须任何的掩饰了。 “陛下身边的护卫,应该有不少高手!”慕四娘睁大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么在陛下身边,早就应该有人看出来了,但是,为什么让陛下的病,一直托到今天呢!” “四娘!”李凤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慕四娘慢吞吞的性子,真是让人着急。 “陛下没什么大碍!”慕四娘点点头,嘴角微微的笑了笑:“只不过身子亏损的厉害,有些气脉不顺,这和药物无关……想不到,陛下身边,居然有也这样的内家高手!” “陛下的病能治好?”李凤儿大喜,眼角有泪花闪动,担忧了这久,终于听到了她最希望听到的消息,她一时哪里按捺得住自己的心情。 “能治好,只不过不好治!”道观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凤儿笑容未敛,听得这话,大是惊讶:“能治好为什么不好治?” “陛下应该是中了暗算,有人用内家的手法,截住了陛下的几处气脉,而这些日子,太医们的药物汤水,又让陛下的身子不仅仅没有好转,反而亏损得厉害,就算为陛下疏通气脉,也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慕四娘想了想,尽量用李凤儿能听明白的话语给她解释了一下:“更重要的是,今天我给陛下把脉的时候,至少有四五双眼睛盯着我,我想,即便我有为陛下疏通经脉的法子,这些人也不会让我拿陛下的龙体折腾!” “有人要害陛下!!”李凤儿沉默了下来,虽然一直以来,隐隐有这个猜想,但是,猜想和被证实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是!”慕四娘坦然回答道,“而且,下手害陛下的人,必定是能亲近陛下的人,而且,此人的武艺身手,只怕还要高过我,如果我为陛下疏通经脉,只怕此人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她看着李凤儿:“或许此人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只要我开始医治陛下,此人要么就是除掉我,要么就是从此销声匿迹,坦白说,要是他打算除掉我,我还未必真能抵挡得住!” “你都抵挡不住,那宫里任何人只怕都抵挡不住,这么说来,不仅仅是陛下,还我,还有我的皇儿,一直都是性命在此人的鼓掌之间?”李凤儿喃喃说道。 “也不尽然!”慕四娘歪着头,想了一想:“或许还有一种可能,能够将这截断气脉之术用得如此一点烟火气都不带,在造诣上,至少不会比我师傅低了,而像我师傅那样的世外高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人,这样的高人,若是早就在宫内任职,只怕在就天下皆知了,更别人受人指使,行这杀王刺驾的颠倒天下气运的事情,或许,此人有推脱不了的苦衷,不得已出手,但是出手后,只怕早就飘渺而去!”[重生]一只忍气吞声的攻 见到李凤儿有些茫然,她又解释道:“这截脉之术,用的巧妙的话,被施术之人,甚至自己都不曾察觉,只是慢慢的枯萎生机,等到一病不起的时候,那已经是生机断绝,神仙难救了,施术之人,根本无须日夜守候在被施术者的身边,静待自己的术法生效的!” “若是不许你为陛下医治,那我能为陛下医治么?”李凤儿心乱如麻:“太后再不近人情,我探望陛下的时候,还是放心的,你教我医治的法子,我再去为陛下治疗!” “这不可能!”慕四娘果断的摇摇头:“即便我从六岁起,跟随师傅学艺,也堪堪只能学习到如何疏通经脉气血,而如何截断人的气脉,到今日也不过是略通皮毛,甚至不敢轻易在人身上尝试,这期间花费的辛苦何止千万,你对我内家绝学一无所知,又岂能在仓促直接学得会,就算你学的一点皮毛,但是,你用在陛下身上,万一出现一点差错,那便是误人误己,误天下人了,我不会答应的!” “也就是说,要你亲手医治了!”李凤儿眼神闪烁,似乎下定了决心:“需要什么器具?” “金针一副即可!”慕四娘点点头,“这个太医们一般都应该备得有!” “那需要医治多长时间,才能见效!”拒嫁豪门,冷妻强势归来 “六个时辰一次,每次半个时辰,若是生计没有断绝,七天之后,应该就有起色,血脉一通,陛下即可清醒,将养一段日子再服用些滋补的药物后,应该就于常人无疑了,不过,以后身子骨,稍微要差一点点的,这个你要清楚!” “你确定?”李凤儿郑重的问道:“你想清楚再回答,朱家,钱家,还有你慕家的兴衰存亡,都在你这回答当中!” “我非常确定!”慕四娘深深的吸了口气,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从今日起,每日早晚,我去探望陛下,你随我去!”李凤儿毫不犹豫的说到:“只能你能治好陛下,别的人,别的事情,我都不管了!” “好!” 慕四娘也不矫情,她甚至没有想太多,就是觉得,陛下的这病,她能治,那他就尽心的去治,追查幕后黑手什么的,眼下都不重要,奄奄一息的皇帝和一个活蹦乱跳的皇帝,哪一个更能震慑那幕后黑手,这自然一目了然。至于立功,她是锦衣卫的人,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这护卫皇帝周全,自然是分内之事,就算将来论功行赏,她不贪功,这份惊天的功劳,难道最后还不是算到他的父亲和夫君身上。 “谁要加害陛下,你让你的父亲也悄悄的查一查,眼下咱们不搭理他们,等陛下大好了,哼!” 慕四娘的身后,李凤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就算不用回头,慕四娘也能听出这话语中冷彻入骨的寒气。 “已经着手在查了!” 729.第729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也许是曾经召见过慕四娘,也许是两人之间有了点点什么默契,李凤儿探望朱厚照的时候,慕四娘跟随在身边,太后居然没有发出异声。 太后没有意见,那其他人有意见,那也得憋在肚子里了,只不过,进门的时候,太后扫向慕四娘的那一眼,李凤儿总觉得其中有些深意。 慕四娘倒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或许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起码,李凤儿眼里,看不到慕四娘心中有多紧张,她当然不会知道,昨日夜里,慕四娘被一阵一阵的后怕惊扰着,几乎一晚上没有睡着,饶是她神经粗大,躺在床上想到此事若是出了差错之后带来的后果,她也有些寝食不安了。 屋子外面,有太医在小声的说着话,不过,这些太医一日一个结论,李凤儿和太后已经对他们基本上无视了,刚刚开始的时候,朱厚照还能自己进食些汤药,但是从他昏迷不醒以来,这汤药都是用灌的,将一个帝王治成这个样子,不管起因是不是因为这些太医,反正这些太医的后果,所有的人都不大看好。 凤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屋子里伺候的内官和宫女,一个个躬身退了出去,也没有离开太远,从朱厚照患病以来,这些宦官和宫女,甚至包括外面的那些太医,在某种意义上,都被软禁在这所宫殿里,一旦有些大家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殉葬的命。 “你也出去吧!”太后不知道什么跟了进来,对着身后的张永说道:“让陛下和敬妃安静的呆一会儿!” 李凤儿看着张永退了出去,看了看太后,对着慕四娘微微点了点头,慕四娘会意,轻轻掀起了朱厚照身上的锦被。 “她这是做什么?”太后也不着急,看着慕四娘的动作,淡淡的问道:“陛下本来就染了风寒,小心邪气入侵!” “屋子里有地龙,暖和的很!”李凤儿看着慕四娘的动作,眼睛眨眼不在,嘴里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陛下躺了这么多天,我让四娘给他推拿一下,活活气血,太后请放心,四娘在臣妾身上试过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哦!”太后哦了一声,寻了一处椅子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看着慕四娘忙碌。 慕四娘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就是将朱厚照的双手,从被子中拿出来,用她自己的两只手,在朱厚照的脉门附近轻轻搓揉着,周而复始,往来有序。农门医香 屋子里安静得很,甚至可以听到外面熬药的炉子里,那上好的木炭轻轻的嗤嗤燃烧声,三个女人,一个男人,在这屋子里,仿佛凝聚成一副肃穆的宫廷图画,那空中若有若有的想起,仿佛随着慕四娘的动作,在屋子中四处散发开来,为这副图画,增添了一副神秘的韵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慕四娘说的半个时辰,也许没有,也许更长,在李凤儿和太后的眼里,慕四娘停止了揉搓,将朱厚照的手放进了被子中。 “好了!”慕四娘站起身来,额角上隐隐有一层细细的汗珠。 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慕四娘的额头,不语。 “臣妾这几日来看望陛下,四娘都会给陛下如此推拿一番,太后若是想学,不妨和臣妾一样在一边看看,说不定日后四娘不在,臣妾和太后也用得上这手法!” “嗯,知道了!”太后点点头,又仔细的看了看李凤儿,刚刚她进来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这每日见到李凤儿的时候,李凤儿眉宇间总有一股锁不住的郁郁之气,她甚至不用看镜子,就知道自己的眉眼间,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此刻,那股郁郁之气,似乎已经消失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太后又看了看慕四娘,慕四娘额角的汗珠,已经消失,只是隐隐有些亮光在她的额头,证明过她曾经出过汗。 这丫头绝对不是紧张。她心里暗暗说道,那就是说,她这汗出的有蹊跷。 “还有,陛下若是几日后,身子稍微好转了些,还望太后准许,那些太医们开出的方子熬制的药物,能不用,尽量还是不用吧,若是对症的话,这些药物早就见效了,不对症的话,陛下用的越多,对陛下的身子害处越大!” “你是说,陛下的身子几日后会好转?”太后敏锐的听出李凤儿话中的意思,哪里还关心什么太医不太医。 “臣妾和太后,都希望陛下的龙体大好起来,不是吗?”李凤儿没有回答她的话,“我是说若是,若是真的如此,停几日汤药看看,总之,陛下若是好转,肯定不是这些汤药的功劳!” “依你!”太后沉吟了一下:“若是陛下真能好转,全部依你又何妨!”最萌关系,运! “臣妾该走了,再不走,皇后怕是又得在臣妾面前哭哭啼啼了,我晚些时候,再来探望陛下!” 李凤儿躬身行礼而去,太后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脑子里却是浮想联翩。 皇后,这个蠢笨丫头,除了哭哭啼啼,还能做什么,当初自己怎么就给了儿子选了这么一个皇后,除了会端着皇后的架子,或者弄一些见不得人的拙劣小手段,简直是一无是处,遭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没有一个民间出身的女子稳重也有见地,或许,这样的皇后,真的不是自己儿子的良配,将来自己总会去陪他父亲的那一天,将六宫之主的位子,交给这样一个女人,自己是不是有些轻率了。 想到这里,太后叹息了一声。 敬妃这丫头,胆子也大,就是有些多心了,难道自己真的就看不出,这所谓的为自己儿子活活气血,也是她和慕四娘商量出来的法子么,心思这么多,当初儿子看上她的时候,乖巧一点,在宫中多跑一点,自己又怎么会对她如当初那么冷淡。 只要儿子能好起来,能活蹦乱跳,别说只是这样小小的推拿,就说你是上古巫医转世,我也信了。 汤药么,真要是儿子能好起来,就是他们这法子起效了,那停了就停了吧,不过,这样折腾自己儿子的那些庸医,不能放过他们。 张永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门口,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伺候着一样,太后沉吟了半天,开口问道:“你怎么看?” 没有说是问谁,但是,张永知道,太后就是在问自己,他轻轻咳嗽一下,回答道:“奴婢看起来,慕四娘的确是在为陛下活动气血,陛下卧床日久,只要动作不是太大,此举有益无害!” “你也这么看?”太后嘴角挂起一丝笑容:“敬妃似乎很有把握,陛下的身子会好转起来呢!” “慕四娘的身份来历,以及身负所学,西厂都曾经调查过,或许,她的武学传承中,有一些这样对人有益的法子,只是,她们这样贸然用在陛下身上,这不仅仅是冒失,而是亵渎了,哪怕她们的用心是好的,这也不行!”张永想了想,开口说道。 “那些太医能够治好陛下?”太后淡淡的问道。 张永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这不废话么,要是太医管用的话,陛下早就好了。无赖皇帝狐狸后 “那你有更好的法子?” 这一次,张永摇头摇的得更快的,尽管太后没有在脑后长着眼睛,可她分明好像看到了张永的摇头一样,鼻子微微哼了一声。 “两位连太医院都推崇的神医,按照时日算,应该快到京城了?”他心里一颤,急忙说道。 “哼,若是出了岔子,或者没有及时赶到京城呢??”太后转过了头:“哀家就这么任凭自己的儿子在这病榻缠绵下去?” “奴婢会确保神医们按时赶到!”张永跪了下去,太后这话就有些重了。 “你做你们的,她们做他们的,既然是有益无害,那就让她们先做做吧,总比我们都在这里看着陛下束手无策的好!”太后叹息了一声。 …… “如何!” 回到自己的寝宫,李凤儿不顾慕四娘脸上的疲累之色,开口问道。 “比我想象的严重的多,只怕陛下醒来后,要将养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受不得寒!”慕四娘有气无力的回答道,看在李凤儿眼里,一阵心疼:“给陛下推拿,很耗费精力吧,要不,你就在这里歇息一下!” “不是!”慕四娘摇摇头:“饿了,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而已!” “那晚上接着给陛下推拿没问题吧!”李凤儿问道。 “没问题,我先去休息一下,你不用担心!”慕四娘打了个呵欠,“对了,两位皇子,即便是奶妈喂奶的时候,也不要离开你的视线,那人能够加害陛下,未必就不能加害皇子,我说过的,这种手法隐秘无比,等到咱们发觉,那就迟了,陛下这一场风寒,其实是好事情,若不是这场风寒,只怕等到一两月之后发作,那时候,我也有心无力了!” “我会小心的!”李凤儿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谢谢你了,嫂子!” 李凤儿闻言,脸微微一红,从李凤儿手里抽出了自己的双手。 730.第730章遮掩 从这一天起,每逢李凤儿来探望朱厚照,身边必有慕四娘,而太后无论在干什么,也会放下手中的事情,跟随两人到朱厚照的榻前。 起先或许是提防,或许是不放心,到了后来,太后的眼中就没有这些神色,而是开始有了一种叫做希冀的东西了。 李凤儿每天和朱厚照相处只有一个时辰,自然不比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候在这里的太后更了解这朱厚照身上发生的变化了,但是,慕四娘习武之人,对气机之类的东西,最为敏感,朱厚照身上或许没什么反应,但是,从太后身上的反应,她也知道,自己的疏通开始生效了。 开始的时候,太后是一种漠然的态度,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但是,到了第三天,太后却是如同李凤儿一样,紧紧的看着慕四娘的动作,生怕有一丝遗漏了。 疏通推拿的部位,已经到了胸腹之间,动作也变得复杂起来,但是,这大明皇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却是如同一个刚刚启蒙的学生,看着自己的先生在那里挥毫一样,看的认真之极,丝毫不敢分神。 朱厚照的喉咙里咕隆一声,李凤儿急忙扶起朱厚照的身子,将他的嘴轻轻分开,用手帕将他喉咙间的一团浊物取了出来,然后将朱厚照放了下去,朱厚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仍然微微闭着双眼,脸上却是流出安详的神色,和第一次慕四娘为他疏通气脉的时候那毫无反应的样子,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汤药已经停了,昨日夜里,陛下可以进一些流食,而且,不用灌,送到他口中,他自己就可以吞咽下去了!” 太后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对着李凤儿说道,“昨晚上起,哀家已经下令,除了敬妃你和小慕千户,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搅陛下!”御膳人家 “连皇后都不能?”李凤儿低着头,看着朱厚照,轻轻的说道。 “不能!”太后斩钉截铁:“哭哭啼啼若是能将我儿哭好,她就算是日夜呆在这里,哀家都没意见,否则的话,哼,还是回她的寝宫去哭啼去吧,不要在这里碍眼了!” “嗯!”李凤儿嗯了一声,却是不再言语,太后的突然示好,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为人父母啊,都是这般,将来若是自己的儿女,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 突然之间,朱厚照剧烈的咳嗽起来,两个女人大惊,齐齐看向慕四娘。 慕四娘却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有些不大置信的样子一样。 “陛下怎么了!” “哦!”仿佛梦游突然被惊醒了一样,慕四娘回过头:“娘娘你扶住陛下,不要让陛下呛着了,太后你将那边的清水拿过来!” 慕四娘指挥着太后和敬妃,就好像指挥着自己手下那帮亡命之徒一样,一点压力都没有:“是好事,咳嗽说明陛下的手太阴肺经已经通畅,咳嗽不过是将肺部的浊气和异物全部咳嗽出来!”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住了手,等到太后将清水端过来,她指了指李凤儿,李凤儿接了过来,将清水给咳嗽完正在剧烈喘气的朱厚照口中度了过去。死亡竞技场 “太后你刚刚说,不许任何人来看望陛下?”她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李凤儿的动作,突然问道。 “正是!” “最好今日这殿里的人,也不许出去!”慕四娘开口道:“今日的事情,不能走漏出半点消息!” 太后的脸色凝重起来,天子病重,封锁消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似乎有好转的迹象,更应该夸大其词的宣扬,以安定人心,慕四娘反其道而行之,这其中的味道太不对了。 这个时候,她甚至没有考虑,为什么这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会冒大不韪的给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这已经不像是请求,而像是要求了。就冲着慕四娘这番不知道尊卑的做法,治她个大不敬,那是绰绰有余。 还真别说,慕四娘现在的行为,还真的称得上大不敬了,不是天子的嫔妃,又不是太医,在天子的龙体上这么折腾,刚刚还像吩咐下人一样对太后这样说话,这样的作为,不敢说自古以来没有的事情,最起码,这放在大明朝,绝对是独一份的。 “四娘怀疑陛下是被人暗算了,而且,这下手的人也许还在陛下身边窥伺!”李凤儿抬起头,低声解释道:“若是陛下好转的消息传出去,这贼子再起祸心,那陛下可就是防不胜防了!” “贼子尔敢!” 太后柳眉一竖,顿是大怒,“这是大明的天下,谋害国君,当夷九族!”魔女契约之破碎的琉璃 她朝着慕四娘说道:“陛下的安危,你们不用担心,这世上,还是忠勇之士要多于这些宵小贼子的,我这就调集内侍,将这大殿把守得水泄不通,贼子敢来,必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问题是,这个贼子,不仅武艺其高,会的魑魅伎俩不少,最重要的是,这宫中任何的一个人都有可能!”李凤儿摇摇头:“反正除了四娘和她从海外千户所带来的人,臣妾别的人都信不过,太后要召集侍卫也可以,那臣妾和四娘的属下,就守在这大殿之中,守在陛下的身边,须臾不离!” 太后斜睨着眼,看着眼前看似柔弱的李凤儿,李凤儿毫无畏惧的迎上了她的目光。 “你连哀家都信不过么?” “太后臣妾是信得过的,不过,其他的人,臣妾信不过!”李凤儿一点犹豫都没有:“这次,要是贼子加害陛下,那么,就连臣妾一起害了吧,反正若是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臣妾一个人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了!” 太后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中竟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只不过,她脸上怒气未消,这神色看在李凤儿眼里,倒是有些像是揶揄的味道。 “张永也不行么,这奴婢是哀家最信得过的人,又提督着西厂,宫内宫外,对付这些贼子,都有一手!” 李凤儿摇摇头,“太后信得过的,臣妾未必信得过,臣妾的话已经言尽至此,如何做,还请太后自行定夺!” 731.第731章铁卫云集 “依你!”沉吟了良久,太后缓缓的点了点头:“接下来,敬妃你打算怎么做?” 似乎是这一阵沉吟,太后又从一个关心儿子的母亲,变回成了权倾六宫的太后,“这事情,哪怕是我儿再纯良,我这个做母后的,也不得不为他造一些杀戮了!” 李凤儿看了看慕四娘,在她心里,还真的没什么计划,和太后刚刚说这么多,坚持这么多,不过是慕四娘一句话将她点清楚而来,接下来怎么做,只怕这主心骨,还是在慕四娘手上。 “是兴献王的那小崽子做的么?”哪怕是一向在人前端庄的太后,此刻也吐出了脏字,这话一出,原本慕四娘和李凤儿之间,还有的那一点小秘密,顿时就被揭穿了。 “原来,四娘你早就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了!”她扫了四娘一眼,有些不忿的说道。 “早告诉过你,已经着手在查了!”慕四娘不动声色,仿佛没有看见李凤儿的神色一样,对着太后说道:“不清楚,两件事情肯定有关联的,不过此刻当务之急是让陛下的病好起来,至于那人,眼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太后尽管放心,只要他露出了马脚,太后随时能够将他拿下!” “露出马脚,哼!”太后冷笑了一声,“难道我天家拿人,还需要证据么,说他是,那他就是了,既然凤儿信不过别人,这事情,你着手去办,就算不是他,陛下这病重的日子里,他身为朱家的子孙,不为江山社稷,不为君父祈福,反而在京里头上蹿下跳,那也不算冤枉了他!” 慕四娘不动,亦不允。 “哦,差点忘记了,只怕哀家的懿旨,还拿不下他!”她转过头:“敬妃,你替陛下起一道圣旨吧,就拿祖宗家法说事,未奉诏进京,着锦衣卫缉拿,至于怎么处置他,等陛下醒过来再说,小慕千户,陛下这样子,你估计还有几日能够醒过来!” “七到十日吧,或许更短,刚刚开始艰难些,人的身子如同磨盘,刚刚时候疏通调理,就好像推动磨盘,艰涩无比,但是一旦推动了起来,那就通畅而且不花什么功夫了!” “成,你办差归办差,这每日给陛下……这叫什么?” “疏通气脉!”李凤儿补充道。 我的极品美女老师 “疏通气脉可不能耽误,敬妃,哀家依你封锁消息,这派些人手护卫小慕千户,应该没事情吧!” “这个无妨的!”李凤儿笑了笑:“为了陛下的身子,我也希望四娘平平安安,谁若是敢伤了四娘,那就是伤了陛下,必须死罪!” 