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越南1954》 作者:卓牧闲【完结】 内容简介 西贡,1954。每天都有爆炸,各国势力云谲波诡,一次次政变成功或未遂,危机四伏,枪林弹雨,各色人物往来穿梭……这里,只有硝烟。   重生到一个即将消失的国家能做什么?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打就打吧,不打怎么坐受渔人之利。李为民站在堤岸孔子街上,张开双臂:“西贡欢迎您!” 第一章此李为民非彼李为民 丫字形的贝当大桥,横跨在正兴运河上,连接着堤岸与西贡。 华灯初起,小贩出摊,马路两侧杂乱无章地摆满糖水、牛肉丸、鱼干鸭子蛋摊和炒粉炒面档,各夜校的学生、青年情侣以及在附近米厂、货栈、木器厂干活的工人们,熙熙攘攘的围在小摊前吃饭、聊天。 一个十六七岁的学生诧异地问:“吴叔,今天怎么摆这边?” 摊主探头看了看桥头,用一口gd话神神秘秘地告诫道:“七远抓了十几个学生,潮州帮正在想办法。听叔的,吃完早点去上课,别在外面瞎逛。” 黎文远,排行老七,人称“七远”,原来是一个河盗,拐骗、绑架、勒索、杀人……无恶不作,后来攀上傀儡皇帝保大的高枝,利用日军撤退时遗下的武器,纠合地方土豪劣绅,收容一些为非作歹的通缉犯和亡命之徒,割据称雄。 他是保大的不贰之臣,保大视如为心腹。 特准其在堤岸华人区开设大世界赌场,并赋予其向堤岸华人收税权力,自筹军饷,自给自足。他也投桃报李,每月将部分盈利上交保大,供其挥霍。 他和他的爪牙心狠手辣,在总部里豢养七只巨虎,动不动将人投入虎笼,不仅华人深受其害,连法国人都敢杀。日军刚投降时,他们打着抗法的幌子在郊区组织屠杀150多名法国平民,其中甚至包括孩子。 香港粤剧红伶芳艳芬也曾被强行邀请到平川总部作客,幸得脱身,星夜逃亡返港。 潮州帮正在想办法,被抓的十几个学生显然是华人,落到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阿水大吃一惊,不禁问道:“吴叔,他们为什么抓人?” 摊主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说:“十几个孩子在中国河(豆腐涌,双重河支流,堤岸华人一直称之为中国河)游水,对岸那帮游手好闲的家伙趁孩子们不注意去偷衣服,南盛公司少东刚好经过,为抢回衣服跟他们大打出手。 李公子有司机、有保镖,离李家米厂、货栈又不远,一呼百应,再加上爬上岸的孩子们,把那帮家伙打得落花流水。没想到刚打完,对岸就来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平川军人,逼着李公子跟他们走,事不得已,李公子只能跟他们去。” 华人吃苦耐劳,大多做生意,家境比一般越南人要好,并且重视教育。 十几岁的孩子基本上都要上学,都有几身得体的衣服,不像越南小孩衣不遮体,整天光着脚丫,连鞋都没有。 豆腐涌河水清洁,两岸华人都喜欢在河上洗澡,附近学生经常去学游泳或戏水,这种事阿水也遇到过,在痛恨那帮家伙的同时,为路见不平与小偷大打出手的李公子担忧。 就在同伴们唏嘘不已之时,两辆黑色轿车摁着喇叭缓缓开到桥头。 “翁帮(帮长)!” “马先生,潮州帮马先生来了!” 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白衬衫、灰色西裤的男子走下车,朝周围的摊主和食客微微点了下头,旋即背对众人忧心忡忡的望着桥面。 在一阵议论声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和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钻出另一辆轿车,他们刚走到马帮长身边,一队荷枪实弹的平川军人架着一个被殴打得鼻青眼肿的男子出现在桥头。 越南人称呼中没有第二人称“你”,也不习惯以姓和职务相称,一般称呼哥、弟、姐或妹,马先生从随行青年手中接过公文包,迎上去说道:“六哥,给你添麻烦了。” 领头的军官拉开包看了看,一边示意手下放人,一边侧身笑道:“这帮小子不知道李公子身份,出手没轻重,翁帮千万别放在心上。” 李家是越南名噪一方的潮人富商,在西堤有那么多产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居然厚颜无耻的说什么不知道。 马国宣暗骂了一句,若无其事地说:“不知者不罪。” 人终于赎回来了,李公子被李先生和另外两位男子扶上车,包括阿水在内的所有路人终于松下口气。 “我到底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车窗外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街景和面孔,感受着脸上、身上剧烈的疼痛,李为民很是茫然。 前一刻,他是港资企业在越南的主管,在几个车间转了一圈,刚确定完生产计划,就见工业区里涌来上千名手持棍棒打砸抢的暴徒。 他们高呼打死中国人的口号冲进厂区,见人就问是哪里人,口音不对就打。慌乱中发现,厂里一些工人也加入进他们的行列,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只能反锁办公室,手忙脚乱打电话报警。 然而,电话打通了,门也被撞开了。 几个面目狰狞的混蛋,在厂里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指引下,挥起棍棒当天劈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已是两小时前,不但周围环境和身上衣物发生巨大变化,连思维都紊乱了。 记忆中应该是2014年,可脑海中却认为现在是1954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醒来之后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又证实了现在是1954年。 穿越、附体、重生、黑洞…… 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多了一份记忆,多了许多知识,甚至会说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法语、能听懂之前根本不可能听懂的潮州话、广府话和闽南话。 “为民,前天就跟你说过,这里是西贡,不是美国!要谨言慎行,不能率性而为,我的话显然被当成了耳边风。被抓进那个贼窝,想想就后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将来怎么跟你母亲交代,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中年人掏出手绢,小心翼翼擦拭着他脸上的血痕,老泪纵横,话音哽咽。 记忆中他叫李冠云,应该是这个身体的父亲,而这个身体原来的名字也叫李为民,附体,对,应该是传说中的附体。 他儿子已经死了,跟他之前的身体一样死在越南人手里,面对着溢于言表的舔犊之情,李为民不由想起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父母,想起在原来世界的亲朋好友,同时又为占据人家儿子的身体感动万分内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时半会间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一切,不禁流下两行眼泪。 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轻叹道:“表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以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别再让姑父担心。” 时局动荡,法国人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河内生意彻底完了,西贡风雨飘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越盟攻占。 李冠云猛擦了一把老泪,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以后了,现在想来就不应该让你回西贡,明天订机票,去香港,刘伯陪你去,等伤养好了就呆在香港照看那边的生意。” 那个世界的李为民身体遇害,这个世界的李为民灵魂被杀,有仇不报非君子,两个李为民“融合”在一起的新李为民岂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更重要的是,他在那个世界上的是国际关系学院,学的是越南语这个小语种,对越南历史并非一无所知。 法国人在越南呆不下去还有美国佬,傀儡国王保大撑不下去还有吴廷琰,吴家兄弟搞得天怒人怨还有一帮争权夺利整天搞政变的军人,这仗有得打。既然知道历史大势,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让他们打得更惨烈一些,不让他们多流一些血? 新仇旧恨摆在那里,李为民当然不会走,他强忍着剧痛用记忆中的潮州话低声道:“父亲,我不走,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不行,让你走你就走,再说香港那边生意确实要人照看。” 李为民很庆幸老天爷给他重生的机会,更庆幸老天爷让他来到这个家庭,成为眼前这位的“儿子”。如果记忆中的一切属实,他现在应该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富二代,并且不是一点两点富。 老李家1888年的时候,曾祖父就与人合伙经营香港南和船运公司,船只来往gz、香港、新加坡和西贡之间。后来,接手南和船运公司独家经营,改名为“和发成”船务公司。 19世纪末,香港人口激增,粮食需求甚大,“和发成”的船只多数到西贡运大米,并把内地的中成药、杂货、土产运往西贡,生意做得非常成功。 越南盛产大米,曾祖父敏锐的看到这个商机,把业务扩展到越南,在西贡开设“和兴”、“南盛”等公司,经营碾米、驳船以及收购生产大米的稻田。同时在香港建立一间公司,取得大米进口权。而和发成辖下的“大中华”轮,运载越南大米和土特产,出口到香港及中国内地,将中国内地的土产杂货运往西贡或转到东南亚各国销售。 当年,湄公河岸粮加厂林立,很多是李家及潮州乡亲经营的企业。 20世纪初,李家把业务扩展到香港的房地产、金融业,积聚了巨大财富。正当事业最兴盛的时候,曾祖父积劳成疾在西贡累倒了,回到香港后一病不起。 1916年7月4日,他立下遗嘱,两天后去世。李家长子、李冠云的父亲接过基业,继续在越南经营米业及在香港经营房地产,并在香港创立了第一家华资银行――东亚银行,弘扬李家雄风。 抗战初期,李冠云接掌祖业,在照看生意的同时不遗余力奔走于越南、香港和内地,办赈济会,发动募捐。继承李家乐善好施美德,捐出大米150吨、平粜米350吨,发放棉衣及救济金5万元,用于救济老家贫民。还在家乡祖祠办起贫民教养院,聘请名师任教,每天给每个学生派半斤米,此项救灾赈济工作直至香港沦陷才结束。 西贡是东南亚国际大都会,有“小巴黎”之称,吸引少逃避战乱的潮州乡亲来此创业。李家对来越南找出路的乡亲有求必应,只要是讲潮州话的,一律免费招呼食饭,直至找到工作为止。 在西堤,李家虽然没人出任过帮长,但影响力一点不比帮长小,潮州帮的义安中学、六邑医院,兴建和运营的一半资金几乎全部来自李家捐赠。不论从建筑、设备、医生在当时都是西贡第一流的。 有钱,有影响力,这个身体又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精通英语、法语和越南语,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想到这些,李为民更坚定了留下来的决心,毅然道:“父亲,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我不会再干傻事,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第二章李家 堤岸的中心区是第五郡,李家大宅坐落在横穿第五郡、第六郡的孔子大道边,五进大院具备浓郁的传统华人建筑风格,沿街面又采用了一些法兰西特点,显示出独特的欧亚合一的建筑气派。 李家人丁不可谓不旺,几代传承产生了许多分支,第二代的二房、三房和四房当时都分到一份产业,由他们自立门户,开枝散叶。 由于时局变化,与在内地老家的二房、随国民政府迁台的三房极少走动,几乎失去联系。四房一直生活在香港,走动比较多,并且有生意上的往来。 李冠云这一代恰逢抗战,作为长房长子,他必须继承祖业,一直在受战争波及较小的越南照看生意,没像冠宇、冠成、冠军、冠勉、冠琴等兄弟姐妹一样投身抗战。 创业难,守业更难! 事实证明李冠云极具生意头脑,在那么动荡的时局下仍能打理好航运公司、米厂和木器厂,甚至在法国投降、日军进驻越南、西贡人心惶惶、华侨纷纷逃往泰国之时,低价购入几十间店面,现在光收店租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以至于堤岸华人常羡慕地说李家家底丰厚,冠云哥在西贡一晚不见一条街都是“湿湿碎”(小意思)。 相比生意上的成就,在传宗接代上他则显得有些“不尽人意”。 原配在生养李为民时难产而死,伉俪情深,直到儿子六岁时才续弦。现在的妻子姓马,是堤岸侨领、潮州帮长马先生的堂妹,这些年就给李为民生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路见不平,敢挑战平川派流-氓,在李为青眼中刚留洋回来的哥哥绝对是一个大英雄,托着下巴,一脸崇敬地说:“哥,你的事我们同学全知道了,说打得好,说你是大英雄!” 小丫头穿着白色衬衫,套一条黑色裙子,很没形象地坐在写字台上,两只穿着小皮鞋的小脚悬空的搭拉着,怪自在的。梳着小辫子的脑袋歪倚在右肩头上,水灵灵的大眼睛玩皮地眨巴着,鼻子略显有些上翘,显露出一副淘气相。 天真无邪,谁见了都会打心眼里喜欢。 李为民放下笔,抬头苦笑道:“一帮游手好闲的流-氓而已,什么大英雄,再说我不也被人打得像猪头吗?” 小丫头愤愤不平地说:“七远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真想不通法国人和保大为什么还纵容他。” 李为民合上笔记本,顺手拿起一份报纸:“有枪就是草头王,没什么好奇怪的。况且法国人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被越盟打得狼狈不堪,哪有精力去对付他。” 北越战局岌岌可危,南越除了几个大城市之外也已失控,和好教、高台教以及一些打着各种旗号的武装力量纷纷割据,曾经不可一世的高卢雄鸡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据说许多法国庄园主现在已沦为阶下囚,在越南人的枪口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也不知道西堤将来会怎么样,李为青不想谈这些不高兴的事,指着笔记本好奇地问:“哥,这些天你把自己关在房里写什么呀?”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想报仇就要有一个计划,而不管什么计划都离不开对时局的把握,都离不开实施计划所需要的经费。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生怕时间久了忘记,这些天一直在回忆接下来几十年会发生的历史事件,以及可以赚大钱的投机机会。 这些内容太重要了,不能用中文、英文或法文直接写。汉语拼音、尚未被创造出来的简体中文与英文、法文、越文和繁体中文掺杂在一起,犹如天书,她自然看不懂。 李为民侧头照了下镜子,不无自嘲地笑道:“没写什么,就是消磨时间。你看哥都成这样了,出去肯定很丢人。” 哥哥很帅,可不能被毁容。 小丫头蓦地跳下书桌,小心翼翼托着他脸,轻声道:“大夫说只要不吃酱油,只要不乱抓,不会留下疤痕,这边已经好多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李为民同样不想将来没法出去见人,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真的,真好多了。” 她顺手拿起药膏,轻轻抹了一下,突然娇笑道:“哥,你现在这样可不能去见嫂子,要不你写信,我帮你捎给她。” 占了那个李为民的身体,也接过那个李为民的麻烦。 西堤华人社区传统保持得非常好,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他六岁的时候,祖父做主给他订下一门极具历史意义的娃娃亲,要他娶闽侨吴桂彬家的千金小姐为妻。 之所以说“极具历史意义”,要从西贡华人的历史渊源说起。 西贡华人以广东、福建、和海南三省移民为主,广西、湖南、湖北、云南、贵州的也有,但仅属少数。 祖辈们漂洋过海来越南打拼极为不易,人生地不熟,想生存就必须抱团。于是按方言和家乡渐渐组成广府、潮州、客家、福建和海南五个帮,建立穗城(广府)、义安(潮州)、崇正(客家)、二府(闽南)和琼府(海南)五帮会馆,专门团结乡梓、扶助弱小、维护社会福利与教育。 五帮会馆有会所、办事处,曾在法国人授权下管理过华人社区内部事务,有帮众捐赠的资金,有专门安置新移民的帮产,有学校、有医院,有宗祠。 比如福建帮的城志中学、福建中学,潮州帮的义安中学,广府帮的穗城中学、广肇中学,海南帮的三民小学;又比如潮州帮六邑医院、福建的福善医院、客家帮的崇正医院、广肇医院、中正医院,海南帮的海南医院等等。 二府庙、天后庙、温陵会馆等各帮的祭祀场所更是香火鼎盛,信众甚至包括许多越南人。 出门在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离开圈子将很难生存,所以西贡华人不仅极少与越南人通婚,各帮之间也很少通婚。 吴家是李家近百年的合作伙伴,关系非同一般,两家人一直想打破帮界观念联姻巩固关系,但由于种种原因直到李为民这一代才实现。 这门亲事西贡有头有脸的侨领几乎都知道,不管李家还是吴家,想悔婚绝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这关系两大家族近百年的信誉。 李为民习惯自由恋爱、崇尚婚姻自主,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烦。令他更啼笑皆非的是,那个叫吴莉君的未婚妻今年才17岁,跟眼前这个便宜妹妹一样还是个孩子。 他暗叹了一口气,捧着报纸嘀咕道:“什么嫂子,还没进门呢,过几年再说吧。” 小丫头可不这么认为,抢过报纸煞有介事地说:“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家这一辈就你一个男的,不早些结婚生子怎么行?而且吴家老太太跟咱爸说好了,等莉君嫂子过完十八岁生日就让你们结婚。” “明年?” “嗯,”小丫头重重点了下头,一脸认真地确认道:“爸妈在准备彩礼,吴伯伯在准备嫁妆。大罗天酒家、天虹酒店、亚东酒楼的经理来过好几趟,让婚礼去他们那儿办。连太平戏院和大光明戏院的老板都来过,问到时候到准备几台戏。”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从架子上摘下一顶礼帽,顺手拿起太阳镜,转身笑道:“青青,你下午不用上学,陪哥出去转转。” 可以出去玩,小丫头乐得花枝乱颤,挽着他胳膊兴高采烈地笑道:“好啊好啊,我们去大光电影院看《阿q正传》。” 第三章西堤华侨 记忆终究是记忆,况且脑海中关于西堤的记忆大多是七年前的。 二战让李冠云意识到美国的强大,二战所引发的民族主义思潮让他意识到法国的殖民统治岌岌可危。为了家族的未来,他在日本无条件投降的第二年,毅然打发当时才十六岁的李为民去美国念书,期间只回来过两次。 卷入地痞无赖偷华人学生衣服事件、被平川派军队抓去虐待,是这次从美国回来准备接手家族生意的第四天,对西堤现状并不是很了解。 同妹妹出来看电影只是借口,主要目的是想好好看着这个被誉为“小香港”的、东南亚最大的华人社区。 兄妹俩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漫步,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走遍了最繁华的第五郡。孔子大道、孟子街、老子街、广东街、三多里……很多街道和里弄都是以中文命名的。 福德中学、义安中学、二府庙、兴旺的露天“金边市场”、“都城戏院”、“三脚桥”、“八里桥”、“布匹街”、“小五金街”、“古董家私街”、“太平戏院”、“大罗天酒家”、“新同庆粤剧院”、“亚东酒楼”…… 一路走来几乎全是华人店铺,人行道上的“食街”、咖啡馆鳞次栉比、数不胜数。中文店号牌匾非常传统醒目,人们的日常生活、风俗习惯皆让人感受到非常浓烈的中华文化气息。感觉像在香港九龙的老街区,又让人不禁联想到上海滩曾经的“十里洋场”。 堤岸的另外两条主要长街是水兵街和梅山街。 这两条最繁荣的长街超过两公里,有数条小街贯通连接,使整个商业和住宅街区连成一气,大街两侧不是五帮会馆的帮产就是华人产业。 比如有名的福善医院、六邑医院、中正医院、广东医院、海南医院、璇宫戏院、丽都戏院、天虹酒店、八达酒店、海南会馆、天后宫(又称“阿婆庙”)、赛琼林酒店、唐山烧腊、大光明戏院、自由太平洋书院、中华总商会、精武会馆、越秀中学、中文书店、中医中药铺等等。连在这里经营布匹生意的印度孟买人都能听懂甚至会说一些“白话”。 总督芳街横穿这两条大街,沿街有大光、胜利、娱乐三间电影院,附近的老子街有闽南侨民一百多年前兴建的温陵会馆,不远处则是主要由华人商贩经营的“白铁街市”。广雅中学、岭南中学、林威廉中学、啓智中学、南侨中学、知用中学、英德中学、耀汉中学和中法中学等值得华人自豪的学府也在附近。 它不是西方国家概念中“麻雀”式的唐人街,不像那些唐人街只有几条小街。 它覆盖西贡市近一半面积的土地,包括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十和第十一郡,而整个西贡也只有十一个行政郡区。若非亲眼所见,李为民真不敢相信西贡华人区如此之大。 现在的电影院不像后世的电影院,只有一个厅,要等里面的人看完散场才能进。 买好电影票,跟小丫头走进一间糖水店,要了一份加冰的西米露,甜而不腻、凉彻心扉,用得是冰糖,没放糖精,味道确实不错,难怪生意这么好。 李为民喝完一碗又要了一碗,坐着角落里背对满店客人低声问:“青青,西堤有多少华人?” 小丫头被问住了,想了好一会才托着下巴回道:“听钱老师说光潮人就有三十万,还是会馆几年前统计的。如果把广府人、客家人、闽南人、海南人,把这几年过来的和出生的算上,我想不会低于一百万。” “这么多?” “是很多,全逃难过来的。” 小丫头抿了一小口糖水,若无其事地笑道:西堤潮人比例不算高,蓄臻(湄公河三角洲的一个省)潮人比例才高呢,十个里面有九个潮州人,在那做生意、种地、打渔,现在都叫蓄臻‘小潮州’。” 看着哥哥若有所思的样子,青青又补充道:“除了我们潮州人、广府人、客家人、闽南人和海南人,这里还有侬人、岱人、赫蒙人、傣人、瑶族人,钱老师说他们也是从内地迁来的,只是来的时间比较早,大多生活在北边和山区,以种地打猎为生,不像我们喜欢聚居,也不太会做生意。” 后世曾有专家考察论证过,越南的侬族、苗族、瑶族都是由中国云南及广西迁徙过去的,实际上是广西壮族的分支。 他们祖籍在广西,其语言相通,民俗相同,崇尚中华文化。其中瑶族一大姓赵氏是2200多年前汉南越王赵佗(汉人)和瑶姬的后裔,比宋太祖赵匡胤还要早1000多年。 李为民在那个时代学得是小语种,对越南历史有一定了解,并没有感到特别奇怪,看着橱窗外说着“白话”和闽南话的一个个同胞,喃喃地说:“是啊,我们全是华人。”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小丫头竟煞有介事地纠正道:“才不是呢,我们是华侨!” 华人和华侨是有区别的,华人是外国人,只是有中国血统。华侨是中国人,只是侨居在国外。 想到自己那份法国殖民地政府签发的“第三国”护照,想到外面那些连护照都没有,甚至不会说越南话的同胞,李为民猛然意识到不管堤岸有多少中国人,不管中国人多么有钱,不管为西贡乃至越南做出过多大贡献,在这里始终是“客人”。 摸着脸上平川派军人所赐的伤痕,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客人”数量增长到一定程度,如果客人手里有枪,为什么不能“反客为主”? 现在才1954年,离越南统一还有二十年时间,要是能把这二十年利用起来,完全可以干一番大事业! 重活一次,实属不易,不折腾点动静真对不起自己。 李为民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兴奋,电影什么时候开始,怎么被妹妹拉进去的都记不起来了,一门心思计划、盘算,直到电影快散场时才回到现实。 香港版《阿q正传》,之前真没看过,相对于内地的改编,批判性减弱,增加了阿q对吴妈的感情一条线。 剧情一般,看惯后世好莱坞大片,现在的拍摄根本无效果可言。国语对白,听上去倒挺亲切。 让他哑然失笑的是,男主角居然是关山,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关之琳的父亲。 这个时代人们对诗歌有股不可思议的兴趣,连西贡十几份华人报纸上都有诗歌专栏,书店里有诗歌专刊。想到赫赫有名的大诗人卞之琳,李为民赫然发现关大美女的名字可能与其父亲的文学爱好有关。 同时,这部老电影让他想起另一部刘德华主演、金庸取名的电影-----《投奔怒海》。 越南统一后不久,开始清算买办、资本家,搞社会主义改造,华人由于大多从事商业或手工业,毫无疑问地成为被清算对象。 财产被没收,很多人甚至被关押、被迫害,城市不让住,逼着他们迁到“新经济区”。所谓的“新经济区”其实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森林,缺医少药,连生存都成问题,怎么发展经济,说白了是想把华人赶到森林里自生自灭。 想走可以,要给政府交几根金条,然后自己想办法乘渔船离开。 财产都被没收了,去哪儿凑金条,很多人只能给国外的亲朋好友写信求助,只有向政府交纳1500美元或等值的金银才能脱生。 海上不仅有风浪,而且有海盗,百万华人投奔怒海,不知道多少人葬身鱼腹。 活着的人,运气好的移民到香港或西方国家和地区,比如香港大导演徐克。运气不好的被关进难民营,最终又被遣返回越南。 历史不能重演,一定要想方设法好好收拾下那边忘恩负义的混蛋! 走出电影院,李为民更坚定了搞出点动静,绝不白重活一次的决心。他掏出几枚硬币,随手买来一份报纸,一边看着上面关于奠边府战局的报道,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青青,哥改主意了,哥想过几天去美国。” 小丫头一愣,拉着他胳膊急切地问:“去美国,还回来吗?” “当然,最多两个月。” “可是你脸上的伤还没好。” 今天是2月18日,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两三个月据守在奠边府的法军就会全军覆没。 法国佬撑不下去,法国佬扶持起来的傀儡一样撑不下去,现在正是烧冷灶的时候,只有跟未来的越南共和国总统搞好关系,才能实现下一步计划。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她手道:“又不是去相亲,没关系的。” 小丫头仰着小脑袋问:“爸想让你去香港,他能同意吗?” “我是成年人,而且这趟去美国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他会同意的。” “可是你刚回来!” “用不着多长时间,最多两个月。”李为民沉思了片刻,又苦笑道:“他不但要同意,还要给我点钱。要是没钱,什么事都办不成啊。” 第四章人心惶惶 中和桥是第八郡的一个重要桥梁,是百年来鹅贡市、芹玉市及平政县附近各乡镇与堤岸往来的陆路交通要道。 一边是第八郡,一边是森淋、森芝和平东三角洲。 通过中和桥沿平东河岸往前走,有许多农产品和海产品的货仓和几家潮人经营的平织和针织厂。这一代最有名的当属米鼠酱味油厂,所生产的调料极为畅销,堪称供不应求。 再往前是森炭区,以供应炭而闻名。 由于水路运输方便,很多木商靠水路结筏从上游送木,所以沿河有好多木厂。为提高效率,李家“和兴”木厂不仅水运,而且陆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兄妹二人赫然发现自家运输队的二十几辆大卡车载满木材,一直大摆长龙到洗马桥,把三角洲到中和桥路段堵得水泄不通,木厂前的河岸成了“巨木滩”。 有钱人家烧煤,普通人家烧柴,穷人家做饭只能烧草或树皮。 “和兴”木厂是这一带最大的木厂,许多以撬树皮为生的人正在“巨木滩”上忙碌。他们只用劳力,无需本钱,将撬下的树皮晒干当柴卖出去便可以糊口。 乱世谋生,谁都不容易。 木厂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撬。不过听说住在附近的居民眼红争夺,因为抢撬树皮而引发的殴打事件频频发生。 “王叔,我爸在吗?” 小丫头轻车熟路地跑到木厂门口,正指挥卸木头的管事大吃一惊,急忙迎上来问道:“少爷,小姐,你们怎么过来的?” 李为民扶了扶太阳镜,回头看了一眼撬树皮的人,若无其事地笑道:“走来的。” 这里是平川派军人和军属的聚集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再加上前段时间刚出过事,王伯心有余悸,一边招呼二人进去,一边埋冤道:“少爷,您出来应该叫上阿成,世道这么乱,下次出门可不能这样了。” “知道,我会注意的。” “老爷在里面同吴老板、钱老板、张先生喝茶,外面不能离人,你们自己进去。” “去忙吧,别管我们了。” 李家只贩卖木材,不加工木器,更不像沿河的许多木厂一样造船,院子里的厂房空荡荡的,只有一台大锯木机。 办公室在厂房左侧,门口停着三辆福特轿车,几个司机靠在车上抽烟聊天,见二人走进大院连忙掐灭烟头。 不好好呆在家里养伤,竟然跑这儿来了。 李冠云吓了一跳,考虑到有外人在,他俩又老大不小,只能当着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让二人给长辈们问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被平川军人抓去的事情几乎个个都知道,一个中年人放下杯子,一脸关切地问:“为民,伤得重不重,摘下眼镜让叔看看。” 吴寿南,不仅是李家世交,而且是真正的同乡,内地老家在同一个乡同一个村,只是比李家晚来西贡十几年。 他出生于书香之家,精通英语、法语。在西贡开办长源碾米厂,收购稻谷加工白米,销售到东南亚及港澳。同时兼营大光石油公司,代理德士古和美孚的石油产品,业务发展得很快、做得很大。 在长辈面前不能失了礼数,李为民摘下眼镜,站到“父亲”身边:“没什么大碍,为民不懂事,让三位叔伯担心了。” “没大碍就好,我们还等着喝你喜酒呢。” 吴寿南微微点了下头,旋即转身叹道:“冠云兄,虎父无犬子啊!为民这孩子有担当,要不是他极力把事情扛下来,马先生要保的就不是一两个人啦。” 钱老板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是啊,大难临头,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有魄力,有担当,为民前途不可限量。” 李家就这根独苗,指望他继承家业、传宗接代呢,李冠云可不这么想,摇头苦笑道:“说好听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难听点是涉世未深、不知轻重。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样的担当不要也罢。” “爸,我错了。” “知错就好,这次就当是一个教训。” “是。” 钱老板在西贡开设“云兴”号,专营百货,经营范围涵盖越南几个省,平时送货的大货车就有六辆。张老板在花园街71号开设“远发洋行”,经营百货、“巴黎之夜”香水、法兰地名酒等商品,生意做的也不小。 他们聚在一起肯定有什么事,看着桌上的报纸,李为民意识到应该是在讨论时局。 吴寿南留意到他的目光,饶有兴趣地问:“为民,你对北边的战局怎么看,你认为我们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不等他开口,吴冠云便端起杯子道:“他刚从美国回来,他知道什么。” 张老板点上根香烟,郑重其事地说:“冠云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为民在局外,看得或许比我们清楚。再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能干几年,这些家业终究是要交给他们的。” “是啊,别理你爸,说说你的看法。” 从美国回来的,不像别人家孩子不是去香港念书,就是去法国深造,他们这么问未尝没有考校一番的意思。李冠云没再接口,笑眯眯的看着儿子,想知道他有什么高见。 想干一番事业离不开华人的支持,眼前这位前全是西堤华人的领军人物,只有先取得潮州帮的信任,才能争取广府帮、客家帮、闽南帮和海南帮。也只有获得五帮会馆的信任和支持,才能进一步争取民风彪悍、敢打敢杀的侬人、赫蒙族人。 尽管清楚地明白自己没那个“王八之气”,不可能光凭一番话就能让人家愿意死心塌地的跟你干,李为民仍沉思了片刻,整了一下思路,抽丝剥茧地分析道: “奠边府战局不容乐观,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半年,迟早会被越盟攻下。之所以下这个定论原因有三:一,法军纯属乌合之众,外籍军团人员构成太过复杂,德国人、非洲人、阿尔及利亚人。再加上人员构成同样复杂的越南、老挝军人,将不知兵、兵不识将,很难形成合力,或许连指挥都成问题。” 吴寿南沉吟道:“有道理,继续说。” “其二,士气不如越盟。外籍军团为钱而战,保大军队连钱都很少,而胡志明、武元甲的越盟说白了就是越共。信念这东西真很强大,他们知道为什么而战,前仆后继,不怕牺牲,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面对这样的对手,法军有败无胜。” 张老板长叹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这么败的。”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再就是韩战结束了,北京可以腾出手来支持越盟。而美国好不容易才从朝鲜脱身,不可能再参战。更何况越南情况不同于朝鲜,法国在这里是殖民统治,美国既不愿意再跟中国打仗,又要考虑到国际道义,顶多给点援助,出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报纸上都在说美国绝不会坐视不理,他却有完全不同的看法。钱老板紧盯着他双眼,将信将疑地问:“你确定?” “钱叔叔,小侄绝非无的放矢。胡志明和武元甲都是民族运动的领袖,能够控制越南民族运动。七年的战争证明,法国无法建立一个比得上越盟的越南政府。我回来前《纽约时报》就引述过一个资深观察家的评论,认为美国如果采取韩战式的干预立场,越战将会被韩战拉得更长,代价也会更大。” 这不是后世网民闲着没事干讨论国家大事,而是直接关系到身家性命。 吴寿南从李冠云手中接过香烟,忧心忡忡地说:“奠边府要是丢了,河内也很难保住。内地和朝鲜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届时越盟大军定然挥师南下,兵败如山倒,西贡岌岌可危啊!” 李冠云暗叹了一口气,低声问:“寿南兄,你是说走?” “要是兵临城下,难道你不走?” “走容易,关键去哪儿。何况生意全在这儿,走了之后又能做什么?” “天无绝人之路,如果早做准备,至少能挽回一些损失,总比留在这里任人宰割的好。” …… 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关于怎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见他们对法军没任何信心,并且早下定一走了之的决心。 李为民笑了笑,突然道:“爸,吴叔叔,其实我们无需这么焦急。一是越盟没这么快打到西贡。二是美国不愿意跟中国开战,中国刚结束韩战,百废待兴,同样不愿意再跟美国开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北京会约束越盟,美、苏、英、法不是要去日内瓦开会吗,或许时局很快会有转机。” “贤侄,你是说会像朝鲜一样,一南一北,分而治之。” “有这个可能,并且可能性极大,至少会先分开,像朝鲜刚开始一样给个时间表,确定几年后大选,组建联合政府。当然,想组建联合政府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能给南方喘息之机,而北方呢,越盟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胜利果实。” 第五章富国岛老兵 “美、苏、英、法外长在西柏林决定,参与韩战的19个国家代表6月去日内瓦开远东会议,要讨论两个议题,一个是朝鲜问题,一个就是印支问题。” 四位商界大佬若有所思,李为民顺手拿起报纸,指着上面的国际新闻慢条斯理地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越盟如能在会议开始前拿下奠边府,谈判桌上他们就能掌握主动权。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韩战不就是打打谈谈、谈谈打打吗?事实上这也是小侄认为奠边府会在两三个月内失守的原因之一。” 从国际大势和地缘政治的角度去分析,思路清晰,有理有据。 李冠云老怀甚慰,暗想打发他去美国念书打发对了,几万美元没白花,一番苦心没白费。假以时日,家业可以放心大胆交给他。操劳几十年,真累了,完全可以去香港当寓翁,帮他带带孩子,无忧无虑的颐养天年。 从美国回来的就是不一样,能想到这么多,看的那么远。不像自己那两个儿子,去法国几年什么都没学到,吴寿南感慨万千,不禁问道:“为民,你在美国念的哪所大学?” 想到未来的越南共和国总统应该正在“母校”当顾问,李为民不无兴奋地笑道:“勉强考上密歇根州立大学,在商学院念了几年金融和管理。” 相比哈佛、普林斯顿等闻名遐迩的美国高等学府,密歇根州立大学真算不上特别有名,但人家是靠真本事考进去的,不像很多华人殷商的孩子靠关系和金钱去法国念大学。 吴寿南微微点了下头,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笑道:“为民,我家常明和常春也刚回来,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多走动走动,有时间去我家坐坐。” “本应该早些登门拜访三位叔伯,只是鼻青脸肿,有碍瞻观,羞于见人啊。” “那等伤好了再去。” 年轻人脸皮薄,这样出去确实有些丢人,吴寿南笑了笑,侧身道:“三位,我看为民说得非常有道理。不管怎么样,越盟打到西贡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先观望观望。不过河内的生意不能再做了,该关的关,该撤的撤。” 李冠云附和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应该早做打算。” 钱老板掐灭烟头,忧心忡忡地提议道:“最好明天去趟会馆跟马先生谈谈,河内潮人不少,能提醒的提醒一下,能帮的帮一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越盟清算。” 在越盟眼里华人大多是资本家、是剥削阶级,内地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潮州人一向以团结而著称,这个提议获得众人一致认同。 万一西贡保不住,将来去哪儿成为接下来的议题。 李家在香港有产业,李冠云自然提议去香港,并打算从现在开始把生意慢慢往香港转移。吴寿南对马来比较熟悉,想去大马或新加坡。钱老板和张老板一个想去泰国,一个认为菲律宾环境不错。 四人商谈了近半个小时,最终决定先派人去几个地方看看,联络联络那里的同乡和主顾,为将来避难做准备。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没接掌家业之前李为民没资格参与这样的决策,同妹妹恭恭敬敬的坐在一边,给四位长辈端茶倒水。 战事紧,机票也紧,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他们去哪儿首选李家的客货轮,刚谈到“大中华”轮什么时候到西贡,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出去一看,撬树皮的人又打架了! 十几个本地居民挥舞着棍棒追打两个外地人,一个四十来岁,一个十几岁,衣衫褴褛,满脸菜色,虽然势单力薄,但在那么多人围攻下居然能还击,躲在两根直径近一米的巨木间,背靠着背,相互掩护,十几个本地人一时半会近不了他们身。 平川派警察离这不远,要是闹出人命,又要被他们敲诈。 撬树皮可以,但不能在木厂打架,更不能闹出人命。这样的突发事件王伯处理多了,立马扔下账簿,招呼木厂看守和运输队司机围了上去,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住手,都给我住手!想打架去别处打去,别在我这生事,你,说你呢,把棍子放下!还有你,再给我生事,以后别想来这儿撬树皮。” “听见没有,再不住手喊警察了!” 潮州人不是一点两点团结,木厂有人闹事,附近货栈和工厂的潮州人全部跑了过来,吵着各种各样的家伙,一副再不住手就要开打的架势。 撬树皮的全是穷人,哪敢跟他们动手。更何况要是得罪他们,以后连饭都吃不上。在王伯怒视下一个个悻悻地放下棍棒,背起一袋袋树皮耷拉着脑袋作鸟兽散。 “没事了,都回去吧。” 王伯从车队司机口袋里翻出几盒烟,给前来帮忙的潮州老乡散了一圈,直到把他们打发走才跑到厂门口苦笑道:“老爷,这么下去可不行,这个月已经打三次了。” 动手的不全是越南人,其中近一大半是逃难过来的内地人。他们不会说方言,攀不到老乡,得不到五帮会馆帮助,只能以此谋生。 李冠云轻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总得给他们口饭吃吧,盯着点,别让他们闹出人命。” “好的。”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李为民突然跳到木头上,拉着被围攻的中年人用国语问:“听口音你是东北人,怎么跑西堤来了,这里东北人真不多。” 从汽车边跑过来的,一身考究的衣服,一双擦的铮亮的皮鞋,戴着一副太阳镜,看上去很洋气,不要问便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王金贵把儿子拉到身后,生怕他年轻不懂事又横生事端,随即放下大包,小心翼翼地说:“回大少爷,我们是东北人,从富国岛过来的。孩子他娘病了,岛上缺医少药,本想过来做工赚钱,可一直没找到营生。” 哥哥肯定又大发善心了,小丫头生怕他上当受骗,跑过来问:“富国岛,你是**?” “第一兵团黄长官的部下,撤到越南好几年了。” 小丫头古灵精怪,没那么好骗,噘着小嘴嘀咕道:“瞎说,第一兵团早去台湾了,我爸还给黄长官践过行,富国岛上哪有什么**。” 几十个司机和木厂工人虎视眈眈的站在一边,强龙不压地头蛇,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王金贵真不敢得罪,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回大小姐,大部队是去台湾了,但没全接走,有的四处做工,有的在越南成家立业,岛上现在还有一百多人。” 全国解放前夕,国民党云南籍将领李弥麾下的第八军残部退入泰缅边境的金三角地区,盘踞在那里打算反攻,甚至把缅甸政府军打得落花流水。其实,当时退入外国的**不止第八军残部,还有鲜为人知的**第一兵团。 他们在湖南战败后,撤退至广西,后被解除武装进入法国所控制的越南,准备“假道入越,转运回台”。 他们从隘店入越,解放军追兵跟踪追至,封锁了该关口。新中国总理兼外交部长向法方施压,指责法国既然对中国内战保持中立,就不应允许国民党军队入境。 法驻越官员紧急请示巴黎,巴黎方面传来指示,命法国驻越南北专员亚力山里将军转告黄杰,法国将以国际公法解除**武装,同时申明不介入中国内战。 法越当局对留越**去留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他们希望从中选拔精锐,建立一支强大的战略机动力量,以遏制人越打越多的“越盟”。 于是,殖民当局对留越**由暂时拘留转成了软禁,宁愿每年花300万美元养着他们,也扣住不放,并于1950年3月将位于北圻的蒙阳和莱姆法郎两处集中营的**转移到南方富国岛集中关押。 直到去年,才在台湾的努力下允许他们赴台。 李为民前世在越南工作近四年,去富国岛旅游过,不仅知道那里关押过**,知道台湾有个“复国岛”,知道被人家当囚犯关了三年的黄杰被誉为“海上苏武”,而且打算把远离越共的富国岛作为报复计划的第一个基地。 送上门的老兵,不能不要,他从王伯手上接过香烟,递上一根问道:“大部队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刚到岛上时,什么都没有,要走好几里路才能看到一户人家,到处是丛林,没有道路,没有房子,法国人只按时供应很少的粮食。我们自己砍树建营房,四处寻找野菜,实在吃不饱,又要照顾老婆孩子,就逃出去做苦力。” 王金贵回头看了一眼儿子,一脸沮丧地接着道:“黄长官还想反攻,在岛上整编部队,用假枪假炮操练,我们这些没参加整编,没参加训练的算是脱离部队,去台湾时也就没把我们带上。” 小丫头微皱着眉头问:“你是逃兵?” “我要养家糊口,不逃老婆孩子没活路。” 几万人像囚犯一样被关押,多少人病死饿死在异国他乡,为了所谓的国府形象搞那些花架子有意思吗?逃就对了,至少可以做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做一个称职的父亲。 李为民帮他点上香烟,饶有兴趣地问:“孩子这么大,应该有四十了吧。当那么年兵,什么军衔?” “回大少爷,我姓王,名金贵,黄埔十一期,退到越南时少校军衔。” “黄埔十一期?” “民国22年在南京报考的,当时日本侵华目亟,报上天天有日军占我领土、辱我人民、制造事端的报导。为救亡图存,很多像我这样的东北沦陷区流亡学生报考军校。7月招考,8月发榜,我被我编入二总队,总队长易龙,一总队队长唐冠英,校长蒋中正,教育长张治中。” 黄埔生好像就前几期吃香,像他这样排到十几期的沦落到如此田地并不令人意外。毕竟这是越南,不是台湾,想找关系都找不到,而且是个不光彩的逃兵。 不管怎么说,遇到是缘分。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起身道:“王伯,他们父子怪可伶的,麻烦你给他们安排个活。” 潮州老乡还有人没饭吃呢,哪有那么多活儿给东北人干,王伯愁眉苦脸地提醒道:“少爷,木厂不缺人!” “木厂不缺人去货栈,货栈不缺人让他们上船。对了,再给他们支点钱,买点药,想办法帮他们捎到岛上去。” 这年头混口饭吃真不容易,老婆病成那样,王金贵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急忙拉住儿子连连感谢道:“谢大少爷收留,我们有的是力气,我们什么活都能干,您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你是我们命中的贵人……” 为了生存,为了老婆孩子,一个应该打过很多仗的抗战老兵,一个曾经受人尊敬的**军官居然沦落到如此境地,李为民五味杂陈,拍了拍他胳膊道:“别谢了,先在这儿干,等我从美国回来再找你细谈。” “是,我听大少爷的,这条命就交给少爷。金贵今后唯少爷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 ps:新书上传,能不能顺利签约,能不能有网站推荐,数据尤为重要。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点击、求评价票、求打赏(不求多少,但求好看),求所能求的一切,拜托各位兄弟姐妹了! 第六章烧冷灶 儿子大了,他收留那对父子肯定有他的道理,何况这真算不上什么大事。李冠云没表示反对,王伯只能按照大少爷的要求,让人把王金贵父子送往不远处的货栈。 送走吴寿南等潮州老板,一家三口同车回家。 有司机在,李冠云没多问,直接到车开进孔子大街李家大宅,推开车门走进第一进二楼的办公室,才关上房门问道:“为民,你打算回美国?” 李家大宅共有五进,在西贡的李家人却只有四个。 这么大房子自然不能空着,第一进做办公区,大门左侧是“南盛米业”,右侧为“和发成航运”办事处。要买船票去香港和新加坡的客人,或要运输货物去香港、马尼拉、新加坡、雅加达、吉隆坡及曼谷的客户,都会来此购票或商谈海运业务。 木厂有工人,米厂和船运公司同样有伙计。打烊后有家的回家,在西堤没安家的同司机、保镖一起住第二进,相当于集体宿舍。 第三进也是宿舍,不过是给航运公司船长、大副、船员及小船的船老大和船工们住的。跑船的人很辛苦,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有专人打扫,专人做饭,来了就休息,什么事都不用他们管。 第四进是给主事们住的,木厂王伯虽然在堤岸有家,但两个儿子大了,都已结婚生子,不如住在这里清静。南盛米业顾伯、航运公司李伯同样如此,有他们和他们的老伴儿在,偌大的宅子倒不是很冷清。 办公桌边起身相迎的中年人叫刘敬晖,在李家的地位极为特殊,有时候去香港,有时候去新加坡。虽然是客家人,但李冠云对他极为信任,不在时生意上的事全委托他做主。 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从他祖父那一辈起,他家就给李家当管家。李冠云从小跟他玩到大,以兄弟相称。他儿子也就是前段时间一起去贝当桥管平川派赎人的刘家昌,与李为民同样是发小,现在已独当一面,负责打理李家在西堤的几十处铺面,整个一收租金的二房东。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李为民可不敢把他当一般“高管”对待,更不敢把他当下人,甜甜的叫了一声刘伯,才转身嘿嘿笑道:“爸,我正准备跟您说呢。有点事要去处理,不去不行,您能不能给我点路费。” 掌管这么大家业,一直一言九鼎,儿子长大了,突然有了自己的主意,李冠云真有些不习惯,同刘敬晖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问:“去做什么,到底有什么事?” 李为民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一边乖巧的帮他按摩肩膀,一边反问道:“爸,您七年前为什么送我去美国念书?” “美国强大,今后不管哪个国家都要看美国眼色,做生意也一样。想守住这份家业,就要看远点,看长点,不能像我们一样只会跟法国人和英国人打交道。” “您认为最成功的生意人是谁,我是说中国,中国历史上。” 李冠云被问糊涂了,想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胡雪岩。” “胡雪岩确实很成功,但在我看来不是最成功的。” 刘敬晖乐了,忍不住笑问道:“为民,那你认为谁最成功?” “吕不韦。” 李为民直起身,似笑非笑地解释道:“爸,刘伯,我回来前听到一些风声,美国一些高官,一些国会议员和极具影响力的天主教人士非常看好吴廷琰,认为他是能够应付眼下乱局的最佳人选,而他现在正在我们大学一个研究机构担任顾问。” 李冠云和刘敬晖一个是杰出的商人,一个是出色的高级经理人,岂能不知道“奇货可居”的典故,二人又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你想去烧烧冷灶?” “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呢?就算他回不来,干不上总理,我们也没多大损失。” 华人在西堤的生意之所以能够做得这么成功,很大程度上与政商关系处理得好有关。只是谁也没想到劣迹斑斑的“七远”能够被招安,凭枪杆子和保大的支持骑在华人头上作威作福。 如果能够跟未来的总理拉上关系,李家生意定然能够蒸蒸日上,吴冠云心动了,紧盯着他双眼问:“你有几分把握?” 李为民摇头苦笑道:“爸,不管怎么说,越南还是法国的殖民地。法国人不妥协,吴廷琰有美国人支持也没用。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我能有什么把握?” “能想到这么远已经很不错了。” 李冠云起身在房间来回踱了两圈,蓦地转身道:“既然想做,那就去做吧。钱不是问题,你刘伯现在就可以给你去准备。” 李为民欲言又止地轻声道:“爸,我要五万美元。” “都说了钱不是问题,给你十万!” 吴冠云大手一挥,接着道:“敬晖,为民去美国烧冷灶,我们也不能闲着。吴廷琰好像有几个兄弟,你打听打听,他们在不在越南。” “奇货可居”的机会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刘敬晖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拿起电话开始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一个瘦得像猴子般的家伙,鬼鬼祟祟从后门钻进“大世界赌场”。 他在赌桌前转了一圈,找到一个正在训斥手下的平川军人,点头哈腰地汇报道:“六哥,那小子在家躲了五天,今天才同他妹妹出门,先去看电影,然后去了木厂。在木厂呆了一会儿,碰上一帮撬树皮的人打架,收留了两个穷鬼,刚坐他老子的车回去,没去精武会馆,没跟那些游手好闲的中国人接触。” 作为一个手上有几十条人命的河盗,阮山能活到现在,能够穿上警服,凭得是胆大心细。 潮州帮有仇必报,要么不下手,下起手来不是一点两点黑。 更何况李家那么有钱,想报复,想杀一两个人,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勒索了潮州帮一笔钱,阮山真有些后怕,这些天一直派人盯着李家父子,生怕他们暗地里下黑手。 他权衡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警告道:“他们要找人不一定会亲自去,打个电话就把事办了。这段时间全给我安生点,别落单,别一个人出门。” 一个小喽啰不服这个气,拍了拍腰间的枪:“六哥,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敢报复,我灭他全家。” 阮山啪一声猛地给了他个耳光,声色俱厉地咆哮道:“灭他全家,蠢货,要是被七哥听见,先灭你全家!” 小喽啰捂着嘴巴哭丧着脸问:“六哥,七哥怎么会帮他们?” “说你蠢你就蠢,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富商,要是把他家灭了,把富商们吓跑了,七哥管谁收税,拿什么给弟兄们发饷?全给我老实点,别再生事。” 第七章中坚力量 吃完晚饭,马素丹盯着小丫头温习了一会儿功课,又给书房送去一盘水果,才像往常一样拿起芭蕉扇,坐到院子里一边陪丈夫纳凉,一边帮他赶蚊子。 西堤女人出嫁早,进吴家门时她才十七岁。 续弦不是做小,不管在宅门里还是宅门外都吴太太,养尊处优,人本来就漂亮,女儿已经十六了,她依然容光焕发,看上去顶多二十六七岁。母女俩出去逛街,很多人误认为她们是姐妹。 李冠云侧头看了看娇妻,拉着她手好奇地问:“笑什么,这么高兴。” 马素丹笑盈盈地凑到他耳边,不无得意地说:“冠云,知道为民刚才叫我什么吗?没叫姨娘,他叫我妈,像青青一样叫我妈!” 六岁的孩子懂许多事,她进门后儿子从来不称呼她“妈妈”,刚开始甚至有些排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说话,直到十几岁时才喊她“姨娘”。 李冠云流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真叫了,出来时还提醒我小心点,生怕我绊到门槛。” 儿子既出息又懂事,女儿既可爱又聪明,妻子既漂亮又贤惠,真正的家和万事兴,李冠云很欣慰,拍着她手笑道:“素丹,为民长大了!” 女儿始终是要嫁人的,将来不仅指望儿子养老送终,还指望儿子把牌位放进李家祠堂,把名字写进李家族谱,能被儿子真正接受,马素丹从未像今天这么高兴过,依偎在丈夫肩上感叹道:“是啊,像换了一个人。” “女大十八变,男大同样会变。要是一点变化没有,仍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他?” “这倒是。” 两口子正聊着,老佣人陈妈快步走了过来,提起开水瓶笑道:“老爷,太太,外面来了一帮学生,就是在中国河戏水的那些孩子,说是要当面感谢。刘先生让家昌带他们过去了,也不知道书房能不能坐下。” 做生意靠得是信誉,像李家这样的富商想在西堤立足,不但要有信誉,而且要有声望。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李冠云赫然发现儿子前些天那个亏没白吃,既吸取到一个教训,又无意中闯出有魄力、有担当的名头,不禁笑道:“吴妈,孩子也是客,去准备些夜宵。再跟阿成说一声,让他从运输队叫一辆大车,这么晚了,外面那么乱,不能让孩子们走着回去。” “老爷您心真好,我这就去。” 书房里,挤满了十六七岁的孩子,刘家昌忙活了半天才给他们一人找来一把椅子。他们带来的水果、罐头之类的礼物,实在放不下只能搁外面。 他们中有曾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战友”,有趁这个机会来认识一下“大英雄”的非战友。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感谢,义愤填膺声讨“七远”,气氛非常之热烈。 “李先生,七远心狠手辣、作恶多端,保大政府视而不见,甚至纵然,这还有王法吗?” “保大就是个傀儡,要怪只能怪法国人。” 一个学生咬牙切齿地说:“越盟围攻奠边府,据说打得很惨烈,伤兵一飞机一飞机往西贡运,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用老话说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 孩子是未来,学生是搞各种运动的重要力量。 他们敢想、敢做、敢拼,不像那些棱角已被磨平,精神甚至已经麻木的人,只知道明哲保身。 在计划中他们全是需要争取的对象,而包括“父亲”李冠云在内的五帮富商,只能用利益去团结、去拉拢。因为他们把家族利益、经济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指望他们去浴血沙场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为民一边招呼学生们吃水果,一边问刚发言的孩子:“你叫什么,在哪个中学念书?” “我叫阿水,在知用中学念初三。” 一个孩子忍不住补充道:“李先生,他家开西簿厂(写字本)的,您在义安中学念书时或许也用过。” “用过用过,西堤好像只有一家,没竞争,生意应该不错。” 阿水不无尴尬的笑道:“西簿利薄,让李先生见笑了。” “阿水,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家非常有眼光,生意做得非常成功,否则绝不会占领西堤九成以上的西簿市场,并且做出自己的品牌,做成了有口皆碑的老字号。” 一个胆大的学生打趣道:“是啊,现在想不照顾他家生意都不行,不然没法给老师交作业。”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把阿水搞得很不好意思。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同学们,就像阿水刚才说得一样,法国人在印支的殖民统治快完蛋了,法越政府很可能会垮台。但这对我们这些中国人而言,却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因为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很大程度上与法国人采取的经济保护国和垄断印度支那自然资源开采的政策有关。在越盟,在大多越南人心目中,我们窃取了他们的经济利益,我们是奸商。” 在法越当局统治下,只有一小部分越南人、华人以及一些城市居民从中受益。不患贫而患不均,大多越南人对中国人的看法确实不好。 阿水愣住了,其他孩子们则面面相窥。 看着他们那一张张稚气的脸,李为民凝重地说:“同学们,前些天的遭遇,让我想起许多事。1740年10月9日,因为印尼华侨太能干,人口增长速度太快,危及到荷兰人的经济利益,危及到荷兰在印尼的殖民统治,荷兰东印度公司以搜查军火为名,命令城内华侨交出一切利器,荷军挨户搜捕华侨,不论男女老幼,捉到便杀,对华侨进行血腥洗劫。 屠杀持续了整整7天,城内华侨被杀近万人,侥幸逃出者仅150人,被焚毁和劫掠的华侨房屋达六、七百家,财产损失无法估计。城外华侨在一位侨领指挥下与荷军激战,伤亡一千多人,后转战中爪哇,斗争一直持续到1743年……史称‘红溪惨案’!” 红溪惨案、美国西雅图排华骚乱事件、澳大利亚排华事件、墨西哥托雷翁城屠杀华商事件,一件件一桩桩,李为民一直说到朝韩万宝山事件,说到连他这样的富商之子都无法保证生命安全,把学生们说的毛骨悚然。 “为什么我们有钱没地位?” 他反问了一句,接着道:“当一个族群长期被歧视,首先要做的不应该去抱怨,而应该三省自身。我以为一个国家一个人群的政治地位,是与承担的社会责任成正比的。而我们这些人自身确实存在严重的政治品格缺失,通俗的讲是不愿主动承担社会责任。 做公共领域大事的主动性太弱,不愿‘管闲事’、不敢主动出头‘挑大梁’,是长期‘明哲保身’,不愿参与军事到政治领域,只乐衷于自己的大宅门。本土人并会不因为你不愿‘管闲事’而高看你,反倒会轻视你胆小自私。当他们认为你只是窃取了他们的经济利益的奸商,那么悲剧就很可能会发生。” 他说得是南洋华人的通病,一个高年级学生深以为然,禁不住起身道:“各位,李先生所言极是,同样富甲天下的犹太人,就值得我们照镜子。他们之所以在世界上能赢得比较高的地位,不仅是因为他们能赚钱,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思想、有行动、有责任心,在各国积极参与各项政治活动、承担各项责任,所以他们就有了各项权利和尊严。” 一个学生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我们是华侨,不是越南人。” “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什么地方。我认为李先生说得有道理,应该团结,应该承担一些责任,应该做一些事情,因为我们的处境太危险。” 一个矮个子学生一脸疑惑地问:“危险?” “阿俊,知道那些越南人是怎么宣传的吗,他们说中国人统治越南一千多年,法国人统治越南七十年,现在是他们独立自主的时候,要是独立了,他们能对我们好吗?” 学生们的思想很活跃,只要开个头,他们自然而然地会往那方面去想。 高年级学生的思想最激进,他忧心忡忡地说:“只想享受权利而不愿承担责任的想法是短视的,甚至是愚蠢的,因为这样的人再有钱也掌握不了自己命运。” 一个学生附和道:“对责任的逃避,也就是对权利的默认放弃。我们想彻底站起来,想争取到应有的权利,就必须改掉明哲保身的旧传统。” 引导要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 时间不早了,李为民起身一边招呼学生们去吃夜宵,一边总结道:“同学们,正如阿明所说,一群把自己封闭在社会、政治、军事之外的有钱人,只能重复历史长河上的浮萍命运。今天太晚,就不多说了,只想跟大家共勉梁启超先生《少年中国说》中的一段话: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事实证明西堤各中学的传统教育非常成功。 他尚未说完,学生们便慷慨激昂地一起念道:“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第八章李家没省油的灯 吊扇呼啦啦地开了一夜,睁开双眼仍在有气无力的旋转。 前世在越南工作过几年,早习惯这里只有旱季、雨季,没春夏秋冬之分的气候,只是电扇不管怎么转终究不如空调,睡一觉就会出一身臭汗。 冲凉、洗漱、换上干净衣服,陈妈送来丰盛的早餐,顺便收走脏衣服。刚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粥,刘家昌提着公文包匆匆走了进来。 记忆已完全融合,意识中他就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发小,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李为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很自然地示意道:“没吃早饭吧,坐下一起吃。这么多一个人吃不下,而且一个人吃没意思。” “早吃过了。” 刘家昌坐到对面,从包里往外拿东西,一脸坏笑着调侃道:“嫌一个人吃没意思好解决,给莉君打个电话,她保准逃课跑过来陪你。” 提起这茬李为民就郁闷无比,没好气地问:“又取笑我?” “不是取笑,是羡慕。”刘家昌凑过身来,认真地说:“为民,女大十八变,一点都不假。莉君不再是以前那个黄毛丫头,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要不是有婚约在身,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追求。” “丑小鸭变小天鹅了?” 印象中那丫头真算不上漂亮,李为民将信将疑,刘家昌夸张至极地确认道:“骗你做什么?听我爸说,她母亲,也就是你岳母,当年是福建帮有名的大美女。母亲漂亮,女儿自然差不到哪儿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那个未成年人未婚妻李为民真有些好奇,不过有太多事要办,实在没时间和精力考虑这些,他三口两口喝完稀饭,把碗筷放到一边:“机票买到了,几号的?” “新山一机场的飞机全征用去往奠边府运兵运军火,只能从香港、马尼拉或新加坡走,大中华轮晚上正好靠西贡,我打电报让家斌给你订了大后天的机票,中华航空公司,陈纳德的那个。” 搭自己家轮船去香港也行,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拿起刘家昌帮着去中华理事会找来的资料,一边翻看着一边心不在焉地问:“家斌今年20了吧?” “上月刚过生日,难得你还记得。” 潮州人是海洋文化的族群,充满朝气与活力,头脑灵活,富于冒险性、开创性,敢于拼搏,民风剽悍,抱团排外,典型的海洋性格。同时崇商重利深入骨髓,有种“饿死不打工”的商人思维。 潮汕地区有一俗语:“平安当大赚”,本意是指若家中平安,不用破财即等于赚大钱,从这一俗语可见潮汕人把赚钱当作衡量其它事物价值的尺子的价值观,崇尚金钱魔力的观念较为浓厚。 客家人则不然,他们具有浓重的传统观念思想。崇文轻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根深蒂固。 他们有这样一首童谣:“蟾蜍罗,咯咯咯;唔读书,无老婆”,把发愤读书与结婚成家视为一种因果关系,这种寓于儿歌中的择业意识,从小便融入客家孩子的社会化过程之中。 刘家虽然几代为李家服务,但读书的传统依然保持得非常好。 刘家昌在西贡上的大学,弟弟家斌去了香港,不负众望考入香港大学。按照李冠云和刘敬晖的规划,他将来会成为李家在香港的高级经理人。 潮州人和客家人相结合,一代一代培养,整整延续了三代,极具中国特色。 李为民不知道这种家族经营模式的优劣,只知道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资料上郭琰、许渭滨、许柏芝、马国宣、许友竹、林兴泮、黄祥丰、许柳波、林来利、马松岩、週钦宣、黄裕昆、杨兴镐、詹实……等赫赫有名的一众西堤富豪,未来几十年后将会成为历史。 按照中华理事会去年的统计,华侨资本占越南加工业的80%、批发零售额的100%、零售额的50%、外贸金额的90%,占银行信贷金额的80%,全越南每年投资总额的三分之二。 全西贡三十多家银行,其中二十四家是华侨开办、控股或参股的;全越南11792家商号,西堤就有8225家,并且涉足实业。 在纺织、钢铁和化工等较大行业中,华侨资本占80%。全越南十八家经营额超过30亿皮阿斯特(南越货币)的企业中,华侨占十家。 掌握着数量巨大的财富,支配越南许多关键经济行业,很多业主早成为亿万富豪,比如“稻谷大王”、“煤油大王”、“钢铁大王”、“机械设备进出口大王”……等等。 刘家昌看着他手中银行业的资料,低声道:“大东银行和越华银行有我们股份,潮州银行我们是大股东,所以你爸对是走是留讳莫如深,不敢露出风声,不然很容易被挤兑。” 老美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出兵,但会提供大笔援助。 不久的将来,南越的外汇储备将会超过英国,南越的皮阿斯特将会成为非常坚挺的货币,赚钱的日子在后面,别说没打算走,就算走也不会是在现在。 李为民放下资料,不动声色地问:“东亚银行呢?” 刘家昌摇头苦笑道:“从你那几个爷爷分家之后,长房长支的生意主要在越南。香港又沦陷过,日军发行军票,银行根本没业务,关了几年门,早名存实亡了。你爸和我爸前些天还商量,是不是干脆把它关掉。” 如果没记错,港英政府对银行监管将会越来越严。把银行关掉容易,想再开就难了。接下来几十年,全港银行会越来越少,并且只关不开。 李为民岂能眼睁睁看着香港第一家华人银行关门大吉,不容置疑地说:“暂时不要关,等从美国回来后我接手。” “你打算去香港?” “找个职业银行家,要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我爸和你爸早累死了!” 刘家昌忍俊不禁地笑道:“行,你是大少爷,这些家业迟早要交给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不是想折腾,是关掉可惜。” 李为民笑了笑,沉吟道:“北边战况不好,南边跟着乱,人们对法国人没信心,对皮阿斯特估计也没什么信心。家昌,你天天在外面跑,黑市上有没有换美元的,黑市汇率现在到了多少?” “太多了,官方牌价1美元兑35皮阿斯特,黑市已经跌到1美元兑45到48皮阿斯特,几家银行股东正头疼呢,你爸本打算去会馆的,快出门时就因为这事被陈经理请过去了。” 这样的机会李为民可不想错过,故作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法国人没那么快完蛋。况且法国人完蛋了还有美国佬,回头跟我爸说一声,想方设法筹点美元,派几个人去黑市,有多少换多少。” 刘家昌愣了愣,哭笑不得地说:“大少爷,败家不是你这么败的,还有多少换多少。风险太大,你爸打死也不会同意。” 机会千载难逢,而且李为民不想以后再像昨天一样管李冠云要钱,权衡了一番,毅然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们不敢我自己干!” “你有钱吗?” “没钱我可以去集资,可以去借。” 李为民顿了顿,凑到他耳边狡黠地笑道:“我现在说了算,不等于将来也说了不算。这么大家业在这儿,借一两百万美元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真能借到,关键借的后果会很严重。 刘家昌傻眼了,正准备开口,李为民接着道:“吴老板、钱老板和张老板让我跟他们儿子多走动,你帮我挨家打个电话,请他们出来聚聚。集资借钱的事别跟我爸说,另外我没时间,筹到钱之后黑市上的事你负责。” “你真干?” “放心吧,亏不了。” “不行,这么大事不能瞒他们。” “家昌,你要是告诉他们我跟你绝交!” 同辈之间必须团结是李刘两家的传统,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两个人要一起打拼,刘家昌只能硬着头皮支持,紧盯着他双眼欲言又止地问:“换到之后呢,总不藏家吧?” 接下来几年,投资机会太多了。 李为民不假思索地回道:“换到之后私下里成立一家公司,想办法囤积些油布,再找间厂加工成帐篷。要做大点,要结实,一个帐篷至少要能住一家人,至少能用一年。” 想到正在打仗的奠边府,刘家昌猛然反应过来,指着北边问:“你是说难民会南下?” “**不离十,多准备些,到时候卖给政府。其它东西价格透明,涨太多像是在发国难财,就帐篷最好销。而且帐篷这东西,一时半会间想买不一定能买到。” “好吧,豁出去了,跟你赌一把。” 刘家昌想起昨晚的事,突然话锋一转:“为民,昨晚你是怎么了,跟学生们说那些,搞得像革命党。” 李为民长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家昌,你一直在西贡,非常清楚越南的民族主义思潮像是一座正在喷发的活火山,谁也不知道危及到我们生命和财产的熔浆会喷多大,喷多久,会不会喷到我们头上。我不想搞什么革命,只想保命。保自己命,家人命,朋友命,老乡命。现在未雨绸缪做些准备,将来不至于措手不及。”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没你说得这么伟大,就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李家人没一个安生的,李冠云呆在西贡照看生意是没办法,他几叔叔一个当**死在抗战战场,一个去缅甸帮着转运抗战物资失踪了,一个据说去延安投奔了**,这些年一点消息没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想折腾点事很正常,刘家昌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为民,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我会全力支持你。去美国要好几个月,如果有什么事可以交待给我。” “谢谢。”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 “行,”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若有所思地说:“帮我找个不起眼的地方,专门给学生们聚会。阿明那孩子挺机灵,跟他说一声就能明白。” “好吧,我回头就去安排。” 第九章思潮 很久以前,西贡曾发生过一次排华事件。为了生命和财产安全,祖辈们才搬离市区到这里结伴而居住,才有了现在的堤岸。 昨晚之前,何天明对东南亚华人历史上的一系列遭遇非常痛心,恨透那些动不动对华人打、砸、抢、杀的土著。 然而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切有着深层次原因,不仅仅是华人在经济上太成功,遭人妒忌。 西堤华侨占西贡市民近一半,却生活在一个极为封闭的世界里。 有自己的会馆、学校、医院、报纸、戏院、庙宇,说白话、潮州话、闽南语,不与本地人通婚,除了做生意之外几乎不与本地人打交道,几乎不关心华人圈以外的事。 身在这里,心却不在。 曾有人自称广东名将李福林之子李经纬,从欧洲学成返国,途经越南,自称承父命慰问广东同乡父老侨胞。西堤华侨关怀桑梓,纷纷邀宴,更多有馈赠,不少人后来购买他虚设的华侨投资开发公司股份而破财上当,也有不少华侨少女因慕虚荣而献身,弄到人财两失,等到发觉时,骗子已鸿飞冥冥,惟有徒呼奈何。 又有人自称中央委员邢森洲,声称奉中央之命视察越南侨情,带着几名随员,鼓其如簧之舌,大量拋售关金。可怜当时华侨无知,以为有利可图,纷纷购买。岂知不久之后这些关金卷价值大跌,大上其当。 抗战胜利,何应钦赴欧洲参加世界道德重整会议路经西堤,代表政府宣慰侨胞。 真正的国府高官,早年追随蒋总统,身经百战,抗日胜利后又代表中国接受日本投降,声名远播,如雷贯耳。 华侨各界在堤岸举行公宴,当时那场面不是热烈可形容,人们扶老携幼,拖男带女,夹道欢迎,彩旗招展,锣鼓震天,鞭炮齐鸣,万人空巷,许多人喜极而泣。 黄杰第一兵团和随军家属退入越南,被法越当局软禁在富国岛上,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西堤华侨纷纷捐钱、捐粮、捐衣物,去年撤回台湾时,黄杰将军专门来到西堤表示感谢,同时向心怀国家、慷慨解囊的侨领们道别。 …… 一件件一桩桩,试问哪个国家政府和人民能够容忍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却享受经济特权,掌控国家经济的族群。更何况现在的西堤华侨并没有入籍,如假包换的外国人,连少数民族都算不上。 从李家大宅回来后,何天明辗转反复,一夜没睡好。 作为一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新青年,作为义安中学学生会主席,强烈的责任感和危机感让他意识到必须做一些事情,西堤华侨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关键是怎么做,怎么改? 他坐在教室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见历史老师钱新霖从窗边走过,鬼使神差地起身追了出去。 “……钱老师,居安思危,我认为李先生说得非常有道理,可是又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 最得意的学生提出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钱新霖很高兴,一边沿着树荫往宿舍走,一边笑道:“阿明,你能有这样的责任感我非常欣慰,李先生的话也确实有道理。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并不复杂,说白了就是同化与反同化,是继续几百年来的传统,还是像泰国华人一样彻底地融入本地社会。” 钱老师学识渊博,早年去过法国、英国和美国,抗战时组织过募捐,日军打到广州时投笔从戎,同几十位师生一起回国参加抗战,日本投降后才回来,身体里到现在还有一颗子弹没取出。 何天明对他非常尊敬,忍不住问道:“您认为该不该融入?” “融入有融入的好处,不融入有不融入的道理。” 钱新霖笑了笑,循循善诱地说:“泰国华人不像我们西堤华人、马来华人、印尼华人一样聚居,他们与当地人通婚,取泰国名字,说泰语,很多连华文都不会说,不写了,与泰国人已经很难区分,所以人家不会提防,处境比较安全,社会地位比较高。 我们呢,说白话、潮州话、闽南话或国语,喜欢聚居,不与本地人通婚,传统保持得比较好。这就带来一系列问题,与当地人格格不入,像国中之国,处境自然比较危险。” 何天明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像泰国华人一样融入,我们还是中国人吗?” “所以说不融入有不融入的道理。” 台湾就那么点大,根本不可能安置上百万越南华侨。更不用说国民政府对入台人员审查非常严,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何况百万人大迁徙,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更重要的是,大多华侨的生意在这里,走了之后靠什么谋生。 何天明越想越怕,紧盯着老师双眼,忧心忡忡地说:“可是西堤华人上百万,越南政局又不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管谁胜谁负,他们赶走法国人之后要对付的肯定是我们华侨。” 现在的处境,西堤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 朝战打赢了,打败了最强大的美国,新中国对东南亚华人的鼓舞是无比巨大的。鸦-片战争以来,海外华人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扬眉吐气过!以至于赫赫有名的南洋侨领陈嘉庚深受鼓舞,毅然回到厦门,拿出全部家产一千万元(按金价相当于现在的一亿美元),打算今后呆在内地专心办学。 然而这里是越南,不是大马,不是新加坡,不是印尼。 离内地那么近,知道内地许多事,很多人甚至是从内地逃亡过来的,并且大多经商,是要被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对象。完全对立的两个阶级,回内地真需要勇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学生分析得很对,在愈演愈烈的民族主义思潮下,西堤乃至越南华侨确实非常危险,钱新霖暗叹一口气,拍了拍他肩膀敷衍般地说:“阿明,李先生能跟你们说这些,应该有他的见解。有机会再去请教请教,或许他已经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十章全是“王子” 西堤很大,同时也很小。 家昌搁下电话没多久,电话铃声便接连不段。短短半个小时,接二连三接到二十几个电话。 有李家世交,有儿时玩伴,有潮州老乡,有同班或同校同校。一传十、十传百,连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大舅哥”、闽侨富商吴达远家的大公子吴静晨都打电话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嘴巴告诉他的。 没血缘关系的表弟、潮州帮长马国宣的二儿子马安易最积极,尚未决定把聚会放哪儿,已经屁颠屁颠跑来了。他家就住对面,离得实在有点近。 “表哥,别伤脑筋了,现在谁还在乎吃喝,我看家里就行。” 那天晚上,眼前这位随他父亲一起去过贝当桥。被接回家之后,他又帮着去请大夫,一直折腾到凌晨才回去休息。 李为民非常感激,侧头看了一眼上完茶出去的陈妈,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安易,有些事在家说不方便。” 忍气吞声是为了赚钱,被平川派军人欺负成这样实属罕见。潮州人好勇斗狠,有仇必报,马安易很直接地认为他想报复。 几个丘八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对付“七远”。西堤枪支泛滥,有的是亡命之徒,几万皮阿斯特就能买他们小命。 马安易微微点了下头,心领神会地说:“家里不方便就去戏院,香港红星粤剧团当家花旦红线女正在新同庆驻演。越南穷鬼听不懂也买不起票,一般不会往那儿去,实在不行可以包个场。” 听粤语,谈生意,有点意思。 而且红线女太有名了,开创红派粤剧唱腔,真正的艺术大师。后世香港明星陈奕迅跟她合影都半跪着,以示对她那位前辈的尊敬。 既然有这个“追星”的机会,李为民自然不会错过,等刘家昌一家一家通知完地点,就步行来到曾热闹无比的新同庆粤剧院。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 随着电影出现,戏剧渐渐没落了,来捧场的全是年龄偏大的粤剧迷,年轻人全去“大光明”、“娱乐”、“丽都”、“胜利”等电影院。 《一江春水向东流》在大光明戏院首映时一天十几场,连放两个月,场场爆满,座无虚席,掀起了一股看国语电影的热潮,连在南越边远农村城镇地区的华校老师们都轮番回来看白杨和陶金。 戏迷越来越少,生意不好做。 李家大少爷和马家二公子喜欢粤剧,甚至要包场,王老板乐得心花怒放,急忙让人上茶上点心。 “为民,没想到你有这个雅致,来晚了,别介意。” 第一位客人刚在桌边坐下,又有几位客人接踵而至,一个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看伤得严不严重,一个则哈哈大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快成家立业当新郎,还那么冲动,那么要强。” 在美国求学期间回来过两次,每次回来都有聚会,他们变化不是特别大,很容易就能对上号,李为民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笑道:“常明,弘新,别闹了,快坐下喝茶。” 吴家大公子吴常明跟马安易、郭建章打了个招呼,摇头笑道:“为民,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应该庆祝庆祝。喝酒差不多,喝茶算什么?” “是啊,去哪儿不好,来听什么戏?” “晚上坐船去香港,大后天乘飞机去美国,不能喝酒,等从美国回来,我陪你们一醉方休。” “又去美国?” 不等李为民开口,又有一拨客人到了,许家大少、林家二少,黄家未来的继承人……“钢铁大王”家的少爷,“稻米大王”的接班人,“橡胶大王”的心头肉,包括请客的李大少爷在内,来得几乎全是“王子”。 “七远”要是派人来把他们一起绑架走,堤岸肯定会炸锅。 人在戏院,万万不能出事,要是出事自己真别想活了。王老板吓出一身冷汗,再也顾不上巴结,急忙跑到门口去望风。 马安易俨然半个主人,起身拍了拍手道:“各位,既来之则安之,大舅哥都没说什么,少废话,听戏!” “对对对,听戏,边听边说。” 随着一阵鼓点声,一个上满妆的花旦从侧面走上戏台,开腔唱道:“卖荔枝,身外是张花红被,轻纱薄锦玉团儿,入口甘美,齿颊留香世上稀,什么呀,可是弄把戏,请尝个新,我告诉你。这是岭南佳果靓荔枝,果中之王,人皆合意……” 一曲《荔枝颂》,似乎融入京腔、昆腔及西洋美声技法,高亢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甜蜜,荡气回肠非常有味道,正所谓“甜蜜蜜”、“脆生生”。 马安易、吴常明等二世祖听得摇头晃脑,搞的像多喜欢粤剧一般。郭家大少爷是真喜欢,竟一脸陶醉地跟着哼唱起来。 吴静晨是他们中唯一的闽南人,身份特殊,被马安易安排在未来的妹夫身边。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若无其事地说:“为民,以后不能再那么冲动了,莉君差点被吓死,听说你被‘七远’抓走,躲在房间里哭了一下午。” 如果中华理事会的统计没太大出入,3%的华人掌控着全越南华人80%以上的财富。能够坐在这里的,可以说是3%中的一部分。不久的将来,他们会陆续成为新一代侨领,成为西堤最有钱的人。 他们是必须争取的对象,更何况与身边这位的关系非同一般,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问:“大哥,莉君还好吗?” 吴静晨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些年信没一封,电话没一个,回来几次,面都不见,她能好吗?” 或许在崇尚自由的美国生活太久,之前的李为民对包办婚姻极为反感,几年如一日的冷淡,甚至引以为耻,确实让那个懂事后就准备嫁到李家,就开始准备做新娘的小丫头寒心。 面对大舅哥的责问,李为民尴尬不已,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悻悻地说:“对不起,以前不太懂事,让大哥和莉君失望了。”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倒没什么,关键是她。如果有良心,自己跟她解释去。” 包办婚姻也有很幸福的,不就是谈恋爱吗。 前世活得太失败,无论事业上还是感情上,李为民并不反感这样的家族联姻,只是感觉对方有点小,端起杯子朝许大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等忙完就去,给她一个惊喜。” 浪子回头金不换,吴静晨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再不去真以为你变心了,要当陈世美呢。” 马安易和刘家昌一样,表面上听得摇头晃脑,事实上正留意他俩的一举一动。见二人没因为吴莉君的事翻脸,突然回头道:“为民有件事想跟大家说,想请大家伙帮忙。我们什么关系,不是亲戚就是几代世交,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为民,有什么事直说。” “跟我们用不着客气,又不是外人。”吴常明同马安易一样以为他要对付那几个平川派地痞无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生怕隔墙有耳。 “那我就直说了。” 晚上要坐船去香港,没那么多时间耽误,李为民转身笑道:“各位,眼前有个赚大钱的机会,可惜老头子太死板,不敢冒险。我呢,又没什么本钱,只能跟各位兄弟开口。” 马安易傻眼了,一脸惊诧地问:“不是收拾那帮王八蛋?” “现在找他们麻烦,不是告诉所有人是我干的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先记着,等风声过去,等本少爷准备好,有他们好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七远”势大,手下有十六个营兵力,并且控制着西贡警察,现在报复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龙生龙凤生凤,能坐在这里的没一个傻子,都是各家精心培养,接受过高等教育,将来要接掌偌大家业的人。吴静晨甚至已经独当一面,在协助父亲经营家族生意的同时兼任中华理事会理事,是福建帮五个代表中最年轻的一位。 妹夫吃一只长一智,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他终于松下口气,略作沉思了片刻,轻描淡写地问:“你缺多少?” “本钱当然是越多越好,我手头上只有十万美元,而且只能拿出五万,剩下五万另有用途。” 整天跟着老头子学这学那,吴常明早不耐烦了,不无兴奋地问:“什么生意,能不能赚钱?” 这里没外人,李为民把计划一五一十地介绍了一遍。 风险不是一点两点大,难怪他家老头子不一定能同意,不但马安易、吴常明不看好,连吴静晨都打了退堂鼓,暗想给他两三万美元,赔了就赔了,就当打水漂。 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李为民干脆拉虎皮当大旗,似笑非笑地说:“实不相瞒,我这次回来是探路的,帮美国政府探路。如果不出意外,下次回来时就能混上官身,当美国政府的官,机会难得,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老头子前天回去后对他赞不绝口,非要自己和弟弟跟他多走动走动。再说全是有身份的人,这种事他不可能信口开河。 西堤华侨富豪为什么能赚大钱,不就是靠特权,靠跟法国人的关系吗? 吴常明心思活络起来,急切地问:“为民,念书时你成绩最好,我就知道你将来会有大出息。说具体点,有什么发财机会别忘了兄弟。” “怎么说呢,美国政府跟其它国家政府不太一样,很多大事会委托给第三方,比如大学。我们密西根大学接了美国国务院一个研究项目,专门研究怎么援助越南。再过几个月,我们教授就会率领研究团队以国际开发署官员身份来西贡,确定援助计划,并监督实施。” 稳定越南局势首先要稳定金融,有财大气粗的美国当后盾,皮阿斯特肯定不会贬值。 吴静晨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再次权衡了一番,毅然道:“为民,哥信你,给哥三天时间,多了没有,五十万美元还是能凑到的。” 五十万美元不是个小数字,按照金价和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六七百万美元。他第一个开口,并且一开口就是五十万,显然是想放个样,带个头。 李为民感激不已,一脸认真地说:“大哥,赚到钱我跟您平分,要是亏了全算我的。” “亲兄弟明算账,赚了当然要平分,亏了一样要平摊。” “是啊是啊,哪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为民,我跟你一样,手头上没大舅哥那么多钱。只能想想办法,凑五万。” 马安易紧随其后,两个人一带头,一发不可收拾。少则五万,多则几十万,刘家昌统计一下,赫然发现大少爷三言两语就集资到四百六十万美元! 把一帮“王子”拉上贼船只是开始,必须想方设法把相互利益死死捆绑在一起。 李为民一边招呼众人喝茶,一边嘿嘿笑道:“各位,现在全是股东了,公司名称大家一起想,最好拟个公司章程。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我不能抛头露面,大家推选一下,推选个主事人。” 官商勾结才能赚大钱,他要去当美国官,不然怎么勾结。 马安易越想越兴奋,与吴常明对视一眼,理所当然地笑道:“章程回头慢慢拟,主事人就不用推选了,我看家昌最合适。” “对,就家昌,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再请个副经理。” 第十一章距离产生美 谈完正事,马安易让王老板去隔壁酒楼叫来四桌酒席。 一帮全越南最有钱的公子哥边吃、边喝、边听戏,要不是李为民硬拉着,郭家大少非要让红线女卸妆陪酒,对艺术家没哪怕一点尊重,把戏院搞得乌烟瘴气,充分体现了买办资本家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 大舅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个电话,众人吃饱喝足走出戏院,赫然发现路边多出一辆白色轿车,一个留着长发、穿着洋装的女孩儿,正坐在车里羞答答地张望。 “月上树梢头,人约黄昏后,天色还早呢,用不着这么急吧?” 吴常明冲未来的李家少奶奶做了个鬼脸,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顿时哄笑起来。以风流而著称的许公子更是投来一道同情的眼神,把李为民搞得好不尴尬。 这桩婚事关系到潮州帮的信誉,只能成不能散,马安易毫不犹豫给了吴常明一拳,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君子成人之美,别在这儿瞎起哄,散了散了,全回家找钱去。” 看笑话重要,赚钱更重要。 想到不可限量的“官商勾结”前景,一个个才做着各种各样的鬼脸作鸟兽散,把吴莉君羞得面红耳赤。 女大十八变,丑小鸭果然变成了小天鹅! 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柔软饱满的红唇,娇俏玲珑的小瑶鼻秀秀气气地生在那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脸庞上。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地垂肩,眼睛里映着阳光,仿佛有阳光在里面跃动,卷翘的睫毛俏皮的颤动,水嫩的粉唇微微向上勾着,清纯、漂亮、俏皮、可爱。 好漂亮的一个丫头,李为民蓦然间竟看痴了。 呆呆的,傻傻的,左脸颊的伤没好,乌青一片,看上去有些滑稽,又让人心疼。吴莉君鼓起勇气跟他对视,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心痛、几分期待、几分甜蜜,不知不觉流下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 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 在家不知发过多少次狠,要给这个“负心汉”一点颜色瞧瞧,真正见面了却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一声不吭。 吴静晨暗叹了一口气,侧身道:“为民,我先回去了,照顾好莉君。” “哦。” 没谁比刘家昌更希望看到这一切,他也找了个借口,提着公文包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走全走,司机傻眼了,挠着后脑勺笑道:“姑爷,对面有间咖啡馆,要不您和小姐去咖啡馆坐坐。” 十几年前定下的亲事,这辈子跟她过板上钉钉,就差娶进门。 李为民没兴趣喝什么咖啡,干脆拉开车门,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缕缕甜香,慢声细语地说:“下来走走吧,前面有间糖水店,青青带我去过,味道不错。” “嗯。” 吴莉君幻想过无数次见面的情景,从未想到他会请她去喝糖水。不管喝什么,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就行,用蚊子般地声音应了一声,情不自禁地紧攥着花边雨伞,跟着他沿孔子街往前走去。 司机愣了一下,连忙钻进轿车发动引擎缓缓跟着,生怕打扰姑爷小姐情侣谈情说爱,刻意拉开一段距离。 能娶上这么漂亮的姑娘,简直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女孩子十七八岁结婚,这个时代很正常。从见到她面的那一刻起,关于年龄的一些顾虑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李为民心里美滋滋的,下定决心谈好这个别人安排好的恋爱,禁不住牵起她柔软细腻的小手,由衷地说道:“莉君,对不起,过去这些年让你失望了。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 才见面几分钟就拉手,吴莉君的心怦怦乱跳,下意识想挣脱,被紧拉着又挣脱不开。 “你……你……你抓疼我了。” 李为民老脸一红,不无尴尬地笑道:“抱歉,我有些……有些激动,有些紧张。” 终究是要嫁给他的,拉就拉吧,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太难为情,吴莉君耷拉着脑袋,不敢四处张望,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没……没……关系,我……我也有些紧张。” 前世在感情上虽然不是很成功,但恋爱还是谈过几次的,只是没谈过年龄差距这么大的,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秀丽的脸庞,突然笑道:“别紧张,牵手而已,小时候我不但抱过,而且亲过。那时你才几斤重,就会哭,还尿了我一身。” 提起小时候的事,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只是这个话题太让人尴尬。 “才没有呢,就算哭也是你不会抱。”吴莉君又好气又好笑,禁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就知道欺负我,从小就欺负。” 前面有间书店,书店老板喜欢养花,见几盆鲜花放在店门口,李为民眼前一亮,极为夸张地四处看了看,鬼鬼祟祟过去偷摘了下一朵,然后拉着她就跑,直到跑到一条小巷子边才送上鲜花,一脸认真地说:“以后不会了,我发誓。” 大白天偷花,太刺激了,一直循规蹈矩的吴莉君笑得花枝乱颤。 “谢谢。” 她把刚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脸庞前,竟也似更加灿烂。 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恋爱,想到明年就要穿上嫁衣,吴莉君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他身边,闻着花香问:“为民,你不愿意见我,是不是怕别人笑话?” “你说呢,上学时那么多同学,那么多玩伴,就我一个人定了亲。尤其吴常明那臭小子,竟然给我取了个新郎官的绰号,从小学一直叫到初中。” 吴莉君感同身受,因为她同样被人取笑过,想了想又问道:“后来呢,去美国后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李为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其辞地敷衍道:“说学习压力大是借口,不过当时压力确实挺大的。” 小丫头噘着小嘴嘟囔道:“你是心里没我,根本想不起来。” 李为民脸色一正,紧盯着她水汪汪的双眼,振振有词地说:“怎么可能呢,你是我未婚妻,从刚生下来第二天就是。有没有发现这样挺好,距离产生美,刚才我心里别提有多激动、多紧张。要是过去十几年天天在一起,那不成兄妹了,能有这样的激情?” 想想确实有点道理,至少比那样多一些新鲜感。 他比想象中更体贴,更逗,更善解人意,吴莉君一阵悸动,禁不住踮起双脚,突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同时又为这大胆的举动感到害羞,急忙红着脸跑开了,李为民抚摸了下脸庞笑了笑,抓着她的雨伞追了上去。 ………………………………… ps:收藏,怨念! 推荐票不少,收藏不尽人意,泪求各位看本书还行却忘了收藏的书友,动动鼠标或点点客户端触摸屏收藏一下。 你们的支持,就是牧闲码字的动力,拜托了! 第十二章启程 “为民,一路上事事小心。知道你忙,到美国后发个电报,报个平安就行了,不用给我写信,反正过几个月就回来。”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刚相聚便要分别,吴莉君依依不舍,晚饭都没怎么吃。李家的车一到,泪水就抑不住滚滚而下。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李为民很不是滋味儿,掏出干净手绢一边擦拭着,一边故作轻松地哄道:“傻丫头,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我不要礼物,就要你早点回来。” “放心吧,办完事立即回来。” 小两口卿卿我我、依依惜别,吴达远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跟妻子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回头用带着闽南口音的国语笑道:“静晨,晚上又没什么事情,同莉君一起送送为民。家昌,你跟静晨坐一辆车,让他们多说会儿话。” “好的,我坐后面。” 与李家什么生意喜欢插一脚不同,吴家只有一个生意,只造船。 吴记船厂历史悠久,最早能追溯到同治八年(1869年),最初造小渔船,后来越造越大,种类越造越多。 乌槽船、丹阳船、青头船、开尾船、大古船、大排船、冻鹰船、白底船、驳仔船、仔船、四肚盖船、漂白仔船、舢舨船、舢舨头船、海山鼠船……什么都造,到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已能造100吨的木壳三桅帆船。 闽南杉木轻松,非轮船所宜。而樟木木质坚而体曲,只可作船肋骨,杂具,最合用者无逾于柚木,便去香港采办柚木和花旂木,吴李两家的交情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家族大了,自然要分家。 他们这一支同李家关系最好,在李为民曾祖父建议下,来西堤开了第一家华人造船厂。 越南沿海有许多渔民,越南人却不怎么会造船。他家来得早,船造得又好,生意自然不会差。直到几年前,下龙、海防、清化、荣市、顺化、岘港等地的渔民,仍不远千里过来造船修船。 吴家也不止步于仅造木壳小渔船,他们派家族子弟去马尾和香港船厂学习建造钢质船舶的技术。 民国十二年,建造出第一条蒸汽机轮船船体。 民国十六年,用4根木吊杆,同时借助15吨吊车,用土办法吊装建成了第一艘600吨钢质货船。 现在已是西贡最大的船厂,有80吨高架吊车两台、20吨高架吊车1台(码头用);有万能铣床、立式车床1台、日本产的18米车床、镗床、12模滚丝机、400吨油压机、12米刨边机、150公斤空气锤及制氧等设备。 有自己的码头和船坞,客户遍及东南亚,甚至给法**舰提供协修服务。 李冠云被誉为“航运大王”,李家船队大小船舶二十一艘,维修保养业务几乎全交给吴家。更何况在吴家刚开始来西堤时,李家提供了许多帮助,有人脉上的,有经济上的。 正因为如此,吴家对李为民这位“姑爷”不是一点两点好。 送未婚妻回来,在吴家吃了一顿晚饭,就收到一叠红包。最大方的当属老丈人,一听说他要去美国,立马开了一张两万美元的支票,说什么一次性补上过去这些年的红包。 车缓缓驶出吴家大宅,吴莉君依偎在他胳膊上嘀咕道:“一出手就是两万美元,我爸对你比对我都好。” 李为民乐了,侧头笑问道:“羡慕?” “有点。” “我们平分,一人一万?” “才不要呢,那是给你的。再说穷家富路,出这么远门身上多带点钱好。” “你别说,我现在真缺钱。” 小丫头蓦地坐直身体,眼巴巴地问:“缺多少,我有!” 你那点零花钱能顶什么事,让你爸把嫁妆折现提前交付还差不多,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捏了捏她鼻子:“逗你玩呢,你未婚夫什么人,能缺钱吗?” “又欺负人!” 打情骂俏,车一前一后不知不觉已开到市区,街上许多从各地乡下避战逃来的难民,有些在路边乞讨,有些坐在路边两眼茫然的发呆,还有许多流浪小孩三五成群在路上乱闯,看到衣冠整整的人便纠缠不放,拉扯着要找美钞。 最热闹的卡蒂拉街行人稀少,街灯暗淡,只见几个醉醺醺的法国兵七摇八晃、狼狈不堪。阮惠大道、征氏姐妹大道与西贡码头这一带,触目皆是法属非洲各国籍的雇佣伤兵,有气无力地躺卧在街角巷尾,无人理会。 通往新山一机场方向的大马路上,载有伤兵的法军红十字救护车警笛长鸣,整个城市像是被一片战云所笼罩。 码头前黑压压的全是人,法军士兵和警察端着枪艰难维持秩序。 生怕未婚妻遇到哪怕一丁点危险,李为民拍了拍司机肩膀,不容置疑地说:“阿成,就在这儿停,刘伯在前面,我自己过去。” 再往前确实没法开,阿成应了一声踩下刹车。小丫头像水做的,一到码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为民于心不忍,真想把她一起带上。可这次去美国有大事要办,不是去玩,更不能给要拜访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咬了咬牙:“莉君,听话,别哭了,回家等我,等我回去娶你。”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吴莉君哪里控制得住,紧捂着嘴巴抽泣道:“记得给我报平安,我等你电报。” “嗯,一到就去发。” 吴静晨从后面车上过来搂住妹妹,李为民放心地随刘家昌在一帮船员护送下沿贵宾通道走进码头。跟前来送行的刘敬晖说了一会儿话,才登舷梯,爬上李家的第四代“大中华”客货轮。 这艘轮船长76.9米,宽11.1米,型深5.3米,1476总吨,满载吃水4米,航速16节,主机为往复蒸汽机,2750匹马力,日耗油量约28吨,1943年造于美国。因原先作为军事护航商船之用,船身瘦小,航速快捷,装有雷达等先进导航设备。 抗战胜利后,美军处理剩余物资,吴家以35万美元购得,并耗费4万美元用以装修。 上部漆乳白色,下部淡棕黄色,外表清洁美观。客舱内备有雪白的被褥与清洁的盥洗室,漂亮的餐厅里有无线电放送音乐,图书室与休憩室内还设有钢琴。 船上设有特等客舱三间,房内装置暖气、沙发,并有单独专用之浴室、厕所及餐厅、读书室、休息室、吸烟室等设施。 大少爷上船当然要坐特等舱,行李早被送进来了,桌上摆满鲜花和水果。生怕他嫌闷,船长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叠今天的报纸。 打发走二副和服务生,拿起最上面一份,整版全是奠边府战局。 武元甲通过电台广播很自豪地向法军喊话:奠边府之役,法军的选择是“非死即降”;法军对广播报以冷笑,声称:“如果越盟可以付出15000兵员的代价,是可以攻下的。” 二战打成那样,整个国家都被占领,政府都投降,能混上个战胜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真不知道他们的信心从何而来。 更何况朝鲜刚停火,居然不吸取教训,不知道什么叫“消耗战”和“人海战术”。15000条人命算什么,只要能把你们这帮法国佬赶走,胡志明和武元甲不在乎死多少人。 李为民放下报纸,暗想法军的今天就是美军的明天,美军的明天或许就是自己的后天,不禁喃喃地叹道:“归根结底还是人啊!” 第十三章知己知彼 玛丽诺科修道院坐落在新泽西州的一个小镇上,林荫密布,鸟语花香,环境优美得像童话。 相比欧洲那些建在岩巨石之上,出入要靠吊篮升降,外观像古城堡一样的修道院,玛丽诺科显得有些“世俗”。 没古老斑驳充满神秘气息的高大城墙,没有直冲云霄、金光夺目的尖顶,也没有栩栩如生的古代帝王、圣贤、鸟兽鱼虫、花草水果雕刻,只有一片极具西班牙风格的哥特式建筑,像一所远离喧嚣的大学。 事实上这里就是大学,北美非常有名的神学院,据说曾走出过好几位主教。 “神父,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琰先生,我知道他这里,至少来过。看在上帝的份上,请让我见一面,或者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前世那点历史知识不能不信,更不能全信。 比如国内和越南许多关于越南战争的书籍上,白纸黑字写着吴廷琰在美国密西根州立大学的政府研究署担任过顾问,事实上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密西根州立大学,只有密西根大学和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 又比如吴廷琰在美国结识了臭名昭著的中情局特工爱德华-兰斯代尔上校,事实上兰斯代尔一直呆在菲律宾,而现在吴廷琰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他们根本不可能认识,更不可能在美国认识。 关于吴廷琰的描述更不能信,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李为民明明知道他并不在这,一下飞机仍从纽瓦克机场赶到玛丽诺科修道院,试图从这里侧面了解吴廷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毕竟他在这所修道院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负责接待的这位年轻修道士正好是吴廷琰同学,他再次看了一眼李为民的护照和大学毕业证,一脸爱莫能助地苦笑道:“先生,琰弟兄真不在这里,他已经走了。他英语不好,平时很少说话,没什么朋友,或许只有院长知道他去哪儿了。” “走了?” “嗯哼。” “那……那院长呢,我可以见一下吗?” 基恩一边陪着他往里面走去,一边歉意地说:“抱歉,院长去了梵蒂冈,要到下个月才能回来。” “真是不巧。” 李为民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放下皮箱从怀里掏出一张花旗银行支票,“神父,感谢贵修道院对琰先生的照顾,请帮我以琰先生的名义转交给院长。” “真是太慷慨了,上帝保佑您。” 捐赠是修道院的主要经济来源,两千美元,不多不少,基恩接过支票,欲言又止地又问道:“李先生,您是琰弟兄的朋友?” “坦率地说我没见过他,之所以来这里是受人之托,有问题吗?”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奇怪,因为琰弟兄看上去很普通,不是一个很宽裕的人。” 李为民顺着话茬问:“那在您眼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修道院东方学生不多,基恩对吴廷琰的印象深刻,微笑着道:“琰弟兄非常虔诚,比我们这些学生都要虔诚。他很热情,英语不好,法语很流利。年龄比我们都大,却和那些来自边远教区的贫困学生一样,每天在餐厅收拾碗碟、洗盘子,而这些杂事很多学生通常是不会做的。” 来之前刘敬晖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过,吴廷琰并非出身于什么显赫的官宦门阀世家。 他爷爷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地主,直到他父亲吴廷可通过科举考试,才得以跻身上流社会。并且吴廷可的仕途并非那么顺,官当得也不是很大,在法国殖民时期担任成泰皇帝的参谋,后来才升任越南朝廷的礼仪和宫监(管理太监)大臣。 1907年,法国人以精神病为理由,罢黜不满殖民制度的成泰皇帝。吴廷可退隐回乡种地,以示抗议。吴廷琰跟着在家中稻田耕种,同时就读于一所法国天主教学校,后来前往河内,就读于行政学院(专门训练越南官员的法国学校)才走上仕途。 从履历上看他确实了不起,从普通“公务员”干起,一步一个脚印,稳步晋升,先后出任过承天省广田县县长、广治省海陵县县长,25岁时就晋升为广南省省长。 履历是真的,不过含金量没那么高。 印度支那是法国殖民地,殖民地大小事务法国官员说了算,所谓的省长县长就是个摆设,权限小得可伶。更不要说越南的一个省根本没与中国的省相提并论,按照面积和人口算,也就是一个只能管三四个县的地级市。 他家为官清廉,事实上当法国人的官也没什么油水可捞。 越南老家有一些田地,越盟闹成那样,收成估计好不到哪儿去,流亡到美国刷盘子谋生一点不令人意外。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基恩神父接着道:“他很孤单,没什么人来看他,他有一个很小的房间。他走路的样子很像卓别林,当看到他走路时,我们都想笑,因为那样子太滑稽了。 他很和善,我们都戏称他‘小丁丁’(个子矮)。他年龄比我们大很多,又来自遥远的东方,感觉有点神秘。他喜欢安静,不喜欢热闹。可能经济上不是很宽裕,他衣服很旧,从没见他添置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过几个月他就咸鱼翻身,不再这么寒酸了。 李为民不置褒贬地笑了笑,接着旁敲侧击的打听,甚至随他去吴廷琰曾住过的房间看了看,才握手告辞,马不停蹄返回纽瓦克机场,搭乘最近的航班赶往底特律。 未来的密西根州立大学,现在的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位于东兰辛市,距底特律机场约一个半小时车程。 之前那个李为民在这里学习生活过四年,记忆已完全融合,轻车熟路,根本无需打听。 当他提着行李、风尘仆仆敲开亨利教授办公室门时,教授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李,你不是回越南了吗,你脸怎么了?” “脸没事,不小心摔的。” 李为民朝他去年刚招的助教笑了笑,放下皮箱翻出几样小礼物,一脸苦笑着解释道:“教授,我刚从越南回来,那边政局动荡,根本干不了任何事,感觉还是回学校好。” 亨利教授支持支持亚洲反殖民主义,竟幸灾乐祸地笑问道:“法国人在那里的殖民统治快完蛋了?” “我认为快了,他们有一支军队被围困在一个叫奠边府的地方,搞不好明天就会全军覆没。在距本土几万英里远的地方进行一场战争,对手还得到北京的支持,能赢才见鬼呢。” 亨利教授耸耸了肩,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极为夸张地说:“如果对手不是**,真想开瓶香槟庆祝庆祝。” “我也一样,既希望他们完蛋,又担心他们完蛋。”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来自越南的学生,并且他的家族非常富有,亨利教授一直另眼相待,抱着双臂问:“好吧,说说你的打算。” 跟美国人没必要客套,李为民接过助教递上的水喝了一口,一脸忧心忡忡地说:“教授,正如您知道的,我们家族的业务几乎全在越南,算上控股和参股企业,旗下有近两千名职员。如果越共打到西贡,我们当然可以走,可那些职员怎么办?” “全部移民显然不太现实。” “所以我打算做点事,并且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你想做什么,我又能帮什么?亲爱的李,要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教授,年薪还没你一个月的零花钱多。” 他是商学院最杰出的教授之一,受聘前曾在华尔街一家银行担任过独立非执行董事,在商学院担任金融学教授以来,带出许多银行界精英,堪称桃李满天下。 银行家中的银行家,有能力,有人脉,这样的高管打着灯笼不一定能找着。 李为民紧盯着他双眼,满是期待地说:“教授,我真诚地邀请您出任李氏集团旗下东亚银行总裁,东亚银行总部在香港。未来两年内,我打算在纽约、越南和法国各设立一个分行,您考虑考虑,别急着给我回复。” 当董事没意思,当总裁就另当别论了。 亨利教授乐了,拉张椅子坐到他对面笑道:“李,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你给我描绘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愿景,或许会给我开出很难令人拒绝的年薪,却不打算告诉我你那家银行有多少资本。” “我就知道骗不了您,现在确实不多,折合美元才几百万。不过我可以保证,最迟明年底,我至少会注入五千万美元。” “那还是一家小银行,不过我可以考虑考虑。” 他接受邀请最好,不接受问题也不大,只是麻烦点罢了,李为民放下杯子,道出了此行真正的目的:“教授,我知道学校负责管理政府主办的援助同盟国计划,您能否帮我引荐一下该项目的主管,我想就印支问题与他们沟通沟通。” 毫无疑问,他是担心越南被**占领,是想当说客帮现在的越南政府争取点援助。 亨利教授沉思了片刻,摇头道:“李,政府研究署只负责制定计划,到底能不能被采纳还要看国务院,看白宫,甚至国会。另外我跟项目主管不熟,只同卫斯理-费舍教授打过交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卫斯理-费舍教授曾在日本担任过中情局顾问,支持亚洲反殖民主义、反-共的第三种力量学说。如果前世的历史书籍没忽悠人,吴廷琰离开越南先前往日本拜访阮朝宗室彊柢,并打算向驻日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寻求支持时,跟费舍教授打过交道。 “见不到主管见费舍教授也行,我只是想争取一下,毕竟我只是商学院一个普通毕业生,只是西贡一个普通商人,没那么大影响力。” 引荐一下,实在算不上什么事。 亨利教授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道:“既然你想做点事,我带你过去。嗯,在这个危急时刻没忙着转移资产,而是跑回来寻求援助,我为有你这样的学生感到骄傲。” 第十四章乱局 1850年,密歇根宪法要求政府成立一所“农业学校”。一直到1855年2月,密歇根州州长肯斯里才签署成立这所美国第一个农业学校。 1857年5月开始授业时共有三栋建筑物、五名教职人员和63名学生。 之后几十年,虽然课程扩充到农业以外的其他领域,但学校规模一直无法与密西根大学等名校相比。直到上任校长约翰-汉纳,借着为了协助二战退役军人重返学校而通过的1944年军人再造法案,展开了学校历史中最大规模的扩建。 其策略就是建设全新的宿舍来招收更多学生,并用增加的收入招聘更多教职人员,建立更多宿舍。 之前的李为民成绩不是特别好,其它方面也不是很优秀,能够考入这所全美排名70以后的大学可以说沾了“扩招”光。 拿着密西根农业学校的毕业证书找工作,显然无法与常春藤名校精英竞争。但在越战这个特定背景下,有一张密西根农业学校的毕业证,在越南要比常春藤名校精英吃香得多。 政府研究署在校区西北角,一栋两层建筑,参与政府研究项目的人员在各个办公室之间穿梭,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费舍教授办公室在二楼最东侧,各种文件和资料堆得像小山,墙上挂着几张图表,地方本来就不大,东西却这么多,显得很凌乱,似乎没预算让他招募一个助手。 得知李为民的来意,得知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学校毕业生,教授非常热情,捧起椅子上的一叠文件,像垃圾般扔到角落里,一边招呼他和亨利教授坐,一边用难以置信地语气说:“先生们,来找我算找对了。因为除了我之外,这栋楼里没人知道越南,没人关心印度支那。事实上不仅这里,或许连华盛顿都没几个人知道越南在什么鬼地方。” “可是教授,研究署不就是协助政府管理同盟国援助计划的吗?” “但越南不是同盟国,只是法国的一块殖民地。” 费舍教授轻叹了一口气,不无失落地补充道:“之前有一位越南朋友也试图在这里获得支持,事实证明一切全是徒劳,尽管在我帮助下获得了道格拉斯**官、诺曼参议员、曼斯菲尔德参议员、约翰-肯尼迪参议员和天主教会的广泛同情。” “太遗憾了。”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导师,明知故问道:“教授,您那位越南叫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吴廷琰,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曾在法属越南政府担任过重要职务。年轻人,你来自越南,有没有听说过?” “原来是琰先生,可据我所知他在越南影响力并不大,并且已离开政坛二十多年。在西贡,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很多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或许这就是华盛顿对他不感兴趣的原因,不过他确实是一个有想法,富有责任心,而且非常有毅力的人。” 费舍教授对吴廷琰评价很高,难怪给了他那么多帮助呢。 李为民若有所思,费舍教授继续道:“在这里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前段时间去了巴黎。他和他的家族一直为皇室服务,他其中一个哥哥在保大政府担任重要职务,也许保大皇帝想听听他关于越南前途的意见。” “我听说过他,知道他非常清廉,没想到他一直在为国家而奔走。真遗憾,如果早些来就能见上了。” “有机会的。” 费舍笑了笑,饶有兴趣地问:“年轻人,你刚才越南回来,那边怎么样?” “糟糕透了,就像一群活螃蟹放在一个箩筐里。” “非常有意思的比喻,能不能说具体点。” “当然。” 眼前这位才是现阶段除天主教人士之外,吴廷琰在美国最大的靠山,他对未来越南共和国总统的影响力不是一点两点大。并且不久的将来,他会亲自带队去西贡培训越南警察和地方官员。 李为民整理了下思路,侃侃而谈道:“法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北部地区已收缩到一个叫奠边府的地方,而且被越盟军队所围困。70%以上的地区已失去控制,现在仅占有河内、西贡、顺化、岘港等大城市,所以人都在反对他们,不仅仅是越盟。” 亨利教授幸灾乐祸地冒出句:“显而易见,他们在印度支那的殖民统治不得人心。” “这一点毫无疑问。” 李为民重重点了下头,接着介绍道:“北越形势几乎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南越则乱得像一锅粥。各类军阀山头林立,主要包括平川派、高台叫、和好教、天主教民兵和郑世明武装力量。 平川派原来是西贡南部的一帮武装匪徒,最早他们向往来与堤岸港区的船只强收保护费,有时也到堤岸华人区抢劫。当法军和警察追捕他们时,就躲到距西贡不远的大沼泽。日军进入越南后,暗地里给了他们许多支持。日军在越南推翻维希殖民政府后,他们参与了攻击法国人的行动。 二战结束后,平川派武装参加越盟,反对法国人重新占领。 后来,越盟要清洗他们这些非共c党的军阀,准备杀掉平川派领袖黎文远,黎文远逃了出来,带领部下向法国人投降,而他们在得到法国人金钱和武器后,也帮助法军把越盟赶出了西贡市区。” 刚从越南回来的,介绍的是第一手资料。 费舍教授拿起纸笔,一边记录着一边问:“他们有多少人,在当地有没有影响力,有没有支持者?” 李为民摇头苦笑道:“他们有十六个营,兵力两万左右。至于影响力,要是有的话,只有极为恶劣的影响。他们在南越恶名昭著,人们非常憎恨他们。干了无数拐骗、抢劫、绑架、勒索、杀人等坏事,独家经营西贡地区的主要非法交易,包括鸦-片交易、赌场、妓-院等等。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殖民地政府和保大皇帝竟然委任黎文远为陆军少将,甚至让其手下担任西贡警察总监,把西贡警察交给他们指挥。” “我的上帝,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费舍教授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高台教呢?” “高台教是南越的一个本土宗教,高台是指高台上帝的住所,历史并不长。他们声称他们的普度是高台上帝对人类的第三次普度,第一次是2500多年前佛教燃灯佛、道教太上老君、儒教伏羲、基督教摩西来开启,第二次普度是释迦摩尼、老子、孔子和耶稣,他们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什么教义,费舍教授和亨利教授被搞得啼笑皆非。 李为民耸耸肩,微笑着补充道:“他们显然打算统一各个宗教,消除隔阂。正是由于超越了所有宗教,他们称之为大道。” “我们尊重每个人的宗教信仰,教义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多少武装力量,有多少信徒,在南越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 好务实的一个教授,李为民耐心地介绍道:“他们有复杂的组织机构,犹如国家政权系统,中央系统包括八卦台、九重台等,各个省市区设有对应的机构,圣地在西贡西北部的西宁省,所以西宁派以高台教的中心和总部自居。 他们有200多万信徒,有大约三万人的武装力量,他们参加过越盟,试图推翻殖民当局。同平川派武装一样,在越盟内部清洗时脱离了,现在既反对法国殖民统治,也反对越盟。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不仅卷入越南复杂的政治斗争,内部也存在派系分歧。郑明世武装就是从高台教内部独立出来的,有一万多兵力,在所有势力中人虽然不是最多,但战斗力应该是最强。” “说说这个自立门户的家伙。” “郑出生在南越农村,受过中学教育,恨透法国人。二战时日军为培植反法势力,在柬埔寨开设游击战训练营,招募了许多越南人,郑是其中之一,参加过日军攻击法国人的行动。 二战结束,法国重返越南,他加入高台教成为高台教军队的军官,甚至担任过总参谋长,组织指挥12个机动游击分队,多次发动对越盟和法军的突袭,把越盟和法军赶出高台教控制区。” 李为民刻意顿了顿,等他记录完才接着介绍道:“三年前,他离开高台教组织自己的武装力量,自称民族联合军,许多高台教民兵投入他旗下,他的父亲和四个兄弟也参加了他的军队。在与越盟的战斗中,他父亲和四个兄弟全部阵亡了。 由于其两线作战,比其它军阀势力承受更大的压力,在一次与越盟的战斗结束后,法军对他们发起攻击,郑迫于无奈,对指挥攻击他的法军司令官实施暗杀行动,并且获得成功,所以法国人非常恨他,发誓要杀他为自己的司令官报仇。” 平川派、高台教、郑明世、和好教、天主教民兵…… 介绍完南越的大小军阀势力,已是晚上八点多,早过了吃饭时间,亨利教授饥肠辘辘,对越南非常关注的费舍教授仍意犹未尽。 他略作权衡了一番,一脸认真地提议道:“亨利,我相信李是全美最了解越南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他加入研究署,担任我的助手。” 亨利教授想都没想边摇头笑道:“伙计,死了这条心吧。你刚才只问了越南的军阀势力,并不知道越南谁最有钱,谁掌控着那个鬼地方的经济。李的家族在越南商界拥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李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千万富翁。” “天啦,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看着他将信将疑的样子,李为民微笑着确认道:“虽然没亨利教授说得那么夸张,但我确实要继承家族生意,另外我们所属的越南中华理事会,也确实在经济上有一些影响力。” “你是中国人?” “确切地说应该是华裔,我在西贡出生,在西贡长大,我的家族在西贡已有近一个世纪历史。而我的许多朋友,包括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们在越南的历史更悠久,最远的能够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亨利教授似笑非笑地补充道:“美国独立才多少年,由于法国殖民当局混乱不堪的国籍制度,李和他的朋友们现在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越南人,而是生活在越南的第三国国民。” 想到吴廷琰在越南要影响力没影响力,要军队没军队,要钱没钱,费舍教授眼前一亮,不无兴奋地笑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经济实力。李,我真诚地邀请你担任政府研究署顾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等得就是这句话,李为民伸出右手,异常严肃地说:“教授,我非常荣幸地接受这一邀请。因为我、我的家族及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与您朋友琰先生的目标是一致的。要是没一个强有力的人,领导一个强有力的政府,那么我、我的家族及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不仅利益会严重受损,而且很可能会成为越盟的阶下囚,甚至会被迫害致死。” 共同的利益就能有共同的事业,费舍教授激动不已地问:“李,这么说你愿意支持琰先生?” 用得是“支持”,而不是“追随”。 李为民很满意这样的定位,毕竟吴廷琰现在很落魄,还没那个资格让人追随。更重要的是,法国殖民统治不得人心,吴廷琰未来的统治也好不到哪儿去,死心塌地追随只会死路一条。 “局势乱成那样,我想象不出还有谁比琰先生更适合去挽回局面。另外,他能不能临危受命完全取决于法国、保大皇帝和华盛顿,中华理事会的支持现阶段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帮助。” 哪里像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学生,哪里像一个商人,整个一政客。 李为民的表现让费舍教授很满意,紧盯着他双眼似笑非笑地问:“李,我想知道的是在这个问题上,你能否代表那个理事会?” 在西堤拉虎皮当大旗,在美国哪有不拉虎皮当大旗的道理。 李为民重重点了下头,煞有介事地确认道:“教授,事实上我就是代表理事会来的。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们中华理事会由祖籍来自中国不同地区的五个团体组成,80%以上的华裔企业和个人是这五个团体的当然会员,总人口超过一百万,占西贡市民的一半。” “太好了,琰先生现在就需要你们的支持!” 第十五章初见吴廷琰 在费舍教授看来,他的越南朋友现在不仅需要支持,更需要信心。 吴廷琰几年前去日本,被麦克阿瑟拒之门外,面都没见上;来美国,在他和枢机主教弗兰西斯-斯贝尔曼引荐下政要见得不少,然而态度一个比一个冷淡,似乎全世界都对那个来自越南的“矮胖子”不感兴趣。 到处碰壁,换作谁都会心灰意冷。 本校毕业生及其所代表的商界团体能在这个时候支持,对吴廷琰而言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为了让吴廷琰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好消息,他连夜给巴黎发去一封电报,声称李为民是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建校以来最杰出的亚裔学生。见解独到、富有同情心、极具正义感和使命感之类的词,在电文中用了十几个。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次来美国就是“烧冷灶”的。 李为民自然不会让他空口说白话,有老丈人的两万美元大红包,手头上宽裕,慷慨捐出管家里要的那五万,并在第二天一早委托费舍教授电汇至法国。 按照官方牌价,折合皮阿斯特175万,折合法郎2465万(旧法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和这笔“巨款”真让吴廷琰有些激动:一是离开越南这么久,竟然有人仍记得他,并且支持他的主张,甚至慷慨解囊;二是这份电报和这笔汇款所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经济实力雄厚的团体,至少能代表团体中的一部分人。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他回复了一封电报,歉意表示他现在不能离开巴黎,同时用大比篇幅重申他关于“第三种力量”的主张。 李为民对他的主张不感兴趣,只对他这个人感兴趣。 接到电报第四天,就在费舍教授安排下风尘仆仆赶到巴黎,在贝尔蒂耶大道一处简陋的老公寓里,见到了眼前这位后世历史中常跟美帝国主义联系在一起、被称之为“美帝在南越的走狗”,只有毁而没有誉的人物。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并非后世宣传中那副青面獠牙要吃人的样子,其实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矮胖子,非常儒雅。 他穿着白色双排扣西服,一头黑发梳得很整齐,脸很宽,看上去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他如修道院那位年轻神父所说的一样非常热情,一见面就主动伸出右手。 李为民紧握着他手,一脸歉意地用越语说:“琰先生,冒昧来访,让您久等了。” 吴廷琰饱读诗书,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只是不会说中文,竟笑容满面地欢迎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等一会儿是应该的。” “谢谢。”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转身付了下小费,打发走出租车司机,才提着行李一边跟他往公寓里走去,一边解释道:“琰先生,之所以来这里,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作为一个生在西贡,长在西贡的人,面对此危局,总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直至见到卫斯理先生,才知道您一直在为国家命运而奔走。” “李先生,你已经帮大忙了。” 吴廷琰推开房门,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直言不讳地说:“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经费。你汇来的那五万美元,我已经转汇回西贡,供家兄和家弟活动之用。” “您是说俶主教(吴廷琰二哥吴廷俶)、瑾先生(吴廷瑾)、瑈先生(吴廷瑈)和练先生(吴廷练)先生也在为此而奔走?” 吴廷琰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倍感意外地问:“李先生知道家兄家弟?” “令尊可老先生为官清廉、德高望重,家父不止一次提过。令兄魁先生父子在河内遇害,家父心痛不已。常和潮州帮的马国宣、吴寿南等先生说,若越盟大军南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抗战胜利后,胡志明在河内宣布独立,“解散”越南共c党,成立劳动党,与越南国民党等政治团体组建联合政府,打算委任吴廷琰的大哥、曾担任过省长的吴廷魁为越盟政府内政部长。 吴廷魁认为他们是换汤不换药,到头来还是要搞斯大林式的共c主义,拒绝加入越盟,最后和儿子一起在顺化被越盟活埋了。 吴廷琰被越盟抓住后曾当面质问过胡志明,胡志明说那是一个错误,当时国家很混乱,是没办法的事情。 提起这件事伤心事,想到自己九死一生逃出虎口,吴廷琰情绪一下子变的有些激动,紧攥着拳头说:“胡志明就是一个阴谋家和罪犯,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李为民低声道:“历史也不会原谅他。” “对,历史也不会原谅。” 吴廷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抬头笑道:“其实我认识马国宣先生,认识你父亲。” 李冠云确实认识他,但也仅仅是认识。毕竟西贡就那么大,有头有脸的人就那么多,抬头不见低头见,认识很正常。 尽管如此,李为民仍故作惊诧地问:“是吗?” “嗯,只是没深交。” “原来……原来……原来您认识家父,真是…真是天意弄人,转了大半个地球才有幸拜访您。琰先生,千万别再称呼我李先生了。您是长辈,称呼我为民,不能乱了辈分。” 称呼李先生太生分,跟他父亲年龄又差不多大,直呼其名反而更亲切。 吴廷琰虽然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同时也接受了儒家的熏陶,他父亲吴廷可更是担任过礼仪大臣,对辈分和礼数非常看重。 人家已经做了那么多,并且以晚辈自居,他非常高兴、非常欣慰,似笑非笑地问:“为民,那我就托大直呼其名了?” “当然,应该的。” “好,今后就叫你为民。” 吴廷琰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费舍教授在电报中提到中华理事会,为民,坦率地说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什么人都那么好忽悠的,费舍教授对西堤一无所知,有亨利教授作证,说什么他信什么。 吴廷琰则不然,他对西堤太了解,想骗他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李为民早有准备,像犯错的孩子一般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解释道:“琰先生,我就知道骗不了您,潮州帮、广府帮、客家帮、福建帮、海南帮什么时候团结过?别说五帮会馆不那么团结,就是各帮帮内也不团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是因为……” 在西贡常有人说,五个越南人不如一个“唐山佬”,但五个“唐山佬”凑一块反而不如一个越南人。指中国人不团结,跟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一群中国人是条虫的意思差不多。 吴廷琰经历过那么多事,一眼就看出电报内容有问题,并且猜出了一二。 人家之所以跟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政府研究署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增加他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分量,完全是为了证明他吴廷琰在越南有一定影响力。 看着李为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轻叹了一口气,诚恳真挚地说:“为民,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谢谢,非常感谢。” 来日方长,居功不能自傲,李为民急忙道:“琰先生,谢什么,您别怪我信口开河就行。另外我和我们潮州帮的许多青年,确实非常仰慕您,并且打心眼里希望您能回越南拯救危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是“航运大王”的儿子,他的朋友们在西堤的身份地位自然差不多哪儿去,如果能得到他们这些年轻一代华领支持,同样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 但西堤华人不同与其他团体,有些事情必须要说在前面,吴廷琰沉思了片刻,紧盯着他双眼问:“为民,你对西堤华人区的现状有什么看法?” 他是一个极其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并且非常固执。 想做的事迟早会做,连法国人将来都会被驱逐,在堤岸的华侨怎么可能再享受到法国人赋予的特权。 既然他迟早要做,不如顺着他心意。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不无尴尬地说:“税权即治权,在我看来现在这种由五帮会馆代征的方式是不合理的;更不用说司法权是国家主权的一部分,从法治和国家主权的角度上看,堤岸华人圈的矛盾、纠纷,应该由政府司法部门仲裁,而不应该由五帮会馆或哪个侨领说了算。” 到底是在美国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青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吴廷琰微微点了下,又问道:“还有吗?” “再就是稻米,南部稻米从收购、转运、加工一直到出口,几乎全掌握在华商手里,农民对华商意见很大。尽管这并非刻意垄断,只是华商在资本、运输和贸易上有一定优势,但长期以往不利于两个族群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正打算关掉我家米厂,不经营稻米加工出口业务。” 李为民顿了顿,接着道:“最后就是国籍,我生在西贡,长在西贡,喝西贡的水,吃湄公河三角洲的大米。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反正我一直认为我是具有中国血统的越南人。” 深明大义,真正的深明大义。 作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巨富,作为一个完全可以转移资产离开越南的人,能做那么多事情,能这么想,能这么认为,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吴廷琰感慨万千,禁不住问道:“为民,西堤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多吗?” “坦率地说不多,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大多人已养成习惯,认为现在的一切理所当然。其实就这些问题,我私下跟一些朋友探讨过,结果令人意外,许多朋友认为华人在越南生活赚钱,欠了本地人的人情,应该承担起一些责任。” 第十六章同样会赚钱 来了,自然要多住几天。 要利用未来越南共和国总统在野的最后一点时间,加深相互了解,建立至少能维持三五年的友谊。 公寓虽然不大,住两个人没任何问题。 李为民欣然接受吴廷琰邀请,大大方方住了下来,事实证明他并非不爱说话,只是由于语言不通在美国流亡期间没人和他说话。 一顿简单的晚饭过后,他说了许多,全是关于法国殖民统治、越盟和越南的其它政治势力。似乎想通过李为民给西堤华侨吃一颗定心丸,高度肯定华商对越南经济建设的贡献,并非常认真地表示他极为认同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观点。 话里言间,不仅能听出并且能够感受到,他对法国在越南的殖民统治有多么憎恨。如果他当政,财产能够被保护的绝不会包括法国人。 李为民无疑是全世界最好的听众,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提出一两句疑问,得到解释后流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丝毫不作伪。 说完政治,吴廷琰突然表现出“神棍”的一面,开始喋喋不休地布道。 在主里没有拒绝,只有接纳;没有攻击,只有包容;没有争分,只有合一;没有伤害,兄有扶持;没有咒诅,只有祝福;没有冷漠,只有温暖;没有绝望,只有盼望;没有仇敌,只有相爱;没有忧伤,只有笑脸;没有骄傲,只有谦卑…… 一副如果不接收洗礼誓不罢休的架势,把李为民搞得焦头烂额。 直到告诉他明年要同“造船大王”家千金结婚,打算去教堂举行婚礼,恳请他亲自主持时,吴廷琰才欣然答应,才意犹未尽地结束长谈。 第二天一早,他去见旅居在巴黎郊外一处庄园的保大皇帝。 末代皇帝,其实早退位了,日本投降、胡志明宣布独立时被忽悠退位的,现在的官方身份是越南国元首,搞得像阿道夫-希特勒。 不过相比大清王朝末代皇帝溥仪,他过得要潇洒、滋润得多。 尽管同样是傀儡,他却拥有一定自主权。可以娶他想娶的女人,并且一娶就是好几个。更重要的是他有钱,在国外有许多房产,可以过溥仪无法想象的纸醉金迷生活。 李为民对他不感兴趣,况且身份特殊,自然不会跟着去。于是租来一辆出租车,开始了“浪漫之都”一日、两日、三日……乃至十日游。 早出晚归,每天公寓里都会多出一堆花花绿绿的手提袋。 吴廷琰整个一苦修士,崇尚节俭,对李为民天天逛街、天天买回一堆女帽、女鞋和化妆品之类的东西真有些看不惯。 今天终于忍不住了,脱下外套不动声色地问:“为民,今天去哪儿了?” “上午去布隆尼亚尔宫(证券交易所,也叫证券宫)和经纪人公会转了转,挂牌上市的公司不多,主要是债券,而且交易量也不大。最不可思议的是,法国如此开放,交易所却那么保守,竟然规定女性不能进入。” “你对法国金融感兴趣?” “我对赚钱感兴趣。” 他从美国来时行李里就几件换洗衣服,其它全是关于股票的期刊和报纸。到巴黎来之后又买了一堆,只要是与经济有关的,看见什么买什么,对越南政局似乎变得漠不关心了。 巨大的反差让吴廷琰感觉很奇怪,忍不住问:“为民,你不关心奠边府战局,不关心越南局势?” 华侨连越南人都不是,哪有资格去关心。 他可是未来的独裁总统,他未来的部下又那么排外,在他当政期间关心的越多,只会倒霉得越快。 整个计划早仔细推敲过,李为民轻松无比地笑道:“琰先生,以前我关心着急是不知道,是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知道您在为国家奔走,有您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廷琰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脸苦笑着问:“把责任全推给别人?” 李为民坐直身体,振振有词地说:“琰先生,我没您想得那么自私,只是术业有专攻,我不擅长搞政治,更善于做生意、搞实业、搞投资。我生意要是做好了,就能给国家交税,就能给人民创造工作机会。条条大路通罗马,都是为国家做贡献,我们其实所做的没什么区别。” 不等吴廷琰开口,李为民接着道:“如果赚到钱,我还想做慈善,去帮助那些急需帮助的人。所以我的目标是成为世界首富,成为全世界最大的慈善家。” 眉飞色舞,吴廷琰彻底服了,指着墙角边他今天刚给未婚妻和妹妹买的礼物,摇头苦笑道:“可是我只看见你大手大脚花钱,没看见你赚钱?” “赚钱跟治国一样,急不来的。另外我要赚外国人的钱,赚越南人钱没意思,没挑战性,而且很容易被越盟当成黑心资本家。他们心狠手辣、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我可不想挨冷枪。” “你怕死?” “怕,怕得要死,所以才来找您。” 吴廷琰拍了拍他胳膊,轻叹道:“为民,恐怕全世界就你对我最有信心。” 李为民正准备开口给他打打气,门铃突然响了,拉开房门,赫然发现外面来了一群访客,有男有女。男士身着考究,彬彬有礼。女士花枝招展,香气扑鼻。 除了教会人士,几乎没法国人来拜访,吴廷琰似笑非笑地说:“应该是找你的?” 李为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微笑着问:“请问诸位是?” 生怕搞错地点,门边的男士掏出一张纸条再次确认了下门牌号,然后才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大纸袋,不无兴奋地自我介绍道:“很荣幸见到您,来自东方的朋友。皮埃尔-拉吉,可以称呼我皮埃尔。拉吉服装店记得吗,我是店主,您光顾过的,这是您在店里订做的女装。” 法国女人身材高大,塞纳河边时装店橱窗里的衣服,两个小丫头全嫌大。而且这个时代的女装,实在不符合李大少爷的审美观。更何况巴黎春天比西贡冷,冬装没撤,春装刚上,夏装想买都买不到,只能订做。 值得一提的是,重活前李为民是香港一家服装企业在越南工厂的主管。 虽然不是专业的,但见多了,甚至不止一次参加总部组织的业务培训。随手画画就是一张设计图,考虑到好不容易来一趟,下次不知道什么时有机会,一次“设计”了十几套,同时让店里找一个身高差不多的姑娘试穿,确保回去后未婚妻和妹妹能合身。 李为民反应过来,一脸不解地问:“拉吉先生,二十四套全部做好了?” 皮埃尔-拉吉回头看了一眼,不无尴尬地说:“非常抱歉,由于时间和人手关系,只做好四套。在找人试穿并作最后修整时,身后这几位光顾本店的女士,对如此新颖、时尚的款式非常心仪,极力要求订做同款夏装。 毫无疑问,您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设计师,能够在本店订做是对本店的信任,是拉吉服装店的荣幸。您知道的,一件新颖、时尚的服装对女士有多大吸引力,作为裁缝,我很难拒绝女士们的要求,只能冒昧登门,恳请您允许本店推出同款服饰。” 几件蓬蓬裙和几件略带复古风的a字裙而已,只是蓬蓬裙比起巴洛克风的繁杂,剪裁更立体,结构更简单,另外在颜色和花纹做了一点小心思,没想过竟然这么受欢迎。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是“时尚之都”巴黎,一款从来没出现过的设计,备受追捧并不令人意外。 未来的总统先生不是说我只会花钱不会赚钱吗? 李为民乐了,侧身笑道:“拉吉先生,作为一个为此付出大量心血的设计师,我不希望我的劳动不被尊重,恐怕只能跟这几位迷人的女士说抱歉了。” 竞争太激烈,没一个好的设计师,没几款杰出的设计,在巴黎服装界真没法立足。 皮埃尔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急忙道:“设计师先生,我们可以合作,您的设计会受到极大尊重,您能获得应有的收益,您甚至能够因此而一举成名!” “合作?” “是的,我真诚地希望您能够考虑考虑。” 李为民故作权衡了一番,让开身体道:“好吧,进来谈谈。” “谢谢。” 真没想到他还是个“才华横溢”的设计师,吴廷琰真有些刮目相看,坐在一边笑而不语。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李为民并没有管人家要多少设计费,而是饶有兴趣地问:“拉吉先生,您有几间店,在其它国家有没有?” “三间,全在巴黎,不过在其它国家有许多合作伙伴。” “您的服装店有多少年历史?” “我们家族历史悠久,我祖父的祖父曾为王室服务过,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御用裁缝。” 吹吧,鬼知道你祖父的祖父是做什么的。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拉吉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扩大经营规模,把拉吉服装店开遍欧洲,开到美国?” 皮埃尔-拉吉愣住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悻悻地说:“先生,我们的服装全手工制作,如果扩大规模,开很多店面,我想找不到那么多技艺精湛的裁缝。” “完全可以多品牌经营,有工业化规模生产的,有纯手工订做的,满足各类人群的需求。” “我认为这需要一大笔投资。” “你没有?” “先生,我……我确实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钱,但我可以把它作为奋斗目标,作为拉吉服装店的发展方向。” 李为民拍了拍手,哈哈大笑道:“拉吉先生,您是我所见过的最有上进心的法兰西人,你没钱我有。不仅仅有钱,还有无与伦比的设计。如果能够合作,我相信拉吉能够成为全世界最具影响力的服装品牌。” 皮埃尔-拉吉懵了,将信将疑地问:“先生,您愿意合作,愿意投资?” “当然。” 李为民笑了笑,信心十足地说:“资金不是问题,设计更不是问题,现在所需要的是找一个律师,成立一家股份公司,确定我们双方所占股份及权利义务。另外需要采购一批缝纫设备,招募和培训一批经营管理人才,在德国、英国、美国开几家分公司,同时在越南建一间工厂。”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李为民补充道:“拉吉先生,未来的跨国服装公司恐怕要由您来打理,因为我在全球有很多生意,甚至包括一家银行。” …… 天上掉下块馅儿饼,皮埃尔晕晕乎乎,不知道怎么答应的,只知道明天上午同律师一起来签约。 送走未来的合作伙伴,李为民不无得意地笑道:“琰先生,我想未来的一年内,我又能给西贡市民提供至少一千个就业岗位。” 生产自有品牌服饰,同时给巴黎和美国其它服装经营商代工,如果政局稳定,如果一切顺利,他真能开一间全越南最大的服装厂。 吴廷琰彻底服了,不无感慨地叹道:“虎父无犬子,为民,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第十七章钱不是问题 下午三点,司机兼保镖阿成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跑上二楼。 李冠云拿起笔,按照事先约定的规律,在电文上每隔几个字标注一下,最后连成一份真正的电文。内容令人鼓舞,他嘴角边勾起一丝不经意的笑意,略作沉思了片刻,放下电文让阿成去隔壁请刘敬晖。 李家米厂真要关,只是原因并非李为民和吴廷琰说得那样越南人对华商控制稻米产业链有意见。 越盟主力在北部与法军死磕,南部一样有许多游击队,他们打土豪、分田地,拆铁轨、挖公路,把水稻一年三熟的湄公河三角洲搞得鸡犬不宁。 高台教、和好教、郑明世等大小军阀又纷纷割据,在各自地盘征粮收税,时不时擦枪走火,大打一场,现在下乡收购粮食不仅不一定能收到,而且具有很大风险。毕竟李家米厂不是那些小粮商,要么不收,收就是数以百吨计。 这些天忙着米厂结清往来账目,忙着安置给李家干了几十年的老伙计,刘敬晖根本顾不上打听大少爷在国外的进展,一进门便急切地问:“冠云,为民有信了?” “有信了。” 李冠云关上房门,不无兴奋地介绍道:“保大想让吴廷琰回来出任总理,归纳起来原因有好几个,一是有他弟弟吴廷练举荐,二是他曾干过几天内政大臣,三是他在做官期间以廉洁奉公著称,三是他坚决反g,这一点深得保大赏识。四是吴廷琰忍耐力很强,或许能够顶住压力,最后是吴廷琰有可能得到美国支持。” 以前想赚钱,要抱法国人抬腿。法国人现在快呆不住了,自然要另找出路。 一步先,步步先。 刘敬晖能够想象到如果吴廷琰上台,并能够顺利掌权,李家生意今后能够受到多大照顾。他越想越兴奋,不禁笑道:“看来为民这一注压对了。” “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李冠云喝了一小口茶,看着电报不缓不慢地说:“现在的越南就是一个烂摊子,总理不是什么肥缺,前面几任一个都没能干下去。为民说吴廷琰没答应,正在跟保大讨价还价,要保大放权,同时在等美国的消息。 想想也是,法国人都对付不了越盟,都拿那些大小军阀没辙。他吴廷琰要钱没钱,要兵没兵,要影响力没影响力,回来有什么用?” “那美国人会支持他吗?” “为民说**不离十,现在就等法国人撑不下去,毕竟美国和法国是盟友,他们要在欧洲一起对付苏俄,不能因为越南问题撕破脸。” 李冠云流露出一副有子万事足的神情,又补充道:“另外为民在美国谋了个差使,密西根大学政府研究署顾问,等美国和法国达成协议,就会同大学的教授们一起以美国国际开发署官员身份回来。” 刘敬晖做生意有一套,对政治不是很在行,何况这是两个西方大国之间的事。想了想之后突然道:“俗话说忠臣不事二主,为民跟吴廷琰已经拉上关系,再跟美国人走一块不太好吧?” “死脑筋,吴廷琰现在靠什么,就靠美国人。要是美国总统不点头不支持,他肯定不会回来。他现在最需要跟美国人搞好关系,为民在密西根上的大学,会说英语,正好可以帮他联络,哪会有什么其它想法。” “确实是这个道理。” 刘敬晖沉思了片刻,接着问:“冠云,为民在那边打开了局面,我们这边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李冠云考虑了近半个月,直到今天才下定决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说:“敬晖,这世道变化太快,我感觉我有些跟不上时代。生意迟早要交给他,在这个多事之秋,晚交不如早交。我打算等他回来后,就把航运之外的所有生意全交给他和家昌。” 航运是李家的根本,只要航运业务不出问题,李家就不会受多大影响。 刘敬晖点点头,一口同意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眼界宽、胆子大、脑子活,我们确实跟不上,早交确实比晚交好。” “这么说定了,回头准备准备。” 吴冠云笑了笑,接着道:“你上次不是打听到吴廷瑾和吴廷琰在西贡吗,我们不用出面,让青青和莉君代表为民去拜访,省得帮里帮外的老朋友说我们吃独食。” “孩子们的交情,孩子们去,嗯,这个主意好。” …………………… 与此同时,李为民正在给吴廷琰解释为什么要跟“垃圾”服装店老板合作,要给“垃圾”先生股份。 “您对法国比我了解,非常清楚法国时装在国际上是首屈一指的,所以贴上法国牌会比较好卖。而这家‘垃圾’服装店呢,我订做衣服时无意中考察过,确实有些历史,在巴黎时装界口碑比较好,这就增加了我们品牌的含金量。” 难怪他最后走上独裁之路呢,脑子里根本没合作这个概念,就知道吃独食。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再就是技术,裁缝也是一门技术。有他在,我不用为服装生产,为生产出来的服装质量担心。不用为如何把一群从未见过缝纫机的村姑,变成服装厂女工而烦恼。 更重要的是,我时间非常宝贵,跟琰先生您一样宝贵。与其因为一点股份把时间浪费在一家赚钱很慢,并且利润很薄的服装厂上,不如让‘垃圾’占点便宜,去做我更擅长的事,去赚更多钱。” 吴廷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不无好奇地问:“你学的是金融,怎么会设计服装的,难道在大学时也学过?” “没有,这是天赋。” 李为民摇摇头,大言不惭地笑道:“琰先生,其实我非常爱好艺术,从小就想成为一名毕加索那样的大画家,或者肖邦那样的钢琴家。可您知道的,李家这一辈儿就我一个男丁,要是去搞艺术,我爸肯定会活活气死。” 这么多天朝夕相处,吴廷琰俨然以长辈自居,笑骂道:“子承父业有什么不好,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所以我中学时就改邪归正,开始一门心思学做生意,立志光大门楣,把生意做到全世界。” “有志气,我支持你。” “琰先生,其实您如果能够回去挽救局面,扫平军阀、抵御住越盟,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毕竟只有安居才能乐业。” 这番话显然说到他心坎里去了,竟仰头长叹道:“是啊,人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他们安居乐业。” 李为民对自己有一个明确的定位,坚决不跟他谈政治,只谈经济,立即回到上一个话题:“琰先生,说到支持,我对发展工业真有一点浅见。” “说来听听。” 吴廷琰出生于典型的耕读家族,对农村、农业、农民非常了解,对工业、对经济真不是很精通,饶有兴致的看著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比如我正在筹建的服装厂,别看就是一个招女裁缝做衣服的大作坊,其实是一个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大事业。首先需要电力,没电只能用脚踏缝纫机,做出来的衣服质量既不好,做起来效率也不高。并且没有电灯照明,只能在白天干,安排不了夜班,又进一步影响到效率。” 李为民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下“发电厂”两个字,如数家珍地接着道:“二是厂房不能离港口太运,不然会增加运输成本。而码头附近寸土寸金,想盖一间这么大厂显然不太好找地方,这就涉及到交通,就意味着要修建一条公路。 如果把建发电和公路的投资,全部由服装厂来承担,那我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赚回本钱?要是由政府来承担,专门为我一家服务,那无疑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况且政府现在估计很难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考虑得很周全,继续说。”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向南非学习,划出一片土地,作为工业区,由一家有实力的管理公司经营。他负责水、电、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从厂地和厂房的出让或出租中获益。当然,像这种投资大、见效慢的生意,政府要大力扶持,要减税甚至免税。”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为民接着道:“工业区里有了我一家服装厂,就会有第二家、第三家,就会有生产布料、纽扣、拉链和提供包装的配套企业,这么一来就会形成一条产业链,就能解决上万人就业,就能惠及几万个家庭,影响到几万甚至十几万人。 如果像这样的工业区有十几二十个,就能惠及到上百万人。如果个个手里有钱,家家衣食无忧,大家全过上好日子,谁还会信越盟那一套?” 吴廷琰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越南是一个农业国家,想一下子发展工业谈何容易。 他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为民,这确实很美好,做起来却很难。就你说得那个管理工业区的公司,估计全西贡就你家有实力投资。” 美国经济现在是低通胀、高增长,进入了价值投资的新时代,接下来十几年,会有一波史无前例的大牛市。 前世为了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巴菲特传》不知道看过多少遍,重活到这个黄金时代,有先知先觉的优势,美国股市、日本股市、欧洲债券市场,就是一个个提款机。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人,有足够人才能有所作为。 而有工业区就有一定自主权,就能安置从北越逃过来的华人难民。把他们安置好、组织好、照顾好,十几年时间就能生出一代人。 李为民万里迢迢跑过来,为的就是这个,意气风发地说道:“琰先生,西堤有钱人很多,不光我们李家,关键在于引导,让他们把钱投资到应该投资的地方,别净想着买地盖房或移民去美国、去香港、去东南亚其它国家。” 用华侨的资金发展越南工业,解决越南人就业,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要是真能让他们搞实业,不再像现在这样主要集中在商业上,那利益就能死死捆绑在一起,想走都走不了。 吴廷琰越想越有道理,不禁笑道:“为民,如果我能回去,这些想法我肯定会支持。不过这些事情,恐怕只有你能做。毕竟他们信你父亲、信你岳父,多过于信政府。” ……………………………… ps:在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下,上周虽然没网站推荐,我们仍能冲到历史分类签约作者新书榜第二位,太给了,绝对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 现在我们有近千收藏,近千书友,底子比刚上传时厚多了,恳请各位兄弟姐妹继续支持。有时间点击点击,有推荐票往死里砸,忘了收藏的收藏一下,看能否冲上第一,能否打动编辑,尽快签约。 从《超级警监》到现在的《越南1954》,感觉像是后娘养的,要什么没什么,仅有你们的支持,全靠各位,拜托各位了! 第十八章共患难、同进退 吴廷琰的鳏夫生活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秘,更不是那么单调、乏味。 他其实挺幽默,偶尔会开一两个玩笑;他喜欢阅读,不仅看宗教书籍,哲学和名著也看,其中甚至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或许是想知己知彼,从共c党的书里找到对付共d党的办法。 他爱好摄影,并且技术不错。 闲暇时,总是背上他唯一的奢侈品照相机,叫李为民一起出去散步,然后帮他拍照。回到公寓自己用药水冲洗,当看到一张张照片在药水中显现出来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脸笑容,像做成了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 随着越南局势不断恶化,他去保大庄园的次数和收到的信件越来越多。 从早忙到晚,常常为了回复来自美国和西贡的电报或信件,一直工作到深夜,连饭都顾不上吃。生活没有规律,烟瘾越来越大,几乎烟不离手。嘴里苦吃什么都没味道,以至于口味变得越来越重,饭菜要多放盐,咸得李为民不敢动刀叉。 他英语不好,李为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参照英法词典,一字一句艰难地阅读或回复来自美国的信件,不知不觉成了他的翻译兼助手。 “战斗最后几天,雨季气候恶劣到极点,乌云压顶,大雨倾盆。情况日趋严重,但法国空军仍继续空投物资,5月5日,共空投196吨。由于法军阵地不断收缩,越来越小,大量物资落入越盟手中,他们很快穿起法式军服或头戴美式钢盔,向法军发起新一轮进攻。” 法国媒体关于奠边府战局的报道不是很客观,为更客观的了解局势,美国天主教会的朋友每天给寄一个航空邮包,全是刊有印支新闻和华盛顿政治风向的报纸,有时多达几十份。 李为民当仁不让的当起翻译,捧着报纸低声念道:“5月6日,法军被迫一寸一寸地放弃于盖特和克洛迪娜据点的阵地。双方进行的凶猛肉搏战,简直像回到了野蛮时代。一个越盟士兵倒下,另一个越盟士兵带着以身殉职的狂热又冲上来,法军弹尽粮绝,防御圈越缩越小。 5月7晨,又一群越军士兵攻上来,最后一个据点终于崩溃。当日下午,奠边府法军防线开始土崩瓦解,只有一些孤立的阵地在进行零星战斗。为避免又一个无谓的血腥战斗之夜,法军指挥官卡斯特里于下午5时3分宣布停止战斗……” 持续几个月的奠边府战役,以法军全军覆没而告终,爱丽舍宫(法国总统官邸)降下半旗,在西方世界造成韩战停火以来最大的轰动。 法军一败涂地,只要是越南人都会为此而振奋。然而,越盟暴露出来的实力,又让人忧心忡忡。 吴廷琰又点上一根烟,面无表情地说:“还有吗?” “有。” 李为民翻出另一张报纸,坐下道:“有消息说越盟所取得的胜利,与中国的支持是密不可分的。他们在北越有一个庞大的军事顾问团,他们派技术兵种指导甚至参与了奠边府炮战,在整个战役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意料之中的事。” 吴廷琰微微点了下头,紧盯着墙上的挂钟不再吭声。 他在等消息,等美国朋友的消息,而他的美国朋友弗兰西斯-斯贝尔曼枢机主教和卫斯理-费舍教授,也正在距白宫不远的一家酒店房间里,等正在白宫做最后努力的曼斯菲尔德参议员的消息。 法军在奠边府战败,斯贝尔曼主教幸灾乐祸,在他看来越南朋友在华盛顿的身价,会因此而水涨船高。 只是之前的努力没显著成效,官僚和军方对吴廷琰评价并不高,存在太多变数,心里七上八下真没底,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渐渐变得有些焦躁。 他暗暗祈祷了一下,突然抬头问:“教授,琰先生有没有与保大皇帝达成共识?” 费舍教授摇了摇头:“主教大人,我们共同的朋友不能容忍军事指挥权仍留在斗志低沉的法国人手里,而那位陛下似乎不太愿意放弃军事指挥权,尽管他从未真正拥有过。” 斯贝尔曼主教与吴廷琰的二哥吴廷俶是神学院同学,在美国又有着一定政治影响力,是吴廷琰最有力的支持者。 他暗骂了一句那个贪权的退位皇帝,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二人急忙起身,参议员摆了摆手,不无兴奋地笑道:“主教大人,教授,尽管与所期望的有一定差距,但必须承认我们之前的努力没白费,总算赢得一个不错的结果。” 斯贝尔曼主教欣喜若狂地问:“总统先生同意了?” “同意了,值得一提的是,国务卿先生发挥了很大作用。” “有不同意见?” “不仅有,而且非常多,阻力非常大。” 参议员把外套往椅子上一扔,绘声绘色地介绍道:“驻法大使提供了一份报告,声称由琰先生是一个‘瑜伽信徒式的神秘主义者’,声称由他执掌政权荒唐可笑;国务院驻西贡代在上任前曾与琰先生接触过,他的评价堪称鄙视,声称琰先生唯一的策略是要求合众国给予各种援助,唯一的情感是盲目仇恨法国人,认为琰先生应付不了越南极为困难和危险的形势。” 有人支持就会有人反对,费舍教授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追问道:“除此之外呢?” “查尔斯-威尔逊(国防部长)断言,越南形势全无希望,合众国不应该掺和进去; 他提交了一份军方的情报,认为越南军队意志消沉,西贡军政混乱,派争无休无止。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可能建立一个强大而稳定的政府,认为共c党迟早会控制整个越南。 “然后呢?” 参议员笑了笑,兴高采烈地说:“国务卿先生并没有反驳这些观点,而是说共d党集团认为他们代表着世界未来发展方向,他们狂热地推广这一理念。在东南亚,我们必须在我们这边找到一个必须认可我们的自由生活方式,认可我们的生活方式才代表未来潮流的领袖,并且他要同共c党一样坚强。” 主教大人乐了,不禁笑道:“毫无疑问,他们找不到比琰先生更合算的人选。” “所以总统先生最终有条件采纳了我们的建议,他认为抵抗共c党集团扩张必须依赖本土的民族主义领袖,因为印度支那的民族主义运动正在兴起,而欧洲殖民主义正在衰落。他认为应该敦促越南所有反g力量与琰先生充分合作,以便有力地对抗越盟,建立一个强大而自由的越南。” “有条件?” “确切地说是法国人的条件,他们非常清楚琰先生回西贡领导新政府对法国意味着什么。在国务卿先生的斡旋下,他们口头同意支持琰先生,但这一支持具有试验性质,如果琰先生不能在‘合理时间’内奏效,那么将选择另一个替代者。” 很显然,国务院、五角大楼和国会山的一些实权派估计也持同样观点。不管怎么说,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国会众议院全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吴廷琰想真正获得支持,还得靠他自己干出点样子。 接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上午8点,曼斯菲尔德参议员在电文中委婉地转述了艾森豪威尔的口信,他一方面许诺提供援助,一方面表示美国的这一援助取决于吴廷琰实行改良、赢得民心的意愿。 吴廷琰有些失落,拿着电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笑道:“有总比没有好,为民,我想我们应该回去了。” “太好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历史没因为自己的重活而改变,李为民从未像此刻这么高兴过,紧握着他手提议道:“琰先生,您要去见元首,或许他还有很多事要商谈,您这几天肯定走不了。要不我先走,先回去准备准备。” 美国虽然表示支持,但态度并不明朗,更谈不上坚决。 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一个既熟悉越南又了解美国的人,先回西贡同美国外交官打交道。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能不能真正获得支持,能否获得稳定局势所需的各种援助,他们的态度很重要。 西贡那么乱,一个喜欢做生意赚大钱的人,不仅一而再再而三提供帮助,甚至愿意回去为他奔走。 吴廷琰显然被感动了,拍了拍他手,一脸诚恳真挚地说:“为民,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在我心目中你就是具有中国血统的越南人。” 越南人可以和华侨做生意、做朋友,但极少会把华侨当自己人,李为民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做了个鬼脸:“琰先生,那您回去后就让人给我换本护照。” 有钱的华侨贿赂法国人,申请法国护照;普通华侨走台湾驻西贡官员的关系,申请中华民国护照;没钱的华侨宁可当黑户,也不会去申请越南护照。 李为民看似在开玩笑,事实上却是在表示要与他共患难、同进退的决心。 吴廷琰非常感动,用哽咽的声音心照不宣地说:“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父亲没意见。” ………………………………… ps:点击、收藏、推荐、评价、打赏,大戏即将开场,急需各种支持!! 第十九章急流勇退 交班是一件大事,按照李家一个多世纪的传统,接掌家业的子孙必须是长房长支,并且必须已成亲。 换言之,只有成家才能立业,才有把家业一代代传下去的责任心。 再就是接掌家业的子孙必须在场,有那么点平稳交接的意思,以免兄弟不睦,为争家产把偌大的家业搞得支离破碎。这也是出于生意上的考虑,因为交接时会请有身份的长辈、同乡及亲朋好友观礼,可以借此机会拓展接班人的人脉。 如果现任当家人出现意外,则由刘家在主事们的监督下暂管生意,直到当家人生前指定或中意的接班人能够胜任为止。 太平年景,这么传承有一定合理性。然而正值多事之秋,必须与时俱进。 考虑到西贡局势动荡,几乎天天有人放冷枪。儿子又在吴廷琰身上压了重注,要同吴廷琰一起对付那些大小军阀,甚至在美国谋了个差使,如果再像之前一样交班,全家老小尤其儿子的安全真得不到保证。毕竟包括越盟在内的越南大小势力,几乎没人欢迎吴廷琰回来。 李冠云与刘敬晖沟通完之后,二人就开始为今天的交班仪式做准备。 上午九点,接到请柬的几十位潮州帮富商和长辈,纷纷赶到借富庙(义安会馆),广府帮、客家帮、福建帮和海南帮的贵客也陆续而至,马国宣先生正代表潮州帮热情接待。 今天是李家的大日子,不管有多少疑问现在都不能问。 众人简单寒暄了一下,非常有默契地站到观礼位置。只见关二爷神龛前摆满琳琅满目的瓜果、红乳猪和清蒸鱼等贡品,李冠云、刘敬晖和王伯等几位主事,全穿着崭新的衣服,带着刘家昌等一众小辈肃立在神龛前。 “吉时到!” 随着庙祝一声高喊,李冠云举起点燃的香,抑扬顿挫地开始禀神:“关帝在上,今有弟子李冠云诚心拜祭,请保佑我李家子孙,身体康健、平平安安;请保佑我李家生意,红红火火、财源广进;请保佑我鹤山子弟,团结一心、忠诚有义……” 刘敬晖父子是客家人,客家人拜孔子,讲究“天、地、君、亲、师”,自然不用带上他们。 今天拜的是关二爷,讲究“忠、义、仁、勇、智”。说白了是要求王伯等四位主事的杰出晚辈,将来好好辅佐李为民。 他禀完神,上完香,王伯的二儿子王康复、堂侄王晋鹏接过庙祝递上的香,向关二爷赌咒发誓一定不负众望,一定会做到忠诚有义、忠义两全。 小辈们挨个上完香,拿起筷子象征性吃了几口贡品,意为“纳福”。 整个仪式庄重而简短,李冠云转身作揖道谢,马国宣等宾客纷纷上前祝贺,并勉励刘家昌、王康复、王晋鹏、顾平春、顾采莲、李吉敏等被正式委以重任,今后将独当一面的年轻人。 仪式结束,刘家昌带新一届“李家常委”回去开“常委会”。李冠云、刘敬晖和王伯等“老常委”则邀请各位宾客来到中华酒楼,请老前辈、老朋友吃他们的荣休饭。 “冠云兄,接到请柬我真不信,你这也搞得太突然了!” “为民没成亲,甚至都没回来,太儿戏,太儿戏了。” 连“造船大王”吴达远都感觉不可思议,紧盯着他双眼问:“亲家,你比我小四岁,身体好得很。敬晖也才五十,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马国宣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啊,你们到底怎么想的?” 李冠云起身又作了一圈揖,端起杯子笑道:“不怕各位长辈、同乡、朋友笑话,冠云虽尚未知天命,但深感身体尤其精神大不如以前,敬晖亦有同感。我俩一合计,决定晚退不如早退,把生意交给孩子们,好好歇歇,好好颐养天年。” 一位老乡将信将疑地问:“你真放心?” “元思兄,实不相瞒,做这个决定时真有些不放心,不过想想就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得了一时能管得了一世?再说富不过三代,家业到我手上已是第四代,人不能太贪心,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那……那你今后就真不管了?” “不管了。” 生怕他们不信,李冠云放下杯子,一脸认真地说:“我全想好了,过几天,就带贱内和丫头去法国。在那边置办个庄园,种种葡萄、酿酿酒,过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法国那边有许多朋友,有法国人,有移民过去的华侨,去法国倒不会很闷。见他已下定决心,马国宣禁不住问道:“敬晖呢,敬晖也去吗?” “马先生,我同冠云想法不一样,我希望能够叶落归根。老家现在是回不去了,不过可以去香港,至少离老家近点。” “我去槟城(马来的一个州,华人很多)。” 不等他开口,王伯就嘿嘿笑道:“马先生,您知道的,我家老三在那边娶了房媳妇,安了个家。孙子快三岁了,我和我家那口子都没见过,不去看看不放心。” 一个去法国,一个去香港,一个去新加坡,一个去马尼拉,还有一个去雅加达,说退就退,说走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像是铁了心不闻不问。 西贡危机四伏、云谲波诡。 老老实实做生意都有风险,更不用说儿子要跟吴廷琰一起干。留在西堤,只会让他分心,不如走远点好。 况且这个走也是有门道的,自己有许多法国朋友,其中不乏达官显贵,去法国或许能够帮到儿子。 至于刘敬晖去香港,其实是去掌管航运公司生意。另外几位老伙计也一样,因为李家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分散风险、分散投资的习惯,在槟城、新加坡、雅加达和马尼拉都有产业,只是财不露白,外人不知道。 马国宣不明所以,彻底服了。 吴达远则愁眉苦脸地问:“亲家,你和亲家母这一走,为民和莉君的婚事怎么办?” 李冠云哈哈大笑道:“达远兄,孩子们的婚事你尽管放心,到时候我们肯定提前回来。等着抱孙子呢,我比你更急!” 他们谈笑风生,有几位老板却食不甘味,因为接下来要跟年轻人打交道,谁也不知道他儿子会不会撤资或转让股份。 ………………………………… ps:码字不停,求票不止,再次厚颜求各位兄弟姐妹支持。 点击、收藏、推荐票、评价票、打赏、书评,特别是建议,有什么要什么,你们的鼓励与支持,就是牧闲坚持下去的动力,拜托了! 第二十章归来! 越南形势太复杂,外部受两大阵营对抗影响,本身正在进行殖民与反殖民斗争,内部又山头林立、派争不休。 历史上吴廷琰能在美国对越政策摇摆不定,在其上任初期几次险些被换的情况下,能够从法国人和保大手里抢回军权、平定大小军阀、建立越南共和国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局势如此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切顺其自然,吴廷琰在历史的巨大惯性驱使和个人不懈努力下,还能控制住局势、干两任总统,有惊无险活**年。 如果自以为有先知先觉的优势,跟在他后面瞎掺和,天知道会产生多大的蝴蝶效应,天知道历史会不会走上岔路。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何况南越华侨不仅少,不仅胆小怕事,而且华侨区内部并不团结。有根深蒂固的帮派之见,有生意场上的冤家对头,有些人甚至卷入进残酷的意识形态斗争。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可这种事确实存在,不管国民党特务对付共c党,还是在越盟领导下的华侨共c党对付华侨中的国民党,动起手来你死我活,往往比法越当局还要狠。 要团结西堤华人区内能够团结到的力量,要想方设法增加华人在南越人口中的比例,要让吴廷琰政府不起疑心地拓展华人生存空间,要不露声色地尽一切可能为华人争取到一点自主权。 这需要精力,更需要时间。 枪打出头鸟,在这个极其敏感的关键时刻,韬光养晦比兴风作浪好,所以先回来并非帮吴廷琰奔走,而是未雨绸缪地避开那些谁也不服谁的军阀,以及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的越盟间谍。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人大腿依然要抱,否则接下来的计划很难实施。 正因为如此,李为民先赶到美国,同几经权衡之后欣然接受邀请,即将赶赴香港出任东亚银行总裁的亨利教授见了一下面。并与费舍教授就吴廷琰出任总理后所面临的一系列迫在眉睫的问题交换完意见,才和另外一位叫桑德森的教授以msu(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的简称)代表身份回越南。 这是一架政府包机,乘客中有美国国际开发署(usom)官员,有美国特别技术与经济使团(stem)官员,他们受国务院委派去战区调查难民问题,及考察越南的经济发展情况。 事实上usom的第一批官员,早在今年1月25日就赶到了越南,他们是第三批。正跟一位记者谈笑风生的阿克雷先生,将替换之前的领队出任团长。 同机的stem官员是第二批,据说他们见完大使后就要去河内和海防等北部城市。 后面那几排神职人员才是吴廷琰真正的支持者,他们分别来自美国天主教福利会(ncwc)、美国天主教战争救援协会(crs)和美国天主教慈善协会,全是志愿者,由受主教大人委托的哈内特神父带队。 最后排坐着两个军官,一个陆军中校和一个海军上校,他们隶属于刚组建的美国驻越南军事顾问团(maag)。 再就是一点都不安生,从上飞机到现在一直跑来跑去、问个不停的媒体记者。 有《纽约时报》的迪尔曼,有为《时代》和《生活周刊》撰稿的麦克林,有赫赫有名连阿克雷团长都以礼相待的普利策奖得主、《纽约先驱论坛报》资深记者希金斯。 相比之下,《鼓吹者报》和《天主教先驱公民报》的记者则显得比较安静。他们是宗教人士,一切以哈内特神父马首是瞻,刚才用餐时甚至非常虔诚地进行了一番祷告。 作为机舱里唯一的黄面孔,并且来自越南对情况非常了解,李为民无疑是所有人最想聊天的对象。 县官不如现管,这些官员级别虽然不高,但他们下飞机之后的地位却一点都不低,而且在援助资金使用和物资分配上拥有很大自主权。 李家有钱,但养活不了几万乃至几十万人。 自己能赚钱,可赚钱需要时间。 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打他们主意,李为民很乐意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一脸凝重地说:“关于越盟在北部地区进行的土地改革,太原省大慈县一个名叫阮氏南的妇女最具代表性。” “一个女人?” “是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她是一个地主家庭的主妇,非常开明,乐于助人,深受爱国主义运动影响,对积极抗法的越盟非常同情。她给予越盟大力支援,捐献出金钱、衣物和食品。当越盟在号召人民捐献黄金支持抗法战争时,她一次性拿出数百两。” “真是一个伟大的东方女性。” “这一点毫无疑问,事实上她所做的不仅仅只有这些,在越盟最困难的时期,她家成为越盟领袖和干部战士的庇护所,包括长征、范文同、武元甲、阮志清、黎德寿在内的许多越盟领导人,都曾受过她庇护或帮助。” 一个记者脱口而出道:“我听说过武元甲,指挥军队攻占奠边府的那个共c党将领。” stem的一个官员补充道:“黎德寿正在日内瓦谈判,毫无疑问的高层。” 李为民脸色一正,紧盯着他双眼沉痛地说:“就这么一个给越盟提供过帮助的女人,居然在土地改革时第一个被杀了。她被抛出来作为必须被清算的地主代表,通过枪毙她这个女人来发起土地改革运动。 她对越盟暴力革命和民族独立的贡献被用阴谋论来解释,被说成是’用虚伪的表现使得她能够混入革命队伍,对革命从内部进行破坏’。值得一提的是,她的两个儿子也参加了抗法斗争,其中一个是越盟军队中的团级干部,另一个据说正在中国学习。” “我的上帝,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太残忍了!” “暴行,无可争议的暴行,他们全应该被送上法庭,全应该以反人类罪起诉。” …… 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李为民继续道:“先生们,这只是冰山一角,事实上这样的悲剧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在北部地区,也就是他们所谓的解放区,他们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惩办反动和恶霸地主’运动,规定必须处决一定数量的反动和恶霸地主。 据从那里逃到南部的幸存者透露,他们是在按总人口千分之一的比例处决,并且手段极其残忍。能被枪决已经是很幸运的,至少没多大痛苦。有许多人被刺死,被拷打致死,甚至被活埋。” 哈内特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忧心忡忡地说:“吴廷琰总理的哥哥及侄子就是被越盟活埋的,而那里生活着上百万天主教徒,只要有哪怕一点怜悯之心的人,都会为他们的处境担忧。” 阿克雷团长接过话茬,面无表情地说:“在苏联,取缔东正教是列宁的遗愿,斯大林在1930年就完成了对教会系统的摧毁,圣经被列为**,至少10万名神父被处决。在中国,他们大规模逼迫信徒放弃信仰,并切断天主教徒与教廷的联系,神父担忧非常有道理,这种悲剧确有可能发生。” “上帝保佑,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 美国佬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使命感,陆军中校蓦地起身道:“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并且我们正在为此而努力。” 第二十一章归来(2) 奠边府之战以越盟胜利而告终,结果证明交战双方之前的估计都没错:越盟付出至少两万条人命,比法军开的代价多出五千,而据守在奠边府的法军也正如武元甲说得那样“非死即降”。 大战结束,谈判开始,但这并不意味着战争已结束。 为了给正在日内瓦进行的谈判赢得更多筹码,武元甲挟大胜之威挥师东进,派兵占领了河内至海防公路以南的一片地区,形成一个国中之国,大有席卷红河三角洲腹地之势。 法军则更换指挥官,由伊利少将接替纳瓦尔担任总司令,为确保海运兵员和物资畅通,正发动一些小规模的非决定性战斗来攻打越盟阵地。 新山一机场戒备森严,往河内空运物资和接伤员的飞机不断起降,不管雨下多大、能见度有多低。 或许机长飞行技术没法国空军飞行员精湛,或许对新山一机场的环境不是很熟悉,着陆时遇到一点小-麻-烦。俯冲下来时剧烈颠簸,包括李为民在内的许多乘客居然被抛出座位。等到走出机舱才发现飞机已经滑出了跑道,并且一只轮胎在着陆时爆炸了。 太危险! 幸好是螺旋桨的,要是喷气式客机天知道会不会机毁人亡。李为民暗暗发誓,等有了钱一定要买架私人飞机,同时招募全世界最好的飞行和维护人员。 “孩子,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去圣母大教堂,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停机坪上有十几辆车,其中两辆涂有十字架的白色客车最为显眼,几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神父和两位戴着头巾的修女心有余悸地跑过来,边跑边感谢圣母玛利亚。 他们都是“兄弟姐妹”,都打算一生侍奉主,不去大使馆去教堂很正常。 李为民急忙放下皮箱,从怀里掏出一叠早准备好的纸条,一边分发着一边真诚地说:“神父,上面是我在西贡的电话和地址,有什么需要尽管打电话,尽管去找我。” “谢谢,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哈内特神父和同机的乘客一一道完别,跟前来迎接的使馆代办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十几位天主教志愿者登上圣母大教堂的车,径直往机场外驶去。 顺着客车离去的方向,李为民看见两架怪模怪样,两头翘起来的直升机,整一大香蕉,也不知道什么型号。 正看得入神,大使馆代办罗布-麦克托尔和maag(军事顾问团)的一个中尉军官,撑着雨伞大呼小叫地招呼众人上车。 来自三个不同机构的人员和几个记者,分乘八辆汽车,在一队全副武装的越南军人护送下来到位于西贡市中心咸宜大道39号、靠近西贡河西岸的美国大使馆。 希思大使设便宴接风,并宣布委任同机抵达的那位海军上校为助理海军武官。 令李为民不可思议的是,他在致辞时竟然告诫三个使团的官员和军官,现在与越南官员及军官举行任何形式的咨询性会议是不适宜的,建议众人的一切活动应该在美国与越南政界领导人铺平道路之后进行。 桑德森教授端着碟子,背对着众人低声道:“很显然,他不看好琰先生,不愿意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李为民回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说:“持同样观点的人不在少数,在他们看来琰先生或许坚持不到三个月。” “你认为呢?” “教授,不管您信不信,能应付眼前这复杂形势的只有琰先生。如果琰先生坚持不到三个月,那其他人也许连三天都坚持不了。” 桑德森教授似笑非笑地问:“李,你对琰先生这么有信心?” “当然,难道您没您有?” 与三个使团的官员和军官不同,他们二人完全是冲着吴廷琰来的,想到支持吴廷琰的费舍教授和华盛顿一些高官,桑德森教授倍感无奈地叹道:“我们连半官方人士都算不上,光有信心没用。” 他现在确实什么都干不了。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放下叉子道:“教授,我想华府仍在观望,他们或许正在等局势变得更明朗,或许正在等日内瓦会议的最终结果。” “有这个可能。” 桑德森教授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若无其事地问:“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出意外的话,吴廷琰要到下个月才能回来。 这段时间必须利用起来,否则很难把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侬人拉到自己这一边,李为民可没时间给他当导游,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先回家看望我父母亲、妹妹和未婚妻,然后去拜访一下瑾先生和瑈先生。离家那么久,生意上的一些事情也要处理,估计要忙一阵子。” “真遗憾,我还想请你带我四处转转呢。” “不遗憾,我虽然没时间,但我有人。先在对面酒店住一晚,明天我派人过来给您当导游。” 搞定桑德森,跟使馆官员挨个打了个招呼,混了个熟脸,李为民在越南籍使馆职员帮助下,把万里迢迢带回来的四个大皮箱弄出大门。 新郎官真当上美国官了! 见大门两侧的美国大兵向他举手敬礼,在使馆外等候了一下午的马安易、吴常明等人激动得无以加复,刘家昌刚推开车门,他们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为民,怎么一去这么长时间?” “在美国多呆几天没关系,但不能连封电报都没有,那生意越做我们心里越没底,再不回来就要去美国找你!” 李为民朝刘家昌微微点了下头,钻进马家轿车笑问道:“安易,怎么回事,是不是皮阿斯特越来越不值钱了?” “武元甲打赢了,法国人全军覆没,河内、海防失守是早晚的事,现在1美元能换到53皮阿斯特。” 马安易话音刚落,吴常明便急切地补充道:“大舅哥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既然赌就赌大点,我们又拉了点人、凑了点钱,吃进的皮阿斯特都快顶上国家银行了!” “吃进多少?” “换个不停,又一天一个价,哪有时间去慢慢算,反正930万美元现在就剩60多万。要是赔了,我们全得跑路,不然腿都要被老头子打断。” 这帮家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为民不知道说他们什么才好,拍了拍他胳膊,信心十足地笑道:“放心吧,赔不了。” 玩得太大,马易安不敢在盲目信任,紧盯着他双眼满是期待地问:“为民,这里没外人,透露点内部消息呗,美国人到底什么时候出手,到底怎么出手?” “放心吧,最多一个月,大家伙就可以分钱。” 生怕他们扛不住,李为民又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补充道:“美国政府制定了一个‘商品进口计划’,向越南政府援助美元,越南政府把这些美元换给进口商,换取皮阿斯特,把换到的皮阿斯特用在军队及一些非军事项目上。 这么做有很多好处,既能达到了稳定金融的目的,又给越南提供了急需的援助。进口商进口消费品的时候政府能征税,同时又起到促进经济、加强流动的作用。” “真的?” “我做什么的,这个计划就是我参与制定的。” 李为民大言不惭地笑了笑,随即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告诫道:“安易、常明,这个消息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泄露出去,可就不是腿被打断那么简单了!” 如假包换的国家机密,而且是美国的国家机密。 况且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马安易岂敢到处乱说,连忙保证道:“到处乱说,我傻呀我。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家老头子都不让他知道。” 吴常明也忙不迭表了个态,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下了,想到未来的收益,二人又嘿嘿笑道:“为民,这官当得好,以后我们全靠你,全听你的,唯你马首是瞻。” “你指东我们不往西,你让打狗我们绝不抓鸡。”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什么关系,兄弟!以后有发财机会,肯定带上你们。坐几十个小时飞机,降落时差点连命都丢了。今天就这样,送我回家,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 ……………………………………………… ps:点击、推荐、收藏、评价、打赏、书评、建议…… 没签约,没网站推荐,能否坚持下去,全靠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与鼓励,拜托了! 第二十二章转型 少爷回来了,老爷和太太又要带小姐走,一家人怎么就不能团团圆圆一起过日子呢? 朝夕相处十几年,说走就要走,陈妈真舍不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尽管如此,仍张罗了满满一大桌好菜,为少爷接风,同时为老爷太太和小姐践行。 今天的家宴多了一个人,吴莉君红着俏脸,屏气凝神,小家碧玉般地坐在小姑子青青身边。 小两口明年结婚,估计后年就能抱上孙子,李冠云越看越高兴,放下筷子笑眯眯地说:“为民,该交代的全交代了,生意上的事问阿昌,家里那些人情往来他知道,琐事基本上不用你操心。其他人也很得力,就看你怎么用,怎么掌好这个舵。” 他年轻时去法国留过学,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同法越当局的历任高官相处融洽。过去十几年,几乎每天都会去运动俱乐部同法国权贵喝下午茶。 尽管全是为了生意,别人却不这么看。 日本投降,法军重返西贡时,不止一次收到过恐吓信,有的警告他不要支持法国人,有的甚至在信封里装上一颗子弹。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些恐吓信并非越南人的杰作,全是在西堤兴风作浪的华人干得。 他是尽人皆知的“亲法派”,吴廷琰的政治立场更明确,既反法也反-共。这个时候走未尝没有成全儿子,让儿子不受他影响大干一场的意思。 从未想过这么快就能当家,李为民感动不已,真舍不得他和小丫头走。可想到西贡局势不是一两点乱,不久的将来堤岸甚至会成为吴廷琰平定平川派军阀的战场,又意识到走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枪炮无眼,留在这里太危险。 “爸,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至少家不会败在我手上。法国四季分明,气候跟西堤不一样,您和妈到那儿要保重身体,一有时间我就去看你们。” 小丫头再也控制不住了,摇晃着他胳膊哽咽地说:“哥,我舍不得你,我不想走!” 在西堤生活几十年,亲戚朋友全在这儿,马素丹一样舍不得离开。但丈夫说得很清楚,吴廷琰从法国回来之时,就是儿子抛头露面之日。跟法国人交个朋友就收到恐吓信,跟实力远不如法国人的吴廷琰混在一起,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作为一个潮州人,作为一个大家族的主妇,她非常清楚当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往往风险越大收益才会越大。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在吴廷琰身上压了重注,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笑盈盈地说:“青青,你哥接下来要做大事,我们留在西堤只会让他分心,再说你不是一直想去巴黎吗?”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听话。” 吃完晚饭,李为民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小丫头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拉着吴莉君连箱子一起抱到房间,兴高采烈地一件件试穿起来。 当李为民敲开房门时,吴莉君还在镜子前比划着一件蓬蓬裙,微笑里满溢着分量得当的娇羞。 “喜欢吗?” “喜欢,谢谢。” 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而且是他送的,吴莉君深情的凝眸一笑,这一笑摄魂夺魄,这一笑似水幽深。 李为青则举起一件白色a字裙,神情明媚地问:“哥,这些裙子全你设计的?” “当然,另外我还开了一家服装公司,在巴黎有店面,以后想要什么款式的衣服自己去挑。” “真的?” “骗你做什么?”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别光顾着自己,去的时候记得给你嫂子也挑几件。” 吴莉君羞的面红耳赤,憨态可掬地娇嗔道:“什么嫂子,还没成亲呢!” 李为民一阵悸动,不禁脱口而出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早晚的事,要不趁我爸我妈和青青走之前把事办了,省得他们总挂在心上。” 李为青姣好的面容上浮出一个极其恶俗丑陋的鬼脸,挽着吴莉君胳膊吃吃笑道:“好啊好啊,早点成亲,让我吃完喜糖再走。” 日思夜想,想的就是这一天,可什么时候成亲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吗? 两家长辈商量过无数次,找人算过无数次日子。要按照什么风俗办,要请哪些人,李家要准备多少彩礼,吴家要陪多少嫁妆……事无巨细,全有规矩。两家在西堤有头有脸,办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吴莉君真不知道该说他们两兄妹才好,看了一眼小手表上的时间,放下衣服依依不舍地说:“为民,青青,我该回去了。” 西堤很封闭,同时很传统。 作为李家大少爷,李为民可以出去鬼混,甚至可以偷偷摸摸在外面养个女人,唯独不能在婚前跟未婚妻闹出丑闻。 来日方长,不能图一时之快让她难堪,更不能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情不自禁拉着她小手:“走,我送你回去。” 他从今天开始就当家,肯定有许多事要处理。吴莉君摇摇头,善解人意地说:“不用了,家昌他们正在等你,而且又不远。” 她家司机就在外面等,正如她所说离得又不远,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考虑到刘家昌等人确实在办公室等,李为民只能恋恋不舍地把她送上车,直到轿车消失在视线里走上二楼。 “为民,莉君送走了?” “少爷,上次回来时我去了香港,平川派的事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一直得意下去的。” ……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根桩。李家能够飞黄腾达,与王、顾、李、丁四家几代一直忠心耿耿有很大关系。 他们祖辈全部来自鹤山,与李家祖上同一个乡同一个村,离乡之后一直为李家效力,李家对他们也很信任很照顾。 “康复、晋鹏、平春、莲姐,别客气,快坐。” 时间太紧,要说的事太多,刘家昌微笑着催促道:“各位,时代变了,用不着那么拘束,坐下说,坐下说。” “好吧,我先来。” 王康复坐到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一叠账本,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少爷,世道太乱,木厂生意受影响不小,上月出货一万六千四百方,积压五万多方。战乱期间,货源紧张,楠木、红木、紫檀木、乌木和玉桂等名贵木材倒蛮好销,价格也不错,香港那边供不应求……” 他介绍完木厂,顾平春介绍银行,顾采莲是这一辈中唯一的女主事,她负责李家在西贡的所有仓库和货栈。 等她和李吉敏、李沛文、丁茂材、丁又松一一介绍完,李为民赫然发现李家生意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利用航运优势,从香港、新加坡等地往西贡走私奢饰品和西药;同时往香港、新加坡和泰国走私楠木、红木、紫檀木等名贵木材,虎骨、穿山甲、鹿鞭、犀牛角等名贵药材。 并且与法国人勾结,以王、顾、李、丁几家的名义,在西贡周边不声不响购买了六千多亩土地。甚至与法国人合作,以私下入股的形式,在中部和南部经营了两个橡胶园和一个煤矿。 黄、赌、毒不沾,其它什么都干,没有合法不合法这个概念。 尤其伐木,在法国**官僚帮助下几乎不用成本,只要支付伐木工人薪水和运费,就这么把越南的木材源源不断销往香港等地。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更何况世道变了,再依靠法国人只有死路一条。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毅然说道:“各位,我想我们的生意要收缩、要转型。货栈可以继续经营,木厂也可以继续经营,但不能再站那些容易惹麻烦的事。橡胶园和煤矿能撤股尽量撤股,实在撤不回来就算了,反正干这么多年,本息早收回来了。” 刘家昌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摇头苦笑道:“为民,西宁的橡胶园早被军阀抄了,让-卡博内尔一家沦为了阶下囚。这封求救信是上个月收到的,笔迹不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让-卡博内尔是李家的合作伙伴,据说他们家族在法国很有势力,李为民接过信看了看,沉吟道:“人在郑明世手上,赎回来应该不难。” 负责这一块的丁又松急忙提醒道:“少爷,老爷说太危险,说让我们再等等。” 郑明世是吴廷琰第一个要收编的军阀,营救几个人问题应该不大,李为民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件事交给我,你们别管了。言归正传,说银行,我想好了,不再分散投资,同时准备把东亚银行开到西贡,开一家真正意义上的现代银行,而不是之前那些跟当铺和放高利贷差不多的钱庄。” 顾平春若有所思地问:“潮州银行怎么办?” “问问那些小股东,有没有兴趣转型。如果没有,要么收购,要么撤资,另外两家参股的银行也一样。我从美国请了一位资深银行家,他将出任银行总裁,帮我们正规化经营。” 看着众人面面相觑的样子,李为民接着道:“战局不利,人心惶惶,正是抄底房产的好时候。你们有时间去市区转转,看有没有大楼要脱手。现代银行嘛,当然要气派点,地段也要好,遇到合适的就盘下。 我还想在中部和南部每个省,在西贡每个郡设立一个营业网点,所以抄底房产是眼前最重要的工作。到时候统一装修,统一标示,统一培训,要么不搞,搞就搞像样点。” 西堤的银行跟放高利贷差不多,知根知底的敢放,不知根不知底的谁敢放。 顾平春愣住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少爷,这么做能赚钱吗?” 李为民和刘家昌对视了一眼,信心十足地笑道:“放心吧,我们的银行今后主要以吸储和投资为主,放贷不会作为主要业务。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同马安易、吴常明他们一起搞了家投资公司,接下来我们会推出一系列金融衍生产品,可以称之为基金。 以后各网点就卖这个,跟股票差不多。投资公司效益好,收益就高。投资公司效益不好,收益就低。有一定风险,但风险比美国的股票小。至于怎么才能把它卖出去,到时候我们再坐下来慢慢研究。” 这件事之前沟通过,刘家昌微笑着补充道:“另外我们还要成立一家保险公司,意外伤害保险,医疗保险,养老保险,财产保险都有。以后买船票的乘客,订货舱的客户,都要向他们推销,银行网点也可以代销。” 圈钱,大少爷是在变着法圈钱! 顾平春惊呆了,想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地说:“少爷,家昌,以我们的信誉,那个什么基金和保险估计不是很难买,但我们怎么保证人家的收益。而且这些事在堤岸做没多大问题,要是去其它地方做,政府不一定能同意。” 很多事根本没法解释,更不能去解释。 李为民不想浪费口水,一锤定音地说:“收益我保证,政府那边我想办法。你们现在该收缩收缩,该撤资撤资,该找房产找房产。等这些事情忙完,全部参加培训。以后不是行长就是基金经理,不学点东西怎么行。” ……………………………………… ps:衷心感谢“150316061113908”、“141118101851859”、“z道士”、“头真痛”、“书错错书”、“蹲着目分幸福”、“心碎蔷薇”、“n雪毅n”、“浸信会”……等书友的打赏和再次打赏支持。 让你们破费了,牧闲感谢不尽、感激不尽。 同时泪求忘了收藏的大大点击收藏一下,新书期,数据真非常重要,麻烦了! 第二十三章第三种力量 简单估算了一下,李家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大概在一千四百万美元左右。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固定资产,比如航运公司的二十多艘轮船,堤岸几条大街上的店铺房产,西贡码头附近的仓库,以及郊外的几千亩良田。 随着航空业的发展,坐船旅行的人会越来越少,航速既不快装修又不算特别豪华的客货轮,用不了几年就会退出历史舞台。其它那些排水量才几千吨的散装货轮,也会被更先进、更安全、航程更远、运营更经济的万吨巨轮所淘汰。 必须转型,等手头上有足够资金,就去跟航运公司实际上的主事人刘敬晖好好谈谈。 店铺、房产和郊外那几千亩良田好解决,不出意外西贡会迎来一波畸形繁荣,上百万人口涌入,什么东西都涨,到时候脱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米厂关闭,留下一笔闲置资金。 算上在三家银行的资本以及老头子在法国巴黎银行、香港汇丰银行、新加坡华侨银行和美国花旗银行香港分行的存款,现在至少能够动用六百万美元。 “股神”巴菲特几万美元起家,就能滚雪球般地成为全球巨富,甚至一度问鼎世界首富。 本少爷手头上有六百万美元,并且有先知先觉的优势,想成为首富太容易。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又不想白白重活一次,要干一番大事业,看来只能当隐形首富。 六百万美元,相当于后世界近亿美元,一张一张数能数到手抽筋,李为民从未像今晚这般兴奋过。 确定完第一阶段转型方案,打发走接下来要跟自己一起打拼的鹤山老乡,他再次回到办公室意犹未尽地问:“家昌,还有没有其它事了?” “有。” 刘家昌点上根香烟,面无表情地说:“堤岸鱼龙混杂,有平川派地痞无赖,有见不到别人过的比他们好,要革自己人命的共c党。还有那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想不劳而获的小-流-氓。你今后要干大事,继续住家不安全。 我帮你在美国大使馆附近找了一栋洋房,三层小楼、独门独户,原来房主是个法国富商,里里外外很漂亮,还有空调机,搬进去就能住,离美国大使馆又近,比住家好多了。” 从堤岸到市区并不远,但车多人多,常常会发生拥堵。来回既不方便又不安全,确实应该搬到市区去。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刘家昌继续道:“我不懂政治,但我知道西贡形势。为民,说句心里话,我真不看好吴廷琰。不过说这些太晚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去哪儿,不管做什么事全要小心点。”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光自己小心是不够的,王金贵,就你在木厂收留的那个老兵,我让人私下打听过。他没撒谎,确实上过黄埔军校,而且比较讲义气。他那个儿子不是他亲生的,老婆也不是原配,是他一个兄弟的老婆孩子,那个兄弟战死了,他就帮那个兄弟照顾那对孤儿寡母,从内地一直逃到越南。” 李为民倍感意外,不禁笑问道:“是吗?” “他以前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关键是以后。我让人帮他把老婆从富国岛接来了,不是什么大病,在义安医院住了几天就好了,现在安排在打铁街的一间空房子里。顺便把他儿子送进了义安中学。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我还没顾上找他谈,他倒从木厂先跑过来找我。要报恩,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他打过仗、见过血、又讲义气,我就让他联络了几个滞留在越南的老兵,全知根知底的,从今往后就由他们负责你安全。” 西贡太乱了,没几个靠不住的保镖真不行,况且王金贵这个人将来有大用。 李为民不禁笑道:“家昌,让你费心了,不过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我有阿成,再说堤岸我人头熟,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知道我只是个伙计,不会为难我。” “行,还有其他事吗?” 刘家昌掐灭烟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和几张照片,意味深长地说:“为民,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总感觉心里不那么踏实,所以处处留了个心眼。阿明阿水,就是你让我照看的那帮孩子,前段时间搞了个什么西堤华侨青年联合会,简称华青会。像革命党一样经常开会,还打算请你出任荣誉会长。 这个人姓钱,叫钱新霖,在义安中学教历史。几十岁的人,跟一帮孩子搞一块,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是个人物,抗战开始时就到处募款,日军进入越南初期,他不知道帮哪一派收集过情报。 可能行事不太小心,也可能内部出了叛徒,被发现了,就在日军和警察要抓他的时候,他带着一帮老师和学生跟你那几个叔叔一样回国抗战,一起去的要么战死、要么失踪,就回来他一个。” 国共双方全在拉拢华侨,全在东南亚华侨圈发展各自的组织,一个是搞革命输出,一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堤岸情况相对较好,印尼、马来和新加坡才叫个乱,把华侨圈搞得鸡犬不宁,可以说历史上的印尼排华和马来正在搞的“华人新村”,跟那对在国内掐完又跑国外来掐的死对头有很大关系。 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未来中坚力量有可能被人拉拢走,李为民紧皱起眉头,冷冷地问:“知道是哪一边的吗?” 刘家昌摇头道:“不太像共c党,也不太像国民党,有点神秘。” 到底是哪一边的不难分辨,李为民拿起照片下的联合会章程,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嘴角边突然勾起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华青会的纲领是团结华人青年,积极参与社会公益和政治活动,鼓励西堤华侨青年走出去与本地人交朋友,树立越南华侨新形象,并以此提高华侨地位。 既不红也不蓝,思想算不上激进,看上去有些中庸甚至平庸,整个一五帮会馆宗旨的升级版。 这就对了,人在屋檐下,要搞清楚自己的处境,跟越盟后面瞎掺和有什么好处,再抱蒋总统大腿又有什么用? 想到吴廷琰的政治主张,李为民不禁笑道:“家昌,看来我们堤岸也需要第三种力量。这个钱老师有点意思,你帮我约一下,时间定在明天下午。见完吴廷琰那两个兄弟,我就去拜访他。” 第二十四章我们,只能靠自己! 堤岸位于西贡西南部,距西贡市区大约5公里。1932年,法越当局将西贡与堤岸合并成双联市,所以才称之为西堤。 5公里不算远,但想抵达市区却不是那么容易。 汽车像是在锯齿上行走,颠簸得人头晕脑涨。成千辆汽车、摩托车、脚踏车、三轮车……连载满乘客的三轮马车,都挤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行人在卡车、轿车之间乱窜,搞得司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急刹车。 钱不值钱,而且还很难赚。 车外那些肩扛手提着各种水果叫卖的本地人,以及那些在码头上卸货的苦力,从早干到晚,也不一定能够赚到20越币(皮阿斯特)。勉强养家糊口,不能遭灾遭难,更不用说送孩子去学堂念书了。 过去这两个月的经历,王金贵像是在做梦。 先是被好心的李家大少爷收留,父子俩刚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刚能吃上几顿饱饭,刘先生又让人把孩子娘千里迢迢的从富国岛接来。 送孩子他娘去医院看病,送孩子去只有潮州人才能进的义安中学念书,路费、住院费和学费全人家出的,完了之后在打铁街上安排了一个小院。再也不用去木厂扛木头,不用去货仓扛包,薪水一下子涨了几倍,一个月2000越币,提前预支三个月,只要保护好大少爷。 此生若能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别说人家开这么高薪水,就算每月只给200越币都要赴汤蹈火。 王金贵坐在副驾驶上,警惕地看着路边那些正朝这边张望的人,手下意识伸进怀里,随时准备掏枪。同时盘算着如果对方冲上来,如果对方也有枪,在前面开摩托车的潮州帮兄弟和后面卡车上的六个老部下,要多长时间才能过来增援。 丁茂材一直在暗中打理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大少爷现在不让再干,只能换个差使。他最讨厌念书,昨晚一听说要培训头顿时大了,今天一早主动请缨,要同王金贵一起当保镖。 并且理由非常之充足,王金贵他们一是外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起歹心,会不会被人收买?二来他们全是从内地逃来的**老兵,不会说越南话,对周围环境尤其地形不熟悉。 刘家昌想想确实有些道理,于是李大少爷有了一支由鹤山子弟和**老兵组成的“卫队”。 两辆摩托车在前面,一辆货车跟后面,枪全是从黑市上搞的美国货,m1卡宾枪、汤姆森冲锋枪、m1911自动手枪,货车车箱暗格里甚至藏了一两箱手雷和挺勃朗宁轻机枪。 火力强大,能打一场排级规模的阻击战。只是没统一着装,伪装得又比较成功,外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罢了。 吴廷琰在巴黎劝保大一起回来,现在的越南国群龙无首,保大的叔父宝禄干不下去,正由潘辉括担任政令不出门的代总理。 吴廷琰回来之前不会有什么危险,李为民没他们那么紧张,坐在后排同何天明、姜文水二人谈笑风生。 “李先生,其实我们非常清楚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见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毕竟堤岸给本地人留下的印象已根深蒂固,在许多人心目中堤岸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事实过去近百年这里确实是鸦-片烟馆、妓-院和赌-场的集中地。” 阿水一脸沮丧地补充道:“为富不仁的华商不在少数,作奸犯科的害群之马也比比皆是,一些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徒组建了许多小帮派,虽然没平川派那么臭名昭著,但在堤岸干得坏事一点不比‘七远’少。” 别说现在的堤岸,就是后世的曼哈顿唐人街一样藏污纳垢。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循循善诱地说:“阿明,阿水,你们能看到这些非常不容易。更可贵的是,你们不仅看到了,而且正在想方设法改变这一现状。其实我跟你们有同感,堤岸风气太差了,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改变我们华侨在本地人心目中的整体形象。” 他是堤岸最具影响力的年轻人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有钱。 何天明可不想错过这个宝贵机会,满是期待地说:“李先生,既然您认同我们的观点,那我代表华青会所有同学衷心邀请您担任我们的名誉会长。” “会长这个头衔不好,不民主,哪怕是名誉的。阿明、阿水,我建议你们像公司一样来组织,设个理事会,负责具体工作的人担任理事长。像我这样的担任个理事或者名誉理事,回头再做做马公子、吴公子和郭公子他们工作,把他们全拉进来,这样我们的力量就更强大,影响力也会更大。” 他的朋友们全是堤岸最有钱的青年,何天明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李先生所言极是,我们回去就修订章程,只设理事会理事长,不设会长。” 这帮孩子非常有想法,不能要求他们怎么做,只能去引导。 李为民微笑着说道:“阿明,我只是建议,到底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架构,设置一些什么样的职位,还要你们自己拿主意。对了,既然是组织就需要活动经费,我先以普通会员身份捐五万皮阿斯特,等有时间再像共c党一样去打打土豪。 马安易、吴常明他们有的是钱,而且我们又不是白化缘,这些钱全会用在刀刃上,比如做公益什么的,归根结底还是在帮他们改变为富不仁的形象。” 他一句话顶别人十句,想到联合会今后不用再为经费发愁,阿水不禁眉飞色舞地笑道:“李先生说得对,我们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大家,为了全堤岸近百万华侨。” “所以我们要钱可以要得理直气壮。” 李为民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化缘很容易,关键是怎么才能让人家心甘情愿掏。我认为宣传要做好,要让人家知道我们既不同于共c党,也不同于国民党,同时与五帮会馆有本质上的区别,否则人家不如把钱捐给国共两党或捐给会馆。 要跟人家说清楚,我们对**不感兴趣,对三民主义一样不感兴趣,我们奉行现实主义。我们不想搞什么革命,只想保命,保自己命、亲人命、朋友命。毕竟北京给不了我们任何帮助,台湾也不可能安置堤岸乃至全越南上百万华侨,我们,只能靠自己!” 何天明感慨万千地说:“钱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说明我们的主张能够激起大家共鸣,今天请你们一起去市区,一是想利用路上这点时间交流交流,二是考虑到既然是社会团体,就存在一个合法性的问题。等会儿我们要见一个人,这个人非常重要,如果能获得他支持,联合会将来的活动就能受到政府保护。” 法越当局赋予堤岸华侨一定自治权,在堤岸华人区怎么干都行,出了堤岸就什么都不是了。而堤岸大多是华侨,怎么宣传也改变不了华侨形象。 怎么才能走出去一直困扰着何天明,得知此行的真正用意,顿时惊问道:“李先生,您一直在关心我们,一直在想方设法帮助我们?” “不是关心,是关注。至于帮助更谈不上,我是会员嘛,将来或许会出任理事。再说联合会是为了大家,作为堤岸华侨,这些全是我应该做的。” 第二十五章瑈夫人 卡蒂纳街从西贡河堤至天主教堂一边的尽角,长约一公里,一直是西贡最繁华的市中心。街道不宽,仅有三条行车道,勉强可供汽车双向行驶。 街道两侧绿树成荫,法式咖啡座及卖名贵舶来品的商店随处可见。 西贡历史最久最豪华的“皇后酒店”、“帆船酒店”和“大陆酒店”全在这条街道上,能入住这三家酒店的大多是政界要人和商界名流。只是战局不利,昔日繁华无比的大街显得有些冷清。 临近目的地,丁茂材突然轻踩刹车,看着左侧那栋西式五层建筑介绍道:“少爷,刘先生让我问问您,把这栋楼盘下来开银行怎么样?” 印象中这是一栋钢筋混凝土建筑,最初租给来殖民地淘金的法国商人,日军进入越南后曾把这里作为一个师团的指挥部,内外装修讲究、设施齐备,据说里面安装着全越南第一部电梯。 楼不算高,但建筑风格和色调能给人一种厚重感,更难得的是地段好,用来开银行正合适。 李为民再次探头看了看,满意地笑道:“不错,如果业主愿意出售就把它盘下来。” 市口这么好的大楼说买就买,大少爷到底有多少钱? 王金贵正胡思乱想,轿车跟着摩托车缓缓拐进一条小街,只见教堂后的一栋法式花园洋房前停着两辆汽车,几个戴着盔帽,背着步枪,穿着法军衣服的越南人,正在汽车旁和大门边来回走动。 “老王,别紧张,他们是天主教民兵。” 丁茂材话音刚落,一个面容姣好、身材苗条,穿着白色奥黛(越南传统服饰),带着珍珠项链,看上去大约二十**岁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象牙扇,摇曳生姿,款款迎了出来。 好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李为民一眼便认出她是谁,比谁都明白她有多厉害,推开车门微笑着招呼道:“瑈夫人,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伯伯(按照越南习惯,对丈夫的哥哥一般是以伯伯相称)在电报里说得很清楚,眼前这位把头发剃得像和尚的年轻华侨值得信任。 人家在伯伯最困难时候不仅帮着游说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政府研究署,甚至慷慨捐赠了一笔活动经费。要是没那五万美元,丈夫和叔叔正在做的很多工作根本没法开展。 更何况他现在不仅仅是一个华侨,同时是msu的顾问。 伯伯现在急需方方面面的支持,陈丽春表现得非常热情,伸出莲藕般地右臂,轻握着他手,用一口流利的法语笑盈盈地问:“李先生,你认识我?” 她母亲是保大的堂妹,体内流着贵族的血液。相比吴廷琰和她丈夫吴廷瑈,她才是真正的名门之后。 不作死不会死! 历史上吴家三兄弟的惨死,可以说与她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有很大关系。 李为民不想得罪这个强势、天真,且自以为是的女人,急忙道:“琰先生给我看过您全家的合影,另外千万别再称呼我李先生,我是晚辈,您叫我为民就行。” 果然是一个既深明大义又非常懂礼貌的小伙子,想到前段时间曾来拜访过的两小丫头,陈丽春忍俊不禁地笑问道:“我叫你为民,把你当晚辈。你妹妹和未婚妻却称呼我姐姐,这关系是不是太乱了?” 李为民脸上一正,煞有介事地说:“瑈夫人,她们就应该称呼您姐姐。您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如果用其它称呼,不是把您称呼老了?我们各交各的,不矛盾。” “这么会说话,难怪孩子伯父那么喜欢你。” 被一个终身不娶的鳏夫喜欢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李为民岔开话题,转身接过丁茂材手中的纸袋:“瑈夫人,提起孩子,我给丽水和小绰带了点巧克力之类的糖果,不知道她们喜不喜欢。” 越南人取名与中国人不一样,第一个字是姓,中间的通常是垫名,不像中国人会把第二个字作为区分辈分的依据。比如吴廷琰的父亲叫吴廷可,有一个侄子叫吴廷绰,如果按中国的习惯解释,那么他们家就成三代处弟兄了。 第三个字或第三第四个字才是真正的名字,所以一般以最后一个字相称,比如“琰先生”、“瑈先生”、“瑈夫人”。 值得一提的是,男孩的垫名一般随父亲,女孩的垫名要么用“氏”,要么随母亲,所以陈丽春的全名叫陈氏丽春,她女儿叫吴丽水,儿子叫吴廷绰。 “太客气了,上次你妹妹和未婚妻已经送来很多。” “又不是外人,再说不值几个钱,谈不上客气。”李为民笑了笑,带着何天明和姜文水跟她走进大门。 吴廷琰在西贡不是没有支持者。 他家两代为官,肯定一些要好的门生故吏。他们一家又信奉天主教,二哥吴廷俶甚至是梵蒂冈任命的主教,天主教徒肯定会支持他。只是支持者没那么多,同时也没什么实力。 这里是为迎接吴廷琰回来做各种各样准备的大本营,一楼客厅里站满人,一个四十多岁看上去很精明的男子,正夹着烟一脸严肃地交代什么。 见他冲自己看来,李为民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吴廷瑈朝楼上指了指,李为民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让一起进来的两个孩子等等,自己则随陈丽春来到二楼客厅。 吴廷琰最小的弟弟吴廷练等候已久,在陈丽春介绍下简单寒暄了一番,便急切地问:“为民,美国大使什么态度,他会不会表示明确支持?” 他们不会说英语,这么多年又没当过有实权的官,与美国外交官关系很一般,不了解情况很正常。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摇头道:“练先生,我认为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大希思大使身上,他不但不了解琰先生,而且对印支局势非常悲观。” 陈丽春愤愤不平地说:“他是一个亲法派,经常跟法国人聚会。” “瑈夫人,他属于哪一派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宫持什么态度。我想艾森豪威尔总统既然已表示支持,接下来应该会有进一步举措,比如提供一些实质性的援助。” “为民说得对,他只是一个大使,就算不明确表态也无碍大局。” 陈丽春又问道:“那政府研究署呢?” “费舍教授当然支持,他正在为争取实质性援助而努力,同时委托桑德森教授先来西贡实地考察,为制定针对性的援助方案收集第一手资料。不过政府研究署只是一个咨询机构,所制定的方案能不能被采纳,还需要主教大人和几位参议员先生继续给白宫和国务院施加影响。” “桑德森教授在哪里?” 李为民接过佣人送上的咖啡,微笑着解释道:“练先生,西贡局势太微妙,使馆那边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桑德森教授跟我不一样,他行动不方便,现在贸然过来不是什么好事。” 宝禄贼心不死,已经被赶下台仍想染指总理宝座,而且得到前总理阮文心和现任总参谋长阮文馨父子的支持。教派军阀和越盟分子更不用说了,他们谁也不希望强势的吴廷琰回来。 现在贸然接触,只会打草惊蛇。吴廷练微微点了下头,正准备开口,吴廷瑈从楼下走了上来。 相互认识了一下,李为民直言不讳地说:“瑈先生,楼下那两个学生是堤岸非常出色的进步青年。他们自发成立了一个西堤华侨青年联合会的组织,旨在积极参与社会公益活动,树立西堤华侨新形象。如果有时间,您能不能见见他们,跟他们谈谈,顺便勉励一下,给他们鼓鼓气。” 西贡虽然早就是双联市,但市区和堤岸却依然泾渭分明。 黎文远盘踞在那里,把整个堤岸当成了他的独立王国,同时遥控指挥市区的警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管谁出任总理都不能允许首都治安掌握在一个黑帮手里。 有一个组织在那儿,至少能够帮助收集情报。 吴廷瑈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心照不宣地笑道:“让为民费心了,今天有时间,等会儿就跟他们谈。” 他可是未来的秘密警察头子,不久的将来,他会掌控全南越的特种部队和警察系统。有他罩着,华青会就能顺风顺水的发展。 既卖了人情,又达到了目的,李为民非常高兴,一脸诚恳地接着道:“瑈先生,练先生,瑈夫人,我身份特殊,要是跟琰先生走太近,必然会给琰先生招来一些非议。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没什么重要事我就不过来了。” 越南人不太喜欢华侨,如果跟他走太近,确实会影响到三哥形象。 吴廷瑈当然不会反对,甚至有些过意不去,感觉人家帮这么大忙却无以为报。 李为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怎么想,继续道:“我打算明天出发,去河内、海防转转,usom和stem的人在那里,看能不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与美国官员打交道的人,他愿意去吴廷瑈求之不得,掏出纸笔写了两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他们,非常可靠,全是教会的弟兄。” “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一定联系。” 不想吴廷琰掌权的人太多,而且全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不能一下飞机就被打冷枪或挨炸弹,他们两兄弟要忙的事情太多,说了一会儿客气话就又下楼去做各种准备。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等吴廷瑈跟何天明二人谈完话,李为民自然不会走,于是跟未来的“第一夫人”聊起在巴黎的事。 “已经给厂家下了缝纫设备订单,服装厂当然要开。” 陈丽春对此表现出极大兴趣,放下扇子问:“到时候全招女工?” “男工哪有女工心细,主要招女工。我跟拉吉先生商量好了,一选好厂址就开招聘会,一边建厂房一边培训。等厂房建好,设备进场,培训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工人们进去就能干,一点不耽误。” 提起生意,他眉飞色舞,果然是个小“生意精”。 陈丽春暗笑了一下,一脸认真地说:“为民,我支持你开服装厂,支持你多招女工。越南妇女地位为什么这么低,就是因为没钱,没经济基础。只有像西方女人一样能够自食其力,妇女地位才能得到提高。” 她绝对是一个女权主义者,要求男女平等,认为妇女能顶“半边天”。不久的将来,甚至推动国会通过并颁布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法律。 她这么说,她有这样的想法,李为民一点不奇怪,欣然答应道:“瑈夫人能赏光是我的荣幸,到时候一定请。不过到现在厂址还没确定,连培训场所都不知道在哪儿,想真正上马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这些不是问题,总理一回来就能解决,你没时间我帮你说。” 什么叫官商勾结,这就是官商勾结,李为民相信不仅服装厂能顺利上马,计划中的银行同样能顺利开业,连极为超前的基金产品都能在南越顺利发售。 第二十六章表姐秘书 吴廷瑈与两个学生谈完已近上午十点,李为民婉拒了他们一家共进午餐的邀请,让丁茂材安排两个鹤山子弟先送何天明二人回去,自己则按照约定马不停蹄赶到新山一机场,为即将乘飞机远赴法国的父母和妹妹送行。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走。 来送行的全是达官显贵,法国人居多,其中包括两个陆军少将、一个空军少将和一个海军上校。来送行的越南人级别更高,有保大的叔父、越南国前总理阮福宝禄,有前总理阮文心的儿子、现越军总参谋长阮文馨。 他们围着李冠云低声交流着什么,他们的夫人则同马素丹和青青依依惜别。阵容如此强大,可见李冠云过去几十年“政商关系”处理的有多好。 人是感情动物,一边是老朋友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边是儿子和新总理,如果留在西贡不走,他的处境会很尴尬,不如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 或许同绝大数人一样不太看好吴廷琰,李冠云利用登机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把李为民一一介绍给众人,试图给儿子留条后路。 刚从吴廷瑈、吴廷练那儿回来,就跟一帮法国高官和位高权重的越南亲法派打得火热,李为民自己都感觉有些讽刺。 不过确实与眼前这位看上去很帅、很潇洒,真有那么一股贵族范的空军少将搞好关系,至少可以在他被赶下台之前,做一些吴廷琰掌权后不太方便做的事。 “馨将军,家父不止一次提起您,并且把您作为教育我的榜样。要不是生意没人打理,我早报名去当空军,像您一样翱翔蓝天了。” 出生名门,去法国留过学,不仅是一个令人仰望的“天之骄子”,而且身居高位。阮文馨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把虚荣当成荣誉,认为荣誉高于一切,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别人恭维。 看着朋友之子一脸崇拜的样子,整了整本来就很笔挺的军服,当着众人面用一口流利的法语笑道:“为民,翱翔蓝天不一定要加入空军,欧洲有飞行俱乐部,我们也可以组建一个。” 李为民流露一副欣喜若狂的神情,急切地问:“真的,真可以吗?” 阮文馨回头看一眼跑道,不无得意地笑道:“有飞机,有机场,更重要的是还有我,为什么不可以?” “馨将军,我第一个报名,我要成为俱乐部会员。” “这么大人了,就知道玩,馨将军,别理他。” 各为其主没问题,但要有风度有底限,李冠云生怕儿子做出让老朋友寒心的事,急忙岔开话题,一脸感慨地说:“再次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送行,时间不早了,各位日理万机,早些回去吧。” “李先生,既然已经来了,当然要把您和夫人还有美丽的小姐送上飞机。”法军少将非常有绅士风度,居然帮青青提起行李。 这种社交场合小丫头见识多了,给了一个得体的微笑,大大方方挽着他胳膊,第一个登上客机。 有这帮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家伙在,李为民连道别的话都没机会同家人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飞机呼啸着冲上蓝天,消失在一团团白云里。 代父母再次感谢了一番,送走这帮日落西山的达官显贵,刘家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四五岁,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看上去很有气质的女人。 “为民,你事情那么多,又整天到处跑,身边没个秘书不方便。这位是阮明秀,精通国语、英语、法语,能听懂白话、客家话,最难得的是心细,有她跟在你身边我放心。” 开什么玩笑,竟然找来一个越南秘书。 他欲言又止,刘家昌猛然反应过来,不禁哈哈大笑道:“姓阮的不全是越南人,穿奥黛的也不全是越南女孩子。明秀是华侨,她爷爷跟你我祖辈一样全来自内地。” 阮明秀落落大方的伸出右手,笑盈盈地说:“李先生,看来我的姓和这身衣服让您误会了。” “确实误会了。” 李为民有些尴尬,轻握了下她手问:“阮小姐祖籍什么地方?” “福建。” 这个时代的男人大多喜欢分头,一些讲究的甚至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整整齐齐,然后再喷点香气扑鼻的头油,如假包换的“油头粉面”。 美国小青年更时尚,喜欢留长头发,感觉很酷很帅。 李为民的审美观显然无法跟他们一样,一到美国就让理发师理了个毛寸,在别人看来像和尚,显得有些标新立异。 阮明秀同样如此,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王金贵拉开车门,才似笑非笑地解释道:“李先生,其实我是莉君的远房表姐,只是一直住在河内,平时走动不多,所以你没有见过我,也许都没听说过。” “原来是表姐。” 李为民真有些意外,看着他一脸惊诧的样子,阮明秀轻描淡写地说:“实不相瞒,我是一个寡妇。先夫毕业于河内军校,五年前以少尉军衔毕业投身兵戎,去年阵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公公婆婆心灰意冷,随叔叔和小姑去了香港。他们不让我跟去,说我还年轻,又没孩子拖累,用不着守活寡,所以就回西堤投奔娘家了。” 毫无疑问,他丈夫当的是法军,最后死在越盟手上。 李为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边招呼她上车,一边低声问:“表姐,你是大家闺秀,来给我当秘书是不是太委屈了?” “我需要找点事做,而且静晨和莉君认为你确实需要一个秘书。” 老头子去了法国,没人管了,大舅哥和未婚妻不太放心,于是安排个人来监视。李为民彻底服了,一脸苦笑着问:“这么说表姐是带着任务来的?” 阮明秀反问道:“你做过对不起莉君的事?” “没有。” “那你怕什么?” “不怕,就是感觉让表姐您当秘书太委屈。” 去美国那么多年,一封信都没给表妹写过,现在又执掌那么大家业,人一有钱很容易学坏。 阮明秀由衷的感觉责任重大,语重心长地说:“为民,作为一个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女人,我比谁都明白眼前的一切有多么宝贵,要是错过或者因为其它什么原因不能在一起,真会抱憾终身,真会后悔一辈子的。” “表姐,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阮明秀满意的点点头,又补充道:“为民,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呼你名字,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秘书,你就是我老板。你别再称呼我表姐,我也不会再叫你为民,而是称呼你李先生。” 第二十七章抱团取暖 洗马桥下的河面上,密密麻麻停满着木制渔船。 男人们劳累了一天,在左边黎光廉街的一间间小吃店或米粉摊上吃饭、聊天、休息,女人们守着一筐筐刚打上的鱼蹲在河岸边叫卖,还有一些女人聚在一起补网、拉家常,孩子们则光着屁股在河里戏水打闹。 右边是技能纸厂和国际日报社,事实上人人日报和光华日报的办事处也设在附近。 文质彬彬的记者编辑,行色匆匆的货栈工作人员,络绎不绝的肩挑小贩……卖甘蔗的最夸张,从东向西一字排开,地上全是甘蔗,看上去蔚为壮观。人们川流不息,各种吆喝此起彼伏,堤岸的下午,似乎总是这么热闹。 王金贵三口两口吃完饭,接过儿子送来的换洗衣服,叮嘱了一番学习要用功、在学校要听先生话,才回到李家货仓码头边。 “老四,家伙全搬上去了?” 一个堂堂的少校参谋竟然沦落到给人当保镖,要是搁五年前,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时过境迁。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够混口饭吃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说给人当保镖,半个月前古建华连去打劫的心都有。 他回头看了一眼甲板上盖得严严实实的油布,掏出香烟笑道:“全准备好了,就等大少爷。” 这是一条能载四百吨货的钢制轮船,为了让大少爷坐得舒服点,刘先生特别让船老大把船开到吴记船厂突击改装。 货舱变成了好几间客舱,刚才送来几卡车大床、写字台和沙发之类的家具。阮秘书像个女主人,舱里怎么布置,床单被褥该怎么铺,全是她说了算,其他人不能沾手。 甲板上改装得更夸张,油布下面其实是两个可以支起来的铁架子。 丁茂材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两挺m2重机枪和十几箱子弹,要是遇到不长眼的家伙,把两挺机枪往架子上一搁,就可以把他们全部“突突”了。 李家在西堤有钱有地位,王金贵早见怪不怪,抬起胳膊看了看刘先生前天刚送的手表,自言自语地说:“4点半了,也不知道少爷跟那个先生谈完没有。” 古建华半躺在油布上,美美的抽了一口烟,吐出一连串烟圈笑道:“大哥,少爷都不急,你着什么急?说句心里话,我真有点怕坐船,那次去富国岛,还有上次从富国岛出来,我差点没吐死。” “这点出息,有时间学学游水,看那帮孩子,游得多好!” 正说着,一辆轿车开到码头边。 一个瘦不拉几的眼镜钻出轿车,从后排拖出一个大皮箱,一边上船一边自来熟地招呼道:“王大哥是吧,我航运公司小林,刘经理让我以后也跟着少爷,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王金贵刚准备开口,阮明秀从船舱里探出头来,一脸疑惑地问:“你就是林嘉生?” “哦,我就是。” “东西呢,怎么就一个箱子?” 刘先生说过,眼前这位漂亮的女人是未来少奶奶的表姐,林嘉生不敢怠慢,急忙放下皮箱道:“在车上,一共三台,连电池都准备了十几块。全新的,美国货,在公司调试过,接上天线就能用。” 阮明秀追问道:“天线带了没有?” “带了,配套的,一样不拉。” 帮着把东西搬进船舱,王金贵才知道原来是电台,美**用电台,在第一兵团时只有师级指挥部才能配上这样的。 古建华越想越不对劲,一回到甲板就神神秘秘地问:“大哥,又是机枪又是电台的,把一条货船搞得像军舰,大少爷到底想做什么?” 尽管王金贵同样很好奇,但依然狠瞪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做好分内事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 与此同时,李为民正坐在码头不远处的一个仓库办公室里,同义安中学历史老师钱新霖聊天。 他旁敲侧击的问了很多,比他几个叔叔不知道要老练多少倍,整个一狡猾的小狐狸。想到过去的种种,钱新霖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决定不再跟他打哈哈、绕圈子了,突然冒出句:“李先生,如果能联系上你二叔三叔,你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这样担心。” 李为民愣住了,紧盯着他双眼将信将疑地问:“钱先生,你认识我二叔和三叔?” “还有你四叔和你小姑,其实我跟你二叔是同学,念书时经常去你家吃陈妈做得饭。” 堤岸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年龄差不多,又都是潮州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认识很正常,这不能代表什么。 事关计划成败,李为民不敢冒哪怕一丁点险,不动声色地问:“钱先生,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有没有他们现在的联系方式?” “他们说你二叔牺牲了,但谁也没见到尸体。你三叔确实去了延安,据说是通过八路军柳州办事处去的。你四叔原来在昆明为**效力,主要帮着转运抗战物资,后来被调到第四战区,之后便失去了联系。” 跟老头子说得基本能对上,日军进驻过越南,事关身家性命,这些事不能轻易向外人透露,所以一直以来知道的人并不多。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我小姑呢?” 提起吴冠琴,钱新霖流露出一脸痛苦的神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哽咽地说:“冠琴牺牲了,为掩护我们撤离牺牲的,你爸和刘先生以为她早回国参加抗战了,一直不知道她就在西贡,就在家门口。” 不管怎么说,身体同样流淌着李家的血,更何况她是为抗战而牺牲的。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捂着下巴追问道:“知道尸体葬在哪儿吗?” “听说被扔进沼泽了,我们的人后来去找过,但没找到。这些年我一直想跟你爸说,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许不说更好,至少还有一丝希望,还能有个念想。” “你们的人,你们帮谁做事?” “刚开始是党部,党部撤了之后来了个军统的特派员,后来直接听命于美国战略情报局。在托马斯少校领导下收集军事、经济和气象情报,同时帮着营救被击落的美军飞行员。”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钱新霖又沉痛地补充道:“你二叔走的时候你爷爷尚健在,老人家拦不住,又担心他给家里招祸,就立下一个规矩。抗法也好,抗战也罢,只要出了李家门就不再是李家人,去借富庙向关二爷立过誓的。所以你爸后来只听说日本宪兵打死了一个叫伍贯情的华侨,不知道她就是你姑姑吴冠琴。” 李为民越想越难受,仰头轻叹道:“我小姑到死都不想连累家人。” “不仅你小姑,你二叔、三叔和四叔离家之后全改名换姓了。如果他们还活着,同时又不给跟家里写信,那我们想联系上他们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能联系上最好,联系不上也没什么办法,更何况这是上一辈的事。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冷不丁问:“钱先生,你现在跟总领馆还有联系吗?” “没了,随卢汉大军进越受降后就没了。” “为什么?” “军纪败坏,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他们是痛快了,他们一走河内华侨就糟了殃。越南人之所以这么恨我们,与他们在河内、海防的所作所为有很大关系。” 越南人对**尤其对卢汉的评价极差,他代表国民政府接收越南北部,下属军纪败坏,强-奸-民妇,抢劫民财,在越南人眼里比日本人还坏。作为一个生活在越南的华侨,确实看不顺眼,看不下去。 李为民摸了摸鼻子,接着问:“越盟呢?” “我见过胡志明,日军投降时甚至加入过越盟,第一印象不错,感觉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后来发现他说一套做一套,要是信他的话,跟着他干,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经历过那么多事,最好的朋友牺牲的牺牲,失踪的失踪,心渐渐冷了,甚至怀疑之前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于是就回来继续当老师?” 钱新霖摇头苦笑道:“除了回堤岸,我还能去哪儿?” 刘家昌打听过,他过得非常节俭,每月薪水几乎全部拿去接济那些随他一起回国抗战,却没能一起回来的学生家长,现在想来应该是内疚。 在波澜壮阔的民族主义思潮影响下,加入越盟后来又脱离越盟的人多了去了,其中甚至包括越南国元首保大。 李为民无法确定他现在与国民党或越盟到底有没有联系,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没办法去查实,便似笑非笑地问:“钱先生,这么说我可以信任你?” 钱新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淡淡地问:“李先生,你为什么跟我的学生说那些,为什么这么小心,你到底想把我的学生往哪条路上带?” “看来你一样不信任我。” “生命太宝贵了,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李先生,作为老师,我要对他们、对他们的父母负责!” 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李为民感觉可以相信他,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想做的就是他们正在做的。居安思危,既然两边全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如果钱先生非要刨根问底,我可以归纳为四个字---‘抱团取暖’。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承担一些义务,争取能争取到的权利,想方设法拓展我们这些华人的生存空间。”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不信您拭目以待。” 第二十八章坦诚布公 下午六点,准时出发。 大少爷是乘坐飞机或“大中华”号特等舱的人,能屈尊降贵坐自己这条小货船,船老大和船工们受宠若惊、兴奋不已,下午把机器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航行中抛锚耽误少爷大事。 听说他要去办一件“大事”,钱新霖决定跟来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条货船不仅被改装成一艘武装商船,连船舱都被布置成一个移动指挥部。 航运公司小林独占一间舱房,戴着耳机坐在电台前专心致志敲击电码,滴滴答答的收发报声响个不停;中间舱房里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今天的报纸,舱壁上挂着一幅大地图,仔细一看居然是军用的。 “马公子、吴公子和郭少爷要邀请吃饭,刘先生帮您推掉了,说您公务在身没时间;航运公司阿辉说桑德森教授今天在市区转了转,并打算明天去郊外农村实地考察。考虑到城外不安全,阿辉建议他向使馆寻求帮助……” 李家拥有并使用电台全西贡几乎都知道,几十条船漂在海上,没电台怎么掌握每条船所在位置,怎么调度,出了事怎么救援? 岸上有电话,船上有电台,无缝衔接,与外界联系基本上能够保持畅通。阮明秀很快进入角色,捧着一个文件夹,煞有介事汇报起工作来。 “拉吉-皮埃尔先生进展很快,这些天跑遍法国、西德、丹麦、瑞士、荷兰、挪威,盘下二十几个店面。正按照您要求统一装修,统一标示,同时招募职员进行培训。” 她翻到下一页,接着介绍道:“亨利教授和您的六位美国同学,今天下午两点安全抵达香港,刘敬晖先生亲自去机场接的,他们对我们提供的居住和工作环境非常满意,打算时差倒过来就进入工作状态。” 一切全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李为民很满意,放下报纸抬头道:“明秀小姐,麻烦你帮我请王先生、古先生和阿才进来,他们一头雾水,钱先生也不明所以,有些事是应该跟大家推诚布公谈谈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麻烦。” 阮明秀嫣然一笑,刹那间风情万种。 不一会,王金贵、古建华和丁茂材随她走进大舱,在大少爷示意下,三人拘束不安地围坐到长桌边。 “明秀小姐,你也坐。” 李为民指了指对面的空椅子,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各位,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人在这个世界上短短几十年,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过去了。我李为民不想守着祖辈留下的财富,花天酒地过一生。想踏踏实实做点事,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丁茂材是个急性子,并且丁家几代人全吃得是李家饭,蓦地起身道:“少爷,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就知道‘忠义’二字。您回来前我在关二爷前发过誓,这辈子就听您的,您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整个一帮派成员,哪里像是能干大事的人。 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面无表情地敲敲桌子:“坐下,听我说完。” “哦,您接着说。” “闹革命,搞什么主义,抛头颅洒热血,这些我不会干。一是怕死,二是那些主义离我太远。人啊,还是现实点好,事实上一个人能把眼前事做好已经很不错了。” 李为民顿了顿,话锋一转:“什么是眼前事,就是西堤,就是我们这些生活在越南的中国人。在本地人眼里我们是什么,我们是奸商,是抢他们饭碗的‘唐山佬’,是‘明乡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这么想,他们同样这么想,所以历史上发生过许多次惨绝人寰的排华乃至屠华事件。越南现在什么情况,是个人都想独立,都想把法国人赶走,自己当家做主。 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够在堤岸生活、赚钱,完全是他们要对付法国人,他们自己内部存在一些问题,一时半会顾不上。法国人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卷铺盖回欧洲老家是迟早的事。 天下大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这山头林立、一盘散沙的状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可以想象不管将来谁统一了越南,谁当政,要对付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阮明秀一直生活在河内,非常清楚越南人是怎么看华人的,丈夫又死在与越盟作战的战场上,感觉表妹夫说得很有道理,情不自禁地冒出句:“李先生,真要是到那一步,我们可以走,可以去香港,去大马,去法国。” “我们确实可以走,但其他人呢?” 堤岸有钱的华侨终究是少数,更多的是穷人,只是没本地人那么穷而已。阮明秀反应过来,顿时尴尬不已。 李为民像是什么没看见一般,接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想尽我所能,未雨绸缪做一些准备,就算将来跑路也能跑快一点,也能帮着多跑一些人。当然,跑路是下下策。 我们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大半个西贡几乎是我们发展起来的,凭什么说赶我们走就赶我们走? 而且这里多好啊,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水稻一年三熟。山上有木材,地下有矿产,水里有鱼,只要不那么懒惰,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走了之后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安生之地……” 王金贵和古建华若有所思,丁茂材听得热血沸腾,钱新霖则深以为然的不断点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得就是大多数堤岸华人。享了太长时间太平,忘了祖辈们血的教训,全被眼前利益所蒙蔽了,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没一点危机感,只知道赚钱、赚钱再赚钱。 越盟在做什么,在一边打仗一边推行土地改革。在他们眼里做生意的就是剥削阶级,就是黑心资本家。要是打到西贡,我们这些人全是被改革的对象,到时候有命赚钱没命花,甚至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为民起身走到地图边,指着右上角继续道:“堤岸华人没危机感,而且勾心斗角,一盘散沙,指望他们保护自己纯属痴人说梦,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海宁、谅山的侬人就不一样了,周围全是越盟,要是法国人一撤,他们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芒街,找黄亚生将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他们拉到我们这一边来。他们有人,有枪,有作战经验,并且与越盟是死对头。只要他们能够与我们同心同德,那我们的底气就能足一些,安全感就能多几分。” 第二十九章侬人 古建华同样毕业于黄埔军校,只是比王金贵晚一期。 为了能吃饱饭,撤退至富国岛的几万老兵,在几个将官组织下绝食抗议。人都快饿死了,再绝食不是死得更快吗? 他看不下去,带着一帮兄弟跟法军大打出手。结果架打赢了,军装也被扒了。 忍气吞声的那些人随“海上苏武”去了台湾,他因为公然抗命、藐视长官被开除军籍不在撤台名单之内,同王金贵等为了老婆孩子能吃饱饭先脱离军队的人一样滞留下来。 虽然被开除时才少校军衔,但好歹也参加远征军去过缅甸,当排长、连长时带着兄弟们跟小鬼子干过,甚至去印度兰姆伽接受过美国顾问培训。 当保镖待遇再高还是保镖,哪有带兵来得痛快。 大少爷要拉军队,要干大事! 他不愿意碌碌无为一辈子,越想越激动、越想越兴奋,流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王金贵没他这么冲动,低声问道:“侬人?” 他来自东北,对越南本来就不熟悉。 随黄杰撤到越南后一直像犯人一样被法军软禁,后来脱离第一兵团又一直在南部颠沛流离,不知道或不清楚侬人很正常。 李为民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侧身笑道:“钱先生,您学识渊博,您给王先生和古先生介绍一下吧。” “乐意之至。” 思想不激进,只是想自保,完全把华侨利益放在第一位,这才是越南华侨应该做的。钱新霖极为认同他的主张,感觉他要做得比自己之前所做的更有意义,指着地图如数家珍地介绍道: “所谓侬人,其实是讲客家话的汉人,细算起来有好几支,迁入安南(越南)的时间也不尽相同,有17和18世纪从钦州、廉州、防城、灵山一带移居过来的。其中一些人参加过太平天国起义,失败后遭到清廷的镇压驱逐,于1849至1863年间,被迫迁到海宁地区(今越南广宁省)。 有明末清初,客家起师抗清,客家人兵败逼迫迁移的;有一部分是从广东东部和北部迁到中部及南部滨海地区的,还有一部分人继续远迁至北仑江以北的海宁地区,成为海宁地区的原居民,但他们一直坚称自己是中国人。” 古建华惊叹道:“来越南这么长时间?” “是的。” 钱新霖笑了笑,接着介绍道:“1885年,黑旗军刘永福大败法军,可昏庸的清政府却签下丧权辱国的‘天津条约’。条约规定以北仑江为界,将江南地方划归越南,原居住在海宁的中国人也随地而归越,1893年正式沦为法国殖民地。 日本投降后,法国人重返越南,海宁地区相继被收回。 法越当局随即进行人口调查,登记居民‘职业’等内容。海宁的中国人在填写‘职业’时,均报称‘耕农’。鉴于他们所居住地按‘天津条约’已划为越南领土,法方继续称作‘中国人’不太合适。 并且他们不懂越南语,其语言、文字、习俗、文化和生活方式都是纯中国汉人式的,因此又不能称其为越南人。最后,法越当局认定他们为越南的少数民族之一,以其务农种地‘职业’为依据,称之为“农人”、“农族”,并又因习惯书写为人字旁的‘侬’,渐渐变成了‘侬人’或‘侬族’,这就是‘海宁侬’的由来。” 王金贵恍然大悟,不禁叹道:“原来他们跟我们同文同种,跟我们一样是汉人!” “不仅仅他们。” 钱新霖接过阿才递上的烟,微笑解释道:“其实越北侬族有两支:一支是他们,一支是壮族的分支。迁至越南后又分出许多支系,比如岱人、拉基人、布标人、高栏人。他们与侬人关系密切,尤其岱人,语言风俗习惯与侬人基本相同,其主要区别是18世纪以前从中国迁入越南的称为岱,18世纪以后迁入越南的称为侬。” 战死沙场的丈夫就是一个侬人,阮明秀对侬族非常了解,低声补充道:“海宁侬一直保持中国传统习俗,与西堤客家人唯一不同的是,侬人素来奉祀东汉马援伏波将军,每年正月初六都要参拜伏波庙。 另外现在侬区不全是侬人,有许多撤退至越南的**溃兵,许多逃到越南的内地难民。他们与侬人一起生活,相互通婚,已经分辨不出来了。所谓侬人,也只是法国人和南越人对他们的称呼。在北越没有侬人,只有‘唐山佬’,只有中国人。” 有**溃败就可以收编! 大少爷有的是钱,像大少爷一样有钱的华侨巨富堤岸没三十个也有二十个,拉一支队伍,养两三万人的军队很轻松,反正越南山头林立,不在乎多一个华侨军阀。 古建华热血沸腾,不知道李大少爷有一个时间跨度超过二十年的稳妥方案,急切地问:“钱先生,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少兵,有多少条枪?” 钱新霖回想了一下,不缓不慢地说:“包括侬人、岱人在内,整个越北与我们同文同种的中国人不低于30万。至于军队,现在有两个师,全是黄亚生将军的部下。” “黄亚生,好像听说过。” 提起黄亚生,阮明秀不由地想起丈夫,黯然道:“黄将军出生于海宁,早年赴法国陆军军官学校进修,毕业后留校任教官,后派回越南,在法越军队服役。日军进驻越南后,因处境困难,他与第四战区张发奎长官联系,经同意率部撤入广西十万大山,与**一起开展游击战,日军投降后率部重返越南。 侬族军队骁勇善战、战绩卓著,被整编纳入法军主力部队。 为了分化瓦解越南反法势力,减轻自身压力,法国人在重返越南的第二年,给予很多地方自治权,海宁侬人也实行了自治,成立侬人自治区,区政府设在芒街,黄亚生为侬区领袖,设有区旗、区歌,每周举行唱歌升旗仪式,甚至办有中文的《农声报》。 黄将军同时兼任海宁、谅山两省警备司令,先夫好几个军校同学在其麾下效力,其中包括前河内军校校长刘裕新将军的外孙陈润威中尉。我与先夫结婚时,张英贵少将和黄独清上校曾代表黄将军送过贺礼。”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为民倍感意外,没想到她婆家竟然与黄亚生有这关系。 不过细想起来也正常,她丈夫是侬人,婆家又挺有钱,自然要与越北有头有脸的华人交往,再说自己家老头子不也与法国高官打得火热嘛。 就在他琢磨着此行应该比想象中更顺利之时,钱新霖突然道:“李先生,五帮会馆在西堤有一定影响力,在北部就不同了。他们对我们不了解,想把他们拉到我们这边估计没那么容易。” 黄亚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军阀,让一个有人有枪的土皇帝听命于一帮商人确实不太可能。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李为民伸了个懒腰,信心十足地笑道:“这一点钱先生大可放心,形势逼人前,现在除了与我们合作,接受我们帮助,由我们来安置,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全世界只有我们才能帮到他们,否则,只能呆在他那个所谓的自主区等越盟清算。” 第三十章被抛弃了! 芒街,越南最东北部的一个小城。东临东京湾(北部湾),西接谅山、海兴、海防等省市,北与中国广西东兴市接壤。 李大少爷对这里并不陌生,重活前来过几次,跟国内朋友提及过的次数更多,无一例外全是忠告,因为这里堪称游客的陷进,骗子的天堂。 后世国人想出国开开眼界,各种跨国诈骗集团应运而生,遍布东兴与芒街。 人一到东兴,导游就将你的身份证资料传到芒街。你一入境,老乡认老乡的煽情故事与一个个骗局就顺理成章开始上演。 手法层出不穷,花样推陈出新,叫人防不胜防。 官方有没有统计过李为民不知道,反正他知道的朋友在这里上当受骗和买到假货的概率超过90%。破点财就算了,每年还有不少中国人在芒街的赌场里输得倾家荡产,跳楼身亡。 内地没“改革开放”,越南也没有“革新开放”,国界线两侧的百姓现在仅勉强能吃上口饱饭,民风总体上还比较淳朴,走在老街上故地重游,倒不用担心上当受骗。 本以为想见到黄亚生会费一点周折,毕竟之前从没打过交道。 有阮明秀这个前侬家媳妇在,一切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她跟守卫小码头的一个少尉说了几句话,在船上等了大约十几分钟,一个身穿法**服的中尉军官就兴冲冲赶过来,热情无比地招呼众人上岸。 “嫂子,乐生也……也殉职了,在奠边府。那边变成了越盟的解放区,没法去收敛遗体,我们只能帮他建个衣冠冢,丧事刚办完没几天。” 他就是阮明秀丈夫的军校同学陈润威,二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有三十岁,很憔悴,能够想象出他们现在承受着多大压力。 人家谈私事,李为民不好插口,注意力全集中在路边那一面面在法国国旗中间嵌有“忠孝”二字的区旗上。 丈夫战死了,丈夫的同学也战死了,想起表妹夫在船上说得那些话,阮明秀心如刀绞,难受至极,因为他们死得太冤,死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似乎知道勾起她的伤心事,陈润威不再吭声,就这么一路沉默地把众人带到一所应该是指挥部的大宅子前。 “李先生,钱先生,王先生,请稍候,我进去通报一下。” “没关系,我们就在这儿等。” 初次见面不能两手空空,法国人指望他们牵制一部分越盟军队,枪支弹药自然不会缺,李为民更不会搬石头往山上送,而是准备了价值五十万皮阿斯特的西药和一批现在比较紧缺的布匹。 越盟游击队经常骚扰侬区,零星战斗几乎每天都有发生,许多伤员得不到救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口感染而死,这批西药无疑是雪中送炭,黄亚生一听到汇报就亲自出门相迎。 他五十多岁,个子挺高,身材却不是很魁梧,一见面就用一口带着浓浓口音的国语招呼道:“李先生高义,黄某没齿难忘,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里面请,里面请。” 李为民抱拳笑道:“黄将军言重了,血浓于水,这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好一个血浓于水,果然是名门之后。李先生,令尊还好吗,河内一别,与冠云兄已七八年没见,想想时间过得真快。” 李家在河内有生意,日本投降时老头子去河内接受过被日军征用过的几个仓库,黄亚生当时也在河内,见过面、打过交道很正常。 他愿意拉这个关系更好,李为民一边跟着他往会客厅走去,一边恭恭敬敬地说:“劳黄将军挂念,家父身体尚好,只是劳心劳力这么多年,精神大不如以前。所以前几天带家母和家妹去了法国,打算安心静养一段时间。” 李冠云不仅是赫赫有名的华商,而且是西堤举足轻重的侨领,日军入侵越南时都没走,现在却走了,可见他对政局有多悲观。 黄亚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准备打听他的来意,阮明秀小心翼翼地说:“黄将军,我是明秀,您还记得我吗?” 侬区领袖不是那么好当的,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他一时半会间想不起来眼前这位漂亮女子是谁。 陈润威急忙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猛然反应过来,一脸凝重地说:“原来是明秀,你怎么没去香港,怎么同李先生一起来芒街了?” 阮明秀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梨花带雨地哭泣道:“公公婆婆说明秀还年轻,又没孩子拖累,用不着守活寡,就没让明秀一起去香港。住在河内,免不了触景生情,明秀就回西堤投奔娘家了。 李先生是‘造船大王’吴达远先生的乘龙快婿,也就是明秀的表妹夫。在西堤整日无所事事,心里更难受,便主动请缨给李先生当秘书。有事情做,有事情忙,明秀就……就顾不上去想,顾不上去想就……就没那么难受。” 跟越盟打到今天,一千多部下战死沙场,要是算上在其它部队服役的侬族子弟,死的人更多。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黄亚生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面对阮明秀这样的遗属,他心里真难受,真堵得慌。 “好孩子,苦了你了。” 他把阮明秀轻轻拉到身边,慢声细语地劝慰道:“孩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公公婆婆说得对,你应该振着起来,不能总活在过去。” “我忘不掉,我想不通。” “表姐,别伤心了,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实在不行出去散散心,去欧洲,去美国都行。” 阮明秀意识到失态了,急忙擦干眼泪:“对不起,看见黄将军,看见润威,我一时没控制住。你们谈,你们谈正事。” 李家大少爷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更不可能无缘无故送东西,黄亚生微微点了下头,转身道:“润威,陪明秀出去转转。” “是!” 二人刚走出会客厅,李为民直言不讳地说:“黄将军,晚辈贸然来访,一是想向您通报几个不好的消息;二是想给您和侬区的几十万同胞,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事关侬区生死存亡,黄亚生不敢大意,急切地:“什么消息,是不是谈判有结果了?” “最终协议没签,但大方向基本上确定了。”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如果不出意外,最迟下月底就能实现停火,不过会像朝鲜一样以北纬17度线划分为南越和北越。法军撤出越南,北越交给越盟,南越依然是越南国,柬埔寨和寮国(老挝)独立,法国在印支的统治也会因此而结束。” 法军撤走侬区怎么办,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黄亚生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李先生,这个消息可确切?” “实不相瞒,晚辈不仅是一个商人,同时是美国密西根大学政府研究署顾问,研究署专门负责美国政府的同盟国援助计划,对日内瓦谈判进展了若指掌。” 他父亲去了法国,他现在就是李家的当家人,就是西堤的侨领之一。 作为一个有身份的人,他不会在这么大问题上开玩笑。更何况这很容易验证,是真是假用不了几天便能水落石出。 黄亚生越想越怕,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沉寂了良久,啪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我们被抛弃,我们被出卖了!” “黄将军稍安勿躁,晚辈尚未说完。” 李为民回头看了一眼钱新霖等人,接着道:“经过一轮又一轮交锋和妥协,谈判各方对于越南的未来,已基本上达成共识。一致认为以北纬17度线划分只是暂时的,可以说只是一个寻求先停火的权宜之计,计划在未来几年内进行大选,组建联合政府,由选票决定谁掌权。” 黄亚生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冷冷地说:“朝鲜刚开始也是这么说的,而且这解不了侬区的燃眉之急。” “确实如此,不过谈判各方同时认为,不管生活在北部的越南人,还是生活在南部的越南人,都有选择各自生活方式的权利。换言之,在停火后一段时间内,南部和北部人民可以自由迁徙。另外法国人虽然要撤出越南,但也愿意承担一些他们应该承担的责任,比如怎么安置一直以来为法国效力的侬族将士。” “他们打算怎么安置?” “在编将士可移民去法国,或提供资助去南部或寮国做生意。不过据我所知,受越南战局影响,非洲殖民地阿尔及利亚也掀起了一股反法浪潮。” 言外之意很清楚,一是法国只安置在编军人,不安置家属,更不会考虑侬区的几十万侬人;二是如果跟他们走,很可能会被送到非洲继续当炮灰。 他紧皱着眉头,双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知道怕了,还有更可怕的!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事实上美国正私下里与法国就难民撤离问题进行接触,必要时美国政府会出动海军协助撤离生活在北越的人民,尤其天主教徒,但该计划不包括侬人。” …………………………………… 第三十一章撤离方案 消息太震撼,需要时间消化。 黄亚生先把来自西堤的客人安排到后院休息,然后立即给驻守谅山的黄独清等人发电,让他们火速赶回芒街。同时挨个联系关系较好的法**官,旁敲侧击打探法越当局到底是怎么想的。 事实证明,李家大少爷并非危言耸听。 一个关系最铁的法国陆军上校透露,几个情报军官正与越盟秘密接触,私下里就战俘问题进行谈判。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河内至海防一线的法军,早在两天前就停止对越盟阵地的攻击,正在收缩兵力,显然不准备再打了。 黄昏时分,上校以上军官全部赶到指挥部。听完通报,一个个拍案而起,有的要去找法国人理论,有的要与越盟拼个你死我活。 黄独清少将是他最信任的部下,在侬区非常有威信,猛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地问:“事已至此,找法国人理论管用吗?跟越盟拼个你死我活,拿什么拼,拼得过吗?” 说起来谅山和海宁有两个师,事实上加起来不足一万人。战死一个少一个,想补充都没法补。更何况法军一撤就不会再有后勤补给,弹药打一发少一发,弹尽粮绝后拿什么跟越盟拼。 黄亚生暗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诸位,在越盟眼里我们就是为虎作伥的法帝走狗,他们恨我们甚过恨法国人。西堤的客人说得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必须早作打算,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上校军官忍不住问:“司令,西堤客人可靠吗?” “‘航运大王’李冠云的儿子,‘造船大王’吴达远的女婿,西堤巨富、越南侨领,要是他不可靠,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可靠了。” 黄亚生点上根香烟,又补充道:“另外托西贡的朋友打听过,他确实是美国密西根大学政府研究署顾问,同正在河内考察的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同机回来的,美国大使给他们接过风。” 后院的客人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黄独清掐了掐太阳穴,沙哑着嗓子问:“司令,走肯定要走,关键往哪儿走,又能走多少人?” 事关几十万族人生死存亡,黄亚生如履薄冰,不想一个人做主,忧心忡忡地说:“李为民倒有一个计划,看得出他是有心帮我们,我把他们请过来,让他介绍介绍,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问。” 不一会,李为民、钱新霖、王金贵、古建华和丁茂材出现在众人面前,相互介绍了一下,再次进入正题。 “下午我曾与黄将军说过血浓于水,在越盟眼里可没有潮州人、广府人、客家人、福建人、海南人和侬人之分,只有‘唐山佬’、‘明乡人’或中国人。事实上不止越盟,所有越南人几乎都是这么看的。” “李先生所言极是,血浓于水,在越南我们全是中国人。” 看着众人深以为然的样子,李为民一脸诚恳地接着道:“北越同胞的处境危险,南越同胞的处境同样不妙。诸位或许不知道,保大已任命吴廷琰出任南越总理,他是什么人,他是一个极其强硬的民族主义者,既反法也反g。可以想象这么一个人,会对堤岸华侨持什么态度。” 黄独清少将疑惑问:“李先生的意思是?” “黄将军千万别误会,我李为民可不是什么野心家,现在的越南也不存在滋生华人野心的土壤。我的想法很简单,尽一切努力把北越同胞撤到南越去,并想方设法安置好。人多力量大,只要我们团结,别人想动我们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 “确实是这个道理,再不团结真没活路了。” “可是几十万人怎么撤,就算能撤到南越又怎么安置?” 李为民从阮明秀手中接过一张在巴黎时与吴廷琰的合影,胸有成竹地说:“实不相瞒,在下与吴廷琰是很好的朋友。他把我当晚辈,我对他也很尊重。当然,这仅限于私交。他不会因为我保留堤岸华侨特权,我更不会为了他出卖华侨利益。 但在眼下,我与他的利益是一致的。他需要我帮他在西贡站稳脚跟,我一样需要他的帮助,确切地说应该是默许。否则没法帮诸位把几十万同胞撤到南越,并全部安置好。”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黄亚生油然而生起一股希望,蓦地站起身道:“李先生,要是您能帮我们侬区几十万人安全撤到南方,您就是我们侬人的万家生佛!” 连称呼都用上了敬语,可见他有多激动。 李为民摇摇头:“黄将军言重了,晚辈刚才说过,南越同胞处境也不妙。帮人就是帮己,现在我们必须也只能抱团取暖。” 在抱团这方面,生活在北越的中国人真不如西堤华侨。 五帮会馆团结乡梓、扶危济困,其它不说,光潮州帮的义安中学和福建帮的福德中学,就招收了六七千名家境贫寒的潮州和闽南子弟,学费和食宿费全免,而这一大笔费用均来自帮众捐赠。 一个上校军官很直接地认为他现在代表着五帮会馆,越想越激动,连连点头道:“抱团取暖,李先生说得好,您继续。” “西贡局势混乱不堪,吴廷琰正式上任后急需支持者,他们一家信奉天主教,他二哥吴廷俶更是教廷任命的主教,天主教徒显然会支持他。 众所周知,越南天主教徒大多居住在北越,所以美国政府尤其美国天主教会,会想方设法动员北越信众南下。在巴黎时我与吴廷琰聊过,他估计大概有五六万人,但我认为这一估计太保守,如果不出意外,届时会有几十乃至近百万难民南逃。” 黄独清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越盟在搞土改,杀那么多人,有机会走谁不走?”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一旦他们开始动员,不管撤离计划中有没有我们侬人,我们就往海防集结,占领难民营,要走大家一起走,要么大家一起留下。” 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李为民连忙解释道:“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诸位别忘了我李家是干什么的。他们要是不让大家上船,就上我李家船队的船。之所以出此下策,完全是为了节约资源,是为了把撤离所需的经费、粮食及药品用在抵达南越之后的安置上。” 一想到几十万人撤到南方的场面,钱新霖便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说:“各位,李先生说过,血浓于水!我敢保证西堤百万华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北方同胞饿肚子。我们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一切可能帮大家安顿下来,直至能够自食其力为止。” …………………………………………… ps:新的一周,新的开始。 许多书友或许已经注意到,牧闲苦尽甘来,终于有了一个网站推荐。虽然有些晚,人家九万字的时候已经上两个推荐了,但对我们而言非常不容易。 新的一周能不能有一个好成绩,直接决定下周、下下周有没有推荐,毕竟编辑不会把宝贵的推荐位浪费在一本没前途的书上。 牧闲在此泪求各位兄弟姐妹一如既往的支持,点击、收藏、推荐票、评价、打赏、建议………有什么要什么,码字不易,全靠各位了! 最后衷心感谢“锦衣卫灬丿同知”、“150316061113908”、“u筱帅”、“吃枣”、“头真痛”等书友的打赏和再次打赏,你们全是牧闲的亲人! 第三十二章杯酒释兵权(泣血求支持!) “之所以要大家去海防,而不是在芒街直接登船有诸多考虑:一是资源有限,能占美国人和法国人的光就去沾;二是考虑到方方面面影响,要是搞得太张扬,必然会引起越南人反感,不利于之后的安置。 那么多人撤离,没有足够的交通工具,到海防这一路肯定不容易,需要诸位精心准备。当然,也不是一条船不能来。可以分开撤,老弱病残孕从芒街上船,我们会提前准备医护人员,确保她们一路上的安全。” 李为民在地图上标注了几个点,继续道:“鉴于大批人员抵达海防后,美国和法国慈善机构不一定能够提供那么多粮食,我们会提前准备一批。但到那会儿海防肯定很乱,需要各位派人看守好,并有计划的发放。 如果不出意外,岘港应该是南撤的主要中转站,我们在岘港也会有所准备。正如钱先生刚才所言,绝不会让同胞们饿肚子,更不会让同胞们日晒雨淋。” 西堤人有钱,并且眼前这位同美国人、同南越政府有关系。他们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确实能办到。 黄亚生感慨万千,不禁问道:“李先生,撤到南越之后呢?” 有些事有些人不得不防,尤其眼前这位。 后世他扔下几十万侬人,带着几千部下去投靠吴廷琰,在平定平川派时也确实发挥过一点作用。 吴廷琰是什么人,饱读中国诗书,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最后卸磨杀驴,给他晋升一级军衔,给了个有名无实的官,把侬族军队打散整编,全发配到最危险的前线,最后绝大数人战死沙场。连他自己在南越垮台,投奔怒海时都没能幸免,最终死在大海上。 在越南的华人太宝贵了,李为民显然不会让历史重演:“这正是我要跟大家说的,西贡很繁荣,高楼大厦,马路上不是汽车就是摩托车,所以被誉为‘小香港’、‘小巴黎’。但西贡也是一个是非之地,政府军、平川派、和好教、高台教、天主教民兵、郑明世武装……大小山头十几个。 政令要统一,军队要国家化,吴廷琰绝不会允许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如果诸位带着部队去西贡,是投靠政府还是投靠军阀?如果投奔政府,政府让诸位去平定军阀,诸位是服从不服从?总之,要么不去,去了就身不由己。 我知道诸位能征善战,可打仗会死人的。我知道诸位不怕死,可死要死得有价值,有意义。要是别人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死在那样的战争中才有价值,因为那是为了生存,为了子孙后代。” 土皇帝当惯了,让他们放弃兵权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这是原则性问题,必须跟他们说清楚,李为民干咳了两声,继续道:“我会想方设法把侬区同胞安置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毕竟南方一样有越盟。安顿下来之后就安心种地、做工、生孩子。主要是生孩子,只有人足够多我们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才会有自保的可能。 打这么多年仗,估计诸位也累了。愿意静下心来和乡亲们一起过日子最好,如果不愿意可以去香港,甚至可以去法国探望探望老朋友。总而言之,他们打他们的,不关我们事。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不能傻乎乎再给人当炮灰了。” 少爷这是杯酒释兵权! 古建华乐了,强忍着看他们一个比一个丰富的表情。 黄亚生意识到这是条件,事实上不仅他意识到,坐在这里的几乎全意识到了。一个个面面相窥,谁也不开口。 这么多人如果能安全逃脱越盟虎口,那么眼前这位年轻人真会成为几十万侬人的“万家生佛”。 现在被拥戴,不等于抵达南越后依然能够被拥戴。 况且正如眼前这位所说,南越山头林立,不管谁当政,不管怎么收编或整编,他这个北越的侬族将领根本不会受到重用。 经历过那么多事,沦落到如此田地,黄亚生心真淡了。 生怕李为民不信,他权衡了一番,毅然道:“李先生尽管放心,侬区乡亲安全抵达南越之日,就是我黄某去法国拜访令尊之时。” 拿得起放得下,李为民暗赞了一个,意味深长地说:“黄将军,相信家父一定会非常期待您的到访。”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无疑做出了一个正确的抉择。 事实上也只能这么做,否则走出这扇门,他根本没法向几十万乡亲交代,更没法让自己心安。 黄独清暗叹了一口气,心照不宣地说:“打这么多仗,我真累了。撤到南边之后想种种地,农人嘛,不种地做什么。李先生年少有为,侬区三十万乡亲就拜托李先生了。” 人家表了态,自己一样要表态,李为民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保证道:“为民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让三十多万侬区同胞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我去香港,前些年在那儿置了套房子还没住过,正好去住几天。” “我去金边,不过去之前要跟法国人理论理论,他们不能就这么扔下我们不管。” …… 两个大佬带头,接下来一帆风顺,一个个相继表示要解甲归田,不管南越政府或军阀许什么高官厚禄,都不会再给他们当炮灰了。 接下来会有一段相对和平的时期,暂时放下武器没什么危险,李为民回到会议桌前,不无感激地说:“几十万人南撤不是一件容易事,还请诸位前辈多费点心,制定一套完善的动员和撤离方案。” “李先生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制定方案,作撤离前的各项准备。” 随着黄亚生一声令下,一帮参谋涌了进来,在黄独清组织下你一言我一语研究撤离方案。 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掉。地里的秋稻点不着也不能便宜越盟,走之前能毁多少毁多少。 包括卡车、吉普车、渔船在内的所有交通工具全部要利用起来,并利用日内瓦谈判结果公布之前的最后机会,派几个军官率领一个排去河内想方设法搞更多卡车。 重伤员乘李家船先去医疗条件较好的西堤,伤员全部撤完撤老弱病残孕。大队人马去海防,同时做好难民太多挤不上船,继续沿陆路往南撤的准备…… 他们下定决心,李为民不能没点表示,当即让阿才从房间拿来早准备好的四百万皮阿斯特,让他们去采购撤离所需的各种物资。 走出指挥部,钱新霖热血沸腾,紧握着他手道:“李先生,这么大事不能没个联络人,你要回西贡做各种准备,让我留下来吧。” “钱先生,你愿意跟我一起干?” “就怕李先生不需要。” “怎么可能呢,我现在就需要钱先生这样的高才帮忙。” 李为民笑了笑,拉着他手转身道:“不过留在芒街不合适,因为西堤更需要先生。由于种种原因,孩子们搞得那个联合会,我不能干涉太多,只有先生在我才能放心。” 吴廷瑈跟两个孩子说了许多,大有把联合会发展成特务组织之意,孩子们涉世未深,很容易被蛊惑,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一个人帮着掌舵,而这个人非他莫属。 钱新霖微微点了下头,松开手道:“李先生深谋远虑,新霖留在这确实不合适。” 这是做大善事,阮明秀备受鼓舞,毛遂自荐地说:“我留下来吧,这儿我熟,我留下最合适。” 她留下确实最合适,李为民一脸感激地说:“那就辛苦表姐了。老王,老古,阿才,你们也留下,保护好阮秘书,同时与侬区同胞搞好关系。” 什么搞好关系,说白了就是收编! 王金贵与古建华相视一笑,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少爷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阮秘书,一定同侬区兄弟搞好关系。” ………………………………………… ps:分类新书排名被爆菊,有推荐不如没推荐,紧急上传一章,求各位兄弟姐妹没点击的点击一下,没收藏的收藏一下,如果有推荐票就往死里砸,拜托了!!!! 第三十三章秉烛夜谈(加更求票求支持) 夜已深,侬区自治政府后院里仍灯火通明。 潮人被称之为“东方犹太人”是有一定道理的,与生俱来做生意的基因,加之潮州帮重视教育,随大少爷一起来芒街的鹤山子弟全部念过书,个个会算账。 侬区行政官员送来的户籍资料和账册堆积如山,阿才和小林等人一边翻看着一边拨弄算盘,“噼里啪啦”的珠算声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脆。 时间紧急,许多细节在刚才的见面会上没说清楚。 事关几十万乡亲生死存亡,黄亚生终究放心不下,让黄独清全权负责制定撤离计划,自己则带着刚从河内赶回来的张英贵少将,派人连夜请来的侬区小学王校长、《侬声报》许主编,以及德高望重的曹老先生、许老先生,来到后院同李为民、钱新霖二人秉烛夜谈。 “富国岛虽偏僻,但孤悬海外,可避开潜伏在南部的越盟分子,至少短时间内无需为安全担忧,又有黄杰兵团迁台前留下的营房及开垦的田地,安置五六万人应该不成问题。另外岛上土著极少,迄今为止不过两三百人,不用担心被当地人排挤。” 故土难离,曹老先生在芒街生活了一辈子,打心眼里不想走。 然而,他家拥有良田数百亩,如假包换的大地主,按照越盟的土改标准,枪毙他三次都够了,大难临头,不走不行。 曹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戴上老花镜再次看了看地图上的富国岛,欲言又止地问:“李先生,岛上虽安全,交通终究不便。除了富国岛,您还能为我等找到哪些安身之地?” 李为民拿起笔在地图上一连标注了十几个地方,一脸诚恳地说:“曹老先生,晚辈以为安全是第一位的,同时要考虑到有无足够的土地,所以晚辈会想方设法把乡亲们从南往北安置到金鸥半岛至迪石至河仙一线。 全部在沿海,可开荒种地,可下海捕鱼,从南至北连成一片,各个安置村庄可相互照应。此外,晚辈会筹集足够资金重点发展富国岛,并把其作为新侬区的大本营。” 张英贵少将仔细研究了一会地图,不禁笑道:“沿海村庄作为屏障,重点发展富国岛。进可攻、退可守,若坚守不住亦可撤,磅逊港(西哈努克港)近在咫尺,可撤往柬埔寨,沿海路或陆路去泰国亦非难事,李先生用心良苦啊!”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至少接下来几年内不能瞎说,不然真会死人的。 李为民不想太早暴露意图,连连摇头道:“乱世求生,何谈攻守?张将军,为数十万乡亲计,这个玩笑万万不能开。” 南部一千多万越南人,华侨才多少? 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的侬人如丧家之犬,能找到个安身之地,能在乱世中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表现得野心勃勃,那就是自取灭亡。 张英贵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尴尬不已地说:“李先生所言极是,张某信口开河,让李先生见笑了。” “张将军说哪里话,您是职业军人,您当然会从军事角度看问题。” 李为民摆了摆手,抬头看了一眼东厢房,继续道:“三十多万人撤离不易,安置更不易。对面正在细算,晚辈大概估算一下,想让三十多万乡亲初步安顿下来,至少需要投入6亿越币。按照现在的黑市汇率,至少需要3000万美元。黄将军、张将军,各位侬区前辈,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接下来一段时间,晚辈需要想方设法争取政府安置资金,需要多方募集善款,西堤肯定是要搞大规模募款活动的,国外也要搞,尤其香港、大马、泰国、菲律宾、新加坡、印尼等同胞较多的国家和地区,同时更需要各位前辈鼎力相助。” 人家是在为侬人,不是为他自己。 黄亚生磕了磕烟灰,沉吟道:“侬区这些年只征粮不征税,军饷和各项开支几乎全依赖法国人。公账上没多少钱,就算有也是杯水车薪。不过黄某这些年多少有一些积蓄,回头让贱内拿出来。另外我再去找找远征军司令部,为他们效力这么多年,死那么多人,他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黄将军,让您为难了。” “不为难,这全是我应该做的。” 他们话音刚落,曹老爷子扶着拐杖道:“粮横竖带不走,老朽全拿出来给乡亲们路上吃。另外再捐黄金三百两,越币三万元。” 许老太爷更慷慨,黄金五百两,越币五万元,粮食全捐。同时让黄亚生派人去他家杀牛,把他家十二头耕牛全杀了,风干制成腊肉留着乡亲们路上吃。 李为民感动不已,接过话茬道:“各位前辈,除了政府资金和善款,晚辈打算让东亚银行参与进来。等乡亲们安全抵达各安置点之后,由银行给乡亲们发放低息贷款,确保每家每户都能熬过最困难的时期,绝不能饿死一个人。 另外各安置点的教育、医疗都要考虑到,侬区教师和医生肯定不够,我会想方设法动员义安中学、明道小学、南侨中学、福德中学等西堤华校的教师,以及义安医院、六邑医院等西堤医院的医生护士,去各安置点开设学校和诊所。 更重要的是,我会动员西堤华商投资搞实业,在各安置点开办工厂。到时候愿意种地的种地,愿意进厂做工的做工,孩子有书念,大人有钱赚,生病有地方医治。可以想象,用不了三五年,乡亲们在南方一样能活的有滋有味儿。” 别人说这话一定是吹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但眼前这位不是别人,而是西堤华侨巨富李冠云的公子,“造船大王”吴达远的女婿,潮州帮长马国宣的外甥!有潮州帮和福建帮做后盾,这些并非难以实现,因为他们已经发展起一个异常繁荣的堤岸。 众人越聊越激动,越想越放心,意犹未尽走出房间时天色已大亮。 黄亚生、张英贵回到指挥部与黄独清等大佬商量了一番,一致作出一个决定,命令陈润威等二十八名少校以下军官向李大少爷报到,从今往后听李大少爷指挥。 ………………………………………………………… ps:收藏,怨念! 为了下周能有个好推荐,再次求忘了收藏的大大收藏一下。还有推荐票,留着浪费,并且不用花钱,往死里砸吧,牧闲感激不尽o(n_n)o 第三十四章遭遇战 要在吴廷琰从法国回来上任之前赶回西贡,不能在芒街久留。 与侬区头头脑脑一达成共识,李为民就在陈润威等侬族军官和一个排战士护卫下,由陆路马不停蹄赶往海防。 之所以这么安排有好几原因,一是跟吴廷瑈说过此行是为了做美国国际开发署和经济技术使团官员的工作,帮他三哥争取美国人支持。如果不与美国人见一面,将来被他知道不太好。 二是想沿计划中的撤离路线实地走走,看看哪些地方需要设补给点,哪些桥梁和道路容易被越盟游击队破坏。在这个什么坏事都会发生的地方,不考虑周全点真不行。 再就是要利用最后一点时间动员海防华侨撤离,在北部做生意的潮人不多,该通知的五帮会馆已通知过,能走的早走了。找不到人帮忙,这些事只能亲力亲为。 侬区势力范围主要在芒街至谅山(东兴至友谊关)一线的中越边境,不是侬人就是逃过来的**溃兵和难民,同文同种,外部压力又那么大,可谓铁板一块,不会说客家话或国语的越盟很难渗透进来。 河桧距侬区不远,尚且安全。 越往南越盟游击队活动越频繁,驻守在同甘、安乐一线的法越军队,只能控制公路线上的几个据点,公路两侧的农村几乎全是越盟的解放区。 黄长官和张长官交待得很清楚,事关几十万乡亲生死存亡,所有人战死李先生都不能出任何意外。 一进入同甘地界,陈润威精神便高度紧张,让陈排长安排几个兄弟在前面探路,自己则同情报处韩参谋端着冲锋枪,一左一右坐在李为民两侧,准备随时为他挡子弹。 前面的吉普车上,一个二等兵全神贯注地扶着机枪。后面卡车上,二十多个兄弟高度警惕,草木皆兵,如临大敌。 从来没见过越盟游击队,李为民非但没一丝害怕,反而有些期待,想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厉害。腰里别着一把手枪,手里抓着一杆卡宾枪,脚下还有几颗手雷,兴奋不已想大干一场。 林嘉生哪里见过这场面,忐忑不安地说:“少爷,要不……要不也给我一把枪。” “你会打枪吗?” “会,来时才哥在船上教过。” “好吧,这把给你。”李为民拔出手枪往他手里一塞,又端着卡宾枪观察起路边的动静。 到底是富家大少爷,不知道战争有多么可怕,就在陈润威暗暗大发感慨之时,前面传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怕什么来什么,不等他开口,陈排长便当机立断命令道:“敌袭,全部下车,准备战斗!” 这时候,前面枪声更密集了。 陈润威和韩参谋飞快地李为民二人拉下吉普车,探头看了看,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李先生,跟在我身后,千万别露头。” “嘭……!” 随着两声手雷爆炸的闷响,在前面开路的几个兄弟出现在陈排长视线里,他们一边还击一边相互掩护交替后撤,离得太远,看不清敌人,只能隐约看见几个黑色人影。 “机枪掩护,迫击炮准备!” “是!” 哒哒哒……哒哒哒…… 前面吉普车上的重机枪和刚在路边架起来的两挺轻机枪,顿时喷出三道火舌,一连来了好几个点射。 紧接着,迫击炮也响了。 两门60毫米口径迫击炮,将一枚枚炮弹倾泻到敌军所在的草丛里,把一片片草皮炸得满天飞。 与此同时,一班的几个兄弟躬身冲上前去,接应撤回来的自己人,其中一个腹部中弹,被拖到车边时鲜血留淌了一地。 在河桧吃饭还跟他开过玩笑,现在或许连命都保不住,李为民怒火中烧,起身一连扣动几下扳机。 韩参谋急忙拉下,死死揪住他道:“那帮混蛋不在射程内,打不到他们,别浪费子弹!” 他话音刚落,撤回来的一个兄弟便气喘吁吁地汇报道:“排长,他们人不多,火力不猛,不太像打埋伏。” 保护好客人是第一位的,陈排长不敢轻易出击,一边观察着周围地形,一边问:“不多是多少?” “二十多个,十几条枪,几个人推着脚踏车,一看见我们就扔下车开火。” 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不歼灭眼前之敌,他们必然会招来更多敌人。再说一个兄弟重伤,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侬区之所以能够坚持到今天,完全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打出来的。 陈润威与韩参谋对视了一眼,咬牙切齿地命令道:“陈排长,一班保护李先生,二班、三班左右包抄,其他人跟我上!” “是!” 警卫排是侬区精锐中的精锐,三十几个战士在机枪和炮火掩护下,迅速消失在公路两侧的草丛里。陈润威更是身先士卒,带着十几个兄弟沿右侧水渠往前冲。李为民热血沸腾,刚想跟上去却又被韩参谋给拉住了,只能躲在车边干着急。 炮弹不能砸到自己人头上,炮击停了,枪声越来越密集,像炒黄豆般不绝于耳,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爆炸。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枪声渐渐平息,一阵轻风吹来,带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当李为民和林嘉生在韩参谋等人的保护下赶到时,陈润威正在审问一个又瘦又黑的俘虏,他腿部中弹,血从伤口汩汩直流,一脸痛苦地咆哮着,骂陈润威是法帝走狗,是反动唐山佬。 审也审不出什么,陈润威冷哼一声,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枪。林嘉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李先生,他们跑掉几个,此地不能久留,我们立即出发。” “伤亡大不大?” 陈润威点上根香烟,看着正往卡车上抬的兄弟,面无表情地说:“两个挂彩,一个阵亡,不过他们损失更大。” 战场一片狼藉,被打死炸死的起码有二十个,其中包括几个年轻女人和几个半大孩子。直到这一刻,李为民才真正意识到战争的残酷, 自行车和自行车上的战利品全被扔上卡车,一台小汽油发电机,一部电影放映机,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白布荧幕以及电线和一些铁盒子装的电影胶片。 从缴获的证件上看,这是一支隶属于越盟中央新闻通讯部的电影放映队,打算去附近解放区放映《木化大捷》和《高北谅战役》这两部无声电影,以及有声纪录片《第一届竞赛模范英雄大会》。 护送他们的游击队显然没什么战斗经验,一看见身穿法**服的部队就慌了神,不知道隐蔽反而先开火。但必须承认他们很英勇,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依然能坚持这么久,甚至给警卫排造成一死三伤。 李为民看了一下阵亡的士兵,安慰了一下受伤的兄弟,回到吉普车上低声道:“嘉生,立即给家里发报,让他们火速联系桑德森教授,就说我在同甘遭到越盟游击队袭击,有兄弟受伤,急需医疗支援;另外给香港发电,我要拍一部纪录片,请刘经理帮我请全香港最好的电影导演、电影编剧、摄影师、灯光师和化妆师。” ……………………………………… ps:码字不息,求票不止,对手强劲,不求不行! 好不容易有一个推荐位,如果没一个过得去的成绩,真对不起编辑,牧闲再次厚颜求各种支持。 你们的支持,就是码字的动力,拜托了。 第三十五章兰斯代尔来了! 北边那么乱,让别人去不就行了,非要以身涉险! 接到航运公司紧急打来的电话,刘家昌吓出一身冷汗,得知李大少爷安然无恙,才稍稍松下口气。 他所在位置距海防尚有近两百公里,护送他的人又一死三伤,刘家昌一刻不敢耽误,立即找到刚好在堤岸考察的桑德森教授。 政府研究署的人绝不能出事,否则没法向远在美国的卫斯理-费舍教授及他的华盛顿高官朋友们交代。 桑德森教授搞清楚情况,立即向美国驻越南大使希思求助,在电话里再三重申李是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政府研究署顾问,是密西根州农业委员会(相当于大学的校委会)雇员,合众国政府有责任有义务确保他在越南的安全。 生怕大使不重视,把支持吴廷琰的几位国会议员和主教大人都搬出来了。 希思大使不想得罪那么多高官,更不想得罪教会,当即拨通法国远征军司令部电话,以美国政府名义请法国空军派一架直升机前往救援,同时出动最近的地面部队去接应。 早在奠边府战役之前,法国在印度支那的军费就有60%来自美国援助。换言之,没有美国的支持,法国远征军一天都支撑不下去。 大使亲自打电话,法军司令只能立即与海防方面联系,命令当地法军立即组织救援。 当一架直升机掀起漫天尘土降落在马路上,几个法**医弯着腰跑过来时,陈润威才真正意识李大少爷是个大人物,否则法国人绝不会为几个侬族伤员出动直升机。 “感谢上帝,你还活着!” 刚把伤员七手八脚抬上飞机,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 usom使团的外交官肖恩,一起从美国坐飞机回越南的。李为民倍感意外,在震耳欲聋的飞机引擎声中,扯着嗓子喊道:“肖恩先生,您怎么来了?” “奉命来拯救你!难以置信,你居然出现在这个鬼地方,不知道周围全是越盟吗?” 李为民把一个士兵推上直升机,让他上去照顾伤员,然后才转过身来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想跟他们谈谈,告诉他们胡志明和武元甲是错的。” 地面部队马上就到,并且会把他们一路护送到海防,安全上没什么好担心的,肖恩一边示意飞机起飞,一边忍不住笑问道:“结果呢?” “结果他们向我开枪,不愿意听忠告。” “伙计,留着你的忠告吧。他们不是误入歧途的羔羊,他们已经彻底疯狂了,上帝也搭救不了他们。” “也许吧,真是一场噩梦,肖恩先生,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别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 直升机走了,由两辆装甲车、四辆载满德国雇佣兵的卡车以及三辆吉普车构成的援兵到了,在一个法军少校指挥下车队再次出发,浩浩荡荡往海防驶去。 连年战乱,为躲避战火,北越人一再迁移,海防郊外自发建成了许多难民营。 一辆辆插有国际红十字会和天主教会旗帜的卡车迎面而来,成千上万难民潮水般地涌上去,把路堵的水泄不通,把车围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协助押运人道主义物资的法军不得不鸣枪警告。 到了这里,法军的任务完成了。 肖恩跟一路护送的指挥官道完别,回到车上善意提醒道:“李,作为朋友,我必须给你一个忠告,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全。这个省368个村庄,只有靠近市区的16个村庄白天是安全的。这里的十几万难民,很大一部分也是从附近村庄逃过来的。 另外这里(难民营)的情况很不好,粮食紧缺,卫生设施严重不足,并且非常拥挤,天知道会不会爆发传染性疾病” 农村包围城市,这是人家的战略。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肖恩先生,要不是亲眼所见,不是亲身经历,我真不相信局势糟糕到如此地步。” “比你想象中更糟糕,stem去广平省考察,不得不要求法军派一个营护送。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幸运,就在昨天,那里死了一个记者,美国记者!” “我们的法国朋友难道视而不见?” “别提他们了,他们现在就知道抱怨。” 肖恩冷哼了一声,绘声绘色地说:“昨天晚宴上,这里的最高指挥官竟然直言不讳地声称:你们美国人在物质上帮助我们,但在精神上却反对我们。你们一方面尽量利用我们的‘拳头’,并且把这看作是你们反g计划中所必需的。另一方面,你们进行破坏行动,甚至损害我们的利益。” 他点上香烟猛吸了一口,又补充道:“他们对我们一直保持高度猜疑,所以采取一切手段阻止美军与他们的远征军协同作战。” 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禁不住问:“肖恩先生,难道华盛顿有参战打算?” “别开玩笑了,我们刚从朝鲜半岛撤出来。相信除了我们和五角大楼那帮疯子,全美几乎没人知道越南,没人知道这个鬼地方。” “疯子?” “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制定了一个什么‘秃鹫计划’,打算采用包括战术原子弹在内的武器,把越盟占据的地区炸回石器时代。坐在带空调的办公室里制定作战计划,却不知道这里就是石器时代,我实在想象不出越盟有什么具备轰炸价值的目标。” “他们应该过来实地看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肖恩笑了笑,用毛茸茸的胳膊搂着他肩膀,神秘兮兮地问:“伙计,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消息灵通,你瞒不了我,我知道你和教授到底想做什么。事实上持同样想法的不光你们,兰斯代尔,爱德华-g-兰斯代尔听说过没有,他已经到了西贡。” 一个享有盛名的传奇式人物,曾协助雷蒙-马格赛赛总统平息了菲律宾共c党领导的民抗军暴乱,以反游击专家而著称。 后世有两本极为畅销的小说以他为原型,格莱姆-格林写的《沉静的美国人》,威廉-莱德勒与尤金-柏迪克合著的《丑恶的美国人》,人们都认为他就是前一本书中的“皮利”和后一本书中的“希兰达利上校”。 李为民不仅听说过,而且看过他本人写的自传,轻描淡写地说:“如雷贯耳,不过越南不是菲律宾,我想他会遇到一系列全新的挑战。” 肖恩似笑非笑地问:“你对他没信心?” “我对他有信心,但对我们的法国朋友和西贡那些实权人物没信心。” “确实如此,对了,你还没说你的打算。” “我来实地了解一下局势,顺便探望一下生活在这个城市的老朋友,然后就回西贡。鉴于时间比较紧,机场又非常忙,如果您能帮我搞一架运输机,我和我那些希望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朋友们会不胜感激。” 河内机场跑道上的运输机几乎全是美国支援的,由于法国空军缺少地勤人员,美国海军和空军还派来一批人员负责维护保养。 肖恩消息不是一点两点灵通,知道眼前这位msu顾问其实是一位千万富翁,况且对他而言管法国人借一架运输机并非难事,毫不犹豫答应道:“没问题,我给远征军司令部打电话,不过要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到西贡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肖恩会心的笑了笑,接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海防他不熟,但陈润威等侬族军官熟,再说华人圈就那么大,一天时间应该足够了,李为民盘算了一番,低声道:“后天下午吧,后天下午三点我准时去机场。” 第三十六章潜伏计划(泣血求推荐票) 移居越南的潮人,绝大多数原来是潮汕地区的贫苦民众。 他们在越南艰苦创业,很希望自己的子孙能获得文化科学知识,能传承中华和乡邦文化,永远不要忘记故国故乡。因此,潮人很热心在居住地创办华文学校,发展华文教育。 早在1913年,堤岸潮人就集资创办义安学校,渐渐发展成现在的义安中学。此外又先后创办明道小学、南侨中学等华文学校。 由于西堤义安中学和华侨中学重视对学生进行进步思想教育,教学质量高,校风良好,办学声誉高,到这两所华校就读的不仅有堤岸、西贡和南方各省的华人子女,泰国、柬埔寨、老寮(老挝)不少华人子女也慕名就读。 李家几代积极参与各校创办,慷慨捐赠。 李冠云去法国之后,李为民便自动成为义安中学、华侨中学、明道小学等十六所华校的校董。 潮人办学不仅限于西堤,在蓄臻、芹苴、薄寮、坚江、金瓯、茶荣、朱笃和中部的会安等地生活的潮州人,在也先后创办华文学校。 比如会安市潮籍侨领、实业家许渭滨,在该市带头捐资创办培英小学和树人中学;蓄臻市潮人创办蓄臻中学、中华公学和新中学校;芹苴市潮人创办兴中学校,薄寮市潮人创办新华中学,迪石市潮人创办明德学校,朱洋市潮人社团创办培青学校,并且全是越南南方比较为闻名的中学和小学。 据李为民所知,迄今为止越南潮人创办的华文学校达到100多所。 一些潮人比较少的地方,则与其他各帮华人共同创办。比如居住在河内的潮人,与福建帮共同创办河内中华中学。岘港市潮人与广府帮和海南帮华人,合作创办岘港市树人中学。 芹苴市丐冷镇、迪石市迪吹镇和坚江省周城县叻港华人区,虽然当地所居住的华人大多是潮人,但为了增进当地华人团结,与当地所有华人共同创办。 海防是越南北部第二大城市,自然少不了潮人参与创办的学校。 去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驻地感谢了一番,李为民便带着众人来到海防华侨中学,同校长及十几位校董关门谈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陈润威等官兵临时休息的教师宿舍。 陈润威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见面就起身汇报道:“李先生,医生说因为抢救及时,三个弟兄没生命危险,并且没伤到骨头,只要伤口不感染,应该没什么大碍。” 一切因自己而起,李为民很是内疚,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低声问:“牺牲的那个兄弟呢?” “葬在城外军人公墓,外面乱成一团,到处挤满没地方住的难民,时不时能听到有人打冷枪,店铺全关门了,后事只能从简。” “他成家了吗,有没有孩子?” 陈润威与韩参谋对视一眼,凝重地说:“上有老下有小,好在有两个弟弟,不然这个家就完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李为民心如刀绞,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抚恤金不能少,等他们一家全部撤到南边,我亲自登门送去。” “有李先生帮着照料家人,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陈润威知道他心情不好,因为他连午饭都没吃,连忙岔开话题:“李先生,我们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兵分两路,韩参谋留在海防,我去河内。想方设法动员,能撤走一个是一个。”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更何况河内、海防及周边有数以万计华侨。 该怎么做路上已经交待过,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再次叮嘱道:“河内两所华校的校长我刚联系过,他们会全力协助。工作一定要细,一定要有耐心,毕竟故土难离,说走就走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 商人、医生、教师、工人……只要有文化、有一技之长的华侨,都在必须南撤的范围之内。这个任务不是一点两点重,好在有足够时间和足够的人力财力。 陈润威再次保证了一下,韩参谋则流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少校,有什么话直说,这里又没外人。” 他明天就回西贡,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韩烁深吸了一口气,直言不讳地说:“李先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内地和朝鲜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卑职以为一些事情不能不防,不能不未雨绸缪地做一些准备。” 他是搞情报的,据说很厉害,在侬区抓过不少渗透进去的越盟分子,其中包括替越盟做事的华人。 李为民依稀猜到他到底想做什么,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李先生,跟越盟交这么多年手,卑职对他们非常了解。他们不会满足于半壁江山,要么乘胜追击,要么休养一段时间再挥师南下。这次有您提醒,我们能逃过一劫,下次呢,下次谁提醒?” 韩烁摸了摸鼻子,接着道:“他们组织严密,我们撤走容易,想回来就难了。如果您没意见,如果您能提供一点经费,我就能在撤走之前做一些准备……” 这件事太敏感,知道太多没好处,陈润威立马干咳了两声,拉开门道:“李先生,韩参谋,我去隔壁看看弟兄们,你们谈。” “去吧。” “是!” 陈润威走出房间,韩烁顺手带上门,继续道:“人不是问题,侬区有许多孤儿,侬人、客家人连越南人都有,他们跟越盟有血海深仇,肯定愿意留下。只要有足够时间培训,足够时间安排,就可以编织一张情报网。有自己的情报网,越盟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可以早做准备。” 有点意思,缺得就是他这样的人才。 李为民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紧盯着他双眼问:“少校,你在越盟那边是不是已经安排了人?” 长官们说了,今后全听他的,韩烁坦诚相告道:“确实有几个,但全在侬区周边,并且在越盟内部地位不高。”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侬区四面受敌,如果不在敌方安插几个探子那才怪呢。 从内心来讲,李为民不认为像军统在解放军攻占前那样安排几个特务潜伏能起多大作用,不过这种事做肯定比不做好。毕竟正如他所说,撤容易,想派人回来就难了。 他略作权衡了一番,沉吟道:“少校,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经费不是问题。但我认为短时间内不会发生大战,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威胁到我们华人,所以留下的兄弟要做长期潜伏准备。归纳起来十二个字:只潜伏,不联络,待战事,起奇效!” 建议能被采纳,并且能看这么远,韩烁真有些刮目相看,不无兴奋地说:“李先生放心,卑职一定安排好,一定不让您失望。” 越盟杀起人来可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特务,手里有没有掌握证据,留下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李为民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叮嘱道:“考虑周密点,尽可能让留下来的兄弟单线联系,绝不能暴露一个牵出一群。” “我会注意的。” 想到天朝隐秘战线的那些先进经验,李为民接着道:“千万别设什么地下电台,太容易暴露,就算设也只能作为万不得已的应急联络方式。往往最笨的办法反而是最好的办法,可以把香港作为联络点,成立一家公司,扶持一个爱国越侨。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多捐点钱,打造一个红色资本家,能跟胡志明、武元甲说上话的那种。光明正大来,带着情报走,顺便帮助越盟走私一些紧缺的战略物资,甚至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或许连经费都能帮你赚回来。” 有钱人搞情报就是不一样,真大气! 韩烁越想越有道理,由衷地说:“李先生,您这个主意太好了,我们可以做几手准备。比如爱国越侨不碰情报,让随从或伙计去取,这么一来就算暴露了也可以推脱。” “你是专业人士,你看着安排。总之,要想方设法控制风险,要对潜伏下来的兄弟负责。” “是!” ………………………………… ps:对手强劲,已经被爆一次菊了,不能再被爆,十万火急,跪求宝贵的收藏和推荐票! 第三十七章安全归来 c-47运输机安全降落在跑道上,大少爷安全归来,刘家昌终于松下口气。 桑德森教授一起来接机,同机乘客又多是从海防来的潮州老乡,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简单打了个招呼,把一起转运来的三个伤员搀上车,然后带潮州老乡回堤岸安顿。 带去的保镖全留在侬区,黄亚生将军安排的护卫又全留在河内和海防,他身边只剩下林嘉生一个文弱书生。西贡一样不安全,刘家昌自然不会视而不见,走之前把阿成留了下来,同时给他留下一辆车。 桑德森四十多岁,并且是一位教授,在他眼里身边这位有钱的越南小伙子就是一个学生,一上车就一脸不快地说:“天啦,你怎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抱歉,我只是去处理一点私事,生意上的事。” “生意上的事,那鬼地方有生意吗?” 桑德森教授冷哼了一声,摘下极具越南特色的“绿帽子”,没好气地说:“李,别忘了我们是搭档,我向驻扎在那里的使团打听过,你去的是侬族武装聚居区,护送你回海防的也是侬族军队。而琰先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军队支持,你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 真会联想,李为民装出一副尴尬的样子问:“教授,您猜到了?” “不光我,全使馆的人几乎都猜到。为此,我受到大使先生近半个小时责难,他大发雷霆,不断重申他才是合众国在越南的最高首长。未经他允许,我们不得从事任何与政治或军事有关的活动。并警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发生类似事件,使馆将不再提供领事保护。” “我本来就不是美国公民,他确实没这个义务。” “这一点他提到了,就差开记者会发公告,告诉所有人你不是美国公民,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都与合众国政府无关。” 李为民耸了耸肩,不无自嘲地苦笑道:“记得在那天的招待会上,他还说过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去找他。翻脸比翻书还快,难怪人家总说政客的话不能信。” 桑德森教授忍俊不禁地笑道:“才知道?” “亨利先生没教过这些,其他教授也没有给过类似忠告。” “显而易见,他们只教你怎么赚钱,没教你怎么理解外交官的话。不过我对你此行的经历更感兴趣,说说吧,有什么进展,有没有收获?” 看着他满是期待的样子,李为民摇了摇头:“很遗憾,除了在遭遇袭击时缴获到一批战利品之外,这趟侬族聚居区之行没取到任何成果。从日军入侵越南到现在,他们一直在作战,同日本人战斗,同越盟战斗,族人伤亡惨重,再打下去就剩下老弱妇孺了。” 桑德森教授显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感同身受地说:“对一个部族而言确实不容易,可以想象他们的处境有多艰难。” “是啊,为了保护我,他们又牺牲了一个勇士。” “上帝保佑,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岔开话题问:“教授,琰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费舍先生上午发来一封电报,他在电文上说琰先生与保大元首在军事指挥权问题上依然没能达成共识,可能要顺延几天,让我们不要着急,再等等。” 桑德森教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接着道:“对了,你刚才提到的那些战利品有人感兴趣。前几天刚上任的助理空军武官兰斯代尔上校想看看,越盟拍摄的电影实属罕见,事实上我也想看看。” 三部电影胶片没什么军事价值,但对急于了解越南尤其越盟的情报官员却非常有价值,毕竟越盟组织严密,像这样的电影拷贝真不容易缴获到。 那家伙未来几年内将会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这几天正琢磨怎么与他搞好关系,李为民自然不会拒绝:“没问题,就在后备箱,他打算什么时候看。” “当然越快越好。” “我们现在就去使馆?” “如果你不怕见到大使。” “我怕他,开什么玩笑?不过我确实不想见到那个口是心非的官僚,想起来了,使馆附近我正好有一栋房子,放映机现成的,您可以请上校去我那儿看。” 桑德森教授乐了,似笑非笑地说:“好主意,既能看电影,又能拜访你家。有没有女主人,要不要准备一份小礼物?”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明年才结婚。” “哦,想起来了,希望到时候我仍然在这里,可以参加你们的婚礼。” “谢谢。” 刘家昌为李大少爷找的房子环境确实不错,距使馆大约200米,在一栋五层建筑后面,不临街,有一个近两百平米的院子,院子左侧是草坪,右侧是花园,闹中取静,周围住户全是殖民地政府高官。 陈妈早搬过来了,里里外外、楼上楼下,打扫得干干净净。一见大少爷带着客人回来,急忙去煮咖啡。 客厅里有电话,桑德森教授一边拨着使馆号码,一边半开玩笑地说:“李,这里才是人住的地方,我可以搬过来吗?放心,我不会白住的,我可以支付租金。” 这个要求很难拒绝,因为就在三十秒前,才把林嘉生安排到一楼最里边的客房,把保镖兼司机阿成安排在林嘉生隔壁。 李为民放下刚取出来的电影胶片,指着另外几个房间笑道:“教授,您能搬进来一起住是我的荣幸,房间随便挑,只要您喜欢。至于租金就不用提了,哪有管老师、朋友兼搭档收房租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 “亨利真走运,能有你这么一个既慷慨又好客的学生。恭敬不如从命,看完电影就搬来,不过这玩意你会放吗?” 老式放映机,小时候看露天电影时见人放过,真要是自己放真放不起来。李为民摊开双臂,桑德森教授哈哈大笑道:“看来我们需要多请一位客人,使馆有放映厅,肯定有人会摆弄这玩意儿。” 第三十八章危机四伏 “忠哥,在看什么?” 咸宜大道3号警察岗亭外,潘行桂一脸疑惑地朝美国大使馆方向张望,他才看了几眼,从堤岸调来的新上司范清忠已经皱着眉头看了近十分钟,刚才甚至走过去转了一圈。 皇帝虽然把西贡警察大权卖给了七哥,但口服心不服的大有人在,比如第二郡警局那个不长眼的局长,居然敢阳奉阴违,不做掉他全家谁会把平川派,把七哥放在眼里? 知人知面不知心,范清忠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个油腔滑调的手下,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没什么,别傻看了,指挥交通,我去趟总部,一会儿回来。” 一个打家劫舍的地-痞流-氓,穿上警服真当自己是警官了,潘行桂暗骂了一句,夹着警棍敬礼道:“是!” 防人之心不可无,刚才看到的事情太诡异,范清忠越想越有道理,一刻不敢耽误,跨上摩托车一路摁着喇叭火急火燎赶到堤岸总部。 阮山刚从大世界赌场拿钱回来,正在账房交账。 本应该坐镇市区的平川派二号人物、西贡警察总监赖文才正同公安总监赖文灿一起和七哥说话,三位大佬坐在大堂里,范清忠不敢往前凑,只能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法国那边有消息,吴廷琰这次真要回来,并且有美国人支持。 一山难容二虎,黎文远正心烦,见他鬼鬼祟祟一个劲朝里面张望,一脸不快地问:“阿忠,不在市区好好当班,跑回来做什么?” 手下不长脸,黎文才很没面子,声色俱厉地呵斥道:“没听见七哥问话,给我滚进来!” “七……七哥,才哥,灿哥,我……我是想找山哥汇报点事。” “什么事?” 七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搞不好真会被扔进后院笼子里喂虎,范清忠忐忑不安地回道:“七哥,我刚才看见李冠云的儿子跟美国人在一起,他们去了大使馆。” 黎文远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李冠云的儿子?” “上次他不把七哥放在眼里,敢带人打阿举他们,下手还挺狠。山哥火了,带弟兄们把他抓回来教训了一顿,后来潮州帮长出面说好话,就让他家把人给赎回去了。” 教训一个不长眼的小子,管他家勒索点钱财,对平川派而言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弟兄们就是靠这个吃饭。只不过绑的人比较特殊,他老子不仅有钱,在西贡还有点势力。 黎文远丝毫不担心有没有得罪李冠云,而是冷冷地问:“钱呢?” “交……交……交账了,七哥立下的规矩,谁敢不从。” “既然交账了怕什么?” 范清忠擦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说:“李冠云跑了,去了法国,带着老婆和女儿一起跑的。另外我听说他家米厂关了,银行也在撤股,连经常运私货的那个伙计阿才都失踪了。” 黎文远猛然反应过来,晃着二郎腿自言自语地说:“他想报复?” “我感觉是,不然他们一家不会走。” 人和生意在堤岸多少要给他点面子,毕竟他是要给平川派交税的。 人跑了,生意不做了,税收不到,为什么要再给他李冠云面子?何况他儿子现在能跟美国人搞一块,将来就能同吴廷琰穿一条裤子。 黎文远的逻辑是危险必须消灭在萌芽阶段,至于李家到底想不想报复并不重要。做掉一个人而已,西贡天天死人,不在乎多他一个。 不过李冠云那么有钱,就这么做掉他儿子未免太可惜。 黎文远权衡了一番,面无表情地说:“阿灿,安排几弟兄把他抓回来。能教训第一次就能教训第二次,不过这次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绑个票而已,确实算不上什么事。 赖文灿应了一声,又举一反三地问:“七哥,他家其它生意要不要动?” “既然他李冠云下决心走,账上肯定不会留钱,抓那些伙计有什么用,暂时不动。” 赖文才附和道:“七哥说得对,只要他儿子在我们手上,要多少钱没有?” “行,我这就去安排。” ……… 与此同时,李为民正在西贡河边花园洋房里,招待赫赫有名的反叛乱专家兰斯代尔上校。 他三十五六岁,身材魁梧,轮廓分明,长得很帅,能去当电影明星。并且幽默风趣,跟谁都谈得来,从进门到现在一直笑声不断。 他确实是中情局官员,但在西贡的官方身份不是间谍,而是具有外交豁免权的美国驻越南大使馆助理空军武官。 他享受着李家的咖啡,半靠在沙发上,看着无声电影,不无嘲讽地说:“从艺术角度看,这部电影毫无品味可言。从宣传蛊惑角度衡量,必须承认拍得不错,无可挑剔的广告片,在消息闭塞的北部农村无疑有市场。” 李为民抱着双臂,微笑着补充道:“他们还能通过这种方式极大满足那些农民的好奇心,因为据我所知,很多边远地区农民一辈子都没看过电影,或许都没拍过照片。” “毫无疑问,他们知道农民需要什么。” 桑德森教授很受启发,掏出笔记本,一边凑到投影的光柱下做记录,一边深以为然地说:“他们能给的我们一样能给,甚至更多。” 李为民端着咖啡杯笑而不语,兰斯代尔示意使馆放映员关掉放映机,意味深长地笑道:“教授,我认为相比电影,农民更需要土地。” 能坐在这里消息都很灵通,桑德森教授显然知道日内瓦谈判进展,放下钢笔沉吟道:“先生们,这意味着南方一样要搞土地改革。但要温和,比如采取政府赎买的方式。” 来之前国务卿在电文中说得很清楚,让他来越南做在菲律宾同样的事。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中情局不是之前的战略情报局。 大多职位几乎全被常春藤盟校毕业生所占据,像他这种前广告公司职员出身的“老前辈”,想受到应有的尊重必须干得更漂亮,否则很难让那帮眼高于顶的毛头小子信服。 兰斯代尔野心勃勃,想干一番大事。 但不管在哪个国家,不管想干什么事,都离不开当地最高官员支持,不然意见再好也不会被采纳,更不会被付诸实施。 他是菲律宾总统马格塞塞的顾问,与马格塞塞配合得非常默契。而现在,他非常想成为吴廷琰的顾问,非常想在未来的越南总理那里获得菲律宾总统对他同样的信任甚至友谊。 希思大使不看好吴廷琰,事实上使馆里没人看好吴廷琰。整个西贡能跟吴廷琰说上话,能够获得吴廷琰信任的除了他那些兄弟,好像就身边这位刚去北部转了一圈的年轻人。 李为民想跟他搞好关系,他一样想跟李为民搞好关系,紧盯着他双眼,似笑非笑地问:“李先生,你怎么看?” “上校,您指什么?” “土地改革。” 李为民故作沉思了片刻,放下杯子道:“坦率地说我不太懂政治,但我想治理一个国家和管理一间公司应该没多大区别。不管要推行什么计划,不管要实施什么战略,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总裁,以及一支能协助总裁组织实施的管理团队。” 兰斯代尔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心照不宣地笑道:“一位强有力的总裁,一支具有执行力的团队,无疑是推行土地改革的先决条件。” 桑德森教授来西贡不是旅游的,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让他非常悲观,不禁摇头道:“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非常难,形势太混乱了,能够想象到总理先生接下来要面临一系列什么样的困难。” 他俩是吴廷琰的美国支持者们派来的马前卒,不是使馆那些瞻前顾后的官僚,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伙儿的。 兰斯代尔不再绕圈子,直言不讳地笑道:“先生们,不是有我们吗,我们可以帮他。” 反正他早晚会成为吴廷琰的座上宾,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李为民故作权衡了一番,起身道:“上校,如果您愿意,您有时间,我想给您介绍几位朋友,相信他们会非常高兴认识您。” 不用问便知道是吴廷俶、吴廷瑾、吴廷瑈和吴廷练四兄弟,大使不待见人家,甚至不允许官方人员与他们接触。并且贸然跑过去不仅有**份,人家也不一定会相信。 兰斯代尔自然不会拒绝,事实上这才是他来看电影的真正目的,举起杯子笑道:“李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当然愿意,当然有时间。” ……………………………………… ps:犯了原则性错误,被404一个下午,收藏刷刷掉,想想就是眼泪。 加更一章,泪求下架和忘了收藏的书友收藏一下,写书不易,写这样的书更不易,拜托各位兄弟姐妹了! 第三十九章“夫人路线” 既然要把兰斯代尔介绍给吴廷瑈、吴廷练,那就没有不介绍桑德森教授的道理或许在他们几兄弟心目中,桑德森教授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新家距吴家几兄弟“据点”不远,三人选择步行。 战局不利,为防止越盟分子搞破坏,法越当局对西贡实施宵禁。路灯昏暗,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执勤的军警和穿便衣的特务。 别人晚上不能到处乱转,兰斯代尔不存在这个问题。 如果他那张白人面孔是通行证,那他这身合体帅气的军服就是特别通行证。况且他不是一个人来越南的,除了几个美国部下之外,还带来好几个菲律宾护卫,其中包括一个特种部队中尉。 山姆大叔威名远扬,法国人不敢得罪,听命于法国人的越南军警更不敢。 一路畅通无阻,快到时先进教堂坐了大约十几分钟,确认身后没人跟踪,才在吴廷瑈事先通过气的神父帮助下,从后门赶到见面地点。 不太懂政治不能挂在嘴上,要付诸于行动。 李为民把二人介绍给吴廷瑈、吴廷练,就找了个借口跑到楼上跟孩子玩。 又带这么多礼物,吴丽水和吴廷绰姐弟相信眼前这位是全世界最好的叔叔,小丫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满是期待地问:“民叔叔,妈妈说您以后不会经常过来,是不是真的?” 孩子天真无邪,那么可爱,不管中国小孩还是越南小孩。 李为民没去纠正她称呼中存在的问题,把她弟弟抱到大腿上,慢声细语地笑道:“叔叔有一间很大的公司需要打理,工作比较忙,时间比较少,不过一有空我就会来的。另外想要什么礼物,想吃什么零食,尽管跟叔叔说。就算叔叔没时间,也会让别人送来。” “妈妈不许我们要别人东西。” “我是民叔叔,不是别人。” …… 跟俩小孩玩得不亦乐乎,刚从楼下上来的陈丽春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示意佣人带孩子们去休息,一边笑问道:“为民,你喜欢孩子?” “她们那么可爱,谁见到不喜欢。” “那就早点结婚。” 李为民很乐意跟她拉家常,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解释道:“瑈夫人,我当然没问题,恨不得明天就结婚,但莉君才十七岁。要是现在结婚,现在让她生孩子,我真种强烈的负疚感。” “爱情无关年龄。” 陈丽春款款坐到他身边,不无得意地笑道:“我就是十八岁结婚的,并且是在家人一致反对的情况下。丽水爸爸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她们确实有理由反对,不过我还是嫁了,而且现在很幸福。” 她出生名门,血统高贵。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擅长芭蕾和钢琴,曾在河内国家剧院表演过独舞。人又漂亮,参加过选美,嫁给其貌不扬甚至比她大十几岁的吴廷瑈,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别说她家人反对,连李为民都想反对。 “图书管理员不普通,越盟最强有力的支持者不也干过吗,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 她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掩嘴轻笑道:“越南可没台湾那么大岛屿,中国也没美国那么强大的海军,看来越盟高层只能逃到国外去组建个什么流亡政府了。” “前提是他们跑得够快。” 李为民笑了笑,鬼鬼祟祟朝楼下看了一眼,随即凑到她耳边神神叨叨地问:“瑈夫人,千万别生气,我只是好奇。当时……当时您是怎么想的,瑈先生到底什么地方那么吸引您。” 陈丽春感觉很好笑,故意板起脸,气呼呼地问:“为民,难道我丈夫不够出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瑈先生很尊敬。您知道的,我和莉君是包办婚姻,我和她都没有选择的权利。看到您和瑈先生,就不由自主想到你们那么浪漫、那么罗曼蒂克的爱情。” 他和吴莉君很般配,但终究是家人安排的。 陈丽春从小就叛逆,最不喜欢被人安排,能够理解他的感受,一脸同情地说:“真可伶,不过我认为只要真心相爱,包办婚姻一样能够很浪漫,很罗曼蒂克。” “我以为您会鼓励我去寻找更罗曼蒂克的爱情。” “你敢!” 陈丽春是一个极其狂热的女权主义者,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对婚姻充满憧憬的花季女孩被伤害,瞪着大眼睛声色俱厉地说:“全世界都知道莉君是你未婚妻,不能让她名誉受损,不能伤害她,什么更罗曼蒂克的爱情,想都不能想!” 李大少爷一脸悻悻地嘀咕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爱情和道德同等重要,为民,你真应该跟我多去几次教堂。” 这是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再扯下去就过犹不及了。 李为民敷衍了几句,立即岔开话题:“瑈夫人,我在北边看到许多人间悲剧,在遇袭时缴获到一些电影胶片,让我意识到应该用影像把那些悲剧记录下来,作为反击和控诉他们的证据。刚开始打算从香港请导演过来拍一部纪录片,但他们干的坏事罄竹难书,一部纪录片远远不够。” 陈丽春好奇地问:“你打算成立一家电影制片公司?” “必须成立一家,我还打算在全世界范围内高薪聘请最出色的导演,拍各种类型、各种题材的电影,发展乃至振兴我们越南电影工业,在丰富人民文化娱乐生活的同时,揭露和批判他们的丑恶嘴脸。” “好主意,我支持,跟成立制衣工厂一样支持。” “那我就不跟瑈先生说了,他那么忙。” “跟我说就行。” 陈丽春大包大揽一口答应下来,又举一反三地说:“不仅要拍电影,还要培养我们自己的表演和制作人才,最好能够成立一家电影学院。” 拍电影并非心血来潮,接下来的百万难民大撤离,完全可以大做特做一番文章。 “自由之路”行动,多好的题材。 只要拍煽情点、悲壮点,再带点“出埃及记”的宗教元素,再来两段史诗般雄壮的片头和片尾曲,不仅能够骗到西方尤其美国天主教徒的眼泪,而且能骗到他们的钱。 我拍那么好的电影,在那么恰当的时机公映。与教会合作,多骗点善款,立那么大功劳,三十万侬区乡亲没个多也有个少吧? 更何况有她支持,以后再拍其它电影,想调动军队搞个大场面,想借几架飞机或几艘军舰,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吴廷琰即将成为这个国家的总理,而她会随之而成为这个家的“总理”。 李大少爷铁了心把她拉到自己的贼船上,满是期待地说:“瑈夫人,电影学院那么大事我就不掺和了,只想请您出任我们电影公司艺术总监。另外想请您兼任我们服装公司形象代言人。您身材、气质这么好,又那么有品位,穿上我们设计的衣服在国际上走一圈,肯定会特别好卖。” 陈丽春不管多精明,终究是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女人。 很天真,很容易哄,被夸得心花怒放,不禁笑靥如花地问:“为民,这两份工作有没有薪水,尤其服装公司那一份。” 吴廷瑈没什么钱,但她家有,根本不缺钱花。 李大少爷摇摇头,振振有词地说:“事实上我非常想支付薪水,但又不想让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招来非议,影响到瑈先生乃至琰先生的声誉,所以不打算支付,只为您全家提供出席各种场合所需的服装。” 不出他所料,陈丽春笑了笑,很认真地说:“给我也不会要,我只希望衣服能够畅销,也只有畅销了女工们才会有工作,才能赚到钱,才能在家庭里和社会上有地位。” 李为民流露出一脸敬佩无比的表情,不失时机地恭维道:“瑈夫人,您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和征氏姐妹一样伟大!” ………………………………………… ps:越南没第二人称,不用“你”或“您”真不太好描述,各位书友阅读起来也会不习惯,只能这么写,请各位兄弟姐妹见谅。 同时,求收藏,求宝贵的推荐票! 第四十章混乱的西贡(求收藏、推荐) 吴廷瑈、吴廷练与兰斯代尔及桑德森教授显然谈得很投机,一直谈到深夜十一点。他们一家无疑是烟草公司最忠实的客户,一根接着一根,几乎烟不离手,楼下客厅烟雾缭绕,味道呛得令人窒息。 吸了一晚二手烟,兰斯代尔心有余悸,一走出大门便半开玩笑地说:“感谢上帝,终于能够离开那个蓝色房间。” 才知道啊,所以本少爷能躲则躲。 李为民很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不无幸灾乐祸地笑道:“上校,琰先生烟瘾更大,并且喜欢安静,喜欢呆在一个小房间里工作。” “看来我有必要准备一个防毒面具。” ……… 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使馆大门前。 市区虽然实施宵禁,但治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事实上很糟糕很混乱。李为民和桑德森教授正准备同他道别,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枪声。 紧接着,一个负责使馆安全的海军陆战队中尉,一边手忙脚乱穿着衣服,一边大呼小叫着从里面冲了出来。 “贝尔,快去开车!里森,集合你的人!” 大半夜紧急集合,使馆门口乱成一团,兰斯代尔面无表情地问:“中尉,出什么事了?” “报告长官,刚接到求救电话,住在附近街区的三位秘书打来的。她们那栋楼被包围了,外面正在交火,她们躲在床底下,急需救援。” 兰斯代尔对从菲律宾带来的护卫非常有信心,大手一挥,爬上吉普车喊道:“上来一个认识路的,立即出发!” “是!” 谁敢在闹市区惹事,李为民倍感好奇,同安德森教授一起上了最后一辆车。 女秘书们所住的楼距使馆确实不远,拐了两个弯就到了,只见一群头戴绿色贝雷帽的平川派军人,正在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指挥下攻击。 他们把楼围的水泄不通,时不时朝二楼窗户打几枪。楼道左侧躺着一个伤员,正痛苦的**,看样子伤得不轻。 身后来了一帮荷枪实弹的美国大兵,军官显得有些慌乱。 兰斯代尔跳下吉普车,一边示意陆战队员和菲律宾特种兵保持冷静,一边像牛仔似地按着枪迎上去问:“先生们,你们在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平川派军官不懂英语,来得匆匆又没带翻译,李为民只能代劳。 军官不认识他,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翻译,听完来意振振有词地说:“我们正在围捕一个匪徒,他有武器,非常危险,请你们退后。” “李先生,告诉他,楼里住着美国公民,让他们立即撤离!” 兰斯代尔话音刚落,楼上突然丢下一颗手榴弹,平川派士兵四散趴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声轰响。 李为民吓了一跳,急忙躲到车后面,兰斯代尔同样被搞得灰头土脸,扶着车喊道:“楼上的人请冷静,我是美国使馆官员,正在与楼下军队交涉,你已经被包围了,请不要做同样的蠢事,更不要误伤楼里的其他人。” 说得是英语,楼下有许多美国大兵。 楼上的人似乎看到一点希望,用一口生硬的英语回道:“我要见法国人,我只向法国人投降。” 兰斯代尔四处看了看,找不到法国人,于是从车头上拔出星条旗,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一边挥舞着旗子一边喊道:“这里没法国人,只有我和追捕你的军队。请给我几分钟时间,在此期间,我以美国政府名义确保你的安全。” 他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他的话就是命令。 海军陆战队和菲律宾特种兵的枪口全部转向平川派军人,他们敢不听招呼,敢轻举妄动,就毫不手软绝不留情。 平川派军人不懂英语,太容易擦枪走火,李为民急忙把他的话翻译了一遍,同时警告平川派军人这不是开玩笑。 兰斯代尔名不虚传,果然有那么股大无畏的勇气,确认平川派军人不会再发起攻击,竟举着旗子一边喊话一边走进楼道,走上二楼。 李为民真为他捏把汗,等了大约三分钟,他安然无恙回到吉普车边,放下旗子道:“伙计们,他不会向你们投降的,我建议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不行,他是我们追捕的匪徒。” “楼里有美国公民,我要对她们的安全负责,如果不想我找你的上司或上司的上司,那就请带着你的人立即撤离。” 李为民一字一句的翻译完,兰斯代尔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冷冷地提醒道:“给你两分钟时间,否则接下来与你对话的就是法国远征军司令部长官!” 法国人都不敢得罪美国人,连法国人都不敢得罪的平川派又怎么敢得罪美国人,平川派军官本来就很心虚,在兰斯代尔的最后通牒下只能挥挥手,让手下抬起伤员悻悻离去。 他们走后不一会儿,从楼上下来四个人,夫妻俩带着两个小孩。 听完解释才知道平川派军队追捕的“匪徒”原来是西贡警察局高级警探,由于他不愿意同掌管警察系统的黎文才合作,所以被追杀,带着家人一路逃到这栋楼里。 看着他们千恩万谢的样子,李为民摇头苦笑道:“上校,别说越盟要清洗他们,连我清洗他们的心都有了。” 警察局高官被黑帮追杀,洛杉矶最黑暗的时期都不可能发生。 兰斯代尔暗叹了一口气,扶着方向盘哭笑不得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的人没被误伤。至于他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希思大使一直不想卷入西贡各山头之间的纷争,如果把这一家人带到使馆,他肯定会大发雷霆;如果不闻不问,扔下不管,估计这一家四口活不到明天。毕竟平川派的军队虽然走了,平川派的警察还在周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像这样的人能够熬到平川派完蛋,肯定会被吴廷琰委以重任。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若无其事地说:“交给我吧,我把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哪里?”桑德森教授回头看了一眼,接着道:“除了使馆,这个城市有安全的地方吗?” “总参谋部,交给阮文馨将军照看。” 兰斯代尔眼前一亮,点着引擎笑道:“见过他两次,在菲律宾,一起去吧,希望他还能记得我。” ……………………………… ps:刚刚删掉两条书评,请“帝国近卫军”和“150”书友见谅,同时继续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四十一章李为民的偶像 黎文远再厉害,手下的人和枪也没政府军多,没有政府军训练有素,更没政府军那么多精良装备。 在西贡,别人怕平川派,阮文馨可不怕。 他出身名门,在法国上过军校,二战时参加盟军,在欧洲战场上打过仗,曾在戴高乐将军领导下收复过马赛。不仅不怕黎文远,而且打心眼里瞧不起。在公开和非公开场合,不止一次当面奚落过,累累把黎文远搞得下不了台。 可以说黎文远总窝在堤岸,一直不怎么来市区,与不愿意看见他有很大关系。 兰斯代尔并非信口开河,他们在菲律宾真见过两次面。 阮文馨整个一公子哥脾气,非常讲义气,搞清来龙去脉,当即表示老朋友和老朋友儿子送来的人,到他这儿就安全了。信誓旦旦声称,借黎文远八个胆,他也不敢来参谋总部杀人。 折腾大半夜,凌晨才回新家休息。 这些天跑那么多地方,办那么多事,李为民真累了,躺下就呼呼酣睡,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 睁开惺忪的双眼,赫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本应该在堤岸福德中学上课的未婚妻,居然静静地坐在写字台前看书。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来。转身时秀发轻轻甩动,细密柔顺,如波浪般在肩头流动。 才在梦里梦到,眼睛一睁就在眼前,梦想成真,李为民不禁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吴莉君俏脸一红,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信手撩拨着挺直的秀发。五根白皙如玉的手指从秀发中抽出一缕,轻轻地在指尖缠绕着,低着头用一双明眸含情脉脉的偷看他。 “莉君,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不……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吴莉君越想越委屈,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 刚起床,不清醒,许多事情没想起来。 昨晚回来时确实给她家打过电话,在平川派军人面前露了脸,坏了黎文远的事,那帮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要是被认出身份,天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害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在电话里只是说让她找地方避避风头,没说让来这儿。难道表达错误,或者接电话的人理解错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安全,而且就在身边。 李为民猛拍了下额头,拉着她一双白皙细腻的小手,一脸歉意地笑道:“对不起,我睡糊涂了。” 小丫头很好哄,嫣然一笑道:“没关系,起这么晚,肚子饿不饿?” “昨晚在馨将军那儿吃过夜宵,不饿。” 她挣开双手,“哗”一声把床帘拉开,大片光线从窗外涌入,李为民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过了半晌,才把手慢慢移开。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而瑰丽,她穿着洁白色a字裙,就这么静静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沐浴在阳光里。显得那么清纯、那么圣洁,画面唯美得令人窒息。 李为民一阵悸动,相信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情不自禁揽住她的纤腰,贪婪地闻着她的发香,发自肺腑地轻声道:“莉君,我爱你。” 我爱你,他说“我爱你”! 吴莉君心旌摇动,激动地想哭。钻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搂着,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她三魂六魄像被突然抽走一般整个人都软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紧搂着才不致摔倒。 她吐气如兰,一股幽香钻进鼻中,令人熏然欲醉。 李为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托起她秀丽的脸庞,细细密密吻了起来。 她俏脸红得娇艳欲滴,贴在他怀里意乱情迷地说:“为……为民,别……别这样,大哥在楼下呢,教授也在,被……被人看见不好。” 这可不是开放的后世,没过门不能太亲密。 李为民缓过神来,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嘴,嘿嘿笑道:“对不起,我没控制住,大哥来了是吧,我下去跟他打个招呼。” “家里有客人,你还没洗脸呢!” 吴莉君嗔怪了一句,飞快跑过去推开洗手间门,拿起牙缸接上一杯水,往牙刷上小心翼翼挤牙膏,贤惠得像一个小媳妇。 家有贤妻,李为民乐得心花怒放,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刷牙洗漱,拖拖拉拉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换上干净衣服下楼。 吴静晨英语不错,正夹着香烟同安德森教授聊得眉飞色舞。 “大哥,”李为民先打了个招呼,随即侧身笑问道:“教授,聊什么呢,这么投机?” “我们在聊亨利-凯泽,非常了不起的一个企业家,你哥哥知道他,并且把他作为偶像。对了,你听说过没有?” 那个人太有名了,李为民当然听说过,如数家珍地笑道:“1942年,轴心国击毁盟国一千六百多艘船只,总吨位超过七百万吨。德国海军上将卡尔-邓尼茨和德国工业家计算,照盟国当时的生产能力,不用多久,盟国船只就会被‘狼群’战术潜艇突袭小队打光。 危急关头,勇于创新的亨利-凯泽先生站了出来,他收购加州和俄州的造船厂,并革新技术,用预制构件和装配的方法大规模生产船只。一艘万吨级自由轮从安装龙骨到交货,原来需要200多天,凯泽先生一开始就把生产时间缩减为40天,且质量上乘。 半年之后,万吨自由轮‘约翰-菲奇’号创下24天下水的世界纪录。至此,凯泽已经建造了100艘轮船,美国人造船的吨位首次超过被德国人击沉的船舶吨位。” 吴家祖祖辈辈都是造船的,吴静晨对那位美国同行不是一点两点崇拜,接过话茬补充道:“到1944年,每一个星期就有一艘护航航母下水。凯泽先生和他的同行们在17天内便把整条船造出来了。 1945年的头212天,他们完成247艘,平均一天超过一艘。‘罗伯特-皮尔里’号油漆未干就下水,从铺龙骨到下水仅用了4天零15个小时,这个纪录至今保持,不得不令人惊叹。” “优秀的企业家和商人无疑是一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 桑德森教授由衷感叹了一下,抬头笑道:“先生们,我发现你们对美国的了解远多于我对越南。对了,李,你有没有偶像?” “当然有,并且也是一个美国人。” “谁?” “罗伯特-莱托约翰少将,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 “军人?”桑德森教授显然没听说过,流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李为民坐到二人对面,从未婚妻手中接过咖啡,一边搅动着小勺子,一边微笑着介绍道:“莱托约翰少将确实是一位军人,但他从未带兵打过仗。教授或许听说过,战后五角大楼建立了一个战争财产管理机构,简称waa,莱托约翰少将就是这一机构的主管。 据我所知,waa负责管理美国政府天文数字般庞大的战争剩余物资,粗略估计约值340亿美元。所以那位57岁的少将,可以称之为美国乃至全球历史上最大的ceo,每天过手的物资及交易均在4千万美元以上,每月至少有价值10亿美元的物资被他用红笔划掉。他对军用物资统辖权之大,超过了美国历史上任何一位统帅,即使那些比他军衔高的四星、五星上将。” 由于传媒手段落后,多数美国民众并不知晓这样一个机构。 桑德森教授真头一次听说,不无好奇地问:“把他作为偶像,就因为他掌管大笔战争物资?” “当然不是。” 李为民放下杯子,耐心地解释道:“我敬佩他处理那些物资的手法,说他是商业天才,不如说他是一个推销天才,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天才。电视并未普及,报纸杂志号召力难于满足要求,于是他想出一个鬼主意:在国会大厦前开一个促销会。 他把那些些硕大无比的防空气球染上颜色,全部放到天上,下面附带一个布条,上面写着大气球物美价廉,放气后便于携带,每个仅售104美元!所以现在很多重大商业活动都要用大气球。” “难以置信,原来商业活动放大气球是从他开始的!” “不仅仅如此,他负责打发400万种各类军用物资,据说光商品目录就有两大堆。上面登载的东西,从给驻格陵兰观测部队配发的狗拉雪橇,一直到南太平洋作战士兵的蚊帐,没有相当文化程度,别说卖,或许连目录也难看懂。 但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把钢盔改成洗脸盆,一天能卖出10万个;把教练弹改成台灯座,一个纽约商人就拉走两卡车;他把履带弹药搬运车改成拖拉机,既便宜质量又好,很快就全部打发掉了。 他把三万多医用小药瓶变成射击场的靶子;防毒面具上边有蛇形软管,于是他把防毒面具变成了孩子们喜欢的毒蛇玩具;他大量医用绷带变成服装厂填充西服垫肩的好东西;把50万用于雷达干扰的铝带,变成全美圣诞树上时髦的装饰品。 6万具火箭发射器在纽约成了高雅的台灯柱;450万条有羊毛内衬的飞行裤被改成手套和拖鞋……总之,山一样海一般的剩余军用物资,就这么在他手上慢慢从军方仓库走进民间,走进了千家万户。” 难怪能让一个千万富翁崇拜,原来这么厉害。 桑德森教授哈哈大笑道:“鬼点子这么多,他无疑是最顶尖的推销人才,最精明的变废为宝创意高手。” ……………………………………… ps:被爆菊了,再次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二章有兵的好处 聊了一会儿,安德森教授似乎知道他们一家有事要说,提起公文包叫上刘家昌为他安排的向导去了西贡大学。 送走妹夫家的房客,吴静晨忍不住笑问道:“为民,你真崇拜那个处理二手物资的美国佬?” “真崇拜,确实很厉害。事实上我正托人想办法,打算邀请他出任我李氏企业美国公司总裁。” “人家是将军,能给你打工?” “将军也是人,只要是人谁会嫌钱多。再说他那个少将是临时军衔,好像是以上校军衔退役的,享受不到少将待遇。” 想起此行的来意,吴静晨不再开玩笑:“为民,说正事,到底怎么了,非要莉君出去避风头?” 事关未婚妻安危,李为民不敢有哪怕一丝隐瞒,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介绍了一遍。同时把自己与吴廷琰的关系,以及接下来要做的部分事,简单介绍了一下。 难怪他爸他妈和他妹妹要去法国呢,原来他卷入进眼前最危险的政治斗争。 吴静晨越想越害怕,同时又有那么几分兴奋,富贵险中求,吴廷琰真要是能够站稳脚跟,能够扫平军阀,那么以妹夫与吴廷琰的关系,吴记船厂就算吃不上肉也能跟着喝口汤。 他沉思了片刻,忧心忡忡地说:“七远心狠手辣,不得不防。你说得对,莉君不能再抛头露面。你爸你妈走了,现在关系最近的就是我们,不但莉君要避风头,我们一样要避。回去就跟老爷子说,让他们去头顿住一段时间。” 吴记船厂在头顿港有一个分厂,平川派的势力范围就在西堤,出了西堤什么都不是,去那边倒是个稳妥的办法。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一脸歉疚地说:“大哥,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吴静晨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看着欲言又止地妹妹笑道:“头顿那边条件远不如西贡,莉君就不用去了。你俩聚少离多,正好在一起说说话。” 吴莉君打小眼里不想走,又实在不好意思留,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哥,我……我……我住这儿不方便。” “迟早要进李家门,有什么不方便的。再说正值多事之秋,顾不上那么多了。回头让人帮你把衣服什么的送来,这么多房间,又不是没地方住。” 大哥一锤定音,吴莉君乐得心花怒放。不知道是担心他反悔,还是感觉太难为情,跑到房间里“嘭”一声关上门再也没出来。 女大不中留,吴静晨暗笑了一下,点上烟紧盯着他双眼问:“为民,吴廷琰的事你有几分把握?” “有美国支持,站稳脚跟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微皱着眉头说:“不过他这个人很守旧、很固执,别看精通法语,别看在国外流亡这么久,事实上与外界接触很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又不愿意听别人的意见,他当政之后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可能会被很多人反对。” “那你还把注压在他身上?” “两码事,他听不进别人意见,不等于听不进我的意见。只是我身份特殊,在一些国家大事上,不会发表任何观点,也不能发表观点。所以我与他的关系是该合作的时候合作,该切割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切割。” “切割?为民,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确实不容易,但我会处理好的。” 点到为止即可,再说就泄露天机了,李为民换了个话题:“大哥,堤岸这段时间有什么动静,从北边逃过来的人多不多?” “多!” 乱世求生真不容易,想到那些拖家带口涌过来的人,吴静晨凝重地说:“投奔五帮会馆的就超过三万,实在没地方安置,只能在第十郡找了块地方,提供一些锌铁和木头之类的材料让他们自己搭棚。人太多,之前准备又不够充分,早来的能分到一些,这几天来的只能搭茅寮。 生火做饭,又那么拥挤,难免走水(失火),几乎天天发生火警。卫生更差,一早上通街都是一包包污秽的东西。寂人小巷,人狗拉屎是常见的事。五帮下午开会,我们这些理事全要去,估计就是一家再捐点钱粮,先确保饿不死人,然后再想其它办法。” 投奔五帮会馆的潮州人、广府人、客家人、福建人和海南人都安置不了,何谈安置三十多万侬人?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低声问:“大哥,有没有简单统计过,他们在北边大多是以什么为生的?” “这用得着统计吗?” 吴静晨磕了磕烟灰,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北边的人主要靠纺织业和家具木业为生,纺织厂老板们虽然全过来了,但机器带不过来,工厂带不过来。损失本来就很大,想重操旧业没那么容易。 相比之下,那些有手艺的木匠稍好一些,他们在永远街和陈仁宗街附近自发成立了几家木器厂,几位帮长打算把六岔路至七岔路一带空地利用起来,搞个家具市场,让他们生意好做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想法不错。”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沉吟道:“从事纺织的人不能总这么闲着,大哥,要不问问那几位纺织厂老板,如果能帮他们把机器拆运过来,再提供些贷款供他们采购原料,他们愿不愿意继续干?” 吴静晨摇摇头:“为民,不是他们不想搬,是搬不成。在北边除了用自己人,他们也用了很多本地人。那些本地人才不管机器谁买的,属于谁。他们就知道机器一搬走就没饭吃,于是成立了什么工人护厂队,谁去搬机器跟谁玩命。” 日内瓦谈判还没结果,河内海防还在法国人控制下就这么嚣张,要是法国人一撤想搬更不可能了,肯定是越盟搞得鬼。 李为民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他们不让搬就不搬,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就不信这个邪。大哥,帮我给那几位老板捎句话,河内海防我们有兵,只要他们愿意继续干,我就能帮他们把机器全拆运过来。” “有兵?” “侬族兵团两个师,反正那边乱成一团,开进城武装拆运没任何问题。” 想到表妹一起跟他去北边却没回来,吴静晨恍然大悟:“为民,你同黄将军接上头了,明秀就在他们那儿?” 李为民重重点了下头,不无得意地笑道:“不仅表姐在,除了义安中学钱先生,跟我一起去的人全在黄将军那儿。另外黄将军给了我一排,我把他们安排在河内海防协助老乡撤离。” 吴静晨将信将疑地问:“黄将军为什么帮你?” “不是他帮我,是我帮他,确切地说是我帮他们。” 第四十三章姜是老的辣 除了堤岸之外,西贡市中心的第一、第二郡也是众多来自福建、广东、客家及海南华侨聚居的地方,这两个郡区的华侨大多能说流利的越语,家境较好的能说流利的法语,兼受华文、法文和越文教育。著名的新街市及周围数条洋楼街段,几乎全是闽侨巨富黄仁轩先生的产业。 吴静晨是福建帮出任中华理事会的五位代表之一,与黄家关系非同一般,一个电话就盘下妹夫新居对面那栋属于黄家的二层法式洋楼。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栋房子不是他住的,也不是给妹妹住的,更是不给妹妹提前添置的嫁妆,而是给妹夫的“新卫队”特别准备的。 他担心妹妹和妹夫的安全,刘家昌更担心,得知大少爷在平川派军队面前露过脸,坏了“七远”的好事,当即让林嘉生给远在侬区的王金贵和丁茂材发电。 收编工作刚开始,王金贵回不来,于是发回一份滞留在越南的老兄弟名单,让他尽快派人去联系。丁茂材一样回不来,建议他去精武会馆请几个艺高胆大的师傅。 他们回电要用侬区电台,为增强互信,密码本交给侬区的报务人员。 这么大事自然瞒不过黄亚生、张清贵和黄独清等侬区大佬,一听说李先生有危险,立即挑选十二个精锐,由一个身经百战的上尉率领,搭乘过去接伤员的第二条船赶到西贡。 精武会馆两个师傅,王金贵的六个**老兄弟,算上刚抵达的十三名侬族官兵,“新卫队”多达二十一人。 新家自然住不下,就算能住下也不方便,吴静晨干脆把他们安排到对面,就隔一条五米宽的马路,既能确保妹妹和妹夫的安全,同时又不张扬,不那么显眼。 阿成没回堤岸,摇身一变为“安全主管”。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安排四个兄弟伪装成小贩,在周边路口摆摊望风。其他人三班倒,一班在对面悄无声息警戒,剩下两班休息。 装备精良,弹药充足,且控制着几个制高点,就算黎文远派一个营来也能坚守到法军、**(越南**)或驻守在美国大使馆的海军陆战队过来救援。毕竟这里住着一个美国公民,使馆有义务确保安德森教授安全。 一切走上正轨,暂时不用再东奔西跑,李为民深居简出,同未婚妻过起了梁山伯与祝英台那种相敬如宾、绝不越雷池半步的浪漫生活。 前房主留下一架钢琴,现在成了吴莉君的最爱。 与远在巴黎的李为青一样,很小的时家里就请法国老师教她弹钢琴、跳舞、画画同时兼教法语,试图把她培养成一个贵族淑女。 十根雪白的手指惊人灵活,弹奏时全身心投入,包含深情。 这一曲《卡农》李为民百听不厌,喜欢它的旋律,每次听到时总是能联想到一些很美的画面,比如两人一起看流星雨,一起坐观光大巴,一起淋雨,甚至婚礼。 更喜欢它优美、浪漫又纯净的意境,每当心烦时听一听,总是能慢慢沉静下来,然后心平气和想办法解决那些头疼的问题,一些看似不可能解决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阿成知道他这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小心翼翼爬上楼梯,凑到耳边低语道:“少爷,钱先生到了,正在楼下。弟兄们留意过,没人跟踪。” 李为民从空灵境界一下子回到现实,朝弹得正投入、正陶醉的未婚妻笑了笑,起身道:“这么快就到了,请,快请钱先生上来。” “是。” 这地方真难找,在美国使馆附近转了好几圈才找到进来的路口。 钱新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在阿成示意下提着公文包快步跑上二楼,李为民一边招呼他坐,一边笑问道:“钱先生,考察团出发了?” “出发了,早上从码头出发的,不把他们送走我能过来?” 安置几十万北方同胞,要做的准备工作太多,第一个就是为几十个安置点选址。李为民不可能亲力亲为,钱新霖要掌好西堤华侨青年联合会的舵,一样不能轻易离开,只能委托给信得过的人。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夹着照片的材料,介绍道:“李先生,这几位全是当年同我一起给党部、军统或战略情报局做事的人。跟你二叔、小姑全认识,老姜和老云跟你二叔是同学。知根知底,又是生死交情,非常可靠,由他们带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一个华文报纸编辑,一个记者,一个医生,四个老师,一个开书店的,全知识分子,全文化人。也只有他们才能跟学生打成一团,同样的事让自己个富家大少做,真不如他们来得方便。 李为民一份一份认真看完,放下材料问:“钱先生,他们认不认同我们的主张?” 钱新霖微微点了下头,感慨万千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们和我一样经历过那么多事,参加过那么多次运动,从事过那么危险的活动。一次次油然而生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都很迷茫,比学生们更容易接受新主张。毕竟年龄大了,经历和阅历在那儿,想稳妥一点,温和一点,不想再死那么多人。” 当年那帮热血青年能活到现在几乎都是人精,有他们照看,联合会既不会被哪一边拉拢,更不会被吴廷瑈发展成特务组织。 李为民终于放下心,陈妈沏完茶走出客厅,他若有所思地问:“钱先生,你对我们帮几位纺织厂老板从北边拆运机器怎么看?” 这件事在电话里征求过意见,事实上钱新霖就是为此来的,他喝了一小口茶,抽丝剥茧地分析道:“从关于日内瓦谈判进展的新闻上看,法军撤出北边已成定居,他们现在最关心的是战俘问题,估计越盟会以此提出一系列条件。其中肯定包括保持几个大城市公共设施完好,撤离之前不许搞破坏。” “谁都希望接受一个完好无损的城市,换作我也会提出同样要求。” “所以这件事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搞不好会引起法方干预。我认为应该在法律上做做文章,当局有保护个人财产的法律条款。我们可以请几个法国律师,就这一问题先与法方沟通,以其之矛攻其之盾,甚至可以请**官界定一下哪些是个人财产,哪些属于公共设施。” 个人花钱买的不就是受法律保护的个人财产吗? 姜终究是老的辣,他考虑得显然不仅仅是稳妥,而是想拆运更多机器,利用最后一点时间往南边搬更多工厂。 李为民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有意思,不禁笑道:“钱先生,看来我们应该跟那些在北边投资实业的法国朋友谈谈,他们的工厂既带不走,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搬,与其让之前的投资打水漂,不如便宜点卖给我们。” 那么多人失业,接下来会有更多人需要工作,钱新霖就是这么想的,心照不宣地笑道:“这么一来法官那边就更好说话了。” 法国人当然会帮法国人,涉及那么多本国商人利益,远征军司令部必须有所考虑。 李为民笑了笑,端起杯子道:“光有机器没人也不行,谈的时候要把人算进去,尤其那些法国技术和管理人员,至少要等新厂投产运营后才能回欧洲。” “当务之急是有没有人愿意接手。” 逃到西贡的不仅有穷人,同样有很多找不到投资机会的富人,更不用说还有中华理事会那些一个比一个精明的理事了。 富贵险中求,只要有人带头,接下来就好办。 李为民再次权衡了一番,胸有成竹地笑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钱先生,你放心吧,只要我们能保证把机器拆运过来,有的是人愿意接手。” ……………………………………… ps:收藏有点少,总求不好意思,可又不得不求,求感觉本书还行却忘了收藏的书友收藏一下。另外发现许多书友不喜欢投推荐票,虽然不要钱,浪费也可惜,尽管往这砸吧,牧闲经得住o(n_n)o 第四十四章工业村计划 现在最没安全感的不是李为民,而是在越南有投资的法国商人。 在城市里搞实业的尚好,在乡下搞种植园、开矿的法国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能跑的几乎全跑回城市,在城外的投资全打了水漂。那些不走运没跑掉的,由曾经的人上人变成了越盟和各大小军阀的阶下囚,有的被虐待致死,有的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这也是一种报应,他们风光时从未把本地人当人看,只给一点微薄的薪水,甚至都不保证人身安全。 之前那个李为民小时候曾随父亲去郊外探望过一个法国矿主,那家伙把本地女工视为猴子一样的奴隶,从中选出十几个较为标致的,让她们冲洗干净,每天轮流为他拔腋-毛和胡须,并做一些杂务。 当然,除了做上述事情之外,最重要的是充当他发-泄-兽-欲的工具。 煤矿看守大多是从非洲殖民地来的黑人雇佣兵,尽管他们自己被矿主所歧视,但他们对于越南女人却表现出极为强烈的优越感。常利用女工下班回家或在溪间洗澡的时候把她们捉住强-奸。 报纸上曾报道过,一个煤矿的十几个黑人雇佣兵在法籍警长纵容下,捉住一个正在溪间洗澡的女工。在溪边把她轮-奸之后,又用绳索反绑起双手,牵着她赤身**地跑回矿井,然后继续折磨。 最后,他们把奄奄一息的女工丢进一个小斗车滑入坑道。 还有一个煤矿的黑人看守命令工人在选煤车间修筑一个地下室,四壁围以木板,地上铺席子。每当他们要发泄兽欲时,便从女工中任意挑选一个带到地下室去强-奸,反抗会遭到毒打以至解雇——因为他知道这两种惩罚都是那些女工所惧怕的。 总之,在北边有实业的法国商人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菜价收购一家工厂,这种好事去哪儿找? 李为民一提出设想,马安易、吴常明等堤岸大少就表现出极大兴趣。经他们家眼光更毒的老头子同意,跑到运动俱乐部同那些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法国商人接触了一下,结果一拍即合。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先把机器拆运回来进仓库,至于工厂开哪儿将来再说,实在不行可以当废铁卖,反正是以白菜价收购的。 接下来几天,运动俱乐部、帆船酒店、皇后酒店,接二连三上演公司收购或股权转让仪式。为确保拆运过程中不被干扰,每次签约都会邀请法国高官作证,连远征军司令部都收到一张张带有香水味的烫金请柬。 大哥都趁机收购了一家机械厂,打算把那些车床拉到船厂用。 主意是未婚夫出的,能不能安全拆运回来是他担保的,他却一家没收购,一次仪式没出席,便宜全给人家占了。 吴莉君百思不得其解,翻看着大哥让人秘密送来的请柬,噘着小嘴嘀咕道:“为民,大哥说还有几个法国人打算出手,我们是不是也……也收一家?” 李为民不是不想搞实业,只是对那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厂不感兴趣。并且手上资金有大用,不能拿去买一堆废铜烂铁。 “挑剩下来的没好东西。” 他在地图上画完上午最后一个圈,放下铅笔诡秘一笑道:“再说格局有多大,生意才能做多大。你老公我是做大生意的,用不着跟他们争。” 老公老婆,这么称呼想想就让人脸红,不过叫习惯了倒挺亲切。 吴莉君心里甜滋滋的,一脸不解地问:“在地图上画圈圈,这就是你的大生意?” “老婆,你真聪明。” 李为民从背后搂着她的小蛮腰,一边摇晃着一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慢声细语地解释道:“这就是我的大生意,不久的将来它会有一个响亮的官方名称,叫‘工业振兴计划’或‘工业村计划’。一个圈代表一个工业村,这上面十二个小圈和一个大圈全我们的。 看见没有,这是平东,我们在这儿开发一个工业村,主要发展与纺织有关的轻工业。马安易、吴常明他们那帮臭小子如果不想卖废铁,就得买或租咱家地,把工厂建在我们工业村。完了还得给我们交电费、水费、治安管理费、卫生管理费。总之,我吃定他们了。” 工厂建哪儿要政府批准,想到未婚夫与吴廷琰的关系,小丫头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老公,咱家要建发电厂和自来水厂?” 李大少爷早把南越当自己的了,理所当然地补充道:“还有污水处理厂和垃圾填埋场。” “可是……可是……可是这么多工业村,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所以东亚银行要发售基金产品、要销售公司债券。另外刚注册的保险公司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融资渠道。更重要的是该计划会获得政府支持,不仅会免费划拨土地、免收工业村投资公司简称‘工投公司’税费,并且要在未来的美援中划拨一部分作为无息贷款给我们使用。” “真的?” 这些事在巴黎时就跟吴廷琰说好了,吴廷俶、吴廷瑾、吴廷瑈、吴廷练四兄弟,包括陈丽春都非常支持。并把“工业村计划”作为吴廷琰上任后振兴经济的重大举措,事实上该计划铺开之后确实能够带动经济,解决一大批人就业。 华侨资本要利用,李为民又是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毕业生,并且得到了吴廷琰的充分信任,是执行该计划的当然人选。 费舍教授对“工业村计划”非常感兴趣,正以政府研究署名义邀请经济、金融和工业发展专家,对该计划进行不断完善。所以就算吴廷琰之前没同意,未来的美援都会有一部分划入“工投公司”作为种子基金。 以至于在给李为民和安德森教授践行的晚宴上,费舍教授半开玩笑地同亨利教授说:“伙计,你即将出任的不只是东亚银行总裁,还是未来的越南证券交易所主席!” 投资基金、企业债券,全在东亚银行发行。如果允许客户交易,不就是一个融资平台,一个证券交易所吗? 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亨利教授才欣然接受邀请。否则光出任一家总资本不过几百万美元的小银行总裁,他才不会从美国万里迢迢跑亚洲来呢。 想到美好的前景,李为民咧着嘴嘿嘿笑道:“老婆,你老公我上次去美国不是玩的,就是为这事。再透露点消息吧,我的美国朋友正在与几家美国电力和供水设备生产商谈判,为拿到这份大订单,他们现在反过来帮我们游说国会。” “为什么?”小丫头一脸疑惑地问。 “因为国会不通过对越援助案吴廷琰就没钱,他没钱我更不会有,我要是没钱拿什么管他们买设备?” 第四十五章安全撤离 西贡-堤岸双联市十几个郡,总人口超过三百万,全市警察不过几千名,其中很多人对平川派敢怒不敢言、口服心不服。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李冠云的儿子就很难,指望他们一心一意帮着查找更不可能。 人第一次是阮山抓的,赖文灿很自然地把任务交给了阮山。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换作平时,他会毫不犹豫抓一个李家伙计,带到总部里拷问一番,看他是愿意交待李家大少下落,还是想被扔进笼子喂虎。但现在不是平时,李冠云带着老婆女儿跑了,如果打草惊蛇,他儿子肯定也会跑。要是让他跑了,抓不着人,七哥管谁要钱? 阮山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没让市区警察参与,而是安排几个可靠的兄弟去美国大使馆附近蹲守,看人是不是在大使馆。同时带着另一帮弟兄,秘密监视李家大总管刘家昌。 又是一天过去了,姓李的那小子始终没露头。姓刘的不是坐在办公室,就是去木厂、货仓或会馆开会。 随他一起监视的范清忠坐得有些不耐烦,掐灭烟头道:“山哥,要是能去电话公司监听电话就好了。” 电话公司是法国人的,法国人才不会买平川派的账。 阮山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废话,要是能去我早去了。” 与此同时,刘家昌忙了半天腰有些酸,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窗边,把帘子拉开一道小缝,遥看着斜对过的茶楼,若无其事地问:“阿盛,他们就这么干坐着?” 已经被监视三天了,天知道他们会不会用强,大少爷一天几个电话让撤,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仍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阿盛赶紧把窗帘拉好,生怕引起对方注意刻意扶了一下,确认不再晃动才转身道:“刘经理,这里真不能久留。少爷交待了,今天绑也要把您绑走。” 该处理的事基本上全处理完了,刘家昌不想让李为民再担心,一边收拾起账簿一边笑道:“听你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用不着绑。” 阿盛终于松下口气,立即抓起电话联系接应的兄弟。 五分钟之后,刘家昌像往常一样提着公文包走到门口,一辆黑色轿车从院里开出来,他拉开车门钻进后排,轿车喷出一股黑烟往大中华酒楼方向驶去。 阮山岂能让他消失在视线里,早有所准备。 李家车刚开出几十米,三辆摩托车和一辆轿车跟了上去,他不慌不忙付完茶钱,带着范清忠下楼钻进另一辆轿车。 当他们追上前面一辆轿车时,只见李家车停在“新上海贸易公司”门口,司机正在对面炒粉店吃炒米粉,姓的刘应该在里面跟人谈什么生意。生怕惊动目标,他朝前面的兄弟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跟踪监视的人全散开了。 这一等,等了近二十分钟。 范清忠感觉不太对劲,回头一看,赫然发现本应该在米粉店里的李家司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山也意识到上当了,拔出手枪,冲下去一脚踹开新上海贸易公司大门,用枪顶着被吓了一跳正傻看着他们的一个职员额头,气急败坏地问:“人呢,刚才进来的人呢!” “什……什么人,先生,您……您找谁?” “刚才进来的那个,白衬衫,打领带,提一个黑色皮包,老实交代,小心老子嘣了你!” 他凶神恶煞般地质问,范清忠则带着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查。 职员吓得瑟瑟发抖,哭丧着脸哀求道:“别……别开枪,我……我想起来,刚才是进来个人,说……说是借厕所,我们……我们在算账,我们没注意,应该早走了。” 这时候,范清忠从里面走出来,愁眉苦脸地汇报:“山哥,有后门,姓刘的早跑了。” 怕什么来什么,搞到最后还是打草惊蛇。阮山怒火中烧,打开枪保险咆哮道:“你们一伙儿的,老实交待,他去哪儿了?” 七哥有交待,在堤岸不能随便开枪。就算要干掉这个家伙,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 范清忠急忙提醒道:“山哥,他不是潮州帮的。” 很多人知道五帮会馆,以为堤岸华侨都是广府人、潮州人、客家人、福建人和海南人,其实不然。 这要从1807年说起,当时在越华侨众多,语言不通,不好管理,嘉隆王便准允按籍贯、语言由华侨自己分帮管理。 于是产生了漳、泉、潮、广、惠、琼、徽七府,以及福建、广肇、潮州、客家、海南五帮,俗称七府五帮;1834年又准允每帮设正副帮长,管理华侨内外事务。直到二战结束后法越当局才要求成立中华理事会,试图通过一个半官方的社团管理堤岸华侨。 漳、泉、潮、广、惠、琼、徽七府早并入五帮,但由于历史原因和中国连年战乱,一些不隶属于五帮的华侨陆续成立各自的乡帮。 明朝之前来越的华侨与本地人通婚,几代传承下来与本地人已经没什么区别,本地人叫他们“明乡人”,五帮由于其没能保持传统又不接纳,他们便自发成立了“明乡会馆”。 一些来自上海、江苏和浙江的华侨,因为语言习俗等的原因无法融入五帮,于是抱团取暖,自发成立“三江帮”。 平川派是通过各帮帮长收税的,哪个店面、哪家公司属于哪个帮,阮山一清二楚。 想到三江帮的人比海南帮更少,属于华侨区的边缘人群,与潮州帮没什么来往,只能放下枪头也不回地走出贸易公司。 就在他气冲冲带着人准备去抄李家木厂和货仓之时,逃出虎口的刘家昌正坐在一条小渔船里,同接应他的王康复、王晋鹏、顾平春、顾采莲等人说说笑笑。 “不用问,他们肯定奔木厂和货栈去了,可惜晚了一步。不想搞得天怒人怨,只有老老实实鸣金收兵。” 大少爷当家之后不是“转型”,而是“大收缩”。 能卖、能转让、能脱手的产业全部出售、转让、脱手,这些天看上去风平浪静,事实上木厂、货栈和堤岸的几十个铺面全部卖给了感兴趣或急需的人,李家在堤岸的产业只剩下一套五进大宅和秘密盘下来打算开银行的房产。 王康复越想越可惜,靠在舱边唉声叹气地说:“木材一下子变得这么好销,如果能缓几天就好了。剩下一万多方,全便宜了王老抠。” 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刘家昌忍不住笑道:“康复,知道木材为什么那么好销吗?告诉你吧,是少爷想的办法。那些人把木头买去不是做家具,是做木箱,专门打包装运机器的木箱,就跟出口包装箱差不多。这边下好料,打铁街那边采购点铁皮,带上钉子,运到河内海防就能用。” “刘先生,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顾采莲疑惑地问。 “当然有,一是积压木材脱手了,并且没亏;二是河内海防那些机器需要我们帮着拆,我们帮着运。人工费、船运费、装卸费,一分不会少。我家老头子这些天就忙这个,要拆运的机器太多,连大中华客货轮去新加坡的班次都取消了。” 生意全没了,一下子变成闲人,顾采莲真有些不习惯,低声问:“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刘家昌点上根香烟,优哉游哉地笑道:“去头顿,吴家帮我们在那边盘下一栋大房子,原来是法国人的度假村。在海边,出门就是沙滩,听说风景非常好。先去休息几天,等香港的老师一到就参加培训。” “培训多长时间?” “培训到能通过考试为止,不光你,我也一样。” 第四十六章省事了! 使馆太引人注目,住在使馆行动也不方便。 兰斯代尔通过吴廷瑈在边城市场西侧,租下一栋法国人留下的二层带花园的小楼,并通过中情局西贡站电台,与中情局副局长卡贝尔取得联系。 获得授权和经费后,他立即召集曾在菲律宾麦肯利堡安全训练中心担任教官,负责教授反游击、反叛乱和心理战的老部下布置任务。安排人尽快北上与那里的天主教民兵接头,安排人招募并组建由越南人组成的行动小组,安排人与各教派军阀秘密联系,同时安排人制定法军撤离北越之后的破坏计划。 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工作刚展开几天部下就联系上一个中间人,可以通过这个中间人联系上骁勇善战的郑明世。 “伙计们,行动一定要保密,绝不能让我们的法国朋友知道。那郑明世杀了他们的司令官,他们恨郑明世甚过越盟。如果泄露出去,他们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报仇,或许连我们都很难全身而退。” 一个少校补充道:“同样不能让和好教知道,情报显示他们与郑明世有矛盾,两个防区经常发生摩擦。” 兰斯代尔放下材料,信心十足地说:“他朋友真不多,所以我们成功几率非常高。” “上校,我尽快制定计划,我想我们可以扮成法国人秘密出城。” “这是你的工作。” 他拍了拍老部下肩膀,侧身问:“贝恩,你这边进行的怎么样?” 一个中尉从皮包里取出一叠资料,不无得意地笑道:“事实证明越盟在这个城市的朋友同样不多,他们中有亲人被越盟屠杀的,有财产被越盟夺走的,愿意为我们工作,并试图以此报仇,其中甚至有一个会说英语。” “干得漂亮,联系一下,管海军要一条船,尽快把他们送到菲律宾培训,争取十月前把他们派回河内。” “小组代号?” “那个会说英语的伙计叫什么?” “好像叫陈平。” 兰斯代尔沉思了片刻,一锤定音地说:“平小组,就以他的名字命名。” “是。” 看着另一个部下欲言又止的样子,兰斯代尔不解地问:“艾伦,你那边有问题?” 艾伦少校轻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说:“上校,确实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制定计划能出现什么问题,又不是现在就让你们去破坏,兰斯代尔糊涂了,抱着双臂问:“豪小组有消息,他们认为难度很大,接近不了公共汽车?” “上校,说出来可能有些难以置信,就在昨天,河内海防两个城市的公共交通已彻底瘫痪,所有公共汽车一夜之间全不见了。一些司机和售票员由于失去工作正在示威游行。” 本打算法军撤退后往汽车油箱里倒硫酸,现在车居然一夜之间不见了。兰斯代尔感觉很是好笑,追问道:“那些车去哪儿了?” “法方声称这两个城市的公交交通系统是私营公司经营的,股东们对公司资产拥有无可争议的处置权,他们不想在河内海防继续经营,收回本属于他们的资产,官方对此无能为力。” “他们很明智,替我们省了很多事。” “上校,事实上不仅如此。” “什么意思?” 艾伦少校走到墙角边,一边把一份份计划书往垃圾桶扔,一边苦笑着说:“印刷厂我们一样不用再操心,豪小组在一小时前的电报中证实,那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厂房,所有印刷机包括油墨、纸张等材料,全部已拆卸装箱转运到了码头等候装船。” “他们打算往什么地方运?” “这里,往这里运,豪小组认为这是一次有组织的搬迁行动,认为这应该来自更高层的授意。否则拆运过程中不会有侬族军队参与,驻守在那里的法军指挥官更不会允许他们把城市搞得一团遭。” 在这个就全面停火和战俘问题进行谈判的最后关头,法国人不敢轻易得罪越盟,不可能有这么大魄力,兰斯代尔感觉很不可思议,一脸将信将疑地问:“你是说他们会往南部搬迁更多工厂?” 艾伦把计划书全部扔进垃圾桶,撑着腰确认道:“豪小组说那里像个大工地,清单上的所有目标要么已经不存在,要么即将不存在。值得一提的是,有人竟声称对海防码头拥有归属权。等他们把想拆的机器全部拆完,想搬的全部搬走,就应该拆卸吊车等港口设施了。” 一个中尉乐了,忍不住笑问道:“少校,有没有人宣称对铁路拥有归属权?” “这倒没有,就算有他们也没得拆,因为该破坏的铁轨已经被越盟破坏差不多了。” “太棒了,我们真应该开瓶香槟庆祝庆祝!” “他们抢了我的工作,不过确实干得漂亮。” 搬空河内海防的工厂,兰斯代尔越想越有意思,饶有兴趣地问:“艾伦,知道谁干的吗?” “上校,您应该去问问您刚交的富豪朋友。豪小组相信这与他有关,因为参与海运的船只全隶属于他家的航运公司。” 李为民去北部联络侬族军队是使馆公开的秘密,兰斯代尔猛拍了下额头,哈哈大笑道:“该死,我早该想到了。不是与他有关,而就是他干的。” “问题是法军为什么会默许,要知道他们给两个城市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甚至影响到正在进行的谈判,据说越盟代表认为法方严重缺乏诚意,于日内瓦时间昨天下午单方面退出谈判。” “问问不就知道了,我们是朋友。”兰斯代尔笑了笑,顺手拿起电话拨通李大少爷的号码。 自从上次一起送人去阮文馨那回来李为民再也没见过他,感觉很突然,兰斯代尔顾不上客套,直言不讳地问:“李先生,我非常想知道河内、海防的大规模搬迁行动你是怎么做到?” 原来为这事,李为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半真半假地笑道:“上校,您太看得起我了,事实上除承揽到一点海运业务之外,我及我的家族基本上没参与。那些工厂和设施是别人买的,他们有权决定如何处理自己的资产;另外作为出卖方,我们的法国商人朋友有责任有义务提供一些帮助。” “哪方面的?” “很多方面,比如一些法律事务,他们提供了一系列具有法律效力的契约及其它文件,对法官大人认定资产归属非常有用;又比如政府对个人财产保护是否有力,为此他们联系过许多远在巴黎的大人物。 据我所知,巴黎新闻界的朋友一致认为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政府不能把军方无能而造成的严重损失,转嫁到遵纪守法、按章纳税的无辜人民身上。” 从二战结束到现在,法国总统走马灯似地换了十几个,最长的一个才干满一年。政府不断垮台,现在的政府是奠边府战败后刚组建的。 他们刚上台执政,显然不想得罪媒体、得罪与巴黎政界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殖民地商人。更何况人家有法律依据,政府不能知法犯法。 兰斯代尔反应过来,对电话那头不显山不露水却干出这么大事情的年轻人佩服不已,紧握着电话提议道:“李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见一面,应该好好谈谈。” ……………………………………… 第四十七章既要命也要钱! 木厂还是那个木厂,货栈还是那些货栈,只是主人全换了。 光顾着满世界查找李家大少下落,居然让刘家昌在眼皮底下钻了个空子,短短几天内将李家在堤岸经营一百多年的生意不声不响全转让出去了。只留下一座五进大宅,跑之前还租给一帮在北边呆不下去,跑南边来又买不起房的法国人,租金低廉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李家的航运公司,其船只均停靠法军和海关警察守卫的码头,除了法国人谁也拿他们没辙。 与李家关系较密切的当属马国宣和吴达远。 马国宣是潮州帮长,要是对他用强堤岸潮州人就算不造反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交税。况且作为有头有脸的华侨富商,他与法国人关系很不一般, 吴达远一是不见了踪影,二来与法国人关系更密切。他的吴记船厂为法国海军提供协修服务,如果动他法国海军绝不会坐视不理。 黎文远今非昔比,据守全越南经济最繁荣的堤岸,掌控首都警察大权。不是穿上了鞋,而是穿上军装,扛上了少将军衔,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光脚的河盗,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下后果,只能把办事不力的阮山教训了一顿,恨恨咽下这口气。 他以为李为民早跑去了法国,压根不相信李为民敢留在西贡。事实上李大少爷不仅没跑,而且在暗暗策划怎么报这一箭之仇。 要不是留个心眼,要不是潮州帮在堤岸消息灵通、耳目众多,后果不堪设想。阿成心有余悸,直到刘家昌等人安全抵达头顿才松下口气。 这事不能就这么完,吴莉君走出书房,他轻轻关上房门,回到书桌前低声道:“少爷,一天不把黎文远、赖文灿和赖文才干掉,我们一天不得安生。现在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您发句话,我去安排。” 李为民放下费舍教授发来的电报,轻描淡写地问:“你有几分把握?” 全西贡想干掉那三个混蛋的人多了去了,甚至包括一些与他们有仇的法国人,所以他们非常小心,极少抛头露面,就算出来也会带很多护卫。 阿成被问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不无尴尬地说:“少爷,您不可能总躲在这儿,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先下手为强,不把他们干掉我们寝食难安。” 前世黎文远命大,在总部被**攻占前跑了。在地形复杂的南部沼泽躲过搜捕,后经香港跑到法国投奔保大。 他一而再挑衅,甚至威胁到自己及家人的安全,李为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端起杯子若无其事地说:“阿成,政府早晚要解决平川派。我们再忍忍,用不着让弟兄们去冒这个险。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倒可以做一些准备。比如先熟悉一下他们当河盗时常出没的地方,等政府快动手时再派人去那埋伏,抄他后路,痛打落水狗。” “少爷,您确定吴廷琰不会收编?” “你也不想想平川派民愤多大,吴廷琰要是连他们都收编,那与法国人又有什么区别?况且他们掌控首都警察,哪个总理能允许首都警察权掌握在一个黑帮手里?” 李为民喝了一小口咖啡,继续说道:“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除了刚才说得打埋伏、抄他后路,还可以做些其它准备。他们打家劫舍、绑架勒索、逼良为娼,开赌场、开烟馆、开鸦-片工厂,据说鸦-片走私生意做得很大。安排人打听打听,谁在替他们管账,那些不义之财到底存在哪些银行。” 原来少爷不仅想要他们命,而且想要他们的钱。 阿成乐了,不禁笑道:“少爷,我这就去安排。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消息不难打听。” “千万别打草惊蛇。” “我办事您放心,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正说着,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 李为民拉开窗帘看了一眼,提上早准备好的皮箱道:“我走了,看好家,保护好莉君,有什么事让嘉生发电报。” 他一个人去阿成真不放心,欲言又止地说:“少爷,要不您跟美国人再说说。” 李为民一边拉着前来送行的未婚妻手,一边头也不回地笑道:“要是连上校都保证不了我安全,你们跟去一样于事无补,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吴莉君既不放心又舍不得,泪潸潸地哀求道:“老公,能不能不去?” “不能,必须去,真不会有事,听话,最迟明天就能回来。” 哄好梨花带雨的未婚妻,李为民义无反顾走出院子,爬上等候已久的卡车。兰斯代尔的两个部下穿着便服,伪装成法国人坐在驾驶室,兰斯代尔则藏在车厢里,为打发时间,竟然准备了一副扑克牌。 李为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看着阿成他们往车尾装专门用来掩护的纸箱,笑问道:“上校,至于这么夸张吗?” “想要他命的人太多,必须谨慎。” “这倒是。” 油布再次放了下来,卡车缓缓开动,兰斯代尔坐起身,半靠在车厢板上意味深长地说:“李,我认为我们的合作应该更广泛,要知道我们目标一致,我们是一伙的,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各干各的。” 毫无疑问,他是指河内、海防两地正在进行的拆运行动。 李为民拿起扑克牌,一边拆着包装,一边笑道:“上校,合作是相互的,你们要做的事不会也不可能向我和教授通报,并且你们擅长的是反游击、反叛乱和心理战,而我们擅长搞建设、搞经济。” “你是说我们擅长搞破坏?” “至少对越盟而言。” 兰斯代尔被搞得啼笑皆非,接过扑克牌笑道:“李,事实上你们在河内海防干得更彻底、更有效,你们不是破坏,是什么都不想给他们留下。” 李为民脸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说:“上校,我必要再次强调正在发生的一切,全是受法律保护的商业行为,不是什么秘密行动。并且这一切全是自发的、两厢情愿的交易,与我和安德森教授没任何关系。” “问题现在谁都以为是我们干的,失业工人和学生在两个城市闹事,越盟在电台里抨击,连正在进行的谈判都受到严重影响。” 法国远征军在战场上打不过越盟,在巴黎搞不过商人和支持商人的政客,只能眼睁睁看着“拆运大军”给他们惹麻烦。为弹压那些示威游行的工人和学生,紧急调动军警全城戒严,据说已经闹出了人命。 李为民才不会管中情局有没有躺着中枪,似笑非笑地说:“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每个人都有权处置自己的合法资产。我认为应该跟他们解释清楚,勤劳才是致富的唯一渠道,谁也不可能不劳而获。” …………………………………………… ps:三江了,点击刷刷涨,收藏依然惨淡。 你们的支持就是牧闲码字的动力,再次恳请忘了收藏的书友收藏一下,拜托! 第四十八章郑明世(求收藏推荐) 黑婆山海拔996米,坐落于湄公河三角洲西北部,属于西宁省,靠近柬埔寨鹦鹉嘴地区。 山势呈完美锥形,山上有许多蜂窝状岩洞,是西贡西北部的一个战略要地,离高台教总坛约8公里,被称之为“人民之心”,是南越佛教徒和高台教徒心目中的圣山。 郑明世离开高台教之后以黑婆山为基地,政治和军属手段并用,控制着湄公河三角洲西北部大片地区。 兰斯代尔认为此行是整合南越各派武装的良好开始,所以亲自出马。李为民不会一而再抢他工作,来这里完全是为了救人,看能不能把李家几十年的生意合作伙伴,从郑明世手里赎回去。 卡车在二十二号公路上行驶了半个多小时,进入了“联盟”部队的防区。在一个叫作盏盆的小镇关卡,接受身穿法式军装、腰挂手榴弹的联盟军人盘查。 看完证件,听完中间人的解释,一个面目凶恶、满脸胡须的军官盯着兰斯代尔看了一会儿,突然抓住他手说:“oichaoi!”(越语,表示惊讶)然后命令士兵拿来几个椰子和食物,非常热情地与四人攀谈起来。 比想象中顺利,兰斯代尔很高兴。 吃了点椰子肉、散了一圈香烟,休息了大概半小时,在那名军官陪同下再次启程前往“联盟”总部。 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继续往北,一路之上河流纵横,稻田一望无际,远处的山上不是树林就是灌木丛,大约又开了一个小时,终于来到黑婆山下的一个小村庄。 车停在村边的小路上,一群孩子从田埂上走了过来。紧接着,一队武装民兵从树林中悄悄冒出来,隐蔽得太好,刚才还注意看过,没想到能藏这么多人,李为民真吓了一跳。 民兵头头是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像个中学生。穿着一身褪了色的卡其布衬衣和长裤,脚上一双网球鞋,背着一杆步枪,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他笑,兰斯代尔还以微笑。 他们紧握着手,李为民帮着翻译道:“你好,我们是美国人,我们是来见郑明世的。” “我就是。” 李为民以为他是个向导,一下子愣住了,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又瘦又矮的年轻人,会是法国人最痛恨的郑明世。 听完翻译,兰斯代尔也惊呆了,无论如何不信眼前这位在他看来只有十七八岁,非常年轻,充满孩子气的人,会是法国人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想除之而后快的汪洋大盗。 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郑明世眼中充满笑意。 他松开兰斯代尔手,指着卡车建议道:“上校,李先生,我们赶快把汽车藏好,离开公路。附近有法国人巡逻队,他们随时会过来。” “好吧,到这儿一切听你的。” 在民兵和孩子们的帮助下,卡车快被推进树林,用树枝和杂草伪装起来。然后随他上山,最后来到一座浅黄色前法国庄园主的豪华别墅。 郑明世只懂一点点法语和日语,不懂英语。中间人英语程度也不高,李为民只能继续给他们当翻译。 “上校先生,我听说过吴廷琰,他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一个正直、诚实、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他可以带领越南人获得真正的独立。” 他对吴廷琰评价很高,到底由不由衷就两说了。毕竟相对于其它军阀,他最能打,生存环境也最恶劣的,急需外部支持。不过在翻译的过程中,李为民注意到他们不断用眼神和脸部表情相互交流。看得出,兰斯代尔有点喜欢上这个年轻的草根军阀了。 “世将军,您能这么认为我很高兴,因为美国政府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持同样观点。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您的政治主张。” 郑明世整个一越南版兼现实版“宋江”,非常期待被认可,被政府招安。表示完对吴廷琰的仰慕,拿出一本小册子,郑重其事的说:“上校,我的政治主张是从法国殖民者手中获得民族完全独立,获得个人自由,要用社会公正来维护个人的独立自由,要发展自我管理的农村……” 他受日本人影响很大,连小册子封面上都有日文,这些政治主张估计也是日本人灌输给他的。 李为民倍感意外的是,这家伙不是一点两点聪明,为赢得兰斯代尔的好感和信任,事先做过许多功课,说着说着提到菲律宾,提到马格赛赛总统,声称早知道兰斯代尔帮助马格赛赛击败民抗军平息叛乱的故事,声称仰慕兰斯代尔已久。 在偏远的越南农村,居然有知音。 兰斯代尔被深深感动了,至少表面上是,再次握着他手:“世将军,马格塞塞总统的理念跟你的宣言根本观点是一样的。作为美国人我必须告诉你,我被你的宣言深深打动了。它们提醒我,在美国建国时期,我们美国人也是为这些理念而战的。” 郑明世蓦地站起身,慷慨激昂地说:“我们也是为这个而战!” 一个比一个会装,并且脸不红心不跳,李为民彻底服了。 这时候,兰斯代尔不失时机地谈到把其部队编入政府军的可能性,鼓动他为各路军阀作个好榜样。 空口白话,没真金白银,郑明世岂能答应,略作沉思了片刻,摇头道:“上校,也许有这个必要,但现在不行,因为现在**仍在法国人控制下,并且**里坏人太多,我不可能与他们合作。” 似乎担心就这么一口回绝不太好,他又一脸诚恳地补充道:“不过,我可以保证吴廷琰正式出任总理后能够得到我的支援,如果他被推翻,可以到我这里避难,我为他提供庇护,保证他安全。” 兰斯代尔同样没奢望过三言两语就能让他采取实质性行动,毕竟这是第一次接触,同李为民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世将军,我想吴廷琰总理一定会很高兴也会很感谢你的保证。李先生是吴廷琰总理最好的朋友,这一点他可以作证。” “是的,总理先生肯定会很高兴很感动。” 郑明世一直以为李为民只是个翻译,顿时流露出一脸失敬的表情,紧盯着他双眼问:“李先生是吴廷琰总理的代表?” 李为民摇摇头:“世将军,您误会了,我是总理先生的朋友,也是上校的朋友。之所以随上校先生来拜访您,是想办一点私事。” “什么事?” “找人,找几个法国人。我知道这让您很为难,可他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果他们一家仍活着,如果有可能,我想把他们带走,让他们回自己的国家。” 郑明世是一个军阀,同时是一个强烈的民族主义者,具有不可遏制的排外情绪,对法国人和“越盟”(他认为越盟也与法国有关)有着种族仇恨,主张“把他们彻底从越南铲除掉”。 为了证实他的决心,也为了接下来能从美国人及吴廷琰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一口同意了这个要求,热情邀请他们去参观已经沦为奴隶的法国俘虏,让他去找想带走的人。 “总部”后院的空地上,十几名带着脚镣的法国人赤着上身,正在挖一个方型大坑,周围有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树荫下监督。大滴汗珠从那些法国人头上落到土里,脚上的铁镣发出叮当声响。 李为民正打算开口打听让一家的下落,郑明世突然道:“上校,我要把这里修建成一座坚固的指挥部,作为抵御法国人和其它教派攻击的堡垒。如果您能提供电台,提供三千名士兵所需的武器和补给,我甚至可以率军队北上与越盟作战。” 不想被收编,还想要援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兰斯代尔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耸耸了肩,一脸爱莫能助地说:“世将军,尽管我知道你非常需要这些,我本人也非常想提供帮助。遗憾的是我没这方面权限。不过我可以帮你转告吴廷琰总理和军事顾问团,相信他们会有所考虑。” 第四十九章救人! “让”一家不在这儿,抓过处理过的法国“俘虏”太多,郑明世不可能全部记得,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甚至不知道他们一家人是否活着。为表达他的诚意,当着面让一个部下立即去调查。 在人家地盘上,李为民不好说什么,只能再次感谢。 兰斯代尔日理万机,一分钟不想浪费,参观完他的指挥部,提出去看看他的部队。不显示一下实力别人怎么可能给援助,郑明世毫不犹豫答应了这一要求。 接下来半天,李为民随着他们在黑婆山脚下的密林里,访问了一个又一个营地。士兵们穿着黑色睡衣裤式的南越农民服装,各类武器五花八门,但保养得很好。还有一些比较重型的武器,比如重机枪和迫击炮。 密林深处,郑明世甚至有一个武器修理车间。 这让兰斯代尔和李为民很好奇,又在走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天黑抵达修理车间。条件比想象中要好,有铸造、钻孔、车、铣、刨、磨等各类机械加工设备,由柴油发电机组供电。 工人身材比越南人高大,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正在与一个小伙子低声交流。李为民倍感意外,他们竟然说国语,竟然是中国人! “上校,我们也可以造一些轻武器。” 郑明世拿来一杆仿造的m1步枪,兰斯代尔表现出极大兴趣,接过拉开枪栓,举起来瞄了瞄,放下笑道:“很不错的枪,钢材从哪儿来的?” “铁轨,从铁路线拆下来的。” 郑明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工人,不无尴尬地补充道:“李先生,他们全是中国人,几年前逃到北部,在北边跟越盟打过几年仗,后来慢慢退到这儿。我给他们提供庇护,他们为我工作。” 混口饭吃不容易,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一脸诚恳地说:“非常感谢世将军能够收留我这些同胞,相比那些食不果腹、流离失所以及那些死在越盟手里的人,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想到流落在越南的国民党溃兵,兰斯代尔突然道:“他们有长期作战经验和技巧,是最坚强的反越盟战士。” 这个主意你就别打了,本少爷接下来会想方设法收拢他们,然后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生活,去生小孩。 李为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直到快离开修理车间时才走到工人们身边,用普通话说:“我姓李,叫李为民,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这么多同胞。世将军人很好,你们在这里很安全,这非常不容易,要珍惜,要好好工作。将来有机会去西贡,我请大家吃饭。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请世将军转告,只要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车间里有越南人能听懂中国话,郑明世听完翻译,微笑着介绍道:“李先生是我的朋友,他也是中国人。” 在那么艰难困难的情况能活到今天,能在越南军阀手下混口饭吃,谁也不是傻子。工人们知道现在不是攀老乡的时候,不能给郑明世留下三心二意的印象,相互对视了一眼,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继续埋头工作。 越南尤其南越的中国人多了去了,郑明世真没放在心上,热情招呼众人去附近一个法国人留下的庄园吃饭休息。 晚餐很丰盛很热闹,又是唱歌又是跳舞,不知道用什么水果酿成的果酒一坛接着一坛当水喝。 李为民被灌得头晕脑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李先生,李先生,您要找的法国人打听到了,那个法国女孩活着,就在附近。” 迷迷糊糊被人唤醒,睁开双眼原来是郑明世的一个部下。天刚蒙蒙亮,现在去接天黑前或许能赶回西贡。 李为民睡意全无,一屁股坐起身:“谢谢,我现在就过去。” 兰斯代尔有更重要的使命,自然不会同他一起去救人,跟他约好汇合时间和地点,李为民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在二十个骑脚踏车的士兵的护送下出发了。 天下起大雾,潮湿的空气吹来使人感到有些闷意。 渐渐地,雾气在面前凝成了白色的屏障,几米之外变成茫茫的一片,路又不好走,众人不得不下车往前推。所谓的不远其实一点都不近,整整推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雾气散去,才安全抵达一个很大的橡胶种植园。 园主名叫陈助,大约四十岁左右,身穿黑绸的宽大衣裤。 他显然不知道李为民的来意,只知道他是郑明世的朋友,非常热情,一见面就喋喋不休地介绍道:“这是我的橡胶园,最早时我祖父经营,后来被该死的法国红土公司强行买去,本应该分五年付清的钱款,被他们单方面以一块贫瘠的位于灰土地带的橡胶园顶替,我祖父是被逼着在契约上签字的。 那块灰土橡胶种植园只有五十公顷,产胶量非常低。我祖父很气愤,联合几家越南园主上诉到法院,但全被法国法官轻易驳回了。最后,我祖父含恨死去。前年三月,我随同世将军打回这里,从法国人手里夺回这块本来就属于我的橡胶园……” 李为民不动声色地敷衍道:“很不容易啊!” “确实不容易,不过现在好了。”陈助指着橡胶林不无兴奋地说:“现在我雇佣着140多个割胶工人,购买了一辆卡车,这儿再也不是法国人的天堂了。” 说完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进入橡胶林约二四百米左右,来到一座低矮的小木屋前,这是给工人做早饭的伙房。奇怪的是工人们并没有坐在小屋前设置的板凳上吃早,而是聚集到小屋西面围观什么。 他们看上去很兴奋很高兴,不停地喊着:“cohai!cohai!”或者“cocongai!”(大姑娘的意思) 尽管从喊的内容里猜到他们可能在干某种荒唐事,但李为民却不敢相信他们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嗨皮,因为有许多女工也在一起喊。 挤进人群向里面望去,只见工人们围在圈子中间,三个神色慌乱的白人妇女和一个白人姑娘正在几个手持割胶刀的越南工人逼迫下脱衣服,其中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妇女脸上有一道刀痕,鲜血在流淌。 她们被工人的喊声吓坏了,惊恐的眼睛盯着他们手中的刀,不断用颤抖的声音求饶。工人显然不懂法语,就算能听懂也不会放过她们,听完之后反而哄笑起来。 妹妹李为青有一张与“让”一家的合影,李为民一眼认出吓的瑟瑟发抖的姑娘就是卡博内尔的孙女朱斯蒂娜,冷冷地问:“助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是俘虏!” 陈助抱着胳膊,理直气壮地说:“世将军把抓到法国男人送去做苦工,女人分给我们做仆人,这几个法国女人就是专门给工人做饭的。工人们非常仇恨法国人,所以要拿她们取乐。” 这时候,那个肥胖的法国中年妇女已经战战兢兢脱下裙子,许多越南人涌过去侮辱她,有人托起她巨大沉重的乳-房或摸她下身,有人拿来绳子丈量她肚子的尺寸。 一个越南女工嘻笑着挽起裤脚,比量起那位可怜的、赤身**地站在那里被人当做稀奇的动物观赏的法国妇女的腿部。 忽然,一个持刀的越南工人揪住她头发,使她向前弯下身子,然后从后面把手塞进她下身让其他工人观看。工人们发出惊叹的喊声和笑声,又有十几个工人挤过去按同样的方法轮流在她身上试验,甚至一个越南女工也把手伸了进去。 那个法国妇女忍受不了痛苦,**着向前倾倒,但是被几个越南人揪住了。这时候,另外两个法国妇女也被剥去衣服推到圈子中间,像是打算把最年轻、最漂亮的朱斯蒂娜作为压轴戏最后一个折磨。 “请救救我们,先生,请救救我们!” 朱斯蒂娜看到了他,感觉他与别人不太一样,发出凄惨的哀求。李为民再也忍不住了,声色俱厉地吼道:“住手,放开她们,全给住手!” 陈助很不理解,振振有词地说:“李先生,不要同情这些法国母狗,过去法国人糟蹋我们的妇女,现在反过来并不过分。” “别废话,李先生要带她们走。” 护送他来的二十几个士兵不再看热闹,凶神恶煞般地冲进去,用枪托赶走以折磨法国妇女为乐的工人,军官模样的人更是冷冷地警告道:“李先生是世将军的朋友,带她们走是世将军的命令,你的卡车我们征用了,找几件衣服让她们穿上,送她们上车。” ……………………………………… ps:好不容易上一次三江,收藏却不尽人意,连推荐票都不如上周。 下周、下下周能否有网站推荐,直接取决于本周的成绩,十万火急,牧闲再次厚颜泪求点击、收藏、推荐票、评价、建议、打赏,有什么要什么,全靠大家了! 第五十章吴廷琰归来(一) 寄人篱下,生存环境恶劣,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小心。 吴廷琰已从法国启程,所乘坐的飞机大约下午三点左右在新山一机场降落,吴廷瑈要华侨青年联合会多组织一些学生去机场迎接。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意味着站队,搞不好就会万劫不复。 钱新霖不敢拿学生们的安全开玩笑,一大早赶到咸宜道78号,与昨晚刚从西宁赶回来的李为民商量到底去不去,要是去要去多少人。 “没想到吴廷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答应风险太大,不答应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现在是骑虎难下。” 吴廷琰在南越几乎没影响力可言,没影响力、没执政基础,指望万人空巷、夹道欢迎无异于痴人说梦。否则吴廷瑈绝不会出此下策,要求一帮中国学生去机场迎接越南总理, 去风险很大,不去又不太好。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沉吟道:“钱先生,吴廷瑈这也是迫不得已,联合会不能断然回绝。去肯定要去,但要做两手准备。人先多组织一些,不动声色,分批去机场附近集合,不要穿校服。到时候让阿明和阿水先去机场看看有多少人迎接,如果有1000个,联合会就去100个;如果只有100个,那联合会就去10个,我感觉这样比较稳妥。” 这么安排学生们混着人堆里不显眼,想想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钱新霖微微点了下头,拿起电话通知正在堤岸等消息的何天明,确定去机场迎接吴廷琰的事,他忧心忡忡地起第二件事:“李先生,河内海防的动静这几天越来越大,我心里是越来越没底。那么多条人命一下子全压上去,要是……要是北边难民不南撤,你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为确保工厂搬迁计划顺利进行,张清贵少将和黄独清少将各率领一个团在法国人默许下进驻河内海防,给正在拆卸装运的华侨提供保护。截止昨晚9点,已与越盟地下人员组织的护厂队发生60多次冲突,互有伤亡,事情闹得很大。 在越盟眼里,他们比法国人更坏! 侬区乡亲如果不能安全撤到南越,必然会遭到血腥报复,而大批北越人南撤又是几十万侬区乡亲南撤的先决条件,不然就算撤过来政府也不会考虑如何安置。 他有这个担心很正常,李为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之后回头问:“阿生,黄将军和张将军有没有电报?老王和阿才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林嘉生一愣,急忙回道:“少爷,他们……他们……他们确实有同样担忧,不过黄将军和王大哥同时认为这是破釜沉舟的一种方式。如果不这么做,一些侬区乡亲犹豫不决,一时半会下不了举家南迁的决心,毕竟快秋收了,南边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很多人舍不得。” 李为民不想保证什么,也不能泄露天机做出那样的保证,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说:“钱先生,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走到这个份上,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那可是三十多万人。” “如果政府不考虑安置,我李为民就算倾家荡产也不会让乡亲们饿着,就算饿也是一起饿。”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后悔的确无济于事。 这个话题太沉重,钱新霖不想再给他压力,立马岔开话题:“对了,兰斯代尔的西宁之行有没有收获,郑明世愿不愿意与吴廷琰合作?” “郑明世号称有一万多人枪,真正能上战场的也就两三千人,法军和其它教派军阀步步紧逼,控制区里又有越盟游击队活动,可以说已山穷水尽地步了。法国人不会收编他,只能与美国人、与吴廷琰合作,现在就等美国人和吴廷琰开价。” “要钱还是要官?” “既要钱也要官。” “吴廷琰会答应吗?” “**不离十,因为相对于其它教派军阀他口碑最好,对控制区内的农民也最温和,并且与吴廷琰不存在任何矛盾。” 正说着,吴莉君敲门走了进来,走到他身边凝重地说:“为民,朱斯蒂娜醒了,不吃东西,怎么劝都不吃,要不你去看看。” 尽管郑明世没提赎金,李为民还是把带去的一箱钱塞给了他,所以事情办得很顺利。 朱斯蒂娜得知他就是青青的哥哥,就是专门去营救她们一家的,顿时激动的无以加复,不顾自己伤痕累累,不顾仍身在险地,哭诉着哀求他多救几个人。 结果一个庄园一个庄园找了近一天,看见法国人就往车上拉,前前后后救下60多个,卡车上挤得连下脚地方都没有,却唯独没找到她的家人。 一个知情的法国人说她母亲三个月前被折磨死了,又打听不到父亲和哥哥下落,再加上过去一年那地狱般的生活,可以想象她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心里有多么伤心难过。 好在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教义不允许她自杀,否则真可能自寻短见。 跟青青一般大,两丫头是很要好的朋友,一个花季女孩,本应该过得开开心心,却遭受那么多难以想象的磨难,真是同龄不同命。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起身道:“钱先生,我先上楼看看,有什么事尽管跟阿生说,他帮你给黄将军和老王他们发报。” “上去吧,别管我。” 朱斯蒂娜像一个受惊的小兔子蜷缩在床头,满面泪痕、目光呆滞。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上全是伤,有的好了,留下一道道颜色深浅不一的伤痕。有的刚结痂,让人心疼至极。 想到自己现在是她在这个国家最亲的人,李为民坐到床边,小心翼翼把她搂进怀里,像哄孩子似地轻声道:“朱斯蒂娜,别怕,这里很安全,一切都过去了,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听话,先吃饭,吃完哥哥陪你去教堂祈祷,为你爸爸和哥哥祈祷。上帝保佑,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她一声不吭,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太可怜太可怕了,吴莉君感同身受,不禁流下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 第五十一章吴廷琰归来(二) 下午三点,骄阳似火。 两百多来自“社会各界”的男男女女,站在停机坪边等候新总理到来。一个个顶着烈日,被晒得汗流浃背。 机场外的马路上冷冷清清,这些年西贡政府的领导人走马灯一样换个不停,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类“大人物”进进出出政治舞台,对“大人物”早已麻木,没人会多看一眼那些政客。 不仅没成千上万人夹道欢迎,连越南**方将领、行政系统的部长们都对此不感兴趣。希思大使本来就不看好吴廷琰,之所以率使馆人员前来欢迎完全是应华府要求,见越南政府、军方和其它国家驻越南大使全没来,毫不犹豫宣布解散,上车时嘴里还嘀咕着“一场闹剧”。 李为民没走,也没和其他人一样傻晒。 跟一个空军少校打了个招呼,塞了点小费,同安德森教授一起来到航站楼,坐在一间可以看见停机坪的办公室里,一边品尝机场提供的咖啡,一边吹着空调等待。 “先生们,你们真会找地方!” 安德森教授正盘算着政府研究署同僚什么时候来越南,兰斯代尔推门走了进来,他热得大汗淋漓,军装全湿透了,站在空调边一个劲儿擦汗。 李为民放下杯子,不无好奇地问:“上校,您打算和我们一起迎接总理先生?” 机场就剩下他一个美国官方人员,兰斯代尔自然不会傻呵呵的往前凑,把帽子往桌上一扔:“别开玩笑了,知道你们不会下去,我跟你们一样,只是想留下来看看。对了,昨天那个姑娘怎么样?” “不太好,她现在很伤心、很难过、很愤怒。恨郑明世,恨那些伤害、羞辱乃至杀害她亲人的越南人;恨法军无能,没能保护好她及她的家人;甚至连我都恨,恨我为什么不早点去营救。如果早几个月,她母亲或许不会死。” 安德森教授很同情朱斯蒂娜,低声建议道:“李,你应该尽快让她离开这个伤心地,送她去一个有心理医生的医院进行康复治疗。” 李为民掐了掐鼻梁,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我当然想,并且打算让我未婚妻陪她去,关键她不愿意走,非要留在这里等她父亲和哥哥的消息。” “可伶的孩子。” 兰斯代尔轻叹了一口气,一脸凝重地说:“法国人把这里当成天堂,继续那种非常过时的殖民观点。他们的士兵以及那些来殖民地淘金的混蛋,对本地人犯下一系列令人发指的暴行,所以本地人非常憎恨他们。据我所知,这种在被捕获的法国妇女身上发泄仇恨的做法,在农村和山区十分普遍,而这又往往会激发法**队以大规模屠杀来报复。” 安德森教授皱着眉头道:“天啦,怎么一到这里就变成了野蛮人。” “因为他们把自己当成文明人。” 似乎为了证实第一个观点,兰斯代尔接着道:“就在几天前,越南人在中部城市明坎把一个法国商人十五岁的女儿绑架到郊外强-奸。那个法国少女被越南人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受尽各种折磨,当法**队追踪到距离明坎二十多英里外一个叫骄诺由口的地方时,那个法国少女已经被越南人肢解在大路旁的一座草屋里。 法国人愤怒了,他们在返回明坎途中每遇到一个村庄都要抓几名越南妇女,然后把她们带回明坎一起杀掉,埋在那个法国少女遭受折磨的小河边,并在那里树起一块牌子,以此惩戒那些正在进行报复暗杀的越南人。” 李为民低声道:“太残忍了,他们这是在犯罪。” “毫无疑问的暴行,所以他们在这里的殖民统治必须结束。” 有钱就是不一样,他带来的那些部下同样是色-鬼,一到西贡就想找女人。只是不会像法国人那么粗暴,他们给钱,喜欢用钱来解决问题。一样没把本地人当回事,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李为民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外面传来一阵飞机引擎声。回头望去,一架客机已冲向跑道,正往停机坪方向滑行。 飞机缓缓停下来,一辆插着越南国旗的黑色轿车在一个摩托车方队引导下开了过去。等候已经的两百多支持者不约而同往前挤,却被几个士兵给拦住了。 不一会儿,吴廷琰走出机舱,依然穿着那身白色双排扣西服。 他朝欢迎人群的人看了一眼,没发表讲话,没上去打招呼,连一个笑容都没有,就这么钻进轿车在摩托车方队引导下径直而去。 兰斯代尔感觉很不可思议,自言自语地说:“这种见面方式太愚蠢了,他应该上前握握手,应该给几个拥抱,应该换一辆敞篷轿车慢慢开进城。让所有人都看见,同时回应市民们的热情。” 两百多人在火辣辣的太阳下等那么长时间,他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安德森教授同样感觉很不可思议,感觉吴廷琰缺少一个政治家应的品质,不禁一脸不解地朝李为民看来。 李为民被搞得很尴尬,因为在他俩心目中他和吴廷琰关系非同一般,摸了摸鼻子,言不由衷地解释道:“上校,教授,这么……这么安排可能是出于安全考虑,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欢迎总理先生回来的。” “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 兰斯代尔一门心思要把他自己推销给吴廷琰,为此做了许多准备,据说写了一份几十页的建议书。 为表示对希思大使的尊重,先拿给大使过目。 希思大使认为建议书内容虽然没违反美国政策,但不允许他以任何正式的形式交给一个新政府的新总理,以免给外界释放出美国政府坚决支持吴廷琰的错误信号。他是个锲而不舍的人,决定以个人建议书形式直接交给吴廷琰。并不止一次表示希望李为民能帮这个忙,能帮着介绍一下。 反正他们迟早要凑到一块去,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李为民故作权衡了一番,抬头道:“晚上,晚饭后怎么样?” “没问题,就晚上,吃完饭我开车去接你。” ……………………………………… ps:刚刚知道一位素不相识的作者朋友也是我们的书友,在他的书里进行了推荐,并且慷慨打赏,很意外、很激动。 抽时间拜读了一下,写得非常好,《国家血脉》,简介下面有直通车,类型跟我们差不多,估计大家一样会喜欢。 最后再次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二章吴廷琰归来(三) 日内瓦谈判仍在继续,风雨飘摇的越南国依然是法国殖民地,吴廷琰只能暂时住在嘉隆宫,把嘉隆宫作为总理府,而不是法国在整个印支地区的总督府--诺罗敦宫。 来的时候,这里一片混乱,没有警卫,没人接待,只有一些人匆匆忙忙地在各个办公室之间跑进跑出。 吴廷琰喜欢熬夜,白天过来不一定能见到,晚上过来一见一个准。 楼下正在收拾,他暂时在二楼办公,这是一间很小的办公室,勉强放下一张桌子,桌上堆满档案,个子本就不高,像是坐在纸堆里,不注意真找不到。 似乎知道二人有话要说,兰斯代尔推销完自己知趣的先走了。 尽管他刚才表现出极大尊重,先敬礼、再握手,再非常谦虚地自我介绍。把建议书拿出来时,一再强调只是私人建议,不代表美国政府意见。建议书中的建议也很中肯,但表达方式有很大问题。 他下午显然没闲着,建议书居然先从下飞机和进城的方式谈起,谈到民众的失望情绪。建议吴廷琰应该将各类反越盟武装派系整合为统一的国家武装力量,应该以怀柔方式把所有非越盟党派团结到政府旗帜下,应该积极推行土地改革,发展乡村经济…… 外面乱成一锅粥,连个翻译都找不到,李为民只能像在巴黎时一样,临时扮演了一会儿助手兼翻译。 吴廷琰听得很认真,中间提了几个问题,最后向兰斯代尔表示感谢,并把建议书仔细叠好放入口袋。 兰斯代尔自认为这是一次愉快的会面,认为得到新总理的认同,事实上他刚走出房间,吴廷琰便摘下老花镜笑道:“为民,这个美国人挺有意思。” 下午进城那一段,不是建议,简直是批评。 团结这个团结那个,对眼前这位就意味着妥协。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在美国无可厚非,但这里是越南,你让政府向手握重兵的阮文馨妥协,还是向军阀妥协? 李为民太了解眼前这位了,随手拿起一份文件,似笑非笑地说:“有点冒失,有点鲁莽,不过确实有本事。美国人不都这样嘛,一个比一个自以为是,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吴廷琰点上根香烟,自言自语地说:“我们有一个非常了解我们的朋友,但他总喜欢在我们前进的车轮里塞木棍,他就是法国人;我们还有一个非常热心、非常慷慨大方的朋友,但他根本不了解越南,不了解我们,他就是美国人。” “琰先生,这个比喻太恰当了,他的确不了解我们,一点不了解。” “不说他了,说说你,家弟说你现在处境危险。黎文远那么多耳目,你还往我这儿跑,不要命了。” 他能想到这些,李为民真有那么几分感动,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保镖的,他的军队又大多驻扎在堤岸,在市里就几个警察。打不过我可以跑,可以躲进美国大使馆,实在不行可以去阮文馨那儿,我家老头子跟他有点私交,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阮文馨?” “我家老头子是我家老头子,我是我。” 吴廷琰摆了摆手,起身笑道:“我没误会,只是有些意外。”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琰先生,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可以左右逢源,实在不行可以跑。您不一样,您现在是一面旗帜,是他们的眼中钉,这些天我越想越怕,真后悔请您回来。” 无兵无权,政令不出总理府,处境危险至极。 但吴廷琰不怕,他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并深信上帝会保佑他,拍了拍李为民胳膊,故作轻松地说:“我是他们的总理,他们不敢。走吧,吃饭去,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前面一片混乱,后面却被陈丽春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家人休息的所有房间全打扫好了,餐厅里更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吴廷练前几天去了日内瓦,参加并主持接下来的谈判。吴廷瑾和吴廷瑈全搬来了,正夹着香烟边等哥哥边说些什么。 陈丽春同吴廷练的夫人一起上完菜,坐到桌边参加讨论,一见吴廷琰带着李为民走进餐厅,顿时笑靥如花,热情相迎。 吴廷琰其实很“民主”,至少在这个家庭里很民主,谁都可以畅所欲言。 李为民能够想象到,未来越南国的大多政策都会在这样的家庭晚宴上产生。刚吃了几口,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新政府眼前堆积如山、令人头疼同时又必须解决的一系列问题。 “法国人控制着整个行政系统,他们撤走之后各省各地区政府机构如何交接?去哪儿找那么多合适的人员,填补法国人撤离后留下的政治真空?” “一旦被分成南北两部分,大量北越人要南逃,运输问题怎么解决,南下的难民怎么安置,事实上现在已经逃来很多了。” 吴廷琰若有所思,李为民保持沉默,吴廷瑈放下刀叉,接着说道:“最棘手的当属阮文馨,他现在控制着**,保大刚宣布任命他就四处放风,口口声声说要政变,要推翻政府。” “他敢!” 陈丽春把餐巾往桌上一扔,气呼呼地说:“他就是保大预先安置的棋子,是个彻头彻尾的亲法分子,他一天坐在总参谋长位置上,十几万**就一天不能算政府的力量,必须解除他的职务!” 人家手下有十几万军队,你手里没一兵一卒,凭什么解人家职?李为民彻底服了,暗想如果阮文馨是个彻头彻尾的亲法分子,那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弟妹,别急,让四弟说完。” 吴廷琰的话还是比较管用的,陈丽春没再发火,悻悻坐下来听丈夫继续说。 “尽管越盟在谈判中表示协议签订后在南方的人员会北撤,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在南方留下干部和武器。谁都知道他们在南方重新开始游击战只是时间问题,法军全部撤走之后我们能抵挡住他们的进攻吗?” …… 难民问题,军阀问题,干部问题,越盟问题,首都治安问题,一个比一个麻烦,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他接手的无疑是全世界最混乱不堪的一个国家,正回忆前世他是怎么一件件解决的,吴廷琰突然侧身道:“为民,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旁观者清,你肯定能看到一些家弟看不到的。” “瑈先生、瑾先生考虑得很全面,我……我……我真没什么好补充的。” 陈丽春不乐意了,一脸不快地说:“为民,这是家宴,又没外人。再说现在面临那么多困难,我们应该同舟共济,应该一起想办法。” 想到河内海防正发生的一切,吴廷瑈不禁笑道:“是啊,做都做了,有什么不能说的,畅所欲言,说错了也没关系。” 能参加这样的家宴,能让他发表观点,是他们一家对自己的信任,表示自己已真正进入“吴家天下”的决策圈。 李为民意识到不说什么不太好,干脆谈起最不敏感也是他们最不擅长的经济。 “好吧,我随便说说,说错了你们不要笑。相比政治、军事和治安,经济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农村经过越盟长期游击战争和军阀之间的战争,很多农民极端贫困,大批人涌入城市。城市经济又残破不堪,失业队伍越来越庞大,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他们必然会成为不稳定因素。” 李为民顿了顿,继续说道:“国家基础设施严重受损,大部分桥梁和公路被越盟及军阀破坏。除了西贡,大部分城市的电话和电报系统全中断了。经济恶化直接导致国库空虚,如果没援助,政府和军队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吴廷琰深以为然,一脸认真地说:“援助很重要,但不能完全靠援助。为民,你能看到这些,肯定想过如何解决。” “我确实想过,事实上就这一问题与费舍教授、安德森教授及西贡的一些企业家进行过探讨。我们一致认为政府必须干预,对经济进行调控。” 这方面他是专家,吴廷瑈急切地问:“怎么干预,怎么调控?” ……………………………………… ps:上三江推荐三天了,收藏才增加几百,实在不尽人意,恳求各位看本书还行的大大收藏一下。 新书期,收藏至关重要,拜托了! 第五十三章新经济政策 “说起来其实没什么新意,无非稳定金融、控制进口、鼓励出口、加大投资、带动就业。” 李为民喝了一小口水,耐心地解释道:“稳定金融的重要性就不多说了,政府肯定有一套控制货币贬值的方案。控制进口一是为了节约外汇,把美元、法郎和英镑用在进口更需要的机械设备上,二是为了保护国内企业;鼓励出口不仅可以增加外汇,并且能够带动就业,促进经济。 加大投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同时能起到以工代赈的作用。如果动作够快、力度够大,或许能很大程度上缓解难民的安置压力。 具体到怎么实施,控制进口主要体现在海关上。要组建一支强有力的缉私部队,严厉打击走私。同时制定进出口贸易政策,对一些奢侈品加征高额关税,对橡胶、矿产、木材等资源类出口商品和大米进行严格监管。” 陈丽春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不是鼓励出口吗,为什么要严格监管?” 在巴黎时没少讨论过经济,吴廷琰微笑着解释道:“弟妹,这与鼓励出口不矛盾。为民不是不允许这些商品出口,而是不想出口原材料。如果能把这些资源加工成半成品或产品,那就能带动就业,就能增加政府税收。” 吴廷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为民所言极是,一公斤天然橡胶才能卖多少钱,要是把它加工成橡胶制品利润会是直接出口原料的几倍乃至几十倍。法国人为什么不愿意走,就是想掠夺我们的资源,同时倾销他们的产品,带动法国人的就业。” 吴家兄弟全接受过高等教育,一点就通。 吴廷瑾举一反三地说:“推行新的进出口政策,能够引导甚至倒逼那些进出口商投资实业。控制进口、鼓励出口、加大投资、带动就业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关键海关要得力,要控制得住。”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办。 吴廷练不仅在与越盟谈判,同时在与法国谈判。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半个月就能与法国签订“独立与合作”条约,到时候新政府就能拥有真正的自主权。 先培训干部,等有了干部才能接管海关,才能组建一支强有力的缉私部队。 吴廷琰沉思了片刻,拿起餐巾道:“相比制定和施行新经济政策,加大投资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没有投资,没那么多工厂,只会适得其反。为民,接下来就看你的,只有你才能引导华侨把资金投到工业村计划上去。” 工业村计划已经与他以及费舍教授等人达成了共识,无需再做工作。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一脸忧心忡忡地说:“琰先生,回来之后我一直在为此做准备,比如动员堤岸华侨收购法国人在北边的工厂,想方设法逼着法国人允许一百多家工厂南迁。这一过程中,侬族军队提供了巨大帮助。可以说没有他们,拆运行动根本无法进行。” 正在进行的工厂南迁行动堪称神来之笔,在削弱越盟未来的工业发展潜力同时,为接下来的工业村计划引来一大批企业。 兰斯代尔当时很意外,吴廷琰更意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居然不声不响地做到了。 侬族军队帮了忙就要有回报,吴廷琰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地问:“黄将军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琰先生,黄将军对南边情况并非一无所知,认为南方军队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加之侬区四面受敌,这些年一直征战不休,侬人子弟伤亡惨重,他想帮我们拆运完所有工厂之后解甲归田,恳请政府能够允许侬区百姓来南方过几天安生日子。” 侬人不同于堤岸华侨,他们全部入了籍,全是越南人。 他们要撤到南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毕竟他们与越盟是死敌,留在那里只会死路一条,更何况人家已经交了投名状。 吴廷琰权衡了一番,又问道:“侬族军队现在有多少?” “编制两个师,其实才5000多人,并且大多是新兵,装备也不行,没什么战斗力。” “士气呢?” “天天死人,看不到希望,又被法国人出卖了,没士气可言。” 越南**都没士气,别说他们那些杂牌军了,吴廷琰有些失望,想了想之后有条件地答应道:“为民,你可以转告黄将军,侬区人民撤到南方原则上没什么问题,政府会想方设法提供一些土地。但在运输和安置上,政府确实无能为力,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自己克服困难。” 他连北方天主教徒都不知道该怎么运输怎么安置,无法给侬人提供帮助是意料之中的事。 李为民对他就不抱多大希望,只需要土地,只需要他的默许,若无其事地说道:“琰先生,我想黄将军应该能理解政府的难处,走一步看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总归有办法的。” 相比眼前的麻烦,侬人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们能撤到南边就让他们撤,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必然会感谢政府,必然会成为新政府的执政基础。 吴廷琰立即回到原来话题,满是期待地问:“为民,我们言归正传,继续说工业村计划。” “对,差点忘了。” 李为民不无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搞建设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同时要考虑到轻重缓急。我打算先开发岘港、头顿、薄寮、迪石和富国岛五个工业村。这么一来既能避开那些军阀,又可以缓解难民安置的压力。不然等一切走上正轨再上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吴廷瑈禁不住问:“岘港、头顿、薄寮不错,迪石和富国岛是不是有点远?” “瑈先生,黄亚生将军说南方军队不是少了而是多了,西贡人口何尝不是?我以为经济发展要均衡,不能再像现在这么两极分化,穷的人家徒四壁,富的人富得流油。另外重点发展迪石和富国岛不仅可以分流人口,而且可以免受越盟骚扰。只要能坚持三年,我们就能有自己的钢铁、化工和水泥等支柱产业。” 李为民顿了顿,接着道:“工业不是农业,工厂不同于农村,尤其建设大型工厂。到时候我们会有数以万计的工人,远比一盘散沙的农村好管理,如果瑈先生能够加以引导,能够派有经验的军官去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军事训练,那他们必然能够成为政府最有力的支持者,成为政府秘密发展的一支准军事力量。” 一个工业村就是一个军营,不动声色进行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三年之后确实能练出一批忠于政府的军队。 吴廷瑈越想越有道理,猛拍了下桌子道:“这个主意好,可以把几个工业村当成基地来规划、来建设、来发展,又不需要占用政府多少资金。” 华侨只知道赚钱,对政治不感兴趣,事实上越南的政治舞台上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华侨位置。 吴廷琰根本不会往华人会有什么图谋上想,而是很直接地想到富国岛归属权所存在的争议。 早在1939年,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划了一条分界线,规定该线以北归柬埔寨保护国管辖,以南归交趾支那殖民政府管辖。 虽然富国岛位于柬埔寨保护国的管辖区域内,但柬埔寨没任何管辖该岛的实权,事实上一直由交趾支那殖民政府管理。法国人撤离印度支那,柬埔寨会随之而独立,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提出领土要求。 鹦鹉嘴地区深入越南境内,最近处距西贡仅50公里,吴廷琰连已经确定边界的鹦鹉嘴地区都想要,怎可能把那么大一个富国岛拱手相让给柬埔寨。 多移点难民过去,大张旗鼓搞建设,把争议领土变成实际领土,他越想越有道理,一口答应道:“虽然法国人没撤离,但先要几块土地还是没问题的。为民,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放手去干,重点发展富国岛,我全力支持。” 陈丽春急了,紧盯着他双眼问:“为民,服装厂呢,服装厂你打算建哪儿?” “先在头顿工业村建个分厂,等西贡局势稳定下来,再在平东工业区建总厂。我相信那会是全亚洲规模最大,工人最多的工厂。” 这还差不多,陈丽春想了想又冒出句:“妇女一样要组织起来,女工一样要参加军事训练。” 李为民抱着胳膊笑道:“当然没问题,不过不能耽误她们工作。要是天天训练不工作,工厂哪有效益,我拿什么给她们发薪水。” …………………………………………… ps:再次求收藏,这么好的网站推荐位,才增加几百个,用编辑的标准衡量就是不及格。 如果下三江前没个好成绩,今后就不会有好推荐,最后几天,十万火急,拜托忘了收藏的各位兄弟姐妹了! 第五十四章华人的方向 吴廷琰的态度,直接关系着侬区三十多万乡亲生死存亡。 钱新霖知道他晚上要去嘉隆宫,确定参加迎接的学生没危险,便马不停蹄赶回市区,同林嘉生一道坐在一楼客厅里等。 没想到一等居然等了六个多小时,直到凌晨两点多李为民才哈欠连天赶回来。 “怎么样,有没有答应?” “教授呢,是不是休息了?” “早休息了,也不看看现在几点。” “上去说。” 钱新霖这才意思到失态了,不无尴尬地笑了笑,同林嘉生一起跟上二楼。外面太危险,吴莉君一晚没睡,生怕他出什么意外,见他回来终于松下口气,连忙给三人去准备宵夜。 “比想象中好说话,毕竟侬区情况与那些天主教村庄差不多,我们要的那些安置点又全是无人耕种的荒地,并且比较分散,不存在会变成国中之国的问题,富国岛的归属甚至还有争议,对他而言就是个顺水人情。” 规划中的安置点确实比较分散,最近的两个安置点之间也有20多公里距离,既不会让政府起疑心,又为今后安置更多华人留出了空间。 钱新霖欣喜若狂,激动不已地说:“阿生,快去给黄将军发电,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侬人南迁,堤岸华侨就有退路,就有底气。林嘉生同样高兴,立马起身下楼发电报。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有更多事需要做。 李为民打了个哈欠,瓮声说:“他现在政令不出嘉隆宫,我们想怎么撤就怎么撤,就算不同意侬区乡亲一样要南迁,同意就少了很多麻烦,至少显得名正言顺点。”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政府总理,说出来的话就是政令。接下来不仅会少很多麻烦,而且会顺利很多,不需要再顾及这顾及那,心里都踏实。” “这倒是。” 李为民笑了笑,接过未婚妻递上的咖啡,接着道:“侬人南迁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他的当务之急是培植亲信,不然没那么多人填补法国人撤走之后的政治真空。吴廷瑈打算搞个什么国家乡村干部速成培训班,专门培养各级官员。” 联合会主张华侨青年积极参与政治、军事和社会公益,这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钱新霖乐了,不禁笑问道:“有什么条件?” “首先必须是越南人,至少是越南籍;其次要拥护政府,忠于总理;再就是要有文化,要能吃苦;如果有宗教信仰,信奉天主教更好;他简单介绍一下,那些培训内容说出来你想笑,连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有。” “培训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参不参与。” 李为民放下杯子,忧心忡忡地说:“钱先生,回来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从长远看,应该积极参与,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也只有参与才能锻炼出人才;可是培训结束之后分到乡村又很危险,越盟游击队为控制农村肯定会暗杀干部,别到时候人才没锻炼出来,尸体倒先抬回几具。” 钱新霖咬了咬牙,毅然说道:“想参与政治,提高华人地位,又不想冒险,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是说参与?” “不但要参加这个培训班,还要报名参军。学生们觉悟很高,不想总呆在堤岸,一直想走出去承担一些责任,尽一些义务,以实际行动改变我们华人的形象。” 让侬区军队放下枪,是不想让他们给人当炮灰;引导学生们积极参与政治和军事,是为了改善华侨形象,提高华侨地位,两者并不矛盾,其实不刻意引导一样有青年华侨参与。 五帮会馆跟不上时代,年轻人对那些传统华侨团体不感兴趣。有人参加越盟的地下组织,有人拥护政府。 前世北越大军攻占独立宫,南越共和国最后一任总统杨文明命令**投降时,共有五名南越将军自杀,其中一个就是华人。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沉吟道:“堵不如疏,但疏的同时一定要引导好。让他们记住自己始终是一个华人,不要做无谓牺牲,更不能做出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李先生尽管放心,联合会现在已经有了一定凝聚力。并且他们从军或从政之后,我们会定期搞活动。会员不能脱管,没入会的要发展进来。反正我们有这个条件,一是不缺经费,二是吴廷瑈有意把联合会发展成支持吴廷琰的一个秘密华人团体,可以不受干扰的活动。” 吴廷瑈一门心思想当特务头子,搞个政党都神神秘秘,又不喜欢抛头露面,难怪前世美国人看他不顺眼。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喃喃地说:“现在让学生参与简单,将来切割就没这么容易了。不过有七八年时间埋头发展,到时候有人有枪有影响力,有富国岛那个大本营,又掌控着工业和经济,再想方设法让老美支持一下,不管谁想牵连我们都要先掂量掂量,是打算跟我们翻脸打内战,让北越坐收渔人之利,还是与我们合作一致对外。” 钱新霖一愣,紧盯着他双眼问:“李先生,你是说吴廷琰迟早会下台?” 无意中泄露天机,李为民叫苦不迭,连忙整理了下思路,耐心地解释道:“不看好他的人多了去了,别看美国提供了援助,但美国有很多高官认为他坚持不到三个月,其中就包括希思大使。我比他们乐观,感觉他应该能够渡过眼前这些难关。” 钱新霖追问道:“那将来为什么要切割?” 作为联合会的掌舵人,对越南华人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必须要有一个明确方向。 李为民不想让他两眼一抹黑,干脆直言不讳地说:“钱先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吴廷琰这个人,我对他太了解了。在巴黎期间,我认真研究过他之前和近期写的一些文章,跟他聊过很多次,尽管文章里和嘴上不缺乏‘民主’、‘自由’等词句,但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出和听出他的社会政治观本质上是东方**式的。 他理想中的国家模式说出来难以置信,他认为最高统治者应行使万民之父的职能,应维系国家的伦理纲常;他是上天和人民之间的中介,理应得到神圣的尊崇;他行使统治的行为要合乎礼规,有如参加宗教仪式那样。” 钱新霖确实难以置信,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确认道:“他的整个政治观完全建立在怀旧之中,怀念一个只存在于孔子典籍中的国家。在那里君子完全依礼统治,高高在上得到人民虔诚的瞻仰。可以想象这样的统治会遭到多大反对,又能够维系多久。” 他要是被推翻,联合会就要重新站队,政治斗争那么残酷,钱新霖真不希望看到那一天,微皱着眉头道:“你跟他关系这么好,完全可以劝劝他。” “钱先生,他比你想象中要固执一千倍一万倍。将军抬着棺材上战场,他是抱着必死之心回西贡的。不信你拭目以待,不管阮文馨、黎文远和那些个军阀怎么恐吓,哪怕把大炮架到嘉隆宫门口他都不会走,整个一个疯子,这样的人怎么劝?” “看来我们要做两手打算!” “百万人安危系于一旦,做两手可不够,要做三手、四手乃至最坏打算。” 钱新霖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吸了几烟,凝重地问:“你是担心政府内部还是担心越盟?” “全担心。” 李为民揉了揉脸,耐心地分析道:“钱先生,为民之所以把注押在吴廷琰身上,一是为拓展我们华人生存空间,二是为争取时间。尽管他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甚至缺少一个政治家应有的品质,但他很坚强、很坚韧,不管他的信念对还是错,至少有信念。 有他在,南越局面或许能维持几年。要是没有他,要是换上阮文馨之流,越盟最多一年就能打到西贡,所以说现阶段我们与他的利益是一致的。” 钱新霖若有所思地问:“将来呢?” “在巴黎时他隐晦提过堤岸华侨,如果不出意外,等他解决完眼前的一系列麻烦,就要着手解决堤岸这个国中之国。他可能会要求在越南出生的华侨入籍,可能会禁止没入籍的华侨经营一些生意,而禁止那些又可能全是华侨赖以生存的生意。” 钱新霖非常理性,面无表情地说:“从一个总理的角度上看,他这么想没错,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入不入籍其实无所谓,现在与入籍有什么区别。关键在于如果把入籍与兵役挂上钩,就会闹出大乱子。说句不中听的话,不管参加越盟的还是拥护政府的,都比那些只知道赚钱赚钱再赚钱,不想尽哪怕一点义务,而且又赖在越南不想走的人好。” “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嘛!” 钱新霖轻叹了一口气,又倍感无奈地补充道:“再说大多数堤岸人是怎么过来的,是为躲避战乱逃过来的。这一代不是,上一代是,上一代不是,上上代是。别看做生意敢冒险,其实胆小怕事到骨子里,并且一代代遗传。” “所以侬人的事我压根没和五帮会馆提。”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相比生死存亡,入籍算不上什么大事,从长远看甚至不是一件坏事。我的想法很简单,堤岸人不愿意出力那就出钱,想方设法在堤岸融资,重点发展富国岛及南部安置点和工业村。 利用吴廷琰为我们争取的宝贵时间,想方设法增加南部安置点和工业村人口,归纳起来无非是移一批、生一批、同化一批和团结一批。只要人足够多,我们就不怕,就可以应付各种局面。” 第五十五章分工(泣血求收藏) 在统计越南华人数量这个问题上,不管现在的越南国,不管将来的越南共和国,还是后世那个统一的越南,都有意无意忽略一部分,尽可能压缩华人所占比例。 他们所公布的数据不包括在越南生活繁衍近百乃至上百年的“明乡人”,不包括赫蒙族、岱族等少数民族,甚至不包括侬人。以至于在越南统一时到底有多少华人,众说纷纭,自相矛盾。 官方宣称不到一百万,南越垮台前的统计数据为一百多万,而投奔怒海逃到国外的华人则认为不低于两百万。 他们全没错,区别在于如何定义华人。 生活在西堤等南部各城市的广府、潮州、客家、福建和海南人,传统保持得最好,人数最多,最具经济实力,拥有一定自治权,以正统华侨自居,素以团结而著称,连来自上海、浙江和江苏的人都排斥,更不用说与本地人通婚,能说一口流利越语的“明乡人”了。 其实“明乡人”有自己的传统。 他们虽然不断与本地人通婚,但并没被同化。他们立祠祭祖,供奉明太祖朱元璋及明代17帝,以及副祀陈上川将军等开基之祖,成立“明乡社”和“明乡会馆”,会馆里保留明朝衣冠,传承中华文化习俗,以示不忘自己为明朝遗民。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明乡会馆近在咫尺,明乡人无疑是必须争取和团结的对象。 想到这些,钱新霖提议道:“李先生,你是十几所华校的校董,能不能想想办法,下半年招生时多招一些明乡子弟。” 堤岸五帮,真正有钱的只有广府、潮州和福建三帮,开办的学校医院最多,教学和医疗条件最好,连会馆都盖的比客家帮和海南帮气派。 明乡人不怎么会做生意,生活艰难,会馆香油钱很少,不像财大气粗的广府、潮州和福建三帮可以免费招收数以千计的寒门学子。 李为民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说:“不光我们潮州帮华校要招,广府帮和福建帮的华校一样要招。教师不够去香港请,至于那帮老古董,让他们的儿子去做工作。” 他跟堤岸最有钱的一帮富家大少合伙做生意,动员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钱新霖点点头,继续说道:“蓄臻现在成了小潮州,那边有十几万潮人。全是同乡。相比明乡人,他们工作要好做得多。” “我打算在那边搞个工业村,不过现在资金和人手全不够,最快也要到明年。” 李为民笑了笑,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钱先生,其实我想团结的不仅他们,还有北边的越南天主教徒。过去七年,他们一直站在法国人那一边,几乎所有天主教村庄都组织有民兵,参加与越盟的战斗或为法军提供后勤支援,有的村甚至有女民兵。 兰斯代尔说前几天法军放弃一些天主教地区时,愤怒的天主教民兵向他们扔手榴弹。被法国人抛弃,担心越盟报复,他们肯定会南撤。有教会组织,效率会很高,人数会比预计多出几倍乃至几十倍。 一下子涌过来,吴廷琰肯定会措手不及,到时候我想想办法,在我们的安置点附近安置一部分。全是从北边撤过来的,全与越盟打过仗,又全部拥护吴廷琰,相互之间的交道应该不难打,关系应该不难处。” 谁也不敢保证越盟会不会在南方留下游击队,有与越盟势不两立的天主教村庄在,侬人安置点的压力就没那么大。 钱新霖沉思了片刻,不禁笑道:“李先生,如果条件允许,我认为应该尽可能多安置一些。将来真要是发生你刚才推测的那些变故,那他们必然会成为我们最坚定的盟友,因为与侬区现在的情况一样,除了与我们抱团取暖他们别无选择。” “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不能对人数抱太大希望。毕竟对吴廷琰而言,他们才是真正的支持者,才是最坚实的执政基础。如果不出意外,吴廷琰会想方设法把他们安置在西贡周边及中部一些比较重要的地区。” “不管他们被安置到哪儿,关系一定要搞好,不图眼前,总要考虑到将来嘛。” “这个当然。” 李为民喝了一小口咖啡,接着道:“至于移一部分,我是这么打算的,一是安排人去收拢流落在各地的**溃兵和从内地逃过来的难民;二是通过联合会的寮国和柬埔寨华侨学生,去动员寮国和柬埔寨生活较困难的同胞。 这两个地方政局不稳,我担心将来会发生排华乃至屠华事件,印尼、马来和缅甸同样如此。总之,我们这些生活在东南亚的华人如丧家之犬,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所以联合会不能把眼光只放在越南,要放远一些长一些,到时候能救几个就几个,能帮一点是一点。” 真正的达则兼济天下,钱新霖备受感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李先生,东南亚同胞以广府、潮汕、闽南、客家和海南人为主,会馆到处都是,事情办起来倒不是很难,关键这需要大笔经费。” “所以我们要分一下工,今后一段时间我负责赚钱,负责跟吴廷琰打交道,你负责组织。等侬区乡亲全部南迁,全部安置好,人手基本上不存在问题,他们中有许多人接受过高等教育,有的甚至留过学,并且非常可靠,可以放心大胆用。” “李先生,这个担子可不是一点两点重,新霖真怀疑能不能胜任。” “钱先生,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们总得找点事做做是不是?不管将来怎么样,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至少我们努力过,没白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 钱新霖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好吧,我试试,就像你说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做。” ………………………… ps:快下三江推荐了,再次求收藏! 第五十六章当官了! 同钱新霖聊了一夜,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 其实是被吵醒了,客厅里传来一阵钢琴声,节奏欢快,弹奏得很娴熟,李为民知道不是未婚妻弹的,因为她不会打扰他休息,并且从未弹奏过这首曲子。 “为民,起床了。” “瑈夫人,您怎么来了!” 陈丽春合上琴盖,回头看了看俏脸通红的吴莉君,一脸坏笑着说:“为民,没结婚就住一起,你们这算什么?” 这种事没法解释,只会越抹越黑,李为民咧着嘴嘿嘿笑道:“培养感情,您可以理解为试婚。” “事关莉君声誉,试了就要结,不许三心二意。” “当然要结,我可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这还差不多。” 陈丽春过完教训人的瘾,从钢琴上的小包里取出一本护照、一份文件和一张请柬,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委员先生,快去换身像样的衣服,同莉君一起陪我去皇后酒店参加酒会,快点,别让外交官们久等。” “委员先生?” “难民委员会委员,这是任命书。” 吴廷琰记性真好,在巴黎时半开玩笑地说要换本护照,一回来就让人办了一本新的。不仅让他一夜之间变成了越南人,甚至任命了一个官,真是任人唯亲。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陈丽春一脸不耐烦地说:“工业村计划与难民安置不矛盾,你兼任难民委员会委员效率会更高。而且有一个委员身份,黎文远多少会有些顾忌,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对付你。” “可是……可是我不想这么快抛头露面,更不想莉君被他们盯上。” “别傻了,你昨晚去过嘉隆宫,嘉隆宫外面全是他们的眼线,你以为不参加酒会黎文远就找不到这儿?” 李为民嘀咕道:“那您还让我和莉君去参加什么酒会。” “胆小成这样,怎么干大事?” 陈丽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指着楼下几个护卫说:“看见没有,从现在开始他们全是总理卫队,再对付你就是对抗政府。另外黎文远没那么蠢,他现在正等着看新政府笑话,不会轻举妄动。” 李为民这才注意到阿成他们全换上了军服,全被吴廷琰给“收编”了,挠了挠头,哭笑不得地问:“瑈夫人,这么说从现在开始,我能享受到总理安保待遇?” “不满意?” “满意,只是这么招摇过市有些……有些夸张。” “夸张总比当缩头乌龟好,别磨蹭了,快去换衣服。” 你们一家疯了我可不疯,你们一家不怕死我可怕死,李为民暗暗腹诽了一句,只能在她催促下去换衣服。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个官身,有“总理卫队”,黎文远确实多少会有些顾忌。毕竟谁也不想当出头鸟,有阮文馨和那些军阀顶在前面,平川派犯不着这么快跟吴廷琰翻脸。 这个女人太厉害,去皇后酒店的路上,吴莉君坐在她身边愣是不敢开口。李为民注意力则全集中在马路两侧,生怕突然蹿出几个刺客。快到酒店时,陈丽春突然问道:“为民,你家到底有多少钱?” 李为民乐了,回头笑问道:“瑈夫人,您打算管我借钱?。” “谁要管你借钱,只是好奇。” “为什么好奇?” 李为民没把她当外人,她一样没把李为民当外人,若无其事地说:“美国援助了三千万美元,总理要拿出600万向东亚银行购买皮阿斯特。有人有意见,认为你没那么多。” 没外汇拿什么去美国采购电力、供水等设备,这是之前约定好的,早被纳入进“工业村计划”,没想到居然有人反对。不过反对无效,在第一笔美援如何使用上,连吴廷琰都没什么自主权。 “瑈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过去这段时间我砸锅卖铁,把能脱手套现的家族生意全脱手套现了,换600万美元没任何问题。” “这么有钱,这我就放心了。” 几个月前就开始在黑市兑换皮阿斯特,别说兑换600万,就算兑换1000万都有。李为民知道她是一番好意,是提醒他如果没有赶快去筹,一脸感激地说:“瑈夫人,谢谢。” “不用谢,你又不是为自己,应该我谢你才是。” 新总理上任,正常情况下要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 然而,现在情况很不正常,大多政府部门仍在法国人控制下,军队指挥权在总参谋长阮文馨手里,首都警察大权被平川派所控制,总理府唯一能做的就是拉拢社会各阶层,同时培植效忠于总理及新政府的力量。 嘉隆宫没搞任何形式的活动,早上刚组建的总理卫队又不让进,媒体记者只能涌向皇后酒店,试图在法国官员组织的外交酒会上采访到总理或总理的发言人。 陈丽春一下车便成为记者们关注的焦点,在闪烁不停的镁光灯下,她用一口流利的法语说:“法军无能,**士气低落,北方战局不利,琰总理临危受命,国事繁忙,不能参加今天的酒会,特委托我向各位致歉……” 在法国人的酒会上骂法军无能,当那么多**军官骂**士气低落,姑奶奶,哪有你这么干的?李为民彻底服了,急忙拉住未婚妻闪到一边。 比遇到一个疯子更郁闷的是遇到两个疯子。 刚溜进大厅,只见阮文馨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端着酒杯跟一帮美国、英国、印度、菲律宾和台湾外交官高谈阔论。 在这样的外交场合,他竟然眉飞色舞地说:“先生们,如果我担任政府首脑,必定会比吴廷琰更出色。如果我发动政变成功,我会将吴廷琰一家放逐到国外,仅留下陈丽春做我的姨太太。” “你说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陈丽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着象牙扇,徐步从人群里走来,她步步紧逼。好男不跟女斗,为体现绅士风度,阮文馨步步后退,一直退到角落。 宾客们见总参谋长受困,气氛突然沉寂下来,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时候,陈丽春瞪着大眼睛逼视着他,用轻松地语气挖苦道:“你,你真有胆量?你真要推翻政府吗?你以为你真能活到娶我做姨太太的那一天?你没这个胆,在你政变成功之前,我已经将你的喉咙挖出来了!” 太冲动,太冒险。 要是阮文馨恼羞成怒,回去就发动政变,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白费了? 李为民意识到不能像别人一样看笑话,立马干咳了两声,拉着小丫头上前笑道:“馨将军真幽默,瑈夫人真会开玩笑。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未婚妻莉君,我们打算明年六月份结婚,二位到时候一定要赏光啊。” 这么多人看着,不能欺负一个女人。 阮文馨就坡下驴,当着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哈哈大笑道:“为民的婚礼当然要参加,到时候一定去。” 吴莉君岂能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落落大方的问了一声好,旋即把陈丽春硬拉到一边。阮文馨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凑到他耳边一脸不解地问:“为民,你怎么跟她凑一块去了?” 眼前这位绝对是个奇葩,与其藏藏掖掖不如直言向告。 李为民端起杯子,不动声色地说:“馨将军,我不是跟她凑一块儿,而是跟她一伙儿的。吴廷琰总理刚任命我为难民委员会委员,参加完这个酒会,我就要去帮助安置难民。” 安置难民的官算哪门子官,阮文馨乐了,背对着众人笑道:“可你是中国人。” “那是以前。” 李为民掏出新护照在他眼前亮了亮,似笑非笑地说:“现在是越南人,确切地说应该是越南籍华人。” 老朋友的儿子跑死对头那边去了,阮文馨不仅没生气,反而越想越好笑,竟再次凑到他耳边道:“那你自己小心点,最好不要去嘉隆宫,万一政变时伤到你,我没法跟你父亲交代。” “馨将军,真要政变,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 阮文馨脸上一正,煞有介事地说:“没什么好谈的,全安排好了,就等我下命令。” 第五十七章不能走太近的人 陈丽春娇小妩媚、衣着得体,本就是上流社会的名媛,现在作为新总理的私人代表兼新闻发言人,更是容光焕发、魅力四射,并且词锋犀利、谈吐不凡,毫无疑问地成为酒会焦点。 女人地位低,越南女人地位更低。 多妻制度一直延续到现在,一些越南男人视女人为奴仆,让她们从事最辛苦的工作,赚钱养家。更有甚者,把自己的女人乃至女儿当成商品,卖给人-贩子或妓-院。 陈丽春无疑是越南女人中的另类,看着她意气风发、侃侃而谈的样子,吴莉君崇拜到极点。 酒会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阮文馨继续呆这没意思,找了个借口先走了。走之前又叮嘱了一番,让李为民小心点,别被殃及池鱼。 既然来了,不能不与熟人打招呼。 正准备把未婚妻介绍给美国大使馆的熟人,陈丽春突然侧身笑道:“女士们、先生们,这位就是政府难民委员会委员李为民先生,李先生刚从北方考察回来,对难民情况非常熟悉,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他。” “李先生您好,我是美联社记者,我们在飞机上聊过,很荣幸再次见到您。瑈夫人刚刚提到难民委员会,提到您的新身份,这是不是意味着您是琰总理入主嘉隆宫后任命的第一位官员?” 这个家伙对政治的兴趣远大于对难民的兴趣。 李为民暗骂了一句,微笑着回道:“科奈恩先生,再次见面我同样很荣幸。至于难民委员会委员,您可以理解为带有人道主义性质的半官方职位。我的主要工作是想方设法筹集资金,协助政府救助和安置急需帮助的难民。” “不是正式官员?” “至少政府没给我发薪水。”他耸了耸肩,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一个记者又要提问,李为民干脆放下酒杯,一脸凝重地接着道:“尽管日内瓦和平谈判正在进行,和平曙光已经出现,但大批北方难民仍从四面八方涌向河内、海防两个城市,他们经历长距离跋山涉水,到河内或海防时都已精疲力尽、身无分文。 截止我回来前,两个城市周边已自发建成六十多个难民营,食物、干净的饮水和医疗等条件严重不足,国际红十字会、天主教会及北方的一些慈善团体正想方设法筹集粮食和药品,但相对于数以十万计的难民,他们的努力始终是杯水车薪。” 一个不是来自香港就是来自新加坡的记者,急不可耐地问:“李先生,难民问题如此严峻,政府打算怎么应对?” “政府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琰总理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难民委员会。具体措施正在加紧制定,但在我个人看来,在难民救济和安置这一问题上,法方应承担更多义务。 这不仅因为法方应对那么多人流离失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并且迄今为止法方仍控制着军事、治安、交通、民政和财政等主要机构。如果法方不承担责任,不予配合,那么难民救济和安置措施制定出来也很难付诸实施。” 一语中的,法国高官一声不吭,美国外交官深以为然,连一些**军官都连连点头。毕竟总理府现在要什么没什么,你让人家怎么去救济? 既然已经当上这个官,就要像那么回事。 李为民顿了顿,一脸诚恳地说道:“在此,请允许我代表难民委员会,对美国政府表示最衷心的感谢。虽然和平谈判正在进行,但和平并未真正降临,北方乃至南方一些省市仍战火不断。 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正在抢修河内至海防的5号公路,美国特别技术与经济使团正在改造海防码头,我回来时已投入三艘驳船,并且在同时扩建河内机场。为分流难民、缓解河内和海防的救济和安置压力提供了巨大帮助。” …… 立场明确,有礼有节。 更难得的是精通越语、法语和英语,根本不需要别人翻译,一口气回答了十几个记者的二十多个问题。 难怪伯伯和丈夫非要她拉着他一起来呢,对付记者游刃有余,形象又好,果然帮新政府长了脸,打响了舆论战的第一枪。 陈丽春暗赞了一个,接过话茬回答那些他刻意回避掉的敏感问题。 未婚夫谈吐自如、神采奕奕,整个一风度翩翩的外交官,吴莉君从未像今天这么高兴这么骄傲过,笑盈盈地站在他身边,心里美滋滋的。 刚跟美国大使馆的几个熟人说了几句话,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灰色西服,头发一丝不乱,戴着眼镜,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伸出右手招呼道:“李先生年少有为,蒋恩铠,认识李先生很高兴。” 一口带着苏州或上海口音的国语,李为民倍感意外,想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来头不小,国民政府驻西贡领事馆总领事,用国内的说法是“蒋帮驻西贡伪领事馆总领事”。 “原来是蒋领事,失敬失敬。” “李先生知道我?” 人总有个心理归属,尤其漂泊在外、寄居他国的华侨。不管老蒋混的有多惨,国民政府退到什么地方,他终究是政府在西贡的官方代表。所以老头子没去法国前常受邀去他那儿参加招待会,据说马国宣等五帮大佬与他关系也不错。 尽管李为民不愿意跟他走太近,仍紧握着他手笑道:“听家父说过。” 蒋恩铠只知道他是华人,不禁问道:“李先生,令尊大人是?” “家父李冠云,前段时间刚携家母和家妹去了法国,不知道蒋领事记不记得。” “哎呀,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冠云兄的独子。你不是在美国念书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段时间了,一直没去拜会,请蒋领事见谅。” 