慕四娘微微点头,虽然她不认为去拿人有人会伤得了自己,但是,自己眼下身上系着天子的安危,这太后看的紧点,似乎也可以理解,其实,她更愿意自己单身一人,在她想来,若是自己单身一人,没准能够将那个自己都有些忌惮的高手给引出来,只要自己当时不死,这人只怕天下,就没什么可以容身之处了。 “如此甚好!”太后笑了:“小慕千户,哀家给你四个,不,给你八个府军前卫的人,知道你们锦衣卫和西厂不大合得来,府军前卫的人,应该没事情,你办完差早点回来!” …… 郝仁懒洋洋的靠在茶铺的柱子上,听着几个茶客在那里高声的说笑,眼光却不时瞟向街道的那一边,在他的身上,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锦衣卫装束,似乎刚刚被汗水打湿了,此刻又被身上的热气烤干,一层白花花的盐碱,看的实在令人碍眼。 距离他两尺,就足够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汗臭味了,若不是他身上的官衣,还有腰间那把锈得鬼知道有多久没出鞘的绣春刀,只怕这茶铺的茶博士,早就将他赶得远远的了,站在门口,又不喝茶,还不知道吓走了多少茶客,真是一个瘟神。 “军爷,军爷,对面有人打架!”对面似乎有了什么争执,茶博士眼睛一亮,冲着郝仁而来,这瘟神一走,这茶客们就敢进来了吧! “不关我的事,我没当值!”郝仁懒洋洋的回答道:“怎么,借你这地方歇歇脚,你很不满意?” “不敢,不敢!”茶博士心里狠狠的咒骂着,脸上却是一脸的笑着走开,该死的,这今日下午的买卖,算是泡汤了,若不是有这几个熟客,只怕铺子里要赶得出鬼来了,这瘟神,究竟什么时候离开啊! 就在他以为这一下午都会赖着不走的穷锦衣卫,在他咒骂声还没停的时候,那一直懒洋洋靠在哪里的瘟神,却是陡然站直了身子,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sherlock]你是我的世界 茶博士伸头一看,只见街道那边,赫然走过来一队人马,心里恍然大悟,这是这家伙的上司来了吧,嗯,自己要不要给这家伙上点眼药,在他面前给他说几句小话。 “头儿,您回了!” 郝仁刚刚迎了上去,陡然身子一僵,头儿身边的那几个生面孔,有人用眼光锁定了他,有的手,更是已经伸向了腰间,他大为骇然,这是个什么节奏? “我的人,没事!”慕四娘摆摆手,看了看郝仁身后一眼:“进去说话!” “头儿,这几位,不是咱们兄弟吧!”郝仁看了看自家头儿身后那几人一眼,头儿进来,自顾自的坐了一桌,那几个,却是另外坐了两桌,隐隐有拱卫的意思。 “宫里的,借给我几日,你当他们不存在好了!”慕四娘摇摇头,“其他的人呢?” “等着头儿的命令呢!”郝仁呵呵一笑:“头儿你现在说话,才有点像自家兄弟,刚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真有些怕你!” “叫他们过来,今天办事!”慕四娘看了看他,也不接他这个话茬,自顾自的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其他的人,全部赶走!” 这一下,郝仁得意了,盯着个铁卫的名头,足足有两年没出过任务了,这平日里在千户所,受的闲气可不少,今日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跟着自家头领威风一把,这别听多畅快了。 “听到没有,锦衣卫办事,无关人等全部回避,你,就你呢,茶博士,你好像很不满意,过来,给我们头儿说说!” 茶博士战战兢兢的走过来,虽然看起来了,这个年轻锦衣卫似乎有些面善,但是,锦衣卫哪一个又是好惹的了,这是这个穷鬼在他上司先说了自己的坏话了的吧,要不,他们怎么会这么刁难自己。 “咚!”一锭银子丢在桌上,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十两银子,包你铺子到天黑!” 不是刁难啊!茶博士眉花眼笑,这做官的就是做官的,出手大方得很,他一把抓过银子,朝着自己的怀里一揣:“没问题,没问题,大人说了,小人一定服侍得诸位大人舒舒服服!” 轮回之主 慕四娘手一挥,他笑着推开,一边笑着一边还看了看郝仁,有意将胸膛还特意挺了挺。 “其实,给他二两银子足够了,这破铺子,一下午能不能卖二两银子都难说!”郝仁嘀咕道,虽然跟着一个出手大方的上司是好事,但是,这大方的对象,不是自己,那就未免有些酸溜溜的意思了。 “咱们不差钱!”慕四娘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也不知道郝仁他是用什么法子,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明明他一直坐在慕四娘身边,陪着慕四娘吃茶,半个时辰之后,陆续开始有锦衣卫走进这铺子来。 进得这铺子,他们均是朝着慕四娘一抱拳,然后慕四娘一点头,他们就自顾自的在店里寻一个位置坐下,也不和人交谈,就那么默默的坐着。 这可忙坏了那茶博士,这进来一人,他就得沏上一杯茶,眼看这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他这铺子都装不下了,他才开始笑脸变成了苦脸——原来以为这是捡到了便宜,看来,这便宜还真不是这么好捡的,这么多当兵的,这一个伺候不好,这拆了自己的铺子,难道谁还敢管不成。 还好,看看进来五六十人,店子十张桌子都差不多坐满的时候,这铺子外面,终于没有人进来了,只是这黑压压的一群人,都是清一色的官员,默不出声的坐在他的铺子里,不说别人看了如何,就是他自己看到,也觉得有些渗人,这不是要出事了吧! 将茶碗了最后一丝茶水逼干,慕四娘开口了,不是对着身边的郝仁,而是对着面前自己的茶碗。 “都到齐了么!?”她低声的问道。 “没差事的都到了,有差事的,都在差事上!”不知道那张桌子传来的声音,慕四娘没有看,滞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那走吧,奉旨拿人!” 茶铺里齐刷刷的一阵衣袂声,茶博士缩在自己的柜台后面,忍不住咂舌,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人喷着他的桌椅板凳,简直是太厉害了。 慕四娘走出门口,朝着身后的人群看了一眼,仿佛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自己的属下目的地了,开口说道:“倚栏阁,不可走脱一人,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732.第732章倚栏阁 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沉香泰然自若的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热闹的景象。 早已经没有第一次被这位聪公子赶出屋子来的惶恐,这几日,这样的情形,几乎每天都要发生那么一两次,每次当这位公子有些奇奇怪怪的客人来访的时候,她是毫无例外的要被请出来的,或许要茶水,或者是要点心,各种名目都有,但是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碍眼而已。 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咯咯笑着,目光从楼上扫过的时候,不经意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不屑的撇了撇了嘴。那目光中是嫉妒,是艳羡,还是鄙夷,她相当的清楚,在没有成为头牌之前,她也是楼下的这些女孩儿中的一员,只不过,如今楼上楼下,天壤之别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沉香皱了皱眉头,这才刚刚夜幕落下,难道又要上演那些争风吃醋的把戏了么,这些男人啊,真是一个好东西都没。 几个龟公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模样儿十分的狼狈,脸上的红肿,显示似乎他们在外面也受到了池鱼之殃,看他们急匆匆的样子,那肯定是去找陈妈妈了。 沉香有些索然无味的回过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还没有动静,屋子里的人,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啊,说了这么久,就是男女之间行那**之事,也该差不多云散雨收了吧!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楼下熟悉的尖细声音响起,沉香回过头,那是陈妈妈的声音,每次她都喜欢拿这话来吓唬人,其实沉香知道,这倚栏阁身后的靠山,不过是靠着王尚书的一点交情而已,若是王尚书尚在京城的,或许还真能吓唬到一些小有根底的,但是现在王尚书,此刻已经去了南京做尚书,真正有本事有依仗的人,一点都不会害怕的!腹黑boss呆萌妻 “我知道,倚栏阁嘛!” 一个穿着破旧飞鱼服的家伙,嘿嘿笑了笑,看这四周,“生意好的很嘛!” “你们来打秋风,问过你们千户没有!”陈妈妈见到这锦衣卫有恃无恐的样子,而他身边的那些同样破旧飞鱼服的同伴,已经无视她沿着楼梯朝着楼上走去了,一时不禁又羞又恼。 “我就是他们千户!”这锦衣卫被身后的人一拨,一个俊俏后生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他们问过我了!” 咦?沉香微微咦了一声,不禁露出一色好玩的神色,这个锦衣卫的头目,居然是个雏儿,这还真有点意思,今天是上演锦衣卫抓奸的把戏么! 身后楼板咚咚的响动,她眼角扫了一下,一群锦衣卫已经冲上了二楼,把守住了楼梯楼道,她嘴角微微一抿:还真是抓奸的样子啊,这架势,可不就是防着人走脱的么! 因为这微微一分神,陈妈妈和那俊俏后生说的几句什么,她就没听见了,再准头看的时候,那个年轻后生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屋子当中,而陈妈妈脸上则是一脸气愤难耐的样子。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些守候在楼道里的锦衣卫们,突然之间,齐齐破门而入,顿时楼上传来一阵男女的惊叫声,整个楼下几十号男女,看着这些拿着兵刃的锦衣卫,尽是一副目瞪口呆模样。狼裁虎扑亲亲妻 带兵来抓奸,这次真的长见识了,也不知道睡觉的母老虎,是如此的凶悍。 沉香也目瞪口呆,她亲眼看到她身后的屋子,被两个锦衣卫一脚踹了开,然后两个锦衣卫提刀就冲了进去,她脑子里讥笑这些锦衣卫小题大做的念头还没转过来,就听得自己的屋子里乒乒乓乓,传来了短暂而连续的刀剑碰撞声,然后就听的屋子里有人兴高采烈的喊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这个奸,不会是就是抓的自己吧! 沉香惶恐了起来,难道,这个俊俏的锦衣卫,是聪公子的正室,这下可糟糕了,自己和这聪公子,可是什么都没干啊!一想到这个,她是又惶恐又是害怕,她知道,如果她说自己和自己屋子里的这位公子,这几天黏在一起,就是谈谈天,抚抚琴,只怕这倚栏阁上上下下的人,没一个会相信,当然,包括这聪公子的正室,也是不会相信。 微微有些惊惶的聪公子,被几个锦衣卫从屋子里押了出来,除了衣裳皱一点,神色慌一点,倒是没什么伤害,沉香踮着脚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却是看不到适才和聪公子说话的那位客人,哦,看到了,她神情陡然一凛,那人躺在地下,一副生死不知的样子,与此同时,一股逐渐变得浓郁的血腥气,也慢慢的从屋子里弥漫了出来。 隔壁几个屋子里,这个时候,也传来的打斗的声音,不过,这声音,也是持续得相当的短暂,等到沉香回过神的时候,这些声音,已经全部都停止了下来,他看到的,只有那些锦衣卫,从楼上的的各处屋子里走了出来,而有的人,手中的长刀,犹自还在滴着鲜血!重生校园之冥界女王 “杀人了!”有间屋子里,传出女人尖利的叫声,楼下的人顿时骚动起来,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提刀的锦衣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迎面看到楼下几十人齐刷刷的眼神,登时就是一愣。 “打晕了,没死!”看到自家头领似乎也在看着自己,他嘟囔了一声,算是给头领一个交代,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果然看到头领的目光投向了别处。 “是此人么?”慕四娘开口问道,楼下站立的那些寻花问柳的人群中,立刻有两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顺着楼板上去,仔细的看了被押出来的聪公子,朝着慕四娘点了点头。 慕四娘点点头,站了起来,“从他来这倚栏阁起,所有拜会过他的人,都有人跟着么?” “是的,头儿!” “那收网吧,全部都带回去,这里所有的人,包括死人,也都带回去!” “不关我的事情啊!”沉香终于抑制不住害怕,大声的叫了起来,被人家的正室抓到锦衣卫大牢里去,那还有命出来么。 “我和这位公子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啊!”她朝着慕四娘,大声的哀求道。 733.第733章告一段落 慕四娘回头看了看这个冲着自己喊的艳丽女子,朝着旁边歪了歪头,有人立刻凑上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等到听完,慕四娘再看着沉香的眼神,可就带着点怜悯了,不管这个女子说的是不是实话,既然她这些自然都是和这位世子爷在一起,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都带回衙门,着人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问话!”慕四娘回过头,吩咐道:“南衙!” 偌大个倚栏阁,上上下下,青楼女子和寻花问柳的客人,老鸨龟公,各种仆役,加起来不下百人,这样多的人,被锦衣卫一股脑拿了,登时在稍微有些风吹草动的京师,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听到这样的传闻,带着怀疑的心思还特意跑到倚栏阁来看一看,当然,他们看到的,就只能有紧闭的门户和盖着锦衣卫的打印的封条了。 抓人,封门,这倚栏阁是犯什么事情了,不是这是王尚书的产业么,这是锦衣卫要对王尚书下黑手,还是单单一群穷疯了的锦衣卫,在这微妙的时间,想从城里的这行当,勾兑点银钱花花? 很多人,尤其是这个行当中的人,都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味道,很显然,这个时候,有无数人在观望,在打探,在找各自的关系,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据说,这一天是京城这一年里,所有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们,生意最惨淡的一天,而更有胆小的青楼,直接当天晚上就歇业了,至于什么时候重新开张,对不起,看看形势再说。 当然,不管这些人如何的担惊受怕,对于深宫中的某些人,他们这些人的生死,永远都不会被人放在心上的,就好像太后听到慕四娘禀报,所有人都拿下了,她仅仅是微微点了点头,对于其中是不是株连到了无辜那一点都不关心。 “所有人等都关在南衙,其党羽的抓捕,也正在进行中,估计到了明天早上就会有消息,这些党羽的抓捕,微臣动用了北镇抚司的人手,不过,这原因没有告知他们!” 慕四娘回报着自己的作为,太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会有漏网之鱼么?”她缓缓的说道:“你也算是个能干的,不过,别能干得太过分了,我大明可没有女人做锦衣卫指挥使的先例哦!” “至少有一个!”慕四娘朝着朱厚照所在的内殿看了看,言语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至于其他人,只要落在了咱们的眼中的,就断断没机会走掉,活的不行,死的也不行!”蛊巫当道 “朱厚熜说了什么?”太后竖起兰花指,端起了手边的一杯茶水,用茶盖子轻轻的推了推茶沫,从这个动作,就看得出,眼下她的心情十分的淡定。 的确是淡定,仅仅是一日的功夫,朱厚照的回复情况,几乎肉眼都看得到了,除了眼下没有清醒,一个正常人的所有的反应,朱厚照正在慢慢的恢复。而怀疑是罪魁祸首的人,也是一日之间,无惊无险的被拿了下来,据慕四娘说,甚至都没有遭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除了抓捕的时候,这人的侍卫和锦衣卫动手,死了些人,这人居然没什么狗急跳墙的举动,似乎因为事败已经认命了。 “此人身份特殊,微臣没敢审问此人,一切单凭太后和娘娘发落!” “我是说,你抓到他的时候,他说了些什么?”太后听到慕四娘一本正经的表示不敢逾越,居然笑了起来,这笑容,已经好久没在她脸上出现了。 “算了,这剩下了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你专心为陛下治病就好!”太后宽厚的笑了笑,在她的心里,的确是没有个可以审问朱厚熜的人,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将朱厚熜关押下去,相信这朱厚熜一入狱,很多官员明天一大早就会知道,她倒是要看看这些官员们的反应,若是妖风依然不止,那只能说明,连这朱厚熜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真正的黑手,还有待发掘了。 …… 千里之外,寮港。 “四艘,就借我四艘战船,别这样啊,最多半年,我叫还给你,我出租金还不成么?” 格丽莎可怜巴巴的看着钱无病,“钱指挥,钱将军,钱大爷,你就可怜可怜小女子一下吧!” “没有!”钱无病干脆利落的摇摇头:“当初你有这胃口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西班牙人答应得这么干脆,眼下西班牙人要撤了,这满剌加名义上属于你的了,你就急眼了?” “我不知道这帮西班牙人早就打着不要满剌加的主意了,再说,就算他们不要,好歹他们等我去接收了再走人啊,就这么刷拉拉的全部走了,留下这么大一片地方,我去的迟了,可和那些土著们,有的打了!”格丽莎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听说那里的土著军队,有上万人之多,咱们两认识这么久,你总不能看着我客死异乡吧!”最强店主 “我大明的船队,可不是为你看家护院的!”钱无病摇摇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你不是在这暹罗招揽了几百号人了吗,这些人护着你,打不过,总是跑得掉的!” “你!”格丽莎气得一拍桌子:“你是一点都不打算负责了?” “我负什么责?”钱无病翻翻眼皮:“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连身子都没长开的黄毛丫头,要人负责,也得有要人负责的本钱啊!” “奥利维娅就有本钱了?”格丽莎怪腔怪调的说道,“还有,你那位郡主夫人,就有本钱了?” “那不同!”钱无病突然愣了一下:“咦,格丽莎,我有个好主意,可解你当前的麻烦,不过,我要你的贸易港,三年不许收取我大明的商人一文钱的税钱,你干不干!” “一年!”格丽莎摇摇头:“没有税钱,我拿什么养兵,到时候连海盗都打不过,我这贸易港拿着还有什么意思!” “两年,你要想想,若是我给你出的主意,能够让你一点波折都没有的接收满剌加哦!”钱无病摆出一副怪叔叔的嘴脸:“这和你日后雇佣人去和满剌加人打仗,谈判,得少花多少钱啊!” “一年!”格丽莎咬定牙关不松口:“大不了我在不在你淡水去招人了!” “你居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钱无病眼睛一瞪:“小心我翻脸啊!” “我都说不挖你墙角了,你到底说不说!” 钱无病诡秘的笑了笑:“大明是肯定不会借船借兵给你的,但是,这天下的兵马,可不是仅仅大明一家,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就不会想想别的地方?” “别的人我也得信得过?”格丽莎撇撇嘴:“暹罗这些拿着竹竿的士兵,还是他们的舢板?” “吕宋,吕宋!”钱无病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眼光要放开阔一点,你是公主,不是村姑!”梦落芳华尽桃花 “吕宋,许浅浅?”格丽莎疑惑的看了钱无病一眼:“你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我有个屁的阴谋!”钱无病气极而笑:“许浅浅的兵马,你可以用,甚至你可以和吕宋互通有无,联防联守,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云娘那丫头,听说吕宋风光不错,打算在哪里住上个三五年,我总不能让自己的媳妇孤苦伶仃的在外面吧,总得有人护卫她吧,这些护卫他的兵马,可算不得是大明的兵马,只能算是她的私人卫队,你倒是可以和她打打商量!当然,重要的是你要有诚意,明白么?” “还说没有阴谋!”格丽莎大叫:“扶桑有朱婉婧,吕宋有朱云娘,如今满剌加给了我,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企图很久了,别以为我看不出其中的味道来!” “就算对你有企图,也得再过两年再说!”钱无病赏了她一记手刀:“主意我给你出了,做不做看你自己,我就不信,两年时间,你们帝国连一个兵都不给你派过来,好歹这也你们帝国在远东插下的桩子!” “做,为什么不做!”格丽莎摸摸自己的脑袋:“傻子才不做呢,哼,至于我的诚意,我非常有诚意,可是我就是不让你知道是什么!” “你都写在脸上了!”钱无病撇撇嘴:“无非是想拐着我媳妇去欧洲一趟,顺便让我这个免费的劳力给你看家,你就慢慢的做梦去吧!” 两人在屋子里唇枪舌剑,外面港口里,也是一派繁忙景象,和西班牙人的战事,告一段落,朝廷的出来以战代练的水师,也开始逐渐的返航了,没有了战事,他们还练个鬼,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找找海盗练练手,而且,这水师到这边来,算是偿还了钱无病的人情,如今人情还完了,还不走,真的以为钱无病会发给他们粮饷么? 而港口里瓦力和他的那些兵马,也不见了踪迹,在前几日,港口这边,一度是人满为患,瓦力虽然没有像他说的一呼百应,聚兵上万,却是也纠集了几千人马,如今,他正带着这些人马,朝着王都进发,当然,他用的驱除犯边的西班牙人后报捷的名义,其真实目的,那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不过,那又如何呢,人家有明国支持啊,兵马无数,火器无数,打一场这样毫无胜算的战争,真的是这暹罗王都的大小官员们希望的吗? 734.第734章醒转 朱厚照在还不到半个月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只不过,这消息在张太后的封锁下,一直没有外泄。 这些年来,大明帝国没有了朱厚照的掌控,也运行得好好的,这得益于朱厚照他的老祖宗朱棣,这要放在唐宋元历代,国家摊上了这么一个不管事的皇帝,皇帝固然被骂做昏君,这天下的百姓,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但是,有了内阁的存在,基本上这天下的政事,内阁就给皇帝处理得妥妥当当了,真正要皇帝拿主意的时候并不多,说句不中听的,只要选对了内阁大学士,这皇帝对着内阁指手画脚比皇帝亲自总揽朝政还要糟糕,这些内阁大学士们,除了要对付这大明帝国辽阔国土上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还要抽出一份心思来应付皇帝,这效率当然要差得多。 李凤儿很欣慰,朱厚照开始尝试着处理政务,她认为这是朱厚照开始成熟的表现,即使在朱厚照心里,对于这些事情,都是有些不大耐烦的。但是,她却是不知道,所谓的朱厚照处理的这些政事,不过是内阁呈上来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皇帝如何批复,对于大明的江山社稷,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这江山社稷,是天家的,也是士大夫的,他们当然不会任由这个前科累累的顽童皇帝胡来。 所以,即使朱厚照病重这么久,整个国家的运转,依然正常无比,这个帝国,有他这个皇帝和没有他这个皇帝,没有多大的改变。 这个认识,让清醒过来的朱厚照有些大受打击,和这事情相比,在太后心中那朱厚熜居心叵测的事情,反而在朱厚照心中没那么重要了。撒旦的烙印 就算我一命呜呼,驾鹤西游,你坐上这个位子,那又如何,还不是和我一样,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内阁缺了一个大学士,无非是从官员中擢升一个,这九五之尊的位子上缺了一个人,无非再换一个人而已,这天下的百姓,这朝廷的官员,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效忠的对象,一个坐在龙椅上供其膜拜的皇帝而已。 “我想出去走一走!”推开李凤儿送到嘴边的粥羹,朱厚照躺了下来,轻轻的说道。 “不成!”李凤儿摇摇头:“四娘说了,你这身子虚弱得很,先将养几日,不要下床,等到大好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她咬了咬嘴唇,瞟了朱厚照一眼:“是不是人家没害死你,你心里不踏实,非得让我们娘仨做个孤儿寡母你就高兴了,害你的人四娘还在查呢,你这些天,哪里都别想去!” “不是兴献王的儿子已经被四娘拿了么?”朱厚照吸了口气:“朕是皇帝,这么躲在宫中成何体统!” “太后不在这里,你就少给我摆皇帝的谱了!”李凤儿白了他一眼:“乖,把这个吃完,快点好起来,免得落下病根!” “朕本来就是皇帝嘛!”朱厚照嘟嘟囔囔,却是顺从的将送到嘴边的那一勺粥羹吃了下去:“浑身都没劲儿,这感觉难受死了!”神级盲僧 “四娘说了,你这病看起来是好了,不过这气脉受损那是一定的,这以后调养的日子长着呢,这眼看着就就快入冬了,四娘说,你这身子受不得寒,京师这么冷,屋子里弄得多么暖和,都驱不了这天地间的那一份寒气,这对你的病可不好,我操心的事情多着呢,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添乱总行了吧!”朱厚照拉过李凤儿的手,看着李凤儿的面容:“凤儿,你瘦了!” 李凤儿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微笑不语,这个时候,两夫妻不用语言,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心意。 “不过,这样也不是一个事儿,朱厚熜那边,四娘审了没有,他的那些乱党,难道还都没有伏法吗?” “你让一个锦衣卫的副千户去审你朱家的宗室?”李凤儿哭笑不得:“就是四娘的父亲,只怕也没这个资格,再说了,这事情,太后心中自有打算,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好好的养病就成!” “嗯!”朱厚照点点头:“这慕四娘不是去了淡水的千户所上任去了么,是被你召回来的么,这一次,她的功劳太大,我得琢磨个法子,好好的赏赐她!” “是无病派她回来的!”李凤儿有些泫然:“你一病不起,太后和我素来又不是怎么融洽,仓皇之下,我只能找无病了,宫中的事情,你不喜欢的多管,这要紧的时候,连几个放心使唤的人都没有!” 虚拟神格 “别这样……”朱厚照拍拍她的手:“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在乎我,我就是随口问问,钱卿也是的,敬妃娘娘召唤,不管他在忙什么大事情,都得立刻放下来回来觐见,这事情,慕四娘要赏,钱卿要罚!” “你将人打发到海外去了,现在又嫌人家不回来了!”李凤儿翻了翻白眼:“万里之遥,他插着翅膀也飞不回来啊,更别说他那个时候,正在和西夷海战,我听四娘说,进犯广东福建的西夷,已经被他驱逐到了那海角天涯,战事正在要紧的时候,这主帅一走,军心不就立刻散了!” “是么?”朱厚照听的有些悠然神往:“有时候,我真的想和钱卿换个个儿,我这个皇帝还没他这个锦衣卫做的开心,纵横大洋,扬威四海,想想都是令人兴奋的事情!” “瞎!”李凤儿急忙掩着他的嘴,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人怎么说话没个遮掩呢,你这随口一说,万一传了出去,那可就是害了无病了!” 朱厚照吐了吐舌头:“我就顺便一说,想着我躺在床上憋屈,他却在外面威风,我心里不平衡啊!” “去去去,这些事情,你听听就够了,你刚刚还说自己是皇帝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帝上阵打仗,也就只有你们朱家的人,喜欢这个调调了!” 她叹了口气,似乎看到朱厚照有些兴趣索然:“你喜欢听这些,下午四娘来给你疏通气脉完了,你问问她就是了,不过,你别吓着了她,四娘胆子有时候天大,有时候胆子却是很小的!” 735.第735章擢升 锦衣卫南镇抚司,钱宁正在苦恼的揉着自己的脑袋。 对于锦衣卫的权利格局,钱无病归置得相当的清楚,哪怕他信任慕天秋,他也不能将他一手打拼来的基业,毫无保留的交给慕天秋,适当的制约,这是非常有必要的。没有制约的权力,太容易让人滋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了,就如同朱厚照信任他钱无病,但是他钱无病若是伸手到军队里头,大肆抓权,朱厚照也是不能容忍的。 锦衣卫权力过大,于是就有了东厂,东厂的权力过大,于是就有了西厂,锦衣卫和东厂西厂的权力过大,于是就有了内厂,哪怕是帝王,也是讲究的一个制约,讲究的一个平衡。钱无病不是帝王,但是,他也开始以上位者的思维来思考,来做事了! 所以,南衙被钱无病交给了慕天秋,一待慕天秋升任指挥使,这南衙的掌控者,立刻就变成了钱宁,与此同时,锦衣卫暗地里最庞大的力量——秘侦司,也交付到了钱宁的手中,慕天秋和钱宁二人,一明一暗,互为制约护卫倚靠,将锦衣卫经营得密不透风。 距离钱宁最近的锦衣卫,是门口值守的的两个锦衣卫,不过,这个时候,这两个锦衣卫却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哪里像平日里那么轻松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钱大人这一向来,心情都不怎么好,但是,像今天这么长嘘叹短的,这还是第一回,大家虽好还是警醒点,不要触了钱大人的霉头的好。 钱宁的桌前,是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写这一些名字,似乎是一张名单,而钱宁愁眉苦脸的,看着的就是这玩意。 “唉!”钱宁再次叹了口气,听得门口的那两个锦衣卫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来人啊,去请慕千户过来,哪个慕千户,混蛋,咱们锦衣卫有几个姓慕的千户,当然是现在在咱们衙门的慕千户了!” 屋子里一阵咆哮,吃了钱宁排头的锦衣卫,灰溜溜的跑了出去,朝着远处天字号的监牢跑了过去,心里无比的冤枉:你早说指挥使大人的女儿不就成了,非得说什么慕千户,副千户也算千户么,那酱油也算油了! 没过多久,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钱宁的门口响起:“钱大人,你找我?” “进来,进来!”钱宁一抬头,一身飞鱼服的慕四娘,正站在门外,他急忙招呼着慕四娘进屋子。孽缘当道 “慕千户啊,不是本官说你啊,你如今已经是堂堂千户,甚至不日就要升任指挥佥事,这种亲力亲为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干,无非是看押一帮犯人,让手下人去干就成了,咱们南衙的兄弟,可不就是吃这碗饭的,不会出什么岔子的!”钱宁笑容满面,话中带着一丝亲热。 “嗯,属下知道了!”慕四娘点点头,目无表情的回答道。 “还说什么属下,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到么,过的几日,你就是指挥佥事了,你我之间份属同僚,叫一声钱大人就可以了!”钱宁笑呵呵的说道,他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这慕四娘再听不出来,耳朵就有问题了。 “我要回海外千户所的!”慕四娘听明白了他的话,眨眨眼,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海外千户所可以设指挥佥事嘛,如今海外千户所编制那么大,一个千户所已经不够使唤了,你做这个指挥佥事,再开两个千户所,指挥起来,也顺手嘛!”钱宁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可没有说,一定要把你留在京城,似乎宫里面,也没这个意思!” “哦!”慕四娘哦了一声,又不言语了,她这个样子,真是把钱宁气个半死,他还打算以这个为话题,慢慢说起自己想要说的话呢,可是遇上这么一个闷嘴葫芦,他实在是没法接着往下说了。 不过,没法说,他也得硬着头皮说,这事情,他实在没法和慕天秋开口。 “四娘,眼下这没有外人,咱们也别上司下属的,我和你父亲交好,就托大,叫你一声四娘了!”钱宁硬着头皮先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一点:“有个事情,怕是要麻烦你!” “钱大人你说!”慕四娘点头,也不问什么事情。 钱宁苦笑了一下,慕四娘这个样子,真是底气十足,估计他要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人家也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就一口回绝了,他要给慕四娘面子,不管是看着慕天秋,还是看在钱无病的份儿上,单凭在敬妃娘娘面前说话,慕四娘有时候说话比他的好使,他这个面子就不得不给,不过,慕四娘可未必要给他什么面子了。茶水要烫婆娘要胖 “这是宫里来的!”他将桌上的纸张推向慕四娘面前:“是这一次跟着你办差的人,四娘你升任指挥佥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指挥为你高兴,但是,一次提拔四个千户,一百一十五个百户,这手笔也实在太大了一些,尤其是这其中差不多有一半的人,是在我秘侦司有差事的……” 他苦笑着:“这个嫌,我真的得避一避!” “为什么要避,他们是我的人,我父亲也知道!”慕四娘明白他的意思了:“难道说,钱大人对宫里的旨意,有所抵触?” “不不不,你误会了!”钱宁急忙摇头,开玩笑,宫里的旨意有所抵触,自己想找死也不是这么一个找法:“我就是想让四娘,私下里给慕指挥说一说,毕竟这南衙里的事情,这些人办的差事,慕指挥那边,知道得不是很详细,陡然之间,提拔这么多人,怕是慕指挥误会!” “哦,这个啊,我回头会给我父亲说!”慕四娘点点头,原来是这种小事。 “还有,这些人,虽然提拔了,但是,咱们镇抚司,没有实职给他们……”钱宁提醒道。 “嗯,知道了!”慕四娘点点头,告辞出去。 终于将这倒霉差事办好了!钱宁颓然坐了下来,说了半天,其实,他最在意的,就是最后一句话,有了这句话,他要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在京师里,锦衣卫的格局已经,别说这新提拔的几个千户和上百名百户都有实职,只要其中十之一二的人,在锦衣卫的占据实职,这股实力,都足够可以让他和慕天秋两人头疼了。而他清楚的很,无论是他还是慕天秋,都不可能单独掌控这些人。 慕四娘或许不懂这些,但是,他的父亲是一定懂的,自己将这个信息通过慕四娘带给了慕天秋,想必他会体会到自己的苦心。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这些事情,不是应该和你商量的么?”半个时辰之后,慕四娘出现在了自己的家中,对着自己的父亲,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指挥佥事!傻丫头,看样子,你这次立下的功劳不小啊,倚栏阁的事情,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不知道了,别忘记了你爹是干什么的!”慕天秋嘿嘿一笑,摸着下颌的胡须,老怀大畅!新生纪元 “做什么官,我不在意的!”慕四娘摇摇头:“拘束太多!” “你在海外千户所做这个指挥佥事,谁敢拘束于你,天高皇帝远啊,好事好事,我家四娘这么能干,将来在钱家谁敢小看你!” “这些人我要带走的!”慕四娘瞪了瞪他的父亲,终究还的抵挡不住自己父亲的笑意,低下头来:“在京中埋没他们了,海外才是他们的用武之地!” “这个我知道,我那傻女婿也知道,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你统领这些人!”慕天秋笑道:“但是,钱宁不知道啊,他这是担心啊,这一次赏赐下来,突然多了这么多的千户百户,而且,还不是他钱宁能用的,他担心才怪呢,钱宁这个人,办事狠辣稳重,就是心思重了一点!” “哦!”慕四娘点点头:“他想多了!” “好了,这事情你就不用挂在心里了,回头我和他碰一碰,将这事情给办了,这些铁卫中,不少都是有家小在京中的,你问问他们,若是他们不愿意去海外,给我报上个名册来,我找地方安置他们,未必有实职,但是,咱们锦衣卫的薪饷油水,总是少不了他们一份的!” “知道了!” “你在南衙看着那些人,宫里头旨意下来了没?“说完这个,慕天秋又想起一事来:“那个人和他的党羽,你可以暂时不碰,不过,听说你一起抓回来不少人,这其中那些和那个人有关联,但是却是关联不大的人,你可以先提审一下!” 慕天秋耐心的指点着女儿:“这些人,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是有的事情,他们的一纸供词,却是能够颠倒黑白的!” 啊?慕四娘张着小嘴,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的不解。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他们说什么!”慕天秋说道:“用这些小人物的供词,先将这案子办成铁案,那个人将来提审或者不提审,都没关系,宫中自有处置他的办法,不过,咱们做锦衣卫的,可不就是天家的鹰爪羽翼吗,将来有人想要翻案或者拿这事情诘难,这些东西,就是最好的保全自身的东西!” 他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说,你也不算是冤枉了他们!” 736.第736章太上皇的奇思妙想 慕四娘平日里看起来,似乎除了自己的事情,对其他的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护卫钱无病的时候,除了钱无病的安危,其他的,她不关心,护卫李凤儿的时候,除了李凤儿的安危,其他的,她也不关心,就算因功被擢升到海外千户所副千户的位置上,她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当初奥利维娅对于这个新来的副手,倒是戒备了一段时间,甚至有些黯然,以为这是钱无病不放心自己的表现,不过,接触了慕四娘一段时间后,她才真正知道,慕四娘并不是故作姿态,而是她真的没对这个职位有多大想法。 在慕四娘的世界里,这武艺勤修不辍这是第一等的事情,第二等的事情,自然是要吃遍天下好吃的东西,如果说她也有野心的话,那估计这就是她的野心了。 但是,这并不是说她脑袋就就比别人少一根弦儿,相反,她本人还是异常的聪明的,并不是所有的习武之人,都像后世某位文学大家作品里那个姓郭的蠢笨小子一样,傻乎乎的就能练成一副惊天动地的本事的,这人要是蠢笨了,根本就不会被那些身怀绝技的高人们看上了,这些高人们寻找弟子,想的是要传承自己的衣钵,找个傻小子傻丫头,这是故意和自己怄气么? 所以,慕天秋这么轻轻一点,她登时就明白了,所谓的好鼓不用重锤敲,说的就是这个理儿了。 涉及到天家的事情,没一件是小事,别说一头扎进了这图谋不轨,弑君篡位的漩涡里,眼下宫里信任她,除了她自身的可靠,谁都否认不了,人家看重的是他身后的人,准确的说,是看的钱无病的面子,连他的父亲都够不上格。皓月光兮非自明 也别说这事情会有反复,就说日后,万一钱无病失去了宫里的恩宠,被人攻讦,甚至就是直接宫里要对付钱无病,到了那个时候,若是有人翻旧账,将这事情拿出来说道说道,随便找些人或者将口供证物什么的攀污一下,将这事情和钱无病联系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到了那时候,她肯定是钱无病的夫人之意,哪怕是此事是她经手的,对于那时候的局势,她手中不掌握点硬货,只怕也是于事无补的。 这就慕四娘对自己父亲的一番话的体悟,至于慕天秋强调的她所谓的“自保”,她倒是一点都没想这个,若是有心,她很确定,自己自保,那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个,慕四娘心里居然有了一股甜丝丝的感觉,真要是这天下人都容不下自己,只要他在,自己总有遮蔽风雨的地方,有个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嗯,说干就干,就先从那个在倚栏阁一直伺候朱厚熜的青楼女子开始吧! 她带着笑意,从家里走了出来,朝着南镇抚司衙门走去。 …… “凤儿,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次我真的糟糕了,咱们的孩儿继承大宝,对于咱们大明的天下,也没有多少影响吧!?” 躺在床上,朱厚照百无聊赖,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李凤儿说着话。阙歌 “你胡说什么啊!”李凤儿瞪了他一眼:“说好了一起白头偕老的,你若是不管不顾的离去,等到咱们的孩儿长大了,我下去找你,你不怕我找你算账么?” “我是说如果嘛!”朱厚照虚弱归虚弱,但是说起话来,却是有劲儿的很,好像要把这几十天攒下来的话,一起说个痛快一样:“你若是不高兴,我那我就不说了!” “如果,你说的是如果啊!”李凤儿虽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是觉得颇有些后悔的,见到他服软,有些不忍,歪着脑袋想了想:“如果是那样,那我不就成了太后,而太后,就成了太皇太后?” “谁和你说这个,我是说,咱们大明换个皇帝的事情!”朱厚照哭笑不得:“我觉得,我做这个皇帝,和咱们孩儿做这个皇帝,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外面的事情,有杨廷和和一帮大学士打理着,文武百官,应该干什么都清楚,而宫里,有母后一直打理着,什么值得我这个皇帝费心的事情都没有!” 李凤儿沉吟起来,不得不说,朱厚照这番话,有些让她无言以对。 朱厚照眼睛亮了起来,“凤儿,要不,趁着我这次大病,我干脆就退位了算了,这样以后咱们两口子天南地北四处游历,身边再有不会这些黑胡子白胡子的官儿呱噪了,也不会有人今天说这个我做不得,明天说我那个做不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不再是正德皇帝,你也不再是敬妃,我们两就去做个寄情山水的平民夫妻,我是朱厚照朱大官人,你是朱李氏!多好!”悍女不愁嫁之肥妞来袭 李凤儿的身子,轻轻一震,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朱厚照:“你又在说疯话了,回头我得问问四娘,看看是不是哪里的气脉,又出了岔子!” “我说真的!”朱厚照急了:“我身子已经好了,哪里有什么毛病,我说大话和说实话的时候,别人看不出来,难道你也看不出么?” “我当然看得出来!”李凤儿认真的看了看他:“问题是,我没有问题,你有问题,这九五至尊,帝王之位,几千年以来,无数人打破脑袋也要朝着这把龙椅奋斗,你舍得么?” 她摇了摇头:“就算你真的舍得,这普通百姓的日子,可不是你以前微服出游时候见到的那样,你从下到大一点苦都没吃过,这样的日子,你过的了吗?” “就算我不做皇帝,我还可以做将军嘛!”朱厚照嘿嘿笑道:“别忘记了,我还是朝廷的威武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这样的日子,不能算是苦日子吗,而且,我孩儿当皇帝,我这个做太上皇的,为的孩儿开疆拓土,这哪一朝哪一代的大将军,能够像我这么忠心耿耿!” 李凤儿笑了起来:“也是,太上皇哦,听起来好威风,不过,这大将军可就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词儿了,咱们大明朝的大将军,有好下场的不多吧!” “那是他们都没有个儿子当皇帝!”朱厚照自豪的说道:“小兔崽子敢对付他爹我,我直接拿大竹板子削他!” 738.第738章难分离 沉香就不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苦命的青楼女子,怎么就变成了谋逆乱党了呢? 当然,原因她还是能够猜到的,都是那个神神秘秘的聪公子,难怪他每次那些古古怪怪的客人来了,他都要将自己支使出去,难道说,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在商量这谋反叛逆的事情。 只是那个斯斯文文的聪公子,怎么都不像一个反贼的样子啊! 躺在在这漆黑清冷的监牢里,沉香是又委屈又害怕,大致是因为她和那个聪公子接触得最多,这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并没有将她和倚栏阁其他的人关押在一起,而是单独将他关押在这个小小的单间里头,这小小的长宽不过十来步的牢笼,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当初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被陈妈妈买来了关在那间饿了她三天的柴房。 只不过,那一次她害怕归害怕,心里还是知道只要自己屈服了,自己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但是这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会得到那个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长长的甬道,传来脚步声,似乎还有铁链的声音,她支棱一下,就坐了起来,锦衣卫的这座大牢里,不知道关押里多少人,至少,她被关押进来之后,就没有听到其他的人的动静,要知道,当初从倚栏阁被锦衣卫们抓来的时候,可是足足上百人的啊,这齐间大叫冤枉的,不是没有,只不过,到了这大牢里,当这重重的牢门关上之后,她连一个人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 她当然不知道,如今她所处的监牢,是锦衣卫南衙的天字号监牢,以她的身份,哪怕就是杀人放火,只怕都还没有资格进来,就算是参加谋逆,同样是没有资格,能够关押到这里,这至少也得身份上响当当的,她这是托了朱厚熜的福呢!其他的一起被抓来的人,能够关到这里的,那还真是屈指可数。 “大人,就是这里!” 门口传来说话声,脚步声也在她的监牢的门口停了下来,他情不自禁的往着墙角挤了挤,似乎躲在那个角落了,这外面即将进来的人,就看不到她一样。 