前几天还纳闷,李冠云生意做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去法国了呢。原来他儿子跟吴廷琰攀上了关系,或许跟美国人关系也不一般。留在西贡只会左右为难,干脆一走了之。 老蒋一直想着反攻大陆,一直把越南尤其堤岸华侨视为旅居海外的国民,领事馆在西堤做了大量工作,设有秘密党部,发展国民党员,发行华文报纸。以各种身份作掩护的保密局特务,更是在秘密战线与受越盟领导的华侨地下组织斗的如火如荼。 堤岸华侨大多做生意,不太关心政治,当警察或在政府担任公职的都极少,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真是头一个。 蒋恩铠倍感意外,若无其事地笑问道:“李先生,你和琰总理关系很好?” 李为民岂能不知道他是在试探,模棱两可地敷衍道:“我很尊敬琰先生,琰先生也很照顾我。” “这么说认识很久了?” “认识有一段时间,但算不上很久。” “刚才阮文馨将军开的那个玩笑,不知道李先生是怎么看的?” 很显然,他和大多驻西贡外交官一样不看好吴廷琰,李为民一语双关地笑道:“蒋领事,您都说是玩笑,既然是玩笑晚辈能有什么看法?” 蒋恩铠倒是个妙人,不禁打趣道:“滴水不漏,李先生,你比我更像外交官,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晚辈就是一个做生意的,兼任那个委员只是想回报社会,做点善事。滴水不漏,何从谈起,蒋领事,您别开玩笑了。” 陈丽春朝这边看了,似乎打算叫他一起走,蒋恩铠连忙道:“领事馆后天有个招待会,不知道李先生有没有时间赏光?” 李为民不想跟他走太近,不是担心华侨地下组织会有什么看法,会把他作为“为虎作伥”的代表列入暗杀名单,而是南越与台湾的关系太复杂。 由于意识形态的关系,他们一方面要合作,要抱团取暖;同时又存在许多历史遗留问题,一方面存在许多矛盾,比如怎么对待侨居在南越的百万华侨,又比如怎么看待国民政府入越接受日军投降时干得那些烂事。 跟吴廷琰一条路走到黑没前途,跟他们混一块儿更没前途。 李为民不想让吴廷琰有什么想法,一脸歉意地婉拒道:“蒋领事,非常抱歉,那么多难民急需救济和安置,恐怕晚辈没时间参加。等忙完这阵子,晚辈再登门拜访。” …………………………… ps:快下三江了,再次求收藏! 第五十八章慷慨大方的山姆大叔 陈丽春说吴廷琰要向即将在西贡挂牌的东亚银行购买600万美元本币,未尝没有替吴廷琰卖好的意思,因为在这一问题上他并没多少发言权。 到底是不是在卖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母校”政府研究署制定的商品进口援助计划已被华盛顿采纳,并且已开始付诸实施。 别说蒋恩铠是个**烦,跟他搞一块儿没任何好处,就算不麻烦李为民也没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离开皇后酒店,把陈丽春完好无损送回嘉隆宫,连招呼都顾不上去跟吴廷琰打便火急火燎赶到家,向安德森教授打听美国那边的消息。 “消息真灵通,我也是刚知道。” 山姆大叔要无私大奉献,想想那数以十亿计的美援李为民就热血澎拜,关上门满是期待地说:“教授,我只听到一点风声,不知道具体内容。” 安德森把堆积如山的考察资料往边上一推,摘下眼镜笑道:“我只了解一部分,非军事援助部分。” “我又不是将军,对军事援助不感兴趣,只想知道非军援部分。” “好吧,反正你早晚会知道。” 安德森教授再次戴上眼镜,想找上午收到的那封电文,可惜房间里尤其桌子上太乱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干脆回忆了一下,抱着胳膊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商品进口援助计划,简称cip。合众国援助美元,受援国也就是越南政府,用这些美元向银行或进口商购买本币……” 只记得有这么个计划,却不知道该计划对南越是有要求的。 比如南越政府要成立一个受美方监督的“国家输入委员会”,在向银行或进口商换取本币(皮阿斯特)前要向美援管理团申请。又比如这些美元不会进入越南市场流通,而是以银行结算方式向美国公司进口商品,进口第三国商品的额度不允许超过每笔援助的10%。 美国货不一定是最好的,现在西德货和日本货也不错。尤其日本货,质优价廉,有性价比高的谁愿意去买性价比低的。 李为民皱起眉头:“这么说我只能采购美国设备?” “我的朋友,别这么贪心,要知道以官方牌价兑换美元你已经占了大便宜,而且只限于cip计划和种子基金部分。相比之下,自有和即将融到的资金才是大头。” “可是我在越南只能融到皮阿斯特!” 安德森教授摊开双手,一脸爱莫能助地笑道:“抱歉,这我真帮不了你。要知道在国会帮着游说的那些家伙,付出了就要得到回报。” “看来要把工投公司债券卖到全世界,否则一点竞争没有,在大宗采购上我只能当冤大头。” “这是好主意,只要你能卖的掉。提起这个,差点忘了一个好消息,东亚银行在纽约、旧金山设立分行的申请已获准,可经营跨国结算之类的非个人业务,我想应该包括承销债券。” 想圈美国人民的钱真没那么容易,非个人业务就非个人业务吧,等将来资本雄厚了再说。 李为民摸了一把脸,追问道:“教授,除了cip之外还有哪些援助项目?” “有一些一般性项目援助,这种性质的项目不产生对应基金,不支持不纳入越南政府财政预算,主要从事基础设施建设,比如公路、医疗设施及难民安置点,合众国会提供原材料及技术并进行监管,以技术援助形式实现。 这些项目由国际开发署和特别经济技术使团主导,他们会派出大量工程技术人员、农业专家、道路工程师、财政专家和医疗专家。我们可以争取争取,或许他们愿意合作,愿意把一些项目与工业村计划结合起来。” 工业村计划极为庞大,需要方方面面的人才。 钱新霖和他的老朋友们正在想方设法招人,李家的几位老主事一样没闲着,正在香港、菲律宾、印尼、马来、新加坡和泰国网罗人才,连远在巴黎的李冠云都在帮着聘请各行各业的专家。 值得一提的是,吴廷瑈打着帮工投公司组建技术班底的幌子,正安排人收罗河内、西贡等几所大学的工程技术、电力、机械、化工等方面的人才。变着法搀沙子,确保工投公司不会变成越南华侨的又一个国中之国。 可以想象未来的人员有多复杂,已经够复杂了,不在乎更复杂一些。再说那些美国专家又不用工投公司发薪水,甚至还有免费的原材料。 有便宜不沾王八蛋,李为民理所当然地说:“工业村计划与难民安置不矛盾,他们只要有那么一点点远见就应该与我们合作。” “我会帮你争取的,费舍教授也会。” “谢谢,还有吗?” “有。” 安德森教授笑了笑,继续说道:“‘480公法’援助,粮食过剩会导致粮食安全问题,有鉴于此,国会前段时间通过‘农产品贸易开发和援助法案’。主要内容是以‘外国货币销售’,就是合众国将粮食以优惠信贷条件给受援国政府在国内销售,所得的受援国货币归合众国所有,然后按事先商定的分配比例在该受援国共同使用,用于受援国的经济发展、合众国在该国的支出及共同防务支出。” 美国政府出钱买粮食,确保美国农场主的收益。然后把粮食卖到南越,所得的皮阿斯特用于支付美国驻越机构的支出,另外再分点给南越政府。 这个便宜沾不到,李为民有些失落,又一脸期待地问:“还有吗?” “剩下就是教会、社会组织和私人援助,主教大人手里有一大笔资金,不过他的孩子太多,别指望从他那儿拿到一美分。社会组织和私人援助比较少,我就知道美国全球合作社(care),他们空运来一批药品和价值一万美元的食物,昨天刚送到郊外的难民营。” 私人援助就算了,社会组织也没什么油水,教会的主意必须要打。 李为民敲了敲桌子,理直气壮地说:“教授,主教大人只能给他的孩子们粮食,并且不可能无限量无限期给下去,而我们却可以给他的孩子们工作。同样是一美元,直接交给我,与换成粮食给他的孩子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工业村计划需要大量资金,一旦成功所产生的社会和经济效益不可估量。 安德森教授并没有因为他如此市侩而瞧不起,反而认为他有毅力,有一股子拼搏精神,拍了拍他胳膊:“李,我可以帮你去游说,主教大人那么睿智,相信他会支持的。不过相比争取各方援助,我认为争取华侨资本更重要。” 美国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牛市,但想在股市中赚到钱,今天买、明天卖是不可能的,必须长期持有。 李为民早有打算,600万美元自有资金留一半作为东亚银行本金,另一半全通过刘家昌前段时间注册的几十家离岸公司投入进美国股市,长期持有,作为生死关头的应急资金。 换言之,工投公司李家不打算投一分钱! 华侨资本那么多,该让他们花到应该花的地方上去,李为民伸了个懒腰,信心十足地笑道:“cip计划能允许我换多少,我就能融多少,就怕美援管理团不给我换。” 第五十九章再回堤岸 堤岸华人青年虽然生活在越南,很多人甚至出生在越南,但洗不脱华人子弟的本质与风格。 五六年前,华人男女喜欢华化衣著,男人穿布纽扣唐装、宽裆裤,色调以黑色为主。有钱人家还穿绣有鲜花或大花的绸料,以显示社会阶级不同。妇女则穿黑色或黑花大襟衫裤,只有一些比较进步的妇女才穿有花纹或有色调的新装。 二战结束之后这几年,堤岸这个小社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男人纷纷穿上大领、企领恤衫和西裤,妇女渐渐穿上宽裙、衫裙或色裙,学生们则以白衣蓝裤蓝裙为制服,脚穿运动鞋或皮鞋。整个精神面貌非常像后世内地刚开始改革开放那几年,无论在什么场所,一个照面就会被认出是华人。 因为他们随着时代在变化,本地人却没怎么变。 无论男女老幼,衣着还是以三婆装为主,妇人头上都打一个髻子,戴着帽子;年轻女子和女学生喜欢垂长发,穿白色或浅色奥黛。唯有家境较富裕的男青年学生,从外表上看与华人青年无异,只在语言上有所区别。 看着眼前打打闹闹的华人学生,想到刚参观完的平东难民营,安德森教授不禁感叹道:“李,你的同胞比我想象中更慷慨、更富有同情心、更乐于助人。如果这个城市的所有市民全像你们一样,郊外的几个难民营根本无需总理先生操心。” 从北边自发逃过来的华侨,大多聚居在第十郡拉架街(现阮智芳街)一带,原来是五帮会馆的义庄地(坟地),为了安置源源不断逃过来的同乡,就把那一片利用起来了,只剩下两座古墓等亲人过来开挖移葬。 五帮动用扶危济困的帮产,购置锌铁皮、木料和茅草供那些身无分文的同乡搭建屋棚,工厂、米厂、店铺、木厂、饭店……尽可能多录用难民,尽可能多收学徒。在堤岸有亲朋好友的则在亲友资助下做起各种小生意,再加上侨领们捐赠的赈济粮,饿死人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发生。 值得一提的是,堤岸各大华校纷纷在拉架街设立教学点或夜校,让孩子们有书念。义安、福德等医院也时常安排医生护士过来巡诊,总之,除了卫生不尽人意,其它方面无可挑剔。 几万人,没要政府一分钱,没要国际红十字会和美国政府哪怕一点援助,就这么在同乡们的帮助下安顿下来了。并且用不了多久,他们几乎全能自食其力,作为一个华人,李为民非常骄傲。 他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不无激动地说:“大富为商,小富为俭,节俭是我们这些华人的美德。我们的祖辈在家乡因生活艰难、朝不保夕,又遭遇连年战乱,不想坐以待毙,为了家里的米缸,唯有奔赴海外。 其经历如‘五月花号’上的美国先辈一样坎坷,有人葬身怒海、有人客死他乡,只有一些幸运的人才能几经颠沛流离抵达这里。 他们生性刻苦不奢侈,在日常生活中只求衣能遮体、食能充饥,住可避风雨,行只求足下有劲。所以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就夜以继日的劳作,每天省吃省用,将微薄的酬劳一点一点积攒起来。 数十年后,人人都有一笔可观的钱财,有的汇回家乡买田买地,有的则留在这里投资经营,从最小的生意做起,就这么一代代地相继相承。” 安德森教授若有所思,李为民接着道:“由于经营得法、又勤奋,加之节俭,一些人由小富变成了大富。尽管他们已非常富有,仍省吃俭用,沉醉于工作。从十九世纪末最成功的郭通合、郭琰,到现在的‘味精大王’、‘稻米大王’、‘钢铁大王’、‘废旧物资大王’……几乎全出身微寒。 他们有的做过酒店的杂工、店铺杂工、地摊小贩,有的甚至给舞女当过跟班,他们都有过吃不饱、睡不好,受人歧视的经历。而这些经历又给了他们除勤俭之外的另一个美德,喜欢参加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把回馈社会作为义务,于是堤岸有了学校、有了医院。” “你的祖辈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是的,我为此而骄傲。” “李,我深信你会成为与他们一样杰出的商人和慈善家。” “事实上已经是了,难道您不这么认为吗?” “对对对,你现在已经是了。” 正说着,一队平川军人拦住了前面的吉普车,阿成跳下车整了整军服,掏出一本证件递了上去,军官接过看了一眼,又走到轿车边朝里面张望,见安德森教授摘下帽子,立即举手敬礼,示意部下放行,并跨上一辆摩托车在前面带路。 融资离不开华人,找华人就必须回堤岸。 为确保“工业村计划”能够顺利施行,费舍教授和他的高官朋友们不断给美国驻越南大使馆施压。军援和非军事援助计划已开始付诸实施,对越政策日趋明朗,希思大使不能再跟华府唱反调,亲自给法国远征军司令打电话,强调李为民是美国驻越机构雇员,要求受法军控制的平川派确保其在堤岸的安全。 兰斯代尔负有敦促越南反越盟势力支持吴廷琰的责职,与李大少爷关系又不错,昨天下午特别来了一趟堤岸,在建议黎文远支持新政府的同时,强调李大少爷受美国政府保护,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命只有一条,李为民不认为自己还有再次重活的好运。 今天早上又给阮文馨打了个电话,总参谋长比法国人和美国佬可靠得多,先打电话警告黎文远不要惹麻烦,然后命令郊外的**两个营驻扎到第十郡,摆出一副如果你不给面子敢动我保护的人,我就暂时不政变先跟你开战的架势。 黎文远不是慈禧老佛爷,还没疯狂到敢对全世界宣战的程度,不仅通过法方和兰斯代尔转告李为民堤岸非常安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并且让市区警察送来一张请柬,请他去大世界吃饭。 第六十章有惊无险 大世界是西堤红极一时的夜总会,坐落在堤岸中心区,正门朝水兵街,后门开在咸子海旁街,左侧以金钱楼作围墙,右侧是西舞台和民安大厦。丽都戏院就在隔壁,也跟着沾光。 大世界内设有各种供人消遣的玩乐,如小魔术、猴戏、乐队、杂技、电动碰碰车等等,偶尔会有国际马戏团、飞人魔术团和海豚表演。相比收门票看表演,赌场和夜总会才是最赚钱的。 这里堪称堤岸乃至全西贡的“罪恶之都”,诸如高利贷、引人嫖-赌、吸-毒、逼良为娼、抢劫、绑架勒索等欺凌弱小之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有大老板在这里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有初出茅庐的青年因一时好奇把父母积蓄输得精光,有贪图小利输得一干二净的贩夫走卒。最可怜的当属那些外地生意人,一时入迷血本无归,无心归故里,唯有寄宿街头流落他乡。 一些妇女因抵不住“贪”念,由尝试到下重注,最后不得不出卖清白,人财两失跑到洗马桥去投河。 四天前路过洗马桥时,就有不少人围睹“豆腐涌”河边,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由河旁走到深水处,幸亏好心人跳河营救。后来听说她因嗜赌而人财两输,没脸见家人才自寻短见的。 昨天经过梅山街时又是人头攒动,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原来下六省的一个中年华商在大世界输了一夜,连回去的路费都输光了,于是跑到街边菜园,借一棵老树上吊了事…… 钱新霖现在顾不上同情那些误入歧途的人,坐在斜对过的小店里看上去很悠闲,其实心里很紧张。 李先生和美国教授进去了,阿成等六个护卫却被拦在外面,他紧张,何天明更紧张,生怕李先生一进去就出不来。 师生二人紧盯着对面一声不吭,等了大约四分钟,电话响了。 “七远不在,就赖文才,李先生和教授刚被迎进包房,狗腿子一个都没进去。” 堤岸是平川派的地盘,也是华人的地盘。 这里生活着近百万华人,连大世界最早都是华人开的。里面的服务生、清洁员、厨师大多是华人,连一些荷官舞女都是华人。昨晚就开始做准备,里面有几十双眼睛,几十对耳朵,里面的一举一动全在掌握中。 黎文远比日本人差远了,赖文才更是个草包。 钱新霖回头看了一眼刻意回避的店老板,不动声色地说:“守好厨房,守好后门,随时掩护李先生和教授撤离。” 过了五六年太平日子,桂青山终于找回之前那种与敌人周旋的感觉,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握着电话,用余光看着包房,若无其事地笑道:“知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老朋友经验丰富,里面又有十一个提前混进去的侬族护卫。至于武器,厨师昨晚就提前带进去了,只要把李先生和美国教授安全护送到后门,平川派有再多兵也没用。更重要的是,那点过节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西贡局势如此微妙,黎文远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确实没什么不放心的,钱新霖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与此同时,街边卡车里的十几个越南人也关注着大世界门口的风吹草动,他们全是吴廷瑈的手下,同样肩负着保护李大少爷的使命。在里面监视的兄弟一发信号,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冲进去救人。 相比他们搞得神神秘秘,阮文馨则霸气得多。 总参谋部的几个军官,光明正大坐在包房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阮山知道他们的来意,站在门边一个劲儿冷笑。 包房里,赖文才像是见着老朋友一样紧握着李为民手,振振有词地说:“那件事昨天刚知道,那帮臭小子太无法无天,居然连李先生都敢得罪,我管教不严,向李先生赔罪。阮山就在外面,要胳膊要腿,李先生一句话。” 李为民可不相信他这套鬼话,轻描淡写地说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其实为民也有不对的地方,才总监千万别放在心上。” “李先生是吴廷琰总理刚任命的难民委员会委员,是美国机构的顾问,是馨将军的好朋友,七哥都放在心上,我赖文才敢不放在心上?” “一切为了难民,那些小事真不用再提。” “为了难民?” “才总监,实不相瞒,为民就是为难民回堤岸的。” 安德森教授就是来当挡箭牌的,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们说什么,干脆坐下来品尝大世界的美食。 赖文才暗骂了一句狗仗人势,装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说:“李先生,身为警察总监,我有协助救济安置难民的义务,需要我帮什么忙,尽快开口。” 来是缓和关系,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来了。 李为民松开双手,满是期待地说:“才总监这么有心,为民就不客气了,大世界是全西堤最档次、最热闹、客人最多的娱乐场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搞一两场义演,把门票收入全部拿去赈济难民,虽然解决不了大问题,但也是一个善举。” 把门票收入拿去赈济难民,拿什么给士兵发军饷,再说平川派凭什么要帮吴廷琰这个忙? 赖文才摇头苦笑道:“李先生,大世界不是我的产业,全是军属经营的,她们生活也很困难,这我真做不了主。” “那我只能去其它地方募款了?” “募款是难民委员会的工作,李先生不用与我商量。只要不妨碍堤岸交通,不影响堤岸治安。” 所谓保证他在堤岸的安全,就是不动他。 这一点七哥交代过,就算法国人和美国人不打招呼平川派暂时也不会动,之所以请他来完全是阮文馨那一系列反常举动。总参谋部居然要保护一个嘉隆宫的人,难道阮文馨只是虚张声势、过过嘴瘾,不打算政变了? 如果阮文馨站到吴廷琰那一边,平川派该何去何从? 赖文才一边帮他斟酒,一边旁敲侧击地问:“李先生,说起救济安置难民,**能发挥的作用比我们警察大,不知道总参谋部有没有什么方案。” 李为民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摇头笑道:“才总监,我只负责募款,至于怎么救济真不知道。” …… 勾心斗角,说了一大堆废话,酒没喝几杯、菜没吃几口,一顿鸿门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二人谈笑风生地走出大世界,钱新霖和吴廷瑈派来的人这才松下口气 第六十一章“光宗耀祖”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 既不逢年又不过节,借富庙方向突然锣鼓震天、鞭炮齐鸣,这年头除了看戏、看电影几乎没什么娱乐,人们不约而同往借富庙涌去,想知道为什么这么热闹。 人太多,道路一下子被挤得水泄不通。 这时候锣鼓声越来越近,只听见前面人兴奋地喊道:“潮群来了!” “舞狮,精武会馆的舞狮队!” “潮群”是“潮群职业联合会”的简称,二战结束后,潮州帮为帮助失业者找工作,为贫困者解决医药费,出钱成立了这个业团。 后来会员越来越多,大家合资购买乐器,利用业余时间伴奏消遣,几年时间培养出一支颇具规模的乐工队,后来又组织大锣鼓班,活动范围也扩大了,经常参加文艺汇演。由于阵容庞大,总是先声夺人,生活在堤岸的华人远远听到锣鼓声就知道“潮群”来了,于是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一个潮侨踮着脚喊道:“老顾,什么喜事?” “李家大少平步青云、光宗耀祖,今天回来酬神,大家伙都靠靠边,狮队过来了!” 几队狮子在越来越激烈的鼓点声中甚是霸气地舞了过来,人们像潮水般地纷纷靠边,只见一个剃着平头,穿着白衬衫,看上去很精神的年轻人,在一帮公子哥和几个越南**的拥簇下,跟着狮队边走边给看热闹的孩子们发利市(红包)。 “不要抢,不要挤,个个有份,这是你的,要好好念书啊。” “明道小学的,跟我是校友,拿好,要听先生话。” …… 消息传得太快,来的孩子太多,一个人发不过来,安德森教授被如此热烈的气氛感染了,与马安易、吴常明等堤岸大少一起帮着发。孩子们兴高采烈,大人们非常好奇,一脸羡慕地又窃窃私语起来。 “阿叔,哪个李家?” “堤岸能有几个李家,冠云哥呗,冠云哥家的大公子。” “冠云哥不是被……被逼走了吗?” “你知道什么?” 一个消息灵通人士探头瞄了一眼跟在“潮群”后面的平川派警察,神神秘秘地说:“知道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就是!李公子今非昔比,去美国转了一圈回来就当上政府委员,还是美国一个什么署的顾问,跟部长一样大,要不七远能对他客客气气?” “越南官?” “县官不如现管,在堤岸当国民政府的官有用吗?” “这倒是。” “哎呀,我们堤岸潮人真没出过这么大官!” “所以说光宗耀祖,所以要回来酬神。” 李大少爷不是来募款的,简直是回堤岸游街摆阔摆谱的,在舞狮队、锣鼓队和护卫队及平川派警察拥簇下走一路发一路红包。 经过穗城会馆、二府会馆、崇正会馆、琼府会馆和明乡会馆时特别停下来,进去拜会各帮执事,顺便拜祭天后圣母、玉皇大帝、观音娘娘、包公、文昌帝君、本头公、福德正神、城隍爷、齐天大圣、马头将军和明太祖朱元璋等堤岸华人供奉的各路神仙和先辈,并留下一笔不菲的香火钱。 很夸张,很过分,很不低调。 如果在后世这就是“小人得志”,但在这个时代很正常。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就应该这么搞,就应该这么热闹,非常符合堤岸华人的价值观。 在一些年龄大、辈分高、思想比较守旧的老人看来这跟中状元差不多,认为搞得还不够正式、不够风光,应该披红挂绿,骑在高头大马上敲锣打鼓游街。 “光宗耀祖”李为民根本没考虑,之所以这么干完全是为了打响知名度,树立本少爷有钱有权有势力的“光辉形象”,从而达到把钱存进本少爷银行放心,买本少爷的基金、债券或保险舒心地最终目的。 换言之,这是“合法集资”不可或缺的一环。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把刘家昌去头顿前变卖店铺留下的一百多万越南盾(皮阿斯特)全部挥霍完,给堤岸华人留下“有钱有势”的深刻印象,李为民来到义安会馆,走进挂有“执事有恪”牌匾的议事堂,开始“合法集资”的第二步---杀熟! 五帮会馆的正副帮长全是人精,吴廷琰朝不保夕,他们不会跟着瞎掺和。 包括舅舅马国宣在内一个没露面,李为民非常清楚他们全在观望,不会轻易站队,也一个都没请,只是借议事堂与合伙倒腾越南盾的公子哥们开个会。 马安易意犹未尽,一坐下来就眉飞色舞地笑道:“太过瘾了,刚才见好几个漂亮姑娘一个劲儿抛媚眼,为民,要不我们再游一次?” 郭大少爷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好几条街没游,干脆全补上!” 他们跃跃欲试,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拍了拍口袋笑道:“想游街,没问题,不过我带来的钱全发完了,想游街你们发利市。” “开什么玩笑,你的大喜事,凭什么我们发?” “那就不游了,说正事。” 他不仅当上美国官,而且又当上越南新政府的部长级委员,连阿成那臭小子都摇身一变为总理卫队上尉军官,马安易越想越兴奋,一脸谄笑着问:“是不是换美元的事有消息了?” 连大舅哥吴静晨都流露出满是期待的表情,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各位,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其实算不上坏消息,只是跟预期有些出入。好消息是东亚银行西贡分行虽然没挂牌开业,但政府业务已经开始了。亨利总裁和家辉明天就到,他们将以1美元兑35越南盾的官方牌价,向政府换购六百万美元。” 两亿一千万越南盾兑换600万美元,吴常明盘算了一下,顿时惊呼道:“光这一笔交易,我们就赚到230万美元!” 李为民微笑着确认道:“是的,并且账上的越南盾正好够。剩下的全变成了帐篷、粮食、药品和锅碗瓢勺等物资,全堆在各家仓库,脱手之后收益应该不会比这少。也就是说我们在短短三个月内,用960万美元赚到近500万美元。” 官商勾结果然有钱途! 可以在老头子面前扬眉吐气一回,许弘新乐了心花怒放,正打算开口问坏消息,马安易突然道:“为民,一下子赚这么多钱,按照以前的约定分不合适。你出力最多,怎么能只拿12%佣金,五五分账,多一分我都不要。” 这笔生意李为民仅投入5万美元本金,连总资本的一个零头都不到,所以事先约定过除本金应得的收益外,他会按照堤岸近百年来的惯例从总利润中抽取12%佣金。 换作其它生意,12%真不算少。 但这不是其它生意,且不说他提供了赚大钱的内幕消息,而且全西堤现在能从政府以官方牌价换到美元的只有他,别人有再多越南盾政府也不会换。 他现在官运亨通,连平川派都对他客客气气,赚大钱的日子在后面,吴常明不想做一锤子买卖,深以为然地附和道:“依我看五五分账都少了,为民,安易说的对,你出力最多,应该分大头。” “是啊是啊,拿12%太少!” ……… 能坐在这儿的全是人精,纷纷表示要五五分账,否则就是不把他们当兄弟。 李为民当然不会因为这点眼前利益影响大事,一锤定音地说:“各位,不要争了。惯例就是惯例,该抽多少就抽多少。如果再争,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白占这么大便宜,怎么好意思?” “有钱大家一起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为民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坏消息是这笔钱我们看得见却摸不着,越南经济形势诸位非常清楚,连年战乱,经济已残破不堪。而且外汇管理局是巴黎的派出机构,所制定的汇率完全是为远征军服务的。换言之,币值被严重高估,我们看到这一点,美国政府一样能看到。 更重要的是,法国为了其自身利益,死死把持外汇管理局不放,美政府对此无能无力,吴廷琰总理的新政府同样如此,最快也要明年乃至后年才能接管。所以在此之前,美国政府和琰政府对金融汇率无法进行有效干预。” 刚开始投入不多,后来人心不足蛇吞象,见越南盾贬值厉害又追加投入,最少的都有十几万美元,众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个个面面相窥。 “这笔钱不是与外汇管理局兑换,而是与美援管理团兑换,美国人不是傻子,明明知道吃了大亏,当然要提出一些附加条件。比如所兑换的美元只允许向美国公司进口商品,并在美援管理团指定的银行进行结算。” 吴静晨松下口气,禁不住笑道:“只要能进口商品就行,现在什么都缺,什么都在涨,只要有货就不愁卖不出去,不愁收不回钱。” “是啊,这算不上什么坏消息。” “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新政府为稳定金融、促进经济,会对进出口政策进行调整,将对一些非必要的消费品加征高额关税,同时组建强有力的海关缉私部队严厉打击走私行为。另外美援管理团对这笔资金使用一样有相关限制,不是我们想进口什么就能进口什么的。” …………………………………… ps:这几天没网站推荐,新书期又快结束了,想露脸只有上会员点击榜和推荐榜。 求各位书友继续支持,有时间点击点击,有推荐票多砸几张,忘了收藏的收藏一下。 还是那句话,你们的支持就是牧闲码字的动力! 第六十二章工投债券 越南局势糜烂成这样,堤岸的有钱人为什么不走? 一是因为许多产业短时间内无法变现,二是变现之后无法全部换成美元、英镑等硬通货和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 产品出口倒是一个办法,但现在农村乱成一团,一年三熟的湄公河三角洲都能饿死人,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出口大米。农产品如此,木材、蔗糖、桂皮粉和矿产同样如此,只能呆在这儿干着急。 好不容易找到个变现的办法,却又有诸多限制,众人傻眼了,议事堂里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诚恳地说:“事情因我而起,我要对各位兄弟负责。原本打算砸锅卖铁,先帮大家折现。至于账面上的资金,我自己慢慢想办法解决。但吴廷琰总理急需帮助,并且给了一系列优惠条件,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我想了一个折中方案,看各位能不能接受。” 吴静晨不明所以,生怕妹夫吃亏,连忙道:“为民,做生意总有风险。再说只是有一些限制,你用不着一个人扛。” “大哥,你让我说完。” 李为民从包里掏出一张规划草图,摊在八仙桌上微笑着解释道:“这是头顿工业村的规划草图,这里即将建一个发电厂,这里是自来水厂,这儿是垃圾填埋场,这是码头……这些基础设施将会由我刚注册的越南工业村投资总公司投资建设,土地由政府免费划拨,同时免征工投公司十年税费。 那些从河内、海防迁过来的工厂,今后只能建在这样的工业村内。工投公司将通过收取工厂土地购置或租用费,水费、电费、卫生管理费、治安管理费,以及工业村内企业所缴纳的税费与政府分成收回投资。 为吸引更多老板在工业村建厂,我同样会推出一系列优惠条件。比如土地购置费或租用费分期支付,由东亚银行给工厂提供低息贷款,组织各行各业专家给工厂提供技术支援,设立技校或训练班培训技术工人,以及协调东亚银行帮工厂发行债券融资等等。而这样的工业村,政府一共规划了十几个。 总而言之,前景非常好,所以我家资金,大概500万美元,已全部投入进工投公司。同时为了对大家负责,我接下来会发行五年期和十年期债券,各位暂时无法套现的资金可全部换成债券,五年或十年后在东亚银行西贡、香港、新加坡或美国各分行均可兑现,并保证债券收益不低于银行同期存款利息。” 所谓的“我家资金”,其实是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政府研究署想方设法争取到的500万美元种子资金,安德森教授将作为政府研究署的代表监管资金使用。 如假包换的空手套白狼,众人可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他家生意该收的全收了,一次性拿出500万美元并不意外。关键在于这个时候投资,而且一次把全部家底压上去,一个个暗暗心惊。 他们一声不吭,李为民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各位,我不仅仅是吴廷琰总理刚任命的难民委员会委员,同时也是msu的顾问。” 对吴廷琰可以没信心,但不能对美国没信心。 只要美国人支持他,不管谁当总理都不会影响到工业村计划,不会影响到他的工投公司。 马安易反应过来,盯着规划草图看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为民,就像大舅哥说的,做生意总有风险,你用不着一个人扛,用不着对我们负责。我们是兄弟,应该风险共担,债券你换给其他人,我只要股份,工投公司股份。” 这小子,太精明了! 吴昌明猛然反应过来,拍着桌子道:“算我一个,我也要股份。” 吴静晨属于必须要支持的人,况且投资工投公司确实有前途,似笑非笑地说:“为民,我那一份全换成股份,另外再买300万越南盾十年期债券。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以后工业村建设所需的砂石料供应要优先考虑我朋友,尤其黄沙。” 搞这么大规模基础设施和工业设施建设,需要大量建材,水运无疑是最经济最方便的。只要李为民答应这个条件,那很多船主尤其采砂船主必然会向吴记船厂订造船舶。 一语惊喜梦中人,他这个头一开,一发不可收拾。 来自堤岸五帮的三十多个公子哥,不约而同地想到能与工业村计划挂上钩的生意。 钱忠林家是西堤最大的批发商,举一反三地说:“有工厂就会有工人,有工人就会有消费。我只想在一个工业村开一家像美国那样的超级市场,专门销售日杂百货。房子我建,地皮费不要你分期,另外赚到的钱我会全部买成工投公司债券。” 主意一个打得比一个漂亮,说是买债券帮他忙,其实是变着法兑换美元,打算把资金转移到国外。 可以像工投公司一样发行债券,也就是说可以用别人的钱做生意,而且有技术支持,收购了法国人在北边工厂的不准备卖废品了,打算把工厂建在工业村,没参与收购的绞尽脑汁想在这么庞大的基础设施建设中分到一杯羹。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对付他们只能用利益,跟他们谈理想就是对牛弹琴。 把之前集资炒汇的本金和利润全部吞下只是第一步,见他们如此热心,李为民嘿嘿笑道:“既然大家对我这么有信心,既然工投公司已经成为我们共同的事业,那我们干脆分工一下,每个人包销一点工投公司债券,毕竟现在的1100万美元是远远不够的。” 他不是那些从台湾跑过来的骗子,他家在堤岸有头有脸,现在又当这么大官,又有自己这些股东,工投公司债券应该不是很销。 更重要的是,越南盾不断贬值,很多人找不到投资保值渠道,购买债券不仅有利息,五年之后还能在直接提取美元等硬通货,应该不难销。 黄梓恒第一个举起手来:“为民哥,我包销500万,销不掉拿我是问。” “我800万!” …… 既能为自己入股的公司融资,又可以卖亲朋好友一个人情,众人一个比一个积极,气氛非常之热烈。 股东们都这么积极,ceo不能没点表示。 李为民故作权衡了一番,毅然道:“各位负责在越南卖,我负责国外。多了不敢说,年底前卖1000万美元债券应该没多大问题。” 第六十三章被掩盖的矛盾 安德森教授相信这是越南乃至全东南亚历史上,涉及金额最大的一笔民间商业合作及工业开发项目,要知道去年波音公司的总利润不过1500万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切全发生在神圣的庙宇里,全在他们所信奉的先贤见证下。 虽然没准备一大堆商业合约,没签订任何备忘录形式的合作意向书,甚至没律师在场,但谁也不能怀疑口头约定是否具备法律效力。 回市区的路上,安德森感慨万千地说:“李,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相信你及你们同胞的经济实力,才真正相信你在这个社区的影响力。” 这是一条横穿森油区的大街,最早时这里有一家叫“二天堂”的榨油厂,森油区由此而得名。 时代在发展,与之后陆续兴建的虎麦啤酒厂、制冰厂和前面那些机械厂相比,“二天堂”油厂现在只能算一个小作坊。 这条街最具工业化气息,一路走来,两侧全是机械厂、铸铁厂、黑铁加工厂或蒸汽炉厂,一直散布到和平市,能远远看见左开医院、贝当桥和左开发电厂。 工厂与工厂之间有许多从事机械零件加工、焊接、五金配件销售和汽车摩托车修理的门面,之前那个李为民念中学时曾买过一辆意大利产摩托车,非常爱惜,经常开到这条街上来保养。 一间修理店前,师傅和几个徒弟们双手油污,围着一台减速机之类的机器忙得不亦乐乎。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让他不由地想起那个开摩托车过来保养的半大孩子,让他禁不住怀疑所谓的后世或许是一个梦,现在的他和开摩托车的那个他才是真实的。 恍恍惚惚,心不在焉。 安德森不明所以,看着车外的行人继续道:“这无疑是一个令人鼓舞的开端,我有理由对第二轮融资持乐观态度。不过相对于第二轮融资,我对海外融资策略更感兴趣。1000万美元不是一个小数字,又是投资政局如此动荡的一个国家,华尔街资金实力最雄厚、投资经验最丰富的投行也不一定敢涉足。” 李为民缓过神来,不无尴尬地问:“教授,您说今天的融资?” “你没在听?” “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安德森教授说过的话不会说第二遍,若无其事地笑道:“你的朋友非常有钱,比我想象更富有。” 那600万美元是他们倒腾越南盾的部分本金和利润,像贪吃的鱼咬了钩一样再想吐出来就没那么容易。至于包销债券,三十多个人,一个人包销几百万真算不上多。要是他们家老头子支持,一家两千万都有可能。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手段终究不光明磊落。 李为民暗暗定决心要为他们负责,不管团结华人自保计划将来成败与否,都要想方设法保证他们的人身及财产安全。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解释道:“教授,一个多世纪来,华人在印度支那一直拥有商业优势。再加上之前跟您提过的勤俭,加上几代积累,拥有一些财富很正常。” “商业优势?” “是的,华人能够拥有并维持商业优势地位有很多原因,比如直到20世纪前,法国殖民地当局都把财力集中在发展基础设施,主要是交通运输网络,以及矿产资源开采上,一直没能力扩展商贸系统。 他们的收入主要来自农业、矿产资源及销售酒类、食盐和鸦-片的所得税。而属于日用消费品的货物,法国商人几乎没有涉足。并且除经营日用消费品之外,华人还涉足服务业乃至轻工业。” 吴廷琰有句话说得很对,美国人慷慨大方,但不了解越南,不了解越南人,不了解越南历史。 美国人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给越南提供援助,让越南人吃上饭,过上好日子,感到快乐,就不会相信越盟那一套,越南就会变成自由世界抵御苏俄阵营扩张的盾牌;他们的做法更简单,归纳起来就一句:“走吧,让我们去把那些麻烦解决掉!” 这几天蜂拥而至的美国顾问,尤其那些二十多岁的魁梧小伙子,甚至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他们的国家还在帮助法国维持其殖民统治。 不知道他们要帮助对付的越盟领袖“胡伯伯”,在他们的越南同龄人心目中早就是一个伟大的爱国者,许多人甚至是唱着“没有谁比我们更爱胡z明”长大的。 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好战、多么排外的民族。 越南人认为从公元200年中**队入侵红河三角洲到法国人来之前,中国留在越南的时间有十个世纪之久。认为他们的祖辈相继打败了中国各个朝代的侵略者,敌人如此强大,他们赢得一次又一次战争,在亚洲是独一无二的。 并且面对北方强大的威胁,还能长期征战把国土不断往南延伸,一直延伸到他们的同胞可以展望到暹罗湾。 (现在的南圻,也就是法国人所说的交趾支那,历史全是柬埔寨国土。所以柬埔寨人迄今为止仍称南圻为“下柬埔寨”,连印度支那总督府“诺罗敦宫”都是以一个柬埔寨国王名字命名的)。 安德森教授对越南历史真不太了解,饶有兴趣地问:“除此之外呢?” 李为民笑了笑,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法国殖民当局想迅速增加华人的营业所得税,并试图通过华人经营中介的角色,更深入地渗透到越南社会。认为华人阶层是一股比正在上升的越南本地资本家阶层,更值得信赖的社会依靠力量。 为了把华人与越南人隔离开来,法国人制定法规逐步允许华人比本地人和其他外侨享有更多经营权,这一点在法国与中国签订的各种协议中能够得到体现,比如1886年与清政府签订的《天津贸易协定》,其中就有允许华人在越南自由经营的条款。 1930年与中国国民党签订的《南京协议》,进一步扩大了华人的经营权,允许华商享有直接经营进出口的权利;1947年,与国民政府签订的《重庆协议》,又给了华人特别优惠,不但可以自由经营、自由居住,而且不用服兵役。 很多货物如烈性酒、啤酒、鸦-片,对本地人和其他外侨是要严厉检查或严禁的,但对华人则没有限制。甚至给予华人一定法外治权,比如一些商业纠纷和不是很严重的犯罪,一般会交由五帮会馆去调解或仲裁。” 安德森教授沉思了片刻,非常精辟地总结道:“法国人来之前这里一直是中国的势力范围,他们无疑侵犯到了中国的利益。离本土那么远,谁也不愿意与中国开战,所以给予华人一些特权。” “有这个可能。” 李为民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补充道:“但我认为他们这么做更多地是出于维护其在印支的殖民统治。分化瓦解、刻意制造民族矛盾,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英国东印度公司不全是这么干的吗?一旦华人的经济实力和人口数量威胁到其统治地位,那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点燃民族矛盾的导火索,让本地人去对付华人,根本无需自己动手。” 想到越南愈演愈烈的民族主义思潮,安德森教授低声问:“李,你是不是有某种担忧?” “教授,我相信我的同胞们不需要那些特权,相信他们愿意与本地人交朋友,与本地人一起生活,一起建设这个国家。所以工业村计划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工业发展计划,同时也是一个民族和解、民族团结计划。” 越南人对华人有许多看法,民族矛盾比想象中更严重,只是被法国殖民统治和越盟问题给掩盖了。 他确实有远见,并且极具责任感。 安德森教授微微点了下头,意味深长地说:“李,如果能把这个庞大的计划付诸实施并取得成功,那你会成为这个国家最受尊敬的人。如果有一天你获得诺贝尔**,我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可惜您不是挪威议员。” “我会给他们写信,不管认不认识,不断给他们写,直到烦得议员先生们提名你为止。” 李为民乐了,不禁打趣道:“我会跟您分奖金的,我发誓。” ……………………………………… ps:这几天没网站推荐,新书排名掉得厉害,点击榜最后一名,快看不见了,推荐榜更是没上过,新书期只剩下三天,求各位书友再支持支持。 点击、收藏、推荐票,一个不能少,拜托了 第六十四章搀沙子? 回到咸宜道78号,院子和客厅里全是人。 吴莉君坐在花园里陪陈丽春说话,吴廷瑈像主人一样坐在客厅沙发上,同一个**军官以及几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说话。烟缸里堆的像小山,好好的一个家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 “为民,七远没为难你吧?” “没有,就像您前天说的,他们现在是坐山观虎斗,就等着看我们笑话。” 陈丽春没再问什么,朝客厅指了指,示意他快进去。安德森教授把这真当家,非常不喜欢他们这种做事方式,连招呼都没打就转身去了大使馆。 吴廷瑈比他哥都忙,没时间在此久留,一见面便起身道:“为民,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阮志仁上尉,昨天刚从顺化赶过来的;这位是陈世国教授,这位是武安东先生。国教授是经济学家,一直在印度支那大学任教。东先生是法律专家,在法国留过学。” 原来是送人过来的,李为民表现出一副热情无比的样子,伸出右手道:“李为民,认识三位很高兴。” “李先生好。” 阮志仁是军人,先敬了个一法式军礼然后才跟他握手,陈世国教授则兴奋不已地说:“李先生,工业村计划不仅庞大而且伟大,我非常荣幸能够协助李先生工作,能够参与这么伟大的工业发展计划。” 武安东同样很激动,看了看他身后和院子里的二十多个知识分子,兴奋地说:“李先生,我们真有些迫不及待,真想现在就开始工作。” 民族主义催生了一大批爱国者,他们显然是其中一部分,只是立场偏右,没选择越盟,而是选择支持吴廷琰。 当然,现在支持不等于永远支持。 客厅人太多,说话不方便,李为民微笑着提议道:“瑈先生,要不我们上楼说?” 有些事确实要当着他面交代,吴廷瑈一口答应,走上楼梯,来到二楼客厅,吴廷琰侧身笑道:“为民,你是工投公司总裁,是工业村计划的制定人和执行人,你先说。” “好的。” 李为民从书房里拿出一张与在堤岸融资时完全不同的规划草图,摊在茶几上介绍道:“各位,工业村计划不仅是一个庞大的工业发展计划,也是一个庞大的国防计划。一个工业村就是一个军事基地,在秘密发展国防工业的同时,秘密训练预备役部队。我们的任务非常重,要保证工业发展,要考虑到国防需求,要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阮志仁是二哥介绍过来的,陈世国是中学同学,武安东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们是现在能找到的最可靠的人。 吴廷瑈接过话茬,一脸严肃地说:“三位,**中有太多亲法派,有越盟秘密发展的组织,有军阀分子,有一大批**军官。军队国家化困难重重,并且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政府不能不有所准备。” 规划草图上的主干道其实是飞机跑道,主干道南侧预留的土地其实是停机坪,加油站是战略油库,工投公司大楼事实上是指挥部兼飞行指挥塔台……而这样的工业村居然从北至南规划了十几个。 陈世国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瑈先生,光发展工业就需要一大笔资金,搞这么多军事设施,训练那么多影子军队,资金从哪儿来?” 吴廷瑈与李为民对视了一眼,不无得意地笑道:“军事设施建设暂时由工投公司垫付,等工业村里的工厂全部发展起来,再以与共投公司分成的方式从工厂缴纳的经营所得税中支出。至于武器装备,我会想其它办法。” 搞得再好也是预备役,既然是预备役就没那么容易拉上战场。 更重要的是,工投公司只是一个相当于“开发区管委会”的平台,真正能对预备役官兵发挥影响的终究是工厂老板,终究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你现在搞得越好,本少爷将来能够继承到的“遗产”就会越多,除非你们吴家几兄弟不打算独裁,不会搞得天怒人怨。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这个计划其实是在发展越南工业、振兴越南经济的同时,秘密发展属于你们吴家的私人军队,与军队国家化没任何关系。 至于找一帮知识分子来搀沙子,这个如意算盘不知道是怎么打的! 比武装力量华人真比不过,但比接受过系统教育的知识青年。别说南越一千多万人,就算把北越那一千多万加上,在校中学生都没潮州帮和福建帮的华校多。 法国人把印度支那作为开发型殖民地,其重心在于原材料及农产品生产和出口,如大米、橡胶、茶叶、咖啡、胡椒、煤炭等。 在印度支那的法国人,最高峰时(1940年)也不过3.4万。同为法国殖民地的阿尔及利亚,光今年移民就超过100万,而当地穆s林人口才900万。 法国人不多,又没想过把印度支那殖民地工业化,所以对教育不是很热衷。 1939年至1940年,是殖民地教育发展最好的时期,当时小学生只有300万,中学生只有5000人,大学生仅有700人。 二战结束重返越南,为缓和与越南人的关系,同时为培养更多亲法知识分子,巩固法国在越南的殖民统治,位于河内的印度支那大学开始扩大招生规模。 然而,抗法运动愈演愈烈,小学和中学教育受到严重影响。 大学生多了,小学生和中学生却比之前更少了,并且他们中很大一部分受民族主义思潮影响,全跑到越盟那边去了。 在五帮会馆的努力下,堤岸像个世外桃源,小学和中学教育几乎没受影响。光义安中学在校生就高达6000多,包括小学在内的堤岸华校学生不低于10万!只要是广府人、潮州人、客家人、福建人和海南人,不管家境有多困难,只要孩子愿意念书,基本上个个都有学上。 如果把其它各省华校算上,在校学生更多。以至于堤岸文学氛围越来越浓厚,十几家华文报社每天不知道要收到多少投稿,不是新体诗就是旧体诗,搞得像个个都是诗人。 虽然华人没有高等院校,但只要有能力的家庭都会送孩子去香港、法国或新加坡念大学,并且职业教育搞得很不错。比如亚洲专业学校,老师给学生们讲授柴油机原理,十几台各型柴油机拆得七零八散,学生们一边听一边动手,李家车队的司机全在那培训过。 工业村计划需要华人资本,会涌现一大批华人老板,会接受大量华人知识青年。 利益死死捆绑在一起,又有华人青年联合会引导,再对越南工人好一点,营造出华越一家亲的氛围。别说塞二三十个人,就算塞两三百、两三千,哪怕对工投公司来个大换血,都不会影响到华人实际控制工业村的大局。 不过你们既然来了,并且那么热血澎拜、那么爱国,就先帮着干点正事。 李为民干咳了两声,异常严肃地说:“三位,实不相瞒,资金方面确实有很大缺口。我和安德森教授刚从堤岸回来,为了让堤岸华侨放心大胆投资,我抛砖引玉立了个军令状,保证年底前在海外融资1000万美元。他们深受鼓舞,相继承诺包销一部分工投债券。 难民救济和安置问题迫在眉睫,为了让计划尽快付诸实施,我打算等公司人员到位之后,把销售工投债券作为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到时候开个会,研究制定一套科学合理的债券销售方案,责任到每一个人,有奖有罚。 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债券销售任务的奖励,超额完成任务的重奖,没完成任务的减薪,任务没完成工作态度又有问题的全部辞退。总之,工投公司不养碌碌无为的人,更不会养闲人。也只有这样,工业村计划才能顺利付诸实施并取得成功。” 吴廷瑈这些年一直在组织社会运动,认识人多,老婆家又有钱,不知道这对普通人尤其刚从北边过来,在西贡人生地不熟的人有多难,竟兴高采烈地说:“有奖有罚,这个主意好。为民,我也立个军令状,包销50万!” 第六十五章“众人划桨开大船” 海水满盈盈的照在夕阳之下,浪涛像顽皮的小孩子跳跃不定,“和兴12号”时起时伏,按预定航线往芒街航行。 近海航行,并且是这个月的第四趟。 虽然海况不是很好,风挺大、浪挺高,但对经常往返于香港、西贡和新加坡之间的陈老大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只是有点担心那些不愿意呆在舱里的学生,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掉进海里。 站在甲板边上,领略大海的无限风光,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姜文水感慨万千,不禁回头道:“同学们,望着这天水相接,浩浩荡荡,深不可测的大海。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博大与深邃,什么是坦荡与浩气。从古至今,人们之所以赞美它,是因为它辽阔浩瀚,因为它纳百川、集细流,有着博大坦荡的胸怀,所以万涓溪流才向它汇集,滔滔江河才为它奔腾!” 堤岸华侨青年联合会的发展堪称神速。 一是由于地缘关系,离得太近,知道得太多,广府、潮汕和客家人又占多数,老家的亲朋好友甚至纷纷逃往香港,同时面临着越盟的威胁,不像新加坡、马来、印尼和菲律宾华侨青年一样能够因为“距离产生美”。对内地没什么感觉,对一败涂地退到台湾的国民政府更不会有。 华青会思想不激进,主张很务实,在这个政治真空、信仰迷茫的大环境下自然有市场,自然受欢迎。 二是华青会不同于一般政-党,更像一个公益慈善机构和青年俱乐部的综合体,没那么多规矩,可以光明正大活动,不用搞得神神秘秘,连家长都放心。 三是华青会有一批影响力不凡的会员,堤岸最有钱的富家公子几乎全加入了,所捐赠的会费已超过琼府会馆的香油钱。会员俨然成为身份的象征,有钱人家为了生意,普通人家为了孩子能有更好的前途,不仅不会反对,反而动员自己家孩子参与。 在册会员超过一万,并且每天都在增加。 堤岸一个中学一个分会,其它地方一个城市一个分会,已陆续设立四十多个分会。侬区三十多万同胞,念书的不多但青年多,同样要发展会员要成立一个分会。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有主张、有理想的社团,不能总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高谈阔论,要干点实事,要通过干实事来增强社团凝聚力,所以组建了一个由三十多个分会代表构成的“协助侬区同胞南迁与安置服务团”,所以有了这趟芒街之行。 三十多万同胞南迁,这在历史上也不多见。 俞晓坤来自薄寮分会,同时兼任服务团副团长,想到几十万侬区同胞为了生存不得不再次背井离乡,不禁叹道:“纳百川、集细流,我们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要打破帮界成见,只有万众一心,才能把各方力量像万涓溪流汇集成滔滔江河一样集中起来,才能协助安置好几十万举家南迁的侬人同胞。” 海鸥在海面上展翅飞翔。 它们搏击长空,坚持不懈,真有股持之以恒的耐人寻味。忽然,一阵海浪由远而近,奔腾而来,犹如千骏万马,齐头并进,发出隆隆的巨响。 一个来自迪石分会的同学深受感染,大声提议道:“各位同学,我们唱歌吧,唱李先生送行时谱写的那首歌!” 在李为民看来几十万人南迁就是侬人的“长征”,这个经历会成为越南华人的精神财富,参与进来的人都能受到一定程度的精神洗礼,会让一百多万越南华人更团结,更具危机感,所以对服务团非常重视。 宣传太重要了,尤其一首慷慨激昂的励志歌曲,能够极大鼓舞华人青年们的士气。于是在码头送行时,即兴“创作”了一首朗朗上口、非常易学的《众人划桨开大船》。 这绝对是一首应景得不能再应景的歌,姜文水一手抓着船舷,一手打着拍子激动不已地唱道:“一支竹篙耶,难渡汪洋海;众人划桨哟,开动大帆船;一棵小树耶,弱不禁风雨;百里森林哟,并肩耐岁寒,耐岁寒!” “一加十十加百,百加千千万,你加我,我加你,大家心相连!” “同舟嘛共济海让路,号子嘛一喊浪靠边,百舸嘛争流千帆竞,波涛在后,岸在前!一加十十加百,百加千千万,你加我,我加你,大家心相连,同舟嘛共济海让路……” 慷慨激昂的歌声在甲板上回荡,陈老大探头看了看,不禁笑道:“阿宁,这帮小子唱得挺好听,众人划桨开大船,像是在唱我们这些跑船的。” 二副扶着木舵轮,哈哈大笑道:“人家那是比喻,跟我们没关系。” “这倒是,一条船哪用得了千千万人。” …… 晚上九点四十二分,“和兴12号”货船终于安全抵达芒街小码头。 几十个侬区学生在一个老师模样的人带领下热烈欢迎“服务团”,又是拥抱,又是握手,又是帮着提行李,好不热闹。 他们刚被接走,一队士兵上船开始卸南撤路上所需要的帐篷等物资。几百吨物资全部卸完之后一箱箱军火被搬运上船,这些全是侬区过去几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家底,今夜是第一批,全部运到南方之后足够装备一个师。 在黄亚生等人的安排下,连现役部队所使用的一些精良装备,在大规模南撤行动开始时都要封存南运,只把那些淘汰下来的破枪烂枪和一些旧枪交给法国人,并以此告诉南越政府侬人不准备继续打仗了,打算解甲归田过几天安生日子。 武器装备要先往南运,老弱病残一样要提前走。 两百多老幼背着大包小包,静静等候在码头边。下午已经道过别,亲人们全回去了,只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同他们一起,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离码头十几米的一个小房子里,韩烁望着人群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低声道:“你妹妹会受到很好照顾,一到西堤就去最好的明道小学念书,将来会上初中、高中乃至大学。如果条件允许,我会让人捎几张照片,告诉你她的近况。总之,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阴影里站着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看上去很单薄的孩子,他舔了舔嘴唇,哽咽地说:“谢谢韩叔叔。” “应该是我谢你,这些也是我应该做的。” 韩烁点上根香烟,继续说道:“该交代的全交代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阮思光,明天一早跟我去河内,在那儿没人认识你,侬区全部撤离之后更不会有人认识。只要自己注意点,不要乱打听,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会说国语你认识中文,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有些事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比如一不小心夜里说梦话。所以要忘掉之前的名字,要把自己当成阮思光。另外不要急于求成,他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不积极,更不能太积极,因为干我们这一行,越普通越不起眼才越安全。” “韩叔叔,您放心,我不会乱出风头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父母走了之后我一直把你们兄妹当自己孩子,把你一个人留在河内,我能放心吗?可是又找不到更合适更可靠的人,只能让你留下。” “阮思光”抬起头来,嘴角边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意:“韩叔叔,不是您让我留下,是我自己想留下的。” 第六十六章现代化、国际化 平川派的威胁暂时解除,刘家昌等人无需再躲在头顿。 堤岸大宅租出去了,不能把房客往外赶,并且威胁只是暂时解除,等吴廷琰把迫在眉睫的难民问题、总参谋长阮文馨拥兵自重问题以及和好教、高台教、郑明世等军阀割据问题一一解决掉,就会收拾黎文远,就会与盘踞在堤岸的平川派开战。 堤岸不安全,那边现在又没什么生意,包括刚从香港赶来亨利和刘家辉等人全部租住在市区,全部离卡蒂纳街东亚银行西贡总部不远。 美国人有美国人的社交圈,亨利教授和他在美国招募的学生,一下班就应邀去了帆船酒店参加“美国老乡”聚会。 刘家昌、王康复、王晋鹏、顾平春、顾采莲、李吉敏等李家新一代“常委”,以及随刘家辉从香港一起赶来的李家几代二房、三房、四房乃至五、六房子弟则一个都没走,全聚集在设立于银行三楼的越华保险公司会议室,召开李家“小集团”的第一次会议。 堂叔伯和堂兄弟们过来是有原因的,长房长支“转型”之后他们的生意全受到了影响,名贵木材和药材没法再倒腾了,在香港备货由航运公司走私到越南的“进出口”无法再进行。作为长房长支的当家人,李为民要为他们负责,要给他们出路。 “时间太紧,事情太多,客套话不多了说,我们直入正题。” 今天20号,明天21号,如果历史没发生变化,那么明天会有大事要发生。李为民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一边简明扼要地说:“别看坐在这儿的人不少,但我们的生意更多。这些天我想了想,打算分为银行、保险、工投、航运、实业、投资和教育七大块。 亨利总裁大家见过,是我在美国念书时的教授,非常有水平,非常有能力,有他掌舵东亚银行没什么不放心的。但他对香港、西贡和新加坡不熟悉,所以家辉、康复、平春和京南你们一定要配合好。” 提前一年毕业的刘家辉回头看了看同僚,第一个举手道:“为民哥,你放心,我们一定配合好,一定跟教授好好学。”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越华保险由晋鹏出任总裁,除了50万美元启动资金,我会帮从你华尔街请几位资深精算师。今后三五年的业务主要集中在越南,等一切走上正轨,等培养和锻炼出我们自己的保险人才,再扩大经营规模,再涉足香港、新加坡乃至欧美保险市场。” 今天的“分工”其实是正式宣布,早在去头顿时就已经确定了每个人未来要做什么。 王晋鹏这些天没闲着,做了许多功课,信心十足地笑道:“饭要一口一口吃,少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就好。” 李为民笑了笑,转身看着刘家昌道:“工投公司资本最雄厚、规模最大,接下来的工作最多,堪称千头万绪。作为第一大股东,我会亲自出任董事长,明天上午的董事会上,我会提名家昌出任总经理。沛文和正在侬区的阿才进入工投,沛文出任总经理助理,阿才出任保安部副主管。” 只投入5万美元本金,就获得现有资本一千多万美元的工投公司46%股权。直到首轮融资成功,刘家昌才意识到少爷的本事有多大,这个空手道玩得简直骇人听闻。 未来的越南工业村投资股份有限公司不仅仅是一个商业公司,而且具备一些政府才有的职能,可以制定政策,可以收各种税费,甚至有自己的军队,比政府的工商部更像工商部。 少爷这个董事长不可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主要工作还是要自己来做,刘家昌越想越激动,越想越热血沸腾。 不等他开口表态,李为民接着道:“航运公司保持现状,投资由我爸在巴黎负责,接下来要说得是实业和教育。工投公司是实业,但不全是我们李家的,并且投资大、见效慢。另外作为董事长,我不能把自家生意与大家的生意混一块去,所以剥离出来,由莲姐负责。 公司名称就叫李氏企业,现在有三个业务,一是服装设计、生产和销售,二是制药,三是电影。各位叔伯和堂兄弟可以入股,如果对这几个行业不感兴趣,有更好的路子,手头上资金又不够,那就跟家辉和家昌开口,向东亚申请贷款,然后去工业村申请建厂。”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入股哪有自己干自在。 一个堂叔起身道:“为民,我们先看看,看完之后再商量商量,等拿定主意再麻烦你,再跟你们开口。” “是啊,越南很久没来,不像香港那么熟悉,先看看。” “没关系,这几天沛文陪你们四处转转,好好考察考察,实在不习惯就回香港,在香港创业东亚银行一样支持。” “行,你挺忙的,你继续说。” “最后就是教育,这个教育跟帮里的小学中学不一样,本打算办个私立大学,但现在既没那么多资金,又不能搞得太张扬,所以先办个亚洲专业学校那样的职业培训学校,专门为工业村计划培养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又松,你是硕士,你学问最高,这个学校就由你牵头办。 材料、冶金、机械、化工、农业、医疗……只要与自然科学相关的专业都要开设。至于办学资金,工投公司承担一部分,向社会募集一部分,我个人再捐赠一部分。总之,想方设法把我们华人自己的高等教育搞起来。” 办学是最露脸、最受堤岸华侨尊重的事业,丁又松当然不会拒绝,而是欲言又止地问:“那……那……那学校建在哪儿?” “万事开头难,先在外面租个大点的地方当校舍,不一定要集中,可以在不同地方先开几个班。如果条件允许,如果债券卖得够好,我会在平东工业村和富国岛工业村先建两个校区,争取在明年底搬进新校舍上课。”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为民意味深长地说:“各位,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你们接下来全部要走上总裁、副总裁、经理和主管等岗位,思想尤其用人思想要与时俱进,不能像祖辈们那么保守,不能总想着他是不是潮州人,如果不是潮州人,甚至连华人都不是,那就不能用,不能委以重任。 要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转型了,要现代化、国际化。在用人上要跟上时代,要多元化。既然能聘请美国人当银行总裁,为什么不能请越南人担任副总裁?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今后我会唯才是举,不管工投公司还是东亚银行,哪怕李氏企业都会大量招收有能力的外籍或外族人才。 这个弯子要转过来,同时要考虑到公司文化。 什么叫公司文化,就是公司的氛围,就是东家对伙计好不好,能不能留得住人。这涉及到现代公司管理的方方方面面,比如管理层是否任人唯亲,对不同国籍或种族的职员是否歧视,职员在公司里有没有升职加薪的空间等等,接下来我会请企业管理专家过来培训,希望大家能够重视。” 以前的银行像当铺,像是在放高利贷。以前的木厂、米厂像大作坊,别看工人挺多,其实没什么管理可言。 能坐在这儿的全接受过新式教育,之前不止一次想过生意该如何经营,只是所有生意全李家的,东家不说话,东家不想改变,你凭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少爷比想象中更开明,刘家辉激动不已。 让他更激动的是,李为民突然话锋一转,一脸诚恳地说:“在用人这个问题上,不光各位要与时俱进,我同样要与时俱进。所有我草拟了一个高管股权激励方案,按照各位及各位父辈乃至祖辈在我家服务的年限,分配2%至5%不等的李氏企业股权。 换言之,从现在开始各位全是李氏企业股东,年底全部参与分红。我们之间不再是那种封建式的隶属关系,而是现代企业的合作伙伴。 最后要说的是,人员尤其高管流动对公司发展并不全是坏事。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嘛。再说潮州人饿死不打工,如果各位想出去打拼,想干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我不会反对,只会支持。” 工业村计划铺开,有那么多优惠条件,又有大少爷支持,真有人会产生这种想法。但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就算走也不能现在走。 刘家昌干咳了两声,半开玩笑地说:“我是客家人,出去打拼真没这个胆,再说现在又有股份,别说不想走,就算赶我也不会走啊。” 王康复、王晋鹏、顾平春、顾采莲等人猛然反应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说道:“少爷,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可能走?” “是啊,我们在关二爷面前发过誓的!” 第六十七章保安队 六天前,越南国与法国签订“独立与合作协议”,正式拉开接管政府部门的序幕。 十几万远征军驻扎全越几十个省,别不说巴黎没下撤退命令,就算有命令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撤走十几万军队和武器装备,更何况还有三万多殖民地官员和法国平民。 法国人要维护其自身利益,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越南,所以总参谋部、西贡警察系统和外汇管理局等关键部门新政府一个都接管不到,远征军的军事设施更不用想,只能接管行政系统中的一些清水衙门。 难民安置问题刻不容缓,工业村计划一天不能耽误。 在吴廷琰和希思大使极力要求下,法方终于把老港的一栋四层办公大楼、一个可停靠3000吨货轮的码头和六个仓库,很不情愿地移交给工投公司。 离吴记造船厂不到500米,港里停泊着好几艘法**舰,岸上有法军驻守,比市区安全。李为民干脆把工投公司总部设在这里,同时把家安了过来。市区那栋三层洋楼让给亨利总裁和安德森教授,省得他们的太太过来后又要找房。 住在码头边,不要再像之前一样提心吊胆,推开窗户就能看见自家船厂,吴莉君很喜欢这个“新家”,尽管条件远不如市区。 让她更高兴的是表姐回来了! 睁开惺忪的双眼,正准备去洗漱,然后去隔壁小餐厅给一起搬来的陈妈打下手,阮明秀提着行李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面前。 她探头看了看对面房间,扑上来欢呼雀跃地问:“姐,想死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侬区有电台,你家那位在电报里说的。” “一夜没睡,困不困?” “不困,在船上睡过,”阮明秀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挤进房间道:“行李放这,我要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七点半开会,不然来不及。” 今天要开董事会,等会儿大哥也要来,吴莉君不敢耽误大事,急忙关上房门:“姐,里面有三瓶热水,你先用。” 八点上班那是和平时期,现在是非常时期,作息时间不能早八晚五。 李为民正在对面房间洗漱,刘家昌起得更早,这会儿正坐在三楼总经理办公室里,陪坐船从侬区赶来的张清贵少将、黄独清少将以及一起回来的古建华、丁茂才说话。 “这栋楼以前是港务公司的,现在作为工投公司临时总部。招商中心、基建规划部、基建工程部和保安部设在一楼,工业发展研究中心、财务部、审计督察部和人力资源部设在二楼,企划部、海外部和设在我们这一层,四楼是生活区。楼顶也要利用起来,如果工程师认为大楼结构没问题,会把天台作为直升机停机坪。” 他对侬人南迁的情况不太了解,只能聊这些。 张清贵、黄独清对工投公司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大批人员什么时候往海防集结,人员抵达海防之后又怎么安排。 古建华这段时间在侬区干得有声有色,一直琢磨着是不是能干个团长,却被紧急召回,说接下来要担任什么工投公司保安部副主管。 他回头看了看丁茂才,小心翼翼地问:“刘先生,保安部副主管是做什么的,跟保安团差不多吗?” 什么保安团,刘家昌被搞得啼笑皆非,一边招呼两位侬区大佬喝茶,一边微笑着解释道:“工业村和安置村一样会面临越盟游击队的威胁,所以每个工业村会设立一支保安队,维护工业村内治安,确保工业村安全,同时组织工人进行军事训练,具有警察、驻军和预备役部队三重性质。” 张清贵放下杯子,似笑非笑地说:“古少校,这个保安部副主管权不小啊。” 在越南,华人想带兵没那么容易,古建华猛然反应过来,急切地问:“刘先生,正主管是谁?保安队有多少人,我是指在编的。” “正主管阮志仁,越南**上尉。至于多少保安队员,要视各工业村规模、财力和受威胁程度而定。富国岛工业村规模最大,虽然不用担心越盟,但海盗群岛就在附近,另外柬埔寨对富国岛又有野心,所以保安队至少要达到师级规模。如果条件允许,甚至要组建海上保安队和航空队。” 光富国岛工业村保安队就相当于一个师,那工投公司保安部不就是军级单位,黄独清惊呆了,想了好一会才低声问:“刘先生,贵公司设保安队,政府支不支持?” 刘家昌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是政府要求的。作为代总经理,在组建保安队这一问题上,我持反对意见。因为公司资金太紧张,真没那么多钱帮政府养兵。” 话虽然这么说,事实上也只能这么说,到底怎么想的就另当别论了。 看着他们兴奋不已的样子,刘家昌接着道:“公司要现代化、国际化、多元化,保安部同样要现代化、国际化、多元化。现代化主要体现在装备上,要招收经验丰富的老兵,更要招收能使用先进武器装备,能参加培训驾驶飞机和操作军舰的知识青年; 国际化指两方面,一是政府会请美国顾问来培训,二是送骨干去国外培训;多元化主要体现在人员构成上,有我们华人,有越族人,有生活在山地的少数民族。有人信佛教,有人信天主教,有人信和好教、高台教,所以怎么当好这个副主管,怎么带好保安队要多下点功夫。” 大少爷殚心竭虑,不可能给别人做嫁衣。 把保安队变成华人的武装力量,比收编侬族军队难多了,古建华紧皱着眉头问:“刘先生,可……可是我们才两个人,能不能从侬区多调些军官过来?” “相比远在南边和建在城市附近的工业村,安置村面临的安全问题更严峻,同时要考虑到政府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所以侬区兄弟不能抽调多少。当然,公司不会让你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时候会请华青会配合。” 第六十八章董事会 相比保安队在编人员,预备役才是主力,关键时刻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工业村能发展起来,只要团结好工业村里的工厂老板,那么扩编之后的保安部队就会成为华人的拳头。 张清贵与黄独清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李先生深谋远虑,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就等李先生一声令下,组织侬区三十多万乡亲南撤。” “张将军,黄将军,什么时候南撤不用我下令。”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眼看,只见李为民捧着一台收音机站在身后。众人准备起身相迎,他摇摇头,把收音机放到茶几上,调到音质最清晰的一个频率。 “……在越南、老挝、柬埔寨停止一切敌对行动。在规定期限内,法军从上述三国撤出,越南志愿人员从柬埔寨、老挝撤出;老挝战斗部队转移到丰沙里和桑怒两省,由当地居民组成的高棉军队就地解散。 二,在越南以北纬十七度线以南、九号公路以北的贤良河为临时军事分界线,交战双方限期将各自部队撤退至该分界线各自一侧,在军事分界线两侧各5公里范围内建立非军事区。 三,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将在分别规定的时间内举行全国自由选举,以在民主基础上实现各自的和平与统一;四,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不得参加任何军事同盟,也不容许任何外国在三国领土上建立军事基地、干涉三国内政。禁止外**队和军事人员、武器弹药进入上述三国。 五,成立由加拿大、印度和波兰参加,印度代表为主席的国际委员会监察和监督协定的实施……” 尽管他之前透露过,尽管社会上有类似猜测,但播音员播送的《日内瓦会议最后宣言》、《关于在越南停止敌对行动的协定》、《关于在老挝停止敌对行动的协定》、《关于在柬埔寨停止敌对行动的协定》依然震撼。 经过70多天的一次次交锋和妥协,西贡时间7月21日早上6时30分,越南被腰斩为南北两部分,纠缠多日的日内瓦会议终于曲终人散! 协定中果然有停战后300天内南北人民可自由迁徙的条款,张英贵少将蓦地站起身来,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说:“李先生,我立即去远征军司令部,法国人要是不让我们上船,不允许我们南撤,那他们也别想顺利撤出北越!” 协定中说得很清楚,法军要在11月前撤出河内海防。他们一走,北越就会成为越盟的天下,到时候想走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所谓的300天,其实只有90天。 黄独清紧握着拳头,急切地说:“李先生,我上船给芒街发电,撤离行动立即展开,一分钟不能耽搁!” 一个去找法国人理论,一个安排撤离,这是之前商量好的。如果不出意外,黄亚生将军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河内,找驻扎在那里的法军做张英贵同样的事。 李为民紧握了下他们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二位按计划行动,我开完董事会就去嘉隆宫,有什么消息联系阮秘书,她会第一时间转告我。” “行,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 原计划7点半召开的越南工业村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第一次董事会,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直拖到8点45分才正式召开。 以北纬17度线把越南划为南北两部分,如晴天霹雳让整个西贡炸了锅,学生、工人不约而同地上街游行抗议,把几条主要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董事会成员不得不绕道,马安易和黄梓恒甚至是半路下车换乘小渔船过来的。 政府在工投公司没股份但有投资,比如这栋四层大楼,比如码头和后面的仓库,又比如包括富国岛在内免费划拨的土地。所以陈世国、武安东、阮志仁代表政府进入董事会,并分别出任工投公司副董事长、副总经理和保安部主管。 第一轮融资中堤岸华侨掏了真金白银,吴静晨、马安易和黄梓恒代表三十多名小股东理所当然地进入董事会。 msu提供了500万美元种子基金,这笔巨款来自说不清道不明的民间基金会,不是政府拨款,没经过国会,将来是要偿还的,相当于无息贷款,所以李为民名正言顺地将其作为李家的投资。 越南华人资本能否有效利用,直接关系到计划成败。 费舍教授都没意见,安德森教授一个打工的更不会有意见,于是以独立董事身份进入董事会,监管资金使用,监督计划实施。 事实证明吴廷琰最有力的支持者、美国天主教会斯贝尔曼主教和他的代表哈内特神父非常睿智、非常有远见。 在费舍教授和安德森教授游说下,几个美国天主教会组织以50美元换取一个工作为条件向工投公司注资200万美元。 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大量劳动力,解决四万越南天主教徒就业实在算不上什么事。况且接下来的海外融资还要搭他们的顺风船,李为民一口答应了。于是教会同样不占股份,同样派一名代表以独立董事身份进入董事会。 刚收到的消息太震撼,众人相互介绍完便议论起外面发生的一切,以及这会带来一系列什么影响。 “教师、学生、工人和普通市民正从四面八方往总督府涌去,远征军司令部宣布戒严,紧急调集军队进入市区,许多警察和越南士兵对协定同样不满,他们并没有执行法军命令,而是加入进行游行队伍一起抗议。” 陈世国不是不满,是非常愤怒,他咬牙切齿地说:“这是弗朗西斯(法国总理)将我们的手臂生生砍下来送给敌人做祭品!绝大数人没想到解决方案会是山河破裂,来的路上,学生们悲愤交集、失声痛哭。” 阮志仁更是恨恨地说:“法国人没能力打就滚出越南,让我们自己打!” 相比之下,武安东要冷静得多,他深吸了一口气,凝重地说:“越盟打了七年,付出那么大代价,好不容易赢得奠边府战役,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我们不满意,他们更不会满意,肯定认为这是一个不公平乃至丧权辱国的协定。” 安德森教授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他们一定不会满意,因为分割之后,越盟游击队在南北农村控制的土地面积,比分割前反而少了30%!” 李为民喝了一小口咖啡,明知故问道:“教授,美国政府持什么态度?” “合众国没在协定上签字,只保证让协定在不受威胁之下被执行。” 阮志仁越想越气愤,“啪”一声猛拍了下桌子:“北方人口1400万,南方人口才1100万,并且在越盟控制下的北越根本不可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自由选举,用选举决定未来,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他话音刚落,阮明秀敲门走进会议室,低声汇报道:“李先生,琰总理刚宣布下半旗哀悼国家分裂,宣布把今天定为‘国耻日’。” “降吧,响应总理先生号召,把外面的旗子降下来。” “是。” 本来就不是越南人,平时又不怎么关心政治,在国家分裂这个问题上,吴静晨、马安易和黄梓恒真没什么感觉,三人面面相窥,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同仇敌忾一番。 几十万侬人等着南撤,李为民没时间再扯这些,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先生们,政治上的事情有政治家去操心,我对琰总理非常有信心,相信他能够处理好。我们的工作是发展工业、促进经济,同时想方设法帮政府减轻难民救济和安置压力。 鉴于工投公司的资本和资产结构不同于一般公司,我提议在坐的股东代表、政府代表、教会代表和独立董事,在公司的重大决策上拥有同等表决权。另外作为工业村计划的制定人、执行人和工投公司的发起人,本着对工业村计划、对工投公司以及对股东负责的态度,我需要董事会授予我一票否决权,请先生们举手表决。” 妹夫说了算当然好,但第一个举手支持显然不太合适。 吴静晨装出一副考虑的样子,没明确表态。来前早说好了,马安易和黄梓恒以他马首是瞻,同样没急着举手。 局势很明朗,政府占三票,华侨股东三票,天主教会一票,基本上可以代表美国政府的安德森教授一票。 陈世国很直接地认为教会那一票会支持吴廷琰总理,安德森教授同样会支持,就算董事长站到中国人一边,政府仍占优势,仍能以5比4扳回来。至于一票否决权,不能不给中国人一点甜头,不然第二轮融资肯定会受到一定影响。 他略作权衡了一番,第一个举起手来:“我同意!” 武安东和阮志仁同样以他马首是瞻,相继举手同意,第一个议题不出意外的获得全票通过; 第二个议题是关于难民的,政府一时拿不出那么多资金安置,工投公司一时半会儿又用不着那么多资金,李为民建议把吴静晨、马安易等华侨包销的工投公司债券所得由东亚银行暂贷给难民委员会。 吴静晨不知道他是在抛砖引玉,是打算把之前储备的那些帐篷等物资以这种方式卖给政府,同时为侬人南迁后争取政府安置款打基础。 为了对所代表的股东们负责,他直言不讳地问:“董事长,支持政府我没意见,关键政府有没有偿还能力,如果不能及时偿还,会不会影响到公司接下来的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 他提出疑问就对了,如果什么事都不管,那才让人失望呢。 李为民微笑着解释道:“吴先生,我是打算把资金暂借给难民委员会,并非借给民政部门。如果难民委员会能够承诺,可以从国际援助中偿还,那么资金安全应该是有保证的。” 教会代表第一个举手道:“难民急需救助,募集善款需要时间,而公司又有一大笔闲置资金,借给难民委员会周转一下,我认为这个主意不错。” 他没意见,正为吴廷琰着急的陈世国三人更不会有意见,第二个议题再次获得通过。 第六十九章利益的博弈 越南国刚获得独立并且仍属于法联邦,没有议会、国会或人民代表大会之类的立法机构,更不会有《公司法》,只有殖民时期制定并施行的一些商业法规。 工投公司资本和资产结构复杂,具有一些政府才有的职能,同时承担着一般商业公司所无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且不说那些法律条文极具殖民地色彩,就算公平、公正也不适用于工投公司。 公司章程作为第三个议题,整整讨论了三个半小时。 确定董事会为公司最高决策和监管机构,不成立、不存在更不会召开股东大会,同样不设立西方国家公司普遍设立的监事会。董事会成员任期十年,董事长由第一大股东出任。 若包括董事长在内的董事会成员危害公司利益,董事会成员有权召集全体董事投票罢免。进入罢免程序时,董事会应第一时间通知被罢免人所代表的资方、政府、教会或第三方,说明罢免理由,提请该方推荐接任人选, 股东转让股权必须由董事会讨论通过,股东向股东以外的人转让其股权时,必须经董事会过半数同意;不同意转让的董事应当购买或由所代表方购买该转让的股权,如果不购买则视为同意。 鉴于发行债券是公司今后融资的唯一渠道,股东之间的股权变更很难影响到现任董事长及其家族的控股地位。若罢免董事长且不希望由李氏家族成员继续出任,提请罢免方必须在进入罢免程序时按公司总资产中所占份额全资收购其股权。 武安东是董事会成员中唯一的法律专家,公司章程自然要由他执笔。 刚刚念完的这一条是他私自添加上去的,念完之后不无尴尬地说:“董事长,非常抱歉,这一条我认为很有必要,因为接下来公司可能会遭到种种非议。尤其那些居心叵测的越盟分子,肯定会在国家土地如何使用、国家资产如何配置上大做文章,以此攻击政府,攻击吴廷琰总理。” 政府把土地和一些资产免费划拨给华人控股、中国人持股的公司,确实会招来一系列非议。但他的居心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或许就是吴廷瑈的授意。 李为民摆摆手,若无其事地笑道:“东先生无需抱歉,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说在前面无可厚非。” “那董事长认为这条能不能列入公司章程?”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吴廷琰解决不了眼前的一系列困难,新政府被阮文馨或其他哪个军阀推翻,那么工投公司也会随之而破产;如果吴廷琰不负众望控制住局势,并在美国帮助下把南越发展起来,那政府就会有财力,就可以找个借口把工投公司收归国有,毕竟这么重要的一家公司不能总掌握在华人手上。 他唯独没想过政府既没那么容易垮台,国家经济也没那么容易发展起来,未来十几年南越政府根本收购不起如此庞大的一家公司。 民族主义无所不在啊!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安德森教授倒先说道:“东先生,您显然忘了viic(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简称)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我不是经济学家,也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我知道未来十年内viic不可能盈利。 如果债券卖得够好,甚至会一直保持资不抵债的财务状况。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这些董事私下里达成协议,就可以罢免董事长先生,占有董事长先生的股份,并且不用花一分钱。” 要是按公司总资产中所占份额全资收购确实有这种可能,这不仅仅涉及到妹夫的利益,同时涉及到全体华侨股东的利益。 吴静晨在如此重要的问题上不会有任何犹豫,紧盯着武安东双眼,半开玩笑地说:“东先生,如果这一条列入公司章程,那么董事会罢免董事长,收购董事长的股权。不仅不用花一分钱,甚至需要董事长先生倒贴。因为公司是负资产,董事长先生作为第一大股东理应承担与所占股份相应的债务,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马安易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说:“分红遥遥无期,合法利益得不到保证,看来我需要认真考虑下撤不撤资。” “还有债券!” 黄梓恒冷哼了一声,放下纸笔道:“东先生,如果您坚持将这一条写入公司章程,那我只能在第一次董事会上行使罢免权,因为我要对我所代表的股东负责,因为您已严重危害到公司利益。” 没他们这些中国商人支持,没中国商人的资本,工业村计划根本无法展开,这不就是严重危害公司利益吗? 安德森教授明确反对,董事长沉默不语,教会代表作壁上观。 陈世国意识到武安东桶了马蜂窝,惹了大-麻烦,急忙道:“董事长,教授,先生们,东先生这一条确实欠考虑,我同样持反对意见。不过他的顾虑有一定道理,无论为了公司发展,还是为了政府,我们都要考虑到未来的社会舆论。” 工业村计划一旦铺开,就会让人联想到“租界”,联想到“特权”,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们的担心有一定道理。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笑问道:“国先生有更好的建议?” “董事长,我知道您为国家为政府所做的一切,可光我知道是远远不够的,为了您制定的计划能够顺利付诸实施,我建议把按公司总资产中所占份额全资收购,改成按原出资额收购。” 公司尚未正式运营就想着往回收,吴静晨彻底服了,托着下巴提醒道:“国先生,您可是经济学家!” 陈世国一愣,连忙补充道:“收购时应该把通货膨胀、货币贬值等因素算进去,应该按同期最高银行存款利率计算利息。总之,董事会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充分考虑到股东利益。” 投资工投公司本来就没打算赚钱,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洗钱”,想把在越南赚到的钱转移到国外去。 政府打政府的大算盘,股东同样会打自己的小算盘。 黄梓恒赫然发现政府将来收购不是什么坏事,突然抬头道:“国先生,大方向我没什么意见,但细节要考虑到,不能这么模糊。比如由谁计算货币贬值了多少,比如按照哪家银行的同期最高存款利率,比如以什么方式结算,又比如收购方是支付美元还是支付本币?” 意料之中的事,而且吴廷瑈不止一次隐晦地提过。 李为民既没有因为武安东鲁莽的行为而生气,同样不会因为黄梓恒的态度而感觉被背叛了,因为这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政府与华商的博弈,更何况这涉及到实实在在的利益。 他仍然保持沉默,陈世国认为这是一种默许,竟一口气答应下十几个条件,并由武安东一一写入公司章程。 对南越前景太乐观,陈世国成功的作茧自缚;投资安全得到保证,转移资产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现在收购都没问题,吴静晨三人得偿所愿,又一个议题获得全票通过。 李为民算明白了,吴廷琰也好,大舅哥和表弟也罢,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一个都靠不住。同时庆幸自己多么有先见之明,华人想在越南生存,只能靠危机感最强烈的侬人,只能靠华青会那些热血青年。 第七十章操之过急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把公司的机构及其产生办法、职权、议事规则,公司的财务、会计、审计及劳动用工制度,以及公司接下来三个月的工作方向全部讨论完已是晚上八点多,午饭、下午茶、晚饭全在会议室吃的。 走出大楼,看着港湾里的点点灯火,安德森教授不无自嘲地说:“李,相比外交官,我们算幸运的。” 李为民一边跟陈世国握手道别,一边回头笑道:“我们才开一天,他们在日内瓦整整开了70天,据说经常通宵达旦,确实比他们幸运。” 有争论有分歧,但谁也不能否认今天的董事会开得很成功。 公司章程和工作方向全确定了,接下来会按部就班的推进,三个月之后的第二次董事会,就不会有这么多争论和分歧,只需要听取总经理刘家昌的汇报。 想到工业村计划美好的前景,想到早上公布的一系列协定,陈世国感叹道:“更重要的是我们达成了共识,接下来会团结一心,不会把争论和分歧带到公司运营中,不像他们最后谈出那么个结果。” “弱国无外交,想要好结果只有自己先强大起来。”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拉开车门道:“各位,我去嘉隆宫,有没有顺路的?” 吴廷琰总理和吴廷瑈先生现在肯定顾不上了解工投公司的情况,陈世国和武安东对视了一眼,摇头道:“董事长,不用了,我们家离这儿很近,我们自己回去。” 前几天让人打听过,他们在河内很受学生和法律界人士尊敬,之所以支持吴廷琰是因为没有更好的人可支持。 如果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阿谀奉承的小人,以他们与吴廷琰、吴廷瑈的关系,完全可以去政府部门任职,而不是来尚未正式运营的工投公司。 现在支持不等于将来支持,更何况现在是同事,属于那种必须团结的对象,李为民当然不会总这么让他们步行上下班,转身道:“阮主管,麻烦你送一下国先生和东先生;刘经理,明天去买两辆车,请两个司机。” 这方面刘家昌考虑得比他周到,扶着车门笑道:“董事长,已经订了四辆新车,不过要月底才能运到。国先生和东先生这几天出行可以用我车,反正我住公司不怎么出去。” “行,就这样。” 平川派的威胁暂时解除,出行用不着像之前那么夸张。阿成开车,从没去过总理府的古建华自告奋勇当保镖。 下午开会时,林嘉生收到十几份电报,全是关于侬区同胞南迁的,那会儿汇报不方便,阮明秀只能随行在车上说。 “第一批乡亲下午一点准时启程,王大哥亲自率领一个营武装护送。农具、衣物和生活日用品,能带上的全带上了。为确保其他人员能够安全南撤,乡亲们走之前没烧毁房屋,地里的稻子也没动。” “这就对了嘛,又不是什么高楼大厦,破坏没任何意义,只会授人以柄。至于地里的稻子,管理好、长熟、收上来才算粮食,离秋收早着呢,没人除草没人施肥,天知道能收多少,没必要费那个劲。” 阮明秀嫣然一笑道:“当时他们说得是气话,毕竟安全撤离才是第一位的。”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说。 “撤离是按照由远至近的顺序,这样可以保证最北边的乡亲,能够得到南边乡亲的补给。乡亲们很配合,实在带不走的粮食全捐出来了。算上前段时间转运到海防的,黄将军和王大哥估计所有人抵达海防后能坚持25天,如果把乡亲们自己带的口粮算上,至少能坚持一个月。” 有准备和没准备,有组织和没组织就是不一样。 他们能够在海防坚持一个月,就可以打个时间差,利用这段时间争取国际援助。 李为民盘算了一番,抬头道:“这些粮食一定要看护好,如果能早点登船也不要浪费,我会想方设法把余粮卖给难民委员会,或者以粮换粮。” 聚集在海防的难民那么多,码头上全是眼睛,南撤之后依然要跟越南人打交道,不能视那么多嗷嗷待哺的难民于不顾,明目张胆地把粮食转运到南边。 阮明秀应了一声,随即一脸凝重地说:“李先生,为表示侬人坚决南撤的决心,为了给法国人施压,润威组织了一支敢死队,下午4点半左右占领了四号码头,架着机枪,身上绑满炸-药,现在正与法军对峙。” 这帮家伙,太心急了! 李为民气得咬牙切齿,紧攥着拳头问:“有没有交火,有没有死人?” “他们前段时间天天往码头押运机器设备,驻守在码头的法军没提防,整个过程没开一枪,没伤一人。” 李为民这才松下一口气,想了想之后又问道:“那些法军呢?” “缴械了,全关押在一个营房里。” “关了多少人?” “一百多,好像是一个连。” “他们多少人?” “三十六个,包括润威在内。” 趁其不备,一个排俘虏了一个连。 李为民真不知道该夸他们还是该骂他们,看着阮明秀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猛然意识到这不一定是陈润威自作主张,很可能是黄亚生、张英贵等老家伙授意的,或许还有更大的行动。 “接着说,别说一半留一半。” 阮明秀同样认为黄亚生等人太操之过急,小心翼翼地说:“远征军敷衍了黄将军和张将军一下午,没一句准话,润威他们占领码头后更是指责他们没约束好部下。黄独清将军没收到消息,估计会按照事先约定占领河内机场。” 他们到底想把事闹多大,李为民彻底服了,紧皱着眉头问:“现在阻止来得及吗?” “来不及,一是黄将军那边没电台,二是他们可能已经行动了。” 侬区军官全是法国人培训出来的,有的甚至去法国念过军校,过去七年又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他们不会对法军下死手,法军同样不会向他们下死手。 想到这些,李为民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既然已闹成这样,不妨再闹大点。一到嘉隆宫你就回去让阿生紧急联系我爸,请我爸想方设法制造舆论。西贡、香港、新加坡同样如此,总之,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把舆论制造起来。” 侬区百姓一直支持法军,侬族子弟一直与法军并肩作战,日内瓦协定又规定居住在北方的人民可自由迁徙。 换言之,法方有责任有义务帮助侬区百姓南撤。如果不管不问,那他们就是抛弃,就是背叛,一点道义不讲,会被舆论淹死。 阮明秀点点头,哽咽地说:“走到这一步,只能这样了。” 第七十一章雪中送炭 今天是最敏感、最容易出事的一天,国家分裂、群情激奋,在过去两个多月谈判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法国成了“全民公敌”。 国难当头,保大皇帝作为国家元首不仅没发表讲话强烈反对,甚至仍呆在巴黎花天酒地。坐实了“傀儡”之名,彻底失去了民心。 总参谋长阮文馨拥有法国和越南双重国籍,娶了一个法国太太,一直以身为法国人为荣,与法国远征军的关系尽人皆知,所以今天表现得特别低调,没再抛头露面,更不敢再发表那些要政变、要推翻政府的言论。 平川派是法国人和保大在西贡扶持的另一股重要势力,名声本来就不好,黎文远同样担心被殃及池鱼。今天低调得不能再低调,面对一眼望不了尽头的游行示威队伍,平川派军人和警察保持最大克制,谁也没动手,更不敢向游行队伍开枪。 吴廷琰一直以民族主义爱国者自居,并且一直以来确实持反法态度,加上第一时间命令下半旗哀悼国家分裂,并把今天定为“国耻日”的举动,赢得了许多人支持,为他自己加上了一分。 然而,光支持率上升是远远不够的。 今天早晨宣布,再过四个半小时正式生效的《日内瓦会议最后宣言》和《关于在越南停止敌对行动的协定》,不仅不能解决他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而且带来了一系列新问题。 嘉隆宫二楼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吴廷琰和另外三个从未见过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吴廷瑈站在角落里接电话,神情专注,香烟燃完快烫到手都浑然不觉。 总理办公室秘书兼负责联络外国记者的新闻官黄氏丽柳见过李为民,知道他与总理一家的关系,把他请进会议室,小心翼翼地通报道:“琰总理,李先生到了。” “哦。” 吴廷琰愣了一下,抬起胳膊示意他坐。 房间里太呛,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李为民没直接就坐,而是朝他对面的三个人微微点了下头,算上打过招呼,旋即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顺手提起茶壶,一边帮他们往杯子里续茶,一边低声问:“琰先生,是不是很麻烦?” “麻烦?这里从来不缺麻烦。” 吴廷琰轻叹一口气,接过杯子介绍道:“振部长,诚部长,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工业村投资公司董事长李为民。” 早猜到是他,也只有他在这里才不会把自己当外人。 矮矮瘦瘦的中年人起身整了下西服,伸出右手招呼道:“国防部长黎玉振,李先生,琰总理常提起你。” “振部长好,认识振部长很荣幸。” “新闻部长陈正诚,李先生,我也是难民委员会委员。” “原来是诚部长,幸会。” 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陈金宣,李为民印象最深刻。他三十岁左右,看上去很精干,职务不算高,刚被任命为政治文化及社会调查局长,但权力一点都不小,整个一秘密警察头子。 刚寒暄完,吴廷瑈放下电话转身问:“为民,董事会开完了?” “开完了,从上午8点半一直开到晚上8点半。” “开得怎么样?” “很成功。” 李为民笑了笑,坐下身道:“知道政府现在资金紧张,董事会一致同意由东亚银行担保,暂贷一亿五千万皮阿斯特给难民委员会周转。期限三个月,不用支付利息,只需支付一点银行手续费。” 美国政府承诺援助,军援和非军援计划也全部制定了,但想落到实处却没那么容易,因为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人。 政府乱成一团,很多人员没到位,人员到位之后要组建对口机构,要与美援管理团和各援助项目主管沟通。美国人做事讲究程序,又是评估,又是要提交材料,从确定援助计划到现在,政府真正拿到手的援助,只有一笔从东亚银行换购的那两亿一千万本币。 要拉拢军阀,要培训干部,要组织政党,要组建秘密警察部队,要维持刚接管的政府部门运转,要赈济聚集在郊外的难民……甚至要划拨一部分给阮文馨和黎文远,不然他们手下那些军人和警察会造反。 这儿给一点,那儿拨一点,两亿一千万到手几天就没了,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李大少爷雪中送炭,吴廷琰感动不已,紧握着他手道:“为民,又让你费心了。” “琰先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有钱就能办事,黎玉振终于明白吴廷琰为什么器重眼前这位年轻的越南华人,禁不住说:“琰总理,李先生雪中送炭,看来我们可以考虑先南撤一部分政府官员、**将士及家属。如果条件允许,学生、政治和宗教团体人员也可以先撤一部分。” 法军一撤,南越就要独自抵御越盟。 吴廷琰此时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既高兴国家终于获得独立,又为国家被分裂而愤怒,同时担心法国人一走越盟会趁机南下。所有条约和协定全是用来撕毁的,他根本不相信越盟会老老实实遵守日内瓦协定。 十几万**大半在北越,必须尽快撤到南方整编,并想方设法将其改造成忠于政府的军队;北越的官员要南撤,撤过来之后要进行培训,不然没那么人接管法国人撤走之后的政治真空; 聚集在河内、海防的难民,尤其生活在北越的天主教兄弟姐妹要南撤,只有把他们撤过来才能构建新政府的执政基础。 想南撤和安置那么多人,十个一亿五千皮阿斯特都不够,吴廷琰权衡了一番,摇头道:“这笔贷款解决不了大问题,现在只有给法国人施压,同时向美国求助。” 吴廷瑈坐到李为民对面,一脸苦笑着说:“提起给法国人施压,我刚收到消息,第五步兵师一个团刚占领河内机场,要求远征军帮助北越侬人南撤。” 第五步兵师是侬区军队的番号,李为民故作惊诧地问:“瑈先生,他们有没有交火,有没有死人?” “没有。” 吴廷瑈端起杯子,似笑非笑地说:“据我所知整个过程非常顺利,远征军司令部认为他们得到了法籍军官的配合。为证实这一点,我刚询问过兰斯代尔上校,他通过驻扎在河内机场的美国空军技术人员打听到,闹事军官正坐在机场指挥部里跟几个法**官喝咖啡。” 李为民哭笑不得地问:“一场闹剧?” “差不多。” 这帮老狐狸,原来在法军内部有同情者。 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黎玉振苦笑道:“琰总理,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远征军愿意帮我们南撤北越的军队和人民,只是没接到命令。而法国现在又没能力做这件事,巴黎不会轻易给远征军下这个命令。” 吴廷琰沉吟道:“与法国人合作,一起向美国求助?” “我们不仅要考虑到南撤,同时要考虑到安置,除此之外,我们没更好的选择。” “好吧,给武文牡(外交部长)打电话,让他去跟法国人谈。” 黎玉振三人似乎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借出去给武文牡打电话的机会起身离开会议室。 吴廷瑈顺手带上门,李为民不无尴尬地说:“琰先生,瑈先生,董事会对借款给政府有疑虑,安德森教授和波尔先生则认为应专款专用,所以那一亿五千万只能用在难民救济和安置上。” 国库空空如也,政令不出嘉隆宫,有疑虑很正常,要是没疑虑那才不正常呢。至于专款专用,一样可以理解,毕竟波尔先生代表教会,他心里只有天主教难民。 吴廷琰岂能因为这个怪他,一脸诚恳地说:“为民,能在这个时候借款给政府已经很不容易了,况且工业村计划同样需要钱。” “理解万岁。” 李为民重重点了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份清单:“琰先生,这些帐篷、粮食和生活日用品原本是为岘港和头顿工业村接纳难民时准备的,有些付了订金,有些跟供应商谈好了。现在想采购不一定能够采购到这么多,也不可能是这个价格。 事有轻重缓急,如果政府需要,可以把订单上这些急需紧缺物资先让给难民委员会。毕竟我也是难民委员会委员,政府遇到困难不能坐视不理。” 全是急需紧缺物资,价格非常之公道,比市面上至少便宜三成。既然借款只能用于难民救济安置,吴廷琰当然照单全收,一亿五千万皮阿斯特的大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几个月前囤积的物资一次性脱手,在黑市上倒腾皮阿斯特的行动获得圆满成功,李为民很高兴;工投公司雪中送炭,这一批物资能够解燃眉之急,吴廷琰一样高兴。 吴廷瑈仔仔细细看完清单,一边盘算着该怎么分配,一边半开玩笑地问:“为民,这笔贷款三个月之后政府要是还不上,你怎么跟董事会交代?” “瑈先生,我要帮政府忙,同样要对公司尤其股东负责,这一点早考虑过。首先这笔钱是借给难民委员会周转的,如果三个月内有国际援助,就从援助中归还。安德森教授和波尔先生可以作证,相信提供援助的政府或机构不会反对。” 吴廷瑈是真佩服眼前这位“善财童子”,收起清单追问道:“如果提供援助方反对呢?” “那只能找政府,政府虽然没钱但有固定资产,中部那几个煤矿全被越盟占领了,现在他们要撤,完全可以把煤矿抵给工投公司,我们要建十几座电厂,永远不会嫌煤炭多。”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吴廷琰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不禁笑道:“想法不错,关键我们中间还夹着一个法国人。” 李为民脸色一正,振振有词地说:“琰先生,先下手为强,只要是我们先接手,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煤矿是从越盟手里接管的,与你们没任何关系,谁从你们手里抢走的找谁去。” 第七十二章“自由之路” 法军撤出天主教地区时,天主教村庄民兵向法国远征军扔手榴弹。日内瓦条约内容宣布之后,河内的一些天主教学生冲击军火库,要抢武器弹药跟法国人及越盟开战。 相比之下,第五步兵师没放一枪、没伤一人的“哗变”实在算不上什么,再说又不关新政府的事,吴廷琰和吴廷瑈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机场被占领事小,反正晚上起降的飞机不多,但这一连串突发事件带来的影响很大很恶劣,如果不及时控制住局势,天知道河内海防的老百姓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对法军发起攻击。 远征军司令部乱成一团,陆海空三军将领被搞得焦头烂额。 既不能向并肩战斗了七年的战友开枪,又不能让局势进一步恶化下去,更不能背上不讲道义的臭名,进而影响到法兰西的国际声誉,只能紧急请示巴黎。 因为时差的关系,巴黎正好是白天。 与越南国防部长黎玉振推测的一样,他们同样不想就这么抛弃一直支持远征军的侬人,只是有心无力,实在帮不上这个忙。弗朗西斯总理没法再推,同样不敢拖,于是紧急召见美国驻法大使。 中情局在河内设有工作站,美国国际开发署和特别经济技术使团就驻扎在河内,突发事件发生地---河内机场,至少有400多名为法国空军提供地勤服务的美国技术人员,华盛顿的消息比巴黎更灵通,知道得更确切。 李为民跟吴廷琰二人谈完,在总理卫队护送下回到老港工投公司总部时,白宫正就美国是否帮助北越平民撤到南越进行讨论。 他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美国高官们会讨论出一个什么结果,只知道几个侬区大佬自作主张,彻底打乱计划,让事态完全失去了控制。 “表姐,黄独清早上还在我们这儿,怎么下午就跑去河内闹事了?” 一进门就问这个,双眉紧锁,一看就知道很不高兴。 阮明秀暗叹了一口气,一边陪着他往楼上走去,一边解释道:“黄将军跟法军很熟,远征军里有很多朋友,给侬区发完电报就直奔新山一机场,搭乘法国空军运输机去的。” “黄亚生和张英贵有没有消息?” “刚打听过,法军没为难他们,好吃好喝,劝他们动员黄独清将军和润威,撤出河内机场和海防四号码头。”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表姐,等他们出来之后帮我转告一句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阮明秀摇头道:“他们出来后就解甲归田,不会有第二次。” 事态完全失去控制,着急没用,想帮帮不上,李为民没再说什么,跟等候已久的未婚妻打完招呼,推开房门回自己房间洗澡休息。 …… 公司正式运营的第二天,安德森教授来得特别早。 见董事长先生不在办公室,一口气跑上四楼,冲进房间兴奋不已地说:“李,好消息!你的侬族朋友无意中促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人道主义行动,快起床,我们应该庆祝庆祝!” 这些天累得像狗,连个觉都睡不安生,李为民坐起身来,哈欠连天地问:“什么行动?” “昨天夜里,琰政府和法国政府同时向华府求助,希望美国政府帮助运送北方难民来南越,华府认为大量北越人南逃是用脚对越盟做出的投票,帮助那些难民就是对苏俄阵营咄咄逼人攻势的一种反击,决定提供帮助。” 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比后世历史上早四五天。 李为民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问:“怎么帮助,提供资金还是出动海军?” 那么多难民朝不保夕,合众国愿意提供帮助,安德森教授为自己是一个美国人为荣,不无得意地笑道:“华府决定由第七舰队第90特遣舰队负责海上运输行动,除了提供船只承担运送难民的任务之外,同时提供帐篷、食品、衣服、日用品和医疗服务,直至帮助难民在南方安置下来。 行动代号‘自由之路’,整个救援行动由外国行动局(foa)总协调,陆上行动由国际开发署驻越使团、特别经济技术使团、美国驻越军事顾问团负责,军事顾问团将在河内海防设办事处。 我出发时foa已下令美军库存在日本仓库的2000顶帐篷紧急运往越南。军事顾问团主席奥丹尼尔将军认为不够,刚刚发出紧急订单,再订购5000顶。” “自由之路,真是个好名字。” “名副其实,对了,侬族军队和人民已被纳入撤离计划,但他们需要等一段时间。我出发时接到通知,现在仅医生和护士享有优先撤离权,以便他们早点到土伦港(岘港)、头顿和西贡的医疗队报到,为大批难民到来做准备。” 美国佬做事有板有眼,不管干什么都先制定个标准程序。 等就等一段时间,只要能上船就行,李为民终于松下口气,套上背心饶有兴趣地问:“教授,使馆通知您,这是不是意味着msu将参与行动?” 安德森诡秘一笑道:“要南撤并安置几十乃至上百万难民,政府需要教会和社会机构的广泛参与,不光我们msu,ncwc(美国天主教福利会)、crs(美国天主教战争救援协会)、care(美国全球合作社)都将参与。 新政府的难民委员会负责协调越南、美国和法国的行动,作为委员会成员,你有了一分新工作,将代表政府协调我们这些教会和社会机构。” 李为民乐了,不无好奇地问:“为什么是我?” “我同样好奇。” 正说着,阮明秀敲门示意他去隔壁接电话。 吴廷瑈打来的,内容跟安德森教授介绍的差不多,“自由之路”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个好消息,语气带着抑不住的激动。 “为民,我知道你很忙,可是总理府这边会说英语的级别不够,级别够的不会说英语,并且他们从来没跟美国人打过交道。反正工投公司要接纳难民,侬人你也要帮着安置,辛苦一下,跟他们沟通沟通。” 沟通是假的,想方设法多要点善款是真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多“协调”点教会和社会援助给侬区同胞,李为民“勉为其难”地答应道:“好吧,我让秘书重新安排下日程,尽快跟他们联系。” 第七十三章“唱大戏” 日内瓦协定签订,法军撤离北越已成定局。 殖民统治近一个世纪,有太多利益在这里。结束与越盟的战争,法国人注意力转移到南越。只要保大在,只要越南**仍受法国影响,那么依然可以对印度支那发挥影响力。 他们现在提防吴廷琰多过于提防越盟,许多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吃完早饭去二楼转了一圈,刚欢迎完加盟工投公司的十几位海内外工程师和专家,陈丽春在一个女秘书陪同下赶了过来。 她顾不上参观这家全西贡乃至全南越资本最雄厚的公司,同李为民在二楼小会议室谈了二十多分钟就匆匆走了。 刘家昌很奇怪,看着两位女士离去的背影,一脸不解地问:“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事这么急?” 李为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若无其事地说:“协定今天生效,驻守在北越各地的法军和**正从四面八方向河内海防集结。为了尽快离开北越,为了把战争物资全部转运到海防装船,他们征用了所有的火车和汽车,直接影响到难民撤离。”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南撤重要,难民尤其天主教难民南撤同样重要。法国人靠不住,美国政府又把‘自由之路’作为一个人道主义行动,参与运输难民的美国海军不会登陆,陆上的事需要一个人去组织去协调,嘉隆宫无人可用,只能请我出马。” 吴廷琰在南越的支持者太少,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以至于那些政治投机客都不敢把注押在他身上。 那么多政府部门需要接管,想想他现在确实无人可用。 刘家昌沉思了片刻,担心地说:“董事长,跟越盟唱对台戏,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使!” “你以为不去唱这个对台戏越盟就会说我好?” 李为民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若有所思地说:“以难民委员会委员身份去整合天主教会、国际慈善组织和社会机构的资源,组织协调难民南撤对我们而言不全是坏事。可以照顾到正在南撤的侬区乡亲,可以与各教区神父和教士搞好关系,同时可以为工业村招募到更多技术工人,何乐而不为?” “很危险的。”刘家昌提醒道。 “国际监督与监察委员会官员马上到,再多带些记者过去,能有什么危险?再说我又不天天呆河内,先去布置一下,然后就去岘港去会安。你安排一下,基建规划部和基建工程部人员尽快出发,各种物资优先供应岘港工业村。” 早上安德森教授说过,岘港会作为“自由之路”行动最重要的一个难民中转站,接下来300天内会收容沿海路和陆路陆续南撤的北越难民。 有大量廉价劳动力,位于岘港以南30公里处的岘港工业村,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只投入很少的钱,把土地平整、道路修建、基础开挖和港口清淤等工程完成掉。 他决心已定,刘家昌不好再说什么,而是笑问道:“董事长,两手空空去,那些国际组织和机构能听你的?” “谁说我两手空空,昨晚不是刚卖了一批物资给政府吗?现在美国承诺帮助安置,这批物资就可以用到北越。吴廷琰又交给了我,让我去河内和海防设两个难民营,难民撤完之后再把能用的运回来。” “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 “转到哪儿去不重要,重要的是钱赚回来了。” 刘家昌笑了笑,又问道:“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中午就出发,阮文馨还是比较顾大局的,给我安排了一架飞机,直到‘自由之路’行动结束。” “要带哪些人?” “阮秘书,钱先生,阿生,人力资源部你安排几个人。” “行,我去通知,你上去陪莉君说会话。” 未婚夫才呆几天又要走,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吴莉君怏怏不乐,真想跟他一起去。可是没结婚,跟他到处跑别人会说闲话。况且朱斯蒂娜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如果跟着去谁照顾她。 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吟着泪水帮助收拾行李。 阮明秀是过来人,岂能不知道她的感受,很多事情又不能说,只有耐心地劝慰道:“莉君,别伤心了,我们办完事就回来。如果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就请楼下综合部的人发电报。” “姐,我发现我好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阮明秀暗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双手道:“莉君,为民比你想象中更能干更了不起,总有一天你会为有这样的丈夫而骄傲。正因为太能干太了不起,所以有太多事要去考虑去做,接下来三年会非常非常忙,你要有心理准备,要体谅他,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能耍大小姐脾气。” 表姐对未婚夫的评价如此之高,吴莉君心里美滋滋的,嫣然一笑道:“我知道做潮州人的妻子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胡思乱想,不会耍脾气的。” 看着她,阮明秀不由地想起丈夫,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做侬人的妻子更不容易。” 想起未婚夫前段时间提起的那个人,吴莉君忍不住放下衣服问:“姐,姐夫生前的军校同学陈润威上尉有没有成亲?” “没有,怎么了?” “那他家有没有帮他跟谁提过亲?” “就见过几次,这我哪知道。” “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阮明秀猛然反应过来,捏着她鼻子笑骂道:“你个死丫头,管好自己就行了,别搞得像个小媒婆似地管别人闲事。” 吴莉君诡秘一笑道:“你是我表姐,不是别人!而且为民说过,陈上尉人挺好,跟你挺合适。” 丈夫尸骨未寒,阮明秀哪会考虑这些,嘭一声扣上皮箱:“真受不了你们两口子,就这样了,我去看看钱先生到了没有。” 钱新霖到了,带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坐在办公室同李为民说话。阮明秀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提起暖瓶给他们续茶,中年人温文尔雅,很绅士的起身感谢。 “这确实是个扩大影响,树立形象的好机会。学生没问题,关键是家长,河内海防那么乱,他们肯定不会放心。” 刚接到消息,驻扎在日本的美国海军第七舰队第90特遣舰队要做各种准备,估计要到8月10日才能抵达东京湾。那么多难民聚集在海防,抵达之后他们不可能只让侬区乡亲上船,这就意味着侬区乡亲要在海防滞留至少一个月。 那么多人不能干坐在那儿等,李为民想让华青会参与进来,想组织一批学生过去唱唱歌、跳跳舞,多办几个识字班,同时协助管理难民营,看能不能锻炼出几个会组织、能管理的人才。 学生喜欢热闹,哪儿热闹往哪去,问题河内海防比西贡更乱,所以钱新霖有此担忧。 顾长庚是钱新霖的朋友兼战友,二战时一起跟日军周旋过,现在是《新越华报》总编。 斗争经验同样丰富,并且懂政治,他不动声色看了看阮明秀,李为民微笑着点了点头,确认这位漂亮的女士是自己人,他才捧着杯子慢条斯理地说:“光学生去家长肯定不放心,如果多去些人,又全是些熟人,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况眼前这两位能活到今天绝不是臭皮匠那么简单,李为民饶有兴趣地问:“顾先生认为我们应该再组织些什么人过去?” “李先生,长庚以为想扩大影响、树立形象,就不能光考虑侬区乡亲。南撤的人大多会支持政府,大多是天主教徒,他们是天然盟友,应该把他们考虑进去。所以我们要么不干,干就干大点。 崇正体育会有一个中音组,大凤凰音乐社刚刚加盟,他们每晚排练,粤曲粤剧流,行歌曲,样样拿手;潮州帮有‘潮群’,有潮剧社;海南帮有南光琼剧社、联声琼剧社和同声琼剧社;福建帮有闵华联谊社,有歌仔戏班。完全可以组织起来一起去,唱一两个月大戏。”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李为民乐了,举一反三地说:“再组织几个电影放映队,带上发电机,给难民们放露天电影。” 钱新霖忍不住笑道:“投资虽不多,效果估计不会差,因为只有在难民营,人才会这么集中。如果错过这次宣传我们自己、树立我们华人形象的机会,下次再想搞肯定没这么容易。”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似笑非笑地说:“吴廷瑈不是见华青会搞得挺好,也搞了个什么越青会嘛,把他们拉上一起去,让我们的学生跟越南学生尤其越南天主教学生增进相互了解,交交朋友。” “行,我们分工一下。李先生,你在堤岸说话比我们管用,崇正体育会、潮群、潮剧社、南光琼剧社这些你联系;长庚负责动员学生,我到海防组织前段时间先去的服务团,争取尽快把这个活动搞起来。” 搞到现在,华青会已成为一个外围组织。 真正主导越南华人未来的是半个月前刚成立的“越华文艺研究会”,堤岸有各种各样的华人团体,宗亲会、同乡会、联谊会、同业会、体育会、文艺社、书画社……几个学生凑一块就能成立一个诗会,各种社团多到数不清。 越华文艺研究会毫不起眼,跟大多团体一样只有个名字,没五帮会馆那样的会所或议事堂,表面上与政治没任何关系。 钱新霖是秘书长,他分工他安排理所当然,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李为民不可能什么都能考虑到,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第七十四章“我也是爱国者” 在对待生活在南北越的人民自由迁徙这一问题上,吴廷琰与越盟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他希望南越的越盟游击队、越盟支持者和同情者走得越多越好,越快越好,最好一个不要留;越盟既希望依靠人口优势赢得两年后的选举,同时不想生活在北越的人大规模南逃,给越南人民和国际社会留下他们的信仰、制度和生活方式不得人心的印象,会想方设法阻止北越人南逃。 吴廷俶是教廷任命的永隆教区大主教,与北越几个教区主教、神父和修士关系密切。北越的兄弟姐妹通过各种渠道向吴廷俶表示愿意南撤,同时为吴廷琰这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出任总理深受鼓舞。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问题上兰斯代尔发挥了巨大作用。 他手下的几个行动小组早在日内瓦协议签订前就开始造谣和煽动,称中**队的一个师已入侵越南北部,袭击了一个村并强-奸该村妇女。北越人很直接地联想到中国国民党军1945年在越南干的那些烂事,担心越盟当权会导致中国人重新占领北越。 这只是其中之一。 刚过去的一个多月,各种离奇的谣言不断从西贡制造出来,然后利用一切手段散步到北越各地。比如利用农民迷信的心理,让人编了一本预测南北吉凶的历书,在北方各城镇出售。同时到处散布美国将在北越投掷原子弹的谣言,声称只有逃往南方才能避免与越盟同归于尽。 为了给吴廷琰构建执政基础,天主教徒是煽动的重点。把“耶稣业已南下”、“圣母玛利亚已离开北方”等口号喊得尽人皆知。 当然,越盟也没闲着。 他会“心理战”,越盟有“宣传战”,在北方农村散布“美国要在越南推行新殖民政策”、“美国人身上带有病毒”、“美国要炸死毒死越南人”等谣言。在南方农村加紧土地改革,利用撤往北方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把土地分给农民,给吴廷琰政府接管农村制造麻烦。 总之,越盟不会允许北越天主教徒顺顺利利南撤。 李为民关于组织“越南青年联合会”与“华青会”学生一起去河内海防当志愿者,协助难民南撤的提议毫无疑问地获得吴廷琰和吴廷瑈支持。因为多去些人才能与混入难民中的越盟分子作斗争,才能展开“反宣传”,才能确保那些难民不受蛊惑的坚决撤到南方。 因为等“越青会”秘书长范文伦和“华青会”理事长何天明,出发时间整整耽误了一个半小时,法国空军运输机一架接着一架起降,越南**总参谋部调给难民委员会的c-47运输机只能在停机坪上等。 “流量管制”,没办法的事,谁让人家拳头大,人家说了算呢。 李为民一点都不着急,跟安德森教授研究完抵达河内后该怎么做,又跟一脸歉意的机长攀谈起来。 机长很年轻,中尉军衔,挺精干的一个小伙子却留着小胡子,乍一看像后世美国电影《中途岛战役》中那个带领轰炸机队的日军指挥官。 “不关你的事,不要放在心上。” 李为民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半开玩笑地说:“中尉,接下来半年我们会经常打交道,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这么年轻就出任成员几乎全由部长组成的难民委员会委员,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能够同时得到吴廷琰总理和阮文馨总参谋长的信任,并且还是个华人。 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中尉真不敢相信。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安德森教授,胸有成竹地保证道:“民先生放心,这架飞机虽然飞了好几年,但性能非常好,我的飞行技术和我的导航员也全是中队最好的。” “谢谢,”李为民笑了笑,伸出右手:“正式认识一下,李为民,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中尉岂能错过这个与高层交好的机会,连忙握着他手道:“空军中尉阮高祺,认识民先生很荣幸。” 刚才还感觉有点眼熟,原来是未来的空军司令、越南共和国总理,如果历史不发生大的变化,那么他会在未来十几年内参与和发动一次又一次政变。 这段时间光忙着工投公司和难民的事,只顾着眼前,没想到以后,李为民意识到接下来应该跟这帮少壮派军官混个熟脸、交交朋友,于是好奇地问:“祺中尉,你什么时候加入空军的,担任机长几年了?” 阮高祺不无尴尬地摸了下胡子,坦诚相告道:“加入空军有一段时间了,二战结束法军重返河内时招募志愿人员组建**空军,我报名参加考试,通过之后被送到摩洛哥的马拉克舒接受为期一年的基本训练,然后被送到法国阿渥德空军基地接受为期两年的进一步训练,之后又去阿尔及利亚接受五个月的炸射训练,两个月前刚毕业,刚回到西贡。” 知道他是谁,李为民怎么可能嫌他没资历、没飞行经验,一脸惊诧地问:“去过这么多地方?”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司让去哪儿就去哪儿。” “巧了,我从国外回来也没几个月。” “民先生去的是美国?” “嗯,在美国呆的时间跟你在国外训练的时间差不多。对了,听口音你好像是北方人,老家什么地方,家人有没有接过来?” 他老家在河内西北二十多公里的一个叫山泰的小镇,父亲是个教师,母亲是农民,家里有地,出身谈不上显赫,能通过考试并被送到国外培训完全靠个人努力。 李为民由衷的赞叹,想起过去的种种,阮高祺感慨万千,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朋友。 “说起来真可笑,我父亲一直支持越盟,捐钱捐粮,帮他们传递情报,给他们提供庇护。在父亲影响下,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加入越盟。民先生,您或许不信,要不是一个日军士兵,现在我很可能也加入了越盟。” 李为民饶有兴趣地问:“日军士兵?” “是的。” 阮高祺重重点了下头,微笑着解释道:“那时候我12岁,想当一个小爱国者,于是和一个差不多大的朋友离家出走,想要去参加越盟游击队。我们带了一点钱和一点米,进入山地一直往北走。 我母亲发现我不见了,非常焦急,就去向驻扎在镇里的日军指挥官报告。日军指挥官立即用电报通知各哨所,命令哨所士兵留意我们的行踪。最后被一个日本士兵找到了,他送我回家,在路上对我说‘你真是个顽皮的孩子,叫你妈妈为你哭了’。” 李为民乐了,哈哈大笑道:“假如那天你不被发现,那你的人生将完全不同。” “所以说人生际遇很奇怪。” “奇怪的何止人生际遇,比如那个日本士兵并不是一个坏蛋,至少在对待你离家出走这件事上,他有善良的一面;又比如越盟,他们无疑是勇敢、不怕牺牲的爱国者,却因为种种原因我们不得不站到对立面。” 所有人都在指责越盟,他竟然认为越盟是爱国的。 阮高祺发现他与别人真不太一样,不禁问道:“民先生,我知道您非常有钱,又在美国留过学,甚至不是越南人,有太多选择,您为什么回西贡,为什么支持琰总理?” “谁说我不是越南人的?” 李为民掏出护照,翻开笑道:“看清楚,越南华人,如假包换的越南籍。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乡,当然要回来。至于为什么支持琰总理,原因更简单,因为我没接受过你那样的训练,只能以我擅长的方式报效国家。”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为民微笑着补充道:“我也是一个爱国者。” 阮高祺反应过来,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民先生这样的华人真不多。”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何天明等“华青会”学生,意味深长地说:“中尉,我保证像我这样的华人会越来越多,因为这也是我们的国家,我们共同的国家。” 第七十五章主持大局! 河内正处于一种极其狂乱的状态,整个城市已完全失控。 协定正式生效,越盟地下组织一夜之间浮出水面,开始公开组织工人、学生和普通市民活动。 从机场到南朝门的这一路上,一连遇到几拨打着横幅、喊着口号的游行和宣传队伍。法军、非籍雇佣兵、**、法籍警察、本地警察、为镇压越盟而组建的形形色色民兵和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随处可见。 如同世界末日一般,到处挤满没有地方住的难民,物价飞涨,住房和粮食价格奇高,人们神经越来越紧张,大白天都能听见放冷枪的声音。 侬区乡亲被纳入南撤计划,黄独清遵守承诺命令部下向法军缴械。为避免节外生枝,法军将包括黄独清在内的第五步兵师第3团官兵,像战俘一样全关押在机场,打算在两天内将他们空运到西贡。 这个时候去探望他们不合适,李为民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管驻扎在机场的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借来三辆吉普车和一辆大卡车,径直赶到位于南朝门附近的国际红十字会河内办事处。 难民从四面八方涌向河内,随着日内瓦协定公布,难民数量会越来越多。 澳大利亚籍红十字会官员约翰-贝奇忙得焦头烂额,要想方设法筹集救援物资,筹集到之后要想方设法运送到河内,运到之后还要为怎么分配头疼,并且不管他筹集到多少总是杯水车薪,总是满足不了实际需要。 上午联系过,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不速之客手里有一批急需紧缺的救援物资,所以今天没去城外难民营,一直守在办事处等。 天上不会掉下馅儿饼,李为民和安德森教授自我介绍完,约翰一脸严肃地说:“先生们,正式开始之前我必须郑重声明,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是一个独立、中立的组织,其人道职责源自1949年的《日内瓦公约》,我们旨在为战争和武装暴力的受害者提供人道保护和援助,必须遵守人道、公正、中立、独立、志愿等基本原则。” 李为民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微笑着解释道:“贝奇先生,这一点您大可放心。虽然我具有一个难民委员会委员的官方身份,但我并非政府官员,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不代表政府,可以说此行目的与政治无关。” 安德森教授不失时机地掏出名片:“我仅代表msu。” 国际红十字会资金主要来自于各国政府及国家红十字会和红新月会的自愿捐赠,想做到完全“中立”和“独立”是不现实的。 约翰-贝奇只是不想授人以柄,接过名片看了看,又问道:“这几位小伙子呢?” 能被挑选来的全是精英中的精英,范文伦微微鞠了一躬,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不卑不亢地上前道:“范文伦,越南青年联合会秘书长,也是印度支那大学医学院学生,民先生认为难民营需要大量志愿者,所以我先过来了。” “何天明,义安中学高三学生,越南华侨青年联合会理事长,认识贝奇先生很荣幸。” “这里确实需要大量志愿者,小伙子,你们显然来对了。” “谢谢。” “好吧,我们正式开始。” 约翰-贝奇热情无比地拍了拍两个学生胳膊,正准备招呼众人坐下,突然为怎么称呼李为民而头疼,忍不住笑问道:“尊敬的难民委员会委员,我该称呼您李先生,还是应该称呼民先生?” “民先生吧,我是越南籍华人。当然,您也可以像教授一样直接称呼李。” 老家伙比想象中更狡猾,竟似笑非笑地说:“不错的名字,与南军总司令一样,是不是教授?” 罗伯特-爱德华-李,美**事家,出生于弗吉尼亚。在美国南北战争中,担任美国南方联盟总司令。在公牛溪战役、腓特烈斯堡战役及钱瑟勒斯维尔战役中大获全胜。1865年,在联盟军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向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将军投降,从而结束了内战。 与古代的汉尼拔和二战德军将领隆美尔一样,虽然最终战败了,但其以寡击众、以少胜多的战绩为他赢得长久不衰的名声,一直维持着联盟国代表象征及重要教育家的形象。 约翰-贝奇的言外之意很清楚,变着法讽刺李为民虽然声称此行目的与政治无关,事实上与美国内战时的南军总司令罗伯特-爱德华-李一样站在南方。 办正事要紧,安德森教授才不会和他这样的死脑筋抬杠,若无其事地笑道:“原来贝奇先生对合众国历史这么有研究,有时间我们可以探讨探讨。” “城外难民急需救助,在此之前还是先探讨下你们可以给我点什么?” “没问题。” 李为民接过话茬,慢条斯理地说:“贝奇先生,正如您所知道的,我现在管理着一批帐篷、粮食、生活日用品和药品等救援物资,大约价值五百万美元。局势如此混乱,想把这批物资运到河内并不容易。” “我有12辆卡车,把难民送到海防后可以顺路运一点过来。” “12辆卡车,一趟运输60吨,一天往返两趟,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贝奇先生,您不认为这样转运效率太低吗?” “民先生有更好的办法?” “来前我与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和特别经济技术使团沟通过,他们可以提供30辆卡车。我们只需要招募30名司机和30名押车的志愿者,只需要在车头插上一面红十会旗帜。” 救援物资运输效率提高了,往海防转运难民的效率同样提高了。 把组织北方人民南撤的政府行动,变成国际红十字会的救援行动,尽管约翰-贝奇很不喜欢他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恶劣行径,可想到那些嗷嗷待哺的难民本来就打算去南越,只能有条件地同意道:“民先生,我可以授权你们使用红十字会旗帜,但运送难民必须以志愿为前提。” “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这一点我没有疑议。” 李为民笑了笑,接着道:“贝奇先生,除了红十字会之外,教会和一些国际组织也在从事同样的人道主义救援行动。我与哈内特神父沟通过,神父认为我们应该密切合作,应该把资源整合起来并加以合理利用。” 在城外难民营天天跟教会打交道,约翰-贝奇当然知道教会拥有多少资源,托着下巴问:“神父认为应该怎么整合,怎么合理利用?” “神父和我的想法差不多,认为可以组建一个临时性的‘难民救助联席会议’,共同推选一位执行主席,整合我们这些组织的资源,协调各组织之间的合作,统筹和分配救援物资,把我们的救援行动由单纯的提供粮食和药品,拓展到难**输、难民营管理以及难民安置等方方面面。” “这不是影子政府吗?” “贝奇先生,要知道我们所面对的是数以十万计难民。” 法国人不管,现在的河内海防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如果国际公益慈善组织再不管,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去管那些难民? 约翰-贝奇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民先生,很抱歉不能答应您,因为我需要委员会授权。” “我等您的好消息。” “明天,最迟明天上午,我会给您一个最终答复。” “谢谢。” 作为越南国政府难民委员会委员,既然已经到了河内,不能不去城外难民营慰问。 离开国际红十字会驻地,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男人爬上吉普车。久别重逢,并且共过“患难”,林嘉生欣喜地问:“韩参谋,怎么就你一个人?” “韩秘书,这个世界上没韩参谋了。” 韩烁摘下眼镜笑了笑,侧身汇报道:“李先生,您要的粮食准备好了,一共三卡车,就在前面路口。” 不能不去难民营,更不能两手空空去,李为民满意的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问:“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货款还没花完。” 他到底在北越安插了多少人,李为民不想多问,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留着吧,到南边之后再开几家店。” “是。” 侬区子弟不会让他孤身犯险,吴廷瑈更不会。 现在的局势是法国人想自己跑,根本指望不上;**受法国人和阮文馨指挥,根本调不动;美国碍于日内瓦协定不能派军队登陆,只能指望他来主持大局,组织协调难民尤其天主教难民南撤。 快抵达难民营时,三十个荷枪实弹的天主教民兵,在一个神父带领下加入进队伍,负责他在河内期间的安全。 相比海防城外的难民营,河内难民营规模更大难民更多,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衣衫褴褛、拖家带口,许多人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看见有车队过来,成千上万难民像潮水一般涌过来,转眼间就把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法军驻守在路口,架着机枪不允许他们进城,一个个如临大敌,根本不敢往前凑。可能在这里服务了很长时间,有一定威信,国际红十字会的几个外籍志愿者爬上卡车,扯着嗓子嚷嚷了几声“退后”,他们竟非常听话的让到两边,让车队继续往里开。 “不要挤,不要急,这只是第一批,运粮的大轮船已经出发了,晚上就能到海防,明天会用卡车往这边拉,卸完粮食之后再带一批人去海防。” 宣布完自己的身份,李为民抱起一个小男孩,站在高处抑扬顿挫地说:“乡亲们,同胞们,你们并没有被遗忘,政府、社会各界和国际社会都在想办法并且在行动。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够克服。 接下来一段时间,越南青年联合会和越南华侨青年联合会的志愿者,会与国际红十字会、天主教会和美国国际合作社等国内外公益慈善机构的志愿者们一起照顾大家,先解决迫在眉睫的吃饭问题,然后再有序的组织大家去海防……” 第七十六章大权在握 怎么才能让难民安全抵达河内,再从河内到海防登船,是整个“自由之路”行动中最薄弱的一环。 李为民“临危受命”,在教会的支持和国际红十字会的默许下,很快成立了一个由社会各界和国际公益慈善组织构成的“难民救助联席会议”,并以联席会议临时主席身份迅速整合各方资源,变向接管河内和海防的难民营,恰到好处地补上了这一环。 费舍教授即将率领“密西根大学集团”赶赴越南,出发之前先赶到华盛顿,就安德森教授在电报里提到的最迫在眉睫的问题,与“越南之友协会”的高官们进行磋商。 “参议员先生,李是我们大学最卓越的亚裔学生,他能力非凡、信仰坚定,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年轻人,在越南工商界拥有惊人的号召力。不久前,刚引导越南华商从法国人手里收购一百多家北越工厂,并利用法律武器和舆论迫使法方默许他们将收购到的工厂设备拆卸装运至南越,为接下来的工业村计划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扶了扶眼镜,放下手中的文件笑道:“教授,我知道您的学生,他现在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是他的麻烦,是整个自由世界的麻烦。” 卫斯理-费舍从怀里掏出安德森教授发来的电报,紧盯着他双眼道:“北越难民比我们想象中更贫穷,他们跋山涉水抵达难民营时不仅精疲力尽而且两手空空,‘480公法援助’根本无法适用。” “所以才称之为难民。” “是的,他们拿不出钱买粮食。” “这么说您的学生现在急需粮食?” “局势很明朗,很多人不愿意在越盟统治下生活,想离开北越,但运输需要时间;从河内到海防虽然只有75英里(120公里),但在没有足够交通工具和法军享有公路铁路优先使用权的前提下,可想而知这段路有多么难走。 聚集在河内的难民已超过20万,并且每天都在增加,把滞留在海防的难民算上,他和他的朋友们要养活至少50万人。如果没有或不能及时得到足够粮食,那些难民只能返回各自的家乡。” 曼斯菲尔德参议员将信将疑地问:“教授,您是说越盟会给他们粮食?” 费舍教授摇头道:“这当然不可能,但他们回去之后可以秋收,只要有土地他们就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自由之路”行动中的粮食只供难**输和安置,在制定计划时从未考虑过往北越运,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意识到这是一个大漏洞,意识到如果没有足够粮食就不会有足够人用脚投票。 “天啦,他们还能坚持几天?” “李动员侬族也就生活在越南北部的一个少数民族难民拿出储备粮,再加上他之前为工业村计划所准备的,大约能够坚持6天。如果难民增加速度超过预计,或许只能坚持4天甚至更短。” “该死的混蛋,他们制定计划前应该征询下越南问题专家的意见。” “说这些无济于事,现在能做的就是补救。” “我想我应该去趟白宫,教授,你最好尽快与主教大人沟通,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政府的效率上。” “参议员先生,事实上来之前我已经与主教大人沟通过,他正在想办法。” “好吧,我们分头行动。” 一直以来,美国新闻界对报道越南并不热心。随着日内瓦会议的结果公布以及李为民邀请去河内、海防采访的美国记者越来越多,越南问题终于出现在美国各大报纸的头条上。 《纽约时报》记者迪尔曼、《纽约先驱论坛报》资深记者希金斯和《时代》、《生活杂志》记者纷纷把目光集中到难民身上。 迪尔曼在报道上说:这些人已离开故乡很多天,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药品,只有离开北方的坚定信念! 美国天主教社区的报纸和杂志全是有关北越难民的新闻,他们把越盟描述成历史上对天主教徒最残酷的迫害者。 纽华克的《鼓吹者》以“让我们的人民离开吧!”为标题,描述越南天主教徒如何破坏越盟用铁丝网圈起来的劳改营,逃往河内准备去南方的故事。 美国天主教徒岂能眼睁睁看着越南的兄弟姐妹被迫害,纷纷捐钱、捐衣服和奶粉,教会包下六架运输机,每天都在往河内和海防空运。善款则存入东亚银行美国分行,由工投公司在越南及越南周边国家就近采购。 短短一个星期就筹集到500多万美元善款,李为民别说坚持6天,就算坚持半个月都没问题。之所以让安德森教授向费舍求助,完全是为接下来更大的难民潮做准备。 国际红十字会河内办事处已加挂上一块“难民救助联席会议”的牌子,他坐在约翰-贝奇的办公室里,花美国人民的钱花得不亦乐乎。 刚签署完给每个志愿者每天支付30皮阿斯特的文件,又抬头道:“阮秘书,统计一下几个戏班和电影放映队一共有多少人,按照志愿者的标准发补贴。西贡不是刚来了个嘲剧团(越南传统戏剧)吗,把他们也算上。” 原来搞慈善也这么来钱,阮明秀彻底服了,接过签完的文件笑道:“好的,我这就安排人去统计。” 她前脚离开办公室,前几天从西贡赶来的总理秘书兼新闻官黄氏丽柳敲门走了进来,一边翻看着新闻稿一边汇报道:“民先生,下午四点的发布会一共有四个内容:一是抗议远征军占用公路,影响难民往海防转运;二是抗议越盟破坏永安至河内的道路,给难民自由迁徙制造障碍;三是公布昨天中午12点至今天中午12点的新增难民人数;最后公布救援物资的使用情况。” “光发新闻稿没用,联系安德森教授和贝奇先生,请他们分别去法军司令部和越盟代表驻地交涉。” 李为民顿了顿,又补充道:“通知新闻部,让他们组织记者去永安实地采访。另外把我们掌握的情况及时向国际监察和监督委员会通报。这些全是违反日内瓦协定的行为,他们有责任有义务去监督。” 民先生太厉害了,不仅奇迹般地把这么多国际组织整合起来,不仅在短短一星期内组织陆续赶到的一千多名“越青会”和“华青会”志愿者事实上接管了难民营,而且动员难民组织起四十多支“护营队”。 在“越青会”和“华青会”志愿者的率领下,“护营队”协助分发救援物资,维持秩序,把混进去搞宣传的越盟分子一个接一个赶出难民营,把几十万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管理得井井有条。 黄氏丽柳飞快地记录下指令,笑盈盈地提醒:“民先生,琰总理、瑈先生和瑈夫人让我转告您别光顾着工作,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更不能再像前晚一样再睡在难民营,那里鱼龙混杂,太危险。” 这些天搞出的一系列大动作和小动作,把越盟往死里得罪。 韩烁收到消息,主持河内“工运”和“**”的越盟地下组织领导人阮克希,已经把他列为必须镇压的“反动华人”和“伪政府走狗”。 要不是扛着人道主义的大牌子,变向代表着国际红十字会,时不时去难民营作一下秀,在难民中有一定威望,又三天两头往国际监察和监督委员会驻地跑,锄奸队早动手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为民不会傻到继续跟越盟唱对台戏,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这边已经走上正轨,我要去海防看看。丽柳秘书,麻烦你联系一下祺中尉,就说我一小时后去机场,请他准备飞海防。” 他可是新政府在河内的最高官员,主持着这么大规模的难民南撤工作,黄氏丽柳忍不住问:“那……那……那这边怎么办?” “贝奇先生是副主席,他在河内的时间比我们长,法军重返越南时就来了,有他在不会有问题的。” “是。” 大老板要转移战场,办公室里忙成一团。 收拾文件的收拾文件,准备行李的准备行李,韩烁更是带着几个天主教民兵出去探路,确定周围没危险之后才让他上车。 电台设在机场,一赶到停机坪林嘉生就从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驻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汇报道:“董事长,总理府刚发来电报,确定美国海军第90特遣舰队将于8月11日,也就是后天从日本启程,他们编了一本代号为2-54的行动命令任务书,打算发过来征求我们意见,以便抵达之后能够更好的配合。” 李为民一边跟阮高祺打招呼,一边问道:“任务书呢?” 林嘉生摇头苦笑道:“美国人做事太夸张,任务书共114页,全发过来要一整天,我受不了,他们的电讯人员更受不了,所以美**事顾问团会派一个海军少校过来担任联络官。” 给点美援都那么麻烦,李为民见怪不怪,扶着机舱门笑问道:“大概内容知道吧?” “知道。” 大少爷说过,在越南人面前尽量说越语,林嘉生急忙用越南语介绍道:“参加行动的主要船只包括6艘apd(快速运输舰)、两艘apa(武装运兵船)、5艘aka(武装货船)、5艘lsd(船坞登陆舰)、21艘lst(坦克登陆舰)、2艘arl(维修船)、9艘lcu(通用登陆舰)、1艘udt(水下拆除舰)和好5艘msts(大型运输舰)。 他们打算让我们和法军先把海防难民营的难民用卡车运送到涂山半岛,再由法国海军登陆舰从涂山半岛海滩把难民摆渡到停泊在深水锚区的第90特遣舰队大型运兵船,最后把难民送到土伦港、头顿、西贡、金鸥半岛、迪石和富国岛等地区安置。” 考虑得挺周到,李为民沉思了片刻,又问道:“由谁决定哪些难民先登船,哪些难民要被送到哪些地方去?” “难民们心急如焚,谁都想先去南方,这个次序不太好安排,很容易出事。法国人干脆推给‘难民救助联席会议’,说联席会议最了解难民,由我们决定谁先走;至于哪些人要被送到哪儿安置,要由难民委员会统一安排,不过工投公司有优先权。” 第七十七章害群之马 河内机场堪称全亚洲最繁忙的机场,殖民统治时期的法国官员、法国商人、法国平民、法籍越南人和享有优先权的越南达官显贵不用去海防等候美**舰,可以乘坐更快捷的交通工具---飞机。 法国空军运输机,法国航空、越南航空、中华航空和美国航空客机,以及国际监察与监督委员会、美国国际开发署、美国经济技术使团、美国驻越军事顾问团的专机,像流水似地不断起降。 机场外挤满等候登机的人,停机坪上停满等待起飞的飞机,再加上跑道两侧草地上的一架架战斗机、轰炸机和直升机,场面非常之壮观。 又一次遇到“流量管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c-47没那么先进的空调设备,连电扇都没有,又暴晒了一天,机舱里像蒸笼。李为民干脆让林嘉生找来一块帆布,当毯子坐在机翼下面等。 阮明秀和黄氏丽柳热得香汗淋漓,掏出一份文件当扇子一个劲儿地扇。唯一的男秘书韩烁比想象中更称职,竟然事先准备了一大壶茶,像变魔术似地拿出几个杯子,让大老板和同事们解渴。 “这飞机太落后。” 李为民一饮而尽,一边把杯子递过去让韩烁再续点,一边笑道:“祺上尉,有没有见过英国的彗星客机?我乘坐过一次,有空调,很舒适。” “见过,那是喷射机(喷气式飞机)。拥有4台涡轮喷气发动机,巡航速度每小时能达到450英里,而且能飞很高。” 到底是飞行员,说起来如数家珍。 李为民放下杯子笑道:“上个月15号,美国波音公司试飞了一架四发远程喷射客机。等忙完难民的事,我托人问问他们打不打算量产,接不接受预定。如果打算量产同时接受预定,那工投公司就订购一架作为公务机,省得以后再受这样的罪。” 阮高祺一脸不解地问:“民先生,为什么不直接订购彗星客机?” “我打听过,彗星客机安全性存在问题,迄今已失事好几起。那次不知道就坐了,现在想想都后怕。” “彗星客机已经飞了好几多年,波音公司的喷射机才试飞。” 波音707比彗星靠谱多了,但需要时间验证的事不太好解释,李为民故作沉思了片刻,似笑非笑地说:“我要当第一个采购这种飞机的客户,这样才能达到给工投公司做广告的目的。” 他非常敬业、非常能干。 他把国际红十字会、天主教会、河内慈善总会、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美国特别经济技术使团、美国国际合作社和“越青会”、“华青会”等社会团体奇迹般地组织起来,成立“难民救助联席会议”,设立“财务和物资管理”、“新闻联络”、“交通运输”、“难民管理”和“文化娱乐”等大小11个部门。让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国际组织和社会团体的2000多名志愿者,在他协调下像机器一样有序运转。 不是去难民营慰问难民,便是召集“联席会议”部门主管代表开会,或亲自去法军司令部和国际监察与监督委员会驻地交涉,每天工作时间超过12小时。 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越语、法语、英语和中国话,去哪儿都不用带翻译。接受记者采访时谈笑自若、有礼有节。更难得的是平易近人,没哪怕一点架子,跟难民们拉家常,逗难民营的孩子们玩,跟谁都谈得来。 阮高祺对他的印象彻底改观了,有时候感觉他就是越南人,而不是为富不仁的中国商人。 见他不太像在开玩笑,阮高祺忍不住打趣道:“民先生,工投公司需不需要机长?” “当然需要,但肯定不会是祺中尉你。” “为什么?” “因为在空军服役更有前途,将来可以担任中队长、大队长、团长、师长乃至空军司令,而在工投公司只能永远当机长。” 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一脸认真地强调道:“真的,我没开玩笑。” **军衔普遍较低,法军撤走之后必然会大批提拔军官,他与总参谋长是好朋友,又深受吴廷琰总理信任,有他帮忙肯定会比别人更容易升迁。 阮高祺越想越激动,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个戴着太阳镜、身材高大的美**官,从一架刚滑行道右侧的飞机上跳了下来。 这么巧! 李为民乐了,爬起身招呼道:“上校,来河内旅游?” 兰斯代尔同样感觉很搞笑,跑过来扶着机翼问:“我的上帝,你怎么在这儿?” “我本来就在这儿。” “我是说怎么在机场,这里可不是露营的好地方。”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指挥塔台,不无自嘲地笑道:“太吵太热,确实不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认为我没有优先权,要等他们的飞机全部上天,以及像您这样享有优先权的全部降落,才会给我们跑道。” 兰斯代尔很绅士的跟两位女士打了个招呼,一边示意随从稍等,一边调侃道:“你肯定没给那些家伙小费。” “人太多,给不起。对了,您怎么来这儿?” 目标一致,所做的事差不多,全是为了往南越多撤离些难民,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 兰斯代尔搂着他肩膀,不无得意地笑道:“前段时间我让g-5局(越南总参谋部心战局)散布了一个假消息,没想到我虚构的1个中国师被口口相传成3个,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是真的。各种有关于中国师的情报像雪花一样飞到法军和越南**情报部门的办公桌上,甚至惊动了五角大楼。” “然后呢?” “华盛顿一连发来三封电报,要求我到这儿调查消息的准确性。” “您没解释?” “解释了,他们不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刚停火的朝鲜战争给美国高官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只要是有关于中国的消息就紧张,就草木皆兵。 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不失时机地恭维道:“把自己人都骗过了,让制造消息的人调查消息,这说明您的心理战非常成功。” 兰斯代尔回头看了一眼,放下胳膊一脸遗憾地说:“李,提起心理战,有件事我有必要向你通报。” “什么事?” “7月7日,就是总理先生回西贡的那一天,法军从天主教省份南定撤退,天主教民兵对法军扔下不管的做法非常气愤,大量北上到河内和海防,要求得到武器以便与越盟作战。我们在海防的一个小组阻止了一些女民兵要用手榴弹袭击法军,抢夺军火库的计划。 当时她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行动小组请海防的中国商人为她们提供食物。结果,其中一个中国商人把安排在他家里的五名女民兵用掺入食物的药物麻-醉,给她们戴上沉重的镣铐,送入设在他家的秘密地下防空洞,并对她们轮流施以强-奸和蹂-躏。”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李为民很尴尬很气愤,冷冷地问:“后来呢?” “获得这个情报后,海防分部的情报小组立即派人到在河内办事处报告。艾伦少校和八名携带武器的行动组成员连夜赶到海防,在一个警察的带领下,迅速包围了那个中国商人的住宅。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轻易地解除了那个中国商人两个保镖的手枪,找到设在佛像后面暗道。 他们发现三名只穿着裤衩的女民兵跪在地下,双手被绑在铁管上,身上有一些便溺。当她们被从铁管上解下来的时候,她们的双臂都已经不能够自由活动了。另外两个女民兵的遭遇更为凄惨,中国商人为防止她们逃跑,竟然割断了她们的脚筋。 侥幸的是,尽管她们蓬头垢面,削瘦孱弱,受尽各种折磨,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们说除了中国商人强-奸之外,还遭受到两个保镖的摧残。小组中的越南成员非常气愤,将那个中国商人和他的两个保镖当场打死了。” 自己正在想方设法树立越南华人新形象,却冒出这么个死不足惜的害群之马。 李为民能够想象到兰斯代尔肯定会利用这件事大做特做文章,比如制造谎言告诉那五个幸存的女民兵,中国商人是中国安插在海防的探子,然后把她们送到各个难民营现身说法,从而达到让所有人相信中**队已入侵北越,再不逃往南越就会被迫害的最终目的。 政治上的事管不着也不想管,但这么一来就会严重影响到“华青会”正在做的工作,甚至会导致之前和现在所在的一切全部成为无用功。 李为民权衡一番,紧盯着他双眼道:“上校,您的心理战已经非常成功了,估计南撤难民将会超过150万。如果利用这件事制定一个新的黑色心理战计划,只会适得其反。要知道海防有30万侬人难民,南方有近200万华人,您不能更无权制造种族矛盾。” “李,我不干涉你的行动,同样不希望你干涉我的行动。” “上校,我把您当朋友,也希望您把我当朋友!” 他从来没这么严肃这么认真过,并且他的顾虑有一定道理,毕竟有很多中国人生活在南越,而工业村计划又需要中国人的资本。 兰斯代尔沉思了片刻,一脸苦笑着问:“那五个姑娘怎么办?” “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们,像照顾朱斯蒂娜一样。” “好吧,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第七十八章清理门户 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粥,何况害群之马不止一个两个。 从这个角度上看,历史上发生的排华乃至屠华事件是原因的,不能全部归咎于施暴方。 兰斯代尔通报的事让李为民很愤怒,同时给他提了个醒,必须出重拳、下狠手,赶在吴廷琰解决完阮文馨和大大小小的军阀前,利用工业村计划的契机,彻底扭转越南华人形象。 林嘉生在飞机起飞前去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驻地一连发出十几份电报,下午5点27分,c-47运输机安全降落在涂山机场。 越盟游击队为配合奠边府战役,今年4月份曾袭击过这里,一举摧毁停在这里的40多架法军飞机。残骸仍没清理掉,堆在跑道尽头的草地上,让人联想到战争,甚至闻到硝烟的气息。 为尽快甩掉难民这个烫手山芋,法国驻海防最高司令官对他这位年轻的难民委员会委员表现出极大敬意,亲自到机场迎接,并把他们一行安排到保大皇帝建在山顶的别墅休息。 李为民对涂山半岛并不陌生,后世曾不止一次陪国内朋友来这里的赌场玩过。 这里一年四季气候宜人,冬暖夏凉,山清水秀,风景如画,与著名的吉婆岛隔海相望,是越南公认的旅游胜地。后世的越南民主共和国在这里建了许多疗养院,专门供领导人和军队将领避暑,其地位相当于中国的北戴河。 然而,他现在没心情欣赏海天相接的美景,没兴致光着脚丫子去踩柔软的沙滩,甚至连吃海鲜的胃口都没有。 婉拒了法军司令官共进晚餐的邀请,将他们一行送出避暑,就关起门同匆匆赶来的钱新霖、顾长庚、韩烁、何天明、姜文水及阮明秀等人开会。 “联合会留守人员统计了一下,在堤岸从事非法活动的华人帮派大大小小23个,天地会最恶劣,绑架勒索、坑蒙拐骗什么都干,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与平川派有勾结。其它帮派或放高利贷、或开地下赌场、或开妓-院。烟馆16个,烟馆老板与各帮派关系密切……” “偷窃影响同样恶劣,有一帮游手好闲之徒专门偷窃摩托车和自行车,不但偷自己人的,也偷越南人的。” 这是一个总结会,也是一个反思会。 兰斯代尔通报的消息太令人震惊,顾长庚暗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补充道:“相比这些,黑市交易尤其黑市外汇交易更令政府反感。前天有新闻报道称西贡用于支付进口货物的外汇,全部来自不正当的外汇交易。明确指出黑市全部由中国人控制,利用外汇法规的漏洞和执法的松弛牟利,并且这种赚钱的买卖已持续很多年,推波助澜,对货币贬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总结来总结去,总结到自己头上来了。 事实上何止倒腾外汇,转型之前越南人最反感的非法活动李家从事过一大半,只是没涉及到人们更反感的黄-赌-毒。 李为民管钱新霖要了一根香烟,点燃吸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各位,情况很明了,光靠宣传是远远不够的。如果再不自律、再不思悔改、再不拿出点实际行动就会自食其果。” 何天明血气方刚,对那些害群之马深恶痛绝,蓦地起身道:“李先生,钱老师,顾先生,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不能让一帮害群之马连累所有人!” 姜文水更是急切地说:“首先从我做起,发动所有联合会同学自查自纠,规劝各自家长不要再从事非法生意。可以把这项活动与工业村计划结合起来,告诉家里人不做非法生意一样能赚钱。” 有大局观,李为民很满意,放下香烟道:“这个主意不错,阮秘书,散会之后就联系刘经理,请他制定一个计划全力配合。” “好的。” 钱新霖和顾长庚很有默契地没开口,让两个学生先说。 何天明不负众望的补充道:“自查自纠、规劝家人是一方面,同时要在为难民服务时想方设法让难民尤其越青会志愿者知道,生活在越南的中国人与越南人一样有好人有坏人,但好人占绝大多数。要在西贡、堤岸、岘港、头顿、薄寮、迪石等南方各大城市,发起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组织同学们去那些从事非法生意尤其黄-赌-毒生意的场所抗议抵制……” 两个学生的提议非常好,只是涉及到太多人利益,靠宣传和抗议抵制是远远不够的,连标都治不了,更谈不上治本。 等何天明和姜文水说完,顾长庚接过话茬问:“李先生,你能不能在这些问题上争取到政府授权?” “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些事吴廷琰一直很反感,一直很想做。他有道德洁癖,甚至打算让道德法律化,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那我们就自己清理门户!” 姜文水岂能不知道清理门户是什么意思,忍不住说:“其它地方好办,关键是西堤,要知道我们反对的全是黎文远正在干的,平川派肯定会阻扰。” 姜是老的辣,钱新霖转过身来,循循善诱地说:“阿水,事情要一分为二看。我们反对的确实全是他正在干的,但我们要打击要清理的也全是他的竞争对手,完全可以来个只许平川派放火不许华人点灯。” 顾长庚考虑得更全面,抱着双臂慢条斯理地说:“许多生意一个多世纪来都是合法的,一下子变成非法的要被清理被取缔,很多人肯定不容易转过这个弯,所以我们不仅要提前告知提前规劝,而且要给出路。就像阿水说的,把这个行动与工业村计划结合起来,要考虑好,要组织好。” …… 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讨论到深夜,李为民最终总结道:“各位,大方向基本上就是宣传和打击两手都要硬,宣传由联合会负责,不但要让所有华人知道,也要让更多越南人知道,我们华人生活在越南,热爱越南,并且与他们一起建设越南。要让每一个华人记住十四个字:做遵纪守法模仿,树华人良好形象。 行动由韩秘书负责,联合会先好心规劝,想方设法给出路,同时协助收集情报。要是有害群之马再冥顽不灵,再顶风作案,就毫不手软,绝不留情,严厉打击! 明天跟法国人和美国人谈完难民撤离的事,我就回西贡见吴廷琰。建议他成立一个‘扫黄禁毒打黑委员会’,授予刚空运到西贡的第五步兵师第3团一点执法权,让我们自己先清理门户。” 第七十九章外国人管理委员会 在山姆大叔的强力支持下,由国防、民政和财政等部长构成的“难民委员会”,正式展开史无前例的难民接待和安置工作。 昨天下午,国防部下达总撤退命令,**和军人家属,政府官员和家属,学生、政治和宗教团体人员,教师、律师、工程师、医生和护送可以到南方定居,其中医生和护送享有优先权。 今天上午9点,黎玉振部长宣布新政策,欢迎普通越南人到南方定居。号召愿意南撤的人就近赶往“难民救助联席会议”设在南定省、河南省、河内和海防等省市的难民营,由国际国内人道主义机构组织撤离。 同时宣布抵达难民营可获得免费食物,抵达南方后每个难民每天可得到12皮阿斯特补助,直到政府把他们全部安置完毕。 之所以放宽政策,与李为民的归来有很大关系。 如果不是他临危受命去组织协调,不是他想方设法筹集到难民在北越期间所需的粮食和生活日用品等物资,新政府根本没这个底气。 相比组织南撤,接待安置任务任务更重。 听完李为民介绍,吴廷琰凝重地说:“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西德、荷兰和中华民国相继承诺提供援助,但终究是承诺,就算能够全部兑现也需要时间。现在最担心的是接待,我已经下令将头顿、西贡地区的学校、法国旧军营、教堂和监狱全部利用起来作为接待中心,同时搭建帐篷,但人手和物资始终不够,外面估算过,现在一天只能接待2500人。” 这类大规模行动要是在其它国家,军队肯定会参与。 但现在的越南**是既不听调也不听宣,刚走进嘉隆宫时,国防部长黎玉振正抓着电话破口大骂。 他命令一个营随政府人员一起去接管新安(堤岸东南部的一个城市),同时协助政府为接待即将到来的难民做准备,营长倒是挺配合,然而部队刚开出城就被总参谋部派去的三个营包围了,带队军官命令他们立即返回。 阮文馨从中作梗,把黎玉振那个文官部长气得暴跳如雷。 没有兵权,一直为法国人效力的地方官员不配合,手里无人可用,他确实挺难的。 这个忙李为民真帮不上,并且不是为这件事回来的,只能劝慰道:“琰先生,别着急,大批难民不是没开始南撤吗,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吴廷琰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他双眼道:“为民,南边准备不好,你会更幸苦,你的压力会更大。” “压力确实不小,幸苦谈不上。事实上具体工作全是红十字会、教会、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特别经济技术使团、美国合作社、河内慈善总会、越青会和华青会做的,尤其教会、越青会和华青会,我只是起个协调作用。” 事实证明,教会、越青会和华青会是最值得信赖的力量。 想到北方搞得井井有条,南方却一团乱麻,吴廷琰感叹道:“关键组织没发展起来,如果人民劳动党也这么得力,现在根本不用为难民接待担忧。” “万事开头难,这不是刚开始组织吗?” 李为民话锋一转,将那五个女民兵的事,一脸歉意地介绍了一遍。全是教会姐妹,吴廷琰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紧攥着拳头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问:“那几个姑娘呢?” “医生说韧带和肌腱断裂可以手术修复,我把脚筋断了的两个姑娘安排在义安医院,这会儿应该正在手术,华青会的几个女学生负责照顾。那边离圣方济各沙勿略教堂近,我让人跟神父打过招呼,神父会安排兄弟姐妹去探望,去为她们祈祷。另外三个姑娘仍在海防,同样受到很好照顾。” 五个天主教女民兵很不幸,同时也很幸运。 如果不是被中情局的行动组解救出来,她们很可能会被折磨致死;如果不是李为民果断向兰斯代尔要人,那她们就不会受到现在这样的照顾,而是被送到各个难民营当成“心理战”的武器。 想到这些,吴廷琰抬头道:“为民,这不关你的事,你无需为此内疚。” “琰先生,这件事让我很愤怒很痛心,同时给我提了个醒。如果不尽快采取有效行动,不理顺华侨与本地人关系,会直接影响到工业村计划,会影响到两个民族之间的团结。” “你就是为这件事回来的?” “嗯,这是我的一些想法。琰先生,这件事我来做比您做更方便,并且早做比晚做好。” 钱新霖连夜制定的计划书,主要分为宣传、行动和引导三部分。 宣传以华青会为主,为了宣传能够更深入,建议办一份报纸、设立一个华语广播电台;行动内容归纳起来主要有扫黄、扫黑、禁毒、禁赌、打击走私和打击倒卖外汇;引导就是给出路,让那些人投资实业。 计划书中有一条很有意思,并且注明将写入工投公司章程:工业村投资公司和工业村内工厂只招收越南籍职员和工人,招收急需紧缺的外籍专业技术或管理人员,须经工投公司人力资源部和保安部批准。 换言之,华侨青年想进工投公司或工业村内工厂,必须先申请入籍。 能够想象到为工业村基础设施供应原材料,以及那些想做工业村生意的中国人,工投公司同样会利用利益引导他们入籍。 循序渐进,一家有一两个人入籍剩下的就好办。 吴廷琰意识到他同样打算利用那五个天主教女民兵做文章,只是目的与兰斯代尔不同,方式也要温和许多。他权衡了一番,善意提醒道:“为民,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有人会骂我华奸,骂我是政府走狗,甚至会骂我欺师灭祖。可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为了工业村计划,为了民族和解民族团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以华制华”,由华人去做确实比政府直接做好,至少不会引起太大反弹。 吴廷琰再次权衡了一番,沉吟道:“为民,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当然支持。不过现在设立‘扫黄禁毒打黑委员会’不合适,很容易引起平川派警觉。我们变通一下,设立一个‘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制定颁发一份外国人管理法令,只针对生活在越南的法国人、中国人、印度人和柬埔寨人。” 斗争经验挺丰富,居然能够如此变通。 李为民忍俊不禁地笑道:“琰先生,可以在‘外国人管理委员会’下面设几个临时机构,比如‘在越法国人管理委员会’、‘在越中国人管理委员会’和‘在越印度人管理委员会’。” 在越南的法国人、印度人和柬埔寨人,加起来都没在越南的中国人一个零头多,那些机构全是障眼法,真正针对的还是中国人。 吴廷琰只会支持,拍了拍他胳膊道:“就这么办,你以‘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身份兼任‘在越中国人管理委员会’主席,需要设立哪些机构,需要哪些部门怎么配合,直接跟家弟说。” 想到那位以西堤华侨保护者自居的总领事,李为民诡秘一笑:“琰先生,我想请您抽时间接见下蒋恩铠总领事,涉及到他的侨民,他不能置身事外。” “那五个姑娘的照片有没有?” “有,我全准备好了。” 吴廷琰接过照片看了看,摇头道:“我现在出面不合适,由武文牡部长约见,你也参加。” …… 总统念念不忘反攻大陆,朝鲜战争想出兵美国人不同意,越南局势急转直下,竟然像朝鲜一样被划分为南北两部分。 蒋总统认为两年之后的选举就是个笑话,北越和南越迟早会开战,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对南越非常重视,不仅承诺提供援助,连总统夫人这几天都在台湾号召各界捐款,为南越安置难民提供人道主义帮助。 相比财大气粗的美国,民国那点援助实在不够看。加上“两国”之间存在的一系列历史遗留问题,吴廷琰对中华民国的态度不冷不热。 蒋恩铠这些天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外交关系提高到大使级,越南外交部长突然约见。 下午1点30分,他带着秘书陪同下准时赶到总理府。 偌大的会客厅里只有两个人,站在武文牡身边的竟是这段时间风头正劲的“难民委员会”委员、“难民救助委员会”执行主席、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董事长李为民。 外交场合,不好套近乎。 相互介绍完,握手留影,进入正题。 “本法令适用于越南境内的外国人管理工作;第三条,外国人管理工作应当遵循依法管理、优化服务和居住地属地管理原则……发现任何机构和个人有下列行为之一的,经核查属实,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可给予一定奖励: 一,发现外国人非法入境、非法居留向委员会或其他政府部门举报的;二,发现工业村投资公司及工业村内工厂非法聘用外国人,向委员会举报的;三,发现外国人从事危害国家安全的违法犯罪活动,向委员会或其它政府部门举报的……” 匆匆制定的《越南外国人管理暂行法令》共七章一百二十四款,严令打击在越外国人的违法犯罪活动。 “蒋先生,贵国公民在越南领土上居住,享有一切越南人应有甚至没有的权利,不仅没尽他们的义务,反而他们中的一些人还从事一系列危害我们国家安全、伤害我们国家人民、破坏我们国家经济的犯罪活动……” 外交部长武文牡说得铿锵有力,茶几上那几张照片触目惊心。 蒋恩铠意识到新政府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颁发针对中国人的法令,因为那五个受害者是坚决与越盟战斗的天主教战士,影响太恶劣,如果不拿出态度,怎么向支持新政府的一百多万北越天主教难民交代。 第八十章总领馆要配合 华侨问题是越南与中华民国之间存在的最大问题。 出于反苏俄阵营大局及蒋总统承诺的援助考虑,吴廷琰没露面,想留个回旋余地。武文牡作为外交部长,一言一行完全代表政府,同样没把话说死,通报完“海防女民兵事件”和政府即将采取的措施,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会见厅。 同文同种,全是中国人,没必要再说那些“深表遗憾”、“强烈谴责”之类的外交辞令。 蒋恩铠放下文件,若有所思地问:“李先生,这份是暂行规定,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新政府有可能采取进一步措施?” 李为民看了看他身边的秘书,反问道:“蒋领事,台湾是怎么管理外国人的?” “民国情况与越南不一样。” “民国”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似乎在强调国民政府才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又好像在暗示“别忘本,你也是中国人”。 下午要返回海防,李为民没时间跟他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蒋领事,任何一个主权国家都不会允许外国人在自己国家享有与本国公民同等权利,却无需履行与本国公民同等义务,更不会允许外国人在本国从事违法犯罪活动。” “不管去哪个国家都要遵守所在国的法律法规,这一条我毫无异议。至于权利义务,李先生应该清楚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并且之前两国签订过相关条约。” “确实有相关条约,但那是与法国签订的。” 打击华侨中的害群之马蒋恩铠没任何意见,而且非常支持。但暂行规定中的一些内容让他不得不重视。 如果按照正常国家来管理,限制中国人在越南居住和就业,以“非法入境”、“非法居留”或“非法就业”为由大规模驱逐出境,那生活在越南的一百多万华侨去哪儿? 许多越南华侨从辛亥革命时就支持国民党,从北伐到抗战,从抗战一直到去年黄杰兵团被软禁在富国岛,人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其中很多人拥有国民政府签发的护照,国民政府能坐视不理? 全部撤到台湾不现实,要是不允许人家去台湾,领事馆都可能被砸烂。 蒋恩铠越想越担心,满是期待地问:“李先生,你深得琰总理信任,能不能在这一问题上帮华侨说说话?” “蒋领事,这不是一两句好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以我之见,求人不如求己。” “怎么求己?” “首先,要遵纪守法,不能再做那些不仅越南人痛恨,连我们这些华人都痛恨的事;其次,要学会感恩,要回报社会,要拿出点诚意;再就是要走出现在的小圈子,不要再搞国中之国,积极主动地与本地人交朋友,融入主流社会。” “第一条我没异议,第二条同样没异议,我可以与五帮帮长、侨领和各界代表商谈,动员堤岸同胞捐款捐物去慰问并协助新政府安置难民;至于第三条,不是我所能做到的,毕竟传统根深蒂固,许多同胞连越语都不会说,让他们怎么去融入?” 在越南华侨中,总领馆是有一定号召力的。 马国宣等五帮帮长和一些老派侨领,别看在越南生活那么多年,家大业大,其实对越南没什么归属感,一直以总领馆马首是瞻。所以只跟他们的儿子打交道,工业村计划根本没把他们考虑在内。 改善华人形象需要集中各方力量,李为民开门见山地说:“蒋领事,许多事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最迟3年,越南华侨不融入也要融入。如果国民政府有远见,就应该配合我们循序渐进推进,否则到时候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所谓“融入”,就是让“越南华侨”变成“越南华人”。 一旦融入,一百多万越南华人对国民政府的归属感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淡,这是国民政府所不愿意看到的。但正如眼前这位所暗示的,现在的国民政府根本承担不起那么大责任,要是不配合、要是越南政府采取进一步措施,那么国民政府会更难堪、更骑虎难下。 这不是一件总领事能够做主的事。 蒋恩铠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李先生,我会尽快向国民政府汇报,至于你提及的求人不如求己,我也会尽可能配合。” …… 走出嘉隆宫,钻进轿车,冯秘书再也忍不住了,愤愤地说:“蒋领事,他还当自己是中国人吗?要是在抗战时期,他就是个大汉奸!” 国民政府在北越有情报来源,李为民在河内海防所做的事,蒋恩铠并非一无所知,摘下眼镜道:“别瞎说,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能有什么立场?” 身边这位年轻的部下同样是老朋友的儿子,蒋恩铠没有责备其出言不逊,而是耐心地解释道:“我们的立场是效忠总统、效忠党国,他的立场是让同胞在越南能够生存下去。国力不济,国府指望不上,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年龄差不多,居然因为投靠越南人成了部长级高官。 一想起他那个平头,想起他一口一个台湾而不是民国,吴秘书便是一肚子气,禁不住冒出句:“吴廷琰朝不保夕,我看他这条路不一定能走通,搞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高度决定眼界,你这个秘书真没法跟人家比。 蒋恩铠戴上眼镜,循循善诱地说:“惠城,李为民没你想到那么简单。他确实是在支持吴廷琰,事实上并没有介入南越内部政治斗争。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全是不管谁掌权都要做或想做的,符合南越政府利益。况且他真正的背景并不是吴廷琰,而是美国人。 另外阮文馨与李家有私交,不会因为他支持吴廷琰而动他。如果阮文馨真发动政变,真能够上台,不仅不会对付他反而会重用。至于平川派,名声那么坏,只要小心点根本不足为虑。” 第八十一章南撤 东南亚华侨问题是国民政府最头疼的问题。 从国父立志推翻满清王朝开始,东南亚华侨就给国民党提供帮助,尤其抗战初期,国民政府用于采购战争物资的外汇,大半来自东南亚华侨的捐款和汇款。 国民党在河内、西贡、马尼拉、新加坡、槟城、雅加达、泗水等东南亚国家主要城市都曾设立过党部,发展了一大批国民党员。为了出行方便,只要有点身份有点钱的人,几乎都拥有国民政府护照。 从法律意义上讲,生活在南越的一百多万华侨大多是国民政府侨民;从道义的角度看,国民政府应该对一百多华侨负责。 决心是表给吴廷琰看的,有国民政府这个“冤大头”在,李为民才不会傻到被千夫所指。 乱世人命贱如狗,越南每天都在死人,都有人受伤。 市区往堤岸公路边的“人肉市场”,几乎每天都会有良家妇女被逼良为娼。在这个连亲王的女儿都会被绑票的时代,五个姑娘被无良商人摧残连新闻都算不上。 同样一件事发生在不同地点、不同时机,涉及到不同人,结果会大不一样。 河内、海防等五个北越省市的三十多个难民营正聚集着几十万天主教徒,精神正处于最紧张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姐妹没牺牲在越盟枪口下,反而被一个中国商人强-奸折磨,后果将不堪设想。 并且全世界的目光现在都聚焦在越南,在南越和北越的国际组织有十几个,陆续抵达的人道主义志愿者和媒体记者上千,要是让“中国商人趁火打劫迫害天主教女民兵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必然会影响到国民政府的国际形象。 无论出于护侨、出于社会舆论,还是出于“抱团取暖”一起反苏俄阵营考虑,国民政府都必须积极配合。 一接到台北的回复,西贡总领馆立即召集五帮帮长和各界代表开会,通报“海防女民兵事件”,通报越南政府即将施行的《外国人管理暂行规定》,告诉侨领们该事件的严重性,动员各界华侨捐款、呼吁各界华侨遵纪守法,建议中华理事会与政府刚设立的外国人管理委员会积极配合,打响“清理门户行动”的第一枪。 不仅李为民不用当出头鸟,连华青会都不用冲在前面。要骂只能骂海防那个死不足惜的害群之马,只能骂国府无能。 宣传行动正在准备,过几天正式铺开。 被法军解除武装押送到西贡的第五步兵师第3团,集体脱下军装,换上警察制服,再次拿起枪,摇身一变为直接隶属于“外国人管理委员会”的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 总部设在西贡,会安、头顿、薄寮、迪石等外国人较多的城市各设一个中队,外国人较少的城市各设一个分队。在华青会配合下开始统计各自辖区外国人数量,收集外国人从事违法犯罪活动的情报,就等委员会一声令下清理害群之马。 黄杰兵团撤台后,法国人在富国岛建了一座监狱,专门关押反法分子。 黄独清少将带兵“哗变”发生在日内瓦协议公布之后,远征军司令部无权解除他军职。对于这种有前科的侬族将领,国防部不会重用,总参谋部一样不会重用,干脆把“以华制华”政策执行到底,让他去富国岛担任监狱长,为收押违法犯罪的中国人做准备。 具体工作有具体人去做,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李为民无需为此操心,又投入进神圣的人道主义救援工作中。 8月15日,美国海军第90特遣舰队蒙那得号武装运兵船抵达海防。 作为“国际难民救助联系会议”主席,李为民决定亲自送第一批难民上船,把他们一直到头顿港。 “手抓紧,看好了往上爬,不用急,小心踩到下面人。” 海上摆渡很麻烦,蒙那得号放下一张大网,让难民从登陆舰顺着网往上爬,没接受过这类训练,很多女人和小孩吓得眼睛不敢睁,生怕掉进海里。 李为民一边提醒着一边把一个小女孩托给美国大兵,把孩子和老人一个个送上船,再帮助往上吊那些根本不值几个钱的行李。 美国海军准备得很充分,一上船就有饭吃,米饭管够,一个人一个沙丁鱼罐头,二等兵安德烈把食物送到难民们手里时,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吃。 “先生,他们为什么不吃?” 难民营伙食可没这么好,李为民同样感觉很奇怪,和声细语的问了好一会儿,才回头苦笑道:“他们不敢吃,因为越盟告诉他们美国人会在饭里下毒,会给他们吃**的坏了的食物。” “太可恶了,我们怎么可能下毒?” 安德烈怒骂了一句,拿起勺子从不锈钢桶里挖出一块米饭,当着难民们的面一连吃下好几口,生怕他们不信,还把嘴张开给难民们检查。旁观的几个美国士兵乐了,相继打开沙丁鱼罐头,一条一条捏起来往嘴里塞。 “没毒,可以吃,很好吃的。”神父那边遇到了同样问题,解决完又跑到这边来动员。 难民们的戒心被美国大兵的热情一点点打消了,放松警惕开始小口小口吃,渐渐地有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吃完饭他们又紧张起来,因为美国士兵在船尾处设立了一个消毒区,要求过去喷消毒水,打算帮他们除虱。 一个小女孩吓坏了,紧拉着李为民衣服问:“先生,他们要毒死我们?” “不会的,那是消毒。” 李为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她犹豫了一下,剥开往嘴里塞,见前面消毒的人没被毒死,她才露出笑容,才跟着她父母一起过去除虱。 很多人很长时间没洗澡,船上早有准备,一个人发一块肥皂,让他们分批去洗。 一个孤儿被一个准备抱他去洗澡的美国士兵吓坏了,扑到神父怀里问:“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神父抚摸着他头笑道:“不是,我的孩子,他是在为你祈祷祝福。” 水兵拉着他的小手走到洗澡地方,给他香皂他不会用,又仔细演示如何洗手洗胳膊,教他如何洗乱糟糟的头。 洗完之后,他兴高采烈跑过来说:“神父,民先生,我知道了,美国神父是用美国方式给我们洗礼,给我们祈祷祝福。” 这一批天主教难民全部来自边远农村,没见过世面,一个个信以为真,消息传开之后纷纷要求“美国神父们”给他们来一个美国式的洗礼。 场面很感人,相处很融洽。 来就是搞“华越亲善”来露脸的,当着记者面,李为民很乐意帮他们当翻译,坐在甲板上微笑着翻译道:“少校,他说越盟欺骗他们,说美国人会打他们。事实上不是,他认为你们全是又年轻又和善的神父,给他们洗礼,给他们祝福,给他们准备饭,认为越盟全是骗子。” 舰长抱着一个孩子,感慨万千地说:“主席先生,我能为参与这样的人道主义行动感到荣幸,他们的情况很凄惨,看到他们这样我很难受。刚才我同他们说话,我说我的,他们说他们的,尽管相互都听不懂,可是我感觉我们之间仍可以交流。 这很神奇,这些越南人深深感动了我。我真的很喜欢他们,他们淳朴可爱,我说话的时候他们会笑,好像能听懂。只是他们太喜欢吃槟郎,好像每个人的牙齿都是黑的,看起来很恐怖。” “他们很聪明。” 李为民回头让记者来了个特写,指着舱门笑道:“少校,我刚才下去看了一下,发现孩子们很喜欢小卖部里的糖果。如果允许的话,下一趟可以多准备点。”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天黑了,舰长决定在甲板上放电影,当荧幕上出现人物时难民们吓得四处惊叫,他们从来没看过,以为看见了鬼魂,又搞出一场虚惊。 第八十二章生财有道 上午10点24分,蒙那得号在领航汽艇引导下停靠在头顿港。 难民们井然有序的下船,越、美、法等国官员来码头迎接,驻西贡美国外交官的夫人们专门赶到头顿,与陈丽春等南越高官太太们一起给难民分发礼包。一个人一个,里面有面包、香蕉和饮料。 在船上已经露过脸,现在不能抢人家风头。 李为民见陈丽春慰问难民慰问的很投入,干脆钻进头顿工业村工程指挥部派来的轿车,同阮明秀、林嘉生一起赶往以东亚银行名义购买的海滨度假村。 吴廷琰与阮文馨关系越来越紧张,西贡太乱,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打算回去。 不仅自己不回西贡,连吴莉君和朱斯蒂娜都搬过来了,碧海蓝天,出门就是沙滩,简直一个世外桃源。 朱斯蒂娜恢复得不错,正躺在沙滩椅上看书。 未婚夫到了,吴莉君兴奋不已,坐起身笑道:“为民,这里风景真好,以后我们就住这,不回西贡了。” “喜欢就好,想住多久住多久。” 似乎知道他又要嘘寒问暖,朱斯蒂娜把书往身边一放,光着脚丫子往海水里边走边说道:“你们聊,我随便走走。” 没好消息,她高兴不起来,李为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若无其事地笑道:“去吧,别走远。” 吴莉君朝他后面看了几眼,好奇地问:“我表姐呢?” “在二楼打电话。” “早上大哥打电话了。” “他怎么说?” 吴莉君拉着双手道:“他说能提醒能警告的全提醒警告过,那些人能不能听进去、当不当回事他不敢保证。为民,是不是动真格,会不会真抓那些人去坐牢?” “当然动真格。” 李为民躺到朱斯蒂娜刚才躺的椅子上,顺手拿起一串葡萄,轻描淡写地说:“至于会不会坐牢,要视情节轻重。如果情节较轻,态度较好,影响不是很恶劣,那就罚款同时限期离境;如果情节严重,态度不好,影响恶劣,别说坐牢,枪毙都有可能。” “自己人杀自己人?”吴莉君小心翼翼地问。 “问题是他们先自己人杀自己人,自己人害自己人,要是让那些劣迹斑斑的人逍遥法外,那这个世界上还有王法吗?” 想到堤岸那些专干坏事的华人帮派,有时候连自己人都撕票,吴莉君没再说什么。 小两口吹了一会儿海风,阮明秀拿着一叠文件匆匆跑过来,跟表妹挤坐在一张椅子上笑道:“董事长,您终于看见回头钱了。莲姐刚发来的,大赚特赚了一笔,不过这钱挺烫手,人家好像要告李氏药业。” 捣腾外汇赚的钱全投入进了工投公司,以前的生意能收的全收了,细算一下他从美国回来之后只看见花钱没见赚钱,吴莉君一脸疑惑地问:“为民,我们家什么时候开始制药的,不是连厂房都没建吗?” 投资美国股市要做长线,做其它生意同样需要一个过程。 李为民急需钱,需要赚快钱,所以学习后世的印度人,注册成立了一家制药公司,看着未婚妻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不无得意地笑道:“欧美制药业巨头研发新处方药获得专利,并以此获取长期垄断利润。东南亚国家既没资金又没技术通过研发来开发生产新的专利处方药,只能购买欧美厂商的昂贵处方药,并且一般患者根本买不起,这就是商机。 我在美国时研究了一下,发现瑞士罗氏公司的一种镇静剂‘苯甲二氮’非常容易仿制,就先注册了一家药厂,同时委托香港的一个进口商从匈牙利的一家药厂获得这种药的原料药。然后让王伯找了几个药剂师,用非常非常简单的工艺制成制剂,在马来包装以新的品牌推向市场。 ‘苯甲二氮’出口到马来、印尼、泰国和印度的价格大概每公斤一万两千万美元,我们的成本价格只要3000美元一公斤,非常好销,一下子就占领了市场。” “买原料回来,重新包装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 “赚了多少钱?” 阮明秀忍俊不禁地笑道:“两个月赚了两百六十万美元,印度和印尼市场需求最大,又给李氏制药的代理商下了三百多万美元订单。” 这钱赚的太容易了,吴莉君又问道:“人家要告怎么办?” “瑞士那家药厂又没在印度、印尼、马来、越南和泰国申请专利,不怕,让他去告。” 李为民笑了笑,接着道:“表姐,帮我转告莲姐,瑞士那家公司怎么告不用放在心上,现在要提防的是跟风,尤其印度人跟风。印度人口多,需求量大,英国殖民统治那么多年,许多人会说英语、留过学,去过欧美,他们很快就会学我们。 所以要尽快建立销售网络,占领市场,打响品牌。同时要尽快招聘药品研发和生产方面的人才,仿制更多疗效好、价格便宜的药品,比如辉瑞公司最畅销的‘立普妥’,去年销售一个多亿,有搞头。” 吴莉君彻底服了,哭笑不得地问:“为民,我们家药厂以后就这么学人家,仿制人家的药?” “谁让我们穷,谁让我们没技术呢。不过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不能光仿制人家,不然名声不好。等忙完眼前这阵子,我找公司的专家谈谈,看能不能研制一种专门治疗痢疾的药。” “东南亚属热带地区,痢疾多发,如果能研制出这种药,肯定很好销。” 青-蒿-素,对不起,为了李氏药业,只能剽窃一下。 李为民不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道:“表姐,除了人家要告我们,没别的事了吧?” “有,全是事。” 阮明秀拿起电文,一件一件地介绍道:“电厂总承包合同签了,包括建设和主机、辅机及相关辅助设备在内,一万五千瓦容量的一座电厂,工投公司需要投入239万美元。付款条件三三三一,预付款百分之三十,设备运到百分之三十,安装调试完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十作为保证金,安全运行满一年后支付。五个工业村,五座电厂,需一次性支付358.5万元。 算上陈世国副董事长前天签的水厂总承包合同,以及武安东副总经理签的工程机械采购合同,公司本月需支付983.57万美元。全部支付完之后,公司能动用的外汇只剩下不到300万美元。” 李为民轻叹道:“花钱如流水啊!” “谁说不是呢,如果你不尽快去海外融资,别说建其它工业村的电厂,甚至连第一批电厂设备到货款都支付不上。” “美援管理团今年不会再给我们外汇换购配额,国内融资只能在国内用,看来电影公司那边要抓紧。” 阮明秀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从香港找的那帮人在拍新闻片,别说上映不一定有人看,就算有人看能赚到钱,那钱跟工投公司也没关系。属于李氏企业,不能公私不分。” “他们拍的不是新闻片,是纪录片。名字叫《自由之路》,专门拍给美国、英国、西德、法国的有钱人看的,如果能在一个半月内制作出来,票房应该不会差。另外我需要的不止票房,更需要影响,要是能够感动那些观众,那观众就愿意买工投债券。” 阮明秀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不禁笑道:“你打算通过电影骗人钱?” 李为民嘿嘿笑道:“先骗眼泪,再骗钱。如果有可能,我还想骗个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和最佳音乐奖。” …………………………………… ps:衷心感谢二十八楼书友慷慨打赏,本书有了第二位舵主! 另外好几天没求,收藏不涨,有点灰心,求各位忘了收藏的大大收藏一下,明天增200个收藏加更。 第八十三章优惠政策 堤岸,水兵街。 一队学生浩浩荡荡从大世界**门口经过。 这是今天第三拨,有中国学生,也有越南学生,他们打横幅、喊口号、分发传单,热情饱满、慷慨激昂,引来成千上万人围观,其中不乏国内外记者。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太大,一直被法军追着打,经常退到中国境内苟延残喘的越盟,竟然越打越强大,不仅一举赢得奠边府战役,甚至逼法国签下日内瓦协定,即将占领半壁江山。 一直不受法国人待见的吴廷琰,居然在局势糜烂的情况下被元首任命为总理。本以为他和几个前任一样干不了几天,没想到越干声望越高。如果上百万北越难民能够全撤过来并安置好,那么他在南越的地位将谁也无法撼动。 阮文馨光嚷嚷不动手,不知道在等什么。 有消息说郑明世已经跟吴廷琰达成协议,他要是倒向新政府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局势变化如此之快,连一直缩头缩脑的中国人都跳出来游行示威,黎文远真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外国人管理暂行条例,说白了就是管理中国人。 “七哥,太过分了,我们要不要采取点行动?” 全越南堤岸中国人最多,赖文才很直接地认为这是吴廷琰在背后耍花招,想把手伸进平川派地盘。 堤岸太大,中国人太多。 交通发达,语言不通,加之法不责众,想在这抓一个人比登天还难,不管曾经的阮氏王朝还是法国人,连那么强悍的日本人都没真正统治过这里,只能让中国人自己管理自己,平川派同样如此。 时代变了,不能搞大屠杀,为筹集更多军费,连抓人都不能乱抓。 连中国民国驻西贡总领事馆都参与了,这件事没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黎文远有心无力,冷冷地问:“采取什么行动,抓学生?” 7月21日大游行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现在什么人都能抓,唯独不能抓学生,赖文才愁眉苦脸地问:“那怎么办?” “再看看,先让他们闹,只要那个什么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不进驻,我们就不要轻举妄动。” 堤岸情况特殊,韩烁很谨慎,大队挂牌后没大摇大摆进驻,而是接纳了一批刚从吴廷瑈的干部速成培训学校结业的中国和越南年轻干部,又简单培训了一下,以学生、工人和生意人身份秘密潜入堤岸收集情报。 相比之下,大队在另一个华人聚居地会安的动作要大得多。 会安位于越南中部,距岘港30公里,原为占婆国的对外贸易港口,古称“大占海口”。早在17世纪,它便与马六甲成为东南亚最重要的商埠,也是越南最早的华埠。 许多从商的华人到此落地生根,几百年来在此繁衍生息,形成一个繁荣的华人社区,华人会馆非常多,有中华会馆、潮州会馆、福建会馆、广肇会馆、琼府会馆,还有关帝庙、佛寺、各姓宗祠等,建筑雄伟壮丽,金碧辉煌,保持着传统的中华建筑风貌。 整座会安城分为五个区,按照中国不同地区种族划分,有福建帮、广东帮、潮州帮、海南帮和客家帮,泾渭分明,比堤岸更传统更保守。 华青会设在这里的分会刚宣传完,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三中队便高调进驻,与会安警察局联合发布了一份《敦促违法犯罪外国人投案自首书》,就在刚接受国防部指挥的**配合下,与会安警察一起封锁公路、铁路和码头,准备在公告规定的最后期限结束后抓捕。 岘港工业村就规划在会安城与岘港之间的海边,占地80多平方公里,囊括三个乡镇,有没有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直接决定着工业村发展,群众基础非常重要。 李为民没直接返回海防,专门同工投公司几个主管赶到会安,在城里最大的中华酒楼宴请五帮帮长、富商和华侨各界代表。 “……黄-赌-毒和走私等非法生意必须取缔,作奸犯科、民愤极大的违法犯罪人员必须缉捕归案,这两点没得商量。主动自首尚能争取宽大,冥顽不灵只会作茧自缚。” 一个六十多岁的华商小心翼翼地问:“李先生,取缔烟馆老朽没意见,但法令来得太突然,能不能既往不咎?” “是啊李先生,以前一直没事,一下子有事了,政府不能不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卖大-烟的要处理,抽大-烟的为什么也要处理?” 涉及到太多人利益,有阻力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他们只敢在这里反对,出了门面对荷枪实弹的军警谁也不敢说三道四。 李为民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说:“所谓以前一直没事,并不意味着卖大-烟就是合法的。各位前辈饱读诗书,通情达理,应该清楚过去几十年,关于禁烟政府先后颁布过不下五十条法令,只是由于一些**官僚,一直没落到实处。 现在国家独立了,要整顿吏治,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至少在会安不会。至于抽大-烟的要处理,并非抓他们去坐牢,而是送他们去占岛(会安东边的一个海岛)戒毒。鸦-片太害人,如果不强制戒毒,那些瘾君子就会想方设法去买,就会有市场,就会有人铤而走险继续卖,所以必须一抓到底。” 看着众人面面相窥的样子,李为民接着道:“其实我此行并非为此而来的,是为了岘港工业村征地。各位前辈在城外大多置有田地,现在被规划进工业村,自然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耕种,所以政府和工投公司要补偿,诸位也要支持。” 刚才那是帮人说情,现在涉及到自身利益,一个个立马来了精神。 越南华侨同气连枝,尤其五帮侨领。 会安潮州帮长与马国宣、李冠云关系非同一般,经常去堤岸的义安会馆,第一个问道:“李先生,不知道政府打算怎么补偿?” “三种方式,第一种是现金购买,耕地2000皮阿斯特一亩。涉及到民房的,工投公司基建工程部会对房子价值多少进行评估,可以现金补偿,亦可用正在规划即将建设的楼房补偿,总之,不会让各位吃亏; 第二种是工投公司债券补偿,选择接受5年期或10期债券的,到期后可在西贡、西贡、新加坡乃至美国的东亚银行各分行,按届时的官方牌价兑换提取美元、法郎等外汇。值得一提的是,债券是有利息的,比银行存款收益高多了。” 李为民夹起一颗花生米,吃完之后继续道:“再就是投资实业,诸位如果想开厂,可以以地换地,在工业村换取一块土地建设厂房,享受政府和工投公司提供的三年免税、五年税收减半等优惠政策。 另外电厂、自来水厂、港口码头等基础设施建设即将铺开,需要大量建筑原材料,砖瓦厂、石灰厂、采砂厂、采石厂,只要开起来就能赚钱。不过这些生意不在工业村开发计划之内,享受不到税费优惠,但我们可以给诸位优先供货权。” 可以换美元,可以做工业村的生意。 能坐在这儿的全是有眼光的大华商,岂能不知道这是多大商机,一个个露出了笑容。 刘家昌接过话茬,抑扬顿挫地说:“各位前辈,吴廷琰总理对工业村非常重视,外保证工业村能够顺利发展,特命令国防部在会安部署一个团,专门负责工业村外的治安。工业村内设有保安队,相当于工业村警察局。不放心还可以购买越华保险公司刚推出的财产保险,如果因为越盟破坏造成损失,那么损失多少保险公司就赔多少。 为了支持更多人投资实业,只要所申请的行业有前景,只要申请获得批准,各位不仅可以争取到东亚银行的低息贷款,并且可获得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的技术支持及海外部的商业支持。 我们会开设厂长经理培训班,会组织各位老板去国外实地考察,会请技术专家帮助各位投资建厂,会通过常驻海外的同事协助各位销售。一切为了厂商,为了厂商的一切,可以说我们工投公司就是为各位服务的。” 外国人管理警察中队不仅打击黄-赌-毒,同时打击走私。 这意味着许多生活日用品今后只能自产,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进口”,一个戴眼镜的闽商笑问道:“李先生,刘总经理,不知道肥皂厂能不能建在工业村,能不能享受到政府的税收政策?” “当然可以,不过光生产肥皂没什么前途,王先生完全可以再找几位股东,建一个日用化工品工厂,专门生产肥皂、牙膏、洗衣粉甚至香水,东南亚市场很大,不能总盯着越南,我们可以一部分内销,一部分出口到菲律宾、老挝、柬埔寨、泰国、马来。” “工投公司提供技术?” “工投公司没技术,但可以牵线搭桥。另外除了东亚银行贷款之外,王先生还可以像发行股票一样,通过东亚银行发行公司债券融资。总之,只要想干,我们会全力支持。” ……………………………………… ps:天气太冷,为了各位书友不要挨冷熬夜等更新,从今天开始中午11点更新一章,下午6点更新一章。上架之后,争取早8点更新一章,昨天忘了没说,请各位兄弟姐妹见谅。 第八十四章计划不如变化 把岘港工业村设在会安,而不是条件更好的岘港是原因的。 一是新政府刚接管,市内乱成一团,现在根本办不成事;二来岘港和顺化是南越北部最大的城市,有越盟地下组织,将来会成为北越攻击的重点目标;再就是会安华侨众多,工业村设在这里既可以照顾到同胞也方便融资。 赚钱才是正事,那些从事不法生意和作奸犯科的害群之马完全咎由自取。该说的话帮他们说了,该求的情帮他们求了,政府要严令查办谁也没办法。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宴会结束时共达成16个投资建厂意向。 工投公司在会安设有基建工程指挥部和招商部,具体事项有具体人去谈去办。 李为民不能在此久留,一走出酒楼便钻进轿车,在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三中队十几名侬族警察护卫下回岘港,乘阮高祺驾驶的c-47运输机赶往海防。 阮明秀和林嘉生没去会安,一直留在机场收发电报。 事情太多,一看见大老板就汇报道:“董事长,第三批难民刚刚启程,共6692人,包括侬区乡亲1754人。由于头顿和西贡接待能力有限,难民委员会决定其中2656人分别在头顿和西贡上岸,其他人由我们安置。” 嘉隆宫现在不是一言堂,吴廷琰要充分听取国防部长黎玉振等人意见。他们是不想让富国岛变成中国岛,便以接待能力有限为借口往新侬区搀沙子。 意料之中的事,李为民跟阮高祺打了个招呼,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们安置就我们安置,给黄独清将军和钱先生发电,请他们做好相应准备。” 侬族难民看上去很多,但相对越南人还是太少,天主教徒是必须团结的对象,往南部安置的天主教难民多多益善,这一点“越华文艺研究会”早有定论。 阮明秀心照不宣地笑道:“已经通知了,一次接待4000多人应该不成问题。” “这么有把握?” “前期准备做得好,岛上有黄杰兵团留下的营地,有事先运送过去的帐篷,离磅逊港(西哈努克港)和河仙又近,可以采购到足够粮食。” “运输呢?” 在侬区呆那么久不是玩的,阮明秀嫣然一笑道:“董事长,不光你们潮州人会做生意,侬人一样会做生意。两个月前,许老先生和金老先生等侬区前辈就共同筹资购买了三艘货船,成立了一家航运公司。另外几位侬人富商成立了一家渔业公司,向吴记船厂订造了好几艘拖网渔船。 为确保打上来的鱼不会**,还打算投资一家冷冻厂。听说岛上有煤矿,他们准备成立一家煤炭公司专门挖煤。再加上富国岛工业村的机场、码头扩建工程,去的人基本上个个有事做。” 李为民乐了,系上安全带笑道:“这就对了,泰国、柬埔寨离那么近,粮食那么便宜,种地能有什么前途。” “董事长,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教会有不同意见,几个神父不太愿意带难民去。” 法国殖民统治期间,只重点发展东北沿海和西贡、河内、海防等大城市,两极分化严重,西贡、头顿、岘港、薄寮经济发达,老百姓尤其城市居民生活水平较高,南部和西部农村经济落后,一些地方的一些山民甚至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时代。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愿意去穷山僻壤很正常。 想到过几年北越会大规模向南越渗透,李为民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不愿意去我们去,谁让我们寄人篱下没资格提条件呢。” 计划不如变化,阮明秀翻出另一份电文,低声汇报道:“董事长,难民委员会对我们的安置计划做了一些变更,要求安置两万至三万难民到祯沙地区,安置三至四万难民到西宁省。” 祯沙地区位于西贡与南中国海之间,是一片红树林覆盖的沼泽区。面积大约900平方公里,所有通往西贡的河道全在那一片。 植被茂密,溪流众多,还有泥沼,盘根错节的红树林,密不透风的棕榈树林,给河道两侧设下重重障碍。并且经常发大水,潮水退去时会留下大量河沼,那些淤泥常常深及一人高。而河道上游的内陆地区,相对干燥的地面又大部分为密林所遮盖,从空中望下去,只能看见一片浓绿的天蓬,是南越最难以逾越的地区。 那里的越南本地人把祯沙称之为“刺客森林”,数百年来,一直是活动在那些河流与南中国海之间的海盗、走私犯和土匪们的天堂。对不甘国家分裂的越盟而言,祯沙无疑是理想的避难地。 离首都西贡那么近,堪称一块战略要地。 至于西宁省,临近柬埔寨鹦鹉嘴地区,最近处距西贡仅50多公里,战略位置同样重要,他们摆明了是想让能征善战的侬人去当挡箭牌,李为民顿时皱起眉头。 阮明秀提醒道:“电报是吴廷瑈亲自拟的,他请你理解,请你做做侬人工作。” 祯沙地区是人呆的地方吗,后世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想尽办法,什么招都使了,始终没能把盘踞在祯沙的游击队清除掉。西宁更危险,那里是北越往湄公河三角洲渗透的主要通道,这不是把侬区乡亲架在火上烤吗? 拒绝很容易,问题拒绝的后果会很严重。 李为民不想影响到大局,略作权衡了一番,冷冷地说:“回复难民委员会,这两个地区太重要,光侬族几万人是远远不够的,希望委员会能够安置同等数量的天主教难民。同时,必须成立自卫队,武器装备要优先供应。” “好的。” 这群王-八-蛋,李为民越想越气愤,又补充道:“第五步兵师不能撤编,更不能打散整编,刚改编为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的第3团需尽快抽调军官补充兵员重建,驻守西宁,确保西宁省各难民安置村庄安全。” 阮明秀小心翼翼地问:“为民,吴廷琰和吴廷瑈能同意吗?” “他们不是傻子,会同意的。” …… 接到李为民电报,吴廷琰看着吴廷瑈和黎玉振说:“为民肯定很生气,否则决不会提条件。” 吴廷瑈低头看了一会地图,抬头道:“国防比经济更重要,他应该能够理解。第五步兵师不撤就不撤,正好可以跟郑明世换防。” 郑明世已答应接受政府整编,越柬边境不能不设防,现在能调动的部队太少,第五步兵不撤编无疑能解燃眉之急。 黎玉振沉吟道:“侬族师战斗力还是比较强的,海运过来换防没问题,关键以后怎么办?” “侬人安置在南部几个省,最远的在富国岛。西宁就两三万侬人难民,就几个安置村,能有什么问题。” 谁都可以投靠越盟,唯独侬族师不可以。 西宁省又是高台教大本营,一个从北部撤过来的侬族师根本不可能有群众基础,并且黄亚生昨天已经去了法国,没领袖、没人口,同时两面受敌,根本不存在继续当军阀的可能。 想到这些,黎玉振点点头:“那就不撤不整,让他们补充完兵员直接驻守西宁。” 吴廷瑈轻叹了一口气,点上香烟道:“说到底,为民还是偏向中国人。” 吴廷琰摇头道:“别这么说,这个世界上谁没私心?要不是为了他的同胞,他根本用不着倾家荡产,用不着像现在这样为政府奔走。” 动员华商投资实业,发展国家工业和经济。推动在越中国人入籍,想方设法促进民族和解民族团结,这些全是政府要做的。 “不管怎么说目标一致。” 论关系,李家与阮文馨的关系更深。 在这个谁也不看好新政府的时候,他毅然选择站在政府这边,甚至不惜抛头露面去河内海防组织难民南撤。更何况人家不是现在才支持,早在奠边府战役时就在国外奔走。 把几万侬人安置到最危险的地方已经很过分,吴廷琰不想因此而影响到相互之间关系,顿时脸色一正:“多一个人支持比少一个人支持好,以后不要说这些不团结的话,尤其不能当为民面说,不然他会寒心的。” 吴廷瑈当然知道李为民不是想要兵权,只是想侬族安置点能够自保,连忙道:“怎么可能呢。” 第八十五章居安思危 与“自由之路”行动同时展开的还有一个“自由行动”。该行动由国防部负责,旨在接管南越最南部的金鸥省。 昨晚接到命令时,张程俊有些突然。 老师和美国顾问曾说过,全部培训课程需要13周,而他们这一批国家乡村工作队后备干部才培训一个半月。 这是一个采用越盟办法培训干部的学校,“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倒背如流,像越盟的培训班,只不过培训的是反越盟干部。 刚开始时,学校准备从西贡各政府机构招募志愿人员,但这个计划很快就泡汤了。西贡文职干部不愿意被泥巴弄脏双手,不愿意去农村工作,喜欢城市生活,看见培训班学员全穿农民一样的黑色衣服,每天在地里摸爬滚打,一个都没来,认为他们全是疯子。 后来政府想到那些早逃过来的北越难民,就去难民营打广告,问你们愿意为新政府服务,政府现在有工作提供给你们。这一招挺好使,许多曾在北方法属殖民地政府部门干过的职员和失业学生纷纷报名,第一批招到400多个。 学校管理很严,一进来就要脱掉时髦的衣服,改穿南越农民的黑色三婆装。 一切设施全靠自己建,包括教室、宿舍、食堂、活动中心,刚开始那几天甚至露天上课,晚上只能睡在地上。 口号全是越盟式的,比如“权力属于人民”、“争取民族独立”。课程安排很紧凑,包括行政机构管理、体能训练,学习使用农具和武器等等。 并且有许多实践课程,每上三天课就要去郊外农村实践两天,帮助农民建房、修路、修桥、打水井,以及建立乡村自治管理机构等等,搞得太像越盟干部,上次出城实践时,在那个村庄附近巡逻的**差点向他们开枪。 张程俊是第一批学员中的23个华人之一,接到命令后便于同学们一起请假回堤岸与父母道别。联合会消息比想象中更灵通,知道他们明天要走,义安中学分会特别举办了一个欢送仪式。 “程俊,要不是家里不同意,上次我肯定跟你一起去报名。” 吉会山家有钱,根本不用为工作发愁。 张程俊拍了拍老同学胳膊,摇头笑道:“吉大少爷,你家允许你也受不了培训学校那个苦。我们是没办法,要是有更好出路,才不会去当乡村干部。” “当干部多好啊,有李先生罩着,你们迟早能干上乡长、县长。” 为了给他们这批同学送行,何天明专程从海防坐飞机回来的,见人到得差不多了,意气风发地说道:“同学们,我们已经迈出了积极参与政治和军事的第一步,张程俊、王书宾、蒋桂贤等23位同学是第一批,接下来我们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不久的将来,政府里会有更多的华人干部和军官,可以像李先生一样为华人说话,为华人争取应有权利……” 张程俊好奇地问:“军事,理事长,你是说有同学参军了?” 何天明微笑着确认道:“有,而且不少。陆军38人,空军16人,海军12人。有的要在国内培训,有的要去国外培训,现在是学员,马上是下级军官,将来会成为营长、团长乃至师长,能诞生一个又一个华人将军!” 王书宾装出一副后悔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早知道可以去国外培训,我就应该去参军。” “我也想参加空军,想当飞行员。” “分工不同,不要你羡慕我,我羡慕他。除了有同学参加**,有同学出任国家乡村工作队公务员,还有更多同学要加入工投公司保安队,还有一些同学要去侬族同胞安置村担任教师为侬族乡亲服务。 念书最好的同学压力更大、责任更重,要报考国外大学或工投技术学校,学习工程、机械、化工、医疗等等。只有吉大少这样的有钱人最轻松,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多捐点会费。”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吉会山被搞得很尴尬,急忙道:“理事长,什么叫什么都不用干,我要开一家机械厂,在平东工业村里开,专门制造农业机械,专门解决学弟学妹们的就业。” 张程俊乐了,立马打趣道:“吉大少,如果你家的农业机械物美价廉,我就帮你在农村推广,乡村工作队嘛,就是干这个的。” “到时候我给你佣金。” “做遵纪守法模范知道吗,佣金我可不敢要,有这个心多捐点钱给联合会,省得下次回来理事长再让我们吃这些。” 今天的伙食比较简单,同学们又一次哄笑起来。 两百多人济济一堂,气氛非常之热烈,在一个同学提议下,大家慷慨激昂地唱起《众人划桨开大船》。 唱完之后,何天明意气风发地介绍道:“同学们,李先生又谱写了一首闽南歌,非常易学、非常励志,歌名叫《爱拼才会赢》,大家想不想学?” 这个时代实在没什么好流行歌,听潮剧、粤剧都听腻了,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想!” “当然想,理事长,你先唱。” “我五音不全,唱不好,阿水来,阿水会闽南语。” “那我就给大家献丑了。” 姜文水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唱道:“一时失志毋免怨叹,一时落魄毋免胆寒,哪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粙草人。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运!总嘛爱照起工来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旋律优美,果然好听。 歌词意境多在鼓励落魄或失意的人们,仍要抱定信心,努力奋斗,果然很励志。在一帮女同学的极力要求下,姜文水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人全部学会。 港台歌星翻唱日本歌,后世就是听日本歌唱长大的。 剽窃几首歌,鼓舞鼓舞士气,李为民不以为耻,反而为荣。不过他现在不知道《爱拼才会赢》已经被定为华青会会歌,也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正在保大皇帝位于涂山半岛的避暑行宫里同张清贵等侬族将校开会。 “在紧邻鹦鹉嘴地区的西宁安置两三万人,有利有弊。利在可理直气壮保留一个整编师,西贡一旦有风吹草动,一旦波及到堤岸,第五师可及时救援,同时可接应柬埔寨乃至老挝同胞。 弊在那里极易受越盟骚扰,甚至大规模攻击。我估计接下来两三年越盟不会有大动作,所以这段时间一定要利用起来,把驻地建成一个要塞,建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同时做好周围百姓工作,尤其一起安置过去的天主教难民,把他们团结起来,将来才不至于孤军奋战。” 拿起武器不容易,一下子放下武器更不容易。 对张英贵等人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一个个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李为民知道,事关几万人安危,他不敢有哪怕一丝懈怠,异常严肃地说:“不打散改编这一点吴廷琰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轻易变卦,但这并不意味着不需要整编,不会往第五师搀沙子。 如果不出意外,美**事顾问团会帮新政府按照他们的方式进行整编。越南不是欧洲,西宁的地势又比较复杂,整编成重装师不见得是个好主意。所以各位心里要有个底,他们整编他们的,我们训练我们的,要把第五师训练成能离开公路、不需要空中掩护依然能够作战的山地师、丛林师。 至于搀沙子,该去参加他们组织的培训就去,该接纳他们的军官就接纳。但出去培训的不能被同化,接纳进来的必须被同化,到底怎么才能做到,诸位比我有经验。” 黄亚生去了法国,黄独清刚出任富国岛监狱监狱长,张英贵是第五师师长的唯一人选,胸有成竹地保证道:“李先生尽管放心,不管他们搀多少沙子,不管被调到什么地方,不管到什么时候,第5师永远是侬族师。” “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 “行,我们会注意的。”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祯沙地区现有一万六千多本地人,我们的两三万加上天主教难民两三万,肯定没那么多土地。所以到了之后要搞大规模农田水利建设,我跟美国国际开发署官员沟通过,他们会派农业专家和水利专家协助。先规划,规划好之后用水泵抽淤泥造田,资金不需要我们出,美国会提供援助,我们只需要出力。 相比西宁,祯沙的安全问题没那么严重,主要提防渗透过去的越盟游击队骚扰。所以各安置村庄不能离太远,要把民兵自卫队搞起来,到时候可以去第5师轮训,头顿工业村保安队也会轮流派队员过去进行适应性训练。” 张英贵沉吟道:“我们原来有两个师,给第5师补充完兵员,还有一个团两个营,留两个营在祯沙当民兵,剩下一个团分散在其它安置点,人手虽然紧了点,但暂时不会有大战,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止一个团。” 王金贵掐灭香烟,嘿嘿笑道:“从日内瓦协定公布到现在,我们在全越的16个收容点,已收容到2000多**溃兵,各级军官80多个。正在华青会安排下通过各种方式赶往南部各安置点,一个村能分到100多人,能够大大缓解现阶段的安全压力。” 只记得给了他们一点钱,没想到有这么大收获,李为民乐了:“这么多。” “其实缅甸、泰国和老挝有更多,只是没人去收容。” “那就派人去,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人。” “是,回头就安排。” 讨论完眼前问题,李为民循循善诱地说:“各位,眼前重要,未来更重要,所以我们一定要居安思危,把民兵预备队真正搞起来。越盟最擅长的就是人海战术,事关上百万人生死存亡,这件事不能开玩笑。” 陈润威负责侬人安置点安全,当仁不让地保证道:“李先生尽管放心,我会把民兵当正规军训练。一个村一个营,十六村十六个营,只要有足够武器弹药,我们就能拉得出打得响。” “十二个工业村一个村一个团,富国岛有一个师的兵力,只要有足够武器装备和时间,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就能拉出6个师。” 李为民摇头道:“6个师远远不够,只能作为5年计划。我们要有10年计划乃至20年计划,要团结好天主教村庄,要对政府军有号召力,一旦发生生死存亡的大战事,必须能拉出20至25个师。” 张英贵低声问:“全民皆兵?” “这次可以往南撤,越盟大军一旦挥师南下,到时候往哪儿撤?都生死存亡了,能上的必须全部上。” ………………………………………………… ps:前段时间求推荐、求收藏、求各种支持,求得连自己都不厌其烦。这周成绩不好,收藏才增加两三百,没之前一天多。 已经20多万字,能不能强推上架全靠成绩说话,再次厚颜求收藏、求推荐,拜托了 第八十六章声望(泣血求收藏) 清晨,窗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两架红十字会涂装的uh-19直升机从涂山机场方向飞来,在难民聚集的海滩上空盘旋了一圈,径直往海防方向飞去。 国际红十字尚未奢侈到采购直升机的地步,这两架直升机原属于美国陆军,曾在朝鲜战场上服过役。奠边府战役打响时,作为援助的一部分提供给法国远征军。 日内瓦协定公布后一段时间,越盟并没有刻意阻拦难民南撤,最多派人去难民营宣传挽留。后来见想逃的人越来越多,而北撤的人只有五六万,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开始想方设法阻扰。 为确保往河内、海防集结的难民能够顺利抵达,李为民以“难民救助联席会议”执行主席名义向法方借来这两架直升机,载着国内外志愿者和媒体记者,每天在难民需要经过的主要道路上空巡察。 发现问题,立即提出抗议。 刚开始挺管用,后来抗议多了越盟代表干脆装糊涂,不再理会。 哈内特神父以拯救他的“孩子们”为使命,岂能眼睁睁看着难民被堵回去,拉着红十字会代表约翰-贝奇天天往国际监督与监察委员会驻地跑,强烈要求印度、加拿大和波兰的国际观察员坐直升机去看看。 他有他的招,越盟有越盟的办法。 直升机到了放行,直升机走了继续“挽留”,难民从四面八方涌向河内海防,要巡察的道路太多,于是打起没完没了的“游击战”和“口水战”。 “怎么飞这儿来了?” 本应该去巡察的直升机飞到海滩上空,李为民倍感奇怪。 两个秘书分工明确,阮明秀负责工投公司和“越华文艺研究会”,总理府派来的新闻官黄氏丽柳专门负责难民南撤,她放下文件道:“昨天刚来几个美国记者,想采访难**输情况。李氏影业的导演和摄影师也想航拍,所以专程飞过来转一圈。” 差点忘了纪录片的事,李为民穿上外套问:“阮秘书,工投公司那边拍了没有?” “正在拍,企划部的广告策划专家大卫先生负责。” “快月底了,最迟下周一就要去美国,请他们抓点紧。” “好的,等会儿我再催催。”涉及到海外融资和招商,阮明秀不敢耽误,拿起笔飞快记录下来。 按照计划,美国海军第90特遣舰队和法国海军今天要运送7230个难民去南越,其中两千多人乘坐法**舰,可以在海防港的几个码头登船,大部分难民则需要海上摆渡,男女老幼、老弱病残,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北越,组织不好就会发生踩踏事件。 作为在河内海防组织难民南撤的最高官员,李为民必须去海滩看看。 黄氏丽柳抱着公文包,小跑着汇报道:“民先生,今天南撤的难民来自7个村庄,有神父和教会志愿者维持秩序,问题应该不大。” “那些零散的难民呢?” “全编入各天主教村庄了,否则不好组织,不好管理。” “这倒是个布道的好机会。” 黄氏丽柳扑哧一笑:“神父们忙得团团转,没时间布道。” 事实证明她的话一点没错,几个神父和二十几名志愿者光着脚丫子,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在海滩上跑来跑去,五千多难民在他们组织下排成一个又一个长队。 孩子们不懂事到处乱跑,大人跟在后面追。刚排好的队一会儿就乱了,不得不重新整队,并口干舌燥地告诫那些家长,一定要看好各自的孩子。 每天都会来一个大人物现场组织撤离,昨天是专程从河内赶来的哈内特神父,一个教会代表并没有因为李为民的到来感到奇怪,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民先生,南边准备得怎么样,这一批难民抵达后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吗?” “准备得非常充分,我出发时头顿周围已搭建起一个巨大的帐篷城,估计西贡也差不多。” “太好了,如果那边准备够充分,明天可以再运送一批。” 第一批难民闹出的笑话不能再闹第二次,李为民接过麦克风,背对着大海大声道:“同胞们,请静一静,我宣布一下最后一段旅程中需注意的一些事项。再过二十分钟,法国海军登陆舰就会过来,到时候请大家不要急,更不要挤,在神父和志愿者组织下有序上舰,同时要看好各自的孩子和行李,不要忘了落了。 登陆舰开到深水区之后,大家需要顺着一张大网爬上美国海军的大军舰。人先上去,行李最后往上吊,同样不要急不要挤。美**舰上给大家准备了大米饭和沙丁鱼罐头,小朋友有水果和糖果,请大家不要相信越盟的那些宣传,食物没毒没坏,味道很好,可以敞开肚子吃……” 说着说着,他从黄氏丽柳手中接过早准备好的沙丁鱼罐头,当着众人面打开,现场吃了一条,然后让志愿者送给最前面的几个小孩。 “他是谁?” “这都不知道,他是民先生,政府难民委员会委员,专门负责我们南撤的。往河内难民营送给粮食,还在难民营里睡过一晚。” 一个年轻的难民踮起脚跟问:“这么年轻?” “年轻怎么了,人家年轻有为!” 一个越青会志愿者微笑着介绍道:“民先生其实是华人,越南华人,在西贡出生、西贡长大,后来去美国留学,会说越南语、英语、法语和中国话。难民委员会委员是兼职,他不拿政府薪水,跟我们一样是志愿者。” “华人,中国人?” “有越南国籍就是越南人,只是有中国血统。” …… 难民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前面那位年轻的越南华人,声望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在场的华青会志愿者很骄傲,深信他们将来不一定会认识吴廷琰总理,但肯定会认识李先生。 等了十几分钟,法国海军登陆舰准时抵达海滩,难民们在教会、越青会和华青会志愿者组织下开始登舰。 几千人摆渡,十二艘登陆舰往返几十趟,一直到下午三点才摆渡完。 李为民一直守到最后一个人上船,连午饭都没顾上吃,没随船走的二十多个志愿者同样如此,一个个累得筋疲力尽,坐在海滩上谁也不想动。 阮明秀早有准备,只是刚才难民太多,没法当那么多人先招呼他们吃饭,见难民全走了,急忙打开一箱箱面包,拿出一壶壶水。 “民先生,我们把您谱写的《爱拼才会赢》翻译成越语,您没意见吧?” 同天主教难民要搞好关系,同眼前这帮越青会志愿者更要搞好关系,李为民放下面包笑道:“喜欢这首歌是我的荣幸,怎么会有意见?” “我叫阮青束,认识民先生很荣幸。” “我叫黎骏,民先生太厉害了,能写出那么好听的曲子。” 接下来要为《自由之路》纪录片“谱曲”,为了不被人当成怪胎,李为民大言不惭地笑道:“各位同学,其实我一直梦想当一个音乐家,只是我家就我一个继承人,不能像别人一样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所以在巴黎时曾跟琰总理开过玩笑说,如果我执着于梦想,我爸会把我的腿打断。” 学生们顿时哄笑起来,笑完之后,一个看上去很清纯的越青会女学生红着脸问:“除了《众人划桨开大船》和《爱拼才会赢》,民先生还有什么作品?” “两首不过瘾,民先生有没有旧作或新作?” 她开了个头,一发不可收拾,越青会和华青会志愿者一个个兴奋不已地追问起来。 李为民赫然发现自己已成为偶像,完全可以走偶像派路线,权衡完一番利弊,很谦虚地说:“旧作有几首,念书时谱写的,今天嗓子疼,恢复过来后给大家哼哼。至于新作,我正在以难民南撤为主题构思一个曲子,希望到时候不会让大家失望。” “民先生太厉害了,真应该去当明星。” “明星形象要好,要会唱,演出时要有台风。我只会谱曲,只会写词,形象不好,唱的也不好,所以当不了明星。” 刚才提问题的那个越南女生鬼使神差地冒出句:“民先生唱不好,我可以帮您唱。” “好啊,你叫什么?” “潘会珠。” “原来是会珠小姐,有新作肯定联系你。” …… 这帮越南女生太大胆了,阮明秀可不想表妹夫被人勾引走,立马给黄氏丽柳使了个眼色。黄氏丽柳反应过来,急忙提醒道:“董事长,我们该去难民营了,有一批粮食刚运到,需要您去主持分发。” ……………………………………………… ps:收藏,怨念! 今天才增加十几个,这成绩想强推上架很难,泪求各位忘了收藏的大大收藏一下,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码字的动力,再次拜托了!! 第八十七章新职位 国际红十字会、教会、美国合作社、越南慈善总会、越青会和华青会的志愿者,划区划片、分工明确,又有临时组织起来的“护营队”协助,早统计出各自片区未来三天需要多少粮食。 如何分发根本不用李为民操心,所谓过来“主持”只是黄氏丽柳的一个借口。他的工作就是来露个面,稳定下人心,同时为自己积攒点声望。 有天主教民兵和侬族兄弟在,用不着为安全担心。事实上以他现在的声望,谁要是对他流露出不满,会被难民们活活打死。 抱抱孩子,探望身体不好的老人,钻进设在大帐篷里的识字班勉励学生、慰问老师,随机检查粮食有没有分到个人手里,坐在草地上同难民们看一会儿嘲剧,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稀饭就咸菜,同难民们一起吃完晚饭,回到涂山半岛别墅已是深夜。阮明秀下午提醒过,从西贡和河内来了一帮不速之客,不把他们安顿好别想休息。 “上午去过河内难民营,那里管理得简直无可挑剔。李,你比我想象中干得更出色。” 卫斯理-费舍来了个热情无比的拥抱,旋即搂着他肩膀眉飞色舞地介绍道:“先生们,这位就是‘难民救助联席会议’执行主席、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董事长、msu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学生李,我为有这样的学生兼同事而骄傲。” 一个五十多岁的美国人起身道:“伯纳德-佛尔,雪城大学。” “米尔顿-奥斯本,墨尔本大学,小伙子,认识你很高兴” 东亚银行总裁亨利亲自陪他们来的,微笑着补充道:“奥斯本教授在美国留过学,康奈尔大学博士,此行受雇于澳大利亚政府。” 有msu政府研究署的学者,有普林斯顿大学、哈佛大学、雪城大学的教授,他们在美国政府组织和资助下来此对越南经济、社会及安全等方面进行实地调查,其调查结果将作为制定对越政策的主要依据。 不是政府高官,但影响力不比政府高官小。 相互介绍完,李为民很谦虚地解释道:“各位教授,其实组织难民撤离要比难民安置容易,他们不愿意在越盟统治下生活,急于离开北越,对联席会议没有太多诉求。只要能够帮助他们顺利离开,只要能够提供生存所需的食物,那他们就会支持我们的工作。 并且教会在难民管理这一问题上发挥了巨大作用,神父和修士拥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所有人都尊敬他们。而且除了教会之外,我们有国际红十字会、越南慈善总会、美国合作社、越南青年联合会和越南华侨青年联合会的众多志愿者。” 事情远没他说得这么简单,伯纳德教授端起咖啡,很认真地说:“在和平时期,长距离运送100万训练有素的军队已经是一项奇迹。而你们需要在一年之内,成功运送100万甚至更多没有组织的、在身体和精神方面几乎崩溃的平民,更是史诗般的奇迹。” 米尔顿教授感叹道:“这简直是越南版的‘出埃及记’,亲爱的朋友,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可以载入史册。” 提及本校毕业生的功绩,卫斯理-费舍会心地笑道:“李,国际社会对你评价很高,来之前我与总理先生谈过,他有意推荐你出任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委员兼越南红十字会主席。” 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当红十会主席的这一天。 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教授,工投公司刚刚起步,有太多事情需要做。况且我这么年轻,出任这么重要的职位显然不合适。” “我想象不出全越南有谁比你更能胜任,至于年龄,完全不是问题,要知道这只是一个人道主义机构的职位。” 费舍与亨利教授对视一眼,又补充道:“更重要的是,兼任国际红十字会委员,有利于你们去自由世界为工投公司融资。这一点我们反复考虑过,非常有必要。” 接下来的海外融资归纳起来就是“哭穷”、“装可伶”,有个国际红十字会委员身份无疑方便的多。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低声问:“工投公司怎么办,如果把人道主义事业与商业混为一谈,或许会适得其反。” 工投公司资金全由东亚银行结算,债券全部由东亚银行销售。 亨利教授可不想总担任现在这家小银行总裁,理所当然地说:“李,我认为工投公司可以像东亚银行一样管理,刘非常能干,你完全可以放心。” “淡化董事会,突出管理层?” 卫斯理-费舍微微点了下头:“工投公司本来就不同于一般性商业公司,几乎可以视作为一个政府机构。并且董事会并不负责具体事务,淡化宣传不会影响到大局。” 李为民能够想象到吴廷琰这个提议有三个考虑,一是论功行赏,别人可以加官进爵,出任政府高官。他既年轻又不是越南人,出任政府高官无疑会招来非议。 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兼越南红十字会主席连政府官员都算不上,没什么油水,相当于一个荣誉,并且他又在难民南撤行动中作出有目共睹的成绩,别说不会有什么人争,就算有人争也争不过; 二是为了发展南越工业、促进南越经济,因为有这个人道主义身份在,他可以更方便帮政府寻求国际社会援助;三是在侬人如何安置上,政府做得不是很地道,给个荣誉性质的非官方职位,可以缓和一下相互关系。 红十字会就红十字会吧,反正已兼任好几个委员和一个临时性的执行主席,不在乎多兼任一个。 李为民再次权衡了一番,同意道:“行,为了大局,我可以兼任一下。” “其实这次来,是想跟你探讨下南越经济。” 卫斯理-费舍戴上眼镜,掏出一份材料道:“我们注意到停战之后,许多法商和华商利用战争中赚取的外汇利润,大肆采购并出口大米、茶叶等越南商品,并把资金自由地汇到法国、瑞士、香港乃至美国。 可以说现在的资金外逃,已经发展到极端明显的地步,并且这与大批难民迁移同时发生的。一些人变卖北越资产,把钱带到南越,所有富裕的人几乎把资产全部转移到南越,而且认为西贡仅仅是他们撤退的一个阶段,只是暂时观望一下,等待时机出走,并把财产带到国外。 简要地说,因战争引起的政治危急局势,给南越造成极端难解的货币难题。我们制定的商品进口计划,根本无法遏制通货膨胀,根本阻止不了货币贬值。如果美援管理团放松监管,如果政府不够廉洁,导致市场上充斥大量美元,那么对工业村计划将产生深远影响。” 李为民若有所思,亨利教授补充道:“外汇多了不一定是好事,如果人们用很少钱就能采购到进口商品,南越工业根本发展不起来,因为失去了最基本的市场竞争力。” “教授,问题外汇管理局仍掌握在法国人手里,他们不会轻易移交给新政府。就算移交给新政府,政府也不一定能够同意调整汇率。” “确实如此,我与总理先生谈过,他认为调整汇率,宣布皮阿斯特贬值,会影响到人民对政府的信心。” 李为民微皱着眉头问:“我们又能做什么?” 费舍放下材料道:“工业村计划必须推行,但要进行一些必要调整,比如加大减免税收力度,筹集资金进行补贴,这是政府研究署所有顾问专家的意见。” 控制进口是一个解决办法,问题工业村计划刚铺开,连工厂都没破土动工,根本生产不出那么多商品满足南越需要。 口子一开,想堵上就难了,就意味着工业村内所有工厂,要与美国、日本、西德、法国等西方国家同行竞争,根本谈不上保护越南工业。 之前想到过,但没想到这么深。 这不是一件小事,需要认真研究。李为民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教授,我让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考虑考虑,争取尽快拿出一套方案。” 第八十八章第五步兵师防区 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有几位经济学家,副董事长陈世国兼任研究中心主管,接到电报,同研究员们研究了一夜,结果无解。 一是越南国家银行和外汇管理局掌握在法国人手里,新政府无法对金融尤其货币政策进行有效干预;二来稳定物价就是稳定民心,就算新政府能够及时接管国家银行和外汇管理局,也不敢轻易下调皮阿斯特兑换美元牌价。 至于msu政府研究署顾问专家们提出的加大减免税收力度,筹集资金对工业村内企业进行补贴等建议,更不可行。 首先税费已经减免到不能再减免的程度,其次要考虑到工投债券未来的偿付问题。发行新债券偿付旧债券是一个办法,但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太不靠谱太不安全,所以工投公司未来五年内必须有盈利。 msu提出的问题,陈世国等经济学家给出的结论,让李为民很是头疼。 送走卫斯理-费舍等不速之客,他没再去海防难民营挣声望,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再次回忆南越经济状况,再次论证工业村计划的可行性。 无论国内还是越南,后世关于南越经济发展的资料极少,只知道曾畸形繁荣过一段时间,至于怎么繁荣的以及当时的货币政策,他一无所知。 但可以肯定卫斯理-费舍能够看到这一点,就意味着美国佬不可能对皮阿斯特被严重高估视而不见,一定会采取一系列措施,比如像苏联一样施行事实上的双规制,官方牌价是官方牌价,实际汇率是实际汇率,一直过渡到皮阿斯特回归到正常价值。 想到这些,他豁然开朗。 msu之所以提出这些问题,完全是先入为主,把南越当成一个正常国家。事实上南越一点都不正常,连军队国家化和军阀问题都没解决,现在谈这些太超前。 同时,他们是以南越发展不起来有竞争力的工业为前提,不相信没什么工业基础的南越能够有日本那样的创造力,就像后世他们不相信中国能在短短二十年内发展起来一样。 有国际社会同情,有源源不断的经济援助,有矿产资源,有廉价劳动力,有华人资本,有东南亚这么庞大的市场,再加上有他这个先知先觉的掌舵人,工投公司凭什么发展不起来? 归根结底,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稳定的发展环境。 工业村全建在相对安全的地区,富国岛重工业基地更是远离西贡,只要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只要该站队时站好队,完全可以经营十几年。 要知道在后世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在西堤那么动荡的地区,仍能发展出一批独资甚至合资企业,比如越南纺织厂、越美纺织厂、东亚纺织厂、联芳纺织厂、成功纺织厂、振亚针织厂、合成针织厂、同奈碱氯公司、大同公司、汇城机械公司等等。 现在考虑那些,完全是杞人忧天。 李为民不再为此头疼,一身轻松走出别墅,一连送走四批难民,又去河内难民营转了一圈,9月6日中午从河内直接回到西贡,为接下来的海外融资做最后准备。 总理府已从嘉隆宫搬到前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府诺罗敦宫,现在有了一个新名字,叫独立宫。 官员幕僚依然那么忙,国防部长黎玉振依然在发火。 **陆续南撤,手下军队越来越多,阮文馨变本加厉,蠢蠢欲动,不把没军队背景的吴廷琰放在眼里,处处刁难抗命。 别人想推翻政府自己当总理,一般会秘密筹划,他恰恰相反,搞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大前天上午,居然派人占领西贡电台,在电台里大骂吴廷琰。 吴廷琰不甘示弱,用受他控制的电台回骂,只要打开收音机,就可以听到两派在不同频道上对骂。陈丽春俨然成为主持人,一个人能在电台里骂一两个小时,搞得像恶作剧一般。 隔空对骂不过瘾,今天居然骂到了总理府。 一进大厅就听见有人在吵架,走进国防部长办公室,只见黎玉振站在办公桌后面,一只手放在旁边的一个抽屉里,一只手叉着腰。他对面站着三个军官,上次同兰斯代尔送倒霉警察一家去总参谋部时见过,全是g-6局(特别行动局)的头头。 太肆无忌惮了,三人居然端着冲锋枪对准国防部长。 已经进来了不能扭头就走,李为民急忙按下其中一个军官的枪:“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走火怎么办,先把枪放下。” “李先生,这不关你的事。” “我来了就关我的事,给个面子,跟振部长谈完我就去总参谋部见馨将军。” 李为民打破僵局,劝说他们离开,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比较给面子,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背起枪走出办公室。 黎玉振把手从抽屉里拿出来,侧头一看,原来里面放着把手枪,他气呼呼地说:“阮文馨准备派他们来逮捕我,不过他们是自投罗网,我正准备逮捕他们。” “是吗?” “你来了,破坏了我的逮捕行动。” 人家三杆冲锋枪,你一把小手枪,你还逮捕人家,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帮他关上抽屉道:“部长先生,死人是不会去逮捕别人的,很幸运你还活着。” 黎玉振事实上已吓出一身冷汗,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故作镇定地说:“总理去城外看望难民,要到傍晚才能回来。” “瑈先生和瑾先生呢?” “瑈先生也去了,瑾先生一周前去了顺化,他要在那边照看皇城。” 政治是什么,政治就是排排座,分分果。 他们在侬人安置中做的小动作,给李为民提了个醒,该争的时候必须要争,不然他们真会把人当软柿子捏。 工投公司接受三个代表政府的董事,前段时间接受越南红十字会主席的任命,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妥协,已经变向代表着一百多万华人,不能总一味妥协,必须在条件允许下发出自己的声音,确定一个底限。 李为民顺手带上房门,慢条斯理地说:“振部长,第五步兵师已补充完兵员,将于后天下午搭乘法**舰抵达西贡。在这么敏感的时期,他们进驻市区不太合适。如果郑明世将军那边没谈好,我可以让张英贵将军等几天再率部启程。” 说得是第五步兵师南撤的事,谈得却是第五步兵师的归属。 黎玉振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心照不宣地说:“郑明世那边没谈妥,第五步兵师现在南撤确实不合适,搞不好会逼阮文馨狗急跳墙,看来只能暂缓几天。” “军饷呢,远征军已经不再提供军饷了,让他们在海防吃什么喝什么?” “政府情况你比我更清楚,恐怕现阶段只能自筹。” “自筹,怎么筹?” “民先生,你是难民救助联席会议主席,掌管那么多资金和粮食,稍微想想办法就能解决。” “我掌管的是人道主义物资,是要接受国际社会监督的。” 第五步兵师同阮文馨的情况不一样,属于内部矛盾,并且是自己先挑起来的。如果不要求安排两三万侬人去西宁省,第五步兵师官兵现在已经是难民,根本不用政府操心。 黎玉振显然早预料到他会来兴师问罪,从柜子里翻出一份地图,用钻笔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抬头道:“民先生,国防部打算把这一片划为第五步兵师防区,三万侬族难民和三万天主教难民抵达后就安置在防区内。等政府解决完阮文馨问题,等第二笔美援到账,就会以正规师标准下发军饷。在军官任命等问题上,国防部会充分听取乃至征求第五步兵师意见。” 这不是让张英贵当军阀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拿起放大镜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赫然发现第五步兵防区在两块界碑之间。换言之,即将要驻守的是一块争议领土。如果把两块界碑连成一条线,那么第五步兵师防区有一大半应该属于柬埔寨。 这帮家伙,自己家问题没解决,倒打起别人家主意,难怪后世越南共和国经常入侵柬埔寨,甚至出了一个“鹦鹉嘴的巴顿”。统一之后的越南民主共和国更过分,想把柬埔寨一口吞了。 到底是战斗民族,李为民彻底服了,放下放大镜问:“振部长,怎么不把整个鹦鹉嘴地区划为第五步兵师防区?” “最近处距首都仅50公里,为民,你不觉得太近太危险吗?” 从地图上看,原法属印度支那变成了两个独立国家和两个意识形态不同的越南政权。事实上对越盟而言是一体的,他们属于同一个组织。日内瓦协定公布前,柬埔寨和老挝都有越盟游击队活动,或许他们根本没遵守协定北撤。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淡淡地问:“为首都安全计,在这里安置难民驻守军队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是侬人,为什么是第五步兵师?” “侬族自治区是北部唯一没被越盟渗透的地区,只有派第五步兵师去政府才放心。” 李为民沉默不语,黎玉振补充道:“第五步兵师驻扎过去之后,国防部会优先补给优先装备,难民安置方面同样会优先考虑。总之,只要能够站稳脚跟,政府会尽可能有求必应。” 为了首都西大门不至于洞开,李为民相信他们会不遗余力,可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道:“振部长,这么一来会引起外交纠纷的。” “外交是总理和武文牧部长的事,我们只需要考虑国防。” 西部边界线长达一千多公里,北越长途跋涉往南渗透,不会傻到去啃一块硬骨头,吃一两次亏之后肯定会选择绕道。北越大军挥师南下,那就意味着不得不战,不存在给谁当炮灰的问题。 想到这些,李为民毅然答应道:“既然振部长全想好了,我可以去做第五步兵师工作,但几个优先不能言而无信,不然我没法向官兵和难民们交代。” 第八十九章阶段性胜利 一个年轻军官的出现,让李为民果断结束与黎玉振的谈话。 范玉草(又译范玉藻),天主教徒,刚从北越过来投奔新政府,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偏胖,在越南人中算比较魁梧的,制服笔挺,看上去挺精神,据黎玉振介绍他深得吴廷琰信任。 如果没记错,这个家伙非常靠不住。 不仅会参与乃至发动一次次政变,而且是北越派来分化**内部团结的间谍。 吴廷琰正在用人之际,到处招贤纳才,没建全的情报系统,对他们这些“投诚”或“来归”者没什么戒心,更不用说严格审查。而他又有天主教信仰背景和吴廷俶的介绍,几乎没费多大劲就成功混入总理府。 无凭无据,并且没那个义务去揭发。 李为民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借故离开独立宫,赶到位于卡蒂纳街的东亚银行总部。 亨利总裁在会议室亲自培训新职员,不能打扰他工作,李为民径直走进总裁助理办公室,一边向刘家辉了解工投债券发售情况,一边等钱新霖和韩烁。 资金出逃需要渠道,工投债券到期后可按届时官方牌价提取外汇,正好满足了那些想转移资产却没无门人的心理。 刘家辉泡完茶,兴高采烈地说:“五年期债券非常抢手,尤其推出有奖购买之后。我哥和陈世国副董事长考虑到工投公司偿付能力,决定不再增发,现在发售的全十年期。除了有奖购买之外,我们又陆续推出购一万皮阿斯特债券送保险,资金紧张可用债券抵押贷款等措施……” “光五年期债券就融到十亿?” “不到十亿,只有九亿五千万,要把发售费用算进去。” 难怪人家说银行最黑心最赚钱,帮工投公司发售十亿皮阿斯特五年期债券,居然能赚五千万。幸好东亚银行是李家的,要是换家银行,真会心疼死。 李为民盘算了一番,沉吟道:“按照官方牌价也就两千七百多万美元,按照黑市汇率连两千万美元都不到,只够三个工业村基础设施建设。如果十年期债券销售不尽人意,我会让董事会再增发十亿五年期。 另外别把眼光局限于越南,老挝、柬埔寨、香港、泰国……只要有华人的地方都可以发售,利息可以适当调高点。那么多工程要动工,那么多难民需要工作,现在太缺钱了。” 刘家辉不是刘家昌,他要对东亚银行负责,摇头道:“大少爷,发售20亿是我们能接受的最高额度。如果到时候兑现不了,人家不仅要找工投公司,一样会找我们银行。作为总裁助理,我要对银行负责,对投资者负责。” 李为民打趣道:“我这个老板说了不算?” “独立经营,独立核算,您说了真不算。” “那这个20亿怎么来的?” “虽然是你们提出来的,但我们的会计师和分析师认真评估过风险,并会派专人去工投公司监管资金使用。也就是说这20亿债券的风险我们能承担,多了不行,给多少发售费用都不行。” “一点不能通融?” “不能,除非让我们相信债券到期后工投公司有偿付能力。” “这一点早想过,工投公司只是一个平台,要是五年内盈利不够偿付,我们可以将电厂、电网和水厂私有化或股份制,接手就能赚钱,肯定有人愿意买。如果拿到国外去上市,别说20亿皮阿斯特,还40亿都没问题。” 刘家辉提醒道:“大少爷,不止20亿,您要把利息算进去。” “算进去了,你想想工业村那么多工厂,那么多工人,工业用电、民用电,工业用水、民用水,整个一摇钱树,绝对能卖上价。” “抱歉,我没看见那么多工厂,只知道你们现在要接纳安置那么多难民。就算将来有那么多工厂和那么多工人,能够卖上价,为什么要卖?大少爷,开公司是赚钱的,您不能把人道主义事业和商业搞混了。” 开公司是赚钱的,但工投公司不是。 可惜他不是“越华文艺研究会”成员,很多事没法解释,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好吧,先发售20亿,反正你们只能融到皮阿斯特,不够部分我去国外想办法。” 刘家辉太敬业太负责任,竟似笑非笑地提醒道:“大少爷,海外融资同样要经过我们银行,事实上除了我们之外没第二家银行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冤有头债有主,人家要债只会管工投公司要,关你们银行什么事?” “工投公司偿付不上,我们信誉会受损。大少爷,您是念金融的,应该清楚信誉对银行意味着什么。” 遇上这么个死脑筋李为民彻底服了,放下杯子笑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跟你说了,跟你们总裁说去。” “我这儿通不过,总裁那儿更通不过。” 李为民紧盯着他双眼,意味深长地说:“家辉,你考虑的是风险是盈利,我和你们总裁不仅要考虑到风险和盈利,而且要考虑到政治。有时间好好想想,东亚银行为什么能开到卡蒂纳街,为什么能像证券交易所一样从事证券业务。” 刘家辉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您是说我们必须支持政府?” “政府给我们特许经营权,我们就要承担一些义务。” 毫无疑问,这个政府不仅指独立宫,也包括华盛顿的白宫,刘家辉点头道:“明白了,难怪我爸总说现在的生意跟以前不一样,他们跟不上时代也做不了。” 正说着,钱新霖和韩烁出现在办公室外。 刘家辉知道他们有事要谈,立即找了个借口把地方让给三人。 听完介绍,钱新霖轻叹道:“独立宫有野心有高人啊,一石三鸟,既达到目的,又让我们说不出什么。” 正如他所说,把三万侬人安置到越柬边境,让第五步兵师驻扎过去,既可以帮西贡看西大门,一旦政局不稳又可以就近调回来支援。同时达到肢解侬人,不会再出现北越侬族自治区那样的目的。 李为民托着下巴,轻描淡写地说:“计是好计,关键他们有没有那个掌控力。” 美国正不遗余力敦促南越反越盟势力支持吴廷琰,同时要求吴廷琰与社会各界和阮文馨等大小军头合作。 然而,愈演愈烈的“馨琰事件”表明,吴廷琰只想别人支持,不打算与别人合作。解决阮文馨需要时间,摆平大小军阀需要时间。而且他现在处于绝对劣势,不是想解决就能解决,想摆平就能摆平的,搞不好引火烧身,把自己先搞死。 想到这些,钱新霖不禁笑道:“李先生,对我们而言能把几十万侬区乡亲安全撤到南边,能够在美国帮助下安顿下来就是一个胜利。至于第五步兵师,至于西宁和祯沙那两个安置点,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腿长在自己身上,大不了再来一次南撤。” 三十多万人南撤安置,所需费用绝大部分来自美国援助,土地全是政府免费划拨,现在想想像做梦一样。 韩烁深以为然:“是啊,那么多人能像天主教难民一样得到援助,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不说那些了,先说眼前,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准备得怎么样?” “一切准备就绪。” 韩烁回头看了一眼,见门外没人,低声汇报道:“几个中队全秘密撤回来了,在华青会配合下已秘密潜入堤岸。罪大恶极且冥顽不灵的帮派分子和烟馆、地下赌场及妓-院老板全在抓捕之列,各抓捕组晚上11点同时行动,抓完就撤,尽可能避免与平川派发生冲突。” “在七远眼皮底下抓人,一定要小心。” 钱新霖这些天就忙这个,微笑着补充道:“我们准备得很充分,几个分会的核心会员全在待命,有人负责带路认人,有人负责掩护,有人负责协助撤离。陆路准备了十二辆汽车,水路准备了三十多条渔船。另外准备了二十多个临时羁押点,以防行动暴露撤不出来。” 有那么多内应问题应该不大,毕竟是中国人的事,平川派警察只知道收税收保护费,从来不管中国人内部争斗。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问:“抓到之后呢?” 韩烁道:“我向吴廷瑈汇报过,他同意设立一个特别法庭,由我们请的法律专家和越南法官按照越南法律共同审理,国民政府驻西贡领事馆会派专员全程旁听,应该能做到公平公正。” “在哪儿审?” “头顿,抓到就往头顿送。要考虑到平川派的反应,不能在西贡审。” ……………………… 第九十章长江后浪推前浪 堤岸,阮文瑞大道。 两个青年逛完水兵街夜市,在地摊上买了一些日用品,在昏暗的路灯下说说笑笑往家走。快到林威廉分校门口时,六个大汉突然从阴影里蹿出来,拦住二人去路。 “你敢顶我!” 二人错愕中,尚未来得及问情由,四个大汉就“饿虎擒羊”般地冲上来,死死攥住他们双臂,另外两个大汉掏出尖锐发光的尖刀,顶住他们肚子喝斥道:“敢顶我,不想活了,老实点。” 什么时候顶你们了,这不是“莫须有”吗? 两个青年意识到遇上劫匪,正思考该怎么应付,两个持刀大汉已开始搜口袋。摸出钱包,见里面没多少钱,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们手上。 手表好摘,戴了好几年的金戒指不太好摘,在背后搂住他们的劫匪有些不耐烦,声色俱厉地说:“把指头剁了!” 戴金戒指的青年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拼命把戒指脱下,试图破财免灾。 这时候,又有几个大汉突然分别从前后扑上来,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把两个持刀劫匪扑倒在地。另外四个劫匪见势不妙,拔腿想跑,然而对方总有准备,前后左右全是人,其中一个穿警察制服的手里还拿着枪。 被摁倒在地的劫匪急忙用一口生硬的越语哀求道:“大哥,搞错了,我们是山哥的人。” 拦路抢劫已经很过分了,中国人抢中国人更过分。 “没搞错,抓的就是你!” 跟了他们几个小时,时间不到不能行动,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晚抢了三个同胞,现在居然用越语求饶,王明山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给了一拳,揍得他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手里没轻重,六个家伙稀里糊涂被揍得鼻青脸肿,想求饶嘴里被塞进布团,想挣扎双手被反铐在身后,只能任人摆布,像货物一样被扔进从街角里开过来的卡车。 行动组只负责抓捕,不负责善后。完成任务立即撤离,一分钟不带耽误。 两个青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目瞪口呆,正想该不该上前要钱包和金戒指,一个华青会学生跑过来笑道:“二位,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执行任务,被抢的东西属于证物暂时不能归还,麻烦你们有时间去一趟市区的大队部,说明情况做个笔录就可以领回来。” “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 “当然,平川派警察才不会管你们事呢。” 其他行动组正在执行抓捕任务,为确保万无一失,学生把印有大队部电话、地址和联系人的名片往他们手里一塞,异常严肃地告诫道:“刚才发生的事要保密,你们暂时不能回家,跟我去福德中学坐一会儿,行动一结束会派人送你们回去。” 看着他那一身校服,陈才健猛然反应过来,不禁问道:“你是华青会的?” “福德中学分会理事长林奇栋,听口音你们是客家帮的?” 陈才健揉着手指,羡慕地说:“嗯,我们帮学校也有你们分会。” “堤岸每个中学都有。” 林奇栋回头招呼了一下几个配合行动的同学,一边带着众人往学校走去,一边不无得意地笑道:“以后别这么晚出门,一定要出门多叫上几个人。如果看到什么不法行为尤其不法分子,可以向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或者向我们举报,有奖励的,而且会为你们保密。” 刚刚过去的半个月,堤岸所有华文报纸和华语电台不断呼吁西堤华侨遵纪守法,同时发布公告声称政府要打击外国人违法犯罪。 学生游行,发传单,去中国人开的烟馆、赌-场和妓-院门口抵制,发生过十几起冲突,几个学生被打伤,几家烟馆和赌场被愤怒的学生给砸了。 本以为雷声大雨点小,宣传完了就完了,没想到真打击,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真来堤岸抓人。 想起天地会那帮欺凌弱小的害群之马,陈才健忍不住问:“林同学,天地会的张春荣、张春生兄弟无恶不作,不但绑架还撕票,你们抓不抓?” 那两个混蛋在抓捕名单中非常靠前,林奇栋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若无其事地笑道:“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这会儿已经落网了。天地会,龙虎帮,兄弟盟,同声会……全在打击范围,民愤太大,影响太恶劣,必须把他们这些毒瘤铲除掉。” 一个帮派好多人,陈才健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明天一早就没这些帮派了。” 走进福德中学临时指挥部,陈才健终于意识到林奇栋所言非虚。 一个个配合完抓捕行动,把目击者请到学校的华青会学生,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地交流,聊的全是惊心动魄的抓捕过程。 “烟馆被砸了,左志标还冥顽不灵,居然换个地方开张,以为我们不知道。见我带着警察冲进来,前门后门全被堵上了,一下子傻了眼,立马跪地求饶。上次动手打人的那三个帮凶想跳窗跑,没想到我们在窗外也埋伏了人,情急之下把自己腿给摔断了。” “杭昱江那帮人更可恶,明明看见他们在平东抓了几个姑娘,问他还抵赖,最后在他三哥家救出十几个良家妇女。有两个姑娘已经被折磨得没人样了,全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同胞。” …… 第五郡三个临时指挥部,其它郡各一个,分别指挥四十多个行动组同时展开抓捕。外国人警察大队在华青会配合下从深夜11点一直行动到凌晨3点23分,在平川派眼皮底下奇迹般地抓获各类犯罪人员487名。 为防止走漏消息,五帮正副帮长全被蒙在鼓里。 马国宣像往常一样在茶楼吃完早饭,来到义安会馆议事堂,刚打开收音机想听听阮文馨和吴廷琰的“骂战”,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来的两个小青年,竟一反常态地登门拜访。 “马先生,我是越南华侨青年联合会副理事长姜文水,这位是义安中学分会理事长祁保峰。昨天夜里,我们配合政府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抓捕了一批害群之马,铲除了几个无恶不作的帮派。受韩大队长委托,特别前来向您通报,这是潮汕籍落网人员名单。” 二儿子马安易提醒过不止一次,马国宣压根没当回事。 毕竟堤岸是平川派的地盘,别说刚成立的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就算政府军也不会轻易开进堤岸。 他急忙接过名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几个名声最狼藉、民愤最大的帮派居然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光潮汕籍帮派分子和其它犯罪人员就抓了214个。 这么大行动,潮州帮竟然不知道。 马国宣意识到时代变了,意识到五帮会馆即将成为历史。否则吴廷琰不可能不跟他们这些侨领通气,而是支持眼前这帮年轻人。 他暗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说:“害群之马,该抓。” 吴廷瑈不止一次暗示过,五帮会馆和中华理事会将来全部要取缔,不止一次暗示华青会要做好接管五帮及五帮帮产的准备。 姜文水看着曾经很尊敬的帮长,一脸诚恳地说:“马先生,这些落网人员中有的成了家,有的父母在堤岸。他们被绳之以法纯属咎由自取,但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请您出面善后。” 如果不出意外,马上就会有一帮妇孺跑过来哭哭啼啼,请他出面帮着求情。 帮长就是干这个的,马国宣又叹了一口气,放下名单问:“人被关在哪儿,能不能探监?那些罪行较轻的,能不能交赎金保人?” “人被关在头顿监狱,案子在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他们接下来会进行一些后续调查。送交特别法庭审理之前不能探监,审理完之后可以。至于交赎金保人,应该不可以。” “怎么审,怎么判?” 他是好好先生,只要求到他这儿,能帮的忙肯定会帮。 但涉及一百多万越南华人的形象,这件事不能通融,那些害群之马必须严办,姜文水不卑不亢地回道:“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仅要审要判,还要给苦主一个交代,一点经济补偿。所以我们想请您出面做做那些涉案人员家属的工作。” 祁保峰比较冲动,忍不住补充道:“只有积极退赃、主动赔偿才有轻判可能。” 你们招呼不打一声搞出这么大事,完了之后居然要帮里帮着擦屁股,马国宣真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才好,坐在圆桌边一声不吭。 姜文水能理解他的感受,毕竟一个多世纪来,五帮会馆一直是堤岸华侨的自治机构,华侨内部的大小事务全由五帮正副帮长牵头,整个一衙门。 华青会跟新政府走得很近,几乎已成为吴廷瑈秘密发展的外围组织,现在更是参与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的抓捕行动,某种意义上是在夺五帮会馆的权。 你外甥是我们的领袖,你儿子是我们的名誉理事,我们全是华人,堤岸华侨主导权又没落到别人手里,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姜文水腹诽了一句,接着道:“马先生,烟馆老板抓了,烟馆抄了,那些瘾君子还在。抽大烟太害人,不能光治标不治本,我们想请您和我们一起劝说那些瘾君子去富国岛戒烟。另外那些因妓-院被抄而流离失所的妇女也需要安置,我们会员虽然不少但工作更多,又不能耽误学业,一时半会真顾不过来。” 跟两个学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要说也是跟外甥说跟儿子说,因为这些事他们肯定有份儿。 马国宣再次看了看抓捕人员名单,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送客:“知道了,只要是帮众,帮里不会坐视不理的。” 第九十一章“乞丐团” 吴廷琰习惯熬夜,睡得晚,起得也晚。 知道李为民要来,今天起得比较早,很难得地坐在花园里吃早餐。兰斯代尔也在,据说这家伙一有时间就往总理府跑,几乎天天来。 吴廷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一边热情招呼他坐下,一边笑道:“为民,听说堤岸万人空巷,到处都在敲锣打鼓放鞭炮,看来昨晚行动很成功。” 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隶属于“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外国人管理委员会”成员与“难民委员会”成员几乎一模一样。有人忙于发展人民劳动党,有人忙于对付阮文馨等大小军头,有人忙于接管南越政府机构,有人忙于救济安置难民,真正管“外国人管理委员会”的就李为民一个人。 尽管吴廷瑈才是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的“实际”领导,但这是分内工作,必须汇报。 李为民坐下身,微笑着介绍道:“准备充分,安排周密,出其不意,一举铲除二十多个犯罪团伙,抓获违法犯罪人员400多名,缴获各类枪支70多把,鸦-片600多公斤,现金400多万皮阿斯特,汽车、摩托车和自行车等各类交通工具40多辆,解救妇女78名。 整个抓捕过程非常顺利,没放一枪,没惊动平川派警察。如果不是人们敲锣打鼓放鞭炮闹出那么大动静,恐怕黎文远、赖文灿、赖文才仍蒙在鼓里。只要我们不大肆宣传,他们应该不会采取过激行动。” 吴廷琰若无其事地说:“赖文才刚来过,恼羞成怒,暴跳如雷,要求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由他管辖,被我回绝了。” 总理卫队总共就那几个人,独立宫几乎不设防,总参谋部的军官和平川派警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甚至把枪口公然对准国防部长,可见当这个总理,住在这个地方需要多大勇气。 他们一家真不怕死,这一点李为民不得不佩服,一脸歉意地说:“琰先生,对不起,给您惹麻烦了。” “如果这算麻烦,我希望这种麻烦越多越好。同时抓捕那么多罪犯,看来外国人警察大队士气很高,有战斗力。” 驻扎在西贡肯定要接受总理府指挥,李为民有这个心理准备,接过陈丽春递来的咖啡笑道:“抓人不是打仗,他们又人生地不熟,能取得这么大战果,完全得益于华青会和越青会的配合。两个青年团体昨晚发动900多名学生,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 收集情报、盯梢、带路、望风、认人、掩护、协助撤离,这些工作全他们做的。有组织难民撤离和协助抓捕罪犯的经验,相信他们将来能够承担更艰巨的任务。” 毫无疑问,他指着是收拾平川派。 吴廷琰心照不宣地说:“青年学生一腔热血,一定要引导好组织好,更要保护好。” “琰先生放心,昨晚抛头露面的学生今天全去海防,替换协助管理难民营的第一批志愿者。回来的人我只要20个,剩下的全由瑈先生安排。” 解决平川派必须早作安排,回来的学生能起到大作用,只有他们在,政府才能掌握黎文远、赖文灿和赖文才的一举一动。 吴廷琰微微点了下头,问道:“为民,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下午,志愿者们一回来就启程,河内海防那边全安排好了,有哈内特神父和丽柳秘书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又要让你奔波,从回国到现在几乎一天没休息,等难民全部南撤全部安顿下来,好好休息几天,不能把身体累坏。” 他流露出一脸歉意的表情,说得很由衷,丝毫不作伪。 李为民回头看了一眼听不懂越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兰斯代尔,低声道:“琰先生,于公,我是难民委员会委员,应该为难民南撤和安置出力;于私,我是一个华人,应该为侬人同胞多争取一些国际援助。毕竟在已经南撤和即将南撤的难民中,侬人比例占五分之一。” 政府没钱,拿什么安置难民,连天主教难民都安置不好,何谈安置侬族难民。 吴廷琰很欣慰,因为他推心置腹,说得全是大实话,并没有由于政府安排第五步兵师驻扎到西宁省而影响到相互之间关系,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说:“为民,侬人一样是越南人。” “谢谢,我代三十万侬族乡亲谢谢琰先生。” “都说了,他们一样是越南人,有什么好谢的?” 陈丽春安静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笑问道:“为民,你打算带多少人去美国,去多长时间?” 提起这个,李为民一下子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笑道:“瑈夫人,我要组建一个阵容庞大的乞丐团和一个阵容同样庞大的商务代表团,先在美国来个大巡游,然后去欧洲、去澳洲,一边募款一边推销工投债券一边招商引资,募集不到2000万美元善款、推销不掉3000万美元工投债券,招不到总投资额5000万美元的商,坚决不回来。” “2000万,3000万,5000万,加起来不就是一个亿!”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就是去哭穷去装可伶的,所以叫乞丐团。” 陈丽春忍俊不禁地笑道:“为民,你真能哭回一亿美元,你就是政府的大功臣,我会组织人去机场迎接,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 南越现在的“条件”太好了,又有“自由之路”这么煽情的题材,骗一亿美元算什么,未来十几年西方世界会源源不断往西贡砸钱,只是你们拉不下面子,不愿意出去丢人。 后世西德、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日本等国有意援建一些诸如水泥厂、化肥厂等工业项目,由于南越政府只喜欢钞票不喜欢项目,没安排专人衔接,最终不了了之。 想到这些,李为民提议道:“琰先生,其实政府可以派一个外交使团,与我们同时行动。双管齐下,人家给什么我们要什么,能多争取一点是一点。” 当国家-领-导人吴廷琰也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迄今都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国际政要,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各国驻越南国大使,这方面真没什么经验。 他略作权衡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派一个使团没问题,关键对方会不会接待,如果避而不见或者不对等,会不会影响到国家形象?” 要钱重要还是要脸重要,跟蒋总统一个德性,生怕被人家小瞧了。 李为民可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极力劝说道:“琰先生,国家刚独立,接下来需要与西方各国建立外交关系,可以把此行当成投石问路。” “好吧,我安排人跟你们一起去,但还是以争取援助为主。” “琰先生放心,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 “乞丐团”阵容确实庞大,随行人员有国际红十字会、天主教会、越南慈善总会、美国合作社、越青会和华青会的志愿者,有参与采访“自由之路”行动的国外媒体记者代表,有出现在《自由之路》纪录片中的神父、难民和孩子,共123人,不得不包两架客机。 工投公司商务代表团阵容更庞大,刘家昌亲自带队,招商引资部、发展研究中心、海外部和企划部几乎倾巢而出,准备的各类资料整整打包了六十多箱,要包两架客机和一架运输机。 不过他们中的许多人出去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要在西方各国设立商务代表处,专门负责工投公司在海外的融资、招商、采购等事务。 越南航空没这么多架客机,机长们也没飞越洋航线的经验,只能便宜美国航空公司。 这次出去没两个月回不来,并且会经过法国。 吴莉君终于可以跟一次路,同朱斯蒂娜一起以“乞丐团”志愿者身份登上客机,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小丫头有些兴奋,拉着阮明秀手激动不已地问:“表姐,你有没有出过国?” “去过一次香港,还是很小的时候坐你们李家船去的。” “朱斯蒂娜,你肯定去过很多地方。” 有机会去美国,听说还会去好莱坞,朱斯蒂娜心情好了许多,嫣然一笑道:“就法国和印度支那,没去过其它地方。” “如果知道你要回法国,青青肯定很高兴。” 想到父亲和哥哥仍没消息,朱斯蒂娜黯然道:“就去看看我祖母,看完之后还是要回来的。” 第九十二章本世纪最杰出的音乐家 商务代表团在启程前做了大量准备,有刘家昌、陈世国等高层负责,抵达美国之后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不需要李为民操心。 陈丽春父亲陈文章和伯伯陈文杜率领的外交使团,有一些美国参议员和众议援自发成立的“越南之友协会”帮着牵线搭桥,同样不需要操心。 他的精力全集中在“乞丐团”,客机刚起飞就召集一干“乞丐”开会。 “神父,主教大人有回复吗?” “有。” 阮文清神父从旧皮包里掏出一份资料,不无兴奋地介绍道:“主教大人与全美32个总教区全部沟通过,教会的兄弟姐妹非常愿意提供帮助。我们可以住教堂、教会学校和教会大学。 圣约翰大学、德保尔大学、西顿霍尔大学、迪尤肯大学、戴顿大学、圣托马斯大学、旧金山大学、圣路易斯大学、马凯特大学、乔治城大学和圣母大学不仅承诺给提供校车、免费食宿,还动员志愿者组织后援团,为我们提供一切便利。” 斯贝尔曼主教在美国天主教徒中的影响力不容置疑,有他帮忙,下飞机之后就可以白吃白住。 钱多,人傻,不想方设法多骗一点,真白活这一回。 李为民满意的点点头,循循善诱地说:“各位,我们此行代表的是‘难民救助联席会议’,肩负着为上百万难民募集善款的重任,下飞机之后的一言一行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不住酒店、不去餐馆、不旅游观光、不购买任何非必要的物品,更不要说奢侈品。怎么节俭怎么来,只有这样才能打动别人,才能赢得同情。” 整个机舱中就媒体记者代表菲利普衣着最讲究,出手最大方。十几个随行的难民代表和孩子,别说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不可能出去消费,就算想出去消费也没钱。 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这个独家采访机会,菲利普意识到这是对他说的,连忙道:“先生们,作为募款团一员,我会守规矩的。并且看到那么多凄惨的难民,我现在连吃饭都有负疚感。” 有负疚感怎么不多捐点钱,表现得这么积极还不是想出人头地。 打一个多月交道,李为民太了解眼前这位精明的美国佬了,煞有介事地说:“菲利普先生,您无疑是新闻界中难得一见的人道主义者,红十字会的表彰不足以体现您为救助难民所作出的杰出贡献,您那些照片和报道我全看过,真应该去角逐普利策奖。” 菲利普大言不惭地笑道:“主席先生,能呼吁更多人关注越南难民问题是我的责职,也是我的荣幸。” “我相信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会一如既往的愉快。” 抵达美国之后会举行一场接一场活动,据说许多国会议员和教会大人物会参加,可以作为媒体记者代表演讲,可以利用这些宝贵机会展示在越南拍到的照片,可以借这个机会结识大人物。 菲利普越想越激动,咧着大嘴嘿嘿笑道:“当然,对此我深信不疑。” …… 经过三十多小时的空中颠簸,飞机终于安全降落在纽约纽华克国际机场。 商务代表团按计划各奔东西,外交使团转机去华盛顿,“乞丐团”兵分几路,教会成员和难民代表被纽约总教区的神父接走了,接下来几天会在各本堂教区现身说法,“装可伶”募款。 红十字、美国合作社等机构代表去找各自组织“哭穷”,越青会代表随华青会代表在纽约总教区志愿者帮助下去曼哈顿唐人街募款,侬人其实就是越南华人,血浓于水,海外华人当然要帮海外华人。 李为民则带着未婚妻和朱斯蒂娜转机飞往加州,与提前抵达好莱坞的李氏影业后期制作团队汇合。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三十万美元砸下去,好莱坞最好的电影剪辑和音乐人全集中在一间大仓库里,紧锣密鼓的进行最后制作。 周围全是钢结构摄影棚,据说许多大片全在这里拍摄的,大明星随处可见,吴莉君从未像今天这么兴奋过,一下车就拉着朱斯蒂娜在一个工作人员陪同下这儿看看那儿看看,试图遇到偶像格里高利-派克。 难得这么高兴,李为民自然由她们去疯。 “李先生,我相信您是本世纪最杰出的音乐家,没有之一!这不是一部电影纪录片,而是一部史无前例的音乐剧,一场气势磅礴的听觉盛宴。作为一个音乐人,我强烈建议您不用把它录制到电影里,因为只有在音乐厅才能达到它应有的效果,才能演奏出那种磅礴的气势,才能体现其无与伦比的张力。” 刚刚介绍完,一个大胡子音乐制作总监就紧握着他手,迫不及待地提出他的观点。 爱好音乐不是信口雌黄,后世从攒钱买音乐卡带,到买cd,再到付费下载高音质mp3,赚的钱很大一部分砸在音响设备和资料上。 上高中时为赢得一女生的芳心,硬是用压岁钱买了一把小提琴,并在一年内学会了,一有时间就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拉《梁祝》。上大学时又遇到一才华横溢的女生,为此专门报了个钢琴班,同一帮小朋友一起学钢琴。 好不容易学会演奏《致爱丽丝》,那姑娘突然不爱音乐了,爱上一个煤老板家的公子。连钢琴都买不起,怎么跟人家开法拉利的竞争。 事实证明,在讨女孩子欢心这个问题上,不仅要有才更要有财。 没想到后世做的无用功重活之后用上了,李为民为纪录片《自由之路》一连“创作”七段背景音乐,每段背景音乐配合一个小节。整部电影只有音乐和字幕没解说,全靠极具冲击力、震撼力的视觉效果和听觉效果去打动人。 越南没高水准的乐团,香港同样没有,所以才让李氏影业团队来美国想办法。 眼前这位大胡子来自芝加哥交响乐团,他显然被震撼到了,紧紧抓住他手不放,流露出一脸把这七段作品作为背景音乐太草率的表情。 刚才他指挥乐团演奏过一遍,每小节之间衔接得天衣无缝,他选用和临时创作的过渡音乐无可挑剔,效果虽然不如后世原版,但在现有条件下能做到这样非常不容易。 而他的提议也让李为民眼前一亮,微笑着说:“拉斐尔先生,我想我们可以更深入地合作。比如剪辑两个版本,一个版本录音,七段音乐作为背景;另外一个版本不录音,作为音乐会背景。” 拉斐尔-库利贝克反应过来,满是期待地问:“芝加哥交响乐团独家演奏?” “不仅独家演奏,而且可以巡回演奏,甚至可以录制唱片。您知道的,我之所以创作这几首音乐,完全是为了让更多人关注正在进行的‘自由之路’行动,关注上百万急需帮助的越南难民,多一个人看到电影,多一个听到音乐,就会多一个人关注,就能多募集一点善款。” 干什么都有竞争,有这么好这么多能开一场音乐会的原创音乐,芝加哥交响乐团如果不抓住机会,电影公映后纽约爱乐乐团、波士顿交响乐团、费城管弦乐团和圣路易交响乐团等对手肯定会趁虚而入。 拉斐尔很庆幸他们先找到自己,一脸认真地说:“李先生,演出所得和唱片销售利润,我们可以捐出一部分。” “成交!” 对西方世界尤其对美国,《自由之路》绝对可以称之为一部主旋律电影。在“越南之友协会”帮助下,仍在最后制作阶段就先获得可在全美上映的批准。唯一的问题是院线,那些电影院老板热衷于放映赚钱的《罗马假日》,不太愿意腾出档期放映他们认为不太赚钱的《自由之路》。 跑了一天,一无所获。 李氏影业总裁冯伯清很沮丧,回到旅馆摇头道:“李先生,我们联系了三十多家影院,只有一家愿意安排时间给我们首映,其它都不看好票房,连午夜场都不愿意安排。” 纪录片再好也没法跟商业片竞争,意料之中的事,李为民若无其事地笑道:“没搞前期宣传,与那些院线没打过交道,又赶上叫好又叫座的《罗马假日》,不愿意给我们安排档期很正常。” “那怎么办,投资那么多,不放映怎么收回成本?” 李为民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笑道:“主教大人帮我们在华盛顿联系了一家影院,首映式在那边举行。曼斯菲尔德参议员已经帮我们发出邀请函,届时艾森豪威尔总统、杜勒斯国务卿和一些国会议员会去观看。 首映完之后,芝加哥交响乐团会在百老汇举办《自由之路》音乐会,第一场免费,专门邀请纽约的有钱人和媒体记者。 把影响先搞起来,然后以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委员、越南红十字会主席兼‘难民救助联系会议’执行主席身份开记者会。告诉全世界我们受到什么样的漠视,如果各大影院不愿意上映,那只能购置放映机在各教区教堂放。 只接受捐赠不卖门票,法律上不存在问题,不构成不正当竞争,我看是电影院多还是教堂多。并且购置的放映机可以带回越南,在各乡村普及电影,不会造成资源浪费。” 第九十三章首映式 冯伯清五十六岁,祖籍江苏南京,年轻时来美国留学,后回国在上海成立了一家电影公司,在上海拍电影。抗战期间,日军占领租界,便辗转奔赴大后方重庆,在重庆继续拍。 **战败,国民政府迁台,他颠沛流离到香港。 人生地不熟,又没资本,连生存都成问题,只能给一家小电影公司当摄影师。刘敬晖登报招人,他本着碰碰运气的心理去应征,没想到不仅找到份工作,而且被委以重任,直接出任李氏影业总裁。 从上海拍到重庆,从重庆拍回上海,从上海拍到香港,又从香港拍到越南,经验丰富,许多镜头连参与后期制作的美国同行都竖大拇指。 对他而言今天是李氏影业首部电影的首映式,是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二个起点。 对大老板李为民来说,今天不仅是李氏影业首部电影的首映式,而且是“乞丐团”闪亮登场,正式摆碗乞讨的日子。 与其他国家的首都相比,华盛顿显得有些单调。 伦敦不仅是英国的政治中心,还是金融和文化重镇;巴黎除了是法国首都,还是世界时尚之都;北京既是中国的政治中心,也是文化中心,还是历史文化古城。 而华盛顿这个仅有几十万人口的“小城”,最大的支柱“产业”就是政治。在这里想要找点休闲娱乐活动并不容易——整个华盛顿特区就两家电影院,但人们每天都有机会和政治亲密接触。 总共就两家电影院,前几天分头行动今天再次集合的“乞丐团”成员很好找,中午一点,在纽约和新泽西活动的人员便陆续赶到,按照执行主席的要求抓紧时间在大厅里布置展位。 美国政府支持南越不等于支持吴廷琰,尽管有“越南之友协会”的朋友帮忙,陈文章和陈文杜仍处处碰壁,在华盛顿呆了五六天,只见到助理国务卿和几位国会议员。 没受到礼遇,甚至不被重视,陈文章情绪有些低落,帮着把一块贴有海报的广告板搬到指定位置,回头问:“民先生,艾森豪威尔总统和杜勒斯国务卿真会来?” “既然接受邀请,应该不会缺席。” “来了之后呢?” “看情况,如果有机会就争取一下,没机会也没关系,关键是他们能来。” 募款团教会志愿者在美国天主教会帮助下搞得有声有色,短短五六天就在纽约和新泽西募集到30多万美元善款。华青年和越青会的十几个学生同样可圈可点,从美国华人和越南人那里募到5万多美元以及一批衣服之类的东西。 红十字会代表更厉害,从美国红十字会那里争取到价值120万美元的药品。唯独外交使团一无所获,陈文章真有股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感。 就在他后悔答应来美国之时,两个美国天主教会志愿者开车送来几位特别的客人。 等的就是他们,李为民真担心赶不上,迎上去招呼道:“中士,幸苦了,感谢你能接受我们的邀请。” 美国大兵整了整制服,举手敬礼道:“主席先生,能为联席会议服务是我的荣幸,舰长先生委托我转达他的问候,说如果有其它需要尽管给他发电。” “谢谢。” 李为民握了握他的手,旋即转过身去,同一个抱着孩子显得有些紧张的越南妇女,用越语和声细语地说:“阮氏惠,我、神父和美国大夫在你身边,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紧张。” 坐完军舰坐飞机,坐完飞机坐汽车,从北越到南越,再从南越来美国,除了神父周围全是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 阮氏惠从来没出过这么远门,真担心真害怕,想到一路之上那些外国志愿者照顾得无微不至,现在又见到可以信赖的民先生,心里踏实了许多,搂着孩子点了点头。 吴莉君凑到她身边,由衷地赞叹道:“宝宝真可爱,他在跟我笑呢!” 昨天未婚夫说过,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照顾她们母子。 为尽可能消除阮氏惠的紧张心里,吴莉君昨天专门去买了一块布料,连夜缝制了一件奥黛穿在身上,搞不清楚的真以为她是一个越南姑娘。又是一个自己人,并且还是一个漂亮的越南女孩,阮氏惠更踏实了,很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 斯贝尔曼枢机主教和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是今天的“半个主人”,来得最早。“难民救济联席会议”的美国教会代表一介绍完,就热情无比地跟李为民攀谈起来。 “孩子,你要请的人我们帮你全请了,再过一两个小时,华盛顿的一半政要和媒体记者会出现在这里。要是搞砸了,明天全世界都会知道。”曼斯菲尔德看完海报,半开玩笑地提醒道。 搞这么大场面,他有理由担心。 李为民侧身笑道:“参议员先生,要不在首映之前单独给您来一场首映,反正有足够时间。” 曼斯菲尔德很幽默,做了个夸张的鬼脸:“不用了,我更喜欢惊喜,就像把北越工厂的机器全部拆运到南越那种。” 枢机主教一直关注北越天主教难民南撤,对身边这位年轻人在河内海防的行动了若指掌,对他非常有信心,看着展位上的一张张照片,感叹道:“孩子,你比我想象中更年轻更出色,如果首映成功,获得更广泛的关注和同情,我会陪你去罗马再搞一次首映式。” 去梵蒂冈放电影,请教皇观看,李为民求之不得。 正聊着,负责总统安全的特勤局特工到了,曼斯菲尔德参议员的秘书和影院经理接待,给他们提供邀请人员名单,带他们进去检查安保措施。他们刚进去,国会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特工接踵而至,一大帮穿制服和便服的执法人员,把里里外外搞得鸡飞狗跳。 可能没恐怖组织威胁,也可能这是在华盛顿,安保措施远没后世美国总统出行那么夸张,半个小时就搞完了,在一个主管安排下一个个确定各自位置,准备迎接总统先生和国务卿先生等政要的到来。 受邀的媒体记者、慈善团体代表、“越南之友协会”成员和资深影评人士来得比较早,在李为民、斯贝尔曼枢机主教、曼斯菲尔德参议员和陈文章等人的招呼下,在大厅观看难民照片,享用主办方提供的水果、点心和饮料。 总统、国务卿、众议院议长、首席**官和国防部长等政要来得比较晚,几乎是掐着点来的,根本不给陈文章和陈文杜说话的机会,在曼斯菲尔德参议员介绍下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在众人拥簇下走进放映厅。 搭幕拉开,灯光熄灭,一束光柱打到银墓上。 李氏影业logo和字幕渐渐模糊,画面由黑转白,一段法国记者冒死拍摄的奠边府战役画面呈现在观众眼前,越盟士兵戴着盔帽前仆后继的往前冲,镜头不断晃动。 与此同时,音乐响起,旋律从竖琴中倾泻而出,如此突然,悲壮、紧张,有种重金属的质感,配以枪林弹雨的画面,一下子吸引住所有人注意力,仿佛置身于硝烟弥漫的战区。 片头曲采用的是saw的《恶魔觉醒》,后世电影《时空线索》、《刺杀希特勒》、《神奇宝盒》都曾在预告片或整片配乐中使用过,还常出现在nba、职业拳击赛场甚至体操世锦赛上。 恰到好处地衬托着越盟赢得奠边府战役、日内瓦协定签订之后派军队接管西北部几个城市的镜头,这边越盟军队雄赳赳气昂昂开进城市,那边人们混乱了,他们奔跑,呼喊,孩子哭嚎,想尽快逃离…… 全景、远景、中景、近景、特写、大特写,各种景别快速地交错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很紧张,很怕人,很悲壮,音乐和画面极具感染力,许多观众被震撼到了,才放几分钟一些女士已面露恐惧之色。 ………………… ps:这两天收藏不涨,难道网站推荐不给力,没有新书友? 第九十四章首映式(二) 没有解说,也不愿意解说,画面切换到一个风景如画的村庄,背景音乐随之而天衣无缝地过渡过来。 农民在地里劳作,孩子们在树林里追踪打闹,神父在简陋的小教堂里祈祷,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冲进教堂,紧张得跟神父说些什么,神父脸色凝重,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询问具体情况。 不一会,一大群焦急的村民涌进教堂,围着神父发表各自意见,显然是在讨论越盟快来了,他们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这一节采用《魔戒2:双塔奇兵》的音乐,低旋徘徊,瞬间转换为嘹亮的加强版,中间插入一段双簧演奏,这一段悠扬的旋律原来在魔戒三部曲中被用来表现霍比特人的主题,在这里传达出越南天主教农民对未来命运的担忧。 画面切换到越盟军队,他们步步紧逼,上悬的音符传递出紧迫不安的气息,整齐划一的金属击打声如同行军步伐,令人感到一场大屠杀就在眼前。 神父作出决定,村民毅然背上行李,抱起孩子,烧毁自己的家园,踏上逃亡之路。特定的场景中与音乐有机地结合起来,整齐有序地推进,使得画面和配乐非常具有整体性。 尤其神父做出决定时那激昂的铜管旋律一响起,让人不由想起出埃及记,表达出他的坚定。 整个一部宗教电影,斯贝尔曼大主教从未像此刻这么激动过,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嘴唇颤抖地说:“总统先生,这就是以色列人的号角,在震倒耶利哥之墙时吹奏的音乐。” 《自由之路》,名副其实。 艾森豪威尔感叹道:“很棒的电影,很棒的音乐,身临其境,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画面和音乐进入第三节,真正的“出埃及记”上演了。 一群又一群难民在钢琴曲《出埃及记》奔流激昂的旋律中,纷纷离开各自家园,那无奈的表情、那腾起的狼烟、那激奋的呼喊、那缓慢的队伍,残破的道路,荒凉的野外,以及那连绵不断的座座青山……都已被音乐洗礼得苍凉斑驳。 同时又表现出人心的振奋,人们对自由的向往和誓死不归的追求,其恢弘的气势和震撼激射的张力,感染到放映厅的每一个人,许多女士几乎泣不成声了。 接下来这一节大气磅礴,无论画面还是音乐。 在直升机航拍的画面中,可以清楚看到数以万计不愿在越盟统治下生活的人民,从四面八方涌向河内和海防。 片头中出现过的那些村民,在神父率领下破坏越盟拉的铁丝网,绕过被越盟破坏的公路,游过桥被越盟炸段的河流,跋山涉水,精疲力尽,终于抵达一个小港湾。 为登上能够送他们去南越的小渔船,他们拿出所有钱,变卖所有能够变卖的随身物品,向船夫哀求,船夫答应了,他们终于露出笑容,一个个不约而同地冲向沙滩,爬上停泊在浅水里的渔船,浑身全湿透了。 背景音乐采用的是《征服天堂》。 大气磅礴,极具质感的音乐,给观众们演绎出难民历尽千辛万苦、疾病饥饿、惊涛骇浪最终抵达土伦港的悲壮故事,充满了史诗般的壮丽辉煌和宏伟气势。激发出观众们内心的雄壮,一个个热血沸腾,深受感动,深受鼓舞。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他们只是能够靠自己力量顺利逃到南方的极少数人。 在出自《创战纪》2011的音乐背景衬托下,画面切换回北越,更多人不愿意在越盟统治下生活,更多人踏上“自由之路”。 前面有越盟游击队拦截,后面有越南正规军追,道路被破坏得更彻底,交响乐气势磅礴感更浓,压迫感更深,让观众每个毛孔都在音乐的刺激下张开,让观众情不自禁为他们的处境担忧。 看到这里,听到这里,国务卿杜勒斯回头道:“先生们,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的电影,自由之路行动是合众国作出的最正确的决策。” 一个国会议员凝重地说:“国务卿先生,这些难民比我们想象中更艰难,或许我们应该再做点什么。” 效果比预料中好一百倍一千倍,曼斯菲尔德回头看了一眼msu最杰出的亚裔毕业生,凑到斯贝尔曼主教耳边道:“主教大人,教皇陛下应该看看这部电影,应该听听这些音乐。” 主教干咳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参议员先生,要承担义务的不仅仅是教会。” 艾森豪威尔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他该做的能做的全做了,想让国会再拨款太难,装着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继续看电影。 从开始到现在40多分钟,终于出现一行字幕。 美国政府提供人道主义帮助,美国海军第90特遣舰队、美国国际开发署使团、美国特别经济技术使团等机构展开救援行动。 由国际红十字会、美国天主教会、法国天主教会、越南天主教会、美国合作社、越南慈善总会、越南青年联合会,越南华侨青年联合会等国际机构开始密切合作,成立“难民救助联席会议”。 一艘艘军舰出现在镜头里,一辆辆卡车载着救援物资开进难民营,一批批难民被摆渡到军舰上,一个个国际志愿者乘直升机出现在逃亡河内海防的难民队伍上空…… 他们给难民提供食物,给难民分发衣物,给难民检查身体,为在路上的难民能够顺利抵达难民营,与国际监察监督委员会及越盟代表交涉。 所有人都在紧张工作,争分夺秒,在《加勒比海盗》片尾曲的烘托下,给观众们呈现出一个大气磅礴、浩浩荡荡的主题旋律场景。 既紧张又不失欢快激昂,展现出众志成城、团结一致的场面,这段音乐用在这里太合适不过,后世cc-tv在西南大地震期间就选用它作为抗震救灾直播的背景乐。 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代表着希望! 整部纪录片和整个背景音乐先抑后扬,以一个孕妇在摩塔哥号武装运兵船上顺利生产,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出现在画面上为结尾。 电影结束了,音乐结束了,灯一盏盏亮起来,观众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放映厅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首映式取得巨大成功,李为民率领冯伯清等制作人员登台。 令所有人倍感意外的是,他接过麦克风之后并没有说什么感谢话,而是指着台下一个抱着孩子的越南妇女和她身边的美国海军中士,用一口流利地英语介绍道:“尊敬的总统先生,尊敬的国务卿先生,各位尊敬的来宾,刚才电影中出现的小家伙和他的妈妈,在我们邀请下来到华盛顿,参加今天的首映式。同时请允许我向大家隆重介绍毛奇中士,也就是纪录片中迎接小家伙来到这个世界的医生。” 电影中全是真人真事,并且有自己和孩子。 相比一些没上船乃至没能逃出来的人,她无疑是幸运的,阮氏惠早哭得泪流满面,神父和吴莉君正在低声劝慰。 太感人了! 掌声更热烈,一些女嘉宾更是禁不住围了上去。 首映式开始前,毛奇中士从未想过能见到这么多大人物,一直很激动,见总统先生朝他看来,急忙举手敬礼。 “中士,好样的。” 艾森豪威尔在一群记者拥簇下迎上去握了握他手,旋即给阮氏惠身边露出一个自认为很亲和的笑容,小心翼翼抱过孩子,在小家伙的脑袋上吻了吻,抑扬顿挫地说:“女士们,先生们,我知道在这里发表演说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引用一句话:让我们的人民离开吧,让我们的孩子离开吧!” 在煽情的电影和音乐鼓动下,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喊道:“让我们的人民离开吧!” “让我们的孩子离开吧!” …… 效果比想象中更好,气氛比想象中更热烈,李为民带着创作团队走下台,向前来参加首映式的达官显贵和媒体记者一一表示感谢。 在所有政要中,国务卿杜勒斯是最支持吴廷琰的,他紧握着李为民祝贺道:“孩子,电影很棒,音乐更棒。把最后一段剪辑下来,可以卖给海军作为宣传片。” “谢谢。” “才华横溢,难以置信这些音乐全是你创作的。我想‘难民救助联席会议’解散之后,你不用为工作发愁。”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被记者们团团围住的难民代表,一脸凝重地说:“国务卿先生,坦率地说我非常希望能够从事自己所喜欢的工作,但作为越南政府难民委员会委员,越南红十字会主席,组织难民南撤只是工作的一部分,将他们安全撤到南方只是开始,接下来不仅需要考虑安置,还要考虑南方的难民。” 杜勒斯和曼斯菲尔德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主席先生,有这部电影,有这么好的音乐,我相信你会不虚此行。” 第九十五章“越南的肖邦” “这是一部史诗般大气磅礴的纪录片,简短的黑幕上逐渐淡出的银白色字幕,连同一种单一却异常舒缓、遥远、紧张、古老、令人窒息且略带伤感的旋律,仿佛已经告诉我们这将是一个凄惨的关于信仰的故事。 随着这个开头,越南天主教人民逃亡之路拉开帷幕。沉重而荡气回肠的交响乐把人们从沉迷中激醒,巨大阴影笼罩在善良虔诚的人身上,一个邪恶残暴的政权,一个关于拯救和追寻自由的故事在荧幕上游走……” 首映式获得巨大成功,两家电影院经理意识到在华盛顿特区该片肯定会比《罗马假日》更卖座。立即腾出档期,从昨天傍晚一直放到午夜,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参加首映和之后观看的媒体记者及资深影评人纷纷撰稿,电台、电视台第一时间播放《自由之路》花絮和背景乐片段,今天一早,各大报纸好评如潮。 去纽约参加芝加哥交响乐团首场“自由之路”音乐会的飞机上,阮明秀翻看着一份份报纸激动不已地念道:“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委员、越南红十字会主席、协调各国际组织帮助越南天主教难民撤离的‘难民救助联席会议’执行主席李为民先生是该片电影原声的作曲者,他用或雄壮或悲怆的配乐,衬托出电影剧情的发展。 曲风气势磅礴,芝加哥交响乐团充分吸纳摇滚、重金属等流行元素,用极其大胆的手法将作品发挥到极至。打击乐的表现尤其突出,紧张激烈之余不乏悲壮豪迈之情。 铜管与弦乐的配合,浑然一体,气势恢宏、宽广壮阔,把宏大的电影场面表现的淋漓尽致,古典韵味在现代音乐诠释下是如此突显,堪称人类对于音乐极限的挑战,并随着影片的展开一步步呈现出来,即使影片结束了,那种紧张感仍在心头久久不去。” 《自由之路》是一部纪录片,一部音乐片,更是一部为“自由世界”量身定做的主旋律宣传片。 今天一早,五角大楼就指派几个军官分别代表美国陆军、海军和空军与冯伯清商谈拷贝购买事宜,打算买过去给驻扎在世界各地的美军放映。 陆军和海军财大气粗,分别以60万美元和50万美元购得拷贝和放映权,美国空军刚组建没多少年,没陆军和海军那么厚底蕴,也没陆军和海军那么多人,最终以15万美元成交。 制作成本一下子收回来了,并且净赚40多万。 已造成这么大影响,接下来全美公映基本上不存在问题,冯伯清昨晚估算过,全美票房至少能达到600万。如果把芝加哥交响乐团演出收入分成和唱片销售利润分成算上,李氏影业第一部作品全球净利润不会低于800万美元。 难怪美国佬把电影当作“无烟工业”,太tm赚钱了。 李为民一边想着第二部该怎么拍,一边心不在焉地说:“这家伙有点品味。” “这个更夸张。” 阮明秀拿起第六份报纸,眉飞色舞地念道:“恢弘的音乐让我感到自己是那么地微小,我认为《自由之路》是迄今为止电影纪录片中的最佳作品,不仅因为其悲壮的题材,不仅因为其主题深刻,还因为电影原声的大气磅礴。” “还有吗?” “有!” 阮明秀又拿起一份,念道:“《自由之路》是一部需要细品的壮丽史诗,堪称现实版《出埃及记》,镜头真实极具冲击力,背景音乐震撼恢弘堪称经典,气势磅礴的气氛中,英雄的豪情让人荡气回肠,如果你是一个古典音乐迷,那么你一定要去观看;如果你富有同情心,那么你更要去观看。 这一篇是乐评家写的,他说‘整部影片的背景音乐是现代音乐的一个里程碑,从片头曲到片尾曲都那么惊艳,我沉醉其中,无法确定哪一段可作为主题曲,直到今早芝加哥交响乐团公布曲目单,我才意识到这是一部奢侈到拥有六首主题曲的作品。’ 古典、摇滚、现代,感谢‘越南的肖邦’为我们带来这六首旷世之作,他令好莱坞的所有音乐制作人为之汗颜,我相信第27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和最佳原创音乐奖非他莫属,同时可确定他不可能获得最佳外语片奖,因为整部影片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对白。在我看来,有如此震撼灵魂的音乐,不仅对白,连字幕都是多余的!” 在咸宜道78道“同居”时,不止一次听他弹奏过,其中几个小节自己都能弹,吴莉君早没了新鲜感,认为《罗马假日》更好看。 她接过报纸看了看,几分激动又有几分担心地问:“为民,我们真要登台?” 为达到更轰动的效果,芝加哥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兼首席指挥拉斐尔强烈建议他们小两口参与演出,吴莉君演奏钢琴曲《出埃及记》,李为民负责最后一小节《万众一心》的小提琴部分。 今天请的全是纽约市长等名流和华尔街的有钱人,能不能帮工投公司招到商,全看能不能把他们哄高兴。 只要能圈到钱,登台卖艺就登台卖艺,李为民微笑着确认道:“在百老汇独奏,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为什么不去?” “可是……可是……可是我担心弹不好。” “又不是独奏,有那么多演奏家伴奏,有拉斐尔总监指挥,怕什么?” 能在百老汇演奏,确实机会难得。 小丫头沉默了片刻,忐忑不安地说:“我有些紧张,担心出错。” “别紧张,就当在家弹。” 李为民牵着她小手,不无得意地笑道:“接下来两个月,我们就跟着芝加哥交响乐团巡回演出。美国演完去欧洲,欧洲演完去澳洲。一边演一边招商引资,不签几千万美元项目,坚决不打道回府。” “我们只招商不募款不卖债券?” “有分工的,从现在开始,美国天主教福利会、美国天主教战争救援协会、美国天主教慈善协会、美国合作社、国际红十字会、越南慈善总会、越青会和华青会的志愿者负责募款和销售债券。电影放到哪儿,他们就把展位、捐款箱和债券销售点摆到哪儿,他们面对的是普通人。 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是配合外交使团和工投公司对付政府高官和有钱人,看电影听音响哪有现场演奏效果好,所以每到一个城市我们就邀请达官显贵和社会名流,听完音乐会给他们一人送一张唱片,然后邀请他们参加工投公司的招商推介会,把网撒大一点,总会有鱼的。” ……………………………………… ps:在编辑的帮助下,上本书《超级警监》刚获得解禁,本书页面下边有直通车,如果嫌这本太瘦且没看过上本的可以去看看o(n_n)o 第九十六章招商引资 百老汇是一个地理概念,不仅指一度因经营不善而陆续变成赌-场、滚轮溜冰场和展览场的前“大都会演奏厅”现“百老汇剧院”,而是指41街至53街之间众多遐迩闻名的剧院。 音乐剧令百老汇大道逐渐成为美国娱乐业的中心,代表着戏剧表演艺术无与伦比的成就,堪称了世界戏剧艺术永恒魅力的象征和代表。 正因为如此,百老汇比想象中更保守。 剧院制作人联盟和演员工会对芝加哥交响乐团采用电影作为背景持审慎态度,认为这么做颠覆了传统,会危及到戏剧演员的生存,以至于拉斐尔总监不得不请电影制作团队紧急制作了几十张幻灯片作为音乐背景,而不是像之前准备的那样放无声电影。 李为民一行赶到剧院时,纽约州众议员、纽约市长、市议会会员、各国驻联合国使团代表、华尔街投资商和音乐界、戏剧界及新闻界已开始入场。 与昨天在华盛顿的电影首映一样,剧院大厅已摆好展位,连夜赶来的“乞丐团”、外交使团和工投公司商务代表团成员正热情接待。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演出十五分钟后开始,快去后台化妆换衣服。” 今天是“自由之路”音乐会的首场,如果能像电影一样获得成功,那么芝加哥交响乐团就能靠“自由之路”赚好几年钱,要知道在百老汇上演的剧目,往往一演就是7、8年乃至十来年。 拉斐尔总监很激动很紧张,从见面到现在短短两分钟就看五六次手表。他是音乐总监也是首席指挥,到这儿就要听他的,李为民再次鼓励了下未婚妻,跟着化妆师进去化妆换衣服。 下午1点20分,音乐会正式开始。 拉斐尔总监穿着一身得体的燕尾服,快步上台向来宾微微欠身致意,在他极具感染力的指挥和乐团成员精湛的演奏下,效果比电影配音不知道好多少倍,第一节结束时便赢得一阵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负责发请柬的美国天主教福利会神父,居然邀请了苏联、东德、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等华约国家常驻联合国代表。 音乐是以百万北越人民南逃为背景,恐怖、紧张得令人窒息,甚至命名为《恶魔觉醒》,赤-裸-裸攻击他们所在的阵营,第一小节刚刚结束,华约外交官便不约而同起身离场,试图以此表示抗议。 结果显而易见,被深深打动的美国人送上一阵嘘声。 几个情绪激动的天主教徒更是追上去怒斥,媒体记者像打了鸡血一般围上去拍照,音乐会刚开始就变成东西方交锋的又一个战场。 《自由之路》是msu最卓越的亚裔毕业生送来的“武器”,斯贝尔曼枢机主教打算好好利用一下,给迫害天主教徒的苏俄阵营一个有力回击。 这一切全是他安排的,并且亲临音乐会现场,坐在后台同李为民一起看热闹。 “我的孩子,教廷那边联系好了,演完这几场我们就去罗马,先去罗马、巴黎和西柏林演几场,搞几个电影首映式,再回美国巡回。看到没有,所有虔诚善良的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又有这么好的电影和音乐,募款计划会比预料中更顺利。” 他在天主教世界尤其美国天主教徒中的影响力太大了。 昨天电影首映式上,艾森豪威尔引用“让我们的人民离开”、“让我们的孩子离开”的话已登上头版头条,而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说的“日内瓦协定是给越南吹响的丧礼号”更是家喻户晓。 “乞丐团”只是提供了煽情感人的题材,具体工作还是他们在做。 多募集到一点善款和急需紧缺的物资,占难民总人数五分之一甚至更多的侬族乡亲就能多分一点,李为民由衷地说:“主教大人,您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宗教领袖,感谢您为我们那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及人民所做的一切。” 斯贝尔曼主教抓起十字架,摇头道:“那些难民全是我的孩子,应该我感谢你才是。” 华约国家外交官走了,音乐会继续进行。 功底在那儿,关键时刻吴莉君没掉链子,她穿着一身白色奥黛,在拉斐尔总监的鼓励和指挥下,把《出埃及记》演奏出专业水准,给来宾留下深刻印象,风头盖过压轴的“越南的肖邦”,音乐会一介绍就成为媒体记者追逐的焦点。 “主席先生,祝贺你,演出很成功。” “谢谢,请允许我给您和您迷人的未婚妻来张合影。” “荣幸之至。” 李为民侧过身,拉着未婚妻大大方方的让记者拍照。吴莉君一颗芳心怦怦直跳,小鸟依人般站在未婚夫身边,俏脸涨的通红。 出名其实很容易,与李为民一样她很快获得一个绰号,被一个曾去过越南的记者誉为“西贡的莲花”。 当明星感觉不错,但办正事更要紧。 李为民没时间参加剧院为芝加哥交响乐团举办的庆功宴,打发完记者,马不停蹄地赶到刘家昌等人下榻的酒店,参加工投公司纽约招商推介酒会。 被邀请的嘉宾全欣赏过他们的表演,一进大厅又被众星捧月般团团围住。 纷纷表示祝贺,相互介绍完,挨个儿完影,华侨代表和越侨代表更兴奋,除了介绍、交换名片、合影,还请他们两口子在获赠的唱片上签名。 时间差不多了,刘家昌敲了敲酒杯,意气风发地说:“女士们,先生们,我瑾代表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感谢诸位的光临,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我公司副董事长陈世国先生、独立执行董事波尔先生。” 大厅周围全是展位,并且来宾中有工投公司的电力、工程和水利设备供应商代表,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家半官方性质的公司。 华府对越政策日趋明朗,否则艾森豪威尔总统绝不会抱着越南小孩说出“让我们的人民离开”那样的话。 能接受邀请的全是美国精英中精英,对他们的国家非常有信心,认为只要华府态度明确,南越就不会被北越侵略,就算越盟敢发起战争也会像北朝鲜一样被打回去。 在援助欧洲的“马歇尔计划”中,一个个赚得盆满锅溢。 现在政府要援助南越,就意味着商机来了,站在越南人身边那几个眉开眼笑的家伙,就是因为下手快已拿到近千万美元订单。 花花轿子人抬人,大厅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刘家昌风度翩翩的走到大厅中央,几个工作人员推来几张大桌子,堤岸能工巧匠纯手工制作的富国岛、头顿、平东和岘港工业村规划模型出现在众人面前。 模型旁边配有地图,注明各工业村所在地理位置。 在商言商,同情心、责任感、正义感那是忽悠普通人的,跟他们只有谈生意。 刘家昌指着模型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女士们,先生们,富国岛工业村位于我国西南边陲、泰国湾东部海面之上,东面与越南海岸相距40公里,北面与柬埔寨海岸相距12公里,西面与克拉地峡隔海相望,南面与马来半岛隔海相望,南北两端长约50公里,东西两端最长处约25公里,面积与新加坡相当。 岛上有煤玉、无烟煤、木材、胡椒、可可、咖啡、槟榔和椰子等自然资源,有要塞和港口,西部的东阳为主要城镇,南端有一个机场。 按照我国政府及我公司规划,它将成为我国最南部的一个大型重工业基地和一个大型出口加工区。正如汉斯先生所知道的,电厂、水厂、公路、码头扩建和机场扩建等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展开,一期工程最迟明年底就能完工。” 一个四十多岁的美国人举手问:“总裁先生,大型重工业基地具体指那些工业?” “钢铁、水泥、电子和石油化工。” 刘家昌与李为民对视了一眼,谈笑自若地说:“女士们,先生们,作为一个刚刚获得独立、百废待兴的国家,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依赖进口。当然,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同样不可能什么都发展,但一些基础工业必须要有。 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有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金属制品加工、通用设备制造、交通运输设备制造、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通信设备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机械制造。 石油加工及炼焦及加工、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医药制造、化学纤维制造、橡胶制品加工业、塑料制品加工……等全在本次招商范围之内,方式灵活多样,可独资经营,可合资经营,可合作经营。” “独资,在那里开分公司?”一个六十多岁的企业家问。 “霍尔先生,我们拥有大量廉价劳动力,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泰国、柬埔寨近在咫尺,菲律宾、马来、印尼、印度同样不远。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给予他国给不了的优惠税收政策。” 陈世国接过话茬,微笑着说:“如果诸位认为有风险,我公司可以以土地和厂房入股,可以召集有意向的越南商人入股,甚至可以通过东亚银行发售债券或股份,进行合资经营或股份制经营。” 投资一个政局不稳的国家有风险,众人若有所思。 李为民放下杯子,不失时机地笑道:“女士们,先生们,我的资产很大一部分投入进了工投公司,我及我的家人对越南未来充满信心。” 代表教会的独立董事波尔先生确认道:“李先生不仅是一位才华横溢的音乐家,也是越南一个商业家族的继承人。他及他的家族在工投公司已投入超过600万美元,并在越南其它行业有众多投资。” ……… 第九十七章“真不怕死” 李为民借着“自由之路”纪录片和音乐会造成的名人效应,正信心满满的忽悠美国人投资越南,身在西贡的美国空军上校兰斯代尔则对越南前景越来越没信心。 “馨琰事件”愈演愈烈,阮文馨在法国人暗地里支持下咄咄逼人,刚在美国驻越军事顾问团干涉下结束在电台的对骂,昨天下午又公开宣布今天要发动政变。 他一直忙着收编郑明世等大小军阀,对情况不是很了解。 早上希思大使脸色沉重地找到他,让他最好去独立宫看看吴廷琰是不是还活着,才意识到局势恶化到何等地步。 他带着翻译和几个菲律宾护卫赶到独立宫,赫然发现一个人影看不见,官员幕僚全跑了,连警卫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总理府像被废弃了一般,空荡荡的。 兰斯代尔大吃一惊,暗想是不是来晚了,赶紧跑到总理办公室。谢天谢地,吴廷琰仍活着,正戴着眼镜坐在办公桌后面批阅文件。 “总理先生,您没事吧?” 吴廷琰抬头看了看,竟不无自嘲地笑道:“哎呀,这个世界上总算还有人关心我的安全。” “这里太危险,您必须换一个地方办公。” 临危不惧,越南翻译打心眼佩服眼前这位总理,翻译完之后善意地补充道:“总理先生,所有人都跑了,您不能一个人呆这儿。” 吴廷琰摘下眼镜,若无其事地笑道:“不止我一个,家弟、弟妹和孩子们全在后面。” 阮文馨说今天发动政变,他又不愿意走,兰斯代尔只能坐下道:“总理先生,我陪您等他们来,看他们敢不敢向我们开枪。” “这是个人决定,还是美国政府的要求?” 兰斯代尔摇头苦笑道:“个人决定。” 吴廷琰深受感动,翻出一份刚收到的电报叹道:“上校,我有两位可信赖的朋友,一位是你,一位是在美国想方设法筹款的为民。” 透过窗户就可以看见荷枪实弹的士兵在独立宫周围转悠,他们全是阮文馨派来的,一触即发,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冲进来,气氛紧张到极点,连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现在想走也走不掉,兰斯代尔干脆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饶有兴趣地问:“李在美国干得怎么样?” 提起那个才华横溢满脑袋鬼点子的年轻人,吴廷琰不禁笑道:“他出名了,成了备受尊敬的音乐家,带着芝加哥交响乐团去欧洲转了一圈,又回到美国巡回演出,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引起轰动。他以难民南撤为题材拍摄的电影在美国上映,许多人被感动哭了。 截止昨天下午,已募集到六百多万美元善款和价值一千多万美元的药品、饼干、奶粉和衣服等物资。工投债券卖出一千八百多万美元,与美国企业界达成70多个合资合作意向。并争取到教育界的同情,二十多所美国大学愿意接受越南留学生,愿意提供奖学金和助学金。 甚至有望成立一所综合性大学,工投公司提供土地、负责校舍校园建设,美国几所大学派教授过来任教,美国的几个教育基金会提供运营资金,美国一些公司捐赠教学和仪器设备。” 真令人意外,兰斯代尔故作轻松地笑道:“我知道他会写歌,现在最火的那首《爱拼才会赢》就是他谱写的,没想到在美国一样受欢迎。” “为电影谱写的不一样,非常经典,他托人捎回几张唱片,要不要听?” 闲着也是闲着,兰斯代尔一口答应道:“当然。” 似乎为表达他决不退缩的决心,吴廷琰把声音放到最高,忽略掉前面几首,直接放他最喜欢的《出埃及记》。慷慨激昂的音乐在独立宫响起,外面的士兵面面相窥,不知道里面那位这样都吓不走的总理到底想做什么。 音乐非常棒,不过安全更重要。 兰斯代尔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大声问:“总理先生,为什么不命令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过来?” “为避免与平川派发生冲突,上次抓捕行动结束后调回来的几个中队全回去了,西贡就大队部和一个中队,调过来与不调过来有什么区别?” 驻扎在市区和西贡周边的**好几万,要是阮文馨真想动手,调过来确实没多大作用。 兰斯代尔反应过来,干脆回到上一个话题:“总理先生,李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他至少要在美国呆一个半月,完了要去欧洲和澳洲。那么多难民需要安置,多募集一点善款政府就能减轻一分压力。别说他不知道西贡的情况,暂时不会回来,就算知道我也不会让他回来。” “您担心他的安全?” 为民做那么事情,自己却连他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吴廷琰由衷地说:“阮文馨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不得不防。另外他主持难民南撤,现在又在美国为政府宣传募款,越盟已把他当成眼中钉,谁也不敢保证越盟分子会不会趁乱下毒手。” 不知道是音乐起了作用,还是阮文馨最终没下定决心,聊了一会儿,独立宫外的军队奇迹般地撤了。 兰斯代尔终于松下口气,戴上帽子:“总理先生,这边危险只是暂时解除,我有必要去一趟总参谋部,去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吴廷琰同样想知道阮文馨有没有那个胆,起身道:“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赶到总参谋部,阮文馨正在作战指挥室,校级军官进进出出,电话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几个参谋在地图上不知道标注什么,然后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阮文馨一看见他便得意洋洋地笑道:“上校,刚才我骑摩托车在独立宫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把所有人都吓跑了,你看到没有?” 兰斯代尔哭笑不得地说:“我没看到你,也没听见摩托车的声音。” “吴廷琰是不是被吓坏了?” “将军,你确实吓坏到很多人,把很多人吓跑了,但不包括吴廷琰总理。” “真的假的,他一点都不怕?”阮文馨将信将疑。 兰斯代尔很认真地确认道:“总理先生非常镇定,哪怕你把枪顶在他胸前。” 阮文馨说话做事虽然不着调,但非常清楚如果真发动政府美国人肯定不会支持他,而仅有法国人和保大支持这个总理是干不下去的,所以想兵不刃血地把吴廷琰吓跑。 怎么遇上这么个不怕死的人,他挠了挠头,虚张声势地说:“今天准备不充分,政变延后几天。” 兰斯代尔清楚地明白只要法国人不走,就会在背后不断搞小动作,而眼前这位总参谋长也就蠢蠢欲动不会安生。 该说的全说过,该劝的全劝了,再说再劝无济于事。 他拍了拍阮文馨胳膊,半开玩笑地说:“将军,正式发动政变前记得提醒我,以便为吴廷琰先生提供政治庇护,相信你和我一样不希望看见流血。” “上校,这我不敢保证,你最好现在就把他带走。” 这家伙净想好事,兰斯代尔彻底服了,打了一会儿哈哈就回领事馆向希思大使汇报。 ……… 第九十八章谁更大方! 对西贡正发生的一切,李为民了若指掌。 正在波士顿一家旅馆里,同阮明秀及两个年轻人讨论南越局势。 妹妹一个人在法国嫌闷,朱斯蒂娜又需要在法国呆一段时间,吴莉君被留在巴黎没一起回美国。未婚妻不在身边,像少了点什么,李为民干脆把越青会志愿者潘洪山和华青会志愿者苏世才调来当秘书,让他们做点事情,见见世面。 潘洪山出生于一个政治家庭,他父亲是越南国民党高层,接受过高等教育,毕业于印度支那大学法律系,精通法语和英语。 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完全可以在新政府中有一番作为。 可惜他父亲不怎么待见吴廷琰,吴廷琰同样不待见他父亲,直接导致他空有一腔抱负却无用武之地,只能加入人民劳动党的外围组织----越南青年联合会。 刚开始只是凑凑热闹,直到去河内海防协助组织难民撤离,才发现在越青会干同样有意义。 与大多热血青年一样,他不知不觉把主持百万难民撤离的李为民当成偶像。这趟美国和欧洲之行更是让他大开眼界,偶像竟然奇迹般地在美国一举成名,在梵蒂冈甚至被教皇召见,能够在他身边做事,潘洪山兴奋不已。 想到晚上见到的那个美国参议员,他一脸不解地说:“民先生,美国人消息比我们还灵通。那个参议员居然听说过阮文馨,居然知道吴廷琰总理处境不妙。” 利用这次巡回演出建立人脉与圈钱同等重要,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参加一系列酒会,或亲自登门拜访一些政界和商界大人物。 他口中的美国参议员绝对是个大人物,李为民微笑着解释道:“约翰-肯尼迪先生不但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还是‘越南之友协会’成员,吴廷琰总理在美国寻求帮助时主教大人曾引荐过,他关注西贡局势并不奇怪。” “他认识吴廷琰总理?” “认识。” 潘洪山更糊涂了,微皱着眉头道:“可……可是他对吴廷琰总理评价并不高。” 团结越青会是华青会的既定战略,苏世才不仅是华青会副理事长,而且是“越华文艺研究会”成员,怎能不明白李先生为什么对潘洪山这么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边,听他们谈。 李为民从阮明秀手中接过咖啡,耐心地解释道:“他认为吴廷琰总理缺乏一个政治家应有的某些品质,这可能与东西方文化差异有关。据我所知在那次短暂的会见中,吴廷琰总理只说了几句话,很多观点全是吴廷俶主教代为表述的。 一个虽然是天主教徒,但接受过儒家传统熏陶,比较内敛,比较含蓄;一个是大无畏、非常喜欢表现并且又很年轻的‘美国英雄’,他们之间不像我们一样能够很容易找到共同话题。” 阮明秀乐了,好奇地问:“美国英雄?” “当之无愧。” 李为民喝了一小口咖啡,如数家珍地介绍道:“他出生于一个非常显赫的家族,完全可以不要冒险,可是在二战时,他毅然加入美国海军,先是以海军少尉身份到海军情报局外国情报处工作,担任普普通通的情报资料传递员。 他的愿望是指挥一艘鱼雷艇,这一愿望在1943年得以实现。他参加设在芝加哥西北大学海军分校的训练,受命带着4艘船前往佛罗里达州的杰克逊维尔,并在那里得到了新任务,被安排到巴拿马运河巡逻。 他不愿意‘在战争结束前陷在巴拿马’,请求调到南太平洋。 上司满足了他这一请求,于是前往美国和日本正值激烈交战的所罗门群岛,成为一艘鱼雷艇艇长。先后转战新乔治亚东南的拉塞尔群岛和西部的隆巴里岛,并前往布莱克特海峡参与拦截日本船队。” “参过军?” “而且表现优异。” 李为民笑了笑,接着道:“在一次夜间攻击行动中,他的鱼雷艇被日本驱逐舰撞成两截,2人丧生,11人落水,包括他在内的6人抓住漂在水面上的船壳,将另外5名幸存者营救到漂浮的鱼雷艇残骸边。船上工程师严重烧伤,他不得不拽着工程师以抵御强劲的水流。 当天下午,鱼雷艇残骸在漂浮9个小时之后开始下沉。他用牙咬着受伤艇员的救生衣带子,在惊涛骇浪中游了5个多小时,终于游到一块仅60多米宽的小岛…… 在这一事件中表现出的勇气和决心,使他成为了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人物,先后获颁紫心勋章、亚洲太平洋战役奖章、二战胜利纪念章、海军勋章及海军陆战队勋章等诸多奖,名副其实的美国英雄。” 其实李为民更佩服的是,肯尼迪当选总统后在应对种族歧视方面的表现,居然派国民警卫队护送黑人去上大学。 看着三人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话锋一转:“吴廷琰总理或许真像肯尼迪参议员认为的那样缺乏一个政治家应有的某些品质,但在我看来能够应付目前局势的只有吴廷琰总理,全南越找不出第二个人。 至于阮文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场闹剧。如果美国政府能够给法方施压,那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因为我有足够理由相信,这一切全是法国人在背后指使的,否则他没这个胆。” “民先生,您认为阮文馨不敢真发动政变?” “这无法断定,但我认为美国政府不会坐视不理。” 苏世才相信“领袖”的判断,想了想之后突然问道:“李先生,这段时间斯贝尔曼主教似乎不太高兴,尤其从罗马去巴黎的飞机上,他一声不吭,脸色很难看,连法国教会的接风宴都没参加。” “是啊,我们已经很努力很成功了,在罗马募集到60多万善款,一次卖出500万美元债券。” “我们确实很努力,但这次梵蒂冈之行并不成功,至少对主教大人来说不成功。” “什么意思?”阮明秀懵了,流露出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李为民放下杯子,循循善诱地解释道:“在主教大人看来,那么多越南天主教人民急需帮助,教廷应该拿出一点实质性行动,承担一些应该承担的义务,结果只募到60万美元善款。购买债券倒是挺大方,一出手就是500万美元,但这500万将来是要连本带利还的。” 苏世才反应过来,一脸惊诧地问:“教廷很有钱?” “教廷不是很有钱,是非常非常有钱!” 李为民摸了摸下巴,轻描淡写地说:“你们或许不信,二战结束时,梵蒂冈的黄金储备占西方世界第二位,在意大利和许多国家有巨额投资和大量不动产,整个一‘国际金融帝国’。他们替上帝管理着惊人财产,也像上帝一样隐蔽、神秘,从来不公布其财务状况。别人不知道,斯贝尔曼主教知道,所以对教廷很失望、很愤怒。” 阮明秀沉吟道:“光自由之路行动,美国政府到现在就已经花了两亿多美元。算上我们募集到的社会捐赠,可能已经超过三亿,说到底还是美国人大方。” “才知道啊,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在元旦前完成任务回国。” 第九十九章麦克纳马拉 日程像算好了一般,巡回到密西根州正好赶上“母校”校庆。 作为声名鹊起的亚裔毕业生,并且正好在密西根,李为民自然不能缺席。参加庆祝、搞了一场小型募款活动,感谢完“母校给予他能够胜任现在几个人道主义职位的学识”,又马不停蹄赶回底特律与芝加哥交响乐团汇合。 值得一提的是,校长、教授和校友们在活动中正式提出更改校名。 密西根农业与应用科学大学即将变成密西根州州立大学,许多教授名片都换了,但作为一所公立大学想正式更名,要经过密西根州议会批准。 只是一个本科生,既不是什么博士也不是大教授,更不需要一张抬头响亮的文凭找工作,李为民对校名换不换不感兴趣,按照之前拟定的必须拜访人员名单,同刘家昌、陈世国一起赶到福特汽车公司总部。 现任总裁罗伯特-s-麦克纳马拉看过“自由之路”电影,应邀去听过“自由之路”音乐会,参加过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招商推介会。认为电影和音乐都不错,但投资越南风险太大,尤其对福特这样的汽车制造企业。 人家邀请过三次,现在登门拜访不能不接待。 麦克纳马拉特别放下工作,亲自下楼把三人请进会客室,并打算亲自陪越南客人去参观下距总部最近的一个工厂。 招商引资跟追求心仪女孩一样,需要一不要脸、二不要、三还是不要脸的精神。 感谢完福特公司的热情款待,李为民开门见山地说:“总裁先生,如果您去西贡旅游一次就会发现,越南汽车市场并不小。事实上除了本地需求之外,还像南非辐射整个非洲一样,能够辐射到老挝、柬埔寨和泰国。 年轻的柬埔寨国王、老挝的几位亲王,全在西贡接受过小学或中学教育,在西贡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接受的是法式教育,他们国家从西贡进口的商品也大多来自欧洲,尤其法国。” 陈世国从包里掏出一本街拍的相册,一边给他翻看一边介绍道:“总裁先生,西贡汽车保有量超过2000千辆,如果把顺化、岘港、头顿、边和、薄寮和迪石等城市算上可能超过5000辆。随着国家独立和工业村计划铺开,相信我国政府、公司和个人对汽车的需求会越来越多,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新兴市场。” 全是法国车,美国车很少。 麦克纳马拉抱着双臂笑问道:“先生们,这是不是意味着福特应该在西贡开一家汽车销售店?” “如果您愿意的话。” 李为民笑了笑,直言不讳地说:“不过我们更希望能够得到贵公司的帮助,比如在汽车零件采购方面。我们有廉价劳动力,可以培训出技术精湛的工人,如果把一些零部件放在我国生产,肯定会大大压缩贵公司的整车成本。 更重要的是我国盛产橡胶,有许多橡胶园,有足够的原材料,完全可以就地生产汽车轮胎。如果总裁先生愿意在我国投资一家汽车组装厂,我们会更欢迎更感激。” 麦克纳马拉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高材生,在校时参加过为期两年的预备军官训练,后考入哈佛商学院,常春藤名校精英,堪称全美国“最聪明的人”。 事实上他确实很聪明。 二战时美国陆军航空队规模迅速扩大,德国发动闪电战时陆军共有一千八百架飞机和500名飞行员,当德国入侵法国时,罗斯福总统发出号召,要求美国每年至少要生产5万架飞机。 接过陆军在一夜之间发现,他们试图管理的是全世界最大和最复杂的“企业”之一。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管理怎么安排,不得不向哈佛伸出求援之手。 哈佛商学院与美国陆军航空队签订合同,包括他在内的“聪明人”团队,很快就帮陆军建立了一个初步管理系统,同时帮陆军培训统计和管理军官。 在他们的努力下,没用多长时间不管美国陆军飞机飞往何地,安置在各个单位中的工作人员都能记录下一些基本的信息。 比如临战前的准备、维修情况、故障等飞机状况,受训类型、伤亡情况、补充需要等人员情况,以及飞行任务次数和类型、攻击目标、成功程度和人员与设备损失等行动情况。司令官可以在第一时间内看到一份最新图表,上面记录美国陆军航空队在世界各地的竹动及其弱点。 刚开始作为非军事的咨询人员进入战争部,后来甚至获得军官任命。 亨利-福特二世非常欣赏他在战争中的表现,二战一结束就发出邀请,担任福特公司总裁短短几年,就使福特扭亏为盈,被誉为“神童”。 麦克纳马拉如此聪明,岂能不知道投资越南可双赢,但作为一个经历过战争的人,他更清楚政局不稳对投资商意味着什么。 “先生们,这无疑是一个好建议,关键我怎么才能让股东相信投资越南是安全的。” “我认为总统先生已经保证了。” “骨牌效应?” “二战时,日本在很短时间内就占领整个东南亚地区,甚至一度危险到澳大利亚和印度,差点与德国在中东会师。现在局势比二战时更严峻,苏俄阵营比轴心国更强大,正如您所知道的,整个自由世界全在帮助我们,谁也不希望看到南越被越盟占领。” 这么大事麦克纳马拉不可能轻易做决定,故作权衡了一番,突然岔开话题问:“李先生,自由之路行动到底拯救了多少难民?” 李为民可是“难民救助联席会议”执行主席,掌握第一手数据,一脸凝重地说:“截止西贡时间昨天下午5点,已撤出148万6千多人,这个数字不包括自行撤到南方和仍滞留在海防难民营的人。” “这是不是意味着南北人口数量相当,两年之后的大选不会那么容易输?” 原来他担心这个。 李为民乐了,措手不及地分析道:“总裁先生,北越人民南逃主要有几个原因,一是越盟从1946年到现在,控制过北越部分农村地区。他们在占领区屠杀过反对他们的人,许多人对他们的政策很恐惧; 第二个原因众所周知,生活在北越的天主教人民担心越盟会逼他们放弃信仰,并且这样的担心是有理由的;三是越盟在其占领区推行残酷的土地改革运动,按照千分之一的比例,对许多普通农民进行疯狂地人生迫害; 他们甚至在反对法国殖民统治中血腥清洗政治对手,比如越南国民党、大越党、复**党员及和好教、高台教等教派领袖。虽然从理论上说,日内瓦协定规定南北越将在1956年举行再次合并的大选,但所有人都清楚再次合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刘家昌趁热打铁地附和道:“总裁先生,越盟对日内瓦协定条款的理解,与自由世界的理解是完全不同的。尽管他们同意了这些条款,但这些条款与史达林式的极-权主义教条完全不相容。即使在日内瓦协定签订之后的今天,北部农村的屠杀仍在继续。” “太可怕了,应该多拯救一些无辜的人民。” “我们正在努力。” 麦克纳马拉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投资越南的事,最后代表福特基金会捐了十万美元。 刘家昌和陈世国非常失望,李为民则认为今天的会面非常成功。 能不能引到资金不重要,重要的是给未来美国国防部长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接下来要做的是保持联系、加深关系,最好能够成为朋友。 只有跟约翰-肯尼迪、林登-约翰逊和他这样的“明日之星”搞好关系,只有获得他们支持,工投公司才能更好地应对未来局势。 第一百章发展中的富国岛 富国岛像一片净土,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绚丽的灯光,没有拥挤的人群。只有漫山遍野的杂草,清新的空气,湛然的天空和蔚蓝的大海。 黄独清初到岛上时,真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他这个监狱长有名无实,关押在这里的反法分子尤其越盟分子按照日内瓦协定全部释放了,监狱空荡荡的,只有他这个监狱长和三十多个看守。 岛上只有十几户原住民,加上滞留在这里的国民党第一兵团老兵,总共212人,并且非常分散。每天只能在机场和小码头之间转来转去,寂寞的令人发慌,简直成了一个囚徒。 短时间的沉寂很快就被打破了。 先是新政府“难民委员会”官员,国际红十字会、天主教会、越青会和华青会的志愿者陆续而至,为大批难民到来做相应准备; 紧接着,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大队长、曾经的部下韩烁,派人送来一批华人囚犯。刚把囚犯安顿好,组织他们修路进行劳动改造。外国人警察大队、堤岸五帮会馆、会安五帮会馆和华青会又送来一批瘾君子。 他这个监狱长稀里糊涂地变成了戒毒所长,狱警不够,又没经费和权限增加人手,只能让看守看囚犯,让囚犯看大烟鬼。好在四面全是大海,他们想跑也跑不掉。 直到工投公司富国岛工业村分公司正式进驻,看守少犯人和戒毒人员多的情况才得以改观。 工投公司保安部副主管兼富国岛工业村保安队长古建华接管防务,八百多名从侬族军队、越南**抽调的保安队军官以及从越青会和华青会招募的保安队员,编成六个中队迅速接管机场、码头及监狱外围防务,并留出一个机动中队专门维持岛上治安。 从上月12号到现在,满载难民和安置物资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到来。 小码头吞吐能力有限,许多人员和物资不得不用刚划拨给保安队的登陆艇摆渡或驳运。堆积如山的机器设备,全是工投公司花真金白银从国外进口的,不能放在外面日晒雨淋,包括监狱在内的所有法式建筑,全部被征用作仓库。 不管囚犯,大烟鬼,还是陆续抵达的难民,包括他这个监狱长在内,只能住用木头搭建的高脚屋或帐篷。 富国岛不同于一般难民安置点,属于规划中的重工业基地和出口加工区,一切由工投公司说了算,在这里工投公司就是政府。 分公司设在码头边,难民委员会代表、难民救助联席会议代表、美国顾问、媒体记者和东亚银行职员全住在这里,整整六大排帐篷,周围圈着铁丝网,中间架着高高的天线,帐篷外空地上停满吉普车,荷枪实弹的保安队员在附近巡逻。 黄独清陪同昨晚过来的钱新霖、顾长庚、桂青山、何天明等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一边往1号安置点走去,一边微笑着介绍道:“秦经理很能干,把这么多人,这么大公司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管我们侬人还是越南人,连美国顾问和志愿者对他都很尊敬。” 秦楠建三十九岁,客家人,年富力强,接受过高等教育。 法国殖民统治时期,曾在河内担任过公职,像他这样参与政治的华人在越南实属凤毛麟角。美中不足的是,他并非“越华文艺研究会”成员,事关重大,需要听其言观其行再考察考察。 钱新霖等人来富国岛,一是想实地了解侬族乡亲安置情况,二就是跟他聊聊,听听口风,搞清其立场。事实证明环境能改变人,无论在谈话中还是在实际行动中,他的立场都有意无意倾向于华人。 钱新霖打定注意等李为民回来,就安排个时间跟他坦诚布公谈谈,将他正式吸纳进“越华文艺研究会”。 修路的修路,平整土地的土地,推土机和运送各种物资的卡车引擎声震耳欲聋,周围全是人,整个一大工地,现在谈这些不合适。 钱新霖环顾了下四周,感慨叹:“黄将军,今天看这里一片荒凉,明年看这里就一片辉煌啦!安置十万人不算多,按照计划将来这里会有五十万甚至更多人工作生活。” 全岛被规划成工业区、生活区、海滨旅游区和绿化保护区,一块地不让种,难民一上岛就自动成为工人,黄独清不无担忧地说:“钱先生,不怕您笑话,人多我不担心,就担心粮食。” “只要工业能发展起来,粮食安全根本无需担心。” 钱新霖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接着道:“另外这一片不会再作为生活区,工投公司正在西贡招标,接下来会在这儿建一所工业大学。” “大学?” “李先生跟吴廷琰商量好了,把从国外争取到的部分援助用来发展高等教育。西贡大学要扩建,同时筹建顺化大学、大叻大学和富国岛工业大学。丁又松先生出任工大校长,正在全世界范围内遴选各学院院长和教授。” 黄独清反应过来,不禁笑问道:“他们三所,我们一所?” “不但高等教育,其它方面也一样。他在国外争取到十美元援助,至少要有两美元花到华人身上,不然李先生费这么大劲做什么?黄将军,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方面我们真不如李先生。” “那是。” 提起这个,顾长庚忍不住回头笑道:“天明,李先生昨天在好莱坞搞了一场拍卖会,承诺今后五年内每年帮一部美国电影或帮一位美国明星谱写一首主题曲或一首歌,最终拍出120万美元的天价。 拍卖所得全捐给刚成立的越南青年发展基金会,暂存在东亚银行,回来之后请专业人士管理,每年按照基金投资收益划出一部分作为你们华青会和越青会的活动经费。” 华青会发展太快,又要给没资金来源的越青会提供帮助,经费真有些紧张。 何天明欣喜若狂,脱口而出道:“真的?” “真的,不信你去问问东亚银行的人。” “太好了,现在正缺钱。” “钱可以给你们,但那十几所小学和中学一定要搞起来,不能让安置点的孩子没书念没学上。” “顾先生放心,我们全安排好了,大家很积极,有人愿意当专职老师,有人愿意抽时间支教,保证每个孩子都有学上。” 顾长庚微微点了下头,又补充道:“李先生给你们两个青年联合会争取到600个留学名额,美国几所大学提供奖学金和助学金。月底校方派教授过来面试笔试,你们要抓紧时间温习,李先生希望我们至少能考上400个。” 论考试,越青会的中学生真没法跟华青会比。 何天明不无得意地笑道:“顾先生,别说考上400个,就算500个都没问题,这个机会我们不会错过。” 得意门生如此有信心,钱新霖非常欣慰,侧身笑道:“考上去美国之后,要成立留学生联谊会,要团结越南留学生,要配合工投公司的一些活动。所以这次考试,你们这些理事长、副理事长和分会理事长最好要有几个人参加。 李先生的未婚妻吴莉君和妹妹李为青刚刚抵达美国,她们接下来会在美国留学,吴莉君被密西根大学安娜堡分校音乐学院破格录取,李为青跟她同一所大学,不过念的是商学院。” “李先生不是明年结婚吗?” “结婚和上大学两码事,抱着孩子念大学在美国很正常。” 黄独清好奇地问:“钱先生,她们为什么一定要在密西根,念其它大学不行吗?” 钱新霖耐心地解释道:“有好几个原因,一是李先生的母校就在密西根,在那儿她们会受到很好照顾;二来密西根是美国制造业重镇,二战期间10.9%的军火在密西根生产的,仅次于纽约州排在48个州(当时就这么多州)中的第二位,许多大公司设在那儿,工投公司在底特律设有代表处。另外密西根大学安娜堡分校音乐学院和商学院非常不错,全美排名靠前,被誉为公立大学的常春藤。” 第一百零一章满载而归 让吴莉君在美国留学纯属不得已而为之。 凭《自由之路》几首主题曲一举成名,被誉为“越南的肖邦”,甚至上了《时代》周刊封面,成为名副其实的公众人物。如果让同样“才华横溢”的未婚妻放弃学业,才十八岁就结婚当家庭主妇,在美国人看来肯定是很自私的。 好在有妹妹和朱斯蒂娜作伴,三个差不多大的丫头念同一所大学,住同一间宿舍,可以相互照应,不然真不放心。 回西贡的飞机上,他情绪有些低落,总感觉对不起未婚妻。 阮明秀是过来人,岂能猜不出他的心思,低声劝慰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日方长,别唉声叹气的。” “表姐,我没什么,只是……只是担心她们会不习惯。” “人生地不熟,刚开始肯定会有些不习惯,不过有你的老师同学和工投公司代表处同事照应,我想她们很快就能融入新环境。” “但愿吧。” 超额完成募款任务,这趟海外之旅堪称满载而归。 快到家了,同机返回的越南籍“乞丐团”成员一个个兴奋不已,想自己飞机降落时会有多少人迎接。 听到后排几位窃窃私语,李为民回头道:“各位,我们回来的消息没事先通报,抵达新山一机场后应该不会有人迎接,非常时期,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越南教会代表阮文清神父能够理解,想了想之后问:“民先生,回去之后我们该怎么安排?” “按照日内瓦协定,法国远征军一星期前撤出河内,交由越盟接管,我们在北越仅剩下海防那几个难民营。我发电报征求过约翰-贝奇先生和哈内特神父的意见,我们一致认为‘难民救助联席会议’已经完成了使命。 他们正在结算之前的账目,分配剩下的善款和物资。联席会议本就是临时性的,将于明天上宣布解散,接下来的人道主义援助工作,将像之前一样由红十字会、教会、慈善总会及其它公益机构分别进行。” 成立得快,解散得更快,阮文清神父真有些舍不得。 看着他一脸失望的样子,李为民微笑着补充道:“神父,善款和援助物资分配方案已经确定。一半由难民委员会也就是政府统一调配,另一半按照谁募集谁使用的原则,按比例分配给参与募款的所有组织和机构。教会募集到最多,能够分配到的资源应该也是最多的。” 在美国和欧洲,许多人捐赠是冲着教会去的,神父露出会心的笑容。 海外越侨不多,越青会募集到的善款自然多不到哪儿去,又要拿出一半给政府,潘洪山越想越沮丧。 海外华人远比越侨多,此行共募款到60多万美元,拿出一半给政府看上去好像亏了,事实上恰恰相反,堪称大赚特赚。因为教会募集到的所有善款和救助物资同样要给一半政府,而政府会在教会和红十字会等组织和机构监督下全部用在难民安置上。 侬人占难民总人数五分之一,如果把美国政府的援助算上,能够分到近三千万美元! 打着越南国政府的大旗,用美国政府和国际社会的援助和捐赠,安置三十多万侬族同胞和秘密收容的华人难民,这个便宜占大了,出点力是应该的,苏有才笑而不语。 没通知政府不等于没通知其他人。 客机安全降落在跑道上,十几辆汽车一直开到停机坪,有教会的,有红十字会的,有刚由总理卫队摇身一变为工投公司保安队的护卫队撤离。 “难民救助联席会议”即将解散,就算不解散在西贡一样没办事机构。 众人恋恋不舍道别,钻进接他们的车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越青会和华青会没车,由李为民的安全主管阿成安排人送他们回去。 刚刚立下那么大功,回来却如此冷清、如此低调,直到此时此刻,参与募款行动的志愿者们才真正领教到“民先生”的做事风格。 募集到那么多善款和物资,卖掉两千多万美元债券,签下120多份合资合作协议。连跟他们一起出去的外交使团都小有斩获,向美国争取到一笔3000万美元的追加援助,向西德、澳大利亚和日本政府分别争取到一个水泥厂、一个化肥厂和一个饲料厂援建项目。 搭档干得比想象中更漂亮,安德森教授亲自迎接,扶着车门一脸遗憾地说:“李,其实我们应该庆祝庆祝。” 李为民苦笑着问:“教授,局势乱成这样,怎么庆祝?” “那是前天,现在好了,一切全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什么意思?” 他并不是从美国直接回来的,而是先去澳大利亚,再去菲律宾,再经香港去日本,然后从日本回来的。经过好几个国家,日程安排得非常紧,消息并不灵通。 安德森教授从左侧钻进轿车,眉飞色舞地介绍道:“你那位将军朋友比想象中更难缠,并且有法国人和元首支持。琰总理向保大提出让他辞职,去法国考察6个月,保大回电说不同意。 他知道这件事之后,一次又一次声称要发动政变、要推翻政府,甚至派军队去独立宫周围示威,试图吓跑总理先生。总理先生忍无可忍,单方面宣布解除其职务。他以只听命于保大元首回击,同时决定采取实质性行动。” “后来呢?” “他们之间的争斗让使馆非常不安,希思大使在发回华盛顿的电报中说‘南越已经在政治上和军事上瘫痪了,如果形势得不到扭转,估计北越会在1956年大选前拿下南越’。按照华盛顿的要求,兰斯代尔上校在关键时刻配合军事顾问团,把阮文馨的几个部下骗到菲律宾去考察,变向破坏了一政变。” 就知道兰斯代尔不会见死不救,李为民忍俊不禁地笑道:“上校干得漂亮。” “还有更漂亮的。” 安德森教授摇下车窗,继续道:“费舍教授在华府的朋友说艾森豪威尔总统受够了,说我们为什么要受法国人的折磨?如果不行动的话,吴廷琰会被推翻,而南越没有人可以替代他。于是和国务卿先生最终决定向巴黎摊牌,明确表示合众国支持吴廷琰,要求法方让阮文馨走人。” “走了吗?” “走了,昨天走的,我想不会再回来了。” 安德森教授从身后翻一份报纸,似笑非笑地说:“事实上不仅仅阮文馨,美国驻越南大使和法国驻越南最高指挥官同时换人。劳顿-柯林斯将军替换希思大使,法国派遣军司令官由埃里将军接任。” 李为民接过报纸问:“柯林斯大使怎么样,好打交道吗?” 安德森耸耸肩:“这要看哪方面。” “和总理先生相处不融洽?” “我认为他对总理先生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在昨晚的外交酒会上,他和费舍教授直言不讳地说总理先生很腼腆,缺乏自信心,几乎没什么个人吸引力,没决断力。同时对总理先生的政策很不满意,认为新政府应该坚持民主自由化改革,并在第一次会见中就这个问题向总理先生施压。” 意料之中的事。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教授,他显然带着一种先入为主的概念,以为越南应该是另一个伊利诺州或加利福利亚州,应该有美国那样的人权和民主。并且像他这样的人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我能够想象到政府将来要承受什么样的压力。” “你的担心非常有道理。” 安德森教授指着报纸上的一篇报道,低声道:“我发现西贡有一个特别的群体,他们包括作家、大学教授、记者、律师、工程师。他们在法国或越南的法语学校接受教育,属于殖民统治时期的精英阶层。 为安置难民,政府把法国人送给他们的土地低价购回,侵犯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对政府很不满。他们打着提倡民主的幌子,批评总理先生独裁。人数虽然不多,但他们会说法语或英语,很容易和刚到西贡的记者交流,影响很大。” 墙倒众人推。 后世提起南越政府为什么垮台,提起吴廷琰为什么会被推翻,几乎所有人都会说他是狂热的天主教徒,用南越农民的土地安置从北越逃来的天主教难民,甚至把整个南越都送给了圣母玛利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可能执政七八年才会被推翻吗? 侵犯南越农民利益,激化宗教矛盾,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别说他不是傻子,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就算真傻真想干也干不成。 因为百万难民事实上是美国政府和国际社会帮助安置的,现在每个政府部门都有美国顾问,农村有许多美国国际开发署和特别经济技术使团的项目,有美国、澳大利亚和菲律宾医疗队为农民提供医疗服务,难民营里更是随处可见来自西方各国的志愿者。 他真要是这么干,用不着阮文馨推翻他,山姆大叔会第一个让他下台。 真正用来安置天主教难民的一部分是无主荒地,一部分属政府土地,一部分就是安德森教授所说的,从亲法精英阶层手里低价收回的土地。没什么执政基础,收买南越农民的人心还来不及呢,怎可能去剥夺农民的土地。 第一百零二章重心转移 阮文馨走了,吴廷琰度过一个难关,独立宫并没有因此而欢庆。 因为根据美国和法国的最新协议,越南**将由美**事顾问团和法**事顾问团同时整编。美**事顾问团才几百人,法国远征军在南越有十几万,并且**是他们一手组建的,对**依然有影响力,**依然不能算政府力量。 不管怎么说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了,不用再担心总参谋部发动政变,推翻政府。 赶到独立宫,吴廷琰和黎玉振正在跟一帮军阀和社会民间团体代表开会。 有和好教的阮度吾,有高台教的范公稷,有平川派的赖文灿,有几个不认识的小军阀头头,有来自**的陈善谦、杨文明、黎文金和陈文敦等校官。有越南国民党、大越党高层,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党派人士。 令李为民倍感意外的是,第五步兵师张英贵居然在座。他少将军衔,级别比一帮军阀和**校官高多了。 跟一脸惊喜的吴廷瑈打了个招呼,不动声色坐到最后一派听了一会儿,赫然发现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扯皮会。 军阀和反对派代表要求政府优先建立政治协商机制,黎文灿更是理直气壮地要求政府给平川派一个内阁部长,同时不得收编平川派军队和警察。吴廷琰则主张优先处理政令统一及军队国家化问题。 一方面要钱要权要保留军队,一方面既不给钱也不打算给权更不会允许他们继续当军阀,分歧太大,自然谈不拢。 这么扯不知道要扯到什么时候,李为民朝刚注意到他的吴廷琰笑了笑,起身走出会议室。 消息传得很快,一出来就遇上陈丽春和前秘书黄氏丽柳。 陈丽春非常高兴,把他拉到一边埋怨道:“回来怎么不提前发封电报,我都准备好组织人去机场接你。” 吴廷瑈深以为然,磕了磕烟灰笑道:“不声不响,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为民做了个鬼脸,故作夸张地说:“瑈夫人,瑈先生,我胆小,我怕死,我可不想挨越盟的冷枪。” 有记者随“乞丐团”全程参与海外募款,西贡每天都有关于募款团、外交使团和工投公司商务代表团的新闻报道。华青会和越青会的报纸、电台更是每天公布募到多少善款,筹集到多少多少物资。 在国外他是人道主义者,是爱国音乐家,是“越南的肖邦”。在西贡他是新政府的“财神爷”,扮演着类似于老蒋时代宋子文的角色。再加上出国前在河内海防的所作所为,可见越盟对他会有什么样的看法。 想到这些,吴廷瑈点头道:“小心无大错,这样也好。” 李为民流露出一脸“理解万岁”的神情,旋即不无歉意地说:“瑈夫人,等会儿帮我哄哄丽水和小卓,这趟出去是博取同情的,出发时就规定所有人不得逛商场,不得旅游观光,我不能带头违反,出去两个月什么都没买,今天什么都没带,孩子们一定很失望。” 为国家争取到那么多国际社会捐赠,陈丽春岂能怪他,装出不快地样子说:“还什么没买,什么没带,她们全被你给宠坏了。” 四人说说笑笑,来到后花园。 黄氏丽柳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上完茶很识趣的回避。 简单介绍完海外募款过程,从未出过国的两口子唏嘘不已,谈到目前局势,吴廷瑈又点上一根香烟,指着会议室方向说:“别看他们搞什么‘统一战线’,其实并非铁板一块,你争取到那么多国际社会捐赠,加上美国政府的援助,工投公司又能接纳那么多人,现在难民安置压力已经没那么大了,可以腾出手来解决军队国家化问题。” 军阀之间经常发生摩擦,内部存在矛盾,只要抓住一个机会,就能各个击破。更何况郑明世已经倒向政府,只要他能带头接受整编,其他军阀肯定坐不住。 李为民用不着为这些事操心,端起杯子笑道:“瑈先生,除了第五步兵师,其他人我不熟悉,说不上话,更帮不上什么忙。‘难民救助联席会议’又即将解散,我打算接下来把精力放在工业村计划上。 毕竟在国外签的全是投资意向,日本、西德和澳大利亚的几个援建项目也差不多,如果不跟进,不想方设法落实,签了等于没签。好不容易开了个好头,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工业村计划需要华侨资本,保留第五步兵师某种意义上能够让华人安心,这一点吴家几兄弟早达成共识。何况第五步兵师不同于那些教派军阀,在南越没基础没影响力,就算没眼前这位刚刚崛起的年轻侨领,他们一样会站在政府这边。 吴廷瑈正式默认第五步兵师属于李为民的势力范围,根本没往别处想,而是想到这次能得到美国政府支持,能争取到国际社会捐赠,不等于将来同样能够得到或争取到。 政府和军队开支全部来自援助,既然是援助就要受制于人。 刚上任的美国大使在第一次会面中就指手画脚,吴廷瑈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用很坚决地语气说:“国家想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必须发展工业,振兴经济。为民,你放手去干,我们会想方设法排除干扰,全力支持。” 陈丽春感叹道:“为民,其实你出任驻美大使最合适,可惜工投公司更离不开你。” 她显然尝到了甜头,李为民可不想总当“乞丐”,连连摇头道:“瑈夫人,我太年轻,太冲动,干不了大使。” “工商部长没问题。” “我已经是工业村投资公司董事长了,工商部长更不行,哪有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 很形象的比喻,吴廷瑈忍不住笑了。 陈丽春说到底终究是个女人,凑到他面前神神秘秘地问:“为民,说老实话,《自由之路》的背景音乐到底谁创作的?” “我啊,除了我还能有谁?” “《众人划桨开大船》和《爱拼才会赢》我听过,风格跟那几首完全不一样。” “所以说我才华横溢。” 看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吴廷瑈差点爆笑出来,陈丽春紧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试图找到他剽窃他说谎的证据,结果什么没看出来,又好奇地问:“电影赚了多少钱,唱片卖了多少钱?” 这个用不着瞒她,李为民不无得意地笑道:“现在已经赚了400多万美元,到春节前应该能达到600万,不谦虚地说有才华的人赚钱其实很容易。” 陈丽春自认为是一个艺术家,最看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叉着腰问:“钱呢?” “投资啊,李氏影业要购置更先进的设备,要建一座大摄影棚,要请更优秀的制作人员;李氏药业要引进技术和设备,建全越第一家抗菌素工厂,要聘请科学家研发我们自己的新药和特效药。总之,花钱地方多了去了,别说一个600万,十个600万都不一定够花。” “这么说你又没钱了?” “有,我不是红十字会主席吗,接下来会分配到一笔善款,不过要专款专用,不能往自己家拿。” 在赚钱方面吴廷瑈是真佩服他,忍不住提议道:“为民,既然电影赚钱这么容易,那就多拍几部电影。”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瑈先生,《自由之路》之所以赚钱,完全在于有百万难民南撤这个大背景。如果早上映或晚上映,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卖座。想赚钱只有拍商业片,而且是符合美国人口味商业片,这方面我们真不如人家,不过我会让李氏影业的制片和导演努力。” 百万天主教难民南撤,震惊全世界,整个一现代版“出埃及记”,《自由之路》大卖确实与背景有很大关系。 陈丽春点点头,接着道:“制衣厂的奠基仪式我参加了,女工们士气很高,学得很快,你要上点心,别让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又失业。” 她铁了心要让越南女人顶半边天,在美国时听说过她不仅参加奠基仪式,而且以身作则同女工们一起上了好几天缝纫课,如果不出意外,她身上这件奥黛就是在李家制衣厂自己做的。 李为民强忍着笑保证道:“瑈夫人,我家的产业我当然要上心,虽然企业经营有风险,但可以保证至少十年内‘拉吉服饰公司’只会扩大规模,招收更多女同胞,不会减薪,更不会裁员。” 第一百零三章重点扶持 万事开头难,工业村计划刚展开,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忙。 等吴廷琰开完会,单独交流了一下,李为民赶到帆船酒店参加西堤大少们的聚会。 晚上要见“越华文艺研究会”成员,明天上午要出席工投公司董事会,下午要去头顿工业村,阮明秀把日程安排满满的,酒一杯不能喝,连吃饭都要抓紧。 去国外转了一圈成了“音乐家”,众人兴高采烈聊起《自由之路》。 李为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微笑着宣布道:“各位,电影没什么好说的,言归正传,给大家伙一个惊喜。” 阮文馨走人,吴廷琰的位置越坐越稳。不过天天在西贡,消息比他这个刚回来的灵通,除此之外能有什么惊喜。 吴常明百思不得其解,放下筷子疑惑地问:“什么惊喜?” 要想马儿跑,不能不给马儿草。 李为民早想好要给他们点甜头,慢条斯理地说:“大哥和安易应该跟诸位通报过工投公司第一次董事会上作出的一些决定,当时我们暂借给政府一笔周转资金,事实上并没有借,只是把之前囤积的那些紧缺物资卖给了难民委员会。 那批粮食、帐篷、生活日用品和药品全部运到河内海防,解了‘难民救助联席会议’的燃眉之急。根据事先约定,这笔钱从教会、红十字会及慈善总会募集到的善款中归还。联席会议下午结算好了,642万美元已划入那几家公司在东亚银行开设的账户。” 倒腾外汇时共投入900多万美元,现在回来600多万,这意味着只花300多万美元就换取到工投公司一大半股权,而工投公司总资本现在已超过5000万! 马安易乐得心花怒放,急切地问:“这笔货款现在就可以提取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事先预约。” 在工业村投资办厂可享受一系列优惠政策,堤岸、会安、薄寮和迪石的许多华商已签下300多份投资建厂协议。他这次又从国外引来一批外商,连风雨飘摇的政局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工投公司前途无量,应该不会资不抵债。 如果几年之后工投公司能盈利,在工投公司的股权能转让,那之前投入的30万美元已经收回一半,剩下的一半很可能会变成300万乃至更多。 黄梓恒欣喜若狂,蓦地起身道:“为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敬你一杯酒。” “等会儿有事,酒真不能喝。再说有钱大家赚,全是好兄弟,搞这么客气干嘛?” 坐在另一桌的郭大公子起身道:“为民,别得我不多说,就一句,今后兄弟跟你干,你让投资什么就投资什么。” 马安易打趣道:“老郭,你这都好几句了。”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李为民招呼他们坐下,意味深长地说:“从今年四月到现在,倒腾外汇的生意终于画上一个句话。现在看很成功,可在当时风险很大,相信诸位没少担惊受怕,在此,感谢诸位的信任。不过这种生意终究上不了台面,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妹夫是“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倒卖外汇现在又被政府列入非法生意,吴静晨侧身笑道:“人不能太贪心,犯法的事更不能做。为民,我们一定支持你工作,不会让你在政府那边难办。” 工投公司董事也算半个政府高官,现在出去别人都另眼相待,黄梓恒深以为然:“是啊,做正当生意一样能赚钱,我们可不会占小便宜吃大亏。” “这还用说,规定一颁发我家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就全收了。只会给为民长脸,不会给为民丢人。” …… 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知道孰轻孰重,李为民很欣慰,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今时不同往日,有《外国人管理暂行规定》,有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非法生意当然不能做。但我们更要从这个生意中总结出一些经验,比如只有先付出才能得到丰厚回报。 如果我们不支持政府,不借款给难民委员会,不冒风险入股工投公司,那些用皮阿斯特采购囤积的物资能卖上好价钱,能变成美元?所以说做生意跟做人一样,你对人家好,人家才可能对你好。” “政府肯定要支持,不支持哪能赚大钱?” “但这里是越南,不是香港,更不是台湾,我们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树大招风的道理大家都懂,光支持政府是远远不够的。” “为民,你的意思是?” “赚十万往口袋里装十万,这种生意显然做不长的。我家老头子经常说我们在越南生活赚钱,欠越南人的人情,既然欠人情就要还,就要像欧美企业家一样去回报社会。多少捐点,去难民营和农村转转,做做善事,露露脸,缓和下与越南人的关系,既积德又能挣个好名声,这样生意才能做长。” 先打击害群之马,再想方设法改善华人形象,这是华青会一直在宣传的。 吴常明认为很有道理,第一个举手道:“我捐30万皮阿斯特,明天就换成粮食去城外难民营,就当给我家生意打广告。” “我捐20万,明天跟你一起去。” 你30万,他20万,一会儿就凑出700多万皮阿斯特。大舅哥最慷慨,承诺捐50万。 这就对了吗,光一个人露脸有什么用,只有更多华人从事公益慈善,才能彻底扭转华人形象,李为民满意地笑道:“做善事量力而为,主要是一份心意。时间和地点最好错开,别一窝蜂去。难民委员会规划了300多个安置村,我们带个头,召集一些有识之士,一家去两三个村,一次多少捐点,细水长流,多去几次,如果能坚持两三年,谁不说我们好?” 许公子忍不住笑问道:“收买人心?” “收买人心算不上,只能算缓和相互之间关系。这件事可以与华青会、越青会协调,他们熟悉情况,配合起来或许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捐点小钱,图个好名声,这一提议获得一致赞同。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最后就是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接下来会设立‘工投研发基金’,专门扶持工业村内企业引进和研发先进技术。比如大哥家的船厂,完全可以申请。” 这件事刘家昌和陈世国提过,吴静晨摇头苦笑道:“现在接的全是小船,没什么技术含量。” “造船和港口设备制造是工投公司重点扶持的产业之一。大哥,作为一个船舶建造企业经理,你肯定清楚货柜运输是远洋航运的未来发展方向。如果你有决心研发,有信心建造,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下一艘万吨油轮改装订单和一艘万吨货柜轮建造订单。 另外在我看来吴记船厂格局太小,想生存下去,想做大做强必须转型。比如招聘欧美船舶建造和码头机械制造专家,成立研发团队,把船厂升级为吴记重工,专门从事船舶建造、码头港口设施制造安装和钢结构制造安装。” 吴记船厂升级为吴记重工,这需要大魄力。 吴静晨若有所思,李为民趁热打铁地说:“如果能搞起来,南越所有码头肯定会优先采用你们的设计、设备和安装,工业村所有钢结构厂房肯定会优先考虑你们。这是保护民族工业,政府和工投公司有这方面政策。” 李家生意全转型了,引进了许多人才,制定了一系列制度和股权激励方案,一家刚成立的电影公司就赚到几百万美元,制药厂刚破土动工已经赚了几百万。 吴静晨当然想转型,可想了想之后还是摇头苦笑道:“为民,我不是不想现代化、企业化、国际化,是没那么多资金。” “资金不够可以贷款,可以发行债券,可以通过东亚银行公开募股,像造船厂这样的龙头企业,政府和工投公司会全力支持。因为只有你先发展起来,才能带动钢铁、船舶配件、船舶涂料等相关产业。” “好吧,我回去想想。” “要快,不能拖,另外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接下来政府和工投公司会在每个行业扶持一个巨头。手快有,手慢无,别到时候看人家有低息甚至免息贷款,享受更优惠的税收政策甚至政府补贴后悔。” 第一百零四章积极主动 一号公路是法国殖民统治时期重点修建的公路,与铁路线平行,沿漫长的海岸线从北越一直贯穿到南越。 西贡是南越首都,是南越规模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头顿是南越的重要港口,西贡至头顿这一段本来就很繁忙很拥挤,现在马路两侧聚集近百万难民,搭建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帐篷城”,孩子们在公路上跑来跑去,周围农民和小贩肩挑手提过来叫卖,再加上政府、军队和国际机构运送物资的车辆,以及老百姓的牛车和马车,把本来就不宽、路况本来就不太好的公路堵得水泄不通。 叫卖声,吆喝声,汽车鸣笛声和引擎声不绝于耳,看上去和听上去好不热闹。 阿成去前面观察完情况,跑过来苦笑道:“董事长,前面正在疏通,不过车多人多,堵得太死太长,天黑前我们可能赶不到。” 决定走陆路就有这个心理准备。 李为民推开车门,跳下卡车,环顾了下四周:“不着急,正好随便看看。” 大少爷不仅是工投公司董事长,同时是政府难免委员会委员,越南红十字会执行主席。今天出来没开轿车,整个车队清一色的卡车,车头插着红十字会旗帜,连帆布上都刷着大大的红十字。 十一辆车共装载近40吨粮食和药品,这些物资就是留着路上分发的,用不着带到头顿。 阿成朝后面看了看,问道:“那我们把车靠到路边。” “去吧。” “是!” 除了换上便服的保安队员和司机,阮明秀、潘洪山、苏有才、林嘉生四位秘书,随行的还有越南红十字会职员及钱新霖、顾长庚两位来自《新越华报》的主编和记者。 有这身份掩护可以到处跑,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潘洪山、苏有才非常有眼力价,立即跑到前面找越青会、华青会和教会志愿者了解情况,看他们需要什么,红十字会能不能帮上忙。 一时半会儿走不了,阮明秀让林嘉生在中间一辆卡车上架起电台,掏出密码本准备收发电报。 李为民、钱新霖和顾长庚三人则在保安队员不动声色的警戒下,走到路边跟小贩们攀谈起来,打听粮油、水果和鸡鸭鱼肉价格。 不能光打听不买东西,顾长庚随便买了点水果,给围观的孩子们挨个儿分发完,回头笑道:“虽然涨了点,但不算太离谱,比西贡便宜。” 钱新霖掏出香烟说:“西贡人太多,这个月又涌进十几万,如不尽快分流,不但物价会暴涨,连治安都成问题。” 美国佬倡导的自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至少对越南不是。 农村条件差,个个想往城市跑,进了城就不想回去。如果能像后世中国和现在的南非一样建立户籍制度,每个人呆在自己该呆的地方,别乱窜,很多问题就能按部就班的解决,比如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不过只能想想而已,如果政府敢这么做,吴廷琰会被反对派的口水淹死,或许连山姆大叔都会考虑换人。 李为民摸着一个没分到水果,正可怜兮兮看着他的小家伙的头,示意阿成去多买点,一边让小家伙过去拿,一边沉吟道:“西堤华人本来就多,现在又从北边过来十几万,总这么抱团不行,要想方设法引导分流到各工业村和安置点。” “这些工作正在做,关键他们习惯聚居,很多人又不会说本地话,不愿意离开城市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说到底还是没引导好。”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连绵不绝的帐篷城说:“钱先生、顾先生,接下来我们可以从就业、就学两方面着手,过几天以‘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名义版布一条规定,要求西堤所有华校开设越语课程,不管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必须招收一定比例的本地学生。这么一来教育资源就紧张了,为了孩子,许多人应该会去外地生活。” 开设越语课程,招收本地学生,是大势所趋。 如果不积极主动,等吴廷琰解决完军阀问题,到时候别说必须开始越语课程,或许连华语课程都不一定能保住。 毕竟这是越南,这是人家的国家。 钱新霖沉思了片刻,低声道:“招聘越南老师,开设越语课程没什么问题,招收一定比例的本地学生估计阻力不小,因为涉及到办学经费。学费贵了本地人不一定念得起,学费便宜这笔费用没地方出。” 美国政府提供几亿美元援助,这次去海外又募集到几千万善款,但有上百万难民需要安置,解决吃饭问题是第一位的,同时要保证政府部门和军队经费,吴廷琰根本挤不出多少钱发展教育。 华侨喜欢聚居,把堤岸变成了“国中之国”,总人口占西堤的一半。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其它方面做多好都没用。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毅然道:“二位,看来我需要提前跟几位帮长摊牌,他们掌管的帮产必须合理利用。先收帮产,等吴廷琰解决完‘七远’问题,再做做土地和居留权的文章。” “帮产好收,关键接管帮产就意味着接过团结乡梓、扶助贫困的责任,如果干不好会出大乱子的。” “他们现在干得很好吗,说到底还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昨天吴廷琰跟我提过,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只是临时性的,平川派问题一解决,就会纳入西贡警察系统,韩烁出任第五郡警察局长,第六郡、第七郡和第十一郡等其它分局,会配一个华人副局长,专门协助政府管理华人事务。” 李为民顿了顿,继续说道:“五帮帮产不少,关键是死的,要把它盘活。完全可以设立一个资产管理公司,把能套现的套现,然后像青年发展基金会一样进行投资,让它不断增值。投资收益一半用在华人身上,一半用作教育。华人区内部管理,有警察和华青会在,我就不信干不好。” 青年发展基金会的钱并没有全部拿回来,而是留在东亚银行美国纽约分行投资。把五帮帮产套现转移到海外投资,确实比现在这样好。 至于那些侨领,完全可以做做工作。 他们一开始肯定不愿意交出来,但形势逼人前,只要政府颁发相关法令,他们不交也得要。 想干一番大事业哪有不得罪人的,钱新霖点点头,问道:“李先生,土地的文章你打算怎么做?” “正如二位所知道的,堤岸的许多房子建在无主土地上,历史最久的能追溯到上百年,产权不清,政府不高兴,本地人眼红,他们自己心里一样不踏实。我可以与吴廷琰争取一下,成立一个临时性的土地管理部门。 先普查,然后制定一套土地所有权有偿出让方案,房主缴纳一笔钱,这块地就属于他的,以法律形式确定下来。同时区别对待,外国人购买出让金和税费要多一点,越南人购买能够享受到一定优惠。那些既不愿意交钱又赖着不走的限期拆迁,同时规定其在一定时间内离境。在什么地方就要遵守什么地方的法律,不想遵守法律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想买却买不起的呢?” “两个办法,一是由东亚银行垫付,然后让他们分期付款,同时承担一点银行利息;二是评估房产值多少钱,连土地一起卖给想买的人,卖出的钱由他去土地较便宜的南方安置点购买新地建房。” 给出路,不是一刀切,施行起来阻力应该不是很大。 顾长庚想了想,好奇地问:“居留权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光靠工业村计划引导是远远不够的,迄今只几万人入籍,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华青会会员。如果我们自己的力度不够大,成效不够明显,等吴廷琰腾出手必然会颁发一系列苛刻的国籍和外国人居留政策。 主动肯定比被动好,我打算以‘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名义版布几条暂行规定,一就是刚才说的,入籍的人在购买土地所有权时可享受一定优惠。二是在就学、就业和医疗方面可享受本地人同等待遇。” 想进工投公司和工业村内企业务工,必须拥有越南国籍;想成为政府公职人员或想参军更离不开越南国籍;把西堤所有华校收回之后,可以在学费上做做文章,越南学生学费便宜,外国学生学费高。 顾长庚反应过来,微皱着眉头问:“李先生,你是说医院也要收回?” 李为民摇头笑道:“学校和医院不是收回,而是加强管理。坦率地说西堤华校的教学水平和医院的医疗水平,与香港、新加坡有很大差距。我们变相接管之后不仅要管理,还要投入,要转型。把私塾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学校,把诊所变成现代化的医院。 所需资金从五帮帮产、土地所有权出让和居留权收费中出,为接下来推行教育保险和医疗保险创造有利条件。更重要的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把要他们入籍,变成他们想要入籍。不然等吴廷琰动手,他们上街游行闹事,影响的可就是所有华人形象了。” 第一百零五章人心不能丢 走一路慰问一路难民,把十卡车物资全部分发完,赶到头顿工业村天色已大黑。 这里共接纳两万三千多难民,与政府安置点不同,他(她)们大多是年轻人,来就是工作的,干了一整天,刚刚收工,正在工头和保安队员组织下,在各自公司帐篷区外排队打饭。 柴油发电机轰隆作响,工程指挥部灯火通明。 随行人员有公司职员接待,李为民在工业村经理阮江陪同下去看了看刚从海外进口的工程机械,一边往基金工程部走去,一边问道:“江经理,头顿这边有多少承包商?” 阮江是副董事长陈世国推荐的,出生名门,具有皇室血统,曾随保大在香港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三十七岁,懂中文,会说粤语。 与宝禄亲王有矛盾,同时看不惯保大在国难之际仍旅居法国,仍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于是一接受邀请就毫不犹豫加盟支持吴廷琰的工投公司,是全公司唯一的皇室成员。 接受过高等教育,见过大世面,出任过公职,有经验有能力,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提起工地情况,他是如数家珍。 “基建工程部16个,电厂、水厂和污水处理厂总承包商那边有23个。董事长放心,只要在我们这里干,他们就要守我们的规矩。工作时间不能超过11个小时,最低工资不能低于50一天,危险作业必须遵守操作规程,出了工伤事故必须按照我们的标准赔偿。” 现在的工业村,整个一大工地。 可作为飞机跑道的一号主干道已平整出来,夜班工人正在从卡车上卸沙石,美国国际开发署派来的驾驶员,正开着推进机将其推平,由后面的压路机一遍一遍的压。 加油站和仓库基础已经开挖差不多了,各种建筑原材料堆积如山。保安队员背着枪,打着手电在周围巡逻。全是逃难过来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再加上附近的贫困村民,如果不派人看守,不管多少东西第二天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为民爬到一辆西德产的挖掘机上,看了看远处有灯光的生活区工地,回头问:“江经理,过去两个月有没有发生过工伤事故?” “发生过,并且不止一起,两死六伤,全按标准赔偿了。” “承包商吸取教训没有?” “他们损失很大,一次赔七八万,又要被罚款,肯定会接受教训。不过两起死亡事故中有一起承包商很冤,他们的安全主管三令五申说过很多次,但那个死者仍一意孤行,一意蛮干,一不小心被他自己堆起来的砖头砸到了。” 包工头大多是越南人,资本本来就不多,正在扶持壮大阶段,要考虑到他们的承受能力。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跳下挖掘机道:“我们不能把风险全转嫁给承包商,回头联系下越华保险,请他们尽快推出工伤事故保险,推出之后工业村内所有人全要买,基建工程工投公司出一部分,承包商出一部分,工人自己承担一部分,出了事之后由保险公司赔偿。” 七八万皮阿斯特平摊到几万人身上就没多少了,阮江眼前一亮,举一反三地说:“其它工程由投资方出一部分,省得以后再为赔偿金扯皮。” “嗯,就这么办。” 走到大食堂,管厨师要了一份饭菜,坐在地上跟建筑工人们边吃边聊。许多工人在河内或海防难民营见过他,知道他没什么架子,竟聊得兴高采烈,谈笑风生。 “当建筑工人只是暂时的,等基础设施搞好,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国内外企业家来工业村投资建厂。到时候工投公司会办培训班,参与过基础设施建设的人可免费接受培训,连买后面生活区的房子都有优惠,都能申请到东亚银行的低息贷款。 当然,这不意味着建筑不是一个好工作,事实上建筑非常有前途。国家刚获得独立,接下来会有许多工程。我们要建高楼大厦,要建公路桥梁,要建机场码头,只要不懒惰,永远不会失业。” 一个工人突然问:“民先生,现在工钱是不少,我们年轻有力气能干,如果老了干不动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来之前他们全是农民,老了一样可以种地,生活不见得有多好,但至少能糊口。现在进工业村扶持的建筑公司当工人,就不会被纳入政府安置计划,换言之,他们不像难民营里的难民一样能够分到地。 李为民放下碗筷,循循善诱地说:“各位,全世界那么多国家,只有欧美农民能过上好日子。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而是像法国种植园主那样的农场主。亚洲国家尤其我们越南,地少人多,没那么多土地让所有人当农场主,分到手的土地只能保证温饱,想赚钱想过上更好的日子很难。 相比之下,当工人要有前途得多。 现在大家一个月能拿到一千多皮阿斯特,一年能赚一万多,吃公司的饭,住公司的帐篷。等生活区建好了,可以住公司的楼房,只要不乱花,每年至少能存下六千,这还是一个人,如果一家有两个工人,收入更可观。 离开北越前大家都种过地,种地是靠天吃饭,都知道一年能赚多少钱?至于老了怎么办,工投公司早帮大家想好了,接下来会推出养老保险,你们所在建筑公司承担一点,你们从每月工资里再拿出一点,60岁之后就可以领养老金。” “60岁,民先生,我们能活那么久吗?” 医疗条件不好,营养又不够,现在越南人平均年龄才40多,能活到60岁算高寿。养老保险之所以迟迟没推出,就是因为年龄关系。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以前活不到,不等于以后活不到。在北越许多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肉。现在我们一天吃三顿,下午三点还有几个饼,每星期至少能吃上两次肉,将来工资会涨,伙食会更好,用不着几年我们就能天天吃上肉。 吃得饱,吃的好,身体自然会健康。 更重要的是,医疗条件会越来越好,每个工业村会建一所大医院,每个安置村会开设一家诊所。并且我们会有自己的制药厂,到时候再像养老保险一样缴纳医疗保险,有病就去看,绝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把小病拖成大病,很年轻就会病死。” 他在河内说粮食马上运到,不会让大家饿肚子。等了几天,粮食果然源源不断运进难民营,所有人都能吃上饭。 他说帮助大家离开北越到南越来生活,他担任主席的“难民救助委员会”做到了,一批接着一批把大家送到海防,然后乘美**舰安全抵达头顿。 他说到了工业村就会有工作,就能赚钱。 现在不仅有工作能赚钱,而且工钱比那些当官的都多,只是辛苦一点。全是从农村出来的,再幸苦也没插几亩地秧苗辛苦,在这个乱世能有口饭吃很不错了,吃点苦算什么。 吴廷琰总理离这儿太远,从来没见过,更不会一起坐在地上吃饭拉家常。在这些颠沛流离到南越的难民心目中,他是一个比政府更值得信赖的人。 他说将来日子会越过越好,那就会越来越好。 工人们兴奋不已,聊的越来越热烈,不知不觉身边已经围了几百人,连刚刚开始的电影都顾不上去看。 他没架子,平易近人,跟谁都聊得来,他习以为常的事,阮江真不太习惯。 不过作为头顿工业村总经理,既然来了就不能不说几句,在李为民刻意引导下,他耐心回答工人们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其中不乏那些啼笑皆非的。 回基建工程部帐篷的路上,李为民回头道:“江经理,刚才我总感觉缺点什么,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缺什么?” “工会!现在工人们的心在我们这边,不等于将来依然在。如果不趁热打铁,成立工会,把工人们组织起来,那么越盟就会趁虚而入。他们靠什么,不就是‘工-运’、‘民-运’、‘兵-运’吗?无论出于国家稳定,还是出于我们工业村的未来,都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阮江点头道:“民先生所言极是,确实有这个必要,关键由公司牵头,没什么说服力。” “牵头又不是出面,回头你跟国先生研究研究,尽快拿出一套方案。要想方设法培养出一批可信赖的工人领袖,由他们去组织去动员,公司可以变着法提供一点经费,给他们一点时间和空间去组织去搞活动。 同时为越青会和华青会建立分会发展会员提供一切便利,再加上即将成立的一系列商会、同业会和工商联合会,我们就能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团结起来,就能形成凝聚力,也只有这样才能抵御越盟的宣传和煽动。” 第一百零六章大势所趋 一家人好说话,李为民所谓的摊牌,根本用不着亲自赶回堤岸,坐在中华理事会会馆或哪家酒楼同五帮正副帮长等老一辈侨领面对面谈判。 只需要给工投公司的股东们挨个儿打一通电话,让他们去做老头子们工作。 马安易不仅是工投公司股东,而且是代表十几个股东的董事会成员,过去两个月一有时间就往总部跑,经常跟陈世国、武安东打交道,甚至作为工商界代表去独立宫开过会。 某种意义上而言,吴廷琰只认他们这些年轻侨领,不准备跟马国宣等堤岸老狐狸打交道。 其它事好办,但现在不但要老头子交权,并且要老头子把帮产交出来,这个工作不是一点两点难做。 他沏好茶功夫茶,小心翼翼给老爷子敬上一杯,低声道:“爸,时代变了,许多事不是想不放就不放的。为民说得很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就不吃敬酒,看他们怎么罚!” 帮产是帮众一点点捐出来的,是几代同乡积累下来的,凭什么说交就交,这不是抢劫吗?马国宣一时半会转不过这个弯,如果李为民在这里,肯定会被他以舅舅身份骂个狗血喷头。 老头子生气了,马安易真有点怕。 可这件事关系到他这个工投公司董事的脸面,如果办不好,表哥那儿没法交待不算,连独立宫都会对他有看法。 如果让吴廷琰不高兴,将来怎么赚大钱,马家纺织厂怎么可能成为政府重点扶持的纺织业龙头企业。 “爸,别忘了我们是在什么地方,领事馆靠不住,从台湾刚过来的那个神父的话不能信。连华青会的学生都知道生活在越南,热爱越南,建设越南,您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呢? 法不责众那一套在其它地方好使,在这儿不好使。真要是把越南人惹急了,没收财产、驱逐出境不是没有可能,那些害群之马不是说抓就抓吗,听说已经枪毙好几个。” 帮产不只是那些房子和土地,还有关帝庙、祠堂、学校和医院。在马国宣看来,如果把这些全交出,就意味着不要祖宗也不要未来。 他脸色铁青,一声不吭。 马安易急了,直言不讳地说:“主动交出去是华青会接手,说到底还在我们自己手里。如果被取缔那就是政府接手,再说被取缔多难听。大势所趋,与其拖拖拉拉,不如干脆点。” “别说了,要说也是让为民来跟我说。” 马国宣拂袖而去,马安易沮丧不已。 类似情景在五帮正副帮长家同时上演,同意交出来的只有客家帮,领事馆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蒋恩铠被搞得焦头烂额。 帮长们急,他的一位座上宾更急。 阮乐化神父和雷震远神父很早就认识吴廷琰,受蒋总统委托来西贡增强“两国关系”,吴廷琰非常热情的接待了,并对越南国与中华民国未来的关系持乐观态度。 但一提及华侨问题,吴廷琰就往“外国人管理委员会”推,让他去找委员会成员、越南红十字会主席、工投公司董事长李为民。 委员会只有一个名称,没专职办事人员,甚至没固定办公地点。 红十字会设在征氏姐妹大街的一个小巷子里,很老旧很简陋的两间办公室,总共十七个人其中还有四个志愿者,并且大多出去了,只有两个人留守。 问李主席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直到陪他们去的领事馆人员问“民先生”在不在,她们才告知民先生去救助难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个地方找不到人,只能去老码头边的工投公司总部。 工投公司人多事情更多,搞清他们来意,得知跟工业村计划没任何关系,接待人员表示爱莫能助。因为头顿工业村迄今仍没通电话,而且董事长现在不一定在头顿工业村。 侨民问题是“两国之间”存在的最大问题,不沟通好外交关系很难提升到大使级,更何况新政府针对中国人不断制定新政策,天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见不到人,大事谈不成就算了,从台湾带来一笔资金,打算在西堤办两所华校的申请都被拒了,现在更是逼着五帮会馆交权交钱。 五帮会馆一直心系民国,刚崛起的华青会纯属支持吴廷琰的外围组织。这个主动权不能交出去,一交出去国民政府对百万华侨的影响力就会随之而去。 阮乐化神父急切地问:“蒋领事,李为民这个人到底好不好说话?” 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外国人警察大队和华青会的所作所为已说明一切,蒋恩铠比他更了解越南,更了解吴廷琰,不认为他的努力能有什么结果,苦笑道:“神父,如果是提供援助或来投资,您会发现他非常好说话。但涉及到华侨问题,他比越南人更难说话。” 雷震远神父不是中国人,在这一问题上不好发表意见,坐在一边保持沉默。 阮乐化是如假包换的中国人,在西堤有许多华侨朋友,同委托他前来的蒋总统一样希望保持现状。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不快地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做吴廷琰想做要做的事,我甚至怀疑这一切就是吴廷琰授意的。” “您跟他谈过没有?” “谈过,他想法跟我们不一样。说句不中听的话,他对国民政府没任何归属感。否则这次海外募款,他不可能去日本、去香港、去菲律宾,唯独不去台湾。” “吴廷琰很信任他?” “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可以算内阁成员,在工业和经济事务方面的权限比工商部长还大。前段时间有传言要他出任驻美大使,后来听说被他婉拒了。” 蒋恩铠打心眼里佩服那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年轻人,喝了一小口水,接着道:“如果不是他多方努力,三十多万侬人没这么容易南迁,更不用说由政府出面安置。所以他在侬人中的影响力,已超过之前的黄亚生。 不仅掌管工业和经济,而且手里有军权。 第五步兵师名义上隶属于国防部,事实上只听他指挥。除了第五步兵师还有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还有工投公司保安队。华青会听他的,越青会是他扶持发展起来的,堪称琰政府中的实权派。”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华人,居然在南越政府拥有这么大权力,阮乐化暗暗心惊,不禁问道:“说到底还是个中国人,他就不怕树大招风?” 蒋恩铠苦笑道:“吴廷琰信任,美国政府支持,他有什么好怕的?并且他在越南人尤其北越难民中有一定威信,不信您明天去城外难民营转转,那些难民不一定认识吴廷琰,但肯定认识他,肯定会说他好。” 雷震远神父冷不丁来句:“越南的肖邦,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委员,在国际社会享有盛誉。” “在西堤呢?” “他刚被任命为难民委员会委员时,曾回堤岸祭过一次祖,万人空巷、引起轰动。前段时间打击违法犯罪,铲除黄-赌-毒及帮派势力的突击行动,更是众望所归。现在不但是年轻人的偶像,连老华侨都交口称赞,说他是李青天。” “这么说五帮会馆没什么影响力了?” “年轻人全被他拉拢进华青会,有钱人指望跟着他发财,就算不交不取缔,五帮会馆一样不可能有之前那样的影响力。支持我们的人少了,支持越盟的人更少,现在越盟对他是恨之入骨。” 阮乐化神父沉吟道:“他是铁了心支持越南政府,铁了心要把华侨变成华人。” “可以这么认为,别看他年轻,其实很狡猾,有手腕。比如打击害群之马,把我们推在前面,我们却只能支持。最后好名声全归他,骂声全归我们。在推动华侨入籍这一问题上,他是先以利诱之,同时让华青会宣传。 现在许多实业家、商人和学生已经入籍了,并在他倡导下积极投身公益。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会有大动作。说句丧气话,用不了几年,西堤就没几个侨民了。” 这意味着国民政府的海外侨民一下子要少一百多万,想到曾经支持国民政府,曾经踊跃给政府捐钱捐粮的越南华侨,不久的将来会全变成支持越南政府的越南华人,阮乐化神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第一百零七章两大阵营对抗的结果 论背景和实力,包括黎文远在内的南越所有大小军阀,谁也无法与出身名门、有法国人及保大支持,一度拥有**指挥权的阮文馨相提并论。 结果阮文馨没吓跑吴廷琰,反而被吴廷琰给逼走了。 “馨琰事件”深深震撼了一帮大小军阀,他们终于明白没有美国人支持谁也别想取代吴廷琰,终于明白只能通过谈判争取各自利益。 没人再叫嚣发动政变,没人再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推翻政府,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不厌其烦讨价还价,加之一年一度的春节将至,西贡终于迎来一段相对平静的时期。 李为民不在西贡,没参与谈判,对谈判进展更不感兴趣。 时间紧迫,有太多事需要做,有太多地方需要去。 在头顿工业村呆了三天,实地了解工投公司基建工程和几个华商及越商投资工程进展,与工业村管理层、保安队军官、投资商代表、承包商代表、供应商代表、工人代表、附近村民代表以及在工业村建立分会发展会员的华青会和越青会代表,分别坐在一起一连开了十几个座谈会。 统一思想,展望未来。 检查欢度春节所需的各种物资准备、娱乐活动安排等情况,事无巨细,全部看到、问到、谈到之后才赶往下一站岘港工业村。 与从西贡出发时一样,离开工业村身份就自动切换成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委员、越南红十字会执行主席,带着几十吨人道主义救援物资,走一路探望一路难民营和贫困乡村,在分发救援物资时北越天主教难民和南越农民一视同仁,没区别对待。 抵达会安古城时,十一卡车物资已分配得一干二净。 会安是南越重要的华侨聚居地,在这里多呆了一天,宴请五帮帮长、有影响力的华商和各界代表,感谢他们对“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工作及工业村计划的支持,同时给他们拜早年,最后挤出一点时间深入华侨社区探望孤寡老人,按传统给小孩子们发利市。 再往北没工业村,一行人再次返回头顿,在红十字会设在头顿的仓库补充完人道主义物资,一边探访贫困乡村一边赶往薄寮工业村。 这一路道路和桥梁被破坏得很彻底,正好遇上修路架桥的美国国际开发署和特别技术使团施工队,遇上在**配合下接管农村的国家乡村干部工作队,安全能够得到保证,并且一路上不会闷。 按照日内瓦协定,越盟今年只接管河内,海防仍在法国远征军控制下,仍有难民从四面八方往海防聚集,难民南撤工作仍在继续。 与此同时,南方的越盟游击队同样没全部北撤,他们正在动员更多人一起去北越,在等候法国海军派军舰送他们走。 前面的河岸上有越盟哨卡,越盟旗帜在空中飘扬,一个头戴红五星贝雷帽的越盟士兵在哨位上站岗。可能事先接到过命令,他高度警惕,但没有开枪阻拦美国施工人员架桥。 配合接管的**士兵如临大敌,生怕擦枪走火,随行的国际监察与监督委员会观察员乘小船先渡河沟通,不一会儿,旗帜降下来了,那个越盟士兵消失在视线里。 有印度、波兰和澳大利亚的观察员,有美国顾问和美国工程技术人员,有菲律宾医疗队,有一个营**,有二十一个身经百战的护卫,并且现在已达成停火协议,李为民不相信越盟敢先挑起战火,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河岸吃水果。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各种果树,有香蕉、芒果、火龙果、木瓜,夹杂着椰子树和茅草屋。这边聚集着一大帮人在修桥在等候,几个胆大的村民划船过来叫卖农产品。 结果发现传说中的美国人没那么可怕,河道上的船越来越多,男人们穿着一身黑色睡衣裤坐在船头,女人穿着白色小短衣、肥裤子在船尾摇橹,有人戴斗笠,有人戴头巾遮挡阳光。 刚让阿成下去买了点鱼,打算晚上吃烧烤。 一个老太太突然朝这边喊了几句,美国顾问菲利普斯听不懂越南语,一头雾水地回过头。 李为民微笑着翻译道:“上尉,她问你要不要去对面,她可以送你过去,当然不是免费的。” “谢谢,我正好带了本地货币。” 已经有人过去了,菲利普斯认为这是一个博取越南人好感的机会,掏出两张纸币,毫不犹豫跑到河边。 老太太接过钱,招呼他上船,刚跳上去,老太太伸手摸他胳膊,周围小船上的越南人全笑了。菲利普斯不明所以,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老太太则像犯了错似地连忙缩到一边。 李为民同样笑得上气不及下气,扔下果皮道:“上尉,她从来没见过人胳膊上会长毛,你是第一个,她很好奇。” “我的上帝!”菲利普斯被搞得啼笑皆非,干脆撩起袖子让更多人看。 桥终于修好了,本地人以后过河用不着那么麻烦,他们某种意义上赢得一点好感,接下来的接管工作一帆风顺。 **军官用大喇叭喊他们是政府军,是接受吴廷琰总理指挥的军队,是来帮助村民的。 一个多月前,菲律宾总统马格赛赛发起一个“兄弟行动”,组建医疗队,往越南派来一大批医生和护士,现在终于可以大显身手,在工作队配合下给村民检查身体、看病。 乡村工作队的其他干部则深入每个家庭,取走越盟游击队发的“胡伯伯”头像,换上吴廷琰的相片,同村民拉家常,帮村里打井、修路,接下来还会按计划帮村里成立自治机构。 作为红十字会执行主席,李为民当然不能一走了之,一起分发了一点物资,与在其它地方一样又跟年轻村民打成一团。 “民先生,美国人为什么来这里?” “美国人为什么想得到我们这个又小又可怜的国家?他们不是已经拥有全世界最富有的土地了吗?” 没人相信美国人是来帮助他们的,一直在毫无结果地问这个问题。这不是第一次遇到,在河内海防难民营,在头顿、岘港周围的农村被问过不下一千次。 在他们心目中越南是最富饶、最具有吸引力,堪称“金山银海”的国家。 其实不止越南人,柬埔寨人和老挝人一样固执且自命不凡地认为,他们的土地是最肥沃的,他们的妇女是最美的,他们的食物是无法比拟的,他们的历史、音乐和传统更是无与伦比的卓越。 这个世界上所有代表不同种族的政府都放射出嫉妒目光,都在不自觉地策划占领他们的国家。 基于这种意识,他们认为全世界都在关注、向往着这块土地,即便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越南人也相信越盟这套理论。 民族主义太厉害,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乡亲们,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同样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现在的越南,就像停战之前的朝鲜,朝鲜听说没有,没听说没关系。” 他在地上画了一张世界地图,一边比划着一边说:“这个世界现在分为两大阵营,一些国家听苏俄的,一些国家认同美国的制度和生活方式,形成两大阵营对抗的态势。苏俄支持的美国会反对,美国支持的苏俄同样会反对。于是出现苏俄阵营支持越盟,美国支持政府(南越)的情况。 就像美国、菲律宾、西德帮助我们一样,苏联及其盟友也在帮助越盟。北越一样有外国政府援助,一样有外国顾问,一样有外国医疗队,一样有外国人在帮他们修桥铺路。不管苏联还是美国,谁也没想过要占领我们国家,他们在北越和南越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他们之间的一种对抗方式,与法国人是不一样的。” 村民们似懂非懂,李为民继续说道:“越盟肯定说过在法国人决定撤离、决定让越南独立之前,美国一直帮助法国维持其在越南的殖民统治。事实上确实如此,但这一切是有原因的。 从根本上美国是反对殖民统治,希望所有民族都能获得独立的,这一点连胡伯伯都不止一次承认过,在二战结束宣布独立时甚至引用过美国的独立宣言。但在欧洲,也就是法国人的老家,美国阵营正面临苏俄的挑战,并且苏俄阵营占上风。 如果不支持法国,苏俄很可能会在欧洲继续扩张,所以他们一方面反对殖民统治,一方面又违心地支持法国人在越南的殖民统治,现在法国人要撤出越南,他们不用再担心得罪法国人,所以会来帮助我们,尽管更多地是出于跟苏俄阵营对抗。” 看待问题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潘洪山这段时间秘书没白干,非常清楚目前的国际国内形势,不无担忧地说:“乡亲们,同胞们,现在是冷战时期,为什么会冷战呢,是因为美国和苏俄都有原子弹,一颗原子弹能炸死几万乃至几十万人! 他们谁也不敢用,因为炸了别人之后自己一样会挨炸,到时候全部完蛋,结果很有默契地谁都不用,让他们分别支持的国家或势力去打,所以才出现朝鲜战争那样冷战中的热战。 我们现在的情况跟朝鲜差不多,被分裂成南北两部分,如果大选流产,如果越盟发起战争,那我们的国家将会由冷战升级为热战。用民先生的话说,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抗法战争打了七八年,死那么多人,尤其农村。 想到自己死去的哥哥,一个村民欲言又止地问:“民先生,可不可以不打?” “谁也不希望战火重燃,可这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太贫穷、太落后、太不团结。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团结一心,共同建设发展这个国家,那么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对抗你们的,别把我们带上。” ………………………… 第一百零八章“国家利益” 薄寮工业村、十六个侬族安置点、十二个天主教难民安置点、迪石工业村、富国岛工业村全部走完,花了两个半月时间。 元旦在金鸥半岛一个侬族安置村过的,在探访的路上迎来1955年。 在富国岛逗留时间最长,期间乘船去过一次磅逊港,算是出国去了一趟柬埔寨。 现在的磅逊港只是一个小海港,事实上后世的西哈努克港一样不大。没海关,没边防检查站,几乎不设防,以商人身份打着采购粮食的幌子上岸转了一圈,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过几天就是春节,要拜访对他一肚子意见的五帮帮长,不能在西南边陲久留。 回西贡的飞机上,李为民当着潘洪山面,对苏有才及同机去西贡的陈润威等人直言不讳地说:“柬埔寨局势动荡,现在没人提出富国岛归属问题,不等于将来没有。并且相对迪石,磅逊距富国岛更近,谁也不能保证柬埔寨将来会不会因为富国岛归属问题挑起争端。 打仗我们不怕,至少不会怕柬埔寨。但工投公司和国内外企业家在岛上投入那么多资金,政府更是把岛上的重工业区作为振兴国家工业的重要一环,绝不能因此受到哪怕一点影响。” “民先生,可主动权在他不在我。” 吴廷琰兄弟深居简出,不喜欢抛头露面,所有露脸事全让眼前这位代劳,短短半年就在越南人尤其北越难民心目中,树立起值得信赖的光辉形象。 吴廷琰一家不仅不认为这会影响到他们的威信,反而很歉疚,认为他是在为新政府奔走,经常在报纸上和电台里帮着宣传。 陈润威感觉很好笑,当着越青会代表面,干脆像越南人一样以“民先生”相称。 李为民挪了挪位置,一脸严肃地说:“居安思危,我们不能没任何准备。越南有许多柬埔寨人,柬埔寨一样有不少越南人,中国人更多。越青会、华青会要行动起来,要在柬埔寨秘密设立分会,把生活在柬埔寨的越南人和中国人尽可能往南部沿海地区引导。 回去之后我会向总理先生争取一笔经费,再通过其它渠道筹集一点,专门用于这方面工作。如果有大量越南人和中国人在磅逊一线扎下根,那就会成为富国岛工业村的屏障。只要能下好这步棋,将来我们就能赢得主动,无论在外交上还是在军事上。” 在柬埔寨秘密组织一股势力,由迪石工业村和富国岛工业村就近提供支援。如果柬埔寨将来想闹事,完全可以让这股势力独立甚至来个全民公投加入越南。 现在的南越历史上不全是柬埔寨的吗,连独立宫之前都以柬埔寨王室的姓氏命名,再要一小片地方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计划能成功,富国岛就不再会孤悬海外。 更何况在许多越南人心目中,法国殖民时期西贡是印支三邦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法国人撤走之后由西贡领导印支三邦理所当然。 潘洪山第一个支持,激动不已地毛遂自荐:“民先生,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去柬埔寨设立分会组织动员。” 如此艰巨,如此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任务,苏有才岂能屈居人后,脱口而出道:“民先生,我认识许多柬埔寨华侨同学,小时候去过金边,在金边有亲戚,而且华青会有不少柬埔寨华侨会员,熟悉情况,您让我去吧。” 这段时间没白言传身教,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 李为民故作权衡了一番,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有这个决心我很欣慰,但这是一个长期任务,一去需要十年乃至更长时间。在此期间,西贡可能会发生各种变故,而那些有可能发生的变故会影响到你们的信心和决心,如果连你们都没信心没决心,那更不用说整个组织了。” 潘洪山与其说支持吴廷琰,不如说热爱这个国家。 加之跟随这么长时间,见过那么大世面,在李为民不动声色地暗示下,对吴廷琰乃至整个南越的未来有一定看法,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毅然道:“民先生,这涉及到国家利益,与党派及政治无关,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只要迪石工业村和富国岛工业村没被波及到,我们就不会丧失信心。” 苏有才更是急切地说:“民先生,柬埔寨华侨跟堤岸华侨差不多,枪口没顶到额头上不会有危机感。从现在的形势看,老挝华侨反而更好争取。越盟对老挝影响太大了,许多华侨正逃往金边和西贡,只要有足够经费,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们引导到磅逊一线。” “有信心?” “有!” “这件事需要保密,不能让你们秘书长、理事长和同僚们知道。到柬埔寨之后要化名,组织名称一样不能再用越青会华青会。总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否则会引起轩然大波。” “民先生放心,我们会像越盟一样秘密行动。” “民先生,这方面我比他俩有经验,要不让我一起去?” 陈润威是“越华文艺研究会”的核心成员,前段时间被委以领导所有侬族安置村民兵,确保十六个安置点安全的重任,这次被莫名其妙叫上飞机一起去西贡,很直接地认为这是要调整他的工作。 毕竟想方设法增加华人在越南总人口中的比例,是“越华文艺研究会”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 他显然误会了,李为民摇头道:“上尉,之所以请你一起回西贡,是想带你去见见琰总理和瑈先生。正在筹建的富国岛工业大学,师资很大一部分来自美国高校和基金会,可以想象到工大是一所美国式的大学。 除了管理和教学方式之外,会像美国高校一样设立预备军官训练队。你念过法**校,懂英语,我希望你能够出任训练队队长,同时就近为洪山和有才提供干部训练方面的帮助。” 工大预备军官训练班,不就是专门为越青会柬埔寨分会训练军事人才的基地吗? 潘洪山乐了,禁不住笑道:“就知道民先生不会让我们两手空空去,威上尉,不,威队长,今后请多多关照。” 柬埔寨能有多少越南人,这个训练队更多地是为华人服务。 苏有才心知肚明,没再说什么。 李为民笑了笑,侧身道:“我请刘经理帮我找了一位新秘书,明秀小姐,感谢你这段时间的服务。过完年之后就去工大筹备处报到,我帮你找到一份新工作,富国岛工业大学校长助理,主要工作是同陈润威上尉一起为洪山和有才提供后勤支援。” 真是工作和撮合两不误。 想到表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阮明秀下意识看了看陈润威,故作淡定地问:“董事长,这么大事怎么不先征求下我的个人意见?” 李为民轻叹了口气,一脸歉意地说:“事关重大,除了你我找不到可信赖的人。” 这么大帽子压下来,再回头看看满是期待的两个初生牛犊,阮明秀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好吧,我接受这份新工作。不过下飞机之后,我有些事需要向您单独汇报。” 昨晚在岛上私下问过,陈润威确实对她有那个意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么年轻,不能守一辈子寡,既然做了李为民才不怕她兴师问罪,大不了往她表妹,往她家人身上推,强忍着笑说道:“没问题,去独立宫的路上说。” 第一百零九章“母老虎” 富国岛属争议岛屿,距柬埔寨太近。 十几公里,从磅逊港乘坐快点的船,抽几根香烟功夫就能登岛。 事实占有是一回事,能不能保住是另一回事,毕竟除了军事之外要考虑到国际舆论。 在柬埔寨发展或扶持一股势力,确保富国岛安全在确定工业村计划时就拟定了。只是前段时间忙于对付阮文馨,这段时间忙于整编**、忙于跟大小军阀和反对派扯皮一直没顾上。 李为民再次提出,而且已物色好执行人选,吴廷琰和吴廷瑈自然不会反对,立即放下工作接见潘洪山、苏有才、陈润威和阮明秀,关上门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 由于太敏感,对该行动的重视程度出乎想象,连前段时间刚任命的特务头子陈金宣都不知道,都被蒙在鼓里。 李为民没参加谈话,找了个借口像往常一样走“夫人路线”,坐在后花园同陈丽春一起喝咖啡。 两个月不见,她又瘦了。 这段时间她非常忙,每天早上6点准时去城外难民营,一直到下午才回来。有时要代吴廷琰接受记者采访,没安排采访的时候像园丁一样亲自打扫花园,收拾总理及她丈夫的办公室。 “那些美国记者太可恶,居然叫我‘母老虎’!说什么上至国家政策,下至难民事务我都有份。确实,我是参与过一些,但不像他们说的在总理之前、幕后或什么之上。” 口无遮拦,尤其“馨琰事件”期间,在电台里说了许多令人大跌眼镜的话,一下子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毁誉参半,有人认为她精明能干,有人叫她“母老虎”。 李为民是除了家人之外唯一能诉苦的对象,她一坐下来就喋喋不休。 她轻叹了一口气,指着总理办公室接着道:“为民,你知道总理有多辛苦,有时候对某一件事由于种种原因作出错误判断,作为一个普通国民都应该去纠正,何况一家人?主妇本来就是家庭的内政部长,你说是不是?” “他们先入为主,不了解越南,不了解东西方差异,别往心里去。” “说我没什么,但他们竟然指责总理独裁。你知道的,总理其实一点不独裁,常常把主张提出来解释,有时候他说服我们,有时候我们说服他,很民主。并且为了国家和人民,他牺牲了个人和家庭幸福,连死都不怕。” “所以我才不遗余力支持琰先生。” “如果所有人像你一样通情达理就好了。” 陈丽春又叹了一口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咖啡,突然问:“为民,阮乐化神父找过你没有,从台湾来的。” 李为民笑道:“工投公司综合部主管好像在电报里提过,您知道的,我一直在外面奔波,哪有时间回来见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我。” “为华侨的事。” 这件事似乎让她很激动,竟愤愤地批评道:“他与总理关系密切,但他太亲近华侨,太了解越南,太喜欢干涉内政……幸好总理没被他蛊惑,就算被蛊惑我和廷瑈也会及时提醒。” 阮乐化,后世赫赫有名的“战斗神父”。 坚决反g,跟蒋总统关系不一般,是台湾派到越南的重要非官方人士。华青会横插一脚,再加上“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和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直接影响到台湾对堤岸华侨的号召力。 李为民岂能不知道阮乐化同越盟一样不喜欢他,明知故问道:“瑈夫人,他真干涉内政?” “他希望生活在越南尤其在堤岸的华侨保持现状,继续接受中华民国领导,这可能吗,这不是干涉内政是什么?” “琰先生怎么回复的?” “没表态,只是让他先跟你沟通。” 李为民猛拍了下额头,苦笑着问:“我又不是外交部长,琰先生让他找我做什么?” 陈丽春知道这会让他很尴尬,甚至会让他背负骂名,不无歉疚地说:“你不是外交部长,但你是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涉及到外国人的事务,当然要先跟你沟通。为民,我知道这会让你很尴尬,可是只有你最了解中国人,也最能代表生活在越南的中国人,由你负责最合适。” “毫无疑问,他肯定会认为我是一个汉奸。” 陈丽春扑哧一笑,拍了拍他胳膊:“我是母老虎,总理独裁,只要做事就会有人骂。为了国家和人民,被骂成汉奸又算得了什么?再说在更多人心目中,你和总理一样是真正的爱国者。” “有您这句就够了,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 “谢谢。” “谢什么,用黑-帮的话说我们是一伙的。” 陈丽春笑得花枝乱颤,笑完之后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问:“为民,快过年了,莉君回不回来?” 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吴廷琰不会接受那些军阀尤其黎文远的条件,而法国人已经不再给那些军阀势力尤其平川派提供军费。 黎文远虽然守着堤岸那棵“摇钱树”,但开支更大。 每年要汇几百万美元去巴黎供保大挥霍,自己要钱,手下那些头头要钱,如果不给钱很容易被吴廷琰拉拢走,武器装备要维护要更新,光靠收堤岸华侨的税和非法生意所得是养不起16个营的。 阮文馨走人之后,吴廷琰的支持者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连警察都不太听使唤了,如果没新的军费来源,这么拖下去手下兵迟早会跑光。 黎文远没吴廷琰那么坚韧,对他来说再拖下去就是坐以待毙,所以西贡表面上风平浪静,事实上是暗潮涌动。 战火随时会重燃,李为民怎么可能让未婚妻这个时候回来,摇了摇头:“她们的圣诞假期早结束了,已经正式开课好几天。别说没时间回来,就算有时间一样回不来,因为要配合美国天主教会和工投公司底特律代表处进行新一轮募款及招商。” “夫唱妇随?” “您不也一样吗?” 陈丽春笑了笑,又问道:“晚上有没有时间,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李为民想了想,依然摇头道:“抱歉,今晚真没时间,等会儿要去堤岸,赶在那个神父找到我之前把该办的事办了,免得他再兴风作浪。” 由华青会接管五帮帮产,让五帮会馆退出历史舞台,同时敦促所有华校开设越语课程,招收越南学生,并以此推动更多华侨入籍。 这些事在电报里沟通过,陈丽春意识到他要去见堤岸老一辈侨领,不无好奇地问:“有几份把握?” “已经吹过风,工投公司的股东们做过许多工作,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第一百一十章最后通牒 越南人和华侨一样过春节,一样把春节作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但堤岸的年味更浓,更具中国特色。 为总结三百六十五天的得失和迎接新一年来临,每年腊月就会成为堤岸人最忙的时候,行行忙,人人忙。 各大小商人开始择日酬谢神恩,家家户户开始大扫除,修理门面。去花市买花装饰家里,买老鼠糖、打薄饼、花生糖谢灶,买挥春(对联)布置厅堂…… 狮鼓隆隆,卖狮头的小推车沿着大街小巷推销,敲醒孩子们新一年的梦想;各大武馆醒狮队开始密集练习,准备在新年中大显身手; 从水兵街爱华酒家到大世界豪华戏院,从梁如学街到赵光复街,再到孔子大道、二府庙一带,包括白铁市街一带的集市,摆满礼神礼佛用品和新年所需的各种饰品、各类印刷字画和挥春、利是等摊位。 不少老先生、书法爱好者在各街角摆上一张书桌,一叠红纸、墨汁、金汁、墨碟,随时为顾客服务。 每个人背后靠墙处都挂满“新春大吉”、“新年快乐”、“迎春接福”、“老少平安”、“生意兴隆”、“货如轮转”、“财源广进”等等。墨香满天飘,是这些挥春手大展长才的机会。 相比他们这些写对联的,卖花的出摊更早。 每年腊月二十左右,临近乡镇的花农就会把栽植的梅树大批大批运来,由梅山街头段五岔路一直摆到亚婆庙一带。 u字桥附近是平东花市,下六省农民熟悉水路,把他们栽植的兰花、菊花、芍药、向日葵、鸡冠花、万寿花一船一船运来,摆在河岸边任君选择,黎光廉花市主要以四季桔类和大型梅花树为主。如果未婚妻和妹妹仍在堤岸,她们肯定会天天逛街,天天往家买一大堆鲜花。 人山人海,汽车根本开不进来。 李为民在阿成等人护卫下混在人群中,一边感受着浓浓的年味,一边往大中华酒楼走去。别说看不见几个平川派警察,那些警察不一定认识他,就算遇上并认识,就算想图谋不轨,也不可能威胁到他安全,因为人太多,脱身太容易了。 尽管如此,一些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 从富国岛提前回来的钱新霖、顾长庚、桂青山以及外国人警察大队长韩烁等人,早在酒楼里里外外布置了几十个眼线,准备了好几条撤离路线。在他们这些曾与日本宪兵或越盟周旋过的人看来,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往往是那些为了利益出卖同胞的自己人。 桂青山写得一手好书法,居然在酒楼对面摆了一张桌子,刚刚完成一对长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笔走龙车墨未干,惟有用一个水晶球压在书桌一角,围观的人赞不绝口。 他早注意到李为民一行的到来,放下笔跟阿成微微点了下头。确认一切正常,阿成让其他人留在门口,自己陪大少爷进去。 “为民,他们全在楼上,摆了八桌,我们就不上去了。” 工投公司的股东基本上全在,李为民环顾了下四周,若无其事地问:“三江帮和明乡会馆请了吗?” 吴静晨微笑着确认道:“请了,也来了,连我家老头子都在。” “那我上去了。” “去吧。” 二楼大厅济济一堂,堤岸有头有脸的侨领几乎全来了。 中华理事会理事,五帮正副帮长和执事,明乡会馆和三江帮代表,各姓氏宗亲会或同业会发起人,各帮华校校长和医院院长,各华文报纸主编,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窃窃私语,有的睁眼发呆,唯独没人喝酒吃菜。 李为民干咳了一声,抱拳道:“各位前辈,爸,舅舅,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吴记船厂”即将转型为“吴记重工”,即将成为政府重点扶持的船舶、码头设施及钢结构制造企业。 东亚银行承诺提供300万美元和2400万皮阿斯特低息贷款,承诺帮“吴记重工”以公开募股形式融资,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的50万美元研发基金已经打到船厂账上,前段时间吴廷琰甚至接见过大儿子吴静晨。 吴达远已彻底绑到乘龙快婿的战车上,立马起身笑道:“各位,有人认识,有人不认识,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冠云哥的公子,吴某的女婿,马帮长的外甥,政府难民委员会和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越南红十字会主席,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董事长李为民。 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不服老不行啊。冠云哥急流勇退,我现在也把生意交给了犬子静晨。诸位都看到了,安易、常明、梓恒他们一个比一个能干,以我之见,该放手就放手,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老丈人太给力了! 李为民正琢磨舅舅会站在哪一边,马国宣就冷冷地来了句:“达远兄,生意和帮产是两码事。” 他现在代表的是政府,不是什么后生晚辈。 尽管许多人心里对交帮产非常不满,但明哲保身的观念根深蒂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让跟他及吴廷琰关系都不错的马国宣冲在前面。 该说的楼下那帮工投公司股东全说过,明天一早还要去找兰斯代尔为侬人安置村和工投公司保安队要军火,李为民没那么时间跟他们打哈哈、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各位前辈应该心知肚明,政府和大多本地人对堤岸现状非常不满,涉及到国家主权和民族利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保持现状纯属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知道蒋恩铠领事和阮乐化神父给诸位作出过什么承诺,但政府尤其吴廷琰总理的立场是明确的。并且在这一问题上,美国政府乃至国际社会肯定会支持吴廷琰总理。因为这符合国际公法和国际惯例,是尊重越南国主权的一种体现。” 去西方国家要先去大使馆或领事馆签证,人家允许你去才能去。 去了之后并非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如果是旅游签证你只能旅游,如果是留学签证你只能念书,打工做生意就是违法,就会被驱逐出境。哪像越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享有越南人所没有的一些特权。 能坐在这儿的没一个傻子,都知道这个道理。 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为民接着道:“如果诸位不积极主动,不配合,那么政府只能采取强制措施。结果可想而知,支持越盟的华侨一定会趁虚而入,他们会散布各种谣言,会煽动成千上万同胞罢工罢市甚至上街游行,最终给政府和本地人留下一个中国人‘自私自利’,只愿意享受特权,不愿意承担义务的坏印象。 民意如潮,政府该怎么办?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诸位该如何面对? 我相信蒋恩铠领事不会见死不救,会想方设法安排诸位去台湾,但他能安排几十人、几百、几千人,能安排几万、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人去台湾吗?从这个角度上看,如果诸位现在不当机立断,就是一种最‘自私自利’的表现。” 一个五十多岁的侨领禁不住说:“把中国人全赶走,南越经济就完了!” “宋先生,不要太高估自己,更不用太低估别人。半年前,谁也不相信吴廷琰总理能干下去。半年过去了,他不仅能够坚持下来,而且越干越好;几个月前,谁也不相信政府能够从北越撤出上百万难民,更不相信能把那么多难民安置好,结果政府在美国和国际社会的帮助下做到了。 南越经济已经够糟糕了,再糟糕还能糟糕到哪儿去? 来前我让人统计过,在南越从事实业的华商只占极少数,并且招募的大多为同乡。最多时不过为本地人提供3万多工作机会,而现在光一个平东工业村就能提供4万多工作岗位,这还是基础设施建设阶段。” 李为民顿了顿,继续说道:“华商在南越主要从事小商品批发和零食,并非生产制造。生意就是买卖,买卖就是低买高卖,除了对资本有一点要求,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你不干,别人干,说句不中听的话,许多本地人巴不得华商不干。 具体到堤岸,情况更不容乐观,外面很大一部分人是靠做自己人生意为生,也就说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圈。走了不仅不会影响到南越经济,反而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心。” 一个侨领冒出句:“国民政府不会坐视不理的。” “王先生,您是国民党员,您应该清楚现在的国民政府不是1945年派兵入越接受日军投降的国民政府。退守台湾,朝不保夕,在国际上几乎没什么影响力,您让蒋总统怎么理,是通过外交渠道施压,还是派军队护侨撤侨?”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马国宣,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过完春节,华青会就成立一个专门机构接管五帮帮产,派人加入各华校董事会、各医院管理层及各华文报纸编委会。为了更多同胞的利益,希望诸位能够配合。” ……………………………… ps:明天中午上架,收藏迄今尚未过万,有些忐忑不安。 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是作者写作的动力,订阅无疑是最强有力的支持,如果订阅不理想,光凭兴趣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强推前几周,求点击、收藏、推荐,求得不厌其烦,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不好意思求。 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再不好意思了。 正版订阅一个月才几块钱,一盒烟的事,对各位不多,但对我却非常重要,首订直接关系到接下来有没有网站推荐,更重要。 在此泪求各位兄弟姐妹订阅支持,拜托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饥饿营销”(求订阅) 现在的国民政府不是之前的国民政府,现在的堤岸一样不是之前的堤岸。 年轻人赶时髦,喜欢参加华青会这样的新社团,思想极左的甚至参加越盟,对加入五帮不感兴趣;年龄较大、经济较宽裕的人受香港影响,成立或加入各姓氏宗亲会及各行同业会,对五帮会馆一样不太热衷。 马国宣等人之所以抵触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对国民政府有一定归属感,总领馆对他们很尊重,去台湾被待为上宾,感觉解散五帮会馆,把帮产交出去对不起国民政府;二是对南越未来有种种担忧,担心吴廷琰失势,李为民受牵连,华青会散架、工投公司破产,他们会被连累到。 相对于担忧,感觉对不起国民政府的想法更多一点。 毕竟越南民族主义思潮高涨,法国人被赶走之后不管谁上台,都不会允许越南继续存在一个“国中之国”。 大势所趋,何况支持南越政府有利可图。 可以说马国宣等老狐狸并非真反对,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借口。现在李为民代表政府下了最后通牒,民不与官斗,不是不想帮国民政府忙,而是实在帮不上。 他们顺水推舟,装出一副迫不得已、很不情愿的样子,同意解散中华理事会和五帮会馆,向华青会移交所有帮产。 明乡会馆和三江帮本就没什么影响力和帮产。 华青会接管之后会把广府帮、潮州帮、客家帮、福建帮和海南帮的资源用在所有华人身上,他们求之不得。 帮产套现后会追加教育投入,各华校将有更多更稳当的经费来源,并且高中生可争取到奖学金助学金去海外留学,可报考西贡大学及正在筹建的另外三所大学。 校长们早被钱新霖、顾长庚“收买”了,除了支持还是支持。 帮产套现资金同样会投入医疗。而且越华保险公司即将把五帮医院作为医疗保险的定点医院,将来会有更先进的医疗设备,会有机会派医生去国外医学院进修,可以在各侬人安置点开办诊所,在各工业村开办分院。 按照私下达成的协议,未来几年内。五帮医院会被打造成五个“医疗集团”,连富国岛工业大学医学院都让给他们,院长们更不会持反对意见。 恩威并施,各个击破,只剩下几份总领馆控制的华文报纸老板和编辑反对。 后世美国为什么输,就是输在舆论上。 由他们游离在华青会管理之外有利有弊,利在不会宣传越盟那套极左思想,弊在他们会利用报纸宣传老蒋那些过时的主张。 李为民早有准备,不缓不慢地说:“刘先生。王总编,丁主编,各位报界朋友,在新闻宣传这条战线上并非只有一个选项,来之前我与政治文化及社会调查局陈金宣局长沟通过,各位可接纳华青会代表进入编委会,亦可接受政治文化及社会调查局审查。” 刘冶仁的身份不止报纸老板那么简单,他点上根香烟。面无表情地问:“没有第三个?” “据我所知没有,如果刘先生感觉无法接受。大可请蒋领事或阮乐化神父再想想办法。” 阮文馨被赶走之后,蒋恩铠就接到台北命令求见吴廷琰。 商谈堤岸华校教材和新闻审查等事宜,推荐使用国民政府教育部的小学和中学教材,建议加大新闻审查力度,关闭取缔一些思想偏左的报纸和杂志。 要是没有李为民,没有华青会。吴廷琰真可能答应,因为后世就是这么做的。但有李为民这个可信赖的华领,有华青会这么“进步”的华人青年团体,吴廷琰用不着求人,毫不犹豫拒绝了。认为这是在干涉越南内政。 刘冶仁权衡了一番,轻描淡写地说:“既然只有两个选择,那我愿意接受政治文化及社会调查局审查。” 众人倍感意外,他竟然宁愿向越南政府低头,都不愿意接受华青会人员加入编委会。 没给他们面子,他们自然用不着给自己面子。李为民倒不怎么意外,若无其事地说:“没问题,毕竟我们在一问题上的立场是一致的。” 刘冶仁笑了笑,不无讥讽地问:“李委员,李主席,刘某冒昧请教请教,除了解散中华理事会,解散五帮会馆,接管五帮帮产,政府针对华侨还有没有其进一步举措?” 这个问题问到众人心坎上,包括老丈人吴达远、舅舅马国宣在内,所有人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李为民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以肯定地语气说:“诸位,越南不是一个移民国家,更不是一个发达国家,并且正处于最困难的时期,甚至被分裂为南北两部分。人多地少,资源有限,无论出于国家还是民族利益,政府和人民都不会允许国内生活上百万只享受权利,却不承担义务的外国人。 考虑到华侨在越南生活多年,客观上为越南经济作出过一定贡献,接下来政府会允许符合条件的部分华侨在规定期限内申请入籍,成为越南公民,享受与本地人同等权利,履行与本地人同等的义务。 另外受吴廷琰总理委托,经外国人管理委员会授权,我正打算等武文牧部长回国后约见蒋恩铠总领事,就华侨问题正式发出外交照会,请中华民国政府做好接受被遣返侨民的准备。”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番话让众人大吃一惊,一个个面面相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越南**不一定能抵御住越盟进攻,但驱逐华侨还是没问题的。并且本地人对华侨本来就有看法,这么做不会有人反对,只会有人支持,甚至可作为转移国内矛盾的一种手段。 刘冶仁岂能不知道他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他是在倒逼国民政府,让总领馆去动员华侨入籍。 国力不济,国民政府根本无力安置那么多侨民,只能打破门牙往肚里吞,只能跟着他的指挥棒团团转。 “政府即将颁发法令,不再承认双重国籍,不会再出现阮文馨那样持法国护照的参谋总长。所以不管外面那些人,还是在座的各位前辈,都要认真考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女婿是政府高官,儿子是工投公司董事。 吴达远不用为自己担心,但吴家有亲戚朋友,有许多来自福建的同乡,他急切地问:“为民,规定期限是多久,符合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入籍,不入籍又不想走怎么办?” 想把要华侨入籍,变成华侨想入籍,条件就不能那么宽松。 只有用饥饿营销的方式,才不会给越盟分子可乘之机,才能平稳地完成这件大事。 当然,肯定有人不愿意入籍要走。 “越华文艺研究会”确实在想方设法增加华人数量,但那种自私自利的人留还不如不留,因为就算留下来他们也不会为华人集团作贡献。 李为民微笑着解释道:“具体规定仍在制定中,不过在越南出生或父母中有一人在越南出生的华侨,可直接向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提交申请;在越南生活满20年、购买过工投债券或为难民安置捐过款的人,将享有优先权。 华青会员思想进步,支持政府,积极投身社会公益,可以理所当然申请入籍……至于期限,国家刚独立,百废待兴,又面临越盟威胁,不可能把时间和精力全放在这方面,应该在法令颁布后的两个月内,不会拖太久。至于不入籍又不想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言外之意很清楚,不走会采取强制措施。 “那……那……那想入籍又不符合条件怎么办?” “委员会考虑过,会适当留出一批名额,不符合相关条件又想继续在越南生活的同胞,可就近去华青会各分会提交申请,交纳一点培训费,参加华青会组织的公民培训,只要能通过公民考试就能入籍。” 一个侨领追问道:“如果考不过呢?” “考不过可以通过其它渠道,比如投资实业,只要能为本地人提供一定数量的工作岗位,为国家经济作出实实在在贡献,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提交申请。” 看着一些侨领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为民强调道:“总之,入籍名额有限,不可能所有人都能留下。过几天就是年三十,在外面做生意的亲朋好友全回来,各位前辈能提醒的提个醒,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当儿戏。” 外国人警察大队的打击违法犯罪行动,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那么多害群之马说抓就抓,并且在平川派眼皮底下抓。 一夜抓几百个,完了之后在码头和主要公路设卡,又抓获一批想潜逃的,据说已经枪毙十几个。 会安、头顿、薄寮和迪石更严,不仅抓黄-赌-毒和帮派分子,连走私的都不放过,据说富国岛监狱已人满为患。 他不是阮文馨,他说到做到。 吴达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连点头道:“其实入不入籍没什么两样,既然政府有法令,那我们就不能不当回事。”(未完待续。。) ps:上架了,泣血求订阅! 你们的支持,就是牧闲码字的动力,拜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情报(泣血求订阅) 吴廷琰固执,认死理。 但只要获得他信任,只要所做的事符合他认为的国家利益,那么他就会全力支持,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去干,不用有什么顾忌。 在吴家几兄弟中,永隆教区主教吴廷俶对吴廷琰影响最大。吴廷琰对他很尊敬,许多事会先征求他的意见。 从组织北越天主教难民南撤,到率领“乞丐团”出国募款,再到这段时间探访难民营和天主教难民安置点,李为民与越南天主教会建立下深厚友谊,吴廷俶早把他视为教会兄弟。 吴廷瑾是吴家几兄弟中受教育最少的,比吴廷琰、吴廷瑈更像“宅男”,话很少,深居简出,不喜欢抛头露面。心脏不太好,身体虚弱,不怎么管事,说是去顺化照看皇城,其实是去养病。 吴廷练是法国一所大学的矿业工程毕业生,聪明能干,为人低调,现在主要负责外交方面的事务,接下来好像要去国外担任大使。由于工作安排和所受教育等关系,他比吴廷琰更欣赏李为民,更看好工业村计划。 吴廷瑈比吴廷练更能干,相比吴廷琰更像一个政治领袖。 虽然没担任公职,自称总理特别顾问,但独立宫发出的所有政令,大多出自他手。在家人面前轻松活泼,在外人面前从来不表露感情,极少抛头露面,从不接受记者采访,给外界留下一个很神秘的印象。 吴廷琰像一个精神领袖,不怎么管具体事务。正因为如此,吴廷瑈在独立宫扮演着“影子总理”的角色。 在李为民看来,吴廷瑈再难打交道,也比刚刚见过的那些同胞好打交道。 一百个人有一百个想法,有的患得患失。担心入籍之后就没了退路,担心国民政府不会再管他们,又不想扔下越南的生意一走了之;有的对国民政府真有归属感,认为入籍是一种背叛;有的打自己的小算盘,想利用他们那点所谓的影响力换取一些利益…… 想统一思想,想让他们团结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有快刀斩乱麻,让他们退无可退! 回市区的路上,李为民仰头叹道:“钱先生,我算是把人全得罪光了,天知道他们在背后会怎么骂我呢。” 钱新霖摇下车窗,点上根香烟:“必须赶在吴廷琰腾出手之前解决问题,顾不上那么多了。” 后世吴廷琰颁布一系列禁令逼越南华侨入籍,“华-运”在堤岸的地下组织推波助澜,煽动华侨上街游行抗议。把国民政府驻西贡总领馆都砸了,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越南人很反感,认为华侨自私自利,可以说统一之后的排华与那次风波有很大关系。 李为民不希望自己和华青会的努力全白费,提醒道:“钱先生,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蒋恩铠他们身上,宣传工作一定要到位。要跟每一个华侨尤其那些中老年妇女说清楚。政府正在推行军队国家化,不会扩军反而要精简军队。并且按照日内瓦协定。南北越明年会举行大选,成立联合政府,不会打仗,不会强征她们的孩子去当炮灰。” 在越南生活,在越南赚钱,喝越南的水。吃越南的大米,入不入籍对普通华侨其实没什么两样。 唯一担心的是入籍之后要当兵。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观念根深蒂固,他们正是因为怕打仗才逃到越南来的,如果要他们的孩子去当兵就等于要他们的命。 “我早安排好了。春节期间重点宣传。” 钱新霖暗叹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问:“磅逊港的事解决了?” “解决了。” 李为民管他要了一根香烟,解释道:“吴廷琰和吴廷瑈之所以同意重点发展富国岛,其实有更长远的考虑。他们认真研究过大选流-产之后越盟会有什么反应,是像对付法国人一样继续往农村渗透打游击战,还是像北朝鲜一样全面进攻。 中国有个台湾岛,朝鲜有个济州岛,越南有富国岛,万一被打个措手不及顶不住,政府就可以撤到富国岛等候盟友一起反攻;如果越盟采用农村包围城市的方式打游击战,那么就需要往南越输送干部和武器。 非军事区南侧有重兵把守,大量人员和物资过不来;从西部边境转运需要经过老挝和柬埔寨,大量人员和物资同样过不来;等海军发展起来,东部沿海一样能守住;他们得出一个结论,磅逊港将会成为越盟往南越输送干部和物资的重要通道,必须未雨绸缪把它堵上。” 柬埔寨想中立,想当“东南亚的瑞士”。 这意味着不管哪个国家的船舶,都可以停泊到柬埔寨南部唯一的港口。可以想象只要苏俄阵营同意并支持,越盟就可以把干部和战争物资通过盟友甚至第三国船只,源源不断运送到柬埔寨,从磅逊港上岸转眼间就能进入南越,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钱新霖大吃一惊,紧皱着眉头问:“如果越盟将来真这么干,富国岛保安队和我们派到柬埔寨的人,就要承担与越盟作战的任务?” 后世许多人只知道赫赫有名“胡志明小道”,却不知道南越游击队的大半物资是通过磅逊港转运的。 李为民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地说:“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认为就算真出现那种情况,我们的人应该以收集情报为主。” “让政府和美国去打国际官司,让**根据我们提供情报在境内打伏击?” “不是我们的情报,是吴廷瑈的情报。下午谈话我压根没参加,吴廷瑈肯定有相应安排。” 理论上华青会和越青会都是吴廷瑈的组织,估计吴廷瑈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不管大事小事,何天明、姜文水等学生领袖都会向他请示汇报。事实上不仅华青会,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和工投公司保安队同样如此。 钱新霖反应过来,会心地笑道:“对。是他们的情报。” “提起情报,我手里有一份名单,名单上有越南人有华侨,全是越盟分子。” 钱新霖愣了一下,惊问道:“从哪儿来的,可不可靠?” 从21世纪带来的。绝对可靠。 李为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情报来源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真实性无法确认,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韩烁对南越情况不熟悉,我打算把这份名单交给老桂,今后由他负责南越,韩烁负责北越。” 抗战时桂青山参加过军统特训班,后来接受过美国战略情报局的培训,论经验比今年才三十二岁的韩烁丰富多了。 钱新霖同意道:“交给老桂没问题。”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给他一笔经费,让他招募训练人员尽快查证。” “情报确认之后呢?” “什么都可以暴露,唯独这两条线不能暴露。确认之后不要轻举妄动,秘密监视,顺藤摸瓜,如有机会看能不能打入进几个我们的人,搞清越盟在南越的组织,只要没危及到工业村和南部安置点就不动他们。” “万一他们自己暴露。落到陈金宣手里怎么办?” “他们的人暴露,我们当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们打入进去的人暴露。必须想方设法营救。” 李为民想了想,又补充道:“在我们的人打入进去之前,我找个机会跟吴廷瑈或兰斯代尔提一提,在他们那儿先备个案,密级最高的那种,这样应该好说话一些。” 钱新霖权衡了一番。摇摇头:“不行,你从来不沾这些事,突然提出来他们说不定会有想法。以华青会名义办,现在就可以设立一个秘密情报部门,吴廷瑈肯定会支持。老桂行动起来也会更方便。” “也行,不过要保密,不能让学生成为越盟的目标。” “放心吧,干这个我和老桂比你在行。” …… 与此同时,刚从中华酒楼回来的刘冶仁,正在向蒋恩铠、阮乐化及掌管堤岸秘密党部的领事馆二秘沈泰汇报晚宴上发生的一切。 “他有吴廷琰的尚方宝剑,以越南政府名义下最后通牒,五帮侨领不能跟越南政府对着干,只能接受他的条件。” 刘冶仁倍感无奈,蒋恩铠沉默不语。 阮乐化神父心里拔凉拔凉的,将信将疑地问:“他真打算在规定期间内解决华侨问题?” “他虽然年轻,但言出必行,习惯谋定而后动,不太像虚张声势。” 人家要把国民政府侨民变成越南公民,国民政府驻西贡总领馆不仅不能反对,反而要全力配合,蒋恩铠越想越荒谬,越想越憋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道:“你们聊,我去拟份电报向外交部汇报。” 沈泰起身送走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回头问:“冶仁,你认为这是他为谋取堤岸华侨领导权而下的最后通牒,还是吴廷琰授意的政府行为?” 刘冶仁沉思了片刻,分析道:“应该是吴廷琰授意的政府行为,毕竟堤岸属平川派防区,五帮会馆根本没领导权可言,他用不着扯虎皮当大旗。至于影响力,他现在影响力够大了,推动华侨入籍不仅不会锦上添花,反而会影响到他在华侨中的声誉。” 沈泰沉吟道:“既然这样,就意味着没任何转机了。” 如果国民政府没退守台湾,吴廷琰敢发出这样的挑衅吗? 刘冶仁随国府大军在河内接受过日军投降,想到曾经的辉煌,不无沮丧地说:“用他的话说,大势所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胆大包天(求订阅支持) 吴廷琰的执政理念有那么点“无为而治”的意思。 尤其在乡村管理上,认为各村庄应成立自治机构,最好像没撤到南方之前的北越天主教村庄一样组建民兵,自己保护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没那么多干部派往基层,没那个力量去控制农村。 组建民兵要有武器,光凭竹枪是对付不了越盟的,政府乱成一团,想要武器弹药只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第五步兵师没撤销,并且驻扎在最危险的西宁地区,原有武器装备不能挪用到侬人安置点,李为民只能来找兰斯代尔想办法。 “董事长,不太对劲,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兰斯代尔等中情局官员租住的别墅近在眼前,李为民糊涂了,朝车窗外看了看,一脸疑惑地问:“怎么不对劲?” 阿成回头看了一眼,不无紧张地说:“街头巷尾有好几辆军用吉普,里面坐的不是美国人,全法军,荷枪实弹的法军。” “法军有什么好担心的,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攻击美国人。” “我还是感觉不对劲。” “已经到这儿了,进去看看再说。” 事先联系过,兰斯代尔亲自站在花园里迎接,李为民钻出轿车握了握他手,侧身笑问道:“上校,街口的法军怎么回事?” 兰斯代尔一闪即逝过担心的神情,故作轻松地问:“你注意到了?” “我没注意到,我的护卫注意到了。” 跟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兰斯代尔招呼他坐下,坦诚相告道:“除了你之外今天还有一位客人,种种迹象表明已走漏风声。他在路上,我联系不上,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法国远征军要对付的人只有一个,李为民心里咯噔了一下,紧盯着他双眼问:“你约了郑明世!” “是他约的我。”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太危险了。现在怎么办?” 兰斯代尔耸了耸肩,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刚收到消息,街口只是伏击计划的一部分,为干掉我们共同的朋友,几个法**官调集了两个营,远征军司令部声称是一次正常的换防,大使先生对此无能为力。” 暗杀人家司令官,人家怎可能不报复。 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扶着椅把道:“看来我们只能帮他祈祷了。” “但愿上帝能够保佑他。” 如果郑明世真被法国人干掉,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将成为无用功。兰斯代尔越想越郁闷,气呼呼地说:“法国人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不仅派人秘密监视我们行动,而且无耻的污蔑。昨天美法两**事顾问团开联席会议,我因为迟到坐在最后面,他们谁也没注意到。 一个法国混蛋在前面发言说‘最近兰斯代尔用钱收买和好教将军黎光荣,带几百万皮阿斯特装在皮箱里出城。结果座车被黎光荣的军队伏击了,黎光荣的人抢了那些钱’。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试图让与会人员感受我这个美国人有多么愚蠢。” 他用中情局的钱收买大小军阀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西贡尽人皆知。 有人说花了几千万皮阿斯特,有人说花了几千万美元。 几千万皮阿斯特有可能,几千万美元太夸张,要知道现在的几千万相当于后世的几个亿。除了撤离及安置难民的“自由之路”行动。南越政府获得的美国援助到现在也不过6000万美元。 李为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街口,心不在焉地问:“后来呢?” “我起来打破沉默,请他继续说说黎光荣有没有杀了兰斯代尔。” “那混蛋一定很尴尬。” “毫无疑问,所有人全笑了,他灰头土脸地滚出了会议室。” 美国式幽默解决不了眼前问题。兰斯代尔顾不上谈军火的事,跟几个美国情报官打了个招呼,打算去街口见见执行伏击任务的法**官。 郑明世非常有名,到底怎么死的李为民真不知道。但可以确定法国人不敢向兰斯代尔开枪,干脆一起跟上去。 带队的法**官显然认识他,黑着脸警告道:“上校先生,我们收到可靠情报,郑明世马上会过来,如果出现就干掉他,子弹不长眼,请您离远点。” “谁下的命令?” “这与您无关。” 法**官大手一挥,几个士兵跳下车把二人往回赶。 周围全是法国士兵,人在路上又联系不上,兰斯代尔急得团团转。这时候,一辆轿车慢慢开进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车和车里的人身上。 司机是个矮个子,戴着一顶旧帽子,帽檐拉到眼睛上方,看不清面容。一个脸色红润的大胖子坐在后排,像是老板,手里抓住一顶巴拿马帽不停地给自己扇风。 轿车停在花园别墅前,司机灵活地跳下车给大胖子开门,拖鞋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声响。 兰斯代尔是西贡名人,来找他的各界人士络绎不绝,法军没发现可疑,收起枪回到车上继续守候。 这家伙,有胆色,李为民暗赞了一个。 兰斯代尔早认出司机就是郑明世,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装出不认识一般走上前热情无比地招呼大胖子。 李为民缓过神,刻意大声道:“你去厨房找些点心吃。” “谢谢先生。”郑明世点头哈腰,装得要多像有多像,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往厨房跑去。 大胖子浑身冒汗,李为民感觉他仍在发抖。兰斯代尔不动声色地回头观察了一下,见法军回到原来位置没动,仍在守候郑明世大驾光临,终于松下口气。 二人扔下胖子走进厨房,郑明世笑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上校,李先生,胖子是我的翻译。” 提心吊胆一上午,兰斯代尔实在笑不出来,善意地提醒道:“世将军,法国人情报很准。你身边有叛徒。” “有,不过已经被我处决了。” 郑明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一脸诚恳地说:“上校,李先生,这次过来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我们决定支持吴廷琰总理,接受政府整编;第二件是我们的一支部队同和好教黎光荣的人打起来了,您可不可去找黎光荣帮我们调停一下。” “第一件事我很高兴,至于第二件事。我与黎光荣并不熟,但我可以找阮度吾看看有没有办法。” 这家伙肯定是跟和好教及法军两线开战,顶不住了,否则决不会冒险过来输诚。 作为半个内阁成员,李为民必须帮吴廷琰试探下他的诚意,微笑着问:“世将军,据我所知第五步兵师已经做一切准备,您打算什么时候换防?” 夜长梦多。兰斯代尔太需要他给其他军阀带个头,一脸认真地说:“换防之后就是政府的军队。外面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法国人没再对付你的理由。黎光荣的和好教军队同样如此,这比任何调停都有效。” 郑明世显然已走投无路,略作权衡了一番,抬头问:“三天后怎么样?2月13号,这样我有三天时间可以准备。” “总理先生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 法军在外面。太危险,此地不能久留。 商定完入城接受整编的时间、路线及安全措施,李为民和兰斯代尔回到客厅,热情地把大胖子送出门送上车,让伪装成司机的郑明世在法军眼皮底下溜之大吉。 “难以置信。他明知道有埋伏竟然来了!” 李为民同样很佩服,抱着双臂感叹道:“如果所有将军都像他,越盟不足为虑。” “不说这些了,说说武器。” 努力终于要见到成效,接下来能露个大脸,兰斯代尔心情从未这么好过,搂着他肩膀似笑非笑地说:“日内瓦协定规定军事顾问团人员数量,规定任何国家都不得向南北越提供武器,国际监督与监察委员会不去北部监督越盟,专门在西贡监督我们。尽管有证据显示他们率先违反协定,尽管合众国并没有在协定上签字,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合众国将继续遵守协定的所有条款。” “上校,我不关心这些,只想知道包括天主教村庄在内的南部二十多个安置点,可以通过什么渠道或方式获得能确保他们自身安全的武器。”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为了让南北越获得和平,华府决定派驻一个‘武器装备回收处理团’,专门回收处理合众国在停火前提供给法军的一些武器。” 回收武器是假的,来当军事顾问是真的,不过多少要回收点,不然国际监督与监察委员会肯定会废话。 李为民乐了,忍不住笑问道:“有几分把握,能不能帮工投公司保安队一并解决装备问题?” “等他们到了,我帮你想想办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兰斯代尔拍了拍他胳膊,旋即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先帮我,确切地说先帮总理先生一个忙。” “什么忙?” “陪我去见一下黎文远,以前你担心他,现在他担心你,我需要你给他一个保证,打消他的后顾之忧,敦促他痛痛快快交出军队和警察。” 没人没枪,安全就没有保障。 黎文远有这个担忧并不令人意外,毕竟李为民深得吴廷琰和美国人信任,现在如日中天,要是把军队交出去之后他想报仇怎么办? 平川派名声太坏,吴廷琰不会像接受郑明世一样接受黎文远,极可能是兰斯代尔自作主张,李为民沉思了片刻,一口答应道:“没问题,我可以陪您去,可以当面作出一些承诺。但仅代表我个人,不代表总理先生。”(未完待续。。) ps:三更奉上,求订阅支持,下午还有两更,牧闲豁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作死不会死(求订阅支持)) 二人带着几个菲律宾护卫赶到独立宫。 得知郑明世下定决心归附政府,三天后率部进城接受整编,吴廷琰非常高兴,当即要求国防部长黎玉振准备一个盛大的入城阅兵式,同时要求包括华青会在内的社会各界团体参加。 郑明世是从高台教出来的,他能带好这个头,再给高台教一个内阁部长,高台教军阀的问题基本上就能解决。 不出李为民所料,去见黎文远纯属兰斯代尔自作主张,他趁热打铁提出平川派问题,自告奋勇地提出去跟黎文远谈谈。 吴廷琰同意了,二人马不停蹄赶到堤岸,在平川派总部与黎文远、赖文灿、赖文才及几个军官展开面对面谈判。 “华盛顿时间昨天上午,国务卿杜勒斯先生公开强调,吴廷琰总理是唯一可以领导南越抵抗越盟的人,不论过去美国对他的看法如何,现在都必须全心全意支持,绝不允许他成为另一个克伦斯基。” 兰斯代尔想表达美国政府支持吴廷琰的态度和决心,却忘了眼前这几位全是声名狼藉的匪徒,中华民国的蒋总统或许听说过,克伦斯基他们肯定不知道是谁。 李为民干咳了两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翻译,解释道:“亚历山大-弗多洛维奇-克伦斯基,前俄国临时政府总理,临时政府被苏联gcd推翻了,他只能流亡到美国。” 郑明世即将率部接受政府整编的消息太震撼,黎文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先是阮文馨,现在是郑明世,范公稷、阮度吾接下来肯定会有所行动,美国人态度如此明确,法国人只敢在背后煽风点火。不敢在明面上反对,黎文远意识到如果再不表态,如果再拖下去,或许连讨价还价的本钱都没有。 他点上根香烟,一声不吭。 兰斯代尔一边环视着他们,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先生们。平川派已经赚到很多钱,现在是考虑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的时候,应该做些对越南人民有益的事情。” 第五步兵师驻扎在郊外,绝对服从政府指挥。 **军官一个接一个倒向政府,一帮华侨学生更是把堤岸搞得鸡犬不宁,连防区都快控制不住了,如果再拖下去只会死路一条。 黎文远不是不想投靠政府,只是名声太坏、得罪的人太多、民愤太大,担心交出军队和防区会被秋后算账。他姿态放得很低。猛吸了几口烟,欲言又止地问:“李先生,您有没有具体建议?” 他眼光很毒,知道兰斯代尔既代表不了美国政府也代表不了吴廷琰。 出来时吴廷琰只是说可以谈谈,没给出底限,更没给任何条件,李为民不会傻到作出什么承诺,冠冕堂皇地说:“远将军。我建议您铸剑为犁,放下武器和权力。交出警察和军队,退出非法交易,用自己的财力从事正当生意。平东工业村近在咫尺,只要您愿意,完全可以有一番作为。” 说了等于没说,黎文远不太高兴。又点上一根烟。 兰斯代尔同样有些失望,李为民不得不补充道:“远将军、才总监,相比国家未来,我们之间那点误会实在不值一提。只要诸位能顾全大局,积极响应吴廷琰总理号召。尽快交出警察和军队接受政府整编,我们完全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成为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乃至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一年前的富家公子哥,能摇身一变为深受吴廷琰信任的政府高官。 黎文远暗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很诚恳地样子说:“民先生顾全大局,深明大义,我等佩服。” 他们早有准备,赖文才接过话茬:“民先生可以当成误会,我们不能。七哥下过命令,今天傍晚前必须给民先生一个交代。” 收拾阮山,退还当时勒索的钱,再多少给点补偿。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李为民暗想就算我放过你们,不等于其他人一样会既往不咎,谁让你们坏事做尽,搞得天怒人怨呢。 兰斯代尔显然不知道吴廷琰收拾平川派的决心,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端,竟信心十足地建议道:“先生们,我知道诸位在头顿购买了许多土地,如果诸位愿意支持政府,交出警察和军队,那么可以在西贡与头顿之间修建一条快速公路,设收费卡赚钱,甚至可以以远将军的名字来命名这条公路。” 黎文远等人回想到童年艰难贫困的生活,想到现在的形势,又得到李为民“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承诺,觉得他们的话有道理,对修建快速公路的建议感兴趣。 早一天完成军队国家化,南越政局就能早一天稳定。兰斯代尔不想耽误哪怕一丁点时间,当即决定带黎文远去见吴廷琰。 结果谈了五分钟,黎文远气呼呼冲出独立宫,上车时甚至一枪打伤了一个部下。 不欢而散,意料之中的事,李为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坐在新闻办公室跟前秘书黄氏丽柳喝咖啡。 已经谈好的事怎么会有变故呢,兰斯代尔急了,拉着他一起上二楼,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相信他,拒绝了他修建快速公路的疯狂计划。” 吴廷琰给出的解释令人大跌眼镜,兰斯代尔被搞得啼笑皆非,欲言又止地说:“总理先生,那个建议是我提出的。” 李为民沉默不语,吴廷琰摘下眼镜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我就是不相信他,他是一个罪犯,一个匪徒。” 兰斯代尔无可奈何,觉得他太固执,这样会彻底得罪平川派。可事情已经发生,连挽回余地都没有。 让他更无语的是,吴廷琰居然站起身来,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为民,我要颁布法令,关闭平川派经营的赌场,禁止年轻人去赌场和妓-院,禁止平川派再在公路和河道上设卡征税。” 火上浇油,这不是激化矛盾吗?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遇上这么个不知道妥协的人,兰斯代尔彻底服了,头也不回走出办公室,走前甚至没道别。 教派军阀必须解决,但不能这么去解决。 不作死不会死,历史上就是因为他太固执、太冲动、太自以为是,把许多教派的士兵推到越盟那边去了。 李为民清楚地明白这么做会导致什么后果,可是吴廷琰决心已定,怎么劝也无济于事,想了想之后提议道:“琰先生,快过年了,春节期间的安全和稳定压倒一切,要不缓几天,等春节过后再颁布?” 吴廷琰权衡一番,同意道:“那就定在春节后,到时候需要华青会配合。” 这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以立即去安排为借口告辞。在阿成等人护卫下赶到卡蒂纳街东亚银行总部,接二连三发出一条条命令。 “立即通知钱先生、顾先生,下午一点在保险公司会议室开会,华青会理事、各分会理事长全部参加。” “通知家昌和陈世国,晚上8点开董事会,保安队主管和平东工业村经理必须参加。” “通知张英贵将军、苗祥副师长和钟连伯参谋长,请他们立即找个借口回西贡。” ………… 华青会、越青会、工投公司、第五步兵师、外国人警察大队、李氏企业总动员,阮明秀一一记录完命令,安排人发出去之后忐忑不安地问:“为民,出什么事了?” 李为民透过窗户遥望着堤岸方向,忧心忡忡地说:“在兰斯代尔的努力下,平川派下定决心投靠政府,交出兵权,结果被吴廷琰搞砸了。黎文远不会坐以待毙,搞不好要打仗,在市里打,在堤岸打。” “打仗?” “所以我们要做相应准备,尽量控制有可能造成的损失。” 现在不是几个月前,吴廷琰已站稳脚跟,已获得**支持,阮明秀一脸不解地问:“为民,你是说黎文远会造反?” “吴廷琰步步紧逼,他没退路,只能孤注一掷。” “阮文馨都不敢真动手,他有胜算吗?” 李为民摇头苦笑道:“表姐,别忘了除了**,市区及周边还有几万法军。他们只要打着调停的幌子把主要道路一封锁,配合省长、县长和国家乡村工作队接管各省市县机构和农村的**根本回不来,除非向法军开战。” 几十万华人生活在堤岸,战火重燃势必会被殃及池鱼。 阮明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去隔壁打电话或发电报催问华青会、越青会、工投公司、第五步兵师、外国人警察大队的负责人什么时候到。 与此同时,刚听完兰斯代尔汇报的柯林斯大使,正气急败坏地说:“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必须尽快告诉华府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必须尽快物色可替代的人选。”(未完待续。。) ps:更新给力,订阅不给力。 满地打滚求订阅支持,其实用不了多少钱,只是麻烦一点,拜托各位兄弟姐妹了,你们的支持就是牧闲坚持下去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应急预案 华青会是受“双重领导”的青年华人团体。 表面上自发成立、自由活动,事实上属吴廷瑈的人民劳动党(又译勤劳党或劳工联盟)外围组织。真正的领导机构“越华文艺研究会”隐藏得比较深,钱新霖、顾长庚等人极少参与华青会的公开活动。 李为民隐藏的更深,与工投公司其他股东一样只有“名誉理事”头衔,要不是组织北越难民撤离,组织各公益慈善机构和教会等社会团体去海外募款,正常情况下不会发生交集。 今天打破常规,紧急召集华青会正副理事长、理事及西堤各分会理事长开会,肯定有大事。 钱新霖一刻不敢耽误,挨个通知完几个学生领袖,就同顾长庚、桂青山、万俟泰等“越华文艺研究会”核心成员火急火燎地赶到东亚银行三楼。 通报完今天发生的一切,李为民解释道:“吴廷琰拒绝黎文远虽然很草率,但这么做有这么做的道理。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果向黎文远妥协,那么在人民看来他既没有荣誉也没有勇气,会失去人民的支持。 他对形势有一定认识,认为平川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它教派军阀跟平川派搞一块去。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吴廷瑈要把精力放在团结拉拢其它军阀,孤立黎文远的工作上,堤岸华侨尤其华青会这边由我来安排。”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会议是吴廷琰和吴廷瑈兄弟要求召开的,没“越权”,不会暴露他与华青会真正关系。 钱新霖微微点了下头。自言自语地说:“平川派民愤太大。必须解决。但不能这么解决。他太心急了,应该温水煮青蛙,先整编警察和军队,等大局已定之后再收拾黎文远。” “他就是这样的人,认为有上帝保佑,解决黎文远会像解决阮文馨一样容易。” 顾长庚沉吟道:“他那些法令一颁布,黎文远肯定会狗急跳墙。” “所以我们要早做准备。” 他们边商量边等,参加会议的青年陆续而至。会议正式开始时,已商量出一套应对方案。 钱新霖通报情况,学生们大吃一惊。 顾长庚分析形势,抑扬顿挫地说:“同学们,战争是残酷的,一旦战火重燃,必然会波及到生活在堤岸及市区的一百万多同胞。生命宝贵,谁也不愿意看到无辜同胞被误伤甚至遇难。但这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尽可能控制损失。 具体该怎么做,李先生接下来有交待。 我要说的是。这件事对我们这些生活在南越的百万华人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平川派军阀无恶不作、劣迹斑斑,黎文远要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挑起战端。西贡市民不会支持,南越人民不会支持,其下场可想而知。 如果我们能在战火重燃之前,将同胞们的国籍问题解决掉,同时在关键时刻支持政府,那么我们就等于跟本地人站在一起,就可以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地争取到我们应有的权利,比如在未来的国会中赢得几个席位……” 想参与政治首先必须先拥有公民身份,想在国会中拥有席位必须有更多越南籍华人,并且华人要为国家作出过贡献。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何天明不无兴奋地问:“钱先生,顾先生,李先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动员会员积极参军扫平军阀,还是为政府募款,帮政府宣传?” 李为民接过话茬,循循善诱地说:“各位同学,华人想争取到应有的权利,积极从政或参军肯定是要的,但不是现在。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归纳起来有五个:一是顾先生刚才说的,加大宣传和动员力度,争取在战火重燃之前解决西堤同胞国籍问题; 二是充分利用开战前的紧张气氛,以及政府即将颁布的一系列涉及到外国人的法令,尽可能动员更多人去各工业村及南部各安置点生活;三是成立战争应急小组,制定人员疏散、救护和避难等应急方案,一旦战争爆发,立即展开疏散、救护等行动; 四是在平川派军队驻地和各郡警察局附近设立观察点,秘密监视其一举一动,工投公司保安队和第五步兵师会抽调经验丰富的军官和报务人员配合,为平叛的政府军提供情报。 最后就是要赶在战火重燃之前,完成五帮帮产的资产重组,并多方筹措资金,为有可能被波及到的同胞提供帮助。毕竟炮弹和子弹不长眼,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同胞被误伤甚至遇难,政府很困难,这些善后工作必须我们自己做。” 钱新霖开口道:“成立几个小组,接下来的工作围绕这五个方面进行。” 作为理事长,必须要以身作则。 何天明岂能把最危险的工作安排给别人,第一个举手道:“我负责应急小组。” 姜文水反应过来,急忙放下纸笔说:“我负责情报小组,配合**平叛。” 两项最露脸的工作全被他们抢了,副理事长梅永国只能苦笑道:“李先生,钱先生,动员同胞入籍、引导同胞去工业村和南部安置点生活的工作交给我负责吧。” 李为民不了解情况,在具体工作安排上不会轻易发表意见。 钱新霖最熟悉他们,最了解情况,挨个点名道:“永国、达斌、元康、俞元……你们几个不能参加,我们不能只顾眼前不管以后,好不容易通过面试笔试,争取到去美国深造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并且除了学习,你们还要成立留学生联谊会,组织和团结华人和越南留学生。” 同学们留在如此危险的地方,从事那么危险的工作,自己却要去美国留学。梅永国五味杂陈。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嘀咕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参加考试了。” “分工不同。不要有情绪。” 钱新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是第一批,等你们学成归来,天明和文水他们再出去深造。每个人都要出去开开眼界,都要在各个岗位上锻炼锻炼。” 随“乞丐团”出国募款的同学这次真开了眼界。 何天明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不禁问道:“文水,怎么没通知有才?” 众人这才注意到苏有才居然不在,李为民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解释:“小苏有急事去柬埔寨了,好像是亲戚家的事,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走之前跟我说过,请我代他向大家道个歉。” 早没事,晚没事,偏偏这个时候有事。 再说什么事能有平川派即将造反,战火即将波及到几十万堤岸同胞急。热血沸腾的青年学生们不明所以,很直接地认为苏有才没资格继续担任华青会理事。 大事要紧,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接下来两个多小时。几个小组陆续成立,确定完各小组成员。安排好各小组所需经费,刚刚把他们送走,张英贵、苗祥、钟连伯、韩烁、陈润威等侬族将校穿着一身身便装到了。 事有轻重缓急,家族企业会议只能往后推。 将众人迎进会议室,钱新霖再次通报情况,顾长庚用不着分析形势,李为民开门见山地说:“诸位,我估计黎文远很快就会有动作,应该是寻求法军和保大支持,然后拉拢其它教派军阀,万一打起来,法军有可能介入。” 张英贵问:“教派军阀会支持他吗?” “范公稷,黎光荣、阮度吾他们没一个傻子,能看不清形势?估计会作壁上观,如果平川派占上风,吴廷琰顶不住,就会跳出来分一杯羹;如果吴廷琰占优势,会毫不犹豫跟**一起痛打落水狗。” 李为民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军令不仅没统一,而且大多军队要接管或驻防越盟曾占据的地区,别看**十几万,关键时刻吴廷琰真正能调动的不会超过5000人。第五步兵师防区离西贡不远,到时候吴廷琰肯定会调你们回来平叛。” 跟日军打过,跟越盟打过,一打就是十几年。 在苗祥看来平川派虽然16个营,总兵力是第五师的四五倍,但纯属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可刀枪无眼,真要是打起来一样会死人,日内瓦协定公布前就达成共识,侬族子弟用不着给吴廷琰当炮灰。 他掐灭烟头,低声问:“李先生,你说我们打还是不打?” “刚才说过,法国人可能会干涉,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一点利用起来,先跟郑明世换防,接管防区之后以肃清越盟分子为名把部队撒出去,这么一来集结就需要时间。如果法军封锁通往西贡和堤岸的公路,你们就积极回防;如果法军坐视不理,那就以集结部队为名尽可能拖延。” 张英贵沉吟道:“李先生,避免伤亡符合我们利益,要是吴廷琰顶不住呢?如果他被推翻甚至被杀,换个人上台,对待华人说不准还不如他,何况你和他的关系尽人皆知。” 他的担心确实有一定道理。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抬头道:“那我们就做两手打算,像上次抓捕行动一样,先调集一部分兵力秘密进城,先静观其变。要是他真顶不住,就打黎文远一个措手不及,为他争取一点时间;要是他占上风能顶住,就不声不响撤回去。” “我们呢?”韩烁问道。 “外国人警察大队躲不掉,关键时刻只能上,不过怎么行动可以做做文章。黎文远一动手,你们立即增援独立宫,在独立宫外设防。”(未完待续。。) ps:上架第一天,五更奉上求订阅。 到现在为此,最高订阅才200+,平均订阅更惨淡,收订比不到20:1,很郁闷很沮丧,求有条件订阅的兄弟姐妹订阅支持,拜托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不患贫而患不均 老百姓要过年,士兵要过年,地-痞-流-氓同样要过年。 黎文远受辱后没傻乎乎地立即发动政变,而是与法国远征军司令部高官及各教派军阀频频联系。 兰斯代尔好心办成错事,黎文远认为被美国佬耍了。 声称兰斯代尔是个骗子,扬言要悬赏捉拿,要开膛破肚,要把泥巴塞进他肚子里,让他的尸体在西贡河里漂流。 李为民被拉去参加过谈判,一样被惦记上了。 由于“民先生”在人们尤其北越天主教徒中的名声太好,好到连越盟都不知道该怎么指责,黎文远只能拿身份说事。说他是“唐山佬”,没资格出任越南红十字会主席及难民委员会和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没能享受到与兰斯代尔“开膛破肚”、“漂尸西贡河”的同等待遇。 平川派军阀名声太坏、民愤极大,他闹得越凶,人民对他的看法越差,政府的支持率就会越高。 吴廷琰没像对付阮文馨时一样跟他打“口水仗”,而是以举行盛大的郑明世部接受整编阅兵式进行回击。 2月13日上午10点,过去几天一直忙于安排准备工作的李为民,第一次在南越政治舞台上公开露面,同政府部长们一起坐在观礼台上检阅郑明世的“联盟军队”。 这是吴廷琰自出任越南国总理以来,南越政府举行的第一次大型活动。 政府各部门官员,总参谋部高级军官,各国驻越南国外交官。法国远征军司令部将领。美**事顾问团军官。各党派代表,各社会团体代表……除了黎文远之外,西贡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来了。 士兵们穿着无领上衣和带松紧带的黑色裤子,戴着原法军的丛林帽(这算是他们唯一的制式“装备”),有鞋的走在方队外面,没鞋的在方队中间。正因为大多人没鞋,走起来路很轻快,没声音。再加上衣服全是黑色的,像一支幽灵部队。 但他们士气高昂,擦得铮亮的步枪在肩上闪闪发光,从进城到广场的马路两侧,挤满看热闹的市民,人们用好奇的目光看这支全由农民组成、装备简陋却骁勇善战,让法国人一直寝食难安的军队。 郑明世雄赳赳气昂昂走在方队最前面,国防部长黎玉振不动声色地说:“民先生知道这三天他都干了些什么吗?” “哪个他?” 李为民很直接地以为黎文远,黎玉振瞄了一眼左侧的几个和好教军官,把手放在嘴边道:“我说的是郑明世。昨天下午,他亲自率部突袭和好教总部。黎光荣受伤了,不知道有没有死。” 难怪那几个军官两眼冒火呢。 这哥们不是一点两点狠,生怕接受整编之后黎光荣也跟着倒向政府,到时候没借口报复,竟然在接受整编前一天来了个“斩首行动”。 牛人,李为民彻底服了。 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观礼台右侧传来一片嘲讽声。 西方外交官交头接耳评价士兵们的衣着,对郑明世恨之入骨的一个法**官,生怕美**事顾问听不见一般,讥笑道:“看看兰斯代尔找来的这帮士兵,去城外找一帮难民都比他们强。” 吴廷琰脸色很难看,显然对他的嘲讽非常不满,事实上他对法国人一直不满。 尽管在黎文远的事情上,他把兰斯代尔搞得灰头土脸两面不是人,但现在必须站在同一立场上,兰斯代尔大声回应道:“先生们,这些是久经战阵的勇敢士兵,打败过越盟,打败过装备精良的外**队,不是经常参加阅兵的花瓶。” 连司令官都死在人家手上,你有资格嘲讽吗,美**事顾问团的军官们顿时哄笑起来。 郑明世的军队在总参谋部军官引导下在广场中央列队,排得整整齐齐。 吴廷琰走到广场上,亲自主持宣誓仪式,宣布授予郑明世越南**准将军衔,给他戴上一顶将军的帽子。 紧接着,他们一起走上观礼台。 郑明世看见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兰斯代尔,一时没控制住竟跑过去相互敬礼,兰斯代尔等美**官一一向他表示祝贺,落在后面的吴廷琰一脸困惑,不知道郑明世跑哪儿去了。 当看到郑明世跟美**官一起时,他脸上露出一丝很勉强的笑容。 到底是接受政府整编还是接受美**事顾问团整编? 到底是政府的军队还是美国的军队? 许多人没在意,但李为民知道吴廷琰很不高兴,因为他属于哪种既想要援助又不想当傀儡的人,不喜欢包括美国在内的他国政府干涉越南内政。 总共才两千多士兵,并且全是步兵没机械化装备,阅兵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郑明世的军队被安排到西贡北边的新军营,他摇身一变为陆军准将,他的部下从现在开始由国防部提供军饷,在其他军阀中造成极大影响。 