吱呀一声门打开来,光线从门口站立的人手中的灯笼中投射出啦,为仅仅可见人影的小小牢室带来了光亮。 一个窈窕的身影,背着手,从牢门外面走了进来,沉香瞳孔一缩,光线中,此人的面貌清晰可见,而这张面孔,沉香绝对不会想见到。 “关上门,出去候着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慕四娘摆摆手,说道,身后的几个铁卫,微微弓腰,退了出去。 如果钱无病在这里,就会发现,慕四娘这背手的动作,这摆手的动作,简直和他平时喜欢做的这两个动作,如出一辙,或许,连慕四娘自己都不曾觉得,不知不觉中,就这么用了,或许,在慕四娘心中,觉得这样才是一个胸有成竹的大人物的做派吧! “过来坐下,我有话问你!” 慕四娘指指牢房中的那一方小小桌子,桌子面前有两条长凳,托钱无病的福气,以前的南衙,可没有这待遇,别说桌子板凳床铺,有个冬日里可以暖和的草堆,那就算是看守们心善了。 沉香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一脸的惊恐,正在犹豫要不要听对面这个她的话,慕四娘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说第二遍,眼下是我来问你话,若是你不愿意,那我就换我的属下们来问了!” 一想到那些阴冷的锦衣卫,沉香打了一个寒战,手脚并用的快速爬了下来,坐在了慕四娘的对面。 “知道你犯了什么事了么?”慕四娘拿出一个卷宗,假模假样的看了一下,将卷宗丢在桌上:“你叫沉香,是倚栏阁的头牌,自从七月初十,就被这位叫朱聪的客人包下来,一直到事发!” “大人,我是沉香,但是,沉香真是什么都没做啊!”沉香小心翼翼的说道,眼下她可以不认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去倚栏阁抓奸的母老虎了,她这点阅历还是有的。 “知道我是谁吗?”慕四娘本色演出,面无表情。 “您是锦衣卫的大人!”沉香有些惶恐:“倚栏阁的人都可以作证,那个反贼聪公子,以前和沉香都不相识,而这一次,也是陈妈妈安排沉香伺候他的,他做了什么,沉香一点都不清楚啊!” “你和她厮混大半月,居然说什么都不清楚,你若不是包庇他,那就是他的同党了!”慕四娘嘿嘿一笑:“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看来,你挺喜欢咱们锦衣卫的牢房的,这辈子是没打算出去了!” “沉香真的不知道了,每次他有客人来拜访的时候,都将沉香用各种名目支使出房,他们在房间里做什么,沉香一点都不知道,而且,沉香伺候他的时候,也只是说说闲话调笑,其他的东西,他怎么会和我一个青楼女子说!” “那拜访他的人,你都记得清楚么?”慕四娘问道:“能够做头牌的人,记性可不能不好!” “记得,如果看到了一定认得!”沉香连连点头,好不容易证明自己有点用处,这个机会,她可不能放过,这个阴暗潮湿的牢房,在这里度过一辈子,那是相信都令人心里发寒的事情! “能指认就好!”慕四娘点点头,心里舒了一口气,果然是还父亲提醒得及时,若是以后有人掌握了这个女人,在和朱厚熜密谈的人中,加入了无病本人或者是无病身边的亲信人,那可是比什么都管用。 “我们抓到一些人,等会儿会有人带去你指认,这事情做得好,你身上的罪责就可以轻一点!”慕四娘站起来:“每指认一人,都得写下口供,说明此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和反贼朱聪密谋,密谋了多久,这些事情,都要写的清清楚楚,将来,这些东西,就是你的保命符,你知道了吗?” “沉香知道!”沉香连连点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不要谢我,谢你自己!”慕四娘站起来:“是人,还是鬼,是死在这里,还是活着出去,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沉香想活着出去!”沉香已经回过味来了,若是仅仅为了指认,倚栏阁哪里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和反贼密谋的人,怎么会指认不出来,这位大人斥退左右,和自己单独面谈,这本身就是一种暗示了,若是她没有其他的要求,何至于此。 “大人想让我指认谁,沉香就指认谁!”回过味来的她,也是果断的很,只要能从这件事情里脱身,那些不相干的人的死活,和她沉香又有什么关系。 “哼!”慕四娘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接着,外面传来了她的声音:“给这牢房换上两套被褥,吃食上,也不要短缺了她……” …… “你糊涂!”太后指着朱厚照,气得嘴唇直哆嗦,若不是朱厚照身子虚弱躺在床上,她都有狠狠的拧他一把的冲动! “你以前胡闹也就罢了,哀家就当没看见,就当你心性还没成熟,哀家的儿子总会长大的一天,哀家不急,等到你大婚了,你偷偷跑到大同,大臣们来我这里告状,哀家也不急,少年人,到边关看一看,知道将士的疾苦,对咱们大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等到你寻了敬妃回来,哀家也不急,少年男人,天道人伦,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哀家急都急不来的!” “等到你收敛心性,玩闹之余开始处理政事,哀家还有几分欣慰,毕竟哀家的儿子长大了,知道应该担负起一个做父亲、一个做皇帝的责任了,你父皇当初将这江山社稷交到你手里的时候,可不是希望看到你这一天么,他希望大明的基业能够在你的手里,发扬光大,希望这江山社稷,在你手里,传承下去!” “你现在居然说你不想干了,想退位做太上皇,这尧舜以来,有二十岁不到的太上皇么!”最后这一句,太后简直是咆哮出来的,“敬妃,敬妃人呢,你老实说,是不是敬妃撺掇你的,我还以为这丫头是真心对你好,没想到,他竟然撺掇你做如此愧对祖宗社稷的事情,这一次,哀家绝对不能容她!” “不关凤儿的事情!”朱厚照有气无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打小到大,母后你一直知道的,我对做不做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和父皇,只有我一个孩儿,若是我有兄弟,这个皇帝,那是打死我都不会做的!” “可是,你一直不是都做得好好的么!”太后眼睛红红的,看到朱厚照这模样,她既是伤心,又是心疼。 “我这样子,算是好好的么?”朱厚照苦笑了一下:“凤儿给我说了朱厚熜的事情,我这个堂兄,真的想做这个皇帝,也不是不可商量的,难道非要伤我的性命不可么?” 他摇摇头,目光中的无奈,变得坚定起来了,“都是朱家的子孙,都用出这样的手段了,这皇位,哪怕我让我襁褓中的孩儿继承,看来我都不会再让给别人了,我得为母后,为我自己的孩儿着想!” 739.第739章歪楼了 “大人,你真就这么让格丽莎公主去了,这一路上,可未必安生呢?” 热闹非凡的寮港,一艘西班牙帆船和一艘大明的战船,一前一后的正在离开,而远处的小山上,钱无病和奥利维亚,正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离港的船只。 码头上熙熙攘攘,差不多有千余人,正在努力的进行着施工,很明显,在半年前因为变故停下来的港口扩大的工程,如今又重新启动起。 “她终究不是我大明人,不可能在我的庇护下就这么毫无作为!”钱无病面无表情,看着远方的船只:“她历经两年的时间,从陆路来到我大明,可不是为了给我四海船队做一个总帐房的!” 奥利维娅敏感的看了钱无病一眼,钱无病的这一句“她不是大明人”,有些刺激到她心里的那根极其脆弱的心弦了。 “我也不是大明人!”奥利维亚低低的说道。 “你不同!”钱无病看了她一眼:“你做的是我大明的官,自然就是我大明人,不管你以前出生在哪里,但是,你此刻效力的,就是我大明,而格丽莎……,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帝国啊!” “对了!”钱无病突然想了起来:“你的家乡,似乎你说过没有亲人了,但是在来东方的途中,你还有一个亲兄弟,似乎失散了,如今在这一带,咱们也算是小有势力了,有没有撒开人手去寻一寻!” “寻过了!”奥利维娅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似乎从那一天起,就没有人再见过他了,大人,我不大想说这事情!” “富贵不能团圆,衣锦不能还乡!”钱无病摇摇头,他有些理解奥利维娅为什么不想谈这事情了,他回头看了看,坐了下来:“来,给我说说你的家乡的事情!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你真的想听?”奥利维娅眼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是的,如果你愿意说的话!”钱无病点了点头。 “我是萨克森人!”奥利维娅撩了了一缕吹上她额头的金发,微笑着坐了下来:“萨克森其实是一个不大的公国,和我们其他周围的公国比起来,萨克森是个贫瘠的地方!” “我出生在公国西北部一个叫康诺的小城里,在那里,我度过了一个我自己觉得还算完美的童年!”奥利维娅轻轻歪着头,似乎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当中:“萨克森人,就好像是在东方的蒙古人一样,凶悍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虽然萨克森公国比较贫瘠,但是,男人们却不担心没有出路,在萨克森,做雇佣兵,那是一份所有人的都认可的职业,尽管,有的时候,会出现父子兄弟出现在被雇佣的敌对阵营里面,要进行生死的厮杀!” “我的父亲,就是一个佣兵,一个四处流浪奔走的佣兵,一直到他到了康诺城,遇见了我的母亲,这才安定下来,父亲在城里,开了一个小小的铁匠铺,平日给人打打农具,遇见佣兵们要修补铠甲兵器的时候,他也能挣上他们钱,所以,我小时候,我家里的日子,还是算富裕的,嗯,比很多人要强!” “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去世了,她是一个辛劳商量的的女人,她的去世,让我父亲寡寡欲欢了一年多,一年以后,我父亲结束了铁匠铺的生意,重新捡拾起了他雇佣兵的行当,做起了佣兵,那一年,我十一岁,我弟弟八岁。” “然后,我们姐弟两,随着父亲开始四处流浪,一年一年的过去了,父亲逐渐变得衰老,而父亲所在的佣兵团,则是多了两个年轻的佣兵,父亲基本上将他所有的本事,全部都传授给了我们,我们远比那些相同年纪的佣兵更出色,更老道,这让我们姐弟两,开始拥有不小的名声!” “然后呢,你们怎么坐上了开往东方的船只,根据我的了解,那个时候,到东方的船,只怕有一大半都是有去无回的吧,若不是彻底没有希望的人,是不会这样孤注一掷的!”钱无病微微点了点头,问道。 “这就要说到了!”奥利维娅叹了口气:“有了名声,自然就有麻烦,我多了不少的追求者,而我的弟弟,自然也有意中人了!” “那个女孩儿,就是我们不得不全家离开故乡来到东方的原因!”奥利维娅顿了顿:“他的父亲是一个贵族,自然不允许他的女儿和我弟弟交往,而我弟弟昏了头,居然想和这个女人私奔,结果被人发现了,这位贵族老爷,打算第二天当众绞死我弟弟,以此断绝她女儿的心思!” 奥利维娅摊摊手:“我和我父亲,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弟弟被绞死,于是,我们当天晚上就去劫狱了!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父亲死在了海上,然后,我们又遇到了风暴!” “那个女孩儿,是真心喜欢你的弟弟的吗?”钱无病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真心不真心,现在有区别吗?”奥利维娅一扬眉毛,似乎这样就能将刚刚回忆中带来的那些愁苦扬走一样:“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都不知道我弟弟现在到底还在不在这世上,我现在最大的冤枉,就是找到弟弟,如果可能的话,将来大人有机会去萨克森的话,我会带着我弟弟,亲自去那个贵族的领地上,和他好好的算一算这笔账!” “我可没说要去欧洲!”钱无病笑了起来,他还不知道,奥利维娅心中一直还有这么一个念想呢:“我去欧洲干什么,西班牙人恨我恨的要死,我去找不自在么?” “可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君主,对你要是欢迎的要死!”奥利维娅脸上的阴霭随着她的笑容散开来:“我相信,哪怕是为了从西班牙人手中夺得远东的贸易权,甚至是为了保有这个意外得到的远东据点满剌加,查理大帝,绝对愿意将一位公主嫁给能够保证他们帝国利益的东方将军的!” “呵呵!”钱无病尴尬的笑了笑,这个问题,又奥利维娅说起来,真的是有些怪怪的。 “我不是吃醋!”奥利维娅认真的看着他:“我很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有妻子,而且,大明的法律允许你拥有众多的妻子,我不奢望成为其中的一位,能够做你的情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娶了格丽莎,对你的好处,远远大于你的想象!” “这不会是格丽莎和你说的吧!”钱无病摸摸自己的鼻子:“这丫头人小鬼大,老觉得我打他的主意,我是那么没见过女人的男人么,你看,瓦力给我送来这么多女人,我连碰都没碰一下!” “噗哧!”奥利维亚笑起来,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钱无病有些脸上发热。 “你真当我是第一天来到东方的么?”她不轻不重的拧了钱无病的手臂一下:“到了东方这么久,我也知道东方人认为人的美丑是一个什么样的了,在大多数大明人眼里,我们欧洲人不论男女,都绝对算不得是美丽,甚至是丑陋,我可不是一次两次这些人用他们宗教里的恶鬼之类的词来形容我们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和他们不同,但是,我觉得,大人能够和我有亲密的关系,应该不是我丑的格外的别出心裁!” “当日里可是你趁我睡觉爬进我的帐篷的!”钱无病脸微微一红,轻声嘟囔了一句。 “是啊,是我勾引大人的,但是,大人你也可以把我赶出去啊,当时雁七,距离大人可不到三十步哦!”奥利维亚狡黠的笑了一笑:“但是,大人你没有,不是吗?” “我们说的不是这个吧!”钱无病很拙劣的想转换话题。 “就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并不是大人不想碰这些女人,而是这个瓦力,实在是没有搞懂大人想要什么,在大人的心目中,这些他认为是绝色的女人,只怕连大人身边的那个小小的侍女都比不上吧!” “他们的确没我的苏苏可爱!”钱无病笑了起来:“这不能比,不能比!” “所以,大人如果憋的厉害,你的小情人随时可以服侍你哦!”奥利维娅眼波流转,仿佛一只俏皮的波斯猫一样,在钱无病身边蹭了蹭:“这一次我可是清楚得很,这一个多月以来,大人都没有女人,难道大人不想要吗?”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刚刚明明是很正经的在这里谈论往事的?钱无病脸色露出一丝古怪,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怀中的女人的身子,越来越热,这热量仿佛会传染一样,连带着他身上也燥热起来了,而奥利维娅身上那股和朱云娘、和孙倩那种淡雅的女儿香气不同的浓郁体香,也仿佛一下子冲到了他的鼻端,让他的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听使唤的发生了变化。 “奥利维娅,你又在勾引我了!” “那这一次,大人赶我走么?”奥利维娅呢喃道:“不过今天,雁七可不在你的身边,你这身边全部是我的人,他们可不一定听你的了!” 740.第740章孩子气 半个时辰后,云散雨收,钱无病和奥利维娅两个人,衣冠楚楚的人重新出现在外面的亭子里,只是奥利维娅脸上和脖子上那尚未消散的潮红,让人知道,两人之前都在做什么。 经过了一番滋润,奥利维娅整个人都有一种精神焕发的感觉,懒洋洋的靠在钱无病的身上,就好像一只吃饱了惬意舔着自己的手掌的小猫。倒是钱无病,似乎眉眼间有些疲惫,想来刚刚那香艳的时间里,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要降服奥利维娅这样的女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过几天你就要回淡水吧!”金黄的头发,好像麦浪一样,铺洒在钱无病的大腿上,头发的主人看着眼帘中的男人,缓缓的问道。 “嗯,这边的事情大致差不多了,剩下的,有你和雁七在,我在这里算是多余了!” 钱无病嗯了一声:”京师里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淡水那边,船队带着捷报回去,能够最大程度上安稳人心!我得去淡水坐镇!真要是京师那边有了变故,淡水也有主心骨,方便应对!” “格丽莎和西班牙人那边,暂时应该不会有变故,但是暹罗这边怎么处理?”奥利维娅问道:“瓦力的意思,是希望咱们留下来,又不希望留太多人下来,这寮港驻扎个一两千人,就足够了,船队停靠补给这些,还得靠暹罗人!” “你看着办就是了,必要的时候,派点人手出去支持下他也成,反正不管如何,寮港是要握在咱们手中的,咱们在瓦力身上丢了那么多银子,我可不想到时候血本无归!”钱无病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是海外千户所的千户,这岸上的事情,你说了算!” 说完,他又想起了一事:“王钰那帮人,我会带走,免得你擎肘,这次水师来助站,固然是欠了我一点小小的人情,但是,王钰和那帮勋贵子弟在其中的作用,也不能小觑,这些人用得好,对我大大有益,用的不好,倒是安排起来有些棘手。” “那到未必!“奥利维娅懒洋洋的说道,“我看他们,这开疆拓土的心思,比你还要大,整天嗷嗷叫的要打这个要打那个,这要是在欧洲,倒是好安排了,一人一个殖民团派出去,等到他们回来时,又是大片的殖民地到手!” 说起这个,奥利维娅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无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掌握的土地,可是比欧洲的某些国王还要大,若是扩充一下军队,你真要是打下一片自己的国土也不是难事!” 钱无病笑了起来,这个时代的欧洲人啊,真的是扩张成性,哪怕是奥利维娅,骨子里也是恨不得多占一些地方,多统治一些地方才好。 “你是说我自立为王么?”这样禁忌的话题,也只有在如此亲密的两人间,才可能谈起:“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了,没有了大明在我的身后支持我,我什么都不是,就说这战船,火器,只要大明断了我的来源,你的兵,拿什么去作战,再说了,皇帝待我不薄,我现在的日子也过的舒坦,我可不想不想到时候一翻脸,皇帝点起几十万大军来清剿我!” “胸无大志!”奥利维娅抿嘴笑了笑,“还好,我也不想做一个野心勃勃的君主的情妇,在那些人眼里啊,这女人啊什么的,都没有权势,国土重要,我也不想你成为那样的人呢!” “对啊,我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钱无病一乐:“能够和我的家人,部属,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衣食无忧,这比什么都好,以前在大明为皇帝做鹰爪,等到我实力够了,我就不仅仅做皇帝的鹰爪,我给要做皇帝的羽翼,护佑皇帝,一起庇护我们应该庇护的人,比如我的家人部属,比如这天下百姓,有多大的身体穿多大的衣服,到什么地步说什么话,我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得看我自己!” “就这样?” “是的,就这样!”钱无病认真的点点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可是我们的圣人教诲我们的,我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这样的话,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那如果有一天,你的君主猜忌你,你会怎么做?” “这不用想啊!”钱无病笑了起来,“我可没有迂腐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地步,我这条性命,是我自己的,我如今的一切,大都是我自己一手一脚打下来的,谁要夺取这一切,那得问问我同意不同意,我们大明人,将君主比作是自己的父亲,但是,若是你父亲要拼命的揍你的时候,你说你是还手呢,是站在那里挨揍呢,还是远远的跑开不让他揍!” “我当然不会让我爹揍我!”奥利维娅笑了起来:“小时候我犯了错,我爹要打我,我便带着弟弟跑出去躲几天,等到再回家的时候,我爹就不计较这事情了!” “这一样的道理!”钱无病哈哈一笑:“我们古代的贤人说了,若是父亲用小棍子打你,那你就受着,若是大棍子打你,这就得跑开,这万一把你打出个三长两短,你固然好不了,你父亲心里也不好受,当然,还手,那是万万不行的,那可是要被天下人唾弃的!” “所以,我的选择也是如此,小棍子受着,大棍子跑开,跑到棍子打不到的地方去,那不就得了,若是自立为王和朝廷反目什么的,这就属于还手了,这个不好,不论是从大义上,还是从实际利益上,都不好,我钱无病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真要是有朝一日,想远远的跑开的话!”奥利维娅脑袋在他大腿上蹭了蹭:“我们就离开东方,回欧洲去,到时候,我建立一个大大的佣兵团,我养你啊!” “好,真要有那么一天,我就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小白脸,等着你养我!”钱无病笑得开心之极,想不到奥利维娅这样成熟的女人,也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要是这话朱云娘说,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你记得啊,这是你说过的,到时候可不许反悔!”奥利维娅却是当了真的样子:“不过,我只养你,你的那些女人,我是不养的!” 741.第741章早加防范 寮港大概会作为一个半永久的军事基地的存在,成为四海船队以及海外千户所在淡水的延伸,甚至可以预料,这里将成为大明势力仅次于淡水的一处据点,在钱无病的安排中,占城作为商港,寮港则是作为军港口,在加上吕宋,这淡水,占寮,和吕宋,就成为一个稳定的可以互为犄角的铁三角,有了这个铁三角的存在,无论是商贸还是军事行动,以他钱无病为首的大明的势力,都可以从容调度,将大明的影响力通过这个铁三角,辐射到这个曾经被大明成为“东洋”的这一片区域。 自郑和下西洋以来到如今,东洋也许在他钱无病的手里,将成为一个历史的名词,自此以后,大明的海疆之外,便是西洋,再无东洋存在,原来东洋的所在,尽皆是大明的内海。 钱无病回返淡水的时候,那一番热闹景象,自然就不必说了,用举城欢腾来形容这一番景象,那绝对是不为过的,不过,在见到自己一众留守的手下之后,钱无病总觉得,在这一张张笑脸之下,总似乎掩饰着什么,总是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儿。 答案是在晚上揭晓的,船队是中午的时间,回到淡水的,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大多的人,不论是欢迎的还是被欢迎的,都隐隐有了些疲累,钱无病也不例外。 