阅兵式一结束,刚同李为民一起把郑明世送走的兰斯代尔,就被一帮和好教军官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阮度吾,他年龄较大,许多话不好意思开口。 年轻军官没那么多顾忌,直言不讳地说:“上校先生,我们想做一笔交易,你提供钱和武器,我们接受政府整编。” “先生们,只要支持政府,接受整编,军费和装备国防部会提供。” “上校,您说得很对,不过怎么解释您和郑明世做的交易,听说您给了他很多钱。” 这个问题李为民同样好奇,兰斯代尔一脸诚恳地说:“先生们,不要轻信越盟散布的谣言,我没给过郑明世将军钱。也无权给任何人钱。真的。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他的话别说和好教军官不信。连李为民都不信。 结果可想而知,一帮年轻军官围着他理论,要求同等待遇,把他搞得焦头烂额。 顺路送李为民去东亚银行总部的路上,兰斯代尔气呼呼地说:“一帮贪得无厌的混蛋,就知道要钱,眼里只有钱,把军队当成赚钱工具。这样的军队有士气,能战斗吗?” “上校,这叫不患贫而患不均,所以越盟的理论在这里非常有市场,接下来我们会遇到更多类似挑战。” “什么意思?” 李为民轻叹一口气,扶着驾驶座椅苦笑道:“贵国政府和国际社会为撤离及安置天主教难民做了许多,斯贝尔曼主教和哈内特神父只关心他们的‘孩子’,接下来会继续为天主教难民提供帮助,结果会出现难民生活比本地农民好的情况。 在分配善款和社会捐赠的物资时,我尽可能考虑到这一点。顶住方方面面压力将在海外募集到的善款和物资拿出一半供政府统一分配,可另一半教会等机构会按照各自意愿使用。对此我实在无能为力。” 兰斯代尔醍醐灌顶地明白过来,喃喃地说:“他们要尽可能尊重捐赠方意见。” “事实上不仅仅教会,其它公益团体也一样。比如我那些同胞,他们当然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同胞,很愿意为南部的十几个侬族难民安置点慷慨解囊,不太愿意去帮助其他人,从客观上拉大本地农民与南迁难民之间的贫富差距。” “教会和社会捐赠如何使用,政府没什么发言权,他们会把这一切归咎于政府?” “并且越盟会很乐意利用这一点。” 越盟和南越的一些反对派,会利用这一点在吴廷琰的宗教信仰上做文章。跟农民是没法讲道理的,他们轻信谣言,根本不会理性地去看待问题。 兰斯代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无担忧地说:“李,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而且很难解决。除非工业村能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政府有足够财力去帮助那些既得不到教会帮助,又没有富亲戚的本地贫困农民。” 跟你扯这么多是有原因的,李为民不失时机地说:“所以您不能仅关注军事,同样要关注经济尤其工业。具体到工业村计划,不但需要总理先生支持,更需要美国政府支持,比如美国海军、陆军、海军陆战队及空军的一些技术含量不高的大宗采购,最好能够优先考虑越南公司。” 他职位不是很高,在华盛顿影响力不大,但他的报告能直接递交到白宫、五角大楼和国务院。 想办成这件事光靠“越南之友协会”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从方方面面施加影响。 兰斯代尔岂能不知道他打什么如意算盘,禁不住笑道:“我的朋友,你比刚才那帮混蛋更难缠。” “他们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这个国家。” “所以我们是朋友,说起朋友,黎文远的事很抱歉,我不应该拉上你一起去的。” “上校,您以为不去他就会喜欢我?”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在拒绝黎文远投诚这一问题上,他被搞得灰头土脸,对吴廷琰本来就有意见的柯林斯大使更有意见。 李为民沉默了片刻,轻描淡写地说:“安德森教授昨天给我发了一封电报,说大使先生对琰总理是否称职表示严重怀疑,甚至在给白宫的报告中建议考虑替代人选。” 尽管柯林斯大使在报告中确实这么说的,并且打算就这一问题回美国面见艾森豪威尔总统,兰斯代尔仍矢口否认道:“猜测,谣言,华盛顿从来不缺这类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上校,猜测也好,谣言也罢,我知道无所谓,但最好别让总理先生知道。”(未完待续。。) ps:订阅惨淡,全是眼泪,泣血求订阅支持,拜托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新年新气象(泣血求订阅) 不管局势多么紧张,日子总要过,年更要过。 腊月二十六,工投公司宣布春节放假六天,从腊月二十九一直放到大年初四,初五正式上班。基建工程部、招商引资部和保安部等核心部门轮休,节日期间值班双倍工资。 李氏企业旗下的电影公司和“拉吉服饰公司”总厂在平东工业村,正在建设阶段,工地有工业村保安队照看,不用留人值班;在头顿工业村的“拉吉服饰公司”分及富国岛工业村的李氏制药同样如此。 李氏企业总裁,掌管三家资产几百万美元的公司,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顾采莲无疑是妇女中的另类。 但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女人,给股东分完红、职员发完年礼,就早早地回到堤岸婆家,像普通家庭主妇一样打扫卫生,采购年货,忙里忙外,准备过年。 丈夫罗新康同样是潮州人,同样是潮州人中的另类。 不像大多潮人老乡一样做生意,而是喜欢教书育人。在义安中学毕业后就留在学校任教,写一手好字,作一手好诗,有几分才气,在堤岸文化圈有那么点名气。 换作别人,妻子那么大本事,在外面抛头露面,肯定会不高兴,至少会有一点心理压力。他没有,他早习惯现在的生活,甘愿当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督促一心想出去早找小伙伴玩的儿子写完几张大字,罗新康走进厨房,尝了一块刚蒸好的辣味,不无好奇地问:“采莲,外面炒得沸沸扬扬,说学生要接管会馆和帮产。学校也是帮产,真要是这么搞,将来是老师管学生,还是学生管老师?” 人家担心五帮会馆解散后遇上什么事找不到人帮忙,担心入不了籍会被驱逐出境,他居然担心这个。 三十好几的人一点“不成熟”。想的事说的话有时候真像孩子。 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有一颗童心,跟他一起过日子很轻松,顾采莲扑哧一笑道:“担心学生骑到你头上?” “我是担心这么搞会乱套。” “你们校长怎么说的?” “校长天天开会,没机会问。”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或许这个年他都过不好。 顾采莲放下勺子,探头看了看正在跟邻居家小孩玩的儿子,耐心地解释道:“新康。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华青会是要接管帮产,但不是学生会员接管,而是毕业的会员接管,他们会成立一家资产管理公司和一个基金会。 所有帮产全纳入资产管理公司,并推行私有化将其套现,所得资金一部分用于教育、医疗和救济,一部分交由基金会投资增值。马帮长等老前辈将出任资产管理公司监事或基金会理事,监督公司运营。防止帮产流失,监管基金投资及使用。” “把会馆变成公司。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 “什么换汤不换药,变化大着呢,以前各帮管各帮的事,义安中学不收客家孩子,福德中学不管海南帮的学生,现在把资源整合起来。孩子们可以就近入学,没有帮界之分。事实上不仅要打破五帮帮界,连明乡会馆和三江帮都被纳入进来了。 今后只要有中国血统的人尤其孩子,西堤华人资产公司和西堤华人公益慈善基金会都会提供帮助,能惠及到更多人。是一件大好事。” 罗新康又问道:“听说要聘请越南老师,开设越语课程,招收越南孩子?” “有这事,政府要求的。” 在越南工作生活,不能一点本地话都不会说,不然连生意都不好做,只要不像马来一样禁止中文课程就行,罗新康倒不反对这样,而是问道:“越南学生的学费怎么算,尤其那些上不起学的?” 五帮学校对贫困学生一直施行免费教育,所需资金大半来自各庙宇香火钱,部分来自社会捐赠。 接下来要纳入明乡人和一些祖籍来自其它地方的同胞孩子,已经背上一个大包袱,靠香火钱和社会捐赠是负担不起更多越南学生的。更不用说越南人多少,如果全跑堤岸华校来念书,不仅没那么多资金,甚至连教室都坐不下。 顾采莲微笑着介绍道:“这一点华青会早考虑到了,过完年会对堤岸人口进行一次普查,会按照地理位置划分学区,在学区内生活满多少年的本地人可让孩子报读华校,这么一来人数就没那么多。 同时为了让更多本地孩子能够念上书,政府会挤出一笔资金发展教育,另外国际红十字会和教会接下来会陆续开办几所,再加上法国人之前办的小学和中学,基本上能满足西贡适龄孩子的就学需求。” 念书这种事不但要看孩子,更要看家长。 就像一些堤岸华侨不太喜欢送女孩子去念书,认为女孩子是“赔钱货”一样,就算有教育机会,很大一部分本地人还是不想让孩子去念书。因为念书就帮不到家里,不念书多多少少能干点活儿,比如帮着带弟弟妹妹,洗衣做饭什么的。 搞清楚情况,知道学生不会骑到他这个老师头上,罗新康终于松下口气。 正准备去隔壁看看住在大哥家的父母,对面小店老板突然跑了过来,扶着门槛大呼小叫道:“阿莲,电话,好像你们公司有人找。” “来了!” 大年三十打电话,肯定有急事,顾采莲不敢耽误,连手都顾不上擦便风风火火地跑过去接。 不一会儿,她兴奋不已地回来了,凑到丈夫耳边道:“新康,快去老钱家买几瓶好酒,大少爷和大哥等会儿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大少爷?” “小声点,别让外人知道。” 李家大少不仅是妻子及老丈人家的老板,而且是政府高官,罗新康真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 一家人生活在越南、法国和美国三个地方,别人家过年热热闹闹,李家过年冷冷清清。 照理说可以去老丈人家过年,可是现在又跟黎文远撕破脸,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吴家目标太大,能不去尽量不去。 顾采莲是李氏企业总裁,可以算一家人。在她哥哥顾平春强烈建议下,李为民决定来她家过年,反正一个人实在没地方去。 尽管黎文远现在不一定有功夫对付他,更不会想到他会来这儿,但必要的安全措施一样不能少,阿成等护卫守着街头巷口,一有风吹草动就带他撤离。 顾采莲不太放心。把二人迎接客厅,出去转了一圈,确认没什么主意才回家关上门道:“少爷,来我家过年我高兴,可是太危险了,您真不应该回堤岸。” 李为民往她儿子手里塞了一个早准备好的红包,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们要过年,黎文远同样要过年。并且上午收到可靠消息。他一个劣迹斑斑的匪徒,竟然想学人家搞政治。正在拉拢其它教派军阀和反对派,成立什么‘国民势力联合阵线’,打算跟政府唱对台戏。 搞政治要考虑民意,要有人支持,我名声又不错。所以他现在不管有多讨厌我,都不会像对待兰斯代尔一样对待我。反而会拉拢,会向我表达善意。” “真的?” 顾平春嘿嘿笑道:“骗你做什么,阮山,就是以前抓少爷的那个家伙,已经被七远找借口干掉了。昨天下午。派人把当时勒索的钱一分不少送到工投公司,还顺便给少爷送了一份价值不菲的年礼。” 顾采莲乐了,禁不住笑道:“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 “可惜这一页翻错了,自以为很高明,事实上是败笔中的败笔。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有资格玩政治吗?这么玩下去,只会把他自己玩死。” 到了别人家,不能不拜访老人。 李为民提着年货,去隔壁给罗家二老拜年,给孩子们发红包。 新旧交替之际,每家主祭人礼拜神佛,祈求家庭幸福、人人平安、百业兴盛。做生意的人求生意兴隆、货如轮转。拜完之后吃年夜饭,吃完年夜饭去附近各寺庙上香,求吉利、求个佛缘。 天后宫、关帝庙、二府庙、观音庙、霞漳天后宫、海南天后宫等都是人山人海烟雾缭绕中,只见虹星点点看不清人身。 在往年,许多人要花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在人潮的推动中流到正殿,刚上一注香,来不及向神坛跪拜就被挤着走开了;有些人抱着心愿要在神坛前装上一注香,没到地方就被人群挤出边沿,只能惋惜地在庙门前扶着石狮子、石火龙代报心愿。 这样的情景今年看不到。 为证明华青会一样能管理好华人区内部事务,为检验华青会的组织动员能力,何天明、姜文水等青年领袖来了个总动员。 庙宇附近全是志愿者,用红绳拉出一条条进出通道,让人们有序地进去上香拜祭,同时跟消防局密切合作,组织人不断检查往年容易失火的地方,安排得井井有条、面面俱到。 事实上李为民就是为此回堤岸的,混在人群里在几个寺庙周围转了一圈,回头笑问:“平春,莲姐,新年新气象,华青会没让你们失望吧?”(未完待续。。) ps:一万多收藏,300订阅,这个收订比惨淡之极,灰心、丧气、郁闷。 正版订阅一个月花不了几块钱,泪求看本书还行的各位兄弟姐妹订阅支持。码字不易,作者要生存,没你们的支持真很难坚持下去,拜托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共患难(求订阅) 与后世在国内过年一样,守岁守到零点,鞭炮连天,轰隆满城。 有钱人家鞭炮十来米长,散一地红。没钱人也能点上一两串小鞭,人有我有,皆大欢喜。 初一清早,各大武馆醒狮队在喧天的锣鼓声中轮流到各寺庙敬神,然后在一帮穿新衣、闹新年的孩子们追逐下,去各预订户、公司门口拜年贺岁。 “潮群”等各帮戏班、演艺团体,年前刚从海防难民营演出回来,又搭台开锣演起酬神戏。堤岸演完去附近乡镇义演,一直演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才回来。 相比除夕,元宵节更热闹。 各文艺团体和学校都组织歌舞演艺,办花灯、猜灯谜、花车游行,队伍所到之处,人们夹道相迎,每个街角都挤满看热闹的人,水兵街、梅山街、老子街、孔子大道等主要道路全被堵得水泄不通,路人寸步难行。 “阿兵,你入了吗?” 游行队伍一过,人们又聊起这个春节最热的话题。 被问及的中年人得意洋洋地笑道:“早入了,妻侄在华青会当副理事,初三去找的,初四就入了,全家都入了,你家呢?” “饥饿营销”取得显著成效,年前放出风声,法令一颁布再想入籍就要符合条件,审核会非常严,申请通不过的会被驱逐出境。 老家回不去,生意全在越南,被驱逐之后去哪儿,靠什么维生? 帮长不会骗人,国民政府领事馆的人也是这么说的。谁都坐不住了。开始权衡利弊。开始找门路想办法。 就像之前强调过的一样,入不入籍对普通人来说真没什么区别。 并且对一些有钱人而言,去英美法等西方发达国家,现在的越南国护照比国民政府护照更好使。 一些精明人发现现在入籍很容易,为什么非要等到法令颁布之后再申请,于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一传十、十传百,从大年初二到正月十五,华青会各分会代办点和外国人警察大队已受理三十多万份入籍申请。 支持越盟的青年华侨很大一部分去了北越。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又在春节这个节骨眼上,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稀里糊涂没采取任何行动,没像后世一样到处煽风点火。 刚才问问题的中年人笑道:“入了,不过没你家快,中午刚办上的,手续费也一分不能少。” “手续费有关系与没关系一样,不全是一人260吗?” “260算不上什么大钱。关键入了心里踏实。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可不是平川警察,他们脑子一根筋。只知道按章办事。到时候要是申请通不过,他们说翻脸就翻脸,说抓人就抓人。” …… 与此同时,李为民正坐在独立宫二楼左侧的一间办公室里,研究昨天上午的入籍人员统计数字。 阮明秀跟陈润威去了富国岛,潘洪山和苏有才一起去了柬埔寨,身边换了三个新秘书。 桑平祥是刚毕业的华青会会员,同时是刚考察通过的“越华文艺研究会”成员,接替苏有才负责“研究会”和华青会方面的事务;黎达雄来自越青会,曾随“乞丐团”出国募过款,负责联络难民委员会、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及越南红十字会; 江超三十一岁,年龄最大,是工投公司安排过来的。 其实官方身份不是秘书,而是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董事长助理,来之前曾担任过四个月工投公司综合部副主管。 林嘉生不再负责收发电文,他有了两个精通电讯的新部下,现在掌管密码本,官方身份是政府外国人管理委员会机要秘书。 他们全在对面的大办公室,只有负责华青会事务的桑平祥一个人站在办公桌前。 李为民放下统计报告,端起杯子问:“三十三万六千四百一十二,算上之前入籍的七万四千八百三十七,西堤现在还有多少人没入籍?” 桑平祥比想象中更称职,不假思索地回道:“大概九万左右,不会超过十万。因为随着几个工业村计划铺开,许多人都去头顿、薄寮、迪石和富国岛做生意了。那几个地方像大工地,赚钱比堤岸容易,找工作更容易,不知不觉分流了十几万。” “这么多?” “开始我们也不敢相信,后来问过许多亲戚朋友,才知道很多人没回堤岸过年,全在几个工业村做生意或做工。” “资本的力量真不小啊!” 李为民轻叹了一声,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笑问道:“剩下的这几万怎么办?” “天明他们分析过,这几万人中一部分经济比较困难,大多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有的交不起手续费,有的破罐子破摔不在乎,用一些人的话说,吃牢饭比没饭吃好,就等着外国人警察大队把他们驱逐去台湾; 一部分人经济状况较好,担心入籍之后政局不稳想走却走不掉,把希望寄托在国民政府,春节期间领事馆人满为患,他们天天往那儿跑;还有一小部分人在越南和柬埔寨都有生意,或在越南和香港都有生意,有选择,不在乎。” 相比西堤,其它地方的华人都好办。毕竟人数少,闹不成事,就算闹事影响也没在西堤闹这么大。 硬骨头已经啃下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必须解决,不能留下后患。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对于第一部分人,入籍手续费可全免,但要以其它名义免除,比如搞个募捐活动,帮他们募集入籍所需要的手续费,把动静搞大点,要尽人皆知。同时与工投公司协调。成立一个劝业小组。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他们安排到各工业村找份工作。” 桑平祥拿起笔飞快地记录下来。李为民接着道:“对于第二类和第三类人,现在没什么好办法,回头我与外国人管理委员会的其他委员商量一下,尽快制定一些关于外国人居留和商业经营方面的法规。” “好的。” 桑平祥刚走出房间,吴廷瑈敲门走了进来,他神色凝重,肯定收到了什么坏消息。 李为民起身关上门,顺便推开窗户。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问:“瑈先生,是不是黎文远有动作了?” “嗯。” 吴廷瑈微微点了下头,掏出香烟说:“半小时前,他倡议的那个什么‘国民势力联合阵线’正式成立,各派军阀全去了堤岸,包括郑明世和范公稷。在会上骂总理是个‘蠢蛋’,指责总理独裁、搞裙带主义。说什么只要他们联合起来,就能推翻政府,让总理下台。” “郑明世怎么会凑这个热闹?” “军阀就是军阀,口是心非。左右逢源,根本靠不住。” 吴廷瑈猛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他们推选范公稷为‘国民势力联合阵线’最高领袖,推选和好教黎光荣为军事行动总指挥。”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又问道:“有没有发表什么政治宣言?” “有,好几条呢。” 吴廷瑈磕了磕烟灰,不无嘲讽地说:“第一条是组建联合政府,让反对总理的人进入内阁,现政府为‘临时政府’;第二条,如要任命新的警察总监,必须得到联合政府和平川派同意; 在5月份之前召开临时国会,临时国会的86个代表名额中,60个分给各派系,16个分给北越难民团体,10个留给我们。同时,临时国会将向保大举荐新的总理人选;再就是成立最高顾问委员会,委员为各派领袖;最后一条跟阮文馨提过的差不多,把我们几兄弟驱逐出国境,流放到外国。” “准备软硬兼施啊,先吓唬,吓唬不成就政变?” “他们的亲法态度和恶名,决定了人民不会支持他们,总理不会妥协,刚颁布法令禁止青年去平川派经营的赌-场和妓-院,禁止所有教派军阀继续设卡收税,解除赖文才警察总监、赖文灿公安总监的职务,命令平川派军队和警察一星期内撤出首都。” 李为民能够想象到吴廷琰肯定在隔壁跟黎玉振、杨文明等人研究平叛方案,命令正在接管其它城市或农村的**紧急回援,想了想之后一脸诚恳地问:“瑈先生,我能做点什么?” “4月18日,也就是十天后,印尼有个亚非国家会议,20多个国家参加,北越会派范文同去。形势摆在这儿,总理实在脱不开身,希望你能和妻叔一起率团去万隆。” 过了眼前这一关,就能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相对和平。 正是“共患难”的时候,李为民岂能接受这样的安排,环顾了下早上才搬进来的办公室,回头笑道:“瑈先生,这个办公室不错,我才坐了几个小时,赶我走可以,但肯定不是现在。” 让他去参加亚非拉会议,就是不想让他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吴廷瑈很是感动,一脸诚恳地说:“为民,这是总理的意思。” “我知道这是总理的好意,可是我现在真不想走。” “谁也不知道法国人会不会干涉,这里太危险。” 李为民诡秘一笑道:“我买了保险,越华保险公司的保险。” 吴廷瑈被搞得啼笑皆非,见他决心已定,只能答应道:“既然这样,那我让丽春帮你收拾个房间。”(未完待续。。) ps:加更一章,衷心感谢二十八楼书友慷慨打赏,红彤彤的,一连串零,我们终于有盟主了,感谢之极,感动之极! 同时感谢秋梦私语、好书就追、~长期潜水~、a$卐沙之舟弦空、z道士、肖启鹏、nnpostcard和百草狂生等书友的打赏、再次打赏及月票支持,你们全是牧闲的亲人o(n_n)o 第一百一十九章交火(求订阅) 黎文远以“国家势力联合阵线”名义给吴廷琰下最后通牒,让他交出权力。 吴廷琰以总理身份向黎文远摊牌,解除黎文远及其部下的职务,命令平川派军队和警察撤出西贡。 风云突变,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为避免发生军事冲突,独立宫仍由总理卫队防守,紧急调回的四个营,分别驻守总参谋部、广播电台等十几个重要部门,以及几个倒向政府的警察分局。 工投公司老码头总部人去楼空,刘家昌、陈世国、武安东等高官全去了各分公司,只留下六个保安队员看守仓库。 平东工业村距堤岸最近,为确保万无一失,早在正月初六就从头顿、薄寮、岘港等工业村调来五个保安中队,算上平东工业村保安队,总兵力达到800多人。并且从美**事顾问团那儿搞到一批武器装备,必要时可武装曾在北越干过民兵的天主教工人。 阿成率领护卫队已埋伏到预定位置,逃离堤岸的大小路口和水道全有华青会眼线,就等黎文远兵败之后自投罗网。 吴廷瑈离开独立宫,代表政府去拉拢其它教派军阀;国防部长黎玉振坐镇总参谋部,杨文明、陈善歉等**校官全部赶到预定位置,掌握军队随时应对有可能发生的冲突;陈丽春斗志昂扬,竟把孩子交给外婆照顾,自己跑出去组建“妇女兵团”,打算跟黎文远大干一场。 能上战场的全出去了,独立宫里又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十几个秘书。 在谁都认为干不下去的情况下。吴廷琰居然能坚持到现在。运气不是一点两点好,或许真有上帝保佑,至少这段时间有。 留在西贡,搬进独立宫,是来“共患难”、“表忠心”的,不是来送死的。 枪炮无眼,李为民感觉离他近点比较安全,干脆呆在总理办公室。除了去洗手间几乎寸步不离。 阮文馨闹事时,荷枪实弹的士兵一直跑到独立宫里,就差上楼朝他开枪,吴廷琰经历过比这更危急的场面,非常淡定的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 “知道了,谢谢,我会向总理先生汇报的。” 李为民刚挂断电话,他抬头笑问道:“谁,什么事?” “兰斯代尔打来的,他说郑明世和高台教的阮成丰开完会之后去他那儿。他们说黎文远开得那个会、搞的那个什么联合阵线就是一场闹剧。上校认为问题很严重。提醒他们信守接受整编时的誓言。他们说要暂时留在那个阵营里,打算看看其他人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吴廷琰沉思了片刻。摘下眼镜若无其事地说:“看看也好。” 既然接受政府整编,宣誓效忠政府,就不应该去堤岸参加黎文远召集的会议。 现在不仅去参加了,不仅加入那个什么“联合阵线”,甚至要当墙头草,准备看形势左右逢源。并且散会后不立即向总理府汇报,反而先去美国人那边,眼里有没有政府,有没有总理? 李为民知道他心里非常愤怒,坐下来建议道:“琰先生,市区只有3000多**,我们是不是再调几营回来?” 西贡是国家首都,人口密集,万一打起来损失太大,能不打就不打。 吴廷琰想和平解决,想像对付阮文馨一样把黎文远逼走,再次戴上眼镜说:“人民支持我们,站在我们这一边,再等等。” “好吧。” 不知道他的判断没错,还是黎文远迟迟下不了决心。 一天过去了,风平浪静;两天过去了,仍没什么风吹草动,又像“馨琰事件”时一样在电台里打起口水战。 只不过这次人们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而是毫不犹豫站在政府这一边,连一些反对派控制的报纸都异口同声抨击以平川派为首的教派军阀。 然而,平静只是暂时的。 第三天下午3点21分,李为民刚从林嘉生手里接过一份电文,耳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楼道右则卷起一片灰尘,被炸碎的瓦砾四处横飞。 突如其来的爆炸,把李为民一下子炸懵了。 一个总理卫队中尉跑过来,一把从办公室里拉出吴廷琰,一把拉着他,一边往地下室跑去,一边急切地说:“炮袭,平川派政变了,刚刚是60毫米迫击炮!” 吴廷琰真不怕死,甩开他手问:“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受伤?” “没有,总理先生,民先生,这里太危险,快去地下室!”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李为民可不想死在这里,毫不犹豫把他拉进地下室。不一会儿,秘书和电讯人员全到了,开始拼命打电话,发电报,询问外面情况。 “广播电台正在交火,平川派军队至少一个营!” “第二郡警察局正在交火,刚刚打退平川派第一波进攻!” “卡蒂纳街发生冲突,**牺牲一人。” “美**事顾问团驻地遭到炮击,没造成人员伤亡,应该是误炸。” …… 黎文远要么不动,动起来真有点吓人,短短五分钟内,不下二十发炮弹落到独立宫院内,全市十几个地方同时交火,打了政府一个措手不及。 吴廷琰很冷静,接过电话挨个跟前线军官通话,同时命令坐镇总参谋部的黎玉振,调集城外**增援。 政变不是请客吃饭,搞不好会死人的,居然不知道先把电话线切断。 李为民缓过神,感觉黎文远不够大气,抱起一部电话询问堤岸和平东工业村那边情况,确认暂时没华人被误伤,平东工业村没受到攻击。回头笑道:“各位。不要紧张。我们在附近有一个营,外国人警察大队马上会过来增援,黎文远没那么容易打进来。” 事实证明,不正义的战争是得不到人民支持的。 战斗打响不到半小时,热心市民纷纷打来电话,向总理府汇报平川派军队一举一动。哪条路上有多少士兵,携带什么武器,正往哪个方向进攻。有的甚至具体到平川派军官的名字。 他们同样好心办成了错事,几部电话全占线,命令发不出去,把吴廷琰搞得哭笑不得。 李为民刚让林嘉生等人把工投公司的几部电台利用起来,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报告!” “进来。” 韩烁大步流星走进地下室,整了整警服,向吴廷琰敬了一个标准的法式军礼:“报告琰总理,外国人警察大队前来增援,请总理先生下命令。” 这么快就到了,吴廷琰满意的点点头。指着陪他进来的一个卫队军官说:“外面情况暂时不清楚,你们先配合卫队驻守独立宫。” “是!” 关键时刻还是与军阀没什么交集的部队靠得住。吴廷琰回头看了一会儿地图,沉吟道:“第五步兵师现在出发,晚上9点前就能抵达,等他们和其它增援军队一到,就能给平川派来个里外夹击。” 从吴廷瑈和热心市民提供的情况看,现在发动攻击的只有平川派军队,其它教派军阀仍在观望中。不到两万乌合之众,哪里是几万**对手,正常情况下他们是自取灭亡。 但现在情况很不正常,西贡城里驻扎3万多法军,拥有400多辆坦克和装甲车,正如李为民所预料的一样,**驻扎在城外的几个营刚开拔,就遇到法军设置的路障。 兰斯代尔冒着枪林弹雨赶往独立宫的路上,看到长长一队载满**的卡车,在一个路口被法军拦住。事实上法军封锁了几乎所有大小路口,**不能进入市区,平川派军队却能畅通无阻。 当他赶到时,黎玉振刚传来伤亡数字。 李为民接过电文念道:“截止十分钟前,**牺牲6人,34人受伤,共击毙击伤叛军30多人,市民伤亡正在统计。战斗不是很激烈,市民伤亡应该不会很大。” 外面仍有零星枪炮声,时不时有一两发炮弹落在独立宫院里,但没开始时那么激烈。 吴廷琰一边招呼兰斯代尔坐下,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上校,现在总理府受到炮击,但平川派暂时没有发动全面进攻的迹象,我已经给**高级军官打过电话,他们都承诺支持政府。 平川派无恶不作,劣迹斑斑,我决不会把政府交给平川派,决心铲除这股民愤极大的叛军。但是,法军封锁进出市区的主要道路,**增援部队不能进城。我已向法方提出抗议,不知道美国政府在这一问题上持什么态度。” 法国人拉偏架,摆明了支持平川派,换作谁都会愤怒。 兰斯代尔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毫无底气说:“总理先生,合众国只会支持您,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尽快向大使先生和华府报告。” 李为民翻译完,吴廷琰又问道:“根据从美国方面得到的消息,艾森豪威尔总统根据柯林斯将军的意见,已决定放弃我的政府,转而支持黎文远的‘国家势力联合阵线’及他要组建的联合政府,这是真的吗?” 他在华盛顿有一帮高官朋友,就知道这个消息瞒不过他。 兰斯代尔暗骂了一句,含糊其辞地说:“总理先生,柯林斯将军在回国述职前,曾明确告诉我,美国站在您的政府一边。如果总理先生不放心,我可以用电台联系一下华府,看看政策有没有改变。不过现在美国是午夜,要过几小时才有消息。” 法国无端干涉,美国摇摆不定这会儿正在考虑放弃支持。 吴廷琰从未像今天这么愤怒过,但清楚地明白失去美国支持就全完了,强按捺下心中的愤怒,故作轻松地说:“谢谢,这里很危险,上校无需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挨炮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ps:衷心感谢“天天爬”、“全德”、“旺仔大包子”、“独坐观天地”、“nnpostcard”、“山空松子落”、“明年第九十”和各位默默看书悄悄订阅的书友,打赏、月票及订阅支持,有你们牧闲就有坚持下去的动力,再次感谢! 第一百二十章谁占优势 郑明世、阮成丰等刚归附政府的军阀靠不住,阮文馨被逼走没多长时间,法国人在南越仍具有不可低估的影响力,**一样军心不稳。 当英雄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枪炮声渐渐稀落,李为民决定借送兰斯代尔回美国大使馆的机会,代吴廷琰去给驻守在各路口和重要设施的**官兵打打气,顺便探望受伤的士兵和被误伤的无辜市民。 几个内阁部长全成了缩头乌龟,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 吴廷瑈要收集情报,要拉拢其它教派军阀,实在抽不开身,平时又不喜欢抛头露面,许多士兵不认识他。现在必须有一个重量级的人出去鼓舞打气稳定军心,尽管一百个不放心,吴廷琰最终还是同意了。 独立宫右墙挨了几颗炮弹,大门口的草地被炸得坑坑洼洼,一片狼藉。 总理卫队和外国人警察大队一中队官兵士气高昂,正在卫队长和韩烁指挥下争分夺秒构筑工事。刚刚的炮袭没造成多大人员伤亡,只有一个卫队士兵被弹片击中大腿,几个秘书正在大厅里帮他包扎。 “你们很称职很勇敢,全是好样的。” 李为民拍了拍伤员胳膊,起身紧盯着卫队长和韩烁一脸严肃地说:“我出去了解下情况,最迟天黑前回来,独立宫交给二位,一定要确保总理安全。” “是!” 战斗仍在进行,外面仍有零星枪声,现在出去很危险。韩烁放下敬礼的胳膊。朝副大队长使了个眼色。章伟大手一挥,几个侬族警察立即拿起冲锋枪,跟着他一起往外面走去。 爬上吉普车,兰斯代尔扶着方向盘欲言又止地说:“李,我是支持总理先生的。” 他想成为吴廷琰最信赖的朋友,可他的政府却在考虑放弃吴廷琰。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且人微言轻,在这一问题上没多少发言权。李为民知道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顺手从后排拿起一杆卡宾枪,卸下弹夹看了看,意味深长地说:“我深信不疑,相信总理先生同样如此。” 据可靠消息,尽管国务卿杜勒斯极力争取,但艾森豪威尔总统最终还是采纳了柯林斯将军的建议。 兰斯代尔倍感无奈,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这不关你的事,不管将来如何。你都是我和总理先生最好的朋友。” 可能真内疚,兰斯代尔又一次表现出大无畏精神。没直接回大使馆,开着他这辆插着星条旗的吉普车,送李为民去**驻守的路口和重要设施。 西贡电台是一栋二层法式建筑,刚刚结束的战斗比其它地方激烈,白色墙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弹坑,不知道平川派军队战斗力低下,还是**英勇,驻守在这里的一个连,击退了平川派一个营。 春节做过相应安排,华青会负责堤岸,越青会负责市区。 越青会的学生们已冒着生命危险送来饭菜,学医的学生正给一个医生打下手帮着救治伤员。 看完牺牲士兵的遗体,李为民凝重地说:“上尉,他是英雄,等消灭掉平川派军阀,我们一定要为他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一定帮他照顾好家人。” 矮个子连长擦了一把汗,低声道:“民先生,武峰老家在北越,没结婚只有父母,不知道有没有撤出来。” “有没有地址?” “有,阮井涛是他同乡。” “把地址给我,海防难民营还没撤,北边还有我们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政府都要想方设法帮他把家人撤出来。” 打这么多年仗,谁关心过普通士兵。 上尉连长深受感动,立即举手敬礼道:“是!” …… 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看完,天色已大黑,美国快到上班时间,兰斯代尔要回使馆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想告诉华盛顿的高官越南**士气高昂,平川派军阀不得人心,试图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没时间继续护送李为民,李为民一样没功夫跟他去大使馆。相互说了一声注意安全,马不停蹄赶到卡蒂纳街东亚银行总部。 东亚银行在全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有分行或分支机构,门口插着越、美、英、法等国家国旗,周围不是西方国家大使馆就是外国记者下榻的酒店,连银行总裁都是美国人,借黎文远十个胆都不敢攻击这儿。 “李,你刚才在总理府?总理先生没事吧?” 第一次经历战火,亨利总裁忧心忡忡,李为民紧握了下他手,摇头笑道:“没事,总理先生非常安全,局势仍在控制中。” 亨利知道他有大事要办,指着楼梯道:“你朋友在三楼会议室,快上去吧。” “谢谢。” 越华保险公司会议室像一个作战指挥部,长桌上一字排开摆放着十几部电话,这栋楼里的电话几乎全拉来了,铃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华青会的小伙子们正围住市区地图和电话忙得不亦乐乎。 “情况怎么样?” 时间紧急,钱新霖顾不上寒暄,放下笔介绍道:“平川派军队一动我们就向吴廷瑈汇报了,吴廷瑈也有他的情报来源,所以下午的战斗**是有备而战。没达到出其不意效果,驻守在各路口和主要设施的**回击比较坚决,并且没得到其它教派军阀的配合。黎文远可能担心久攻不下,到时候反而不好收场,已命令投入战斗的13个营停止攻击。” 吴廷琰有一点比退守到台湾的蒋总统强,情报工作交给弟弟吴廷瑈,军事行动全交给杨文明、陈善谦等**军官,只派国防部长黎玉振坐镇总参谋部监督,不像蒋总统一样不懂装懂瞎指挥。 独立宫下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等于总参谋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实上早有准备,不然平川派早占领总理府了。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指着地图上法国远征军的新司令部说:“法国人把他们的干涉行动解释为调停,经过总参谋部时收到最新消息,他们要求平川派和支持政府的**尽快停火。 从这个反应上看,刚刚结束的战斗是为逼吴廷琰下台进行的一次试探性攻击。因为据可靠消息,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在柯林斯大使的建议和法方的压力下,已决定放弃支持吴廷琰。” 一个学生惊问道:“为什么?” “归纳起来有几个原因,一是早在吴廷琰回国接任总理前,美国就与法国达成过一个协议。内容大概是让吴廷琰试试,看他到底行不行,具有试验性质,同时规定了一个期限。结果提供了那么多援助,甚至帮着逼走了阮文馨,吴廷琰仍没能控制住局势,艾森豪威尔对他失去了信心。” 李为民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水,继续说道:“二是美国人认为有反对派的政府才是一个正常的政府,吴廷琰却一直拒绝妥协,不愿意与反对派合作。美国人认为他独-裁,不民-主,所以想撤换他。” 平心而论,吴廷琰对华人算不上有多好,但一样算不上有多坏。 如果换一个人上台,在对待华人这一问题上,或许真不如吴廷琰。更何况现在已把注压在他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文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皱着眉头问:“美国放弃支持吴廷琰,我们该何去何从,难道倒向黎文远?” “黎文远劣迹斑斑,不得人心,不管支持谁都不能支持他。” 李为民摇摇头,微笑着解释道:“美国人现在只是不支持,没表示明确反对,并且美**事顾问团对**影响力没那么大。如果不是法军干涉,**里外夹击,这会儿已经打到黎文远老窝了。换言之,吴廷琰没那么容易下台。” 一个学生猛拍了下桌子,恨铁不成钢地说:“先下手为强,他应该先发制人。如果趁法国人反应过来之前干净利落的解决掉黎文远,哪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惠宇,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坐在吴廷琰那个位置上,不但要考虑到输赢,而且要考虑到政治。” 看着学生一脸疑惑的样子,顾长庚不得不耐心地解释道:“如果平川派盘踞在农村,吴廷琰会毫不犹豫派兵铲除。但平川派军队驻扎在人口密集的市区,打起来肯定会造成许多无辜市民伤亡,会造成巨大财产损失。 从二战结束到现在,打了七八年仗,人心思定,不管谁先动手都不会得到人民支持。平川派名声本来就很坏,现在又在法国人支持下挑起战火,在政治上黎文远已经输了,可以说吴廷琰就等着他犯这个错误。” “平川派闹的越凶,人民就越支持政府?” 李为民笑道:“所以说优势在吴廷琰这一边,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他会接受调停,命令**暂时停火,并坚决不向平川派妥协。增援**虽然进不了市区,同时也把平川派反包围了,黎文远会像跳梁小丑一样骑虎难下,最后不得不再次挑起战端。 民族主义思潮如此高涨,要是法国人再次支持平川派,就会激起第二次反法浪潮。法国人不傻子,好不容易才从北越撤出来,而且接下来要撤出越南,不会傻到再次陷入战争泥塘。更重要的是美国不会支持,因为他们再干涉就会让越盟趁虚而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虚张声势(求订阅) 稳定完参战**和华青会军心回到独立宫,消失近两天的吴廷瑈正在跟几个幕僚安排明天的抗议和宣传活动。 吴廷琰早从地下室回到二楼,像什么都发生一般继续工作。 真正的共患难,没必要说那些虚伪的客气话,李为民刚刚坐下,他便递上一份手写的文件:“为民,我已委托阮玉书代表政府去接受法方调停,这是我们的意见,你看看。” 呼吁各派保持和平,保持全国团结,恳请各派领袖来总理府进行和平谈判,保证3个月进行国会选举,保证国会有一些议员席位分配给各派领袖…… 接受调停多多少少要有点诚意,他拟的这些意见冠冕堂皇,实质性内容却不多,并且这个“各派”中并不包括平川派。 李为民仔仔细细看了完文件,抬头道:“琰先生,首都发生军事冲突,元首估计很快就会知道。” “不是很快,是已经知道了。” 吴廷琰从手边翻出一份电文,冷冷地说:“你前脚刚走,他就电召我去法国‘咨询国事’。国家面临严重危机,此时不宜离开国门,实难从命。” 拒绝就对了,他要是现在去法国,就会像阮文馨一样永远回不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秘书神色慌张拿着一封电报敲开门,李为民接过电报,一边示意秘书先回去,一边看着电文说:“琰先生,元首给您发来第二道金牌了。” 又是要他去巴黎“咨询国事”,跟法国人及平川派配合的非常之默契。 就知道黎文远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政变是他们在背后指使的。吴廷琰岂能上这个当。接过电文道:“为民。要不你作为特使代表我去巴黎向元首报告国内形势,顺便请示下如何处理国家内争。” “琰先生,我知道这是一番好意,可您不能去我一样不能去。现在几个工业村建设虽然受到一定影响,但能够控制到最低限度。我要是一走,工投公司肯定会人心浮动,肯定会影响到工程进度。基金工程拖一两个月倒不是大事,要是那些好不容易才引来的外资项目流-产。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政府占优势,但仅仅是舆论方面的优势。 法军拉偏架,市区兵力平川派占绝对优势,谁也不知道黎文远会不会狗急跳墙集中兵力猛攻总理府。 吴廷琰是真担心他安全,一脸诚恳地说:“为民,你可以去头顿,或者去富国岛。” 表忠心的时候到了,李为民整了整西服,紧盯着他双眼很认真地说:“琰先生,您别劝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其实没这个必要。” “是我把您从巴黎动员回来的。我不想内疚一辈子。” 患难见真情,吴廷琰沉默了好一会才点头道:“好,要留一起留,愿天主保佑我们的国家,我们为它祈祷吧。” 他其实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说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 想到他那固执的性格决定了他未来有可能的命运,想到百万华人想在越南生存下去,最终必须要与他们几兄弟划清界限,李为民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吴廷琰感动,李为民内疚。 两个大男人默默相对了四五分钟,陈丽春风风火火闯进来,一边麻利地帮助收拾文件,一边机关枪似地说:“一帮匪徒居然敢发动政变,人民会支持他们吗?全应该被处决,被绞死!法军干涉内政,想继续殖民统治,应该命令增援士兵向他们开火……” 这女人疯了,彻底疯了。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抬头道:“瑈夫人,您和女士们在黎利路上的壮举我听说了,差点把我吓死。子弹不长眼,您必须保持冷静,绝不能再冒下午那样的险。” “怎么回事?”吴廷琰疑惑地问。 “瑈夫人带着十几位女士两手空空,在黎利路拦住一队正准备发起攻击的平川派叛军,把那队叛军给骂回去了。隔壁一条街正在交火,枪林弹雨,子弹横飞,琰先生,您说危不危险?” 吴廷琰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弟妹,你太冲动了,以后不允许,绝不允许有第二次。” “伯伯,没为民说得那么夸张,他们不敢向我开枪。” 陈丽春不仅不接受教训,反而得意洋洋。吴廷琰不想她出事,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告诫道:“从现在开始不许出去,就呆在独立宫。” 别人的意见可以不听,伯伯的话不能当耳旁风。 陈丽春只能狠瞪了李为民一眼,点头道:“好吧,就呆在总理府。” …… 凌晨三点,法国人调停的停火协定正式生效,事实下午6点21分就已经停火了。吴廷琰通过电台,向全国广播他的那几点意见,同时加紧调集军队回援。 第五步兵师一个团又一个营是外省援军中第一个抵达的,按照事先商定的方案,见进入市区的道路全被法军封锁了,连夜挥师南下,驻扎到与平川派总部一河之隔的平东工业村附近。 平东工业村经理余新林、工投公司保安部主管阮志仁等人早有准备。 大军一到,立即提供热腾腾的饭菜,同时发动在工业村内施工的建筑工人,调集挖掘机、推土机和卡车等工程机械,连夜帮第五步兵师构筑工事。 站在二楼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河对岸的攻击阵地,阵地上架着一挺挺机枪,一辆辆军用卡车在往返于攻击阵地与工业村右侧的树林。 第五步兵师与郑明世部换防前加强过装备,配有一个105榴弹炮营,如果没猜错。炮兵阵地就设在树林里。炮口正对准自己。 侬族师跟日军打过。跟越盟打过,是**中最能打的一个师。 自己的军队却从来没打过大仗恶仗,从来没真正上过战场,法国人给的那三门105榴弹炮甚至没人会操作,看到对岸严阵以待,随时可发起攻击的架势,黎文远终于意识到他惹下多大祸。 “炸桥,把桥全部炸掉!” “七哥。桥不能炸,桥一炸我们就没退路了。” “不炸桥,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过来?” 赖文灿同样吓出了一身冷汗,忐忑不安地说:“法军守在桥头,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封锁桥头的法军总共才一辆坦克,三辆装甲车,几十个士兵。 第五步兵师多少人,多少条枪? 要知道这是一支有“前科”的军队,去年在北越为侬人南撤哗变过,占领河内机场。占领海防码头,逼着法国人帮他们把三十多万侬人撤到南方。 法国人能出卖侬人。同样能出卖平川派。 黎文远不敢把希望全寄托在法军身上,咬牙切齿地命令道:“已没退路了,立即把桥炸掉!” 皇帝那边说好了,会命令吴廷琰去巴黎。 胜利就在眼前,这个关键时刻不能出任何意外,赖文灿应了一声,立即安排人去炸桥。 当他的几个部下带着士兵和炸药赶到桥头时,第五步兵师参谋长钟连伯上校正在与法**官交涉。 “中尉,我需要立即率部进城平叛,希望你们不要干涉我国内政。” 法军指挥官举手回礼,不卑不亢地说:“参谋长先生,据我所知‘临时政府’已与‘国民势力联合阵线’达成停火,请您遵守停火协定。在接到新的命令前,我不会允许您及您的部下由此进入市区。” 钟连伯环顾了下四周,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只能找船只渡河了?” 法军上尉警告道:“如果您找船只,我会毫不犹豫下令将其击沉。参谋长先生,我们并肩战斗过,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发生不愉快。”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这一坦克和几辆装甲车?” “我拦不住您,但我有援军,有空军!” 打仗会死人的,国家银行掌握在法国人手里,吴廷琰的国库空空如也,连抚恤金都给不了多少。来是表明支持政府的立场,交涉只是做做样子,别说你不允许我进入市区,就算请我进我也不会进。 钟连伯冷哼了一声,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扭头便走。 开走到桥那头时,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过身,指着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平川派士兵问:“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 他久经战阵,杀气腾腾,身后又站在几十个荷枪实弹的老兵。平川派士兵被唬住了,竟支支吾吾地说:“炸……炸……炸桥。” 这座铁桥是平东工业村通往堤岸的主要桥梁之一,要是被他们炸掉以后来回多不方便。 李先生是侬人新领袖,工业村是李先生的工投公司搞起来的,钟连伯岂能看着他们炸桥,扶着腰间的手枪警告道:“上尉,如果你允许他们炸桥,我会毫不犹豫命令部下发起攻击。我指得不只是这一座桥,而是这条河上所有桥梁。不希望我们之间发生不愉快,就别把我的话当成玩笑。” 法军指挥官正想要不要立即向上司报告,钟连伯已回头命令道:“王参谋!” “有!” “命令一团、二团和炮营,准备战斗!” “是!” 都快撤回欧洲了,可不能把命丟在这个鬼地方,法军指挥官不想惹麻烦,不想事态恶化,声色俱厉地质问道:“谁授权你们炸桥的,谁给你们下得这个命令,给我滚回去!”(未完待续。。) ps:今天不忙,加更一章求订阅! 同时感谢“惰奲”、“帝国近卫军”和“a$卐沙之舟弦空”的打赏及再次打赏支持,让你们破费了,谢谢 第一百二十二章乱命(跪求订阅) 协定是用来撕毁的。 尽管双方都呼吁保持克制,都信誓旦旦地说要通过和平谈判来解决问题,但离得太近,枪口对枪口,从停火第二天就开始发生冲突。 你指责我破坏停火协定,我说你先开的枪,大规模战斗没有,零星冲突不断。 不处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时代,根本无法想象这个时代的人们是怎么看待战争的,哪怕局势已紧张到极点,枪声几乎到处可闻,堤岸华人区仍看不到紧张气氛。 一家家店铺里挤满办货的顾客,市场被人流和货物挤得水泄不通,牛车在街道上慢吞吞蠕动,运输水果、蔬菜和鲜鱼的货车川流不息,一个个上班族骑着自行车或摩托车招摇过市。 面带笑容的少女熙来攘往出入于街头巷尾及大小商店,主妇们扯着嗓子在路边货摊或门市商店中讨价还价,三轮车夫竭力赶路努力赚钱更多收入,孩子们嬉笑打闹,穿着制服的警察在人潮中指挥若定,维持交通秩序。 突然,一辆辆军车满载头戴绿色贝雷帽的平川派军人从热闹的马路上疾驰而过,像是在提醒人们此刻一场战事正在附近发生,人们转过身看看,然后又回头去忙各自的事。 战争如此之近,对身边的这些同胞而言却又那么遥远。 入不入籍没任何区别,他们只关心生意,根本不关注身边正发生的一切,不相信危险即将来临。 闵东元从未像现在这么担心过,同伙伴们一起走进一家又家店铺。劝得口干舌燥。他们就是不听。可危险迫在眉睫又不得不反复劝说。 “贵叔,您听我一句劝行不行?**如发起反击,肯定会顺着这条街进攻,枪弹无眼,被误伤怎么办?要是溃兵躲进店里,您这儿就成战场,到时候真成有命赚钱没命花。” 前几天封锁,进货的客户进不来。 今天法军封锁没那么严。下六省来了十几个老主顾,阿贵忙得团团转,哪有功夫听这些,一边招呼顾客,一边不耐烦地说:“你这孩子,刚过年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不就是打仗吗,到时候门板一上,让他们慢慢打去。” “您这门板能挡子弹?” “能,厚着呢,年前刚换的!” 闵东元急了。敲着靠在一边的门板问:“贵叔,您门板厚。可再厚能挡得住子弹,还能挡住炮弹炸-弹?” “我去借富庙上过香,关二爷保佑,子弹炸-弹绕着我走,没事的。” 这是第三次来他家,闵东元再也控制不住了,嘭一声猛拍了下桌子:“贵叔,你当我们闲着没事做跑你这儿来捣乱?你上有老下有小,全家老小就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老少少怎么办,吃什么喝什么?” 阿贵懵了,客人们吓了一跳。 闵东元顾不上那么多了,声色俱厉地说:“今天是最后一趟,给我听清了,一听见敲锣打鼓或接到我们通知,不能犹豫,立即从后门往老刘家仓库跑。如果看见溃兵过来了,连门板都不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命是第一位的。 路上看见有人往相反方向跑,或者看见哪家孩子,一起带到仓库去。子弹炮弹不长眼,关二爷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另外跟贵嫂说清楚,这几天在家看好孩子,不要去梅山街出摊。” 来进货全是华人,一个四十多岁的老主顾深以为然:“阿贵,听孩子们劝,少赚点钱没关系,平平安安才是福。” “对对对,平安是福。” 他连连点头,闵东元接着道:“各位老乡,我是华青会福德分会会员,你们几位一样要注意安全。办完货赶快走,要是今天走不了,就让贵叔送你们去吴丰客栈,那边比较安全。” “谢谢,我们办完货就走。” “华青会,我知道,我们那儿也有,我家老大跟你们一样是会员。” 嘴皮子都快说破了,终于搞定一家,群众工作真不是一点两点难做,闵东元暗叹了一口气,再次叮嘱了一番,出门往下一家走去。 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不关心身边正在发生的事。 从黎文远邀请各派军阀来堤岸开会,成立“国民势力联合阵线”,准备组建“联合政府”到现在,吴寿南心里七上八下,没睡过一次好觉。 原来稻米和石油产品生意做得好好的,两个儿子不甘于现状,跟李为民一起合伙倒腾外汇,确实赚到一笔钱,后来变本加厉,又是跟着收购法国人在河内的工厂,又是入股工投公司,现在更是采购机器、招聘技师和工人,请建筑队在平东工业村开织布厂。 要是政局稳定,吴廷琰能顺顺利利干下去,俩小子真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是现在吴廷琰朝不保夕,如果他被赶下台,李为民肯定会受牵连,李为民一受牵工投公司就完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俩跟李为民多走动。 身家全压上去了,吴寿南后悔不及,紧皱着眉头问:“常明,现在怎么办?钱没了不算,连身份都没了。上午去领事馆,人家都不愿意见,别说没钱走不了,就算有钱也没地方可去。” 自己家老头子算能忍的,黄梓恒家已经吵翻天了。 吴常明去过平东工业村工地,见识过第五步兵师军威,刚才又跟李为民通过电话,对未来充满信心,胸有成竹地笑道:“爸,黎文远声名狼藉,成不了气候,没什么好担心的。相信我,别沉不住气,更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我沉不住气,七远都快打到总理府了!” “怎么不说第五步兵师快要打到七远老窝?您整天在家不知道,支持政府的不光第五步兵师,从各省赶来十几个营,老百姓尤其市民全支持政府,七远现在是四面楚歌。” “法国人拦着不让进市区,回来一百个营都没用。” “爸,您以为只有越盟敢跟法国人开战,别人不敢?没见这两天封锁越来越松懈,他们要是再继续干涉越南内政,政府肯定会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这几天报纸上电台里全在抨击法国人,成千上万学生和工人天天去远征军司令部门口示威,连外国媒体都批评法国是在拉偏架,是在支持无恶不作、劣迹斑斑的平川派军阀。 想到这些,吴寿南心里舒服了一点,但还是将信将疑地问:“真没事,为民真有把握?” “爸,吴廷琰要是被赶下台,我们就是损失点钱。稻米和石油产品生意都在,用不了几年就能翻身。他就不一样了,不但那么多钱会打水漂,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成问题,他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这倒是,再说除了吴廷琰,他还有美国人支持。” “所以说您是在杞人忧天。” …… 李为民确实不怕,但也没那么轻松。 保大在西贡留下两颗棋子,一颗是阮文馨,已经被逼走了。如果剩下的另一颗棋子黎文远再完蛋,他这个国家元首就当到头了。 当初请吴廷琰回西贡是控制局势的,此一时彼一时,国家已被分裂为南北两部分,越盟一时半会不会进攻,反而吴廷琰成了最大威胁。 十分钟前,保大因吴廷琰迟迟不应召去巴黎“咨询国事”,恼羞成怒,宣布免去其总理职务。 这个总理不是民选的,是保大任命的,从法律意义上讲保大有权作出这个决定。名不正则言不顺,美国政府又不再支持,消息一旦传开,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必然会动摇军心。 吴廷琰愁眉不展,吴廷瑈脸色铁青,房间里寂静无声,空气都像被凝固了。 李为民放下电文看了看手表,率先打破沉寂:“琰先生、瑈先生,我们不能再耽误了,必须尽快发表声明,如果拖下去,只会更被动。” 这是保大送给平川派的武器,黎文远及在背后指使的法国人肯定会利用起来,肯定会搞得尽人皆知。 吴廷琰退无可退,意识到“君臣关系”必须结束,面无表情地说:“国难当头,他宁愿留在法国也不愿意回国视事,现在更是发出这样的乱命,既然是乱命,那恕难从命。” 吴家两代为官,吴廷可出任过阮朝礼仪和宫监大臣(管理太监),吴廷琰进入过内阁,出任过尚书。吴廷练跟保大是发小,一起玩到大,担任过一段时间内廷大臣。 对别人而言这个决心不难下,对他来说很难,搞不好会给人留下“不忠不义”或“忘恩负义”的印象。 吴廷瑈权衡了一番,抬头问:“望元首收回乱命,可免亡国之殃?” 吴廷琰咬了咬牙,毅然道:“就这么回复,就按我刚才所说的发表声明。” 李为民知道他作出这个决定不容易,低声劝慰道:“琰先生,元首把西贡治安大权卖给平川派,黎文远每年往巴黎汇几百万美元供其挥霍,是西贡公开的秘密。人民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肯定会支持您。”(未完待续。。) ps:一天三章,更新给力,订阅也给力一点行不行?太惨淡了,跪求各位看本书还行的兄弟姐妹,订阅支持一下,拜托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反攻(泣血求订阅) 越南被法国殖民统治那么多年,政府权力全在法国官员手里,阮朝王室长期被作为殖民政权傀儡的象征。保大深受时代政治格局影响,在位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掌握过政治实权。 民国初期,退位的大清王朝多少有一些遗老遗少,还做做复辟梦。 他的阮朝垮台前既没清王朝那样的权力,又赶上民族独立、废除君主制的时代潮流,垮台后更是一次接着一次被推出来当傀儡,在人民中没什么影响力,连支持他的阮朝老臣都找不到几个。 “乱命”一出,满城哗然。 如果真由平川派掌权,黑-道势力从此如虎添翼,更加有恃无恐。 社会舆论一边倒支持政府,教授、学生、工人、市民纷纷上街游行,许多学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义愤填膺地建议政府罢黜保大、废除君主立宪制。 连皇室成员、工投公司头顿工业村总经理阮山,都在第一时间发出支持政府、不承认乱命的倡议。 一份一份看完今天报纸,李为民不禁笑道:“最后一张底牌没起到效果,反而激起更多反对,作茧自缚,搬石头砸自己脚,如果再拖下去再不动手,他就没机会了。”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可以说胜券在握。 吴廷琰沉思了片刻,扶着桌沿不无嘲讽地笑道:“我们的美国朋友睁着眼睛说瞎话,认为我们快完蛋了。黎文远不动我们不动,让他们物色替代人选,等选好了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琰先生,他们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而是闭着眼睛说瞎话。据我所知。这段时间只有上校敢出来打探消息,其它人全躲在使馆或军事顾问团驻地,所掌握的情况几乎全来自法国人。” “法国人怎么告诉他们的?” “法国人说**士气低落,平川派军队士气高昂,并且兵力占压倒性优势,政府岌岌可危。政权随时会易手,以至于费舍教授都一天给亨利总裁发一封电报询问我们是不是还活着。” 吴廷琰被搞得啼笑皆非,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一个秘书快步走进来汇报道:“总理先生,民先生,平川派动了!” 这绝对是历史上最透明的一次武装政变。 政府有市民尤其华青会越青会支持,再加上吴廷瑈和陈金宣组建的人民劳动党秘密情报组织,平川派一举一动全在政府掌握中。 黎文远有法国远征军提供情报支持,几万法军驻守在市区大小路口。天上还有法国空军的侦察机,**一举一动同样在黎文远掌握中。 谈谈打打、打打谈谈这么多天,该做的准备全做了。 西贡这么大,公路水路四通八达,更何况市民要吃饭,大米、蔬菜、鸡鸭鱼肉和煤炭等生活必须的东西一样不能少,法军根本不可能完全封锁。刚刚过去的二十多天,至少六个营进入市区。而且不包括发现苗头不对,意识到必须拿出实际行动支持政府的郑明世部。 独立宫再也不是上次那颗一砸就碎的“鸡蛋”。除了总理卫队、外国人警察大队一中队之外还有一个加强营,后花园草地现在已变成炮兵阵地。 胜利就在眼前,李为民不想壮志未酬身先死,立即提议道:“琰先生,我们去地下室吧,让官兵们一心一意应战。” 这次不是上次。不需要坐在办公室稳定军心。 吴廷琰顺手拿起眼镜,欣然同意道:“走,希望黎文远这次别让我们失望。” 与此同时,兰斯代尔正在前往独立宫的路上,汽车驶到一个路口时。街边突然响起“哒哒哒”的机枪射击声。 “平川派发动进攻了,快隐蔽!” 他当机立断踩下刹车,拉着翻译下车寻找可隐蔽的地方,正值交通高峰期,骑自行车的人们纷纷推车跑到路边。 霎时间,一道道火舌从路边建筑物中喷出,子弹在空中乱飞。 不远处是第四郡警察局大楼,至少一个营平川派士兵正向大楼发起攻击,楼里**早有准备,用各种武器向黑压压的叛军射击,枪声爆炸声震耳欲聋,兰斯代尔能清楚地看到一片平川派士兵中弹倒地。 首攻不下,一个平川派军官怒了,抬起手枪处决掉一个后退的士兵,一边叫嚣着一边亲自带人上。**守在楼里有掩护,第一次还击中几乎没人员伤亡,越战越勇,以更猛烈的火力还击。 身先士卒的平川派军官被一颗手榴弹炸倒在警察局大门口。 让兰斯代尔大感困惑的一幕出现了,数量远远少于平川派的**居然开始发起反冲锋,小个子们嗷嗷叫着冲出大楼,向平川派那个营冲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冲出来扫射的**,平川派军队崩溃了,几百名士兵四散逃离,把枪及代表平川派的绿色贝雷帽仍得满街都是。 这个营不堪一击,不等于其它营同样如此。 毕竟第四郡警察局不是特别重要的目标,黎文远想达到目的,肯定会把最尖锐的部队派去进攻独立宫。 **士兵一鼓作气,顺着马路追击平川派溃兵。他们擦身而过,兰斯代尔爬起身掸了掸灰尘,跳上吉普车往总理府方向疾驰而去。 当赶到独立宫时,驻扎在总理府的**炮兵正跟平川派进行炮战。 一枚枚炮弹从后花园砸向平川派炮兵所在位置,平川派炮弹也不时落在独立宫前面草地上,弹片横飞,炸起一片片草皮。 在几个士兵掩护下,他带着翻译轻车熟路跑向建筑物。 刚冲进大厅,一枚迫击炮弹击中吴廷琰卧室外墙,把一楼窗户玻璃全振碎了,浓烟滚滚,他急忙跑进地下室。 “好……好……干得漂亮,一鼓作气,一举歼灭这股叛军!” 李为民正在接总参谋部打来的电话,吴廷琰正在给前线指挥部打电话鼓气,秘书们不仅不像平川派第一次发起攻击时那么慌乱,反而像作战参谋一样在地图上不断标注着什么。 吴廷琰对美国政府有一肚子意见,对每次遇到危险就会跑过来的兰斯代尔没任何意见,放下电话介绍道:“上校,平川派已经打破停火协定,在全城发动攻击,不过**正在战斗,而且士气高昂。” “总理先生,这一点我已经看到了,驻守在第四郡警察局的一个连,击溃了平川派军队一个营,非常英勇。” 摊牌的时候到了,吴廷琰点上根香烟,轻描淡写地说:“五分钟前,高台教领袖范公稷重申支持政府的立场,并按照总参谋长下达的命令,率部对最近的平川派叛军发起攻击;同样在五分钟前,平川派有4个营宣布接受政府整编,另外6个营也准备放下武器。所以,现在情况大为好转,各路**正在对负隅顽抗的其它平川派军队发起反攻。”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阵炮弹划空而过的呼啸声。 105榴弹炮,**投入重型武器,兰斯代尔意识到政府正在获得胜利,激动不已地说:“总理先生,我需要立即回大使馆,把正在发生的一切向华府报告。” 平川派总一共16营,被吴廷瑈策反拉拢了10个,从交火到现在又被击溃3个,黎文远手中只剩下可怜兮兮3个营,政府占绝对优势,兵力非常富裕。 李为民回头笑道:“丽柳秘书,麻烦你通知下桂上尉,请他带领一个排护送上校回去。” 快胜利了,黄氏丽柳从未像此刻这么激动过,急忙应道:“好的。” 回大使馆的路上,一队队**士兵顺着一条条马路往堤岸方向攻击前进,气势如虹,所向披靡。可以听见105榴弹炮的炮弹爆炸声,看见几股黑色浓烟柱从堤岸方向升到天空。 走进大使馆,一个高级职员正准备给华盛顿方面发电报,兰斯代尔接过看了看,上面赫然写着吴廷琰的政府军士气低落,平川派军队士气高昂,正在取得胜利。 另一个高级职员更是很庆幸地说:“上校,很高兴您还活着,我们刚从法国人那边得到消息,他们说您亲自率领政府军攻击平川派,已经被打死了。” “先生们,你们为什么不上楼顶去看看?” 兰斯代尔被搞的哭笑不得,扔下电报说:“吴廷琰已经赢了,请立即以我的名义向华盛顿发急电,告诉他们吴廷琰已经控制了局面。” “真的?”一个使馆职员将信将疑,拿出一封早上收到的电文问:“如果是真的,这份电文怎么办?” 这是美国东部时间下午6点,国务院根据总统命令发给美国驻越南及法国大使馆的电报,表示美国政府同意把吴廷琰撤换掉,同意组建南越联合政府,要求驻西贡大使馆官员敦促吴廷琰交出政府,放弃权力,并为他提供政治庇护。 兰斯代尔意识到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就会闹出大笑话,立即跑到打字机前,以最快速度打了一份20页的电报,分析南越目前形势,说明吴廷琰的军队正在获得胜利。 …………………………(未完待续。。) ps:特别感谢“天天爬”书友的再次慷慨打赏,我们又有一位舵主了!同时感谢“好书就追”(我们的舵主)“惰奲”、“悟道的和尚”、“raybin”、“a$卐沙之舟弦空”和“z道士”书友的打赏及再次打赏,让你们破费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驱虎吞狼(求订阅) 夜幕降临,枪炮声渐渐稀落。 这年头兵匪太难区分,为确保无辜同胞不招兵祸,李为民在总理卫队保护下赶到堤岸,代表政府慰问遇害及被误伤的无辜市民,统计财产损失,恢复秩序,整肃被平川派败坏的社会风气。 “…尽管事先做了各种准备,反应也比较及时,但还是有139人遇难,384人被误伤。无辜遇难的死者中,已有89人确认身份,其中51个华人,其他死者身份正在甄别,估计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出来。” 来的路上了解过,那些死者大多因为不听华青会警告,不及时撤离,仗打到身边仍在卖东西或买东西。只有一小部分为双方炮击所误伤,并且这一小部分人同样没听劝,如果按照华青会提醒,不要留在家中,而是去最近的避难点,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起悲剧。 李为民一边往第五郡警察局走去,一边问:“伤者全安排好了?” 何天明不假思索地回道:“全安排好了,五帮医院正全力救治,所有费用全从西华公益慈善基金会出。” 一个来自总参谋部的少校军官迎面而来,举手汇报道:“报告民先生,参加反击的7个营已全部撤出。从现在开始,第五郡、第六郡和第七郡由外国警察大队、堤岸消防局及平东工业村保安队接防。” 把那帮打红眼的士兵全赶走不是一件容易事。 据说为整肃军纪,总参谋部军法队当场枪毙好几个,才把一帮冲进大世界娱乐城哄抢财物的士兵赶走。 “幸苦了。” 李为民握了握他手,侧身道:“躲在各死角的叛军溃兵估计不会少,他们全是无恶不作的匪徒,如不尽快组织搜捕必然会继续作案。组织如此规模的搜捕行动。光靠警察局、消防局和平东工业村保安队是远远不够的。 少校,麻烦你向总参谋部请示一下,安排几个营封锁堤岸周边主要道路,同时调第五步兵师进驻第五郡、第六郡和第七郡。立即成立行动指挥部,争取10点前戒严,然后在华青会配合下展开搜捕行动。” 他是代表总理过来的。完全可以直接下命令。但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先请示总参谋部。 这是对**的尊重,少校反应过来,连忙保证道:“是!” 大搜捕必须要有华青会这个“地头蛇”配合,何天明脱口而出道:“民先生,我也去准备准备。” “去吧。” 堤岸警察不全是平川派的人,现在他们全成为韩烁的部下。 值得一提的是,外国人警察大队一小时前正式撤销,韩烁官方身份已变为西贡-堤岸双联市警察局第五郡分局局长;由于外国人警察大队在过去一个月内忠心耿耿。不管多危险一直守在总理府,副大队长章伟刚被吴廷琰任命为第六郡分局局长。 为加强堤岸警力,确保堤岸治安,500多名华青会和越青会员没经过任何考试,没来得及接受必要训练,直接穿上警服编入第五郡和第六郡警察局。 有人在外面维持秩序,有人在外面收缴武器装备,有人在搜捕平川派漏网之鱼。有人在协助各侨团做善后工作,局里空荡荡的。只有四个警卫和三个文职人员留守。 李为民刚在一间办公室坐下,第五步兵师张英贵师长就在钱新霖陪同下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张将军,看样子贵部没什么伤亡。” 这里没外人了,张英贵哈哈大笑道:“我们不是主攻,甚至都没进攻,哪有什么伤亡。俘虏倒抓了不少。全游河过去的,刚才点了一下,300多个。” 李为民正准备开口,秘书桑平祥放下电话说:“李先生,张将军。总理刚接到消息,郑明世将军阵亡了,在抢占贝当桥时中弹的。吴廷琰总理决定明天为他举行葬礼,希望您二位能够去市区参加。” 好好的一个人,说死就死了。 李为民猛然间真不敢相信,张英贵愣了一下,喃喃地说:“兵败如山倒,黎文远失踪之后贝当桥没几个人守,没发生多激烈的交火,怎么可能呢?” 钱新霖反应过来,关上门道:“想他死的人太多,不一定是平川派干的。” 法国人想干掉他,和好教黎光荣想干掉他,**在接受法国人指挥时跟他打过几年仗,许多人死在他手上,他也有人死在**手上,很难说是不是**下得手。 另外接受政府整编后仍三心二意,要不是民意潮,感觉“国民势力联合阵线”没什么前途,他说不准还跟黎文远混在一起。 从这个角度上看,或许吴廷瑈都想干掉他。 当军阀混得风生水起,接受招安没几天小命丢了,李为民意识到郑明世到底怎么死的,可能会成为“千古之谜”,不动声色地说:“葬礼肯定要参加,明天准时去。” 想到这次平叛中伤亡最大的不是郑明世的部队,就是范公稷的高台教部队,张英贵心有余悸地说:“驱虎吞狼,一石二鸟啊!” 铲除平川派,搞死郑明世,的确算得上一石二鸟。 李为民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若无其事地说:“杨文明这会儿已率部出城了,**四个营正在赶完芹宜的路上。” 平川派彻底完了,黎文远就算能逃出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范公稷年事已高,并且已交出军队,高台教不足为虑;和好教的阮成丰已彻底投诚,只剩下一个黎光荣。芹宜是黎光荣的老巢,杨文明肯定是奔他去的。 张英贵这才意识到吴廷琰有多狠,惊问道:“李先生,这么说军阀问题基本上解决了?” “解决了,接下来会整编**。” 请他过来就是谈这事的,李为民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教派军阀解决之后**就没将军了。现在总参谋部最高军衔是上校。” “他这是逼着我退?” “也不能这么说,事实上他对你还是比较信任的,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更希望培训出一批效忠政府的年轻军官。他征求过我意见,我同意了,钟参谋长接任师长。你同我、家昌及天明一起参选第一届国会议员。” 钱新霖微笑着解释道:“张将军,你在国会里将代表第五步兵师和三十多万侬人,李先生代表红十字会等慈善组织,刘经理代表工商界,天明代表华青会,虽然这个国会议员没什么权,但对我们意义重大。” 张英贵不是五帮会馆的老古董,对他来说只要能把军权交给自己人就行。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军阀扫平之后的新形势,阿成笑嘻嘻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少爷。事情办妥了,货在船上,您要不要去看看?” “办妥了?” “很顺利,几乎没费多大劲。” 他消失一个多月,突然出现肯定有事情,张英贵和钱新霖主动回避,一个回对岸第五步兵师驻地,一个去看看华青会的善后工作搞得怎么样。 李为民跟负责他安全的总理卫队士兵打了个招呼。跟阿成赶到码头,爬上一艘一千多吨的旧钢壳船。 黎文远被反铐在舱里的一根钢管上。逃跑时换过衣服,穿着一身农民穿的黑色三婆装。不知道是摔过跟头,还是在水沟里躲避过,浑身湿漉漉的,全是泥巴,垂头丧气。全然没有之前的威风。 “远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黎文远彻底绝望了,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阿成搬来一张凳子。李为民大马金刀坐到他面前,从阿成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一根,往他嘴里一塞,拉家常似地说:“赖文才死得很惨,被打成了马蜂窝,我没看见尸体,听别人说的。赖文灿本来有机会活,已经投降了,可惜面对的不是**,是范公稷的高台教军队,那些士兵要去抢东西,没时间看管,就向他开了枪。” 没打没骂,没把他交给吴廷琰,反而说这些。 好死不如赖活,要是真想当英雄他根本不会逃,黎文远油然而生一股希望,抬头道:“成王败寇,我败了,一败涂地。民先生如果想报仇,就给一个痛快;民先生如果能不计前嫌高抬贵手,我定有厚报。” 李为民帮自己点上一根烟,抽了一口,吞云吐雾地说:“黎文远,我不需要什么厚报,只要你还债。你存在银行的那些钱全是堤岸华人的,我想替他们要回来。当然,只能要回一部分,被保大挥霍掉的那些想要也要不回来。” 要钱好,黎文远急切地说:“民先生,我给两百万美元,您放我一条生路,把我送到香港,我就给您钱。” “没诚意。” “我……我……我给您再加五十万。” 李为民从阿成手中接过一叠账本,淡淡地说:“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吓一跳,越南最有钱的人居然是你,光在几家银行的外汇存款就超过800万美元,其中有163万法郎竟然存在我的东亚银行,原来贩-毒、绑架勒索、逼良为娼这么赚。” 毫无疑问,账房先生落到他手里了。 黎文远不敢侥幸,挣扎着哀求道:“民先生,民先生,我们一人一半,头顿的地也给你,实在不行您六我四?” 过来只是想看看一代枭雄落难后会是什么样子,哪有功夫跟他讨价还价,更不可能真放他一马。 李为民把抽剩半截的烟往脚下一扔,指着阿成道:“黎文远,想活命就听他的,给你三天时间,别到时候怪我没给你机会。”(未完待续。。) ps:感谢“金陵之灵”、“肉包子打狗”、“miaoge”、“asgsrhdghj”、“焚天烈阳”、“沅水樵子”和“金笔下竹”、“思绪飘扬”等书友的打赏、订阅及月票支持,谢谢!再次厚颜求订阅,太少了,不得不求 第一百二十五章善后(求订阅) 郑明世的葬礼很隆重。 吴廷琰亲自主持,在家的内阁部长和在西贡的校级以上军官全参加了。 失去一个朋友,兰斯代尔很伤感。在灵柩前站了好一会儿,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法国远征军来了几个军官,被郑明世的几个部下拦在外面,要不是总理卫队及时控制局面,肯定会发生肢体冲突。事实上不光他们,这里所有人都认为是法国人在背后打得冷枪。 送走吴廷琰兄弟,兰斯代尔戴上墨镜问:“李,打算去哪儿?” “回堤岸,那里有一大堆事。” “我想找个地方喝一杯。” 他在越南有许多朋友,真正的朋友却没几个。郑明世“仰慕”他信任他,不管什么事都向他汇报跟他商量,可以算为数不多的真正朋友。 李为民知道他心情不好,回头看了看桑平祥等人,拉开他的吉普车门说:“好吧,去卡蒂纳街,那边酒吧多。” 他把翻译和护卫赶下车,猛踩油门加速,开出大约一公里,突然问道:“到底谁干的?” “什么谁干的?” “明知故问。” 郑明世那些部下要么被人收买了,要么全是糊涂蛋。 开始一问三不知,后来一个人一个说法,自相矛盾,郑明世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由不得人不往阴谋上想。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扶着车门凝重地说:“上校,他一样是我朋友。我们一起去西宁找他的。战场上一切皆有可能。在即将胜利的时候倒下。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还有人不走运死在胜利后,比如贵国的巴顿将军。” 不管谁干的,都不会留下证据。 就算有证据,这个时候也只能装糊涂。 兰斯代尔没再问下去,二人赶到卡蒂纳街,走进东亚银行斜对面的一间酒吧,要了三杯白兰地,一人一杯。剩下的一杯留给“国家英雄”郑明世。 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没营养的废话,一个熟悉身影出现在眼前。李为民放下杯子,惊喜地问:“祺上尉,真巧,你怎么会在这儿?” 阮高祺回头看了看,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民先生,我准备结婚,今天休假陪未婚妻出来买点东西,经过门外时正好看见您,就……就……就进来打个招呼。” 李为民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容貌秀丽、身材窈窕的姑娘。连忙一边招呼他俩坐,一边笑道:“结婚。太好了!定在什么时候,打不打算请我喝喜酒。” “后天中午,如果民先生能赏光,我将不胜荣幸。” “几个月没见,怎么就这么见外了。后天有时间,再忙也要抽时间。对了,你们打算在什么地方办?” 空军飞行员薪水比普通军官高,但也高不到哪儿去。 再加上父母刚从北越过来,一家人全靠他一个,阮高祺没那么多钱去酒店摆宴席,不无尴尬地说:“在新山一机场饭堂,我们很简单的,没多少客人。” 军阀问题解决了,南越进入了一个新时代,他们这些少壮派军官将会成为西贡政治舞台的主角。 李为民不仅打定主意去,而且要准备一份厚礼,管服务生要了一杯酒和一杯饮料,兴致勃勃地说:“简单好,我喜欢参加简单的婚礼。” 他身份比去年更高,影响力比去年组织难民南撤时更大,阮高祺受宠若惊。 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李为民把他隆重介绍给兰斯代尔,称他为“越南最出色的空军飞行员”。美国佬的恭维话更是张口就来,把他的未婚妻夸得面红耳赤。 回新山一机场的路上,未婚妻好奇地问:“祺哥,刚才那位真是民先生?” 受到政府高官的款待和器重,阮高祺很有面子,得意地笑问道:“是不是很年轻?” “是啊,真不敢相信他这么年轻。” “年轻有为,是琰总理最器重的人。别看琰总理对他这么器重,其实他并不喜欢当官。但为了这个国家,还是放下生意和兴趣,临危受命去河内组织难民撤离,率团去海外募款,甚至帮助政府铲除平川派军阀。” 未婚夫认识这么有身份的人,准新娘同样感觉很有面子,依偎在他身边笑道:“他是音乐家,我知道,还知道他是一个中国人。” 阮高祺纠正道:“民先生是越南华人,他在西贡出生,在西贡长大,比大多越南人更热爱越南。” …… 与此同时,刚回到堤岸的李为民,正在大世界门口主持销毁鸦-片、烟枪和赌具活动。 赌具放在下面,鸦-片和烟枪堆在上面,堆得像座小山。 平川派终于被铲除了,今后不用担心被黎文远欺压,人们一早就敲锣打鼓庆祝,要不是警察和戒严士兵不允许燃放鞭炮,今天真会像过年一样热闹。 记者们全到了,周围挤满看热闹的人。 李为民从一个警察手里接过油桶,往鸦-片和烟枪一泼,随即放下油桶划燃一根火柴,往上面一扔,轰隆一声,价值几百万的毒-品被付之一炬。 霎时间,大世界门口响起如潮般地欢呼声。 “同胞们,市民们,平川派军阀垮台了,盘踞在堤岸的黑-恶势力被完全粉碎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用交纳那些苛捐杂税,再也不用担心被‘七远’莫名其妙抓去喂虎,这是政府的胜利,也是人民的胜利!” 又是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李为民顿了顿,站在麦克风前抑扬顿挫地说:“但是,黑-恶势力仍有可能卷土重来。许多人都知道,其实在‘七远’及其爪牙成气候之前。堤岸就是全越南治安最混乱的地区。接下来一段时间。警察局会出重拳严厉打击黄-赌-毒。抢劫、盗窃、诈骗等一切违法犯罪行为,严厉整肃治安及败坏的社会风气。 只有治安好了,各位才能安居乐业,生意才能更好。 衷心希望各位能够积极配合,比如配合警察局搞好户籍登记,家里有几口人,姓名、性别、职业、年龄……谁在家住,谁不在家住。去哪儿了,去做什么,该怎么登记就怎么登记,不要有所隐瞒……” 调查人口数量,建立户籍制度,搞清每家的社会关系,为接下来的土地普查及防止越盟渗透打基础。 外国人警察大队正副大队长变成了第五郡、第六郡警察局长,华人警察占堤岸警察数量一半。华人局长,华人警察,大多堤岸华人从未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只有极少数孩子跑到北越或整天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人才忧心忡忡。 “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不搞牵连那一套。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手上没血债,身上没背人命,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胞,继续说道:“要是谁家有孩子或亲戚朋友误入歧途,帮着隐瞒不仅会害了他,而且会误了你们自己。只有劝他们或者陪他们去警察局自首,才能争取到宽大处理,才能让他迷途知返。 最后,我以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名义正式提醒大家,政府即将修改并颁布实施新的《国籍法》,同时颁布法令取消法国人给予的一系列特权。 届时将严令禁止包括我们华人在内的所有外侨,继续在越南经营鱼肉类贩卖,杂货类贩卖,柴炭贩卖,汽油、火油和润滑油贩卖,平民当铺,布匹,丝绸,棉纱等13个行业……” 该入籍的全入籍了,这个对普通人没什么影响。 接下来的节目比较血腥,罪大恶极的平川派匪徒,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和第五步兵师士兵押过来公审公判,判完之后全部押到河边处决。 一下午枪毙一百多个,大快人心,大大震慑了华人中那些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的害群之马。 幸好莉君和青青不在堤岸,不然看见一次处决那么多人,肯定几天睡不好觉。因为那一车车被拉走的尸体,连李为民自己都看得毛骨悚然。 晚饭实在吃不下去了,明天要去平东工业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堤岸。 忙完这些事,立即按照日程召集堤岸各郡郡长、警察局长、消防局长、华青会代表、越青会代表及社会贤达开会。 刚销毁完鸦-片杀完一百多号人,真有那么一股“官威”,连马国宣这个舅舅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要讨论的事太多,李为民没那么多时间客套,开门见山地说:“诸位,平川派铲除了,并不意味着以后不用交税,事实上经营所得税一直是国家的重要税源。明天上午,各郡税务局正式挂牌成立,在此我代表政府聘请各帮老前辈和各位社会贤达,出任各郡税务局顾问,参与制定税收政策,协助征收应收税款。” 以前是五帮会馆代收,收到之后一起交给黎文远。 现在五帮会馆解散了,黎文远完蛋了,当然要成立税务局直接征收,不然警察和消防员工资从哪儿出?虽然没了代征税费的权力,但至少可以参与制定税收政策,众人当然不会有意见。 寺庙管理去年就定下方案,每个寺庙成立一个管委会,信众们捐的香油钱留出一部分用于修缮,其它全打入西堤华人慈善公益基金会,今天只是正式确认一下。 大家最关心的是政府如何处理平川派留下的那些产业,有些是被强占的,归不归还?有的是平川派投资的,会不会转让? 没有平川派的堤岸,自由得不能再自由,民主得不能再民主。 没基层机构,没那么多吃财政饭的官员,郡长相当于荣誉头衔,没钱没权没部下,可以说现在的堤岸几乎处于一种无政府状态。 要处理平川派留下的产业,要成立自治机构,要确定警察局、消防局和即将设立的文化教育与医疗卫生局的经费来源…… 善后工作千头万绪,一直开到凌晨四点多才散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功成身退”(跪求订阅) 铲除军阀,人心所向。 解决掉平川派,吴廷琰立即任命杨文明中校为指挥官,阮玉书为政治顾问,率领6个营连夜奔赴芹苴,军事和政治双管齐下,打算一鼓作气荡平和好教军阀黎光荣和陈文帅。 清剿行动以政治战和心理战为主,国家乡村干部工作队密切配合,先喊话,同时想方设法与当地农民搞好关系,动员市民和农民支持政府,然后才轰击和好教阵地。 **拥有重武器,火力占压倒性优势,和好教军队很快就崩溃了。 陈文帅向政府投降,黎光荣逃到农村没几天被杨文明成功诱捕。 兰斯代尔与黎光荣有一面之交,认为应该把黎光荣争取到政府这边,以便利用和好教武装对抗越盟。吴廷琰没同意,说黎光荣是匪徒,背着好几笔血债。 为确保万无一失,黎光荣根本没被押到西贡,由杨文明就地组建军事法庭审判,判处其死刑,在芹苴市斩首处决。 随着黎光荣身首异处,影响南越政局稳定的军阀基本上全解决了。 吴廷琰如日中天,获得前所未有的支持,其受拥护程度不下于抗战胜利时的蒋委员长,照理说大乱之后应该大治,但没了军阀还有政治上的反对派和越盟。 尤其越盟,相比之下那些个军阀简直像一帮跳梁小丑。 眼前危机解除了,潜在危机更可怕。 李为民没像其他政府支持者一样去庆祝,更没像那些政客和**军官一样迫不及待地去分享胜利果实。 代表政府安排好堤岸的善后工作,参加完阮高祺的婚礼,就非常高调地辞去在“难民委员会”、“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和越南红十字会的官方及非官方职务,在帆船酒店搞了一个酒会。感谢总理府官员、各部部长、总参谋部军官及红十字会、教会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 功成身退,辞官经商,发展工业,促进经济。 尽管吴廷琰、吴廷瑈舍不得他这么离开,但他决心已定,并且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样重要。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一恳求,并亲自出席酒会感谢他为国家及人民所做的一切。 江超和黎达雄等人昨天先出发的,今天乘飞机去富国岛的就桑平祥和林嘉生。 “想不通?” 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有吴廷琰和美国人支持,要权力有权力,留在西贡完全可以做更多事。 现在把能辞的全辞了,成了一个平头百姓,就算过两个月召开国会。当选国会议员,也不能跟位高权重的内阁成员相比。 桑平祥真想不通,不无惋惜的点点头。 留在身边的人全是重点培养对象,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循循善诱地说:“平祥,你只看到大好形势,没看到大好形势下潜藏的危机。军阀解决了,反对派还在。越盟还在。并且解决军阀这一问题上,政府考虑不周。留下太多隐患。” “李先生,您是说范公稷、阮成丰、陈文帅他们将来会造反?” “我说的不是他们,是大局。如果吴廷琰能接受意见,能适当给出一些权力,团住除平川派之外的教派军阀,那就能通过高台教、和好教控制农村。南越总共才多少人。要是200多万高台教信众和300多万和好教信众支持政府,再加上近200万天主教徒和一百多万华人,国家政治基础就稳定了,越盟想兴风作浪没那么容易。 结果他选择使用武力,在扫平军阀的同时把大部分农村的社会结构一起破坏了。教派军阀在的时候。虽然反对政府但更反对越盟。现在教派军阀没了,农村一盘散沙,一片混乱,政府一时半会又控制不住,就等于给了越盟可乘之机。”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在如何处理投降的教派军队这一问题上,政府作法一样欠考虑。没财力养那么多军队,干脆解散,普通士兵或许会回乡务农,可是那些失去权力的军官呢?结果可想而知,只要越盟一拉拢,他们会毫不犹豫拿起武器再次反对政府。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他们几兄弟,太固执,听不进不同意见,一意孤行。以前听不进,现在更听不进,更不会向反对派妥协。如果我们不未雨绸缪做一些准备,跟他们一条路走到黑,到时候内忧外患,肯定会一起倒霉。” “李先生,既然您早知道这些,为什么还帮他们?” “到昨天为止,政府才真正安置了33万难民,才在美国和国际社会帮助下建造了一万五千多间临时住房。如果不帮他们,那些尚未得到妥善安置的侬人同胞怎么办?” 李为民反问了一句,接着道:“再说他们就算倒霉,也需要一个过程,一段时间。在这一过程这一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做许多别人当总理做不了的事,比如发展工业村保安队和安置点民兵,又比如想方设法移民。” 林嘉生忍不住笑道:“小桑,别死脑筋,只要吴廷琰信任,董事长当不当官有什么区别?” 西贡接下来会变成是非之地,只有跳出西贡才能干更多事。 桑平祥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不无兴奋地问:“李先生,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发展工业,增加人口,组建和训练各工业村保安队及各安置点民兵,团结工业村内及安置点附近的天主教村庄,推行预备役制度。这才是我们的根本,只有把这些全做好,才能应对将来多变的局势。 从现在开始埋头苦干,争取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等南部发展起来,有了自己的力量,就算第五步兵师被撤销也不足为虑。从这个角度上说,第五步兵师就是给他们看的,就是留给他们将来撤编或整编的。” “堤岸以后不管了?” “离市区那么近。管多了别人会有想法,所以不是不管,而是少管。” 说到这儿,李为民想起一件事:“把第五步兵师防区安排在争议地区,对我们来说并非全是坏事,毕竟离金边近。接下来要把那边作为华青会最重要的分部之一。以后实在不方便安置的同胞,全往那边送。反正政府既然作出这个决定,就做好了打外交官司的准备。” 把第五步兵师防区作为接纳安置老挝及柬埔寨北部华侨的大本营,“越华文艺研究会”曾开会研究过。 桑平祥脱口而出道:“钱先生打算亲自过去坐镇,只是经费上有很大缺口。” 刚发了一笔死人财,再重要的事也没接纳安置华侨重要,李为民权衡了一番,轻描淡写地说:“经费不成问题,下飞机之后你们给钱先生发电。请他不用为经费担心。” …… 西贡太远,富国岛工业村建设几乎没受平川派军阀政变影响。 机场老跑道仍在使用,经过半年加班加点,新跑道建设工程已接近尾声。水泥浇筑的,又宽又长,启用之后能起降大型喷气式客机或货机。 等新跑道投入使用,就会拓宽改造老跑道。 两旁机库,右边山洞的弹药库、油库。山顶上的雷达站正在建设,将来这里会成为一个大型军民两用机场。 工投公司富国岛工业村分公司的高管和职员太忙。没时间来迎接。囚犯和戒毒人员全被狱警和保安队员送去修路了,监狱长兼戒毒所长黄独清成了岛上最清闲的一个人。 上岛人员都经过政治背景审查,除了保安队员和狱警谁也不允许持有枪支,岛上安全的不能再安全,连警卫都不用带,一个开着吉普车过来接。 “李先生。听说老张要交权了?” 李为民四处看了看,一连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似笑非笑地说:“**就剩他一个少将,能不交吗?” 黄独清哈哈大笑道:“交就对了,五十多岁的人。不回家带孙子,总贪恋权位算什么。” “您倒想得开。” “我不是想得开,是看他带兵不服气。” “可惜他接下来要当国会议员,不能过来陪您钓海龟。” 黄独清转身看了看刚下飞机的**飞行员,凑到他耳边问:“李先生,吴廷琰是不是要废保大?” 李为民爬山吉普车,扶着挡风玻璃道:“已经撕破脸了,没缓和余地,应该**不离十。其实我不担心这个,而是担心废掉保大之后。他现在顺风顺水,废掉保大之后肯定会着手清洗越盟分子。工业村会被搞得鸡犬不宁,安置点可能会被殃及池鱼,必须要早做准备。” 留在南越的越盟分子不会坐以待毙,北越更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越盟肯定会搞暗杀搞破坏,黄独清沉吟道:“富国岛这边倒没什么,关键是那些安置点。” “我管美**事顾问团要了一批旧枪和子弹,在收拾黎文远时缴获到一批,不过不能南运,要用来武装第五郡、第六郡和第七郡警察局,以及平东工业村和头顿工业村保安队。” “那怎么办?” “不能直接管吴廷琰和吴廷瑈要,因为他们现在也缺。黄将军,你法国朋友多,我想请你去西贡想想办法。” 法军有许多剩余物资,黄独清反应过来,摇头苦笑道:“我确实认识不少法**官,但空口说白话估计解决不了问题。” 李为民嘿嘿笑道:“我不会让你两手空空去的,50万美元,够吗?” 有50万美元打点,那些胆大包天的法国后勤军官能让你搬空几大仓库,黄独清胸有成竹地笑道:“足够了,我先给他们发电报,联系好了就动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两难问题 一年一个样,不是说大话。 从去年8月到现在,工投公司在岛上已投入900多万美元和4亿6千多万皮阿斯特,包括外国工程师和工人在内的十几万人全在搞基础设施建设,东阳码头吞吐能力有限,一船船运送来的水泥、黄沙和钢材等建材,大半靠吃水浅的小货船甚至渔船驳运上岸。 十几万人每天要消耗大量粮油、鸡鸭鱼肉和瓜果蔬菜,需要购买各种生活日用品。几千人做岛上生意,连磅逊、河仙、迪石等较近的柬埔寨和越南农民都跟着沾光。 环岛公路已完成大半,只是修得没后世大马路那么宽,标准没后世高速公路那么高,也没奢侈到浇筑水泥。 人们不要再住帐篷,全搬进一个月前才建好的十几个生活区。清一色三层建筑,一排连着一排,尽管外面没装修,但一眼望去仍蔚为壮观。 每个生活区都有公共设施,小学、商店、诊所一应俱全。侬人生活区有伏波将军庙,天主教生活区有小教堂。 在岛上做生意的广府人、潮州人和客家人不多,但他们有钱,竟然从工投公司基建规划部买下一块地,盖了一座关帝庙和一座孔庙。并以两座庙宇为中心发展起一个露天市场,据说正在争取基建规划部同意把这一带开发成堤岸那样的商业街。 黄独清指着路边几个正聊得眉飞色舞的人笑道:“那几个就是堤岸商会的,岛上许多生意被他们垄断了,柬埔寨五帮会馆搞不过。昨天还跑到公司去抗议。” 堤岸相当于印支三邦的“义乌”。柬埔寨、老挝乃至泰国的许多商品都是从堤岸进的。他们肯定搞不过这帮既有资金又有渠道的堤岸华商。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李为民不想去偏袒谁,毕竟有竞争是一件好事,想了想之后问:“建材没垄断吧?” “建材垄断不了,需求量太大,他们在河仙开的那些砖厂和砂石厂根本忙不过来,许多材料不得不从柬埔寨、泰国、菲律宾甚至马来采购。不过供应商基本上都是华人,同等条件优先考虑自己人。” “有没有以次充好的?” “有。上个月有一船黄沙,用了一半工程师才发现是海沙,搞好的基础要挖了重搞,损失几十万还耽误工期,人现在关在保安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岛上有相当于警察的保安队,有监狱,就是没法庭和法官。 再加上前段时间政局不稳,西贡乱成一团,谁也顾不上这事。李为民回头道:“平祥,等会儿给陈世国副董事长发电。请他以工投公司董事会名义向总理府申请组建一个巡回法庭,专门审理工业村内发生的民事和刑事案件。” 外国人警察大队撤销前曾组建过一个特别法庭,并非没有先例。 况且越南从来不是一个法治国家,法国人设立的法庭只受理几个大城市案件,农村尤其边远地区根本没法律。 组建巡回法庭一句话的事,说白了只是要个名义,通过法庭按照法律处理起人和事来显得名正言顺。 桑平祥对此充满信心,点头笑道:“好的。” 富国岛工业大学工程比较庞大,设计的最高建筑为五层楼,现在只看见基础,看不到建筑,在周围转了一圈,李为民终于来到在岛上的新家。 “少爷,这里太漂亮了,我托人给老爷和太太发过电报,他们说过段时间回来住几天。” 久别重逢,过完春节就先过来的刘妈高兴得合不拢嘴。 正如她所说,新家环境优美得无可挑剔,全木头建造的两层海景别墅群,别墅与别墅之间有花园,有草坪。别墅后面是一大片椰树林,前面是柔软的沙滩。风景如画,像置身在童话中,晚上可以听着海浪入睡,早晨可以听着海浪醒来。 不远处有几个大风车,风力发电机为别墅提供电力。 后世感觉很“高大上”的东西,其实在美国早普及了。 美国joe兄弟生产的,早在1927年他们就开始量产风力发电机组,广泛应用于远离中心电力站和配电线路的农村,据说已累计生产超过约30万台。 这是一千多瓦的,听说已经有了1.25兆瓦的,但这一款经过时间和市场考验,并且价格不高,买起来不心疼,维护起来方便。 李为民来了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拉着她双手上下打量问:“刘伯呢,怎么没看见人?” “听说你今天来,我让他去买鱼买虾了,估计船没靠岸。” 不仅你们潮州人会做生意,我们侬人一样会做生意,黄独清忍不住笑道:“渔业公司的船要4点多才能回来,以后要吃海鲜跟我说一声,我是股东。” 老丈人家紧急帮他们建造的拖网渔船,一次造了六艘,三个月完工下水。李为民听说过,回头笑了笑又问道:“刘妈,莉君表姐平时过来吗?” “才来时住这儿,后来感觉不方便就搬工地去了。她忙,不经常过来,我买东西的时候经常去看她。” 这里位置比较偏,来回是不太方便。 里里外外参观完,帮自己选了一个抬头就能看见大海的房间,工投公司富国岛工业村经理秦楠建、富国工业大学校长丁又松、保安队队长古建华和陈润威、阮明秀到了。 刘妈急忙去张罗晚饭,阮明秀当起服务员给众人沏茶。 西贡刚出那么大事,李为民先通报了下铲除平川派的经过,介绍了下政府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越华研究会”成员每次聚会都要讨论下时事,今天同样不例外。 秦楠建入会最晚,在岛上的权力最大,第一个说道:“李先生判断没错,表面上形势一片大好,事实上暗潮涌动危机重重。如果吴廷琰再不改变执政方式,必然会招到各方反对。具体到我们工业村,普通工人不会受什么影响,但明年正式招生的工大,可能会受到波及,甚至会成为最不稳定的单位。”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丁又松凝重地说:“工业村是在吴廷琰支持下搞起来的,工大一样是吴廷琰支持下筹建的,如果视而不见,由激进学生跟着闹,既会影响到工业村的稳定,又会让吴廷琰产生不好的看法;如果我们像国民政府撤台前一样对待学生,对待舆论,就等于上了吴廷琰的贼船,必须跟他一条路走到黑。” 这是一个两难问题,李为民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是我欠考虑,当时就不应该把工大设在工业村。” 阮明秀坐到陈润威身边,不无担忧地说:“相比工大,华青会问题更严重。要么支持,要么反对,没中间路线可以走。” “吴廷瑈昨天跟我提过华青会,他打算废掉保大之后让华青会与越青会合并,组建共和青年团,接受人民劳动党领导,表现优异的团员可以入党,跟越盟那一套差不多,还想让我出任共和青年团主席。” “您答应了?” “合并的事只能支持,至于那个什么主席肯定不能答应。我跟钱先生、顾先生研究了一晚,最终决定重点发展富国岛、西宁、薄寮等华青会分会,在共和青年团名义下组织活动,西堤华青会不再参与敏感活动。” 李为民顿了顿,继续说道:“接下来一段时间,包括我个人在内尽量少在政治上发声,埋头发展工业,时不时去做点公益,多露露脸,争取在五年内彻底扭转华人形象。同时加大宣传力度,让更多本地人知道越南华人也是越南人。” 西贡人多事多,“越华文艺研究会”从来没想过重点发展堤岸。 从现在开始在政治上低调,为将来切割做准备,确实是一个相对稳妥的方案,丁又松沉吟道:“关键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比如工大即将招收的学生。” 黄独清提议道:“要不再建一个分校,工科在富国岛,文科在西贡。另外招生时多留点心,那些在中学期间就比较热衷于参与政治的学生尽可能不收。” 李为民摇头笑道:“黄将军,越盟需要热血青年,我们一样需要热血青年,哪能把人才往他们那边推?” “那怎么办?” 历史上南越之所以垮台,一是吴廷琰死了之后没一个强力人物,镇不住那帮少壮派军官,以至于一次又一次政变,政局不稳,光知道内讧;二是美国对越政策有很大问题,缩手缩脚,摇摆不定,最后变成了“始乱终弃”。 真正支持越盟的知识分子并不多,只是一打那么多年,人心思定,厌烦了。再加上北越不断作出相当于“一国两制”,不改变南越生活方式的承诺,最后才倒向北越。 值得一提的是,北越并没有遵守承诺。那些曾经支持北越的反对派和中间派人士,统一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李为民胸有成竹地笑道:“学生不可怕,关键在于引导。我想好了,等工业村走上正轨,等工大建好开始招生,就去工大兼任教授,我就不信在宣传战线上搞不过越盟。” 桑平祥欲言又止地问:“可是……可是您不是说在政治上尽量不发声吗?” “在涉及吴廷琰的问题上尽量少发声,在对待越盟这一问题上立场必须明确。我如此,华青会同样如此,涉及到生死存亡,不能含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工业、军事 李为民并没有搞“特殊化”,像李家这样的别墅岛上有许多。 全越南最优秀的科学家、工程师,全东南亚最优秀的华人科学家和工程师几乎全在岛上。除此之外,还有两千多来自美国、日本、西德、英国等国家的投资商和承包商代表、管理人员及工程技术人员。 再加上近百个华商和越商,地势相对陡峭,不太适合发展工业的东北角,变成了一个世外桃源般地高档社区。 有最好的西餐馆、咖啡馆和中餐馆,有西堤大少投资的海滨度假村和超级市场,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俱乐部。为打造良好的招商引资环境,连堤岸警察严厉打击的“有偿陪侍服务”都有。 考虑吴廷琰、吴廷瑈兄弟对道德风气有股近乎狂热的苛求,这些不太体面的服务搞得比较隐秘,接受服务的客人都被打过招呼,离西边的工业区和生活区又比较远,所以富国岛的天上人间“圈外人”极少知道。 开完会,吃完晚饭,李为民在黄独清陪同下来到帆船俱乐部。 今天是一个美国工程师的生日,一帮美国佬正在聚会,搂着一个个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越南姑娘打情骂俏。 这里没人关心政治,不谈“风云”,只谈“风月”。 从西贡过来捞金的姑娘身经百战,用“西贡英语”对一个不肯花钱的美国佬掫喻道:“没钱就别想风流。”对另一个动手动脚一个劲揩油的美国佬笑骂道:“吝啬鬼,你排名第十,是劣等顾客!”引来一阵阵哄笑。 酒池肉林,左拥右抱,多情浪漫的“东方巴黎”就这么从西贡复制到了富国岛。 里面不堪入目,香水味太难闻。刚在外面找了个座,一个矮矮胖胖的日本人跑过来,鞠躬招呼道:“民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请多多关照。” “原来是井川先生,您好您好。” 财神爷驾临。井川激动得无以加复,立马让服务生上最好的咖啡,坐到对面用一口流利的英语感叹道:“民先生,会长先生特别委托我向您表示最衷心的感谢,感谢您给川崎制铁这个机会,感谢您为川崎制铁所做的一切。” 富国岛工业村不同于其它工业村,企业不多,但规模非常之大。 富国钢铁公司是工投公司除基础设施外最大的一笔投资,建成后专门生产造船用钢板、建筑用钢板、桥梁建设用钢板、建筑机械和产业机械用钢板、压力容器用高强度钢板及管线用钢板。 设计大型炼铁高炉达1000立方。有专用码头和专用电厂,建成后各种钢材年产量800万吨,将会成为东南亚地区规模最大的钢铁企业。 光一期工程投资就超过400万美元,世界上产量最大的钢铁企业美国钢铁公司副总裁为拿到总承包合同,从匹兹堡追到罗马,从罗马追到巴黎,又从巴黎追回美国,甚至请华盛顿高官帮着施压。结果刘家昌和陈世国等人最终选择了川崎制铁。 事实上竞争对手不仅美国钢铁公司,为了顺利签下合同。工投公司顶住很大压力,所以井川特别感激。 把这么大一块肥肉给日本人纯属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报价最低,接受了一系列诸如技术转让、培训钢铁方面人才等条件,并说服日本政府提供一笔免息贷款,工投公司没那么多资金,只能选择他们。 “互惠互利。用不着感谢。” 李为民笑了笑,饶有兴趣地问:“井川先生,其实我更想知道钢厂能否在三年内建成投产,第二批工业村正在规划中,我不想到时候再从国外进口钢材。” 如果南越进口日本钢材。井川肯定会想方设法拖延。 然而现在进口的全是美国钢材,日本一点份额都没有,井川才不会为竞争对手考虑,并且建成之后富国钢铁公司只能生产普通钢材,川崎制铁完全可以利用现在建立的关系,拿到一些特种钢材的订单。 面前这位是深受南越总理信赖的工投公司董事长,他不敢轻易保证,想了想之后一脸为难地说:“民先生,如果在用工方面贵公司能够放宽一些我可以保证。” 富国岛钢铁公司这只是第一家钢厂,将来会有第二家、第三家,不趁机学点东西怎么行? 李为民摇了摇头:“井川先生,工投公司不同于一般公司,我们要承担一些社会责任,要为政府分担难民安置压力,必须想方设法为我们的同胞提供或争取工作机会,所以在用工方面贵国工人不能超过10%。” 这意味着川崎制铁必须帮助南越培训一批工程技术人员和一批工人,想到承包电厂的美国公司要遵守同样规定,再次鞠躬道:“既然不可以放宽,那我再想想办法。” “谢谢。” 要见承包商不用去其它地方,坐在这儿就行。 不一会儿,富国岛化学工业公司、电子工业公司和工程机械公司的承包商代表全出来了,争先恐后请“财神爷”二人喝酒,一直闹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古建华开车来接。 去保安队总部的路上,他扶着方向盘说:“李先生,航空保安分队暂时不组建没关系,海上保安分队不能拖。截止昨天下午六点,已有30多条为我们运输各种物资的大小船只遭到过海盗打劫。船上的建材他们用不上,但他们扣船让航运公司或船东交赎金,再这么下去,没人敢再给我们运送物资,尤其泰国航线。” 现在海盗最多的海域不是索马里,而是马六甲海峡和泰国湾,富国岛西边就是赫赫有名的海盗群岛。 这件事李为民不是第一次知道,倍感无奈地说:“海军现在5000多官兵、197艘小型舟艇、23艘船舰,船舰中大多为中型登陆舰,只能勉强保证西贡周边内河航道安全,不具备近海巡逻能力,更抽不出船舰给保安队。 现在能做的就是扩大保安队规模,派保安队员去商船上护航。据我所知,海盗没军舰,只有轻武器,只要敢打敢拼,让他们多吃几次亏就好了。”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古建华暗叹了一口气,又问道:“航空保安分队呢?” “航空保安分队马上就可以组建,吴廷瑈跟总参谋部和空军协调好了,很快会划拨四架ms500侦察机和一架b-26轰炸机给我们,名义上隶属于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事实上接受保安队指挥。 今后就以富国岛机场为基地,以预备军官训练队名义培训保安队自己的飞行员和地勤人员。另外组织难民南撤时借用的那两架直升机,在美**事顾问团正在施压,估计法军很快会转交给我们,不过要请美国飞行员。” 越南空军没有会开直升机的,只能请外国人。 外国人就外国人吧,有飞机总比没飞机好,古建华没有再说什么,赶到东阳镇保安队总部,几十名保安队员正在操场上训练。 全是新兵,但素质比**好。 他们来自华青会和越青会,一腔热血,有文化有理想,知道为什么而战,并且对他们而言当保安队员只是暂时的。 工大筹备处在这里设了一个班,一有时间就组织学习文化知识,有薪水有学习机会将来还有前途,三年服役期满可去政府担任公职或去**担任军官,或者留在保安队担任预备役部队军官。 “民先生,民先生来了!” “民先生,我潘南,黎文远抓到没有?” …… 他们中许多人在组织难民南撤时当过志愿者,没少跟李为民打交道,队长一宣布解散就兴奋不已围了上来。 “大家好,大家幸苦了。” 李为民一边挨个握手一边笑道:“平川派军阀被铲除了,黎文远正在搜捕,暂时没抓到。**已布下天罗地网,机场码头和车站都有警察布控,如果没死肯定跑不掉。” 扫平军阀,多么激动人心,一个队员急切地问:“赖文才和赖文灿呢?” “反攻时被**击毙了,恶贯满盈,罪有应得。” “太好了,可惜我们没参加,如果去年分在平东工业村就好了。” “别羡慕了,反攻行动平东工业村保安队没参加。用琰总理的话说打仗是**的事,你们全是国家未来,将来要承担更重要的任务,不能牺牲在铲除军阀的战场上。” “越盟,反攻北越,争取国家统一!” 北越想统一越南,他们这些在南方的热血青年一样想统一越南,李为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各位,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更要有这个能力。越盟的制度决定了他们比我们更具组织和动员能力,在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战争中,他们会采用人海战术。 兵不在多在精,我们只能以质取胜,所以各位要认真训练认真学习,只有学成真本事,熟练掌握和使用先进的武器装备,在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战争中才能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百。” …………………………… ps:自动上传出问题,刚刚才发现,请各位书友见谅,同时求订阅支持,太惨淡了,不得不求(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作死的节奏 铲除平川派的当天,美国连夜召开国家安全会议,讨论南越形势。 吴廷琰“奇迹”般获得胜利,赢得越南人拥护,华盛顿高官们才发现之前的决定有多愚蠢,国务卿杜勒斯紧急撤回发给美国驻法国和越南大使馆的电报,第二天一早召开记者会,重申对吴廷琰政府的支持。 教派军阀问题全解决了,一时朝气蓬勃,民心振奋,社会安定祥和。 美援一笔接着一笔兑现,政府获得前所未有的支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美好前景似乎触手可及,吴廷琰和吴廷瑈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统治这个国家,准备趁热打铁改朝换代,一举罢黜掉保大。 罢黜事,乃民意所归,实不得已,乞请谅宥…… 用中文写完一封很正式的亲笔函,打算请一位阮朝老臣送到巴黎,吴廷琰突然感觉缺点什么,看到书桌上的第一期《越南商业周刊》,才意识到原来李为民不在身边。 一走四个多月,期间没回过西贡,作出重大决策时他不在身边,吴廷琰真有些不习惯。 “为民这些天在做什么?” 吴廷瑈一愣,放下墨迹未干的亲笔函,指着他顺手拿起的期刊笑道:“里面有,亲自带团出国招商了,今天应该在雅加达。” 这是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办的一份杂志,每周一期,前面几页主要报道几个工业村的建设进展,宣传工业村的投资建厂政策,后面全是国内外商情。 石油、钢铁、有色金属的价格波动。外汇汇率。国内外各种商品的零售价。外国对哪些越南能生产的商品有多大需求,外国政府在进出口方面的政策……种类繁多,每条信息下面均注有工投公司海外部在外国代表处的联系方式。 有工投公司和工业村内企业的工程及设备招标信息,有工业村内企业发布的广告,比如富国岛钢铁股份有限公司和吴记重工的募股公告。 在资讯不发达的今天,这份周刊的信息量大得惊人,一个商人想知道的上面几乎全有。 外交部的几个驻外使馆设有负责经济事务的部门,工投公司副董事长陈世国曾与外交部商谈过。想安排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人员以商务参赞身份从事收集商情方面的工作,被外交部给拒绝了。 当时没当回事,全是信任的部下,也不好支持谁或不支持谁。 看到这份杂志,吴廷琰放下杂志感叹道:“外交部在经济尤其工业方面真不如工投公司啊!” 老丈人和叔丈人跟李为民唱对台戏,担心李为民在国外影响力大,会危机到他们现有的地位,吴廷瑈不知道该怎么评论,岔开话题说:“为民这几个月很忙很幸苦,召集实业家开会。给实业家出谋划策,帮他们想办法找销路。动员他们组建商会,带他们出国考察,一直在国内外奔波。” 过几天举行全民投票,全民表决是否罢黜保大。 几个工业村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开始搞的,吴廷琰决定把工业村的成绩,作为全民公投前政府在工业发展方面的政绩,摘下眼镜问:“现在有多少家工厂了?” 昨天去工投公司了解过,吴廷瑈如数家珍地笑道:“截止上月底,确定在几个工业村内投资的公司计724家,在建工厂351家,其中外商独资企业32家,合资企业68家,工投公司投资企业24家,股份制企业135家…… 为民家控股的拉吉服饰公司已经投产,订单忙不过来,产品供不应求,只能分包给香港工厂做。看到拉吉公司需要从国外进口布料、针线和缝纫机零配件,平东工业村的织布厂和五金配件厂跟着一起发展。 迪石工业村的一家饲料厂一样供不应求,生产的饲料全销给安置在南部的难民,他们养鸡养猪,一家养几百只几十头,鸡蛋猪肉全卖给附近工业村,工厂老板赚钱、工人赚钱、农民也赚钱,用国教授的话说已经形成了产业链。” 越南终于有农产品和矿产之外的商品出口,能帮政府赚外汇,意义重大。 现在处于扶持阶段,要给一系列优惠政策,等三年之后政府就能有稳定税源。 更重要的是,能够带动那么多人就业,大大缓解了难民安置压力。 工业村计划初见成效,吴廷琰很高兴,若有所思地问:“为民快结婚了吧,问问他莉君什么时候回来,他俩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圣诞节,他说过。” …… 与此同时,桑平祥正在雅加达一家酒店里,捧着一叠上午收到的电报,向刚参加宴会回来的李为民汇报国内发生的一切。 “他在报纸上公开宣称在毫无民主传统而又贫穷的越南,实现美国式民主是行不通的。认为应该走中间道路,推行法国天主教徒蒙尼埃尔的‘人格主义’,并将其作为治国纲领。” 好好当傀儡不行吗,非要走什么与美国佬格格不入的中间路线。 李为民暗骂了一句,淡淡地问:“人格主义是什么主义?” 桑平祥也是头一次听说,为了搞清这到底是什么主义,专门发电报询问过“越华文艺研究会”的理论专家,苦笑着解释道:“归纳起来就是反对苏俄式的独裁,反对法西斯主义,同时反对自私个人主义,反对无限制的资本主义。 提倡个人自由,但也警告滥用这些自由的危险,主张政府对人民实行一定程度的控制。认为这样可以提高人尊严,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可以说是一种威权下有一定自由的政治理念。” 不作死不会死,李为民彻底服了,揉着太阳穴问:“反对派有没有抵制?” “没有反对派!他公开声称如果不对反对派进行压制,民众会认为**,困难就会以更尖锐的形式返回来。认为民众对西方的民主程序没兴趣,更愿意根据政府的命令行事。” 桑平祥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一离开西贡吴廷瑈就开始打压反对派,只允许无组织的不满,不允许有组织的反对。加大新闻审查力度,坚决不允许反对政府的出版物出现。 他推行这种威权统治,直接导致那些希望晋升的官员和军官加入吴家小团体,许多人经常去永隆教区拍吴廷俶的马屁,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吴廷俶又不检点,给那些人提供种种便利,招呼已经打到工投公司了,想帮那些争取承包合同的商人走后门。” “民间有什么反响?” “农村倒没什么,主要是城市,骂声一片,许多知识分子在咖啡馆甚至大街上骂这是一个独裁政府,认为他们没有说话的权利。” 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越盟有什么反应?” “您是指南越还是北越?” “南越的那些。” “上个月6号,他在搞了一个控诉越盟的大会,由此拉开清洗越盟分子的帷幕。推行‘社区自助计划’,就是鼓励所有城镇和乡村的居民互相检举揭发。吴廷瑈的情报组织在每个军队都派有情报员,监视军队一举一动。在社会各阶层和机构广布耳目,监视社会上的可疑分子。 据不完全统计,铲除掉平川派军阀到现在,至少已处决一千人,逮捕两万五千人,并在继续清洗中。韩局长和桂先生说越盟组织遭到很大破坏,有的省只剩下几个党员,我们的内线被挖出一大半,幸好事先有准备,全营救出来了。” 对打击越盟,桑平祥是支持了,忍不住补充道:“有两个会员前几天从顺化开摩托车去大叻,行程1000多公里,在路上没发现任何治安问题,看到许多警察、国家乡村工作队干部及人民劳动党的人在农村活动,我感觉北越如果不渗透,再坚持一两年农村应该能够控制住。” 杀那么人,抓那么多人,越盟能坐视不理吗? 现在搞得越厉害,将来反弹会越大,不过对付越盟李为民也没有更好办法,略作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他的那个什么自助行动有没有波及到工业村?” “可能工业村内人员结构比较单一,大多是从北越撤离出来的天主教和侬人难民,也可能对我们保安队比较信任,让各工业村保安队自行组织,没派专人去清洗。另外据桂先生说吴廷瑈在工投公司安插了眼线,身份基本上都搞清楚了,暂时没轻举妄动。” 特务政治,各行各业都有密探,工投公司这么大,不可能一个不安插。 李为民面无表情地说:“吴廷瑈安插眼线没什么,关键是越盟,不能让越盟分子混到我们内部。” “这一点您放心,保安队和桂先生他们对副主管以上人员都进行过严格的背景审查。并且我们没政府机构和军队那么重要,不是越盟地下人员渗透的重点。更何况他们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打我们的主意。” 日内瓦协定签订前,对越盟来说西北部的形势比东部好,东部形势比中部好,中部形势比南方好,南方农村的形势比城市好。 换言之,越盟在南越尤其南越城市的组织比较薄弱,许多人又北撤了,现在又遇到这么大生存危机,短时间内对各工业村确实没多大威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挖墙脚 桑平祥尚未汇报完,宴会上意犹未尽的几位华商在一个工投公司雅加达代表处职员陪同下追过来了。 印尼和马来华人比越南多,比越南华人更有钱。 这次来雅加达,李为民既想要钱更想要人,当然要热情接待。 一曲《爱拼才会赢》,唱出华人在海外拼搏的辛酸,李为民在雅加达华人尤其年轻华人中,拥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更何况他并不仅仅是“音乐家”,还是越南国会议员,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董事长,是深受越南总理信任的越南华人新领袖。 张慕乡会唱《爱拼才会赢》,看过《自由之路》电影,上次李为民率团海外募款时为苦难的侬人同胞捐过款,刚才又坐在一桌聊过天喝过酒,简单寒暄了一下,欲言又止地说:“李先生,贵公司在这里设有代表处,我们的处境您多多少少应该听说过一些,您又这么有诚意,从内心来讲我们很愿意去越南做生意,只是……只是……” 印尼政府对华人的政策越来越严厉。 春江水暖鸭先知,他这个生意做得比较大,跟政府高官走得比较近的人,肯定能感觉到危险,否则绝不会追过来。 李为民笑问道:“张先生,您是不是担心天下乌鸦一片黑,说不定越南还不如印尼?” 张慕乡一脸尴尬的点点头。 “据我所知,印尼政府正在考虑关闭华校,取缔华文报刊,关闭华人社团,禁止使用华语,禁止中文书刊进口和发行。禁止进口和放映华语影片,禁止保留中国文化习俗,提倡换名改教,鼓励华人改用印尼文姓名,甚至已经开始明里暗里禁止华侨华人在县级以下地区经商和居住。 越南政府对华人的政策要宽松得多,华校只需开设越语课程。上完越语课之后想教什么教什么。华文报刊只要不反对政府,不宣传越盟那一套,不涉及色-情,随便出版。中华理事会和五帮会馆虽然解散了,但其它商会、同业会、宗亲会受法律保护。 值得一提的是,接手五帮会馆的还是我们华人,变成了更团结更有效率的西堤华人资产管理公司和西堤华人公益慈善基金会。帮产由资产管理公司打理,华校和医院由基金会提供资助。” 李为民像一个推销员,眉飞色舞地接着道:“至于文化习俗。越南本地人信佛教、和好教、高台教或天主教,唯独不信奉伊s兰教。文化习俗跟我们别无二致,一样过春节,一样热闹,更不用说什么改名换姓了。 更重要的是,入籍之后,华人享有与本地人同等的政治权利。 可自由迁徙、自由居住,合法财产可受到法律保护。可参政可从军,可在政府和军队中担任重要职务。包括我在内。国会中已有4位华人国会议员,而且在野的一些政治人士对此并没有发表反对意见。很自然很正常,就像吃饭睡觉一样。” 确实很自然很正常,迄今为止都没人说三道四。 桑平祥清楚地明白,没有李先生的努力,越南华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政治地位。 他为组织北越难民南撤奔走。他促成的华青会在难民南撤和安置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他为难民率团出国募款,他号召堤岸富商慷慨解囊去救济难民,他倾家荡产发起的工业村投资公司,解决了几十万人的就业…… 在平川派发动政变期间。他一直与政府共患难,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代表政府去交火的地方慰问**官兵。 解决掉教派军阀之后又急流勇退,辞去所有官方职务,赢得了几乎所有人尊敬。西贡有人骂吴廷琰,说他搞独裁,搞裙带主义,骂吴廷琰的那些亲戚朋友,就是没人骂“民先生”。 生怕几位雅加达侨领不相信,桑平祥忍不住说道:“张先生,黄先生,林先生,越南**正在接受整编的几个步兵师中,第五步兵师从师长到士兵大多为华人。堤岸几个郡的警察局,警察局长华人占一半,另外几个局的副局长也都是华人。 总理办公室有华人秘书,外交部、内政部、工商部、国防部……等政府和军队部门有华人官员和军官,工投公司股东全是华人。为确保华商投资安全,工投公司设有相当于地方部队和警察的保安队,保安队几位副主管、总队长、支队长、大队长、中队长大多由华人担任。” 看着他们将信将疑的样子,桑平祥补充道:“十几个侬人安置点完全自治,有自己的民兵,跟附近的天主教难民安置村庄联防联守,手中有枪,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李……李先生,这么做政府支持吗?” “越南华人一样是越南公民,当然支持。” 手里有枪,心中不慌! 何况越南华人手中不仅有枪,甚至有一定军权,张慕乡回头看了看几位喜形于色的同伴,满是期待地问:“李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去越南投资建一家厂,加入越南国籍,然后以越南公民身份回来继续做这边的生意?” 他们实力比越南华人雄厚,投资遍及印尼经济的第一、第二、第三产业。 香烟制造、水泥、纸浆、农产品加工、金融、房地产,什么赚钱做什么,不像越南华商主要从事稻米加工出口和生活日用品批发零售。 反正入越南籍之后你不说我不说,国民政府不一定知道,去越南多少投资一点,办一份护照,留条后路。他们就像后世土豪移民美国一样,家大业大,在印尼的生意不能丢,所以想出这么个折中的主意。 李为民彻底服了,故作沉思了片刻,一脸为难地说:“修改后的新《国籍法》已经颁布施行,难度不小,但可以想想办法。另外国家独立之前柬埔寨和老挝华侨都生活在法国人统治之下的印度支那。流动性比较大,不太好区分。 如果人多可以从这方面想想办法,先在柬埔寨的磅逊过渡一下,然后进入越南,顺理成章入籍。入籍之后,诸位的生意就变成了越南公民在海外的投资。越南政府接下来要与印尼建交,建交之后越南驻印尼大使馆就可以理直气壮为诸位提供领事保护。” 印尼跟新中国建交了,国民政府在这儿没使馆,有一本越南护照肯定比没越南护照好。 张慕乡岂能不知道这是有条件的,急切地问:“如果我们入籍,需要在越南工业村投资多少?” “不一定非投资工业村,越南的经商环境比政治环境更宽松,可以投资房地产,可以从事金融。当然。投资实业带动就业是最好的。实不相瞒,像这样的情况我第一次遇到,政府那边没有相关政策。要不诸位稍等几天,我跟吴廷琰总理请示一下,争取尽快制定,一有消息我就让代表处及时通知诸位。” …… 送走雅加达侨领,桑平祥不解地问:“李先生,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他们?” 跟在身边的时间太短。如果苏有才在肯定不会问这个问题。 李为民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不痛痛快快答应他们有两个考虑。一是答应得太痛快他们会感觉拿越南护照很容易,就像我们推动堤岸同胞入籍一样,要先把胃口调起来,这样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二是这件事确实要跟吴廷琰沟通,毕竟人家持越南护照越南政府就要对人家负责。万一印尼政府对华侨的态度发展到可怕的程度,建交之后的大使馆就要提供庇护。我们就要在第一时间组织船只过来撤侨。” “真会发生那种事?” “印尼人比越南人更反感华人华侨,而且就像你知道的,有一部分华人华侨受极左思想影响,并且声势愈演愈烈,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 在人家国家闹革命。出事很正常,不出事才不正常呢。 桑平祥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问道:“李先生,这么说我们要早做准备?” “所以我们来了。” 李为民拿起日程安排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说:“通知代表处,明天早上7点开会。” 工投公司驻印尼代表处和驻新加坡代表处,与在海外部驻其它国家的代表处不同,职员全是华人,全是华青会会员,首席代表盛玉官甚至是“越华文艺研究会”成员。 想到这些,桑平祥猛然意识到李先生不是现在才做准备,而是早开始做准备了。 吴廷琰看到李为民电报已是第二天上午9点半。 一共三页,分析利弊,非常有条理,同时没隐瞒他对印尼华侨未来的担忧。 吴廷瑈接过看了一眼,不禁笑道:“用国籍换投资,办理护照时可以收取一笔手续费,反正是海外侨民,这个交易能做。” “再看看第三页。” 要这个投资,想赚这笔不菲的手续费,政府就要承担起责任。 吴廷瑈权衡了一番,指着地图笑道:“这里不是正缺人吗,不管华人还是越南人,只要不是柬埔寨人就行。再说只这是推测,不一定会发生。就算真会发生,到时候完全可以做隐秘点。” 万一真出现那种情况,让在越南投资的印尼华人以政府名义出钱撤侨,但不往越南撤,往柬埔寨撤,反正两国边境几乎不设防。鹦鹉角地区和磅逊一带的华人越多,南越才越安全。 吴廷琰权衡了一番,同意道:“你回复为民,让他别搞得尽人皆知,不然阮乐化神父又要来找我。” 挖中华民国墙角,而且在国外挖,是要注意影响。 吴廷瑈心照不宣地笑道:“以防万一,一样不能让柬埔寨方面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蛀虫! 全民公投即将开始,轰轰烈烈的选战正式拉开帷幕。 城市乡村,展开铺天盖地的宣传,大街小巷,贴满海报,随处可见支持吴廷琰,废除君主立宪制,建立越南共和国的传单。 海报上吴廷琰是正式的标准像,保大是漫画,一手搂着女人,一手抓着钞票。尽管保大确实是这么一个人,但这么形象这么艺术的表现方式用在选举上,真让人有那么点难以接受。 为确保万无一失,吴廷瑈来了个总动员。 人民劳动党、**、警察、政府部门、国家乡村干部工作队、越青会、华青会……只要能投入的全投入进来,划区划片,责任包干。 阮朝老臣,反对派人士和亲法人士,全是关照的重点对象。 谁要是支持保大,胆敢为此搞串联,就会在第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工业村内有几十万人,是一个大票仓,任务直接下达到工投公司总部,要求召集各工业村经理和保安队长在回西贡统一思想。 一个是为官清廉,争取国家和民族独立,扫平军阀,私生活检点的现任总理;一个是长期当法国人傀儡,长期呆在巴黎不理国事,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只知享乐,甚至支持帮派军阀为虎作伥的末代皇帝。 并且这么大事保大仍留在法国没回来。 民众心里有杆秤,谁好谁坏明白着呢,傻子都知道他赢定了,根本用不着这样。看着会议桌上那一摞海报,陈世国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他这个相当于“政委”的副董事长在。这种不涉及公司业务的烂事,刘家昌才不会傻乎乎去管。 相比陈世国,头顿工业村总经理阮江更尴尬,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他是皇室成员,身体里流淌着皇室血液,平川派政变时反对保大的乱命是一回事。现在罢黜保大则是另一回事。 他们三人不开口,别人更不会开口,会议室一片沉寂,气氛显得很诡异。 想到大势所趋,回天乏力,阮江率先打破沉默,抬头道:“头顿工业村管理层是支持政府的,工业村内工人大多为南撤的天主教难民,肯定会支持政府支持琰总理。我个人不参加投票,但我保证工业村不会问题。” 迪石工业村经理黎树与陈世国一样,曾在印度支那大学担任过教授,而且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他脾气比较直,喜欢直来直去,拿起海报看了一眼,冷冷地说:“有这个必要吗,画蛇添足。这么搞只会弄巧成拙!” 这话也就他敢说。 富国岛工业村离迪石工业村最近,可以说迪石工业村就是为富国岛工业村提供配套服务的。两个经理经常打交道,秦楠建用胳膊捅了捅,第二个表态道:“国先生放心,百分之百支持政府,我们那边不会出问题。” …… 一个接一个表完态,陈世国终于松下口气。苦笑道:“既然各位都支持,那我就不多说了。后天投票,我等诸位的好消息。昌总,你说正事吧。” “哦。” 刘家昌缓过神来,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声情并茂地说:“今天上午,董事长给国先生和我发来一份电报,他知道西贡的一些情况,他说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支持政府或支持琰总理,不如说是为了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如果连我们都受影响,都沉不住气参与进去,那么这个国家还有干正事的人吗?这个国家还有救有前途吗? 看完电报,国先生流泪了。我一样深受感动,直到刚才还在想董事长说得这些话。所以在宣布正事之前我要说几句,今天这个会不仅要统一投票的思想,更要统一我们这些工投公司管理层今后的思想。 我们肩负着发展国家工业的重任,要对国家负责,对股东负责,对购买工投债券的债权人负责,对几十万在工业村工作的工人负责。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不管政局动荡到什么程度,只要枪没顶到额头上,都不能受到哪怕一点影响!” 最后几句铿锵有力,攥着拳头说的。 能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人,全是一腔热血的越南精英。来工投公司之前哪怕现在,他们依然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外面那些当不上官骂官**,俨然以政治反对派自居的沽名钓誉之徒。 武安东重重点了头,斩钉截铁地说:“民先生所言极是,我们是干正事的人,我们不能受影响,更不能卷进去。” 人能改变环境,环境一样能改变人。 保安部主管阮志仁是深受吴廷瑈信任的人民劳动党秘密党员,但在工投公司干了一年多,在李为民、陈世国、刘家昌和武安东等实干家耳濡目染下,其立场已不知不觉站到工投公司这边。 他沉思了片刻,毅然道:“国先生放心,昌先生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确保工投公司不受外面影响,确保工业村内工厂和工人不受影响。” 他能表这个态太不容易了,陈世国哽咽地说:“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为了这个国家。” 不管哪个国家都有仁人志士,如果所有人全像他们一样,真怀疑华人能不能在越南立足。幸好他们这样的人不多,并且已被大义绑到工投公司这艘大船上。 目的达到,刘家昌翻开文件夹,脸色一沉,开始说正事。 “诸位,过去一年,我们一味强调效率和速度,严重忽视了内部管理。这是审计督察部同事通过明察暗访,整理出来的一份报告。一些人以权谋私,索贿受贿,胆大包天,侵吞公款,严重损害公司利益。涉案金额之高,涉及人员之多,涉及部门之广,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他深吸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作为总经理,我有责任。作为各工业村经理主管,诸位一样有责任。所幸的是董事长有先见之明,设有审计督察部,并且督察部同事非常称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基建工程部是重灾区,从主管到普通职员几乎全卷进去了。 基建规划部、人力资源部、企划部、海外部、财务部、招商部……连综合部都有人在名单上,427人涉案,工投公司总共才多少人? 平时知道下面人不是很检点,但怎么都没想到会如此严重,真是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包括秦楠建在内的所有工业村经理,全被刘家昌分发的这份清单惊呆了,保安队长们一样意识自己多么失职,因为他们同样肩负监督之职。 陈世国干咳了两声,冷冷地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受董事长委托,我已向琰总理单独汇报过,总理很愤怒,同意我们铲除这帮胆大包天的蛀虫。” 有华人,有越南人,甚至有华青会和越青会会员。但不管华人还是越南人,不管是不是会员,出现这情况都不能姑息养奸。 事实上其中一部分情况早就掌握了。 之所以拖到今天,一是当时专门审理工业村内的巡回法庭没组建,担心这边抓了,那边找点关系又被放了;二是其中一些人尤其行贿的那些人,与吴廷琰的二哥吴廷俶有关系。开始时给他留点面子,可是他变本加厉,竟一而再再而三插手工业村内工程。 现在涉及人员这么多,涉案金额这么高,如果再不下决心,工业村计划就完了。所以陈世国才单独向吴廷琰汇报,先把“尚方宝剑”拿到再说。 刘家昌与陈世国对视一眼,接过话茬道:“仁主管,你们保安部全力配合审计督察部同事行动,今天就动手,名单上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不能漏。抓捕行动结束之后配合审计督察部突击审讯,深挖、追账,尽一切可能挽回损失。” 阮志仁看了看公司涉案人员名单后面附的另一份名单,抬头问:“行贿的一样抓?” 外交部对董事长有意见,看工投公司不顺眼;内政部认为工业村内治安管辖权应该归隶属于他们的警察系统,工商部认为工投公司应该归他们管…… 总之,谁都知道工投公司有钱,谁都认为工投公司是块肥肉。之前那些想当官不愿意来的人,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 如果让他们瞎搞,国家工业发展得起来吗? 老虎不发威,当工投公司是只病猫。 在这一问题上,陈世国的立场与李为民是一致的,事实上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致的,他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行贿与受贿同罪!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什么关系,都要一查到底!”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阮志仁毫不犹豫起身道:“是!” 他出去安排抓人,为防止走漏消息,几位工业村经理和保安队长全留在会议室。 刘家昌当然不会让他们干坐着,又翻出一封电报道:“董事长这趟东南亚国家和地区之行,成果丰硕。截止昨天下午5点,已卖出1600万美元十年期工投债券。有这笔资金在,岘港、头顿和富国岛工业村的码头工程可以立即上马,可以考虑投入一部分资金成立一家电话公司……”(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所图非小 1600万美元融资,大多来自印尼华侨。 购买工投债券只是表达一个诚意,接下来雅加达和泗水的侨领,将组团去越南几个建设中的工业村及华人聚居区堤岸和会安考察。 作为回报,越南政府将为投资提供达到一定数量的印尼华侨办理入籍手续。越南与印尼建交之后,除驻印尼大使馆之外再设几个领事馆,就近为名单上的“海外越侨”提供领事保护。 并由东亚银行与从事金融的几位印尼华侨,共同斥资组建西贡银行,专门为投资越南的印尼华侨提供金融服务的同时,在印尼各大城市设立分行。 这么一来,他们在印尼经营所需的流动资金,就可以存入自己占股份的越南银行里,财产安全能得到一定程度保证。 最后一条也是最让他们动心的一条,李为民代表越南政府及越南华人郑重承诺,一旦印尼发生危及华侨生命与财产安全的排华事件,将在第一时间组织飞机和船只撤侨。 鉴于万一出现这种情况,局势会非常紧张,越南航空公司客机不一定能在雅加达或泗水机场降落,想乘飞机第一时间离开的人需自己想办法先赶撤到新加坡。 组织船只需要时间,从越南几个港口航行到印尼需要时间。 为尽可能避免伤亡,工投公司驻印尼、新加坡、马来代表处,将想方设法在第一时间就近租用第三国商船。印尼华侨需未雨绸缪地在西贡银行或东亚银行准备一笔应急资金,以便到时候能够使用这笔钱组织救援。 从这些条款上看,越南政府只占便宜不吃亏,只给了一个名义,没具体承担多少责任,说到底还是华侨用自己的钱救自己。 然而。形势逼人前。 大陆去不了,台湾一样指望不上,新加坡地方太小盛不下那么多人,并且离印尼和马来太近,政局不稳,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真要是落难能有个地方收留已经很不错了。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位传奇的年轻人,不仅代表越南政府,同时代表一百多万越南华人。他们手里有枪,在政治上有地位,投靠他们安全比较有保证。 看完条款,代表几个侨领签完字,帮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张慕乡感慨万千地说:“李先生,论人数。印尼华侨是越南华侨几倍;论生意,印尼华侨比越南华人做得更好;可就是不团结,只知道窝里斗,不知道处境有多么危险。其实不光我们这些在印尼漂泊的,在新加坡、马来、菲律宾的一个样。放眼东南亚,只有你们真正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 印尼华侨一样有五帮会馆,只是殖民统治时期荷兰人只支持一些心向荷兰的华侨,不像堤岸五帮会馆一样被法国殖民当局赋予一定自治权。五帮会馆在这里没什么影响力,更谈不上凝聚力。 换言之。他只能代表一小部分有钱的华侨。 李为民不但需要钱,更需要人,一边招呼他喝茶,一边诚恳地说:“张先生,越南情况与印尼不同,虽然越南本地人之前对华侨有一定看法。但他们受中国传统和文化影响更大,风俗习惯、姓名都差不多,迄今为止仍有许多人会写中文,说同文同种不为过。印尼就不一样了,首先宗教信仰不同。从根子上就排外。 而且,越南情况没想象中那么好,国家被分裂为南北两部分,面临越盟威胁,内部有政治上的反对派。也正因为内忧外患,我们这些生活在越南的中国人,才能通过努力争取到一点政治权利。” 如果不信任,他不会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 张慕乡沉思了片刻,直言不讳地问:“如果越南明年不举行大选,不组建联合政府,北越肯定会像北朝鲜一样发动战争,不知李先生打算如何应对?” 他确实值得信赖,李为民坦诚相告道:“张先生,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明年不会举行大选,事实上日内瓦协定不管南越还是北越都没有真正遵守过。国内战乱往越南逃,北越打仗往南越逃,南北越打起来,越南华人可以往哪儿逃? 就像您刚才说的,我们已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接下来会积蓄力量,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事关百万人安危,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于政府,不能把希望寄托于美国,归根结底,我们只能靠自己。” 参加过工投公司驻雅加达代表处的招商会,听华青会会员介绍过越南华人的情况。 张慕乡对他所做的一切并非一无所知,想了想之后突然冒出句:“光团结能团结的本地人是不够的,说到底还是自己人太少。” “一语中的。” 李为民紧盯着他双眼,异常严肃地说:“张先生,从内心来讲,我不希望印尼不会发生那样惨剧。但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也不是我们这些华人所能左右的。一旦真出现那种情况,我会想方设法接纳安置,多多益善,越多越好,只有人多了才能抱团取暖。” 抱团取暖,太贴切了。 东南亚华人生存环境太恶劣,要活下去必须想别人所不敢想,为别人所不敢为。 张慕乡不认为这是什么阴谋诡计,反而油然而生一股冲动,禁不住问:“李先生,您能安置多少人?” “正在开发和即将开发的工业村就是为接纳安置同胞准备的,并且南越政府与柬埔寨存在一些领土争议,吴廷琰总理非常乐意华人去鹦鹉角地区和磅逊一线生活。说句不夸张的话,去三五百万我都能安排。” “相比印尼,马来和菲律宾的华侨同胞现在更困难。” 为了对付反抗军,菲律宾正在搞“华人新村”。效果不错,马来打算跟着学,他们的处境确实很困难。 张慕乡能想到这些,李为民很欣慰,趁热打铁地说:“张先生,我是越南国会议员,之前又在政府里兼任过‘难民委员会’和‘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还干过几天越南红十字会主席,说话做事不太方便,不知您能否帮帮忙?” 让华人自保,怎么自保,当然要有地盘要掌权。 他们与生活在其它国家的华侨不同,他们大多入籍了,全成了越南人。 越南人在越南掌权,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什么。政府对华人好,就保持现状;政府对华人不好,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自治。 他在越南本地人中名声那么好,影响力那么大。如果南越政局不稳,吴廷琰被赶下台,参选政府总理说不定都能当选。 至于北越,美国会眼睁睁看着北越打过来吗? 想到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在越南南部的规划,想到现在已实际控制面积与新加坡相当的富国岛,想到他正想方设法往越南南部和柬埔寨南部一线移民,张慕乡猛然意识到他已经打好“进可攻、退可守”的基础,意识到越南华人同胞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缺人口。 在东南亚漂泊的大多是广东人、福建人和客家人。 同气连枝,自己人当然要帮自己人。何况帮人就是帮己,如果他们成功了,生活在其它东南亚国家的华侨就有退路。 张慕乡越想越激动,蓦地起身道:“李先生如此信任,慕乡定鼎力相助。” “谢谢,谢谢张先生支持。”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谢就见外了。” 他话音刚落,桑平祥敲门走了进来,俯身道:“董事长,全民公投结果出来了,99.9%支持罢黜保大,废除君主立宪制,建立越南共和国。吴廷琰总理即日起出任共和国总统,阮玉书先生出任副总统,总理尚未任命。” 之所以出来招商就是想避开全民公投,李为民摇头苦笑道:“51%就够了,为什么非要搞成99.9%。” “许多西方记者认为公投存在舞弊,不公开不透明,认为公投期间有人受到威胁。” “意料之中的事,还有吗?” “瑈夫人问您去不去香港,她打算跟您一起回西贡。” 陈丽春在“馨琰事件”和平川派军阀政变期间,表现得不够冷清,乱说话被记者抓住许多把柄,为确保全民公投期间不出乱子,吴廷琰在二哥吴廷俶建议下,劝吴廷瑈把她送到香港一家修道院,一呆就是三个多月,相当于软禁。 现在全民公投结果出来了,自然不用再担心。 被软禁三个多月,能够想象到她对吴廷俶有多大意见。工投公司正在清洗内部败类,正在收拾那些行贿的人,而其中一些人又与吴廷俶有说不清道不明关系。 李为民不想把安德森教授搬回来以msu名义施压,因为那么做吴廷琰会非常反感,早就把陈丽春当成一块挡箭牌,抬头笑道:“给瑈夫人回电,就说我会乘最近的航班去香港,请她收拾行李做好准备,一到香港就一起回西贡。” 张慕乡惊问道:“今天就走?” 李为民轻描淡写地说道:“工投公司抓了一帮吃里扒外的内鬼,拔出萝卜带出泥,涉到一些皇亲国戚、政府高官和**军官,再不回去就天下大乱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掷地有声 兰斯代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谁都谈得来,在西贡交游广阔,不管谁遇到什么事都喜欢来找他。 他曾引以为豪,认为已融入进越南,在这个城市有许多朋友,并且非常信赖他。然而,从开始宣传全民公投到现在,他却被那些朋友搞得焦头烂额。 吴廷琰刚西贡出任总理时,他为敦促各界人士支持新政府做出过许多承诺。结果吴廷琰任人唯亲,不愿意与各派人士分享权力,那些承诺一个都没兑现。 他描绘的“民主之花”成了笑话就算了,总统顾问吴廷瑈的一些作为,更令人无法接受。 昨天夜里,他接待了一批访客,全是政府官员的家属。 她们说她们的丈夫被一帮武装人员深更半夜冲进家里抓走了,那些人声称是“特种部队”的。 那些官员他全认识,过去一年来给他提供过不少帮助。 兰斯代尔不能坐视不理,今天一早去独立宫找吴廷琰,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吴廷琰让他稍等,过了20分钟回来了,有点尴尬地告诉他抓错了人,马上放。 接到人之后才知道抓捕行动是吴廷瑈指挥的,因为那些官员不愿意加入吴廷瑈的人民劳动党,所以采取这种行动来恐吓。 政见不同就抓人,这tmd算什么事? 要不是南越需要一个稳定政局才能抵御住北越威胁,他真想跟柯林斯大使一样建议华府换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安抚好那些老朋友回到驻地,又迎来几个老朋友的家属。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如丧考妣。用法语哭诉道:“上校先生。我丈夫被抓了。那些人穿军服,说他们是平东工业村保安队的,给我留下这张拘捕令,我找过警察局找过内政部,他们都帮不上忙,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丈夫,求您了!” “我丈夫也被抓了,这是拘捕令。上校先生,我丈夫被抓走时让我来找您,说只有您才能救他。” ……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又有6个老朋友被抓。 看着一张张落款为平东工业村保安队、头顿工业村保安队或薄寮工业村保安队的逮捕令,兰斯代尔暗想李为民做事比吴廷瑈靠谱一些,至少留下一张拘捕令,并在拘捕令上注明拘捕理由,甚至还给出好几条法律依据。 这不是政治迫害,这是经济案件。 情况不一样,兰斯代尔不能像刚才一样跑过去要人。放下拘捕令异常严肃地问:“夫人,您丈夫是否像这上面说的一样与他人合作从事建筑业。并通过行贿等非法手段获得平东工业村内的基建工程?” 女人不敢隐瞒,梨花带雨地说:“是……是……是的先生,不过……不过给对方一点好处很正常,在越南生意都是这么做的,不能算犯罪。” 行贿不算犯罪算什么? 法盲一个,兰斯代尔彻底服了,想了想之后侧身问道:“夫人,您丈夫有没有给头顿工业村的采购人员行贿,有没有与工业村内的采购人员合谋,以次充好、以少充多给工业村供应砂石料?” “可……可能有,但我认为没那么严重。” 工业村计划是“密西根大学集团计划”的一部分,发生如此严重的贪腐事件,工投公司保安队不处理,密西根州立大学政府研究署都会通过种种渠道给琰政府施压,要求惩治**,确保工业村计划顺利实施。 李干得没错,发生这样的事就应该毫不手软、绝不留情。 兰斯代尔耸耸了肩,一脸歉意地说:“女士们,很遗憾,对此我真无能为力,爱莫能助。如果我是你们,我会立即去找一位律师。” …… 与此同时,吴廷俶大主教从永隆教区火急火燎赶到独立宫。 说抓人就抓人,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他一走进总统办公室就气呼呼地问:“三弟,为民到底想做什么?他是嫌我们的支持者多,还是想把工业村变成一个独立王国?” 刚刚打发走兰斯代尔,吴廷琰正心烦意乱,放下文件不解地问:“二哥怎么来了,为民又怎么了?” 吴廷俶把小红帽往沙发上一扔,气急败坏地说:“他把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些支持者全抓了,我再不来就要出大乱子!” “为民抓我们的人?” “你不知道?” “他正在从香港回西贡的飞机上,接弟妹一起回来的,怎么可能去抓人。” “他有保安队,用不着自己动手,下个命令就行了。” 吴廷俶把秘书奉上的咖啡往边上一推,咬牙切齿地说:“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我介绍过来的支持者已抓了46个,有人民劳动党党员,有教会兄弟。连**军官都不想放过。让那个什么保安队下最后通牒,要求支持我们的军官主动去工业村投案,他眼里还有总统还有政府吗?” 想起前几天陈世国单独汇报的那件事,吴廷琰终于反应过来,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苦笑着说:“二哥,这不关为民的事,我同意的,陈世国负责具体行动,为民知情,但没参与。” “为什么?”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因为再不抓国家工业永远发展不起来,工业村计划就完了!” 陈丽春回来了,冷若冰霜,跟他一样窝着一肚子火,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李为民朝吴廷琰和刚跟进来的吴廷瑈微微点了下头,正准备开口打招呼,她就声色俱厉地怒斥道:“一帮胆大包天、贪得无厌的败类,内外勾结、以权谋私、行贿受贿、侵占公款、中饱私囊,已造成两千多万损失,这么下去,工投公司用不着几年就会破产,不但要抓,而且要杀,杀一儆百……” 母老虎一回来就发飙,独立宫内所有工作人员,来汇报工作的各部官员、总参谋部军官,全蹑手蹑脚跑到楼梯口听,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指桑骂槐,吴廷俶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吴廷琰则大吃一惊,将信将疑地问:“为民,损失这么严重?” “琰先生,这只是直接经济损失,不包括间接损失,并且只是现在掌握到的,工投公司审计督察部、保安部和巡回法庭的法官正在深挖。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所造成的损失可能会超过3000万皮阿斯特,触目惊心啊!” 毫无疑问的共和国第一大案,吴廷俶这才意识到他所信任的那帮家伙到底惹下多大祸。 为民在飞机上的那些担忧非常有道理。 被软禁三个多月,陈丽春不想就这么偃旗息鼓,叉着腰义愤填膺地说:“**就像传染病,现在是工投公司,如果不治就会传染到政府,传染到军队。一旦积重难返,想治都治不了,想刹都刹不住,就会出现不反腐亡党,一反腐亡国的局面!” 现学现卖,李为民暗赞了一个。 不过说起**,工投公司不是传染源,而是被传染者。事实上政府和军队的**,远比工投公司严重。至于工投公司的损失,确实有那么多,只是一直在秘密控制中,像养猪一样等养肥了再杀。 看着吴廷俶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接过话茬:“琰先生,主教大人,瑈先生,三位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拯救这个国家,我李为民何尝不是?为发展国家工业,促进国家经济,解决人民就业,我倾家荡产,发起工投公司。 如果工投公司是一家普通公司,就算将来垮台破产,换个地方我一样能够东山再起。再说钱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了就没了,只要有手有脚,不会饿死,真算不上什么。 但工投公司不是一家普通公司,所从事的是投资最多,见效最慢,最不赚钱的基础设施建设与开发。为筹集更多资金,迄今已在国内外融资近亿美元。换言之,我这个董事长背着近亿美元债务,每天要支付多少利息都不敢去想,因为想了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从去年回国到现在,他一直在外面奔波,吴廷琰岂能不知道他有多难。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地说:“我不是欠某一个人的债,也不是十个人,一百个人或一千个人,而是有数以十万计债主。他们遍及全世界几十个国家和地区,其中甚至包括梵蒂冈教廷。 如果公司跨了,我会第一时间把枪口塞进自己嘴巴。因为不给自己一个痛快,不把责任揽下来,那些债主会把我生吞活剥了,而且会连累到公司同事。所以工投公司活,我活!工投公司死,我死! 身价性命全压上去了,为了发展国家工业,为了对公司负责,对股东负责,对债权人负责,对在工业村内工作的几十万工人负责,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铿锵有力,震耳欲聋,感人至深。 最了解他的黄氏丽柳和来自华青会越青会的十几个总统府秘书,在外面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陈丽春岂能错过这个机会,一边跟着拼命鼓掌,一边叫嚣道:“为民,我支持你,为了国家工业,为了工投公司,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吴廷琰深受感动,与吴廷瑈对视一眼,侧身道:“二哥,为民没错,为民很不容易,我们必须支持,只能支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独立王国” 都已经共和了,吴廷俶的思想仍停留在他父亲吴廷可担任宫廷大臣那个时代。 认为弟弟刚当选总统,正在用人之际,那些跑到永隆教区主动示好的不用,难道用那些反对派? 当官图什么,不就是图荣华富贵。 如果不给手下人点甜头,不帮帮他们忙,能对政府对总统忠心耿耿?再说工业村里那么多工程,需要那么多原材料,总得有人做,总得有人供应,与其给外人还不如给自己人。 至于那些人给他送钱送东西,可以算一种效忠的表现。如果不痛痛快快收下来,人家反而会有想法。 上帝作证,他一个神职人员无妻无子真不需要那么多钱,收下来也是接济教会的兄弟姐妹,跟后世贪官受贿然后再捐出去一样感觉自己很冤。 二哥有二哥的道理,为民有为民的难处。 再加上一个被送到香港修道院软禁了三个多月,正一肚子委屈的弟妹,清官难断家务事,吴廷琰所能做的就是和稀泥。 李为民虽然不姓吴,但绝对不是外人。 一家人坐下来吃顿饭,心平气和聊聊其它事,至于工投公司正在进行的反腐行动,很有默契地谁也没再提。但从话里言间可以听出,他今后不会再插手公司内部事务了,只是身份摆在这儿,不好意思明说。 名不正则言不顺。 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动手,就是想一劳永逸解决工投公司与内政部、工商部以及各工业村与地方行政机构之间的关系。 李为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不无担忧地说:“琰先生。二哥。瑈先生。工投公司正在进行的反腐行动,涉及到一系列诸如管辖权和执法权等法律问题。虽然这么做能够体现共和国政府在惩治贪腐上的决心,但这些法律问题不解决,必然会授人以柄。” 保安队像警察,审计督察部像检察官,再加上富国岛监狱和前段时间设立的巡回法庭,工投公司和各工业村俨然成为一个“小政府”。 首先可确定这个“小政府”是支持政府的,不会支持别人。 同时这个“小政府”必须存在。一是其它政府部门和地方行政机构一参与,**问题会更严重,甚至会人浮于事,最终导致工业村计划失败; 二来这不仅是一个工业发展计划,同时是一个庞大的国防建设计划,要秘密发展国防工业,要组建训练预备役军队,工业村保安队更是一个军官训练营。 相比那些随时可能翻脸,随时准备撤换他的美国人,吴廷琰更相信自己人。 抓了几个贪得无厌的败类。二哥都坐不住了,天知道那些被涉及到的反对派又会发表什么言论。吴廷琰放下筷子问:“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李为民摸了摸下巴,倍感无奈地苦笑道:“琰先生,我想来想去,发现只有一个办法。外面有人指责工投公司像个独立王国,那我就争一次权,把各工业村从法律上变成独立王国。 每个工业村设立一个隶属于政府的管理委员会,工业村经理兼任管委会主席,审计督察部主管和保安队长兼任委员,两块牌子一个班子,甚至可以让审计督察部主任兼任工业村内的独立检察官,保安队长兼任工业村警察局局长。” 工业村内许多事不能受外部影响,不能与外部发生交集。 吴廷瑈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拿到国会上去讨论,通过之后作为法案颁布施行。” 李为民确认道:“只有这个办法,不然以后会很麻烦。” 发展工业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与地方行政机构区分开,今后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再受到影响。 如果他不能信任,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吴廷琰权衡了一番,同意道:“可以这么区划,可以通过国会赋予各工业村行政管辖权和执法权,只要涉及到工业村内的民事和刑事案件,一律由工业村警察局、工业村检察官管辖,一律由工业村巡回法庭审理。” 气出了,二哥低头了,陈丽春心情好多了,竟调侃道:“为民,法案一通过,你权力比省长还要大!” 李为民笑问道:“瑈夫人,如果我坐在公司总部当省长,谁去招商引资,谁去想方设法卖债券借钱,谁去国外推销工业村内企业的产品?” 这个“小政府”与其它小政府是不一样的,不是管好自己的人,看好自己的门就行。作为这个“小政府”的最高长官,要想方设法融资,要绞尽脑汁拆东墙补西墙还债。 想到这些,吴廷琰感叹道:“援助虽然有条件,终究不用归还。债券就不一样了,卖出去之后要连本带利兑现,晚一天少一分都不行。背近亿美元债,每天要产生多少利息,我能干好总统,但我干不了为民这个省长。” 吴廷瑈自视甚高,可让他出任工投公司董事长他一样干不了,深以为然地说:“为民,你压力最大,你一定要顶住。” “琰先生,瑈先生,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没退路了,顶不住也要顶。” 生怕二哥不理解,吴廷琰回头道:“工投债券在国内发售几十亿,许多市民都买了,并且仍在销售,万一到时候兑现不了,会危及到金融秩序,会影响到国家经济。” 他这个独裁总统当得比较憋屈,国家银行和外汇管理局现在在法国人手上,法国人撤走之后美国会派金融专家监管。蒋总统没钱用的时候可以开动印刷机,想印多少就印多少钞票,同样是独裁总统,他连开动印刷机的机会都没有。 工投公司不能倒,一倒就会有几十万人失业,就会影响到国家金融,就会危及到国家经济。 吴廷俶终于明白李为民为什么要抓要杀了,因为他根本没退路,对于那些中饱私囊的败类,不得不抓,不得不杀。 “为民,那些事是我欠考虑,感谢你为国家为家弟所做的一切,公司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有什么顾虑,我支持你。” “二哥,是我事先没跟您沟通,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误会。” “他太忙了。” 他们冰释前嫌,吴廷瑈比谁都高兴,因为就在吃饭前,李为民偷偷告诉他“海外侨民”的护照卖得不错,办理一本收两百美元手续费,已办理两千多本,这笔收入完全可以作为“特种部队”的活动经费。 …… 独立宫人多嘴杂,根本没有秘密。 他们坐在这儿吃饭,之前说的那些话尤其李为民的话已被炒的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同样是抓人,吴廷瑈抓人搞得千夫所指、天怒人怨。 李为民抓人恰恰相反,堪称众望所归、大快人心。 新山一机场的一间飞行员休息室里,阮高祺放下电话朝一帮跑过来想托他去求情的陆军军官说:“吴廷俶主教求情没用,总统支持民先生,你说你们做什么不好,非要插手工业村的事。” 黄文知掐灭香烟,唉声叹气地说:“我们不是光为自己,也是为了弟兄们,那点军饷够做什么,如果不想办法找钱,弟兄们怎么养家糊口?” 越南军队有一个传统,部队驻扎到什么地方,就把家属带到什么地方。跟所有旧军队一样,军饷层层刻扣,发到普通士兵手里根本不够养活老婆孩子。 黄文知所在的营,驻扎在平东工业村附近。 发现工业村需要大量木材,他认为是一个机会,就跟另外几个军官凑了点钱,通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个工业村保安中队副中队长,找到负责采购木料的工业村职员。 那个家伙经不住金钱诱惑,答应采购他们的木材。 无本买卖,组织弟兄们去树林砍倒运进工业村就能拿钱。 刚开始顺风顺水,并没有损害工投公司利益,顶多拉拢腐化了一个职员。但他们是军人,不是专业伐木工人,命令一来就要去执行任务,时不时供应不上,结果胆子越来越大,一千立方木材敢虚报一千五百立方,虚报的那五百立方货款与采购人员一起私分。 采购人员被抓了,据说已经被押送去了富国岛监狱。 平东工业村保安队长今天找到他们营长,限定他们在一天内去工业村投案,营长不敢得罪“民先生”,又不想就这么把弟兄交出去,更不敢向上司汇报,就让他们赶快自己想办法。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利用职务之便赚点外快,在**内部太正常不过,连阮高祺自己都经常帮人捎东西,他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我刚跟工投公司的人打过招呼,民先生一回公司他们就通知我,到时候陪你们一起去自首。” “不去不行?” “不去试试,看民先生会不会去找总参谋部军法局。他根本不用去,打个电话就行了,说不定军法队现在就在找你们。” 阮高祺没猜错,工投公司做事有板有眼,不会也无权直接抓捕**官兵。陈世国早跟总参谋部军法局打过招呼,现在正联合执法。 先给个机会,让他们去自首交代问题。如果拒不投案,军法队会对其采取强制措施,一起审讯一起追账,最后交由军事法庭审理。 第一百三十五章封闭式管理 从新山一机场到独立宫,从独立宫到老码头工投公司总部这一路上,能够明显感觉到西贡发生巨大变化。 治安好了,游手好闲的人少了,吴廷琰的大幅画像多了。 普通市民不关心政治,只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活环境,他们属于中间派,对吴廷琰算不上多么拥护,更谈不上反感。毕竟在吴廷琰统治下,无论物价、工作机会还是社会治安,方方面面都比之前有所改观。 真正反对吴廷琰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大多为前法越当局官员和教授、律师等知识分子。 法国殖民统治时期,那些官员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力,现在身份地位和权力都没了,利益受到严重损害,自然会跳出来反对。至于那些教授、律师、工程师等知识分子,主要受西方尤其美国的民主思潮影响,吴廷琰的执政方式在他们看来独裁腐朽至极。 南韩独裁,朴总统干那么多年,把韩国经济搞起来了。 新加坡独裁,经济搞得很不错。 老蒋独裁,小蒋也独裁过一段时间,最终把台湾发展为“亚洲四小龙”。 从后世的政治实践上看,美式民主真不适合亚洲国家。现在不适合,将来一样不适合,那些本来很富裕的中东国家,一搞就乱,一搞就完蛋。 从这个角度上看,“知识越多越反动”是有一定道理的。 江超作为董事长助理,要留在西贡处理一些公司事务,没跟着一起去国外招商,更知道李为民在想什么,微笑着介绍道:“李先生,市区治安变好。很大程度上与堤岸警察不断加大打击违法犯罪力度有关。以前匪徒在市区作完案,往堤岸一躲,别想抓到他。现在华人警察多了,熟悉情况和地形,不存在语言不通问题,同胞们又支持。逃犯根本无处可躲,一抓一个准。” 不管在哪个国家,外裔人聚居区都是治安最混乱的地区。 堤岸华人区太封闭,一些游手好闲的华人拉帮结派,之前又是平川派匪徒的大本营,藏污纳垢,整个一“犯罪天堂”。 韩烁和章伟在华青会配合下干得不错,吃饭时吴廷琰和吴廷瑈对他们评价很高,打算接下来在全国推行“社会革新运动”。打击违法犯罪和政治社会风气的力度比堤岸警察更大,只是一些愿望太不符合实际,竟然想将道德法律化,很可能会变成蒋总裁曾发起的“新生活运动”。 “董事长。” “董事长好。” …… 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轿车已缓缓停在公司大门前。 一走就是几个月,陈世国、刘家昌、武安东和阮志仁等高层出门相迎,李为民紧握着陈世国的手问道:“国先生,那么多人被卷进去。同事们情绪稳不稳定,工作有没有影响?” “昨天上午人心惶惶。以为是抓越盟分子,生怕被稀里糊涂牵连进去,后来各工业村开会通报情况,知道是惩治吃里扒外的内鬼,上上下下很支持,动手前做过一些准备。工作没受多大影响。” “幸苦了。” “不辛苦。” “仁主管,一共抓了多少个?” 阮志仁一边陪着他上楼,一边汇报道:“截止十分钟前,共拘捕683人,其中包括193名公司外行贿人员。在铁的证据面前。大多比较配合,交代事实,积极退赃。为争取宽大,很多人提供了不少线索。再加上我们随后公布的举报电话,以及在各工业村设置的一百多个举报箱,审计督察部又掌握到一些新情况。” 刘家昌苦笑说:“太多了,审计督察部忙不过来,富国岛监狱人满为患,现在抓的只能往耳岛监狱送。” 上到基建工程部主管,下到公司运输队司机,连在工业村食堂做饭的厨子都贪污,可见问题有多么严重。 贪腐太可怕,如果不下决心,真会毁了工投公司。 李为民不会在这一问题上妥协,面无表情地说:“办案人员不够管最高法院借,可以招募外面的律师,可以让西贡大学法学院的师生参与,只要有线索就一查到底,情节轻微的退赃之后开除,情节严重的移交巡回法庭审理。” 有些人虽然被卷进去了,但他们确实有一定能力。 公司正在用人之际,陈世国想给那些人一个机会,低声问:“董事长,一个不留?” “零容忍,一个不留!”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财务部,补充道:“不仅对涉案的内部人员零容忍,对公司外的承包商和供应商一样零容忍,情节严重的法办,情节轻微的退赃或罚款之后列入黑名单。今后不允许他们再参加工业村内工程或设备材料采购招标。” 武安东是公司高管中唯一的法律专家,对此非常支持,竟趁热打铁地问:“要是涉及到股东呢?” 江超在路上提过,一个西堤大少不听招呼,为少支付一点土地使用费居然行贿。 如果自己人不处理,将来怎么服众? 李为民走进会议室,坐下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至少在工业村内人人平等。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有什么顾虑。至于涉案人手中的股权,按照公司章程办。” 侯广生啊侯广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土地使用费一分不会少不谈,还要缴纳罚款,还要坐牢。按照公司章程中股东严重损害公司利益的条款,连现在价值200多万美元的股权,都要被其他股东以当时的出资额收购。 刘家昌暗叹了一口气,关上会议室门问:“董事长,涉及到那么多人,许多政府部门有意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国防部和总参谋部那边呢?” “那边协调好了。” 刘家昌看着陈世国说:“国先生以尽可能为军属提供工作机会及协助安置伤残军人为条件,换取国防部和总参谋部的支持,现在总参谋部军法局正与我们联合执法,专门处理那些涉案的**军官。” “只要军队没意见,其它政府部门不足为虑。” 李为民笑了笑,把刚跟吴廷琰三兄弟谈妥的“小政府”计划简单介绍了一下。 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吴廷琰搞家天下,不喜欢有反对派,有帝王思想。人民劳动党内派系林立,山头众多。 工投公司有人民劳动党的秘密组织,有刚由越青会和华青会整合到一起的共和青年团,但在别人看来他们全属于“工投系”,全属于“民先生”的人。不拉帮结派,不成立小团体都不行。 拿到国会上讨论通过,以法律形式确定工投公司地位,今后将名正言顺地拥有对各工业村的行政管辖权和司法权,陈世国越想越激动,武安东喜形于色,阮志仁更是露出会心的笑容。 “诸位,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不能光顾着高兴,更要考虑到肩负的重任。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纷争,一心一意干正事。法案通过之后,立即把总部搬到头顿,相信离他们远点应该能少一些麻烦。” 没权的人反对,有权的人争权夺利,西贡整个一是非之地。 陈世国深以为然:“对,离他们远点,总这么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事都会有事。”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光总部搬走是远远不够的,为确保工业发展和国防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接下来要对头顿、岘港、薄寮和迪石工业村进行封闭式运营。拉铁丝网,砌围墙,指定几个专门为工业村内提供粮食蔬菜和生活日用品的供应商,组织学习保密纪录,加强人员外出管理……” 物理隔离,尽可能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刘家昌比谁都希望把工业村打造成真正的“独立王国”,想了想之后仍提醒道:“董事长,拉铁丝网、砌围墙投资倒不是很大,并能在很大程度上确保工业村安全,但这么做影响不太好,肯定会有人说我们把工业村当成‘独立王国’,把工业村搞成了集中营。” “你以为不拉铁丝网不砌围墙人家就不会指责我们搞‘独立王国’?” 李为民反问了一句,神情笃定地说:“关键在于宣传,接下来让企划部发动宣传攻势,要让所有人知道工投公司存在的意义,要让所有人知道工业村为什么要行政管辖权和司法权,让所有人知道我们这些‘工投人’是干正事的。 至于拉铁丝网、砌围墙进行全封闭式管理,可解释为防止走私确保国家税源的一种措施。可以把几个工业村视作为保税区、来料加工区,事实上确实是,给他们普及普及关税征收方面的法律常识。 总之,一遍不信宣传十遍,十遍不信宣传百遍千遍,直到所有人相信,所有人习以为常为止。不就是钱吗,我们现在最缺的是钱,最不缺的也是钱,为营造一个安全稳定的发展环境,我认为投入多少都是值得的。” …………………… ps:一些看盗版的读者断章取义,认为这是一个汉奸文,又举报。 抽出半天时间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打算整改一些敏感内容,结果发现没什么好整改的,耽误到现在才更新,请各位书友见谅 第一百三十六章法律不外乎人情 回来时在车上胡思乱想,直到看见阮高祺,听完刘家昌介绍,李为民才知道进入老码头的铁门外,守候着近百个前来说请求情的人。 为避免发生肢体冲突,审计督察部和法律事务部同事在外面耐心解释,跟涉案人员家属摆事实讲道理,劝他们回去,建议他们赶快找律师,保安队员值班室都快成信访接待室了。 办案地点不在总部,设在各工业村。 阮高祺那几个军官朋友一到,就被保安队和临时派驻到工投公司的总参谋部军法局执法队送往平东工业村。 他之所以能够进来,能够坐在三楼接待室,并非因为其空军中尉身份。而是去年百万难民南撤时为董事长服务过,算半个自己人。另外他的新婚妻子这里上班,名副其实的公司家属。 拉拢**军官其实很简单,提供就业机会就行。 在陈世国、刘家昌和武安东等高层不显山不露水的安排下,像他这样的“家属”公司有60多个,遍及陆海空三军。 按照计划,今年春节前后公司要举行一系列庆祝和娱乐活动。 届时轮流安排职员及职员家属去富国岛玩几天,吃吃海鲜、放松放松、联络联络感情,让阮高祺这样的少壮派军官与保安队员交流交流,以便保安队员服役期满加入**之后能够受到一些照顾。 第一次帮人求情,阮高祺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李为民了解完大概情况,一脸诚恳地说:“祺中尉。不是我不帮忙。是这个忙实在没法帮。就在一小时前。我刚在隔壁会议室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刚要求审计督察部和保安部同事不管涉案人员什么身份,有什么关系,都要一查到底。 不仅你朋友被卷进去了,一个在公司组建之初作出过巨大贡献,明知公司未来十年内不会分红,甚至随时可能因为政局变化而关闭破产的情况下,仍投资入股且带头购买工投债券的股东都被卷进去了。 他人在富国岛监狱。正在接受办案人员讯问。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按照法律法规和公司章程,他的股份将会在下一次董事会上被其他股东收购,失去股东身份;他会被送上巡回法庭接受审判,会被处以至少五年以上监禁,同时会被处以巨额罚款。” “股东?” “不但是股东,还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当时带头投资入股,带头购买工投债券,不为别的。只是想帮我。所以我心如刀绞,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他的家人。” 连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兼股东都要严办,可见工投公司惩治贪腐的决心有多大。 阮高祺很庆幸妻子只是一个普通职员,没被卷进去,尴尬地说:“民先生,对不起,我不应该来的,不应该跟您说这些。” “帮朋友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应该。” 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话锋一转:“至于你那几位朋友,情况确实比较特殊,又参加过铲除平川派军阀的行动,并且在规定时间内能够主动投案,相信审计督察部同事和军法局会有所考虑。” 阮高祺看到一线转机,禁不住问:“他们会不会坐牢,会不会被解除军职?” “如果他们跟你说的一切属实,那么情节算不上有多严重,要是有战功,有悔改表现,我们这边应该不会起诉。至于会不会被解除军职,那要由总参谋部军法局决定。” 不能给工投公司的人送钱,不等于不能给军队高层送钱。 他们只会嫌钱少,不会嫌钱多。 阮高祺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一方面很敬佩“民先生”,认为对这种贪腐行为就应该严惩;一方面又不得不为朋友奔走,去做那些行贿求情的违心事。 他精神恍惚,愣了一下,急忙岔开话题:“民先生,前天接到命令,上峰要我去美国接受培训,具体去哪个军事基地,具体要培训多长时间现在还不知道。” 李为民对他不是一点两点关注,似笑非笑地说:“你不知道我知道,美国空军指挥与参谋学院,为期两年。不知道期间能不能回来,我跟综合部主管打过招呼,他会放你太太几天假,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她。” 去美国空军指挥与参谋学院深造,不是去哪个空军基地学飞新机型,阮高祺欣喜若狂。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为民摇头道:“别瞎猜,我没帮你走后门,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这一切全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安排谁去美国深造,国防部说了不算,总参谋部说了更不算,完全由美**事顾问团决定。 兰斯代尔是军事顾问团成员,对越南尤其**情况最熟悉,不仅有权推荐,并且其他军事顾问选定的人要经过他审核,以防混入越盟分子。 他与兰斯代尔是好朋友,上次在卡蒂纳街酒吧隆重介绍过。这已经足够了,根本不用刻意去走后门去打招呼。 阮高祺抑不住激动,咧嘴笑道:“民先生,要是没有您,我肯定没这个机会。” “都说了跟我没关系。” 李为民笑了笑,继续说道:“美国有越南留学生联合会,有工投公司代表处,回头我让人把联系方式给你太太,在那边感觉寂寞或者要捎带什么东西,就跟他们联系。如果我去美国,并且又有时间,肯定会去看你。” “谢谢民先生。” “自己人,说谢太见外。总之,放心的去,家里公司同事会帮着照顾。” 有关系与没关系就是不一样,阮高祺不仅感谢李为民,甚至想谢谢被赶走的阮文馨。要是没有阮文馨,他根本不会认识“民先生”,不会成为“民先生”的朋友,更不会成为工投公司职员“家属”。 送走千恩万谢的阮高祺,侯广生的父亲、广府富商侯以发先生在刘家昌陪同下走了进来。 侯先生很憔悴,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李为民能够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歉疚地说:“侯伯伯,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侯先生通情达理,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贤侄,这不怨你,是广生知法犯法、不听规劝、一意孤行,才落到如此田地,纯属咎由自取。你掌管这么大公司,又代表政府,要秉公执法,要一碗水端平。若非贱内相逼,我是绝不会来的。” 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何况侯广生是独子,他母亲着急很正常,不着急才不正常呢。 李为民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刘家昌侧身看了看跟进来的陈世国和武安东,低声道:“董事长,审计督察部同事发现广生可能前段时间忙于建厂,一直没顾上办理入籍手续。您知道的,对股东而言入籍就是一句话的事,谁都没放在心上,所以他现在依然持中华民国护照,依然是中华民国公民。” 三十多位年轻的华人股东,为工投公司作出过巨大贡献。 陈世国和武安东一样通情达理,不是那种不见人情的人,更不想因此让其他股东寒心,一个说道:“董事长,我认为这种情况可按照《外国人管理暂行规定》处理,先查清事实,送交巡回法庭审判,判决生效之后驱逐出境,禁止再来越南,毕竟不是性质恶劣的刑事犯罪。” 一个说道:“董事长,我私下问过几位股东,他们在工业村内全有投资,手头上资金比较紧张,侯广生所持的股份估计没人接手,要不转到侯老先生名下。就像您之前在堤岸销毁鸦-片时说的,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嘛。” 生怕他不同意,刘家昌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这是全体董事和全体股东的意见。” 连进入工业村内工厂做工的普通人都要求是越南公民,侯广生作为公司股东兼投资商怎么可能到现在仍没入籍? 毫无疑问,他们早跟第五郡警察局长韩烁串通好了。 时至今日,李为民用不着拿一个股东来立威,并且经济犯罪不是刑事犯罪,别看陈丽春在独立宫叫嚣“该杀就杀”,事实上工投公司根本不会杀一个人。 一是没相关法律支持,不能草菅人命;二来大家都清楚贪腐这种事靠杀解决不了问题,想彻底杜绝,只有完善制度,加强监管,防微杜渐。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沉吟道:“既然没入籍,那就按照《外国人管理暂行规定》办。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再有下次,不管谁我都不会同意。” 陈世国朝正起身相谢侯老先生微微点了下头,保证道:“董事长放心,绝不会有下次。” 人不用坐牢,股份保住了,只需要补齐土地使用费,只需要缴纳一笔罚金,这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侯老先生终于松下口气,刘家昌等人一走出接待室,就紧握着他手哽咽地说:“贤侄,大恩不言谢。我只想说一句,从今往后侯家唯贤侄马首是瞻。” 第一百三十七章西贡的消息 李家很有钱,李家很节俭。 大小姐、准少奶奶和享有与前者同等待遇的朱斯蒂娜,并没像其他家境富裕的学生一样在校外租房,三个人挤在密西根大学安娜堡分校的一间小宿舍,如果收拾得不够利索,房间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个距“汽车之城”底特律仅40分钟车程的地方,没一辆汽车代步太不方便。 三人别的没学到,先学会了开车。 共同拥有一辆二手福特车,谁出去谁开,开得最多的当属大小姐李为青。 李家长房长支人丁不旺,总共兄妹二人,李为民亦官亦商,家族生意管得很少,必须男女平等,必须把李为青培养起来帮着分担一部分,比如投资业务。 工投公司在底特律设有代表处,东亚银行在底特律有分行。 她每周要去东亚银行底特律分行实习30个小时,一有时间就要研究哥哥要求关注的那些股票。 如果拿不到学分,将来毕不了业,会被人笑话的,商学院的功课一门不能耽误,把李为青搞得焦头烂额,有时连吃饭都顾不上,更不用说像朱斯蒂娜一样去谈恋爱。 是的,朱斯蒂娜恋爱了。 短短半年交过好几个男友,看上去比李为青更忙,要么去约会,要么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狂欢,经常喝得大醉如泥,经过夜不归宿。 今天又没回来,吴莉君看着空荡荡的宿舍轻叹了一口气,关上门帮她把床铺收拾好。打开台灯一边看书一边等去底特律实习的小姑子回来。 朱斯蒂娜成了“风云人物”。许多人看不起她。 隔壁的几个女学。曾不止一次在背后猜测她跟多少人上过床,但瞧不起她的人中绝不包括吴莉君和李为青。 她知道她来美国前经历过什么,记得未婚夫刚把她从西宁救回来时那伤痕累累的样子,清楚地明白她并没有走出阴影一直生活在噩梦中,或许酒精和爱情能让她暂时忘掉那一切。 只是男友换得如此频繁真不太好。 吴莉君从朱斯蒂娜刚交的新泽西新男友,想到远在西贡的未婚夫,想到再过一个月就要举行的婚礼,忍不住扔下书从床下的箱子里。翻出被小姑子拉着去市区订做的婚纱,又情不自禁在镜子前比划起来。 总统要当主婚人,肯定会有许多来宾,她憧憬着,正陶醉其中,电话突然响了。 “嫂子,朱斯蒂娜在不在?” “不在,怎么了?” 青青在电话那头激动不已地说:“她爸爸和哥哥有消息了,被人关在柬埔寨一家煤矿当矿工,我哥已安排人去柬埔寨营救了。最迟明天就能把人带回西贡。你快去找她,我这就往回赶。好好庆祝庆祝!” 这不是第一次有消息,吴莉君生怕朱斯蒂娜又空欢喜一场,将信将疑地问:“青青,到底有没有准?” “这次错不了,真错不了!我哥在电报里说了,名字、身高和外貌全能对上,而且有一个曾在郑明世手下干过的知情人确认,他们是被送到了柬埔寨,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她,你路上开慢点。” “知道。” 挂断电话,吴莉君披上外套直奔朱斯蒂娜新男友所住的宿舍。 “西贡的莲花”,“越南肖邦”的未婚妻,经常参加校方和教会组织的一些募款活动,周末经常应芝加哥交响乐团邀请去各地演奏,她在安娜堡分校非常有名,再轻佻的男生都对她保持敬意,一看见她就问能提供什么帮助。 “他们应该在莱夫那儿鬼混,我有车,我送您去。” 这么晚了,吴莉君真不敢坐一个男生的车离开学校。 似乎知道她担心什么,路易斯立即敲开隔壁房间,把一脸不满的室友推到一边,喊出一个金发姑娘,侧身道:“塔妮丝,帮帮忙,陪我们去把朱斯蒂娜找回来,吴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学校亚裔学生不多,亚裔女生更少。 塔妮丝认识吴莉君,知道她是赫赫有名的“西贡莲花”,知道她来自越南一个非常有钱的家族,甚至知道她即将结婚,顺手拿起外套笑:“能为准新娘效劳是我的荣幸。” “谢谢。” 塔妮丝弯针她胳膊,诡秘一笑道:“如果真想谢,就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 “那要去越南。” 身边这位有钱有一个才华横溢的未婚夫,并且有身份有地位。参议员夫人、州长夫人、校长夫人、市长夫人,连福特公司总裁夫人都三天两头过来请她去共进晚餐。 塔妮丝不想错过这个打入上流社会,钓金龟婿的机会,竟理直气壮地说:“快放假了,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自己支付往返机票。” 朱斯蒂娜的父亲和哥哥有消息,这对她是一个巨大鼓舞,能够让她走出阴影回到正常生活状态,吴莉君很高兴,一口答应道:“如果真想去,我正式发出邀请,至于往返机票,由我来承担。” “哇喔,你真是太慷慨了。亲爱的,我不会跟你抢未婚夫的,向上帝发誓。” 她笑得花枝乱颤,吴莉君笑而不语。 路易斯彻底服了,拉开车门调侃道:“塔妮丝,你打不打算把杰森带上,他可是你男友。” “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就算是,为什么要不他带上。” 塔妮丝大献殷勤,一边让吴莉君先上车,一边吃吃笑道:“有吴这么好的闺蜜,我要重新规划未来。其实我歌唱得很棒,如果新郎看在新娘面子上帮我写一首歌,我就能一炮走红成为明星。就能去好莱坞发展。” 吴莉君再也忍不住了。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吴。我没开玩笑,你家有电影公司,我可以当演员,我能帮你们赚钱,真的。” 吴莉君笑问道:“塔妮丝,你知道很多?” “当然,关于你和你未婚夫的一切,我几乎全知道。成功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很庆幸我做过各种准备,很庆幸路易斯能给我这个为了你效劳的机会。” 路易斯扶着方向盘笑骂道:“吴,别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八卦。” 家族的投资业务现在是公公负责,并主要集中在股票上,未婚夫在信里不止一次提过,今后要投资实业,要涉足新闻传媒和娱乐业,要在美国拥有自己的院线。让她和青青留意留意美国这边的人才。 密西根大学安娜堡分校被誉为“公立常春藤”,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及威斯康辛大学素有“公立大学典范”之称。能考入这里的大多是精英,像朱斯蒂娜这样的女生以及跟她鬼混的那种男生只是极少数。 用知根知底的同学肯定比用陌生人好,东亚银行不就有许多未婚夫的同学吗? 吴莉君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塔妮丝,你这么漂亮这么有能力又有进取心,如果你愿意,明年可以来李氏影业或我们家族控股的其它公司实习;路易斯,你跟我妹妹是同学,可以去东亚银行底特律分行实习。” 所谓的实习就是工作机会,有老板娘罩着,升职加薪还不是早早晚晚的事! 塔妮丝欣喜若狂,紧搂着她胳膊问:“真的,你没开玩笑?” “没开玩笑。” “我的上帝,我明天就要搬宿舍,我要住到你隔壁去,我会像最称职的管家一样时时刻刻为您效劳。” 路易斯同样非常高兴,抬头看了看后视镜说:“吴,很荣幸能够受到这一邀请,不过我不打算去大公司或银行工作,我打算将来自己创业。至于做什么,现在没想好,不过总会有事做的。” 塔妮丝就脱口而出道:“傻瓜,你会后悔的。” “别这样。” 想起自己的未婚夫,吴莉君感同身受地说:“其实我认为男生就应该自己创业,路易斯,坚持理想,你会成功的。” “谢谢。” “不用谢,如果将来你找对方向,又没足够启动资金,可以找我或我妹妹,我们会把你介绍给我丈夫。他非常有眼光,肯定会给你投资。” …… 说说笑笑,三人很快来到一栋公寓前。 门口停着好几辆摩托车,里面有人在搞聚会,很吵很闹,对面的老太太正在骂骂咧咧。 跟着路易斯走进客厅,一股烟味和酒气扑鼻而来。 吴莉君捂着嘴,只见路易斯把一个长头发的男生推到一边,顺手拉起喝得晕晕乎乎正被几人占便宜的朱斯蒂娜。塔妮丝则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大声警告那几个企图阻拦的男生。 朱斯蒂娜所谓的新男友注意到吴莉君,急忙拦住那几个同伴,一脸歉意地说:“吴,对不起,你看到的不是真的,这是一个误会。” 吴莉君强按捺下心中的愤怒,冷冷地说:“她是我妹妹,别再靠近她,别让我再看见你。” 全校有几位女生坚决不能得罪,眼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来自新泽西的家伙不想惹麻烦,探头看了看正被路易斯塞进车的朱斯蒂娜,吞吞吐吐的问:“要是……要是她主动找我呢?” “她找你也不行,并且她不会再找你。”吴莉君一秒钟不想在这儿多呆,说完之后拉着塔妮丝扭头而去。 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光头不解地问:“伙计,这个女人是谁?” 另一个男生放下酒瓶道:“西贡的莲花,‘越南肖邦’的未婚妻,第一夫人请她去白宫共进过晚餐,校长家的常客,上过《时代》周刊封面,见大人物像吃饭一样容易,不想惹麻烦最好离她远点。” “可她是越南人,怎么会有一个法国妹妹?” “天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她父亲的私生女,越南曾是法国殖民地,完全有这种可能。” 第一百三十八章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平川派军阀铲除之后,兴伯(阿成的父亲)立即收回李家大宅,同另外几个休息近一年的佣人,把法国人搞得乱七八糟的宅院迅速恢复原样。 米厂关了,木厂卖了,航运公司搬到市区,货运业务去公司接洽,个人买船票之前更方便,由东亚银行各营业网点代售。 老爷太太去了法国,大小姐和未来的少奶奶在美国念书,大少爷身居高位、日理万机,根本没时间回来。在头顿海边有房子,在富国岛海边又置了一个家。 刘先生(刘敬晖)等在这儿干大半辈子,几乎天天吃在这儿、住在这儿的老人,不是去了香港、菲律宾,就是去了印尼、新加坡,曾人来车往、热热闹闹的李家大宅,现在变得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除了看房子,打扫卫生之外,接待航运公司船长、大副和船员成了兴伯唯一的工作。 每天掐着指头算船期,每天坐在门房里等电话,大船小船什么时候靠港,在西贡停多久,要准备多少人的饭,要不要找车去码头接……跑船的人辛苦,这些事必须全考虑到。 随着几个工业村大开发,航运公司业务不知道比之前好多少倍。 大小货船经常去土伦港、头顿、薄寮、迪石和富国岛,不怎么来西贡。就算来装卸完货物就走,一刻不带耽误,船上人根本没时间像往年一样过来休息。 只剩下“大中华”客货轮一周一班,守着这么大宅子要多寂寞有多寂寞,幸好街坊邻居全在,可以坐在门口同老街坊喝喝茶、聊聊天。 不过今天没时间再陪老周喝茶,阿成一早打电话说大少爷要回来,还说老爷的法国朋友找到了。 法国人也是人。一样会落难。 乡下别墅和庄园被抄,一家人落到军阀手里不知道受多少罪。市区的花园洋房成了“无主房”,被一个投靠政府的高台教军官霸占。他们现在无家可归,估计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让先生兴伯见过,挺和气的一个法国人,会说本地话和一些简单白话(粤语)。老爷年轻时去法国留学就是他帮着安排的。后来一起做生意,在其它生意上也帮过老爷许多忙,必须把客间打扫干净,必须照顾好他们。 “月嫂,这儿别管了,快去催催阿弘。约好9点上工,现在都9点10分了,又不光他会做法国菜,问问他到底想不想干。不想干我再找人。” “好的好的,我就去!” 目送走月嫂,兴伯像换了一个人,麻利地沏好茶,一杯一杯端到客厅,客客气气地说:“王大夫,姜小姐,您二位稍等。我家少爷马上回来,客人也就是请您二位看的病人马上就到。” 李先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堤岸人只知道政府“难民委员会”和“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董事长李为民,不知道曾赫赫有名的“冠云哥”,来李家出诊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 王大夫起身笑道:“兴伯太客气了,李先生那么忙,我们等一会儿是应该的。” “好好。您二位坐,我去拿水果。” “您老别忙了,又不是外人,我跟你家阿成是同学。” 阿成被阿才那小子带坏了,从小不好好念书。要不是大少爷有本事,他一辈子只能干保镖。 儿子没出息,兴伯很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不好意思跟人提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现在不一样了,跟着大少爷沾光,干过几天总理卫队中尉军官,后来转到工投公司保安部,昨天又被任命为头顿工业村警察局副局长,专门负责大少爷和家昌等公司高层的安全。 遇到儿子同学,兴伯眉飞色舞地介绍起阿成的新官衔,王大夫一脸敬佩,正聊得兴起,大少爷回来了。 让-博内尔先生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目光呆滞,瘦得不成人样。他儿子巴西勒-博内尔才二十六七岁,两年没见看上去像三四十岁,手上全是老茧,身上全是伤痕。 兴伯顾不上介绍,立即同阿成、王大夫和另外几个工业村警察一起,把让父子扶到里面洗澡、处理伤口、检查身体,理发、换衣服。 感谢完大夫,支付完诊金,李为民一边招呼二人吃饭,一边低声说:“让叔叔,巴西勒,阿姨的事我非常抱歉,家父也很抱歉,他和家母正在会西贡的飞机上,估计下午就能到。” “孩子,不用抱歉,你已经做了很多,你已经尽力了。上帝保佑,要不是你,真不知道我们……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到西贡,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朱斯蒂娜。” 让-博内尔老泪纵横,巴西勒哽咽着说不出话。 他们很不幸,同时很幸运。 像他们这样落到军阀手里的法国人,能活着回到西贡的只是极少数。营救朱斯蒂娜时顺便救出的那几十个法国人,对李为民非常感激,自发成立了一个联谊会,把获救那一天作为纪念日,在纪念日那一天聚会,邀请李为民出席并当面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朱斯蒂娜很担心你们,情绪低落,留在西贡只会触景伤情,在法国一样过不好,我只能把她送到美国,跟青青和我未婚妻在一起。她知道这个消息非常高兴,恨不得立即回到你们身边,跟我父亲一样,正在回西贡的飞机上,明天上午我陪你们去机场接。” “谢谢,孩子,谢谢你为朱斯蒂娜,为我们一家所做的一切。” “叔叔,我们两家是世交,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实上做得还不够。” …… 死里逃生,让-博内尔唏嘘不已。 既然已脱险就面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沉默了片刻,忐忑不安地说:“孩子。路上他们说你认识吴廷琰总统,现在掌管一家庞大的投资公司。正如你和你父亲知道的,我的资产全在西宁,全投入进种植园和煤矿,甚至欠银行一笔贷款,不知道我能不能收回?” 政府接下来要进行土地改革。而南越40%的稻田,属于只占农村人口0.025%的地主,并且地主大多为法国人。 法国远征军之所以到现在仍没撤出南越,很大程度上与法国人在越南的利益有关。两国正在美国敦促下,就此类问题进行一轮又一轮谈判。 让一家的情况比那些法国地主特殊,在西宁省的种植园和煤矿早被郑明世分给了当地人。煤矿或许能收回,种植园收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并且在如此高涨的反法浪潮下,煤矿和种植园就算能收回。一样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经营。 李为民倍感无奈地说:“叔叔,政府对个人资产是保护的,关键对农村尤其西宁农村没足够控制力,并且那么做会引发一系列新问题。如果您坚持,政府会承认您对种植园和煤矿的所有权,但仅仅是所有权。” “天啦,怎么会这样?” 收不回种植园和煤矿就会破产,巴西勒急了:“父亲。我们可以去找远征军。” 远征军已收缩到西贡周边,正准备撤回欧洲。别说不一定会管,就算管他们能管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管得了一世? 经历过那么多,让-博内尔对法国政府早不抱希望了,摇头道:“孩子,为民说得对。越南政府承认所有权又怎么样?越南人恨我们,他们不会让我们继续经营的。” “那怎么办?” 无论从历史上,还是从吴廷琰前段时间的遭遇看,美国佬是靠不住的,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们父子在越南惨不堪言。但他们家族在法国非常有名,李为民盘算了一下,提议道:“叔叔,巴西勒,如果你们信任我,那就在这里家休息一段时间,等参加完我的婚礼就同我父亲一起回法国。银行贷款我来解决,另外我会提供一笔资金,让你们在法国重新开始。” “不,你应该帮我们很多了,我不能再要你的资助。” “叔叔,您是我父亲的朋友,是我父亲的合作伙伴,我家有困难的时候您帮过我们,现在该我们回报了。并且如果你们能在法国获得成功,将来能够再次帮到我,两个友好的家族之间不就应该怎么吗?” “孩子,我知道这是一番好意,问题我离开法国很多年,回去之后不知道能做什么?” “您不知道我知道。” 李为民掏出笔,让阿成拿来一张纸,一连写下几个法国公司的名字,递给他道:“这些公司非常有前途,尽管我父亲拥有法国国籍,但投资入股仍存在许多阻力。您不一样,您是真正的法国人,您的哥哥和弟弟在巴黎有一定影响力,可以理直气壮投资入股甚至控股。” 马特拉公司,成立于1945年,专门研究制造导弹;汤姆逊公司,主要经营飞机导航设备和电子系统。 达索公司更有名,曾设计过mb.200、mb.210和mb.131双发轰炸机,生产过mb150系列战斗机和mb.175轰炸机。二次大战中,老板达索因拒绝和德国合作,被关进布痕瓦尔德集中营,直到二战结束后才获释。 十几家公司全是军工企业,除了汤姆逊公司境况较好之外其它全半死不活,有人愿意投资他们肯定会很高兴。 看着他们父子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为民直言不讳地说:“我不认为远征军撤走之后,美国人真能拯救这个国家。我有许多同胞在这里,我需要早做一些准备。另外战争虽然结束了,但不意味这个世界就会获得和平,投资这个行业肯定不会亏。” 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让-博内尔权衡一番,紧盯着他双眼说:“孩子,法国不是美国,并非所有人都可以投资军工业,我需要向那些人解释资金来源。” “您可以把煤矿和种植园卖掉,只需要签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合约。” 李为民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不管以什么价格成交,所收回的资金都相当于一笔无期限的无息贷款,等您在法国的投资获益后,再通过捐给某个基金会的方式归还。我只需要一个承诺,一个将来可按优惠价格购买这些公司产品的承诺。” 军购不仅涉及价格,并且涉及政治。 一些先进武器装备不是谁想买就能买到,谁想卖就能卖出来的,让-博内尔意识到这不仅是一笔生意上的借贷,更是一笔政治投资。 他权衡了一番,毅然答应道:“孩子,感谢你的信任,感谢你的帮助。将来的事谁也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 第一百三十九章留下比不留下好 搞死黎文远,发了一笔死人财。 拿出三百万兑换成皮阿斯特给钱新霖去接纳安置老挝及柬埔寨同胞,拿出一百万兑换成皮阿斯特给桂青山编织南越情报网,留下一百万作为“越华文艺研究会”在海外的活动经费,剩下四百多万全借给让-博内尔,看上去很多的九百多万美元没焐热就这么没了。 财去人欢乐。 家人全回来了,接下来要结婚当新郎,李为民很难得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打算呆在家里陪久别重逢的父亲、母亲、妹妹和未婚妻。 愿望是美好的,事实上不太可能实现。 堤岸很传统,李家和吴家又是万众瞩目的大户人家。婚丧嫁娶这些大事,必须按规矩办。 平川派军阀被铲除了,用不着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吴家家风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吴莉君一下飞机,刚说几句话,就被她母亲和哥哥接回家,不到迎娶那一天别想见面,只能每天打电话。 明知道他正在休假,独立宫的人,工投公司的人,掌管李氏企业的顾采莲,“越华文艺研究会”的顾长庚……总三天两头往这儿跑,说得还全是大事。 他朋友多,李冠云朋友更多。 得知“冠云哥”回来了,堤岸富商争先恐后发出邀请,昨天在大中华酒楼,今天去另一家饭店,日程排满满的,以至于只能每天晚上回来陪老朋友让-博内尔叙旧。 “哥,试试礼服,看合不合身。不合身让人去改。” 不用念书。不用实习。不用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股票,李为青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兴高采烈帮哥哥准备婚礼。 李为民放下顾采莲送来的制药厂年度财务报告,一脸不解地问:“昨天不是试过吗?” “昨天那是迎亲时穿的,这是中午宴客时穿的,防止酒什么的洒到身上,我帮你准备了两套。试完这两身再试试朱斯蒂娜手上那套。” 爸爸和哥哥安全归来,朱斯蒂娜终于走出阴影。脸上终于露出会心的笑容。 整个人精神状态全变了,李为民相信她不会再酗酒,不会再过那种混乱生活,因为她昨晚决定退学,打算参加完婚礼跟她爸爸和哥哥一起回法国。至于在美国那些事,谁也没提,谁也不会去提。 “美丽的伴娘,这一身又是怎么回事?” 朱斯蒂娜扑哧一笑:“这是去教堂穿的,一天之内举行两次婚礼,莉君真幸福。” 吴廷琰身份敏感。不能来堤岸华人区参加中式婚礼,只能委托陈丽春过来。不然那些反对他的本地人。会指责他像法国人一样给华人特权。同时又想当一次主婚人,所以李为民要举行两次婚礼。 早上去吴家迎亲,赶在10点前走完跨火盆、拜堂、洞-房等程序,中午在大中华酒楼摆流水席,请几个戏班唱大戏,给来宾们象征性敬完酒,就要同换上婚纱的妻子一起去市区的圣母大教堂。 是不是天主教徒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有一个天主教婚礼。 走完吴廷琰亲自拟定的程序,又要马不停蹄赶到皇后大酒店,在市区宴请政府-高官、工投公司同事、各国驻越南大使及美**事顾问团顾问、国际开发署使团官员、特别经济技术使团官员和msu的同事。 出门迎亲时要吃饭,到了吴家要吃饭,回来要吃饭……真不知道婚礼当天要吃多少顿饭,想想就怕人。 李为民暗叹一口气,接过衣服问:“你们那些同学呢?请人家过来,却扔下人家不管,这不太好吧?” “谁说我们不管的?” 青青一边帮他套衣服,一边吃吃笑道:“塔妮丝她们去嫂子那儿了,要嫂子带她们去参观梦工厂。男生全去了市里,有人当导游,不到晚上不会回来。” 事情太多,没时间和精力帮自家公司取个响亮的名字。 在越南时没什么感觉,到美国之后发现很土很土,于是在她们强烈建议下,李氏影业更名为梦工厂娱乐股份有限公司,李氏制药更名为亚洲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再加上之前的拉吉服饰股份有限公司,李家旗下所有企业都不再带“李”字。 提起“梦工厂”,李为民忍不住笑问道:“青青、朱斯蒂娜,想不想再参加一次奥斯卡颁奖典礼,想不想再跟着上台领一次奖?” 今年颁奖时正赶上平川派政变,要跟吴廷琰“共患难”,连万隆-会议都不去参加,怎可能去美国领什么奖。在美国的吴莉君三人跟制作团队一起上台,代表他领到一个“小金人”。 事实上一共两个,一个最佳纪录片奖,一个最佳原创音乐奖,她们代领的是最佳原创音乐奖,最佳纪录片奖是总裁兼导演冯伯清领的。 一次拿到两个奖,在美国引起轰动。 吴莉君在密西根大学安娜堡分校之所以那么有名,之所以谁也不敢得罪与此有很大关系。 只是越南电影工业不发达,电影院都不多,许多人连电影都没看过,哪里知道什么奥斯卡奖,又赶上平川派军阀政变,尽管报纸和电台有相关报道,却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亲眼见到奥黛丽-赫本,格利高里-派克,埃迪-艾伯特……等大明星,就坐在他们身边,跟他们不知道合过多少次影,领完奖之后甚至一起参加酒会。 太盛大,太隆重,太过瘾了! 青青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岂能不愿意,扔下衣服急切地问:“哥,你又作曲了,梦工厂拍得电影又能获奖?” “谱了一首曲,到底能不能获奖不知道,但我对冯总有信心。” “梦工厂”宁缺毋滥。不拍烂-片。从去年到现在就拍一部电影。到底拍什么还保密,谁都不知道。 青青追问道:“哥,电影拍好没有,离圣诞节就剩一个月,今年能不能赶上?” 之所以拍这么慢是有原因的。 上次是投机取巧,这次要靠真本事,而且电影公司刚起步,要招募人才。要投入一部分精力搞基建,要学习怎么推广,怎么才能既叫好又叫座。 李为民正准备告诉她们,阿成敲门进来低语道:“少爷,刘先生回来了,家昌哥在陪他喝茶。家辉去找老爷了,这会儿应该快到家。” 刘家晖是真正的元老,现在仍掌管航运公司及李家在香港的其它生意。 李为民岂能让长辈坐等,脱下衣服笑道:“青青,朱斯蒂娜。我先去见晖叔,礼服晚上再试。” 坐在前面办公室。他们肯定要说大事,李为青嫣然一笑道:“去吧,别管我们。” 来到第一进二楼办公室,李冠云已经回来了。刘家昌陪坐在两位长辈身边,刘家辉则像服务生一样给他们倒茶。 “晖叔,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码头接您。” “你那么忙,能告诉你吗?” 刘家辉坐在自己坐过几十年,儿子又坐过一段时间,现在要是没大事根本不会有人坐的椅子上,侧身感叹道:“冠云,这才一年,一年顶我们几十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不行啊。” 一年之前,谁能想到拍一部电影能赚几百万美元,谁能想到半死不活的东亚银行能成为越南外汇储备最多的银行,谁能想到刚涉足的制衣和制药业厂房都没盖好就开始盈利。 尤其制衣厂推出的一系列夏装、秋装和冬装,在法国、英国和西德等欧洲国家供不应求,在短短一年内就打出自己的品牌,拥有一定国际知名度。 李冠云同样感慨万千,端起杯子笑道:“现在看来我们还太保守。” “所以航运公司的事我不打算再管,就在香港看看房子,收收房租。” 李为民摇摇头,一脸诚恳地说:“辉叔,采莲事情太多,根本顾不过来。我、家昌、家辉和平春一样各有各的事,同样抽不出更多精力,航运公司您得帮我们再管几年。” 李冠云太相信自己的儿子了,将信将疑地问:“忙不过来?” “真忙不过来。” 大前天在平东转了一圈,昨天下午抽时间去了一趟头顿,两个工业村像大工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据说富国岛工业村投资更多规模更大,相当于另外几个工业村的总和。 想到儿子现在不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而且是掌管几工业村的行政长官,拥有行政权、司法权甚至军权,李冠云不无担忧地说:“为民,你现在位高权重,得罪过那么多人,又这么年轻,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危机重重,今后不管做什么事一定要谨慎啊。” 刘敬晖深以为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抽丝剥茧地分析道:“爸,晖叔,我也好,家昌也好,包括家辉在内,我们都没有沾沾自喜或飘飘然,反而权力越大,掌管的资金越多,危机感变得越强烈。毕竟我们是华人,必须如履薄冰,如果像那些支持吴廷琰的本地人一样去争权夺利,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但作为华人并非一点好处没有,那些觊觎工投公司的人只是贪图金钱和权力,并没有把我当成政敌。包括反对派和越盟在内,都不会把我们当成真正的对手。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在吴廷琰的羽翼下,不受干扰或少受干扰地发展一段时间。 等几个工业村发展起来,等内部有了一定凝聚力,等华人数量再多一点,等大多本地人不再把我们当成外国人而是一个少数民族,那我们的处境就会比现在好许多……” 资本家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去争取更多权力,不然怎么保住自己的财富? 李冠云不知道儿子到底想干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几个工业村他会牢牢抓住手里,尤其工业村保安队他不会让别染指。 现在名声好,没什么人说,可将来呢? 李冠云权衡了一番,毅然道:“为民,平川派没了,黎文远失踪了,教派军阀问题基本上都解决了,我和你妈没什么好担心的,法国那边又有让一家和黄亚生将军,我们不打算再回巴黎。 堤岸住一段时间,头顿住一段时间,富国岛住一段时间,大事帮不上忙,帮你团结团结老一辈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留下来之后,别人尤其反对你那些本地人,不好拿我们的国籍做文章。” 你口口声声说爱国,但你父母都移民了,谁信?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们留下来确实比回巴黎好。再说在那边人生地不熟,哪有在南越生活自在。 父子俩之间不用说谢,李为民权衡了一番,笑道:“好吧,不过要注意安全。” …………………………… ps:星期天,编辑联系不上,那章仍在审核中,不知道要审到什么时候。一章被卡住,下面情节全部要改,更新晚了,请各位书友见谅。 又是非法关键词 又是非法关键词,彻底醉了,等编辑吧 第一百四十章要拍就拍经典 反对派指责吴廷琰搞独裁,搞“家天下”,并非无的放矢。 比如共和国第一届国会,八十多位国会议员不选出来的,全是总统先生任命的。吴廷瑈、陈丽春是、李为民……全“自己人”,不管什么法案拿到国会上,都会以99%以上赞成票通过,谁要是投反对票,谁这个议员基本上就干到头了。 关于设立岘港、头顿、平东、薄寮和迪石工业村管理委员会,设立工业村巡回法庭及各工业村警察局、税务局和文化教育与卫生医疗局,行政管辖权、司法权与各省、县(郡)区划开的议案,不出意外的一次性获得通过。 富国岛面积较大,又孤悬在泰国湾,被正式确定为富国岛特区而不是工业村。特区管委会主席与省长平级,由总统任命,对总统负责。 包括其它几个工业村在内,全隶属于政府,管委会主席全部由独立宫任命,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只对各工业村及富国岛特区进行投资和提供一些业务上的指导,并非各工业村及富国岛特区的主管机构。 表面上不是“独立王国”,事实上各工业村经理全要接受公司领导,他们首先是公司高管然后才是管委会主席。 只要吴廷琰当一天总统,只要吴廷琰一天不跟李为民闹翻,那么“工投系”就是一个“独立王国”。 李为民甚至做好了吴廷琰被推翻的准备,大不了各工业村同时出现两个领导,一个政府任命的管委会主席,一个工投公司董事会任命的总经理,到时候谁听谁的、谁架空谁,不用问都知道。 平东工业村近在咫尺。青青和朱斯蒂娜闹着要去梦工厂看电影。 上午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李为民决定陪她们去转转。为了留点悬念,不管怎么问都不剧透,把青青急得直咬牙。 大门口多了一块“平东工业村管理委员会”的牌子,保安队员名正言顺换上警服。正认真检查每个进出人员和车辆的证件。 与河对面的堤岸警察不同,他们配备步枪或冲锋枪,甚至装备重机枪、迫击炮和装甲车,相当于武装警察部队。全现役,要住军营,要接受高强度训练,干什么都要请示汇报,出入要请销假,管理比**都要严格。 董事长不是深居简出的共和国总统。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国防部或总参谋部高官,曝光率高得惊人,工业村内的普通工人都认识,更不用说主要由共和青年团成员构成的工业村警察了。 他们一下车,在东门执勤的一个中队长就跑过来汇报道:“董事长,瑈夫人来了,在制衣厂呆了一会儿,现在去了电影公司。” 陈丽春来工业村很正常。 刚开始搞的时候她就经常往这儿跑。现在更是要在平东工业村组建一支“妇女兵团”,要求保安队利用业余时间组织女工进行军事训练。前几天才打过靶,她亲自参加,打了好几枪。 “母老虎”太恐怖,青青打了退堂鼓,拉着他衣袖说:“哥,要不……要不我们下午再来?” “来都来了。怕什么,再说下午我没时间。” 李为民笑了笑,跟执勤的队员们打了个招呼,跟几个往村内送货的小老板聊了一会儿,不再坐汽车。带着妹妹和朱斯蒂娜边走边看来到电影公司刚建好的一间钢结构摄影棚。 正准备进去,陈丽春风风火火冲了出来,一看见他就气急败坏地说:“为民,你拍摄的什么烂--电影!什么不能拍,偏偏要拍--妓--女,一些镜-头连衣服都不-穿,我不同意放映,总统更不会同意!” “瑈夫人,您看了?” 陈丽春气呼呼地说:“看了,不看能跑堤岸来找你?” 《罗马假日》是经典,刚制作完的这部同样是经典,李为民打算靠这部奠定梦工厂的地位,靠这部电影赚一大笔钱,并且要把它改编成音乐剧,在百老汇演出十几二十年,岂能说不放就不放。 不过她的心情可以理解,吴廷琰如果看了表示反对也在意料之中。 李为民接过象牙扇大献殷勤一边帮她扇风,一边咧着嘴嘿嘿笑道:“瑈夫人,事实上这部电影我没打算在越南放映。换句话说,是专门拍给外国观众看的,专门用来骗外国人钱的。国家百废待兴,正需要资金需要宝贵的外汇,我们跟谁都可以过不去,唯独不能跟钱过不去。” “为民,我知道你背着巨额债务很难,但不能钻钱眼里。这部电影越南不能放,国外更不能放。要是放了,会影响国家--形象,会影响我们越南女性形象。” “您别急,我们心平气和说。” 李为民干咳了两声,循循善诱地说:“瑈夫人,您不能断章取义,不能光盯在一个姑娘因家庭-贫-困去做--妓---女,甚至跟一个美**官相-爱上,更要看到导演用艺术手法表达出来的其它东西。 电影我没来得及看,但我看过剧本,感觉非常好。 通过一个悲惨故事告诉观众法国人殖民统治给我们国家造成多大伤害,告诉观众越盟有多么不得-人心,同时告诉观众美国人的话不一定能信,他们的承诺有时不仅不会兑现,甚至会给别人造成更大伤害。 从这些角度上看,整部电影积-极-正-面。外国观众尤其美国观众看过之后会产生强烈的负疚感,会比之前更同情我们,会比之前更愿意提供帮助。政--治上的事我们要考虑到,您说是不是?” 电影中美**官没兑现承诺,背-叛-爱-情,最终导致曾相-爱的越南姑娘自-杀。 上半年美国政府-背信弃义,居然在平川派政-变时要撤换总统,转而支持黎文远发起的那个什么“国民势力联合阵线”,这不是影--射是什么? 陈丽春越想越有道理,不再那么生气,反而拉着他胳膊用商量的语气说:“总统那边我去做工作,但能不能把那些暴--露-的画面剪-掉,美国人玩---弄我们的同胞,感情上太难以接受。” 不来点猛的怎么吸引观众,李为民故作沉思了片刻,同样用商量的语气说:“瑈夫人,要不我让他们剪辑两个版本,一个给琰先生看,一个拿到美国去放映。”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我不是想欺上瞒下,更不会去做那些掩耳盗铃的蠢事,只是想在抨-击他们的同时骗他们的钱。债券现在越来越难卖,靠拆东墙补西墙是不行的,我不能没一点准备。” 想到他确实有难处,陈丽春违心地答应道:“好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就知道您会支持。” …… “母老虎”太恐怖了,送走陈丽春,青青忍不住问:“哥,到底拍的什么电影?” “《河内小-姐》。” 李为民不无得意地介绍道:“普契尼歌剧《蝴蝶夫人》的现代电影版,讲叙一个美**官和一位无父无母的越南-妓--女金,在河内一间饭店相遇的故事。这两个主角一开始有一段非两厢情愿的关系,但之后互相爱上了对方。 时代-背景设在法军撤离河内前夕,美**官被迫与驻扎在河内的美**事顾问团办事处一起撤离。他想带金走,命令下得很急,上司不允许,只能抛下金撤到西贡。 电影中一个配角叫传,是一个法越混血的工程师,同时是那家妓--院的老-鸨,他梦想移--民-去美国实现他的美--国---梦,但既面临越盟威胁,又被法国人抛弃,他的心愿无法达成……” 后世赫赫有名的四大音乐剧之一的《西贡小--姐》,连主角配角名字都没换,只是把时间背景提前了,把西贡换成了河内。 一个美**官和痴-情的越南姑娘-爱恨纠葛的恋-情故事,最终以女主角不惜舍弃自己生命,来换取才一个月大的孩子美好未来为悲惨结局。 有浪漫爱情,有浓浓的母-爱-情-怀,有山盟海誓,有背叛…… 不用去看电影,光听哥哥讲述就很感人,青青感慨万千地说:“哥,这么感人的故事再配上好音乐,肯定能获奖,肯定会像《罗马假日》一样叫好又叫座。” ……………………………… ps:到底什么非法关键词,我彻底服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换一种生活方式 大老板和大小姐来参观,让刚被陈丽春打击了一番的梦工厂制作团队重燃起希望。 得知问题全解决了,明天可以按原计划带着拷贝奔赴美国、英国、法国、西德、香港等国家地区为全球公映做准备,冯伯清总裁激动得说不出话。 既然来了,青青和朱斯蒂娜当然要先睹为快。 她俩跑到小放映厅试看,李为民则坐在办公室里同即将启程的制作团队开会。 “拿奥斯卡奖确实不容易,但也没那么难,只要认真分析就会发现有好几条潜-规则。首先从负责评奖的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成员组成上看,94%为白人,77%为男性,86%在50岁以上,平均年龄63岁。 评委是终身制,除了成员过世之外不会有任何变化,所以提名会‘很白’,男主角是白人占很大优势。所以一位资深影评家曾讽刺说‘乡村俱乐部都比奥斯卡更多元化’。” 冯伯清笑而不语,团队成员们像即将去赶考的书生跃跃欲试。 李为民婉拒了制片人递上的香烟,继续说道:“稳定而统一的评委,造成了稳定而统一的口味。并且评委越老,口味就越传统、越保守、越苛刻。美国人对英国有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结。奥斯卡评委更甚,有相当严重的英伦情结。 不过必须承认,英国演员多数都有深厚的古典文学和戏剧功底,经常在舞台锻炼,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口音迷人!因此。相对于那些从马路上被星探捡来的美国演员而言。英国演员会更受奥斯卡评委的欢迎。观众也喜欢他们。” 梦工厂新作《河内-小-姐》,极大满足了奥斯卡评委和美国观众的口味。 男主角是白人,从香港请的。 老家伦敦,戏剧演员,古典文学和戏剧功底深厚,一口迷人的英伦腔,不管在电影里还是在生活中,都带在一股子彬彬有礼且不失幽默的绅士风度。 剧情改编自《蝴蝶夫人》。具有浓浓的东方色彩,既传统保守又不失新意,同时符合大时代背景。 更重要的是,大老板亲自为电影谱写主题曲。 尽管刚制作完还没来得及上映,美国的一些影评家和乐评家已经开始猜测,梦工厂的新作会不会在配乐上再次带来惊喜。 制作团队信心十足,一个摄影师笑道:“李先生,《君子好逑》、《生死恋》、《舰上风云》和《野宴》等正在放映的几部电影我全看过,从剧情和制作上看就《君子好逑》比较有水准,其它几部不足为虑。”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冯伯清同样看过,抱着胳膊笑道:“再说我们竞争的是最佳外语片奖和最佳原创音乐奖。好莱坞那几部新片对我们不构成威胁。” “拿奖重要,票房更重要,如果光叫好不叫座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接着说道:“刚才提到潜-规则,公关推广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总结起来无非几点,首先抓准公映时间,先在这段时间小规模公映,赢取口碑,然后再在颁奖季大规模公映,加深印象; 其次是专业而密集的宣传攻势,所以你们到美国之后要雇佣全美最好的公关团队,如果实在不知道找谁,就找曾帮美国总统竞选的经理和团队帮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有大投入才能有大收获,才能赢得票房。 最后是抹黑对手,这个我们用不着,至少暂时用不着。另外诸位要做好真正进入美国电影市场的准备,这次竞争最佳外语片奖,下次要拿其它奖项。要在好莱坞开分公司,要在美国有我们自己的院线。” 从盈利上看,一年拍一部能大卖的电影,要比拍十几部票房不多的电影强。但作为一个电影制作公司,总不能一年只拍一两部电影。 冯伯清低声道:“李先生,我们正在研究剧本,打算过完年多拍几部。另外瑈夫人刚才提到作为越南第一家电影制作公司,我们不能光顾着赚钱,要拍更多本地人喜闻乐见的、支持政府的作品。” 陈丽春提出这个要求,吴廷瑈至少提过不下二十次。 梦工厂是李家的,李为民实在不想拍一大堆反对越盟、拥护吴廷琰的“样-板-戏”,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一点我考虑过,什么叫梦工厂,顾名思义,就是造梦工厂。作为越南第一家电影制作公司,作为越南电影工业的龙头,我们要对整个行业起到一定促进作用。 接下来可以设立一个基金,开办一系列导演、编剧和演员培训班,专门帮助那些有志于从事电影的人士。剧本好,感觉拍出来能赚钱,就给他们投资。摄影棚、摄影器材可以租借,甚至可以提供后期制作等服务。” 让别人拍那些不是特别赚钱的片子,在博取一个好名声的同时,可以从中挖掘到本地的电影表演和制作人才。 冯伯清眼前一亮,禁不住笑道:“我们只拍经典,只从事院线建设,他们拍得越多,票房越好,我们的收入也会越多。” “我就是这么想的。” 李为民掰着手指笑道:“市区要建至少6家电影院,堤岸的能收购就收购,不能收购就自己建,再加上在建的几个工业村电影,到今年底,我们在越南就能拥有至少20家电影院。明年向其它城市发展,争取两年内,完成在越南的布局。 等有了足够资金,再往香港、新加坡、菲律宾、马来和泰国发展,要成立一家分公司,专门负责院线建设和经营,也只有拥有自己的院线,才能形成一条相对完善的产业链,才能避免去年遇到的那种情况。” …… 大老板指出明确发展方向,承诺梦工厂四年内的盈利全用在建设上,众人大受鼓舞,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大小姐和朱斯蒂娜红着双眼走进办公室,才意犹未尽结束话题。 回家的路上,李为民笑问道:“哭了?” “太感人,女主角太可怜,实在忍不住。” “只有骗到眼泪才能骗到钱,这说明电影拍得很不错。” 朱斯蒂娜冒出句:“在法国不一定会受欢迎。” 李为民笑道:“题材是带那么点反法,但现在的法国除了戴高乐之外,任何人都可以发出不同声音,至少会有一部分人欢迎,再说没指望在法国的票房能有多高。” 青青在法国生活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段时间全在熟悉环境,对法国政界的事不是很了解,一脸疑惑地问:“哥,戴高乐将军为什么不能发出声音?” “二战尚未完全结束,英国首相丘吉尔就下台了。英国尚未彻底走出战争的硝烟,带领英国赢得战争的丘吉尔就被民众无情抛弃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丘吉尔先生曾说过一句话:对伟大人物的忘恩负义,是一个强大民族的特点。” 李为民看了看车窗的行人,继续道:“按照这个逻辑,法兰西也是一个强大的民族。戴高乐将军成了民族英雄,曾一度掌握最高权力,但几乎所有政治力量都反对他。认为他独裁,不赞成他的改革观点,禁止他在报纸和电台里发表任何言论,只能躲在家里写回忆录。” 想到自己那段可怕经历,朱斯蒂娜嘀咕道:“如果戴高乐将军没辞职,越南不会是现在这样。” “亲爱的,民族独立是大势所趋,就算他继续掌权也不会改变什么。但我认为他能改变法国,能带领法兰西再次获得尊敬,再次拥有大国地位。” “你是说他有可能复出?” “短短几年,走马灯似地换了十几届政府,如果没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法国真会成为三流国家。相信你的同胞们会作出正确选择,如果你想从政,想成为一个杰出的女政治家,就应该去支持戴高乐将军,去做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经历过那么多磨难,朱斯蒂娜比青青成熟得多,若有所思地问:“像你那时支持吴廷琰一样?” “为什么不呢,你需要一个目标,需要为自己确定一个方向。” “在法国,女人成不了政治家。” 朱斯蒂娜不会再去过那种混乱的生活,同时对未来也没一个明确的方向。由于之前那一系列经历,让她失去了一个女孩对未来应有的美好憧憬,如果不给她找点事做,不帮她确定一个方向,真可能去修道院当修女。 李为民认为这是个机会,紧盯着她双眼认真地说:“亲爱的,如果谁都像你这么想,女人永远争取不到应有的社会和政治地位。相信我,去支持戴高乐,你会发现这么做非常有意义。”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 “政府不允许戴高乐将军在报纸和电台里发表意见,但他可以去参加一些诸如演讲之类的公众活动。你可以加入他发起的那个什么联盟,帮着筹款,帮着组织活动。这么一来,你会认识许多新朋友,会过得很充实。不过大学要继续念,不然你父亲和哥哥会非常失望的。” 换一个新环境,换一种生活方式,听起来好像不错。 朱斯蒂娜沉思了片刻,突然道:“好吧,我试试。” ……………………………… 第一百四十二章全体会议 结婚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很私人的事。 从内心来讲,李为民和吴莉君真希望能够简单一些,然而两家都不是普通人家,尤其李家现在已成为南越首屈一指的豪门,如果搞得太简单别人反而认为是在作秀。 婚期定在圣诞节前一天,请柬必须提前半个月发。 涉及到总统、副总统等政府高官和外国驻越南外交官及夫人们的安全,总统卫队、吴廷瑈的“特种部队”、西贡警察局和工投公司保安部,要根据宾客名单制定婚礼期间的安保措施。 嘴上不敢说,暗地里反对李为民的人不少。 有尚未揪出来的越盟分子,有教派军阀残余分子,甚至有内部的人,吴廷琰对非常重视,看着李为民昨天下午亲自送来的请柬问:“全安排好了?” 吴廷瑈笑道:“安排好了,第五郡、第六郡警察局和平东工业村保安队负责堤岸那边,教堂和酒店由陈金宣负责。婚礼当天,仪式现场周边路口全部戒严。从堤岸来市区的路上,由总统府卫队负责安全。” 吴廷琰微微点了下头,放下请柬笑道:“人情往来,在所难免。他倒好,居然在请柬上注明只接受祝福不收礼,他可是众所周知的‘财神爷’,想承揽工业村工程,想沾他光的人那么多,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能不送礼吗?” “他早有准备,请红十字会的志愿者帮着接待客人,不管谁送多少礼金或礼物,全由志愿者登记造册,婚礼一结束就以送礼人的名义捐赠给城外难民。” “他也太谨慎了。” “他是没办法,两家准备好几年。结婚这么大事不能说不操办就不操办,更不能一边抓贪腐,一边带头搞贪腐。” 吴廷瑈顿了顿,接着道:“婚礼当天,工投公司正常上班,工作不受影响。好像准备了一些喜糖。上班前发一下。李家和吴家的公司当天放假,平东工业村的主管去堤岸帮忙,职员去堤岸喝喜酒,其它几个工业村的在各工业村内庆祝。” “陈世国、刘家昌和武安东他们不去?” “他们下班之后去皇后酒店,不参加教堂的仪式。” “好好一个婚礼,搞这么麻烦,难为他了。” …… 与此同时,李为民正在平东工业村一个空荡荡的厂房里,参加“越华文艺研究会”第一次全体会议。 所谓的全体会议。并非所有成员都能来参加。 富国岛工业村总经理秦秦楠建刚被任命为富国岛特区管委会主席,要坐镇富国岛负责大小事务。同时作为一个“省长级”华人高官,跟李为民和刘家昌一样万众瞩目,不可能玩失踪,跑西贡来参加会议。 比如前华青会副理事长苏有才,年前就去了柬埔寨,接下来几年只会跟李为民和钱新霖秘密联系,不会轻易回西贡。不能在西贡抛头露面。 又比如出国留学以及在印尼、新加坡、马来和菲律宾的一些成员,往返一次太不容易。有什么事只能秘密通报。 能坐在厂房里喝茶的,全是核心成员及一些不引人注意的。 其中一位身份最特殊,前几天刚正式加入,正式开始之前,李为民微笑着介绍道:“各位,这位就是我在电报里提过的印尼华侨银行董事、雅加达大亚公司总裁、印尼福建同学会理事长张慕乡先生。” “张先生好。富国岛监狱监狱长黄独清,认识张先生很荣幸。” “第五步兵师钟连伯,欢迎张先生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第五郡警察局韩烁,欢迎张先生率团来越南考察。” “金鸥安置村王金贵,认识张先生很高兴。” …… 当兵的人比较直爽。一一起身敬礼问好,钱新霖侧身介绍道:“张先生,王金贵少校的对外身份是金鸥半岛侬人安置村民兵队长,事实上负责南部14个安置村的民兵。祯沙安置点比较特殊,由头顿工业村保安队负责。” 一个村一个民兵营,有南迁的侬族官兵,有收容的中国**溃兵,有堤岸过去的华青会会员,虽然没正式军衔,虽然没政府任命,但他手上却掌管着14个营兵力。 有国会议员,有正规军师长,有警察局长,有工投公司总经理,有保安队副主管,有昨晚见过的钱先生、顾先生等运筹帷幄的高才,张慕乡受宠若惊,急忙伸出右手:“原来是王少校,失敬失敬。” “诸位都很忙,聚一次不容易,我们正式。” 吴廷瑈的耳目无所不在,越盟分子无孔不入,开这样的会议是很危险的,钱新霖不敢浪费哪怕一点时间,若无其事地笑道:“首先,跟平时小聚一样先分析形势,李先生分析国际的,长庚分析国内的,分析完之后大家畅所欲言。” “好吧,我先来。” “对我们乃至整个南越而言,国际形势主要体现在法越关系和美越关系上,随着法国远征军支持的平川派军阀被铲除,美越关系成了当前最重要的国际关系。从去年秋天到现在,美国对越政策有两个重要特征:一是积极取代法国成为南越的支配势力;二是承担起无保留的扶持南越义务,同时对吴廷琰能否胜任又表示怀疑; 在美国有两种不同意见,以国务卿杜勒斯为首的一些高官认为,吴廷琰是无法取代的,美国必须支持也只能支持;现任大使柯林斯曾担任过陆军参谋部,他代表的是五角大楼和国务院一部分官员的意见。 他认为让保大及其代理人掌权,对美国不失为明智之举,认为这么做客观上可避免美法矛盾升级,进而影响到欧洲形势。换言之,美国的重心仍在欧洲,所以他们现在既想加强南越的武装力量,又不想让美国承受过多负担。 一方面违反日内瓦协定,秘密或公开增派驻越军事顾问,努力帮助吴廷琰训练政府军;一方面又一再拒绝吴廷琰扩大军队规模的要求,设法限制和消减援助。两方面结合起来,就出现了合作与争执并行、慷慨与吝啬交错的局面。” 一个来自第五步兵师的会员问:“合作与争执并行、慷慨与吝啬交错?” 他没出过国,不知道山姆大叔对欧洲国家尤其西德有多慷慨。平时又驻扎在西宁,不知道西贡所发生的一切。 李为民耐心地解释道:“这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比如停战协议生效时,政府军大概有21万,尽管有原属于远征军的3万多军队编入,但相对于全民皆兵的北越,24万军队并不能保证南越安全。 结果美国一方面认为政府军缺少训练、缺乏军官、士气低落,凭现有力量抵挡不住越盟进攻,一方面又强烈要求把军队人数精简到8万。原因很简单,如果不精简美国就需要承担更多军费。 这是国防安全,还有国内安全。 按照吴廷琰的想法和msu的计划,要在南越组建更多准军事化的保安队。msu提出一项关于建立保安队的‘技术援助’协议,美国政府对此表示赞同,msu的30人专家小组从5月份到现在一直承担设计和训练任务。 但现在遇到了麻烦,密大专家认为保安队应该是轻装警察组织,吴廷琰则在兰斯代尔支持下要求把它建成拥有装甲车和直升机等重武器的辅助军队。结果华盛顿部分采纳了msu的意见,并且用拒绝提供资金的方式迫使吴廷琰放弃其要求。” 如果这个计划能铺开,南部侬人安置村肯定能受益。 王金贵急切地问:“李先生,部分采纳什么意思?” “没那么多经费,提供不了那么多武器,在安德森教授的努力下,只能保证工业村保安队,其它地方建不起来。”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补充道:“准军事化的保安队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由村级民兵组成的‘自卫队’。吴廷琰提出建立自卫队,索取经费和武器装备。军事顾问团一样认为这是铲除越盟在农村的影响和完成绥靖任务所需要的,但华盛顿只象征性拨了一点经费。” “美国人这么小气?” “才知道啊,所以接下来还得靠自己,事实上吴廷琰也意识到这一点。昨天我送请柬时,他特别要求工投公司尽快建一家能制造轻武器和常规弹药的军工厂。” “那我们建不建?” “从成本上看,引起技术和生产线,进口钢材自己生产,真不如买。从长远考虑,肯定是要建的,不然自己安全得不到保证,而且会一直受制于人。我是这么打算的,能争取尽量争取援助,同时建一个小规模的厂积累经验培养人才,等工业村内的其它机械加工企业发展起来,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钱新霖沉吟道:“对,先建个小厂给吴廷琰一个交代。轻武器和常规弹药又不是飞机坦克,技术含量没那么高,只要工业村能搞起来,只要政府愿意下订单,将来想生产多少就能生产多少。” 第一百四十三章全体会议(二) “……北越正在进行大规模土改,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并没有吸取教训,杀很多人,连劳动党总-书记的家乡都因为土改发生了暴-动。” 北越形势属于“国内形势”,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顾长庚连手稿都不用,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我们认真研究后发现,他们这么做有这么做的原因,如果按照最初的政策,土改根本进行不下去。因为在过去八年的反法战争中,社会各界各阶层几乎都作出过贡献。狠下心杀一批人,用血腥方式完成土改,统治基础就牢靠了,接下来就能集中力量解决统一问题。 另外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北越过去一年内获得的国外援助,虽然没南越这么多但绝算不上少,同时没有那么大难民安置压力,并且反对派全被清洗掉了,内部相对比较稳定,没南越这么多内耗。” 钱新霖凝重地补充道:“清洗力度很大,涉及到的人很多。据最近逃过来的人说,连陈德草教授都失踪了。” 陈德草,越南赫赫有名的哲学家,与非常受莫斯科和北京欢迎的法国大哲学家让-保罗-萨特是同学。他的信仰跟越盟一样,而且在国际上很有名,连他都被卷进去了,可见越盟有多狠。 