按理来说,这些属下们在恭迎他回来之后,就应该将这晚上他和自己的家眷相处的时间留给他,公务再多,那也是处理不完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比起家人团聚还要重要,说句难听的话,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都可以压到明天,后天再来禀报。 不过,一众属下或者是沉默,或者是强颜欢笑的送走那些不算嫡系的嫡系之后,依然不告辞离去,钱无病就知道,只怕这淡水,还真的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了。 “好吧,都没外人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环顾了坐在自己的客厅里的众人,雁九,吴军侯,唐寅,几个郦人出身的锦衣卫统领,在淡水的可以称得上的钱无病的心腹的人,都在这客厅了。 还有个不认识的面孔,刚刚随着众人来,此刻也坐在那里,钱无病依稀记得,好像此人是船队里的某个管事。 “王管事有南京王公公的口信,要亲自对大人说!”雁七瓮声瓮气的说道:“大人不回来,王管事急得跟什么似的,唐先生有些一些不好的猜测,所以大家干脆就不走了,等着大人听到王管事的消息后,看看咱们大家伙能够干些什么?” “你从南京来?”钱无病看着那个有些面熟的管事,他实在是不记得是在船队里见过对方还是在镇守太监府里见过对方了。 “是的!”那人恭恭敬敬见礼道:“老爷已经卸下来了镇守太监的差事,此刻应该已经动身朝着东番来了,小人先行一步,特来禀报大人!” “这样啊!”钱无病笑了:“叔爷劳累一辈子,也是该享享清福了,这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搞的这么神神秘秘,我不在难道还不会派人去接叔爷了么?” “小侄少爷亲自护送着老爷来淡水的,这个倒是不用麻烦大侄少爷!”这个管事,明显是王岳的亲近人而,满口的老爷,侄少爷的称呼,显然是没当自己是钱无病的下属,而是当自己是自家主人。 他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些犹豫,钱无病微微哼了一声,“这里都是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一个外人,没有他们,就没有这淡水,就没有我钱无病,有什么话,你直说,不用顾忌!” “老爷这一次的卸任,好像是司礼监的意思,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老爷觉得有些蹊跷!”这管事低低的说道,“所幸,老爷在京里还有些人脉,少不得打听了一下,虽然老爷也不稀罕当这个镇守太监,但是,万一是有人要借着调整老爷的位子,来对付大侄少爷您,这就不得不防了!” “嗯,想来,你这么急,一定是叔爷打听到了点什么了!” “是的!”那管事沉稳的点了点头:“老爷托我给大侄少爷带一句话!” “你说!” “老爷说:变天了,要早加防范!” 钱无病心里一咯噔,这话有点隐晦,只怕这厅里的人,除了唐寅绝顶聪明,隐隐约约可能想到点什么,其他的人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意思的,但是,他钱无病有怎么会不知道,慕四娘被派往京中才多久,在派去之前,就是朱厚照病重的消息,这变天了,难道说的是,朱厚照不好了!? 而且,这早加防范,是个什么意思,就算朱厚照驾崩了,这继承帝位的人,也只能是朱厚照和李凤儿的儿子,那自己断断没有要防范的道理,以自己和凤儿的关系,这新皇上位,只怕只能比现在更倚重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要防范的呢,除非…… 他沉吟起来,除非,新皇帝不是李凤儿和朱厚照的儿子,而是另有其人,而自己作为天家党羽,这人上位,肯定是第一时间要剪除自己,这才是自己要防范的原因。 他转过头来,看着雁七:“慕千户有消息从京中传来么?” “大人派慕千户进京办事了?”雁七愕然,“属下一直以为慕千户跟随大人身边呢,这些日子,除了锦衣卫的日常和京中的邸报,倒是一直没有收到慕千户的消息!” 那就是了,如果京中有变化,慕四娘应该第一时间给自己来消息的,钱无病有些纠结,消息没传来,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本来就没事,所以没有什么值得传递的消息,而另外一种可能,就有些令人害怕了,消息可能传了出来,但是被人截住了,或者,干脆传递消息的人,没有机会将这消息传递出来。 “我叔爷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么?”他问王管事。 “没有了,老爷不日应该就会抵达淡水,大侄少爷若是还有什么疑问,等到老爷抵达了之后,再和老爷商议就是了,小人就是给老爷带这么句话过来!” “送王管事下去休息,你们也散了吧,没多大的事情,嗯,唐先生请留下来!” 钱无病点点头,看着厅里众人退去,虽然这话没头没脑,似乎听起来需要担心的样子,但是钱无病镇定自若的样子,也是感染了大家,既然钱大人说没什么大事,那肯定就是没什么大事情了,钱大人什么什么时候出错过。 “刚刚雁七说,唐先生你有些不好的猜测,唐先生想到些什么了?”众人走后,钱无病问道一脸严肃的唐寅。 唐寅看着钱无病,清了清嗓子:“得蒙大人提携,唐寅在船队里,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对于大人交给学生的差事,唐寅从来就是一点都不敢玩忽职守,唐寅关心的是各地的物价,但是,有的时候,一些民间的传言,学生也是听得到的,只是咱们淡水,犹如世外桃源,有些传言,能不让百姓们知道那就不让百姓们知道好了,知道多了,徒乱人心!” “嗯!”钱无病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他。 “天子病重的消息,学生半个月前就知道了,刚刚开始,学生不以为然,笑笑而已,这宫中的消息,若是这满天下的贩夫走卒都知道了,那十有**是假的!”唐寅侃侃而谈:“不过,若是这消息,能够天下流传,到了这福建这等远离中枢之地都有市场,而官府却没有任何的辟谣,那这就值得让人好好的想一想了!” “你继续说!”钱无病脸上没什么动容的样子,淡淡说道。 “王管事是王公公的心腹,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在船队里,他的话就是代表这王公公的意思,虽然他很少开口,但是他在船队,就是代表王公公在船队,这一点做不得假,学生见他十万火急的来淡水,却又有话连大人的心腹都不能说,学生不禁就胡乱琢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非得要大人亲自决断?王公公素来不管船队的事情,那这事情,显然和船队无关了,而大人和西夷正在战事中,别人不知道,王公公不可能不知道,明知道大人分身乏术,却又传来如此紧急的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的了,这官场上出事了!” 他微微一笑:“而且,是大事,大得连王公公都不敢轻视,而王公公在中枢多年,他的消息必定是比旁人要灵通得多,联想到这民间的传言,学生心里,至少有了七成的把握,这事情,怕是和宫里有关!” 和聪明人说话,有时候就是省力气,唐寅说到这个地步,钱无病连问他刚刚带话的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都不用问了,人家都猜到这地步了,这样浅显的话,还用猜么? “你话,你和刚刚屋子里的这些人都说过了么?” 唐寅点点头,他是一个卖弄的性子,这些话,他一人藏在心里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有刚刚这屋子里一屋子人的凝重场面。 “我该早加防范么?”钱无病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问道。 唐寅一改刚刚侃侃而谈的样子,也随着沉默下来,半响,才轻轻的吐出一句:“那得看变的天,是什么天了!” 742.第742章拥兵自重 钱无病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唐寅这种神神叨叨的说话方式,尤其是,他现在需要的是身为他的幕僚的唐寅的建议,而不是看这位幕僚在那里装逼表演。 他看这唐寅,唐寅微微一笑,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情绪:“早加防范,首先是要知道防范谁,然后才是如何防范!这个先后顺序错不得,其次,学生斗胆问大人一句话,以大人坐拥这东番之地,麾下虎狼数千,而且大人还身居锦衣卫海外指挥使一职,若不是大人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念头,为什么要防范?” “要防范,当然是防范西夷和我虚以委蛇,防范他们的明修贱道暗渡陈仓!”钱无病冷冷一笑,这样的借口随口就来,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尽管这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知道他口中说的,尽是扯淡。 “当然,大人公忠体国,御敌海疆,要防范的,当然是西夷这些跳梁小丑!”唐寅也笑了,只是心中微微有些遗憾,这种事情,应该是他提出来的,而钱无病自己悟到了,而且,将这大旗迎着风扯得足足的,看来,在这“借势”上面的造诣,钱无病比不见得比他唐寅差多少。 “那大人该如何防范呢?”他看着钱无病,诚恳的问道。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钱无病脸冷了下来,我就是这豆腐,你唐寅也是不那卤水,想点就点的,他现在终于明白,唐寅这个人,为什么明明诗画双绝,满腹才学,在遇见他之前,为什么混得如此潦倒了,这家伙简直是不会做人,或者说,一点都不会看人眼色,明明自己的在问计于他,他居然反问了过来,你当作是在教学生么! 唐寅尴尬的笑了一笑,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问了一个不大合适的问题:“如果以学生的一件,大人若是要防范那‘西夷’,首先应该将在淡水的除了巡检司的人,其他的停留在淡水的其他朝廷官员,请他们的离开,比如福建布政使司衙门的那几位大人,福建和广东水师的那些官兵,甚至那些在咱们淡水停留了很久的那些京中的各位小公爷,小伯爷,也不妨暂时请他离开!” 钱无病微微点了点头,算你识相,要是再拿乔,他还真不待见这唐寅了,平时狂放一点没关系,关键时候一点作用都没有还神神叨叨,养你何用! “至于理由嘛!”唐寅微笑道:“这个很好说,对于那些不是淡水本地的官员,大人可以以战事逼近之由,请各位大人暂避刀矢,相信这些大人们很愿意在战事来临之前离开的!” 而广东和福建水师的官兵,这些官兵,大人可以直接请派水师将领,将他们的战船官兵,带出去巡逻,如今海外千户所触角延伸到东洋西洋交界处,有的是地方可以让他们去,大人挟胜归来,这些水师官兵,自然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对于这样的巡逻。并不算的是苦差事,学生相信,这些水师也是很乐意巡逻的。若是大人再许他们一点好处,只怕水师的船只,走得不会比那些地方官员的船只慢!“ “唯一有些不大好办的,就是船队中的诸位小伯爷小公爷了,这些人,其实如今也算的了我们半个自己人,但是,若是真的大人和某些人对峙起来的时候,他们的家族基业,可不再咱们东番,这些人,关键时候,还是靠不住的,必须送走,正好,江南那边,最近生意不错,这些小伯爷小公爷的家中,也是入了咱们船队的份子的,如今虽然距离年底还有些日子,提早分红的话,银子咱们还是可以调拨出来一些的,这个理由,我想,也是站得住的!” “如此,这些人离开淡水,这淡水,就是大人的淡水了,大人想如何防范都成!”唐寅傲然一笑:“届时,大人将船队主力和海外千户所的战力,哪怕调拨一半回来,不管变的是何种天,都只会对大人笼络怀柔,而暂时不会对大人有什么激烈手段了!” 钱无病看着唐寅,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从未想过拥兵自重!” “但是,大人,你已经拥兵自重了!”唐寅收敛起笑容:“天下人不知道大人的胸中抱负,他们看到的只是表象,而如今的情况,就是大人盘踞这东番,这东番,虽无封地之名,却有封地之时,在天下人眼里,大人有钱,有兵,有船,即使算不得一路诸侯,也已经是一方豪强了!” “有如今的局面,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钱无病摇头。 “若是大人对朝廷不利,那么如今的局面,也是大人蛊惑陛下,蛊惑朝廷才换来的!”唐寅不认可他这说法:“笔在读书人手里,而读书人,在朝廷手里,到时候,朝廷怎么说,天下的百姓就怎么信!” 他冷笑一声:“莫不是大人真以为西楚霸王只不过是一个无谋武夫,那王莽生来就是一个心机叵测的篡位者,真以为唐王是被迫无奈才会杀掉他的两兄弟,真以为宋太宗半夜带着斧子进宫去,就是为了给病重的宋太祖敲核桃吃……” 他不屑的说道:“事实的真相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告诉这个真相给天下人的人,是谁,成王败寇,什么都输掉了的人,是没有机会辩白的!” 钱无病沉重的点了点头,这话,的确如此! “所以,大人目前,应该做的,就是将所有可能成为大人的破绽全部补上,然后……等!” “等?”钱无病咀嚼着这个词。 “是的,等,抱元守一,以静制动,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大人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可以犯下过错,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做,做好防备就成,不管天变成什么样,至少,东番的天不变,哪怕天上落刀子,大人也有一处地方,可以躲避凶险!” “我知道了!”钱无病想了想,说道:“容我好好的想一想,不管如何做,明日你就知道了!” 743.第743章伯那个爵 刚刚回到淡水的钱大人染了风寒。 这个消息,随着第二天准备去拜见钱无病的官员口中传了出来,令得淡水城里的气氛,变得有那么一点点古怪,不过,大致来说还是没有影响全城的欢快气氛。 不过,第二天据说从海外千户所的锦衣卫官兵口中传来的消息,可就令人有些不大愉快了,敢情,这次咱们的船队和朝廷的水师一起出海,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西班牙人,那些西班牙人虽然暂时老实了,不过,似乎他们还有些不大服气,上一次他们来淡水,可没讨到多大好处,不过似乎他们打算依葫芦画瓢,再来这么一次。 酒馆里那些闲汉们,将这话传的活灵活现,好像当时他们就亲眼看见海外千户所的探子将这些情报回报给锦衣卫的千户百户们一样,不过这消息,城里大多数人是不信的,西班牙人的脑袋又没进水,这样吃打不吃记,这是傻子才干的事情吧!还是说,他们真的打算破罐子破摔,再玩一次鸡蛋碰石头的游戏了? 不过,到了第三天,这些将信将疑的人,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肯定了,第三天一大早,除了本土防御的六艘战船还在淡水以外,原来随着船队回来的几艘朝廷水师的船只,悄悄的了,城里那些到处乱窜的水师官兵,似乎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淡水就这么大,有些消息,哪怕是再封锁,也封锁不住,几乎还没到下午的时候,这些水师的战船,不是回朝廷的水寨,而是出海巡逻去的事情就被人打听了出来,这个时候,再听那些似乎无脑的西班牙人打算破罐子破摔的传言的时候,似乎也不是那么荒诞了,若不是这样,水师干嘛要急匆匆的出海,其中,肯定有联系。 很少有人发现,原来在淡水的还有些福建的官员,似乎也陡然之间不见了踪影,不过,这些官员和淡水人的关系不大,不关心也就不关心了。 第四天,钱大人的风寒没有好,不过,终于似乎有些令人开心的事情发生了。 几个穿着红袍的官儿,随着一艘水师的战船来都了淡水,这些官儿一点都没有耽搁,上岸后,直接朝宣慰使司府,不多久,那些消息灵通之辈,终于得知,这些人居然是京里来的,是给钱大人传旨加官进爵的,真的是加官进爵,钱无病因抵御西夷,战功累累,加封伏波将军,三等定西伯!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虽然是个杂号将军,不过,这是圣旨亲封的,算是变相的肯定了钱无病这海外的力量了,至于加封伯爵,这就更不得了,这是封爵了,大明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出现一个新的爵位,突然之间,这爵位就落在钱无病头上,武人沙场征战,图的是什么,可不就是这些么,这一夜之间,似乎钱无病以前没有而应该有的东西,一下子全部都齐了,如今的钱无病,称呼可就多了一些,可以称呼他就指挥使大人,可以称呼他为将军大人,更是可以称呼他一句钱伯爷! 当然,这些都是虚的,钱无病并不怎么在心上,至于随船带来的那些赏赐,他就更不在心上了,他看中的,是这圣旨上,能够真正给他带来实际利益的东西。 “封地东番淡水,开东番府,隶福建布政使司!” 有了这一句话,他顿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辛苦,都有了回报,东番建府,归福建管辖,那就是说,东番从一个大明弃之如敝屐的蛮荒地方,再度在一手中终于变成了大明版图的一部分,不管日后的历史再有什么争端,有他钱无病今日的作为,东番的主权问题,再也不会模糊了,想想后世子孙,理直气壮的对着那些跳梁小丑说:东番是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的领土,然后搬出一大堆有理有据的说辞,砸死对方,钱无病就一阵爽快。 当然,这爽快还是一个理由,那就是这淡水,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封地,也就是说,只要他钱无病不明目张胆的竖起反旗,在淡水,他怎么折腾都可以了,而且,朝廷还根本不管! 一个是朝廷以前懒得管,一个是现在朝廷全部授权交给他管,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是天差地别了。 “我这就伯爵了!”钱无病一直等到传旨的人被属下带走安置,还兀自犹在梦中,“还伏波将军,这陛下他怎么想的?” “咱们大明无病你这个年纪,就挣下这一份功勋爵位的,从太祖开朝以来,只怕不超过十人!”孙倩笑吟吟的说道:“恭喜相公!贺喜相公!” “那是你相公本事大!”钱无病哈哈大笑:“什么叫不超过十人,你再找三个人给我看看,你相公天赋异禀,福泽深厚,这想不伯那个爵都难啊!” 倒是唐寅,从接旨到现在,就一直紧锁眉头,默默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 “大人,圣旨给我看看!”钱无病在一边开心,他突然开口讨要钱无病的圣旨,钱无病点点头,知道他的意思,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他。 “没错,是御宝!”仔细端详了一番,他将圣旨还给钱无病:“这么说来,咱们是自己吓自己了,陛下身子大好了!” “可不是嘛!”钱无病心情极好,固然是朱厚照给自己加官晋爵,更是得知朱厚照安好的消息圣旨是宫里发出来的,内阁颁行,这就是说,自己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最多三五天之内,四娘的书信就会传回来,若是圣旨都到了,四娘还没有消息回来,那我得怀疑,四娘回京之后,只怕一心顾着吃喝,忘记办我交代的正事了!” “大人多虑了,慕千户断断不是如此之人!”唐寅摇摇头:“不过,我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 慕四娘的确不是没干正事,实际上,她干了很多,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眼下干的,到底算不算正事。 锦衣卫派去安陆抓捕兴献王的人已经竖数日前动身了,随着南衙的一封封口供出笼,南衙里和朱厚熜有关联没关联的人,已经是人满为患,而钱宁和慕天秋,似乎仍然没有住手的意思。 初步估计,这一场暗流汹涌,只怕受到牵连的,不下千人,这还是目前还没有大肆声张的缘故,若是宫里有了明确的旨意,让锦衣卫放手去办这个案子,只怕这个人数,还能扩大几倍。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宫中虽然来了旨意,却不是钱宁和慕天秋希望的那样,宫里的意思,是适而可止,那么,锦衣卫这边,就该缓一缓了,毕竟若是万一朱厚照好转之后,上朝看见昔日熙熙攘攘的朝堂,如今变得就只剩下一帮大佬加上小猫三两只,那也未必太不好看了,张太后还没有太祖朱元璋那个魄力,将官员们杀得连上朝都不敢来。 也幸亏这宫里的旨意来得及时,实际上,京里戒备,锦衣卫大肆抓捕,已经是人心惶惶了,每个人的神经都崩到了极点,这个时候,真的要是引发是什么大事来,不管是皇室还是内阁,绝对要焦头乱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朱厚熜这辈子,只怕就止步于此了,兴献王一脉,也止步于此了,兴献王或许还能在中都混到一个圈禁的院子,这朱厚熜注定是一个暴病而亡的结果了,而太后没有打算将这事情宣扬到沸沸扬扬的地步,天家血脉相残,怎么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这和历代来的宫闱秘事一样,终究将在那厚厚的宫门之中,随着一个个知情人的死去,逐渐变成历史上的一个个疑团,然后,慢慢消失,再也无人提起。 而李凤儿最关切的谋害朱厚照的那人,却是始终查不出来,锦衣卫的酷刑,这个是不消说的,三木之下,受刑的人连他小时候尿过多少次床,偷看过多少隔壁家姑娘洗澡都会招出来,这样的事情,不可能隐瞒下来,而得不到任何的消息,除了知道这事情安排这事情的就是朱厚熜本人,不会再有别的解释,哪怕是他的这些亲信,都一无所知。 而朱厚熜是宗室,很明显,就是算是被下狱的宗室,也不是锦衣卫可以折辱的,这个事关天家尊严,谁都违反不得,人家就算赐死,也得要个体面,动刑,那是没可能的。而朱厚熜自问绝无幸免之理,这样的问题,太后派来秘密审问他的人,得到的只能是他一串串冷笑,人家死都不怕了,还怕你言语上的这点恫吓么? 实际上,上面这些事情,已经和慕四娘没多大的关系了,从沉香口里能够源源不断的得到口供,并按照口供按图索骥,之后的事情,就已经超过了她的控制,不过好在她有个好父亲,所以,她能一点负担都没有的直接放手,让锦衣卫去折腾,这一点,倒是其他人都比不上了。 她现在在绣花! 744.第744章两姝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第七百四十六章两姝 这一辈子,慕四娘从来没觉得绣花原来是这样痛苦的一回事情,小小的绣花针,拿在手里,简直比拿着十几斤重的刀剑还要沉重。 “你看,这里,这里,不是这样的,不要好像和你手上的针线有着深仇大恨一样,就当她是你平时你爱吃的点心一样,轻轻拿起,轻轻放……” 吴嫣然微微含着笑,指点着这个笨拙的姑娘,怪都怪自己,当初说什么不好,非得说自己当初成婚之前,送了一个亲手绣的荷包给无病,这姑娘就听到心里去了,这刚刚一上路,就拿着这个来“请教”自己,当初自己教苏苏女红的时候,也没这么吃力。 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吴嫣然满脸笑意,不管怎么样,这姑娘对无病的心意,倒是挺实诚的。 “绣花,真的挺难的!”慕四娘鼓捣半天,终于憋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熟了就好了,我当初也觉得跟着我爹练练拳脚,也比做这些女红轻松多了,对了,你娘当初没教过你么?” “没有,打小我就跟我师傅在一起,一年上头,难得回一次家,我娘净给我张罗好吃的了,哪里顾得上教我这个!”