张英贵轻叹道:“那些人整天骂吴廷琰独裁,他们怎么不去北越看看?” 顾长庚接过话茬,倍感无奈地苦笑道:“所以李先生曾半开玩笑地说过一句话,吴廷琰是‘独裁无胆。民主无量’。中间路线哪有那么好走。这么下去只会死路一条。” …… 听了近一个小时越南国际国内形势分析。张慕乡问出一连串最现实的问题:“钱先生,顾先生,您二位认为北越会不会像北朝鲜一样发起进攻,如果会大概在什么时候,南越政府能不能抵挡得住,万一抵挡不住怎么办?” “停战之前,越盟只控制了北越西北部的部分农村,他们一样需要接管河内、海防等大小城市。要在新占领的农村尤其天主教地区推行土地改革,要解决土改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换言之,他们需要时间和精力消化胜利果实,在明年大选前应该不会发起进攻。” 顾长庚顿了顿,继续说道:“朝鲜战争最终打成平手,交战双方损失很大。如果不出意外,苏俄阵营不会支持他们发动战争。但劳动党内有许多南越党员,并且刚赢得反法战争,党内争取国家统一的呼声非常高,我们认为他们会采用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先组织干部渗透到南越,发起正面进攻的可能性短时间内不大。” “国境线这么长。怎么守,怎么防止渗透?” “这正是我们最担心的,所以李先生才想方设法争取各工业村的行政管辖权,才要求各工业村拉铁丝网、砌围墙,才严令各工业村保安队加强人员管理。”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紧盯着王金贵说:“工业村问题不是很大,主要是金鸥半岛和祯沙的几个安置村,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政府从来没真正控制过这几个地区,**也没能力保证这几个地区的安全,所以你们要做好打仗的准备。” 侬人安置点不是其它乡村,人员构成单一,没那么容易被渗透,之前刻意安置过去的天主教难民村庄同样如此。 越盟分子短时间内组织不起来大部队,各安置点又有准备,王金贵胸有成竹地说:“李先生放心,我们会团结好天主教村庄,会加强情报收集工作,会组织精干侦察巡逻,会坚持不懈进行预备役训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坚决歼灭之!” “就应该这样。” 李为民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说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会想方设法为各村民兵提供更多武器装备,同时组织各工业村保安队去各安置点轮训,一是熟悉环境,二来可以进行磨合,万一打起来可更好的配合。” 钱新霖点上根香烟说:“农业生产和乡村经济发展不能耽误,在工投公司和东亚银行帮助下,我们会成立一个专门的‘乡村经济工作队’,去帮助各安置村庄发展规模养殖、农产品深加工等产业,要想方设法让乡亲们尽快富起来。” …… 钟连伯介绍第五步兵师的情况,陈润威介绍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的情况,何天明介绍华青会员参军之后的一些情况,韩烁介绍堤岸华人警察的情况,古建华介绍工业村保安队。 全是关于军事的,张慕乡大概估算了一下,赫然发现越南华人竟拥有近4万多武装力量。等正在接受美**事顾问训练的华人青年分配到**各部,等各工业村保安队员服役期满加入**,未来能控制和能影响到的武装人员将超过6万! 6万军队,说多不多,说少一点不少。 要知道这些只是“种子”,在工业村内工作的华人和本地人,全部要接受预备役训练。他们在工业村内生活,在华人老板的工厂上班,拿华人老板发的薪水,能过上比普通人更好的生活,利益死死捆绑在一起,只会也只能支持李为民。 “诸位做了这么多准备,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很佩服;能受到李先生邀请,能加入这个大家庭,能坐在这里听诸位介绍,我很荣幸。越南这边我帮不上忙,只能在海外略尽绵力。” 张慕乡回头看了看李为民,一脸诚恳真挚地说:“俗话说故土难离,虽然印尼算不上故土,但许多像我这样的华侨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过来。所以我打算从菲律宾和马来着手,动员更多有识之士参与进来,进而动员在那边过得不好的同胞来越南。” 越南现在最缺的就是人,他表完这个态,钱新霖等人露出会心的笑容。 张慕乡舔了舔嘴唇,接着道:“印尼那边不是一点办法没有,昨晚我与几位老板商量过,先筹集些资金过来开糖厂、纸厂和烟厂,在雅加达和泗水等地招熟练工,让他们先过来熟悉环境,等他们发现这边比那边好,自然而然会带动更多人。” 刘家昌不无兴奋地说:“张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一定想方设法让他们在各工业村安居乐业。” “刘总,一视同仁就行了,用不着特别照顾。” “万里迢迢过来,人生地不熟,照顾是应该的。” …… 一个一个表完态,统一完思想,确定完明年的工作方向,李为民笑道:“诸位,我父亲从巴黎带回两个消息,一是前**总参谋长阮文馨的,法国人对他不错,一到巴黎就被授予法国空军上校军衔,打算派他去阿尔及利亚担任一个空军基地的司令官。 一是黄亚生将军的,尽管因为侬人同胞南撤的事跟远征军司令部有过一段不愉快,但在一些法国朋友帮助下又穿上了军装,被授予法国陆军准将军衔,与阮文馨一样接下来可能要去非洲带兵。” 张英贵乐了,禁不住笑问道:“有这样的好事?” “一个由中将变成上校,一个由少将变成准将,降职降衔,算不上什么好事。都是老朋友,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降职降衔之后又孤身上任,所以我发电报问了一下,馨上校和黄将军都表示他们需要人。”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为民似笑非笑地说:“陆军军官我们不缺,只能安排几个人过去给黄将军撑撑场面,空军尤其飞行员就不一样了,我打算多安排一些人过去投奔阮文馨,由法国空军帮我们多培训一些飞行员和地勤人员。” 在下级军官任免上,现在的法军跟美军差不多。司令官看谁行,给上面打个报告就可以掉过去,有很大自主权。 更重要的是,法国远征军对曾为他们效过力的侬族军团有一系列安置政策。 不管是不是侬人,有没有在北越打过仗,只要第五步兵师现任师长钟连伯开个证明,他就是第五步兵师的人,就可以加入法国国籍。官兵们之所以不愿意享受这么好的移民政策,一是不安置家属,二是可能会被送到非洲当炮灰。 有现役法军司令官愿意接收,有第五步兵师的证明,再稍微花钱打点一下,安排几百个人过去真算不上事。 张英贵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现在我们没几架飞机,不等于将来没有。这个主意好,多派点人去投奔阮文馨!” 何天明脱口而出道:“既然投奔阮文馨,就不能全是我们自己人,越青会也要派人去。” 李为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工作你去做,越青会里像潘洪山一样的热血青年还是不少的,动员好团结好,到了那边再设立个类似于留学生联谊会的机构。” “好的,下午我就去跟他们联系。” 第一百四十四章“脚踏两只船” 安排一些人加入法军很容易,全安排到一个部队或只接受某种培训就必须想点办法。 李冠云几十年的法国关系终于能派上用场,同让-博内尔以及亲家公吴达远一起以送请柬的名义,来到远征军司令部拜访法军等高层。 法国驻越南最高司令官埃里刚上任没多久,对他们三人不熟悉。 陆军少将蒙德在印度支那服务十几年,与让-博内尔关系非同一般,同李家关系也一直很不错。海军少将布罗特是吴达远曾经的大靠山,吴记船厂的协修业务就是他帮着拿下的。 他们二位是“越南通”,是远征军司令部的核心人物,埃里将军不能不给面子,特别放下手中工作接待。 “李先生,坦率地说我不打算参加您儿子的婚礼,相信他一样不会欢迎。难以置信,您是我们的好朋友,可您儿子却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埃里直言不讳,真是一个尴尬的话题。 蒙德少将暗叹了一口气,侧身苦笑道:“李,事实证明,你儿子对我们有成见,他毫无保留地支持吴廷琰,跟美国人走得近,在一些事情上的做法让我们很被动,不夸张地说严重损害到法兰西的利益。” 海军少将布罗特扔下请柬,冷不丁补充道:“他的立场比越南人更新越南人。” 既然来这儿,就做好了被埋怨的心理准备。 李冠云跟亲家公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笑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尤其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没什么阅历,容易受蛊惑,不相信权威。总认为自己是对的,有时甚至做出一些很叛逆的事。三位都有孩子,应该清楚现在的孩子有难管。” 埃里将军被搞得啼笑皆非,连连摇头道:“李先生,您儿子可不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过去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像一个老道的政治家。在这个城市,在南越拥有您无法想象的影响力。” “将军,很高兴您能这么评价,尽管他确实做过一些事情,拥有一定影响力,但并不意味他有多么成熟,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只是碍于身份、立场和其它方面的一些原因不能公然反对。” 法国在越南有太多利益,而对新政府几乎没什么影响力。 曾委以重任的越南官员不是被解除职务就是投靠了吴廷琰。曾煞费苦心培训的军官全倒向更慷慨的美国人,远征军尚未全部撤走就这样,天知道撤走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作为法国派驻在越南的最高军事和行政长官,埃里将军有责任有义务维护法国利益,李冠元这番话让他眼前一亮,不禁笑问道:“李先生,您能代表您儿子?” “您可以这么认为,事实上不仅代表他。还代表更多曾与总督府和远征军司令部密切合作过的老朋友,比如我儿子的岳父吴达远先生。” 工投公司股东全是年轻华人。像他们这样的侨领一个都没站出来公然支持吴廷琰。 换言之,他们对工投公司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能影响到工投公司就能影响到李为民,更何况他刚才明确提到李为民已经“后悔”了。 李为民虽然是华人,虽然不是新政府内阁成员,但掌握的权力比内阁成员都要大。如果他能站到法国这一边,他能影响更多人回心转意支持法国,那么形势就能发生根本性改变。 蒙德少将越想越激动,拍着椅把说:“事实证明,吴廷琰不是什么爱国者。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他继续担任总统,越南没有未来!” 让-博内尔不失时机地确认道:“先生们,为民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的晚辈,这些天我们不止一次探讨过政局,不止一次讨论过越南的未来。他对吴廷琰总统的一些做法很失望,认为美国不一定能给越南带来和平。” “是吗?” “是的,他对越南未来有种种担忧。” 埃里将军乐了,起身关上门笑道:“先生们,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谢谢。” 李冠云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将军们,形势摆在眼前,他后悔是一回事,能否纠正眼前的一切是另一回事。所以他委托我转告三位,接下来一段时间,工投公司与法国可以进行一些合作,等时机成熟了再作进一步打算。” 打那么多年仗,政府总理走马灯似地换个不停,人心思定,并且民族主义思潮高涨,现在谁公然支持法国谁就是“卖国贼”,民族独立大势所趋,而且已成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埃里当然知道李为民的难处,抱着拳饶有兴趣地问:“他想展开哪方面的合作?” “全方位的。” 李冠云能为帮到儿子高兴,不无激动地说:“远征军撤走之后,留在越南的法国公民无疑会受到一系列不公正对待,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工投公司可为法国公民提供帮助或庇护。在工业村投资的法国商人,可享受到所有优惠政策,保证其人身和财产安全。” 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许多法国人的财产全在这儿,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埃里将军急切地问:“我们能为他做点什么?” “工投公司保安队需要武器装备,远征军有那么多剩余物资,完全可以提供一些。如果三位将军有困难,他一样能从美国方面获取到,我认为这是表达相互诚意一种方式。” 剩余物资堆积如山,一船一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运完,拨一点给工投公司实在算不上事。 埃里将军不担心上当受骗,形势已经够糟糕了,再糟糕能糟糕到哪儿去,与其疑神疑鬼,不如大大方方,回头看了看两位部下,一口答应道:“如果是轻武器,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谢。” 李冠云挪了挪身体,继续说道:“培训政府官员、军官和其他人才,是增强影响力的一种方式。他想通过种种渠道和方式,安排一些人去法国进修或加入法军。在此,我必须透露一个情况,吴廷琰总统与美国之间同样存在矛盾,他不信任至少不完全信任美国顾问训练出来的军官。工投公司保安队,可以视作为一个下级军官训练营,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服役期满后会加入政府军。” 埃里将军似笑非笑地问:“他更信任您儿子?” “这一点毫无疑问,因为我是华人,我儿子一样是华人,别说我儿子一直支持他,就算没那么支持也不会成为政治上的对手。” 埃里既是将军也是法国在越南的最高行政长官,这些事完全在其权限之内,略作权衡了一番,同意道:“我想问题不是很大。” …… 经济、政治、军事和侨民保护,一条一条谈完,埃里提议道:“毫无疑问,我们之间的合作是秘密的,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李先生,我建议确定一个联络机制,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我们能够及时沟通。” “将军,这次来是送请柬,下次来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了,我和我儿子打算请让先生作为代表,全权负责贵我双方之间的沟通事宜。” “这个注意不错,可据我所知,让先生打算过几天回国。” 让-博内尔笑道:“确实如此,不过我们可以在巴黎谈,将军,您不一样要回去吗,只是早一点晚一点。” “在巴黎谈要把这里方便,我没异议。” 埃里想了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李先生,我想知道您儿子对保大元首的态度,这一点非常重要,会直接影响到爱丽舍宫未来的对越政策。” “他跟我提过,事实上不提我们心里都清楚,越南现在不需要皇帝,未来更不会需要。如果继续之前的错误政策,只会适得其反,只会把事情搞砸。” “好吧,至少我们在其它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埃里将军笑了笑,指着桌上的请柬道:“至于您儿子的婚礼,很遗憾我们依然不能参加,不管出于政治影响,还是出于我们接下来合作的需要。” 李冠云心照不宣地笑道:“确实很遗憾。” 达成口头协议,走出远征军司令部,吴达远不无担心地问:“冠云,美国人靠不住,他们一样靠不住,万一把我们刚才谈的泄露出去怎么办?” “你担心吴廷琰?” “脚踏两只船,难道不应该担心吗?” 李冠云一边示意阿成开车,一边哈哈笑道:“我们来这儿吴廷琰知道,为民事先通过气。美国人太小气,不给保安队和自卫队提供足够的武器装备,他只能想方设法解决。” “那合作呢?” “政治上的事亦真亦假,想当真的时候就当真,视情况而定。你以为埃里真相信我们,他一样将信将疑,只是走到这一步他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吴达远沉思了片刻,摇头苦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脑子可不是一点两点活,看着他们这么搞,真有些提心吊胆。” …………………… ps:这两天遇到点事,更新不正常,明天还需要忙一下,从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请各位书友见谅 第一百四十五章隐秘战线 圣诞节临近,堤岸和市区一样感受不到半点圣诞气氛。 堤岸有天主教堂,有不少天主教信众,但过圣诞节的方式与西方国家完全不同,没圣诞树,没圣诞节晚餐,没礼物,更谈不上热闹。只是规定圣诞节为法定假日,那天早上信众们去教堂,然后回家静静的做祈祷。 今年与往年不同,尽管春节才是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今年一样不欢度圣诞节,但第五郡和第六郡许多地方却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潮州帮“冠云哥”的大公子,要迎娶福建帮富商吴达远的女儿。 这桩已津津乐道十几年的“跨帮界婚事”即将成为现实,五帮侨领、堤岸有头有脸的富商、沾亲带故的潮汕和闽南老乡几乎全收到请柬,后天中午李吴两家同时宴客,孔子大道和老子街上的大酒楼全被包下来了。 几个戏班正在搭台,从明天就敲锣打鼓开演。 只受祝福不收礼,不管认识不认识,后天中午只要去就有喜酒喝,只是不能像收到请柬的人一样进酒楼,只能在附近几所学校里吃流水席。这个可以理解,毕竟人太多,再大的酒楼也坐不下。 年轻人感觉很夸张,老人们认为很正常,二十年前黄家就操办过一次,那热闹的场面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两家总预算超过800万皮阿斯特,赚人家钱就要帮人家把事办漂漂亮亮,参加宴客的大小酒楼和餐馆全在备菜。 渔船刚靠岸,一天的收获就被餐馆伙计们抢购一空。说多少钱一斤就多少钱一斤。压根不带还价的。 一辈子好不容易才能碰上一两次这样的好事。贝当桥附近的老人们全被发动起来了,一个个戴着“治安巡防”的红袖套,看见陌生人就盘问,发现口音不对或神色可疑的人立即报告,把一大早赶来接人的庄士武搞得忐忑不安。 “老吴,回去说说你孙子,现在日子多好过?平川派没了,七远跑了。赌-场烟-馆关了,作奸犯科的该抓的全抓了,旁边就是工业村,个个有工做,个个有饭吃,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跟在越盟后面瞎混。” “我跟我家老大说过,孩子跑了联系不上你让他怎么办?” “去北边了?” “没心没肺,连封信都不给家写,谁知道跑哪儿去了。” …… 这才过去大半年。堤岸治安形势就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再也不是之前那个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犯罪天堂”。 几个郡的华人警察加起来超过1000。各分局设立治安管理科、户籍科、情报科、有组织犯罪调查科、宣传科和行动科等十几个科室,划区划片设立警署,建立户籍和外来人员管理制度,招募训练“辅助警察”,到处发展线人,谁家有客留宿不去警署报备,第二天一早就会被警察找上门。 越南警察想管却管不了的事,对土生土长的华人警察而言不是问题。想伪装成越南人在堤岸工作,同样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分局和片区警署里有越南警察。 韩烁和章伟两个反动分子太狡猾,堤岸同胞太容易上当,庄士武真担心张先生会暴露,会落到他们手里。 听着老头老太太们的议论,正忧心忡忡,一辆从市区过来的公共汽车停在桥头。 一个三十多岁,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提着皮箱走下车,庄士武仔细看了看,急忙迎上去招呼道:“张老师,我庄士武,您终于到了!” 中年人像见着多年老朋友一样紧握着他手,兴奋不已地说:“庄老师,一别三年,我们又见面了。” 说得是国语,堤岸“官方语言”是白话,只有在家或老乡见老乡才说潮州话或闽南话,而且这人很面生。 一个“治安巡防队员”感觉很可疑,走上来问道:“庄老师,你认识这位先生?” “认识认识,前些年在河内教书时认识的,我们是同事。福德中学不是招老师吗,张先生就是过来应征的。” “从北边过来的?” 中年人不会说白话,但显然能够听懂,回头苦笑道:“好险,差点没逃出来。现在好了,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 警署小吴说过,从北边过来的人尤其陌生人都可疑。 钱伯在贝当桥住几十年,经历过那么多事,见过各种大场面,一边暗示老伙计们去报告,一边不动声色地说:“逃过来就对了,北边哪是人呆的地方,在搞土改,在杀人,听说连教书先生都杀。” “是啊,杀人不眨眼。” 好不容易敷衍住这些被蒙蔽的老人,庄士武终于松下口气,接过张先生的包一路走走回头看看,终于有惊无险来到福德中学老师宿舍。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前华青会福德中学分会、现共和青年团福德中学团部就在前面二楼,平时没什么人过来查,这里说话比较安全。 他关上房门,心有余悸地说:“张俟文同志,刚才真危险,那几个老头老太太不好对付,过去一个多月,他们帮警察局指认了4个逃犯,全是伪政府警察的线人。” 堤岸几年前来过,当时虽然很危险,但远没现在这么草木皆兵,张俟文凝重地问:“环境这么恶劣?” “比想象中更恶劣。” 庄士武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过去一段时间,尤其今年春节期间,我们工作没做好,反应不够迅速,让李为民顺顺利利鼓动几乎所有同胞入籍。紧接着,又借铲除平川派军阀的东风,一举让外国人警察大队编入各郡警察局。 在他的指挥下,第五郡警察局长韩烁、第六郡警察局长章伟,迅速扩编警察队伍,招收大量华人警察,不遗余力发展眼线,控制基层。他们通过打击违法犯罪的帮派分子,禁烟禁赌禁娼,宣传反动主张,许多人被蒙蔽,导致我们现在寸步难行。” 张俟文是过来领导堤岸“华-运”的,当然要了解第一手情况,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低声问:“国民党方面呢?”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和国民党之间存在矛盾,不允许堤岸再悬挂青天白日旗,并有意无意压制国民党在堤岸发展党员,有意无意打压跟伪领馆走得较近和不愿意入籍一些华商。” “这么说他们铁了心支持吴廷琰?” “可以这么认为。” “吴廷琰搞大清洗,我们损失大不大?”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先后抓了70多个抛头露面比较多的外围人员和身份暴露的一些同志,但并没有下毒手,甚至没刑讯逼供,只是开‘反省班’,宣传他们的那些反动主张,然后找家人一起劝,最后要求每人写一封‘悔过书’。” “全放了?” “全放了,但家人要担保,被释放的同志每月要去一趟警署。” 把家人牵扯进来这个影响是很大的,张俟文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他们那个华青会怎么回事,里面有没有我们的人?” “华青会最初是几个学生发起的,随着李为民等堤岸反动资本家加入,渐渐变成了吴廷琰的组织。加入华青会生意会好做一点,工作会好找一点,甚至可以当南越伪政府的警察,进入伪政府当官,对年轻学生有一定吸引力。 直到吴廷琰罢黜保大,废除君主立宪制,才同越青会合并成现在的共和青年团。但只是名义上合并,事实上还是各管各的。我们有一些外围成员加入了,其中一个同学已担任分会理事,不过说到底它终究吴廷琰的外围组织,打入进去收集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起不了多大作用。” “工投公司呢?” “李为民对华人比较照顾,堤岸青年就业基本上不成问题,许多刚毕业的学生进各工业村工作,我们有人进去了,不过只是工作,进不了公司管理层,连工业村保安队都进不了。” “为什么?” “进入工投公司要求学历,堤岸中学生多,大学生少,有工作经验的更少,我们没符合条件的同志,根本打入不进去;至于工业村保安队,所有成员都必须是共和青年团成员,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我组织过几个同学去报名,全没通过。” ……… 庄士武自以为很安全的地方,其实一点都不安全。 领导堤岸“华-运”的几乎全是老面孔,在反法浪潮最高的时他们经常组织学生上街示威游行,经常鼓动人们罢工罢市,经常与国民党在堤岸的组织发生摩擦。 只是堤岸鱼龙混杂,法国人拿他们没办法,日本人拿他们没办法,越南人拿他们没办法。 现在堤岸有那么多华人警察,有警察局情报科和“越华文艺研究会”的情报组织,有那么多支持华人警察的眼线,又有李为民提供的一些“华-运”组织人员名单,他们无所遁形,早在桂青山掌握之中。 福德中学总务处长办公室里,桂青山托着下巴,遥看着对面宿舍沉吟道:“这是条大鱼,一定要盯死,不能让他离开我们视线。” 第五郡警察局情报科王副科长笑问道:“继续放长线?” “抓容易,抓完之后他们再派人来怎么办?” “行,盯死他,反正在我们眼皮底下他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 …………………………… 第一百四十六章真正的大鱼 普通人家有女出嫁,母女俩会哭得死去活来。吴家不是普通人家,从吴莉君母女脸上看不到半点伤心。 “一个女人,相夫教子就行了,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女儿明天就要为人妇,母亲一百个不放心,一边帮着收拾衣服,一边嘀咕道:“结婚几天就走,年都不在家过,跟不结婚有什么区别?” 阮明秀昨天从富国岛特别赶回来参加表妹的婚礼,把大红嫁衣放到一边,微笑着劝慰道:“姨妈,莉君不是您,为民更不是姨父,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为了事业,为了将来,他们必须做出一点牺牲。再说他们年轻,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要是她怀上了,一个人在美国怎么办?” 哪壶不开提哪壶,吴莉君被搞得俏脸通红,用蚊子般地声音说:“不会的,妈,你别胡思乱想了。” 塔妮丝听不懂中文,更听不懂闽南话,穿着一身极具中国特色的大红绸褂,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不无兴奋地问:“吴,这就是越南伴娘的传统服饰吗?” 吴莉君忍俊不禁地笑道:“明天要举行的不是越式婚礼,而是中国式传统婚礼,中式婚礼不需要伴娘。你这一身不是新娘穿的,更不是伴娘穿的,而是丫鬟也就是女仆在节日时穿的传统服饰。” “仆人?” “所以我让你不要穿。” 前些天参观过梦工厂,看过正在美国热映,正在角逐1956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和最佳原创音乐奖的《河内小姐》。这部电影中男主角是英国人出演的美国人。下部电影里同样可以有一个美国女主角。 离成功如此之近。塔妮丝从未像现在这么兴奋过,故作夸张地行了一个淑女礼,吃吃笑道:“尊敬的夫人,我就是您的女仆。” 她显然是在模仿《罗马假日》中那位为公主殿下服务的公爵夫人,吴莉君笑得前仰后合。 …… 与此同时,桂青山和韩烁一反常态地来到李家大宅,向准新郎汇报严峻的安全形势。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张俟文是铁了心要在堤岸搞事。昨天刚到,今天就拟出一份暗杀名单,反越盟报人、中国国民党活跃党员、知名华教人士、工-运‘反动’领袖、华人官员和华人警察全在他们要暗杀的名单之列。 他们打算利用您明天结婚,警力全集中在孔子大道、总督芳街、梅山街和老子街一带的机会,暗杀《成功日报》发行人兼总经理郭育裁、《亚洲日报》主笔方中格和伍竹君、《新越华晚报》编辑潘文远,以及中国国民党员文衍光、教育界闻人简秀山和潘长云等人。” 这种事躲是躲不过去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要是这些人被暗杀,治安刚刚好转的堤岸就会被他们搞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示意他们接着说。 桂青山从包里取出一份信。接着道:“像这样的恐吓信和所谓的‘判决书’,他们的地下印刷厂印了许多。准备寄给华领、华商、报馆和资产管理公司、公益慈善基金会及商会、同乡会等团体,可见暗杀只是手段,搞乱堤岸才是最终目的。” 吴廷琰搞白色恐怖,他们搞黑色恐怖,真是你死我活啊! 李为民接过判决书看了看,低声问:“那么多暗杀目标,同时展开行动,他们有那么多人吗?” “本来没有,现在有了,我们掌握到可靠情报,去年去北越受训的华裔干部,现在已秘密回来二十多个,另外他们在越柬边境招募到一些华人,如果不及时采取行动,他们就能凭借熟悉地理和街头巷尾环境的优势站稳脚跟。” 人肯定不能让他们暗杀,不管自己人还是国民党。 两位是专业人士,既然来肯定有计划,李为民问道:“你们打算怎么行动?” 韩烁和桂青山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打算今晚搞一个突击行动,请总参谋部派**封锁进出堤岸的大小路口,请海军封锁大小河道。9点准时戒严,组织各郡警察、平东工业村保安队和堤岸消防局,在华青会和治安巡防队配合下挨家挨户搜查可疑人员、搜缴武器弹药。” 毫无疑问,大排查只是掩护,抓捕那些秘密潜回堤岸的越盟分子、挫败“华-运”明天的暗杀行动才是目的。 李为民笑问道:“只抓小鱼小虾?” “大鱼不能抓,抓了我们就两眼一抹黑,接下来工作就会更困难。” “你们看着安排,如果人手不够,可以从头顿工业村紧急抽调,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现在调人还来得及。” “人手确实有些紧张,如果能从头顿工业村抽调,就不用借吴廷瑈的‘特种部队’。” 吴廷瑈的“特种部队”臭名昭著,能不让他们介入就不让他们介入,李为民回头道:“平祥,你给阮志仁主管打电话,请他全力配合。” “是!” …… 搞暗杀,寄恐吓信,纯属下策。 如果有选择,张俟文肯定会组织堤岸的同志搞宣传、发动群众、团结有识之士。然而堤岸同胞觉悟不高、群众基础太差,你前脚开个什么会,搞点宣传,后脚就有人跑警察局举报。 想打开局面,只有进行武装斗争,只有惩治一批冥顽不灵的反动华人。 你不是要结婚吗,就给你送上一份礼物,给你来个声东击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像这样的行动多搞几次,看谁还敢继续支持你。 张俟文铁了心要给李为民一个下马威,并且已得到上级同意。 他在庄士武掩护下来到豆腐涌河边的一间大仓库,召集各郡“华-运”领导开会,传达上级指示精神,布置完明天的行动,又悄无声息来到一间杂货店。 这里是越盟在堤岸的一个重要交通站,杂货店老板身体不好,生意全交给十六岁的女儿胡英,借着往农村送货的机会,胡英帮“华-运”和越盟在南越的地下组织传递消息。 正因为如此重要,他一个人来的,胡英身份连庄士武都不知道。 店里有客人,不能对暗号。 张俟文装着挑选香烟,客人显然是这儿的常客,买完东西不仅没走,反而坐下拉起家常:“阿英,我打听过,梅山街有个老中医,专治你爸那样的疑难杂症,街尾吴妈的腿就在他那儿治好的,就是不出诊,要不过两天找架板车,送你爸去看看。” 买烟的客人掏出一个打火机,一连打了四次火都没把最后一根香烟点上,这是接头暗号的一部分,胡英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敷衍道:“王叔,晚上我问问我爸,如果他愿意,那就麻烦您带我们去。” “问他?” 王叔不高兴了,指着她埋怨道:“你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分钱能掰成两分花,哪舍得花钱去看大夫。不问还好,一问他肯定不去,做子女的要有主见,不能什么都依他……” “对对对,不能依他,我们明天就送他去。” “这还差不多。” 王叔提起酒哼着小曲走了,胡英送出门外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盯梢才回到店里问:“先生想买什么酒?” “骆驼的。” “先生真会开玩笑,小店只有骆驼香烟,没骆驼酒。” …… 有问必答,全对上了,吴英确认眼前这位是自己今后的直接领导,一边示意他去库房,一边低声道:“张先生,您终于到了,最近风声紧,真担心您在路上出事。” “运气不错,一路上还算比较顺利。” 他们在里面聊,街对面一间房子里,几个人正在监听。 要不是张俟文出现在这里,谁也不敢相信名单上比较靠前的胡英真是越盟分子,她才十几岁,没念几年书,平时跟那些左派人士没什么交集,监听小组盯了大半年什么都没发现,差点把她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 组长欣喜若狂,蓦地起身道:“小李,记录好他们的每一句话,不能有任何遗漏。小陈,立即向老板汇报,请老板再派一组人过来,从现在开始24小时监视这丫头的一举一动。” “是!” 结果证明他们比想象中更谨慎,在库房里没说什么,张俟文呆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第二组人员刚刚赶到,就见吴英去街口叫了一辆板车,把一筐筐杂货往车上搬,看样子打算送货。 放长线钓大鱼的时候到了,前面后面全是情报科的人,从第六郡跟到第十一郡,从第十一郡跟上一条不起眼的渔船,想尽办法一直跟到城外的一家小杂货店。 晚上8点45分,戒严即将开始前的15分钟,李为民接到一个电话,只听见桂青山在电话里不无兴奋地说:“李先生,根据您提供的名单,我们终于摸到黎-笋老巢了,他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他才是真正的大鱼。” 如果没记错,黎-笋就是胡英护送到北越的,尽管他对华人很不满,但他现在只能信任“华-运”的人。 越盟的大人物,干掉很容易,不用自己动手,只要给吴廷瑈打一个电话。但干掉一个黎笋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四个黎笋。 黎笋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未来一无所知。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毅然道:“不动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 第一百四十七章大搜捕! 堤岸治安好,市区治安才能好。 何况这次要打击的是越盟分子,这次大规模行动是为了确保明天婚礼安全。吴廷琰非常支持,不仅命令总参谋部抽调市区及西贡周边驻军配合,而且要求吴廷瑈和陈金宣在市区采取同样行动,连**中最精锐的伞兵部队都调回来了。 晚上9点整,**全部抵达指定位置,封锁进出堤岸的陆路和水路。 一队队工业村武装警察迅速在各郡大小路口设卡,一辆辆装着收音机和扬声器的汽车,开始在堤岸大街小巷播送第五郡警察局韩烁、第六郡警察局长章伟联合发布的戒严令。 “今天上午,一群匪徒在市区作案未遂,打砸烧车辆、枪击执法人员和无辜市民,严重扰乱社会治安和交通秩序,侵犯市民生命财产安全。据可靠线报,该团伙已流窜至堤岸。根据相关法律规定,现通告如下: 凡在此次事件中行凶伤人、制造传播谣言等违法犯罪行为的罪犯,必须主动到警察局投案自首,如实交代违法犯罪行为,争取从宽处理。违法犯罪人员的亲友,应主动配合警察开展工作,积极规劝违法犯罪人员投案自首。” “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窝藏、包庇违法犯罪人员。为违法犯罪人员通风报信,提供隐匿场所、财物、交通工具等便利条件帮助逃匿,或者帮助伪造、毁灭证据的,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 一辆车刚过去没多久,一辆车又远远开了过来。 只听见大喇叭里铿锵有力地说:“堤岸警方将坚决采取措施缉捕归案,并依法严惩,从现在起,第五郡、第六郡、第七郡和第十一郡部分地区实施戒严。为维护社会治安稳定。保护市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我们将同时彻底收缴流散社会的各类非法枪支、弹药,依法严厉打击涉枪违法犯罪活动。 严禁非法持有、买卖、运输、储存各类枪支、弹药。凡违反上述规定的,必须立即投案自首并将非法枪支、弹药上交给各郡警察。逾期拒不投案自首、拒不交出上述非法物品的,依法收缴并从严惩处。 违法犯罪人员有检举、揭发他人涉枪违法犯罪行为,经查证属实的。以及提供重要线索,从而得以侦破涉枪案件等立功表现的,可以依法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依法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宣传声、整齐的脚步声、口令声此起彼伏。 探头望去,只见昏暗的路灯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荷枪实弹的军警。 在福德中学指挥明天的行动不方便,庄士武特别把张俟文安排到表舅家,为确保万无一失。上午还去街口警署进行过登记。 张俟文掏出手枪,通过门缝一边观察外面动静,一边紧张地问:“出事了,是不是走漏了风声?” “参加会议的全是老同志,应该不会。” 庄士武熟悉情况,比他冷静得多,抢过枪藏到墙角里,拿起电话道:“俟文同志。先别急,我打听下其它地方的情况。”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不仅堤岸戒严,市区也在戒严,到处都是军警,没特别通行证谁也不能随便走动。 如果“华-运”的同志暴露了,根本用不着这么大阵仗。二人松下口气,又为隐蔽在其它地方的同志担心起来,生怕他们沉不住气,在军警盘问和搜查下反而先暴露。 可是现在除了打电话什么都做不了,而能用电话联系上的只是极少数人。 就在二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外面传来片区警察的声音:“警察搜捕逃犯,收缴非法枪支弹药,大家不要紧张,呆在家里不要出门,我们挨家挨户搜查完就走。” 枪一定要藏好,不然没问题都会出问题。 地方就这么大,万一被搜出来怎么办,万般无奈之下,庄士武只能咬了咬牙,把刚藏好的枪拿出来,仍进院子里的水井。 不一会儿,片区警察带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工业村警察敲开大门。 刚准备开口打招呼,又有几个佩戴红袖套的治安巡防队员跟了进来,工业村警察手持冲锋枪站在门边,片区警察翻开户籍记录,微笑着说:“例行检查,让二位受惊了,请出示证件。” 治安巡防打着手电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一脸不解地问:“老刘呢,老刘怎么不在家?” “刘富坚是我表舅,他去头顿做生意了,我是福德中学教师,我过来帮他看房子。” “你是庄……庄……” “庄士武。” “对对对,庄士武,庄老师,我听老刘提过。” 治安巡防笑了笑,回头确认道:“姜警官,庄老师是好人,不可能是匪徒。” 庄士武不可能是匪徒,有庄士武作保的张俟文同样不可能是,但其他人可就没这样的好运了。 与此同时,梅山街的一个院子,被几十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围得严严实实。 第五郡警察局行动科顾科长举着喇叭,冷冷地警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团团包围了,请立即放下武器,举起双手出来投降,争取宽大处理,不要做无谓抵抗,否则死路一条。” 工业村保安队的装甲车都开来了,他的警告并非无的放矢。 里面人是抱着必死之心回堤岸的,岂能就这么投降,一个青年咬牙切齿地说:“跟他们拼了。” 啪啪啪! 一连开了三枪,警察早有准备,一个都没被击中,顾科长火了,当机立断命令道:“攻击组,上!” “是!”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枚手榴弹从不同角度扔进院子,轰隆一阵闷响,卷起一阵灰尘,久经战阵的侬族警察一脚踹开大门,相互掩护着冲进去,啪啪啪,几声枪响,几声惨叫,战斗很快结束了。 …… 李为民接到汇报已是深夜十点,桑平祥放下电话,五味杂陈地说:“抓捕行动刚刚结束,共抓获华-运分子和外围成员78人,击毙4人,击伤8人,缴获43把手枪、12支冲锋枪和17枚手榴弹。第五郡警察局一个兄弟受伤,正在义安医院抢救。”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斗争会越来越残酷。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低声问:“其它行动仍在继续?” “仍在继续,好不容易组织这么多警力,韩局长、章局长和桂先生想顺便把堤岸梳理一遍,清理下那些违法犯罪的漏网之鱼,收缴散落在社会上的枪支弹药,确保堤岸市民能过上一个安定祥和的春节。” 桑平祥顿了顿,补充道:“之前给过机会,他们自己不珍惜,对再次落网的华-运分子和外围成员,韩局长不打算手下留情。” “交给陈金宣,还是引用《外国人管理暂行办法》移交给蒋恩铠?” 这次抓到的人中有一部分是从北越回来的,他们没入籍,可以直接移交给国民政府驻西贡领事馆,交给陈金宣或许有一条生路,如果落到国民党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堤岸不是平东工业村,工投公司没行政管辖权和司法权,抓到人不能直接往富国岛监狱送,更不好交给工业村巡回法庭审判。 很多人都认识,他们在堤岸出生,在堤岸长大,桑平祥真不想看到他们被送上刑场,倍感无奈地说:“韩局长打算把他们交给陈金宣,如果您没意见,明天一早就移交。” 李为民摇头道:“杀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他们作案未遂,罪不至死。我给吴廷瑈打电话,请他不要上纲上线。” “吴廷瑈能同意吗?” “再过几小时就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希望再死人,他会同意的。” 正如李为民所预料的一样,吴廷瑈并没有坚持要处决那些华-运分子,对堤岸警察很放心,同意交由地方法庭按照一般刑事犯罪审理。 凌晨三点,搜捕逃犯和收缴非法武器的行动仍在继续,马安易、吴常明和黄梓恒等堤岸大少不受戒严影响,相继赶到李家大宅,为天亮后的接亲做最后准备。 提起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马易安理所当然地说:“吃里扒外,自己人害自己人,太过分,这样的行动应该经常搞。” “堤岸要清理,工业村更要清理,不然今天放冷枪、明天扔炸-弹,我们怎么做生意,怎么赚钱?” 在这一问题上,大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郭弘新拍着桌子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为民,以后这种人抓到一个处理一个,跟打击贪腐一样毫不手软绝不留情。” 怎么处理已经决定了,李为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摆手笑道:“各位,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别再给我添堵好不好。还是想想有没有什么没准备的,到了吴家人不开门怎么办?” 想起一路上看到的景象,马安易哈哈大笑道:“有什么好准备的,吴静晨要是敢不开门,我就举报他窝藏逃犯,让警察去砸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几家欢喜几家愁 后世有一个经济学家曾说适度**可以刺激经济。 李为民不是经济学家,不知道这个理论对不对,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堤岸这个地方适度铺张可以刺激经济。 “潮群”、“祝年华粤剧班”、“永同庆潮剧社”等大小演艺团体和拥有醒狮队的各大武馆,就靠每年春节演酬神戏以及平时给李家、吴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演出生存,大小酒楼餐馆同样如此,全靠自己人照顾生意。 早在几年前人家就上门预约,要是不好好操办一下,别人会很失望,甚至会在背后说闲话。 总之,在堤岸该节俭的时候要节俭,该风光的时候必须风光! 去年这个时候,李为民曾以政府难民委员会委员身份回堤岸酬神,敲锣打鼓游街,看见小孩就发红包,风光了一回,好不热闹。 今天是结婚大喜的日子,比去年更热闹。 “潮群”锣鼓队开路,吹奏各种乐器的中乐社紧随其后,新郎戴着礼帽、穿着黑色丝绸大褂、胸前一朵大红花,坐在轿车里缓缓跟上,两边是几大武馆的醒狮队,马安易、吴常明、黄梓恒等一起接亲的人全换上绸衣绸裤,有的帮着洒喜糖、散喜烟,有的跑前跑后张罗着放鞭炮,真正的鼓乐喧天、鞭炮齐鸣。 外国人警察大队抓过帮派分子,**铲除过平川派军阀,刚刚结束的大搜捕行动几乎没对人们造成什么影响,戒严一解除就争先恐后跑过来看热闹,马路两侧、街头巷尾黑压压的全是人。要不是警察和工业村保安队维持秩序。这条路根本没法走。 “这边的。不要抢,全有!” 顾平春站在最后一辆卡车上,同兄弟们一起洒喜糖,洒到哪里,哪里就发出一阵尖叫。 李家和吴家就隔两条街,不到三公里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两卡车喜糖居然不够,幸好之前早有准备。让参加宴客的路边酒楼代发,这么一来街坊邻居都满意,又不会发生最让人担心的踩踏事件。 夜里的行动普通市民不在意,吴家不能不当回事。 越盟分子是冲着女婿来的,昨晚的行动是女婿先发制人,谁知道外面有没有漏网之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铤而走险,吴达远顾不上什么吉时,迎亲队伍一到就让女儿出来拜神,招呼迎亲的人象征性喝了几杯酒。就打发他们回去。 天天盼,月月盼。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吴莉君穿着大红绸褂,顶着红盖头坐在丈夫身边,拉着他手偷问道:“老公,外面人多不多?” “多,人山人海,估计第五郡的人全在这。” 之前“同居”过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没越过最后一条防线,其它该做的几乎全做过,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传统新娘”。丈夫的身份和现在的局势,让她不得不考虑一些婚礼之外的事,禁不住问:“这么多人,不会出事吧?” 李为民看着车位竭力维持秩序的军警,毫无底气地说:“有准备,应该不会。” …… 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吴两家的包办婚姻终于修成正果,李为民终于抱得美人归,正在回李家大宅拜堂的路上。刚回到福德中学的张俟文和庄士武,则坐在教师宿舍里面面相窥。 完了,彻底完了! 第五郡、第六郡和第七郡的组织遭到严重损失,尤其第五郡,老同志和外围成员几乎被一网打尽,不仅惩治反对华人的行动无法继续,现在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上级派眼前这位来领导堤岸华-运工作,庄士武是欢迎的。但对他制定的行动,庄士武在昨天的会上就持保留意见。毕竟堤岸不是其它地方,斗争环境恶劣,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俟文同志,这次不比以往,我们身份很快就会暴露,你现在撤还来得及。” 人心隔肚皮,信仰有时候真靠不住,有些向南部渗透的干部,因为受不了苦就向伪政府“投诚”,那么多同志落到警察手里,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中会不会出叛徒。 尽管很危险,张俟文仍不想就这么撤,掏出香烟沉吟道:“如果夜里行动是冲我们来的,就意味着我们身份早暴露了,现在想撤也撤不出去。如果不是冲我们来的,一切只是巧合,那我们就不用撤,而是应该想方设法营救。” 回来路上打探过,包括没按规定去警署登记的外来人员在内,昨夜一共抓了900多人。有些人已经保出来了,有些在市区做过案的逃犯移交给了第一郡和第二郡警察局,第五郡和第六郡警察局又开了“反省班”,正在教育那些私藏枪支不上缴的人。 那么多同志被抓,暗杀行动肯定暴露了,但并不意味着警察是冲着华-运来的。 斗争环境恶劣,一直以来很谨慎,大多是单线联系,见过张俟文的人不多,被抓进去的只有一个,只要把老潘营救出来,他身份就不会暴露。 庄士武权衡了一番,同意道:“既然你下定决心,那我们就想办法营救。” “怎么救?” “学生请他们的同学、老师和校长出面,其他人只能通过他们家人想办法。” 就在他们到处联系人去说情之时,桂青山正坐在第五郡警察局对面一栋二层建筑的办公室里,同贲超仁、杨功等“越华文艺研究会”的情报人员研究警察局提供的最新材料。 有足够经费,有各方面配合,这个“挂靠”在共和青年团名下,连正式名称都没有的情报组织,在短短半年里已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 在富国岛有自己的培训班,在祯沙有军事训练基地,在各侬人安置点、第五步兵师和各工业村有秘密工作站,在政府部门和**有自己的耳目,接下来要在老挝和柬埔寨设立工作站。 工投公司打击贪腐行动之所以如此顺利,很大程度上是他们的功劳,可以说工投公司审计督察部就是他们的分支机构。 桂青山放下材料,抬头看着墙上的越盟组织架构图说道:“杨功,通知林科长,请他找个机会把藩义时放了。” 警察局情报科侧重于治安,与桂青山的组织不存在隶属关系,但只要涉及到越盟分子都会尊重他的意见。 杨功是组织内最年轻的主管,曾在法国远征军情报部干过,他沉思了片刻,摇头道:“老板,他私藏那么多军火,不太好放啊。” 所谓的不太好放,并非警察局不同意,而是怎么才能让华-运不怀疑。 贲超仁把材料往手边一放,若无其事地笑道:“不太好放那就不放,以私藏枪支弹药为由关他几个月,允许家人探望。” 既不引起怀疑,又能让他把消息传递出去,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杨功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其他人呢,是不是借这个机会策反几个?” 桂青山起身笑道:“华-运虽受越盟领导,跟越盟还是有区别的。有没有坐过牢,对越盟尤其越盟高层而言是一种资历,对华-运来说不是,一旦被抓过就很难获得信任,至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考察。” “可我们现在人手不够。” “让祯沙班和西宁班的学员提前结业,再请林科长从警察训练班抽调几个。”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越华文艺研究会”的策略很简单,你闹一次我打击一次,把你们的部下和外围人员全打掉,然后派人去让你们发展新组织,直到堤岸华-运彻底被架空为止。 杨功走出办公室,贲超仁一边收拾文件,一边低声道:“经此一役,华-运估计会消停一段时间,接下来要把精力放在吴廷瑈身上。” “他注意我们了?” “没有,但注意到了中情局。” 南越政局动荡不是好事,政局稳定对华人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正因为外部受越盟危险,内部有反对派,第五步兵师才能存在,堤岸才能掌握在华人手里,工业村保安队和各安置村自卫队才能发展。 从这个角度上看,“越华文艺研究会”与北越只有长期矛盾,没短期冲突。只要他们不来堤岸搞事,只要不影响各工业村建设,只要不像北朝鲜一样发动全面进攻,那他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闹得越凶越好。 相比之下,日趋稳定的南越政府和看工投公司眼红的南越官僚威胁更大。 桂青山摘下墙上的越盟在南越的组织架构图,若有所思地问:“兰斯代尔又有动作?” “吴廷瑈发现中情局在**内部发展情报员,许多军官现在只听美国顾问的,昨天发火了,插手军队事务,一连撤掉三个营级军官。” 接受美国援助,却不愿意当美国的傀儡,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桂青山意识到这是一个把水搅浑的机会,回头笑道:“老贲,让我们在**的内线留意留意,看谁跟美国人走得近。” 不撤掉几个人,下级军官哪有机会晋升?下级军官不晋升,工投公司保安队军官哪有机会加入**? 贲超仁心照不宣地笑道:“老板,其实政府里面一样有不少亲美派。” 第一百四十九章公平机会委员会 华灯初上,皇后酒店宴会厅里灯火辉煌,衣冠楚楚的高官和珠光宝气的夫人们,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或听着轻音乐品尝美食。 总统一走,陈丽春就拉着新娘去认识她的“妇女兵团”成员。 新郎同样是今晚主角,柯林斯大使、msu的费舍教授、日本驻越南大使、中华民国驻越南大使……纷纷上去祝贺。 一个军官迟疑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杨文明等同僚挨个打完招呼,才端着酒杯上前道:“民先生,恭喜。” 杜高智,二十七岁,空降旅旅长,真正的少壮派军官。 李为民印象深刻,放下杯子打趣道:“智中校能来参加婚礼,这在之前是不敢想象的,谢谢,非常感谢。” 去年阮文馨嚷嚷着要政变时,三个总参谋部军官冲进总理府撒野,国防部长黎玉振忍无可忍,命令总理卫队把三个军官扣押了。杜高智知道这个消息后给总理府打电话,给吴廷琰下最后通牒,要求立即放人,否则亲自率部攻打诺罗敦宫。 电话是李为民接的,一想到这件事杜高智就很尴尬:“民先生,对不起,我……我……” 相逢一笑泯恩仇,何况只是一点小误会,根本没什么深仇大恨。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妻子,若无其事地笑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当时在执行命令,没必要说对不起。连总统先生都没放在心上,我能放在心上?并且我和你一样是馨将军的朋友。只是当时立场不同。” 杜高智脾气直。讲义气。在**中人缘不错,见李为民如此通情达理,禁不住笑问道:“民先生现在跟馨将军有没有联系?” “既然是朋友,哪能没联系。” 李为民带着他一起走到窗户边,看着卡蒂纳街的夜景,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不能回西贡参加我和莉君的婚礼,于是发来一封贺电。并托人捎了一份礼物。这让我很内疚,毕竟作为朋友,当时我应该支持他,而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其实馨将军是非常好相处的一个人。” “这一点我深有同感。” **里能打仗的军官不多,他无疑是其中之一,有阮文馨这个共同话题,正聊得火热,刚上任的总参谋长陈善谦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不应该谈工作,更不应该谈那些让人家不高兴的事。陈善谦打心眼里不愿意把身边这位介绍给李为民。 吴廷琰和“皇帝”一样轻易不会见人,他跟吴廷琰恰恰相反。一有时间要么去各工业村见承包商、投资建厂的老板甚至普通工人,要么率团出国招商、考察或推销工业村内产品,要么去难民营或贫困乡村慰问穷人。 可以说想见他一面,比见吴廷琰总统还难。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陈善谦实在没办法,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民先生,这位是西贡建设公司总经理阮贵先生,一直想拜访您,一直没机会。” 安保措施如此严密,宾客名单上没他,能找到这儿堪称神通广大。李为民装出副热情无比地样子招呼道:“原来是贵先生,幸会幸会。” 阮贵矮矮胖胖,一身西服穿在他身上,看上去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礼盒,一脸谄笑着说:“民先生新婚大喜,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这事怪我,忘了给贵先生发请柬,只收祝福不收礼,贵先生真不用这么客气。” “结婚这么大喜事,怎么能两手空空来,民先生,您给个面子。”生怕主人看不上,阮贵急忙把公文包夹到腋下,笨拙的打开礼盒,原来是一尊金佛。 “太贵重了,更不能收。” 李为民摇摇头,阮贵急了,用近乎哀求地语气说:“民先生,我就一个儿子,我一直支持政府支持总统,我信奉天主教,我买过60万工投债券,我甚至垫资承建头顿工业村生活区6号和10号楼,求您看在谦参谋长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今天的不速之客不光他一个,只是刚才吴廷琰在谁也不敢开口。 李为民侧身看了看那些朝这边张望的陌生人,放下酒杯问:“贵先生,您儿子叫什么?” “阮茂。” “国先生,刘总,请过来一下。” 躲是躲不过去的,陈世国暗叹了一口气,同刘家昌快步走了过来。 李为民不想跟那些人纠缠不休,干脆大声问:“国先生,惩治贪腐是您负责的,您知道贵先生的公子阮茂的事吗?” “知道一些。” 陈世国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说:“阮茂在头顿工业村生活区施工过程中,见工业村内需要大量砂石料,在既无采石场又无运输工具的情况下,伙同驻扎在工业村附近的两个**军官欺行霸市,打伤乃至抢劫多名供应商,哄抬物价,垄断供应,影响恶劣。” “打伤了人?” “确切地说应该是枪击多人,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不是把人家的砂石料拦下来,要求低价卖给他,然后再高价卖给工投公司或在工业村内投资建厂的投资商?” “所以说影响恶劣。” “他人呢?” 西贡达官显贵几乎全在这儿,刘家昌不能让陈世国承担所有压力,接过话茬道:“阮茂已被头顿工业村警察局羁押,同案犯也已落网,检察官办公室正在深入调查,估计过几天就会移交给巡回法庭审理。” 李为民转过身来,紧盯着阮贵双眼道:“贵先生。您儿子到底做过什么。我想您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法律神圣不可侵犯。至少在工业村内是这样。” 陈世国同样不想跟那些说情的人磨嘴皮,冷冷地补充道:“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民先生,国先生,这么说一点不能通融?” “我们尊重法律,尊重法官。”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阮贵把公文包往边上一扔,声色俱厉地说:“不教而诛。这不公平!况且这是越南,不是中国!” 李为民摸了摸鼻子,慢条斯理地说:“关于故意杀人、欺行霸市的法律,全民公投之后有,之前一样有。另外工投公司成立之初,就不止一次以文件或通知的形式,提醒告诫过投资商、承包商、供应商和工业村内的普通工人要遵纪守法,不教而诛真谈不上。至于这里是越南,不是中国,还请贵先生说清楚一点。” “工投公司股东全是中国人。工业村内生意全是中国人做,这还不够吗?” 胆子不小。肯定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 李为民笑了笑,循循善诱地说:“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既然贵先生提到这个问题,我认为有必要借这个机会澄清一下。首先,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股东并非中国人,而是越南共和国公民,换言之,全是越南华人。 正如许多朋友所知道的,政府给工投公司划拨了许多土地却没占股份,表面上看似乎像国家资产流失,全便宜了我这样的越南华人股东,事实上并非如此。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要从工投公司成立时的背景说起。 当时琰先生刚回国出任总理,日内瓦谈判正在继续,法军在北部与越盟仍在交火,前**总参谋长阮文馨将军对新政府不满意,军阀问题、难民问题全没有解决。政局动荡,风雨飘摇,看不到哪怕一点希望。” 陈世国深有感触,忍不住补充道:“当时国库空虚,政令不出总理府,北方的人想往南方逃,南方的人想往国外逃,谁会投资实业?为发展国家工业,为帮政府减轻难民安置压力,民先生破釜沉舟、倾家荡产发起工投公司。 要搞如此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光靠他一个人的财力是远远不够的,只能想方设法动员堤岸华人入股,筹集到一千多万美元启动资金。能够想象到包括民先生在内的所有股东,当时冒着多大风险,承担着多大压力?” 这才过去一年多,不是什么想不起来的历史。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为民接着道:“这并不意味着华人承担了风险就能分享到国家资产,对经济和工业稍微懂一点的朋友都清楚,工投公司所投资的项目短时间内无法盈利,如果把规划中的几个工业村算上,包括我个人在内的所有股东,二十年内别指望分红。换句话说,我们是把钱借给了政府,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收回。 另外工投公司只有董事会,不设立股东大会,重大决策全由董事会作出,董事会成员中仅有三位股东代表,只占少数,并且他们很少参加董事会,几乎从未参与过公司决策。至于工业村的生意全归中国人,国先生更有发言权。” 陈世国轻叹一口气,耐心地介绍道:“诸位,工投公司不设股东大会,不设监事会,但专门设有一个公平机会委员会,我兼任该委员会主席。坦率地,全公司最不公平的就是公平机会委员会。 因为委员会的主要工作是为越族人(京族是统一之后才命名的),尤其越族商人创造赚钱机会。去过工业村的朋友应该能注意到,承揽基建工程的大多为本地建筑公司,只有一些对技术要求比较高的,才会由外国总承包雇佣的公司去做。 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在工业村内从事建筑业的华商仅占1.13%。他们要么投资实业,要么从事生活日用品零售批发,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从事砂石料等建材供应。值得一提的是,迄今为止,华人投资商已为本地人提供至少16万个工作机会。” 第一百五十章勾心斗角的婚礼 居然在人家结婚的日子闹事,想造反啊! 陈丽春发现这边气氛不对,拉着吴莉君过来听了两句,搞清来龙去脉,再也忍不住了,气呼呼地说:“贪赃枉法还振振有词,你们想做什么?眼里有没有政府,有没有总统,有没有法律?” “瑈夫人,没什么,我们只是聊一些公司的事。” “为民,你别替他们说好话。” 陈丽春胳膊一甩,逼视着阮贵问:“你想当工投公司股东,没问题,我可以做主帮你把债券转成股份。” 她不是一点两点难缠,她丈夫更可怕,阮贵吓傻了,急忙道:“瑈夫人,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谁让你来这儿的,请柬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真要是让她追究下去,陈善谦会倒霉,负责安保的陈金宣会更倒霉,陈世国不想把事情闹大,连忙道:“女士们,先生们,我代表工投公司同仁感谢大家购买工投债券。在此,我正式向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只发售债券而不像其它公司一样公开募股。 因为债券到期要偿付,要连本带息的偿付,作为公司高管,我们有信心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可以说购买工投债券是一个收益比较高、风险几乎为零的投资;同时,我们所从事的行业及所投资的项目,决定了短时间内只能保证债券偿付,无法保证股东能够分红。” “现在知道了吗?” 陈丽春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只发售债券。不公开募股是对投资者的一种保护。你买60万了不起?据我所知。五年期工投债券早不再发售。你现在卖有的是人愿意接手。” 她没有夸大其词。 皮阿斯特不断贬值,黑市汇率已经到了52兑换1美元,银行存款利息那么低,现在购买工投债券同购买黄金一样,成为西贡市民为数不多的投资保值方式之一。 阮贵吓出一身大汗,灰溜溜的跑了,不管怎么喊都不回头。 李为民拿起他留下的金佛看了看,回头笑道:“塔先生。麻烦你登记一下,值不少钱呢,记得在报上好好感谢贵先生。” 越南红十字会代主席黎玉塔接过金佛,嘿嘿笑道:“挺沉的,确实值不少钱。” “这个陈金宣,怎么办事的。莉君,别生气,我帮你们收拾他。” 嫁给李为民就做好了这些心理准备,吴莉君岂能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嫣然一笑道:“瑈夫人。您千万别找宣局长,为我们的事忙前忙后。他也不容易。” 李为民附和道:“是啊,不能因为一个人坏了兴致。” “好吧,就当没发生过。” 把陈丽春哄走,陈善谦终于松下口气,一脸尴尬地说:“民先生,他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真不好意思。” 在惩治贪腐这一问题上,总参谋部军法局帮了很大忙,否则那些涉案军官和与军方有关系的人很难绳之以法。 李为民能够想象到他一样承担着方方面面压力,紧握着他手道:“谦上校,我们的事已经让您很为难了,说这些太见外。” 陈善谦回头看了看,欲言又止地问:“阮茂您打算怎么处理?” “我无权处理谁,最终结果要看巡回法庭怎么判。” 欺行霸市,开枪伤人,最轻也是终生监禁,他这儿一点不能通融,陈善谦暗想只能跟老朋友说抱歉。 他聊了一会走了,杜高智凑到李为民耳边道:“民先生,阮贵好像是杨文明的亲戚。” 杨文明通过铲除和好教军阀黎光荣成了英雄,率部回西贡时吴廷琰为他准备隆重的欢迎仪式,连堤岸华校的学生都去了,由中校晋升为上校,任命其为西贡军校校长,一时间风头无二。 别人当校长只是过渡,干几天就会被调去担任师长兼地方的省长。 杨文明当校长是明升暗降,因为吴廷琰并不信任他,李为民才不怕那个心比天高、运气比纸薄的家伙,不动声色地笑道:“谢谢。” “不用谢,”杜高智看了看正跟新娘聊得眉飞色舞的陈丽春,又补充道:“馨将军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过人是会变的,随着跟美国人越走越近,他们这些少壮派军官会变得越来越飞扬跋扈,打仗的本事没学到多少,装逼的本事学得比谁都快。 阮高祺前几天寄回一张照片,嘴里叼着雪茄,脖子里系着丝巾,头发搞得油亮,军装笔挺,小胡子修得整整齐齐,自以为很帅很酷。眼前这位差不多,居然学人家拿着一根手杖,**高级军官几乎都喜欢这调调,整个一军中暴发户。 如果没记错,他将来去哪儿都喜欢坐直升机,感觉很威风,结果他这个备受美国佬推崇的“鹦鹉嘴巴顿”遇上飞机失事,没战死在沙场上,却死在事故中。 不作死不会死,他就死在装逼上的。 其它事可以提醒,总不能提醒他低调点,提醒他不用那么装逼,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胳膊道:“对,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说谢。” 杜高智心很大,才二十多岁就担任旅长仍想“进步”,李为民无疑是吴廷琰总统最信任的人,他为能够与李为民成为朋友而高兴,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蒋恩铠端着酒杯笑眯眯走了过来。 “李先生,祝你和吴小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谢谢,谢谢蒋领事。” “不再是领事了。” 李为民从来没去过总领馆,对他们的事知道的很少,一脸不解地问:“蒋先生要回台湾?” 蒋恩铠微笑着解释道:“说起来要谢谢李先生,你推动华侨入籍,帮我们解决了两国之间存在的最大问题。全民公投之后,国民政府第一个宣布承认越南共和国,经过一番磋商,昨天正式确定建立外交关系,互换使节。总领事馆改为公使馆,袁子健先生过几天就要来出任公使,我出任任公使馆代办。” “袁子健先生?” “袁子健是浙江慈溪人,震旦大学毕业,在法国留过学。先入巴黎政治大学学习,后获法国各尔若大学法学博士学位,担任过外交部欧洲司司长,新任命发出前一直担任国民政府驻委内瑞拉大使。” “为民孤陋寡闻,让蒋先生见笑了。” “李先生日理万机,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蒋恩铠笑了笑,看着一个劲朝这边张望的吴莉君问:“李先生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有没有想过带夫人出去度度蜜月,台湾有几个地方风景不错,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李为民故作沉思了片刻,笑问道:“我可不可把这理解为官方邀请?” “如果李先生认为太敏感,可以理解为我个人发出的邀请,或者台湾商界发出的邀请。” 刚刚还有人声称这里是越南,不是中国。 作为掌管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的董事长,李为民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唯独台湾不能去,若无其事地笑道:“蒋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莉君虽然结了婚,但我的工作和她的学业都不能耽误,明天一起去富国岛住几天,然后我忙我的,她去美国忙她的。” 要避嫌,他不去台湾是意料之中的事。 蒋恩铠并没有失望,而是笑问道:“李先生,昨晚堤岸的大搜捕行动,有没有抓到那帮在市区作案未遂的罪犯?” “您真把我给问住了,且不说这些天净忙着结婚,就算不忙着结婚我也不了解这些情况。如果您对此感兴趣,完全可以去问问警察总监或第五郡警察局长韩烁。” “韩烁不是你老部下吗?” “蒋先生真会开玩笑,我就干过几天外国人管理委员会委员,还是兼任,跟韩局长没打过几次交道,算什么老部下。” “李先生,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在一些事情上,我们双方完全可以合作。” 合作对付“华-运”,开什么玩笑。 堤岸不允许“华-运”搞事,同样不会允许国民党兴风作浪,李为民哈哈笑道:“蒋先生又开玩笑,在商言商,您又不是商人,我们怎么合作?” 滴水不漏,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蒋恩铠故作不快地问:“我不是商人就不能合作?” “这倒不是,台湾虽然不大,人口虽然不多,但对一些商品的需求还是有的。如果蒋先生真有心帮我们工投公司,完全可以通过外交渠道就关税问题进行商谈。美国刚给我们最惠国待遇,如果国民政府同样能给,我们将不胜感激。”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自由世界对南越比对国民政府好多了,美国提供那么多援助,给那么多优惠的贸易政策,英国、日本、西德和澳大利亚紧随其后,只要他们能生产出来,只要那些国家有需求,就可以顺顺利利进入那些国家市场。 相比之下,中华民国像个苦逼的孩子,去哪儿都不受待见,怎么哭都没奶吃。 工业村内企业有一大半会成为台湾企业的竞争对手,堵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给你打开市场,蒋恩铠越想越郁闷,抱着胳膊道:“我只是代办,这么大事要等袁先生上任之后才能谈。” 第一百五十一章新的一年 西贡治安确实好多了,但这个好只是相对于平川派军阀没被铲除之前。 原法军改编部队、原教派军阀改编部队、亲美的一些部队、警察部队、美**事顾问团和中情局控制的一些部队和特工、民间武装游击队、解散后无所事事的各教派武装,以及从北方撤下来的东京民兵等等,都各自为政地聚集在西贡和堤岸周边,甚至两条街道之间也分成了不同的防区,事实上仍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状态。 树敌越来越多,郑明世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李为民可不想重蹈覆辙。 陈金宣和第五郡警察局长韩烁制定了两套方案,晚宴结束后可在总统卫队保护下回堤岸,亦可把酒店提供的套房当婚房。 结果两套方案一套都没采纳,宴会快结束时以陪妻子去六楼客房换衣服的借口,从酒店后门提前开溜。小两口钻进东亚银行保安的车,直奔西贡河边的一个小码头,搭乘大舅哥专门改装的一艘钢壳货船,连夜从水路去富国岛。 舱房当新房,机器声轰鸣,怎么折腾外面人都听不见,别有一番情调。 一阵暴风骤雨,吴莉君香汗淋漓,三魂六魄像全被抽走一般整个人都软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食髓知味,李为民一边揉捏着一边气喘吁吁地说:“老婆,我……我真舍不得让你走。” 丈夫很温柔,没想象中那么疼,吴莉君意犹未尽。用竹笋般的玉指抚摸着。意乱情迷地说:“那……那……那我就不走。” 说完之后。抬头深情的看了一眼,这一眼摄魂夺魄,这一眼似水幽深。 李为民一阵悸动,咬着她耳唇道:“不走当然好,关键不走陈丽春不会让你安生,肯定要拉着你去参与她的‘女权运动’。她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几乎成了一个靶子。跟她搞一块没好处。” 跟丈夫出国转了一圈,成了“西贡莲花”,成了南越最受外国媒体关注的两个女人之一。要是留在南越不去美国,正如丈夫所说的一样别想安生。 吴莉君轻叹了一口气,贴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说:“她跟我提过妇女平权运动,她说妇女如果没有在各方面取得平等权利,就不能对国家发展和在国际上做出有效贡献。并且单单在各方面得到平权,不足以让妇女成为有效力量。 她要把妇女组织起来,她要推动妇女平权方面的立法,她要在国会上提出一夫一去妻制。禁止离婚和纳妾,禁止搞婚-外-情。要在全国推行禁赌、禁舞、禁烟和禁娼的‘四禁’政策。” 现在的南越,仍处于一种半封建半殖民地状态。 一夫多妻是封建“传统”,“婚-外-情”是法国殖民统治留下的,她的“道德观”对现在的南越太超前,传统势力不喜欢,在感情问题上和法国人一样浪漫的新一代同样不喜欢。 李为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们一家,倍感无奈地苦笑道:“禁赌、禁烟、禁娼没问题,禁舞算什么,这是想禁就禁得住的吗?还有禁止离婚,亏她想得出来。” “道德法律化,是有些过,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你支持她?” “我又不是议员,我怎么支持?” 想起陈丽春的那套理论,吴莉君忍不住爬到他身上,吃吃笑道:“老公,她为她正在做的事感到自豪,而她说得那些话听上去似乎有点哲理。” “哲理?” “嗯,她认为女性是平衡世界的一股力量,世界一半人口是女性,如果世界不平衡而经常处于战争状态或边缘,那是女人没有做到应做的事。认为单独照顾家庭是狭小的观念,认为要照顾好丈夫,照顾好家庭的男性。” “女人是家庭的内政部长?” “她跟你说过?” “不止一次,她的理论就是男人通过努力去征服世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吴莉君扑哧一笑道:“好像是这样。” “她出发点没错,事实上越南妇女吃苦耐劳,一些女人为家庭乃至国家所作出的贡献比男人多,但妇女地位不是她这么去争取的,时机不对,方式不对,这么搞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我知道,所以尽管舍不得,我还是要去美国,不能跟她搞一块。” “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就是担心你。” 在美国呆一年多,接触过那么多人,她早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很多事可以跟她说,不然她真不放心。 李为民把她紧搂在怀里,慢声细语地说:“吴廷琰从小接受儒家教育,影响至深,治国理事脱不了‘圣君贤相’的作风。他不亲近民众,不跟民众打成一片,即使政绩再显赫,民众也没要当家作主的感觉。 可以说他那套封建伦理价值观,早不适应这片脱离殖民统治深切渴望民主气息的土地。以‘家长政治’权力为基础,从来不懂分享权力的意义,更不会觉得独揽权力有什么不对,这么下去迟早会失去人心。” 吴莉君担心地问:“那我们怎么办?” “保持距离,从现在开始保持距离,在富国岛住几天你就去美国,本科念完念研究生,争取拿个硕士或博士学位,没什么大事别回来。我一有时间就去团聚,不参加什么制宪会议,不掺和他们的事。” “总统,瑈先生和瑈夫人会不会有想法?” “我又不是去美国度假,至少表面上不是,为了工业村计划,他们能有什么想法。” …… 新婚之夜,小两口聊着聊着又情不自禁紧贴到一起。又是一阵暴风骤雨。直到精疲力竭才相拥而眠。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货船没去东阳码头,直接停泊在西北角的浅水区。 这么晚起床,吴莉君很不好意思,手忙脚乱收拾完舱房,像犯了多大错似地乘小渔船来到岛上的新家。 第一次来,风景比想象中更美,整个一世外桃源。 蜜月就在这儿度,没人打扰。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随着小姑子李为青的到来,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分别。 1956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送走妻子和妹妹,李为民打起精神,再次全身心投入进工作。 春节临近,岛上条件比去年底好很多,并且有节前准备经验,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把第一站放在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 校舍仍在建,要到年底才能投入使用。没大学生自然不会有学员,驻地只有三十多个来自第五步兵师和工投公司保安队的教官。 二楼左侧的大会议室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墙上一幅大军用地图,几个军官正围在沙盘前低声讨论着什么。 “李先生。” “民先生好。” 有华人有越南人,不过能站在这儿的全是可以信任的,李为民附身看了看,饶有兴趣地问:“在研究奠边府战役?” 陈润威指着墙角边的一堆堆文件,微笑着解释道:“远征军没全部撤离,现在还能收集到一手资料,所以我们想总结总结。” 预备军官训练队就是为对付越盟而组建的,他们能认真总结奠边府战役李为民很欣慰,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一边笑问道:“聊聊,说说各自的看法。” 一个军官起身道:“毫无疑问,越盟取得奠边府围攻战的胜利,是因为武元甲指挥有方。的确,他拥有一支兵力众多,基本上由单一民族构成的,愿为国家独立而献身的军队。但我们认为法军在奠边府围攻战中失败的原因很多,参战人员缺乏勇气和持续作战能力决非原因之一。” “你是说法军很英勇?” “如果法军不够英勇,不会打那么长时间,更不会给越盟造成那么大伤亡。” 中尉军官拿起指挥棒,指着沙盘上的奠边府,抑扬顿挫地说:“首先,深入敌占区建立孤立无援的攻防基地就是错误的,直接导致后勤保障根不上,人员和装备无法像越盟一样能够得到有效补充。 其次,法军总参谋部完全低估了越盟的实力、机动能力、火力及指挥官的能力,过高估计了自己的炮战能力。如果投入足够的空军力量,尽管不一定能打赢这次战役,但法军至少能守住奠边府。 越盟后勤系统的成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民工,而法军供给则完全依靠空中支援。越盟需要多少民工即可征用多少,而法军飞机的数量从未得到满足。简言之,这就是法军战败的原因。” 另一个军官补充道:“在整个围攻战中,法军至多拥有100架运输机和50架b-26轰炸机,但机组人员缺编。然而从战役开始的第一天至结束的最后一天,法空军冒着37毫米高炮的准确炮火的袭击,共出动了1629架次,损伤相当严重。 值得一提的是,在战役开始后的一段时间里,‘达科他’式飞机还能够着陆,守卫奠边府的部队每日150吨的最低食品需求量还可以得到满足。改为空投之后,情况变得异常严峻。” “4月有两次空投的记录为217吨和229吨,但通常的记录都远低于最低需求量。行政参谋人员还有另外两个难题。其一,在安排药品、弹药、增援部队和食品的空投顺序时,食品往往置于最后一项。这意味着削弱战斗力,因为士兵有时的食品仅够维持生命;其二,食品本身有问题,因为欧洲人能接受的营养食品,伊s兰教-徒不能容忍,非洲人和越南人也受不了,他们所需的食品品种不同。” “法国海军飞行员出色地对付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和危险的处境,直到战役最后一刻,援兵和物资还不分昼夜地被空投到日渐缩小的防区内。物资落入敌人手中不可避免,但这很少是飞行员的过失,而是冲突升级中必须承担的风险……” 第一百五十二章奇葩 你一言我一语,从奠边府战役讨论到**的现状。 一个军官忧心忡忡地说:“**士气低落、缺乏训练,缺乏军官,并且数量太少。靠8万军队去抵挡北越大军,简直在开玩笑。我们认为至少要扩编到25万人,否则在未来的战争中我们将一败涂地。” “北越动员和组织能力比我们强,部队遭到损失之后能够及时补充,我看25万都不够。” “政府没钱,养不起那么多兵。” “所以我们要搞预备役。” “预备役部队再怎么训练还是预备役,没上过战场全是新兵,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预备役上。” “工业村保安队能临时编成两个正规师,算上第五步兵师我们就有三个师。” “北越发起全面进攻,三个师能发挥多大作用?再说把保安队全部编成正规师,工业村怎么办?” “官诚,**没你说得那么不堪,现在美**事顾问团不是在整训吗?” “整训,开什么玩笑?” 孙官诚从身后翻出一叠教材,往会议桌上一扔:“美国顾问不管怎么努力,也不能把一帮没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兵痞,变成具有奉献精神、拥有指挥能力的合格军官。那些培训班、特训班和训练营我去过,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是在对牛弹琴。” 越扯越远,陈润威接过话茬,面无表情地说:“**内部存在许多问题,亲法派看不起亲美派。亲美派不待见亲法派。再加上整编之后的那些教派军官。乱成一团,谁也不服谁,所以琰总统和民先生才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民先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什么没什么,这么沉重的担子我们真扛不起来。” “是啊,看起来人挺多,事实上能抽出来的人很少。没人什么都干不了。” “不仅没人,而且没足够的武器装备。” 婚礼后的第二天,工投公司副董事长陈世国在《西贡日报》上发表了一编文章,题为“我们是干正事的人”。其它报纸纷纷转载,几大电台全篇播报,在西贡引起强烈反响,给那些因为惩治贪腐对工投公司有意见的人一个有力回击。 这段时间,工投公司上上下下,包括工业村内的普通工人都因此而扬眉吐气,有一股强烈的自豪感。“我们是干正事的人”成了所有人的口头禅。 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没那么夸张,但同样有一个口头禅---我们是最后一条防线! 吴廷琰重视。吴廷瑈支持,民先生鼓励,一腔热血,极具责任感和使命感,对现状很不满,看不上内部争权夺利、山头林立的**。 要的就是这股傲气。 李为民干咳了两声,微笑着说道:“诸位,我们的条件确实不太好,这样没有,那样没有,好在还有时间。北越希望的大选不会如期举行,他们肯定会有一系列动作,但爆发全面战争的可能性不大。” “万一他们发起进攻呢?” “那只能跟他们拼,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李为民顿了顿,接着道:“外面人总拿琰总统与中华民国的蒋总统相提并论,事实上没有可比性。蒋总统本来就是一个军人,担任过黄埔军校校长,有一批支持他的学生。琰总统没有军队背景,真正支持总统的**军官并不多。所以才有工投公司保安部,才有我们这个预备军官训练队。 只要能熬过眼前这一关,我们就能从容地做准备。三年时间可以培训出一批合格的下级军官,等他们加入**,我们就能多几分胜算。至于预备役部队,完全可以向以色列学习,我安排一下,你们去考察考察,回来之后再制定计划。” 这里不仅是一个预备军官训练队,同时相当于工业村的总参谋部。 按照吴廷瑈的规划,万一发生战事,工业村保安队都要受预备军官训练队指挥,之所以没派高级军官过来,一是没可信任的人,二是为了保密。 可以想象到未来的越南**中,会有亲法、亲美、教派和工投四大派系,吴家几兄弟无法改变**脱胎于法军,无法改变**受美**事顾问影响的现实,只能通过这种搀沙子的办法寻求某种平衡。 这对华人是一个机会,陈润威深知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凝重地说:“民先生,就像您刚才说的,只要能熬过眼前这一关,只要有时间,我们就能按部就班发展。” “所以说急没用,要有耐心,要沉得住气。”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看着一个军官笑道:“奠边府战役总结得不错,后勤问题必须重视,接下来可以开设一个后勤培训班,专门培训后勤军官。” “陆军没问题,空军和海军没条件。” “向瑈先生汇报,他会想办法安排你们去空军和海军调研,美军打仗到底行不行各执一词,但在后勤管理上绝对没得说,跟那些顾问好好学学,然后结合我们的现状制定一套后勤保障和后勤军官训练方案。” “是!” 跟工投系的少壮派军官聊了两个多小时,在陈润威和阮明秀陪同下来到生活区,二人的房间离得很近,李为民忍不住笑问道:“我已经结婚了,你们二位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办了?” 去堤岸参加他们的婚礼时,陈润威就在他鼓动下正式向阮家提过亲。 知根知底,一表人才,又被委以重任,对这么位准女婿阮家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阮明秀心结一直没解开,感觉这快结婚对不起前夫,才没确定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表妹夫又提出这个问题,阮明秀俏脸一红,嗔怪道:“新郎官,我们的事你就别管了,管好你自己,哪有像你这样刚结婚就把新娘赶走的?” “我是没办法,等把几个安置点转完我就去美国跟她团聚,陪她一起过年。” 稀里糊涂成了一家人,陈润威感慨万千,知道他很忙,急忙岔开话题:“董事长,有才昨天来过,他现在就在磅逊。” “他那边怎么样?” “发展得不错,已经接纳安置600多人,不过他来不是为工作,而是为洪山的事。” “潘洪山怎么了?” “潘洪山父亲前几天被抓了,吴廷瑈的‘特别部队’抓的,好像因为潘先生反对政府。” 李为民彻底服了,紧皱着眉头说:“用人家儿子,抓人家老子,这算什么事?” 陈润威哭笑不得地说:“这样的怪事屡见不鲜,抓潘洪山的父亲真算不上什么,吴廷瑈连兰斯代尔的部下都抓。海防一个警察撤离前帮兰斯代尔做事,散布谣言,发以越盟名义印刷的传单,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 撤到西贡之后,有人因此举报他是越盟分子,被吴廷瑈抓进去搞得死去活来,兰斯代尔不管怎么解释他都不信,逼得兰斯代尔当着吴廷琰面以人格担保才被放出来。” 印象中总统府被轰炸也是因为抓了一个空军飞行员的父亲,虽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但涉及到敏感人物不能没一点准备,作死作成这样真是个奇葩。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这事交给我,我给吴廷瑈发电报。” 藩光诞不是越盟分子,但对吴廷琰而言其威胁比越盟分子大。 跟台湾的国民党不能走太近,跟南越的国民党同样不能搞一块,陈润威不无担心地问:“你打算怎么保?” 小潘一腔热血,想干出一番大事业。 老潘比小潘更激进,想让吴廷琰下台,李为民可不会傻到搬石头砸自己脚,若无其事地说:“放心,我不会帮他说好话,更不会去担保,只建议把人转到富国岛监狱。反正坐牢,在哪儿坐不是坐。” 人转到富国岛监狱,不会吃苦头,只要他不搞事,甚至可以让他像度假一样过几天神仙般地日子。 陈润威反应过来,禁不住笑道:“转狱,这个主意好。” 不知道是出于“磅逊计划”考虑,还是要给李为民一个面子,吴廷瑈一接到电报就让陈金宣把藩光诞移交给平东工业村警察局,由工业村警察押解到富国岛监狱。 藩洪山接到消息赶到岛上时,藩光诞正坐在监狱长办公室看报。 赫赫有名的政治家,在西贡有一定影响力,美国大使都很重视,所以吴廷瑈敢抓不敢杀。黄独清以礼相待,岛上的美国顾问经常过来慰问,像来视察工作的大人物,不像来坐牢的囚犯。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你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应该享享清福,再闹腾真没意思。” 藩光诞放下报纸问:“黄将军认为我是在闹腾?” 跟他斗斗嘴挺有意思,黄独清理直气壮地说:“难道不是吗?时势造英雄,不管你服不服气,都不能改变吴廷琰执政的事实。喊喊口号,鼓动学生上街发发传单,游游行,就能推翻政府?说了您别生气,您这不是爱国,您是在误国。” “支持吴廷琰独裁就是爱国,反对吴廷琰独裁就是误国?” 脑子一根筋,如果让你执政,说不准还不如吴廷琰呢,黄独清见潘洪山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起身笑道:“诞先生,这个问题您儿子更有发言权,你们父子先讨论。” 第一百五十三章乡村经济 “越华文艺研究会”分工明确。 钱新霖负责第五步兵师和西宁省安置点,张英贵作为第一届国会议员名正言顺坐镇西贡,桂青山负责情报,韩烁负责北越情报和堤岸治安。后加入的印尼侨领张慕乡先生负责印尼、新加坡、菲律宾华侨工作。 李冠云无需考察直接成为核心会员,利用其工投公司董事长父亲及堤岸侨领的身份优势,负责越南、柬埔寨和老挝华商工作,前段时间被推选为“东南亚华商联合会”名誉主席,这几天正在金边拜访柬埔寨的五帮侨领。 作为研究会元老,顾长庚自然不会闲着,分管南部13个安置村和条件最恶劣的祯沙安置点,任务更重,压力更大。 春节临近,要了解各村节前准备、第五步兵师新兵征招和老兵退役安置、来年乡村经济发展、各村自卫队建设等工作。 他从祯沙开始一个村一个村往南,李为民从富国岛往东再往南,二人像约好似地在最南端的金鸥安置村碰头。 与几个工业村一样,安置村比普通村庄大,人口比一般村庄要多。 这个堪称“天涯海角”的村庄,共有一万八千六百多村民,占地面积相当于三个乡镇。交通不便、条件艰苦、人口稀少,过去8年这里一直是越盟游击队控制的地区。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又没那么多群众可发展动员,日内瓦协定签订后越盟果断放弃,该撤走的全撤走了。治安还算可以。 参观完刚兴建好的孵坊、水泥船厂、砖瓦厂和木器加工厂。二人乘小木船来到海边的渔业生产队。村长夏离平指着前面忙碌的人们介绍道:“李先生,顾先生,这就是我们的渔船厂,师傅全是从堤岸请的,树砍下来不能直接造船,现在主要准备木料。” 用水泥和铁丝网造的船只能用于内河航运,出海打渔太危险,从芒街南撤时把渔船全拖来了。渔民们现在还是用以前的船。 李为民环顾了下四周,微笑着说:“二位,前年这时候我们曾说过,撤过来之后要‘求生存谋发展’。现在生存问题基本上解决了,不能安于现状,接下来要把发展提上日程。” 刚刚过去的一年成绩显著,在美国政府、国际社会、南越政府及“越华文艺研究会”帮助下,近两万村民不仅渡过背井离乡的难关,并且真正站稳了脚跟。 十几个生产队盖了3000多间砖瓦、高脚木楼或锌铁皮屋,不用再住帐篷。每个生产队都设有小学和诊所。村部所在地有一所中学和一个能做手术的医院,村部、自卫队、中学、医院、孵坊和碾米厂等重要设施。甚至用上了风力发电机提供的电力。 开垦荒地,种粮种菜,养猪养鸭养鸡,出海打渔,进林伐木,挖土烧砖……孩子有书念,大人有事做,有组织有计划,许多人过得比南撤之前都好,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夏离平担任村长前是侬族兵团的一个少校军官,有威信有能力,就是不懂发展,美国顾问和志愿者们全撤走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李先生,顾先生,您二位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老夏,你现在是村长,不是营长。要在确保全村安全的同时,带领乡亲们过上更好的日子。换言之,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要想办法找出路。” 这不是为难人家吗,顾长庚笑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用越盟的话说要发挥集体智慧,有时间组织能人巧匠开开座谈会,集思广益,想方设法把乡村经济搞起来。” 夏离平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我们倒是想像富国岛一样搞个渔业公司,买大船出海打渔,就是没那么多钱,搞不起来。” 有想法总比没想法好,尽管这个想法实在不怎么样。 李为民笑道:“发展要因地制宜,不能看人家怎么赚钱就怎么干。富国岛渔业公司之所以能搞起来有三个优势,一是那边相对安全,有钱人都在那边,有资金优势;二是岛上正在大开发,有近20万人的消费市场,不管多少鱼捕捞上来都能卖掉,就算消化不掉还可以卖给迪石工业村或进行深加工。 三是基础设施相对完善,大船能靠港,出了故障能够及时维修,有稳定的电力供应,有船舶和机械维修方面的人才。而金鸥这边什么都没有,买条大船回来停泊在哪儿,出故障怎么办?” 薄寮工业村最近,离这也有几百公里,且不说没钱没船,就算买回来能打到渔能卖给谁?村民们刚吃上饱饭,可舍不得天天大鱼大肉。 看着他一脸沮丧的样子,李为民接着道:“很多人或许会想,当时安置到富国岛、迪石、河仙附近多好,会感觉被安置到这个鸟不拉屎连越盟都懒得骚扰的地方太委屈,太不公平。可我们30多万人,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多,如果你不来我不来谁来? 这个思想工作一定要做好,要跟乡亲们说清楚,那些地方虽然好一点但比较危险,我们这虽然偏僻一些,各方面条件差一些,但相对比较安全。” 李先生已经为大家伙做很多了,夏离平不想让人误会,连忙道:“没有,没人这么想,大家只有感激。” “不患贫而患不均,现在没人想,不等于将来没人想。” 李为民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我们必须要把经济发展起来,春节过后‘乡村经济工作队’会开办培训班,各村村长、副村长、生产队长要轮流参加培训,内容主要分为三部分,一是学习乡村管理和如何发展乡村经济,二是参观各工业村,与工业村内公司老板开座谈会,学习人家的先进经验,再就是出国开开眼界。” 夏离平惊诧地问:“还要出国?” “老夏,你们虽然叫村长,其实跟镇长差不多。随着人口数量不断增加,所管辖的地区不断扩大,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为‘无冕县长’。权利越大责任越大,不学习不出去开开眼界怎么行?” 所谓的侬人自治村并不只有侬人,从南迁到现在,不断有流落在越南各地的华人加入,前天安置的那几十个人甚至来自缅甸,据说今后还会有来自菲律宾的同胞。 夏离平反应过来,不无兴奋地说:“行,一切听您安排。” 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笑道:“顾先生是带着慰问品过来的,我两手空空不能没点表示。孵坊搞得不错,乡亲们热情高涨,看样子年后鸡鸭规模养殖能发展起来,鸡蛋鸭蛋鸡肉鸭肉有销路,鸡毛鸭毛交给我,回头安排人过来帮村里开个羽绒厂。” “羽绒厂,不是**毛掸子?” “做冬装用的,跟棉花一样夹在衣服里面。我们这没春夏秋冬,只有雨季旱季,但其它国家四季分明,可以把鸡毛鸭毛加工成羽绒服或羽绒被出口到欧美。” 迪石工业村的饲料厂提供动物饲料,孵坊是利用东亚银行提供的低息贷款搞得,乡村经济工作队专门请专家和兽医过来指导养殖,薄寮工业村的老板承诺包销鸡蛋鸭蛋,鸡粪鸭粪可以当肥料,现在连鸡毛鸭毛都能利用上,夏离平越想越激动,恨不得动员家家户户全搞规模养殖。 走马观花转了一圈,回村部的路上,顾长庚突然问:“李先生,你把潘光诞弄到富国岛去了?” “洪山的父亲,不能不管。” “潘光诞长期反对政府,吴廷琰和吴廷瑈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不放心?” “这件事太敏感,不光我,老钱一样不放心。” 李为民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吴廷琰和吴廷瑈确实非常讨厌潘光诞,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只能想想而已。因为抓人这件事,西贡已经闹翻了天,柯林斯不止一次给独立宫施压,要求吴廷琰放人。 吴廷琰骑虎难下,不放,美国方面有意见;放,政府会失去威信。可以说潘光诞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我把人弄到富国岛,他眼不见为净,美国大使馆那边又能有个交代,帮他们解决了一个麻烦,皆大欢喜。” 顾长庚赫然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想了想之后又问道:“帮他们把麻烦解决了,那些反对派会不会把矛头转向你?” “那些人不是傻子,应该清楚我软禁潘光诞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要不要放点风声?” “不用,这种事只有意会不可言传。对了,吴廷琰还想通过我们这些干正事的人说服潘光诞,让他支持政府,别再给政府添乱。” 跟吴廷琰切割不是一件容易事,现在多保护几个反对派,将来就少几个反对工投公司的人,顾长庚眼前一亮,不禁笑道:“有一就有二,如果将来再出现类似情况,完全可以多软禁几个,多帮他们解决点麻烦。” 李为民心照不宣地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 ps:前几天先是审核,又接着有事,更新不正常,不好意思求订阅。 从今天开始正常更新,每天保证两章,争取三章,订阅太惨淡了,满地打滚求订阅支持 第一百五十四章豪赌(求订阅) 再次回到西贡已是腊月二十六,市民们忙着过年,政府高官和国会议员忙着为年后的制宪会议做准备。 李为民下午就要乘坐飞机去美国,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吴廷琰和吴廷瑈推掉所有事情,关上门开起“三人会议”。 “今年是大选年,按理说艾森豪威尔能够连任,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不关注不行,关注多了一样有风险,台湾那位当时就因为压错注,结果武器禁运,援助一分没有。” 美国对越政策具有很大不确定性,艾森豪威尔虽然靠不住,平川派军阀政变时甚至打算换人,但终究是支持南越的,要是没有他的帮助,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个局面。 吴廷琰痛恨艾森豪威尔的“背叛”,又担心上来一个不如艾森豪威尔的,沉默良久,抬头道:“为民说得对,我们要关注,要多做几手准备。” 外交部全新人,老丈人虽为驻美大使,但在美国没什么人脉,更谈不上影响力,现在能为政府去美国奔走的就身边这位。 吴廷瑈深吸一口气,侧身道:“为民,外交上的事只能麻烦你。” 李为民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又不是外人,麻烦真谈不上,只是这次出去时间可能比较长。要进行第二轮招商,要发售第三期工投债券,要组织工业村内企业去欧美几个国家参加展会,要实地了解那些代表处的运作。” “工投公司这边尽管放心,我保证‘干正事的人’不会受干扰。你在与不在一个样。” “有琰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文件前几页全是大概日程安排。一直排到6月份。甚至要去中东和非洲。吴廷琰翻到最后几页,一脸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是不是夹错了。” “没错。” 有工投公司基建工程部的大宗设备采购清单及支付方式,有工业村内企业提交的换汇申请,打算用本币兑换外汇去国外采购机械设备。全商务或财务上的事,文件上居然盖有绝密的印戳。 吴廷琰被搞得一头雾水,吴廷瑈同样不明所以。 李为民指着结算方式和日期,微笑着说:“从本月初到今年底。工投公司及工业村内企业进口的设备将全以英镑结算,结算日期全定在11月之后。 吴廷琰糊涂了,放下文件问:“如果机器等着用,对方又不同意11月份结算怎么办?” “东亚银行开具承兑汇票,承诺11月份以英镑全额结清。对设备制造商或中间商而言,只是早一点拿到货款或晚一点拿到货款的区别。并且在此期间,他们可以把承兑汇票当现金用,支付给他们的配件或原材料供应商。” 吴廷琰不懂金融,吴廷瑈一样不懂,反正这里没外人。好奇地问:“为民,东亚银行的信誉肯定没问题。对方应该能够接受,但汇票是根据货款多少开具的,哪有……哪有那么巧,可以当现金用。” “您是说如果对方要支付给下家,汇票上的钱多了怎么办?” “嗯。”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如果少了直接补点钱,如果汇票上的钱多了,可以去东亚银行分行或分支机构拆开。反正到期要支付的外汇不变,只是麻烦点分几次支付罢了。” “为什么搞这么麻烦?” “因为我认为英镑会贬值,以这种方式支付可为公司和工业村内企业省钱,而且是一大笔钱。” 二战结束到现在,英国实力持续下降,经济萎缩。 现任首相艾登支持率低,任用了一大批不会威胁其地位的青年保守党人进入管理层,反对党和保守党内的政要非常不满,民众对政府也不满,罢工现象频繁,社会震荡。 法国法郎在不断贬值,英镑贬值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你想到,人家一样能想到,在签供货合约时肯定能考虑到风险。 吴廷琰感觉这省不了多少钱,吴廷瑈则以为工投公司没钱,东亚银行没那么多外汇,所以才想出这么个麻烦得不能再麻烦的结算方式。 “二位误会了,其实我指的是苏伊士运河。” 李为民喝了一小口咖啡,耐心地解释道:“争取民族独立的国家并非只有我们越南,中东国家同样如此。过去一段时间,埃及要求收回苏伊士运河的呼声越来越高,为此与英国、法国和以色列闹得很僵。 去年埃及总统放了两次风,声称要武装收回经营权,直接导致以色列搞了两次总动员,每次动员的损失都超过1000万美元。正在竞选新一届总统的纳塞尔更激进,并且支持率非常高,如果他上台,肯定会有所行动。” “英国在运河公司有股份!” “是的,艾登政府要是拱手相让,英国民众不会答应,要是和法国、以色列一起采取军事行动,财政压力会更大,经济状况会更糟糕。更不用说一打起来,苏伊士运河就不能通航,英国油轮只能从好望角绕道。” 油价直接关系西方国家经济,吴廷琰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如果贬值,我们能省一大笔外汇。要是不贬值,我们也不亏。” “琰先生,工业村需要发展资金,我不但想节流而且打算开源,除了要求公司和工业村内企业按照这种方式结算外,还想在国际外汇市场和石油期货市场上赌一把。要是赢了,事实上赢面很大,我就不用为第一期工投债券拿什么偿付担心,并且正在规划中的四个工业村能够提前一起启动。” 毫无疑问,他是想豪赌一把。 吴廷琰不无担忧地问:“要是输了呢?” “英国经济都成那样了,英镑只可能贬值不可能升值。输也输不到哪儿去。顶多赔点手续费。” 以小博大。可以试试,毕竟他不是为了自己,完全是为了这个国家。 吴廷琰权衡了一番,又问道:“你有没有具体计划?”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李为民嘿嘿笑道:“对设备供应商和中间商我们是这么解释的,东亚银行业务虽然大多在越南,但在香港的历史更久,所以能动用的英镑比美元多。至于为什么要拖到11月份,完全是银行在财务上的一些安排。” 美国确实提高了不少美援。但真正流入越南的却很少,大多按照“商品进口计划”采购美国公司的机械设备和一些急需紧缺的商品,越南华商与香港关系密切,东亚银行在香港又有业务,拥有英镑很正常。 国家银行和外汇管理局仍在法国人手里,东亚银行某种程度上扮演着“央行”的角色。 工投公司和工业村内企业要进口设备,就要向东亚银行申请换汇,而东亚银行英镑、港元比美元多,这个解释基本上能说得通,别人不会起疑心。 李为民顿了顿。继续道:“有多少资本才能多大生意,接下来我会想方设法借钱。国先生和刘总与美援管理团协调过。把今年的1600万美元兑换额度定在10月份,这么一来我就有借口在同行之间拆借。” 想投机就要有外汇,在越南肯定借不到,吴廷瑈好奇地问:“你打算管谁借?” “结婚那天蒋恩铠跟我提过两国建交的事,我想他们不会满足于公使级外交关系,如果琰先生和瑈先生同意,我想以此为条件管他们借一笔短期贷款。” 借一两百万美元起不了大作用,要借肯定要借多点,放眼周边国家和地区,能开口借钱的也就台湾。 想到那位难兄不是一点两点小气,从去年到现在就提供了价值几百万皮阿斯特的援助,就派来一支由10人组成的医疗队,吴廷琰笑问道:“他们肯借吗?” “短期贷款,几个月周转一下,又不是不还,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两千万美元他们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在台湾面前吴廷琰真有那么点优越感,一直以来都是台湾求着建立外交关系,因为作为一个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他们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刷存在感,需要以此彰显其“大国地位”。 吴廷琰再次权衡了一番,笑道:“去跟他们谈,只要提供2000万美元无息贷款,就把公使级外交关系提升为大使级。” 政府帮了忙,不能没一点好处。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吴廷瑈,坏笑着说:“他们不算利息,我把利息算给政府,另外将来赚钱了,我会挤出一部分发展军工业。” 工业村计划像个无底洞,往里面砸多少钱都不够。 尽管如此,吴廷瑈仍铁了心支持,因为只有工业村计划成功了,政府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受制于人,他盘算了一下,点上根香烟道:“为民,给海外侨民办理护照的手续费我还没动,你什么时候需要,我让人什么时候划工投公司账上。” “谢谢。” 吴廷琰轻叹了一口气,凝重地说:“谢什么,说起来惭愧,作为一个总统,竟然在最缺钱的时候拿不出钱。” 他是指动用不了国家银行的外汇储备,想想是挺憋屈的,李为民立马岔开话题:“除了管中华民国借钱之外,我打算向东南亚的华资银行再借点。商业拆借总要有个名目,所以接下来工投公司要成立一家航空公司,搞热闹点,搞得像那么回事。” 成立航空公司就要买飞机,买飞机就要一大笔钱。 吴廷琰岂能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摘下眼镜笑道:“我出席成立仪式,保证帮你搞热热闹闹。” 钱要借,航空公司一样要成立,不然将来怎么去印尼撤侨。 目的达到,李为民再三叮嘱完这件事要保密,就马不停蹄赶到国民政府驻西贡公使馆,利用去美国与妻子团聚前的最后一点时间,以非官方身份与刚上任的袁公使就“金援外交”事宜谈判。 第一百五十五章大干一场 在海外,中国人要提防的往往是中国人。 为利益,为避嫌,为意识形态,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说一个中国人是一条龙,一群中国人是一条虫。 时势造英雄,李为民随着吴廷琰崛起,俨然成为南越政府举足轻重的政治人物,成为超越五帮帮长的新一代侨领。 在国民政府看来,他属于最不好打交道的人。 为避嫌,他的立场比越南人更像越南人,过去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用“汉奸”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他在南越影响力那么大,吴廷琰对他那么信任,并且掌管着经济、工业发展大权和部分军权,许多事又绕不开他,这让新上任的袁子健公使很头疼。 本以为见一面不容易,没想到他居然主动登门。 两国关系能否健康发展,总统交代的任务能否顺利完成,他的态度极为重要,袁子健当即推掉几位堤岸侨领的宴请,同蒋恩铠一起热情接待。 “袁公使履新,照理说应该由我做东,接风洗尘。无奈机票已经买了,下午3点乘机去美国,实在抽不开身。” “李先生太客气,您能亲自登门,是我们的荣幸。” 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时代,什么人都有,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只要是政要,几乎个个嘴上喊“和平”,他们的蒋总统无疑是政要中的另类,一直盼着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指望美苏、美中打起来。好实现其反攻大陆的梦。 朝鲜战争想掺和。美国佬不同意。一次机会错过了。 对远在台湾的蒋总统而言,越南是其有生之年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吴廷琰拒绝举行南北统一、组建联合政府的全国大选,北越恼羞成怒发起全面进攻,他或许会比抗战时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更高兴。 事实上吴廷琰同样希望台湾能够跟大陆打起来,只有打起来新中国才顾不上支持北越,才有收复北越实现国家统一的希望。 从这个角度上看,两国是天然盟友。应该抱团取暖。 外交关系之所以不冷不热,一是因为两国之间存在一系列历史遗留问题,二是美国不希望事态进一步恶化,不想再跟新中国打仗,不许台湾兴风作浪。 李为民很清楚谈判底限,开门见山地说:“袁先生,蒋先生,实不相瞒,为民是来向国民政府借钱的。由于美援管理团把今年的1600万美元外汇兑换计划安排到年底,工投公司资金吃紧。周转不过来,不得不向二位求助。” 前年600万。去年1200万,今年1600万,美国政府对工投公司不是一点两点慷慨,以35皮阿斯特兑换1美元的“商品进口计划”援助额度每年都在递增,简直给他送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且不说这么大事做不了主,就算能做主袁子健也不会答应。 尽管如此,他还是问道:“李先生想借多少?” “2000万美元,由政府和东亚银行同时担保,6月份需要,年底前归还。” 借这么多,真敢开口! 台湾刚完成土地改革,又要提防大陆攻台,军费开支大,经济萧条,民众过得并不容易,袁子健彻底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整个一老奸巨猾的小狐狸,双方关系不仅不好甚至很紧张,不会莫名其妙跑上门借钱,蒋恩铠认为肯定有下文,笑道:“李先生,婚礼上你曾跟我说过‘在商言商’,袁公使不是商人,我更不是银行家,别说2000万美元,就是2000万皮阿斯特我们也拿不出来。但作为朋友,我们可以帮你牵线搭桥,看能不能说服台北的银行家。” 苏伊士运河一开战,老美就会趁机收拾英国,把影响力扩大到中东那个英法的传统势力范围。 英镑贬值,多好的机会。 吴廷琰想要无息贷款,李为民没想过占老蒋便宜。毕竟台湾现在还不是“四小龙”,经济形势和财政状况比南越好不到哪儿去。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琰总统希望民国政府能够伸出援手,给我们工投公司提供2000美元短期无息贷款,我个人希望能再多一点。在商言商,哪有借钱不给利息的,如果国民政府能在6月前拆借4000万,我会在年底前通过香港东亚银行支付1000万美元利息。” 借4000万,还5000万,这简直是高利贷。 如果别人这么说,袁子健会毫不犹豫把他哄走。但他不是别人,他是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董事长,是西贡的“财神爷”! 率团出国转一圈,就能募集几千万美元款,就能卖掉几千万美元工投债券。他家的电影公司拍一部电影,就能赚几百万美元,而且还获得奥斯卡奖。 他控股的工投公司总资产过亿美元,美国政府仍在源源不断支持。他家的三个公司年盈利加起来超过一千万美元,连相当于“央行”的东亚银行都是他家的,四五千万对别人而言是一笔天文数字般地巨款,对他来说真不是。 袁子健缓过神,欲言又止地问:“李先生没开玩笑吧?” “这么大事,谁敢开玩笑?” 李为民反问了一句,一脸诚恳地说:“袁公使或许认为我不太好相处,在一些问题上甚至与国民政府唱反调,但我确实有我的苦衷,因为我要对生活在越南的上百万同胞负责。如果国民政府能伸出援手,提供2000万美元短期贷款,两国外交关系会由现在的公使级提升为大使级。 如果国民政府理解我的苦衷,相信我的信誉,提供4000万美元短期贷款,那么,会赢得工投公司的友谊。相信接下来,会有更多更密切的合作。” 富国岛钢铁公司就是日本几家银行垫资兴建的,几个工业村那么多工程款和设备款该什么时候支付就什么时候支付,在政局那么乱的情况下,从未发生过纠纷,连劳资纠纷都没有。 他的信誉没得说,借4000万还5000万说到基本上就能做到。 袁子健与蒋恩铠对视了一眼,说道:“李先生,这么大事,我……我们真做不了主,要向外交部,向蒋总统汇报。” “不急,反正6月份才需要。” “李先生,您能否透露一下,借这么多做什么。” “抱歉,这是商业机密。” 有越南政府和东亚银行同时担保,他信誉又那么坚挺,贷款安全没什么好担心的。有利可图,外交关系又能更进一步,相信蒋总统应该会同意。 作为国民政府在西贡的代表,袁子健想要的更多,满是期待地问:“李先生,外交关系提升为大使级之后,我们能否在富国岛设立一个领事馆。我们有侨民在富国岛特区投资,我们想就近为侨民提供服务。” 对李为民而言,生活在越南的中国人全是越南华人,要自力更生,要想方设法自己保护自己;对他们来说,生活在越南的中国人全是反攻大陆的力量,所以见缝插针,哪儿有中国人就往哪儿去。 从“华-运”的暗杀名单中可以看出,首先要对付的是他们,其次才是“工投系”华人。 堤岸离西贡太近没办法,韩烁不能做得太过,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兴风作浪。 富国岛是重工业基地,是“工投系”华人的大本营,李为民可不想引狼入室,倍感无奈地苦笑道:“琰总统没给我这方面权限,要不是工投公司急需资金周转,政治和外交方面的事务我不会也无权过问,如果二位真想设立领事馆,可以去跟外交部或直接向琰总统提出。” 领事馆都不同意设,其它事更不用提了。 去新山一机场的路上,江超忍不住问:“董事长,国民政府会借钱给我们吗?” “应该会,但不一定能借那么多。” “如果不借呢?” “不借再想其它办法,不过我认为他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蒋总统就像一个爱打麻将的牌友,错过了朝鲜的牌局,不能再错过越南这一局。而他想凑这个热闹,坐下来一起玩,只有跟我们合作。” 江超忍俊不禁地说:“西贡够乱了,他凑这个热闹干嘛。”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现在不算乱,不信拭目以待,接下来会更乱。至于蒋总统,不管西贡乱成什么样,他都没机会掺和。” 作为董事长助理,江超知道的事情比一般公司高管多,前段时间刚被发展为“越华文艺研究会”成员,当然知道台湾掺和进来不符合越南华人利益,因为他掺和只会激化矛盾,只会让新中国更支持北越。 在车上谈这些不合适,他低声道:“张慕乡先生有消息了,他说服了几位印尼侨领,如果不出意外,4月份之前应该能筹到2000万美元。”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肯定要大干一场。 工投公司流动资金、西堤华人慈善公益基金、李家几个公司的资金,连越南青年发展基金会和越南红十字会的应急资金都要利用起来。 李为民盘算了一番,沉吟道:“到美国之后我再想想办法,争取6月份之前搞到1个亿。” 第一百五十六章人才! 李为民说走就走,而且短时间内不打算回来。 一是想避开西贡这个政治漩涡,二是制宪会议结束之后吴廷琰就要展开新一轮“消灭越盟”的行动,并将其作为共和国政府的首要任务。 成立“肃清越盟人民指导委员会”,亲自担任会长,通讯部、公安部和国防部牵头,指导各省、市、县、乡清洗越盟分子,“见越盟基层必灭,见越盟干部必肃”,要求所有国家公务员都要投入进轰轰烈烈的行动中,彻底实现肃清越盟的国策。 计划由**、警察开路,对反法根据地进行扫荡和平定,准备由外向内,再由内向外反复梳理,天知道会有多少人被卷进去。 有个好名声不容易,即将掀起血雨腥风,当然能避则避。 风尘仆仆赶到美国,工投公司代表处已在密西根大学安娜堡分校附近租下一栋房子,两层楼、木结构,很普通,也很幽静。 大年三十,吴莉君和李为青亲自下厨,做了几大桌菜,邀请在工投公司代表处、东亚银行底特律分行以及密西根几所大学的留学生一起吃年夜饭。 虽然在异国他乡,倒也搞得热热闹闹。 接下来几个多月,除了出去参加必要的商务活动,李为民几乎都陪在妻子身边,每天早上开车送她去学校,然后去公司设在底特律的代表处“上班”,下午下班开车接她一起回家,一起去超级市场买菜回来做饭。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像普通人一样。过得甜甜蜜蜜。 随着中东局势越来越紧张,当模仿丈夫的时间越来越少。 江超放下文件提醒道:“董事长,快4点了。” 李为民抬头看了看挂钟,侧身道:“平祥,帮我给青青打个电话,让她街嫂子回家,我可能要晚一点。” “好的。” “我们继续。” “是。” 江超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截止伦敦时间昨天下午4点。东亚银行、西贡银行、印尼华侨银行、新加坡南洋银行和几个基金已通过英格兰银行授权的36个经纪商,完成198笔计3370万英镑空头合约,纽约外汇市场4530万英镑……” 没那么多本金,只能利用杠杆。 刚刚过去的几个月,调动一切能调动的资金,在纽约和伦敦外汇市场卖空近8000万英镑,其中几个经纪商提供的保证金杠杆高达20倍。换言之,英镑只要升值几个百分点,之前的所有投入都将血本无归。 这次投机堪称孤注一掷,没准备那么多钱用来追加保证金。所以参与行动的董事长助理江超、东亚银行总裁助理刘家辉、西贡银行副总裁卓俊、印尼华侨银行副总裁颜任友等人已经很长时间没睡过好觉。 春节前曾跟吴廷琰说过,英镑只会贬值不会升值。 事实上确实如此。尽管英国政府从二战结束以来,一直实施严格的外汇管制,但国内经济糟糕成那样,英镑不仅没升值而且在不断贬值。 迄今为止,陆续购买的6个月空头合约没被要求追加过哪怕一次保证金,如果按照现在的汇率交割,甚至能小赚几百万。 年底前必须结束,不然会影响到工投公司发展。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放下笔道:“从现在开始准备3个月合约,给国先生和刘总发电,请他们再坚持一下,再想想办法。再联系了一下亨利总裁,请他立即上调东亚银行各分行一年期外汇存款利率,想方设法搞点活动,比如有奖储蓄之类的。” 原计划筹集并投入1亿美元,虽然国民政府的4000万美元贷款到现在没回音,但截至今天中午,他砸锅卖铁已筹到1亿3千多万,把他在拉吉服饰股份有限公司、梦工厂影业甚至工投公司的股份全抵押出去了。 背水一战,要是输了怎么办? 江超低声提醒道:“董事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6个月合约如果出问题,我们还可以通过发行债券等方式拆东墙补西墙,如果继续做空并且出问题,我们就全完了!” “富贵险中求,顾不上那边多。” 劝过不下一百次,他决心如此之大,江超不想再劝了,抬头问:“国民政府那边怎么办,要不要再催催?”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想带他们赚点钱,他们竟然不当回事,一直到今天都没下文。 有老爷子和张慕乡帮忙,在香港、柬埔寨、印尼和新加坡借到5000多万,工投公司和东亚银行又想方设法解决了几千万,台湾帮不帮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大不了少赚一点。 李为民若无其事地说:“他们没兴趣就算了,不用催。” 事实上国民政府很重视这件事,年前接到西贡公使馆汇报,蒋总统立即交由小蒋负责。 借4000万周转一下,年底前还5000万,这笔生意能做。而且除了真金白银之外,还有其它方面的收获。 之所以拖到今天迟迟下不了决心,不是国民政府拿不出这么多钱,也不是不相信李为民的信誉,而是按照日内瓦协定,越南7月底要举行南北统一、组建联合政府的全国大选。 吴廷琰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正在疯狂清洗南越的越盟分子,不止一次公开声称北越不具备民主选举的条件,不会举行全国大选。 北越呢? 他们甘心南北分裂成为现实吗? 要是7月底发起全面进攻,要是南越顶不住,并且凭南越现有的力量肯定顶不住,西贡被占领,工投公司和东亚银行成为北越的战利品怎么办。 台北。士林官邸。 蒋经国和外交部长叶公超。再次向蒋总统汇报这件事的进展。 “国防部情报局和外交部驻西贡使馆的调查已结束。从材料上看李为民这个人不简单,他把流露在越南的**几乎全收编了,几个毕业于黄埔的军官在工投公司保安队和侬人安置村自卫队担任要职。 第五步兵师、堤岸警察局和各工业村保安队,换上他信任的少壮派华人军官。黄亚生去了法国,黄独清被调到富国岛担任监狱长,张英贵出任有名无实的国会议员,在第五步兵师和侬人安置点已经没什么影响力了。” 时势造英雄,一个名不经正传的年轻人。竟然在短短两年内奇迹般地掌握几万兵力。越南**和越南那些反对派,竟然没人跳出来公开反对。 蒋总统看着地图上的一个个红圈,不禁笑道:“就是地盘散了点。” 李为民的控制区不是一点两点散,从北到南上千公里,东一块西一块,小蒋岂能听不出老头子的言外之意,见他心情不错,半开玩笑地说:“父亲,如果第一兵团不撤,他肯定会比现在干得更好。” 撤回来不容易。想再派兵过去更不容易。 黄杰部几万人,如果留在越南。面对北越发起全面进攻的威胁,吴廷琰肯定会要求第一兵团帮忙。美国不愿意派兵,杜勒斯搞的那个东南亚防御组织又不管用,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能想到局势能发展成现在这样,蒋总统真有那么点后悔。 再次看了看地图,回头问:“公超,你这次去美国见过李为民,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有没有野心?” 就见过一面,聊天时间不超过半小时。 叶公超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思片刻,低声道:“总统,很多事我不好问,就算问他也不一定会据实相告。从谈话和他在越南的所作所为上看,我感觉他虽然年轻,但很务实。” 人在屋檐下,越南又那么排外,不愿意跟国民政府走太近可以理解。 蒋总统经历过大风大浪,怎么可能会把之前的那点小误会放在心上,他考虑的是将来,考虑的是能不能把李为民及其控制的力量拉到国民政府这一边。 他若有所思,叶公超继续道:“我同意恩铠的分析,他是在做三手打算,如果吴廷琰能够铲除越盟分子,能够压制住反对派,他会一如既往支持,因为保持现状符合南越百万华人的利益; 如果吴廷琰压制不住反对派,或者失去美国支持,他会利用其声望和实力与反对派合作,尽可能保持现状;要是北越发起全面进攻,他肯定会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反击,逃无可逃,他必须采取行动。” 小蒋补充道:“他不是不想获得国民政府支持,而是这件事太敏感,他不敢也不能。” 蒋总统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他要借那么多钱做什么,备战?” “不像。” 小蒋翻开文件夹,汇报道:“从去年腊月二十六到现在,他一直没回过越南,对局势似乎很放心。他干过一段时间密西根州立大学政府研究署顾问,与许多美国政要关系不错,或许得到过什么承诺,知道北越要是开战,美国方面不会坐视不理。之所以借那么多钱,可能与正在规划中的几个工业村有关。” 吴廷琰剿g,他帮吴廷琰发展工业,解决就业,寻求国际援助。 在剿g这一问题上,国府当时是“三分政治、七分军事”,南越显然吸取了教训,是政治、军事和经济三管齐下。 人才啊! 他这么不早出生几年,如果赶上戡乱建国时,如果他当时回国,让他出任财政部长都没问题。 本应该为国府效力的一个人才却在帮吴廷琰的忙,蒋总统越想越不是滋味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问:“那笔贷款,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北越7月底不开战,将来一样会开战。 只要越南打起来,国民政府就有反攻大陆的机会,小蒋太了解老头子了,放下文件道:“父亲,我与财政部研究过,认为可以借。” 第一百五十七章苦尽甘来 法国远征军基本上撤完了,连训练**的军事顾问都没留。 肃清越盟分子的行动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日内瓦协定生效,在南越的越盟分子撤退之后,在广南--岘港地区大约留有3.5万劳动党员。从最新的情报分析,现在剩下不到100名,所有党支部全部摧毁了,许多县内的劳动党组织已销声匿迹。 吴廷琰相信,再坚持两年,就不用再担心国内安全。 来越南就是对付越盟分子的,兰斯代尔为这段时间所取得的成绩感到自豪,吴廷瑈压制反对派,到处乱抓人那点“小误会”,与之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又成为独立宫的常客,几乎天天来。 “据可靠情报,美荻还有9个支部,周城7个,吉碑2个,省县越盟分子不超过200名,越盟组织的农会不超过30个。” 他如愿以偿获得吴廷琰的信任和友谊,与李为民一样成为“自己人”。 一来就逗陈丽水玩,经常参加吴家的晚宴,与吴廷琰、吴廷瑈一起在餐桌上讨论形势和制定政策。只是不懂越南语和法语,不得不总带个翻译。 不知道处决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抓了多少人,只知道所有监狱人满为患。 关着要管饭,管饭需要钱。 吴廷琰不想白白养活那帮政治犯,抬头问:“廷瑈,工业村的基础设施建设需不需要人?” 吴廷瑈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若无其事地说:“我问过陈世国和刘家昌,所有工程全发包出去了。投资商的工程用罪犯不合适。” 让罪犯去工业村干活虽然不用支付薪水。但会抢普通工人的饭碗。 工业村计划本来就是解决就业的。吴廷琰没再提。想起大半年没见的李为民,兰斯代尔好奇地问:“总统先生,李现在在做什么,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报纸上应该有,他到哪儿?” 李为民人虽然不在西贡,影响力仍在,报纸电台三天两头有他消息。 陈丽春最关心,脱口而出道:“在伦敦。一星期前天去的,住在大使馆,叔叔(吴廷练,驻英国大使)因为他的事忙得团团转。” 前年出国是“哭穷”,去年出国主要是招商引资,今年出国是去豪赌。 金融投机,把工投公司和他个人的身家全压上去了,连吴廷瑈都想方设法帮他筹集了500多万美元外汇,在是工投公司乃至政府的最高机密,西贡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20个。吴廷琰当然不会据实相告。 陈丽春同样被蒙在鼓里,起身找来一份《西贡日报》眉飞色舞地说:“大前天下午。邀请英国银行家、企业家和投资家开经济技术合作交流会,前天开越南商品交易会,昨天受邀去剑桥大学演讲,据说王室都向他发出邀请,请他去白金汉宫做客。” 对那位神奇的年轻人,兰斯代尔不得不服,耸耸肩苦笑道:“音乐家,到哪儿都受欢迎。” 英国人现在欢迎,不等于将来一样欢迎。因为他不怀好意,是冲着英镑去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不会傻到让英国人知道他正在干的事,就算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会扯到他个人身上,更不会牵涉到越南政府。 孤注一掷,吴廷琰真为他捏把汗,同时又很期待。 如果他能成功,工投公司就不用为没钱偿付到期债券担心,正在规划中的几个工业村就能提前一年开发,就有资金投资军工业自己生产制造急需紧缺的武器装备,就有更多人可以去工业村工作。 好处太多,值得赌。 回国出任总理,逼走阮文馨,铲除平川派军阀,全是在赌博,甚至连命都赌上了。 别人说李为民搞“独立王国”,是“新军阀”。开什么玩笑,如果连为民都不能信任,那这个世界上谁可以信任? 对于那些诽谤,吴廷琰一笑置之。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突然问道:“上校,你有没有关注过埃及局势?” “埃及?” “中东,那里好像很紧张。” 兰斯代尔愣了一下,一脸不解地说:“纳赛尔参选总统,在公民投票中好像以99%的绝对优势当选,登上权力巅峰。” “他是一个民族主义者。” “这一点毫无疑问。” 他话音刚落,一个专门关注埃及形势的秘书快步走了进来,翻开文件汇报道:“总统先生、瑈先生,埃及总统纳赛尔在亚历山大港的解放广场向民众发表纪念‘七月革命’4周年演说,正式宣布《共和国总统关于苏伊士运河公司国有化的命令》,命令收回苏伊士运河并收取通航费用来建造水坝。” 兰斯代尔岂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放下刀叉喃喃地说:“天啦,他这是在宣战!” 埃及实行运河国有化,受打击最重的是英国和法国。 尤其英国,不仅在运河公司有股份,而且石油进口量的一半以上要通过苏伊士运河,而英国的石油储备仅能维持几个星期。 为民赌赢了! 吴廷琰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说:“巴黎现在应该很热闹。” “是的。” 秘书不无幸灾乐祸地说:“法国紧急召开国民议会,一些激进的议员要求政府对埃及采取强硬政策。甚至以休会10分钟抗议,要求对埃及采取军事行动,并质问政府是否口头上勇敢,实际上认输。新闻界反应更激烈,问政府为什么不打进埃及。 消息传到伦敦,英国首相艾登紧急召开记者会,宣称英国决心在必要时将单独以武力保卫其在这一地区的利益。从驻英国使馆发回的消息看。他得到了反对党和舆论的普遍支持。” 一切都在往预料中的方向发展。 不管打还是不打。英国都不可能像之前一样从中东获得廉价石油,至少要支付高额运河通航费。 油价直接影响英国经济,经济状况决定英镑对美元汇率,吴廷琰终于松下口气,起身笑道:“你们慢用,我去办公室。” 与此同时,李为民正坐在越南共和国驻英国大使馆的花园里,同驻英大使吴廷练喝下午茶。 投机英镑的行动瞒别人不能瞒吴廷练。不仅因为其身份,而且之前的许多准备工作需要大使馆帮忙。 吴廷练没他哥哥那么乐观,不无担忧地说:“为民,见好就收吧。美国是一个很大的变数,我们可以少赚甚至不赚,但决不能赔,更赔不起。” 美国确实是个变数,但只会往有利于“工投系”的方向变。 李为民拿起一快点心,笃定地笑道:“练先生,美国在苏伊士运河公司国有化这一问题上可谓亦喜亦忧。喜的是终于有了混水摸鱼、取代英法的良机;忧的是如果被拖进战争。将殃及其在中东的石油利益,并且纳赛尔单方国有化的命令。可能会影响巴拿马运河。” “美国会持什么立场?” “基于这种心态,美国政府可能会发表声明,表示在经济制裁和缴付运河通航费方面,不会与英法合作。” 李为民吃完点心,继续道:“更重要的是,艾森豪威尔正面临大选,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高唱和平而再次当选,不愿意被英法拖入战争,如果不出意外,会持既不与英法闹僵,又避免卷入军事冲突的立场。” “你真应该跟我一样干外交官。” “这不是我分析的,是华盛顿的资深政治分析家得出的结论。” “这么快?” “纳赛尔当选时人家就预料到有这一天,这样的政治评论在华盛顿到处都是。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换作平时我才不会关心呢。” 他不是一个热衷于政治的人,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吴廷练忍不住笑了。 吴廷琰通过去工作掩饰其激动心情,李为民和吴廷练以喝下午茶的方式来庆祝,东亚银行和西贡银行总部以及工投公司底特律代表处已经炸开了锅,参与投机行动的操盘手、财务专家和经济分析师们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就像英镑明天就会大幅贬值一般。 东亚银行在头顿购买的海滨度假村,现在已成为工投公司总部。 刘家昌没那么激动,只是稍稍松下口气。陈世国和武安东同样如此,三人聚在一起分析经济形势。 “从纳赛尔单方面宣布运河国有化到现在,原油已上涨0.54美元每桶,财务部刚才计算过,光我们工投公司就通过石油期货获利600多万美元,随着中东局势进一步紧张,收益会更多。 但我们自己就是用油大户,每月所需油料相当于进口油料的一半。如果中东局势在一年内得不到扭转,甚至直接影响到明年底投产的化学工业公司1号和2号炼油厂,所以只能说避免了一点损失,算不上赚。” 陈世国比他乐观一些,点上根香烟笑道:“刘总,油价又不光我们涨,要说影响,主要影响基础设施方面的投资,其它方面水涨船高,将来都要算到产品成本里面去。” “是啊,而且我们已经避免了那么多损失。” 刘家昌真怕了,唉声叹气地说:“二位,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提醒董事长多做点石油期货,不应该把重注压在英镑上。” “董事长可能有董事长的考虑。” 李为民确实有他的考虑,因为只记得第二次中东战争爆发后,美国会抛售英镑,直接导致英镑贬值15%,只知道石油会涨,不知道会涨多少。 赚有把握的钱总比赚没把握的钱好,所以把主要资金用于投机英镑。 值得一提的是,工投公司资金是小头,他个人所有的东亚银行资本和之后想方设法储集的资金才是大头。如果历史不发生大的变化,再过两个月,个人资产就会超过1亿美元! 第一百五十八章军事观察团 伦敦很热闹,工人罢工,学生上街游行,议员们拍桌子抗议,所有人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中东。 客观说,苏伊士运河当时确实是法国和英国开挖的,纳赛尔宣布无偿收归国有并对英国船只收取高额通行费,某种意义上是严重侵犯英国及英国民众利益,人们要求采用武力打击埃及很容易理解。 至于以色列为什么坐不住,则因为埃及总统纳赛尔基于宗教信仰和与宗教有关的历史遗留问题,禁止以色列船只通过苏伊士运河及蒂朗海峡,彻底关上以色列通往红海的两扇大门,不给人活路,人家只能发动战争争夺通行权。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开战。 牵扯到运河利益国家的政要,全跑去巴黎开会研究对策。 李为民不是政要,越南共和国在运河更不会有什么利益,没资格去凑这个热闹,留在伦敦笑看风云,等着他们开战,等着山姆大叔出手。 他好不容易来一次英国,吴廷练尽显地主之谊。 事实上英国与南越关系一般,驻英大使在这儿没什么事,整天陪他参观雾都景点,参加工商界、教育界、电影圈和音乐界的一些活动,把大使馆借给他举办招待会,回请英国各界人士及宴请英国的华人华侨。 活动一个接着一个,收获也不少。 以工投公司董事长身份签下十几个合作意向,以富国岛工业大学名誉校长名义与英国几所名校达成合作协议,派留学生过来深造。聘请英国教授去任教。与剑桥大学合作创办一所商学院。专门培养越英商务合作方面的人才。 《自由之路》曾在英国造成过巨大轰动,去年的《河内小姐》又一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和最佳原创音乐奖。 请英国演员出演男主角,再加上其“越南肖邦”的音乐家身份,让他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 用泰晤士报记者的话说,他是越南“最耀眼的外交明星”,在英国访问期间扮演着“政府总理”的角色,所从事的活动涉及到商业合作、教育合作及文化交流等方方面面。这么高的评价,让吴廷练好不羡慕。 吴廷练是越南人。英国华人社团联合会举行的活动不方便参加。 与侨领们共进完晚餐回到大使馆,他就像秘书一样递上封邀请函:“为民,本杰明-布里顿先生邀请你去青年歌剧团做客,什么时候都可以。” 本杰明-布里顿自幼从母学习钢琴,十七岁入伦敦皇家音乐学院学习作曲与钢琴,四年后辍学,为剧院和制片厂创作戏剧和电影音乐。 1939年旅居美国,从事指挥和钢琴演奏。在创作中尊重本民族的传统,又大胆吸收和运用现代派的风格、技巧。是英国赫赫有名的作曲家、指挥和钢琴家,英国古典音乐代表人物之一。 他谱写的《战争安魂曲》。他创作的歌剧《彼得-格莱姆斯》太有名了,李为民受宠若惊。接过邀请函问:“练先生,布里顿先生亲自来的?” “亲自来的。” “明天下午有时间,明天去,我们一起去。” 吴廷练笑了笑,又掏出一份电报:“这是家兄给你的,不许拒绝,因为这件事交给你最放心最合适。” 电文很短,只有两个内容:任命他为人民劳动党投资委员会主席,要把价值1亿皮阿斯特的党产交给他来经营。 这不是一件小事,李为民真不敢一口答应。 人民劳动党搞得神神秘秘,党员身份绝密,受**纪律的绝对约束,内部等级分明,必须遵守效忠吴廷琰兄弟个人的入党誓言,整个一法西斯组织。 虽然只有不到两万党员,但外围组织庞大,其所谓的“国民革命运动”包括“共和青年团”、“国民革命公务员联盟”、“妇女团结会”等一系列分支团体,通过各种途径控制南越政治、军事和经济等方方面面。 工投公司具有较强独立性,吴家兄弟对公司比较信任,人民劳动党在公司内部的组织并不强大。 外面就不一样了,桂青山前段时间发来一封密电,说人民劳动党正在侵入工投公司之外的所有重要工业、农业、商业和金融活动,许多活动不经他们允许,不让他们参与经营就不能进行,在一些新创建的工业项目中甚至占有51%以上股份。 出卖进出口许可证、操纵黑市汇率、敲诈勒索,短时间内聚积大笔钱财,作为人民劳动党活动经费,维持其“特种部队”的开支,堪称臭名昭著。 工投公司需要资金,不管外汇还是本币。 送上门的钱不能不要,李为民权衡了一番,笑道:“练先生,我已经是工投公司董事长了,再兼任党内的投资委员会主席不合适。党产经营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回头让东亚银行推出一个投资基金,由专业的基金经理负责打理。” 吴廷练倒不认为他担心名誉受损,毕竟在所有人心目中,他是总统最坚定的支持者,兼不兼任党内职务没什么区别。 “你担心树大招风?” “工投公司已经成‘独立王国’了,要是再兼任这个主席,党内的朋友肯定有意见。” 知情人知道工业村计划像个无底洞,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必须继续投入,基本上看不到回头钱。不知道的人认为工投公司是个“聚宝盆”,有钱有权有地盘,不仅一些反对派反对,连党内的人都眼红。 吴廷练岂能不知道他的苦衷,接过电报道:“好吧,我帮你回复。” “谢谢。” “自己人,谢什么。” 李为民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回头问:“平祥,观察团这会应该到了吧?” 桑平祥算了一下时间,微笑着汇报道:“应该到了。” …… 与此同时,由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副队长黎敬文率领的一个非官方军事观察团,安全抵达以色列特拉维夫机场。 事实上越南共和国与以色列并没有建立外交关系,接待他们的几位以色列国防军军官,在此之前甚至没见过越南人。 之所以能够成行,完全得益于“越南之友协会”。 协会成员有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议员,有美国天主教会的大主教,有《时代》和《生活》周刊的老板,有刚从越南回美国的前军事顾问团主席奥丹尼尔将军,这个关注越南的“院外集团”阵容庞大,与以色列在美国的院外集团有许多交集。 相比吴廷琰,某种意义上代表msu的李为民与“越南之友协会”关系更近。 去英国前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跟约翰-肯尼迪和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提了提,没想到他们欣然答应,在他们的帮助下,以色列领导人本-古里安正式发出邀请,并同意观察团成员与以色列国防军交流。 这些犹太人来自世界各地,许多人会说法语,交流基本上不存在问题。 黎敬文军衔最高,上前敬礼,国防军少校大卫回礼道:“上尉,请允许我代表国防军欢迎你们的到来,我们先去驻地,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 “谢谢。” 没想象中那么难打交道,黎敬文终于松下口气,连忙介绍来自预备军官训练队、第五步兵师、工业村保安队和民兵自卫队的观察团成员。 按照事先达成的交流计划,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会深入以军部队和预备役部队,全方位考察以色列国防建设。 除了他们这个非官方的军事观察团之外,还有一个非官方的军事观察团,以法国远征军军官身份加入法军,零距离观摩法军有可能对埃及展开的军事行动。 李为民去年与法国驻越南最高官员埃里将军达成秘密合作协议,爱丽舍宫将该合作计划作为维护法国在印度支那利益的一部分,很重视很帮忙,竟授予观察团团长、工投公司保安部副主管古建华法国海军上校军衔。 来自预备军官训练队、工业村保安队、民兵自卫队和第五步兵师的教官和军官,全被安排进海军和空军各级指挥部,零距离观摩法军的组织和动员。 古建华甚至与法军联络官一起登上英国航母,受到英法联军司令司令凯特利上将接见。战争一触即发,如果打起来,两个观察团的60多个成员,就能亲身经历一次现代化战争。 工业村计划也是一个国防计划,更是政府的一张底牌。 秘密培训军官,组织军事观察团出国考察,越盟不知道,反对派不知道,国防部总参谋部不知道,连兰斯代尔都被蒙在鼓里,包括美国大使在内的许多人,都以为工业村的预备役计划,与陈丽春搞的那个“妇女兵团”差不多,谁也没当回事。 别人不当回事,对**从来没放过心的吴廷琰不可能不当回事。 对此重视,观察团出发前,特别委托吴廷瑈去富国岛送行,给“工投系”少壮派军官打气,鼓励他们为国家建设好预备役这“最后一条防线”。 第一百五十九章特殊的安置村 “钱先生,歇一会儿,天色还早,我们来得及。” 道路泥泞不堪,只能推着自行车走,钱新霖回头看了看精疲力竭的医疗队成员,甩了甩脚上的泥巴笑道:“好吧,休息二十分钟,喝口水,吃点东西。” 农村工作太艰苦,难怪李先生没出国前最重视国家乡村工作的华人干部,何天明从背包里掏出几个粽子,一边帮老师剥,一边说道:“下一村还有4公里,我们就在那儿落脚,明天上午去芝布。” 第五步兵师防区狭长,从永绍邑一直蔓延到鹅油下南部边境,东西长约160公里。 义安医院医生钱达浩曾从陆路去过柬埔寨的芝布和柴祯,把粽子放到一边,翻出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地问:“天明,我们现在在越南还是在柬埔寨?” 何天明若无其事地笑道:“连个边界线都没有,天知道在哪儿。” 如果把地图上的两块界碑连起来,现在已至少深入柬埔寨20公里,而过去几天义诊过的几个村,几乎全在这20公里范围之内。抬头看看换上便服的第五步兵师官兵,钱达浩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 钱新霖三口两口吃完粽子,指着前面的一片稻田,意味深长地说:“各位,这里属于越南还是属于柬埔寨不重要,重要的是土地所有权属于谁。左边的良田,全是同胞们花真金白银买的,右边刚开垦的那片荒地,洒满同胞们的汗水。换句话说。我们的同胞才是这儿的主人。” 他并非偷换概念。过去大半年。“越华文艺研究会”耗资两百多万美元,从法国人和柬埔寨地主手里买下一大片土地,接纳安置6000多来自柬埔寨北部、老挝乃至缅甸的贫困华人,又从西宁省几个安置点移来3000多人,形成了8个人口过千的华人村庄。 去最南边的一个村视察完,又要柬埔寨最靠近越南的芝布继续购买土地。跟那几个法国地主全约好了,去芝布主要是让当地官员做个见证,当他们面交换地契。 钱达浩不明所以。忍不住问:“把我们的同胞安置到柬埔寨,柬埔寨方面会不会有意见?” “柬埔寨华侨近百万,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能有什么意见?” 想想也是,只要土地是合法购买的,谁也说不出什么。 除非柬埔寨政府颁布施行越南一样的《外国人管理条例》,否则谁也不能把华人往外赶。 钱新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其实柬埔寨不止一次就领土问题向西贡提出过抗议,只是底气不足。金边政局又不稳,全不了了之。一直没下文。并且除富国岛和鹦鹉嘴地区之外,他们与泰国和老挝同样存在类似问题,我们花了真金白银,又没反对政府或公开独立,算比较温和的。” 柬埔寨就像一块肥肉,你割一刀我割一刀。国力不济,政局又不稳,只能忍气吞声。 钱达浩感叹道:“弱国无外交啊!” “怎么说呢,这与他们的外交政策有很大关系。在两大阵营对抗的大背景下,想当墙头草,想像瑞士一样中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能参加医疗队的全是热血华人青年,何天明微笑着解释道:“泰国是美国盟友,南越可以说是美国扶持起来的,老挝现在与美国关系也不错,柬埔寨左右逢源,想获得美国援助,又与苏俄眉来眼去,在领土问题上谁会支持他?” 年轻的国王没后世那么和蔼可亲。 镇压反对派,手段毒辣,花天酒地,与保大不相上下,用不得人心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同胞们只是为了生存,这些土地不是花钱买的就是开荒的,钱达浩感觉没什么不对,想了想之后不无担忧地问:“钱先生,天明,如果金边政局稳定了,他们要赶我们的人走,要收回土地怎么办?” “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真要是有那一天,我们必须帮助同胞们捍卫其合法权益。” 一个护送众人去芝布的军官补充道:“钱医生放心,每个村都有民兵自卫队,我们这些驻军更不可能坐视不理,如果柬埔寨方面敢采取强硬措施,我们会毫不犹豫支援,会给予其有力回击。” 第五步兵师几个团全驻扎在边境,离最远的安置村不到30公里,不是朝发夕至,而是几小时就能抵达,可见华青会不是没任何准备。 正聊着,一个士兵突然喊道:“林子里有人!” “准备战斗!”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几个士兵把钱新霖等人拉到稻田里,另外几个士兵立即找掩护,子弹上膛,气氛紧张到极点。 这时候,前面传来喊话声:“电闪雷鸣。” 军官露出会心的笑容,抬头回道:“天下太平!” 口令对上了,口音也对上了,对方又问道:“哪一部分的?” “四团警卫排,你们呢?” “师部侦缉队。”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站起来,抱着枪笑道:“申中岩,警觉性不怎么样啊,到现在才发现有埋伏。如果是越盟游击队,你们今天全要交代在这儿。” 美国顾问撤销了之前法军帮助建立的小分队,把第五步兵师按照常规部队进行整编和训练,涉及到军援,而且总参谋部有命令,师部只能配合。 按照他们的方式,根本无法应对越盟有可能展开的游击战。 师部针对这一情况,从全师中挑选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和体能好的新兵,组建编制外的侦缉大队。 总共400多人,分成4个中队,每个中队下辖三个小队,每个小队又分成几个分队。装备最好,待遇最高,训练最严。几次演习,最尖锐的侦察排和警卫排都是他们手下败将,一个个跩得不能再跩。 连团长都以礼相待,申中岩拿他们没脾气,掏出香烟道:“又没出防区,至于那么紧张吗?” “没出防区,姓申的,不是我打击你,你们的防区几乎不设防。” “什么意思?” “押出来!” “是!” 侦缉队军官话音刚落,一男一女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被几个队员推出树林,嘴巴里堵住布团,身上脏兮兮,男人惊恐,女人愤怒,嗯嗯呀呀似乎像在抗议。 钱新霖上去问道:“他们做什么的?” “您是?” 申中岩连忙解释道:“从堤岸来的客人。” 侬族乡亲是堤岸同胞帮着安置的,第五步兵师军费有一部分来自堤岸同胞捐赠,不然养不了那么多人,更组建不了编外的侦缉队。 唐毅见过何天明,知道他是华青会理事长,连何天明都对眼前这位恭恭敬敬,并且申中岩只说是客人,不介绍姓名,可见其是一位大人物,连忙举手敬礼:“对不起,让您受惊了。” “不用客气,说说他们。” “鬼鬼祟祟,身上有枪,我们刚抓到,没来得及审。” “除了枪还有什么?” “有几本书和两封信,藏在篮子底下,我们不认识越文,正打算把他们移交给四团情报参谋。” 钱新霖接过书信看了看,摘下男俘虏嘴中的布团,用越南语问:“打算去芝布还是去柴祯?” 男俘虏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吱声。女俘虏别过头,不再挣扎。 普通人不会带枪,就算带枪也不会鬼鬼祟祟。书信全是越文,应该是从西贡过来的。 去年这时候,越盟向北越传递情报一般通过电台。今年的清洗行动破获许多地下电台,他们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传递,从市区送到郊外,从郊外送到柬埔寨,再通过柬埔寨的电台发给河内。 钱新霖顺手把他的嘴堵上,一边示意把人押走,一边回头道:“申排长,给你们团长发电,请他多安排点人同各村自卫队一起加强巡逻,多留意经过这一带的陌生人。” “是。” 看着两个越盟分子的背影,何天明低声问:“钱先生,我们这几个村是不是处在他们的交通线上?”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多抓几个,让他们多吃几次亏,就会绕道了。” “他们会不会报复?” “不是会不会,是肯定会,所以要加强巡逻。” 从吴廷琰要求第五步兵师驻守这一带,要求安置3至6万侬人到西宁那一天起,“越华文艺研究会”就做好了与越盟发生摩擦的心理准备。 这不是抓到的第一批,更不会是最后一批。事实上去年打算在堤岸搞暗杀的那帮人,就是经过这一带渗透进越南的人。 钱新霖推着自行车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道:“这几个村侬人少,老兵更少,民兵自卫队刚组建,武器不多,没什么战斗力。回去之后联系顾先生,请他与王少校协调一下,看能不能轮流安排一些南部民兵过来协防。实在不行,只能向工业村保安队求助。” “关键是经费,我们经费不多了。” 苏伊士运河危机,石油期货赚了一大笔,连西堤华人公益慈善基金会都跟着沾光,钱新霖相信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缺钱,胸有成竹地说:“李先生马上回国,经费应该不成问题。” 第一百六十章出访 一亿多美元在华尔街算不上什么,几所常春藤盟校的基金都比这多,但全用来做空英镑,并大肆利用投资杠杆,肯定会引起美国金融监管部门注意。 人怕出名猪怕壮。 不管李为民还是现在的越南共和国政府,都不能出“索罗斯”那种风头,所有交易由包括东亚银行、西贡银行、印尼华侨银行、香港华盛财务公司、越华保险在内的四十多家金融机构和李家控制的离岸公司进行,而且这笔热钱不能同时流进美国。 为确保万无一失,在纽约做空的只有一部分,剩下的分别在伦敦和南非进行。 伦敦外汇市场是建立最早的世界性市场,久负盛名,历史悠久,交易量大。 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英镑作为国际储备与国际贸易支付货币的地位被美元所代替,开始实行严格的外汇管制。所有外汇交易必由英国中央银行——英格兰银行指定的300多家“外汇指定银行”及十几家外汇经纪公司充当中介人。 在英国做空比在美国和南非麻烦,所以李为民才来伦敦实地了解各项准备。 东亚银行伦敦分行、西贡银行伦敦代表处和印尼华侨银行伦敦分行从去年底就开始着手。尤其东亚银行和印尼华侨银行,利用其在香港和新加坡两个殖民地经营的优势,很快打开局面。 与60多家“外汇指定银行”建立合作关系,在不断下空单的同时,帮香港、新加坡和马来的一些客户。做了几百笔即期或远期外汇交易。基本上没引起英格兰银行注意。 确定这边没问题。李为民一行马不停蹄赶往南非。 英国、法国经济萎缩,西德和日本正在二战留下的添伤口,放眼整个全球,南非经济堪称一枝独秀。 金融中心已转移到了布尔人的地区的比勒陀利亚市和约翰内斯堡,由于盛产黄金和钻石,约翰内斯堡俨然成为全球最大的黄金贸易结算地,全球最大的钻石交易地,南半球最大的金融中心和南半球最大的股票交易市场。 高楼大厦。满大街汽车,宽阔整洁的公路,时髦的男男女女,财经、法律、通讯、能源、交通发达,一派现代化气息。相比之下,一直感觉很不错的“东方巴黎”西贡像个二线城市。 现在的南非还不是南非共和国,而是由开普省、德兰士瓦省、纳塔尔省和奥兰治自由邦合并成的南非联邦,是大英帝国的自治领地。 在英国拜访过南非联邦驻伦敦代表,登机前吴廷琰给了一个越南共和国总统特使的官方身份,此行不仅要谈生意。不仅要搞文化交流,而且代表越南政府与南非联邦商谈建立外交关系。设立总领馆等事宜。 英国人占一个地方,荷兰人的后裔布尔人占一个地方,葡萄牙人的后裔占一个地方,这个联邦就是东拼西凑起来的,所以有三个首都,行政首都(中央政府)在茨瓦内,司法(司法机构所在地)首都在布隆方丹,立法首都(议会所在地)在开普敦。 东亚银行南非分行和工投公司南非代表处设在约翰内斯堡,两位主管特别赶到茨瓦内迎接。 由于施行“种族隔离”政策,在国际上的声誉不是很好,头上还有个“太上皇”,南非联邦与许多国家有经济往来,外交关系很一般,堪称“政冷经热”。 有一个刚获得独立的共和国愿意建交,同样想独立想共和的联邦政府极为重视,接待规格高得离谱,艺术与文化部长到机场迎接,欢迎仪式一结束直接去首相府,约翰内斯-格哈杜斯-斯揣敦首相亲自接见。 新闻联邦看过那么多年,外交特使不是很难当。 合完影,赠送完“国礼”以及在飞机上临时代吴廷琰写的一封“亲笔信”,李为民不缓不慢地介绍起越南情况:“独立以来,我国工业建设和农业生产健康发展,国民生产总值较法国殖民统治时期提高3.6%。在此期间,我们通过自己努力及国际社会的帮助,成功安置了两百多万难民,解决了法国殖民时期扶持的几个教派军阀势力,基本实现了军队国家化这一目标……” 约翰内斯首相对南越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所取得的成就表示赞赏,竟甩开翻译用英语说道:“我看过您谱曲的纪录片《自由之路》,看过今年的奥斯卡获奖影片《河内小姐》,感人至深,对越南人民遭受的苦难深表同情。” “谢谢,谢谢首相先生。” 李为民顿了顿,凝重说:“尽管独立以来共和国取得一系列成就,但我们始终面临着北越的威胁,并且我国国情和地理条件比朝鲜半岛更复杂,与北越、老挝和柬埔寨有一千多公里陆地边界线和一千多公里海岸线。 就在两个前,因为北越不具备民主选举的条件,我国政府不能无视这一点按照法国主导的日内瓦协定举行全国大选,为应对北越有可能发动的全面进攻,进行过一次战争动员,直到现在仍处于紧急状态中,可以说和平并非真正降临,战争一触即发。” 约翰内斯一脸严肃地说:“苏俄阵营不仅在欧洲和亚洲疯狂扩张其版图,在中东和非洲地区也在搞革命输出,对贵国是威胁,对全世界热爱和平的国家也是威胁。” “我国总统吴廷琰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 打了半天官腔,他光说漂亮话,没一点实质性表示。 话里言间,似乎比较推崇印度搞的“不结盟”运动,不打算介入两大阵营对抗。同时支持国家独立,似乎很羡慕南越能甩掉法国,脱离法联邦,获得真正的独立。 意料之中的事,李为民本来就没打算在他这儿获得援助。 这次是美国佬收拾英国,不久的将来就轮到法国与美国抬杠,戴高乐想当欧洲老大,把黄金搞得暴涨,而南非盛产黄金,是全球最大的黄金交易市场,李为民就是为此来的。 “首相先生,包括吴廷琰总统在内的我国政府官员,非常欣赏贵国在经济发展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坦率地说,我国正在进行的工业村计划,借鉴了贵国在工业发展方面的许多先进经验。我们衷心地希望,两国建交之后能够进行更深入的经贸交流。” 南非一样在疯狂的招商引资,不过一个在亚洲,一个在非洲,一个有东南亚市场,一个有巨大的非洲市场,一个是老大哥,一个是朝不保夕的小弟弟,相互之间竞争很少,完全可以合作。 过去一段时间,越南在全球范围内疯狂采购。 约翰内斯对此很感兴趣,介绍南非的工业发展情况,介绍南非的招商政策,李为民听得很认真,记录得很仔细。 接见快结束时,他突然笑道:“首相先生,作为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董事长,我不仅要把投资商请回去,而且要动员越南企业走出来。贵国有我国所没有的许多矿产资源,有先进的工业技术,有丰富的管理经验,有完善的法律法规。相信不久的将来,越南企业会像欧美企业一样来南非投资。” “欢迎之至。” 人家第一次上门,谈得又是建交,不能没一点实质性的东西,约翰内斯沉吟道:“李先生,贵国也有我国所没有的资源,比如天然橡胶和香料等等,经济上完全可以互补,我们可以共同建立一个商贸合作机构,专门协调经济合作方面的事务。” …… 总的来说,会谈还是很愉快的。 去宾馆的路上,李为民同越南常驻南非的两位非官方代表说道:“宋主管,陈经理,虽说外交是外交,商务是商务,但建交之后你们与南非官员的联系不能断。外交部人浮于事,想在南非站稳脚跟,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工投公司代表处主管宋斌笑道:“李先生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采矿权有没有机会争取到?” “从1886年发现金矿到现在,淘金热经久不息,约翰内斯堡地区的矿脉,早被瓜分得一干二净。直接拿采矿权开采难度很大,现在只能购买矿业公司股票或入股一些急需发展资金的采矿公司。” 这种事是手快有手慢无,没机会就算了。 李为民若无其事地说:“那就在矿业公司股票和黄金交易市场上做做文章,回头注册几家公司,先进行一些小额交易,顺便帮东亚银行积累点黄金储备,等将来有行情再往大做。” 东亚银行驻约翰内斯堡代表笑道:“李先生,刘总有安排,等外汇期货全部交割之后,会挤出一笔资金用来采购黄金。” 越南黄金很少,需求很大。 有人想购买黄金保值,有人需要黄金珠宝,东亚银行有黄金业务,需要黄金储备,当然要来南非这个重要的黄金产地拿货。 李为民点点头,接着道:“听约翰内斯首相的意思,南非迟早要独立,要像越南一样成立共和国。独立之后就要发展国防,你们多留点心,与军方提早搞好关系,将来他们发展军工业的时候,我们可以合作合作。” “与南非合作?” “我们人才太少,底子太薄,建所大学连教授都没有,只能从欧美请。教授可以外聘,军工专家去哪儿聘?南非就不一样了,别看白人不多,但人才济济,而且有相对完善的工业体系,想想就羡慕。” 第一百六十一章终于跌了! 参观大学,宴请工商界、教育界和文艺界人士,宴请华人华侨,举办工投公司招商推介会和越南商品交易会……几乎成了一个固定流程。 好不容易来一次,能拜访的全拜访一下。 必须承认“音乐家”这个身份比企业家、政治家更受欢迎,更受南非人尤其南非青年欢迎,邀请函一封接着一封,活动一个接着一个,居然在南非呆了半个月。 南非是一个贫油国家,石油完全依赖进口。 南非政界和商界人士和他一样关注中东局势,报纸、电视和电台里全是有关于苏伊士运河的新闻。 刚刚过去的一个多月,西方国家政要被埃及总统纳赛尔搞得焦头烂额。 他们先达成共识,认为暂时应该通过谈判解决,发表联合公报,宣称苏伊士运河是国际水道。 以澳大利亚总理孟席斯为首的五国代表团去埃及,把在伦敦会议的18宣言交给埃及政府。纳赛尔有苏俄支持,底气很足,明确拒绝伦敦会议宣言所提出的国际控制,孟席斯使团无功而返。 美国想息事宁人,国务卿杜勒斯又想出一个建立“使用国际协会”的新方案。埃及则向各国发出照会,建议成立苏伊士运河使用国谈判机构,修改1888年公约,彻底解决运河问题。 局势似乎得到缓和,把李为民着实吓了一跳。 就在英国内阁决定接受美国新计划的当天,有人在白宫记者招待会上提出,如果英法用兵,美国是否支持,艾森豪威尔回答:“在我任总统期间,美国不会打仗。除非国会开会宣战。” 杜勒斯对记者说得更露骨:“我们不想用武力为自己开路……如果苏伊士运河被封闭,我们将让船舶绕道好望角。” 英法意识到美国为阻止动武,新花样还会层出不穷,于是找新借口。 他们以“使用国协会”将雇用领航员为由,通知埃及把非埃及籍的领航员调离。纳赛尔早有准备,从8月上旬就开始招募领航员。因此,在西方领航员撤离第二天,埃及领航员就领着由13艘船组成的船队顺利通过运河。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他们互相出招,互相拆招,局势不断恶化升级,许多船只为了安全或接到本国政府命令,已经开始绕道好望角。 在埃及毫不退缩、运河畅通无阻、绕道好望角费用昂贵的局面下,英法两国召集18个国家在伦敦召开第二次会议。着重讨论建立“苏伊士运河使用国协会”问题,并通过使用国协会章程草案。 紧接着又召开第三次会议,宣布成立使用国协会。 两天后,联合国安理会开会讨论苏伊士运河危机问题。英法要求埃及承认“国际管理制度”和“使用国协会”特权,毫无疑问地遭到苏联和南斯拉夫代表否决,从而使18国方案和“使用国协会”均告破产。 英法一再遭到挫败,逐渐陷于孤立。 特别是美国的表现,使艾登认为英国“除使用武力或默认纳赛尔胜利外。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法国比英国更热中于武力解决,认为谈判陷入僵局会更有利于他们联合以色列进攻埃及…… 仗就这么打起来了! 在以色列的军事观察团要保密。不能发回任何信息。派驻在法英联军的军事观察人员没那么多顾忌,一小时几份电报,通报最新战事。 这已经是下午第6份了,桑平祥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张地图,像作战参谋一样眉飞色舞地介绍道:“以军首先在米特拉出口空降沙龙1个加强营,随后出动10个旅的兵力。以装甲部队为先导,分4路实施快速突击。埃及军得知以军进攻后,立即命令运河西岸的第2步兵旅、第5和第6步兵营进攻以军空降部队,但难分胜负。” “西奈半岛中部的阿布奥格拉是埃及军的关键防御阵地,只要守住该地。以军就无法打通通往阿里什的海岸公路,故以军总参谋长达扬少将首先将重点放在进攻阿布奥格拉。” “沃拉赫上校的中路集群下辖3个旅,另加强有第37机械化旅。但是,在判明英法军确实参战前,第7装甲旅和第37机械化旅是不准参战的。沃拉赫首先以第4旅准备进攻乌姆-卡泰夫,但观察团了解的情况看,这几旅似乎无所作为。” 以军不是挺能打的吗,李为民感觉很奇怪。 桑平祥不明所以,继续介绍道:“第7装甲旅的‘谢尔曼’坦克营,历经10个小时通过达伊卡出隘,于昨日凌晨发起对阿布奥格拉的进攻,经过激战占领阿布奥格的道路交叉点。 埃及军第6旅新任旅长瓦雷从阿里什增援第109步兵营,同防守乌姆-卡泰夫的第18步兵营一道夹击阿布奥格拉的阿丹营。阿丹在以色列空军掩护支援下守住了阿布奥格拉。当天夜里,阿丹营还攻占了鲁瓦法水坝。 第10步兵旅旅长因指挥无能导致攻击受挫,受到撤职处分,取而代之的是塔尔上校。达扬还调第37机械化旅进攻乌姆-卡泰夫。该旅旅长戈林达上校未等坦克营到达即指挥步兵营和车辆营发起进攻,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达扬被迫下令停止进攻乌姆-卡泰夫。” 打起来就行,坦率地说李为民不关心政局,只关心观察团成员能不能学到点东西,只关心美国什么时候出手。 “昨天下午开始,英法空军多次轰炸埃及空军机场,炸毁飞机近200架。纳赛尔显然担心英法联军在苏伊士运河实施登陆作战,已停止对西奈半岛的增援,命令西奈半岛防御部队向运河方向撤退。” …… 李为民哈欠连天地问:“国际社会有什么反应?” “一面倒谴责,尽管匈牙利事件闹得很大,但苏俄仍在这一问题上持强硬态度,以不同的措辞照会有关各方,称以色列的行为‘将使以色列是否能继续作为一个国家而存在发生问题’。跟英国和法国说‘如果拥有各种现代化毁灭性武器的更强大的国家,向英国和法国进攻的话,那么英法两国会处于何种境地?’ 跟美国说‘如果这场战争不予制止,则将险象环生,并能发展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称美国和苏联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拥有原子武器的大国,应该对制止战争和恢复近东地区的和平负有特别的责任。” 老大哥就是老大哥,这些外交照会多硬气。 李为民忍俊不禁地笑道:“本-古里安肯定被吓得半死,英法肯定要求美国保证北约组织的团结,美国肯定不同意苏联掺和进来,如果苏联真采取行动,那么在战争中得分的将是苏联,而得罪阿拉伯国家的就是美国。” “董事长,您认为这仗打不下去了?” “打不了几天,或许在我们回到西贡前就能结束。” 他很淡定,工投公司“三巨头”则在家干着急。 仗打起来了,英镑没见贬值多少。为投机英镑,筹集那么多资金,尽管想尽办法,仍多多少少影响到工业村建设。 陈世国听着美国电台里的消息,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唉声叹气地说:“刘总,董事长这次真可能压错注了,要是不做外汇期货,全做石油期货,我们现在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赚到手的钱才是钱,武安东深有同感,半开玩笑地说:“提心吊胆大半年,再这么下去我真顶不住了。” 刘家昌不知道怎么帮大少爷解释,只能嘿嘿笑道:“至少没赔,多少还有得赚。” “用董事长的话说,玩的就是心跳?” “我们很幸运,能跟着玩一次,别人想玩还没机会呢。” 就在三人商量着外汇期货交割之后,把资金收回来改怎么用之时,财务部主管冲进办公室,兴奋不已地说:“国先生,刘总,美国政府经过紧急磋商,一方面声明拒绝与苏俄采取联合行动,并以美军进入全面警戒状态为姿态,警告苏俄不得进攻英法;一方面照会英法,表明只有当苏俄进攻欧洲或埃及进攻英法舰船时,才有‘大西洋保护’问题,限定英国在12小时内停火。” “就这些?” “不止这些。” 财务部主管激动地说:“纽约代表处急电,1小时前,华尔街多家机构开始抛售英镑,纽约外汇市场现在全是卖盘,已造成连锁反应,伦敦、约翰内斯堡、香港和新加坡都受到了影响。” 毫无疑问,美国是担心英国不听话,决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同时利用这个机会,报日内瓦会议时英国不帮忙的一箭之仇。 刘家昌欣喜若狂,蓦地起身问:“英镑跌多少了?” “已经跌了3.4%,纽约代表处同事和东亚银行经济分析师认为这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机构跟风,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应该能跌10%。” 平均下来十几倍杠杆,别说跌10%,就算跌5%,工投公司都能赚三千万美元。 陈世国这才真正松下口气,喜形于色地说:“太好了,晚上我请客,好好庆祝庆祝。” 第一百六十二章回国 从南非回到密西根,英镑已在美国打压下贬值了15%。 事实上随着许多国家政府和投机商跟风,前天下午贬值近18.34%,英格兰银行动用大量外汇和黄金储备紧急救市,才勉强控制住局面,才险险维持在1英镑兑2.34美元这一水平。 吴莉君只知道丈夫很忙,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 不告诉她并非不信任,而是不想让她担惊受怕。现在大局已定,回越南之后还要带着她一起做做慈善、刷刷声望,弥补近一年没回国造成的影响力损失。 作为李家未来的“女强人”,青青全程参与投机行动,不无得意地解释道:“整个过程惊心动魄,交易手段和方式很繁琐,总结起来其实很简单。我们先通过信贷或抵押等方式从香港、新加坡、美国、英国和法国的银行大量借入英镑,然后兑换成美元抵押给其它银行继续借入,同时留出一部分在外汇期货市场购入远期英镑。现在英镑贬值,我们用买入远期英镑的合约交割支付前期借入的英镑,赚取中间的差价。” 吴莉君似懂非懂地问:“赚15%?” “没那么多,要把银行贷款利息和交易的手续费算进去。不过我们利用资金杠杆,用平均7.65%的保证金做100%的交易,这个利润就一下子放大了。” 嫂子皱着黛眉在想,青青笑盈盈补充道:“之所以说惊心动魄,就因为利用了资金杠杆。如果过去几个月英格兰银行宣布提高利率或英镑升值。那么我们就可能血本无归。” “你们是在赌!” “差不多。” 公司股份全抵押出去了。吴莉君越想越害怕,不禁埋怨道:“老公,好好做生意不行吗,非要冒这个险。” 李为民拉着她的小手,苦笑着解释道:“老婆,说赚钱,其实有更安全的方式,并且收益不会少到哪儿去。比如拍电影。又比如做仿制药。但我不仅要赚钱,还要一个能名正言顺避开西贡那个政治漩涡的借口。赌这么大,把工投公司全压上了,我不亲自坐镇谁放心?” “你是在躲琰总统和瑈先生?” “确切地说,是在躲他们做得那些事。过去大半年,他们抓了几十万人,严刑拷打,监狱人满为患,许多人未经审判就处决。南越哪有那么多越盟分子,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错案。” “杀了很多人?” “数以万计。” 吴莉君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切地问:“有没有波及到工投公司?” “肃清越盟分子是国策,能动员的力量几乎全动员了。怎可能波及不到我们公司。平东工业村68个,头顿工业村23个,薄寮工业村11个,富国岛36个,岘港问题最严重,200多工人被卷了进去。” 这些事青青也是头一次听说,忐忑不安地问:“哥,那些人谁抓的,工业村保安队吗?” “政府专门成立了一个‘工业村肃清委员会’,紧急状态下对职权有明确分工,肃清越盟分子由他们负责,一般刑事犯罪和民事纠纷由我们负责,所以保安部和审计督察部必须配合。” 几个工业村那么多人,不彻底梳理一下怎么行。 李为民神情凝重,说得很痛心,事实上打心眼里支持吴廷琰下狠手。 被抓的那些人,有一小部分是冤枉的。被抓的公司内部人员中,有几个是因为之前的惩治贪腐行动被打击报复的,审计督察部已整理出名单,回去之后把这些人救出来。既借吴廷琰兄弟的刀解决内部隐患,又能通过营救的方式挣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总之,坏人你做,露脸的好事我来。 吴莉君哪里知道丈夫到底是怎么想的,忧心忡忡地说:“老公,我们明天回去这边怎么办?” 英镑虽然贬值了,但远期外汇交易是有期限的,并没有交割,最后的对冲尚未完成。 李为民岂能不知道她担心什么,胸有成竹地说:“放心,1947年英国宣布英镑实行自由兑换,结果触发严重的英镑危机,使得英镑信用扫地,前殖民地国家纷纷投靠美元。由于外汇储备迅速流失,仅一个月后英国就被迫再次冻结英镑储备。那次危机留下的英镑外债负担,一直压得英国财政喘不过气。只要世界经济稍有波动,英镑就会产生信任危机。 而且在苏伊士运河战争爆发之前,英国外汇储备已经降到了被视为最低安全水平的20亿美元。苏伊士运河关闭迅速增加航运成本,同时提高石油价格,市场加深了对英国能否维持住现有汇率的怀疑。 更重要的是,这次是美国财政部长乔治-汉弗莱指令美联储纽约分行抛售英镑的,美国政府带头,其它国家政府和金融机构纷纷跟风,直接导致英国本来就不充足的外汇储备急剧减少,已经造成了国际收支危机,他们没机会翻身。”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并没错。 小两口离开美国,经过澳大利亚渡了个“小假”,顺利进行了一系列商务和文化交流活动,从澳大利亚回到西贡的当天,派驻在美国、英国和伦敦的操作团队完成了最后交易,包括石油期货在内,工投公司盈利一亿两千三百多万美元。 美国今年的对越援助才两亿三千万,可见他这趟为国家作出了多大贡献。 吴廷瑈夫妇亲自到机场迎接,一见面就紧握着他手道:“为民,幸苦了,要不是太敏感,不能搞得人尽皆知,今天肯定要为你举行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陈丽春昨天才知道这件事,虽然同样高兴,但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儿不好受。狠瞪了两位男士一眼。拉着吴莉君上下打量着问:“莉君。结婚快一年了,怎么搞的你们?” 毫无疑问,她是指为什么肚子这么小。 怎么搞的,这事真难以启齿,吴莉君俏脸一红,挽着她胳膊低声道:“我们年轻,不急。” “你们不急,老人们急!” “还好。他们知道我们忙,没催。” 当两位男士面说这些不太合适,陈丽春把矛头转到李为民身上,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问:“董事长,民先生,大音乐家,能不能透露一下,出去混了近一年,东亚银行赚了多少钱,你个人赚了多少钱?” 这个问题吴廷瑈同样想知道。扶着车门不让他上车。 “您是国会议员,是妇女领袖。是我们越南共和国第一夫人,像您这么有身份的人不应该问女士年龄,更应该问男士财产。” 陈丽春脸上一正,振振有词地说:“我现在不是有身份的人,就八卦,就想知道。” 吴廷瑈强忍着笑说:“我们帮你保密,不会到处乱说。” 他们想知道,估计吴廷琰同样想。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不无得意地笑道:“东亚银行盈利8000多万,我家那几个公司本金少,加起来1000多万。” 陈丽春惊呆了,拉着他胳膊问:“这么多,这多钱你打算怎么花?” “东亚银行要给工业村内企业提供贷款,我一分不能动,一分不能花。那几家公司的盈利要用来扩大规模,要拿出一部分给航运公司订购远洋货轮,带动船舶建造业发展,同样一分不能动。” 李为民笑了笑,一边招呼他们先上车,一边接着道:“另外我想挤出一部分资金发展教育,在每个工业村建一个专门进行职业培训和大学预科教育的社区大学,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别说**千万,就算**亿都不够花。” 吴廷瑈低声问:“军工业呢?” “那是工投公司投资的范畴,我不能公私不分。瑈先生尽管放心,见完总统我就去头顿,同国先生、刘总和东副经理商量一下,尽快设立一个国防工业发展委员会,专门负责国防工业发展事宜。” 什么叫“家天下”,就是这个国家全吴家的。 正因为如此,手下人贪,吴家几兄弟不贪,因为根本用不着刻意去贪,更不会打李为民的主意,之所以问这些,纯属好奇。 两位女士坐前面的车,男士坐后面这辆大轿车。 车队缓缓驶出机场,吴廷瑈掏出香烟道:“为民,还是那句话,工投公司是工投公司,政府是政府。不管工投公司有多少钱,不管政府多么困难,都不会挪用工业发展资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如果政府财政状况好了,怎么管美国要援助。 李为民心照不宣地笑道:“这笔资金只能缓解一点压力,公司想给政府输血,恐怕至少要等六、七年。” “等就等几年,没关系。” 北越不敢发动全面战争,南越的越盟分子被清洗得差不多了,形势一片大好,吴廷瑈对未来充满希望。 明天一早就去头顿,李为民没时间也没必要跟他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瑈先生,回来前国先生和刘总给我发过几封电报,关于‘肃清委员会’的,发展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不能总这么人心惶惶。委员会能不能撤掉,一些问题不是很严重的人和一些存在许多疑点的案子能不能移交给各工业村处理?” 陈世国和刘家昌不止一次为此去过独立宫,可以说吴廷瑈也是“顶着压力”在查。 身边这位回来了,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他略作权衡了一番,答应道:“好吧,委员会月底前撤销,不过各工业村保安队要把这个担子担起来。” ………………… ps:感谢佛雷书友的提醒,关于投机英镑,应该是先借入,再做多头对冲,闹出大笑话,已经更改,请各位书友见谅 第一百六十三章孰轻孰重 深夜9点多,两辆黑色轿车、一辆吉普车和一辆卡车缓缓开进西贡监狱。 监狱长等候已久,小跑着追到轿车边立正敬礼,李为民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随行的平东工业村警察拿出一份手令,要求其移交人犯。 这里关押着几千犯人,刑场就在左边的沼泽地,正值深夜,凉风习习,阴森森的,联合纺织厂总经理龚谦泰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真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一起来接人的除了他这个老板,还有平东工业村经理和工业村警察局局长,在这个场合说太多不合适,并且监狱长只负责关押不负责抓人,跟他说什么也没用。 众人在院子里站着等了大约20分钟,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和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在“哐啷哐啷”的铁门打开又关闭声中,被几个狱警带了出来。 吴廷瑈签署的文件,监狱不敢捣鬼,全对上号,该移交的人一个都不少。 移交只是个说法,释放是真的。 其中两个被打得不成人样,监狱长忐忑不安,生怕“民先生”会追究。结果证明担心是多余的,李为民不仅没追究,反而感谢狱方的配合,甚至给他们留下几条烟。 接到人,车队直接开往平东工业村,最终停在医院门口。 医生护士一拥而上,把六人扶进去检查身体、处理伤口、洗澡、理发、换干净衣服,家属和同事来了几十个,他(她)们抱头痛快。场面好不感人。 “民先生。民夫人。谢谢,要不是你们帮忙,东岩真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民先生,您是我丈夫的再生父母,您是我家的大恩人,我给您磕头。” …… “我知道,我知道。” 李为民把老太太扶到一边。一脸诚恳地说:“各位,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你们受委屈了。要是早回来几个月,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如果要感谢,应该感谢龚谦泰经理,感谢工厂同事和工业村的朋友,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奔走,一直在托人说情,要不是他们想方设法。结果真不堪设想。” 一起被抓进去的人,据说有几个已经被枪毙了。 死里逃生。黎氏玉像做梦一样,直到看见母亲和弟弟出现在身边才缓过神,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抱着他腿哭诉道:“民先生,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是越盟分子,我真是被冤枉的。” 李为民急忙同吴莉君一起把她扶起,把她扶坐到病床上慢声细语地说:“我知道,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你们泰经理给我发过好几封电报,说你是个好姑娘好职工,但你在河内念书时的那些同学太可恶,竟然像疯狗一样乱咬。 ‘肃清委员会’把他们的证言当成证据,拿着证据跑工业村来抓人,他们权限大,保安队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抓人。我知道你在里面吃了许多苦,我很想帮你要个说法,可是这不同于其它案子,在涉及到越盟这一问题,我没什么发言权。” 工业村经理轻叹了一口气,低声介绍道:“孩子,民先生和夫人下午刚从国外回来,一下飞机就去独立宫找琰总统交涉,像做生意一样一个人一个人的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拿到手令,连晚饭都没顾上吃,直接去监狱接你们,等会儿还要去其它监狱接人,他真尽力了。” “谢谢民先生,谢谢泰经理,谢谢大家……” 纺织厂女工哭得梨花带雨,她伤痕累累,跟朱斯蒂娜刚被从郑明世手上救回来时一样可怜,吴莉君心里很难受,拉着她皮包骨头的右手,哽咽地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有这么多人关心你,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哪些人必须帮着营救,哪些人只需出面走走过场,体现一下企业对职工的关怀,审计督察部早私下里通过商会提醒过几个老板。 龚谦泰在商场打拼那么多年,岂能不知道这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回头看了看黎氏玉的母亲,转身道:“孩子,听民夫人的,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再回去上班。在里面的几个月基本工资照算,医药费全部由厂里承担。” “听到没有,你们泰经理对你多好。这么多水果和营养品,同事们对你多关心,好好休养,把不愉快的事统统忘掉。” “嗯,我听民先生的。” …… 工业村经理并非夸大其词,安抚好他们几个人,李为民马不停蹄一连去了几个监狱和警察局,甚至去吴廷瑈的“特种部队”驻地和**的几个军营。饭在路上吃的,觉在车上睡的,一连几天全在忙这事,前前后后救出80多人。 吴廷琰认为他是在稳定工业村人心,没往别处想。一个劲催他赶快处理工投公司的事,完了之后好随他一起去美国访问, 陈金宣等人意识到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其不满,因为那80多人中有一些确实是被内部人员栽赃陷害的。 人在富国岛监狱“服刑”,消息却很灵通的反对派领军人物潘光诞,则从这件事中看出李为民可以争取,看出他并非毫无原则、毫无保留地支持吴廷琰搞独裁搞家天下。 他这个“罪犯”比想象中更自由,可以在狱警的监护下四处参观,可以去下半年正式招生,已经正式上课的富国岛工业大学旁听,可以去富国岛特区管委会做客,唯独不能发表任何与政治有关的言论,否则只能回监狱看报纸。 在一期工程接近尾声的4号码头转了一圈,他回到监狱找黄独清。 “你想见民先生?” “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见他做什么,难道让他跟你一起反对政府,反对吴廷琰。” 天天斗嘴,经常请他去家吃饭,黄独清对他太了解,一边招呼他喝茶,一边语重心长地说:“老潘,听我一句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经祸害那么多学生了,别再祸害干正事的人。” “黄独清,再说一遍,我是为了这个国家,怎么就成祸害了,简直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但我眼睛没瞎。” 黄独清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岛上一天一个变化,其它几个工业村同样如此。到明年这时候,钢铁工业、化工业、电力电子工业就能发展起来,就不用再进口钢材、化肥、汽油、柴油、农药、电线电缆和其它许多电力设备,甚至还能出口。 这些全李为民搞起来的,知道多少人指着他吃饭吗,光几个工业村和富国岛特区就50多万,如果把惠及到的商人和农民算上,可能上百万。所有人都能出事,唯独他不能,他一倒,工投公司就完了,工业村就完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潘光诞知道李为民的重要性,清楚他为越南工业发展所作出的杰出贡献,急切地说:“推翻吴廷琰兄弟,新政府一样支持他!” “推翻不了呢?” “什么都不做,谁都忍气吞声,当然推翻不了。” “问题你做别人不做,你不忍气吞声别人忍气吞声,况且对很大一部分民众而言,吴廷琰是个好总统。尤其在我们这些生活在工业村的人看来,政府只要能保持现状,只要能抵御住北越,只要坚持十来年,国家就能发展起来。” 必须承认,吴廷琰在工业村和天主教村庄的支持率很高,指望他们反对,无异于痴人说梦。 潘光诞轻叹了一口气,不无沮丧地说:“明明知道吴廷琰搞独裁,明明对吴家兄弟的所作所为不满,你们还支持。” 黄独清笑问道:“潘光诞,你认为吴廷琰不行,认为吴家兄弟搞独裁,那你说说谁行,谁上台能管理好这个国家,能整合各方面力量抵挡北越?你,阮玉寿,陈文香,还是去法国把保大请回来?”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黄独清接着道:“别看**正在整编,但内部山头林立,谁也不服谁。我敢打赌,政府要是被推翻,肯定会由军人执政,手里有枪,谁敢不服,说不准到时候还不如吴廷琰。 如果没北越,你们怎么闹都没关系。问题有北越,并且虎视眈眈、枕戈待旦,西贡政局不稳,他们就会趁虚而入,要是让他们打到富国岛,让他们推行苏俄的那一套,那才是真正的独裁。” 吴家兄弟再倒行逆施,也没把反对派赶尽杀绝。 只要不有组织的反对,只要不加入越盟,在西贡的大街上、咖啡馆里怎么骂都没关系。如果由北越来统治,别说骂政府,恐怕连以前反对过他们的人都要清算。 潘光诞沉思了片刻,欲言又止地问:“难道……难道就这么让国家成为吴家天下?” “吴家天下至少比越盟天下好。再说吴廷琰坚持独身,私生活检点得不能再检点,不会冒出个私生子世袭总统大位,更不可能让吴廷瑈的儿子接班,就算独裁也独裁不了多少年。总之,对付越盟是第一位的。” ……………………… ps:许多书友对南越历史不感兴趣,接下来会加快进度,尽快推动情节发展,准备开战 第一百六十四章“南部大开发” 成立“国防工业发展委员会”,一个工业村一个工业村视察,参加“船舶同业商会”、“纺织工业联合会”、“木器家具同业会”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商会组织的会议,探望慰问各工业村附近的农村,拜访各天主教安置点的老朋友,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又迎来新春佳节。 出国时间太久,有太多事要忙,就回国那天在西贡逗留了几个小时, 过去一年,尽可能避免卷入政治。 埋头苦干,除了搞一些经济和工业方面的宣传,几乎没在其它问题上发声,但不能一味躲,否则别人真以为工投公司是“独立王国”。 腊月二十五,李为民、陈世国、刘家昌、武安东和各工业村经理全部赶到西贡,在帆船酒店举行公司年庆,邀请内政部、财政部、国防部、外交部、国务会议部、交通运输和邮政部、经济部、社会事务部等政府部门高官及部分公司职员家属参加。 一楼大厅,全是展位。 图文并茂,专人解说,介绍工投公司自成立以来所取得的成就。 总部搬到头顿,南部几个工业村太偏僻,岘港工业村太远,并且实行全封闭管理。连一些级别不够的政府官员想进去,都要提前办理工业村通行证或特区通行证。只知道搞得不错,工人薪水挺高,到底怎么个不错,许多人真不知道。 “我们对各工业村发展有远景规划,平东工业村是轻工业,迄今为止已经126家纺织、服装、小五金和一些生活日用品企业;头顿工业村主要以船舶、港口码头设备、工程机械和机加工为主。企业不多,规模不小,比如吴记重工、头顿港机、兴越船舶等等……” 司法部长饶有兴趣问:“岘港呢?” 李为民从解说员手里接过小木棍,如数家珍地笑道:“岘港工业村现在主要是轻工业。有人用化工,有农产品深加工,有橡胶工业。接下来会因地制宜发展煤焦、冶炼和水泥等行业……” 以前越南只有农产品和矿产出口,现在出口种类多了,去年光平东和头顿工业村服装出口额就达到惊人的3400多万美元,产品远销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西德、法国、瑞士、日本、泰国、马来、新加坡、菲律宾等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奇迹般建成投产的一百多家日用化工品和小商品企业。基本上满足了国内市场需求,牙膏、牙刷、洗衣粉、洗发水等产品甚至销往柬埔寨、老挝和泰国。 正在薄寮工业村建设的“蔗糖--造纸”项目,明年投产后能惠及到几十万农民。收购农民种植的甘蔗,制完糖之后把渣子用来造纸;卷烟项目同样惠及到农民,可以带动农民种植烟叶。 富国岛特区的钢铁公司、化学工程公司、电力设备公司和电子公司更了不得。用不了多久,现在全依赖进口的钢材、化肥、农药、汽油、柴油、润滑油、电线电力、电力变压器、收音机、电话机都能生产。 吴廷琰今非昔比,像皇帝一样与官员保持距离,极少抛头露面。 据说这些部长级高官,开会完或汇报完工作之后。都是弯着腰退出总统办公室,不敢转过身把屁股对着他。 吴廷琰没来,吴廷瑈去了顺化,陈丽春在楼上跟一帮太太们宣传她的主张,来宾们可以畅所欲言。 政府机构和军队开支70%以上依赖美援,美国人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而且经常捉襟见肘,财政部长被搞得焦头烂额。早盯上工投公司这块“肥肉”,直言不讳地说:“民先生。政府入不敷出,公务员和军人薪水两年没涨,物价倒是涨了几倍,对于一些经营状况较好的工业村内公司,能否提前一年征收营业所得税。” 经济部长深以为然,一脸严肃地说:“平东工业村普通工人平均月薪1400多。相当于普通公务员两倍,相当于普通士兵三倍,收入差距太大,可以考虑征收个人所得税。” 内政部长说道:“工业村内不全是搞实业的,有许多从事小商品、粮油、蔬菜贩卖的商贩。这些人不能享受优惠政策。” ……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劳动部、农业与渔业发展部和退伍军人事务部长都跟着起哄。 意料之中的事。 李为民干咳了两声,微笑着说道:“各位,政府信誉比什么都重要,说三年免税五年减半,就要坚定不移执行下去。如果朝令夕改、出尔反尔,今后谁敢投资?至于收入差距,我认为没什么不妥。 相比公务员,工业村内工人幸苦多了,他们平均每天工作11小时以上,经常加班。事实上在工业村内,一线工人薪水同样比管理层高。 更重要的是,他们大多是难民。进工业村之前,没土地、没住房,别看现在收入挺高,要是把住房贷款刨掉,每月拿到手的并不多。换言之,现在不具备征收个人所得税的条件。” 难民委员会刚刚解散,所有人都清楚由工投公司安置的难民,政府不提供土地,不帮他们建房。从这个角度上看,确实不具备征税条件。 “打土豪,那是越盟干得事。各位全是高级官员,应该清楚我们这个一穷二白的国家想发展工业,只有扶持、扶持、再扶持,现在考虑征税问题,无异于杀鸡取卵。” 李为民顿了顿,指着陈世国和刘家昌身边的地图道:“今天请各位来,一是参加我公司年庆,二是向大家介绍一下规划中的几个工业村和几条公路。” 河仙、朔庄、芹苴、龙川、金鸥,全在南边。 算上之前的薄寮和迪石工业村,工投公司涉及到防定、安江、薄辽、建江和金鸥六个省。如果地图上的河仙---靖边---丐密安--朱笃公路,朱笃---龙川---芹苴---朔庄公路,朔庄---薄寮---顺和---金鸥公路,以及南部沿海的金鸥---迪石---河仙公路建成。下六省就会连成一片。 工投公司想干什么,想把下六省变成一个超大的“独立王国”吗? 部长们面面相窥,谁也不开口。 想对付北越,不能没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李为民就是打算把下六省变成“独立王国”,正因为担心阻力大。吴廷琰兄弟才没出席,想让他先出门探探政府内部的口风。 “工业村计划离不开各位支持,如果大家没意见,春节之后我们就与各省协调,争取尽快确定征地补偿等事宜。” “民先生,把第二批工业村全建在下六省不太好吧?” “边和、广义、归仁、芽庄、潘切都可以,条件都比那几个地方好,为什么全设在南部?” …… 陈世国微笑着解释道:“东一块西一块无法形成合力,不能优势互补。会增加许多不必要的成本。我们把第二批工业村建设,命名为‘南部大开发’。为减轻政府负担,为带动更多人就业,几条公路全由我公司投资,不需要交通部和各省市出钱。” 几个省长肯定支持,第四战术区一样会支持。有钱能使鬼推磨,或许他们已私下达成协议。 他们沉默不语,李为民意味深长地说:“总统已下定决心。作为公司管理层,我们不仅有决心而且有信心。” “南部大开发。真是大手笔啊!” “民先生,既然琰总统支持,我们一样支持。”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势已去,不管乐意不乐意,都必须无条件支持。独裁真好。李为民与陈世国相视一笑,招呼众人上楼用餐。 宴会结束,同陈丽春一起赶到独立宫。 河仙至朱笃公路在越柬边境线上,路通了,经济就能发展起来。军队调动就会更方便,可以很大程度上防止越盟分子往南部渗透。 不仅吴廷琰支持,美国大使和美**事顾问团同样支持,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笑道:“为民,南部大开发成功之后,我们的大后方就稳了。除了资金,你需要政府提供哪方面支持?” “要与几个省打交道,又涉及到第四战术区,关系不太好理顺,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把六哥调回来,请他坐镇芹苴,协调与各省市县及军队的关系,同时监督正在进行的土地改革。” 工投公司只负责修路和开发六个工业村,地方上的事无权也没那个精力过问。 想建设好大后方,必须两手都要硬,不能工业村发展起来了,农村却一团遭,吴廷琰认为很有道理,一口同意道:“这个主意好,让廷练回来监督土地改革,监督下六省的肃清工作。” “谢谢。” 吴廷练回来之后工投公司就可以狐假虎威,就可以做许多现在不方便做的事,李为民笑了笑,接着道:“琰先生,我们可以把南部大开发计划作为访美时的一个重要议题,艾森豪威尔总统要是不同意扩大军队规模,不同意增加援助,就退而求其次,以工投公司名义申请贷款。” 前段时间美国派来一个观察团,呆了一个多月,最后竟然得出一个缩减援助的结论,事实上他们就是为怎么减少在亚洲的开支来的。 正因为如此,吴廷琰才急着要访美。 他深吸了一口气,凝重地问:“为民,你认为我们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美国佬说得对,他唯一的策略就是寻求美国援助。 李为民沉思片刻,低声道:“琰先生,不是说丧气话,能保持现在的2亿3千万已经很不错了。他们的重心在欧洲,不在亚洲,不会支持我们扩军,不会追加援助。” ……………………… ps:感冒了,头晕脑胀,今天一更,请各位书友见谅 第一百六十五章南越有资源 阔别一年,堤岸变化翻天覆地。 随着平东工业村大开发,第十一郡难民营已不复存在,曾经的茅寮不见了踪影,被一栋栋二层或三层楼房取而代之。 “脏乱差”成为历史,治安越来越好,街道越来越整洁,商铺门口的广告牌上有中文有越文,来进货的客商和从市区过来采购日用品的人越来越多。 春节临近,总督芳街、梅山街、水兵街、孔子街、孟子街……黑压压的全是人,鲜花、对联、灯笼、各种点心的摊位一个接着一个,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李家大宅门口一样热闹非凡,全是街坊邻居的摊位,维持秩序的警察和确保里面安全的便衣比前几天多了几倍。昨天夜里,甚至从平东工业村调来一个保安中队,第一进几乎成了军营。 儿子和儿媳妇回来了,女儿回来了,刘敬晖和王伯等老人全回来了。 这么多年,春节从来没今年这么热闹过。 李冠云老怀大慰,拉着刘敬晖一起写对联,龙飞凤舞、墨香弥漫,李为民书法实在不怎么样,只能站在一边帮他们打下手。 写好一张,晾干就拿出去贴。 阿成忙得不亦乐乎,警服上都不小心沾上了墨汁。 刘敬晖墨迹未干的横幅放到身后,突然问道:“为民,第二批工业村是不是急了点?” 李冠云端起茶杯道:“平东紧邻堤岸和市区,有资金有销路有市场,能搞起来很正常;头顿本来就是大港。随着另外几个工业村建设。船舶建造、码头设备和工程机械制造业初见成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岘港工业村背靠会安。薄寮华人原来就不少,各有各的优势。 第二批工业村中河仙没问题,与富国岛隔海相望,与柬埔寨接壤,无论办厂还是做生意都不会差到哪儿去。朔庄、芹苴、龙川和金鸥就不一样了,尤其金鸥那个‘烂泥尾’,要什么没什么。” 两位老爷子在商言商,说得全在点子上。 从自然资源、市场和海陆交通等角度上看。铁路和一号公路沿线的顺化、广义、归仁、绥和、芽庄、大叻、潘切、边和等城市都比南部合适。 然而,工业村计划不能光考虑商业,更要考虑到安全,更要着眼于未来。 李为民顺手带上房门,微笑着解释道:“爸,刘叔,我们之所以搞南部大开发,归纳起来有几个原因,一是南部几个工业村太散,富国岛特区更是孤悬海外。如果不把第二批工业村建在南部,配套行业很难发展起来。起不到辐射带动作用; 二是中部沿海城市虽然各方面条件好,但牵涉到太多人利益,其它不算,光土地征用补偿所需的资金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再就是出于安全考虑,南部大开发成功之后,金鸥半岛基本上就稳定了,有几百平方公里的战略纵深,富国岛、迪石、河仙和金鸥核心区的安全就能得到保证。” 刘敬晖看了看地图,点头道:“开发中部沿海城市像摆长蛇阵,铁路线和一号公路一但被切断就首尾难顾,一大块肯定比一条线好,关键南部没基础设施可言,前期投入估计需要不少资金啊!” 朔庄和芹苴稍好一些,再往南的建江省真正的一穷二白。 金鸥角更不用说了,被称之为“烂泥尾”,交通不便、环境恶劣,停战前一直是越盟游击队的基地。 李为民笑了笑,指着地图道:“各方面条件不好,基础设施薄弱,对我们而言相当于一张白纸,在白纸上画画要容易得多。更重要的是,经过一年肃清,越盟组织基本上被摧毁了,并且远离北越,没那么容易被渗透。 只要我们展开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只要吴廷练回来之后监督好正在进行的土地改革,那么,下六省的变化就看得见摸得着,两百多万老百姓就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假以时日,就能把下六省打造成我们的大后方。” “资金呢?” “年后主要是勘察、规划和征地,建设要等到富国岛钢铁公司、富国岛电力设备公司和迪石水泥公司等大型企业投产之后才能展开。环绕金鸥半岛的四条公路,也不是普通的砂石路,而是全封闭的高速收费公路。” 李冠云反应过来,不禁笑问道:“钢铁厂和水泥厂设计产量太高,担心投产之后产品销不出去?” “是的,现在对钢铁和水泥需要比较大的就西贡、堤岸和几个工业村,如果不启动基础设施建设扩大内需,就会出现供过于求的情况。” 李为民掏出钢笔,在地图上一连画了几条线:“四条公路只是开始,要是明年财务状况允许,我们会启动两纵两横四条省级公路建设,不过所需资金要由各省承担。” “几个省有钱吗?” “他们没钱,但他们有土地有资源。” 李为民不无得意地笑道:“公司发展研究中心的专家勘察过,乌明地区泥煤丰富,储量高达15亿吨以上。富含多种有机化合物,可从中提取蛋白饲料、生物生长剂和植物刺激素,可以制成不同类型的吸附剂、医药制剂。 可以制成建筑材料、钻井稳定剂、稀释剂、陶瓷工业原料调整剂、水煤浆分散剂、污水处理剂和离子交换剂。可以制成绿色有机复合肥,可以用来发电。规划中的南方电网公司,就打算重点发展泥煤发电。” 南越不比北越,矿产资源很少。 李冠云真头一次听说,将信将疑地问:“泥煤?” “又称草炭或泥煤,是煤化程度最低的煤,也是腐殖煤系列最原始的状态。在泥炭沼泽中堆积形成的,是多水缺少空气条件下的产物,属不可再生能源,但储量很大。” “光泥煤资源就能收回基础设施投资?” “当然不能,一是过渡开采会造成环境问题,二是整个产业发展需要时间。事实上除了泥煤南部沿海还有石油,沿海省份把开发权给工投公司,公司给他们基础设施建设所需的资金,这么一来,我们只会赚不会赔。” “越南有石油?”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李为民嘿嘿笑道:“静晨连年都顾不住在家过,去美国和英国考察,就是为海上石油勘探船和海上石油-钻-井-平-台的事。政府已经把昆岛移交给工投公司,未来的金鸥工业村就是原油储备基地和石油精炼基地。” 越南有石油,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李冠云急切地问:“储量大不大,能不能满足国内需求?” “储量不小,海上勘探难度太大,到底多少很难说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足够我们开采几十年。” 刘敬晖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油田就是一个聚宝盆,吴廷琰为什么不抓在手里,为什么把矿产资源勘探和开采权下放给各省?” “海上油田这件事知道的人不超过100个,属于最高等级的国家机密,事实上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信。之所以把权利下放给各省,再通过各省授予给工投公司,就是想在出油前来个既成事实。 工投公司是工投公司,政府是政府,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到时候工投公司虽然有钱了,但把钱用在下六省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其它工业村的开发上,政府一样没有,一样需要美国援助。”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差不多,谁让美国那么有钱,那么喜欢承担义务呢。” 作为“越华文艺研究会”成员,李冠云非常清楚吴廷琰的策略。 美国政府虽然现在支持他,但不等于永远支持,事实上几任美国大使对政府的一些政策都不满,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美**事顾问团想怎么整编**就让他们怎么整编,想怎么培训军官就怎么培训。他支持吴廷瑈建立“特种部队”,支持富国岛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和工投公司保安队。在他心目中,亲美派军官和亲法派军官一样不可信,只有“特种部队”和“工投系”才是真正效忠于他及政府的。 北越威胁太大,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起全面进攻。 从法国回来上任总理的那一天,他就在李为民建议下把富国岛视作为等候盟友一起反攻的大本营。现在局势稍有缓和,工业村计划初见成效,完全可以更进一步,把整个金鸥半岛建设成未来的“大后方”。 底气原来是石油。 李冠云沉思了片刻,蓦地起身道:“为民,不管怎么说,我家始终是工投公司的控股股东。不能因小失大,密西根大学政府研究署那几百万美元尽快还掉,省得将来扯皮。” 以前是穷光蛋,接下来会摇身一变为大富豪。 在利益面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说不清道不明的基金会,可能会派一个人取代安德森教授加入董事会,甚至会要求属于他们的权利。越南天主教徒那么多,那些天主教村庄并没有发展起来,教会一样有权要求工投公司分红。 李为民早考虑到了,若无其事地笑道:“msu那几百万美元,三天前我就让家辉连本带利归还了。教会之前投入的几百万,家昌与哈内特神父已达成协议,春节后以捐赠的方式归还。安德森教授和卡尔先生不再兼任董事,他们将作为顾问继续留在公司。” 第一百六十六章需要支持 过年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士林官邸却冷冷清清。 对岸拥兵数百万,并在苏俄帮助下发展海军和空军。 赫鲁晓夫上台之后清算斯大林,在整个阵营中引起巨大震动,又悍然出兵波兰和匈牙利,镇压反对势力,地位在国际上以及其阵营内一落千丈。北京的老对手如日中天,声望盖过赫鲁晓夫,据说写一篇文章那些个东欧国家都印成单册下发并组织党内学习。 前段时间的苏伊士运河危机,给埃及的援助高达2000万瑞士法郎! 两岸实力此消彼长,海峡局势越来越紧张,台湾风雨飘摇,随时都有沦陷可能,蒋总统忧心忡忡,实在高兴不起来。 除夕夜,不能这么过。 小蒋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较轻松的话题:“父亲,东亚银行和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的借款已连本带息归还,有那1000万美元能办很多事。” 对岸一出手就是2000万瑞士法郎,这边却为赚1000万美元利息沾沾自喜。 老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大过年的又不想扫儿子兴,故作轻松地说:“这个李为民信誉很好啊。” “信誉确实不错,在西贡言出必行,堪称一言九鼎。” 台湾别说比不上大陆,现在连南越那个“难弟”都比不上。 论经济,南越更有活力,他们积极招商,保护个人财产。又有美国支持。去年美国对越援助超过两亿三千万美元;论军事。美**事顾问团正帮他们训练政府军,据说接下来要帮南越建立真正的海军和空军。 台湾军费开支那么大,地方那么小,要防止对岸通过香港往岛上渗透,不敢轻易开放,又没南越那么多华人资本和外国援助,经济半死不活,差距已显现出来。假以时日,将会被不断拉大。 老蒋黯然道:“李为民回西贡了?” “回西贡了,前几天开工投公司年会,邀请政府部长和驻越使节参加,在年会上宣布将启动南部大开发计划,过完年之后就开发河仙、朔庄、芹苴、龙川和金鸥六个工业村,同时斥资修建四条总长约1800公里的公路。” “南部大开发?” “重点开发金鸥半岛,一些政府部长对此颇有微词,但吴廷琰支持,袁先生和蒋先生认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变数。” “地图。” 就知道老头子对此感兴趣。小蒋急忙出去找来一份地图,老蒋俯身看了一会儿。不禁笑道:“连成一片,富国岛有了屏障,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袁先生说反对派没什么意见,政府内部倒是有不少反对声,有人声称工投公司想把下六省变成‘独立王国’,西贡民间已经有亲法派、亲美派、中间派、反对派和工投派之说。” “有没有人拿华侨说事?” 想起蒋恩铠回来叙职时介绍的那些情况,小蒋不无感慨地介绍道:“李为民深谋远虑,从54年就开始支持华青会。在难民南撤、难民安置、馨琰事件、铲除教派军阀及工业村建设中,华侨一直站在政府那一边,无论形势多恶劣,一次都没动摇过。 许多华侨积极参与政治,报名参加越南**;以工投公司股东为首的一些华商,积极投身公益;堤岸几个华人警察局长和副局长,对华人犯罪一直严厉打击。再加上李为民的个人声望,以及华青会和工投公司的不断宣传,本地人已经没那么反感华侨了。” 说是华侨,事实上是华人。 小蒋岂能不知道老头子在想什么,又补充道:“他虽然推动华侨入籍,虽然解散中华理事会和五帮会馆,但依然重视传统,依然重视华文教育。蒋先生去几个工业村和南部侬人安置点参观过,工业村和安置点内都设有华校,富国岛特区甚至有孔子庙、关帝庙和伏波将军庙。 由于在工业村内办厂的老板大多为华人,许多本地人都跟着学白话或国语,各工业村内的夜校用越语和白话授课。在堤岸、会安、迪石和富国岛华校念书的孩子最辛苦,从小就要学中、越、英或中、越、法三种语言。” 寄人篱下,能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 蒋总统沉思了片刻,突然问:“他对侬族师、堤岸警察和侬人安置点有多大控制力?” “使馆人员秘密调查过,表面他与越南**第五步兵师、堤岸几个警察局和南部侬人安置点没什么关系,甚至从未去过第五步兵师防区,但可以确定那些人全听他的,蒋恩铠先生怀疑存在一个凌驾于华青会之上的秘密华人组织。” “不是怀疑,是肯定有。” 蒋总统深吸了一口气,笃定地说:“如果没一帮信得过的人,他不可能一走近一年。” 过去一年,工投公司正常发展,侬人安居乐业,第五步兵师没出任何问题,堤岸几个警察分局对华人区控制力越来越强,从老挝和柬埔寨过去的华侨越来越多,并且全得到妥善安置。 李为民在与不在一个样,说明南越华人的秘密组织比想象中更庞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小蒋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张英贵、黄独清和堤岸第五郡警察局长韩烁肯定是该组织成员。工业村华人经理、保安队华人军官、各侬人安置村村长、华青会各分会理事长估计全是!” “所以阮乐化神父在那边寸步难行,不过这样也好,至少那些华人不会被‘华-运’拉过去。” 有钱,有影响力,有吴廷琰信任。有美国政府支持。 现在更是有组织。有实力。 小蒋提议道:“父亲。要不让袁先生和蒋先生再跟他接触一下,虽然现在搞得不错,但终究没什么根基,我们可以秘密给他提供一些军事上的帮助。” 能合作一次就能合作第二次。 蒋总统意识到不能再把李为民当成海外侨民,必须把他视作为一个可平等对话的政治人物,略作权衡了一番,同意道:“可以,让子健与他坦诚布公的谈。告诉他。不管越南发生什么变化,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生活在越南的同胞有没有入籍,国民政府一样支持,永远支持。” 大年初一凌晨四点,袁子健接到电报。 按照惯例,驻西贡官员初一都会去堤岸各庙宇上香,借上香礼佛的机会给五帮侨领拜年,等人家全部忙完才举行新春招待会,邀请侨领和各界代表去大使馆。 反正要去堤岸。并且知道李为民在家,与蒋恩铠一合计。二人决定先去关帝庙,上完香之后顺便登门拜访,同时给老朋友李冠云拜年。 跟父亲、刘敬晖、刘家昌、刘家辉和阿成等人喝酒聊天守夜,直到爆竹声满城才休息。两位外交官被迎进客厅时,李为民仍在呼呼酣睡。 “为民,快起床,家里来客了。” 他翻了个身,哈欠连天地问:“初一能有什么客?” 吴莉君使劲把他拉起,一边催他穿衣服,一边笑道:“袁子健大使和蒋恩铠先生,以前是帮长们在会馆接待,现在没帮长没会馆,议事堂空空荡荡,人家上完香就来咱家了。爸和刘叔在陪他们喝茶,好像要留他们吃饭。” 今时不同往日。 堤岸华人全入籍了,华人名声也没之前那么差,不用再担心别人说三道四,李为民伸了个懒腰,瓮声笑道:“好吧,去看看。” 洗完漱,换上新衣服,小两口一起走进客厅。 给客人拜年,给父亲李冠云和母亲马素丹拜年,给刘敬晖、王伯、钱伯等长辈拜年。不管多大,不管什么身份,不管有多少钱,没孩子就是孩子,挨个收完红包,才坐下来同客人说话。 似乎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李冠云起身道:“为民,你代我陪好袁先生和蒋先生,我去关帝庙上香,顺便给街坊邻居们拜个年。” “我也是,袁先生蒋先生,不好意思,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袁子健连忙起身相送:“李先生刘先生太客气了,大年初一,冒昧登门,是我们不好意思。” 送走长辈,打发走拉妻子一起去逛街的妹妹,李为民直言不讳地问:“袁先生,蒋先生,二位亲自登门,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大忙人,估计一会儿要去独立宫给吴廷琰一家拜年。 袁子健不想耽误他时间,开门见山地说:“李先生,我们今天来一是就工投公司贷款和外交关系提升为大使级这两件事向您表示最衷心地感谢,二是顺便给您及您家人拜年,再就是转达蒋总统对您的问候。” “蒋总统知道我?” “何止知道,简直如雷贯耳,不止一次委托我们邀请您去台北做客,只是您太忙了,我们一直没机会。” 袁子健和蒋恩铠对视了一眼,一脸诚恳地转达了蒋总统的话。 李为民倍感意外,不过想到台湾的处境也就释然了。他们与南洋华侨关系太深,不是想斩断就斩断的。并且一直想着反攻大陆,必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能守住孤岛已经很不错了,想反攻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在一些问题上的立场是一致的,至少越南华人入籍之后的今天,双方不存在什么矛盾。 几个“不管”,两个“支持”。 人家已说到这个份上,李为民感觉可以合作,事实上确实需要他们帮助。 他权衡了一番,不缓不慢地说:“首先感谢蒋总统及国民政府对我们这些海外华人的关心与支持。事实上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父辈乃至祖辈一直心系祖国,一直支持国民政府。之所以入籍,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无奈。” 袁子健凝重地说:“大陆沦陷,国府退守台湾,海外同胞处境艰难,国府实在有心无力,说起来惭愧。” “理解万岁,过去的事就不说,说说眼前。” 李为民直入正题:“正如蒋总统所预料的一样,我们确实需要帮助,尤其富国岛特区航空保安队和海上保安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国民政府帮我们培训一批飞行员、地勤人员和海军方面的人才。我知道国民政府很困难,培训所需经费全部由我们来承担。” 果然有所图,否则绝不会提出这一要求。 在台北给予的权限之内,袁子健欣喜若狂,一口答应道:“李先生派多少,我们接受多少,培训多少,当**一样培训。” 蒋恩铠低声补充道:“我们会对此严格保密。” 美**事顾问团越搞越离谱,现在许多军官眼里只有美军顾问,没有总统,没有政府。 前天在独立宫,吴廷琰因此大发牢骚。 就像之前与法国人合作一样,李为民才不担心别人产生什么联想,若无其事地笑道:“袁先生,蒋先生,保密肯定需要,但也没那么夸张,主要担心美国方面的反应,琰总统和瑈先生倒没什么问题。另外派去接受训练的人员,不全是华人青年,也会有一部分本地青年。” 袁子健将信将疑:“真……真没关系?” 李为民似笑非笑地说:“我又不造反,又不想当军阀,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教育的重要性 为帮助南越建立一支现代化军队,美**事顾问团建立军官和士官学校,设立各种培训班或训练基地,美**事顾问下派到营一级,并选派**军官去包括美国在内的“自由世界”国家深造。 踊跃参军的共和青年团成员接受过系统教育,文化程度较高,迄今已有100多人在美国、澳大利亚、菲律宾等**校或军事基地学习,在国内的也大多晋升为军官,再派一批人去台湾很正常。 李为民用不着搞什么阴谋,在给吴廷琰一家拜年时顺便提了提。 南越与台湾处境相似,最令人头疼的华侨问题早解决了,吴廷琰多少有那么点同病相怜之感,竟一反常态召见袁子健、蒋恩铠和国民政府驻越武官。 蒋总统多次试图让美国支持其“反攻大陆”,想方设法参与越南事务,比如在海南岛登陆,断绝大陆对北越的援助。美国不想刺激大陆进攻台湾,进而导致美军不得不与大陆直接开战,故一再回绝蒋的要求。 好不容易见到在这一问题上有很大发言权的南越总统,袁子健、蒋恩铠等人当然精挑好的说。 得知台湾军队战术精良,士气高昂,且官兵待遇不及越军一半,吴廷琰感到十分高兴和惊异。在同意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选派军官赴台培训的同时,居然请台湾派遣一名将军来西贡,协助整军。 蒋总统很直接地认为,这个外交上的伟大胜利,与李为民帮忙有很大关系。 接到西贡大使馆汇报的第六天,在堤岸从事秘密活动的二十几个国防部情报局特工,向第五郡警察局提交入籍申请。像“华-运”接受越盟领导一样主动要求接受韩烁指挥。 紧接着,263名国民党军军官经香港、老挝和柬埔寨进入越南。 他们有二叔李冠宇生前的部下,有王金贵、古建华等人曾经的同学、同僚和部下,有曾与侬族兵团并肩战斗过的前张发奎部军官,有在越南滞留过3年的黄杰部官兵,细说起来个个与“工投系”都有那么点关系。 缺的就是人。李为民照单全收。 不过想掌权是不太可能的,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 处理这种事钱新霖和顾长庚得心应手,留下几个军衔较高的,其他人安排到鹦鹉角和祯沙地区,编入民兵自卫队,任命其为副队长或教官,专门对付无孔不入的越盟。 就在预备军官训练队甄选赴台培训人员之时,由台湾当局政工干部学校校长王升担任团长的“奎山军官团”正式成立,飞抵西贡协助总参谋部整军。为防止美国干预。台湾军官在南越一律着便装。 他们热情高涨,一来就创办“政治作战研究班”,进行干部培训。 吴廷琰亲自主持开班仪式,各部部长、**高层和各国使节都来祝贺。研究班除讲授“人格主义”外,还设有政治作战研究、反g战略研究、政战参谋业务、保卫工作、政训工作、监察工作、心理学、心战工作、民-运工作、福利工作、演讲技术等课程,总计440课时。 值得一提的是,越南**成立才两年,军官军衔较低。国防部各署长、总参谋部各局长、海空军司令和陆军师长大多是中校。上校很少,准将少将更少。“奎山军官团”为此特别将成员军衔降一级甚至两级。 工投派自成体系,与**井水不犯河水,无需参加“政治作战研究班”的培训。 李为民没参加开班仪式,春节过后就投身教育,不仅兼任富国岛工业大学名誉校长,不仅兼任西贡大学、顺化大学、大叻大学和刚成立的几个工业村社区大学教授。而且兼任大大小小十几个“商务”或“厂长经理”培训班讲师。 一课接着一课,讲得全是经营管理或创业方面的内容。 工投公司董事长亲自授课,说白了就是教你怎么发财,反响热烈,不管到哪儿全座无虚席。 在他的带动下。工投公司副董事长陈世国、总经理刘家昌、副总经理武安东、富国岛特区管委会主席秦楠建、东亚银行副总裁刘家辉、吴记重工总裁吴静晨以及掌管李氏企业的顾采莲等人,纷纷兼任各大学教授,抽时间给商学院学生和有志于创业的商人授课。 最后一课讲完,已是下午4点。 后天要随吴廷琰出访美国,必须提前一天去西贡。刚从美国回来,在富国岛呆了半个多月的安德森教授也要去,正好一道去机场。 “我亲爱的朋友,你无需这么拼命。” 记忆中他就结婚时休了几天假,在安德森眼中他就是个工作狂。 李为民摇下车窗,看着路边几个跟越南姑娘调-情的外国人问:“教授,知道工投公司和各工业村内企业去年服务性外汇支出多少吗?” 美国对越援助看上去很多,但大多通过“商品进口计划”、“308公法”和军援等形式,真正流入越南货币市场的美元很少。 进口机械设备需要外汇,引进技术需要外汇,采购原材料需要外汇,支付外国教授、工程师和管理技术人员的薪水同样需要外汇。 前几项可通过“商品进口计划”解决,外国教授、工程师和管理技术人员的服务性支出必须自己想办法。 安德森教授反应过来,托着下巴问:“现在有多少外国职员?” “17800多人,并且在不断增加中,光服务性支出去年就超过6000万美元!如果有足够的专家教授、工程技术和企业管理人员,这笔外汇就能省下来。但我们没有,教育和科研水平极为落后,自然科学那么多专业连个学科带头人都找不到。” “真遗憾。” “辛辛苦苦赚到的外汇,全给外国人支付薪水了,确实遗憾。” “别这么说,他们来这么远的地方工作,付出了很多很多,理应得到回报。更重要的是,他们帮这个国家奇迹般发展起一些基础工业,帮助培训了数以万计的工程、技术和管理人员,帮着发展高等教育。十年,我相信只要坚持十年,这个国家就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钢铁公司试运行,日本人操作没问题,培训近三年的本地工人在日本人指导下操作基本上也没问题,日本人不指导就完蛋了,差点发生事故搞出人命。 化学工程公司和电力设备公司同样如此,基础太差、底子太薄,随着几个大项目相继投产,李为民越来越感觉人才有多么匮乏。 他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教育跟不上,工业就发展不起来。从今往后,我会把主要精力放在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 “我看出来了。” “是吗?” “这段时间你就没干别的事。” 安德森教授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西贡来了一个特别客人,台湾国防会议副秘书长密访。我刚收到消息,他们似乎不想让合众国方面知道。” 李为民遗憾地问:“国防会议副秘书长?” “蒋经国,中华民国总统的大儿子。” “教授,你消息太灵通了。” “我是亚洲问题专家,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我对副秘书长先生不感兴趣,只想知道琰总统这次访美能不能在一些问题上与华府达成共识。” 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安德森教授苦笑道:“我认为很难,事实上我们都清楚,问题的癌结是经济因素。许多议员致函国务院,抱怨合众国向东南亚提供援助时大手大脚,以至于当地军队耗费高得出奇。 陆军部预算局长威廉-劳顿的‘部际成本考察组’就是为此而来的,劳顿小组在报告中建议削减原先估计的预算16%,不但涉及到军援,同样涉及到商品采购计划,也就是说工投公司别指望再兑换去年那么多美元。” 削减16%是保守估计,事实上李为民得到的消息是削减20%以上。 能够想象吴廷琰得到艾森豪威尔最终确认后会有多愤怒,能够想象到美越关系会因此而发生什么变化。 “教授,如果琰总统与大使先生发生矛盾,你认为我应该站在谁一边?” “总统先生与历任大使一直有矛盾,你以前怎么做以后就怎么做,别问我,别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说琰总统要是与大使先生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安德森教授被问住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说:“李,在美国你是msu顾问,与‘越南之友协会’关系密切。在越南你与大使馆、军事顾问团、msu走得并不近,以至于许多越南人认为你是琰总统最坚定的支持者。 如果合众国对越政策尤其对琰先生的态度发生变化,你会左右为难。事实上不仅仅你,费舍教授、我、斯皮尔曼主教甚至兰斯代尔上校一样会。因为我们既不喜欢琰先生的一些做法,也不认同一些人对琰先生的看法。” 李为民忍不住笑道:“教授,您说了这么多,等于什么都没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天怒人怨 总统访美,政府高层、**将领和美国驻越官员到机场送行。 随着飞机冲上蓝天,消失在视线里,西贡的空气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压抑。 吴廷瑈夫妇一走,杨文明就与美**事顾问团第三任主席塞缪尔-威廉姆斯中将打个招呼,钻进陈善谦少将的车一起来到距机场不远的总参谋部。 人民劳动党的耳目无所不在,**将校全是被监视的对象,新任中情局西贡站长威廉-科尔比也在**发展内线,无意中发个牢骚,可能很快传到吴廷瑈或美国人耳里,搞得上上下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二人跟参谋们微微点了下头,走进一间大会议室,开着门用法语说悄悄话。 越南人个子普遍不高,杨文明无疑是其中的另类,身高一米八三,高大魁梧,人称“大明”,坐在椅子上都像站着。 他掏出香烟,冷冷地说:“陈中庸何德何能,居然出任国防部长,简直任人唯亲!” 平川派军阀政变时立过功,紧接着又率部扫平和好教军阀,由中校晋升为上校,一时风光无限,被誉为“国家英雄”。 本以为前途无量,会受到重用。 结果军衔倒是不断晋升,由上校变成准将,由准将变成现在的少将,权力却越来越小了。从手里有几个营的指挥官,变成陆军军官学校校长,从军校校长又变成总统府军事顾问。 半个月前,谁都认为他会接任国防部长。 然而,昨天上午竟任命毫无军方背景。甚至没担任过几天公职的侄女婿陈中庸统制三军。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陈善谦能理解他的感受。轻叹道:“这又不是第一次,别往心里去。” 杨文明越想越气,愤愤不平地说:“吴廷瑈身为人民劳动党主席兼总统政治顾问,用秘密警察压制反对势力;陈丽春不但领导妇女工作,而且作为国会议员在国会中呼风唤雨;吴廷俶从永隆教区主教变成顺化大主教,人却住在总统府掌管国家宗教大权。 吴廷瑾坐镇顺化,中圻几个省全听他的,人称‘中圻王’;吴廷练坐镇芹苴。以总统代表身份掌管下六省军政大权;陈文杜担任外交部长,陈文章担任美国大使,陈文章的老婆出任驻联合国代表,再加上工投公司李为民,这不是‘吴家天下’是什么?” 独裁主义,裙带关系,越搞越不像样了。 吴家几兄弟虽然都未在政府中担任官职,却各有所司,掌管人民劳动党、指挥私人军队和秘密警察。吴廷俶更是成为越南最有权势的宗教领袖,被允许向西贡商人请求“向教会自愿捐款”。 他利用其地位帮天主教会获得农庄、商店、城市房产和橡胶种植园。甚至动用军队为其个人工作。包括木料和建筑工程。 陈丽春扮演着“第一夫人”的角色,按照其天主教价值观。领导西贡社会改革,关闭妓-院和烟馆,离婚、堕-胎成为非法,推动施行了一系列诸如禁止通-奸、紧张在公共场合亲吻等奇葩法律。 现在人们想离个婚,居然需要经过总统批准。 陈善谦尽管对现实同样不满,但不想打击一片,抬头道:“李为民不一样,包括陈世国、刘家昌、武安东在内的工投公司高层,全是干正事的人。” “他们是助纣为虐。” 李为民身份特殊,不仅在国内有影响力,在国外更有名。 他虽然极少去美国大使馆,虽然几乎从不与美**事顾问团打交道,但陈善谦清楚地明白在美国人心目中,吴廷琰是吴廷琰,李为民是李为民,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阮贵家的事,人家最终还是手下留情了。助纣为虐真谈不上,否则不会救那么多人。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潘光诞他们能活到今天?” 杨文明不想让老朋友认为自己有私心,猛吸了一口香烟说:“吴廷琰搞家天下,他是搞小独裁。堤岸华人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第五步兵师,听调不听宣;内政部管不了工业村警察,国防部管不到工业村保安队,可以说那些工业村与‘独立王国’别无二致。 尤其富国岛特区保安队,编制人数已超过4000。打着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的幌子搞空军和海军,他想做什么,想割据,想当军阀?” 身为总统军事顾问,他一直没进入政治核心,许多情况不了解。 工投公司帮总参谋部解决了许多军属就业问题,驻扎在各工业村附近的几个师,每年能从工投公司得到一笔不菲的慰问费。 陈善谦与李为民私交不错,不想老朋友误会新朋友,耐心解释道:“李为民没那么大野心,许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什么意思?” “堤岸华人涉及到外交和经济,推动华人入籍,他是顶着巨大压力的,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骂他‘汉奸’。这件事只有他做最合适,如果政府直接颁布法令,那些中国商人肯定会闹事,中华民国肯定会抗议。 更重要的是,国家发展需要华人资本。 他通过工业村计划,通过工投公司,通过他个人和华青会的努力,成功解决了这一系列问题。华商入籍,资本没外逃,几个工业村发展起来了,带动那么多人就业,华人对国家的归属感越来越强,你还想怎么样?” 从战略上考虑,越南应该与中华民国搞好关系。 如果台湾能反攻大陆,哪怕牵制住大陆一部分力量,南越的压力都会小许多。 杨文明反应过来,问道:“第五步兵师呢?” “日内瓦协定签订时,两个侬族师是准备解甲归田的,一些武器装备已经交还给了法军。当时政局不稳,**没开始整编,黎玉振担心越盟趁机兴风作浪,就建议难民委员会安置一部分侬人到西宁。 说是西宁,其实是鹦鹉角地区。别看第五步兵师师部设在鹅油下,其实一大半兵力驻扎在柬埔寨境内,几万南撤难民同样如此。要么是侬人,要么是天主教难民,没那么容易被渗透,相当于在西部多设了一条防线。” 难怪前段时间柬埔寨抗议呢。 杨文明若有所思,陈善谦接着道:“富国岛归属权存在争议,设特区、设保安队,而不直接纳入建江省,不直接派**驻守,也是基于这方面考虑。另外柬埔寨搞中立,磅逊港哪个国家的船只都可以停靠,想守住金鸥半岛,就必须守好富国岛、河仙至朱笃一线。 所以南部大开发不但是工业发展计划,也是国防计划。下半年动工的河朱公路沿线会拉五至六道铁丝网,会布设雷区,会建边防哨所和要塞。只是工业村发展需要一个稳定环境,不能对外透露罢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工投公司只做不说,不想让几个工业村成为越盟分子的目标。 杨文明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国防计划为什么不通过国防部,富国岛特区保安队为什么不接受参谋部指挥?” 陈善谦苦笑着反问道:“工投公司什么时候成立的?” 工投公司成立时国防部还是空架子,总参谋部仍在阮文馨控制中。 杨文明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自言自语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难道一直让富国岛保安队游离于国防体系之外?” “这件事民先生和阮志仁跟我提过不止一次,工投公司保安队成立较早,自成体系,官兵素质比**好,待遇比**高,直接编入**会带来一系列问题。所以我们一致认为不能急于求成,先在第四战术区设立一个联合指挥部,等将来条件成熟了再并入**。” “你确定这不是他的权宜之计?” “陈中庸都能当国防部长,他要是那种贪图权力的人,别说出任部长,出任总理吴廷琰都会同意,并且不会有多少人反对。” 不得不承认,李为民的声望不是一点两点高。 没人再拿他的华人身份说事,在华人、商人、天主教徒、年轻人和西贡市民中的影响力,远超吴廷琰和反对派领袖潘光诞。新任美国大使德布罗大使对他赞誉有加,连最挑剔的那些记者都对他很尊敬。 杨文明长叹了一口气,紧皱眉头道:“我承认他是干正事的人,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不劝劝吴廷琰?” 陈善谦自认为对李为民很了解,摇头苦笑道:“总统那么固执,你让他怎么劝?要是能劝动,他去年能一走那么长时间?” “他不支持吴廷琰搞家天下?” “陈世国跟我聊过,他说民先生有民先生的苦衷,民先生在西贡出生,在西贡长大,把自己当成一个越南人,并且比大多越南人更爱这个国家,可别人不这么看,至少嘴上不说心里会想他是不是一个越南人。 人言可畏,所以他不想在政治上发表什么观点,想通过行动和努力来改变这个国家,比如倾家荡产发展工业,多方筹款搞救济,资助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又比如想方设法保护那些身陷囹圄的反对派。” 第一百六十九章访美 自由之路行动让美国人知道越南,艾森豪威尔的骨牌论及梦工厂出品的《自由之路》和《河内小姐》等电影,让南越赢得许多美国人的同情和支持。 而且过去几年,吴廷琰及其政府在美国帮助下,所取得的成就可圈可点。 从法国人手里获得独立,奇迹般扫平教派军阀,接纳安置两百多万难民,完成军队国家化,基本铲除国内越盟势力。农业发展迅速,去年稻米出口两百多万吨。工业村计划取得阶段性成果,从今年底开始,普通钢材、水泥和化肥等物资将不再依赖进口。 外交上的成就更了不得。 迄今为止,已与美国、法国、英国、澳大利亚、纽西兰、泰国、日本、意大利、中华民国、韩国、荷兰、菲律宾、西班牙、古巴、海地、玻利维亚、危地拉瓜、巴西、利比亚、尼加拉瓜、智利、希腊、卢森堡、阿根廷、哥斯达黎加、加拿大、老挝、土耳其、比利时。 奥地利、西德、梵蒂冈、南非、洪都拉斯、委内瑞拉、瓜地马拉、哥伦比亚、苏丹、约旦、葡萄牙、丹麦、黎巴嫩、加纳、摩洛哥、突尼斯、马来西亚、瑞士、瑞典、伊拉克、印尼和挪威等51个国家建立外交关系。 爱尔兰、萨尔瓦多、秘鲁、巴拿马、乌拉圭、伊朗、埃塞俄比亚和多米尼亚,虽然没正式承认越南共和国,但在加入联合国这一问题上给越南共和国投了赞成票,暗示承认南越为合法政府。 印度虽然没正式承认。没互相交换领事书。但在西贡派驻了一位总领事。 缅甸、柬埔寨同样如此。这方面不仅北越远远不如,连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的中华民国都要甘拜下风。 红花虽好,还要绿叶扶持。 李为民连续三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奖,被誉为“越南的肖邦”,是赫赫有名的音乐家、企业家和慈善家,连爱妻都上过《时代》周刊封面,被誉为“西贡的莲花”,在美国知名度直追格利高里-派克等大明星。 他这片“绿叶”。给吴廷琰这朵“红花”增添不少色彩。 时隔五年再次踏上美国领土,不再那么冷清,不再处处碰壁,艾森豪威尔总统亲自到机场迎接,受到美国政府前所未有的欢迎。 接待规格超高并不意味着双方没有分歧,李为民清楚地明白,艾森豪威尔搞这么高调,很大程度上是想给包括西德、日本、韩国、台湾等面临苏俄阵营威胁的“自由世界”盟友释放一个积极的信号。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一到白宫,一谈到实质性问题。双方就没机场刚见面时那么愉快了。 吴廷琰赠送完国礼,开门见山地说:“总统先生。我们真诚地希望美国能够增加援助,帮助我们把陆军数量从现在的15万增加到17万,因为北越军队数量已超过40万。” 艾森豪威尔沉默不语,李为民很尴尬。 他一字一句翻译完,吴廷琰谈到老挝和柬埔寨的重要性:“北越肯定会跨过老挝和柬埔寨领土进攻我国的湄公河地区。如果北越发起进攻,我们将无法抵挡,因为三国之间有非常漫长的边界线。” 艾森豪威尔敷衍道:“总统先生,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合众国会尽一切力量来帮助我们的盟国,我们有东南亚防卫条约组织,贵国不是孤军奋战。” 东南亚防卫条约组织,开什么玩笑? 吴廷琰郁闷到极点,凝重地说:“总统先生,我仔细研究过那个条约,发现该条约只具有良好的威慑力。如果南越一旦被进攻,巴基斯坦太远,指望不上,只有菲律宾和泰国可依靠。不过,菲律宾只有6万军队,只能自保。泰国有15万军队,如果北越同时经老挝进攻泰国,泰国连自卫的军队都不够。” 东南亚防卫条约组织不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艾森豪威尔岂能不知道那些盟国一个都指望不上。 涉及到钱的问题,他不会让步,直言不讳地说:“总统先生,合众国会竭尽全力帮助我们的盟国,但请记住,我们还有很多其它国际义务,比如欧洲和南朝鲜。我们的经济援助不是无限的,我们要合理使用我们的资源。在此,我必须遗憾的告诉您,国会正在考虑极少对南越的经济援助。” 翻译完之后李为民注意到吴廷琰脸一下子青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 因为美国的经济援助,差不多占南越政府预算的60%以上。在不减少援助的情况下,南越仍缺少资金加强农村地区的武装力量,现在别说巩固肃清成果对抗北越渗透了,连现有的15万**能不能维持住都成问题。 吴廷琰当然不能就此放弃,立即采用迂回战略。 以减少“行政摩擦”为由,要将保安部队从内政部划归国防部,艾森豪威尔则以保安部队应由文职控制为名反对这么做,甚至建议把保安部队人数逐渐减少40%。 争执的实质依然在于军援数量,因为保安部队一旦由国防部统辖,在装备上就应当不亚于正规陆军,美**援就应当因此而增加。 不欢而散,吴廷琰失落到极点。 为了安抚吴廷琰,艾森豪威尔又安排太平洋舰队司令会见。 全是唱高调,声称苏俄阵营如果进攻美国盟友,美国将考虑使用核武器。如果北越发起攻击,美国又不能停止北越进攻,美国将毫不犹豫使用手头上能够使用的一切武器,声称美国现有军事力量能够击败任何苏俄阵营力量的挑战。 作为驻美大使,陈文章在明知道美国要较少援助的情况下却没能发挥出应有作用。吴廷琰很失望,不愿意见他,关上房门同李为民研究起对策。 “都说美国很大方很慷慨,其实相对苏俄和中国,他们真算不上大方。从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看,苏俄对中国的援助是毫无保留的,中国对北越的援助一样毫无保留。他们只顾眼前利益,已下定决心削减援助,看来以后我们只能自己靠自己。” 吴廷琰猛吸了一口烟,摇头道:“工投公司刚发展起来,从长远计,现在不能杀鸡取卵。” 工业村保安队编制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 不仅内政部有意见,连许多**将校都以军队国家化为由,试图将富国岛特区保安队编入第四战术区。建立联合指挥部是权宜之计,必须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 来之前就开过董事会,李为民若无其事地笑道:“琰先生,工业发展重要,国防安全更重要。明年7月份,一些企业三年免税期就到了,算上矿产资源开采收益,我们一年大概能挤出4000万美元支持政府。” 削减20%援助,折合成美元也在4000万美元左右。 吴廷琰愣住了,李为民接着道:“支持政府无需使用外汇,甚至不用全部给现金,可以用工业村内企业生产的商品和提供的服务代替。比如提供军装、部分常用弹药、油料及香烟、药品等物资,又比如为**提供武器装备尤其车辆、舰船维修等服务。” 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吴廷琰权衡了一番,低声问:“预备军官训练队和预备役部队会不会受影响?” “影响肯定会受到一点,但问题不是很大。另外必须跟内政部、财政部、国防部和总参谋部说清楚,这笔资金是工投公司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几家商量个分配方案,所需物资安置分配方案到我们指定的工业村去拉,完了之后不能再打工投公司主意。” “相当于包税?” 李为民点点头,微笑着确认道:“随着各工业村发展,相应份额会渐渐增加。至于增加多少,要视总体发展水平而定。可以每年开一次会,就这一问题进行商谈。” 既能解美国削减援助之后的燃眉之急,又能缓和工投系与政府各部门及**之间的矛盾,吴廷琰权衡了一番,笑道:“可以这么办。” 表面上似乎工投公司吃了亏,事实上不然。 因为这么一来,相当于赋予工投公司征税权。各工业村管委会代征,工投公司统一支付,并且以商品物资的方式支付,既能把财政部理直气壮地拒之门外,又能缓和与各部之间的关系,还能一定程度上扩大内需,带动工业村内企业发展。 有李为民给的这颗“定心丸”,吴廷琰心情好了许多。 应邀去国会演讲,去纽约和新泽西他曾呆过的两家修道院访问,去密西根大学拜访政府研究署的老朋友,去底特律慰问工投公司代表处和东亚银行分行职员,拜访“越南之友协会”成员,接见在美留学的越青会和华青会留学生代表,在美国呆了21天才返回西贡。 在此期间,李为民一直扮演着官方发言人角色。 在纽约的一个记者招待会上,他提到工投公司与越南南部几个省达成矿产资源勘探及开采协议,接下来将组建一家石油公司勘探开采石油。 法国在印度支那殖民统治那么多年,煤矿铁矿不知道开采了多少,唯独没开采过石油。舆论一片哗然,谁也不信越南有石油,当成了一个大笑话。 李为民不管这么多,没随同吴廷琰一起回国,而是留下拜访美国各大石油公司,寻求合资合作。 结果可想而知,投资商一个都没找到,石油勘探和开采人才倒招募了不少。最高兴的当属那些设备商,拿到600多万美元设备和技术转让订单。对他们而言越南有没有石油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钱赚。 第一百七十章金边 洞里萨河是世界上唯一一条因不同季节而逆转流向的河。 每年6月到9月份的雨季,河水从湄公河流入洞里萨河,使河的面积扩大10倍,成为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河;而从10月到第二年的5月,河水则倒流回湄公河。 从去年3月开始,河面上多了许多来自越南的水泥船。 小的能载十几吨货,大的能装载近百吨,以柴油发动机为动力,只需要两三个人操作,就能把越南制造的商品源源不断运到金边,再通过金边的华商销往柬埔寨各地。 大东贸易公司位于洞里萨河边,除了批发生活日用品之外,前段时间居然拿到富国岛钢铁公司和迪石水泥公司在金边的专营权,有专用码头,有吊车,有仓库,有六辆法国产的卡车,在商户林立的河边规模算不上最大,但绝算不上小。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公司经理陈大富很年轻,今年才22岁。 在富商众多、大少横行的堤岸算不上什么,在经济远比堤岸落后的金边实属凤毛麟角。不管五帮帮众还是本地人,提起陈经理无比赞誉有加,堪称年少有为的典范。 上午8点多,河边再次忙碌起来。 一艘艘内河货船靠岸,搬运工们哼着号子把一包包货物往岸上扛,只有钢材和水泥才用吊车往岸上吊。 陈大富跟几位华商清点完货物,正准备安排卡车帮人家送,一个同样年轻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阿辉。你照看一下。我陪黎经理去办公室坐会儿。” “您忙。这儿交给我。” 办公室在仓库边上,一栋二层法式小楼,带着客人走进客厅,跟算账的会计使眼色,二人直接上楼,关上门互相调侃起来。 “陈大老板,你这儿生意挺好。” “那是,总不能跟你一样。只会花钱不会赚钱。” 要是几年前随李为民一起出国募款的人在这里,肯定一眼能认出他们不什么陈大富和黎经理,而是民先生的两位秘书苏有才和潘洪山。 金边同样有五帮会馆,只不过潮州人数占70%以上,不像堤岸有那么多广府人、客家人和闽南人。 有老乡,有亲戚,有人脉,有工投公司支持,苏有才生意做得蒸蒸日上,从去年6月开始就没管富国岛工业大学校长助理阮明秀要过经费。并且把生意一直做到柬埔寨北部和西部,连老挝都有一家分公司。 天时地利人和。他全占了,潘洪山甘拜下风,随手拿起一本账册问:“有才,你真打算结婚,真打算娶本地姑娘?” “有问题吗?” “没问题,只是感觉有些突然。” 要娶的姑娘苏有才是真喜欢,说是本地人,其实有一半中国血统,并且与柬埔寨现在的王妃是同学。有这层关系在,接下来工作要好开展得多,至少不用担心那些军警。 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苏有才好奇地问:“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全是为了工作,潘洪山用不着客气,直言不讳地说:“昨晚刚到,要往北边送一批人和一点货,想管你借几辆车,路上也要你帮着打点打点。” “往北边送人?” “往长山山脉,吴参谋怀疑内政部、国防部和总参谋部有内鬼,不想从国内走,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把人和货送到之后,也由我们负责补给。” 国内的“肃清行动”愈演愈烈,如果北越再坐视不理,在南越剩下的最后一点火种都保不住,肯定会利用漫长的边界线往南越渗透。 预备军官训练队从未相信过西贡那些官僚,更不相信中情局,一直在编织自己的军事情报网。 苏有才反应过来,低声问:“多少人,多少货?” “16个人,20多吨货。” 潘洪山掏出香烟,若无其事地说:“从磅逊到金边我负责,从金边到目的地交给你。” 那些人肯定不是去搞情报,而是像越盟分子一样去发展游击队,所谓的货物应该是武器弹药。 苏有才不敢大意,接过香烟问:“什么时候行动?” “人和货还在岛上,你这边安排好就行动。” “金边到处都是越盟耳目,这么多人不能一起走,给我三天时间准备。” “没问题。” 谈完正事,苏有才饶有兴趣地问:“你家老头子这段时间怎么样?” “固执,还那样。听明秀小姐说吴廷琰迫于美国方面压力,决定释放一批反对派。要是有可能,我宁愿不释放,让他继续呆在岛上坐牢。” 看着老朋友苦笑着的样子,苏有才感叹道:“不是固执,他有他的坚持,并且吴廷琰任人唯亲,确实在搞独裁,确实在搞家天下。作为一个爱国的老政治家,他有理由反对。” “问题他成不了事,再闹下去只会让人担心。” “有民先生在,能出什么事?” 提起李为民,潘洪山突然问:“有才,明秀小姐说民先生与吴廷琰达成协议,从明年开始每年给政府提供4000万美元,这件你知道吗?” “昨天刚知道,怎么,是不是有想法?” “你没有?” 苏有才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拜托,政府是政府,吴廷琰是吴廷琰,不能混为一谈。这笔钱一定程度上能够帮助吴廷琰维持其独裁统治,同时也是在帮助政府维持局面。要是政府瘫痪,**跨了,最高兴的不是你父亲,而是越盟,是北越。 而且这件事没表面上那么简单,工投公司是在美国支持下发展起来的,美国虽然削减对越援助,但不意味着放弃南越,他们只是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如果我没猜错,美国方面找过民先生。” “我倒没想到这一层。” “你不是没想到,而是没去想。” 苏有才点上香烟,接着道:“工业村内企业产品出口美国的份额,超过总出口额的40%,并且享受最优惠的关税政策,甚至有美**方下的订单,所以美国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退一步说,公司真正支持政府的并没有听上去那么多。 ‘商品进口计划’削减20%还能兑换1000多万美元,换句话说美国每年还会白送500万。加上应征收的税费,加上政府在工投公司实际投入的土地和码头、矿山等固定资产,给这点钱实在算不上什么。” 政府在工投公司投入那么多却没占股份,如果按照股权算,分红肯定值这么多。 想到这些,潘洪山不无尴尬地笑道:“关心则乱,看来我想多了。” 苏有才比他多一层身份,经常与常驻鹦鹉角地区的钱新霖、何天明等人接触,比他“觉悟”高,比他有大局观,意味深长地说:“洪山,我们既然决心干这个,就要耐得住寂寞。吴家兄弟搞得天怒人怨,难道民先生不急,他一样急,但他要权衡利弊,要考虑支持你父亲他们那些反对派更有利,还是维持现状更有利。” 工业发展需要一个稳定环境,预备役部队建设需要时间,在鹦鹉角地区和磅逊地区发展力量不但需要稳定的环境更需要时间。 潘洪山沉吟道:“当然维持现状更有利,不过我们这么想,我们耐得住寂寞,别人不一定会这么想,别人不一定能耐得住寂寞。” “工投公司那边没什么好担心的,国先生、刘总、东副经理、仁主管他们非常理性,和民先生一样知道怎么做对工业村计划更有利,只是我们那些老朋友实在让人有那么点担心。” 共和青年团现在是乌烟瘴气,连一些四五十岁的商人为谋取利益都摇身一变为团员。 前华青会成员好一点,越青会成员现在有的选择退出,由之前的支持者变成反对派。有的贪图荣华富贵,彻底倒向吴家兄弟准备一条走到黑。 潘洪山轻叹道:“人各有志,不管他们了。” “这倒是,我们想管也管不了。” 正聊着,在楼下望风的会计突然跑上楼,敲开房门道:“陈经理,出事了!” 苏有才大吃一惊,起身问:”什么事?” “前阮朝老臣、现邦美蜀省长宗室诲按照惯例,举办邦美蜀农业展览会,籍此吸引游客,发展观光业,特请吴廷琰总统主持开幕典礼。在开幕仪式结束,吴廷琰到各摊位参观时,突然有人扔了一枚手榴弹,落在他面前不远处,幸亏没有爆炸。 侍卫长正准备保护琰总统离开现场,人群里又有人用冲锋枪扫射,侍卫长中弹身亡。总统卫队立即还击,凶手当场毙命,琰总统有惊无险,丝毫无损。” 潘洪山才不管吴廷琰死活,脱口而出道:“民先生呢,民先生有没有一起去?” “民先生受到了邀请,但因为要参加头顿工业村一个项目的奠基仪式,没能随行。” 只要民先生没事就没事,他又问道:“什么人干的,有没有查清楚?” “电报上说凶手身上没带任何证件,身份无从查究,幕后主谋是谁无从查起。这份电报是瑈先生发的,他要我们留意金边越盟组织的活动,搞清楚是不是越盟分子干的。” 邦美蜀发生的案子,要金边工作站帮着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难怪预备军官训练队不相信内政部和国防部呢。 苏有才暗叹一口气,坐下道:“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下六省防卫计划 “谁干的?” “反对派只会嘴上嚷嚷,干不出这样的事。**不太可能,因为事先一点风声一点异常都没有。美国人虽然对吴廷琰不满,但还没到暗杀的程度。邦美蜀不是军阀根据地,也太不可能是教派军阀残余分子。” 吴廷琰险些遇刺,让李为民着实吓了一跳。 工业村计划刚取得一点成就,金鸥半岛至少需要三年经营,各工业村的预备役制定刚施行尚未取得成效,军工业刚开始发展,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吴廷琰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一接到消息,立即从头顿赶到西贡。 确认吴廷琰没受伤,又马不停蹄赶到堤岸,同钱新霖、顾长庚、桂青山、张英贵、韩烁等人一起召开紧急会议。 李为民沉吟道:“这么说是越盟干的?” 桂青山点点头,用肯定地语气说:“越盟在南部的组织过去一段时间损失惨重,他们有理由报复,并且……并且我们事先收到这方面情报。” “知道?” “知道有暗杀行动,知道大概时间,本以为他们会在路上动手,没想到在仪式上。” 吴廷琰现在可不能死,张英贵急了,紧盯着桂青山问:“老桂,知道怎么不说,就算不能说可以提醒一下嘛。” “张将军,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只要不涉及到李先生,只要不涉及到堤岸和各工业村,不管事先知道什么。我们都不会轻举妄动。” 桂青山话音刚落。韩烁突然冒出句:“李先生参加的集装箱公司奠基仪式。就是老桂通过商会延后两天举行的。” 原来他们有准备,李为民不无担心地问:“天底下没那么多巧合,这么做别人不会怀疑吗?” 桂青山摇头笑道:“怎么可能怀疑到我们身上,报纸上说刺客身份无法查明,几具尸体躺在那儿,又没面目全非,怎么到邦美蜀的,怎么混进仪式现场的。不可能不留下点蛛丝马迹。内政部的内线汇报,昨天下午就查出来了。 之所以说没查清,之所以搞这么兴师动众,一是出事前一天,陈文杜在记者招待会上才振振有词地宣称已百分之百铲除越盟分子,据实报道,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二是吴廷瑈想借题发挥,利用总统遇刺抓一批人。” 随着自己的重活,南越历史已发生巨大变化。 经济比原来那个时代好几倍,鱼龙混杂的堤岸更是成为治安最好的地区之一。在自己有意无意帮助下,肃清行动比历史上更狠。涉及的范围更大,本以为不会发生这起刺杀案,没想到不仅依然发生了,而且时间就相差两三天。 难道自己这个蝴蝶没掀起蝴蝶效应? 吴廷琰深居简出,不管谁想刺杀他,只有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者直接发动政变进攻总统府。 想到这些,李为民释然了。 桂青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道:“整个安保工作全是内政部和**负责的,刺客居然带着手榴弹和冲锋枪混进去了,从这起未遂的刺杀中可以看出,总统府、内政部和**被渗透有多严重。” 不光越盟渗透,中情局和你们一样在发展内线。 张英贵忍不住笑道:“所以预备军官训练队不相信他们,据说前段时间专门设立了一个情报处。” 吴廷琰大难不死就行,至于他有没有后福那是以后的事。 李为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端起杯子说:“桂先生,韩局,南部大开发计划再过几个月全面铺开,你们接下来要把重心放在下六省,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吴廷琰大力肃清,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越盟分子开始反弹。 截止上月底,今年已有300多个乡村干部被暗杀,被恐吓威胁的村长、农民不知道有多少。 下六省虽然一个省的面积不能与中国一个省相提并论,但也有五六个县,热带丛林,交通不便,环境不熟,语言不通,光靠工投系的情报机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桂青山同韩烁对视了一眼,倍感无奈地说:“李先生,老钱,我们清楚下六省的重要性,可光凭我们的力量别说治本,恐怕连标都治不好。而且那么做会暴露我们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去的人,算起来真有些得不偿失。” “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 李为民放下杯子道:“要说急,吴廷练比我们更急。从美国回来那天,他跟我商量一下,然后组织第四战术区、预备军官训练队、工投公司保安部的一些军官制定了一套绥靖方案。决定成立两个指挥部,一个负责土地改革和建立农村基层组织,一个负责肃清和防范越盟。 要从国家乡村干部学校及各工业村抽调干部,专门负责农村工作;要在每个省成立一支1000人编制的侦缉大队专门打击越盟,建立军队、警察、侦缉大队、工业村保安队和民兵自卫队联动机制。” 李为民起身走到地图边,掏出笔一边标注着一边介绍道:“河朱公路沿线,交给正在组建中的边防部队驻守。第四战术区的4个师驻守各城市和交通线,警察负责治安,侦缉大队洒下去收集情报并打击小股游击队。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设立可供直升机起降的基地。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设立内河水上突击队基地,不管哪里交火,半小时内都能得到增援。” 吴廷练这个“南圻王”堪称新官上任三把火,居然搞出这么庞大的一个防务计划。 如果真能成功,政府对下六省的控制力,远非其它省份能够比拟。 张英贵好奇地问:“工业村保安队呢?” “算上即将开放的第二批工业村,我们在下六省有8个工业村和一个富国岛特区,要是把侬人安置村民兵自卫队算上,明年这时候我们的兵力将超过2万。但除富国岛特区保安队之外,其它工业村保安队不参与绥靖行动。只负责培训和输出军官,同时组建各工业村预备役师。 鉴于丛林环境复杂,并且下六省不像其它地方一样直接面临北越威胁,预备军官训练队有一个特种战计划,要组建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特种部队。每个工业村一个中队,富国岛特区一个大队,同样以训练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投入战斗。” 李为民顿了顿,继续说道:“政府与法方已在土地问题上达成协议,法国政府将在三年内购买法国地主所拥有的南越土地。诸位知道的,法军撤离前我与他们达成过一个秘密协议,他们会优先考虑下六省。 有这个有利条件,再严格监督其它地方的减租减息,再加上第二批工业村基础设施建设和南部公路、码头建设,下六省农民只要不懒惰,基本上都能有地种,都能有事做。再辅以宣传,坚持个三五年,我们就能建设好这个大后方。” “怎么宣传?”顾长庚禁不住问道。 “内容你来,硬件我负责。” 李为民不无得意地笑道:“南方电网正在建设,最迟明年底,我可以保证80%以上地区能通上电。与此同时,建立有线广播和无线广播网,成立南方电视台、工业村电视台和富国岛特区电视台,多搞几支电影放映队。 至于那些实在无法通电的边远地区,我们会想方设法动员他们移民。空出来的地方作为**、侦缉队和工业村保安队的野战或丛林战训练基地,可作为靶场,甚至可划为自由开火地带。” 钱新霖接过话茬,意味深长地说道:“诸位,之所以下这么大决心,一是为打造一个大后方,二是为安置更多从老挝、柬埔寨乃至菲律宾过来的同胞。因为各工业村华人数量已达到40%,各侬人安置村已经饱和了,必须尽快拓展移民空间。” 韩烁一直呆在西贡,对南部情况不是很了解,忍不住问:“李先生,钱先生,生活在南越的同胞,现在已经有多少了?” 这绝对可称之为最高机密。 钱新霖看了看李为民,笑道:“截止本月初,已接纳安置27万8千6百多人。另外在各工业村投资建厂的印尼华商,共从印尼各地招募到6300多工人及家属。如果把磅逊和鹦鹉角地区的算上,新移民已超过30万。” “这么多华人数量已达到300万!” “只多不少,占总人口比例超过25%。接下来要继续吸收移民,要提高生育率,这方面李先生要带个头,结婚快两年了,不能再不要孩子。” 钱新霖刚刚说完,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李为民点点头,微笑着补充道:“不但要提高生育率,还要提高医疗卫生水平,要让孕妇安安全全把婴儿生下来,要让婴儿健健康康长大,要让所有人看得起病,提高同胞们的平均寿命。” 张英贵算明白,下六省的防卫计划是让越南人顶在前面。华人同胞保存实力,不参与肃清,继续悄悄移民,埋头发展工业,同时通过工业村保安队和各侬人安置村发展军事力量。 第一百七十二章要出大事 事实证明,一个国家或一个地区想发展,只需要一套好的制度和那么一点执行力。 随着第二批工业村基建工程接近尾声,海上油田的发现,以及1954年和1955年发售的工投债券连本带息偿付,皮阿斯特与美元黑市汇率,稳定在1美元兑换45皮阿斯特的水平。政局不是很稳定且面临北越威胁的南越共和国,竟成为东南亚地区最具经济活力的国家。 香港人多地少,菲律宾几乎没工业可言,马来亚歧视华人,刚成为自治邦实行内部自治的新加坡比西贡更乱,印尼对华侨的政策已无法用歧视来形容,老挝彻底“沦陷”,柬埔寨风雨飘摇,泰国死气沉沉…… 纵观东南亚风云,南越风景独好。 工投公司海外部驻各国代表处和越南几大华人商会根本不用刻意引导,前来金鸥半岛投资的华商源源不断,几乎每天都有华资企业举行奠基或开业仪式。 西贡市区的卡蒂纳街,俨然成为东南亚地区最大的金融中心。 越南国家银行、东亚银行、西贡银行、华侨银行、南洋银行、美国花旗银行等大小40多家银行和保险公司聚集在一起。东亚银行刚装修好的一楼大厅,更是成为一个很专业但没正式挂牌的股票和债券交易所。 过去一个多世纪,堤岸一直是越南的商业中心。 现在依然是,而且比之前更繁荣。 第五郡、第六郡、第七郡、第十一郡,到处在搞房地产开发。一幢幢大商场拔地而起。一个个专业批发市场人头攒动。各种“越南制造”的商品从这里销往柬埔寨、泰国乃至香港、菲律宾、马来亚等国家和地区。 工业生产总值平均每年以16.74%的速度增长。出口额连年翻番,进出口贸易由逆差变成现在的顺差,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过去五年所取得的成就,让“自由世界”瞪目结舌。 参与制定并促成工业村计划的密西根大学政府研究署,由此获得南越经济事务上的发言权,不仅美国国际开发署驻越南使团和特别经济技术使团没资格再指手画脚,连大使馆都要充分尊重msu的意见。 卫斯理-费舍已接替安德森教授出任工投公司首席顾问。 然而,顾问终究是顾问。说了算的最终还是公司高层。 11月10日下午,一架美国航空公司客机缓缓降落在富国岛国际机场跑道上。 过去两年极少在西贡抛头露面,一门心思放在南部大开发上的李为民,亲自驾车到迎接客人,参加迎接的还有昨天赶来的副董事长陈世国、总经理刘家昌、副总经理武安东及富国岛特区管委会主席秦楠建等“工投系”大佬。 “大使先生,特区欢迎您。” 身边这位在华盛顿的人缘不是一点两点好,据说正在竞选下一届总统的约翰-肯尼迪及搭档林登-约翰逊都是他朋友,不仅在南越,在国际上一样极具影响力。 德布罗大使不会像对待西贡官员那样一口一个“孩子”,紧握着他手侧身介绍道:“李。这位是刚上任的军事援助顾问团主席莱昂内尔-麦加尔将军。” “将军,认识您很荣幸。” 莱昂内尔同样没拿架子。伸出右手道:“董事长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今天要谈的事太敏感,一起前来的费舍教授不想搞得尽人皆知,等他们挨个握完手,指着车队笑道:“先生们,机场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车吧,这里的海滨度假村很不错,我们可以去那儿谈。” “各位请。” 他们是美国驻越南的最高政治、军事和经济官员,一个都不能出事。尽管富国岛治安很好,但秦楠建还是调来一个保安中队。 车队在保安队员护卫下浩浩荡荡驶到富国岛东北角的帆船俱乐部,众人下车观赏了一会儿海景,便围坐在椰子树下的长桌边开起露天会议。 “李先生,所有人都知道您是吴廷琰总统最信赖的朋友,对总统先生及其家人拥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我代表合众国政府真诚地希望您去一趟西贡,就一些问题劝劝总统先生,发挥出您应有的积极作用。” 两年前遇刺,让吴廷琰变得有些神经质。 疑神疑鬼,不再轻易相信别人,听不进任何意见,深居简出,呆在总统府里不出门,不接触民众。 任人唯亲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军官想晋升要该信天主教,文官想晋升必须加入人民劳动党。一边拨款修建佛教寺庙,试图通过宗教让民众远离越盟,一边又给予天主教会各种特权,比如援助物资向天主教村庄倾斜,天主教村庄可分配到武器,天主教神父可拥有私人军队等等。 在一些活动现场,要同时悬挂国旗和梵蒂冈的旗帜,连顺化大学和大叻大学都被他搞成教会大学。 利益没分配好,再加上口无遮拦的陈丽春,搞得天怒人怨,反对声越来越高。美国方面显然看不下去了,否则他们不会找到这里,并且神神秘秘的,生怕被别人知道。 来的真是时候。 如果桂青山的情报没问题,西贡马上要出大事。 李为民沉默了片刻,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大使先生,将军,论私交,教授与总统先生的私交比我好,教授都不能说服他,我不认为我可以。” 德布罗大使急了,紧盯着他双眼说:“李先生,要是您都无能为力,那这个世界上谁还能说服他?” “您,将军,你们可以说服,或者说你们可以施压一点影响力。” 说是影响力,其实是压力。 德布罗大使不无沮丧地说:“我们规劝过,并且不止一次,甚至明确表示再不推行民主化,再不对政府进行改革,合众国将削减对越援助。结果他丝毫不妥协,依然坚持过时的那一套。” 军人不是政治家,莱昂内尔-麦加尔将军脾气比较直,一脸严肃地说:“董事长先生,我们掌握到可靠情报,北越正在往南越大规模渗透。事实上除金鸥半岛之外的农村地区,形势正在不断恶化。 今年1月26日,北越军队袭击了西宁市区七公里处的一个据点,政府军第21步兵师所属的32步兵团伤亡160多人。从1月到现在,他们在不断进攻,席卷十几个省,越盟控制区内人口已超过200万。 如果西贡政府再不进行民主化改革,再不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北越根本无需发起全面进攻,只需进行游击战就能在两年内占领整个南越。” 吴廷琰在邦美蜀差点遇刺后不久,劳动党高层黎笋在堤岸“华-运”分子胡英等人护送下回到河内,以黎笋为首的南方派党员在武力统一这一问题上占了上风。去年1月,河内召开十五中全会扩大会议,作出了开辟南北战略运输线,出兵南方的决定。 从桂青山、韩烁以及预备军官训练队情报处收集到的情报上看,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人民军的大量物资和兵力,通过长山山脉源源不断运抵南方,以挽救他们在南越的最后一点火种,并开始对南越政府进行反击。 迄今为止,第五步兵师和鹦鹉角地区各安置村民兵自卫队,已与北越人民军第60连、第59连、第70连、特工80连和越盟西宁省地方部队交过十几次手。 最激烈的一次,12号安置村遭到人民军两个连围攻。 民兵自卫队依托工事给予有力还击,一直坚持到第五步兵师增援,击毙击伤80多敌军,自卫队这边也伤亡60多人。 从去年开始,预备军官训练队就组织各工业村保安队、侬人安置村民兵自卫队和特种部队去鹦鹉角地区和祯沙地区轮战。 不仅防守,而且主动出击。 武器装备和兵力占绝对优势,且熟悉地形和环境,打了两次伏击,一连摧毁掉4个营地,才把他们打疼打怕了,这段时间才没再骚扰第五步兵师防区。 莱昂内尔-麦加尔并非危言耸听,事实上中部各省情况比他所说的更严重。 “工投系”正在往下六省政府机构、警察和第四战术区渗透,经过两年的努力,内部问题才勉强解决掉,外部防线尚未构筑好,现在还不能跟吴廷琰切割,而且印象中吴廷琰没那么容易完蛋。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低声道:“先生们,坦率地说,我对琰总统的一些做法不是很认同,但我想象不出还有谁比他更胜任。民主化改革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要是琰总统因此而被推翻,形势可能会更糟糕。” “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所以我衷心地希望您能够说服总统先生,在一些问题上作出一点妥协,哪怕拿出一点姿态。”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然又会像前几次一样,他们削减援助,然后把压力转嫁到工投公司身上。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答应道:“好吧,我试试,不过今天去不了。如果诸位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秦先生陪大家去参观参观特区过去几年所取得的成就,休息一晚,明天一起回西贡。” 在吴廷琰兄弟眼里,富国岛特区是大后方的大后方。 在美国方面看来,富国岛特区是msu搞出来的工业区。 既然来了,当然要看看,德布罗大使与莱昂内尔-麦加尔将军对视了一眼,欣然笑道:“没问题,事实上我早想过来看看。” 第一百七十三章抉择 秦楠建陪美国高官去钢铁公司参观,李为民则同陈世国、刘家昌、武安东等人乘车沿一条不起眼的小公路,左拐右拐,来到一个戒备森严的大山洞前。 这里是岛上唯一的煤矿,已开采近五年,富国岛电厂和钢铁公司自备电厂,全用这里的煤。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这里属国防工程的一部分,开矿挖煤纯属掩人耳目。 山顶设有雷达站和通讯中心,山脉南部和北部驻有特区保安队两个高射炮中队,一旦发生战事,就会抽调预备役人员立即扩编为两个防空团,与驻扎在钢铁公司、化学工业公司和码头附近的几个保安中队,编成一个拥有高射炮、高射机枪、探照灯和高空气球等防空装备的防空旅。 山脉南部的山体几乎全挖空了,弹药库、油料库、装备库……一个挨着一个,树林里的公路四通八达,往南通往机场,往西通往东阳码头,往北通往重工业区,有独立的供电、供水和通信系统,甚至有一个可容纳120架战机的洞库群。 铁门大开,车队缓缓开进,一直开到位于通讯中心正下方约70米处的一个地下停车场。 陈世国虽然头一次来,但他是国防计划的主要参与者和制定人,扶着车门凝重地问:“这边差不多,对面搞得怎么样?” 阮志仁跟出来迎接的预备军官训练队队长陈润威,负责该计划后勤的富国岛大学校长助理阮明秀,工投公司保安部副主管兼特区保安队长古建华等人打了个招呼。一边陪着他往指挥中心走去。一边低声道:“民防工程去年才动工。最快要到后年底才能投入使用。” 李为民岂能不知道他担心什么,胸有成竹地说:“北越一时半会打不过来,就算打过来也没那么强大的空军,相对空防,海防要重要得多。” 相对其它只有人和枪的派系,不仅有人有枪,而且有那么多产业的“工投系”更具危机感。 这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道理。 工投系穿着鞋,有太多顾虑。所以不管对吴廷琰兄弟有多么不满,包括陈世国在内的一帮越族公司高层,都不想直接卷进去,都不希望西贡形势乱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北越已经开战,只是没发起全面进攻,而且采用他们更拿手的游击战,采用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 如果政府再不采取有力措施,越盟的解放区会一直发展到平东、头顿和岘港三个紧邻城市的工业村,北越人民军和越盟地方部队会把战火烧到下六省。 陈世国越想越担忧,面无表情地说:“等到北越战机空袭富国岛。这个国家就完了。” 指挥中心第一次启用,预备军官训练队的十几个参谋。正在隔壁作战室位置一个巨大的沙盘紧张忙碌。左侧的电讯室电话铃声和电台滴滴答答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气氛。 李为民坐到会议桌前,看了一眼手表:“威上尉,介绍一下情况。” “是!” 预备军官训练队不是**,军官由曾在法国远征军、越南**和中华民国**中服过役的“老人”,以及之后招募的越青会和华青会成员组成。 陈润威这样的“老人”,一般以退役时的军衔相称。 军官训练队情报处长黎广申这样的“新人”,则以国防部和总参谋部不承认的预备役军官军衔相称。 工业村保安队同时是工业村警察,不授予预备役军衔,全部采用警衔。尽管南越警衔与军衔没什么区别,**一样不承认,连隶属于内政部的警察都不承认。 放眼整个“工投系”,只有保安部主管阮志仁一个正式军官。 这还是几年前为确保下六省安全设立联合指挥部时授予的,当时想要个陆军准将,以便与第四战术区司令官对等,结果国防部强烈反对,只给了个陆军中校。 他们给不给,承不承认不重要,重要的是自成体系,不用看他们眼色,谁也没放在心上,甚至打心眼里瞧不起那帮争权夺利的家伙。 **内部正在发生的一切太可怕。 陈润威深吸了一口气,翻开文件夹汇报道:“四天前,共和青年团堤岸团部收到消息,伞兵旅正在酝酿一起旨在推翻吴廷琰总统的政变。根据去年达成的情报合作协议,他们第一时间向我们通报。 申处长得到这个情报后,立即率人赶赴西贡查实。经过三天的秘密调查,发现该情报属实,伞兵旅现任旅长阮政诗中校,副旅长王文东中校,参谋长阮兆鸿中校正在秘密准备,如果不出意外,再过7个小时他们就会率部进攻总统府、国家电台和总参谋部。” 情报是桂青山提供的。 他们成立时间早,经费充足,不像预备军官训练队情报处一样侧重于军事情报,主要对付越盟和政府及**内部,能掌握到这个情况并不令人意外。 只是“工投系”不仅有华人,一样有越南人,需要严格保密。 所以包括陈世国和武安东在内的越族高管,一直接认为他们是吴廷瑈在堤岸搞的一个华人秘密情报组织。 阮志仁知道要出大事,不知道会出这么大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世国要镇定得多,低声问:“威上尉,共和青年团堤岸团部有没有向吴廷瑈汇报?” “从春节到现在,对总统和政府不满的人越来越多,关于政变和暗杀的情报满天飞,几乎每天都有一个新版本。他们只收到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没那个资源去查证,也就没当回事。” 没当回事就是没汇报。 涉及到那么多少壮派军官,捕风捉影的事不敢乱说很正常。 李为民干咳了两声,明知故问道:“你们呢,你们有没有向瑈先生通报?” 陈润威回头看了看几位训练队同事,不无尴尬地说:“董事长,我们也是刚刚查实伞兵旅要发动政变,不知道有没有更高层参与,美国大使和军事顾问团主席又在这时候来富国岛,所以……所以……” 吴廷琰这两年疑神疑鬼,不信任杨文明就算了,连黎玉振和陈善谦都不相信,前段时间刚撤掉到陈善谦的总参谋长,让没什么威望的阮庆出任。 那么多高级军官不满,谁知道即将发起的政变是不是杨文明、黎玉振和陈善谦等人策划的,谁知道有没有更多军队参与。而且正如他所说的一样,美国大使和军事顾问团主席这个时候来富国岛,天知道那些政变军官有没有得到美国人支持。 吴廷琰不得人心,如果立即通报就意味着“工投系”站在政变军官的对立面。 这个注不能乱压,预备军官训练队把工投公司利益置于吴家兄弟之上,没做错什么。 陈世国沉默不语,一边抽烟一边权衡利弊。武安东脸色铁青,不知道该建议立即通报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刘家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只有阮志仁欲言又止。 他们全是理想主义者,所以才加入工投公司,才不遗余力把几个工业村发展成现在这样。 正因为是理想主义者,所以对吴家兄弟不是一点两点不满,可为了国家和工业村计划的未来,又不得不装聋作哑。 别人看不下去,坐不住了,要发动政变。 再想保持现状没那么容易,必须作出一个抉择。 如果要求立即向吴廷琰兄弟汇报,就意味着昧良心,意味着拥护吴廷琰搞独裁,并准备与吴家兄弟一条路走到黑;要是明确表示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那意味着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毕竟“工投系”是在吴家兄弟支持下发展起来的。 他们很为难,李为民很欣慰,沉默了大约三分钟,抬头道:“阿仁,有什么说什么,这里又没外人。” 阮志仁咬了咬牙,起身道:“董事长,琰总统……琰总统不能死!” 他说得是吴廷琰不能死,没说吴廷琰不能被推翻。 换言之,工投公司可以不卷入政变,但要确保吴廷琰安全,要给吴家兄弟一条生路,哪怕打发他们流亡国外。 连他的态度都如此明确,李为民与吴家关系更密切,岂能不表个态:“阿仁说得对,琰总统不能死,我们要做一些相应准备。要是他控制不住局势,我们要想方设法把人营救出来。” 陈世国不想他感情用事,掐灭香烟道:“董事长,如果真一无所知倒没什么,关键我们现在知道即将发生政变。要是政变成功,我们又把琰总统营救出来,将来怎么跟新政府打交道?要是政变失败,琰总统又知道我们事先知情,我们该怎么面对总统?” 武安东更是直言不讳地问:“如果政变成功了,我们也成功把琰总统救出来了,是把他接到富国岛,还是把他送往国外?” 真是一个两难问题。 政变失败,今天发生的一切将来要是泄露了,并且很可能泄露,那就意味着要与吴廷琰翻脸;政变成功,又要就吴廷琰,就意味着要跟发动政变的**翻脸; 更重要的是,吴廷琰要是大难不死,要是被成功营救出来,他肯定不会流亡国外,会要求工投系并号召支持他的**部队反击,在大内战的背景下打一场小内战,北越不趁虚而入那才叫见鬼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最好的办法 堤岸,第五郡警察局孔子街警署。 从下午三点到十分钟前,会议室里陆续迎来十几位客人。 这个编制三十二人的小警署,由于地处华人区中心仅有六名本地警察,其中二人去分局开会,一人去市区参加msu和内政部组织的警务培训,另外三人要么在外面执勤,要么轮休,所以今天里里外外全是自己人。 “越华文艺研究会”在西贡的核心人员要开会,其实有更安全的地方,比如紧邻堤岸的平东工业村,或在附近随便找个民房。 然而,即将发起政变的伞兵部队军官,非常清楚第五郡、第六郡、第七郡和第十一郡警局是在原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基础上组建的,警察数量超过3000,每个分局有一支战斗力强悍的行动队。 按照内线提供的情报,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封锁通往市区的主要道路,试图把华人区警察堵在堤岸,同时堵住配有装甲车、重机枪和迫击炮等重武器的平东工业村保安队。 离市区近点,能够更好地掌握局势,至少可以就近给各分局下命令。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富国岛那边迟迟没消息,第六郡警察局长章伟焦躁不安,禁不住说:“钱先生,桂先生,忙则生乱,再不下命令,到时候想动员都来不及。” 老部下沉不住气,张英贵很没面子,淡淡地说:“普通警察动员起来能起多大作用?有行动队和保安队就行了,别急,再等等。” 应对政变不是打击黄赌毒,也不是抓“华-运”分子。 伞兵旅堪称**中的精锐,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火力强大。就算把维持治安和交通秩序的警察全动员起来也顶不上多大用。 华人区各郡警察局行动队从四天前就开始集训,三百多人枕戈待旦,再加上本来就实行军事化管理和军事化训练的平东工业村保安队,以及驻扎在平东的特种部队,现在能调动一千二百多兵力,并且能在一小时内部署到指定位置。 章伟当然知道这些。但不知道市区警察和驻扎在西贡周边的**部队会不会在政变时倒向阮政诗等少壮派军官,不知道杨文明、陈善谦等影响力更大的**高层会不会参与进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解开脖子下的纽扣说:“张将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现在没进攻堤岸和平东工业村,接管堤岸各警察局和工业村保安队的计划,不等于天亮之后没有。兵贵神速,我们早一点总动员,才能早一点掌握主动。” 韩烁要比他冷静。面无表情地说:“老章,现在下命令,就意味着站在吴廷琰那一边。我们通风报信,紧急动员工业村预备役部队,增援总统府,或许可以挫败这次政变,但将来呢?” 西贡暗潮涌动,不满吴家兄弟的人越来越多。 这次是阮政诗。下次会是谁? 现在坚决支持吴廷琰,下次人家发动政变时肯定会把矛头同时对准“工投系”。更重要的是。在所有人看来各工业村搞的预备役有名无实,工投系主要军事力量只有第五步兵师和富国岛特区保安队。 如果轻举妄动,只会暴露实力,或许连大难不死的吴廷琰都会对华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和组织动员能力而担心。 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顾长庚,突然轻叹道:“机会啊。可惜了。” 钱新霖愣了一下,心照不宣地苦笑道:“如果再晚十年,不,哪怕八年,都可以搏一搏。确实可惜啊!” 华人数量太少,各工业村预备队刚施行没几年,准备不够充分。而且融合是相互的,需要时间让越南人认同越南华人。条件不成熟,现在要是有什么想法,不仅发起政变的**会反对,连普通民众都会反对。 内部问题解决不了,怎么对付越盟? 张英贵岂能听不出他俩的言外之意,深以为然地说:“是啊,别说八年,哪怕再给我们五年,都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钱新霖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说:“面对此危局,最好的办法是装聋作哑,等尘埃落定再作进一步打算。吴廷琰要是能熬过这一关,一切照旧;阮政诗他们要是赢了,立即总动员,摆开架势显示实力。 同时寻求美国方面支持,把他们逼到谈判桌上,维持各工业村和下六省现状,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总之,对我们而言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平东工业村保安队副队长谢榕欲言又止地问:“钱先生,既然最好的办法是装糊涂,李先生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把陈世国、武安东和阮志仁他们拉进来?” “是啊,为什么?” 见老师朝自己看来,何天明耐心地解释道:“外部和内部形势这么严峻,不管我们想达到什么目的,都要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国先生、东副经理和仁主管的态度非常重要,到现在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他们在犹豫。” 工投公司越南籍高层正在犹豫支不支持吴廷琰,这对越华文艺研究会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众人反应过来,钱新霖接过话茬继续道:“各位,形势是很严峻,但没严峻到不可收拾的程度。换句话说,吴家兄弟虽然不得人心,但气数未尽。真正反对他的人就那帮没什么影响力的老面孔,中间派占大多数。如果不出意外,阮政诗他们成不了事。” 伞兵旅要政变主要是不满吴廷琰的治国作风,反对他弟弟不与参谋部商议就直接决定军中人事任命和部队调动。 听起来冠冕堂皇,其实是为了利益。 **成立时间不长,他们只用了几年就走到正常情况下需要十几二十年才能走到的高位,二十多岁的旅长,三十多岁是师长,军衔才少校、中校,一个个野心勃勃想当将军,想在肩膀上扛颗将星。 普通市民班照上,日子照过,生活比之前好许多,没危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谁会傻呵呵跳出来造反? 至于农民,吴廷琰对他们没那么好,但一样没那么坏。面朝黄土背朝天,政治对他们来说太愿意,根本不会跳出来反对。 越盟解放区内的农民是特例。 渗透过来的北越干部和人民军血腥报复,乡村自治机构被解散,乡村干部和地主被清算,在枪口下他们只能听越盟的。政府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越盟占领农村,立即反攻倒算,组织**和警察解散越盟组建的农会,血腥镇压那些不得不支持越盟的农民。 他们你来我往,你杀一批我杀一批,倒霉的全是农民。 结果一些不愿意坐以待毙的人逃往城市,一些不愿意逃亡的留在农村。随着越盟的游击战越打越顺手,**士气越来越低落,渐渐失去对那些地区的控制力,最终变成现在的“解放区”。 而临近解放区的农村,由于夹在中间生怕被两边清算,变成了“白皮红心”,既给政府交税,也给越盟交税交粮。 韩烁似乎听出什么,侧身问:“钱先生,李先生是不是有安排?” 钱新霖抬起胳膊看了看时间,轻描淡写地说:“阮政诗他们成不了事,这次我们有限度的支持吴廷琰。再过二十分钟通报,内容模棱两可,让他们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然后呢?” “然后静观其变。” “吴廷琰要是命令我们支援怎么办?” “别人不把工业村保安队当回事,他对工业村保安队一样没什么信心,毕竟平东这边人数太少,预备役人员又缺少训练和武器装备,就算动员起来也没什么大用,他会优先考虑调动周边**平叛。” …… 与此同时,富国岛指挥部终于结束了近两个小时的讨论,团结思想,达成最终决定。 李为民铿锵有力地命令道:“威上尉,立即向琰总统汇报有关于政变的情报,并明确表示预备军官训练队坚决拥护总统;仁主管,给头顿工业村下动员令,留一个中队组织预备役部队,其它中队立即赶赴西贡支援……” “是!” 平东工业村不动员是担心“打草惊蛇”,等头顿工业村保安队赶到西贡能不能赶趟真两说。堤岸警察系统归内政部管,至少在名义上是,工投公司“无权”下令,不在考虑之内。 总之,声援多过实质性支援。 既能表明态度,又不至于太过得罪**内部的少壮派,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等伞兵旅展开行动乱成一锅粥之后再作进一步打算。 这是眼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陈世国凝重地说:“董事长,要不我连夜去西贡准备一下,万一琰总统过不了这一关,也好及时与政变军官接触。” 天知道历史会不会发生变化,应该做两手打算,李为民同意道:“还有反对派。” 刘家昌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董事长,我也去。” 那边全安排好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李为民点了点头:“你去平东工业村,必要时可动员预备役部队。” 第一百七十五章有分歧没矛盾 西贡河岸白腾码头一带,是市区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每到晚上,男女老少、外国游客、美国大兵正派的太太小姐和玩世不恭的女郎,都会来此散步消遣。 河面上停满各种商船和海军舰只,河对岸是湄公河入口的客轮及货运码头,码头上的旗帜迎风招展,五颜六色的灯光放出炫耀的色彩。街道两侧齐整的合欢树,配合道上闪烁的霓虹灯,构成美丽诱人的夜景。 只有从不是特别遥远的夜空中看到枪炮红线的火光时,正沉迷于欢乐中的人们才被提醒,这个狂欢地其实处于一场大战乱的中心。 十几公里外的农村地区,数以千计配有各种武器的**,与越盟为彼此的“自由”和“解放”理念持续着一场又一场殊死战斗,可是对市民乃至交战地带的一些农民而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战争几乎是一种常态,不再是一种忧虑或选择。 现在的南越正如硬币一样,有“战争与和平”两面。 一面是民众在没完没了的战乱中求生存,另一方面,人民却竭尽全力去过自欺的和平日子。 在战争阴影笼罩下的“东方巴黎”,一点都没褪色,依然是东南亚地区满是荧惑、令人痴迷的地方,依然是风花雪月的多情浪漫之都。 吴记重工西贡造船厂附近的前法国港湾公司大楼曾是工投公司总部,随着几年前公司高层搬往头顿和平东工业村的发展,这里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成为工投公司旗下的众多海关监管码头之一。 驻守在这里的保安队员。官方身份不是工业村警察。而是名义上隶属于海关的缉私警察。 一个分队40多人,配有两辆吉普车、四辆卡车和两艘小型巡逻艇。 从接到命令到现在,分队长徐康清一分钟都没闲着,紧急集合、取消休假、配发弹药、责令刚装完货物的集装箱轮离港,把泊位空出来以便迎接头顿工业村的船只靠岸…… “一中队守大门,快去叫司机,把水泥路障全部调过去;方岩,你们中队负责西门。没制高点创作制高点,把集装箱堆高点,把机枪吊上去。” 配发实弹,每人四百发,一挺挺机枪和一箱箱手雷全搬出来了,库区中央的广场已成为炮兵阵地。 一个队员忍不住问:“徐队,几个大门没问题,水面上怎么办?” 不远处就有一个海军基地,要是与海军开战,别说一个分队。就算再来两个中队,码头仓库区也不一定能守住。毕竟对方拥有大口径舰炮。 徐康清是富国岛预备训练队一期军官,岂能不知道己方火力薄弱,但更清楚就算真打起来,海军也不会向这边开炮。因为下游海军基地里的军官,有一小半来自预备军官训练队或富国岛海上保安队。 他顺手拿起冲锋枪,一边往大门工事走去,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海军那边不用担心,再说我们又不是没有援军。坚持三小时,头顿的兄弟就到了。” “平东不是更近吗?” “你都能想到,那些想当官想疯了的家伙能想不到?堤岸和平东那边肯定放了耳目,堤岸警察局和平东工业村保安队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知道。” 大门口戒备森严,掩体里的两挺机枪与大楼顶的一挺重机枪形成交叉立体火力网,为确保万无一失,刚才特别吊来十几个集装箱,沿不是很坚固的围墙一字排开,从外面看不出来,只有把围墙轰塌后才会发现。 里面紧张到极点,由于这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属于海关监管的码头和仓库,一直施行全封闭管理,外面人对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徐康清检查完大门的防御工事,正准备让一中队再搬些弹药过来,一个队员不无紧张地问:“徐队,政变军队真会进攻我们这?” “按理说不会,毕竟相对于我们,吴廷瑈的特种部队对他们威胁更大。但我们身后有价值几千万美元没来得及装运的出口货物,要是出问题,货主们不仅要蒙受巨大经济损失,甚至要给外国客户支付高额违约金。” 头顿工业村保安队连夜乘船往这儿赶,表面上是支持吴廷琰,事实上是确保西贡几个码头和库区的安全。 驻扎在平东工业村的特种部队,以及第五郡和第六郡警察局行动队,则通过水路秘密潜入市区,负责东亚银行、西贡银行、南洋银行西贡分行、印尼华侨银行西贡分行和越华保险、越华电台和工投之声电台等重要设施的安全。 独立宫接到消息要比他们晚20分钟,吴廷瑈看着富国岛预备军官训练队情报处发来的情报将信将疑,陈丽春同样一脸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呢,训练队情报处没几个人。” 吴廷瑈翻出华青会提供一大堆各种情报,终于找到一份伞兵旅有可能发动政变的材料,紧皱着眉头说:“不像是捕风捉影,而是我们没重视。”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吴廷琰非常镇定,面无表情地说:“命令卫队加强戒备,命令阮庆调集第6师、第7师、第9师和第21师入城戒严。” 秘书重重点了下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陈丽春急切地说:“应该先下手为强,立即派兵包围伞兵旅,解除阮政诗、王文东和阮兆鸿的职务,把他们送上特别军事法庭。” 与陈世国等人一样,吴廷琰不相信要发起政变的只是几个少壮派军官。 有多少人参与进去了,背后有没有美国人支持,这些情况不搞清楚,决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刚命令参谋总长阮庆调集的几个师。要么隶属于第二战术区。要么隶属于第四战术区,西贡周边就一个第7师。 吴廷琰沉默不语,吴廷瑈打电话命令特种部队紧急集合,命令陈金宣收集伞兵旅有关的情报,然后给**高级军官和警察总监等人挨个打电话,直到特种部队的一个营赶到独立宫与卫队一起设防,两兄弟才松下一口气。 为什么不调**过来,就是不知道那些部队能不能信任。 陈丽春终于反应过来。点上根香烟,气呼呼地说:“为民真是的,明明知道这里有危险,却不命令平东工业村保安队来支援,他到底在想什么!” 除了通报伞兵旅有可能政变之外,李为民还发来一封情真意切的电报。 内容与吴廷琰担忧的一样,无非是到底有多少人参与,有没有美国方面支持,强烈建议吴廷琰立即撤出独立宫,按照他制定的撤离计划连夜赶往头顿或芹苴。明天以视察的名义解释为什么离开西贡。 让政变军队扑个空,让那些搞阴谋的人全部浮出水面。然后再组织第一、第二和第四战术区的军队平叛,必要时可动员各工业村预备役部队。 这个计划无可挑剔,关键不适用于吴廷琰。 他深信工投系会坚定不移站在他这一边,但不相信一些**军官和美国人,担心走了之后再也回不来。毕竟工投系相对于美国实力还是太弱,一旦那些**军官被美国人收买了,想反攻都没机会。 正因为吃定他宁可坐等伞兵旅政变,也不可能逃离西贡,李为民才发这封电报,才以坐镇富国岛做打内战的相应准备为由,仅调头顿工业村保安队前来支援,不给平东工业村下动员令,甚至不建议调第五步兵师回防。 不知不觉,工投系已发展成一股举足轻重的势力。 富国岛特区被打造成工投公司的大本营,南部沿海的迪石、河仙、金瓯一带,被打造成工投系的铜墙铁壁,并且对防定、安江、福隆、建江和薄辽几省影响力越来越大,与吴廷练被反对派称之为“南圻王”,事实上工投公司更像。 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吴廷琰就感觉与李为民的关系没之前那么好了,在一些问题上有很多分歧,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来过西贡,外面已经传出工投公司对政府不满的谣言。 吴廷瑈不止一次提过工投公司的问题,认为发展太快,几个工业村华人数量太多,政府对各工业村的控制力越来越小,认为要尽快将工投公司收归国有,并控制华人增长速度。 然而,随着美国不断削减对越援助,政府对工投公司越来越依赖。 去年政府和军队的开支50%来自美国援助,近30%来自工投公司和堤岸华人区。更重要的是,工投系与美国政府关系尽人皆知,并且下六省之所以能够保持稳定,与工投公司不计成本的投入有很大关系。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动也不能动。 伞兵旅有可能发动的政变,反而让吴廷琰松下口气。 至少在这一事件中,李为民并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支持政变军官,依然站在政府这一边。换言之,与李为民只有一些执政方式上的分歧,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至于华人,吴廷琰真没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华人只是争取一些政治和经济上的权利。在民族独立的今天,别说华人在南越总人口中依然占少数,就算再多一百万也威胁不到现政府对国家的统治。 “弟妹,为民的考虑有一定道理。不管怎么说政变还没发生,能和平解决尽量要解决,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要是真像谣言那样对我不满,他不会发电报提醒,更不会强烈建议我们去头顿。” 孰轻孰重,吴廷瑈还是明白的。 且不说李为民仍支持政府,就算动摇乃至支持那些反对派,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安抚和拉拢,立即回头道:“丽春,三哥说得对,为民一片好心没做错。” 第一百七十六章投鼠忌器 “董事长,国先生和刘总的飞机十分钟前安全降落,正在去卡蒂纳街东亚银行总部的路上,新山一机场一切正常,参谋部灯火通明,应该刚接到命令。”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李为民一边招呼匆匆赶来的富国岛监狱长黄独清坐下,一边掐着点命令道:“现在是零点12分,再过8分钟向德布罗大使、莱昂内尔将军及费舍教授通报。” “好的。” 副董事长和总经理不在,武安东当仁不让负责起与美国人沟通的工作。他刚走出指挥部,黄独清便急切地问:“那边有没有动手?” “威上尉,你介绍一下情况。” “是!” 陈润威立即站起身来,低声介绍道:“一个半小时前,阮政诗和王文东在伞兵旅司令部召集全旅少尉以上军官开会,以吴廷琰总统任人唯亲,搞独裁、搞家天下为名宣布政变,与会军官无一公开反对。 会议一结束,后勤军官按计划发放弹药,阮政诗和王文东亲自率领三个伞兵营乘吉普车、卡车和装甲车进入市区。琰总统的准备时间并不多,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先头部队这会应该已抵达独立宫和国家电台。” “阮兆鸿呢?” “阮兆鸿不在伞兵旅,他负责动员海军陆战师。从最新情报上看,只有一个陆战营支持政变,其他军官既不支持也没强烈反对,参与政变的陆战营已开赴市区,按照他们的行军路线。应该是直捣总统府。” 黄独清一脸疑惑地问:“没高级军官参与?” “暂时没发现高级军官参与的迹象。但我们可以肯定有部分高级军官知情。如果不出意外。他是在观望,一旦政变部队拿下独立宫,他们就会站出来收拾局面。” “这帮家伙,等着捡便宜。” 他话音刚落,一个参谋敲门走了进来:“报告,第四战术区刚接到命令,参谋部要求驻扎在芹苴的**立即往西贡方向集结。西贡周边的别动军(吴廷瑈的特种部队)也接到类似命令,不过集合开拔需要时间。他们最快要到明天上午才能抵达市区。” 李为民抬头问:“谁给第四战术区下的命令?” “总参谋长阮庆。” 黄独清接过情报看了看,沉吟道:“亲疏远近一眼就能看出来,第7步兵师和第21步兵师是琰总统的嫡系,所以第一时间给这两个师下命令。” 李为民轻叹道:“其实他一样想调第五步兵师,只是第五步兵师防区太重要,他不敢也不能。” 侬族师驻守首都西大门,防区那么大,过去一年与北越人民军和越盟地方部队共发生20多次大小规模的战斗,互有伤亡,能守住防区已经很不错。要是调他们去西贡平叛,越盟肯定会趁虚而入。 黄独清考虑的不是这些。点上根香烟,不无担忧地说:“总共才4个营,居然想同时占领总统府、国家电台和参谋部,吴廷琰多少有点准备,他们成功的希望不大呀。” 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黄将军,你是希望他们成功还是失败?”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们接下来日子都不会好过。从长远看,成功可能更好一些。” 工投系发展太快,既然有钱有人有枪,在国内外又有影响力。 随着对下六省的控制力越来越强,吴家兄弟渐渐发现工投系已打破他们所希望的那种平衡。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正在酝酿将工投公司收归国有的计划,据说吴廷瑈想让李为民出任驻法大使,陈世国出任驻英大使,刘家昌出任经济部长,武安东出任内政部副部长,准备通过这种方式将工投公司高层一锅端。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 且不说这么做能不能继续从工投公司获得维持政府和军队所需的部分开支,光美国人那一关就不好过。 工业村计划是李为民提出来,密西根大学政府研究署完善的。 公司有美国顾问,各工业村管委会同样有,连工业发展与绥靖一体的南部大开发计划都有一个美国顾问团队。在华盛顿那些高官看来,只有工投公司发展起来,美国政府才能少花冤枉钱,才能继续削减对越援助。 而且事实证明,工投公司干得比想象中更漂亮。 在李为民等人的努力下,南越已建立起一套相对完善的工业体系,已经开始反哺南越政府。在承担20%多政府和军队开支的同时,还有余力开发金鸥半岛。放眼整个南越,就下六省农村能够基本保持稳定,没被北越渗透。 对付北越是第一位的,只要美国政府不允许动“干正事的人”,那么谁也不能动。 黄独清倒不担心吴廷琰或政变成功之后的新政府会不会拿工投系开刀,而是担心政局会向哪个方向发展。 因为工投系不等于生活在南越和柬埔寨磅逊、鹦鹉角地区的近300万华人,北越威胁和动荡的西贡政局,对华人来说并非什么坏事。事实上只有外部威胁和内部不稳,华人才有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他们在富国岛患得患失,独立宫外已紧张到极点。 阮政诗和阮兆鸿想一鼓作气拿下总统府,又担心吴廷琰兄弟趁乱逃跑,一抵达目的地就命令部队包围。吴廷琰先声夺人,坐在地下室通过广播向政变部队喊话。 “我是你们的总统,是人民用选票选出来的合法总统,我命令你们立即返回军营,不要被潜伏在军队内部的越盟分子蛊惑……” 总统卫队600多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全部是人民劳动党党员,全效忠吴家兄弟,他们早有准备,士气高昂,大门外、草地上堆满沙包,轻重机枪全部上膛,后面的花园里甚至架起迫击炮。 左右两侧是特种部队的工事,二楼有狙击手,围墙里有四辆装甲车来回巡逻,哪边吃紧就往哪边支援。 阮政诗意识到已走漏风声,回头看了看几个前工投公司保安队军官,当机立断命令道:“强攻!” “是!” 哒哒哒……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十个士兵在装甲车掩护下向大门发起攻击,总统卫队毫不犹豫还击,掩体里射出一道道火舌,一时间子弹乱飞,枪声像炒黄豆般震耳欲聋。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倒在血泊里,已经走到这份上根本没回头路,后面的士兵在军官们的喝斥前仆后继往前冲。 嘭! 总统府内的炮兵开火了,一枚枚迫击炮弹砸向政变军队,伞兵和陆战队员们卧倒的卧倒,找掩护的找掩护,第一拨攻击就这么在对方强大的火力下被瓦解了。 不能拖,拖下去只会死路一条。 阮兆鸿担心吴廷琰调集军队反包围,咬了咬,端起冲锋枪怒吼道:“弟兄们,跟我上!” 中校身先士卒,大大鼓舞士气。 近600多个士兵在机枪掩护下,气势汹汹再次进攻。路灯全被打掉了,黑压压的一片,只有在曳光弹指引下才能找到目标。 一场混战,拼命向前面射击,到底有没有击中对方谁也不知道。正门处枪林弹雨,枪声、手雷爆炸、炮击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 左右两侧围墙的战斗没大门那么激烈,特种部队有掩护,政变军队没带重武器,兵力又不占压倒性优势,漫无目的射击,根本冲不进去。 就在阮政诗心急如焚之时,一个士兵哭丧着喊道:“鸿中校受伤了!鸿中校受伤了!” “救护兵,救护兵,快跟我来。” 当他带着救护兵冲到一辆卡车后面时,政变三巨头之一的阮兆鸿中校已停止了呼吸,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紧抱着他的一个士兵手上、身上和脸上全是血。 与此同时,王文东中校率领的一个连,几乎兵不刃血的拿下了总参谋部。另一个军官率领的一个连,同样以零伤亡拿下国家电台。 王文东不知道总统府那边的战况,也顾不上去问。 将陆军参谋长黎文己等人关押起来之后,立即按计划通知在西贡的国内外新闻媒体记者,要在总参谋部举行记者会。而占领国家电台的政变军官,则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宣称正在进行的政变旨在推翻腐朽的政权,要求吴廷琰立即向政变军队投降,否则不保证其生命安全。 外面打成一锅粥,电台里反复播送政变军队预先录制的“革命”文告,吴廷琰忧心忡忡,不知道支援部队什么时候到,不知道有没有更多军队参与进去了,暗暗祷告了一会儿,起身道:“跟他们谈,先让他们停火,再问问他们有什么条件。” 缓兵之计,先稳住政变军队,等搞清楚情况再作进一步打算。 更重要的是,平叛军队进城需要时间,吴廷瑈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对,先跟他们谈谈。” 喇叭声再次响起,吴廷琰亲自喊话要与政变部队谈判。 强攻受挫,独立宫的防御比想象中更坚决,连阮兆鸿都在进攻中牺牲了,士气越来越低落,阮政诗既担心夜长梦多,更担心拿不下独立宫没法收场,竟同意吴廷琰关于停火谈判的提议,提出了一大堆要求政府进行民主化改革,驱逐吴廷俶、吴廷瑈、吴廷瑾、吴廷练和陈丽春出境等条件。 第一百七十七章投鼠忌器(二) 吴廷琰再不得人心,政府和军队还能保持运转。 局势一旦失去控制,北越会毫不犹豫挥师南下。 从1954年到现在,美国政府及盟友提供那么多援助,不就是为抵御苏俄阵营扩张,防止南越被北越占领吗? 伞兵旅军官发动政变,德布罗大使、莱昂内尔将军和费舍教授急得团团转,一接到消息,就联系中情局西贡情报站长威廉-科尔比了解最新情况,同时向华盛顿汇报。 尽管中情局在政府内部发展了许多内线,军事顾问团在**有近千名军事顾问,但阮政诗、王文东等少壮派军官搞得太突然,中情局特工、线人和军事顾问们对此一无所知,总统府方向枪炮声那么激烈,第二郡警察局和第三郡警察局方向正在交战,子弹不长眼,大半夜谁也不敢去打探消息。 凌晨两点二十分,电台里开始反复播送政变部队的声明。 德布罗大使很直接地认为吴廷琰完蛋了,为确保美国外交官、军官和公民的安全,立即命令驻美人员进入紧急状态,迅速撤到诸如大使馆、领事馆和各工业村等相对安全的地区,并给华府发出第二封电报,请示是否与政府军官进行接触。 他们被搞得焦头烂额,潘洪山那让人不省心的老爷子却大受鼓舞。 刚获得自由没几天,才准备搞点什么活动,就听说吴廷琰兄弟被推翻了,翻开电话簿挨个打电话,天蒙蒙亮就带着一帮教授、学生、律师、工程师等反对派,跑到独立宫门口去慰问政变军队官兵,大横幅、喊口号、发传单。兴高采烈,就差开香槟庆祝。 去酒店见德布罗大使的路上,得知老潘同志又开始上蹦下跳,李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 “诞先生高兴得太早了,现在骑虎难下的不是琰总统,而是阮政诗和王文东等政变军官。昨晚被打个伏击,伤亡惨重,官兵士气低落,第7师和第21师先头部队的几十辆装甲车和卡车已进入市区,琰总统的援军一到,诞先生恐怕又要被清算。” 做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老潘要是再落到吴廷瑈手里,别说能不能来富国岛坐牢,或许老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关上车窗道:“平祥,你的担心非常有道理,其他人可以不管,潘光诞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到酒店之后,立即与国先生联系,请他想方设法把潘光诞送到金边。再给洪山和有才说一声,人送到之后别让他再回来。” 那老家伙脑袋一根筋,劝肯定是没用的。 所谓的想方设法。就是让西贡那边的同事抢在吴廷瑈之前抓人,绑架到柬埔寨送给他儿子“看管”。 桑平祥心领神会地笑道:“好的。” 政变正在进行中。吴廷琰草木皆兵,除了第7师、第21师两个嫡系部队谁也不相信,担心空军中的反对派分子驾机轰炸独立宫或支援部队,命令新山一、边和、头顿等地机场关闭。 阮政诗和王文东等政变军官同样担心空军支持吴廷琰,生怕空军空运部队给吴廷琰解围,以参谋部名义命令各机场关闭。命令各航空师飞机不得起飞。 西贡回不去,德布罗大使只能紧急约见李为民,想了解最新情况,想一起商量对策。 “李,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大使先生正在楼上与总统通话。”费舍教授等候已经,轿车才缓缓停下,就快步迎上来拉开车门。 李为民一边跟他往大堂走去,一边低声问:“哪位总统?” “艾森豪威尔总统,独立宫电话线路被切断,根本打不通。” “华府什么意见?” “我们对西贡正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华府更不清楚。在局势尚未明朗前,应该不会给出指导性意见。” 凌晨一点多,他们收到武安东关于政变的通报,内容模棱两可。 当他们准备让中情局西贡情报人员核实时,独立宫已开始交火,参谋部、**电台和第一郡警察局已被政变军队占领。换言之,他们现在只知道电台里广播那些消息,对局势确实一无所知。 走进酒店会议室,德布罗大使刚放下电话,他一脸严肃地问:“李先生,华府最想知道的是吴廷琰有没有死?” 李为民朝莱昂内尔将军微微点了下头,凝重地说:“大使先生,从我们了解到的最新情况看,政变军队进攻独立宫受挫,与总统卫队仍在对峙中。如果不出意外,琰总统现在很安全,只是政变军队为防止琰总统调集援军,把独立宫的电话线路和电源切断了,连电台天线都炸掉了,让琰总统无法与外界联系。” “这么说他们现在已掌握局势。” “参谋部、国家电台、内政部和市区几个警察局全被政变军队所占领,甚至以参谋部名义下达一连串命令。并且驻扎在西贡市区和周边的一些军队,对政变持观望态度。既没出动平叛,也没公开表示反对。从这几个角度看,政变军官们已基本掌握局势。” 莱昂内尔将军惊叹道:“我的上帝,他们竟然成功了!” 李为民摇了摇头:“将军,我想政变军队没那么容易成功,因为吴廷琰总统的援军正在赶往市区平叛的路上,而政变军队兵力薄弱,他们只封锁了部分道路,而且缺乏重武器,很难抵挡住第7师和第21师的装甲部队。” 德布罗大使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问:“董事长先生,你认为吴廷琰依然能创造奇迹?” “怎么说呢,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这次政变应该没高级将官参与,纯属少数军官不满现实冲动下的产物。他们没影响力和号召力,没好好利用已占据的电台,从凌晨一点多到现在仍在反复播送那篇声明。没能获得更多人支持。 更重要的是,他们没能一鼓作气拿下总统府。政变首脑之一的阮兆鸿中校甚至在攻击总统府时阵亡了,军心不稳,我能够想象到士兵们现在肯定有些不知所踪。” “毫无疑问,你的消息渠道比我们畅通。董事长先生,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否让你的下属尽快给我一份相对全面的报告。” 西贡出这么大事,美国驻越最高行政和军事官员居然不在。 李为民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迫切心情,一口答应道:“没问题,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不用他开口,桑平祥就跟着大使秘书去隔壁做这些文字性的工作。 掌握到吴廷琰没完蛋这一最新情况,德布罗大使与李为民讨论起未来局势:“董事长先生,昨天我们谈过吴廷琰总统的施政方式。可以说他固执地坚持过时的那一套,是导致这场政变的直接原因。我不知道局势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只知道如果他能成功挫败这次政变。那么接下来会有更多人会被卷进去。” 莱昂内尔将军补充道:“会有一大批军官被牵连,会有成百上千人被拘捕。他们全是军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反对派。” 费舍教授轻叹道:“军队乱了,这个国家就完了。” 按照吴家兄弟的一贯做法,支援部队解围之后会展开血腥镇压。民心失去不可怕,军心不稳谁去清缴渗透过来的北越人民军和死灰复燃的越盟游击队。 李为民当然知道他们担心什么,一脸苦笑着问:“大使先生,将军。难道我们应该支持政变军官?”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希望您利用这个机会发挥出应有的影响力。劝说吴廷琰兄弟不要镇压太多人,不要扩大打击面,同时推动民主化改革,让自由之花在南越盛开。”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吴廷琰既然已走上独裁道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毕竟这里是越南。不是美国,妥协和宽容在这儿没市场。他愿意放过别人,别人不一定愿意放过他。除非他能够主动放弃权力,全家人流亡海外。而指望他主动放弃权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为民摇头苦笑道:“大使先生。琰总统比您想象中更固执,他的字典里没有妥协。知道我这一年多为什么不去西贡吗,就是因为在执政理念上发生严重分歧,他说服不了我,我劝服不了他,所以不如不见。” “董事长先生,您与吴廷琰有分歧?” “这一点您可以问教授。” 不但有分歧,而且吵过一次架,在独立宫吵的,那次吵得很凶,只是没多少人知道。 费舍教授微微点了下头,耐心地解释道:“去年三月,李建议吴廷琰总统出去视察视察,多接触接触民众。吴廷琰知道这是一番好意,欣然接受了这一建议。结果一次视察,被吴廷瑈搞得砸了,李很生气,与吴廷瑈发生激烈争执。” “搞砸了?” “是的,第一站视察堤岸商业区,商户得知总统先生要去非常高兴,但却被吴廷瑈的特种部队要求做一些弄虚作假的事,比如总统问及物价,要往便宜说。问及生活水平,要往好的说。 第二站视察郊外的一个村庄,为了显示该村发展的有多好,他们竟然从另外几个村移栽去一大片果园,等吴廷琰视察完,再移栽回去。结果市民和农民怨声载道,连那些移栽的果树都没能存活。 他们欺上瞒下,蒙蔽吴廷琰,李知道这些事情之后非常愤怒,跑到独立宫去问吴廷瑈,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从这两件事说到之前颁布的那些法令,把吴廷琰和吴廷瑈搞得很难堪,不欢而散,之后再也没去过西贡。” 这件事德布罗大使真头一次听说,一脸惊诧地问:“董事长先生,这么说您也是反对派?” 李为民不无自嘲地苦笑道:“大使先生,在所有人心目中,我是琰总统最坚定的支持者,连中间派都算不上,哪里是什么反对派。并且分歧归分歧,私交归私交,逢年过节我一样给他打电话,有什么事他一样委托瑈夫人过来跟我商谈。” 第一百七十八章政变流产 上午9点24分,信号覆盖西贡、头顿、岘港等城市和整个金鸥半岛的工业村电视台,以及信号覆盖大半个东南亚地区的越华电台,开始播送与政变有关的新闻。 基站和转播站设在各工业村,政变军队兵力不足,只占据警察总部和市区几个警察局,连堤岸都控制不了,更不用说控制戒备森严的平东工业村。 工投系旗下的两大新闻媒体据实报道,工投公司副董事长陈世国在电台和电视里呼吁双方保持克制,十一个工业村管理委员会和富国岛特区管理委员会主席挨个儿发声亮相,强烈建议政变军队放下武器,建议政府持宽容态度对及时放下武器的官兵既往不咎,建议通过和平谈判解决分歧。 直到此时此刻,人们终于知道吴廷琰兄弟仍活着,叛军始终没能攻占总统府,政变并不像国家电台广播的那样已获得成功。 李为民看完记者对头顿工业村总经理的访谈,回头苦笑道:“大使先生,在南越持中立态度不是一件容易事。表面上我们似乎谁都没得罪,事实上我们把两边全得罪了。可在这一问题上,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公开表达中立态度。” 德布罗大使不解地问:“董事长先生,您能否说具体点。” “对政变军官及其支持者和同情者而言,我们的报道和声明会影响到更多潜在的支持者,会导致一大批正在观望的人放弃支持,对他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而琰总统和瑈先生则认为我们做得还不够。认为我们应该谴责兵变。应该旗帜鲜明地支持政府。” 驻扎在市区及市区周边的部分**虽然没支持。但一样没公开反对。这意味着西贡暗潮涌动,大多**军官对现政府不满。 某种意义上而言,工投系这么做就是站到他们的对立面。 吴廷琰兄弟则以独裁和小心眼著称,眼里容不得沙子,没明确表示支持对他们来说与反对没什么区别,工投公司表示中立确实需要勇气。 德布罗大使反应过来,不无担心地问:“董事长先生打算怎么应对未来的局势?” 李为民看了看费舍教授,意味深长地说:“大使先生。工业村计划是msu早在琰总统回西贡出任前越南国总理时制定的。过去6年,我们获得美国政府、美国民间机构及美国民众广泛的帮助、支持和同情,可以说工业村计划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亟需贵国政府更明确的支持。否则在贵国帮助下好不容易取得的这点成就将很难保住,工投公司和各工业村会随着而成为一些政客和野心家们敛财工具。” 华府态度明确,对南越政府有限度的支持,只要确保其不被北越占领,确保苏俄阵营在东南亚地区不再进一步扩张。 换言之,要花最少的钱维持南越局势。 工投公司给南越提供了近两百万个工作岗位,承担南越政府和军队20%以上的开支。维持南越金融稳定,并大力推动金鸥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协助金鸥半岛六省抵挡北越对南部的渗透,其重要性远超过越来越不得人心的吴廷琰。 之前通过“商品进口计划”给工投公司提供的援助,所产生的效应不是一加一等二,而是一加一等于三,甚至更多。 如果工投公司跨了,美国政府每年增加五亿美元援助都不一定能够扭转局面。这是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的区别。 在工投公司这一问题上,华盛顿高官们早达成共识,不管支持援助南越的,还是强烈要削减对越援助的。 随着西贡对吴廷琰兄弟的反对声越来越高,曾大力支持吴廷琰的“越南之友协会”,现在几乎已变成“工投之友协会”,副总统、众议员和参议员来南越,都会顺便去工投公司头顿总部看看,都会来富国岛特区参观参观。 德布罗大使当然知道工投公司和眼前这位的重要性,紧盯着他双眼认真地说:“董事长先生,作为合众国驻这个国家的最高官员,我可以明确告诉您,合众国政府及人民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您和您的公司。这不光涉及到友谊,而且符合美国乃至整个自由世界的利益。” 漂亮话个个都会说,李为民需要的是实质性支持,“大使先生,可是贵国政府一直以来不愿意卷入南越内政,我担心通过外交渠道解决不了一些问题。” “您是不是收到一些风声?” “是的。”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低声道:“由于私交比较深,琰总统稍好一些,尽管这次我们没明确支持政府,但也不至于接管或解散工投公司;总统政治顾问吴廷瑈先生则持不同看法,特别自去年在一些问题上产生分歧以来,他及他的人民劳动党一直在谋求将工投公司收归国有。 为确保公司和各工业村能够正常运营,我们过去几个月通过种种方式,变向取缔了人民劳动党在公司和各工业村内部的一些秘密组织,解雇了一些人民劳动党秘密党员,剥夺其在各工业村内未经法律程序就擅自抓人的一些权力……” 说起来轻描淡写,事实上惊心动魄。 作为公司首席顾问,费舍教授对此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往返于西贡、头顿和富国岛,以共同朋友的身份私下里调停过好几次。 他暗叹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大使先生,李与瑈的关系比您想象中更紧张,连去年调回华盛顿的兰斯代尔上校都知道,并经常给双方写信,试图缓和双方的矛盾。” 吴廷琰的朋友不多,美国朋友更少。 德布罗大使对兰斯代尔印象深刻。不仅因为其是吴廷琰为数不多的美国朋友。而且还是他出任驻越大使时最有力的竞争者。 杜勒斯国务卿希望熟悉南越环境。与吴廷琰关系密切的兰斯代尔出任,并获得艾森豪威尔总统的支持,但更多高官认为没有中情局官员出任大使的先列为由强烈反对,最终把兰斯代尔调到五角大楼,让他走马上任。 连远在美国的兰斯代尔都知道,这件事应该假不了。 德布罗大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吟道:“董事长先生,您希望我做点什么。我又能为您做点什么?” 今年是美国的大选年,约翰-肯尼迪正在巡回拉票。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个大使干不了几天,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工投公司想保持现状离不开他的帮助。 事关能否避免不必要的针锋相对,李为民直言不讳地说:“我诚恳地希望您能以美国政府名义告诉琰总统和瑈先生,工投公司国有化的时机不成熟。公司董事会的三位政府董事和各工业村管委会主席至少三年内不能撤换。” 全南越“干正事的人”似乎全在工投公司,他们称职敬业,赢得几乎所有人尊敬,德布罗大使认为这个要求一点不过分。欣然答应道:“没问题,我会把这一议题与对越援助结合在一起。他不想被推翻,不想南越被北越占领,必须答应我们的这一条件。” 工业村保安队自成体系,一直与**系统井水不犯河水。 尽管军事顾问很少,装备远算不上精良,但在西宁地区和祯沙地区的轮战中可圈可点,配合第五步兵师和民兵自卫队多次击败甚至击溃咄咄逼人的北越人民军部队。 莱昂内尔将军沉思了片刻,主动说道:“董事长先生,如果可以话,我想给贵公司保安部队增派一些军事顾问。您在华府有那么多朋友,完全可以在军援上再想想办法。” 跟吴廷瑈吵架,再升级到取缔人民劳动党秘密组织,限制人民劳动党特务在各工业村的活动,是“切割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别人一直以为工投系的靠山是吴廷琰,事实上从来不是。 阮政诗、王文东和阮兆鸿等少壮派军官开启了“政变模式”,接下来的局势会越来越紧张,吴家兄弟被推翻是早早晚晚的事,更何况现在关系那么紧张,不能再藏着掖着,必须把真正的“靠山”搬出来。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同意道:“随着北越大规模渗透,工业村保安部队确实需要加强力量。关于军事顾问,我希望能够配到大队一级。至于武器装备,等政局稳定下来我去一趟华府,看能不能争取到一些计划外的援助。” 他与华府高官的关系不是一点两点好,在美国的影响力不是一点两点大。 德布罗大使不禁笑道:“董事长先生,如果您争取不到,我想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争取到。” 正说着,桑平祥快步走了进来,用英语汇报道:“董事长,大使先生,将军,教授,半小时前,支持琰总统的军队包围了独立宫附近的政变军队,并从另外几支政变军队手里收复国家电台、警察总部和第二郡、第三郡警察局。 五分钟前,阮庆准将赶到独立宫,见大势已去,政变军队放下武器在第七师装甲部队监视下开始撤离,示威游行的反对派民众被驱散,独立宫周边交通已恢复正常。” “政变流产了?” “是的。” 桑平祥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政变失败,阮政诗、王文东和几个尉官劫持陆军参谋长黎文己准将当人质,乘坐两辆卡车仓皇逃往新山一机场,应该是想劫持飞机出逃。另外吴廷琰总统刚发表了一份声明,强烈谴责兵变,宣布后天召开国会临时会议,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会以国会名义颁发法令,对各界**人士展开大规模搜捕。” 最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如果让吴廷琰兄弟借机乱抓人,形势会变得更不好收拾,德布罗大使一分钟都不想耽搁,蓦地起身道:“先生们,我要立即赶到西贡。该死,我居然要先澄清这一切与我们无关。” 你上任之后一直在批评吴廷琰,不止一次给反对派人士提供帮助,军事顾问团在伞兵旅又有顾问。以吴廷琰疑神疑鬼的性格,不管怎么澄清他都不会信。 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强忍着说:“大使先生,我先联系新山一机场,看他们什么时候开放跑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被卷进去的阮高祺 伞兵旅和陆战营“攻占”参谋部时零伤亡,占领国家电台时同样如此。只有进攻总统府、警察总部和几个警察局时才发生激烈交火,可见大多军官对政变持同情乃至纵容态度。 陆军参谋长黎文己在第7师先头部队抵达时没下攻击命令,反而孤身前去谈判,阮政诗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这是人家给他脱身机会。 卡车疾驶到新山一机场入口处,见追兵没赶上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己将军,对不起,还要委屈你一下。” 送到这儿已仁至义尽,空军不是陆军,黎文己指挥不了,现在也不能指挥。 天知道他们能不能抢到一架飞机顺利出逃,万一逃不掉落入吴廷琰手里谁知道会供出什么,多说多错,黎文己干脆一声不吭,铁着脸继续当他的“人质”。 亡命狂奔,阮政诗同样没那么多时间。道完歉之后推开车门,把反绑着的黎文己推到路边草丛中。 前面的卡车猛然加速,“哐啷”一声撞开铁门,哨位上的士兵惊呆了,不知道该不该向他们开枪。警卫失神的一刹那,两辆车已冲进机场,冲向东南侧的空军停机坪。 阮高祺去年从美国空军指挥学院深造回来,由中尉晋升为少校,出任空运大队大队长。 他刚升官,与工投公司董事长李为民关系密切。 阮政诗担心靠不住,政变前没通知他。 机场飞机不少,有美国航空、越南航空和新加坡航空的老式客机。有富国岛航空的波音707喷气式客机。市区发生政变。机长和机务人员全撤走了,不知道飞机里有没有油,就算有油也没人会驾驶。 事到如今,阮政诗只能向阮高祺求助。 卡车急刹在大队部门口,他跳下车急切地喊道:“高祺,高祺,我们失败了!我们必须迅速逃走,不然吴廷琰会要我们的脑袋。” 怕什么来什么。 从凌晨3点被部下叫醒。就一直关注形势的阮高祺头顿时大了,跑出办公室往入口方向看了一眼,确认没追兵之后才气呼呼地问:“什么地方不能去,非要到机场来,你是让我抛妻弃子送你们走,还是给你们一架飞机让吴廷琰要我脑袋?” “高祺,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快,没时间了!” 伞兵旅虽然隶属于参谋部,但经常要与航空运输大队协同训练。与空军关系非常好。抬头不见低头见,常常一起吃饭一起喝酒。 全是老朋友。对他们发动政变又持同情太多,阮高祺实在不想他们落入吴廷琰手里,一边带着他们往停机坪跑去,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能驾机送你们走,要是那么做永远回不来,兆鸿堂弟在前面,只要他愿意,我可以给你们一架飞机。” 之所以来这儿,就是阮兆鸿的一个远亲在他手下当飞行员。但飞机想顺利起飞,必须先过他这一关。 阮高祺愿意提供帮助,阮政诗终于松下口气,回头道:“谢谢。” “不用谢,走了之后口风严点,别出卖就行了。” “放心,我们不会出卖朋友。” 为了让朋友能过吴廷琰兄弟那一关,众人登机前找了根绳子,把阮高祺捆得严严实实。 c-47运输机滑向跑道,第21师和效忠于吴廷瑈的“特种部队”追兵正好赶到,然而他们离跑道还有近一公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运输机呼啸着冲向蓝天,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新山一机场属军民两用机场,除c-47航空运输大队之外,还有一个f8f熊猫战斗中队,第21师一个少校营长命令战斗机中队立即起飞拦截。 开飞机的是战友,乘飞机出逃的是老朋友。 空军是“天之骄子”,晋升最快,待遇最高,本来就看不起陆军,对吴廷琰兄弟的独裁统治本来就不满,怎么可能驾机起飞拦截自己的战友和老朋友。 中队长以只接受直接上级命令为由拒不执行,好不容易等到命令,雷达显示政变军官乘坐的运输机已进入柬埔寨领空。 人跑了,效忠吴廷琰兄弟的第21师和特种部队军官气得暴跳如雷,认为是空军故意放走的。空军不仅有飞行员和机务人员,还有地面警卫部队,双方发生争执,机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直到塔台指挥员和匆匆赶来的美**事顾问团军官告知美国大使专机马上降落,他们才悻悻让出跑道,等候独立宫、国防部和参谋部的命令。 德布罗大使苦口婆心请李为民来西贡规劝吴廷琰,发生政变这么大事,**在政变中的态度又那么暧-昧,吴廷琰更是言辞恳切地请他回西贡帮助稳定人心和军心。 何况作为国会议员,不能总是缺席国会的会议。 李为民同机抵达,一下飞机就向第21师的少校军官了解情况。 人的名,树的影。 在赫赫有名的民先生面前,少校不敢拿架子,敬礼汇报道:“阮政诗、王文东等十二名叛军军官一小时前劫持一架运输区逃往柬埔寨,如果不出意外,飞机应该已在金边机场降落,我们怀疑航空运输大队阮高祺大队长为他们出逃提供了帮助。” 就知道那小子可能会被卷进去,李为民不动声色地问:“阮高祺呢?” “已被特种部队羁押。” 美**事顾问团送出去深造的人,美国方面不会允许吴廷琰下狠手,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李为民面无表情地说:“阮高祺少校我是了解的,他不会帮助叛军,把人交给我。我带他去独立宫。” 没说放。而是把人带往独立宫。 这个要求谁也无法拒绝。少校和特种部队军官只能让人把阮高祺押上平东工业村派来接他的车。 很多事情做过之后才知道怕。 被特种部队盘问时,阮高祺才意识到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只要吴廷琰想追究,有没有证据没什么区别。 他把希望全寄托在李为民身上,没想到李为民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李为民会向吴廷瑈的特种部队直接要人。 阿成是熟人,董事长秘书桑平祥是熟人,一个亲自开车。一个坐在副驾驶上,车里没外人,阮高祺忐忑不安地问:“民先生,这么做不好吧,万一连累您怎么办?” 算有点良心,至少知道不能连累人。 李为民似笑非笑问:“听意思,你确实给他们提供了帮助?” 如果他不能信任,那这个世界上实在找不到能信任的人,阮高祺咬了咬牙,直言不讳地说:“我给了他们一架飞机。大队有几个人知道,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出卖我。” “应该不会。说得倒轻巧。” “那怎么办?” “他们叫什么,把名字报给平祥。” 阮高祺愣了愣,欲言又止地说:“民先生,他们……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没参与,什么都不知道,只看见我送阮政诗和王文东去停机坪。” “祺少校,你是不是搞阴谋的电影看多了,是不是以为我会杀人灭口?” 李为民瞪了他一眼,拍了拍副驾驶座椅,若无其事地说:“平祥,你记一下名字,然后安排人去跟他们统一下口径。再请莱昂内尔将军帮帮忙,请美**事顾问留意留意,确保他们在被调查时的安全。” “是。” 阮高祺尴尬不已,急忙报出那几个知情人的名字。 这种事一分钟不能耽搁,桑平祥拿到名单统一好口径中途下车,李为民管阿成要了一盒香烟,一边点上一边问:“高祺,你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李为民与吴廷瑈吵架是西贡公开的秘密,曾经支持吴家兄弟现在不满甚至反对的不止他一个,只是他身份地位不一样,影响力比较大而已。 阮高祺没什么好隐瞒的,扶着车窗苦笑道:“要搞联合政府早搞了,连缓兵之计都看不出来。他们不应该相信吴廷琰,应该一鼓作气拿下独立宫。” “这么说你同情他们?” “您不同情?” 李为民摇头道:“我不同情。” 阮高祺一脸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只知道政变,却不知道政变之后该怎么办。组建联合政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幸好失败了,如果政变成功,西贡会乱成一团,河内会拍手称快。” 阮政诗和王文东等人几乎没影响力可言,别说领导这个国家了,或许连**都镇不住。 阮高祺反应过来,半靠在座椅抽闷烟,不再开口。 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慢条斯理地说:“等会见到吴廷瑈或陈金宣别紧张,就跟他们交代刚才编好的瞎话。态度要诚恳,检讨要深刻。言多必失,同时也不能多说,更不能说漏嘴。” 空军飞行员,飞机起飞就是提着脑袋上天,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阮高祺重重点了下头:“谢谢民先生,我知道该怎么说。” 男人有钱就变坏,男人有权一样会变坏。 历史上这家伙整个一“陈世美”,当权之后抛妻弃子,娶了越南航空一个空姐。现在历史已发生巨大变化,比如刚刚流产的“双十一政变”,从开始到失败不到14个小时,不是历史上的30多小时。 有自己帮忙,命他肯定能保住,这个少校大队长能不能干下去就两说了。 时势造英雄,只有在那个位置上才有机会,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参与接下来的一系列政变,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知道就好,以后注意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妻儿老小着想。” 第一百八十章“忠言逆耳” 经历过一场激战,独立宫一片狼藉,像是回到平川派军阀政变的时代。 只不过远远围观的市民、清理战场的士兵和总统府内的工作人员,对待政变的态度与那次完全不同。 当时人们真心拥护政府,坚决反对黎文远,一边倒站在吴廷琰这一边。当时**官兵士气高昂,独立宫内的工作人员热血沸腾,哪像现在死气沉沉,压抑得人们几乎窒息。 李为民朝出门相迎的陈丽春微微点了下头,侧身道:“宣局长,我把祺少校顺便带来了,您慢慢问,问完通知我一声。” 瞎话能否经得起推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 把人从机场带到独立宫,当“第一夫人”面说这些,就是告诉所有人阮高祺他要保。 过去大半年,在吴廷瑈的授意下没少暗中调查工投系。 随着调查不断深入,陈金宣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拥有多大力量,他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这个面子必须给,况且同情、私下里支持甚至纵容叛军的不知道有多少,一查到底只会适得其反,要是把那些将官惹急了,天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政变。 “民先生放心,问完就向您报告。” 他姿态放得很底,李为民没再说什么,等政治文化及社会调查局的特务把阮高祺带进一楼左侧的一个小房间,才同陈丽春一起走上二楼。 吴廷琰正在会客厅与德布罗大使、莱昂内尔将军及卫斯理-费舍教授,现在进去不合适,干脆推开总统顾问办公室门。先见阮政诗、王文东等人深恶痛绝。强烈要求驱逐出境的吴廷瑈。 这次要不是他及时通报伞兵旅要政变的消息。独立宫能否守住真难说。而且上次闹那么僵,今天仍能不计前嫌回西贡帮着稳定局势,看到李为民,吴廷瑈心情很复杂,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右手:“为民,谢谢。” “丽水和廷绰是我的晚辈,我不想他们出事,说谢太见外。” 只谈孩子。不谈现状,本来好好的,怎么会闹出这样呢? 陈丽春一直想不通,嘭一声关上门,坐到他对面气呼呼地说:“为民,我们做错了什么?就算廷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总统没对不起你。” “瑈夫人,你们没错,琰先生更没对不起我,否则我不会发电报提醒。更不会回西贡。要说错,只能说时代和社会错了。如果在四五十年前,琰先生无疑是一位伟大的领袖。然而现在不是四五十年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希望按照各自意愿生活,希望有当家做主的感觉,不喜欢别人强加给他们什么。” 吴廷瑈猛吸了一口烟,冷冷地说:“西式民主不适合越南,为民,你受美国人影响太大。” 李为民诚恳地说:“瑈先生,我认同西式民主不适合越南这一观点,关键除你我之外的更多人希望西式民主。这是历史潮流,是社会发展的趋势,就像争取民族独立一样。如果不与时俱进,如果再不作出一些改变,我们会被所有人抛弃。” 正如李为民所说,社会发生太大变化。 现在的南越,不再是之前那个农业国家。随着工业村计划铺开,临近城市和各工业村的农村地区经济发展的越来越好,人们受教育程度越来越高。 如果说法国殖民统治给越南打开一扇窗,那么工投公司就给越南打开了整扇门,民众尤其那些知识分子,通过电台、电视和报纸、杂志,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有了对比,产生了思潮。 再加上美国人一直以来推波助澜,上上下下要求组建联合政府,要求民主化改革的呼声越来越高。 回头看来,工业村计划真是把双刃剑。 吴廷瑈接受过高等教育,他弟弟吴廷练毕业于法国的大学,出任过驻英国大使,连二哥吴廷俶都经常去法国或罗马,当然知道要与时俱进。 关键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根本没妥协的余地,只要显示出那么一点点软弱,反对派、对政府和人民劳动党不满的**军官,以及在农村兴风作浪的越盟,会把他们一家撕成碎片。 唯一的办法是放弃权力,唯一不可能的也是放弃权力。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李为民接着道:“瑈先生,国家是琰先生的,是您的,是瑈夫人的,同样是我的,是所有越南人的。这个问题不解决,或者不能让大多数人感受到,今天发生的事可能只是开始。” “他们敢!” 提起政变,陈丽春火了:“明天召开国会临时会议,谴责兵变,颁布最严厉的法令惩治那些参与叛军,镇压兴风作浪的越盟分子,搜捕所有反对派。” 吴廷瑈说道:“要加强新闻检查,禁止外国报纸流入,对那些歪曲、攻击、污蔑政府的外国记者一律驱逐出境。” 提及外国媒体,陈丽春更生气,一脸深恶痛绝地说:“任何人都不愿意受到侮辱、嘲笑或挖苦,起初我不愿意接受记者采访,他们就说我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我开始见他们了,可是有时候从来没见过我的记者,都会写出关于我很可怕的文章。” 现在的外国记者,与自由之路行动时来采访的外国记者,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人。 他们没经历过二战,没采访过朝鲜战争,全是毛头小子,下飞机之前对南越一无所知。常常人云亦云,发表一些偏颇有情绪的分析报导,有意无意伤害驻在国利益。 更有甚者,不仅语气尖锐而且盛气凌人。 这一次国防部召开的记者会上,一个美国记者咄咄逼人地问一些军事上的机密。发言人说这是内部事务,这是军事机密,你不必太过干预。 美国记者居然理直气壮地说:你(南越政府)是用我们的钱,我们有权知道真相。 结果可想而知,发言人被搞得尴尬难堪,吴廷琰和吴廷瑈得知后气得暴跳如雷。 政府与外国媒体的关系愈来愈紧张,各种关于陈丽春蜚短流长的报道纷纷见诸国外报端。几乎全靠西方电台和报纸新闻来源的亚洲各国报纸跟着转载,再回流到南越刊出,经过一次次夸张渲染,形成了全是负面报道的舆论现状。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舆论方向又没能引导好。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低声提醒道:“新闻审查制度已经成为人家攻击的焦点,如果再检查外国报纸,就会招来更严厉的指控,他们肯定会说政府在扼杀新闻自由。” “为民,你应该知道政府现在必须表明态度,必须要强硬。” 跟他实在谈不到一块去,李为民直言不讳地说:“瑈先生,政府的事我不想管也无权管,只想告诉您工投公司必须保持现状,至少三年内不能收归国有。” 终于挑明了,真选了个好时候。 吴廷瑈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政令要统一,各工业村和富国岛特区不能再游离于政府之外,更不能成为反对派的避风港。” “您坚持?” “你可以这么认为。” 陈丽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生怕他俩又吵起来,急忙道:“为民,我们不是越盟,不会剥夺任何人的合法财产,政府会给你和其他股东补偿的,比如延长海上油田开采权,转让平东、头顿、薄寮等码头经营权。” 吴廷瑈显然有了一套收回方案,抬头补充道:“只收回工投公司,不收回工业村内企业。工投公司持有的富国岛钢铁、化学工业、电力设备、电子工业和南方电网等公司股份,可以全部折算给你们。” 说白了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的权。 问题是李为民既不想给钱,更不可能交权,摇头道:“瑈先生,我不认为政府能够管理好十一个工业村和富国岛特区,我不会允许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工业,被一帮无能的政府官僚毁掉。” 吴廷瑈冷冷地问:“如果像埃及政府一样强制收回呢?” “西贡不是开罗,工投公司更不是苏伊士运河。” 南越内忧外患,经济和军事要仰仗美国,否则半年都支持不下去,吴廷瑈当然知道他底气从何而来,紧皱着眉头问:“为民,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要像阮政诗他们一样反对总统?” 李为民站起身来,针锋相对地说:“请不要怀疑我的立场,只是我不会盲从,更不会利用信任去愚弄总统。” 说出来别人或许不信,过去一段时间,吴廷瑈真是在自己骗自己,真没少愚弄他的亲哥哥。 就在几个小时前,尚未出逃的政变军官还在电台里公开承认吴廷琰拥有高尚的人格,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爱国者。只是他过着僧侣般地生活,深居简出,日渐与人隔离,被吴廷瑈夫妇等所谓的顾问误导愚弄,所以才发动政变并提出组建联合政府,驱逐吴廷瑈夫妇等要求。 含沙射影,吴廷瑈恼羞成怒,蓦地起身道:“家兄需要信心,需要鼓励,我不让他知道那些不顺心的事有错吗?” “总统不仅仅是国家象征,不仅仅是精神领袖。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要处理那些不顺心的事,而不是视而不见,更不能被蒙蔽!” 第一百八十一章“各取所需” 一夜没睡,吴廷琰显得很憔悴。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手指都被熏黄了。 李为民在这个关键时刻回西贡,赶到他身边,是从昨晚到现在唯一值得欣慰的事。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像当年在巴黎时一样亲自动手煮咖啡。 “虽然在电报里没明说,但我知道那是一个好计划,可是我不能冒险,尤其在北越大规模往南方渗透的时候。” 吴廷瑈建立了一套和“盖世太保”差不多地秘密警察系统,以纳粹头目希姆莱为偶像,自认为很了不起。论大局观,比不怎么管事的三哥差远了,不仅没看出电文中的言外之意,反而苛责“工投系”见死不救。 越盟和潘光诞等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可怕是隐藏得很深的内部人员。 要是昨晚接受建议及时撤出西贡,肯定会有许多人忍不住跳出来,等他们全浮出水面再来个一网打尽,形势要比现在好很多。 不过正如吴廷琰所担心的一样,以退为进的策略极具风险,一旦美国人明确表示支持政变军官,支持阮政诗等人与潘光诞等反对派组建联合政府,凭工投系和嫡系军队显然很难扭转局势。 与吴廷瑈有矛盾,不等于与他有矛盾。 事实上吴家兄弟并非那么团结,吴廷俶和吴廷瑾关系闹得很僵,相对开明的吴廷练,对吴廷瑈的一些做法同样不满。连驻美大使陈文章夫妇都认为应该推行民主化改革,认为女婿和女儿不应该太过压制反对派。 少壮派军官政变流产,李为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工投系在关键时刻使了坏。接过杯子说:“琰先生。刚才我同瑈先生谈过工投公司国有化的问题,分歧比较大,他不太高兴。” 心照不宣的事,开门见山的说。 吴廷琰倍感意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受别人影响太大,那些人更多地是为了各自利益,我一样认为时机不成熟,所以一直没表态。一直没同意。” 人心最经不起试探。 试探来试探去,迟早会翻脸,会把矛盾激化到一发不可收的程度。 之所以这个时候回西贡,就是想利用伞兵旅政变流产,政府和军队人心惶惶的机会跟他们兄弟摊牌,为工投公司再争取一至两年时间。 因为他们已意识到正坐在火山口上,意识到自身处境有多么危险,反对和不满政府的人够多了,不敢轻易把工投系推到对立面。 李为民不管他是真这么想,还是又一个缓兵之计。抱着杯子道:“琰先生,我不同意并非贪图权力。而是不想让一帮外行去管理内行,不希望国家工业毁在一帮只知道争权夺利的人手里。同时要顾及到美国方面的反应,如果因此而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对工业、经济乃至政府会造成一系列沉重打击。” 十分钟前,德布罗大使和费舍教授明确表示工投公司是“密西根大学集团计划”中重要组成部分,关于工投公司董事会成员和各工业村经理的人事任命,以及工业村内各机构的权限变更等问题,必须事先与msu、国际开发署和特别经济技术使团官员沟通。 德布罗大使甚至声称工投公司明年能够给政府交纳多少税费,将作为华府明年给南越提供多少援助的重要参考。声称国会众议院将委派一个小组来西贡,评估南越政府明年的政府及军费预算。 换言之,美国人把对越援助与工投公司这头“现金奶牛”捆绑到一块去了。 如果坚持将工投公司收归国有,美国肯定会削减援助,会取消对越的一系列贸易优惠政策,美援管理团甚至会再次缩减“商品进口计划”的美元兑换额度。 美援、工投公司税收和堤岸税收加起来占政府开支的80%,而工投公司与堤岸华人区的关系尽人皆知,吴廷琰不敢冒这个险,猛吸了一口烟,紧盯着他双眼问:“为民,以前我们一直反对法国人干涉内政,现在换成了美国人。如果有一天美国支持我的反对者,你会站在哪一边?” 这是一个很尖锐同时也很现实的问题。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琰先生,我不认为美国政府会放弃对您的支持,因为除了您之外没有更合适的人能够领导好这个国家。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只要在一些问题上适当地作出一些让步,美国怎么可能放弃对您的支持,所以说这个问题不成立。” 吴廷琰追问道:“我是说如果。” 他需要一个明确态度,李为民只能信誓旦旦地说:“琰先生,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支持您的。况且换个人执政,对待华人的态度不会比您更好。更重要的是,我们是朋友,从最困难时期一直走到今天的朋友,我想象不出有什么反对您的理由。” 话说到这份上,可谓推心置腹。 因为毫不讳言提出华人问题,变相表示他要维护华人利益。 有这个大前提在,吴廷琰放心了许多,毕竟华人不管在经济上有多大影响力,不管这几年人口数量增加多少,始终是外来民族,连少数民族都算不上,更不可能执政。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维护华人利益的总统,能给华人政策的几乎全给了,支持别人对他们没任何好处。 唯一感觉不舒服的是,华人力量居然发展到可以向政府施压,向政府提要求的程度。 吴廷琰习惯掌控一切,一直把眼前这位当晚辈,当成最值得信赖的部下。真不习惯把他当朋友,当政治上的合作者。 他别无选择,南越华人又何尝有更好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华人终究比美国人可靠,比那些同情甚至纵容阮政诗等伞兵旅军官政变的**高层可靠。 既然是交易,就要拿出点诚意,就要作出一些妥协。 吴廷琰权衡了一番,提议道:“为民,工业村从六个发展成十二个,工投公司过去几年所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华人企业家功不可没,应该拥有与经济相称的政治地位。无论从经济贡献还是人口比例上看,都应该增加华人国会议员数量,你看增加10名怎么样?” 这就对了吗,政治家就应该讨价还价。 李为民岂能不接受这个好意,并且要作出一些让步,若有所思地说:“增加华人国会议员数量我没什么意见,相信吴记重工总裁吴静晨、联华纺织董事长吴常明、西贡银行总裁张慕乡先生等人当选之后,肯定会很高兴,肯定会为国家经济作出更大贡献。 另外,工投公司国有化是大势所趋,我们可以制定一个平稳过渡的方案,制定一个平稳交接的日程表。琰先生,要不我们把期限规定在三年内,先选拔一批经济管理、工业发展和法律事务方面的人才,把他们送到富国岛大学商学院培训。 培训并考核合格之后安排到公司总部和各工业村管委会出任各部门副职,有一年时间基本上就能够熟悉情况,然后由他们出任正职,现在的管理层出任副职或顾问,扶上马送一程,确认他们全部能够胜任之后现在的管理层再撤离。” 吴廷琰不仅要收回权力,更要一个能继续帮政府赚钱的工投公司。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稳妥,非常有诚意的方案,他对自己能否再干三年总统非常有信心,一口同意道:“可以成立一个交接委员会,专门负责这方面工作。” 李为民考虑得要比他周到,微笑着提醒道:“琰先生,交接工作不宜搞得尽人皆知,否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会误解为政府与工投公司存在矛盾,误认为我的立场发生变化,尤其在这个关键时刻。” 平稳交接关键在与“平稳”,吴廷琰从善如流,想了想之后又提议道:“为民,刘家昌总经理很能干,江超助理也不错,如果有合适的接替人选,可以考虑让他们到政府部门任职。” 华人要政治地位,他要收回工投公司的权力。 各取所需,这个交易能做,反正以他现在这种执政方式,能熬过这次政变熬不过下一次,想再干三年比较困难。 让华人出任政府高官,正中李为民下怀,故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琰先生,这么安排最好,只有把他们这些劳苦功高的高管先调走一部分,将来正式交接时阻力才不会那么大,毕竟我们要同时考虑到工业村内企业老板的感受。 我回去之后立即动员,争取让刘家昌总经理、江超助理、财务部陈主管、基建工程部顾主管、海外部吴主管、发展研究中心姜主管等重要岗位的老人尽快离职,由他们的副手接替。” 吴廷琰暗笑外面的弟弟吴廷瑈,只知道要收回工投公司,却不知道人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微微点了下头,会心地笑道:“刘家昌可以出任经济部长,江超可以出任西贡副市长,其他人可以去外交部、交通部、国家银行担任副部长或副总裁。” 第一百八十二章南方民族解放阵线 有“民先生”这么大靠山,阮高祺有惊无险渡过一劫,被调到轰炸机大队出任少校大队长。 国会临时会议如期召开,吴廷琰亲自出席,在会上强烈谴责兵变,高票通过惩治政变军官,搜捕各界**人士的法案,同时通过增选十二名国会议员的议案。 吴静晨、马安易、吴常明、黄梓恒等赫赫有名的华人实业家、慈善家,摇身一变为南越共和国国会议员。算上李为民、刘家昌、张英贵和何天明,86个国会议员中已有14名华人。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刘家昌、江超等人辞去工投公司职务,正式出任政府各部部长、副部长和国家银行副总裁,被吴廷瑈的宣传机器美化为政府推动民主化改革重要举措。他们不仅名声好,而且不是人民劳动党党员,不是天主教徒,把“多元化”和“民主化”体现的淋漓尽致,就差骄傲地宣称现在的政府就是联合政府。 出任的不是内政部长、国防部长等重要职位,与之前的职务相比,他们当上政府高官之后的权力反而小了。 在工投系控制的媒体,几年如一日反复宣称下,他们全南越公认的“爱国华人”,是全南越为数不多的“干正事的人”。 任命正式公布到现在,几乎听不到反对声,几乎没人拿他们的华人身份做文章,民众只是感觉“民主化”改革力度不够大,应该再吸纳一些反对派加入政府,同时对他们这些“干正事的”新官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够像在工投公司一样再创造一个奇迹。 鹦鹉角地区的接纳安置工作基本上完成了。现在主要是对付北越人民军和越盟在南方的地方部队。 王金贵在前线组织各工业村保安队和南部各侬人安置村民兵自卫队轮战。钱新霖早在去年六月就回到西贡坐镇。 李为民好不容易回一趟堤岸,自然要与钱新霖、张英贵、顾长庚、桂青山、何天明及韩烁等“越华文艺研究会”核心成员碰个头,研究形势,确实接下来的工作方向。 尽管华人力量已发展到可以向政府提条件的程度,但争取政治地位是吴家兄弟的底限,不能暴露出更大野心,所以研究会仍是一个秘密组织,仍然不能公开活动。 会议在平东工业村一间大仓库里召开。外面戒备森严,众人可畅所欲言。 “一张三年期的空头支票,换取十个国会席位、一个内阁部长和五个副部长,这个交易太划算了,算起来我们才是‘双十一’政变的大赢家。” 张英贵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从坐下来一直笑到现在。 想想确实值得高兴,过去几年华人数量增加近百万,为南越经济作出那么大贡献,通过工投公司、南部安置村和第五步兵师掌握那么多军事力量,政治地位却一直没跟上来。国会议员虽然有名无实。那几个部长和副部长虽然同样没什么实权,但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彰显华人一样是南越公民。一样有权参与国家政治。 有一就有二,等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等所有人都认同华人是国家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将来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出了总理甚至总统。 意义重大,要是在去年,钱新霖肯定会提议好好庆祝一番。 然而,形势逼人前,除了吴廷琰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关注,他深吸了一口气,侧身道:“老桂,你给大家介绍一下刚收到情报。” “好的。” 桂青山掐灭香烟,一脸担忧地说:“各位,根据我们和韩局收到的最新情报,北越打算在南越搞统一战线,运用抗法时期同样的斗争策略,号召南方的学校、左派文化和宗教团体、团结在他们的领导下推翻吴廷琰政府,并将美国人赶走。争取国家统一,民族独立。 也就是说,一场遍及南部的地下抗争即将全面展开。他们会渗透到学校、工厂、农村,堤岸形势会愈来愈严峻,各工业村不再是世外桃源,接下来我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国家统一,民族独立,这个口号太鼓舞人,几乎占据大义。 北越在南方统一战线,搞总动员,可以想象只要有美国人的地方,都会成为其地下组织的攻击目标。各工业村不仅有美资企业,美国专家,还有美国雇员和美国顾问,安全形势真不容乐观。 李为民微皱起眉头,桂青山继续说道:“在北越看来,前不久流产的政变,意味着对南方展开全面武装斗争的时机已经成熟。为避免国际社会干涉,他们准备在表面上与南方划清界限,把他们领导的统一战线命名为‘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准备由一个名叫阮友寿的律师出任主席。 为了与解放阵线互相配合,北越劳动党中央已通过南方局,命令湄公河三角洲一带的潜伏人员重新拿起武器,破坏公路桥梁,暗杀政府在乡村的干部,展开人民战争。 堤岸‘华-运’组织刚收到命令,会在‘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正式宣布成立时加入,甚至已组织了十几个所谓的‘锄奸队’,暗杀名单几十页,李先生、刘总、张将军、天明、文水、韩局长和章局长全在名单上,并且位置靠前。”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在苏俄阵营,搞地下工作的没好下场。你们以为南北统一之后那帮白眼狼会对你们好,别说受北京和河内双重领导的“华-运”,历史上连阮友寿都受到一系列不公正对待,直到死后才承认其为劳动党员。 李为民暗叹一口气,凝重地说:“想刺杀我们没那么容易,真正危险的是那些支持我们的人,尤其有影响力的企业家。” 已收到这个情报,情报头子不可能没一点准备。 韩烁接过话茬,低声提议道:“李先生,在华商安保这一问题上,光靠堤岸警察局、工业村保安队和审计督察部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条件允许,在各工业村投资建厂的企业家,最后组建自己的保安队伍。 每个公司或工厂设立一个保安部门,招募训练几个保安人员,我们授权他们拥有武器。同时鼓励开办商业性的保安公司,为那些没条件组建保安部门的华商提供安保服务。” 桂青山面无表情地说:“他们总动员,我们一样要动员。要组织力量,对堤岸各华校和各工业村学校老师来一次严格的背景审查。加强对富国岛工业大学及各工业村社区学院的监控,加强各工业村工会力量,防止‘工-运’组织往工业村内渗透。 对堤岸华人区和工业村来一次收缴非法武器的突击行动,严格落实通行证制度,在通往堤岸和各工业村的公路和水路设卡盘查。成立警犬军犬训练基地,帮堤岸警察局和各工业村保安队训练搜爆犬和警犬……” 考虑得很全面,不过光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李为民补充道:“在宣传上我们不能输,既要支持南北统一、民族独立,同时要让所有人知道北越犯下的那些暴行。要像北越总理范文同不断强调他们不会改变南方生活方式一样,加强宣传反复强调对于北越,不能光听他们说了什么,更要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 另外在安全上,可引进一些现代化的技术和设备。比如在各工业村入口安置大型x光透视设备,出入的人员和车辆从里面过一过,一眼就能看出其到底有没有夹带武器或爆炸物。” 张英贵举一反三地说:“他们进不了工业村,可能会采用迫击炮或者在远处发射火箭弹。工业村保安队要走出去,要扩大巡逻范围。各工业村管委会要与周边村庄搞好关系,要帮助其组建民兵自卫队。” …… 你一句我一句,一套安保方案形成了。 交给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和工投公司保安部完善一下,就能立即组织实施。 李为民看了看正在做记录的桑平祥,凝重地说:“堤岸和各工业村基本上就这样,就算出问题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关键是下六省。那么大防区,**和地方警察又不是很得力,光凭各省侦缉私队和十几个机动部队基地解决不了问题。” 张英贵是军人,在北越侬区与越盟打了近八年,经验不是一点两点丰富。 他起身走到刚摊开的地图边,一边比划着一边说:“经过三年多肃清,除了我们刻意留下的,潜伏的越盟地下分子整个金鸥半岛不会超过200个,以现有力量完全可以做到冒出一个铲除一个,不足为虑。关键怎么才能把那些试图往南渗透的越盟分子拒之门外。 所幸的是,我们在地形上占据一点优势。 必须尽快加强边防部队力量,最好能够动员一个预备役师,守好西面的河朱公路,确保他们无法从越柬边境往下六省渗透;加强朔庄工业村和芹苴工业村保安队力量,尽快成立四至五个内河巡逻艇大队,封锁好中平至芹苴至龙川一线的水道。 这么一来,他们想往南运输部队和装备,只能经过朱笃至龙川一线。从东至西不到100公里,高速公路的路况又那么好,第四战术区再无能也应该守得住,实在不行组建一个临时性的巡逻队,人员从各工业村预备役中抽调,以轮战形式轮流过去巡逻。” 第一百八十三章“落井下石” 挂羊头卖狗肉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即将成立,意味着轰轰烈烈的越战即将打响。 不是之前的小打小敲,这场冷战中的热战涉及范围之广,持续时间之长,在现代战争史上实属罕见。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对“越华文艺研究会”而言,不但要守住富国岛大本营,要确保南部9个工业村和十几个侬人安置村安全,还要保证各工业村内企业能够正常运营。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失去自己的造血机能,光靠美国援助是抵挡不住北越的。 制定安保计划不难,组织实施却没那么容易,经费和权限,两者缺一不可。 会议一结束,李为民再次赶到独立宫,向吴廷琰兄弟通报桂青山和韩烁收到的最新情报。 吴廷瑈不怀疑情报的真实性,而是为“工投系”消息如此灵通感动吃惊。 为尽可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猜疑,来之前让桑平祥给远在华盛顿的兰斯代尔发过一份电报,李为民半真半假地问:“55年3月,华青会曾提交过一份十二页的报告,报告后面附有一份人员名单,不知道瑈先生有没有印象?” “记得,好像中情局也有一份,不过名单上许多人在肃清中暴露了。” “还有一些人没暴露。” 李为民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解释道:“事实上在那之前,在我去河内海防组织难民南撤时,就在兰斯代尔上校的建议下给华青会提供过一笔经费,在河内海防安插了几个内线。有华人,有越南人,有立志报仇的天主教兄弟。 我不太懂情报工作。只留下一句话,让他们‘只潜伏,不活动,待战事,见奇效’。坦率地说,我当时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与其说刻意安排。不如说是他们主动要求留下的。 后来事情太多,北越组织又那么严密,从海防沦陷之后就失去了联系,直到前几天其中一个兄弟随北越人民军渗透到鹦鹉角地区,用事先约定的暗号联系上那边的华青会副理事长,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全部暴露。” 那会儿南方一片混乱,西贡风雨飘摇。 教派军阀问题没解决,阮文馨天天叫嚣着要政变,政令不出总理府。能不能活到第二天都不知道,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人没人,哪里顾得上在北越布置情报网。 当时尚未南撤的许多侬区子弟和北越天主教民兵,与越盟有血海深仇,为了同越盟继续战斗,甚至不止一次哄抢过法国人的军火库。愿意留下帮政府收集情报太正常不过。 吴廷瑈反应过来,不禁叹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北越不断往南越渗透。南越对北越却一无所知。 这几年,人民劳动党的秘密组织、参谋部情报局和中情局西贡情报站,没少往北方派人。阮高祺曾担任过大队长的航空运输大队,经常往北方空投人员和武器、电台等装备,结果无一例外的有去无回。 如果能像眼前这位一样,在越盟没有接管河内海防时就安插潜伏人员。对北越的情报工作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吴廷瑈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激动,再也顾不上相互之间存在的矛盾,满是期待地问:“为民,我们在那边有多少人。有没有打入北越劳动党,有没有打入北越人民军?” 他身边就有北越间谍,并且深得他们一家信任。 李为民可不会傻到据实相告,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当时一共留下16人,暴露了7个,被莫名其妙清洗掉5个,只剩下3人,而且全是华人。他们隶属于受北京和河内双重领导的‘华-运’,这次被派到南方来是加强堤岸‘华-运’组织的力量,在堤岸华人区搞事。” 韩烁在北越安插了不少人,但加入“华-运”的一个都没有。 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前几天在鹦鹉嘴地区确实抓到几个试图渗透到堤岸的“华-运”分子,如果吴廷瑈无意中泄露这么“重要”的情报,通过他身边的阮玉草等北越间谍反馈到河内,北越劳动党高层对“华-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信任。 一旦他们之间能够相互猜忌,就能大大减轻堤岸压力,毕竟想在华人聚集的堤岸兴风作浪,他们只能通过“华-运”。 只有三个人,而且全隶属于“华-运”,吴廷瑈有些失望。 说清楚情报来源就行了,李为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口舌,突然话锋一转:“琰先生,瑈先生,即将成立的‘南方民族解放战线’我们必须高度重视,为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为筹措应对所需的经费,我打算把东亚银行的证券交易业务剥离出来,由政府设立一个股票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对股票交易征收印花税和手续费。” 东亚银行不同于工投公司,政府没投入一分钱,完全属于李家的产业。 把证券交易业务剥离出来,无异于放弃一笔可观的收益,一直保持沉默的吴廷琰糊涂了,不解地问:“难道现在不收手续费?” “每笔交易都有手续费,但没印花税。其实我考虑的不只是钱,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推动大公司的股份制进程。股票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正式成立之后,包括梦工厂在内的李家所有企业全部上市,合理合法、名正言顺地公开发行股票。 我带个头,再做做吴记重工、联合纺织、头顿机械、富国航空、工投电讯等大公司股东的工作,没上市的尽快上市,已经上市的尽快增发。让更多人持有,更多人收益,等数以十万乃至百万的人民成为这些公司股东,那他们就不会站到越盟那一边,只会也只能支持我们。” 用利益捆绑中间派。吴廷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李为民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么一来,包括我个人在内的许多华商,既能收回部分投资,又能堵住那些反对派的嘴。他们再也没有借口攻击政府偏袒华人,让华人掌控国家经济。” 梦工厂影视娱乐公司就是一棵摇钱树。所拍的电影连续几年获得奥斯卡奖,去年盈利超过1400万美元,俨然成为全世界最赚钱的电影公司之一。 而且带动十几家大小电影公司一起发展,平东工业村内的影视基地被誉为“东方好莱坞”,票房超过500万皮阿斯特的电影一部接着一部,现在已走出越南,走向东南亚地区。 香港、新加坡、泰国、马来、菲律宾等国家和地区上映的十部电影中,至少有两部来自平东工业村影视基地。 制药公司同样如此,现在已能够生产各种抗菌素和疫苗等常用药品。不仅满足国内需求,而且远销全世界40多个国家和地区,连北越都想方设法走私他们急需紧缺的抗菌素。 让梦工厂、制药公司和服饰上市,减持三大企业股份,剥离东亚银行的证券交易业务,无异于送钱给政府,送钱给南越民众。 吴廷琰惊呆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问:“为民。这么……这么做你会损失多少钱?” 别人想买股票要掏真金白银,又不是真白送。 更重要的是。相对于李家在国外直接和间接持有的资产,越南这点实在算不上什么。 面对北越威胁,不能只顾着钱不要一个好名声,李为民若无其事地笑道:“琰先生,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其当守财奴最终落入北越手里。不如通过这种方式团结更多人。” 在对付北越这一问题上,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 吴廷琰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需要政府做点什么?” “股票发售要参考公司市值,换句话说,虽然让出部分股份。但一样能够赚到一大笔钱,相当于提前套现。我会把股票发售的收益注入一个基金会,专门用于打击渗透进下六省地区的北越人民军,以及死灰复燃的越盟地方部队。” 东亚银行证券交易部,被誉为“造富工厂”。 为发行股票或债券筹集资金,许多商人争得头破血流,要不是审核和监管极其严格,现在南越的上市公司和发行债券的公司早超过1000家。 对其他商人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名利双收的资本运作。 他带头搞一个基金会,那些唯他马首是瞻的商人肯定会积极响应,可以想象这个基金会将拥有多少资金。 那些老板不相信政府,不相信**,只相信他和工投公司,吴廷瑈意识到想动这笔钱没那么容易,不禁问道:“为民,你打算怎么使用这笔基金?” “加强河朱一线的边防部队力量,守好南部边界线;成立四个内河舰艇大队,确保中平至芹苴至龙川一线水道的安全;成立龙朱公路巡逻队,以防北越人民军和其它省份的越盟地方部队由陆路往下六省渗透。 所以我需要一个边防师,一个水上巡逻总队和一个公路巡逻队番号。 另外,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需尽快前移至芹苴,成立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统辖边防师、水上巡逻总队、公路巡逻队和南部各工业村保安队,整合资源,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确保大后方安全。” 全地方部队或保安部队,但总兵力却不容小视。 光富国岛特区保安队就超过一般正规师,如果把各工业村预备役动员起来,把南部侬人安置村和天主教村庄的民兵自卫队组织起来,再加上前年组建的边防部队,以及即将组建的水上巡逻总队和公路巡逻队,至少能拉出10个师! 工投系自成体系,不知不觉竟发展起一股能与**分庭对抗的力量,只是没海空军,没105榴弹炮等重型武器。 任由他们野蛮扩张肯定不行,但不授予他们权力,不让他们成立边防警备司令部,金鸥半岛会像其它省份一样渐渐成为北越人民军的根据地。 更何况他们有钱,有人,有枪,有美国政府撑腰,有了跟政府讨价还价的实力。某种意义上而言,现在的政府就是联合政府,只不过联合的对象不是反对派,而是由商人、华人以及部分越南知识分子构成的工投系。 大敌当前,顾不上那么多了,至少他们只希望维持现状,不会危及到自己的统治地位。 吴廷琰权衡了一番,有条件答应道:“可以设立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但该司令部的主要责职在于守好边境线,防止越盟往下六省渗透。不得干涉地方政务,无权干预警察系统。同时,要将之前拟定的交接范围,扩大至该警备司令部。” 即将组建的司令部,并非铁板一块工投公司,按理说他完全可以派人参与组建。 问题是刚经历过一次未遂的政变,北越人民军和越盟地方部队在其它省份农村扩张得又那么快,要清洗**内部的异己分子,要搜捕反对派,要收复所谓的“解放区”,他捉襟见肘,实在无人可派。 设立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又向把下六省变成“独立王国”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不能光占便宜没一点表示,不然就成趁人之危了,尽管事实上确实如此。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一脸诚恳地说:“琰先生,我支持您的立场永远不会变,之所以提出这一建议实属形势所迫。其实用不了三年,只要您控制住西贡局势,解决掉渗透进北部和中部地区的北越人民军,就能腾出手来接管下六省防务。到时候不管内政部还是国防部,您让我交给谁,我就交给谁。” …… 得到想要的东西,李为民一刻都没停留,打算直奔机场返回富国岛。 轿车驶出独立宫,消失在视线里,吴廷瑈再也忍不住了,冷冷地说:“为民变了,居然提这样的条件,居然敢落井下石!” 吴廷琰心里同样不是滋味儿,点上根香烟,面无表情地说:“他已经彻底倒向美国人,这些全是美国人的授意。再等等,等美国总统大选结果出来之后再说。” 哥哥把希望寄托在民主党候选人约翰-肯尼迪身上,认为其是天主教徒,而天主教总统肯定会支持天主教总统。 经历过美国人那么多次“背叛”,吴廷瑈没那么乐观,低声提醒道:“他与肯尼迪私交甚好,莉君在美国时多次参加过肯尼迪夫人组织的活动。据说与副总统候选人林登-约翰逊关系也不一般,我们不能不防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举步维艰 从二战结束到现在,越南局势从未真正稳定过。 尤其保大时代,总理走马灯似地换个不停。吴廷琰虽然一干好几年,但并没有实现“政令统一”和“军队国家化”。 和好教军队和高台教军队,仍控制着湄公河三角洲许多农村地区,只不过由之前的大军阀变成了一股股小军阀。连几年前被解除武装的平川派军队都死灰复燃开始活动,其中有一些人已加入北越劳动党南方局领导的地方部队。 再加上从北方撤过来却没得到妥善安置的一股股天主教民兵,内部山头林立的**,以及异军突起的“工投系”武装,西贡及周边形势依然十分混乱。 琰政府之所以能够坚持到今天,除了美国政府支持之外,人民劳动党的秘密警察系统和“特种部队”、“别动军”之类的私人军队功不可没。 从皇帝到元首,从总理到总统,从半封建半殖民制到君主立宪制,再到现在的共和制。法国人、日本人、二战结束时接管南部的英国人,然后又是法国人,再到随处可见的美国人…… 你方唱罢我登场,西贡政治舞台令人眼花缭乱,刚刚流产的政变,几乎没影响到市民的正常工作和生活,更不用说对政治漠不关心的农民。 堤岸商业区依然热闹非凡,马路上车水马龙,商场、批发市场和大小商铺依然人头攒动,感受不到哪怕一点紧张气氛。 来堤岸工作几年,张俟文已成为义安中学最受尊敬的老师之一。 不过在秘密战线上的成绩,远不能与当老师所取得的成就相提并论,第一、第五、第六、第八和第十一郡的地下组织迄今仍没能发展起来。 反动华人警察、共和青年团华人密探和被南越伪政府蛊惑的“联防队员”无所不在,别说组织个罢工、罢课或罢市活动。连开个会都提心吊胆,白色恐怖,斗争环境恶劣,他领导的堤岸“华-运”堪称举步维艰。 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即将成立,正准备大干一场,第五郡警察局和第六郡警察局前天夜里又在其它警察分局及平东工业村保安队配合下。来了一次收缴非法武器弹药和清查外来人员的突击行动。 二十多名从北边过来的同志被捕,地下印刷厂被捣毁,三个交通站暴露,六十多个外围学生进了“反省班”,他们的家长正在接受反动警察的约谈。 河内对“华-运”西贡党委尤其堤岸区委的工作很不满,特委派南北分裂时奉命到北越学习的干部吴君会回堤岸,要求立即成立由吴君会、庄士武以及他组成的“华-运重点战略研究三人小组”,共同领导西贡党委今后的工作。 收缴非法武器弹药和清查外来人员的突击行动虽然结束了,但大小路口仍有盘查过往车辆和人员的岗哨。治安联防队的老头老太太比之前多出三倍,像防贼一样盯住所有他们认为较可疑的陌生人。 据说是带薪上岗,每人每月500皮阿斯特,协助警察抓到“罪犯”另有奖励。 钱虽然不多,但他们本来就无所事事。 许多人一边看摊一边帮反动警察当线人,对他们来说相当于多赚一份钱。 吴君会不同于其他同志,他是土生土长的堤岸华侨,在这里念的小学和中学。去河内学习前参与和组织过多次罢工罢市活动。 许多人知道他去了北边,治安警察三天两头往他家跑。对他的家人进行反动宣传,并试图通过亲属打探他的行踪。 风声太紧,张俟文不敢让他来堤岸。 好在今天正好星期日,不用上课,管同事借了一辆自行车,以去乡下踏青的借口。同庄士武一起来到平东工业村西北十二公里处的一个村庄。 村口的杂货铺是一个重要交通站。 胡英同志经常利用送货的机会来此传递情报,护送或迎接往“华-运”和越南劳动党的领导,黎笋同志返回河内就曾经过这里。 非常时期,为确保万无一失,胡英提前一个半小时出来。 她站在杂货铺门口与老板谈笑风生。几个小孩正趁大人不注意翻看三轮车上的编织袋,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他们喜欢的东西。 这是事先约好的暗号,确认没有危险,张俟文二人像不认识她一样,下来推着自行车左拐,沿一条杂草丛生的田埂,往前走了大约五分钟,来到小河边的一个草棚前。 “君会同志,让你久等了。” 吴君会三十多岁,带着一顶草帽,穿着一身黑色的旧衣服,光着脚,裤子卷得老高,皮肤黝黑,看上去与本地农民别无二致。 “不用这么客气,先喝口水。” 三人握了握手,简单寒暄了一番,坐下来直入正题。 “……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先传达一下两个重要指示,上级要求我们尽快组织一百名青年进入解放区,补充第七和第九工厂的力量;另外再组织五十名青年,参与长山走廊的运输工作和古芝地道的军事工作。” 第七和第九工厂是人民军主力师的代号,长山走廊是往南方运送部队和装备的重要通道。 张俟文意识到接下来有大动作,斗争形势会发生巨大变化,既激动又紧张,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欲言又止地说:“君会同志,要是在四天前,别说组织一百五十个青年,就算组织两百人都没问题。反动警察前天搞的突击行动,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太大。许多同志不幸被捕,外围学生被抓了几十个,搞得人心惶惶,一些立场不坚定的已经打了退堂鼓。” 来前听说堤岸“华-运”工作没搞好,但怎么都没想到严重到连一百五十个青年都组织不起来的程度。 吴君会紧皱起眉头问:“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内部出了叛徒?” 庄士武重重点了下头,一脸凝重地说:“君会同志,你去河内学习这几年,堤岸变化太大。五帮会馆和中华理事会解散了,取而代之的华青会、西堤华人资产管理公司和西堤华人慈善公益基金会,依靠伪警察局和平东工业村的支持,利用其经济上的优势,把包括明乡会馆、三江帮在内的华人帮派和团体,全部整合到了一起。 他们对华人的控制是全方位的,从就学、就医到就业,涉及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接受他们的主张,服从他们的管理,就能过上相对较好的生活。在推行腐朽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这一问题上,他们是不遗余力。 小恩小惠,迎合大多人的心理,直接导致斗争环境越来越恶劣,我们的群众基础越来越差。作为西贡党委和堤岸区委的主要负责人,我们又不能不开展工作,所以在发展力量这一问题上关没把好,给组织造成重大损失。” 没什么人响应“华-运”的号召,就意味着发展人员不能挑三拣四,否则工作就不用做了。 吴君会能理解他们的难处,掏出香烟示意二人继续往下说。 “从55年到现在,以韩烁和章伟为首的反动华人警察,每年都要组织一两次突击行动,每次都给我们造成巨大损失,像割韭菜似地,割了一茬又一茬。我和俟文同志不止一次怀疑,我们这些主要领导是不是暴露了,他们是不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于是从前年下半年开始,我们就请从北边过来的同志以及越南劳动党的同志,在暗处观察我们是不是被跟踪监视了,甚至做好牺牲的心理准备,结果表明一切正常,没人跟踪没人监视,连护送黎笋同志去河内的任务都完成的很顺利。” “那问题出在哪儿?” “市区有一个地下电台,堤岸没有,并且电台使用的密码本定期更换,同时电报中不会提及一些外围人员,可以确定问题不会出在电台上。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华青会在不断派人伪装成热血青年,试图打入我们内部。 而斗争形势那么严峻,我们没那个能力一个个仔细甄别,外围组织不断被他们渗透,不断被他们破坏,最终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闹革命的大多是穷人,堤岸华人总体生活水平一直高于本地人。 以李为民为首的反动华人资本家成立工投公司,全面铺开工业村计划之后,堤岸华人过得比之前更好,有出路、有事做、有前途、有钱赚,谁愿意提着脑袋闹革命? 想起来前上级说得那些话,吴君会面无表情地说:“内部有没有问题要彻查,外部问题必须尽快解决。接下来我们要集中力量,铲除李为民、刘家昌、吴静晨、马安易、吴常明、韩烁和章伟等反动资本家和伪政府官员。只有把他们这些危害极大的害群之马解决掉,才能达到震慑作用,才能真正打开局面!” 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 这不是怕不怕牺牲的事,张俟文暗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君会同志,李为民行踪不定,根本见不到他人;刘家昌现在出任伪政府经济部长,身边有许多护卫;至于吴静晨和马安易等反动资本家,极少回堤岸,几乎都呆在各工业村。” “韩烁和章伟呢?” “韩烁本来就是搞情报的,非常狡猾,我们组织了三次锄奸行动,一次都没成功,章伟也差不多。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堤岸威望极高,不像那些**官僚一样不得人心,动他们会让我们处境更艰难。” 第一百八十五章工投系的底限 想暗杀知名华商很难,因为大多华领不是常住各工业村,就是把家搬到了治安极好且远离政治漩涡的头顿或富国岛。 马国宣、吴达远等老一辈侨领,早把生意交给了年轻人,同李冠云一样呆在风景如画的富国岛海滨别墅区,钓钓鱼、带带孙子孙女,去香港或泰国旅旅游,尽享天伦之乐。 刘家昌入阁,吴静晨、马安易、吴常明和黄梓恒等年轻一代荣任国会议员,彰示着华人正式登上越南政治舞台。在李为民推动下,干成了几代人干不成的事,老头子们当然要好好庆祝庆祝。 与所有先辈一样,华人每到一个陌生地方,都会建一些可供神灵和先人祭拜的庙宇,开办一些极具中国特色的戏院、澡堂、酒楼,最终形成又一个“唐人街”或“中国城”。 随着工业村计划全面铺开和华人数量不断增涨,除了紧邻堤岸和会安,无需再大兴土木的平东工业村和岘港工业村之外,其它工业村都有各自的“唐人街”,富国岛特区更是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中国城”。 在岛上,白话和国语是非官方的官方语言。 小学和中学教师、工厂经理主管、商铺老板、菜场小贩、出租车司机、特区警察……大多是华人。想在岛上工作生活,不懂越南语没关系,不能听不懂广东白话,否则买菜都没法讨价还价,都会比别人吃亏。 吴达远堂侄的“大中华酒楼”刚装修好,算命先生说大后天是吉日。打算过两天正式开业。 地方大。装修好。没正式开张又比较清静,放在这里庆祝最合适。 新官和新任国会议员要在西贡商讨国家大事,肯定回不来,但不会影响到老爷子们的热情,下午4点多,太阳尚未落山,就开始庆祝。 人头攒动,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疼,真疼,天天乖,不要揪爷爷胡子。” 李冠云手中抱着的小家伙,就是李为民与吴莉君爱情的结晶,上个月刚满两周岁的李晓天,小名天天,白白胖胖,人见人爱,谁都想抱抱。俨然成为宴会上当之无愧的焦点。 见儿子又揪爷爷胡子,吴莉君露出会心的笑容。急忙抱过来哄道:“天天,跟妈妈去看电视,爷爷有事,我们一会儿再来找爷爷。” “我要吃那个。”小家伙指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凉菜,又流出口水。 人没到齐,尚未开席,岂能让他先动手,吴莉君从婆婆手里接过零食,摇头道:“现在不能吃,要等外公和爸爸他们到了一起吃。” “莉君,孩子想吃就让他先吃,大不了等会让伙计再上一份儿。” “是啊,跟孩子较什么劲儿。” 在一帮奶奶辈的女眷们溺爱下,小家伙如愿以偿享受起先开席的特殊待遇。孙子不在身边,李冠云、刘敬晖和马国宣等老朋友聊起政府和工投公司形势。 “尊室订出任西贡军管市长,阮玉草调任建和省长,阮庆、黎文己等在平叛中的有功之臣晋升一级军衔,动作不小啊。” “西贡-堤岸进入紧急状态,成了军管市。江超不是军人,手下没一兵一卒,这个副市长有名无实。” 作为前潮州帮长,马国宣对西贡情况比较了解,微笑着解释道:“惠生兄,这个任命不是什么有名无实,而是迟来的‘正名’。过去那么多年,法国人、日本人和政府什么时候真正治理过堤岸,从来没有。 以前是五帮会馆,后来是名义上的中华理事会,再后来是华青会和第五郡、第六郡警察局。吴廷琰顺水推舟,让江超协助尊室订,负责堤岸大小事务。算起来他没损失什么,而我们呢,则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堤岸实施自治。” “这么说进入政府的人里,江超实权最大。”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实际权力一直在华人手上。” 一个老爷子不无担忧地问:“冠云,为民让家昌、江超他们进入政府,工投公司怎么办,不会真让武安东出任总经理吧?” 李冠云放下茶杯,摇头笑道:“为民做事有板有眼,不会捡了芝麻丢掉西瓜。工投公司高管早有安排,陈世国继续担任副董事长,武安东调任富国岛公司经理,吴廷琰刚签署命令,任命其同时兼任特区管委会主席。” 工投公司总经理实权再大终究是一个商人。 富国岛分公司经理兼任特区管委会主席,是与省长平级的政府高官。并且富国岛特区不同于其它工业村,规模最大,经济总量最多,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衡量,都比工投公司副总经理风光。 武安东调过来可以算升迁,只不过富国岛保安队已正式划入正在组建的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他这个特区管委会主席不像秦楠建兼任时一样拥有军权。 别说他已被打上“工投系”标签,不可能去支持不得人心的吴廷琰,就算有异心,在已被华人全面渗透的富国岛特区,他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 从南部大开发计划实施的那一天起,在坐的“大王”们就不再是普通富豪,不再是普通富豪的父亲,身家全部投入进这片土地,命运和未来已经与这个国家死死捆绑在一起,黄惠生平时没少关注局势,对这里面的道道并非一无所知。 他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不禁笑问道:“武安东过来,秦楠建调到头顿总部出任总经理?” “楠建的能力有目共睹,出任总经理众望所归。” 李冠云笑了笑,继续说道:“诸位,北越搞了个什么‘南方民族解放阵线’,说白了就是统一战线。他们的统战工作有多厉害。大家伙应该非常清楚。可以说大陆就是这么沦陷。形势越来越紧张。我们这些华商不能没一点准备,更不能小气。他们统战,我们一样要统战。” “怎么统?”一个前天刚从新加坡探望亲戚回来的老朋友问。 “东亚银行把证券交易业务交给了政府,接下来会在美国顾问监督下设立西贡股票证券交易所和国家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我们的那些企业,该上市的上市,该增发股票的增发。 肥水不流外人田,对公司里的越南主管,最好能够来点股权激励。对老工人、工投公司保安队和各工业村周边的公务人员。尤其军人和警察,要拿出一套相对优惠的认购方案。” 马国宣愣了愣,哈哈大笑道:“我们能收回部分资金,他们能帮我们分担风险。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有股份,大家全是股东,心思就会往一块想,力量就能往一处使,没什么比这更好的统战方式了。” 刘敬晖微笑着补充道:“工投公司有18家全资控股的大型企业,60多家参股的大中型企业。所有工业村加起来有800多家符合最新上市条件的企业,这些企业至少雇有150万以上工人。 先动员工人入股。再把保安队和各工业村周边的政府公务员、军官和警察拉进来,我们的几十个商会就能影响到两三百万人。北越是空口说白话,我们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只要能把股份制推行下去,搞游击战我们真不怕。” ………… 与此同时,正同老丈人一起往酒楼赶的李为民,同样在讨论西贡局势。 “爸,您放心,我们这么虽然看上去有那么点操之过急,但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像您担心的一样,吴廷琰和吴廷瑈看着我们越做越大,已经到了几乎失去控制的程度,心里肯定不满,接下来肯定会针对我们搞一些小动作。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他必须先解决**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必须尽快解决渗透到南方各省的北越人民军和死灰复燃的越盟地方部队,必须面对刚宣布成立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然后才能调头对付我们。并且想对付我们,要与美国政府先达成共识。” 外部有北越,内部有对政府强烈不满的反对派和少壮派军官,又要考虑到美国政府的反应。 形势错综复杂,正常情况吴廷琰不会轻易动“工投系”。 然而,吴廷琰不同于一般政治人物。他几乎没理性可言,根本不懂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吴达远忧心忡忡地问:“为民,设立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这件事太敏感,国防部、内政部、参谋部和第四战术区肯定会有意见,吴廷琰要是铤而走险,那些对工投公司尤其工业村保安队一直不满的人,很可能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 李为民当然知道有这种可能,在此之前对于风险评估过许多次。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描淡写地说:“国防部和内政部不足为虑,参谋部现在人心惶惶,一个个担心被牵连进阮政诗政变的案子,根本顾不上我们。至于第四战术区,该做的工作早做了,吴廷琰想让他们调转枪口对准我们,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如果他不谈工投公司,只拿华人身份做文章呢?” “利用民族问题转移矛盾是一把双刃剑,三年前或许可以堵一把,现在借他十个胆都不敢。这不仅在于几百万华人承担着政府和军队的部分开支,而且我们拥有着与他打一场内战的军事力量。” 真要是与工投系开战,那最高兴的当属北越。 尽管确实像他所说的一样,吴廷琰短时间内拿华人开刀的可能性不大,吴达远仍凝重地说:“我总感觉你们太急,其实可以缓几年。” 李为民摸了把脸,摇头苦笑道:“爸,我与吴廷琰多少共过一段时间患难,多少有那么点感情,并且他非常清楚我身后有美国人支持,所以相互之间没那么容易撕破脸,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讨价还价。 换句话说,可以从他那里争取到的东西,从别人手里不一定能够争取到。如果再缓再等,等他被推翻了,想再从他的继任者手里争取下六省防卫权,显然没现在这么简单。我们要做的是坚持三五年,把这一切既成事实,等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了,不管谁想从我们手里收回都没那么容易。” 吴达远低声问:“谋求下六省自治?” 跟老丈人没什么好隐瞒的,李为民确认道:“这是底限,一旦北越发动全面战争,或者他们挂羊头卖狗肉搞的那个什么民族解放阵线威胁到金鸥半岛安全,不排除下总动员令,组建大军挥师北上的可能性。” 第一百八十六章一石二鸟 赶到酒楼,气氛有些诡异。 宾客们鸦雀无声,全部坐在桌边面无表情聆听北越人民广播电台的广播。 女播音员在电台里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地宣读社论:“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中央委员会,是越南南方人民的唯一的、真正的代表,是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而不是美帝国主义的走狗西贡傀儡当局。” “六年来,美帝国主义彻底撕碎日内瓦协议,破坏越南的和平统一,它对越南南方进行无理干涉发展。西贡当局早就成为美帝国主义的傀儡,早就成为美帝国主义的侵略工具,早就成为美帝国主义反对亚非各国人民的走卒,早就被越南南方人民所唾弃。” 事实证明,现在,真正能够代表越南南方人民的,只能是在南越人民反美爱国的正义斗争中诞生的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高举民族解放伟大大旗,团结越南南方各阶层反美爱国力量,领导越南南方一千四百万人民,为争取民族独立、民主、和平和国家统一,为反对美帝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而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 见亲家和儿子走了进来,李冠云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故作轻松地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听到没有,刚成立就有那么多国家承认,规格蛮高。” 用北越女播音员的话说,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是南越人民的“唯一的、合法的代表”。不仅得到解放区人民拥护,而且得到敌占区各阶层人民的支持。得到了亚非人民的普遍承认,也得到了全世界的普遍承认。 刚刚宣布成立。就要与全世界四十四个国家的组织和政府建立联系。要在包括亚洲、非洲、欧洲和美洲的七个国家里设立常驻代表团。 声称有二十二个国家的政府、二十二个国际和地区性的组织、九十二个国家的四百四十九个政党和群众团体对他们表示同情和支持。 声称他们团结着越南南方各阶层、各民族、各党派和社会团体及宗教组织的爱国力量。宣称已有越南人民革命党,越南南方民主党,越南华-运、越南民族、民主及和平力量联盟等20多个政党、群众与教派组织加入。 接下来要在南方解放区设各级委员会和人民自治委员会,组织和领导越南南方人民进行抗美救国斗争。要将南方各武装力量统一,组成“越南南方人民解放武装力量”。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刚成立的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不是一般政党,不是一般**力量。而是一个拥有诸多党派、教派、社会及宗教团体支持,拥有地盘和武装力量的政府。 西宁省朱城县解放区是其政府所在地,从今天开始正式与西贡唱对台戏。 早知道他们要搞事,没想到他们会搞这么大,搞这么正式。 工投系只想要下六省控制权,不会公开反对政府,不会卷入西贡纷争,更没想过要吴廷琰的命。他们则不然,既打算武装夺权,又想要吴廷琰一家的脑袋。 李为民露出会心的笑容。凑到老头子耳边低语道:“爸,他们真是一个既讨厌又可爱的“盟友”。关键时刻搞这么一出。像一阵及时雨,能够大大缓解我们的压力。” 作为“越华文艺研究会”核心成员,李冠云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想了想之后依然摇头道:“为民,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幸灾乐祸。相比吴廷琰,他们威胁更大,一旦直接交锋,那就是你死我活,没丝毫和解的余地。” 与“工投系”不想要吴家兄弟命一样,吴家兄弟只想收回工投公司,只打算收编工业村保安队,只想和平解决第五步兵师、堤岸警察局等华人控制的武装力量,没想过要李为民等华领和工投公司高层的命,甚至连个人财产都没打过主意。 北越控制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就不一样了,在他们看来以李为民为首的反动华人资本家全部要清算,不仅要命,而且要钱。 然而,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过高估计自己的实力,过低估计美国支持南越政府的决心,别说才占领湄公河三角洲一带的部分农村,就算把中北部全变成他们的解放区,山姆大叔一出手就能把他们打回原形。 李为民对即将上台的肯尼迪很有信心,意味深长地笑道:“爸,至少对我们现在而言,吴廷琰威胁更大一些。” “就怕他撑不住。” “南方不同于北方,群众基础不一样,他们没那么容易得逞。” 正说着,桑平祥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朝一个服务生笑道:“麻烦你打开电视,工投二台。” “好的,先生。” 收音机关了,富国岛电子工业公司生产的海鸥牌电视机打开,信号发射塔就在附近,图像很清晰,把声音调到最大,屏幕里正在播放关于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最新新闻。 “毫无疑问,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是接受北越劳动党指挥的政治和武装力量。按照北越的逻辑,政府获得自由世界尤其美国支持,政府和琰总统就是美国的傀儡。那么,所谓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无疑是北越乃至整个苏俄阵营的傀儡。 北越总理范文同先生不止一次强调,尊重南方人民意愿,不会也没理由改变南方人民的生活方式。不止一次公开表示,我工投公司董事长李为民先生、副董事长陈世国先生、前总经理刘家昌先生、副总经理武安东先生是杰出的实业家,为国家工业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 在出席国际性会议时,不止一次提出要与李为民先生、陈世国先生等工投公司高层会面,就国家统一和民族独立问题进行和平商谈。” 主持人话锋一转,背景画面立即由北越代表团参加国际性会议的录像,切换成堤岸第五郡警察局行动队特警办案现场。 “然而,接受北越劳动党领导的、刚刚宣布成立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却极力推行其惨无人道的恐怖主义,试图卑鄙无耻地暗杀爱国实业家、慈善家、音乐家,第一届和第二届国会议员,工投公司董事长李为民先生。” “暗杀名单中,包括深受人民爱戴、备受人民尊敬,为国家工业发展作出杰出贡献的副董事长陈世国先生,前工投公司总经理、先政府经济部长刘家昌先生,富国岛特区管委会主席武安东先生,以及公正廉明的西贡警察局第五郡和第六郡分局局长韩烁先生和章伟先生。” “所幸的是,在广大热心市民协助下,第五、第六郡警察及时破获该案,抓获丧心病狂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武装分子67名,缴获各种枪支43把,子弹658发,手雷等爆炸物三箱,落网人员对其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把“华-运”干的烂事栽到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头上。 无独有偶的是,北越电台里刚宣称越南“华-运”加入了民族解放阵线,受其刚设立的中央委员会领导,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暗杀吴廷琰,老百姓无所谓,反动派会拍手叫好。 暗杀“工投系”高层就不一样了,因为“工投系”现在几乎代表着人数最多的中间派。而且李为民这些年不遗余力打造的人品不是一点两点坚挺,爱国实业家、慈善家和音乐家实至名归,获得国内外一致公认。 更何况正如主播所说,北越不止一次对李为民、陈世国、刘家昌和武安东等“工投系”大佬隔空喊话,不止一次表达善意,试图采用统战的方式分化吴廷琰政府。 你人前人后说工投系好,暗地里却策划暗杀行动,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整个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爷子们全是人精,看完专题节目一个个拍手叫好。 与此同时,随着“工投系”和“越华文艺研究会”控制的新闻媒体同步报道,西贡像炸开了锅,其它国内外记者们把第五郡、第六郡警察局电话都快打爆了,直到第五郡警察局公共关系科宣布明天上午举行记者会才消停了一点。 紧接着,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西贡、头顿、岘港、薄寮、迪石、富国岛、河仙、朔庄、芹苴、龙川、金鸥和富国岛等城市的大学生、中学生,与各工业村内企业工人、家属一起上街游行,强烈谴责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搞暗杀的恶劣行径。 群情激奋,声势浩大。 抗议人数之多,涉及范围之广,几乎超过1954年日内瓦协议公布那几天。 吴君会、庄士武等堤岸“华-运”领导傻眼了,一夜之间他们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尽管对政府而言这是好事,可以说赢得了与南方解放民族阵线的第一仗,但吴廷琰和吴廷瑈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清楚地明白,李为民这么干不只是对付咄咄逼人的北越,同样是做给他们看的。 “工投系”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很明确。 你有支持者,我一样有人拥护,甚至比你多。合则两利,否则只会两败俱伤,搁置矛盾和分歧,一起对付北越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百八十七章舆论战 “工投系”开动宣传机器,各大城市和下六省农村全是针对“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报导,电视、电台、电影、报纸、杂志、传单、海报……铺天盖地。 论经济,南方比北方好。 论生活水平,南方人民比北方高。 且不说已实现“楼上楼下”、“电视电话”、“出门坐汽车”等终极梦想的各工业村工人阶级,连大多农民都拥有一条小船,一台头顿产可装在船上当引擎,也可拿下来拖动抽水机的汽油发电机。 收音机、国产小型碾米机几乎已普及到家家户户,一些农民已经骑上了摩托车,自行车更是随处可见。 北越过去几年忙着搞土地改革,忙着搞清洗,许多农村地区连温饱问题都没解决,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南越用得着你来解放吗? 从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医疗教育条件和个人权利等方面来个对比,谁优谁劣不言自明。 工投公司习惯用数据说话,再加上如火如荼的股份制进程,一通组合拳打下来,不仅稳定了“工投系”内部军心,而且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成立带来的不良影响。 流亡金边的反对派领军人物潘光诞,昨天上午特别发表了一个公开声明,称反对吴廷琰兄弟搞独裁,并不意味着支持试图推行苏俄极权制度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 呼吁人们行动起来,通过各种方式推翻吴廷琰政府。同时呼吁人们不要被北越、不要被北越控制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所蛊惑。因为南越追求的是民主和自由,而不是北越那一套。 他这一观点赢得大多反对派人士赞同。连一些中间派都认为很有道理。 吴廷琰躺着中枪。处于舆论最中心的李为民被搞的哭笑不得。为避免接受记者采访时被问及对老潘同志这番观点的意见,干脆销声匿迹,躲远远的,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工投公司成立6年多,一切已走上正轨,具体事务不再需要他亲力亲为,只要掌握好方向。 春节临近,并没有当全职太太。而是在富国岛第三中学当一个普通音乐老师的吴莉君迎来年假。 小两口把孩子交给老人,登上马安易几个月购买的豪华游艇,准备来一次从泰国湾到岘港的海上旅行,顺便去昆岛附近海域看看那些吴记重工建造的海上石油-钻-井-平-台,给战斗在大海上的石油工人拜个早年。 大老板出行,一路上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南部海域尚好,海盗早被海上保安队赶得无影无踪,但岘港至头顿一线海域并不安全,北越经常利用渔船往南方运送军队和武器,祯沙地区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武装力量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游艇刚出港。一艘隶属于前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现划入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海岸警备巡逻一大队的炮艇跟了上来。 工作休闲两不误。桑平祥的新婚妻子也来了,正在后甲板同吴莉君一起说话。 李为民回头看了看炮艇,端着水果笑问道:“平祥,干几年秘书了?” 桑平祥一愣,放下文件道:“从56年春节一直干到现在,再过十几天正好满5年。董事长,您怎么问这个。” 第一批出国留学人员陆续归来,最早回来的几个已在“越华文艺研究会”干了一年多,基本上已经熟悉情况。 按照六年前制定的计划,一直坚守岗位的何天明、姜文水等人要去国外见见世面。身边这位过去几年天天跟着自己到处跑,经常出国,无需像他们一样去国外留学深造,但人家已成家立业,不能占用他太多时间。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摘下一颗葡萄笑道:“平祥,岘港工业村缺一个副经理,如果你感兴趣,并且你妻子没意见,过完年就去上任。” 岘港工业村是工投公司最北边的一个工业村,与平东和头顿工业村一样,其保安队不归刚成立的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管辖,而暂缺的那个副经理正好分管保安队,换句话说,是让他去带兵。 工业村副经理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干的,桑平祥当然感兴趣,可想了想之后依然摇头道:“董事长,我没当过兵,没参与过任何形式的军事训练,一点经验没有,而且岘港距非军事区那么近,北越人民军和地方游击队活动频繁,我恐怕无法胜任。” “于昌没当过兵,不是干得很好吗?” 李为民吃完葡萄,若无其事地笑道:“军事训练和打仗,有保安队长负责。分管副经理相当于北越人民军的政委,主要负责官兵思想工作,负责中队长以上军官晋职晋衔。你在我身边干那么长时间,经历过那么多事,这点能力还是有的,我对你有信心。” 岘港工业村紧邻会安华人区,大企业不多,小企业不少,多达321家! 工人和家属加起来超过20万,经过近7年的发展,俨然成为一个超过会安古城的海滨新城。为确保工业村内安全和通往岘港码头的公路、铁路畅通,工业村保安队人数仅次于富国岛特区保安队。 3000多人,相当于两个标准团。 桑平祥越想越激动,可是又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为民意味深长地说:“平祥,岘港工业村不像平东工业村可以依托堤岸警察局,周围没西贡那么多驻军,离最近的头顿工业村都有几百公里。治安形势严峻,并且承担着确保会安华人同胞安全的重任,一般人过去我真不放心。” 南部工业村几乎连成一片,就岘港工业村孤悬在北部。 按照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制定的预案,一旦北越大举南下,一旦第一战术区几个师被击溃,岘港工业村至少要独自坚守72小时,视战局确定为大批人员撤离争取时间,还是等候其它工业村的预备役部队增援。 这个担子很重,越重越具有挑战性。 桑平祥沉思了片刻,毅然答应道:“董事长这么信任我,那我就试试。” “润威制定了一份战备计划,你上任之后就不动声色组织实施,相应资源会向你倾斜,争取在五年内,把岘港工业村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要塞,打造成一个绝地反攻的基地。” “是!” “别这么严肃,你又不是军人,说说吧,北越那边有什么消息。” 桑平祥不无尴尬的笑了笑,捧起材料汇报道:“河内没想到我们会给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当头一棒,甚至不知道堤岸‘华-运’针对您、国先生、刘总和东副经理的暗杀计划。想矢口否认,我们又证据确凿。 干脆撕破脸,宣布您是支持吴廷琰政权破坏日内瓦协议,阻碍南北统一,实行独裁、高压政策的反动华人资本家。编造了一大堆关于您贪污**,侵吞国家资产,剥削奴役工人阶级的证据。 钱先生和国先生早有准备,正通过媒体一条一条驳斥其无中生有的指控。最新民意调查结果显示,他们不仅没能达到污蔑您的目的,反而让更多人了解到事情的真相。钱先生认为这场口水仗应该继续打下去,直到把他们打到焦头烂额为止。” 打舆论战,“工投系”占主场优势。 他们只能通过电台或偷偷摸摸洒点传单,“工投系”财大气粗,掌握着电视媒体这一“大杀器”,有六个广播电台,三十多份报纸杂志,有梦工厂为首的二十几家电影公司支持,南越人民耳熟能详的几十位歌星、影星全站在“工投系”这一边,宣传起来铺天盖地。 别说现在有理,就算没理一样能说出个理来。 李为民乐了,不禁笑道:“别光顾着宣传我,要多宣传宣传国先生和家昌,多宣传宣传静晨他们这一批国会议员。” “钱先生和顾先生考虑到了,吴总和马总他们这段时间有不少慈善活动,全跟踪报道。另外以黄先生家几代创业史为蓝本的电影《堤岸豪门》,后天正式公映。剧本我抽时间看过,很励志,跟‘美国-梦’差不多,极具教育意义,能够未雨绸缪地防止北越煽动本地人仇富排华。” “考虑得很周到,还有吗?” “有一份韩局发来的情报,不知道是您刻意透露给吴廷瑈的那个消息通过阮玉草传递到了河内,还是堤岸‘华-运’暗杀未遂搞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很被动,北越劳动党中央与北京关系发生巨大变化。 一星期前,北越劳动党中央决定撤销中央‘华-运班’成立‘华-运司’,任命吴连、庄庸、陈天水为正副司长,划归劳动党中央统战部领导。说是‘华-运司’可继续享受‘华-运班’原有的政治权利。 同过去一样,可以去劳动党中央参加会议、听报告、阅读文件、参加学习等等。但这些政治权利只停留在纸面上,前天上午的中央全会,就没通知‘华-运司’。” 这个情报很有意思。 李为民接过材料看了一会儿,沉吟道:“可能与国际共-运发生分歧,中苏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有关。给钱先生和韩局发封电报,让他们想想办法,利用北越潜伏在政府里的那几个间谍再给河内‘华-运’上上眼药,看能不能以此让堤岸‘华-运’消停点。” 第一百八十八章消耗战 几年前陪吴廷琰访问美国时,李为民曾拜访过美国几大石油巨头。 当时谁也不相信越南有石油,谁也没兴趣投资合作,现在打出油井,开采出石油,谁也说不出什么,谁都不好意思来分这杯羹。 美国石油巨头之所以没利用其影响力插手,与油价低廉多少有那么点关系。到岸价1.8美元每桶,相比开采成本较低的陆上油田,来政局不稳的越南从事海上开采,不仅回报率不高,而且具有一定风险。 对“工投系”而言就不一样了。 重点发展石油工业,可带动船舶、海工、石化等相关产业,可创造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可解决国内对石油产品的需求,并且可出口创汇。 吴记重工与美国一家石油装备公司合作建造的探井平台,正在钻探昆岛油田的第16口油井,打到油层就灌水泥塞封,待采油平台来抽油。 附近海域的一个采油平台上,80多名工人正在努力工作,一艘吴记重工建造的油轮和一艘天然气船停泊在平台边,装满油气之后运往头顿或金鸥专用码头,通过刚铺设的管道输往炼油厂,或抽到大中华航运公司的大型油气船上,销往日本、韩国或台湾等国家和地区。 平均下来,一口油井日产4万多桶,整个昆岛油田一天能开采出价值110万美元的石油和天然气,只要国际油价不跌,越南石油公司只需要4年半时间就能收回成本。 相比美国、日本、法国、西德、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国提供的援助。以及诸如国际货币基金会、国际银行、亚洲开发银行等组织提供的贷款。这里才是“工投系”的根本。才是“工投系”敢于一口吞下金鸥半岛的摇钱树。 一个平台一个平台的视察,给外国专家和石油工人们拜早年,开联谊会,陪他们看电影,提前吃年夜饭,直到腊月二十四下午,李为民一行才秘密抵达祯沙侬人安置村的一个小码头。 人员构成单一,再加上六年多的苦心经营。这片千百年来从未被政府真正控制过的沼泽密林,方圆30公里范围内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游击队,无法像在其它地方一样随心所欲,至少侬人和天主教徒控制区不会是他们的安全港。 村长许达壮是第五步兵师退役的一名上尉军官,同民兵自卫队长孔胜柱一起热情陪同李为民夫妇参观。 他指着远处的一片稻田,眉飞色舞地介绍道:“李先生,这一片全是抽淤泥造出来的新田,一共4675亩。周围水道全部疏浚了,东边建了四个水闸,既能灌溉也能排涝。去年雨季没被淹。如果第四笔免息贷款能批下来,其它几个生产队的水利工程现在就能动工。” 乡村经济工作队的培训班没白搞。之前只会打打杀杀的大老粗都会骗钱了。 吴莉君感觉很是好笑,拉着桑平祥的新婚妻子一起去参观小学校,让男士们谈这些资金方面的事。 李为民环顾了下四周,摇头苦笑道:“老许,老孔,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刚成立,接下来要扩大边防师规模,要组建高速公路巡逻队和水上巡逻队。鹦鹉角地区的压力又越来越大,不管工投公司还是东亚银行,钱要用在刀刃上,免息贷款你们就别想了。” 财神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孔胜柱可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急切地说:“李先生,我们这压力也不小。上个月击溃一股试图搞破坏的游击队,前几天又从北越过来一帮混蛋,要不是我们救援及时,前面的天主教村就被他们攻占了。” 幸好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不然这一带早成为游击队的天下。 李为民凝重地问:“北越那批人,从海上过来的?” “抓了两个活口,他们交代是坐渔船过来的,三条小渔船,一共来了35个,相当于一个排,番号叫什么农村工作队,准备来这儿暗杀乡村干部和地主,同时发动群众。” 海军战斗力实在不尽人意,海岸线几乎不设防。要不是北越不具备远航能力,昆岛油田都会成为其攻击目标。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我们伤亡大不大?” “6个轻伤,一个重伤,三个阵亡。轻伤村部医院能处理,重伤的兄弟送到了头顿工业村。阵亡的兄弟后事全办好了,抚恤金已全部到位。” 只要是打仗,就会死人。 祯沙情况不算严重,鹦鹉角地区那才叫个惨,华人安置村和天主教村庄紧邻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解放区”接壤,几乎天天交火,连十来岁的小孩都要提防,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趁你不注意打冷枪。 王金贵坐镇在那里,平均三天参加一次葬礼,“越华文艺研究会”不止一次讨论过,这种没完没了的消耗战继续打下去有没有意义。 似乎知道李为民想到了形势更紧张的鹦鹉角地区,许达壮忍不住提议道:“李先生,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依我看干脆把大部队调上去,配合第五步兵师和民兵自卫队来一次全面清缴,一鼓作气把那个什么阵线的老窝端掉。” 以“工投系”的实力,解决掉盘踞在西宁省及柬埔寨境内的北越人民军和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游击队没什么问题,关键不能轻易开战。 李为民一边在他们的陪同下往前面走去,一边解释道:“西宁省是第三战术区的防区,我们过去人家不一定欢迎;鹦鹉角地区的情况更复杂,柬埔寨跟河内眉来眼去,北越人民军在其境内活动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要是派大部队过去清缴,他们就会在国际社会上搞事。会指责我们侵略。指责我们侵犯其国家主权。 更重要的是。我们现阶段不能暴露实力。 如果下动员令,征招预备役人员入伍,开到西宁去清缴,不仅吴廷琰会顺水推舟下命令,要求我们解决完西宁问题继续北上,帮他收复被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占领的边远农村,甚至连美国人都会提出同样要求。” 桑平祥低声补充道:“我们不能被人当枪使,并且我们人口基数少。不能造成太大损失,根本损失不起。” 许达壮欲言又止地说:“李……李……李先生,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继续跟他们打消耗战?” 李为民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老许,不管我们这些华人有没有入籍,在大多本地人看来我们依然是外人。在他们心目中,经济贡献不算贡献,只有为国家流过血、拼过命才算贡献。才会慢慢接受我们。 从长远看,我们需要鹦鹉角地区、祯沙地区和岘港工业村这三个战场。作为这三个战场的军政主官。你们要有打硬仗,打持久战和流血牺牲的心理准备。” 作为领导祯沙地区三万多同胞的最高官员,作为越华文艺研究会的核心成员,许达壮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想了想之后依然说道:“李先生,打仗我们不怕,关键这个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北越咄咄逼人,美国对政府在绥靖方面迟迟没进展严重不满。吴廷琰不会坐以待毙,必须有所作为。在一帮美国顾问的建议下,搞了一个‘战略村’计划,过完年就开始施行。不管这个计划能否成功,多少能减轻一点我们的压力。只要能够坚持两三年,形势肯定会有所改观,到时候我们再作进一步打算。” “战略村?” “就是把所有农村建设成像我们这样的安置村,集中居住,集中管理,集中力量防卫,压缩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生存空间。不过我不看好,毕竟这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支撑,而美国方面不会提供那么多援助,政府更拿不出那么多资金。” 走马观花转了一圈,顺便去墓地祭拜了下阵亡的民兵自卫队兄弟,慰问完几个生产队的乡亲们和自卫队官兵,李为民再次启程,打算在年三十前赶到会安,在会安古城与当地华领一起过年。 游艇刚驶出入海口,报务员收到一份来自富国岛的急电。 桑平祥掏出密码本翻译完,低声汇报道:“董事长,黄亚生将军回来了,下午三点半到的富国岛,同他一起回来的让先生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法国政府决定终止与我们合作,在法国空军和海军培训的人员,将于本月底全部遣返。” 戴高乐再次出山之后,法国发生巨大变化。 核武器研发成功,一下子有了底气,不仅充分利用法国的否决权,把英国排斥在欧洲经济共同体之外,以便把欧洲经济共同体作为他外交政策的工具,并发展成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势力。 而且反对美国对法国的控制,要求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内与美英同享决策权。这一要求遭到美国拒绝后,他撤销了北约对法国空军和舰队的指挥权,进而退出北约,迫使美国撤出在法国的驻军和基地。 甚至主张东西方“缓和与合作”,出访苏联和东欧国家,开始与苏联和东欧国家进行贸易和文化交流。 不想当小弟,想当欧洲的老大,看样子又打算改变对越政策。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没猜错,法国接下来会与北越建立外交关系,甚至会给北越提供援助。” “让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要说急,吴廷琰更急。人撤回来就撤回来,跟阮志任和润威说一声,让他们安置好。” 桑平祥翻出另一份电报,低声道:“董事长,润威建议在法国培训的人员暂时不用回来,他说我们没先进的喷气式战机,没一艘像样的军舰。与其回来把好不容易学到的东西荒废掉,不如想办法送他们去其它地方继续培训。” “台湾有一个喷气式截击机中队,教官全是美国顾问,他们自己都顾不过来,我们的人过去恐怕连飞机都摸不着。军舰是美国海军淘汰下来的,过去一样学不到什么。” 美国人不是一点两点小气,援助给南越和台湾的武器装备,全是过时的二手货。南越空军全是螺旋桨飞机,一架喷气式都没有,更不用说“工投系”了。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接着道:“这样,过完春节我去一趟以色列和南非,想想办法请以色列和南非帮我们培训。” 第一百八十九章主动出击 永绍邑,第五师驻地。 从前年4月初开始,王金贵就坐镇这里组织鹦鹉角地区和西宁省18个华人安置村防卫工作,指挥参与轮战的各工业村保安部队,协调民兵自卫队、工业村保安队、特种部队与第五师的关系。 有正规军,有保安部队,有特种部队,有地方民兵,有天主教民兵,有“越华文艺研究会”情报人员,有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情报处的情报军官,近万武装人员,来自互不隶属的六七单位,构成极为复杂,让第五步兵师司令部变成了一个联合指挥部。 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为确保控制区安全,指挥部一改以往的被动防御策略,把整个防区划为六个片,每个小片区设立一个特种作战指挥部,组织第五步兵师侦缉队、前来轮战的特种部队,以及对环境熟悉的驻军侦察部队和民兵自卫队精干主动出击。 建立标准作战程序,计算出在各种情况下开展行动的小分队人员配置,深入附近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控制区,展开骚扰敌人、打了就跑的突袭或搜捕、侦察巡逻、收集情报、以伏击或反伏击战术破坏游击队的行动。 牵一发则动全身,谁也不知道每次行动开始后,南解(南方民族解放阵线)会不会组织兵力对各安置村实施报复,并且小分队的行动,需要最近的驻军和民兵自卫队配合。 与往常一样,小分队刚从前沿阵地出发,王金贵、钟连伯和以及前来“交流”的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陈润威等人,就赶到作战室听取行动总指挥、第五步兵师副参谋长卢于东的汇报。 “这次行动依赖的情报很有限,我们只知道g-32地区是一个有名的‘南解’部队休整和集结地。它的周围是一片沼泽,与其它地方相比地势较高。大部分地方都是干的。整个地区丛林茂盛,周围环绕三条小河和一条水渠,其中一条河道较深,刚装备的内河快艇可抵达距目标3公里左右的一个三角湾。” 卢于东指着地图,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按照作战计划,小分队从6号安置村出发。沿密林步行潜入g-32地区贴近侦察,确认该地区有没有北越人民军或南解地方部队驻扎。一旦情报确认无误,立即呼叫炮火打击,并就近引导和校正。 如上述行动取得成功,在3号、7号安置村待命的一团三营、二团二营和参与轮战的河仙工业村保安队三中队,立即从南北两个方向往g-32地区迂回,在5号安置村待命的侦缉一中队、二中队,一团二营和民兵自卫队从正面进攻,争取一举解决该地区的威胁……” 第五步兵师少将师长钟连伯低声补充道:“105榴弹炮营已于昨晚秘密部署到前沿。g-32地区在火力覆盖范围之内。” 论战斗力,北越人民军和南解地方部队真不怎么样。 关键他们不跟你面对面干,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跑得比兔子都快。而且许多人不穿军装,放下枪拿起锄头就是农民,让你很难分辨。 **其它部队之所以被动挨打,就是因为他们神出鬼没,美**事顾问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法国人组织的小部队全编成了一个个正规师,根本无法应对北越发起的游击战。 整个计划把“出其不意”体现的淋漓尽致。 通过小分队找到他们。找到之后先来一顿狂轰滥炸,迂回和正面进攻部队能有多少战果算多少,毕竟地形太复杂了,等完成合围一些敌人早逃之夭夭。 陈润威掐灭香烟,点头道:“能不能歼灭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给他们造成大量杀伤。能否把他们打疼打怕。只有把他们打疼打怕了,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完没了的骚扰偷袭。” 他在侬区没少打仗,可谓身经百战,不用问都知道老上司肯定有应急方案。 随同他一起来“交流”的一个作战参谋从未上过战场,看着地图小心翼翼地问:“卢参谋长。如果小分队在潜入过程中或抵达目的地时行踪暴露呢?” “我们有备用方案,一旦小分队行踪暴露,将从这个方向撤往三角湾一带,由师部侦缉队内河快艇接应其撤离,届时105榴弹炮营将为其提供火力掩护。” 年轻的参谋轻叹道:“要是有直升机就好了。” “这还用说,要是能装备十几架直升机,不但能更好的实施营救,而且可以把部队投送到敌人背后,堵住退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钟连伯笑了笑,王金贵接过话茬,意味深长地说:“别着急,直升机会有的,至少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几十名直升机飞行员。” 行动刚刚开始,小分队跋山涉水,最快也要三个半小时才能抵达g-32地区。 闲着也是闲着,第五师参谋长卢于东忍不住问:“王主管,陈参谋长,我们的后勤补给,上个月又被参谋部克扣掉四分之一,师长亲自去了一趟西贡才知道那批物资被他们给挪用了。求人不如求己,除了常规弹药,工投公司是不是再想想办法生产点武器装备?” 事有轻重缓急。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工投公司把大部分精力和财力放在基础设施建设,以及钢铁、电力、石油化工、电子、航运、通讯等行业发展上,军工业没多大进展,迄今为止仅引进了几条子弹、炮弹和手雷生产线。并且那几个规模实在不尽人意的军工厂,从来没用足产能。 **仍使用法式和美式武器,有法国人留下的,有美国人援助的二战剩余装备。工投公司保安队的武器几乎全来自美国援助,各安置村民兵自卫队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法式、美式、日式、英式、德式,甚至有中国国民党统治大陆时期制造的“中正式”步枪。 这些情况陈润威最了解,耐心地解释道:“于东兄,工投公司和各工业村发展的很好,但各方面支出也很大。且不说要集中人力财力把下六省建设成坚实的大后方,就为争取到下六省防卫权,公司每年要额外给政府提供价值3000万美元的各类物资。” “花钱买的?” “你以为呢,除额外增加3000万美元各类物资,连东亚银行的股票债券交易业务都交给了政府,相当于花钱买平安。之所以不大张旗鼓发展军工业,一是资金确实紧张,二是美国政府不会坐视南越被北越占领,哪怕削减其它方面的援助,都不会断绝武器弹药供应。” 王金贵微笑着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一旦公司能够大规模大批量生产武器装备,吴廷琰兄弟肯定会很紧张很不安,肯定会采取一系列针对措施,而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维持现状,不能打内战,不能给‘南解’趁火打劫的机会。” 卢于东反应过来,将信将疑地问:“王主管,陈参谋长,您二位是说公司不是没能力生产,而是暂时不想生产?” “这里没外人,我可以给诸位透露一点消息,公司早在几年前就设立了一个‘国防工业委员会’,李先生亲自兼任委员会主席,专门制定国防工业发展计划并组织实施,别的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我们至少拥有生产轻重机枪、步枪、冲锋枪、迫击炮、榴弹发射具、装甲车、电台等常规武器装备的能力。” “厂房建了吗,在富国岛还是在头顿?” “不用建专门的厂房,只需要给各工业村相关企业下发图纸和订单,只需要往相关企业派驻监督生产和验收装备的后勤军官。为确保总动员令下达之后能够达到规划要求,去年9月‘国防工业委员会’和我们预备军官训练队搞过一次联合演练。 收到图纸和订单的十一个工业村321家企业,在短短一个月内共生产出轻重机枪560挺,步枪和冲锋枪13500多支,各口径迫击炮400多门,各型弹药4000多吨。出于保密考虑,这些武器装备只拿一些样品给富国岛工业大学的几个技术团队搞试验,其它的全部封存,一支都没装备部队。” 陈润威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们被挪用的补给,全被送到了第一战术区,那边形势更紧张,从春节到先,北越人民军在巴特寮部队配合下,先后攻占了老挝的丰沙里、桑怒、川圹省全部和琅勃拉邦省大部分地区,抢在日内瓦会议关于老挝内战停火的协议达成前,对南寮9号公路地区发起总攻。 他们突破了老挝右派军队沿9号公路的防线,把具有战略意义的7号、8号、9号、12号和20号公路全部收入其囊中,彻底打通了长山公路,直接导致第一和第二战术区西部边境几乎不设防。” 这意味着北越从今往后可绕过非军事区,从西部边境往南越源源不断输送部队和装备,太可怕了,卢于东看了一眼地图,喃喃地说:“这么严重!” “覆巢之下无完卵,比想象中更严重,为确保第一军能够坚持下去,李先生出国前专门去了一趟顺化,同杜高智谈了一夜,回来时经过岘港,让岘港工业村给第一军提供价值300多万美元的各类物资。” 第一百九十章以牙还牙 想抵达g-32地区,乘坐第五师侦缉队的内河快艇更方便。 不过“南解”非常清楚这一点,他们会在河道两岸丛林布置暗哨,只要听到快艇引擎发出的噪声,就会鸣枪示警或向夜空中发射信号弹。如果兵力不多,他们会立即组织力量打伏击;如果大部队,他们会及时组织撤离。 正因为如此,小分队只能从人迹罕至的热带丛林搜索前进。 一行十一人,其中九人来自直隶属于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的特种部队,另外二人分别来自第五师侦缉私队和5号安置村民兵自卫队,相当于一个班。 担任尖兵的人责任重大,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给胜任,特种部队教官丁政朗就是这样的人。 他小心翼翼走在最前面,与身后的战友保持视线内距离,除了负责向分队长报告敌人的活动情况,还要负责检查路上是否有陷进、地雷以及任何可疑迹象。 民兵自卫队侦察员徐龙强紧随其后,北越大规模往南部渗透前那几年,他不止一次来过这一带,对周围地形地貌非常熟悉,有他这个向导在,可确保小分队不会迷路。 其他人按照规定次序行进,分队长熊尚武中尉、无线电通讯兵方进、机枪手陈标、随时可接替尖兵的步枪手余闻浩,再就是掷弹兵、第二名机枪手、携带较多弹药的步枪手、副分队长、第五步兵师侦缉队无线通信兵、第三名机枪手、第二名掷弹兵、医务兵、狙击手和后卫等人。 机枪手所处位置是为了保护通信兵,与分队长和副分队长之间隔一个人,队伍拉得很长。呈一线纵队在漆黑的树林里悄无声息前进。 在人数相同的情况下。突击队火力比普通作战部队强。但能发挥出多强的火力。仍受制于他们能够携带的弹药数量。为了带更多弹药,每人只带了一壶水、一包压缩饼干和一个急救包。 虽然称之为特种部队,武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先进。 汤姆森冲锋枪、m1卡宾枪、m1加兰德步枪、m7940毫米口径榴弹发射器、12口径散弹枪和三挺m60轻机枪几乎全是二战时生产的,只是保养的比较好,尤其装有光学瞄准镜的加兰德狙击步枪,精度非常高。 向前走了大约300米,丁政朗打了一个手势,队伍立即改为向西北方向36度行进。这一段走了130米左右,再次转向。 这种之字形的行军路线,可以在敌人有埋伏的情况下,使对方的侦察兵难以判断小分队去向。 然而,今晚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尽人意。 经过一个多小时跋山涉水,穿越一片茂密的树林,抵达距g-32地区尚有10来公里时,赫然发现闯进了一个情报上没提到、地图上更不存在的、由几处掩体和一座木头塔楼组成的“南解”营地。 丁政朗刚蹲下举起拳头,就发现树林里有一群埋伏的敌人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也就是前面相对开阔的一片空地。 他既未想到要隐蔽自己。也没想过过转身逃跑。因为那么做既费时又会让整个小分队陷入危险,会迫使敌人提前开火。 他毫不犹豫短枪跪射。哒哒哒,一道火舌扫向前面二十米左右的几条身影。既示了警,又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并吸引住敌人的火力。 “有埋伏!” 熊尚武低吼一声,听到枪响的队员们立即呈扇形展开,同时向已暴露的敌人开火。机枪、卡宾枪、冲锋枪,榴弹发射器,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弹药倾泻到敌人阵地,一时间枪声大作,子弹横飞。 副分队长曾子力扑到一颗大树边,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命令道:“通讯兵,报告指挥部,行踪暴露,准备撤离。” “是!” 通讯兵打完弹夹中的最后一发子弹,趴在地上立即呼叫起来。 与此同时,分队长熊尚武中尉已从枪声中大致判断出敌军不超过30人,火力不是很强,连机枪都没有。 行动虽然暴露,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他迅速观察地形,朝左右两侧的兄弟打了手势,陈标和余闻浩立即带上各自的攻击组,从两侧包抄过去。 率领发现敌人,率先与敌交火的丁政朗已受伤。 一发子弹从他脖颈处射入,一直向下钻进腹部,另外一发子弹击中手里的冲锋枪,产生的碎片飞溅了一脸。他带着身上的致命伤,在战友们向“南解”猛烈射击时,强忍着剧痛,设法爬回到医务兵身旁。 沈言不顾枪林弹雨,开始为他包扎,但已无济于事,爬回到战友身边不到一分钟就停止了呼吸。 “队长,老丁死了!” 一起摸爬滚打的兄弟倒在身边,沈言愤怒之极,不顾在密林尽可能不要使用手雷的条令,顺手摘下一颗,拔掉卡子,猛地扔向负隅顽抗的敌人。 苍天有眼,手雷没被树枝弹回来,但也没炸到敌人。 趁手雷爆炸,对方陷入混乱的那一瞬间,迂回包抄的两个火力组冲到攻击位置,两杆散弹枪同时开火,弹丸向雨点一样洒了过去,刚听见几声惨叫,又是一阵扫射。 第五师侦缉队通讯兵孙江卧倒时,感觉有温暖的液体从头上流下,进入他的眼睛,以为自己的伤一定很重,因为他是被子弹打倒的,并且听说头部中弹的特征就是感觉不到疼痛。 事实上他运气好的令人发指,确实被击中了,确实没疼痛,只是敌人子弹击中的是他绑在无线电报话机上面的胆状军用水壶。尽管无线电报话机和水壶都不能用了,但他本人却毫发无损。 随着迂回包抄的两个火力组得手,“南解”的伏击彻底被瓦解了。 几个中弹的家伙躺在地上哀嚎,两个没中弹的敌人扔下枪想跑,狙击手宣建成岂能让他们如愿,向打靶一样一枪一个。 一死一伤,分队成立以来从未遭到这么大损失。 熊尚武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命令道:“陈标,打扫战场,看管俘虏。子力,你和沈言留下照顾伤员,其他人跟我上!” “是!” 队员依然呈扇形走出树林,不管“南解”营地里有没有活人,对着塔楼和那些高脚楼就是一阵扫射,里面没人还击并不意味着安全,众人按照战斗队形,一个掩护一个贴近目标,往里面扔几颗手雷,又听到几声惨叫,确认绝对安全才松下口气。 通讯兵向指挥部汇报,医务兵照顾伤员,陈标火力组看押俘虏,余闻浩攻击组带人去周围警戒,熊尚武和曾子力两位指挥官则带人一个营房一个营房察看,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并抓紧时间收集情报。 被手雷炸死炸伤在营房里的伤员,比在外面打伏击的多。 曾子力用手电照着翻看了一下缴获到的几份文件,自言自语堤说:“他们怎么会把医院设在这儿?” “估计是吴廷琰搞战略村,西宁呆不下去,只能往这边撤。毕竟第三战术区的**,不可能追到柬埔寨来。” “现在怎么办?” “刚才那么大动静,就算g-32地区有人民军驻扎,这会儿肯定也被惊动了。服从命令,打扫完战场就撤。” 曾子力朝关押“南解”伤员胳膊指了指:“我是说他们。” 距最近的接应点至少有4公里,有一个兄弟受伤,而且要把老丁的尸体带回去,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南解”会不会组织力量追击,熊尚武真顾不上这些“南解”伤员和俘虏,冷冷地说:“送他们上路,就当给老丁报仇。” 战争是残酷的,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曾子力微微点了下头,端着枪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 第五师指挥部,卢于东拿着电讯处收到的最新战报,凝重地汇报道:“小分队行踪暴露,刚扫完战场往二号接应点撤离,师部侦缉队和二团侦察连已按命令前往接应。虽然行动失败了,但小分队依然在遭遇伏击的情况下,捣毁‘南解’设在g-45地区的一个野战医院。 击毙‘南解’游击队员37名,以及‘南解’游击队和北越人民军伤员60多人,以少胜多,只付出一死一伤的代价。 从发回的电报看,被歼灭的敌人应该是地方部队,应该是仓促应战。直到小分队摸到营区边上才被暗哨发现,不知道我军到底有多少人,来不及组织伤员撤离,只能硬着头皮阻击,装备简陋,火力薄弱,战斗力不强,战斗意志不是很坚决。” 小分队再强悍也只有十一个人,以有心对无心竟然取得这么大战果。 王金贵沉思了片刻,低声道:“诸位,我们要引以为戒,今后各安置村暗哨必须放远点,侦缉队的巡逻范围必须扩大至防区外三至五公里,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防止偷袭,才能给各村赢得足够的准备时间。” 钟连伯看了看地图,补充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像今夜这样的突袭行动不能停,多组织几支小分队,其它单位密切配合,随机选择目标,打了就跑,让他们也尝尝游击战的滋味儿。” 第一百九十一章李家投资 与吴廷琰不同,李为民非常清楚分享权力的重要性。 自工投公司走上正轨以来,他这个董事长极少过问具体事务,只负责与国内外政府高官打交道,为工投系营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 给予陈世国、武安东和阮志仁等越南高管充分尊重和信任,与下六省官员及第四战术区军官结为好朋友,对潘光诞等反对派领袖以礼相待,并利用一切机会与民众打成一片,同大权独揽不亲近人民的吴廷琰形成鲜明对比。 该放权的时候就要放权,况且许多事别人或许更专业。 尽管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是他提议组建的,但一次都没有去过,更不会插手军事行动。 事实上不仅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第五步兵师、鹦鹉角地区华人安置村、祯沙地区侬人安置村同样如此。所以针对g-32地区的突袭行动,他事先并不知情,直到行动暴露、熊尚武小分队撤回的第二天下午,才收到一份标记为“绝密”的报告。 桑平祥春节后去岘港工业村走马上任,钱新霖先生推荐前华青会薄寮分会副理事长孙宁裕接替其担任秘书,经过近半年的磨合,孙宁裕已完全进入角色。 小伙子精明能干,警惕性极高,等几位安保人员仔仔细细检查完房间,确认没窃听装置后才翻开文件夹汇报道:“董事长,陈润威上尉和萧心胜中尉打算扩大特种部队规模,准备在两年内。由现在的13个分队扩编至30个。同时委托工大预备军官训练队组建一个研究团队。专门研究特种部队应该使用哪些更合适的武器装备。” 现在的特种部队规模不大,包括教官在内总共才180多人,队员全是从第五步兵师、工业村保安队和各安置村层层选拔出来的。 借鉴美国海军水下爆破队、以色列国防军特种部队和法国外籍兵团的训练方式,结合南越实际情况,搞了一套训练大纲,进行了近两年“魔鬼式”训练,直到去年底才正式投入战斗,而且是一个分队一个分队轮流参战。并没有全送上前线。 李为民放下王金贵发来的行动报告,起身笑道:“突袭行动虽然失败了,战果却不小,他们显然尝到了甜头,打算打一场轰轰烈烈的特种战。” 不给李先生当秘书,哪能知道这些机密。 孙宁裕兴奋不已地说:“董事长,一个分队以一死一伤的代价,歼灭‘南解’地方部队一个加强排和一个野战医院,可见战斗力有多强悍,重点发展理所当然。” 这才刚刚开始。这场仗有得打。 李为民可不想把一个个华人精英的宝贵生命消耗在丛林里,一边对着镜子打领带。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扩大特种部队规模,就要从第五师、工业村保安队和各安置村民兵自卫队抽调战斗骨干。鹦鹉角和祯沙前线重要,后方绥靖同样重要,不能顾此失彼。” “您……您不同意?” “我不是不同意,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意见,到底怎么做更合适,最终由他们决定。” 李为民整了整领带,继续道:“相比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华人,生活在西部山区和一些农村的少数民族小伙子,更擅长在山区、沼泽和丛林里与‘南解’作战,他们民风彪悍,只要稍加训练,就是最好的特种兵,而且在同等预算下能够组建更多分队。” 孙宁裕反应过来,一脸惊诧地问:“雇佣兵?” “他们又不是外国人,我们更不会大张旗鼓宣传,什么雇佣不雇佣的。” 老板曾经说过一句话,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孙宁裕终于意识到老板的良苦用心,不禁笑道:“好的,我这就给陈先生和萧先生回电。” 直接去以色列和南非不太合适,所以此行的第一站是美国。 过去几天,分别拜访了刚上任的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副总统林登-约翰逊,以及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等新一届美国政要,用主流媒体的话说,这些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全是“美国最聪明的人”,且年富力强。 巩固关系,加深友谊,就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与南越政府之间的关系达成共识,才马不停蹄赶到纽约,同李家“最有钱”也是最忙的人---李为青碰头。 妹妹掌管数亿美元资产,管理李家在欧美十几个国家的诸多投资,要不是把前东亚银行副总裁刘家辉调过来帮忙,估计她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把一个本应该享受生活、挥霍青春的千金大小姐,逼成一个忙得焦头烂额的女强人,李为民很内疚,自然不会让她来酒店接,而是乘坐东亚银行纽约分行派来的车,直接赶往设在帝国大厦88层的天使投资公司总部。 去年来过一次,李为民跟前台接待打了个招呼,用不着人通报,轻车熟路地找到总裁办公室,看了看落地玻璃外的景致,回头调侃道:“李总,环境不错。” 除了哥哥没人敢不敲门闯进来。 青青连头都懒得抬,一边签署文件,一边没好气地说:“有句话怎么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儿环境再好也没家好。” 李为民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现在交通那么方便,想家就抽时间回去看看。” “再方便往返一次也要五六天,日程排满满的,我走得开吗我?” “这么忙?” “你以为呢?” 青青顺手拿起日程表,举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说:“算你起得早,要是睡两个小时懒觉,就见不到我了。11点飞机去斯坦福。见那‘八个天才的叛逆’。与他们共进完晚餐。又要连夜飞澳大利亚。看看你搞的那个铁矿到底能不能开采。 回来之后要与基金经理们开会,确定增持还是减持那些美国上市公司的股份。忙完这些就要去巴黎,让叔叔和朱斯蒂娜说法国政府对一些企业的政策有所松动,如果确实有机会,就能入股你垂涎已久的马特拉公司和马可尼公司。” “八个天才的叛逆”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年轻科学家罗伯特-诺伊斯、戈登-摩尔、布兰克、克莱尔、赫尔尼、拉斯特、罗伯茨和格里尼克。 他们要么是双博士学位拥有者,要么是来自大公司的工程师,有的是著名大学的研究员和教授。他们年龄都在30岁以下,风华正茂。学有所成,处在创造能力的巅峰。因仰慕“晶体管之父”肖克利博士的大名,从美国东部跑到硅谷加盟肖克利实验室,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工作环境、条件和待遇。 然而,他们的偶像肖克利是个天才的科学家,却缺乏经营能力。 虽然雄心勃勃,对管理却一窍不通,到了之后才发现很难共事,并且一年多过去了,实验室没有研制出任何像样的产品。于是在诺依斯带领下。向肖克利递交辞职书,肖克利怒不可遏地骂他们是“八个叛逆”。 他们跑到纽约来寻找能够支持他们创业的公司。 “仙童公司”、“摩尔定律”太有名了。李为民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早在1958年就让妹妹抢在纽约摄影器材公司总裁费尔柴尔德前面,给他们提供200万美元投资,让他们成立一个家公司,开发和生产商业半导体器件,并享有购买特权。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是天才。 公司成立几个月,ibm公司就给了他们第一份订单,订购100个硅晶体管,用于该公司电脑的存储器。发展到现在,“八个叛逆”的小小公司已拥有1000万美元销售额和900多名员工,依靠技术创新优势,一举成为硅谷成长最快的公司。 李为民不仅要钱,更需要最尖端的电子技术。 让妹妹担任总裁的天使投资公司,非常慷慨地让出部分股权,并利用美国对南越尤其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没有技术封锁的优势,以合资形势与“八个叛逆”的公司在富国岛共同成立了一家分公司。 扩散、掩模、照相、光刻……整个平面处理技术,就这么在富国岛电子工业基地生根发芽,出发前一个月,富国岛电子工业公司的硅晶体管已能够批量生产。 这只是开始,“叛逆”们打开了一扇奇妙的大门,让人们看到一个无底的深渊:用这种方法既然能做一个晶体管,为什么不能做它几十个、几百个,乃至成千上万个? 集成电路技术发展无极限,他们就像一颗摇钱树。 李为青对此非常重视,几乎每个月都要去一趟硅谷,在不干涉公司经营管理的前提下,加深投资方与经营管理方之间的友谊。 至于澳大利亚的铁矿,那是一个叫汉考克的澳大利亚农场主无意中发现的。 他刚开始很兴奋,锲而不舍的展开前期工作,沿着矿脉,至少认真考察勘探了100公里范围。而他提取的矿石标本,经过再三检验,其纯度甚至比美国的冶炼标准还要高2%,这意味着他发现的铁矿石完全可以直接送入冶炼炉中成为钢铁!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珀斯和堪培拉的政客根本就不相信一个来自丛林、只有中学学历的农场主,居然能在被专家判了“死刑”的贫瘠澳洲,发现高品位的铁矿。澳大利亚政府官员和专家普遍认为,澳洲的铁矿石最多只能继续开采30年。再过五、六年,澳洲就会成为铁矿石的进口国。 这让汉考克陷入两难境地,他想让发现成为实实在在的利益,必须先取得政府授予发现者的特许权。 所以在此之前,他的发现不能告诉任何矿业人士,否则他作为发现者的权益将很难得到保障。而问题在于,政府不仅不相信他发现了优质铁矿,而且根据澳大利亚的法律,联邦和西澳州两级政府都严禁对新的铁矿进行开采,以实现政府对“即将枯竭”的铁矿资源严密控制。 幸运的是,汉考克不仅是一个执著的人,而且也算是一个富有的人。 不仅自掏腰包支持了所有的勘探,而且在议会游说上做了不少投资。尽管那些官僚机构“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但经过8年抗争和复杂的“勾兑”,去年12月,他终于获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圣诞礼物:联邦政府正式确认他作为发现者在皮尔巴拉地区的开发特权。 然而,州政府限制开发的禁令并没有解除,就算能够解除,开发方圆数百公里的铁矿,其所需要的资金,也绝不是一个农场主所能承受的,甚至不是澳洲的小小经济体所能承受的。 作为重活人士,李为民再次发挥了先知先觉的优势。 在那些唯利是图的矿业公司,让汉考克那个“乡巴佬”滚蛋之时,通过妹妹的天使投资公司伸出援助之手。以先支付50万美元和未来每年矿产销售额2.5%作为特许权费的条件,抢在英国矿业巨头前面拿下开采权,并让汉考克及其亲友完全退出那一区域的矿藏开采…… 妹妹比想象中更能干,更出色。 李为民很欣慰,回头看了看隔壁的基金管理部,一脸诚恳地说:“青青,再坚持两年,等家辉熟悉情况之后你就可以去尽情享受生活。” 哥哥是干大事的人,不能拖他后腿。 青青扑哧一笑道:“哥,我跟你开玩笑呢,忙挺好,至少活得很充实。”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忙也要谈恋爱交男朋友。” “我的事你别管了,又不是小孩子。” “我是你哥,我不管谁管?来之前妈说了,咱家已经有一桩包办婚姻,不能有第二桩。只要你自己喜欢,只要不是外国人就行。” 青青忍俊不禁笑问道:“哥,听你话的意思,跟嫂子结婚很委屈?” 家和万事兴,这个玩笑不能乱开。 李为民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呢,能娶到你嫂子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要说委屈也是她委屈。妈的意思是我和你嫂子的包办婚姻很幸福,不等于别人的包办婚姻一样幸福,我们是尊重你意见,为了你的终身幸福。” 第一百九十二章做什么都赚! 关心完妹妹的终身大事,李为民话锋一转:“青青,我们现在持有多少支股票?” 李为青很不淑女的翘起长腿,抱着双臂不无得意地笑道:“160多支,美国钢铁、摩托罗拉、通用电气、德州仪器、惠普等蓝筹股居多。整个市场高歌猛进,投资对电子类股票趋之若鹜,每一只新发行的电子类股票都被当作第二个施乐公司,受到一路追捧。我们也购入了一些,但相对总投资比例不高。” “非理性的投机冲动?” “哥,你不经常过来,不了解华尔街投资市场,或者说跟不上时代。公众不相信政府,不相信官僚主义,对经济却充满信心,并且把信心注入那些诸如国际电话电报公司、利顿实业公司和凌特姆科沃特公司等大公司,进而推动它们掀起一股又一股兼并狂潮。 下去转一圈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已经疯狂了。连美国音乐协会之类不起眼的股票,都因把自己称作“太空之声电子公司”而摇身变成股市宠儿。投机时代,一个单纯的题材,就能把一只股票的价格捧上天去。” 李为民接过一份报表,青青接着说道:“还有那个什么‘全国学生营销公司’,以每股6美元价位向公众发售,一年之内股价就飞涨到每股82美元。我刚开始挺感兴趣,调查之后发现是一个名叫科尔特斯威斯利兰德尔的家伙想出的点子,把很多名义上经营与年轻人相关物品的公司,例如图书公司、唱片公司以及青年航空旅行卡公司等等。集合在一起打包上市。 借用公众疯狂追逐的一个题材新宠‘年轻人’。打造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商业帝国。 别看那个兰德尔才30岁。其实老奸巨猾。他对证券分析师们用尽甜言蜜语,以讨对方欢心,带着那些分析师去他在弗吉尼亚州的城堡度假,还在他的喷气式飞机上和他们通电话。 利用一切机会,发表投资回报率将增加3倍的言论。而且每次,他都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尽管没有公司会计师协助。最终博得华尔街信任,把股价不断推高。连银行家信托公司、摩根保证信托公司和哈佛捐赠基金都买了他的股票。” 牛市就这样,不管买什么垃圾股都能赚钱。 李为民不禁笑道:“这并不意味着那些投资界翘楚特别容易受骗上当。其原因在于他们都害怕自己居人之后,他们面对的选择是要么买进热门股票,毕竟它们都在升值;要么就冒险暂时落后于人。” 自己家的东亚银行就开过长达六年的“股票证券交易所”。 青青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投资者,堪称庄家中的庄家,看得一样通透,笑盈盈地说:“而那些落在其他基金后面的基金经理,甚至在一个季度或两个季度里都无法得到新的注资。处于这种投机时代,他们除了加仓别无选择。” “你是怎么操作的?” “刚发售时购入进一些,涨到70美元每股时全抛了。知足常乐,而且可以把套现后的资金继续购入那些新发行的高科技股和概念股。” 如果没记错。全国学生营销公司的股价能涨到140美元。 然而继续持有不仅风险大,还占用资金浪费时间。见好就收。早点平仓,再同那些疯狂的投资机构一起购入新股,其收益绝不会比吊在一棵树上少。 李为民很欣慰,放下报表笑道:“就这么操作,除了蓝筹股,其它股票该交割就交割,用不着冒那个险。” 能得到哥哥的肯定,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青青嘻嘻笑道:“现在美国像是冰火两重天,外部环境尤其外交上处处被动,国内经济却红红火火。持续14个月高速增长,以每天5000个的速度打造百万富翁,做什么都赚,每分钟都在赚钱,别说没时间,就算有时候我舍不得回去。” 她并非夸大其词。 现在的美国已彻底走出二战后的经济衰退,低通胀、高增长,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青年反文化者拥有自己的音乐、风格和想法,女性主义运动风生水起,披头士乐队发行自己的专辑。典型的美国家庭就是“40岁的家庭主妇,十几岁的孩子和一个相当成功的丈夫”。 总之,这个全世界最富裕的国家正在变得越来越富有。 在南越,李家堪称顶级富豪。 而在富豪云集的华尔街,李家通过诸多离岸公司分散投资,显得一点都不起眼。同许多不愿意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大亨一样,享受美帝经济发展的红利,成为隐形富豪俱乐部中的一员。 至于外部环境,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很被动。 今年4月12日,莫斯科时间上午9时零7分,苏联在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把东方一号载人宇宙飞船送上天。苏联宇航员加加林在远离地面301公里的轨道上绕地球一周,历时1小时48分钟,于上午10时55分安全返回,降落在萨拉托夫州斯梅洛夫卡村地区。 美国人一直认为自己是上帝的选民,一直认为美利坚是全世界最富有最强大的国家,苏联人却在率先把人造卫星送上太空之后,又一次抢在美国前面完成了世界上首次载人宇宙飞行,实现了人类进入太空的愿望。 刚刚被震撼到,尚未反应过来。 4月17日,也就是苏联把宇航员送上太空之后的第5天,美国在古巴西南部海岸猪湾的入侵行动以“完全失败”而告终。 行动被揭露后,全球响起一片谴责之声,被搞得灰头土脸,以至于刚上任的肯尼迪总统不得不出现在电视屏幕中,毫无保留地承担这一巨大过失。 紧接着,苏联搞了一次超大威力的核试验。在核武器发展这一关系到国家乃至全球安全问题上,后来居上,反超美国。 前几天,苏联又用铁丝网和砖石为材料,在柏林砌起长达100多公里的边防围墙,切断西柏林与东柏林之间的联系,把西柏林变成一块不折不扣的飞地。 总之,苏俄阵营气势汹汹、咄咄逼人。让最不关心政治的美国人都感觉到威胁,对政府严重失望。 正因为如此,过去几天在华盛顿,那些被搞得焦头烂额的政要们,几乎是敷衍式的会见。甚至连“越南之友协会”成员,对南越形势都没那么上心,注意力几乎全放在苏俄上。 哥哥不断从天使投资公司拿钱,并让她与朱斯蒂娜一家保持联系,想方设法入股或收购清单上的法**工企业。对哥哥正在做的事,青青多少能猜出一些,突然低声问:“哥,如果琰先生跟你翻脸,肯尼迪总统支持琰先生还是支持你?” 妹妹不仅掌管李家在欧美的资产,而且掌握着西堤华人基金会和南越各大商会的巨额投资,以及工投公司的一笔秘密资金,堪称“工投系”海外资产的掌门人。 李为民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微笑着说:“尽管肯尼迪总统很忙,但还是抽出一个多少时接见我,他说他几年前结识吴廷琰时,曾认为吴廷琰在新泽西一所天主教神学院学习过,感觉那他接受西方价值观念的有力证明。 随着对事物了解的加深,他逐渐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无论是吴廷琰和他周围的人,还是他所建立的政治结构,都缺乏与南越人民的直接联系,甚至从未试图加强过这种联系。坦言对吴廷琰的判断完全走入了误区。” 说到这里,李为民突然想起妹妹与美国“第一家庭”关系同样密切。 念大学时就经常与妻子吴莉君一起去肯尼迪家做客,与肯尼迪夫人关系非同一般,大选时甚至通过专门成立的基金会提供过一笔不菲的政治献金,她听到的口风应该更多。 “别套我话,说说你知道情况。” 小心思被看穿了,青青吃吃笑道:“在一次白宫宴会上,国务卿先生跟总统提到琰先生,说琰先生沉默寡言、不善交流,再加上文化背景差异,在他眼里琰先生完全是一个难解之谜。说从外表上看,琰先生显得**独裁、多疑多虑、吞吞吐吐,并高高凌驾于人民之上,说他实在无法理解琰先生的内心世界。” 李为民笑问道:“就这些?” “当然不止,那天他们说了很多,甚至提到瑈夫人。说她虽然嫁给了那位擅长权术的总统弟弟,但实际上扮演着琰先生妻子的角色。认为瑈夫人给予琰先生安慰,能够消除琰先生的紧张,并时常与他争辩一些问题。 认为琰先生的思路和想法中包含了许多瑈夫人的意见。在他们的描述中,瑈夫人聪明、坚强、漂亮,但也凶暴残忍、诡计多端,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巫婆。” 李为民哈哈大笑道:“他们应该从来没见过陈丽春。” 青青忍俊不禁地说:“他们人云亦云,对越南根本不了解。杰奎琳(肯尼迪夫人)对此很好奇,不止一次向我求证,搞得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往嫂子身上推。” 妹妹是华尔街“女强人”,也是经常出入白宫的社交名媛。 但论在美国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远不如吴莉君那位“西贡的莲花”,只不过吴莉君一门心思相夫教子,这两年极少抛头露面。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说:“总统夫人要在白宫南草坪搞个音乐会,想请我和你嫂子出席。我明天去南非,忙完南非的事又要去以色列,肯定抽不出时间,只能让你嫂子过来一趟。到时候你陪她一起去,天天也来。” “天天也来,太好了,几号,我重新安排下日程。” 第一百九十三章“以退为进” 访问南非和以色列,李为民一行受到前所未有的欢迎。 非官方身份受到礼遇,与两国外部环境有很大关系。已宣布独立、正式脱离英联邦的南非白人政府,因推行种族隔离政策被两大阵营孤立,连印度、中国等第三世界国家都不待见。 以色列四面受敌,没有战略纵深,防务支出巨大,国内又没什么自然资源,能够坚持到现在全靠美国援助和欧美犹太人团体支持。 李为民是带着真金白银来的,无异于雪中送炭。 与秘密抵达的工投公司“国防工业委员会”和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代表一起,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秘密谈判,与两国国防部分及几大军工企业达成了一系列合作协议。 以色列空军和南非空军,接下来五年内将帮助“工投系”训练500名飞行员和地勤人员。刚成军不久的南非共和国海军,将接受300名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学员。 以色列拉斐尔公司、航空航天工业公司和丹尼尔集团等军工企业,将于越南工业村投资公司展开全方位合作。工投公司提供部分研发资金及电子技术,与两国共同研发头盔瞄准系统、传感器、潜望镜、激光距离探测器、夜视仪、热成像系统、瞄准具等高精尖技术装备。 返回时经过法国,以普通公民身份探望旅居巴黎的前越南国元首保大,在让-博内尔先生一家及前法国远征军高官埃里将军帮助下,受到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总统戴高乐的接见。 戴高乐东山再起以来。外交上取得一个又一个成就。在内政上却没什么建树。 经济发展迟缓。失业率居高不下,其放弃非洲殖民地阿尔及利尔的决定,更是引起军队将领普遍不满,以至于遭到好几次暗杀。 他的外交政策很明朗,想当欧洲老大,在越南问题上是左右逢源。李为民干脆不提政治,只谈南越与法国的渊源,并表示越南企业投资法国的意愿。 就像香港回归几十年之后。英国仍对香港内部事务指手画脚一样,法国同样认为对越南负有一些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毕竟南北分裂是他们主导下造成的。 戴高乐很直接地认为这是南越亲法官员和亲法企业家鉴于紧张局势,所做的一种两手准备。前法国殖民地官员和企业家把资产转移到法国,这种好事他才不会拒绝。 在巨大的内部压力下,一些二战结束时针对大企业施行的政策已经有所松动,他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承诺修改政策、颁布法令,允许前殖民地企业家投资一些敏感领域,并给予法国公民同等待遇。 急需资金和订单的马特拉、汤姆逊等法**工企业早望眼欲穿。再加上让-博内尔家族和前印度支那殖民地官员牵线搭桥,一个个投资入股意向就这么达成了。 随着第一笔资金注入。马特拉公司立即启动直升机和反坦克导弹等研发项目,参加完没有媒体记者在场的启动仪式,李为民一行马不停蹄返回阔别已久的越南。 没去西贡,同样没直接返回富国岛,富国航空专机降落在头顿机场。 工投公司副董事陈世国、总经理秦楠建,以及正式出任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司令的阮志仁少将亲自到机场迎接。 只是稍作停留,飞机加完油之后就要飞富国岛。 众人没去公司总部,直接把机场飞行员休息室当会议室,一边用餐一边聊起过去几个月的国内形势。 “战略村计划可以说是日军侵华时在中国东北归屯并户策略的一种模仿,把农民集中起来,切断农民与‘南解’游击队的联系。让游击队无法获得必要物资,无法在丛林中生存下去,只能走出来与装备占优势的**进行面对面的战斗,或者直接被饿死或病死。” 阮志仁是昨天专门赶回来的,作为肩负下六省安全的警备司令,对这些情况最了解。 他放下筷子,继续说道:“出发点不错,可惜执行中有许多问题。首先,过于强调政绩,重量不重质。下面那些官员,为盲目追求建设速度,搞了无数虚假工程。尤其防卫力量,根本跟不上,许多战略村形同虚设,无法起到防卫作用。 而且无法有效甄别,导致大量游击队混入战略村,反过来掌握战略村争取,让中国东北式归屯并户,变成了中国华北式的白皮红心。” 对付游击队,老蒋虽然一败涂地,但多少积累到一些经验。从他的总结中就能听出,几年前台湾派回来的一些军官,在下六省防卫中起到了巨大作用。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二是违背了当地农民的传统习惯,把许多农民推到了‘南解’那边。您知道的,许多农民要祭拜祖先,要照看坟地。现在把他们强行集中起来,导致人们远离土地,产生抵触情绪,反过来投奔‘南解’游击队。 更重要的是,政府资源不足,无法像侬人安置村和鹦鹉角地区安置村一样提供良好的医疗、教育服务,直接导致生活水平下降,导致农民进一步怨恨政府。” 阮志仁轻叹了一口气,点上根香烟道:“再就是打击力量不足,吴林祯副参谋长分析过,日军之所以能够在中国东北成功,原因在于其力量远远超过抗日联军,且战斗意志坚决。当时双方力量对比达到30:1,并且关东军战斗力强悍。 第二战术区和第三战术区连5:1都达不到,顾此失彼,只能眼睁睁看着‘南解’发动大规模破袭战。幸好在计划施行初期。给‘南解’造成了一定损失。否整个战略村计划早名存实亡了。”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低声问:“有没有估算过,在南部活动的北越人民军和南解地方部队大概有多少?” “不低于两万,截止上个月底,已给**造成一万多伤亡,丢失武器4800多件。在第三战术区的一次破袭行动中,对方已初步具备了打m113装甲运兵车冲击战术的能力,总之,现在的态势对政府很不利。” 董事长微皱起眉头。阮志仁连忙补充道:“下六省情况与其它地方不一样,在国先生和东经理的努力下,几位省长并没有大范围推行战略村。而是集中对力量河朱公路沿线越柬边境进行坚壁清野,组织高速公路巡逻队,加强朱龙公路沿线巡逻,一连击溃和歼灭了几股试图往南渗透的南解地方部队。 并在情报部门、各省侦缉大队和警察系统配合下,协同第四战术区**端掉了几个渗透进来的北越人民军营地,想方设法压缩其生存空间。总体治安情况良好,至少没让其在我们眼皮底下发展出什么解放区。” 投入那么多人力财力,冒着跟吴廷琰兄弟翻脸的危险。集中力量打造大后方。如果再让“南解”在金鸥半岛生根发芽,那之前所做的就成无用功了。 李为民满意的笑了笑。侧身朝秦楠建看去。 秦楠建接过话茬,不缓不慢地汇报道:“过去一段时间,公司借政府施行战略村计划的机会,重点扶持发展了41多个‘卫星村’。平东工业村周边9个,头顿这边15个,岘港工业村周边17个。 解决村民就业,协助村民发展乡村经济,提供资金和武器装备、派驻保安队军官帮助各卫星村组建民兵自卫队,并将其纳入保安队指挥系统,让三个孤悬在外的工业村具备一定战略纵深。接下来我们打算再挤出一笔资金,在各‘卫星村’周围构筑必要的堡垒和野战工事,想方设法确保三个桥头堡安全。” “干得漂亮,安全无小事,不管‘南解’离我们有多远,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松懈。” “董事长放心,公司和工业村全是我们的心血,就像我们的孩子。未经同意,谁也别想从我们手里抢走。” 推行股份制之后,不但在座的元老,连工投公司普通职员都摇身一变为公司下属企业的大小股东,利益死死捆绑在一起,别说对付北越和挂羊头卖狗肉的‘南解’,就算面对吴廷琰兄弟都是“同仇敌忾”。 陈世国与别人不同,他不太看重钱,而是真爱国,真舍不得那么多有识之士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民族工业。 他猛吸了一口香烟,低声道:“董事长,吴廷练昨天上午去了英国,继续出任外交部驻英国大使。” 吴廷练以“政府顾问”身份坐镇芹苴,被反对派称之为“南圻王”。 不仅帮“工投系”统一了下六省军政官员思想,做了许多工投系不方便做的事,而且替“工投系”背了许多骂名。 当时“工投系”没坐大,在吴廷琰和吴廷瑈看来是帮着吴家巩固政权,现在“工投系”有了自己的立场,几乎失去了控制,他们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再当挡箭牌。 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李为民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这么说,政府接下来要调整各省省长,说不定会命令其它几个师与第四战术区驻军换防。” 陈世国摇头苦笑道:“调不调整省长我不知道,但据我们收的最新消息,琰总统不打算派**过去换防,而是直接撤出第四战术区的几个师,调他们去加强第一、第二和第三战术区力量。” 李为民反应过来,自言自语说道:“好一招以退为进,吴廷练走了,再调走下六省**,既把金鸥半岛防卫的责任转嫁给我们,让我们承担更多军费支出,又能坐实我们搞‘独立王国’的骂名。” “所以我很担心,一旦让他把舆论造起来,我们会很被动。” 秦楠建低声道:“南解正针对战略村计划搞破袭战,清缴行动屡屡受挫,**损失惨重。从这个角度上看,撤出第四战术区三个师,加强其它地方力量无可厚非,或许连美国方面都会支持,人家搞的是阳谋,我们只能见招拆招。” 不管与吴家兄弟有什么矛盾,但在对付北越这一问题上的立场是一致的。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轻描淡写地说:“国先生,阿仁,这对我们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同时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能够赢得舆论,赢得全社会的广泛同情,他们撤走之后再想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人都会有野心,但野心与野心有区别,有人是为了自己,有人更多的是为了这个国家。 工投公司过去那么多年一门心思埋头发展工业,取得那么大成就,把荒岛奇迹般建设成重工业基地,把一片片远离闹市的荒地建设成一个个“新城”,甚至斥巨资修建了东南亚地区第一条高速公路。 全南越“干正事的人”几乎全在工投公司,解决上百万人就业,创造了95%以上的进出口额,掌管着十几亿美元外汇,对十一个工业村拥有独立的行政权、司法权和治安大权,不仅完全控制国家经济命脉,甚至拥有自己的军事力量。 吴家兄弟排除异己,任人唯亲,执意不进行民主化改革,所领导的政府**到极点,越来越不得人心,“工投系”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陈世国、武安东和阮志仁等公司越南籍元老,不止一次私下讨论过这种可能性,一致认为管理一个国家与管理公司没什么区别,要不是李为民是华人,要不是时机不够成熟,早跟反对派一样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李为民的话让他眼前一亮,不无兴奋地说:“董事长放心,我已经让企划部研究对策了。先挽留,实在挽留不住就发动各工业村企业和工人搞捐款,为**撤走之后的下六省防卫筹集军费。” 大张旗鼓募集军费是假的,以此告诉所有人不是工投公司要搞独立王国,而是政府不想管下六省是真的。 李为民笑了笑,心照不宣地说:“这些事你们商量着办,必要时可建议国防部撤销第五步兵师编制,让第五师官兵回乡加入民兵自卫队。” 第一百九十四章烟雾弹 李为民没来西贡,但委托一位前往平东工业村公干的副主管,给孩子们捎来一大堆礼物,顺便带来一封长达16页的亲笔信。 从1955年到现在,他每次出国都会给吴丽水、吴廷绰姐弟们带点东西,礼尚往来,太正常不过,与两家之间越来越紧张的关系无关。 吴廷琰让侄女和侄子们拿走礼物,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阅读起信来。 内容大致可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重点介绍美国自共和党执政以来的一系列外交政策,尤其对南越的态度;第二部分介绍他与“越南之友协会”成员会面的大致经过;最后对政府试图调走第四战术区**表示严重担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三恳请再考虑考虑。 李为民用“唇亡齿寒”来形容相互之间关系,指出一旦给外界释放出政府与工投公司撕破脸的信号,必然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有理有据,直言不讳提出种种假设,让吴廷琰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吴廷瑈没那么容易被打动,更关心信中提到的美国驻越大使即将换人的消息,看完之后立即让秘书给常驻美国的老丈人发电报,确认该消息的真实性,并请老丈人陈文章尽快收集诺汀的个人资料。 吴廷俶闻讯而至,信在三人手中传来传去,看完之后围坐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再次研究起“工投系”问题。 “三哥,我不是不相信为民。而是不相信他身边的人。他没想法。陈家昌没想法。不等于陈世国、武安东、阮志仁、阮洪和黎达雄没想法。有人、有钱、有枪、有影响力,与美国人打得火热,相比明面上的反对派,他们更危险。” 华人身份决定了李为民和刘家昌等人,不可能像潘光诞一样跳出来反对政府。 就算真反对,也不可能由他们执政,不管号召力有多大,不管与美国人关系有多好。毕竟想执政必须解决身份认同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就不可能获得广泛支持。 陈世国、武安东等公司元老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土生土长的越南人,在国家分裂前就拥有一定影响力,随着工投公司快速发展,他们的声望如日中天。 要不是堤岸“华-运”试图暗杀李为民等公司高层,彻底惹怒“工投系”,迫使他们发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舆论战,或许连北越都不会那么快把他们推到对立面。 吴廷俶极为认同吴廷瑈的观点。点上一根香烟道:“为民的想法很简单,他希望保持各工业村现状。希望追随他的华人能够安居乐业,能获得一定政治地位。问题是我们能给他的别人一样能给。为谋求最高权力,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甚至会损害国家和民族利益,给他承诺更多,不管最终能不能兑现。” 吴廷琰始终不相信李为民会反对自己,想起巴黎时的种种,摇头道:“要说拉拢,阮文馨拉拢过,黎文远拉拢过,连潘光诞都对他抱有希望,但他始终不为所动。最困难的时候他选择支持,难道现在比以前更困难?”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他一个人,现在他手下一帮人,那些人很容易左右他的想法。” 陈世国收的是消息,桂青山收集到的是情报。 在头顿机场开完会,李为民就收到一个来自“越华文艺研究会”情报系统收集到的绝密消息。 对肯尼迪上台抱有极大希望的吴廷琰,通过外交部驻美国使馆获悉,李为民与肯尼迪政府的关系,远超刚下台的艾森豪威尔政府。 总统、副总统、总统夫人、国务卿、白宫幕僚长、国家安全顾问、司法部长(肯尼迪的弟弟)、国防部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中情局长……等华府政要,几乎全是他多年的朋友。 “越南之友协会”成员,有的是他老师,有的是他朋友,还有些人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整个“院外集团”几乎是为“工投系”服务的,而不是越南共和国政府。 陈文章作为驻美大使,想面见肯尼迪总统,要先拜见分管亚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要等候国务卿和白宫幕僚长安排,不知道要等候多长时间才能去一趟白宫。 李为民则用不着这么麻烦,第一天到华盛顿,第二天就受到肯尼迪接见,谈了一个多小时,谈完之后居然邀请他在白宫共进午餐。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等高官更不用说了,他去国务院、去国会山、去五角大楼,像来独立宫一样方便。 据说连他妹妹李为青都成了华盛顿的社交名媛,经常参加一些由高官夫人们发起的社会活动。 吴廷琰终于意识到工投公司三年内国有化纯属缓兵之计,想通过美国人支持收回本应该属于政府的权力,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在吴廷瑈不断劝说下,同意了早就制定好的强制收回方案。 想一劳永逸解决问题,必须快刀斩乱麻。 吴廷练出任驻英大使,打算调走下六省的驻军,只是两颗“以退为进”的烟雾弹。 事实上吴廷瑈的特种部队和特警,正在秘密往头顿、芹苴和富国岛集结,为确保万无一失,还从第一、第二战术区秘密抽调了四个装甲营,打算在相对可靠的第7师和第21师配合下,发动突袭,占领刚组建不久的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收编隶属于工投系的保安部队。 该做的准备全做好了,就等哥哥一声令下。 “工投系”越坐越大,吴廷瑈不敢再拖,极力劝说道:“三哥,我们只是收回权力,没想过要把为民怎么样。行动结束之后,他还是我们的朋友。” 