慕四娘摇摇头。 “不着急,不着急,这去淡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咱们有的是时间!”吴嫣然笑了笑,看着躺在身边咿咿呀呀的儿子:“对了,四娘,我听无病说,咱们朝廷的规矩,这京官离京公干,是不兴带家眷的,这次去淡水,你是求了凤儿么?” “没有啊!”慕四娘似乎有些惊诧的抬起头:“这是陛下的旨意啊!” “哦!”吴嫣然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追问,锦衣卫里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深浅的,如果她可以知道,自然就知道了,如果不让她知道,她一直追问,怕是要让亲近的人为难,在这一点上,她一直做的非常的好,典型的贤妻良母的范儿,再说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这两年,和丈夫聚少离多,有这个机会去丈夫那里和丈夫团聚,这种事情,已经让她心情愉快之极,其他的,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慕四娘和吴嫣然两人,此刻是在一辆马车上,一辆从京师出发驶往天津的马车上,从马车的小窗往外看,还能看到,想这样的马车,前后还有几辆,马车的周围,有一些彪悍的汉子护卫着,这些人的面口,有吴嫣然熟悉的钱府的护卫,也有吴嫣然不熟悉的,不过,她知道,这不熟悉的人,也是自家相公的属下,准确的说,是慕四娘的手下。 “陛下的身子大好了吧,咱们出京的前两天,听说朝廷里举行大朝会,陛下亲自主持的,那些到处流传的陛下病重的流言,怕是不攻而破了!”吴嫣然瞟了瞟慕四娘手中,又看了看窗外,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 “嗯!”慕四娘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忙着自己的活,若不是吴嫣然知道她的性子,只怕要以为这是她故意怠慢自己了。 那就好!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农田,吴嫣然心里放下来来,慕四娘出入宫禁犹如自家,这宫里的情况,自然她是清楚的狠的,既然她这么说,那想来陛下的确无碍了。 吴嫣然心思单纯的很,在她看来,皇帝无碍,那凤儿的宠幸就可以继续维持,而凤儿是真正意义上钱家的靠山,靠山没事,钱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困扰了。至于这个时候,为什么钱无病派慕四娘接自己去淡水,为什么皇帝又允许了,这些问题,一想都头疼的很,她只是一个小女儿,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还是让自家夫君去头疼好了。 她看看自己的儿子,马车的颠簸,似乎对于这个小家伙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即使没有奶妈在一旁照顾,他也一个人咿咿呀呀自得其乐。 “哼!”慕四娘轻轻的哼了一声,吴嫣然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将自己的手指放进口中轻轻吸吮着,手上的绣物上,一滴小小的血珠,正慢慢的绽放开来。 “马车颠簸,刺到手了吧!”吴嫣然笑道:“要不等到海上,你再慢慢的练习,反正距离你进门,还有些日子!” 慕四娘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意,这个日子,她自己都不知道,不过,她知道在离京的时候,自己父亲和吴嫣然曾经谈过,想来,自己的婚期,也是在他们两人的谈话中出现过吧! “什么人!” 吴嫣然还待调侃慕四娘几句,马车外面突然传来的喝问声,慕四娘眼神一动,“我出去看看!”一撩车帘,就跃了出去。 吴嫣然看着她的身形,微微的笑着摇了摇头,这姑娘……这才像点姑娘模样,这和刚来钱府那种冷冰冰的样子,可是有着很大的不同了。 “姐姐!”还没感叹完,慕四娘的声音,在外面想了起来:“似乎,似乎是府里的人!” “哦”吴嫣然哦了一声,探出头来,数丈之外,一个青衣汉子,被几个慕四娘的属下拦住,见到吴嫣然探出头来,那人大声喊了起来:“夫人,夫人,是小的,孙杰!” “让他过来!”吴嫣然点了点头,这人她认识,是管家的儿子,不过,此人早就随着自己的兄弟去了南京的四海商行,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孙杰很快的就走了过来,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真的是夫人,我刚刚在路上,看见这边似乎有几个是府里的兄弟,我就琢磨着,是不是咱们府里的贵人出来了,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夫人您!” “好了,别耍最嘴皮子了,你怎么在这里,是要回京么?” “正是,不过,遇见夫人,我也不用着急回京了!”孙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舅少爷让我带给夫人的家信,小的随舅少爷从南京启程,昨儿晚上到的天津,这一大早舅少爷就让我带封家书会府里!” “拿过来吧!”孙倩接过信笺,轻轻展开来。 745.第745章君不知 “四娘,我们只怕要加快一点行程了!” 将书信收了起来,吴嫣然微微一笑:“叔爷此刻停留在天津,若是我们快一点,或许能够和他老人家同行!” “王公公?”慕四娘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 吴嫣然含笑点头:“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兄弟,此刻也在天津,依信上说来,他们此行,也是去东番,倒是凑了个巧,要不是这送信的人眼尖,没准我们几个就这么错过了,明明可以一起同行的,却一前一后的出发!” “他们会停留多久?”慕四娘回过头,问送信的孙杰。 “明日早上补给完就出发!”孙杰不敢怠慢,急忙回答道。 “是坐的官船还是咱们自己的船?”慕四娘继续问道。 如果是官船,那就无所谓同行不同行了,慕四娘清楚的很,但是,如果是坐的四海船队的船,还真的吴嫣然所言,有必要一起走了。她和吴嫣然这一行几近百人,可不是什么船都装得下的,即使到了天津,她们要出海,也得调拨自己船队的大船,一个够宽敞,二来,这安全有也保障。眼下船队的情况如何,慕四娘离开船队这么久,不是很清楚,但是她有一定还是知道的,在天津,四海船队的运力,绝对不算宽裕就是了,这同一时段,调拨两艘船队的大船,只怕有些不大可能。 “是自家的船!”孙杰微微一笑:“官船哪里比得上咱们自家的船!” “传令下去,大家加快点脚程,去两个人,骑马随着他去天津,请王公公和吴千户暂时缓行,钱夫人和我们,随后就到!” …… “上一次来天津的时候,天津那个破败模样啊!”王岳背着手,在天津城不甚开阔的街道上,缓缓的行走着,吴虎臣跟在他的身后,活脱脱的一副富贵人家的老爷带着狗腿子逛街的德行。 “叔爷,咱们上次去南京,不是打天津走的吧!”吴虎臣嘿嘿一笑:“咱们可是走的陆路,到天津这条路上,刘瑾这老狗,当时可是派了不少人截杀叔爷呢!” “叔爷活了几十岁,难道就只有上次有机会来天津,就不兴叔爷以前来过吗?”王岳转过头,对着吴虎臣微微一笑,说也奇怪,有个镇守太监的官职在身上,哪怕王岳平时在吴虎臣面前平易近人,吴虎臣总觉得王岳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但是,此刻卸任了,这种说不出的威压,似乎也随着那官职消失了,这王岳也多了几分生气,就好像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心宽体胖慈眉善目的老人,你要说他是吴虎臣的亲爷爷,也绝对有人相信。 “我也就来过一次,上次回家的时候!”吴虎臣嘿嘿一笑:“以前破败,不过,现在我也不觉得有多繁华,比起南京差得远了!” “算不错的了!”王岳摇摇头:“以前城里也没几家铺子,从码头到这边来,更是人丁寥落,连港口都大了不少!两年光景,有这样大的变化,真的算不错了的!” “我姐夫两年还筑起了一个城池呢,我听船队的人说过,一个个将淡水夸得更什么似的,说变化,淡水从无到有,总比这天津厉害吧!” “那是无病的本事!”一说到这个,王岳笑了起来:“谁又知道,一处连朝廷都不要的蛮荒之地,会在无病手里折腾出这个模样呢!” “多看看吧!”王岳有几分感慨,“我年过花甲的人了,如果没有意外,这淡水就是我终老之地了,这中原,终究是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地方了!” “叔爷老当益壮,说这些丧气话干什么,格丽莎说过,海外之地,可不是咱们大明人想的那样,万里之外,还有无数土地,无数国家,将来我姐夫的船队,还要去这些地方赚那些蛮夷们的银子,叔爷难道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么?”吴虎臣虎虎的说道。 “叔爷老了!”王岳轻轻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这开疆拓土也好,威服四海也好,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叔爷就是想要发挥余热,给你们兄弟将家看好,那就是顶天了,劳碌了一辈子,临到老来,难道你们兄弟,还要将叔爷当牛马使么?” “嘿嘿嘿!”吴虎臣笑了笑,却是不再言语。 “是前面么?”王岳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的一处问道。 吴虎臣侧首,身边立刻有人凑了过来:“大人,正是前面,属下已经知会了这天津百户所的百户,此刻百户皮单,正在恭候着大人!” “是这里了!”吴虎臣回答王岳。 “那过去看看吧,看看这几天,京里有些什么新鲜事情!”王岳点点头,抬步朝着前面的屋子走了过去。 …… “见过吴大人,见过王公公!” 见到那一老一少两个人影出现在大门口,皮单立刻迎了上去。 “不用客气!”吴虎臣摆摆手,天津百户所不是他的辖区,人家客气,他可不能拿这客气当一回事,“就是路过天津,陪着自家长辈随便走走看看,不会对皮百户造成什么困扰吧!” “哪里,哪里!”皮单笑了起来:“两位都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哪里有什么困扰!” “京里有邸报么?”王岳随意看了看,随着皮单的招呼坐下来。 皮单点点头,令人去拿,这邸报这东西,但凡大一点的衙门都有,只不过,锦衣卫的衙门,肯定是比普通官员更关心这东西的,途径也要多一些,快一些,若要看最新的邸报,锦衣卫的衙门,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邸报”又称“邸抄”(亦作邸钞),并有“朝报”“条报”“杂报”之称,四者皆用“报”字,可见它是用于通报的一种公告性新闻,是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这样的东西,自然少不了朝廷里发生的最新最大的事情,比如这三天前的大朝会,皇帝亲自主持这样的事情。 王岳一看到这消息,就蹙起了眉头,皇帝亲自露面,这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难道说,自己在京中得到的那些消息,都不准确吗?还是说,自己从南京启程到天津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锦衣卫这边有什么消息?”将手中的邸报放下,王岳看着吴虎臣问道,他不是锦衣卫的人,自然不好亲自问皮单。 但是,他有意避嫌,皮单可是知道这面前的两位是谁,哪里有什么隐瞒的意思,立刻就回答道:“邸报上自然不会说咱们镇抚司的事情,不过,京里头传来的消息,咱们南北镇抚司,这一次可是拿了不少人,南镇抚司那边,据说都人满为患了!” “拿人,还人满为患?”王岳摇摇头:“慕天秋没这个气魄,他这个人,格局太小,性子又偏阴柔一点,他没这个担当!” 这话说的忒不客气,要知道,眼前这两位,包括吴虎臣,可都是锦衣卫的人,他就这么一点都不客气的点评人家的指挥使,这相当不给面子了。 但是,不管是吴虎臣,还是皮单,反应都是一样,就好像王岳说的是别人一样,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是宫里的意思吧!?”王岳沉吟了一下,问道。 皮单苦笑了一下,“这个,小的就真的不知道了,小的不过是一个百户,能够知道咱们衙门的动向,就已经不错了,宫里的事情,小的是不能知道,也不敢知道的!” “应该是这样!”王岳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微微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有宫里的旨意,锦衣卫岂敢这么大动,看来,这事情,是宫里占了上风了……” 闭上眼睛,王岳在心里梳理了一下,越发肯定,应该是兴献王那边被宫里摁了下去了,若是说当今天子,有这个城府能耐,王岳还是有些不信的,就算是真是天子做的,此刻也只怕嚷得天下皆知了,但是这个时候,锦衣卫低缇骑四处,不声不响将一场暗地里的风波镇压了下去,那就不可能是天子的手段了。 张永也不行?王岳脑海里闪过几个人,张永这个人看似缜密,实际上性子粗疏的很,不是他王岳吹牛,若是在他还在宫中,而且有心要争权夺利的话,张永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杨廷和么?他心里还是摇摇头,杨廷和心计手段都是有的,不过,此人什么时候和宫里如此水乳交融了,宫里既要拉拢他,又要防范他,这件事情里,他不搀和,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指望他和宫里联手对方兴献王,只怕有些不大可能,对他来说,无论是谁做皇帝,应该都没什么区别,或许,在他的心里,换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比起如今的这个有些胡闹成性的皇帝,还要更好一些! 内廷外廷都靠不住,那就只有宫里了。 皇后?天子如病重属实的话,她就是六宫之主了,不过,这个只知道端架子的蠢女人,有这个本事?在宫里待上三二十再考虑这问题吧! 三二十年,等等,太后?王岳陡然脑子一闪,一个精明温婉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当初伺奉孝宗皇帝的时候,他可是知道,如今的太后,当初的张皇后,可是能替孝宗皇帝处理国事的,若是说谁能不动声色之间,做下这等大事情,这宫里的人物,还真恐怕就只有她一人。 746.第746章同行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从京师到天津大概就是三百里左右,驿站的六百里加急,一天可到,即使不是用驿马,像吴嫣然一行,坐上马车,身边一群护卫护着,晃晃悠悠四五天的路程也到了。 不过既然是加快了脚程,自然是有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速度就快了许多,本来就离开京师走了一天多,加把劲,一天的时间,也够赶得到天津了。 还没到天津的时候,吴虎臣派出迎接他们一行的人就已经在城外等着他们了,有人带路,一行人直接朝着码头而去,甚至对于天津锦衣卫百户皮单的殷勤,都被慕四娘淡淡的打发了,不是慕四娘眼界高了,实在是这队伍里,至少一大半人都是锦衣卫百户,皮单这个百户,哪怕是地头蛇,也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一点。 “阿姐,慕千户!”吴虎臣将两人迎上船来。 “不是慕千户,很快,你也得叫姐姐了!”每一次看到自家兄弟,自己兄弟就是一个模样,吴嫣然也是满心欢喜:“四娘如今可是指挥佥事,比你的官儿大多了,你要不叫姐姐,那就得以下属之礼参见慕佥事了!” “啊!”吴虎臣犹豫起来,正在考虑是不是如吴嫣然说的那样,以下属之礼参见慕四娘,就听身后的船舱传来一阵笑声:“是嫣然来了,我的乖孙呢,我还没见过小家伙呢,抱过来让我看看!” “叔爷!”“王公公!” 两女见到王岳从船舱里出来,齐齐见礼道。 “你是慕四娘,听说过了!”王岳笑着朝着吴嫣然点点头,吴嫣然朝后招招手,示意奶妈抱着儿子过来,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王岳正在上下打量慕四娘:“你也叫叔爷吧,王公公什么,叫得生分了,都是一家人,难道还分个里外!” 吴虎臣在一旁,看得恍然大悟,敢情,这个慕四娘也被自己姐夫给收入房中了,难怪自己阿姐让自己叫他姐姐呢! “学着点小子!”王岳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要跟无病一样,这娶夫人嘛,不要怕多,要有走到哪里走到哪里的气魄,这气魄有了,还怕今后钱家儿孙不多,不兴旺不发达!” “叔爷莫要教坏小孩子,这男人嘛,最重要的是要有本事,夫人娶得多,可不算得是有本事!” 王岳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时候,奶妈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吴嫣然接过孩子,递给王岳。大概是王岳笑得十分爽快,众所周知,阉人们的笑声,有些尖细,听到人耳朵里绝对不是令人很舒服的那种笑声,小家伙被王岳的笑声有些吓着了,王岳抱着孩子把脸凑过去看的时候,正好看着小家伙嘴一扁,顿时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王岳威风了一辈子,这世界上事情,大多都经历过,唯独这抱孩子,是头一回,见到孩子大哭,他顿时有些慌了,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抱,才让怀中的小家伙舒服一点,这副笨拙的样子,看的旁边的吴虎臣,噗哧一笑,王岳可从来没在他面前有过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这副模样简直可以和当初在官道上被人追杀藏到灌木丛的样子媲美了。 “笑什么,你行你来啊!”王岳瞪了他一眼,轻轻晃着。 “还是我来吧!”吴嫣然笑着将孩子接了过去:“都是这个小东西耽误叔爷的行程了,回头当他父亲,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一行人在船上谈笑,身后的从人却是有条不紊的登上船只,而几乎没看见王岳和吴虎臣怎么下令,等到所有人都上船了之后,这船就开始缓缓的开动起来。 入夜之后,王岳将他们几个人,都唤到自己的舱室里来,对于京师里发生了什么,王岳还是心里有很多疑问的,而吴嫣然和慕四娘从京中来,还有比他们更了解的人打听情况吗,尤其是,这两人也不算得外人,他一点都不怕泄露自己的心思。 刚刚开始的时候,吴嫣然和慕四娘都有些拘谨,不过,说过一阵子话之后,似乎感觉到对方的亲切,都放开了许多。 吴虎臣和吴嫣然两姐弟,阔别半年,自然是有很多的话要说,而王岳刚刚开始的时候,是打算问问吴嫣然京里的情况的,等到吴嫣然将慕四娘拽出来之后,王岳才知道,对于京里的事情,这个看起来闷葫芦一样的丫头,别看他不说,实际上她什么都知道,自然就拉着慕四娘在一边问长问短了。 “你不是在南京当差么,送叔爷去你姐夫那边了,你多久回来?” “不回来了啊,我调到海外镇抚司了啊!”吴虎臣瞪大眼睛看着吴嫣然,“这事情,慕四娘没告诉你吗?” “别没大没小,你就不愿意叫他慕大人,那就得叫姐姐!”先是敲了吴虎臣一个爆栗,吴嫣然才正色说道:“你们锦衣卫衙门的事情,我不去打听,怎么知道,这一次,又是你姐夫派四娘回来的,其中肯定很多事情,都算是机密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乱打听,这不是没了规矩么?” “我调到姐夫那边了,海外镇抚司,自然是姐夫统领的,想来姐夫也是知道的!”吴虎臣笑嘻嘻的说道:“我早就盼着掉过去了,一个人呆在南京,没劲儿透了,听姐夫那边,今天打西夷,明天打海盗,我都心痒痒的了!” “那叔爷呢,镇守太监真的不做了?”吴嫣然似乎有些担心,她可是知道的,在南京镇守太监这个位置,对自家的那一位有多么的重要。 “嗯,月初司礼监就来消息了,忙乎了半个月,叔爷终于轻松了,姐,你也别担心,不管谁来干这个镇守太监,咱们的船队和商行,都不会有太大影响的,毕竟,这可也算是陛下的买卖呢!” “我怎么感觉,好像陛下打算将无病,彻底的撵到大明之外去,不仅仅是无病本人,连和无病有关的人,也是一样呢!”吴嫣然若有所思的说道:“无病封了伯爵,然后叔爷就卸任,你也调到了海外镇抚司,这不会是陛下有了什么想法了吧!” “这个我哪里知道,你得问叔爷,他老人家老奸巨猾……哦,老谋深算,这些东西,看得比我们深多了!”吴虎臣看着和慕四娘交谈甚欢的王岳,笑嘻嘻的说道。 747.第747章海上日月 吴虎臣不知道王岳和慕四娘那天晚上都说了些什么,不过,既然王岳没主动告诉他,想来也不不大紧要的事情,他稍稍的想了想,这事情也就没放在心上。 倒是那一夜过后,虽然在他面前,一直自诩是无官一身轻的王岳,似乎变了个人一样,这一路走来,吴虎臣哪里看不出,王岳虽然说的轻松,其实自己的这位叔爷眉宇间还是有一丝忧色的,不过,若是连王岳都担忧的事情,那他吴虎臣自然是帮不上多大的忙了,他也仅仅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过这一夜过后,吴虎臣发现,王岳这眉宇间的那一抹忧色,似乎就此不翼而飞,王岳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起来。 在船上的日子,其实是很无聊的,尤其是对于不经常出海的人而言。 王岳不算是经常出海的人,只不过,看起来,他不仅不觉得无聊,还很享受这种日子。这每日里和吴嫣然说说话,逗弄逗弄襁褓中的他口中的乖孙子,他满意的很,偶尔有闲暇,他还能在那些锦衣卫没事去在甲板上活动筋骨的时候,在旁边观看指点一番,尽管他的指点,有时候不大靠谱,不过,似乎他还乐此不疲。 倒是随着吴虎臣上任的那几十个锦衣卫,算是吴虎臣的心腹,很快就和慕四娘带来的人手熟络上了,大家对于彼此的去向,眼下都是清楚的很,虽然以前大家在天南海北的当差,但是大概从船只一到达淡水的时候,大家就成为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了,都是海外镇抚司的人,那自然就都是手足兄弟了。 只是慕四娘这边带来的,一水的都是百户,就连慕四娘身边的那几个连话都说不囫囵的番人锦衣卫,最次的也是个总旗,这就未免让吴虎臣的人眼红了,原来以为跟着吴千户,大家就算出头快的了,可是你看看人家混的,这要放出去,立刻就是独当一面的主儿啊! 这眼红,自然就少不了要借题发挥发挥,好让自己这帮人心里平衡一点,所以,这每天的切磋,那真是随便找个什么由头都可以拿出来。没吃饱,来切磋切磋嘛!吃得太饱了,那也来切磋切磋嘛!尼玛,你晚上睡觉呼噜声太大,我非得和你切磋切磋不可。 总之,一切都是以切磋为目的,当然,这切磋,还是可以控制的,跌打损伤固然少不了,但是,真的见血,那肯定是不会的,绕是如此,这一连几天来,这身上青肿,走路一瘸一瘸的人,实在不少,不过,这些人,大都是吴虎臣带来的人,尽是吴虎臣的手下吃了瘪,这一下,连吴虎臣的脸上都挂不住了。 挂不住,自然就要挽尊,以吴虎臣千户的身份,自然要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可不知道慕四娘的那些手下,都是锦衣卫千里挑一的货色,他只知道,自己的人丢脸,他也光彩不到哪里去,这场子要找回来,自然没有比和慕四娘切磋一场干净利落的赢了他找得更快的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慕四娘很认真的对着他说道,两人此刻站在船头,在甲板的那一边,一帮探头探脑的锦衣卫,正在看着这边的动静。 “不试试怎么知道!”吴虎臣跃跃欲试,不远处的椅子上,吴嫣然抱着孩子,王岳一边用指头和孩子玩耍,一边笑吟吟的看着这边。 今天天气极好,风和日丽,而且,海面上还没多大的海风,出来晒晒太阳正好不过。 “在你的手下面前打败你,不好!”慕四娘摇摇头,看看远处的那些锦衣卫:“他们比试,我们看着就好,不一定我们也要动手的!” “这话说得,好像我真的一定打不过你一样的,我可是从小练出来的本事!”吴虎臣哼了一声,很不满意。 “虎臣,你不是丫头的对手!”王岳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两个家伙,一个愣,一个虎,都较劲了半天了,有这功夫,安安静静的在这边上坐一会儿不好。 “叔爷,你怎么也这么说!”吴虎臣更不服气了,气咻咻的看着吴嫣然:“阿姐,四娘的武艺很好么?” “混小子,这是给你顾全脸面呢!”王岳笑骂道:“你学的不过是打架拿人的本事,四娘那丫头,学的是杀人的本事,这能一样么?傻乎乎的被你手下那帮小子撺掇了吧,你的那些手下,输的不冤,四娘这带来的人,都是锦衣卫这几十年攒下来的家底儿,都是个顶个拿得出手的精锐,你的人拿什么和他比!” “精锐?”吴虎臣斜眼看着慕四娘。 “铁卫!”慕四娘淡淡的说道。 吴虎臣傻眼了,他再狂妄,也不会觉得自己会比雁七雁九的本事大,而雁七雁九,不过是铁卫中两个普普通通的家伙,而这样的人,眼下慕四娘身边带着差不多几近百人了。 “都是?” “不算嫣然姐姐带来的人,嗯,差不多都是!”慕四娘看了看自己的几个贴身女护卫,点了点头。 “佥事大人,四娘姐姐,求你件事,成不!” 吴虎臣看看自己远处的那帮手下一眼,脸上堆起了笑容,低声凑了过来,此刻,他和慕四娘动手的心思是没了,但是,另外一个心思却是不可抑制的生了出来。 铁卫,这是铁卫啊,姐夫他身边有了雁家兄弟两人,到如今做出了好大的局面,而眼下慕四娘身边有近百人,他不知道则就罢了,他这知道了,还怎么不弄个十个八个到自己麾下。 “这到了海外镇抚司,你就是我上司了不是,作为像我这样年轻有为的千户,你是不是应该大力支持一下,海外千户所现在五六千人总有吧,这变成镇抚司了,这起码得有三个千户,这每个千户不说多了,下面两三千人总要有吧,这就得二三十个百户,你看,这边这么多人,是不是给我三十个,回头,我一定在我姐夫面前多说你的好话!” 慕四娘脸微微一红,他可没想到,吴虎臣用这样的条件来诱惑她,吴虎臣和钱无病的关系,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可远远超出了普通的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简直就跟亲兄弟一样。 “这事情,我做不得主的,我不过是代大人暂时统领!”她低声说道。 “还代什么代,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我姐夫的不就是你的!”吴虎臣不容置疑的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三十个,我也不要多!” 吴嫣然正待说话,就听的甲板那边,一阵哗然,她抬起头,就看见有人从船头的桅杆上爬了上去。 “夫人,老太爷,先和少爷进舱避一避吧!”有人过来,将坐在船头的吴嫣然和王岳请了进去。 “怎么回事!”吴虎臣和王岳对望一眼,回过头来。 “好像有船过来了!”慕四娘脸沉了下来:“随我过来,吴千户!” “三艘船,看不清楚旗号,朝着我们这边来了!”桅杆上的瞭望手,大声的喊道,船上的水手们,此刻已经在四下跑动起来,覆盖在火炮上的麻布,也一块块的被他们掀开。 这是一艘四海船队的船只,虽然比不上正在和西夷作战的那些铁甲舰,但是,每艘船上,四门火炮那是最少的。 “是海盗么?”吴虎臣有些紧张,这是第一次在海山遇见情况,这个时候,不光是他,就是那些慕四娘带来的铁卫,只怕也没多大的用武之地,这海上真要有战斗,反而那些武艺一团糟的水手炮手比他们更有作用。 “不知道!”慕四娘看起来还是平时那样子,只是眼睛盯着那逐渐变大的船影,似乎有些疑惑。 这条航线上,他们也不是没有遇见过那些商船,但是,这船上的船长和水手么,可没这样大的动静,似乎,那来的不是什么商船吧! 至于海盗,慕四娘真心不相信,如今从天津到福建这片海域,还能有什么海盗,要说往扶桑,往高丽,或许还有那些零散的不开眼的海盗,但是这里可是四海船队的主要航线,海盗们在这条航线上,可没有什么做买卖的地方,除非,他们比那些西班牙人的船更多,人更厉害。 “是水师龙旗!”瞭望手似乎看清楚了远处的旗号,大声喊道。 “是咱们自己人!”吴虎臣放下心来,脸上浮现起了笑容,不过,他一眼扫去,这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了,尽管瞭望手报出了来船的身份,可是那些炮位上的炮手依然仿佛没听到一样,有条不紊的在清膛,上药,而那些跑动着的水手,更是将各种他认识不认识的军械,从底舱里搬出来,这明显是依然在做战斗的准备。 “让你的人准备厮杀!”慕四娘淡淡的说了一句:“在海上,不是咱们的船队,谁都靠不住!” “看是咱们已经打出了四海的旗号,难道说,这水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抢咱们?” “正是因为挂出了旗号!”慕四娘哼了一声:“咱们四海的船,在所有人的,不是一艘艘的船,而是一艘艘会移动的银山,动歪心思,正常的很!” 见到吴虎臣似乎有些不大相信,慕四娘难得的继续说了几句:“如果是一艘战船,那咱们不怕,但是,若是三艘,防备一下,总比毫无防备的好,若是他们真的起了歪心思,这茫茫大海上,突起发难,将咱们船抢走,人全部杀死,这别人怎么会知道,他们可未必知道这船上是咱们这些人,没准,他们以为这是一船财货呢!” 748.第748章老相识 船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慕四娘和吴虎臣,都不精于海战,唯一的指望,就是船上的船长和那些水手船工了。 慕四娘脸色默然,眼睛盯着那些越来越大的船影,害怕倒不是害怕,担心却是免不了的,这船虽然属于四海船队,却是没有编入作战序列当中的,应该就是当时钱无病令吴虎臣改造的那一批武装商船中的一艘,真的要是打起来,对方三艘战船,他们这一艘船,只怕不是对手。虽然真的要是靠近了上船厮杀,慕四娘毫不怀疑自己的人能够得胜,但是,这是战船,可不是海盗,人家船上也有是火器的。 吴虎臣则是一脸的跃跃欲试,看着那些水手们摆弄火炮,总算他还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他乱插手的时候,只是,看他的样子,忍耐的十分的辛苦。 “这是冲着咱们来的?” 王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舱里走了出来,站在慕四娘的身边,“虎臣你看看,是不是今年你们龙江出去的战船!” 吴虎臣摇摇头,他眼力好,早就分辨出了,那些战船半新不旧的,可没有一艘新船。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三艘战船,成“品”字形已经已经快到他们所在船只一里地的地方了,除了旗号清晰可见,就连战船上那些跑动的人影,也依稀分辨得出来了。 等到两艘船将他们夹在中间,而另外一艘,缓缓的朝着他们靠近来的时候,吴虎臣伸了伸手掌,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 “没事!”慕四娘紧紧绷着的脸,舒缓开来,轻轻的说了一声。 “船上的管事是那一位!?出来回话!”对面船上有人喊道,王岳看了慕四娘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吴虎臣也看出来的,这船虽然看起来来势汹汹,但是不管是船上的火炮还是那些士卒,似乎都没有做好打一场的准备,远看不觉得,这隔得近了,甚至可以看到,那船首的火炮四周,连个人都没有,除了那个正在喊话的将官,而那个喊话的将官,更是就那么直接杵在船头,真要开打的话,只怕这一排火铳过去,就能将他打成筛子,不带这么不珍惜性命的。 “将军,咱们是四海船队的船!”船长走了出来,对着那喊话的人,不卑不亢的喊道,至于船上有贵人之类的话,他根本不需提,有四海船队几个字,就足够震慑宵小了,四海船队的人,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找的就是你们!”那将官哈哈大笑道:“你们这是去东番的么?” “正是!” 船长大声的说道,那将官笑得更加欢实了,而慕四娘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古怪,只是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将官。 “都回自己的位置吧,不用戒备了!”她陡然开口道:“兵器都收起来,这些火炮里装的弹丸,都取下来吧!” 吴虎臣有些愕然的看着她,正待发问,王岳却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摇摇头。 船长还在和那战船上的将官说着什么,但是船上叮叮当当的,却是收拾起武备来,慕四娘在海战来临之际不插手船长的指挥,并不是说她不能指挥船长,在这船上,她的最大的,只要她开口下命令,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四海船队的人,那都只会坚决的服从。 和那将官说了几句,船长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人,这些水师,说他们正在在巡逻,听说最近不知道哪里流窜来一小股海盗,这条航线有些不大太平!” 慕四娘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知道的意思了。 “不过,这水师的将军,似乎挺热心,听说咱们四海的船去东番,他坚持要护送咱们,还说他们原本就是要巡逻到东番的!” 回答他的,依旧是嗯的一声。 “那咱们就让他们跟着了?”船长小心翼翼的问道。 “让他们跟着吧,就当他们不在!”慕四娘开口说道,眼睛却是看着对面的战船,微微有些出神的样子。 船长领了命令而去,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吴虎臣,等到船长走了,终于有些忍不住的开口了:“佥事大人,就算允许这些战船同行,但是咱们也没有必要将所有的防备都撤除下来,刚刚可是你说的,这海上,什么人都不能相信的!” 叫佥事大人,这就是公事公办的意思了,吴虎臣这是在质疑上官的命令呢! 慕四娘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种行为,锦衣卫里可不多见,在海外千户所,在东番,更是不多见,钱无病治军甚严,讲究的是令出必从,没有严厉的军法军规,海外千户所这四面八方收罗俩的那些悍勇之辈,他根本就驾驭不住。 王岳到底是人老成精,吴虎臣尚不觉得,他却是从慕四娘这冷冷的一眼中,看出不悦来了,饶是他平时甚为溺爱吴虎臣,但是,他也觉得,这个时候,吴虎臣这样发问,的确是有点不妥当。 “虎臣,慕大人这么吩咐,自然有这么吩咐的道理!”他笑得像一个胖胖的老狐狸:“你就不要问了!” 王岳开口,慕四娘才后知后觉,眼前的这个愣小子锦衣卫,并不是自己的那些属下,但是,姿态已经做出来,却是收不回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不是看在钱无病的面子上,看在吴嫣然的面子上,她也应该委婉一点的。 微微一歪头,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解释一下。 伸出白生生的手臂,指着那站在船头的将官,慕四娘开口道:“那个人,我认识,有他在,这些水师不会有其他的企图!” “这不得了,空担心一场!”王岳拍拍手掌,笑嘻嘻的看着吴虎臣:“去叫你姐姐抱我乖孙出来看大船,这小家伙,只怕还没看到过这样的大船吧!” 吴虎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王岳一催促,他下意识的就朝着吴嫣然的船舱走去,浑然忘记了,为什么慕四娘说认识那个人就没事,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头。 吴虎臣走远了,王岳才轻轻的靠近慕四娘,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慕四娘也转过头,看着王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749.第749章碎碎念 一肚皮疑惑的吴虎臣,将吴嫣然请了出来,吴嫣然陡然受了这一番惊吓,显然还有心神不定。不是谁家的贵夫人,随便坐船出海就能看到自家的座船摩拳擦掌准备和水师大战的情形的,哪怕这贵夫人出身军户之家都不成,这太考验人的胆量了。 “外面没事了,虎臣?” 紧紧抱着孩子,吴嫣然低声问道,吴虎臣搔搔脑袋,有些不大确定的回答道:“四娘说没事去了,好像叔爷也觉得没事了,应该就没事情了,对了,四娘说认识那水师的将领!” “那就好!”吴嫣然拍拍自己的心口,“刚刚那动静,弄得好像要打仗一样,你姐夫他平时就过的这样的日子么?” 这问题不是需要吴虎臣回答的,因为,她知道吴虎臣也不清楚。 “咦?”走出船舱,吴嫣然四处张望了一眼,没有发现慕四娘,却是看到,从自己的座船上放下一艘小船,正朝着不远处的水师战船而去。 “叔爷,她就这么过去了?”吴嫣然愕然,吴虎臣愕然。 “无妨,都是熟人嘛!”王岳神秘莫测的笑了笑:“就算不是熟人,近身了只怕也没人能够拿下你这位佥事大人,这丫头本事好的很呢,放心好了!” “这也太冒失了!”吴虎臣嘟嘟囔囔,一脸的不满意,“这种事情,应该叫上我嘛,她一个人算什么!” 这边船上吴虎臣嘟嘟囔囔,那边慕四娘却是利落之际的上了对方的战船,两船相隔本就不是太远,都到了可以互相喊话的地步了,这小船能驶多大一会儿啊!一下一上的功夫而已。 这边船上的人,就看见慕四娘跳上船头,那个水师的将官,居然微微的向慕四娘躬了躬,而慕四娘居然也就那么坦然受了,然后,只见得那将官,做出引领状,而慕四娘几乎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就随着他朝着船舱中走去。 “叔爷,这只怕不是认识那么简单吧!”瞅瞅自己姐姐坐在一边,吴虎臣凑近王岳:“似乎,那将军挺敬重四娘的样子!” “小孩子心思,想那么多干嘛!”王岳呵呵一笑:“不明白的事情,自己憋着,以后自然就明白了,这下子,事情好玩的很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是这样!” “叔爷,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去去去,给我搬把椅子来,没看见叔爷我站了半天了么,然后过来陪我坐会儿,咱们等着看一出好戏吧!” …… 随着前面的那将官,走进舱门,慕四娘觉得自己微微有点紧张,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那个人怎么在这里,。 “将军,慕大人带到!”那将官在门口轻轻叩了两下,一张熟悉的脸从舱里探了出来,对着那将官点点头,然后笑了起来:“慕大人,请随我来!” 真的是他了,慕四娘深深的吸了口气,随着这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进去,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但是,豹房中她每日为天子疏通血脉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可以见到此人的身影的,能够在那里都能和她混个脸熟的,毫无疑问,那是天子的心腹了。 舱室中一个人影,正懒懒的靠在一张锦榻上,听的脚步声响,那人抬起头来。 慕四娘急忙跪了下去:“锦衣卫指挥佥事慕四娘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起来起来!”朱厚照那有些惫懒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叫将军,陛下在京里呢!” “将军?” “嗯?”听得慕四娘迟疑,朱厚照哼了一声:“总管闽粤及海外兵马威武大将军,怎么,本将军不像吗?” “像!”慕四娘觉得嘴巴有些发苦,这位将军大人,这是要随着自己到东番到淡水去,这打的什么主意,这还用猜吗?这下无病他可是有得头疼了。 “起来说话吧,除了我身边的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朱厚照指指外面:“他们只知道我是朝廷委派来的将军,叫你过来,一是打消你的疑虑,听说你们那边,连炮都摆出来了,以为我们这是海盗假扮的水师么?” “陛下……嗯,将军恕罪!” “恕什么罪,小心无大错,你这样谨慎是好的,听说虎臣姐弟和王岳也在船上,这些人,只怕无病一个个都在乎的紧,你紧张是自然的!”朱厚照笑了起来:“第二个,就是叫你过来,呆会过去,给他们几个说一声,你身边见过的我的那些人,更要约束好,我可不希望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眨眼之间就被人拆穿了身份!” “属下明白!”慕四娘回答道,刚刚开始的别扭过去之后,慕四娘觉得,用将军属下这样的称呼,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明白了?”朱厚照看着她:“若是没有得到我的允许,连钱无病都不许告诉,他将那东番到底弄成了个什么模样,我倒是挺好奇呢,若是他知道我来了,整出些花样文章给我看,那就没意思了!” “属下真明白了,属下上船来,是参见朝廷派来的大将军,大将军护送我等到东番,这是给锦衣卫脸面!”慕四娘回答道。 “几天没有给我推拿了,感觉身子有些不大对劲呢!”朱厚照招招手:“若不是将你指给了钱无病,我还真想把你留在身边了,你武艺不错,又还有这手艺,做个侍卫统领那是再好不过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慕四娘从战船上下来,回到自己的船上,一直等待她回来的几人,看着她,她脸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好像微微有些潮红。 几个人的表情各异,王岳是微微含笑仿佛没发现什么异样一样,吴嫣然是扫了她一眼,又关注自己怀中的孩子去了,唯独这吴虎臣,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 “我先去歇息一下!”慕四娘有些受不了他的眼光,匆匆丢下一句,就回自己舱室去了,吴虎臣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船舱处,这才回过头来,满脸问号的看着王岳。 “叔爷,你说的好戏呢?” “演完了!”王岳呵呵一笑:“你都看见了!” “她什么都没说!”吴虎臣不满的叫了起来,“这算哪门子的好戏啊!” “要是说了,这戏就演砸了啊!”王岳哈哈一乐:“这出戏,只有像你叔爷这么聪明的人才看得懂,你这么笨的小子,陪着聪明人看就成了!” …… “阿嚏!” 千里之外,钱无病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奇怪了,这不是谁在背后骂我吧!他嘀咕了一句,将手中的文书,放在桌上。 好不容易和自己的夫人缠绵几天,自己就回到衙门处理这些千头万绪的政事,这么勤勉的官员,大明有几个,要是这样也要被人在背后骂,这官儿还能不能愉快的当下去了。 “奥利维娅呢!”他开口问道,“这些都是海外千户所的事情,都丢到我这边来做什么,什么都要我做,他这个千户,当得也太轻松了一点吧!” 一练几封公文,都是海外千户所的人员调动升迁的公文,钱无病看的头昏脑胀,这里头好多名字,他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心烦意乱之下,他直接就喊了起来。 “大人,奥利维娅千户还在暹罗!”齐横从门外走进来,“这些公文是奥利维娅千户派人用快船送来的,请大人批阅的!” “都说了那边的事情,让她全部作主,还要拿这些事情烦我!”钱无病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顾忌什么,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这么小心翼翼的!” “这是奥利维娅千户知道自己的本份!”齐横低声说道,作为钱无病的护卫头目,这是一等一的心腹之人了,照着海外千户所的这架势,一旦钱无病将他外放,至少也是一个副千户的格局,所以,有时候,他还是能够大着胆子,和钱无病说几句推心之言的。 “京里来信,估计咱们的海外千户所,要变成海外镇抚司了,到时候,他们这几个人不管事,我岂不是又要忙死!” “真的?”齐横眼睛一亮,对他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镇抚司可不比千户所,千户所了不得千户、副千户,加上镇抚,但是,一个镇抚司,那是编制几个千户都行啊,以前若是他的前途,似乎有些狭窄,眼下钱无病书说的这消息,无疑就是将这狭窄前路,变成了一条金光大道。 “当然是真的!”钱无病看到他发亮的眼睛,笑了起来:“公文可能还有些时日,不过,慕千户已经擢升为指挥佥事,这世上可没有一个指挥佥事兼任副千户的格局!” “那奥利维娅千户也升了?”齐横眼珠乱转,问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情。 “水涨船高,该升的总是要升的,这半年来,咱们打了不少仗,也应该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钱无病哈哈一笑:“怎么,动心了,不想呆在我身边了?” “我自然是愿意呆在大人身边的!”齐横正色道。 “放心,我不会耽误你的前程的!”钱无病摆摆手:“等到有合适的人手接替你,我放你出去,海外那么大地盘咱们要看着,你还担心你没有用武之地么?” 第750章终于到家了 如今的淡水城,和刚刚初建的时候,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数万民众苦心经营两年有余,无数源源不断的资源输入,更有那四海船队大把大把的银子砸下来,虽然到目前为止,淡水城的税赋还抵不上支出,但是照着眼前的架势看来,淡水城的将来,即使是比起大明的一个上等州府的进项,而未必少了,要知道,大明的上等州府,可未必个个都是有如云的商船云集,每日里都有数不清楚甚至连来自何方的船只到这个地方来的。 淡水如今已经成了大明和海外的重要中转港口。 或许,规模上,淡水还比不上泉州,比不上广州,论繁华,也比不上明州,比不上扬州,但是,在人气上,淡水城可以毫不矜持的说,不比这些大明老牌的口岸差了。 四海船队在这里,有自己固定的停泊区域,这个绝对不会有别的商船冒冒失失的抢占,所以,当吴家姐弟的船只随着那三艘“护航”的水师战船进港的时候,虽然感叹岸上的熙熙攘攘,感叹这港口的桅杆如林,却是轻松无比的找到一条航路,驶进了港口。 连那三艘水师的战船也跟着沾了一点光,若不是吴家姐妹的身份过于贵重,吴虎臣对后面水师船只的担保,哪怕是水师的战船,想要这么轻轻松松的进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然,更重要的是,慕四娘也在船上,谁赶拉自己上司的船,活腻了么? 钱无病并不知道王岳和吴虎臣的船只什么时候会到,自然也不会每日里在这里等着恭候,如今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这其中很多事情,他还未必有自己的手下干得好,但却是非得他亲力亲为做出首肯后下面的能才敢发力去做,这些日子,钱无病算是了解到了“独挡一面”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出于对王岳的尊重,在码头上,钱无病还是放了人的,所以王岳的船一道,宣慰使司府里,立刻就接到了消息,钱无病丢下手中的事情就立刻出来迎接了。 “叔爷安好!” 大腹便便的王岳在当中,气宇轩昂的吴虎臣侍立左侧,而吴嫣然笑意盈盈抱着睡熟的孩子的站在他的右侧,钱无病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不错,不错!”王岳看着四周,点评道:“这淡水,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得多,一派兴旺气象!” 钱无病嘿嘿几声算是生生受了,眼睛却是不住的往吴嫣然身上瞟。 “别瞅你媳妇儿了,到天津的时候,你媳妇非得搭个顺风船,你那个姓慕的小丫头,带的好手太多,我这把老骨头,要是不答应,她非得将我拆散了不可!”王岳笑道:“倩儿呢,怎么没看见人,这些日子,你这小子可曾用心,我王家的香火,可就指着你和倩儿了!” 钱无病自觉如今自己也有些城府了,听的此话,也是禁不住脸微微一红,这种话,在家里随便怎么说说都可以,这码头上,自己这么多属下看着,叫自己怎么回答,在自己的夫人身上用心? “哈哈哈哈!”王岳见到钱无病发窘,大笑了起来:“那个恶丫头还有事情,先别管她了!” 几顶轿子抬了过来,停在众人面前,钱无病伸手邀请众人上轿:“叔爷,嫣然,这一路辛苦,还是先上轿,回府再说吧!” “不如走走?”王岳看了看四周,笑着问道。 “今后日子长着呢,叔爷不必急在一时,明日里,无病专程陪叔爷四处看看,不过,今天还是听无病的,先得好好的让无病请叔爷回府,好好的洗尘!” “呵呵,好,依你,依你!”王岳哈哈一笑,上了轿子,“是啊,日子长着呢!” 看着码头上钱无病一行人上的上轿,上的上马,从码头上离去,不远处的战船上,朱厚照翻了翻白眼,嘴里嘟囔着:“怎么不见得人来迎接我!” “将军,您可是吩咐慕镇抚不要告诉钱指挥的!”身边有人轻声提醒道:“这是郦靬宣慰使司的地盘,对朝廷的兵马不在乎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将军不表露身份,钱指挥大概只当咱们是寻常水师了!” “也是!”朱厚照略一沉吟,“朝廷的水师在别的地方大概可以威风一下,在这淡水,还只怕真的威风不起来,打仗靠人家帮忙,连这新船,也变着法子从人家手中抠,怎么硬气得起来!” “那将军现在下船吗?” “下,为什么不下!”朱厚照看看岸上的热闹景象,也有几分心动,“让慕四娘过来,朱将军要上岸微服私访问,没个向导怎么成!给我找几套小兵的服侍来,算了,等慕四娘来了,让她给我弄一套锦衣卫的衣裳,本将军,今天也当一回锦衣卫好了!” 与此同时,骑马护卫着轿子的钱无病正在低声问吴虎臣:“慕镇抚呢,怎么不见她人!” “姐夫,慕镇抚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带着百十号人呢,这些人不安置好,姐夫你也不放心吧!” “都带回来了?”钱无病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吴虎臣口中说的百十号是什么人了,“也好,我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这些人来的正好!” “谁来的正好?”身边的轿帘打开,吴嫣然风情万种的瞟了骑在马上的丈夫一眼,笑着问道:“我还以为相公在这里乐不思蜀,早就将我们娘俩给忘记了呢!” “当然是嫣然你来的正好了!”钱无病笑了起来,“昨日里还在和倩儿唠叨呢,如今这里,家不成家,府不成府,就算添置点东西,她都有些下不去手,你这么,她可不就有主心骨了么!” “敢情你是盼着我来给你管家来着,还是说,你拿是府邸,门前的石头狮子,放那里好吓唬人!?” 哈哈!这下连吴虎臣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看得出来,自己姐姐心情相当的不错。都等不到回家,就调侃起自己姐夫起来,看来,姐姐真是想姐夫,想的狠了。 一行人到达宣慰使司府邸门前的时候,孙倩和苏苏已经带着这府里的上上下下在门口恭候了,听着齐刷刷的“恭迎老太爷回府”“恭迎夫人回府”的声音,走下轿子的王岳和吴嫣然,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终于回家了!” 751.第751章天意难测 朱厚照等一群“锦衣卫”在淡水城中,实在是太不打眼了,就好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一样。 除了普通的百姓,这淡水城里,最多的就是这些穿着锦衣卫的官衣的士卒,只不过,这些人身上的官衣,有的虽然破旧一些但依然看得出来是一件飞鱼服的模样,但是有的即使是崭新的,却是让这些从京师里来的人,看得十分的别扭。 “这些都是海外镇抚司的士卒?这些,还是大明衣冠吗?”朱厚照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作为天子,衣冠传承,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都根本不用别人去挑明的,他就是再豁达,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士兵,穿着这些天知道还算不算是官衣的衣服。 “这些人,其实很多都算不得是咱们大明人!”慕四娘看了朱厚照一眼,轻声解释道:“只不过他们向往为咱们镇抚司效力,难免有些擅作主张,其实只要认真分辨,这些仿制的军服,兵刃,还是一眼都能看出来的,不过若是在镇抚司没有差事,胆敢穿着打扮跟咱们的士卒一样行事办差,借着咱们衙门的名头做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没这个胆子的,一旦被发现,轻则劳役,重则下狱!” “不是咱们大明百姓啊!”朱厚照一听这话,心中的那点不快,顿时不翼而飞,“原来是仰慕我大明风物的化外之民,那就不打紧了!” “咱们镇抚司的规矩立在这里,今年又在各处招揽了不少人,如今倒是有不少人到淡水来,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看有没有运气进咱们镇抚司的!”慕四娘淡淡的说道:“这些人中,只怕大多数人都是冲这个来的!” “那海外镇抚司如今到底有多少人了!”朱厚照问道:“你是前海外千户所的副千户,这个应该清楚的!?” “我离开的时候,大人正领着船队和西夷对峙,当日里奥利维亚千户率领的驻扎在暹罗的歩卒,大约三千余人,这淡水,占城,扶桑,朝鲜,到处都撒了一点人,估计也不下三千人,扣掉那些虚头,五千人是有的吧!” 慕四娘有些不大确定的说道,其实她心里清楚的很,海外千户所的士卒,只怕早就过了六千之数,只不过,眼前的可是皇帝,说得多了,怕是有些给钱无病带来不便。 “五千,这不包括船队上的士卒吧!”朱厚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发亮。 “应该不包括吧!”慕四娘说话越发小心了:“四海船队是四海船队,那是民,海外千户所是海外千户所,那是军,这两个不是一码事情!” “也不错了!”朱厚照点点头:“对了,船队呢,咱们刚刚进港的时候,港口好像除了一艘大的海船,其他都是些商船,钱无病不会将船队放出去了,还没收回来吧!” “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卑职和将军同时到达淡水,还没来得及见到钱大人,这些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大清楚!” “也是!”朱厚照哑然失笑:“我心急了一点!” “大将军见到钱大人了,一问就清楚了!”慕四娘点点头,这伺候皇帝还真的辛苦,她宁可带着兵和在敌阵中冲杀,也不愿意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话,这简直太和她的性子不合拍了。 “不着急不着急!”朱厚照微微一笑:“若是见了你家大人,本将军见到的听到的,可就未必是眼下的这副光景了,反正你家大人眼下也挺忙的,娇妻幼子都欢聚一堂了,我还是过两天再去打扰打扰他吧!” 朱厚照来这淡水做什么,慕四娘大抵还是觉得自己能猜到一点点的,毕竟这位陛下虽然最近两年消停了不少,但是前两年干的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偷偷出京算什么,撂下一大帮子朝臣,他能直接带着一帮人跑到战火连天的九边去,和那个时候相比,蒙古鞑子上万骑兵犯边,这位天子不仅不惧反而觉得正中下怀,那这带着几艘战船悄悄跑到淡水来,那还真不是个事儿了。 这也就是现在,这要放在几个月前,哪怕慕四娘胆子再大,也没胆子将朱厚照来了的消息隐瞒不报的,就算朱厚照亲自下旨只怕都不行,只怕这人还在路上,这消息就传到了钱无病的手里,那个时候,西班牙人的船队,时不时还在这福建沿海上溜达一番,这朱厚照若是遇见了他们,这就是将钱无病一家老小加上她慕家的上上下下一股脑儿全都砍了,那都恐怕不够数的。不过眼下,似乎就没甚要紧的了,西夷已经被钱无病赶到暹罗那边去了,几个月都不敢出窝,以至于他离开的时候,对方主动求和起来,那就更不会对天子的座船造成什么威胁了! 应该是陛下听了娘娘的劝告,安心的到淡水来修养些日子,毕竟这边的气候暖和得多,慕四娘简单的心思里,就是这样的想法。 或许,陛下还想看看,在无病的治下,这个淡水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再多,慕四娘就猜不出来了,能够猜到天子对钱无病只怕微微有些不放心,这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这个时候,她倒是有些想念起朱云娘起来,以朱云娘的冰雪聪明,若是朱云娘在这里,大概她一定会猜到天子的到底是想干什么吧! “那边是酒楼么?”朝着前面看起来几分热闹的地方一指,朱厚照问道。 “在淡水,叫做酒馆!”慕四娘说道:“不过,那地方龙蛇混杂,将军还是不要去了吧!” 不说还好,一说朱厚照越发有兴趣,“就那里,咱们过去看看,咦,似乎他们在打架!” 两人看的那个方向的酒馆门口,一个壮汉和几个人推推搡搡,说话间,几个人就动起手来,那壮汉牛高马大的,一动手,那几个围着他的人,顿时东倒西歪了一圈。 慕四娘眉头微微的皱了皱,这酒馆里打架斗殴的时候,淡水城哪天不发生过十几起,但是,若是发生在皇帝面前,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走得近了一些,那壮汉叫骂的声音也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只是听的那壮汉的叫骂声,朱厚照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那壮汉叽叽咕咕,说的话,他居然一句都听不懂。 那开酒楼的人,明显的是大明人,但是,居然有人闹事还占了上风的,却是一个番人? 752.第752章种子 一行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看着酒楼那边的动静,其实,他们站在那里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很快,就有一队兵丁出现了。 看到那队兵丁过来,两边动手的手,立刻老实起来,手上听着,嘴里可没停着,嘁嘁喳喳声顿起。 “这些不是锦衣卫的人吧!”朱厚照有些疑惑,那对兵丁并没有穿着飞鱼服,他看的清楚的很。 “是巡检司的人!”慕四娘回答道:“这些纠纷,自然是巡检司处理,淡水城的这些事情,海外镇抚司不过问,除非是巡检司求助!” “澎湖巡检司?”朱厚照歪着头,他还记得这里有这么个衙门,只不过,在他想来,钱无病权柄愈重,在这淡水理所当然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没想到在淡水城里,还是巡检司能拿得住局面。 “嗯,巡检司的柳巡检,也是参加过大同之战的老人了,从大同退下来,就一直在淡水这边,能力很是不错!”难得的,说起这个柳巡检,慕四娘说了几句好话,大概柳青青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名字,会有那么一天通过这种方式,被皇帝听见吧! “大人曾经说过,不管将来咱们海外锦衣卫千户所,在什么地方置办衙门,一旦当地人没有抵触,这锦衣卫立足之后,接着巡检司衙门也要跟过去,一年两年,三年五年,都不打紧,若是当地人对大明态度不错,咱们就慢慢来,若是对大明抵触的很,那自然就不用和他们客气,这驻军之后,自然会对当地有影响,或许,可以慢慢的从当地划出一块法外之地来,咱们自行管理自己的人,律法,税赋,都按照大明的来!” 慕四娘歪着头想了想,“大人说的这就好像是……种子!” “嗯,是种子,咱们先把种子播下去,然后慢慢的等到种子长大,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五代人,等到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那么,这颗来自大明的参天大树,就再也没人能够将他从当地拔起了!” 慕四娘仿佛梦呓一样:“大人还说,种子慢慢的长大,这扎根的地方,看着它长大的人,也会被它影响,这影响大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它的存在,或许,有那么一天,就算咱们自己要砍了这大树,他们也会哭着喊着不让咱们砍,大人说,这叫同化!” “这也算是开疆拓土了!”朱厚照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在他想象当中,这开疆拓地,当是轰轰烈烈铁马金戈一般的,钱无病说的这么轻巧,听起来,就好像如同儿戏一般。 但是很显然,这并不是儿戏,钱无病不仅这么对着自己的属下说了,而且,他也正在这么做。 据朱厚照了解,至少到目前位置,海外镇抚司已经在海外设置了数个百户所,而听慕四娘这么一说,这接下来,岂不是就要向朝廷开口要求派员巡检这些地方么,哪怕不是全部的地方,就是一片“法外之地”,有军队,有官府,这和大明的土地又有什么不同。 接下来慕四娘还说了不少,哪怕是在印象当中,慕四娘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是朱厚照已经无暇顾及到这一点了,他满脑子都是“开疆拓土”这几个字,满脑子都是数十年后,无论大明的商人到何地去,都可以见到大明的旗帜的情景,这让他真真有一种热血澎湃想要大声呐喊的冲动。 巡检司里,他们也去了一趟,正好看到柳青青在判案子,而且,犯事的还是隶属于四海船队的一个船员,听的人犯在公堂上被廷击的趴趴声响,朱厚照觉得自己这一趟真的没白来。 锦衣卫,还是朕的锦衣卫,而巡检司,也是朕的巡检司,自己脚下所站,以及将来脚下所站的,也是朕的国土。 “将军,再去哪里看看!” 领着人出了巡检司,慕四娘问道,朱厚照想看想听些什么,她似乎猜到了一些,这也是她今天这么多话的原因,但是,接下来,她真的不知道朱厚照还要做什么。 “去宣慰使司衙门吧!”朱厚照点点头:“你家大人是住在宣慰使司衙门里的吧?” 慕四娘嘴角微微翘起,原来说好的在淡水微服几天的,这还不到一个下午,就按捺不住了,这应该是好事,不过,想来自己带着陛下在淡水四处走到,已经有人报与大人了吧,微服,在淡水,谁能真正的微服呢!天子都不行。 她想的没错,在淡水,朱厚照的行踪瞒不过人,尤其是还有她这张不知道多少人都熟悉的面孔陪伴着,几乎是他们一下船,钱无病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将军?”钱无病有些疑惑,“威武大学堂水科?” “威武大学堂有很多将军吗?”王岳慢悠悠的在旁边补充了一句,眉眼中蕴含着一丝笑意。 “雁七呢!”钱无病心里一震,叫来雁七,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将他派了出去,很快,他就得到了雁七的回信。 “慕镇抚身边的,是陛下,属下看得明白!” 哑然失笑,钱无病终于明白王岳的那一抹笑意是什么缘故了:“怎么老是长不大呢,又来微服私访这一套,这可不像大病初愈的人!” “这一趟,只怕不是微服私访!”王岳呵呵笑道:“不过,放心,是好事情,你也不用担心他为什么不知会你了,想必,他是要看看这为他内库每年带来几百万金银的风水宝地到底是一个什么模样吧!” “不会这么简单吧!”钱无病摇摇头:“不管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派人去接驾,哪怕此刻陛下不在船上,也要摆出陛下在船上的架势!四娘这次在京里立下的功劳不小,应该是酬功,这要问罪,可不是这个样子!” 两人还在说话,就看见刚刚出去的雁七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一向稳重的他,脸上竟然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大人,大人!” “怎么了!” “不用去接驾了!”雁七眼睛眨了眨,使劲咽了咽口水:“陛下已经进了衙门,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753.第753章有生之年君臣同心 “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不要干了!” 朱厚照面无表情的一句话,让原本脸上堆满了笑容的钱无病身子顿时一僵,而在一旁刚刚起身站起来的王岳,也是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好好的干你的宣慰使,替朕的大明经营这四海船队!”朱厚照下一句,却是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朕的眼光可是比你要大的多,区区淡水弹丸之地,怎么能让朕的股肱之臣拘束于此!” 气氛一下缓和起来,朱厚照并不是要兴师问罪,而是另有重用,王岳朝着钱无病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慢慢的回来了。 “可是,陛下,臣打小干的就是这锦衣卫,干了这么多年,而且臣还打算就这么一直干下去,护卫陛下,护卫这大明江山……”钱无病脸有不渝,皇帝这是不放心自己了吗,没有了锦衣卫的差事,自己就是一只无爪的老虎,徒有其表了。 “愚笨!”朱厚照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官迷啊,京里锦衣卫那个指挥使,你说不干就不干了,这锦衣卫海外指挥使,你居然还和朕讲起价钱来,你能向朕举荐了一个慕天秋,就不能像朕举荐一个王天秋,马天秋的!” “无病,陛下让你卸下这差事,自然有陛下的打算,还不跪下谢恩!”王岳在一旁轻轻的说道:“陛下雄才大略,胸中丘壑万千,必定是对你另有打算,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 “还是王伴伴明白朕的心意!”朱厚照看了王岳一眼:“王伴伴就知道朕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臣是陡然见到陛下,有些欢喜得慌乱了,陛下是臣的天,自然陛下说什么,臣就干什么的!”钱无病分辨道。() “那不得了!”朱厚照大咧咧的坐下来,“当初让你迁移写郦人过来的事情,内阁同意了,朕也是知道的,不过当日朕也不以为然,今日来这东番,看到你能弄出这分局面阿狸,朕也是欣慰的很,朕一直没看错你啊,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陛下过奖了!” “没过奖!”朱厚照摆摆手,“这一路来,慕四娘给是说了不少,总而言之,朕还是满意的,尤其是你和西洋人相争,不让分毫,大大的涨了我大明的威风,很合朕的心意!” 钱无病和王岳,脸色露出一丝喜色。 不过……“朱厚照话风一转:“朕许你海外锦衣卫千户所,自行招募义勇护持我大明船队,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恩典了么,这放眼大明,又是哪一个臣子,有这样的殊荣,这一点,你做的太保守了!” “保守?” 钱无病和王岳齐齐一惊,还以为皇帝见到自己的势力膨胀成这样,皇帝不满意,防范自己,哪知道居然让皇帝不满意的地方,是因为自己太保守,如果说,自己的这样的作为,还算保守的话,那什么叫做放手去做,你朱厚照是大明的天子啊,你是这打算亲自扶持出一个大明不能制约的藩镇出来么? 就算你敢,这些做臣子的,也不敢啊! “一年有余,你海外千户所的兵卒,不过五千余人,你不要和我说无钱养兵,这泉州,南京船厂的银子,花的都是四海送过去的银子,这些账目,凤儿可都是过目的,瞒不过朕的!” “但是……” “别什么但是的,朕知道,这是犯忌讳的事情,但是,钱卿,你是朕的天子亲军,朕的近臣,又得了朕的允诺,结果做出事情来,还是这么畏畏缩缩的模样,你可知道,你这丢人,不仅仅的丢的你自己的人,还是丢的朕的人,夺了你这个海外指挥使的职差,除了朕另有打算以外,也是有略施惩戒的意思!” “臣知道了!谢陛下隆恩!” “占城宣慰使司,内阁报上来,朕立刻就允诺了,那帮读书人,替朕看着这江山社稷,守成是不错的,但是,说道这进取开拓,他们哪里有这个雄心壮志,你海外千户所自成一格,如今又升了镇抚司,朕以前很多想有的想法,杨廷和那帮人,肯定是不待见的,他们怕朕兴之所至,坏了大明的根本,不过,若是是朕将你镇抚司磨成一把朕用得顺手之极的快刀,在这海外之地,如何操练,他们想必也不会说什么了,钱粮,兵马,都不动朝廷分毫,却给朝廷带来一次次的进项,疆土,人口,税赋,这一旦他们尝到了甜头,只要他们是真的公体忠国,还怕他们不支持朕!” “区区一个占城宣慰使司,这只是一个跳板,对了暹罗听说你也动了不少心思,如今那个有望继承王位的王子,也是你扶持上去的吧,这个朕很喜欢,亲近大明的这些番国,朕都是喜欢的,尤其是不动刀兵就能做成这样,不过,这暹罗也就罢了,这大越国一直和我大明小有摩擦,你在这方面也可以用点心思嘛,将西洋人撵出去了,接下来,咱们就得将自己家后花园的事情料理好,钱卿,你可愿意助我!” “臣愿意!”钱无病弯下腰去,朱厚照的意思,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而且,他一直隐隐担心的“拥兵自重”这个罪名,在朱厚照这番话后,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在这淡水,给朕修一个行宫吧!”朱厚照笑着点点头:“朕身子受了点损伤,每年里,我总会抽下时日,来你这淡水转一转!一个是修养,另外一个,那就是要督促你了,咱们君臣,好好的在这里做出一番事业来!” “臣遵旨!” “起来吧,王伴伴你也起来吧,你那个南京镇守太监干了几年,干的不错,不过,也别想就这么偷懒不干了,淡水这边,也缺个镇守太监,你继续为朕干着吧!”朱厚照笑道:“干到死为止,你愿意吗?” “老奴愿意……老奴愿意!” 王岳喜极而泣,有了朱厚照这一句话,他生前死后都不用担心了。 “陛下!”钱无病站起来。 朱厚照看着他,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指着窗外:“钱卿,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朕还年轻,你也还年轻,这辈子里,咱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北疆,南海,有生之年,我想看到咱们大明的龙旗,能在这些地方高高飘扬,有生之年,我想看到,我大明兵强国壮,四海臣服,威武天下! 钱无病看着朱厚照所指的方向,那是一片大好河山,他压抑着心中的澎湃:“这也是臣之所愿!” 朱厚照转过头,看着他,微笑着看着他,外面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是一座神祗。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