箭在弦上,这个关键时刻由不得半点犹豫。 吴廷俶附和道:“保证他一家人安全,保护他家的财产,连那些股东都不会动。收回之后工投公司一切萧规曹随,只整编工业村保安队。如果他愿意,我们依然委以重任,他可以出任驻外大使,实在不行出任副总理。” 与此同时,本应该出现在富国岛家中的李为民,正坐在紧邻芹苴工业村的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里,面无表情地看阮志仁和陈润威等“工投系”武装力量大佬调兵遣将。 “钟师长,现在是下午4点26分,请贵部在今晚8点前完成集结,并做好紧急增援平东工业村的战斗准备,对……对,就这个意思,能不打就不打,但必须把气势拿出来!” “航运公司全联系好了,就等你们集结登船,后勤补给不用考虑,头顿工业村什么都有,你们自卫队到了之后听候王参谋长指挥,行,速度一定要快,等你们的好消息。” “高将军,我边防警备司令部阮志仁,相信您已经收到了消息,或许已经接到了命令,民先生就坐在我身边,他委托我问问您,贵部到底站在哪一边?” …… 吴廷瑈比想象中更疯狂,居然敢等自己回来之后动手。 李为民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出他底气从何而来,别说自己回来了,就算没回来他们也没多大胜算,其贸然动手的结果只会引发一场北越拍手叫好的内战,只会加速他们倒台的进程。 从内心来讲,现在真不是开战的好时候。 问题打不打全在于他们,“工投系”唯一能做的就是显示实力和影响力,尽可能威慑住对方,拖到美国政府介入为止。 正胡思乱想,孙宁裕捂着电话话筒提醒道:“董事长,杜高智将军的电话接通了。” “哦。” 他接过电话,清了清嗓子道:“智将军,我李为民,刚刚过去的一个多小时,我分别与陈善谦、钟连伯、高文园、吴光长、黄春览、黄文高、黎元康和阮曰青等将军通过话,我们陈世国副董事长正在头顿联系年轻军官。在这个关键时刻,我想知道您的态度,想知道贵部的立场。” 杜高智远在顺化,对吴家兄弟密谋的行动一无所知,惊诧地问:“民先生,关键时刻,您能说具体点吗?” “总统政治顾问吴廷瑈打算将工投公司强制收归国有,已命令人民劳动党特种部队和内政部警察部队以及效忠他的第7和第21师,于明天凌晨六点对工投公司头顿总部、平东工业村及芹苴工业村发起攻击。 说句不夸张的话,他的特种部队不堪一击,内政部警察部队不足为虑。至于第7师和第21师,同情我们的年轻军官和美国顾问正在做工作,并且许多官兵亲属在我工业村就业,他们会不会服从命令向保安队开枪,我表示严重怀疑。” “他……他……他疯了,他……他想干什么?” “北越正在搞破袭战,大敌当前,天知道他想干什么!” 李为民看了看手表,继续道:“智将军,美国驻顺化理事马上会给您打电话,我诚恳地希望您及您部下能够听取盟友劝告,不要因为未经参谋部直接下达的乱命,做出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毫无疑问,他是担心孤悬在第一战术区的岘港工业村。 杜高智刚从美国深造回来不久,岂能与有美国政府支持的“工投系”作对,尽管对不了解情况,仍毫不犹豫保证道:“民先生放心,不管谁下命令,不管有没有经过参谋部,第一军都不会去攻击岘港工业村,除非他们撤我职。” 第一百九十五章悬崖勒马 西贡似乎没有秘密可言,武装接管工投公司,全面接管堤岸华人区这么大事,竟然搞得尽人皆知。 从下午三点到现在,杨文明接到二十几个电话,全是老部下打来的,询问他们应该站在哪一边。 早知道吴廷瑈眼里容不得沙子,迟早会同曾与他们兄弟共患难的李为民翻脸。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会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 “工投系”不同于阮政诗、王文东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壮派军官,不仅背后有美国政府支持,掌握着战斗力强悍的第5步兵师和规模庞大的保安部队,而且他们有钱有影响力。 **各部下级军官,至少有五分之一来自工业村保安队;中级军官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工投公司或各工业村内企业的“家属”;将官几乎个个持有工投系企业股票,几乎家家购买过工投债券或在东亚、西贡、华侨和南洋等银行有存款。 况且政府和军队开支,除了美援之外几乎全来自工投公司和堤岸商业区。 杨文明第一个想法就是吴廷瑈疯了,否则决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细想之后赫然发现,吴家兄弟与李为民起内讧,未尝不是一个解决当前乱局的机会。 因为他们这么做,肯定会激怒美国。 一旦失去美国支持,独立宫里那几位什么都不是,而工投系又不具备争夺最高权力的条件,只要有足够高级军官支持,完全可以干一番大事业。 他越想越激动。亲自驱车赶到参谋部。准备先试探试探陈善谦、阮庆和黎文己等人的口风。然后再作进一步打算。 事实上证明,“工投系”影响力惊人。 在“双十一”政变中坚决支持吴廷琰的参谋长阮庆举棋不定,连备受吴家兄弟信任的军管市长尊室订,都迟迟下不了命令部队封锁通往堤岸各交通要道的决心。陈善谦绝对是一个老狐狸,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不发表任何意见。 最沉不住气的当属海军司令胡进权上校,刚打电话力劝独立宫收回成命,现在又给美**事顾问团打电话。恳请美国人出面斡旋。 杨文明干咳了两声,轻描淡写地问:“各位,堤岸和头顿有没有动静?” 阮庆打心眼里不服他这个有名无实的总统军事顾问,然而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团结起来共渡难关,他瞄了陈善谦一眼,低声介绍道:“第五郡和第六郡警察局以搜捕逃犯为名,抢在内政部前面宣布戒严。给治安警察、交通警察和消防局警察发放武器弹药,封锁主要道路,组织贝当桥等战略要地附近的市民撤离。 两小时前。平东工业村和头顿工业村以国防演习为名下达动员令,取消保安队官兵休假。征招预备役人员组建预备役部队。参谋部军官在工业村上班的亲属们说,已经组建了两个步兵团、一个炮团和一个装甲营。” 一个校官冷不丁来了句:“一帮乌合之众,管用吗?” 由于业务的关系,海军司令胡进权与工投公司关系密切,对各工业村预备役建设知道得比较多,不无嘲讽地说:“保安队军官要么是从第五师退役的,要么毕业于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训练强度比伞兵旅和陆战师高,从前年就开始去鹦鹉角和祯沙地区轮流作战。 预备役人员虽然一年才训练一个月,但训练强度一点都不低,且时不时搞演习。他们打靶用掉的子弹和炮弹,至少是**的五倍。装备充足,医疗救护、伤残安排,抚恤制度,面面俱到,士气比**高昂。” 校官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地图将信将疑地问:“平东工业村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拉起一个师,这么说十一个工业村和富国岛特区能在短时间内组建三个军?” “何止三个军!” 阮庆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说:“富国岛特区保安队本来就是加强师,除此之外还有河朱边防师、高速公路巡逻队、水上巡逻总队和数以万计的民兵自卫队,或许连下六省的侦缉队都站在他们那边。” “不声不响做这么大,难怪独立宫要动手。” “晚了。” 陈善谦站起身来,点上根香烟道:“光一个第5师就需要两个师牵制,大敌当前,拿什么跟人家打,凭什么跟人家打。” 矮个子校官一向看工业村保安队不顺眼,一直想把工业村保安队纳入参谋部指挥序列,年轻气盛,才不会考虑什么大局,更不会考虑开战会造成什么后果,冷冷地说:“军队国家化,我们师出有名,难道他们真敢当叛军?” 另一个少校忍不住补充道:“我们的部队太散,一时半会集结不起来,也不能轻易集结,局部兵力可能不占优势,但我们有空军,必要时可出动空军轰炸。” 那些美国人培训的“天之骄子”,堪称“工投系”的天然盟友,指望空军往工业村保安队头上扔炸弹,开什么玩笑? 杨文明彻底服了,当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接着问:“李为民和陈世国现在在哪儿,芹苴那边有没有动静?” 阮庆摸了摸鼻子,坐到他对面说:“李为民在芹苴,刚跟高文园、吴光长、杜高智他们打过电话,芹苴工业村和平东工业村一样已下达动员令,高速公路巡逻队已进驻到第四战术区司令部附近。 陈世国在头顿,挨个给各工业村附近的驻军打电话。从我们掌握的情况看,只要美国大使发表一个公开声明,不管独立宫直接下命令,还是通过参谋部下命令,针对工投公司的军事行动很可能会无疾而终,很可能会以极为滑稽的方式流产。” 吴廷瑈的疯狂行动,给所有人出了一道选择题:要么支持政府,要么支持“工投系”。 美国对吴家兄弟一直不满,会毫无疑问地支持李为民、陈世国和武安东等“干正事的人”,所以支持政府的风险远大于支持“工投系”,不管从眼前还是从长远看。 就在杨文明准备说出来他的想法之时,陈善谦突然道:“各位,吴廷瑈疯了,李为民不疯,我感觉发生冲突的可能不大,大打出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先别急,再等等,或许很快就有转机。” 黎文己急切地问:“谦将军,能不能说清楚点?” “很简单,打仗不仅会死人,而且会影响各工业村发展。不到万不得已,不管李为民还是美国人,都不会把那么多工人送上前线。” 打起来的后果很严重,一旦美国停止援助,一旦工投公司和堤岸商业区不再承担部分军费,**用不了几天就会不战自溃。因为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一直支持吴廷琰的胡进权不希望双方开战,忧心忡忡地说:“关键主动权在独立宫,不在芹苴。” 陈善谦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其它事情,总统或许会让吴廷瑈做主。但涉及到工投公司,涉及到李为民,总统肯定会有自己的考虑。” 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不管吴廷俶和吴廷瑈怎么劝,不管之前下过多少次决心,到了关键时刻,吴廷琰愣是没同意采取军事行动。 他再次看了一遍李为民的亲笔信,又向陈金宣了解了一下“工投系”的动静,摘下眼镜道:“如果为民真反对我,不会只给平东工业村和芹苴工业村下动员令,更不会以演习名义。” “可是他依然下了动员令。” “他要自保,他要给下面人一个交代,不能没一点动作。我看得出,他在尽可能保持克制。廷瑈,让部队撤回来,不要一错再错。” “三哥!” 机会只有一次,要是错过,以后再想解决工投公司会更难,吴廷瑈痛心疾首。 尽管吴廷琰清楚地明白,李为民不会轻易交出权力,仍摇头道:“别说了,就这样。另外帮我给为民发封电报,或者让弟妹亲自去一趟,告诉他,我要视察下六省,要视察富国岛特区,要去看看天天。” 吴廷俶脱口而出道:“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对李为民只能打感情牌,事到如今,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修补双方关系,吴廷琰若无其事地说:“二哥,想暗杀我的人很多,但他们中绝不包括为民。我不但要去视察,而且要请工业村保安队负责安全。” 看着哥哥和弟弟欲言又止的样子,吴廷琰不得不接着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如果为民真有什么想法,完全可以利用关系、影响力甚至金钱拉拢**,利用工投公司掌握的电视台、电台和报纸大造舆论。但他没有,而是想缓和局势,想保持现状,不想给北越和其它反对派可乘之机。” “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务之急是解决北越,解决内部的反对派。至于工投公司和为民,以后再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如何收场? 李为民不希望打内战,并不意味害怕开战。 **战斗力最强的几个师、伞兵旅及海军陆战师,要么部署在北纬17度线附近的非军事区,要么部署在西贡周边。其它部队与第5步兵师一样,被北越人民军和南解地方部队死死拖住抽不开身。 能组织起来、能投入战斗的力量,无非是吴廷瑈手中那些五花八门的“特种部队”、别动军和隶属于第四战术区的两个整编师。 且不说第四战术区司令黄文高少将已明确表态不会轻举妄动,就算他坚决执行吴廷瑈的命令,就算手下那些军官不哗变,完全听命于工投系的河朱边防师、高速公路巡逻队和芹苴工业村保安队都能解决问题。 毕竟打仗就是打后勤。 吴家兄弟真与工投系翻脸,工投公司不可能再给他们提供油料、药品和粮食等战争物资。只要坚持五六天,打几场高强度的狙击战,他们的物资储备就会见底,参与进攻的部队将不战自溃。 至于堤岸华人区和平东工业村,一样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5步兵师既对外也对内,大不了放弃鹦鹉角地区,回师西贡周边设防,同时组织力量把鹦鹉角和西宁省的十几个安置村同胞撤往下六省。 一旦战争陷入胶着,那些对吴廷琰一直不满的**将领和反对派人士,肯定会跳出来兴风作浪。北越必然会加强往南部渗透的力度,展开更大规模的破袭战,趁机扩大其解放区。 美国政府不会坐视不理。混乱局势会迫使其下定决心抛弃吴廷琰。就像阮庆同杨文明说的那样。只需要发表一个公开声明,琰政府就会在第一时间垮台。 事实证明吴廷琰没疯,关键时刻来了个急刹车,让紧张到极点的局势,一下子缓和下来。 部署到头顿和芹苴附近的特种部队和别动军全撤了,第四战术区官兵全部回营,黄文高少将更是第一时间赶到警备司令部,试图商谈善后事宜。 他的政治立场与海军司令胡进权差不多。既效忠于吴廷琰,又不希望真与工投系翻脸,拿着独立宫发来的电文,急切地说:“民先生,我以人格担保这件事与总统无关,完全是那帮居心叵测的顾问在背后搞鬼,连瑈先生都被蒙蔽了。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请您以大局为重,尽快统一口径。” 调动那么多部队,搞出那么大动静。 纸包不住火。如果不统一宣传口径,天知道那些媒体会怎么描述刚刚发生的一切。 吴廷琰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一直支持他的工投公司已离心离德;李为民同样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工投系差点被迫发动一场“政变”。 他接过电报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说:“高将军,统一口径没问题,但动员令已经下了,已经给工投公司及平东和头顿工业村内近千家企业造成数百万经济损失,作为董事长我必须给公司同事和企业老板们一个交代。” 预备役部队不是现役部队,紧急征招的后果就是工人入伍、工厂停工。几家大型汽车运输公司和航运公司更是停掉所以业务,把运力全用在转运部队和战争物资上。 他提到经济损失,黄文高则联想到“工投系”在紧急状态下的爆发力。 太可怕了! 从昨天下午到凌晨一点的短短几个小时内,平东、头顿和芹苴工业村的几十万工人竟然全被动员起来了,一连下了两道征招令。 第一批征招的四万多预备役人员,在三个工业村保安队组织下,迅速整编成七个步兵团、两个炮兵团、三个装甲营、三个防空团、一个运输团和三个野战医院。第二批被征招的两万多预备役人员,被迅速编成三个守备团,接替保安队负责三个工业村的防守。 据可靠情报,祯沙侬人安置村和天主教难民安置村的民兵自卫队也动员了。两千多荷枪实弹的民兵被紧急运送到头顿协防。 这意味着“工投系”不仅能够自保,而且具备攻击能力。 如果其它工业村和富国岛特区一样被动员起来,总兵力将超过**。至于海军和空军,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因为飞机和舰艇油料全是他们供应的,吴记重工和富国航空等公司,甚至为海军和空军提供协修服务。 综合实力摆在那儿,凭什么跟人家打? 黄文高暗骂了一句吴廷瑈,一脸苦笑着说:“民先生,要是没有美国和工投公司支持,政府连三个月都坚持不下去。还指望您能够继续支持,动员所造成的经济损失恐怕……恐怕无能为力。” “知道没有工投公司支持日子不好过,为什么还干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刚才不是说过么,瑈先生被他身边那些人给蒙蔽了。” “您是说独立宫有坏人?” “毫无疑问,那些人争权夺利、欺上瞒下,国家就是这么被搞混的,或许他们中有北越间谍,净想着分化总统与您的关系,分化政府尤其**内部团结。” 独立宫确实有北越间谍,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吴廷琰和吴廷瑈不为所动,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为民不想绕圈子,更没兴趣跟他开开是不是命令部队开进西贡“清君侧”的玩笑,直言不讳地说:“既然政府打算把贵部调往北边加强第一、第二和第三战术区力量,那就尽快调过去。下六省防务移交给警备司令部,由我们工投公司与各省共同承担防卫支出。” 黄文高意识到这是“工投系”的条件,要是不答应,他们不会那么容易配合政府善后。 弄巧成拙。**撤走容易。想再部署就难了。 黄文高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说:“民先生,我没这么大权限,我要请示参谋部,请示总统。” 平时看吴廷瑈挺精明,可却总是干出这样或那样的蠢事,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李为民抬起胳膊看了看时间,轻描淡写地说:“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参谋部这会儿肯定有人。现在请示来得及。” 见他回头朝自己看来,阮志仁冷冷地说:“这是公司全体董事和警备司令部全体同仁的意见。” “好吧,我立即请示。” ……………… 与此同时,平东工业村东南角一栋楼顶上树满天线的大楼里一片欢腾。 楼前挂有三块牌子,一块是平东通信技术研究所,一块是富国岛工业大学工学院实习基地,一块是西贡腾达通信股份有限公司。位置偏僻,自成立以来似乎没生产出什么产品,在整个工业村一点不显眼。 事实上这里并非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而是一个直接隶属于越华文艺研究会情报系统的监听和密码破译中心。 在此工作的500多技术和情报分析人员。在几位主管领导下分别监听北越、南解、政府、人民劳动党和美国使馆、美**事顾问团的通话和电文。 法国人的电话公司早被工投系企业收购了,新兴的电讯公司几乎全是工投系投资的。作为南越规模最大、设备最全、技术最先进的无线和有线通信服务商,他们在监听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吴廷瑈要对工投公司动手的情报,就是他们监听到的。 人民劳动党的特种部队不像**,没那么完善的军线和无线通讯系统,许多命令直接通过民用电话线路下达,浑然不知其一举一动全在“工投系”掌握中。 慰问完刚立下大功的监听人员,桂青山一边陪钱新霖、张英贵等人参观各科室,一边不无得意地介绍道:“西贡搞监听的至少有三家,比如陈金宣的那个什么调查局,内政部的情报系统,以及中情局西贡站。不过他们想监听电话,必须要通过我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差不多,他们要求我们那几家公司配合,我们给他们提供线路和场地,再顺便留个心眼,所以他们在监听谁,都监听到什么内容,我们全知道。” “这说明那么多钱没白花。” 钱新霖人在这儿,心却在芹苴,笑了笑之后突然话锋一转:“诸位,在如何收场这一问题上,我认同李先生的意见。能保持现状尽量保持现状,能不彻底撕破脸就不彻底撕破脸,毕竟一旦采取行动,就要直接面对北越,而我们现在实力,根本无法与北越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反渗透反游击战。” 张英贵沉思了片刻,凝重地说:“钱先生,问题现在已经撕破了脸,只是没公开化。以吴廷瑈的性格,他不会就此收手。” “确实如此,不过李先生说了,肯尼迪对北越正在采取的一系列军事行动表示严重担忧,打算增派军事人员指导南越展开针对性的特种战,其特种部队人员必要时可参战,这意味着美国政府对西贡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大,军事顾问团即将变成军援司令部,对**将会具有一定控制力。” “美国人赤膊上阵,吴廷瑈再想动手也没机会?” “可以这么认为。” 钱新霖微微点了下头,接着道:“这次让我们暴露出部分实力,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吴廷琰、吴廷瑈和杨文明、陈善谦、阮庆等**高层,在对待**中‘工投系’军官的态度上会惊人一致,会找各种借口排挤我们的人。 警备司令部分析过,他们这么做对我们有利有弊,利在有那么多中下级军官可充实下六省防卫力量,弊在会对**失去一定影响力和号召力。” 往**内部渗透的计划,一直由张英贵这个“老军头”负责。 提起这个,他忍俊不禁地笑道:“钱先生大可放心,与我们有关系的人太多,不管怎么审查也只能排挤掉保安队出身的那一部分。要是把有关系的全解除军职,那他们就别想打仗,因为会少一大半下级军官。” **军官中有工投公司和各工业村内企业的“家属”,有前华青会和越青会成员,有毕业于各工业村学校的青年。 总之,具有“工投系”背景的太多,不是无法甄别,是不能甄别。 钱新霖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微笑着说道:“所以接下来的工作重心,要放在那些没被排挤掉的人身上。” 张英贵嘿嘿笑道:“陈世国和阮志仁精明着呢,这些工作他们会抢着去做,我就是拾遗补缺。” 桂青山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笑道:“各位,他们既然通过这件事对我们起了戒心,强制征兵法令肯定不会继续在各工业村和各安置点执行,这对我们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跟北越人民军和南解地方部队的拉锯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能保持一分实力算一分,钱新霖深以为然:“老桂说得对,如果他们想不到,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渠道提醒一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摊牌 一场预谋已久的军事行动以虎头蛇尾而告终。 **撤出下六省事宜达成协议,“工投系”控制的媒体积极配合政府“辟谣”。把吴廷瑈疯狂的举动,解释为内政部、通讯部、参谋部和几个工业村管委会针对北越傀儡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搞的一次联合演习。 吴廷瑈一败涂地,差点没法收场。 民众被蒙在鼓里,高层却心知肚明,“工投系”在该事件中暴露出的实力,让本来就很乱的政局变得更混乱。 一直支持政府的天主教徒一夜之间分化为三派,一些人依然支持吴家兄弟,一些影响力惊人的神职人员彻底动向“工投系”,还有一些保持中立,继续观望。 **内部形势更复杂,杨文明、陈善谦、阮庆、阮文绍等将官,赫然发现自成体系的“工投系”,比没有军队背景且越来越不得人心的吴廷琰兄弟更具威胁,开始有意无意排挤**内的“工投系”军官。 并想方设法囤积战争物资,改变其后勤补给方式,试图摆脱对工投公司的依赖。可惜政府太不给力,连最基本的军饷都解决不了,又受制于美国驻越军援司令部,不是想排挤就能排挤,想摆脱就能摆脱得掉的。 通过这件事,吴廷琰发现自己执政基础不是那么牢靠,再次发挥出其坚韧的政治品质,严禁哥哥吴廷俶和弟弟吴廷瑈再搞小动作,想方设法修复与李为民之间的关系。 就在他准备走出独立宫去南部视察之时,新任美国驻越大使和军援司令部司令陆续上任。紧接着。美国副总统林登-约翰逊、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相继到访。 美国高官的态度。直接决定这个总统能否继续干下去。接待完一个又一个。就这么一拖再拖,让下六省和富国岛特区之行无疾而终。 他来不来,不等于别人来不了。 在别人看来脾气暴躁到极点,几乎不可理喻的“第一夫人”陈丽春,尽管在富国岛等了三天没见到正主儿,却依然像没事人一样整天同吴莉君一起转悠。 李为民不是刻意避而不见,而是要去各工业村进行安抚。 发展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吴廷瑈把在工业村投资的大小老板们搞得人心惶惶。必须同各商会、同业会、联合会领袖坐下来好好谈谈,必须尽快统一思想,必须让他们相信工投公司有能力保护其生命和财产安全。 十一个工业村转完,回到富国岛已是月底。 在外人面前若无其事的陈丽春,一见到他,一关上门,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扔下扇子,叉着腰,气呼呼地问:“为民,你到底想要钱还是想要权?要钱。你的钱足够多了,八辈子都花不完。要权。可以去政府出任总理!” 没砸茶杯,没摔东西,李为民真有些意外。 他一声不吭,陈丽春很直接地认为这是内疚的表现,气急败坏地接着道:“廷瑈没想过要把你怎么样,更不会做伤害你和莉君的事,只是想把工投公司收回国有,想真正实现政令统一、实现军队国家化,这有错吗?” “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配合?为什么不体谅总统的难处?” 李为民不想跟她绕圈子,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诚恳地说:“瑈夫人,嫂子,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反对政府,有多少人对政府不满,好好想想那些人为什么要反对政府,为什么会对政府不满? 你们坐在火药桶上,我何尝不是? 作为工投公司董事长,我要对董事会负责,对股东负责,对公司员工负责,对投资商负责,对近两百万在各工业村内工作生活的人民负责。如果我像瑈先生一样行事,整个工业村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其结果只会被现在更糟。” 陈丽春咬牙切齿地问:“特区的人全反对总统?” “反不反对我不敢断言,但他们确实对琰先生和瑈先生的一些做法极为不满,比如官员任命,比如宗教政策,又比如**之极的各级官僚。”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表面上看来,似乎有许多人支持我,支持国先生,支持工投公司。事实上工投公司并不民主,各工业村管委会和特区管委会甚至比政府更独裁。与其说他们支持我,不如说他们对政府彻底失望乃至绝望了。 如果琰先生和瑈先生再不作出一点改变,再不尽快解决不断往南方渗透的北越劳动党及其游击队,结果将不堪设想。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要迁都富国岛或芹苴。” 新任美国大使、新任军援司令部司令官保留-哈金斯将军,以及相继来访的美国副总统,美国国防部长和美国参议院几位议员,在如何处理南越政府与工业村投资公司关系上的立场惊人一致。 全希望政府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把精力放在对付北越上。 希望下六省和富国岛特区保持现状,把金鸥半岛防务移交给工投公司的警备司令部,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南越经济不会崩溃,才能保证南越继续拥有“造血机能”。甚至把金鸥半岛警备司令部纳入军援计划,今后将直接提供防务所需的军事援助。 换言之,美国人打算让金鸥半岛实现一定程度上的自治,把南越打造成一个类似于美国的联邦制国家。 陈丽春当然清楚下六省由“工投系”治理,肯定比那帮官僚好。 至少迄今为止,下六省没像其它省份一样被北越大规模渗透,没哪怕一块所谓的“解放区”。在打击北越劳动党这一问题上,态度非常之坚决,堪称毫不手软、决不留情。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打击游击队的同时,大力发展工业、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努力发展乡村经济,给政府源源不断输血。如果下六省被北越大规模渗透,与其它省份一样烽火连天,美国不仅不能省钱,反而要加大对越援助。 大势已去,陈丽春实在没法再指责。 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为民,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依然支持总统,依然站在我们这一边,只是采用的方式不一样。” “可以这么认为。” 李为民话锋一转,紧盯着她双眼道:“正如我上次去西贡时所说,不管琰先生和瑈先生多么热爱这个国家,但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不是哪个人或哪个家族的国家,而是所有人的。不管那些人患有多么严重的‘民主幼稚病’,那些人的一些不切实际的主张会把国家搞成什么样,但这是不可逆转的驱使,是不可抵挡的历史潮流。” 眼前这位真要是坚决反对总统,不会在阮政诗等人发动政变时提醒。 陈丽春相信他没有恶意,至少不会像北越和那些反对派一样打算置吴家人于死地,想了想之后低声道:“为民,你既然想到这些,既然仍关心总统,那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该妥协的时候就妥协,该让步的时候就让步,为什么跟我可以,跟别人就不可以。” “你不一样,因为你不会害总统。” “其实很多人对总统还是很尊敬的,如果二哥和瑈先生能够出国考察一段时间,能够吸纳一些民主派人士进入政府,再对警察系统进行一些改革,相信局势会有所改观。” 陈词滥调,跟那些反对派人士说得差不多。 陈丽春毫不犹豫拒绝道:“西式民主在越南根本行不通,我们不会放弃权力,也不能放弃权力!” 不作死不会死。 最后一次劝告,听不进去就算了。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爱莫能助地说:“您如此坚持,我无话可说。” “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陈丽春回头看了看客厅门,确实外面没人,一脸严肃地说:“为民,我们发现一些高级军官,在上次那件事中准备趁火打劫。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比北越更可恶。总统委托我问问你,一旦有人再发动政变,你会站在哪一边。” 脑子还是比较清醒的,至少察觉到**内部有一股暗流。 此一时彼一时,李为民不会轻易作出承诺,略作权衡了一番,意味深长地说:“瑈夫人,您可以转告琰先生,一旦发现有人试图发动政变,立即撤往平东工业村,只要能够安全抵达工业村,我会确保您一家安全。” 陈丽春失望到极点,用几乎哀求地语气问:“仅此而已?” 李为民直言不讳地说:“我要对太多人负责,如果反对力量大到一定程度,我不可能与大多数作对。真要是走到那一步,或许我一样在被反对之列,于公于私,都要做最坏打算。” “工业村保安队,预备役部队,民兵自卫队,再加上金鸥半岛警备司令部和侬族师,除了没海军和空军,你能动员的力量甚至比**强大!” “关键工投公司和工业村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打北越人民军和南解游击队,他们肯定会支持;但是打内战,支持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一百九十八章富豪政治 南越有多少亿万富豪,除了工投公司估计没人统计过。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现在富豪远比八年前多,殖民统治时期一直被打压的许多越南富商取代法国人登上经济舞台,同赫赫有名的华人富豪们一起左右南越经济。 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建筑大王”阮厚昌、“地产大王”黎会升、“筑路大王”阮有政、“汽运大王”黄文浩以及“煤炭大王”陈文春。 研究发家史,可以发现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几乎全是在工投公司和东亚银行扶持下,依靠工投公司基建工程或其它业务在短短几年内暴富的,不像李为民、吴静晨、吴常明、黄梓恒等“老牌华人富豪”很大一部分资产来自继承,来自家族几代积累。 西贡政局不稳,吴廷瑈试图染指工投公司,引起这些新兴富豪警戒。 陈丽春刚结束富国岛之行,阮厚昌就同老朋友们一起,悄无声息赶到海滨小区16号李家别墅,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让一部分本地人先富起来,转移公众视线,进而减轻华人富豪压力,是工投公司和“越华文艺研究会”的长期战略,工投公司“公平机会委员会”就是专门为此设立的。好不容易扶持出几个“盟友”,李为民当然要热情接待,甚至请特区管委会主席武安东作陪。 阮厚昌与吴廷琰一样,出生于一个地主家庭。 中学毕业后去法国念土木工程,学成回国在殖民地政府干过一段时间,是南越为数不多的几个建筑工程师之一。 工投公司成立、工业村计划全面铺开之后,公司给予他一系列优惠政策,东亚银行提供过低息甚至免息贷款,直到现在工业村工程在招标时仍尽可能向他倾斜。可以说没有眼前这位,就没有他的今天。 阮厚昌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对眼前这位比自己小6岁的“甲方”非常尊重,当着武安东面直言不讳地说:“民先生,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不认为将来还会有这样的好运。无论为了您自己,还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您都必须要有所准备。” “是啊。” 完全靠工投公司下属几个电厂吃饭的“煤炭大王”陈文春,心有余悸地附和道:“总统受吴廷瑈夫妇影响太大,吴廷瑈为独揽大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不会允许工业村和特区永远游离于政府之外,将来肯定会采取行动。” 身上已被打上“工投系”标签,可以说与眼前这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地产大王”黎会升不仅亲“工投系”。而且与华人关系密切,因为他的地产生意,几乎有一大半在堤岸。 他与“汽运大王”黄文浩对视了一眼,极力劝说道:“民先生,我们应该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比如政治上的反对派。如果您没意见,我现在就可以联系潘辉括,他不止一次找过我。想同我们合作,想获得我们支持。” 看着李为民若有所思的样子。阮厚昌低声道:“如果您感觉潘辉括先生不合适,可以把潘光诞先生从柬埔寨请回来。我们可以加入国民党,也可以与他们共同组建一个新党派。” 潘辉括影响力比潘光诞大,在保大担任国家元首时,曾先后担任过越南国教育部长和国防部长,因政见不合。一直被吴家兄弟排挤,虽然没公开反对,但谁都知道他是反对派中的领军人物。 “工投系”发展到今天,不缺钱、不缺人、不缺枪,唯独缺少政治影响力。毕竟相对于潘辉括、陈文香、潘光诞等老牌政治家,陈世国、武安东和阮志仁太年轻,而且长期在“工投系”内任职,在西贡以及工业村之外的其它地方,没那么大影响力和号召力。 他们的言外之意很明确。 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改变一贯参与政治的立场,先扶持几个反对派领袖与吴廷琰兄弟唱对台戏,能成功最好,就算不能成功也能拖拖西贡的后腿。 资本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开始想方设法保证其资本安全。 几位资本家能这么想,说明之前的工作没白做,李为民很欣慰,想了想之后侧身笑问道:“安东,你怎么看?” 作为集行政、治安和经济大权于一身的特区管委会主席,武安东比他们更激进,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光知道反对、却拿不出一套解决方案的政客,直言不讳地说:“董事长,我认为现在与反对派接触不太合适。” 阮厚昌急切地问:“为什么?” “很简单,一是没到针锋相对的地步,我们已基本上控制住局势,稳定压倒一切,没必要激化甚至挑起矛盾;二是美国态度不够明朗,对吴廷琰兄弟的一些做法只是反感,并没有明确反对,不管我们做什么,都要以符合美国对越政策为前提。” 武安东顿了顿,继续说道:“相对吴廷琰兄弟和咄咄逼人的北越,一些**高级军官更难缠。他们表面上支持政府,事实上一直隐忍,一直在等待时机,为了共同的事业,我们要比他们更能忍,绝不能给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机会。” 吴家兄弟靠秘密警察就能搞独裁,一旦让那些军头掌权,天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南韩的前车之鉴摆在哪里,搞不好就是一个军政府。 想到军阀横行时期的经济状况,阮厚昌倒吸了一口凉气,忧心忡忡地说:“东先生,您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关键已经跟琰总统撕破脸,就算没撕破脸也不能再一味支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们危机感远比华人富豪强,毕竟这是他们的国家。 政局要是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或者南越被北越占领,吴静晨、吴常明、马安易等华人富豪可以抛弃不动产,去香港、去台湾或去其它华人众多的东南亚国家。海外越侨极少。他们能去哪儿,难道真流亡法国? 李为民能理解他们的迫切心情,毕竟吴廷瑈试图强制收回工投公司的举动太吓人,接过话茬道:“诸位,别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确认。美国绝不会允许南越被北越占领。在这个大前提下,不管独立宫还是参谋部,在被美国政要多次警告过的今天,都不敢再轻易染指工投公司。 我同样安东先生的观点,再忍忍,尽可能保持现状,以不变应万变,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采取激化矛盾的行动。守好下六省。西贡由他们去闹。我们是搞实业的,不是野心家,不是政客,只要能保持现状,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众人面面相窥,实在无法相信出这么大事,面对那么大威胁,两位大佬竟然如此淡定。 武安东干咳了两声。放下杯子微笑着解释道:“西贡就是一个大粪坑,不管谁跳进去都会搞得一身臭。吴廷琰兄弟不得人心。别人上台不见得能够比他们干得更好。我们为什么不能再忍忍,等他们一个个粉墨登场,一个个再灰头土脸下台,再力挽狂澜,出面收拾局势。” “可是……” “我知道诸位担心什么。” 李为民一边招呼众人喝茶,一边信心十足地保证道:“既然几位过来了。我可以代表董事长交个底,公司有信心、有决心、有实力保持十一个工业村、富国岛特区、堤岸商业区和下六省现状。换句话说,这是我们的底限,谁要是胆敢染指上述地区,公司保安部和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会在第一时间采取相应行动。” “民先生,政府只是调走下六省驻军,行政系统和警察系统仍在吴廷琰兄弟手上。” “所以诸位要同公司一起做工作,尽可能发挥各自影响力。形势摆在眼前,相信那些官员和警察会对未来有一个规划,到底应该支持谁,听谁的,最终会有一个正确选择。” 五年前支持吴廷琰很正常,现在再支持风险不是一点两点大。 “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纯属北越劳动党在南方的统战机构,要推行苏俄式极权制度,他们的主张在农村有一定市场,在城市尤其在政府内极少有人支持。 至于那些**高级军官,没上台之前就是一“丘八”,连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跟他们搞一块前途堪忧。 “工投系”就不一样了。 有钱、有人、有枪、有影响力、有美国政府撑腰,现在甚至掌握下六省防务,整个一前途无量的“小政府”,其它地方不好说,但只要私下做做工作,大部分下六省官员肯定会唯工投公司马首是瞻。 联想到前段时间大力推行的股份制,阮厚昌醍醐灌顶般地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民先生所言极是,只要不触及我们的底限,那我们就用不着轻举妄动。” 他能想到这一点很正常。 因为没记错的话,在另一个时空,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包工头”,在北越打到西贡时逃到美国加利福尼亚,再次获得成功,在建筑业这个“老本行”中赚了大钱。然后同阮庆等人一起,召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越南反g分子,成立“自由越南联邦共和国临时政府”,甚至出任过流亡政府主席。 在美国生活了20多年,完全有资格获得美国国籍,但他始终不肯放弃越南籍,只持有可在美国长期居住的绿卡,同蒋总统一样打算反攻。可以说他也是个政治家,只是运气没吴廷琰那么好,没能赶上属于他的时势成为英雄。 有钱了就有想法。 他政治天赋显然被提前激活了,李为民沉思了片刻,突然道:“昌先生,我始终认为人不管做什么一定要靠自己,如果您对未来太过担忧,完全可以利用建筑业联合会主席和越南商会理事的优势,先组建一个政治团体。 想好政治主张和团体章程,动员更多人参与进来,参选下一届国会议员。我会支持,工投公司会支持,再加上别人所不具备的群众基础,相信当选不是什么难事。” 让他们冲在前面,比公司赤膊上阵好多了。 武安东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举一反三地建议“工投系”组建两到三个政党,扶持一两个学生团体,对外是“自发性”的,由他们积极参与政治,公司在背后掌控大局,这么一来会很灵活,又能体现工投公司和工业村管委会具有浓厚的民主氛围。 ………………………… ps:祝各位兄弟姐妹新年快乐! 春节期间,事情太多,时断时续,更新极不正常,估计要到初四,请各位书友见谅! 第一百九十九章富豪政治(二) 送走阮厚昌等新兴富豪,武安东意犹未尽,一边陪李为民踩着柔软的沙滩散步,一边兴奋不已地展望起未来。 在民众的心目中,他们这些工投公司高层全是“干正事的人”,对政治不感兴趣,但事实上恰恰相反。 资本主义,顾名思义,先有资本然后才有主义。 工投公司拥有全越最雄厚的资本,能够影响到全越九成以上的资本家,几乎天天与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打交道,并且整个精英阶层大多留过洋,受西方影响远超潘光诞那些反对派,许多思想更右更激进。 只是一直以来韬光养晦,尽可能不卷入西贡政局,显得比较低调而已。 随着公司快速发展,整个管理层的信心急剧膨胀,同副董事长陈世国一样,他极为推崇美式-民主,认为越南应该施行民主宪政体制,应该三权分立、多党制、议会制、一人一票普选制,实现言论自由,把西式民主当作拯救国家的“灵丹妙药”。 阮厚昌那个“包工头”推开了一扇窗,他想打开一扇门。 试图把富国岛特区作为一块试验田,让“民主之花”先在他治下绽放,然后再复制到另外十一个工业村和堤岸华人区,等搞出成绩再推行到全国。 想法是好的,但几乎没有哪怕一点可行性。 联想到被老美祸害过的那么多国家,李为民苦笑道:“安东,你无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坦率地说,在这一问题上我非常认同琰总统的观点。西式民主真那么放之四海皆准吗?我看不尽然,至少不适合现在的越南。” 武安东愣住了。 李为民停住脚步,遥望着一艘海上保安队的巡逻艇。循循善诱地说:“废除君主立宪制几年了,政局为什么依然动荡,军心为什么依然不稳,南解为什么越做越大,除了政府有问题之外,我认为与美国方面不切实际一味推行他们的制度有很大关系。 国家形势用外忧内患来形容一点不为过。想维持内部稳定,想抵御乃至收复北越,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必须拥有一支绝对服从政府的军队,必须压制住一切反对声,只有把力量集中起来,把思想统一起来,才能实现这一目标。 然而,几任美国大使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一方面支持琰总统。要求政府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敦促政府尽快消灭越盟残余分子,解决渗透进来的北越人员;一方面却同情甚至支持反对派,把对越援助作为武器不断给政府施压。” “董事长,您同情琰总统?” “不是同情,是就事论事。” 李为民管他要了一根香烟,背对着海风点上,深吸了一口。继续道:“美国顾问培训**军官,教他们怎么作战。同时灌输他们的那套理念,结果导致军内思想混乱。导致许多军官不知道应该效忠谁,不知道为什么而战。”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 美国驻越军援司令部顾问配到营一级,几乎所有中尉以上军官全接受过美国顾问的培训,潜移默化地受到很大影响。从那些高级军官的衣着和生活习惯上就能看出。 吴廷瑈要求他们加入人民劳动党,要求他们宣誓效忠吴廷琰,这无疑与他们所信奉的理念相悖,直接招致各种反感。 工业村保安队就不一样了,没那么多乱七八糟想法。 对他们而言。端公司饭碗,拿公司薪水,亲朋好友全在工业村内工作或生活,不管与北越作战还是反击政府试图强制收回工投公司的行动,全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 武安东沉思了片刻,收起香烟问:“董事长,您是说军人不应该有思想?” “只要是人,总会有想法,如果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与傻子有什么区别。我的意思是美国那一套不一定管用,至少不适用于我们。” 李为民磕了磕烟灰,突然话锋一转:“琰总统搞砸了,并且没回头的余地。我们要吸取教训,不能重蹈覆辙,更不能无视民意。所以我同意你先在特区搞试点,不过一定要引导好,至少要把表面文章做得漂漂亮亮。” 言外之意很清楚,形式上民主,事实上独裁。 武安东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难道没第三条路?” “美国建国多少年,我们独立才多少年?安东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有一个过程。我们这一代人实现不了,还有下一代,下下代,关键是要先解决一些迫在眉睫的问题,比如确保南方不会像北方一样沦陷。” 从“双十一政变”到吴廷瑈前段时间行动中的反应可以看出,身边这位是愿意跟自己一条路走到黑的。 已经同陈丽春摊了牌,许多事情不能再拖了。 李为民转过身,紧盯着双眼,一脸严肃地说:“安东,对于未来,我始终有一个担忧,那就是民族问题。我是华人,家昌是华人,公司股东全是华人,工业村资本百分之八十以上属于华人。随着侬人南撤和东南亚华人企业家不断投资,华人数量正在不断增长,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公司的今天。 由于他们大多集中在堤岸、会安、薄寮和各工业村及各安置点,生活圈子比较封闭,与外界接触不多,所以不管北越怎么挑拨,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并没有激起民族矛盾。下六省乡村经济战略即将全面铺开,他们会陆续走出封闭式管理的工业村,不久的将来,华人会随处可见。 他们经济状况比普通本地人好,生活水平比普通本地人高,再加上我、吴静晨、吴常明、马安易、黄梓恒这些老牌华人富商,只要北越煽风点火。必然会激起民众的仇富甚至仇华心理。” 他不是危言耸听,这几年华人经济实力急剧膨胀,华人数量急剧增长。尤其富国岛特区,几乎成为继堤岸和会安之后的又一个“中国城”。 在对待法国殖民统治这一问题上,武安东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民族主义者;但对待华人,他真没有吴廷瑈那些想法。毕竟没有华人就没有工投公司。就没有他武安东的今天,就没有施展一腔抱负的可能。 可是他没有不等于别人没有。 武安东沉吟道:“董事长,大多华人已经入籍了,只要加入越南国籍就是越南公民,就能享受与本地人同等的权利,就要履行与本地人同等的义务。我感觉只要加大宣传力度,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越华文艺研究会”的规划中,“亲华人”的工投公司高层将来是全要入阁的,许多事情必须说在前面。 李为民摇摇头:“安东。从推动华人入籍到现在不到十年,不管我们怎么宣传,也无法改变一些人根深蒂固的看法。对大多华人而言,印尼、马来和菲律宾针对华人的一系列歧视政策,又让他们有强烈的危机感。 想留住华人资本,想确保国家经济稳步发展,就必须给华人一颗定心丸。吴静晨总裁、张慕乡先生和段玉承先生不止一次给我打过电话,不止一次在电话里表示过他们的担忧。” 在华人富豪中。这三个人最具代表性。 吴静晨是老牌华人富豪,早在二战前他父亲吴达远就被誉为“造船大王”;西贡银行总裁兼南洋银行董事张慕乡是印尼华侨。工业村计划铺开之后才投资越南,才申请加入越南国籍; 长丰电器总裁段玉承是土生土长的堤岸华人,家境一般,能够成为赫赫有名的“电器大王”全靠个人努力。 他从小就爱摆弄收音机,对无线电非常感兴趣,中学毕业。一天大学没上,通过专业书籍自学成才,一连研究出六个专利。在工投公司发展研究中心支持下,开办自己的公司,所生产的电视机、收音机等家电远销全世界40多个国家和地区。 梦工厂影业以他的创业史为蓝本。拍摄过一部极为励志的电影,人不仅年轻,长得又帅气,一时间风头盖过李为民,成为全南越赫赫有名的实业家。 他们三人分别兼任船舶工业协会、银行同业会和电子工业协会主席、理事和名誉主席,某种意义上能够代表他们所属的商会。 阮厚昌都坐不住了,武安东能够想象到其它华人富豪对未来会有什么想法,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董事长,怎么才能让他们放心?” 李为民直言不讳地说:“手里有枪,心中不慌。只要华人能够在警备司令部和保安队领导层中占一定比例,他们愿意承担更多义务,为国家作出更大贡献。” 工投公司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工投公司了,过去虽然承担一些普通公司所不承担的义务,但终究是一家专注于投资基础设施的商业性公司,老板想雇佣多少保安人员就雇佣多少,名正言顺。 现在局势发生巨大变化。 工投公司已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小政府”,拥有富国岛特区和十一个工业村的行政管辖权、治安权、司法权、征税权,拥有整个下六省的防卫权,并且正在通过种种方式向下六省行政和警察系统渗透。 武安东意识到这是一个避不开的问题,若无其事地问:“董事长,国先生和志仁是怎么看的?” “国先生以大局为重,同意保持现状。志仁和陈润威、王金贵他们私交非常好,相互之间合作得很愉快,怎么问都说没意见。” 你是老板,他当然听你的,怎么可能有意见。 华人已实际控制那么多武装力量,又有那么多富豪支持,想让他们放下武器不太可能。更何况大敌当前,面对气势汹汹的北越,现在不仅不能削减军事力量,反而要加强。 武安东权衡了一番,意味深长地说:“国先生和志仁都没意见,我更不会有。只是这么一来,政府和北越肯定会在民族问题上大做特做文章。” 在起草公司章程时,他就像防贼一样防华人。 现在支持很大程度上与对政府彻底失望有关,不代表他真打心眼里支持华人掌握军权。 求同存异,谁能没点想法。 已经上了这条贼船,李为民不担心他会搞什么小动作,就算搞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拍了拍他胳膊,一脸诚恳地说:“安东,我们共事近八年,我是什么人,家昌是什么人,你非常清楚。或许不久的将来,别人会把‘南圻王’的帽子戴到我头上,但我问心无愧,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这个国家。” 第二百章将星云集 **撤得很快。 接管下六省防务的“工投系”军队尚未组建完,陆军第7师、第18师和第21师就被调去清缴活动在平阳、同奈和平福省一带的北越人民军及“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地方部队。 一下子多出三个正规师,再加上刚训练完、直接隶属于美国驻越军援司令部的13个几乎全部由骁勇善战的山地少数民族组成的别动营,第三战术区力量对比发生巨大变化。在新任军援司令部司令保罗-哈金斯将军的敦促和协调下,**与中情局、绿色贝雷帽密切合作,接二连三收复一片又一片“解放区”。 轰轰烈烈的“破袭战”被遏制住了,北越在南方的人民军、游击队和基层组织,再次遭到沉重打击。 为保存实力,“南解”中央委员会当即命令部队化整为零,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同政府军捉迷藏,战局进入相持阶段。 正规军调走了,第四战术区并没有撤销。 “工投系”的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直接换上第四战术区的牌子。名义上隶属于国防部,接受参谋部指挥,事实上换汤不换药,依然自成体系,游离于政府之外。 美国驻越军援司令部特别派来一个军事顾问团,专门指导第四战术区(第四军)重组。 前工投公司保安部主管、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司令阮志仁,出任第四战术区司令兼第四军军长,被授予陆军少将军衔。 前边防警备司令部参谋部陈润威。出任第四战术区参谋长。由近八年没晋升的预备役上尉。直接晋升为陆军少将。 富国岛特区保安队改编为陆军第25师,河朱边防师整编为陆军第26师,高速公路巡逻队整编为陆军第27师,美国方面提供装备,要在年底前将第27师组建成第四战术区唯一的一支机械化装甲师。 水上巡逻总队改编为第四战术区内河舰艇司令部,特种部队全部编入第四战术区特种战司令部。富国岛特区保安队为数不多的几艘巡逻艇,以及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的几架教练机、运输机和轰炸机,直接编为独立于空军和海军之外的第四战术区海防司令部和航空队。 按照李为民在华盛顿与美国政要达成的秘密协议。未来两年还将组建一支装备直升机的陆航部队。 至此,“工投系”正式登上南越政治舞台,名正言顺拥有远超其它三个战术区的军事实力。 看上去野心勃勃,事实上只是将所有的一切公开化、合法化而已。 毕竟在此之前,西贡从未真正掌握过“工投系”的军事力量,从未真正控制过下六省农村地区。把第7师、第18师和第21师撤走,加强其它地区军力,行政机构和警察系统仍在手里,细算下来政府并没有损失什么。 在美国方面看来,这是非常成功的资源整合案例。堪称双赢。 “工投系”已经成了气候,不管多么不情愿。总统军事顾问杨文明、总参谋长阮庆和陆军参谋长黎文己都必须代表政府来给阮志仁等人授衔,代表国防部和参谋部同第四战术区商谈绥靖事宜。 第四战术区司令部所在地芹苴是防定省省会,是九龙江平原最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人口稠密、经济发达,是湄公河三角洲最大的城市。早在法属时期,就被视为越南南方的首都。 夜幕降临,芹苴大酒店灯火辉煌,将星云集。 南越军衔制效仿美国,将军远比将星泛滥的台湾值钱。迄今为止,海军司令胡进权才上校军衔,国防部各局局长不是中校就是上校。 为修复相互之间关系,在授衔问题上一直很小气的吴廷琰,这次异常大方。 第26师师长古建华、第27师师长王金贵、第28师师长丁慧敏、战术区战术区特种战司令黎永亮、战术区内河舰艇司令黄会清、航空队指挥官李良泉、海防司令潘金生等人,全被晋升为准将。连新任工投公司保安部主管罗小章,都被晋升为预备役少将。 陈润威像做梦一样,从未想象过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将军。 带着儿子在堤岸剥树皮谋生的情景恍若昨天,王金贵感慨万千,怎么也不敢相信只是真的。古建华同样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即去台湾探望曾经的黄埔同学,比比谁混得更好。 早在与第四战术区组建联合指挥部时,阮志仁就被晋升为陆军准将,并且一直担任“工投系”武装力量最高指挥官,相比之下要淡定得多。 升职晋衔终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刚同妻子一起跟前来参加酒会的吴莉君等公司高层太太们打完招呼,就又端着酒杯前去招呼美国领事和美**事顾问团军官。 这是第四战术区司令部搞的酒会,他们这些新鲜出炉的将军才是主人。李为民不会喧宾夺主,同老搭档陈世国聊了一会儿,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缠住了。 “民先生,空军真没法呆了。到处都是耳目,连开个玩笑都要小心翼翼,帮我跟仁将军和威参谋长说说,把我调到第四军航空队。” 阮高祺这段时间混得不怎么样,“双十一政变”时协助伞兵旅军官阮政诗、王文东等人逃跑,彻底失去吴廷琰兄弟信任。现在“工投系”与独立宫彻底撕破脸,他与工投公司的关系尽人皆知,更不会被重用。 李为民能想象到他的处境,把他调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已成为空军少壮派军官中的领军人物,留在**内部能发挥出更大作用。就像前段时间吴廷瑈试图染指工投公司,如果最后关头吴廷琰没悬崖勒马。如果真打起来。完全可以通过他影响空军。甚至可以拉几个航空大队过来。 保安都扛上将星,都摇身一变为将军了。 阮高祺正处于事业最低谷,心里酸溜溜的,回头偷看了一眼正同美国顾问谈笑风生的总参谋部阮庆,嘀咕道:“民先生,要是担心影响不好,我可以退役,去航空公司飞客机。省得再提心吊胆。” 李为民把他拉到阳台边,放下杯子道:“高祺,调你过来没问题,关键走了之后你那些同僚怎么办?只要有我在,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只要你顶在前面,你那些同僚就不会有事。相信我,再坚持坚持,估计很快就会有转机。” 协助阮政诗逃之夭夭的不止他一个,只是他职务和军衔最高,最具代表性。想到那些同僚和部下。阮高祺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好吧,我听您的。再忍忍。” 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接着道:“不让你过来,一是要为朋友考虑,二是第四战术区格局太小。航空队总共才16架飞机,其中7架趴在地上根本不能飞,过来干这个大队长有什么意思? 空军就不一样了,各种机型虽然落后点,但加起来几百架,总兵力上万。放眼全空军,资历比你深的没几个,技术比你好的几乎找不出来。只要熬过眼前这一关,将来肯定能够有一番作为。” “南解游击队被打得抱头鼠窜,短短两个月收复那么多地区,我担心他们调过头搞清洗,担心这一关熬不过去。” “刚才不是说过吗,只要工投公司不倒,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再说你是上校大队长,有那么多部下,有那么多朋友,想动你没那么容易。” 阿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在背后冷不丁来了句:“新山一机场有我们航空公司办事处,离老码头又不远,不管从天上走,还是从陆路走,分分钟的事。祺上校,相信董事长,真没什么好担心的。” “阿成,你怎么出来了?” “董事长,姐夫刚接到消息,国民政府驻西贡大使胡琏将军正在路上,好像是专程过来参加酒会的。” 胡琏,黄埔军校四期毕业,属陈诚的土木系,是国民政府统治大陆后期的著名将领。与胡宗南并称“二胡”,前者号称“金门王”,后者号称“西北王”,但在台湾**中流行这样一个说法:十个西北王,抵不上一个金门王。 1949年10月25日,他的第十二兵团与李良荣第二十二兵团,在金门西北角的古宁头村,击溃一万多登陆金门的解放军,俘虏约五千人,国民党军为数不多的一次胜利。金门炮战期间,他担任金门防卫司令部司令兼金门战地政务委员会主任,所部向大磴岛进行炮击,整整打了四十多天,大出风头,被晋升为中华民国陆军二级上将。 让他这个陆军副总司令出任驻越大使,可见老蒋对越南有多么重视。 李为民端起杯子,自言自语地说:“他来做什么?” “孙秘书说应该是来找您,因为使馆方面已经跟公司联系过好几次,您一直没时间。” 刚晋升的第四战术区将官中,华人占一大半。 陈润威参谋长之前服役的第5步兵师,与中华民**队一起参加过抗战。王金贵师长和古建华师长毕业于黄埔,曾在黄杰手下干过,和台湾的关系更深。这件事太敏感,阮高祺立马找了个借口回到宴会厅。 李为民被这个胡大使搞得焦头烂额,一边跟着阿成往外面走去,一边低声问:“宁裕呢?” “孙秘书跟姐夫一起去迎接了,打算截住他们,直接带到工业村,有什么事去工业村谈。” 陈润威两年前敲锣打鼓把阮明秀娶进门,正式成为李为民的连襟,所以阿成等李家老人,一直以“姐夫”相称。 老蒋一心反攻大陆,为实现这一目标,不管什么浑水他都想趟。 出于共同利益,西贡方面没什么意见。美国方面担心局势失控,担心重蹈朝鲜半岛的覆辙,坚决不同意。 现在“工投系”的武装力量正式浮出水面,把下六省变成“国中之国”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要避嫌,要考虑美国方面的反应,显然不能让胡琏出现在第四战术区司令部的招待酒会上。 事实证明,陈润威有一定政治觉悟,否则不会这么安排。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同来宾们一一致歉,这才以公司事务急需处理为由提前离开酒店,在阿成等人护卫下径直赶往十六公里外的芹苴工业村。 第二百零一章“南圻王” 芹苴工业村位于九龙江边,距茶诺机场大约4公里,占地面积9.45平方公里,比岘港和头顿工业村要小一些。 从市区通往工业村的水泥公路上,设有3个检查站。 芹苴市警察局负责第一个哨卡,十几名警察荷枪实弹,在耀眼的灯光下检查过往车辆和行人的通行证。第二个是工业村保安队的流动哨卡,两辆吉普车和三辆卡车停在路中央,车上架着机枪,队员手里牵着大狼狗,汽车大灯照得人睁不开眼。 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出行,车队一路畅通无阻,无需接受检查和盘问。 车队驶近江边,黑漆漆的马路突然变得格外明亮。两侧装有路灯,放眼望去,工业村内灯火辉煌。许多工厂正在加班,码头、厂房、仓库等基建工程正在连夜施工,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快到西大门时,两侧减速标志一个接着一个。 宽阔平坦的水泥马路上,设置了十几条橡胶减速带,紧接着是一个又一个半人高的水泥墩,每个之间相隔十几米,车辆必须连拐十几次弯,在中间一块相对开阔的地方接受完检查,才能进入工业村主干道。 借助探照灯光柱,胡琏注意到工业村外拉了四道铁丝网,每道铁丝网中间似乎有暗堡和战壕等工事,临近工业村这一侧,建有一道又高又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围墙。 秘书坐在副驾驶上,好奇的四处张望,鬼使神差冒出句:“像集中营。” 陈润威侧身看了一眼。微笑着解释道:“江边有南解游击队活动。有他们的解放区。市里情况也比较复杂,总体治安形势远不如其它工业村,所以防御设施搞得比较多,安保措施比较严格。”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胡琏打死也不敢相信华人能在异国他乡搞出这么大格局,整了整西装,不无好奇地问:“陈将军,平东情况更复杂。为什么安保措施没这么严?” “您去过?” “有幸参观过一次,西堤华人慈善基金会监事马国宣先生陪我们去的。” 在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眼里,他是台湾派驻西贡伪政府的一个代表。但在“华-运”心目中,他是满手全战友献血的国民党战犯,属于必须铲除的目标。暗杀名单上,他的位置比李为民、刘家昌、韩烁、章伟等反动华人更靠前。 走马上任没几天,堤岸“华-运”就精心策划并实施了一次“锄奸”行动。他正在大使馆内主持例行会议,无孔不入的“华-运”分子竟然在他身后引爆炸弹,整个后墙都被炸开了,而他竟然奇迹般地没受伤。 要说治安形势复杂。西贡要比这儿复杂多了,他有此一问并不令人奇怪。 陈润威敬上一根香烟。不缓不慢解释道:“大使先生,平东工业村紧邻堤岸商业区,人流量大,受关注程度高,如果防卫设施搞太多,必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非议。所以整个安保措施只能外松内紧,只能请堤岸警察局的兄弟帮着多费费心。” 堤岸商业区的繁荣程度令人惊叹,用“小香港”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平东工业村更是一个奇迹,在政局那么动荡,外部和内部威胁那么大的情况下,工业产值居然能够以每年18%以上的速度递增。 每到中午,数以万计的工人像潮水般涌出来吃饭。通往码头的公路上,一辆接一辆卡车载着集装箱往返。大吊车把堆积如山的集装箱装上船,把工业村内企业生产的商品销往世界各地…… 那种热火朝天的情景,在台湾是看不到的。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大多西贡市民尽管没堤岸华人富有,但日子过得依然比大多台湾人好。经济如此发达,政府却穷得叮当响,政府部门和军队开支竟然严重依赖美援。 胡琏越想越糊涂,禁不住笑问道:“陈将军,南越外部受北越威胁,内部政局动荡,以我看来不是一个投资的好地方,你们的工业村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工业村是南越的骄傲,更是越南华人的骄傲。 陈润威推开车门,一边陪众人往酒店大堂走去,一边不无得意地笑道:“归纳起来大概有四点,一是华人资本比较雄厚,并且大多从事工商业;二是国际社会同情,自由世界盟友提供了许多帮助; 三是政府和工投公司在招商引资方面力度比较大,给前来投资的客商提供了一系列优惠;再就是有工投公司董事长李为民先生、副董事长陈世国先生等一心一意埋头干正事的人。” 李大老板的秘书孙宁裕微笑着补充道:“胡将军,在发展经济这一问题上,我们越南华人和一些本地人,比国民政府治下的同胞更具优势。毕竟越南曾是法国殖民地,独立之后与美国关系又极为密切。 很多人会说法语、英语,在欧洲和美洲有许多朋友。而法国和美国又基于历史渊源及政治因素,对越南公司和越南商人比较照顾。交流没障碍,签证很好办,沟通很容易,贸易政策又那么宽松,做进出口生意要比台湾同行容易一些。” 不得不承认,被殖民统治过的地区,经济发展确实比其它地方好。比如曾经的大上海,又比如现在的香港和澳门。 胡琏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陈将军,工业村发展得这么好,相比税收肯定少不了,为什么政府依然没钱,依然需要那么多援助?” “这个问题孙秘书比较有发言权。” 孙宁裕接过话茬,耐心地解释道:“胡将军,正如您刚才所说,我们的投资环境确实不尽人意。为发展工业、促进经济、带动就业。我们不得不推行低税制。对工业村内企业虽然施行累进税率。但最高税率不超过20%。盈利50万美元以下的企业,仅征收7%的企业所得税。并且在这一基础上,企业还能享受到三年免税、五年减半和出口退税等一系列优惠政策。 值得一提的是,各工业村和富国岛特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全是我公司投资的,除了划拨一部分土地,政府没投入哪怕一分钱。所以在我公司成立之初,与政府达成过一份以税收返还前期投资的协议。 本来征收到的税金就不多,再提留出一半偿付历年发售的工投债券。再留出一部分作为后续发展资金,最终能够上交财政部的就没多少了。” 听上去无懈可击,事实上是另一码事。 隶属于各工业村管委会的税务部门,的确没征收到多少税。工投公司收支情况有账可查,每年审计,每年公示,每年都是赤字,大小股东迄今为止没分过红。 不过除了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之外,工业村管委会却向各企业征收治安联防费、国防预备役建设费、医疗卫生发展费、教育发展基金等五花八门的费用。如果真施行那么低的税率,工业村保安队和第四战术区军费从哪儿来? 胡琏不明所以。没再继续问题。 事先打过电话,酒店经理直接把众人请到三楼会议室。喝了一会茶,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正主儿终于到了。 “李为民,胡大使,认识您很荣幸。” “南圻王”比想象中更年轻,一头短发,干净利落,看上去很精神,胡琏这个“金门王”是带着蒋总统的嘱托来的,立马起身道:“李先生年少有为,久仰久仰。” “一介商人,什么年少有为,让胡大使见笑了。” 一手掌握南越经济命脉,一手掌握着战斗力强悍的第五步兵师和刚组建的第四军,如果把工业村保安队、工业村预备役和各安置村民兵自卫队算上,他能调动的武装力量超过一个兵团。 胡琏一边打量着李为民,一边紧握着他手道:“李先生过谦了,如果国民政府有几位李先生这样的商人,反攻大陆,还都南京,指日可待。” 他身份太敏感,李为民不想绕圈子,对反攻更不感兴趣,直言不讳地问:“大使先生日理万机,不知道专程来芹苴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胡某此行是受蒋总统和吴廷琰总统委托,前来同李先生探讨局势,共商铲除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抵御北越大计。” 居然是帮吴廷琰来当说客,李为民倍感意外。 胡琏同样感觉这件事很荒唐,不无尴尬地说:“李先生,在反g这一问题上,国民政府与西贡的立场是一致的。蒋总统真诚地希望生活在越南的华人同胞,能够以大局为重。如果可以的话,在一些问题上尽可能作出一些让步。” 国民政府的立场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细想起来也很正常。 因为对老蒋而言,反g是大局,海外华人只是一个棋子,华人众多的国家和地区只是一个战场。bj对待海外华人的态度也差不多,意识形态比什么都重要,如果真考虑什么血浓于水,根本不会打内战,更不会死那么多人。 至于吴廷琰为什么通过国民政府施压,同样不难理解。 他曾以为能够掌控越南华人,所以执政之初想方设法切断台湾与堤岸华侨的联系,坚决支持李为民推动华侨入籍。 然而,事与愿违。 越南华人在李为民的带领下越做越大,以至于发展到失控的程度。“工投系”有钱、有人、有枪、有美国政府支持,通过武力根本无法解决,只能剑走偏锋。 李为民能够想象到,吴廷琰肯定与蒋总统在反g问题上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蒋总统投桃报李,利用国民政府的影响力施压。 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的越南不是八年前的越南,国民政府对越南华人几乎没号召力可言,李为民才不担心他们去分化瓦解华人内部团结。 “大使先生,在对待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和北越这一问题上的立场,我公司比政府更坚决。这一点,从各工业村和下六省的治安上就能看出。至于您所说的让步,我们已经很顾全大局了。不仅承担下六省防务,并且承担着政府及军队近30%的开支。 更重要的是,工业村计划是‘密西根州大学集团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公司有美国顾问,第四战术区有美**援司令部派驻的军事顾问团,芹苴和富国岛有美国领事馆,不管董事会作出什么重大决策,都要充分考虑美国盟友的意见。” “工投系”与台湾有贸易往来,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有军官在台湾接受培训,能不翻脸就不翻脸,李为民干脆把“山姆大叔”搬出来当挡箭牌。 他毕业于密西根州立大学,曾兼任过一段时间密西根州立大学政府研究署顾问,工投公司成立之初,董事会里有msu派驻的独立非执行董事,负责制定同盟国援助计划的卫斯理-费舍教授,现在更是出任工投公司首席顾问。 胡琏非常清楚这一点,甚至知道“美援管理团”直到现在还像送钱一般,通过“商品进口计划”以1比35皮阿斯特的官方牌价,每年给工投公司上千万美元的兑换额度。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确实要尊重美国政府的意见,但胡琏绝不相信他没有自主权,毕竟他与美国总统肯尼迪、副总统约翰逊、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参议员曼斯菲尔德等华府政要的关系摆在哪里。 毫无疑问,他不会放弃权力,或许打算真当这个“南圻王”。 吴廷琰承诺的那些,纯属镜中花水中月。外部有北越,内部有南解和反对派,还有眼前这位“新军阀”,能保住半壁江山已经很不错了,用不着得罪曾帮助过国民政府的越南华人同胞。 来之前台北的政治家们分析过,给出了两套方案。 胡琏退而求其次,从秘书手上接过一份小蒋的亲笔信:“李先生,您有您的难处,而且这属于越南内政,蒋总统只是建议,贵公司作出什么样的决策,几百万生活在越南的同胞该何去何从,最终还是要由贵公司和同胞们决定。” 第二百零二章“南圻王”(二) 在南越所有大人物中,最难见到的人当属总统吴廷琰和工投公司董事长李为民。 吴廷琰之所以难见,一是其本来就不喜欢抛头露面,习惯与民众甚至高级官员保持距离,像皇帝一样高高在上,似乎想营造一种封建帝王才有的神秘感,进而达到树立其权威的目的。 邦美蜀省农产品展销会遇刺和“双十一政变”之后,他疑心更重,几乎足不出户。 李为民的情况与吴廷琰不同,作为工投公司董事长和“越华文艺研究会”领袖,他的事务极为繁忙,每年有一半时间在国外,剩下一半时间不是视察各工业村,就是走访下六省、鹦鹉嘴和祯沙地区的安置村,以及一些关系密切的天主教村庄。 对企业家、商会领袖、工人和农民而言,他曝光率很高,只要在国内几乎天天抛头露面。对国民政府驻越南共和国大使胡琏来说,想见他一面比见吴廷琰更难。 选择“工投系”正式接管第四战术区这个时候来芹苴,就是逼着李为民露面。 因为胡琏清楚地明白,以越南华人为主的“工投系”虽然顺利登上政治舞台,变向接管金鸥半岛,同时也把他们自己送上了风口浪尖。为确保北越、南解、吴廷琰兄弟以及其它反对派不会拿民族问题做文章,他必须比任何时候都要注意避嫌。 事实证明,他目的达到了。 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自然要把台北的意图说清楚,整整谈了三个多小时,直到深夜11点多才结束话题。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8点,走出卧室。孙宁裕已让服务生送来一大桌丰盛的早餐。而餐桌左侧,居然坐在另一个不速之客,正一边看报纸一边吃水果喝牛奶。 李为民乐了,坐下笑问道:“顾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长庚放下报纸,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扶着桌沿笑道:“夜里到的,下午有个会,前几天下暴雨,把盛治通往大义的一座桥冲断了,绕道耽误了6个多小时,差点赶不上。” “什么会?” 孙宁裕回头提醒道:“美国经济技术使团召集的下六省农村减租和稳定佃期会议,各省省长、地主代表、佃农代表全部参加。顾先生身兼薄寮土地执行特别委员会和侬人安置点乡村经济发展委员会委员,也在受邀之列。” “我呢,不会也要我参加吧?” “领事先生列席。美国国际开发署派来一个特别代表,费舍教授正在路上,农村问题专家来了十几位,连国先生都受到邀请,您不在芹苴无所谓,在肯定要参加。” “规格这么高?” “《土地转移法》颁布施行6年多,为实现耕者有其田的目标,美国方面做了许多工作。安排那么多对应资金,结果成效不大。北边那些省乱成一团。实在搞不下去,于是他们把目光转移到下六省,打算把金鸥半岛作为大后方来建设。” 美国佬有时候挺可爱的,李为民忍俊不禁地笑道:“这是好事。” “所以一接到通知我就来了。” 顾长庚笑了笑,指着隔壁问:“李先生,听说胡琏昨晚败了润威他们的兴。” 李为民轻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一些人心目中,只要是华人都是他们治下的臣民,都应该听他们使唤。跑过来指手画脚,被我给顶回去了。” “老蒋什么意思?” “以戡乱救国、反攻大陆的大局为重,让我们支持吴廷琰铲除南解、收复北越。这么一来。bj就会像朝鲜半岛战争时一样派兵入越,甚至可能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而他呢,就可以浑水摸鱼。” “算盘打得挺漂亮。” “不过他显然预料到我们不会那么听话,发现我态度比较坚决,胡琏立即拿出一封小蒋的亲笔信。对我们所取得的成绩表示赞赏,对我们的处境表示担忧,对国民政府无力庇护海外侨民表示歉疚。 最后言辞恳切地说,我们这些海外侨民将来该何去何从,最终要由我们自己决定。承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会想方设法给我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顾长庚沉吟道:“看来西贡肯定与台北方面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 李为民拿起一颗咸鸭蛋,若无其事地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现在的国民政府不是1945年的国民政府,现在的越南更不是1954年的越南,不管他们之间达成什么协议,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事业。” 顾长庚点点头:“他们就是两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而我们已经拥有一定话语权,用不着被他们所左右。” “就是,不说这些了,说说那个什么农村减租的事。” 顾长庚一直负责南部侬人安置点工作,随着工业村发展和形势变化,又全权负责协调天主教村庄及各工业村周边的“卫星村”发展,对农村情况了若指掌,堪称农村问题专家。 他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如数家珍地介绍道:“美国方面同西贡1955年一起制定的减租和固定佃期方案太理想化,试图通过由地主代表和佃农代表构成的特别委员会来执行土地改革,希望借此在农村地区建立一套同日本和台湾差不多的民主自治政体。 7年过去了,结果表明这些努力基本上已失败。 究其原因有好几个,一是委员会成员不经常碰头,没有专职人员,严重缺乏执行力;二是在广大农村,地主与佃农的关系,不可能有公允的协调。政府要求地租不得超过收成的25%,可租给谁、租不租,最终要由地主说了算。” 佃户属于弱势群体,就像后世天朝的《劳动法》一样,在强势的老板面前。哪个职员敢主张自己的权力? 李为民想了想,又问道:“不是有公田吗,《土地转移法》施行之后,政府从法国地主和本地大地主手里赎买了许多,现在的地主谁能拥有超过100公顷的土地?” 有“越华文艺研究会”统筹管理,南部侬人安置点、鹦鹉角地区和祯沙地区的安置点的农民同胞不存在这些问题。天主教村庄享受特权、各工业村周边的“卫星村”农民有工投公司照应,同样不存在这些问题。 他极少深入其它农村,对情况不了解很正常。 顾长庚苦笑着解释道:“在土地赎买这一环节上,政府存在太多问题。每公顷耕地市价大概在6000至7000皮阿斯特左右,工业村征地每公顷达到8000。政府确实是按照市价赎买的,不过赎买款并没有按照正常交易支付。 在实际交易中,政府赎买仅给10%现款,其余的90%则给年利3%的投资票,计划12年内付清。地主显然不会同意。真正落实的很少。并且这项法律不适用于公田,也就是说中部至少有44万公顷土地不在改革之内。” 孙宁裕在国家乡村干部工作队干过,对农村情况比较了解。 看着老板一脸不解的样子,低声补充道:“公田就是祭祖用田,包括部分坟地,一般为山地,不适合种植水稻,全村人共有。由各家轮流耕种,收成用于祭祖开销。《土地转移法》规定每个人不得持有超过100公顷稻田。但在这个基础上,可以轮耕15公顷祭祖用田。但由于祭祖用田的特殊性,一般情况下很难将田切割。” 天大地大,祖宗最大。 吴廷琰的“战略村计划”之所以搞得天怒人怨,与强迫农民远离祖坟有很大关系。想到全南越祭祖用田不会少于几十万公顷,李为民意识到推行土地改革有多难。因为涉及到传统,土地性质特殊,根本没法分。 “顾先生,特别经济技术使团请国先生、费舍教授和你参加这个会议,是不是有什么更的方案?” “他们有一套方案。不过能否施行最终取决于你。” “我?” “嗯。” 顾长庚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似笑非笑地确认道:“过去7年的实践证明,特别委员会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农民根本无法与地主平等对话,根本无法保障其合法权利。美国方面希望工投公司能拿出一笔资金,美援管理团再提供一部分对应资金,成立一个专门的土地管理机构。 由土地管理机构从地主手里赎买土地,租给或以分期付款形势转售给农民,真正实现耕者有其田,进而实现农村政治稳定的最终目标。如果你没有意见,并能拿出这笔巨款,他们打算把每人最高持有100公顷稻田的标准,直接降到50%公顷。” 孙宁裕不无兴奋地说:“董事长,国先生和东先生认为我们应该承担起这个义务,不管多困难都要挤出这笔资金,实在不行可以向银行贷款或再发售一亿美元工投债券。” 工投公司出钱最多,未来的土地管理机构当然要由“工投系”说了算。而这个土地管理机构一成立,就意味着彻底架空政府在农村的行政机构。 李为民岂能不知道这对“工投系”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不禁笑问道:“钱先生是怎么看的?” 想真正控制下六省,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顾长庚嘿嘿笑道:“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老钱坚决支持,甚至打算开办一个我们自己的乡村干部培训班,组建我们自己的乡村干部工作队。”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李大小姐在美国日进斗金,李大老板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一锤定音地说道:“行,就这么干!孙秘书,帮我联系国先生,请他在会上多强调困难,要让那些省长、县长和地主、佃农代表,以及采访会议的媒体记者知道,接这个烂摊子我们是很不情愿的。” 第二百零三章空袭! 清晨,外面传来卫队训练的口号声。 昨晚没熬夜,吴廷琰醒得很早,用完早餐和弟弟吴廷瑈一起来到办公室,阅读各省送来的文件。 为了哥哥的信念不至于动摇,所有让他批阅的文件全部筛选过,但有些事瞒是瞒不住的,尤其涉及到李为民,涉及到下六省的消息。 吴廷瑈抽出最下面一份,低声道:“美国人在芹苴召集的减租和固定佃期会议,为民虽然没参加,但他们搞的那个什么推动下六省农村土地改革方案最终还是通过了。由工投公司和美援管理团共同撤资,从地主手里按市价现金赎买土地,转租或转售给佃农。” “工投系”开始插手农村,纯属意料之中的事。 吴廷琰出身官宦家庭,阮朝的官宦家庭其实就是地主家庭,且先后干过县长、省长,对农村情况太了解了,不认为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堤岸,中学毕业就去美国留学,从未种过地,对农村一无所知的李为民会比自己干得更好。 他一边批阅着其它文件,一边若无其事地问:“就这些?” 这几天在芹苴发生的一切,直接影响到政府在金鸥半岛的根基。 吴廷瑈不敢有丝毫隐瞒,凝重地说:“三哥,他们动作很大,要设立一个专门的土地改革管理机构,由头顿工业村工会主席阮再权出任该机构主任,抽调各工业村管委会干部、动员富国岛工业大学和其它社区学院学生充实该机构力量。还高薪聘请在国家乡村干部工作队干过的人员。” “阮再权这个名字挺耳熟。” “越盟分子,参加过‘工-运’,56年肃清时被抓。为民把他保出来的。之后一直在各工业村活动,保安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然让他当选上头顿工业村工会主席。不过应该跟北越没什么关系了,因为南解成立时他在报纸上发表过公开声明。” 吴廷琰糊涂了,摘下眼镜问:“参加过‘工-运’,又不是农会,怎么让这么一个人主持土改?” “情报显示跟为民没什么关系。美国人要求的。他跟反对派走得比较近,经常在头顿工业村周边的村庄活动,在工投公司的报纸上发表过几篇关于土改的文章。美国人器重,认为他能行。” “没想到为民真甘心当美国人的政治花瓶。” “他心中只有华人,只要符合华人利益,才不会去考虑国家主权呢。” 政府想扩大**规模。由现在的17万增加到20万。美国方面坚决不同意,因为每增加一个人,美国政府就要增加一个人的开销。“工投系”能够一下子组建两个步兵师和一个装甲师,就是因为他们只需要武器装备,不需要美国政府承担更多花销。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美国人之所以铁了心直接“工投系”,很多程度上就是因为钱。比如下六省的土地改革,要是没工投公司这个财大气粗的“冤大头”。美国特别经济技术使团和国际开发署驻越使团肯定玩不转。 好在李为民态度明确,不会像以前一样支持政府。同样不会像反对派一样反对政府。只要不公开撕破脸,该承担的义务他会继续承担。 想动“工投系”其实很容易,只要同南解一样煽动民族情绪。关键这么干风险太大,政府根本无法承担公开翻脸的后果。 吴廷琰暗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问:“还有吗?” “阮再权昨天出席记者会,公布了关于下六省土改的一系列政策。把最高地租直接从《土地转移法》规定的25%,降到总收成的15%;把佃期由之前的三至五年,直接延长至八年;把个人最高可持有100公顷土地,直接降到30公顷,而且包括轮耕的祭祖用田。地租降那么低,佃期搞那么长,迫使地主把地卖给管理部门。” “如果人家不卖呢?” “下六省全靠收租的地主并不多,几乎个个与工投公司,与各工业村有生意上的往来。就算没生意上的往来,也要让子女去‘工投系’开办的学校念书,要去工投系的医院看病,他们那么强势,谁也不敢得罪。况且现在种地不比以前,想要一个好收成,必须用南方电网的电灌溉,必须买富国岛特区生产的农药化肥。” “工投系”对南越的渗透是全方位的,连总统府都用“工投系”的自来水、“工投系”电厂的电。 吴廷琰赫然发现,资本家比北越更可怕,居然能够悄无声息控制你的生活,除非你想回到原始社会。 吴廷瑈摸了摸鼻子,接着道:“他们最终目标是把地卖给农民,不仅工投公司和美援管理提供资金,还联合东亚、西贡、南洋、越华、富国等六家银行,给有意购买土地的农民提供低息贷款,还款期限可延长至15年。” “这么说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把精力放在土改上?” “是的,陈世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承认,推动下六省土改要占有工投公司一大笔资金,宣布无限期搁置第三批工业村开发计划。” 把精力全放在土改上,意味着不会再给政府添乱。 至于下六省,在南越版图上又跑不掉,吴廷琰相信只要解决掉南解,真正控制住局势,就能把“工投系”建设好的30多个县收回来。 正琢磨着是不是往那个什么土改管理机构搀搀沙子,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建筑都跟着摇晃,猛烈的冲击波把玻璃全震碎,把桌椅板凳全掀翻,一时间浓烟滚滚,碎石和木屑横飞。 “怎么回事,哪里炮击?” 他灰头土脸的爬起身,吴廷瑈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死死的摁住。这时候,一枚炸-弹随着刺耳的呼啸声从天而降,砸破屋顶,直接落进办公室。 空袭,不是炮击! 吴廷琰反应过来,看着弹体上显目的usa标志,彻底傻眼了。这枚炸弹至少有500磅,他很直接地认为这次恐怕在劫难逃,连祈祷都顾不上,下意识闭上双眼。 上帝似乎又一次眷顾他们兄弟。 一秒钟过去了,没爆。 两秒钟过去了,依然没爆。 …… 直到侍卫冲进来,二人才发现这可能是一枚哑弹。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跟着侍卫才跑到楼梯口,才发现卧室已被第一颗炸-弹炸成一片废墟,外面的卫兵突然尖叫道:“火箭弹,快卧倒!” 轰! 又是一声巨响,一枚火箭弹拖着尾焰,把停在门口的一辆轿车炸翻了。弹片和玻璃横飞,总统卫队伤亡惨重,呼救声、尖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哒哒哒,哒哒哒…… 一架单人螺旋桨式“空中骑士”战斗机从东侧俯冲过来,对着正对空瞄准的高射炮一阵扫射,飞得很低,几乎能看清飞行员的轮廓,机翼上的**空军标志更是异常显目。 “空军政变,掩护总统去地下室!” “还有一架,下来了,快找掩护。 “高射炮,快瞄准,给我把它打下来!” 总统卫队不愧为兰斯代尔帮助训练的精英,卫队军官反应迅速,一边命令掩护总统去地下室,一边冒着枪林弹雨组织还击。 可惜,总统卫队仅装备四挺高射机枪,且极少进行防空训练,想把两架战斗机打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卫生兵,卫生兵,快过来,有人受伤了。” 冲进地下室,吴廷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陈丽春浑身都是血,吴廷瑈吓得六神无主,紧搂着她喊道:“丽春,坚持住,丽春,卫生兵马上就到。” “没事,我没事,孩子呢,快去救丽水和廷绰。” “妈妈,妈妈,我在这儿,我们没事。” 孩子们哭得撕心裂肺,吴廷琰心急如焚,确认弟妹和孩子们没事,立即跑到角落里打电话联系参谋部,联系新山一空军基地,联系最近的防空部队。 北越空军没发展起来,就算有且仅有的几架飞机敢入侵南越领空,西贡也在其作战半径之外。首都从未遭到过空袭,二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候都没有,参谋部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天知道是集体叛乱,还是个人行为。 就在阮庆不敢让空军战机起飞,反而命令最近的驻军进驻新山一机场。两架**战斗机就这么在几乎不上设防的首都上空,不断向独立宫发射火箭弹,火箭弹发射完之后,又不断盘旋,寻找角度对独立宫进行扫射。 太肆无忌惮了! 半个小时,两架战机整整在独立宫上空狂轰滥射了半个多小时。 总统府周边几个街区万人空巷,市民们几乎全跑出来围观空袭。美国大使馆和军援司令部拉响警报,所以人全钻进地下室,生怕成为下一个目标。 8点26分,驻扎在独立宫东西两个方向的**防空部队终于开火。高射炮、高射机枪齐鸣,一枚枚炮弹在空中爆炸,像一朵朵黑色烟花在首都上空绽放。 第二百零四章空袭(二) 北越分子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下六省并非一片净土,治安只是相对较好。 从去年三月开始,桂青山的情报系统,各工业村保安队以及之前的金鸥半岛边防警备司令部情报处,每天都会提交一份治安情况通报。 李为民太忙,没发生特别恶劣的事件,孙宁裕一般不会汇报。所以总开玩笑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昨天显然不是一个好日子,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刚从芹苴回到富国岛,正准备逗逗儿子,孙宁裕从斜对面的小楼里走过来,捧着文件夹站在门边,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天天,爸爸要跟孙叔叔谈事,我们去阿姨家看小妹妹。” 丈夫走到哪儿,事情跟到哪儿,吴莉君早习以为常,回头笑了笑,抱起儿子去陈润威和阮明秀在隔壁的新家。 李冠云已正式“退居二线”,从不过问家族生意,整天听收音机看报纸,研究“越华文艺研究会”送来的机密文件,由一个大富豪变成了一个隐居幕后的“政治家”。 他权限极高,没什么不能当他面说的。 孙宁裕顺手带上门,凝重地汇报道:“李先生,董事长,昨天上午9点半左右,迪居市场发生一起爆炸案,一名南解分子往人员密集的菜市场连扔两枚美式手雷,当场炸死两名无辜市民,炸伤三十多名进城卖菜的农民和买菜的市民。 镇缉队行动迅速,在热心市民配合下,赶在警察抵达之前,击毙正往城外逃窜的凶手,并抓获两名试图协助其逃跑的同谋。” 迪居是一个小县城,位于芹苴东南。距芹苴市区约60公里,周边农村没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解放区”,过去一段时间,治安一直接较好。 为了破坏下六省的稳定,竟然对无辜人民下手,跟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李为民皱起眉头。李冠云脸色铁青,爷儿俩一声不吭,能够想象到他们有多愤怒。 孙宁裕抽出一份材料,接着道:“案发后,芹苴工业村审计督察部驻迪居办事处同事迅速介入,同侦缉队、迪居警察局一起审讯,发现被击毙的凶手是本地人,1954年随越盟游击队去北越,两个月前秘密潜回老家。 审计督察部同事注意到。越盟游击队组织他们这些南越青年去北边前,特别安排他们与本地的一些少女结婚,大多姑娘已经生了孩子。北越就利用这种方式,扩大这些南解分子在老家的亲属关系网。” 抓人是警察局和侦缉队的事,怎么处理归法庭管。至于怎么防范,相信第四战术区、“越华文艺研究会”以及在工投公司支持下发展起来的侦缉队能够拿出应对方案,李为民不会对具体问题给出什么意见。 李冠云反而有些沉不住气,接过材料看了看。喃喃地说:“越盟当时裹挟了好几万人去北边,这些人熟悉地方环境。从口音上根本无法区别,又有亲属帮着打掩护,要是全回来还不天下大乱!” 孙宁裕做到茶几边,又翻出一份统计资料,不无担忧地说:“截止上个月,南解游击队至少已控制南越40%以上的农村地区。他们采用恐怖手段。恐吓当地农民。在他们的字典里,根本没有仁慈这个词。 在对付所谓的‘反革命分子’和‘叛徒’时,经常在其家人面前以残酷的方式处死,砍头、用铁锤把头砸碎甚至活埋,迫使许多农民逃离家乡。 西贡、头顿、岘港、顺化、大叻、边和等城市的难民数量正在不断增加。许多人正试图进入平东、头顿和岘港工业村。同塔、隆安、前江和槟知等省的难民,正通过各种方式逃亡下六省。” 他的言外之意很清楚,这批难民不同于1954年逃往南部的难民。 全是南方人,生活习惯、口音、衣着与下六省农民没什么区别,南解显然不会错过这个往“工投系”控制区渗透的机会,肯定会安排数以千计劳动党分子混到难民中。 这个问题很棘手,李为民面无表情地问:“钱先生和仁将军是什么意见?” “钱先生认为不能让难民进入金鸥半岛,就算放一部分难民进来也要严格控制,比如安置到指定地区,且不允许他们离开安置点。仁将军和陈参谋长建议借鉴堤岸警察局的经验,在下六省推行户籍制度。 先摸底,搞清楚哪些人在日内瓦协议生效时去了北边,组织力量监控那些有人去北边的家庭。不回来最好,一回来立即控制住,不管有没有实施破坏活动,先关起来再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要是不允许难民进入下六省,就意味着金鸥半岛真成了工投系的独立王国,无异于授人以柄。推行堤岸警察局那样的户籍制定,需要各省警察密切配合,而内政部警察系统一直接掌握在吴廷瑈手里。 至于直接抓捕那些秘密潜回来的南解分子,简直是对现行法律的践踏。真要是那么干,会被口水淹死。 似乎知道老板担心什么,孙宁裕连忙道:“董事长,这么应对,研究会和第四战术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稳定压倒一切,想维持下六省的局面,只有下定决心、顶住压力,不管压力来自国内还是来自国外。” 李为民摇头苦笑道:“这个决心不好下,风险太大。” “钱先生在电报里说,在对待北越和南解这一问题上,我们的立场与西贡一致,与下六省官员及广大民众同样一致。钱先生认为我们无需站到前台,可以通过刚成立的几个党派、学生团体以及社会贤达,推动各省制定相应的地方法规。” 李冠云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好,大家日子过好好的,他们一来就没好日子过,只要稍加宣传,大多民众肯定会支持。” “爸,现在有宪法,地方法规不能违宪。” “法律,除了各工业村,现在还有那些地方真相信法律?” “对南解和一些反对派而言,法律就像一个尿壶,平时嫌臭,直接扔到床底下,想用的时候就把它找出来。阮友寿(南解领袖)就是一个律师,要是我们真这么干,他肯定会利用这点做文章。” 李为民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就算我们推动各省制定相应法规,并严格组织实施,一样有办法破这个局,比如鼓动难民冲击哨卡和检查站,成千上万人,到时候你开枪还是不开枪?” “那怎么办?” “我先跟华盛顿和美国大使馆沟通一下,再让西贡的同事邀请国外媒体记者去迪居采访,组织电视台、电台、报纸全方位报道,先打一场舆论战。” 口水仗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为接下来有可能施行的管制造势。 孙宁裕微微点了下头,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负责电台的机要秘书小王火急火燎闯进客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董事长,李先生,出事了!一小时前,新山一基地的两架‘空中骑士’战机,对独立宫实施空袭,欲至吴廷琰总统及家人于死地。” “空袭?” “是的,两架战机往独立宫扔下四枚炸-弹,发射多枚火箭弹,然后俯冲到200公尺高度,对独立宫频频扫射。空袭进行了半个多小时,防空部队才反应过来,利用高射炮打下一架,另一架应该已逃往柬埔寨领口。” 李为民下意识问:“总统呢,总统没事吧?” “桂先生确认琰总统安然无恙,瑈夫人右臂受伤,正送往陆军医院治疗。在空袭中,共有9名佣人和卫兵遇难,30多名卫兵受伤。” 莫非吴廷琰兄弟真有上帝保佑,居然这样都死不了。 李冠云很直接地认为该事件与阮高祺有关,阮高祺与儿子的关系又尽人皆知,大惊失色地问:“知道谁干的吗,那架被打下来的飞机,飞行员有没有死?” 小王低头看了一眼电文,回道:“查清了,叛乱飞行员为空军军官阮文举和范国富,他们本来是要去湄公河三角洲执行轰炸南解的任务,飞机升空不久,突然脱离编队飞往市区空袭独立宫。 阮文举驾机逃了,范国富在飞机中弹时跳伞,已经被地面的**俘获。我们的内线汇报,他在接受审讯时声称是受阮文举拐骗参与的,事先并不知情,更没有预谋,直到快上飞机时,阮文举才对他说**和美国方面认为吴廷琰只顾巩固家族权位而忽略反g,对他说该轰炸行动得到了军方和美国方面的了解。” 李冠云急切地问:“那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应该没有,因为桂先生事先没收到任何消息,而且阮文举的父亲阮文乐因为反对吴廷琰总统去年被抓,一直关押在顺化的一座秘密监狱,他怀恨在心,完全有动机实施报复。” 邦美蜀农业展览会上暗杀,伞兵旅军官发动政变,现在空军军官又实施空袭,本来就不稳固的吴家江山,现在变得更不稳固了。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的大厦,一推就倒。 明年,他最多能坚持到明年。 李为民意识到要为接受吴廷琰的“政治遗产”做准备,蓦地站起身:“孙秘书,给机场打电话,请航空公司安排一架飞机送我去西贡,我要去探望瑈夫人,要去安抚安抚孩子们。” 父子俩不止一次探讨过吴家兄弟遇刺身亡的可能性,李冠云猛地反应过来,立马起身道:“我去叫莉君和天天,让她们跟你一起去。” 第二百零五章自由高棉 发生空袭时,经济部长刘家昌正同西贡副市长江超、工投公司总经理秦楠建、平东工业村管委会主席阮支伟以及几位商界代表一起,在皇后酒店会见一个来自日本的商务代表团。 出这么大事,会谈显然无法继续。 刘家昌当机立断结束会议,委托秦楠建和阮支伟把日本朋友送到相对安全的平东工业村休息。江超则紧急联系顶头上司西贡军管市长尊室订,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吴廷琰兄弟是否安全。 表面上心急如焚,担心总统及总统家人安危,事实上在为“后吴廷琰时代”工投系该何去何从着急。 独立宫电话线路有专人监听,总统办公室有前华青会和越青会的内线,“越华文艺研究会”情报大总管桂青山很快就掌握到第一手情况。 刘家昌同样有消息渠道,深受吴廷琰一家信任的新闻官黄氏丽柳与李大老板私交甚笃,对他这位前工投公司总经理、现越南共和国政府经济部长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当众人通过各自渠道了解到情况,正打算沟通一下研究该怎么应对之时,李为民一家要来西贡探望陈丽春的电报到了。 安全问题无小事。 老板雪中送炭,吴廷琰又比较念旧,他应该不会起什么歹心。但谁也不敢保证大难不死的吴廷瑈,会不会利用这个送上门的机会。 刘家昌决定亲自去新山一机场迎接,秦楠建要求平东工业村保安部出动一个中队,负责老板一家从机场到独立宫的安全;韩烁命令第五郡警察局行动队负责外围。连驻扎在平东工业村的特种部队两个分队都收到阮志仁和陈润威命令。在内线配合下伪装成**。秘密赶到独立宫附近,打算随时冲击独立宫抢人。 外面乱成一团,各种谣言四起。 吴廷琰比谁都明白稳定局势的重要性,岂能让李为民一家出事,生怕弟弟在背后搞小动作,直接命令总统卫队去机场接人。 摩托车和装甲车开道,总统卫队、保安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分别乘坐吉普车和卡车,把两辆防弹轿车夹在车队中间。像迎接前来访问的外国政要一样,浩浩荡荡往市区驶去。 吴莉君和天天在后面那辆车上,刘家昌可以畅所欲言。 他解开领带,低声介绍道:“空袭一结束,琰总统就通过电台发布文告,宣布该事件是孤立个案,不会追究空军责任,同时声称逃过此劫是受主的保护。” 个案就个案,为什么非得扯上主,这不是强调其宗教信仰。激化宗教矛盾吗? 这个世界太疯狂,个个把民主、自由、权利等政治词汇挂在嘴上。连本应该呆在庙里念经的和尚都不甘寂寞,竟然上街游行反对政府。为确保游行能够顺利进行,参加游行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不被拦截,居然组织了一支由年轻和尚构成的“纠察队”。 看着路边正跟几个市民说得眉飞色舞的小和尚,李为民不由想起释广德和释智广,并暗暗决定等忙完眼前的事,一定要找那个释智广好好聊聊,听听他口风,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或者想达到什么目的。 刘家昌不明所以,继续说道:“诺汀大使第一时间赶到独立宫慰问,丽柳秘书说琰总统情绪激动,在会见时指责美国媒体对该事件的描述极尽贬损政府之能事。因为空袭刚刚结束,《美国之声》的评论员就在电台里称,该事件是给南越政府敲响的警钟。” “杨文明呢,杨文明有没有表态?” “杨文明在头顿休假,应该正在往西贡赶的路上。” 刘家昌顿了顿,接着道:“军援司令部哈金斯将军第二个到的,琰总统承认这件事政府有责任,认为不该留阮文举在空军服务,因为年前他将阮文举的父亲关进了监狱。另外我来机场前,琰总统收到华盛顿的慰问电,肯尼迪总统在电文中形容这是一宗孤立的恶毒的破坏行为。” 孤立个案,以吴廷琰兄弟那疑神疑鬼的性格,真相信那就见鬼了。 毕竟参与空袭的另外一个飞行员范国富没死,而且声称他们的行为得到了军方和美国方面的了解。 李为民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钱先生在不在堤岸,如果在,安排个时间,我们开个会。” “在。” 刘家昌突然想起一件事,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有才回来了,昨天下午回来的,带来一个客人,你一定要见见。” “客人?” “杨世祖,你应该听说过,在柬埔寨很有名。” 苏有才在柬埔寨干得有声有色,通过商会团结了一大批柬埔寨华人,在“越华文艺研究会”和工投公司支持下,组建了一个庞大的地下华人组织,在鹦鹉角和磅逊地区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而且开始往柬埔寨政府、军队和**的“自由高棉”渗透。 杨世祖就是“自由高棉”的大佬之一,对后世的中国人而言他名不经正传,绝大数人几乎从未听说过,事实上正如刘家昌所言,这个如假包换的潮州人在柬埔寨非常有名。 他是山玉成的挚友,而山玉成在柬埔寨的影响力,远超年轻的国王。 早在一九四二年七月,杨世祖、巴春、文昌莫等人就在山玉成的领导下,在金边发动过一场有两千多名僧侣、学生、教师参加的要求独立的反法示威。 警察在法国高级专员住宅外驱散群众,后来进行大逮捕,他被捕入狱,山玉成则在日军保护下,前往泰国占领的马德望,又从那里转往日本。 二战结束后。杨世祖被释放。山玉成被送到法国监视居住。 值得一提的是。山玉成很有志气,四十多岁了,还在法国获得法律博士学位。 为了回国,山玉成不断给西哈努克写信。考虑到他是一个民族主义者,西哈努克同意了,于是在一九五一年十月乘飞机回到金边,受到执政的民主党人热烈欢迎。 他乘坐敞蓬汽车从波成东机场前往金边市区,道路两侧结集了近十万名欢迎群众。人们手持的小旗上写着“山玉成,我们的希望”,“山玉成,民族英雄”。这个从未有过的欢迎场面,让年轻而自负的国王深受刺激,视为心腹之患,不愿与他合作。 山玉成也没加入金边的民主党政府,而是去暹粒和接近泰国的西部地区活动,同追随他的杨世祖、文昌莫等人组织自己的抗法武装,也就是“自由高棉”的前身。 柬埔寨**武装的二号人物。李为民如雷贯耳,想了想之后不禁问道:“家昌。你说他到底认不认我们这些老乡?” 刘家昌沉吟道:“山玉成的父亲是柬埔寨人,母亲是华人,只有一半中国血统,并且是赫赫有名的柬埔寨民族主义领袖,肯定不会认同我们的主张。杨世祖说潮州话,拜关二爷,跟我们一样是潮州人,如果工作到位,应该能争取过来。” 他们在柬埔寨有底蕴,有西哈努克都为之羡慕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朗诺是他们的小弟,柬埔寨政府军军官大多追随过他们。所以西哈努克把他们描绘成“自由高棉匪帮”、“美帝国主义的走狗”,不止一次组织军队清缴,他们仍活得好好的,并没有被连根拔起。 “自由高棉”不是“红色高棉”,属于右派势力,在对待北越和未来的“红色高棉”这一立场上,态度的一致的。 李为民抬头道:“不管杨先生认不认同我们的主张,他这个人我们都必须要争取。” 刘家昌倍感无奈地苦笑道:“钱先生说他是来跟我们谈判的,他们的组织正在往东部和南部沿海发展,在鹦鹉嘴地区跟我们的人发生过几次摩擦。前有安置点的民兵自卫队,后有政府军追兵,日子不太好过,想我们给他们一点生存空间。” “摩擦?” “鬼鬼祟祟,还有武器,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鹦鹉角地区的华人被南解游击队和北越人民军搞怕了,各安置村是如临大敌、草木皆兵,发现一股不明身份的武装力量,肯定会毫不犹豫来个迎头痛击。 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李为民一脸疑惑地问:“他们不是一直在西边吗,怎么会往东部发展?” “说起来与美国方面有关,西哈努克跟苏俄阵营越走越近,他们利用这个机会与美国人搭上关系,试图在东部发展一块控制区,可以就近获得美国方面,确切地说是中情局的援助。” “从泰国补给不是更方便吗?” “中情局西贡站长李察逊去过第五步兵师防区,知道柬埔寨境内有十几个华人安置村,认为群众基础好,建议他们以鹦鹉角地区为基地,在从事**活动的同时,协助南越防止北越从那儿往湄公河三角洲地区渗透。 由于钟师长坚决否认那十几个村与第五步兵师有联系,民兵自卫队又不相信中情局派去的那些越南籍雇员,李察逊不知道应该跟谁沟通,就单方面让‘自由高棉’派人先过来,结果可想而知。” 李为民乐了:“有人愿意帮着打仗,这是好事!而且他们一来,我们在那边的人就可以名义上加入‘自由高棉’,名正言顺地打南解游击队,打北越人民军甚至柬埔寨政府军。” 刘家昌权衡了一番,突然道:“这么看来你见杨世祖不太合适,毕竟他跟山玉成关系密切,对民族的认同感没我们这么强烈,干脆今后就由钱先生和有才出面。” “中情局愿意当这个冤大头,那鹦鹉角地区的军费今后就由他们承担。研究会这边不要再暴露更多人,钟师长那边继续坚决否认。去第五师防区轮战的部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进入柬埔寨境内。” 刘家昌不无担忧地问:“南解怎么办?” 对生活在鹦鹉角地区的华人而言,拿起武器打南解游击队和北越人民军不是给谁当炮灰,而是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李为民岂能错过这个机会,胸有成竹地笑道:“放心,既然中情局布了这个局,他就不会坐视不理。第四战术区情报处收到消息,为切断所谓的胡志明小道,中情局在越柬和越老边境下足本钱,在北边秘密扶持王宝的苗族武装,派顾问帮助训练军队,给美元发军饷,派工程技术人员过去修机场和野战工事,送飞机大炮等重型武器装备。换言之,只要我们有多少人,李察逊就能帮我们组建多少部队。” 第二百零六章忠言逆耳 独立宫受损严重,一片狼藉。 上百名军警在外面戒严,消防队员仍在里面搜救,劫后余生的工作人员忙着收拾文件,打算把总统府搬到嘉隆宫。 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在这儿谈事显然不合适。 李为民能第一时间赶来,某种意义上代表“工投系”对该事件的态度。吴廷琰急需稳定局势,岂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二人简单寒暄了一下,同紧随其后抵达的杨文明、陈善谦一起,在众多军警护卫下乘车赶往医院,慰问空袭中受伤的人员。 总统办公室新闻官黄氏丽柳早有准备,李为民乘坐的飞机尚未降落,便提前联系在西贡的国内外媒体记者,邀请他们去医院采访,并计划在陆军医院会议室召开记者会。 车队驶进大院,记者们一拥而上。 许多精明的记者发现,“吴李关系”并非传言中那么紧张,李为民不仅一反常态的来了,而且和吴廷琰总统同坐一辆轿车。 政治人物的地位,特别与总统关系的亲疏远近,完全能从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位置上看出。进门时李为民紧随吴廷琰,走在杨文明、陈善谦等军方高层前面,连前工投公司总经理、现政府经济部长刘家昌都来了。 吴廷琰一一慰问完,李为民在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中,一脸诚恳说道:“你们全是英雄,表现得很英勇,忠实履行了军人的职责。作为总统先生的挚友。我对各位所做的一切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作为一个普通公民,我为国家能有你们这样的勇士而自豪……” 陈丽春同样是伤员,同在一所医院接受治疗。但因为其身份太过敏感,不能享受到如此高规格的慰问。 直到参加完记者会,以工投公司董事长身份表完态,一起见证杨文明等将官重申其效忠政府、效忠总统的立场,才来到三楼一间豪华病房。 吴莉君和天天从医院侧门进来的,避开记者视线,没出现在公众面前。已经跟陈丽春说了好一会儿话。 面对吴廷瑈,李为民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相信对方一样很尴尬。干脆朝半躺在床上的陈丽春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回头道:“瑈先生,这里是医院,病房里不仅有病人。还有孩子。” 吴廷瑈一愣。连忙掐灭香烟道:“我去外面抽烟,你们聊。” “去哪儿,让孩子们出去不就行了。” 陈丽春一直想缓和丈夫与李为民的关系,狠瞪了他一眼,强忍着痛笑道:“丽水,廷绰,带天天出去玩,爸爸妈妈跟民叔叔说会儿话。” 上午发生的一切真把孩子们吓坏了。已经成大姑娘的吴廷丽水反应过来,给李为民送上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拉着天天准备出去。 吴莉君知道好不容易见一面,他们肯定有许多话要说,立马起身道:“瑈先生,您坐,我陪孩子们出去转转。” 政治归政治,私交归私交。 吴廷瑈对吴莉君这位温柔娴熟、从不过问政治的“弟妹”极具好感,微笑着提醒道:“外面全是人,别走远。” “我们就在外面,不下楼。” 丈夫刚顺手带上房门,陈丽春伸出没受伤的左臂,管李为民要道:“为民,帮我拿根烟,就在桌子上。” “是不是很疼,医生有没有打麻-醉?” “打了,还是有点疼。” 李为民把烟塞到她手里,吴廷瑈掏出打火机顺手帮她点上,两位男士一左一右坐在病床两侧,在这个房间里配合得很默契,但一离开这个房间又会变成政治上的对手。 陈丽春猛吸了一口烟,吟着泪水哽咽地说:“为民,要是那枚炸-弹不是哑弹,你现在就见不到总统和廷瑈了,或许丽水和廷绰都会被埋在废墟里。” 真的好险,就差那么一点点。 尽管在李为民心目中,吴廷琰和对面这位早就是“死人”,但仍心有余悸地说:“确实很危险,幸好上帝保佑。” “如果我们死了,你会不会帮我们搞一个体面的葬礼,会不会帮我们报仇?” 妻子受伤,孩子们受到惊吓,吴廷瑈很内疚,耷拉着脑袋抽闷烟,一声不吭。 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 李为民是看着丽水和廷绰长大的,不想几个孩子再遇到什么危险,也点上一根香烟,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孩子们在外面,别胡思乱想。不过提起丽水和廷绰,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富国岛外籍孩子多,专门办了一所外国语学校,要不让他们跟我走,条件真挺好,而且能培养孩子独立生活的能力。” 陈丽春知道这是他的一番好意,相信他和吴莉君会像对待天天一样对待孩子们。 作为一个母亲,哪有不无孩子着想的,考虑到西贡局势那么混乱,一时间真有那么点动心,不禁回头问道:“廷瑈,你说呢?” 或许是自尊心作祟,或许想以此表明什么立场,吴廷瑈轻描淡写地说:“丽水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去不去要征求她的意见。廷绰太小,离开我们不太好。” “不去富国岛可以去国外。” 吴廷瑈急了,蓦地起身道:“为民,只要你不反对,别人再反对也没用,我们的处境还没到必须送孩子出去避难的地步。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你能不能对政府、对总统、对我有那么一点点信心,为什么不能想以前一样去面对,像以前一样去战胜它?” 又来了,就知道他会说这些。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循循善诱地说:“瑈先生,一个依靠外国援助来延续政权的国家,免不了要受到其外交和政治的干预。北越同样如此。只是没讲出来,没公开化而已。政府接受援助,却不愿接受机制的限制和监督,虽说有维护国家主权和尊严的原则,但同时也给人以滥用权力的担忧。 这种事一旦发生,就会招到社会各阶层的疑虑,继而出现对政府的不满和抗拒。以至于出现内部争斗乃至流血冲突。说句不中听的话,政府已经掉进了这样的政治深渊,用积重难返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这些也就他敢当面说。不过在吴廷瑈看来说是好事,就怕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有这么严重?” “比想象中更严重。”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看看你们身边吧,全是阿谀奉承之辈。幕僚尽是报喜不报忧。琰先生听到的全是夸说政府的好话。不知不觉脱离了人民。您呢,又给外界留下神秘的印象,民众只知道您握有国家公安大权,掌握特种部队和庞大的全国青年组织,是幕后掌握实权的人,却不知道您为国家做过什么。 这么多年,你们从来不成曾设法去消除与西方媒体之间的隔阂,从来不愿意改变态度或重视民间对政府的观察。从来不与唱反调的社会群体接触。总是我行我素,对西方舆论的批评又特别敏感。不重视通过各种渠道去解释政府的措施,不主动改善政府形象。” 尽管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为修复相互之间关系,吴廷瑈依然点点头,示意他畅所欲言,一吐为快。 没有他们兄弟曾经的支持,就没有“工投系”的今天。 人是感情动物,李为民真不想他们一家走上绝路,接着道:“由于政府的傲慢和不自觉,连**高层和一些内阁幕僚对琰先生都采取‘敬而远之、畏而不服’的态度。如果再不妥协,再不进行改革,再不组建联合政府,后果将不堪设想。” 陈丽春早被权力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这些,反而急切地问:“为民,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内部的事我不知道,只知道效忠不是挂在嘴边上的。至于外交上倒是收到一点风声,华盛顿认为诺汀大使、哈金斯将军和中情局李察逊提交的时局报告,远远不及缺乏越南工作经验的年轻记者写的报导有分量,甚至认为西贡代表的报告有误导华府和过于偏向琰总统之嫌。如果不出意外,诺汀大使的任期即将结束。” 他妹妹是白宫的常客,消息的真实性几乎毋庸置疑。 换驻越大使就意味着美国的对越政策会发生变化,吴廷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问道:“知不知道由谁接任?” “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美国给我们提供了大量援助,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既没看到局势扭转,又没看到前景有什么改善的征兆,包括肯尼迪总统在内的华府政要,对现政府很不耐烦。” 看着他一脸凝重的样子,李为民又补充道:“瑈先生,虽然肯尼迪总统和琰先生都是天主教徒,但同样的宗教信仰也抵不过现实政治的利害冲突。” 很露骨的暗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吴廷瑈沉默了一会儿,紧盯着他双眼,满是期待地说:“为民,你能发挥作用,只要你支持政府,站在政府这一边,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留下吧,留在西贡帮三哥。” 李为民摇摇头:“抱歉,现在能帮琰先生的只有您和琰先生自己。” 陈丽春紧抓着他胳膊问:“为民,难道你真忍心见死不救?” “嫂子,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今天就不会来,更不会跟你们说刚才那番话。”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作出最后一次努力,一脸认真地说:“如果二位信任我,那就以退为进,动员琰先生休息一段时间。这个总统谁爱干谁干,等他们全干不下去,把国家搞得一团糟,不明真相的民众才知道琰先生的好。 琰先生几上几下,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为什么不能再下再上一次?我可以保证,一旦时机成熟,工投公司和工商界会全力支持琰先生收拾局势。” 大权在握,谁会轻易放弃。 事实证明忠言逆耳,一切努力全是徒劳的,吴廷瑈连考虑都不会去考虑,导致这次见面很可能成为二人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第二百零七章代价! 难得来一次西贡,当然要回堤岸转转。 在“越华文艺研究会”努力下,曾经以脏乱差而著称的华人区,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随着经济高速发展,人们生活水平显著提高。 几乎个个穿上时髦的衬衫西裤,极具民国特色的衣着已成为历史,只能从电影或电视剧中看到。道路两侧的低矮商铺,变成了一栋栋钢筋混凝土建筑。街道宽敞整洁,再也看不到随处可见的乞丐和垃圾,更不用说马车和牛车。 帮派、赌-场、妓-院和烟馆属于被严厉打击的对象,平东工业村近在咫尺,就业机会多了,游手好闲的人自然而然少了。 有恒产照有恒心,有自己的生意或不错的工作,有属于自己的家庭,过着美满的生活,谁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反对政府? 事实证明,只要把经济发展起来,只要维护好治安,“华-运”在堤岸华人区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们所谓的“锄奸”行动,在大多人看来就是恐怖主义。他们在堤岸的处境,可以用“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来形容。 在行政区划上,整个华人区划分为几个郡。 郡长没什么实权,甚至没设郡政府这一行政机构,更不会有什么街道或居委会。自由得不能再自由,民主的不能再民主,一切以自治为主,不过靠“自治”是维持不好治安的,所以警察局在这里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如果美国人过来旅游,会发现堤岸警察系统与全美最大的警察局---纽约市警察局极其相似。机构庞大。警力充足。警员人数多达6000人。是市区警力的两倍。 归纳起来分为治安、交通、消防和房屋四大部门。 治安部门打击犯罪,维护社会治安;交通部门管理机动车辆,维持交通秩序;曾独立于警察系统之外的消防局因为同属准军事化单位,早并入警察系统,专事灭火和救援; 房屋部门是推动华人入籍时形成的一个怪胎,刚开始主要负责厘清土地所有权。五帮会馆解散之后,留下大量帮产,其中很大一部分为房产。而当时又有许多难民需要安置,于是就把“公地公房”接手过来,专事租赁、拍卖、修缮和开发。 各帮华校、庙宇和医院同属“公产”,所以各学校和医院保安及各寺庙供奉全属于房屋警察序列,所以该部门在接受各警察分局局长管理的同时,要接受西堤华人资产管理公司监管。 作为分管堤岸的西贡军管市副市长,江超介绍起情况是如数家珍。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工地,眉飞色舞地笑道:“那些小厂和作坊,全迁到工业村里去了。地产开发把地价炒那么高,去工业村建厂又能免企业所得税。老板们非常积极,搬迁几乎不用去动员。” 这里是生活了十几年地方。从不过问公事的吴莉君,一反常态地问:“江市长,工厂全搬到工业村,郡税务局管谁收税,没有税源拿什么给那么多政府人员发薪水?” “吴老师,工厂的税其实并不多,至少在堤岸财政所占比例很低。现在政府收入主要来自土地交易税、房产交易税和各大商场及商户的营业所得税。土地和房产交易税很好征收,各大商场和批发市场的营业所得税也比较好监管,最难的就是那些商户。为打击偷税漏税,税务局打算和海关一样成立税务警察部队……” 同胞们太精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税率已经很低了,还在想方设法钻法律空子。 合理避税情有可原,谁让你立法滞后。那些知法犯法,刻意偷税漏税的绝不能原谅,必须严厉打击。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示意阿成停车,戴上一顶礼貌,架着一副墨镜,在便衣的保护下抱着儿子,带着妻子,开始“微服私访”。 这儿看看,那儿逛逛,一路走到明德中学和开明中学附近的“新生书店”。 铺面不大,除了中文书籍、越文书籍、教科书、杂志和工具书之外,还兼卖文具和唱片。由于政治原因,政府禁止进口大陆出版的书籍,只有香港出版和部分台湾出版的书籍和杂志。 隶属于西堤华人资产管理公司的华校,一般采用“复兴”版或“开明”版教科书。而阮乐化神父开办的两所华校,则采用台湾正中书局出版的教科书。 李为民饶有兴趣的翻开了一会儿,发现新闻审查对华人区的文化生活影响不是很大,在这里可以买到香港版的巴金的“家、春、秋”、“雾、雨、电”和香港文宗出版社出版的梁羽生的《草莽龙蛇传》和《龙虎斗京华》。 定期抵埠的香港杂志种类繁多,诸如《小朋友》、《儿童乐园》、《海光地理杂志》、《知识半月刊》、《新语》、《文艺世纪》、《伴侣半月刊》等,印刷精美,令人眼花缭乱。 “亚洲好莱坞”就在平东工业村,随着电影工业蓬勃发展,以及李大音乐家不断“创作”,流行音乐已成为主流,架子上大多是本地唱片,找了半天只有几张香港版的大陆山歌《刘三姐》、黄梅调《天仙配》和香港的凌波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唯一不变的是新体诗,诗集诗刊加起来有几十种。 既然进来了,当然不能空手而归。 让天天挑了两本香港儿童杂志,帮老爷子买了一张《刘三姐》唱片,吴莉君则一连挑了四本诗集。 港口的夜闪着隐约的几颗星 夜深沉 热带的风老哼着催眠的曲调 滑过港口闪烁的水波 港这边民居疲乏的灯火早入了梦乡 人们又陷入夜复一夜的梦魇 和平在噩梦中折翼…… 去李家大宅的车上,李为民翻开念了一段,皱着眉头道:“无病**,什么乱七八糟的。” 吴莉君接过看了一眼,嗔怪道:“这首《港口之夜》写得挺好,现实主义,作者忧国忧民,不会欣赏别瞎评论。” “一点不押韵,语句都不是很通顺,我还是喜欢旧体诗。” 老公才华横溢,不过仅限于做生意和音乐创作,吴莉君扑哧一笑:“喜欢旧体诗,那你背背,到底记得几首。” 李为民抱着儿子,哈哈大笑道:“多了,床前明月光,锄禾日当午,好几首呢!” 老爷子在家教天天背唐诗宋词,背《三字经》和《百家姓》,天天晚上反过来考他,他竟然只能背全两首,《三字经》和《百家姓》竟然只记得前面几句。 想到这些,吴莉君笑得花枝乱颤,摇晃着他胳膊道:“老公,你千万别去学校,会几首诗千万别让吴老先生知道,不然他老人家会被你这个学生活活气死。” 坐在副驾驶上的江超突然想起一件事,一脸沉痛地说:“董事长,吴老先生的大孙子吴永宁中尉,半个月前在祯沙地区的一次军事行动中殉职了。后事前天刚办完,刘部长和张英贵将军特别抽出时间参加葬礼,遗体安葬在军人公墓。” 吴老先生是义安小学的国文老师,堤岸40岁以下、念过书的潮州人,大多接受过他老人家的启蒙教育,直到现在仍在义安小学服务。 通情达理,为人和善,真正的德高望重,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他那英年早逝的孙子,李为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明天上午有时间,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牺牲的全是精英。 江超扶着椅背,凝重地说:“从开始轮战到现在,共有59名堤岸青年牺牲,163名堤岸青年受伤,其中70多人不同程度残疾。我这个副市长,每月都要参加一两次葬礼,每月都要去一两次军人公墓。” “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对我们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数字,对那些家庭,对那些亲属而言,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远回不来,这个心理创伤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愈合。” 江超顿了顿,继续说道:“韩局长统计过,从接管堤岸治安以来,共有58名警员殉职,因公负伤的超过300人,其中6名警员是被‘华-运’分子暗杀的。为了子孙后代,为了孩子们的将来,我们有付出更惨重代价的心理准备,但普通民众就不一样了。” 李为民重重点下头,斩钉截铁地说:“要加大宣传力度,要通过各种方式大力弘扬英雄们甘于牺牲的大无畏精神,要设立一个专门机构全权负责‘拥军优属’工作,不能让英雄流了血再让其亲属流泪。” 吴莉君忍不住提议道:“要不,要不让梦工厂多拍几部电影,通过电影让更多人知道英雄的事迹,让他们永远不会被遗忘。” “电影,电视剧,广播剧,小说,歌曲,英雄事迹报告会,开动宣传机器,展开全方位宣传。” 李为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舆论战线决不能输,要把北越和南解的暴行公之于众,要让所有人明白为什么要打,要让官兵们知道为什么而战。因为我们没有退路,想保持现在的生活方式,想保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必须予以坚决回击,并做好打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准备!” 第二百零八章前所未有的会议 发生空袭总统府这么恶劣的叛乱事件,不追究军方责任是不可能的。 吴廷琰和吴廷瑈恼羞成怒,开始变本加厉地用强力手腕控制国家,在清洗**内部可疑分子的同时,疯狂搜捕各界**人士。刚有点起色的“反破袭战”,就这么半途而废,再次遭受严重损失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又一次获得喘息之机。 压制得越厉害,反弹就会越大。 同李为民所说的一样,军内上上下下对吴氏兄弟是“进而远之、畏而不服”。社会各界对政府不满的情绪已经到临界点,连极少卷入**的各工业村工人,都在工会组织和管委会默许下搞了几次游行。 不患贫而患不均。 天主教会拥有那么多特权,一些本应该清心寡欲的和尚变得越来越激进,以顺化和西贡几大寺庙为“大本营”,组织和尚尼姑、号召全国佛教徒示威游行,要求宗教平等,强调信仰自由,反对政府颁布的一系列歧视佛教的法令。 整个国家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爆炸,所缺的只是一根导火索。一切的一切让1963年春节少了几分喜庆气氛,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政局。 “工投系”不再处于政治漩涡边缘,而是南越举足轻重的一股政治和军事势力,为应对未来极可能巨变的形势,工投公司年庆比往年晚了一个多月,并把聚会地点由之前的西贡或头顿,变成了第四战术区司令部所在地芹苴。 与其称之为工投公司年会。不如说是一次政治协商会议。 年会组织方芹苴工业村管委会主席严伟明。特别给钱新霖、顾长庚、桂青山等“越华文艺研究会”主要成员。吴静晨、马安易、黄梓恒等大集团总裁,阮厚昌、黎会升、阮有政、黄文浩和“煤炭大王”陈文春等新兴资本家发出邀请。 除此之外,还有富国岛工业大学校长丁又松,堤岸义安中学校长陈锦华、福德中学校长康成,岘港工业村育人中学校长范亦山等教育界代表。 梦工厂影业总裁、西贡电影公司总经理等影艺界代表,以及借富庙、天后宫等堤岸庙宇供奉,富国岛大悲禅寺主持,富国岛伏波将军庙庙祝。天主教会金鸥教区阮台茂主教,祯沙地区和好教领袖黎昌贵等宗教人士全在受邀之列。 会议规格如此之高,参会人员如此之多,在越南历史上前所未有。 俨然成为“组委会”的芹苴工业村管委会忙得团团转,第四战术区司令部、工业村保安队和工业村审计督察部更是被安保事宜搞得焦头烂额。 作为东道主,李为民实在算不上称职,直到会议开始前两小时,才从富国岛乘坐飞机抵达芹苴。 从茶诺机场赶往工业村的路上,孙宁裕捧着日程安排介绍道:“今天召开全体会议,由您、国先生、刘部长和仁将军介绍国内外形势。明后两天是各组别的小组会,公司高层和各工业村经理需要去各小组参加。大后天上午再开一次全体会议。不过是以工业村和下六省经济发展为主题,不发表关于政治的公告,不形成任何决议。” 先是大会,然后是小组会,最后还是大会。 公司高层分别参加各组别的小组会,除了不举手表决,不形成决议之外,与天朝的人民代表大会没什么区别。 主要是团结各界、统一思想,以便更好地应对未来局势,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接过报告稿看了看,心不在焉地问:“钱先生他们是以什么身份参加的?” “钱先生是教育界代表,顾先生是土地改革特别委员会成员,桂先生是文化界代表,天明和文水是留学生代表,不在一个组别,不显眼。” 即将开幕的年会,也是“越华文艺研究会”与工投公司合流的会议。 为了这一天,钱新霖、顾长庚等人准备了好几年。希望通过工投公司这个平台,让华人真正融入越南,同时让更多越南人融入“工投系”这个别具一格的华人社会。 车队赶到工业村,与会人员已经进入会场。 所谓的会场,其实是工业村管委会的大食堂。 经过几天的准备,食堂被装饰一新,会桌摆放得极为讲究,像联合国会场一样呈圆形,各组别代表围着中间的发言席而坐,整个一“圆桌会议”。 “民先生,民先生到了!” “神父,让您久等了。” 李为民紧握着金鸥教区主教的手,一边跟纷纷起身相迎的众人点头,一边歉意地解释道:“各位,非常抱歉,美国国会代表团在特区考察,团长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是多年的老朋友,人家不远万里过来,我不能不尽一下地主之谊。让诸位久等了,坐,快坐。” “民先生,我们也是早上刚到。” “早到晚到,只要不迟到就行。”李为民扶着大悲禅寺住持的胳膊,笑容满面的提醒道:“后面有张椅子,大师小心点,千万别绊到。” 见他被宗教组别缠住了,陈世国举手招呼道:“董事长,你的位置在这边!” “不好意思,我先过去。” 天主教会再有特权,政府也不可能像工投公司这样以礼相待,阮台茂主教激动不已,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自己能跟工投公司正副董事长、政府经济部长、西贡军管市副市长、第四军军长等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平起平坐。 “会议快开始了,民先生您快过去。” 刚在工投公司组别席位坐下,芹苴工业村管委会主席兼任工业村经理严伟明走到会场中央的发言席,热情洋溢地欢迎所有来宾,隆重介绍各组别代表。先后顺序按顺时针方向。不存在谁身份高。谁地位低。 宣布完会议日程,陈世国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走到发言席,率先介绍并分析国内形势。 “……现政府被各界认为不得人心、支持率低下,因此极可能被社会主义北越消灭。但实际上,南越社会中,坚定的北越劳动党分子并不多。除了1954年以来从北方南撤的近200万难民,坚决反对北越的人也不多,中间派才占多数。” 陈世国发言一贯就事论事。客观公正,更不会说那些空话假话,不会像那些政客一样唱高调。 他简明扼要,决不拖泥带水的开场白,一下子吸引住所有人注意力,包括李为民在内的许多人,拿起纸笔时不时的记录起来。 “中间派并非因拥护北越的意识形态、社会制度和生活方式而反对政府,相反他们对北越的意识形态始终怀有抵触情绪,如果现政府能求同存异,则会扩大自己的群众基础。但现政府显然处置失当,琰总统上任以来的一系列所作所为无异于自掘坟墓。” 这是“工投系”第一次公开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态度比想象中更尖锐。 一些教育界、文化界和宗教界代表不约而同朝李为民看去,因为在他们心目中“民先生”是支持吴廷琰兄弟的,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感觉很不可思议。 钱新霖正襟危坐,刚从美国进修回来的何天明和姜文水二人则激动不已,在他们看来今后可以大干一场,可以借势实现多少代越南华人实现不了的目标。 “我们是一个拥有引以自豪的历史文化的民族,近代又遭受过西方殖民统治,普通民众都怀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在未受过教育的大众阶层那里,可以称之为朴素的‘排外情绪’。 作为社会中坚的知识阶层,很多人对民族解放阵线争取独立、统一的纲领和目标表示同情,但对其北越式的意识形态抱有戒心。因为包括我个人在内的知识分子,大多受过西方式教育,信奉自由和民主的政治原则,对贫富差距和社会不公不满,同时怀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但又不愿过多卷入政治而影响自身生活。 因此,知识分子阶层总体上对民族解放阵线是抱着矛盾的心态。既认同民族解放阵线争取独立、反对外国统治的立场,但是对其组织上服从北越劳动党,以及北越劳动党的理论家在其中起主要作用感到厌恶。” 陈世国准备得非常充分,根本不看讲稿,一边环视着众人,一边凝重地说:“北越方面很会搞统战,拉拢中间人士。长期以来,因为片面的集体化和严格的计划经济,以及血腥的土地改革,使北越社会生活水平远不如南方。 所以,北越很清楚南部多数人的心态,大力宣传不会强加自己的制度于南方,试图以打消中间人士的疑虑。多年来,他们一直公开声明南方‘处于一种和北方完全不同的特殊形势下’,多年来一再高呼‘在北方建设社会主义’、‘在南方发展民族民主革命’。 北越总理范文同喜欢向西方访客反复讲‘没有一个人具有并吞南方这样愚蠢和罪恶的想法;过去这些年,他们在各种宣传和声明中,甚至党的内部文件中都反复说、不断讲,这些宣传对南方的中间派人士是很有影响的。” “当然,仅凭宣传并不足以让原本不关心政治的中间派人士站到他们那一边。从越来越恶化的形势看,有两点原因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一是吴廷琰总统个性狭隘偏激,行事极端,残酷打击不赞同自己铁腕手段的异己人士,把相当多的中间派人士逼到了解放阵线那一边。 同时,法国对我国的殖民统治和日本殖民南韩不同,法国相对比较宽松,因此我国建国初期的情况要比李承晚在南韩建国初期面临的局面更复杂,西贡政府面对的首要问题不仅有北越的地下组织,还有各个拥有武装的教派军阀。 作为信奉天主教的总统,吴廷琰在‘肃清越盟’期间,不但打击地下组织。还借机严厉打击不听话的政敌、削平各派系。打击拥有武装和地盘的其他教派和组织。如佛教、高台教、和好教,以及把持着赌博、**、走私行当、带有黑帮色彩的平川派武装。 这些武装人员有组织、有武器、有战斗经验,作为地头蛇更有宝贵的地盘和支持者,他们遭受打击后原本趋于瓦解,恰好赶上三年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成立,大力招兵买马,广纳各路豪杰,因此纷纷在反吴廷琰的旗号下加入南解。为南解武装提供了现成的战斗力量和群众基础。因为和吴廷琰的旧怨,他们在战斗中一般表现得很决绝。” 知道国家有许多问题,但正因为问题太多,多得搞不清那些才是根本性问题。 陈世国抽丝剥茧的分析让众人恍然大悟,真有股“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陈世国接着道:“二则,随着美军两年前开始介入越南,农村地区战火蔓延,以及大批难民涌入城市。传统的社会趋于瓦解,普通人即愤怒于美军凭借现代化武器滥用火力造成的重大伤亡。使全民族承受苦难,又不满于各地充斥着纵情声色的美军人员。 并且许多人历来在心态上不信任政府,但尊重民族主义。所以南解进行反美宣传,把吴廷琰总统说成是美国扶植的傀儡,要斗争、打倒。这种说词,老百姓很容易懂。反之,政府宣传美军是来帮助抵抗苏俄阵营、建立民主政府的说辞则没什么说服力,这使得整个社会反美情绪高涨……” 这是一次展示“工投系”高层能力的机会,作为工投公司二号人物,陈世国非常清醒,没像吴廷琰兄弟一样自欺欺人,他的发言赢得几乎所有人的尊重,尽管并没有拿出什么解决方案。 第四战术区司令兼第四军军长阮志仁少将第二个发言,他快步走到会场中间,先举起胳膊转了一圈,给各界代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才抑扬顿挫地分析起军事。 “在诸位心目中,**或许是贪生怕死、战斗力低下形象。作为一个军人,我必须承认因为待遇低下,士兵难以养家糊口,**内部存在贪腐盛行、士气不高的普遍现象,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过去一段时间的军事行动失败却并不能简单归咎于此。” 他确实是一个军人,但并非**军官,哪怕已被授以陆军少将军衔,出任第四战术区司令兼任第四军军长。 作为“工投系”武装的最高指挥官,阮志仁帮“死对头”**辩护,又一次让众人倍感意外。 他举起一块极具工投公司特色的图板,不缓不慢地解释道:“表面上政府拥有百万大军,有美国援助的武器装备,有海军,有空军,但实则外强中干。 因为这所谓的百万大军中,正规军不足二十万,另外那八十万是基本由老人小孩组成的地方保安部队,这些人实际上只有象征意义。而近二十万正规军中,战斗部队只有十个步兵师,再加上别动队、海军陆战队和空降部队。 **的致命弱点是,那十个正规师看似不少,实则只能原地驻防打防御战,没有打进攻战的能力。受过机动作战训练的只有别动队、海军陆战队和空降部队,陆军十个主力师几乎没受过机动野战训练,编制中也缺乏运输工具,甚至营以上兵种协同训练都没搞过。 因此,他们只能原地驻防。 值得一提的是,这十个师的官兵家属几乎全驻在驻地,驻地周边百姓包括敌军探子,对驻军情况了如指掌。所以这些部队死守工事防御还行,一旦外无救兵坚守无望,一想到战败后家属们的安危,就会丧失战意、兵败如山倒。” 阮志仁放下图板,继续说道:“与大多人普遍印象中无能的士兵形象相反,政府军中的精锐部队,比如别动队、海军陆战队和空降部队的战斗力非常强悍,即便在南解游击队和北越人民军占尽情报优势和天时地利的情况下,战斗中仍难以被其战胜。 从北越大规模往南方渗透到现在,这些精锐部队从没有过营以上成建制覆灭的。比较两军伤亡交换比,这些部队实际战斗力应该说是远远胜于对手的。因为大部分部队只能原地驻防,这些精锐部队不得不承担起机动作战的预备队和消防队的角色,可惜数量太少。” 一个商界代表忍不住问道:“仁将军,您认为凭现有力量,**能战胜北越吗?” 阮志仁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北越现在主要是往南方渗透,试图通过游击战,通过农村包围城市的方式实现其目标。如果政局稳定,不再内耗,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南解上,或许能够维持现在的相持局面。 一旦北越发起北韩一样的全面进攻,沦陷恐怕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因为**实际上没有兵团级别的战略机动兵团,难以同全民皆兵、规模数十万的北越人民军长期作战。所以我们第四军和工投公司保安队,一直以来不得不扮演战略预备队的角色。” …………………… ps:5000字大章送上,求订阅 第二百零九章“国家建设”战略 阮志仁介绍完大概情况,参谋长陈润威少将上台,详细介绍第一、第二和第三战术区的处境。 紧接着,也拿出一块图板,不过板上是一张极具特色的地图。 南解控制区标记为红色,政府控制区标记为白色。绿色地区情况复杂,大多为政府与南解控制区结合部,基本上全是“白皮红心”,彻底沦为南解的解放区只是时间问题。 十一个工业村和富国岛特区在地图上显示为星星点点的蓝色,黄色部分是金鸥半岛,南越所以势力的控制区在地图上一目了然。 最后重点介绍第四战术区各主力部队防区划分,隆重介绍列席会议的王金贵、古建华等“工投系”将领,以及驻守西贡西大门的第5步兵师师长钟连伯少将。 “各位尊敬的代表,各位朋友,各位曾经的同事,在受邀前来参加工投公司年会之前,我已正式向琰总统递交了辞呈。” 刘家昌的开场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内阁部长辞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会场里顿时一阵骚动。 他若无其事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之所以辞职,主要是个人原因。上星期检查出胃有一点问题,医生建议尽快住院治疗,估计要做一个小手术。” 这不是为避开风口浪尖而找的借口,他确实有病,并且病情严重。 李为民很庆幸他能够接受建议去医院体检,如果把胃癌拖到中期甚至晚期,后果将不堪设想。 义安医疗集团富国岛医院已制定好治疗方案。在富国岛工业大学医学院任教的美国胸外科专家准备亲自帮他做手术。据说要切除部分胃。现在的医疗技术不比21世纪。谁也不敢保证能否控制住癌细胞扩散。 没打算让他参加这个会议,可他执意要来,或许是担心这一关熬不过去,造成终生遗憾。 才三十多岁,看着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侃侃而谈的样子,李为民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 “……总体而言,经济形势不容乐观。连年战争造成经济凋敝,北部和中部地区,尤其农村地区物资缺乏、物价动荡,入超严重。同时,税收系统紊乱,政府不愿对不断激增的聚集在私人手中的财产征税,这很容易导致货币供应量增加及财政赤字不断增加,进而加重通货膨胀。” 刘家昌强忍着胃痛,接着道:“除了工业村计划之外,政府没有全国性的持续的经济发展计划。对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严重不足。工业村税收和美援大部分被用于军事或发放政府工资,维持政府运转。而没有遵照美国方面的建议用于经济发展。 农村经济、农民及土地问题更为严重。 众所周知,我们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然而,广大农民不仅无地而且还受苛捐杂税的盘剥。北部和中部农村的农民,几乎没有从经济发展中获得什么利益,农民毫无经济安全感,这直接导致他们对政府缺乏绝对支持。”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作为前工投公司总经理、前政府经济部长,我最为担心的是,如果战局一直不利,美国方面又进一步削减援助,政府为支撑庞大的军事行动,为维持政府正常运转,有可能开动印钞机,加大货币供给。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必然会造成灾难性后果。在此,我恳请各位国会议员、工投公司同仁、银行界朋友、商界朋友,发挥出应有的影响力,决不能让皮阿斯特失控。” 货币贬值,所有人的财产都会缩水。 “建筑大王”阮厚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脱口而出道:“昌部长,国家银行受政府控制,琰总统连美国人的意见都听不进去,怎么可能听得进我们的意见。” 一个银行界代表更是急切地说:“为了把实际汇率稳定在53皮阿斯特兑换1美元的水平,工投公司、东亚银行、西贡银行、华侨银行、南洋银行、越华银行想尽了办法,如果政府一意孤行,我们的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通货膨胀、货币贬值,对“工投系”影响最大,谁也不想看得大好形势毁于一旦。 你一言我一语,会场里顿时炸开锅。 “改革,必须进行金融改革!” 一个银行界代表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政府执意加大货币供给,那我们就联合起来,成立一个类似于美联储的金融机构。在各工业村、富国岛特区及下六省发行新币,与美元挂钩,施行浮动汇率。” 铸币权和税权、访问权一样,属于国家主权的重要组成部分。 真要是在各工业村、富国岛特区及下六省发行新币,就意味着把“工投系”变成一个独立于西贡之外的“经济体”,别说吴廷琰,恐怕连即将推翻吴廷琰上台的“军头”都不会答应。 这个想法比拒绝难民进入下六省更激进,李为民打死也不会采纳,连忙出面和稀泥,把话题转移到美国对越政策上。 至于如何解决这一潜在问题,则留到小组会上讨论。 “民先生”的影响力不是盖的,三言两语,会场内立即恢复平静。 李为民甩开发言稿,用一口标准的越语侃侃而谈道:“肯尼迪总统与其前任艾森豪威尔总统一样,认为南越是自由世界在东南亚的基石,拱门上的拱心石,堤坝上的闸门,是在亚洲实验和示范的民主基地。 与艾森豪威尔总统唯一不同的是,肯尼迪总统并不主张纯粹的军事介入,他认为这里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是政治性的而非军事性的,因为我们这里有一个无处不在同时又无处可找的敌人,有一个得到不明真相的人民同情甚至支持的‘人民的敌人’。 因此。肯尼迪总统把我国作为‘国家建设’战略的一个重要实验地。希望通过美国政府、琰总统及我们的努力。扩大现政府的政治号召力,以阻止北越占领南部,并在这里建立一个能够生存下来且能逐渐实现民主的社会。” “希望通过美国政府、琰总统及我们的努力”,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很清楚,美国方面已经把“工投系”视作为一股与吴廷琰同等地位的政治力量。 他与美国政要的关系众所周知,他几年如一日打造的坚挺人品,也决定了他不会在这一问题上夸大其词。 这无疑是一颗定心丸,不仅阮志仁、陈润威、章连伯、王金贵等“工投系”将领热血沸腾。连靠工投公司起家的阮厚昌、黎会升、阮有政、黄文浩和陈文春等新兴资本家都激动不已。 “正在富国岛特区考察的美国国会代表团团长曼斯菲尔德参议员,受肯尼迪总统委托,向琰总统和我们工投公司提出一系列改革意见。敦促我们尽快实施‘国家建设’战略,以赢得人民支持,并最终在与北越的斗争中获得胜利。” 李为民顿了顿,一边示意秘书给代表们分发文件,一边不紧不慢地说:“华盛顿的越南问题专家制定的‘国家建设’战略,主要体现在政治和经济两个方面。政治上,建议对政府进行重组,增加政府活力。 比如改进之前紊乱的政府系统。设立总揽国事的国内安全委员会,即‘战时内阁’。所有安全事宜通过该委员会施行。协调各方工作;一方面扩大政府的执政基础,建立政治顾问委员会并经常态度诚恳地进行咨询,接纳一些政治反对派领袖,让他们参与其中。 实行民主政治,大赦政治犯,取消或公开人民劳动党的活动。建立完善的政党制度,允许反对党活动,并参与国会和省议会选举,鼓励实行两党制。” 毫无疑问,吴廷琰绝不会答应,如果想答应他早答应了。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为民抑扬顿挫地继续道:“设立独立的司法机构,加强议会及其它机构的作用,让议会在决策中发挥应有的作用,政府向议会汇报工作并接受质询。罢免任命的省长,重新民选;选举产生省议会,拥有与省长同等权力,议员不分党派和职业。 尽快实现政务公开,出版议会对有关法令的辩论记录。召开记者会,建立有效的广播系统,增加国内交流。让人民了解政府的活动,同时让政府倾听各阶层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公布美国方面敦促政府尽快实施的“国家建设”战略,摆明了要甩开西贡,大力推行下六省政治和经济改革。 能够想象到,“工投系”即将组建一个凌驾于第四战术区之上,统揽下六省事务的“战时内阁”。甚至会恩威并施,通过种种方式对各省议会来一次大换血,推动各省民选议员罢免吴廷琰任命的省长,在美国支持下接管金鸥半岛权力。 真是瞌睡送枕头,李为民打心眼里要好好感谢一下华盛顿那帮越南问题专家。 因为他们搞的这套“国家建设”战略,简直是为“工投系”量身定做的,而且还派来一个国会代表团敦促实施。不是我们想搞“独立王国”,而是美国政府逼着我们搞,真正的“师出有名”! 他深吸了一口气,抑扬顿挫地介绍道:“经济方面,肯尼迪总统建议我们建立一套有效的经济发展机构,制定经济发展计划,并付诸实施。建议我们合理运用现有资源,制定短期发展计划以赢得民心。制定中长期发展计划,以使我们的经济能够自给自足。采取多种措施,满足社会各阶层的经济需求。 进行土地改革,解决农民对土地的要求,关注农民的经济、安全、教育、健康等问题。传授更好的耕作方式,建立农业信贷发展机构,提供农业发展资金,实施公共工程实行以工代赈……” 肯尼迪相信“世界是可以塑造的”,于是找了一帮“聪明人”为南越制定了这套计划,事无巨细,方方面面几乎全考虑到了,唯独没考虑到南越政府有没有执行力。 吴廷琰不会搞,也搞不了,不等于“工投系”不行。 因为下六省听上去面积挺大,其实就29个县,相当于天朝的三个地级市。“工投系”已拥有防卫权,已在下六省各主要城市附近开发了工业村,已着手进行土地改革,已渗透到下六省社会的方方面面。 又有足够的财力和美国政府支持,搞搞“试点”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百一十章情报 李为民讲得虽然是美国方面敦促实施的“国家建设”战略,但某种意义上给会议定下了基调,给工投公司和下六省的未来指明了方向。 要在下六省推动政治和经济改革,各组别代表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 阮厚昌、黎会升、阮有政、黄文浩和陈文春等关心政治的新兴资本家,琢磨着该如何整合他们之前发起的那些政党和社会团体,打算像美国一样搞两党制,不过要两边一起下注,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受损。 教育界、文化界、医疗界和宗教界代表,清楚地明白他们没有足够实力和号召力,进不了未来的下六省“战时内阁”,于是退而求其次,对“国家建设”战略中提及的政治顾问委员会表现出浓厚兴趣。 来自富国岛工业大学法学院和各工业村律师协会的法律界代表最激动,因为实现“三权分立”和“司法独立”是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目标。 吴静晨、马安易、吴常明、郭伟、黄梓恒等老牌华人资本家则笑而不语,在他们看来只有把更多人绑上“工投系”这辆战车,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才能够得到保证,在这个国家的经济地位才不会被动摇。 西贡大学的一位教授最后发言,重点分析当前的民族问题。 以其超然身份,从学术研究角度,对南越族群进行了一次划分,越南人被定义为越族,而不是北越所命名的“京族”。 血统纯正、传统保持较好的华人为“华族”。除此之外还有侬族、岱族、赫蒙族、瑶族、高棉族、嘉莱族、艾族、埃地族、巴拿族、山泽族、色当族、格贺族、占族等三十多个少数民族。呼吁民族和解、民族团结。 从他公布的数字上可以看出。在各工业村和下六省华族人口在一百八十万左右,仅次于越族。 事实上这个数字有很大问题。 为避免引发民族矛盾,许多华人在入籍时被划入侬族、岱族、艾族甚至赫蒙族,并且没把堤岸和会安两大华人区的同胞统计进去。 必须承认时间这把“杀猪刀”能解决许多问题,经过“越华文艺研究会”和工投公司不懈宣传,以及过去八年多的不断磨合,大多本地人对华人已不再那么反感。尤其各工业村,因为与华人朝夕相处。几乎不存在民族矛盾。 有政治和经济改革这么重要的事情要干,谁也不会去在意“华族”已成为下六省第二大民族,全体会议就这么结束了,各界代表匆匆吃完晚饭,急不可耐地参与各组别小组会。 住院治疗比什么都重要,李为民坚决不同意刘家昌参加工商界代表的小组会。 晚饭碗一放,就同陈世国、秦楠建、武安东、阮志仁一起把他送上车,严令阿成尽快把他送上飞机,一直把人送到医院,交给医生和他父亲刘敬晖才能回来。 “放心吧。有我们在,天踏不下来。” 合作那么多年。私交一直很好,陈世国扶着车窗,一个劲儿催促他走。 阮文举和范国富驾机空袭独立宫之后这一段时间,西贡政权岌岌可危,面对美国方面不断施压,吴廷琰兄弟态度反常,刘家昌是真不放心。 他探头看了看代表们下榻的3号楼,不无担忧地提醒道:“董事长,国先生,一旦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他们几兄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比如私下与北越媾和,你们要做最坏打算。 干这么长时间经济部长,经常与杨文明、陈善谦、黎文己、阮庆和陈文敦等**高层打交道,交往中我发现他们太过热衷权力,而且内部存在许多矛盾,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李为民拍了拍他胳膊,点头道:“安心养病,我们心里有数。” 武安东更是保证道:“在特区做手术,又不是去国外。有什么消息,我们会及时跟你通报。等会议结束,等回到特区,我和董事长就去医院看你。” 社会各阶层对吴家兄弟的不满已经到了临界点,琰政府说垮台就垮台。 在这个紧张之极的关键时刻,“工投系”不仅要提防杨文明、陈善谦、阮庆等**高层,同样要提防有可能趁火打劫的“南解”和北越。 有太多准备要做,刘家昌岂能让他们分心,一边示意司机开车,一边摇头道:“有什么情况通报一下就行,不要去医院看我。尤其志仁,从现在开始,你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既要防吴廷琰,又要防杨文明,更要防南解。” “刘总放心,司令部已进入战备状态,一旦出现风吹草动,立即下动员令。” 老朋友忧心忡忡的走了,留下的人五味杂陈,担心他一去就回不来。 众人站在大门外沉默不语,直到车队消失在视线里,陈世国才回头道:“董事长,代表们热情很高,打算连夜开小组会,我去宗教小组,你去哪一边?” 日程早有安排,李为民不假思索地说:“我先去回复几封电报,然后去工商小组。” 回复电报是假的,利用参加小组会之前的一点时间,向桂青山了解情报工作是真的。听取介绍的不仅仅只有他,还有钱新霖、顾长庚、陈润威、何天明、姜文水等“越华文艺研究会”核心成员。 时间太紧,用不着客套。 走进房间刚坐下,桂青山便拿出一叠材料,低声介绍道:“从春节到现在,吴廷琰对美国日益加强的干涉极为不满,不止一次向诺汀大使抱怨,美军对南解的军事打击只是加深矛盾,而没有解决问题。 月初去金兰湾视察时居然当众说,这是一个天然良港。美国人想把它变成军事基地。但被他给拒绝了。他绝不允许美国人那么做。甚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声称,越南不想成为美国的保护国,他不想也不会当政治花瓶。” 跟美国人叫板,他这个总统不想干了! 顾长庚一边琢磨着美国人会采取什么行动,一边淡淡地问:“美国方面有什么反应?” “使馆和军援司令部的保密意识很强,无线通讯经常更换密码本,电文截获到不少,破译工作迟迟没什么进展。不过从电话监听内容上看。美方对吴廷琰同样不满,几个外交官私下里称他为‘自作主张的木偶’。” “吴廷瑈呢,吴廷瑈有什么反应?” “吴廷瑈的态度更尖锐,一反常态接受记者采访,说什么从宗教信仰角度出发,他是反对北越劳动党的。但从政治和人权的角度出发,他并不反对北越劳动党。说北越尽管像迷途的羔羊,但还是他们的亲骨肉。说越南是个小国,经不起折腾,说他不支持反g的内战。他渴望和平。” 钱新霖一脸不可思议地叹道:“他疯了,连最起码立场都没了。” 桂青山重重点了下头。从何天明手中接过香烟道:“他们两兄弟最近的一系列言论,彻底激怒了在前线与南解作战的**。第1师师长阮文绍在打给杨文明的电话中愤怒地说,这是对国家对人民的背叛。” “李先生,你最了解吴廷琰,你认为吴廷琰有没有倒向北越的可能?”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可能性不大,他态度变化如此之大,我想很大程度上与国内外形势有关。因为他一直以爱国的民族主义者自居,而美国政府对越南现状极为不满,希望能够更深入地参与西贡的政治、经济和军事方面的决策。 如果他妥协,按照美国方面的意图进行政治和经济改革,不仅会失去权力,还会坐实其‘美国走狗’、‘美国傀儡’的骂名,于是铤而走险,试图煽动民意把美国拒之门外,最终达到维持其统治的目的。” 出国进修两年,“工投系”力量比之前更强大了。 姜文水与何天明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问:“李先生,他们这么搞无异于逼着美国政府换将,这对我们是一个机会,您认为有没有让公司高层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这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见大家不约而同朝自己看来,李为民摇头苦笑道:“实不相瞒,昨天下午在富国岛,美国参议员曼斯菲尔德跟我探讨过这个问题,但被我以华人身份和影响力不足拒绝了,因为时机尚未成熟。” 大好机会,岂能就这么错过,何天明急切地问:“为什么?” 李为民并没有回答,而是侧身笑问道:“钱先生,您认为呢?” “我同意李先生的意见,时机确实不成熟。” 钱新霖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耐心地解释道:“首先,吴廷琰兄弟不会主动放弃权力,而国会只是一个‘橡皮章’,根本无法发挥作用,所以不管谁想取而代之,都只能通过政变或暗杀等方式达到目的。名不正则言不顺,我们可以在下六省推动政治和经济改革,可以接管下六省防务,但绝不能承担这个骂名。 其次,不管谁通过什么方式上位,上位之后都要面对北越不断往南方渗透,南方民族解放阵线越做越大这一棘手问题。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只能确保各工业村、下六省、鹦鹉角地区和祯沙地区安置点安全,无法彻底扭转形势。” 顾长庚深以为然,倍感无奈地补充道:“与其上台之后被灰溜溜赶下台,不如守住金鸥半岛静观其变。” “然后呢?” “实力是此消彼长的,时间拖得越久,他们打得越凶,对我们越有利,相信陈世国、武安东和阮志仁应该能看到这一点。” 正在进行的是情报通报会,不是决策会议。 桂青山不敢耽误时间,接过话茬继续道:“佛教徒最近闹得比较凶,激进和尚释智广以西贡舍利寺为基地,正在加紧酝酿‘倒吴运动’。在一次三千和尚的集会上,他控诉吴廷琰对佛教的歧视和迫害,声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不能再忍受。 众所周知,歧视是有的,迫害真无从谈起。 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从出家人口中说出来,像是充满仇恨和诅咒,与慈悲宽容的佛教理念背道而驰,所以我留了个心,安排人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个释智广确实有问题。” 正如他所说,吴廷琰对佛教徒真没有所谓的迫害,至少现在没有。 这一点,从政府高官的宗教信仰中就能看出。 副总统阮玉书、外交部长武文牧,国务部长兼国防部助理部长阮廷舜是佛教徒。内阁18位部长5人是天主教徒,8人是佛教徒,另外5人是儒教或者其他宗教徒; 南越39名省长中有12个是天主教徒,19人是佛教徒,其他8人是其他宗教徒;**19名将官中仅有3人是天主教徒,其他人是佛教徒或其他宗教教徒。 吴廷琰最信任的阮庆和尊室订是佛教徒。其他主要**高级军官,包括杨文明、陈善谦、陈文敦、黎文金都是佛教徒。 国会128名议员中,75人是佛教徒,占近议员总人数三分之二。 值得一提的是,琰政府颁布了一系列奇葩法令,唯独没颁布过任何歧视佛教的法令。 南越4766间佛教寺庙中,有1275间佛教寺庙是在吴廷琰执政期间建立的。连释智广作为“倒吴运动”总部的西贡佛教中心、宏伟壮丽的舍利寺,都是吴廷琰亲自同意由政府拨巨款建造的。 一直怀疑那个释智广有问题,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桂青山拿出一叠材料,冷冷地说:“他1922年出生于广平省,13岁进入顺化佛门学校,有证据显示二战结束时曾加入过越盟。他有兄弟各一人,内线确认其哥哥是河内的干部,弟弟在北越公安部。 我们找到两个证人,可以证明其1947年在顺化期间,潜入越南规模最大的佛寺---慈潭寺从事反法运动。法国殖民地政府情报部门一直怀疑他是越盟分子,但始终没找到证据。从掌握的情况看,他后来之所以去斯里兰卡,很大程度上与被法国人盯上有关。” “盯死他,暂时不要动。” “好的,不过相比释智广,阮玉草威胁更大。他利用吴廷琰兄弟的信任,以及建和省省长的身份优势,不断出卖政府尤其**情报,不断分化瓦解**内部团结。为了让他掌握更大权力,南解让他之下的建和省治安,一夜之间成为全国之冠,成了‘模仿的战略邑’。” **顶住一天,就能为“工投系”争取一天发展时间。 在对付南解这一问题上,“工投系”与**的立场是一致的,这种潜伏到政府高层的北越分子必须铲除,李为民权衡了一番,低声问:“有证据吗?” “有。” 桂青山拿出一叠照片,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女的就是南解中央委员会负责外交事务的主要干部阮氏萍,他们不止一次秘密接头。每次接完头,南解游击队都会有大行动,要么**据点被端,要么**巡逻队被伏击。” 李为民接过照片,冷冷地说:“吴廷瑈手下那些人,不知道有多少被策反了,**同样靠不住。找个机会把证据不动声色交给中情局,让李察逊动手。还有那个范春安,这段时间经常往富国岛跑,不能让他再搞破坏,一并解决掉。” “行,我明天就着手安排。” 接下来半个多小时,桂贵山重点介绍北越所谓的b2战区情况。 有多少游击队,多少渗透进来的北越人民军,建立了多少地下组织,主要干部是谁,老巢在什么地方,一般在哪些地区活动……详细得令人惊叹。 众人能够想象到,获得这么精确的情报,研究会情报系统付出多大代价。许多默默无闻的优秀情报员,牺牲在秘密战线,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第二百一十一章搂草打兔子 桂青山不是一个神秘人,同样不是一个公众人士。 作为出席工投公司年会的“文化界”代表,在南越文化圈却默默无闻,唯一与“文化”沾点边的,是其担任一家发行量极低、几乎没任何影响力的娱乐期刊总编。 这么一个丝毫不起眼的人物,因急事连夜返回西贡,无法参加文化界的小组会,谁也不会放在心上。一些知名度较高的代表,甚至认为他之所以出现在全体会议上,纯属主办方在“拉人头、凑数字”。 事实上他不仅在文化圈默默无闻,在堤岸华人区同样名不经正传。 在商业区没生意,在平东工业村没产业,不是“富豪俱乐部”成员,不在各华校任教,与新闻界没任何交集,长相普通、衣着一般,上下班骑自行车,街坊邻居一直认为他是哪家洋行的办事员,怎么也无法把他与特务头子联系起来。 他行事低调,他领导的情报机构尽管规模庞大,但与他这个人一样几乎不为公众所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扮演着黄雀的角色。 西贡情报单位山头林立,诸如吴廷瑈的秘密警察系统、陈金宣的社会文化及新闻调查局、国防部情报局、美国中央情报局西贡站、美国军援司令部情报部、美国空军驻越情报处(主要负责空中侦察),美国国家安全局西贡监听中心(主要监听和破译北越电报),美国海军情报局西贡办事处……等等。 而他的“越华文艺研究会”情报系统隐藏的最深,堪称一个不存在的机构。 潜伏在高层及核心部门的北越间谍危害太大。严重危及到“工投系”利益。在确保内线不会被波及的前途下。必须尽快将阮玉草、范春安等一批监视多年的间谍解决掉。 他这次去芹苴就是请示是否行动的,在第五郡警察局对面总部留守的贲超仁和杨功,早制定出好几套方案,就等“研究会”大佬一声令下。 芹苴距西贡并不远,一百七十多公里,桂青山三小时就赶到了总部。 才脱下外套走进办公室,贲超仁便急切地问:“老桂,李先生什么意见?” 桂青山看了一眼时间。轻描淡写地说:“李先生没意见,同意清理掉一批,但我们不能暴露。” 杨功坐到他对面,不无担忧地说:“他们警觉性极高,我担心吴廷瑈和陈金宣手下那帮人会打草惊蛇。而且吴廷瑈现在的立场有很大问题,为缓和与南解及北越的关系,关键时刻放他们一马不是没有可能。” “死在他手里的越盟分子成千上万,北越对他们几兄弟恨之入骨,相互之间的关系不是想缓和就能缓和的,再说我们也不会把情报交给他们。” 贲超仁反应过来。不禁笑道:“唤醒‘平小组’,交给中情局。让李察逊动手!” “李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桂青山再次看了看手表,淡淡地说:“现在是10点24分,华盛顿正好上班,争取让李察逊在天亮前确认‘平小组’身份。” 杨功起身道:“我去安排。” …… 南解分子在西贡活动猖獗,暗杀美国军官,往美国驻越机构扔炸-弹,为确保雇员安全,中情局西贡站已搬入大使馆,不像兰斯代尔时代那样在外面办公。 李察逊同使馆人员一起看完电影,正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个部下突然跑上楼梯,凑到他耳边道:“老板,三号联络站5分钟前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声称是我们的雇员,暗号全能对上,不过是四年前的。” “四年前的?” 李察逊感觉很不可思议,科奈恩连忙补充道:“对方声称受雇于兰斯代尔上校,代号‘平’。我让艾伦查过,确实有‘平小组’的备案,档案编号。但只有小组成员背景资料,没有行动报告,没有评估报告,甚至没培训档案。” 档案编号中的tb代表保密等级,y表示招募的本地特工,后面的数字代表该行动小组成立时间。 一个成立于1955年,且失联四年多的行动小组,突然凭空冒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李察逊很直接地认为,这是兰斯代尔刚到西贡发展的那种可有可无的组织,很可能是派到北越潜伏的,否则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联系。同时认为这帮家伙肯定没安好心,极可能早被北越破获,他们现在应该是最令人头疼的双重间谍。 送上门的“菜”,李察逊岂能就这么错过。 他权衡了一番,突然笑道:“立即联系上校,问问这个‘平小组’到底怎么回事。再叫几个人,把主动现身的家伙带到安全屋,我随后就到。” “没问题。” “平小组”是以组长陈平的名字命名的,只不过该小组不是兰斯代尔的部下,而是“越华文艺研究会”成立之初,以共和青年团堤岸团部名义组建的情报小组。 当时吴廷琰正在轰轰烈烈搞肃清,越盟分子一个接着一个落网,越盟地下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为避免自己人被误抓误杀,打入进越盟内部的兄弟,在中情局西贡站或吴廷瑈的秘密警察系统里都有备案。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些多年前的安排终于派上用场,至少他们名义上属于中情局雇员。 至于兰斯代尔能否证实其身份,桂青山一点都不担心。 “平小组”提供的情报如假包换,不管兰斯代尔还是李察逊,都不会把唾手可得的天大功劳拒之门外。 陈平心中本来就没鬼,有那么重要的情报在手,面对一帮美国同行根本不会紧张。坐在一栋法式小楼的客厅里。悠哉悠哉喝着咖啡。盘算美国佬会不会给点什么奖励。 一个三十多岁的情报官,用一口生硬的越语问:“伙计,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部下呢?” 陈平抱着双臂,有恃无恐地笑道:“我能听懂英语,不过很抱歉,在见到兰斯代尔上校之前,我不会回答您的任何问题。” 很难想象一个晒得黝黑黝黑。整个一越南农民的家伙,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情报官愣了愣,端起杯子说:“上校已经回了美国,现在为五角大楼服务,不再是我的上司甚至不是同事,恐怕很难见到。我叫菲利,是你现在唯一能对话的对象,如果真不想说,那我只能非常遗憾地联系警察局。” 陈平可不吃他这一套,放下杯子。扶着桌沿笑道:“菲利是吧,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真那么做,你很快就要为自己重新找一份工作。” “哇喔,这么说你手里有非常重要的情报。” “可以这么认为。” “我很乐意相信你,关键我每天都要接待几个像你这样的人,他们都声称手里有极具价值的情报,调查后却发现他们全是骗子,所谓的情报全是编造的或过时的。伙计,相信我,想获得信任,想获得你期望的报酬,必须先说点我感兴趣的。” 这个所谓的“安全屋”,早在“越华文艺研究会”监控之下。 这里的一举一动,打进或拨出的所有电话,全在“老鬼”(老桂)掌握之中,陈平知道小楼有一个侧门,李察逊要在这儿见什么人,一般从侧门进出。知道隔壁那栋三层建筑是观察哨兼监听点,正在进行的对话隔壁都有录音。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朋友,你以为我帮上校工作是为了钱?你认为我是一骗子?好吧,送我去警察局,琰总统和瑈先生一定会感谢我为国家所做的一切。” 不管怎么旁敲侧击,他就是不松口,非要见高级官员。 匆匆赶来李察逊在隔壁监听了一会儿,决定亲自出面。让他啼笑皆非的是,陈平竟然来了句:“站长先生,我没见过您,我需要先看看您的证件。” “你不相信我?” “抱歉,有时我连自己都不相信。”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打入越g内部,李察逊认为他是一个出色的特工,只是无法确认其是不是双重间谍,是不是利用这种方式为越g服务。 看完证件,陈平如释重负的松下口气,紧盯着他双眼道:“站长先生,我和我的小组接受的是一个打入越盟地下组织的行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西贡、堤岸、西宁、边和及建和等地区活动。如果不是收集到几个潜入进政府高层的北越分子,直接危及国家安全的一系列证据,我们绝不会这么快与您联系。” “政府高层?” “是的。” “谁?” “口说无凭,我把证据放在一个邮包里,我需要打一个电话,我的同事会帮我把邮包送到您指定的地方。”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一个情报官在几个海军陆战队员的保护下,提着一个刚收到的邮包送了进来。 看着照片上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想象着他们所从事的反政府活动,李察逊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上帝,尽管我们早注意到这位省长先生一直在政府军内部制造麻烦,但从未怀疑过他是一个间谍。更难以置信的是,独立宫甚至打算让他出任国防部安全局长。” 陈平接过香烟,低声道:“他的天主教背景和他宣誓放弃越盟反g的谎言,给了他安全上帝保障。曾被派到马来亚考察当地极为成功的‘华人新村’反g战略措施,回国之后,进一步获得琰总统信任。 他在陈金宣的调查局干过一段时间,实际上是监视军中将校对琰总统的忠诚度。当真的他的核心权力背景后,许多现役军官都希望能与他建立关系。在此期间,他大开方便之门,协助北越劳动党西贡党委,往国军内部安插了三十多人……” 有照片,有时间地点,有上下线,有安插进国军的北越分子名单,真正的证据确凿。 北越不可能为了让中情局取信眼前这位而放弃一个身居高位的间谍,放弃那么多成功渗透进政府军的内线,甚至暴露自己的地下交通线。 当看到范春安的材料时,李察逊确信“平小组”绝不可能有问题,绝对是中情局最成功的一次秘密行动。 “平,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兰斯代尔上校肯定会引以为荣。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人非常棘手,尽管证据确凿,但是想动他们,必须有更高层的支持。” “老鬼”做事习惯搂草打兔子,把证据交到李察逊手上,只是一块正式打入中情局西贡站的敲门砖,并非此行的主要任务。 陈平装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站长先生,那是您考虑的问题。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我们需要休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要一笔钱、一个新身份和一个新工作,因为过去那么多年,我们一直没为家庭尽过义务,我们想给家人一点补偿。” 为中情局效力七八年,没拿过一分钱经费。打入进越盟内部,条件也不允许他们拿。 相当于他们所取得的成绩,这点要求实在算不上什么。 李察逊慷慨之极,眉飞色舞地笑道:“没问题,我会帮你们提交特别申请。有住的地方没有,没有我来安排。先好好休假,等休完假,等我解决掉那帮混蛋,再坐下来好好谈谈,好好研究下怎么对付其它混蛋。” 第二百一十二章军力! 中情局怎么铲除那帮“内鬼”,李为民并不关心。 毕竟这是一场旷日持久、涉及上百万人的战争,现在证据确凿,他们身份暴露,再想搞破坏无异于痴人说梦,就算出现几个漏网之鱼也无碍大局。 为实现一直梦寐以求的民主和自由,为确保自身利益不会受损,各界代表尤其一帮新老富豪,对推动下六省政治和经济改革表现出极大热情。 一个个挑灯夜战,各界别小组会一直开到凌晨四点。 休息了两个多小时,又精神奕奕出现在餐厅,一边用餐,一边讨论,竟然自发性开了一个“全体会议”,通过了整合各界力量、成立两个党派,推行“国家建设”战略中关于“两党制”的非正式决议。 军人不干政。 第四战术区、第5步兵师、堤岸警察局、工业村保安队、侦缉队和民兵自卫队代表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吃早餐时露了个面,又关上门继续研究安全问题。 他们是“工投系”赖以生存的基础,李为民、陈世国、秦楠建和武安东和各界代表打了个招呼,一起来到小会议慰问参会军官、听取各部汇报,并利用这个宝贵机会,帮他们解决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 一一握完手,李为民没急着听取汇报,而是简单通报楼下那些人通过的非正式决议。 “代表们打算组建两个政党,一个暂命名为越南民主党,发起人大多为实业家和公司管理层,政见相对保守,认同国家统一、民族独立的主张,但认为更应该正视现实。建议通过和平谈判等方式实现国家统一。 我们这一代实现不了,留给下一代。下一代解决不了,留给下下代。血浓于水,能不采用武力就不采用武力。不过在对待南解这一问题上,态度坚决、立场坚定,主张不惜一切代价。采用一切手段,严厉打击渗透至南方的北越人民军及北越扶持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 保持现状,完全符合“工投系”利益。 别说南越烂成这样,没那个力量收复有苏俄阵营支持的北越,就算有,就算美国方面同意,掌控国家经济的“工投系”也背不起那么沉重的经济包袱。 阮志仁和陈润威对视了一眼,不无好奇地问:“董事长,另一个党呢?” “另一个暂命名为统一党。发起人大多为教育界、法律界、工会及学生代表,他们态度比较激进,主张团结一切力量,使用包括军事在内的一切手段实现国家统一。对北越和南解,认为应以牙还牙。 他们在南方搞一次暗杀,就组织义士去北方实施两次进行报复。他们往南方渗透,我们就往北方发展。针锋相对,决不妥协。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 李为民笑了笑,接着道:“在政治和经济改革上。民主党主张循序渐进,先从省一级开始,通过民选产生省议员,成立独立于省长和省议会之外的司法机构,县级官员由省长任命,乡镇官员由县长任命。村长由镇长或乡长任命。 自上而下进行改革,等时机成熟了再设立县议会、民选县议员。经济上主张加大基础设施投资,尽快进行农田水利建设,进而带动工业和农业发展。 统一党主张应该加大改革力度,民选省议员。罢免不称职的省长。成立县议会,县议员民选,县长由县议会选举产生,乡村一级施行自治。经济上主张对富人征税,提高营业所得税,加征个人所得税、消费税、进口关税和遗产税,把增加的财政收入用于军事和民生。” 第5步兵师师长章连伯忍不住笑问道:“李先生,你打算加入哪个党?” 李为民半开玩笑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像我这样的有钱人,当然要加入民主党。” 陈世国接过话茬,似笑非笑地说:“我和秦总没钱,所以我俩决定加入统一党。不像东主席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没多少钱,非要跟董事长一样加入民主党。” 武安东挺直腰杆,拍拍上衣口袋,一副本管委会主席有钱的架势,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他们之间的分工。 时间差不多了,阮志仁意味深长地笑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干涉政务。不管民主党还是统一党,将来谁执政我们听谁的。” 为实现南北统一,北越不惜一切回代价。 打与不打的主动权在对方手上,和平遥遥无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工投系”仍需韬光养晦,执政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现阶段只能在金鸥半岛这一亩三分地上说了算。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端起杯子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先谈谈三个主力师整编问题。” “华师长,你介绍吧。” “是!” 第25师师长古建华准将蓦地站起身,敬礼汇报道:“报告董事长、国先生,特区保安队已与去年8月26日完成整编,上月12日,盟邦援助的武器装备全部到位。部队采用三三制,下辖401、402、403三个步兵团,每团三个营,共九个营。团部直属连队包括一个摩托化轻榴炮连(六门105榴弹炮)及一个摩托化战防连(57炮12门)。 师部设有直属炮兵团,由三个摩托化轻榴炮营和一个摩托化重榴炮营,总共有36门105榴弹炮和12门155榴弹炮。此外,还有一些额外的支持部队,比如机械化骑兵连,独立坦克营,独立防空营和一个运输营。 机械化骑兵连装备m113履带式装甲输送车,独立坦克营装备m41轻型坦克,独立防空营配备车载四连装50口径高射机枪及牵引的40口径机炮。 全师官兵一万三千八百四十六人,在师部之外设立三个战斗指挥部。401团及直属炮兵团一个营驻守富国岛,402团及直属炮兵团一个营驻守迪石,403团、师属机械化骑兵连、师属独立坦克营及师属炮兵团两个营驻防金鸥……” 一个步兵师一万多人。听上去很多,总兵力快顶上天朝一个军了。 然而,防区却不是一点两点,要全权负责起富国岛特区、建江省及金鸥省防务。和平时期没什么,关键现在并不和平。 看着四位大佬若有所思的样子,陈润威低声补充道:“我们与罗主管、奇队长、宏队长协调过。防区内的工业村保安队、侦缉队和民兵自卫队,将于月底前派联络官加入战斗指挥部,一起承担各防区防务。” “嗯,这我们就放心了。” 第26师脱胎于之前的河朱边防师,王金贵的兵力与第25师相当,装备也差不多。由于驻守边境,防区虽然不大,但防务压力却不小。 他话音刚落,李为民微笑着介绍道:“仁将军。威参谋长,你们的目光不能光盯着境内,同样要朝境外看。‘自由高棉’正在由柬埔寨西部往东部及南部发展,我建议你们的情报人员尽快与他们接触,必要时可提供一批换装下来的武器装备,只要他们能够发展起来,必然能够缓解第26师的压力。” 这件事第5步兵师最具发言权。 章连伯嘿嘿笑道:“诸位有所不知,鹦鹉角地区的民兵自卫队已正式加入‘自由高棉’。美国方面提供了大量援助。而且派顾问去帮着训练,甚至在我师防区设立了一个补给基地。” 陈世国想得比谁都远。突然道:“董事长,一旦‘自由高棉’在鹦鹉角地区站稳脚跟,在西贡看来第5步兵师的重要性或许就没那么大了,我们要早做准备。” 吃着碗里的,不能再看着锅里的。 “工投系”以推动政治和经济改革为名,在金鸥半岛搞“独立王国”。不能光占便宜不吃亏,仍把第5步兵师这根刺留在西贡周边。 李为民早有准备,若无其事地笑道:“撤编可能性不大,毕竟有多少军队才有多少军援,估计他们会提出整编。武器装备可以移交。人不行,大不了集体退役,一部分人就近加入‘自由高棉’,一部分人加入平东工业村保安队,一部分人回乡加入民兵自卫队。” “这么说我这个少将师长干不了几天?” 论资历,在座的谁也比不上章连伯。 阮志仁可不会让这位沙场老将赋闲,脱口而出道:“伯将军,战术区缺一位副司令,只要您愿意,随时可以来芹苴上任。” “想得到美。” 李为民拍了拍章连伯胳膊,哈哈大笑道:“楼下正在讨论什么时候设立下六省‘安全委员会’,伯将军久经沙场,战功卓著,是委员会军方成员的不二人选。” 进入金鸥半岛“战时内阁”,比出任第四战术区副司令有权多了。更重要的是,这么安排无需吴廷琰首肯,不需要经过国防部和参谋部。 众人反应过来,兴高采烈的表示祝贺。 这个小插曲过后,“工投系”三大主力部队中唯一的越族师长丁慧敏,起身介绍第27师这支拳头部队。 “我师属轻装师,同样采用三三制,下设三个战车营和三个装步营,另有三个装甲炮兵营,一个空防营,一个机械化骑兵侦搜营,一个装甲工兵营,以及运输、维修等后勤部队。战车营由三个中型坦克连和一个轻型坦克连构成。 中型坦克装备18辆m47中型坦克,轻战车连装备17辆m41轻型坦克,加上营部的五辆m47中型坦克,总共有76辆各式坦克,全师共有228辆各式坦克及286辆m113装甲运兵车、吉普车、履带式救援车、工程车和载重卡车。” 国军仍在使用法国人留下的m24轻型坦克(霞飞坦克),自己的第27师已装备上m47中型坦克和m41轻型坦克,并且有一个火力强大的自行榴弹炮营。不仅在“工投系”,放眼全南越也是首屈一指的。 丁慧敏激动不已地说:“我部是战术区的机动战略力量,为尽快形成战斗力,全师官兵正夜以继日接受培训。在此,请允许我感谢公司在油料、弹药及装备维修方面提供的一切帮助,可以说没有芹苴和龙川工业村那么多机械厂,我们的装备完好率肯定没现在这么高。” 第二百一十三章军力(二) 能够指挥东南亚国家第一支轻型机械化装甲师,丁慧敏有理由高兴。然而,能拥有如此“精良”的武器装备是有原因的。 首先,美国援助的坦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先进。 比如m41轻型坦克,作战半径小,防护力弱,没安装雷达和红外线探照设备,只能在能见度较好的天气条件下才能有效对付移动速度较慢的目标。 正因为如此,美军编制内的所有m41都被更先进的m551谢里登坦克所取代,替换下来的m41不是报废就是被当作射击目标靶,或提供给与美国有军事合作关系的国家。从二战结束到现在,m41坦克总产量的一半都提供给众多盟友,全世界超过24个国家通过直接或间接的军事援助计划获得。 其次,这些从美军现役部队替换下来的坦克,许多零部件已接近使用寿命,在接受援助时必须先给美**工企业一笔订单。而且想让部队形成战斗力,想让官兵熟练掌握坦克的性能,想培训出车长、炮长、驾驶员之间的默契,就必须有足够多的实际操作时间。 除了练习自己的战术动作,还需配合其他部队练习协同作战,一样非常损耗坦克的摩托小时。这意味着今后要不断更换发动机、炮管、履带、变速器、万向轴、离合器……等主配件,需要源源不断往上砸钱。 **之所以没大规模装备,一是没那么多钱,二是没那么多接受过系统教育。能够通过一两年培训就能掌握这些装备的高素质兵员。 事实上养这支轻装师。“工投系”也非常之吃力。 为尽可能节约开支。前工投公司“国防工业委员会”,现“防务装备需求委员会”不得不组织二十多家企业与美国几大军火公司谈判,引进技术和图纸,生产一些自己能够生产的零部件。 第四战术区司令部更是与富国岛工业大学展开技术合作,邀请一支由30多名专家教授组成的技术团体,深入第27师各坦克营,实地研究减少坦克训练摩托小时损耗的办法。 鉴于大部分训练科目都是在低速阶段完成的,比如步坦协同、过障碍物等等。技术团队搞出一个“外挂式动力包”方案。 使用维护成本相对较低的民用重卡柴油机作为动力源,由民用重卡柴油机、前置离合器、前2后2四挡行星变速器、多级行星减速器、万向联轴器、盆角齿减速变向器、单级行星减速器、后置离合器、齿轮联轴器组成。 安装在坦克外侧,输出轴直接连到履带主动轮上。底部托架与坦克本体固定架通过榫卯结构和定位锥连接,上部则通过爆炸螺栓固定在坦克本体上。驾驶员通过电传系统控制外挂动力包的油门和换挡,对外挂动力包的油门进行微调,使左右二个外挂动力包的转速趋向同步。 这一方案既可以减少磨损,节约训练经费。又可以在战时实现外挂动力包的快速拆卸,不会增加实战准备时间。 并且“外挂动力包”不是什么高精尖技术,维护工作全外包给工业村内的汽修厂或机械厂,那些工人修理民用柴油机很拿手。无需额外添置一整套后勤维护装备,更不用额外组建一支“外挂动力包”保养维护部队。 第27师将来是要上战场与北越人民军交手的。情报显示北越正在组建坦克团,很可能装备最先进的苏式坦克。无论火力和防护,美国佬替换下来的m41和m47都不是对手。 李为民可不想有且仅有的一支装甲部队成为别人的靶子,一边示意丁慧敏坐下,一边拉家常般地说:“27师形成战斗力之后,对付装备落后的南解游击队绰绰有余。为增加实战经验,将来可以派各营轮流去同塔、前江、隆安、槟知等省,参与国防部或美**援司令部组织的军事行动。 但是,与正在组建中的北越人民军装甲部队相比,现有装备显得有些落后。可能几炮也打不穿对方,而对方或许只需一发穿甲弹就能打掉我们。 众所周知,防务压力那么大,经费那么紧张,采购一款全新的坦克不太现实。凭现有的工业体系和技术力量,自主研发一款先进的坦克也不太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现有装备,进行全面的现代化改造。” 老板就是老板,看得真远。 阮志仁沉吟道:“董事长,论装备数量,以色列国防军和西德国防军装备的m41和m47是我们的几倍;论外部压力,一个四面环敌,一个位于冷战最前线,处境比我们更危险。换句话说,他们对这两款战车现代化改造的需求比我们更迫切。” 陈润威举一反三地说:“台湾、泰国、菲律宾同样装备了,能不能通过外交渠道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合作研发。” 陈世国点点头:“合作研发,平摊经费,能够大大减轻我们的压力。” 具有国家化视野,能够从经济角度衡量投入与收益,“工投系”军官的这些优良素质,是**高层所不具备的。 他们虽然不当家却知道油米贵,李为民很欣慰,若有所思地说:“从现在的形势看,接下来一段时间西贡可能会发生巨变。我与琰总统关系太过复杂,在发生巨变时不管持什么立场都不合时宜。我打算下月中旬带团出访,避开这个风口浪尖。合作研发的事交给我,‘防务装备委员会’主要成员随行。” “董事长出马,一个顶俩,我们尽快拿出一套方案,确切地说是升级改造的总体要求。” “什么一个顶俩,不过对能否达成合作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李为民侧身看了看陈世国,不无得意地笑道:“工大的一个研发团队,前段时间研发出一种可外挂的新型装甲。结构简单、重量轻、体积小、廉价,能够显著提高坦克及装甲运兵车抗破甲弹能力,可把这作为一枚筹码,以色列和西德肯定感兴趣。” “太好了,我们能不能装备?” “你们正在训练,尚未形成战斗力,等将来投入实战再装备。” 阮志仁狠瞪了丁慧敏一眼,没好气地说:“好东西当然要保密,如果把底牌亮出来,跟人家谈合作时我们不就吃亏了吗?” “哦。”丁慧敏尴尬的笑了笑,坐在一边不再吭声。 战术区航空队指挥官李良泉准将在陈润威示意下第四个汇报,他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董事长,国先生,陆军撤走之后,留在我们防区的**就剩下驻扎在茶诺机场的空军第4航空师第64和第74战术联队。富国航空提供协修,薄寮石化提供航空油料,芹苴工业村提供食品、生活日用品和药品等后勤补给,许多军官家属甚至在工业村上班。 西贡担心第4航空师被我们一口吃掉,已命令他们于下月底前转场至边和空军基地。第四战术区不能没空中打击力量,我们与军事顾问团及军援司令部多次交涉,他们认同我们的观点,同时又不想在这个敏感时刻干预西贡内政,建议我们以第27师的模式申请军援。” 给西贡提供援助纯属赔钱,装备白送,负责培训的军事顾问开销由美方承担。训练经费、官兵薪水、弹药和油料补给,甚至连军服都在援助范围之内。 援助“工投系”就不一样了,装备白送,零部件、弹药、油料……所有的一切全要工投公司掏钱,连顾问薪水都要工投公司承担,美名其曰“服务性支出”。 同样对付南解和北越,同样抵御苏俄阵营扩张,凭什么总让“工投系”当冤大头? 李良泉非常清楚这一点,又不想一直干这个有名无实的航空队指挥官,所以才很不好意思。 李为民能理解他的心情,略作权衡了一番,侧身道:“国先生,这件事你出面与美方谈,告诉他们工投公司已承担太多义务,实在无力再组建一支师级规模的航空队。另外,驻越美军越来越多,如军援司令部能够促成工业村内企业,为驻越美军各部提供一站式后勤补给服务。 那么,我们不仅可以再组建一支师级规模的航空队,而且可以接受一批驱逐舰、护卫舰、巡逻艇,全方位承担下六省防务,全面推动金鸥半岛政治和经济改革,减轻西贡压力,进而达到进一步削减对越援助的最终目的。” 管人家要援助竟然如此理直气壮,听上去很荒谬,但抵御苏俄阵营扩张,确保南越不被北越占领的大环境下很正常,堪称理所当然。 陈世国感觉这个条件太低,不禁提醒道:“董事长,驻越美军现在不足一万人,就算把后勤补给订单全给我们,其利润恐怕也支撑不起一支航空队。” 李为民拍了拍大腿,意味深长地笑道:“现在不足一万,不等于永远不足一万,随着形势不断恶化,美国全面介入是早晚的事。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笔战争财我们不赚难道让新加坡、台湾、韩国和日本去赚?” 第二百一十四章军力(三) 每当提到越南这个地方,大多人脑子里面便会闪过一片炎热潮湿的热带雨林,以及头戴斗笠脚穿胶鞋的游击队,遮天蔽日的直升机和狂放大作的瓦格纳音乐。 这个印象很大程度上的正确的——因为很多武器装备到越南战场就会陷入效能降低甚至完全失效的窘境。除了北越那些吃苦耐劳的游击队之外,也只有直升机那种天马行空的玩意才能跑得欢畅。 正因为如此,后世把越南战争称之为一场直升机与游击队员的战争,似乎与苏德战争那种气势恢宏的铁甲洪流风马牛不相及。 然而,这种想法是片面的。 越南地形其实包括从沿海低地到崎岖山区的所有地形,在这么复杂的地形中作战装备的选择、战术运用都会极大地受到地形限制。 北越劳动党员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游击队不是血肉之躯,直升机同样不是万能的。 李为民清楚地记得,另一个时空的越南战争,从重达五十吨的主战坦克到临时改装的装甲卡车,种类繁多的各种装甲撤离才是作战双方士兵们最主要的依靠。尽管整个战争中那些装甲力量从未被集中使用过,但数以千计的装甲武器分布于整个战场却是不争的事实。 北越最终对西贡政府发动毁灭一击的并非游击队员,而是通过传统的由装甲兵、炮兵和步兵构成的合成部队。 作为一个先知先觉的重活人士,李为民不想重蹈覆辙,所以在接管下六省防务时间,由工投公司斥巨资组建第27师这支越南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装甲部队。 美国方面之所以愿意提供军援,与“工投系”能够招募到充足的高素质兵员,能够承担维持部队运转所需的军费。以及初见成效的“南部大开发”有很大关系。 为了把分布在下六省十几个城市的工业村连成一片,金鸥半岛像个大工地,到处都在搞公路、桥梁等基础设施建设。第27师形成战斗力之后,可以利用新建的公路交通网在24小时之内投入到下六省任何一个县(郡),可以充分发挥出机械化部队的优势。 北越武力统一越南,推行其苏俄式政治制度的立场不会动摇。 覆巢之下无完卵。经营好下六省,把金鸥半岛打造成大后方,只是“工投系”战略的一部分。包括第27师在内的“工投系”部队,迟早要挥师北上,为整个利益集团的生存而战。 有鉴于此,李为民循循善诱地说:“诸位,三个主力师是按照军事顾问团的方案整编的,装备几乎全部来自美方援助,今后一段时间要在美国顾问指导下训练。将来甚至要接受美国驻越军援司令部指挥,参与防区外的一些军事行动。 但从第5师过去几年的作战经验中可以看出,美军那一套不一定适用于越南。所以诸位不能墨守成规,更不能盲从,要结合实际研究出自己的作战、训练和后勤补给方式,归纳起来就四个字---机动灵活! 杀鸡焉能用牛刀,对付小股游击队只能化整为零。部队要洒得开,连级以上主官要能独当一面。同时要收得起来。一旦有规模较大的行动,团级单位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集结。战斗指挥部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部署。” 南解游击队和渗透进来的北越人民军极少组织团以上规模的攻击,营以上规模的都屈指可数,习惯化整为零,一般是十几二十人的小股部队,伪装成农民,四处出击。 对付小部队只能使用小部队。否则就会陷入被动挨打或疲于奔命的境地。在座的全参加过鹦鹉角地区和祯沙地区轮战,一致认同大老板的观点。 李为民顿了顿,接着道:“第27师是机动战略力量,未来的主要任务是训练,以便尽快形成战斗力。同时也是全战术区装甲部队训练基地。要为第25师、第26师、工业村保安队、民兵自卫队源源不断培养和输送装甲作战及技术人员。 第25师和第26师不仅要进行步炮协同、步坦协同、空地协同、登陆、机降、夜战等常规训练,而且要像第5步兵师一样针对性的进行山地战、丛林战和沼泽地区作战训练。 后勤部门要制定复杂地形下的补给方案,比如征用内河船只,利用四通八达的水网,把部队及武器弹药等战争物资送到前线。又比如组建骡马运输队,把75毫米火炮、120毫米迫击炮以及重机枪拆卸下来,同弹药一起送到卡车到不了山区。” 丁慧敏“贼心不死”,禁不住来了句:“如果美方能够把驻越美军的后勤补给业务委托给工业村内企业,我们航空队可以组建一个运输机联队和一个直升机联队,既可以空运或空头作战部队,也可以空投作战物资。” 航空队肯定要扩大规模,不然委托以色列、台湾和南非培训那么多飞行员及地勤人员做什么。只是公司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把资源放在推动下六省政治和经济改革上,要进一步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投入,暂时挤不出那么多钱。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同阮志仁和陈润威说道:“提空队,我们也要组建自己的伞兵。现在没运输机和直升机,没经费预算,但可以做一些前期工作。” 阮志仁掐灭香烟,若有所思地说:“可以先从特种部队开始,刚组建的两个赫蒙族大队,再增加伞降和绳降两个训练科目。” 航空队有几架从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移交过来的运输机和直升机,配合大部队训练不够,配合特种部队训练没任何问题。 第四战术区特种战指挥官黎永亮准将毫不犹豫答应道:“是,我们有这方面教官,等其它科目一结束,立即组织伞降和绳降训练。” 陈世国不无好奇地问:“亮将军。我们现在有多少特种兵?” “包括刚组建的两个赫蒙族大队,一共有三个大队。大队编制为营级,但人员没常规部队那么多。一个大队设四个中队,一个中队四个分队,每个分队9至12人不等。指挥官、副指挥官、作战参谋、情报参谋及内勤共18人,教官27人。一线作战人员496人,整个部队共542人。” 部队规模小,刚才没机会汇报。 黎永亮不想错过这个让大佬们了解特种部队战绩的机会,不无激动地说:“从大前年部队组建到现在,我部各分队一直轮流在鹦鹉角和祯沙地区配合第5师及民兵自卫队与南解游击队作战。 深入敌方控制区180多次,袭击游击队营地、仓库、野战医院等目标90多个,几乎每三天进行一次设防,共击毙击伤敌军1400多名,俘获120多人。缴获各型武器400多支……” 两个赫蒙族大队刚组建,这意味着所有战果全是一个大队取得的,不得不承认特种部队是“工投系”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部队。 武安东与李为民对视了一眼,低声问:“亮将军,赫蒙族大队人员全是赫蒙族?” “说顺口了,其实不是。” 昨天的全体会议上刚提到民族问题,号召民族和解,民族团结。 黎永亮可不想给大佬们留下一个“政治觉悟”不高的印象。急忙解释道:“大队、中队和分队指挥官全是从一大队抽调的,有华族。有越族。各分队无线通信兵和救护兵也都是从各部选拔的骨干,只有步枪手、机枪手和掷弹兵是赫蒙族兄弟。” 陈润威微笑着补充道:“赫蒙族青年体格强壮,民风彪悍,从小生活在山区密林,许多曾经以打猎为生,在复杂地形下的生存能力比一般士兵强。堪称最优秀的战士。” “所以美方一下子招募13个营。” 李为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其它部队预算今年基本上就这样,特种部队可以适当追加一部分。如果有合格兵源,可以再组建一个大队。” 等的就是这句话,黎永亮兴奋不已地笑道:“是!” “再就是部队思想。第四军是在工投公司保安部基础上组建的,一直没设立政战部门。随着部队规模扩大,政战工作要提上日程。” **思想混乱,内部矛盾重重、山头林立。 官兵不知道应该效忠谁,不知道为什么而战,以至于几个军官聚在一起发几句牢骚,就能发动一次政变。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陈世国不想“工投系”的武装力量同样存在这些问题,深以为然地说:“董事长所言极是,可以让公司企划部副主管黄一山出任政战部主任,他搞宣传有一套。” 掌握官兵思想,组织文化娱乐活动,真的很麻烦。 一直以来,这些工作全是由工投公司企划部在负责,要么派放映队到基础连队放电影,要么请西贡的电影明星和歌星来劳军,要么组织学生到部队搞联谊活动。现在正式确定下来,由专人负责,阮志仁和陈润威求之不得。 他俩没意见,李为民更不会有意见,放下杯子接着道:“最后就是预备役建设,罗主管,你们保安部不能因为有第四军挑大梁而松懈。兵败如山倒,一旦**顶不住,我们面对的将是数以十万计北越大军。换言之,真正的主力不是第四军,而是你们保安部。” 罗小章正准备起身,李为民一边示意他不要站,一边继续道:“所以你们要与第四战术区及各工业村管委会密切合作,接纳、安置和使用好退役官兵,在战术区参谋部配合下尽快多组建几个预备役师。 要与各工业村管委会及各企业协调好,把时间错开,确保预备役人员每周参加一天军事训练,每年参加一次为期20天的脱产训练。要充分发挥女同胞的积极性,把18至35周岁的女同胞纳入预备役计划。” “工投系”的预备役建设计划,很大程度上借鉴以色列。 各工业村一直施行封闭式管理,工业村内治安一直不错,社会稳定,教育和医疗等设施一应俱全,各种商品及生活日用品丰富,生活水平远高于西贡等城市的普通市民。在公司企划部几年如一日的宣传下,连普通工人都有一股强烈的优越感和自豪感,对工投公司有一定归属感。 外面那么乱,新闻里今天这儿发生爆炸,那儿出现暗杀,西贡又发生政变,这让他们那些生活较好的人又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对预备役计划非常支持,深信“国防即生存”。 工人思想“进步”,各企业又很配合。 相比其它工作,这项工作要好做得多,罗小章信心十足:“董事长放心,保安部绝不会拖后退。只要一声令下,只要接到动员令,我们就能在12小时内完成部队整编,24小时内完成各项准备。” 作为第四战术区司令兼第四军军长,阮志仁比谁都明白预备役的重要性,侧身介绍道:“董事长,国先生,秦总,东主席,工大预备军官训练队我们不但不打算撤销,而且要扩大培训规模,设立一个高级军官进修班、两个中级军官特训班和一个专门培养下级军官和士官的教导团。 第25师、26师和27师连及连以上作战单位,全施行一正三副的军官配置,排级一正两副。一旦发生大战,我们就能像苏俄一样从现役部队抽调各级军官和基层骨干,迅速扩编9个步兵师。” 战术区抽调军官和战斗骨干,工业村提供兵源,这么一来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12个师。 李为民点点头,一脸凝重地说:“诸位,十二个师,十几万兵力,听上去挺多,但抵御北越全面入侵是远远不够的。要做最坏打算,要制定一套切实可行的动员预案,要对兵力进行合理配置。 这方面要跟日军学习,比如把第25师、第26师和第27师作为‘主力师团’,计划中的9个预备役步兵师作为‘常规师团’。以工业村保安队为骨干组建的其它预备役部队和临时整编的民兵自卫队,可作为维护防区治安的‘守备师团’。 另外打仗就是打后勤,最后成立一个专门的团队,把大中华航运、头顿远洋、富国航空、大兴汽运、薄寮物流、西贡运达等运输和仓储公司全纳入进来,把义安、福德、广府等几大医疗集团全考虑进去。 调查研究,组织演练,未雨绸缪,多制定几套后勤预案,想方设法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力量,确保大兵团作战所需的后勤物资补给和伤员救护及转运。” 第二百一十五章“我们的人” 工投公司年会终于落下帷幕,与会代表像往年受邀的嘉宾一样,带着主办方精心准备的纪念品满载而归。 参加年会的不仅有工投公司高层、前经济部长、第四战术区高级军官、第5步兵师师长、西贡军管市副市长,还有工商界、教育界、法律界、文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遍及社会各阶层,要说这个年会没猫腻那才叫见鬼。 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们全跑到芹苴,由不得吴廷琰不重视。 然而,年会在戒备森严的工业村里举行,安保措施滴水不漏,人民劳动党在工业村内的秘密组织早被取缔,使得他对里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就在弟弟吴廷瑈打算让陈金宣派人“请”几个参加年会的代表回来谈谈之时,工投公司副董事长陈世国通过平东工业村副经理提交了一份两百多人签名,既像会议纪要,又像“万言书”的文件。 客观公正的分析形势,言辞恳切的恳请政府释放政治犯,对“南解”以外的**人士持宽容态度;整顿吏治,惩治**官僚;取消新闻审查制度,实现言论自由;正视宗教矛盾,以法律形式确认佛教、高台教及和好教合法宗教地位…… 整个一“国家建设”战略的翻版,措辞婉转,态度鲜明,归纳起来就是建议政府尽快推行政治及经济改革。 正值多事之秋,曾经的好友兼支持者却渐行渐远,吴廷琰对李为民失望之极。 在吴廷瑈看来。这无疑是“工投系”敦促他们兄弟下台的最后通牒。陈丽春更是火冒三丈。嚷嚷着要去芹苴当面质问李为民。 已经够麻烦了,不能再激化矛盾。 秘密警察头子、西贡三号人物、新闻及文化调查局长陈金宣,小心翼翼提醒道:“总统,瑈先生,不管怎么说,民先生态度还是比较温和的,他只是希望政府能够进行改革,并没有明确反对。更没像美国动不动削减援助一样以政府预算来要挟。” 工投公司给财政部上交的税一分不少,随着各工业村高速发展,甚至由之前的物资交付,变成现在的50%物资、50%现金支付。连东亚银行代管的人民劳动党党产,都依然能够获得不菲的回报,大大缓解了政府及秘密警察系统的财政压力。 太幼稚了,难道他不知道所谓的改革只会死路一条吗? 吴廷琰认为李为民中了美国人的“毒”,受美国影响太大,患上了严重的“民主幼稚病”。 陈金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道:“民先生没咄咄逼人。至少给政府留出一点余地。不像潘克丑、潘光诞、陈玉珠他们一样,不管主张正不正确、有没有可行性。先发表什么声明,搞得尽人皆知,逼迫政府不得不出面回应。” 论影响力和号召力,“工投系”比那些反对派强多了。 要是这份“万言书”公之于众,政府将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如果得到美国方面明确支持,必然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甚至会成为压垮政府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这个角度上看,李为民还是留了几分面子。 吴廷琰长叹一口气,摘下眼镜道:“他错了,他深信的那一套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国家变得更混乱。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别人只看到“工投系”,看不到隐藏在“工投系”背后的华人。 吴廷瑈追悔莫及,认为当时搞工业村计划,利用华人资本,推动华人入籍,无异于饮鸩止渴。现在华人已利用政府的一系列政策,背靠工投公司那棵大树,发展成一股能够左右局势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力量。 想到这些,吴廷瑈冷冷地冒出句:“或许他们就希望国家混乱,因为只有政局动荡,他们才能浑水摸鱼。” 这些年华人数量急剧增涨,西堤华人慈善公益基金会、侬族发展基金会,以及什么“东南亚潮人联谊会”、“广府陈氏宗亲会”、“越南华商互助会”等二十几个华人团体,竟然采用各种方式鼓励各自小圈子内的华人家庭多生孩子。 他们搞的那些补助项目令人瞪目结舌,比如动员孕妇定期去医院检查,去医院分娩,第一胎只需承担一半医疗费用,另一半由对应的基金会承担,保证母子平安;第二胎只需承担三分之一,第三胎费用全免,而且提供500至2000皮阿斯特不等的现金补助。 教育比医疗更夸张。 迄今为止,堤岸、会安、各工业村、富国岛特区、鹦鹉角地区、祯沙地区,共有华校700多所,不仅有传统的小学和中学,还设有幼儿园或学前班。学区内儿童只需缴纳很少的学费,家庭困难的免费入学。 校园环境好,教学质量高,学费低廉,再加上施行越、中、英或越、中、法“三语教育”,孩子长大后会更有前途,以至于许多工业村内的越南人,都想方设法把孩子送进华校,都能说一口标准的华语。 现在华语和广东白话已成为各工业村非官方的官方语言,那些在华人资本家工厂工作的越南人迟早会被他们所同化。 想到“东方好莱坞”一部接着一部推出华语片和华语电视剧,一首接着一首推出风靡东南亚的流行歌曲,对越南传统文化造成巨大冲击。 吴廷琰猛然意识到华人比例不断攀升,再加上不遗余力同化本地人,长此以往,他的国家迟早会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中华”。 关键民族问题是一把双刃剑,华人已成气候,华人入籍又是他极力要求的,在这个外忧内患、风雨飘摇的敏感时期。不能搬石头砸自己脚。把以李为民为首的华人利益集团彻底推到政府的对立面。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戴上眼镜,拿起纸笔道:“不要再说了,我给为民写一封信,请他来一趟,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刚写完抬头,秘书敲门走了进来:“总统先生,美国大使馆通报了一个消息,兰斯代尔上校将以白宫特别顾问身份来西贡。” 老朋友回来了。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吴廷琰不无激动地问:“上校有没有启程,使馆方面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到?” “正在飞机上,大概下午4点左右抵达新山一机场。” “太好了,廷瑈,你亲自去机场接。” 兰斯代尔不仅是哥哥的好朋友,也是李为民的好朋友,而且这趟西贡之行代表白宫,肯定能发挥出积极作用。 吴廷瑈同样激动不已,连忙起身道:“好的,我亲自去。” 长江后浪推前浪。由于肯尼迪总统热衷于启用年轻的“聪明人”,兰斯代尔这位中情局的老前辈。被一帮常春藤盟校的后生晚辈推到了沙滩上。 对东南亚情况熟悉,工作经验丰富,与越南总统吴廷琰及菲律宾总统马格赛赛私交甚笃,本来有望出任驻越大使。 然而,大使需要一定政治背景,在加入中情局的前身战略情报局前,他只是一家广告公司的业务主管,实在无法与前国会议员甚至总统候选人竞争,一回华盛顿就成为一个边缘人,被安排到五角大楼从事情报评估工作。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人,之所以能够咸鱼翻身,出任白宫特别顾问,很大程度上与“平小组”有关。 这趟西贡之行表面上是受白宫委托,利用与吴廷琰的私人关系,敦促琰政府进行政治和经济改革。事实上是受国务院、五角大楼及中情局委托,协助李察逊挖掘“平小组”送来的“金矿”,处理阮玉草、范春安等内鬼,抓捕潜入南越的北越劳动党高层等事宜。 大使是美国驻越最高官员,大使馆是所有美国政府驻越机构的核心。 按照惯例,他必须先去见大使。只能婉拒吴廷瑈的好意,约定明天上午去嘉隆宫拜访吴廷琰,让兴冲冲赶来迎接的吴廷瑈无功而返,败兴而归。 几乎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兰斯代尔并没有上李察逊的车,而是钻进另一辆黑色福特轿车,直到车队驶出机场,车上的一个亚洲人才热情招呼道:“上校,欢迎您回西贡,董事长实在来不了,委托我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桑平祥,前工投公司董事长秘书,现岘港工业村副经理兼管委会副主席。在担任李为民秘书期间,没少与兰斯代尔打交道。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一封电报。 兰斯代尔耸了耸肩,一脸苦笑着说:“小伙子,我知道他非常忙,也知道他与总统先生关系很微妙,但我更想知道‘平小组’的情况,所有的。” 让他倍感意外的是,桑平祥同样一脸苦笑着解释道:“上校,坦率地说董事长先生对该小组并不是很了解。正如您知道的,当时他与总统先生正处于蜜月期,为了帮总统先生构筑执政基础,曾为华青会和越青会提供过几笔资助。 一接到您的电报,董事长先生就委托我回西贡秘密调查,发现华青会和越青会堤岸分部确实组建过一个情报单位,‘平小组’应该就是那时成立的。他们受命打入越盟地下组织之后不久,吴廷瑈先生便把华青会和越青会合并成现在的共和青年团。 随着时间推移和人员不断调整,以及情报工作的特殊性和隐秘性,委托他们打入越盟的情报单位成为了历史,成了一个不存在的单位。” 吴廷瑈组建人民劳动党,把共和青年团变成人民劳动党的外围组织,后来又疯狂发展秘密警察、建立所谓的特种部队,那些曾经热血沸腾的青年对此极为反感,导致许多人脱离组织。 兰斯代尔对此并非一无所知,想了想之后又问道:“他们当时的直接上司是谁?” “查到了,前第五郡警察局夏文安警官,可惜在四年前的一次抓捕‘华-运’分子行动中英勇殉职。董事长先生认为‘平小组’如果没被越g策反,如果确实在那么危险的环境下坚持到现在,那他们绝对可以称之为英雄。” “你们也无法确认他们是否忠诚?” “上校,搞情报我们不在行,如果不是您的电报,我们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兰斯代尔能够想象到“平小组”为什么不去找第五郡警察局,不去找芹苴找第四战术区情报处,不去富国岛找李为民。 一是他们与上司是单线联系,姓夏的警官死了,第五郡警察局和“工投系”无法确认其身份;二是情报中涉及的人身份敏感,不管第五郡警察局还是第四战术区都无法采取行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认真地确认道:“桑,你可以转告你的老板,‘平小组’的忠诚毋庸置疑,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鉴于他们在cia有备案,收集到重要情报后又第一时间联系西贡站,那他们就是cia的本地雇员。” 为了让戏更逼真,桑平祥一样被蒙在鼓里。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为“工投系”争取利益,脱口而出道:“上校先生,华青会和越青会虽然已成为历史,但‘平小组’隶属于这两个青年组织,而这两个青年组织又是在我们支持下成立的是不争的事实。 换句话说,他们是我们的人,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失去了联系。在越g内部潜伏这么多年,相信他们掌握许多我们感兴趣的东西,为了堤岸华人区、会安华人区及各工业村安全,我恳请您帮帮忙,把他们移交给我。作为回报,我们会与李察逊先生共享情报。” 兰斯代尔正打算利用“平小组”露一次大脸,到手的功劳岂能拱手于人,似笑非笑地说:“桑,我承认你的老板在‘平小组’这一问题上曾发挥过积极作用,但作为一个绅士,我们更应该尊重他们的个人意愿。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在cia有备案,并且愿意为cia效力。” “我想我应该跟他们好好谈谈。” “抱歉,有关于‘平小组’的一切全属于绝密,就算你老板亲自过来也见不到。” “不,上校,您不能这样,他们是我们的人,对我们非常重要。” 天上掉下个馅儿饼,兰斯代尔从未像今天这么高兴过,不无得意地笑道:“伙计,现在不是了,另外他们对我们而言更重要。” 人在中情局手里,桑平祥倍感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您总得给我们透露点什么,比如他们有可能知道的一些关于堤岸‘华-运’,以及各工业村特别是富国岛特区越g地下组织的情况。” 除了身居高位的内鬼之外,“平小组”还掌握一个去年潜入南方的北越大人物,以及北越劳动党南方局和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在西贡周边的地下组织。牵一发而动全身,为确保不会打草惊蛇,李察逊才没有采取行动。 要么不动手,一动手就能给北越在南方的地下组织,造成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保密比什么都重要,兰斯代尔才不会傻乎乎的透露哪怕一点消息,摇头道:“暂时无可奉告,不过真要是涉及到上述地区,李察逊先生会及时与你们沟通甚至合作。” 狡猾的老狐狸,桑平祥暗骂了一句,嘀咕道:“我老板肯定会非常失望,要知道他一直把您当最好的朋友。” 兰斯代尔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长地笑道:“伙计,他绝不会失望。等我忙完所有事,他会开香槟为我庆祝。因为我即将要做的,全是他想做却不一定能做到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中情局在行动 上午八点,风和日丽,越南共和国国旗、越南****军旗、富国岛大学校旗迎风招展。 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正在风景如画椰树林边,隆重举行第五期军官生毕业典礼暨授衔仪式。 工大校长丁又松、特区管委会主席武安东、第四战术区副参谋长范峰上校、训练队队长郁广和上校、工投公司保安部副主管叶西进,同约翰-比尔等美国顾问一起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正襟危坐。 第五期236名毕业生以分队为单位,整整齐齐站在主席台和观礼嘉宾中间的草坪上,一个个军服笔挺,精神饱满,士气高昂。 “卢勇全!” “有!” 教官话音刚落,一个二十多岁的预备军官以极为标准的动作出列,大步流星走到刚起身的丁校长和队长面前。 立正敬礼,神情肃穆,从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让队长在衣领别上象征陆军预备役中尉的一条银色竖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个说法显然有些影响夸张,但在高等教育较为落后的越南,培养出一个机械工程学士同样不容易。迄今为止,富国岛特区仍有两千多从欧美高薪聘请的工程师,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还可能要上战场。 作为校长,丁又松希望他能够学以致用,进入吴记重工、头顿机械等大公司,或许像自己一样教书育人,去师资力量紧缺的各社区学院任教。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范峰上校,紧握着他手问:“毕业了。有没有想好去哪儿高就?” 工大不是军校。预备役少尉也不算真正的军官。但卢勇全却松手抬起胳膊,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铿锵有力地说:“报告校长,我决定加入第四战术区,并已签订协议,后天就去芹苴报到。” “这么快?”丁又松有些失落。 预备军官训练队就是帮“工投系”培养军官的,眼前这些小伙子接受过从小学到大学的系统教育,全是真正的高素质人才。不是从现役部队、保安队或民兵自卫队过来接受短期培训的下级军官。 所以今天是毕业典礼而不是结业典礼。授予的不是预备役少尉而是中尉军衔。 又给各部培养出一批极具发展潜力的军官,训练队长郁广和极为自豪,很难得的露出笑容,拍了拍他胳膊道:“中尉,陆军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到部队之后好好干,别给我们训练队丢脸。” “是!” 他再次举手敬礼,刚捧着毕业证转过身,前来观礼的亲朋好友们立即送上一阵热烈掌声。 这样的仪式李为民参加过好几次,但以亲属身份坐在台下还是头一回。 他们一家兴致很高。陪同观礼的训练队申副队长低声介绍道:“李先生,董事长。这个小伙子品学兼优,深得美国导师喜爱,推荐他去麻省理工大学深造,甚至帮他争取到全额奖学金。听说第27师急需机械人才,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弃了。” 事实证明宣传没白做,否则这一期投笔从戎的毕业生中,深受“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影响的华人不可能占到80%。 李为民很欣慰,侧身道:“申队,你们培养的人才,你们要对他们负责。要跟用人的部队说清楚,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用好。” “舅舅,舅舅,爸爸,舅舅!” 见小舅走出队列,天天顿时欢呼雀跃。 吴静晨和吴莉君的亲弟弟、李为民的小舅子、吴家四少爷吴静旭毕业,吴李两家当然要来观礼。 与寒门学子卢勇全一样,他不打算去吴记重工帮哥哥,而是毅然投笔从戎。 不知道是个人爱好,还是家族传统,不仅攻读造船专业,而且接受的是舰艇方面的军事训练。所以即将被授予海军预备役中尉军衔,未来服务的单位不是以富国岛为基地的海防部队,就是以芹苴为基地的内河舰艇部队。 时局如此大动荡,枪炮无眼,丈母娘泪水潸潸而流,生怕最疼爱的小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又不是没更好选择,吴莉君同样为弟弟担心,紧攥着李为民的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老丈人吴达远不仅支持,而且为有这样一个儿子骄傲。 腰杆挺得笔直,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指着前面兴奋不已地说:“犬子静旭,我家老四。今天是预备役中尉,后天就是现役军官了……” 坐这儿的全一样,有什么好显摆的。 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见前排的毕业生亲属纷纷回头,连忙附和道:“内弟,是我内弟。” 亲家人丁兴旺,老大吴静晨掌管家族生意,老二吴静栋在薄寮工业村民事法庭当法官,老三吴静旭即将加入“工投系”的“小海军”。 大女婿陆全琛同样能干,不仅是前华青会会员,还是西贡政府的第一批国家乡村干部。从乡村工作队的一名普通公务员,一步一个脚印,一直干到头顿民政局副局长。二女儿更不用说了,虽然只是一个普通音乐老师,但在国内外的知名度一点都不小,被誉为“西贡莲花”。 三子二女,遍及商界、政界、军界、司法界和教育界。 这才是大家族应有的气象,李冠云很是羡慕,搂着孙子嘀咕道:“天天,你要好好念书,等将来大学毕业了,爷爷也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一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虽然谁也没点明,但只要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华人,都清楚“工投系”到底是怎么回事,都知道这是越南华人当家做主的一次机会。 像吴达远这样支持子女从政或从军的有许多,马国宣的小儿子、马安易的弟弟马安生在第25师担任上尉副营长,黄梓恒的弟弟黄梓徽是第四战术区司令部作战参谋。吴常明有三堂弟。一个在头顿工业村管委会。一个在以色列空军接受培训。一个在堤岸警察局…… 越有钱越积极,在他们看来只有掌握权力才有安全感,才能保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这是好事,李为民乐观其成。 为了让这些“少爷兵”和“少爷官”除了危机感和责任感之外,拥有更强烈的荣誉感,甚至特别给公司高管及第四战术区高层打招呼,要求在管理、训练和工作上不要有任何照顾,必须一视同仁。 一百多人。一个一个发毕业证,一个一个授衔,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知不觉半天过去了。 尽管富国岛工业大学才成立七年,但一样有自己的传统。 毕业典礼一介绍,观礼的亲朋好友纷纷拿出事先准备的水果、饮料和各种食物,在椰树林下的草地上大聚餐。李为民最夸张,从车里搬出烧烤炉和一篮篮食材,亲自动手,给众人烤肉烤鱿鱼。 “董事长。没想到您还有这一手。” 武安东大快朵颐,一串接着一串。嘴巴上全是油。李为民顺手拿起茶杯,拧开盖子笑道:“主席先生,这么多人呢,注意风度。” “仓禀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把肚子先填饱才能谈风度。” 武安东与大多越南知识分子一样接受过儒家熏陶,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对孔孟之道的研究连李为民都自愧不如。加之与李为民、刘家昌共事这么多年,现在又担任富国岛特区这个“中国城”的最高行政长官,不仅能听懂华语,甚至会说一些,日常交流基本上不存在问题。 他显摆完“之乎者也”,又指了指李为民的左脸:“再说你一样没风度可言,一脸灰,莉君去哪儿,让她帮你擦擦。” 生火时不小心碰上的,李为民摇头笑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来观礼的亲属,你是特别邀请来的政府官员。” “小气,不吃了。” 武安东掏出手绢擦了擦,遥望着被预备役军官团团围住的第四战术区副参谋长范峰,不动声色地说:“昨晚我去医院,美国专家说手术很成功,刘总起色看上去也不错,但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毕竟手术成功不等于就能康复。”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担心的事。 李为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放心吧,家昌身体好,抵抗力强。小时候我动不动去医院,他呢,跟阿成一样连感冒都很少,不会有问题的。” “真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动手术。” 正说着,秘书孙宁裕匆匆跑了过来,背对着李冠云和吴达远,气喘吁吁地说:“董事长,东先生,今早七点半左右,建和省长阮玉草在去西贡开会的路上,遭遇南解游击队伏击,阮玉草身中六枪当场身亡,司机和两个护卫无一幸免。琰总统刚通过电台对南解进行严词谴责,对阮玉草及随员的不幸遭遇表示沉痛哀悼。” 越g游击队伏击阮玉草,李为民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 阮玉草深得吴廷琰兄弟信任,甚至视为其家庭成员,且身居高位。如果他是北越间谍,吴廷琰岂不是有眼无珠,琰政府岂不是无能之极。如果真相公之于众,必然会成为一个大笑柄,必然影响到政府有且仅有的那点威信。 所以伏击阮玉草的必须是越g,只能是越g。 省长遇袭身为,这个消息太震撼,肯定能上今天的头条。 武安东尚未完全消化,孙宁裕接着道:“同样是今天上午,直接听命于军援司令部的一个别动营,在新安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成功抓获去年潜入南方专门负责西贡地区反间谍活动,以及西贡地区地下组织建立和运行的北越公安部副部长阮文才。” 这是桂青山通过“平小组”送给中情局的大礼,阮文才落网李为民并不意外,而是从执行该行动的部队中突然意识到。阮玉草遇袭真相恐怕吴廷琰并不知情。因为他们兄弟的政治立场近期存在很大问题。美国佬不信任他们。完全可能单方面行动。 武安东不明所以,竟自言自语地说:“北越公安部副部长可是一条大鱼,他们暗杀我们一个省长,我们抓获他们一个副部长,算扯平了。” “东主席,不是扯平,而是赢了。” 正如李为民所预料的一样,孙宁裕不无兴奋地说:“同样是今天上午。西贡警察局和堤岸警察局配合中情局西贡站,一举捣毁越g及‘华-运’在市区和堤岸的十六个秘密据点,当场击毙越g及‘华-运’分子17人,抓获167人,缴获一大批枪支和爆炸物。 与此同时,国防部情报局、第一战术区、第二战术区、第三战术区及宪兵,配合中情局官员在西贡、顺化、岘港、邦美蜀、西宁和头顿等十几个地方同时行动,抓获渗透进****各部的越g分子30多名。” 中情局在西贡有300多人,算上本地雇员超过600个。 机构庞大,战果却不尽人意。过去这些年锅不动瓢不响,大把大把美元花出去。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武安东感觉很不可思议,将信将疑地说:“中情局这么厉害,难道他们一直在放长线钓大鱼?” 厉害个球! 一帮对东南亚一无所知,来越南前仅接受过几周培训的愣头青,一到西贡就摇身一变为“越南事务专家”。用大笔大笔美元,以农村开发之类的名义,到处发展线人,花钱买情报,结果买到的大多是假的,遇到的大多是骗子。 李为民差点爆笑出来,强忍着问:“还有吗?” “有。” 孙宁裕下意识看了看管委会方向,低声补充道:“中情局昨天来了两个人,今天一早要求特区警局协助其行动,抓获‘华-运’分子6人,南解分子17人,捣毁‘华-运’和南解在特区的地下组织,缴获一部电台和五把手枪。 越南通讯社记者范春安,董事长或许不熟悉,东先生肯定认识。他也被抓了,在东阳化工三期工程竣工仪式上被抓的,暂时羁押在我们的监狱,据说不但他是北越间谍,连他妻子都是。” 越南通讯社是官方通讯社,隶属于陈金宣的政治文化及社会调查局,而政治文化及社会调查局其实就是秘密警察部门,记者只是掩护,秘密警察才是其真正身份。 武安东对范春安太熟悉了,这段时间他经常来富国岛采访,想到范春安去美国留学,好像是兰斯代尔帮着争取的“亚洲基金”奖学金,不禁脱口而出道:“如果证据确凿,那他就是双重间谍!” 孙宁裕点头确认道:“我刚才打听过,监狱方面说中情局第一个审讯的就是他。而他呢,也挺痛快,居然大大方方承认帮北越收集情报,但就是不交代其他人,不管中情局那两个家伙怎么威胁。” 武安东最恨这种吃里扒外的混蛋,冷冷地说:“对于这种人,不能讲人权。到底是不是真有骨气,用用刑就知道。” 李为民把烤好的肉放到盘子里,一边示意孙宁裕尝尝,一边郑重其事地提醒道:“我的东主席,您治下的富国岛监狱可是模范监狱。而且范春安不同于一般间谍,他去美国留过学,会说英语,又在官方通讯社工作,有许多外国记者朋友。李察逊不是傻子,不会搬石头砸自己脚,不会把他搞得半死不活。” 那家伙活动能力很强,不但认识许多外国记者,还交了许多在特区工作的外国朋友。 想到他居然渗透到特区,居然肆无忌惮跑到管委会采访,能够接触到许多“工投系”机密,武安东就是一肚子火,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再想到那些净帮倒忙的国外媒体有可能施压,有可能把他描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同情者,西贡方面如果顶不住舆论压力,如果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把他作为一个******而不是一个间谍处理,武安东咬牙切齿地说:“不行!” “什么不行?”李为民一脸疑惑地问。 “暂时羁押就意味着范春安迟早要被押解到西贡,不能让中情局或其它什么部门的人把他带走。他在特区进行间谍活动,又是在特区落网的,所以特区警察局、特区检察官办公室和特区法院对该案拥有无可争议的管辖权。” 李为民乐了,忍不住笑问道:“安东,你打算从中情局手里抢人?” 老虎不发威,当特区管委会是病猫? 像这样的北越间谍必须严惩,必须让北越、南解及“华-运”知道富国岛不是谁想来就能来,谁想搞破坏就能搞破坏的,既然敢来就要做好被严惩的心理准备。 上任以来,一直和和气气。 武安东决定拿这件事立威,一脸严肃地确认道:“不仅范春安,只要是在特区进行非法活动,只要是在特区落网的,都要由特区检察官办公室起诉,都要接受特区法院依法审理。涉及到司法管辖权,董事长,这件事你一定要支持我。” 同样当傀儡,有的傀儡是彻头彻尾的傀儡,没任何尊严,对美国佬言听计从。 李为民不想当那样的傀儡,“工投系”不能当那样的傀儡,要是处处听他们使唤,由他们瞎指挥,别说接管政府了,恐怕连下六省都保不住。 武安东这番话让他意识到在一些问题上不能妥协,至少不能太过迁就,一口答应道:“你放手去做,中情局那边我跟李察逊协调。” 第二百一十七章尊重 出于政治考虑,兰斯代尔和李察逊不想给外界留下美国政府干涉越南内政的印象,所以刚结束的“反间谍行动”,名义上是越南内政部和国防部的联合行动,行动中所抓获的北越分子,自然要关押在内政部警察系统的监狱。 只有北越公安部副部长阮文才等大鱼,才有资格被关进中情局“黑牢”。 范春安同样属于“大鱼”,暂时羁押在远离政治漩涡的富国岛,而没及时押解去西贡,主要有两个原因和一个考虑。 第一个原因与兰斯代尔有关,他之所以能够获得陈金宣信任,成功渗透进秘密警察系统,完全得益于兰斯代尔的帮助,甚至帮他争取“亚洲基金”奖学金,送他去美国留学。如果在西贡处理,如果这些事搞得沸沸扬扬,必然会影响到兰斯代尔形象,甚至会成为一个大笑柄。 二是他在中央邮政局干新闻检查员、在参谋部心战局工作、在美国留学,以及之前在越南通讯社以记者身份收集情报期间,认识许多国外媒体记者,交了许多“无冕之王”朋友,那些人会对他持同情态度,甚至会利于舆论施压,给他提供帮助。 再就是出于“交换”考虑。 美国总统肯尼迪尽管对军事介入一直持谨慎态度,但鉴于南越越来越恶化的局势,提出了“特种战”这一概念,派遣“绿色贝雷帽”进入越南,多次赤膊上阵,对南解游击队采取军事行动。行动中有两名战斗人员和一名军事顾问沦为战俘。 用阮文才换显然有些得不偿失。西贡方面也不一定会同意。而用范春安夫妇交换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富国岛特区警察局和检察官办公室,在管委会主席武安东授意下强势介入,声称对在特区落网的北越分子拥有无可争议的司法管辖权,一下子打乱兰斯代尔和李察逊的计划,二人不得不飞抵富国岛,寻求“工投系”的配合。 李大老板正在收拾行李,准备明天率团出访。 三个大行李箱放在客厅里,西服准备了五六套。董事长夫人忙得团团转,几个秘书在花园里同另外几个助理商量日常,一看就知道他要出远门。 兰斯代尔对李家太熟悉了,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从陈妈手中接过咖啡,翘起二郎腿笑道:“李,如果你稍晚点走,或许我们可以同机。” 李为民一边示意妻子带天天出去玩,一边似笑非笑地说:“上校,您刚来没几天。这么快就走,琰总统肯定会很失望。” 兰斯代尔耸了耸肩。一脸遗憾地说:“昨天在嘉隆宫谈了两个多小时,他比之前更固执,不愿意在任何问题上作出哪怕一点妥协。作为共同的朋友,相信你深有同感。” 作为美国驻越南的几位主要官员,李察逊对眼前这位年轻的越南政要兼商界领袖并不熟悉,相互之间几乎没打过交道。 事实上不仅李察逊这个中情局西贡站长,连大使和军援司令部头头都很难见到他。在几乎所有驻越官员心目中,他是与吴廷琰拥有同等政治地位的人物,所打交道的对象全是华盛顿那些高官,而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 针不进,水泼不进,遇到什么事就把msu推出当挡箭牌。 正因为如此,使馆和军援司令部对“工投系”印象并不好,认为“工投系”太傲慢,对待他们这些官员没体现出应有的尊重。 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 人家是可以与白宫、国务-院、五角大楼及国会山直接对话的,不管前任副总统尼克松,还是现任副总统林登-约翰逊访问越南,都把工投公司头顿总部或富国岛作为第二站,都要会见眼前这位董事长或陈世国。 李察逊很直接地认为,武安东这么干是眼前这位对中情局不把“平小组”移交给他们的不满,直言不讳地说:“董事长先生,为了一举捣毁北越在南方的地下组织,在一些问题上我们必须持谨慎态度,事实证明之前的保密措施是非常有必要的。” 桂青山“借刀杀人”,给北越劳动党南方局沉重一击,并像割韭菜一般,顺便把这两年缓过气来的堤岸“华-运”又清理了一遍。 祸水东引,可以想象北越接下来会对美国驻越机构和参与行动的南越部门展开什么样的报复行动。 尽管心里偷着乐,但李为民仍一脸不快地提醒道:“站长先生,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贵方刚刚结束的反间谍行动中,‘平小组’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平小组’是在我们支持下成立,在我们授意下打入北越地下组织,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换言之,他们是我们的人,应该为我们服务。” 必须承认,中情局西贡站在这一问题上确实扮演了不光彩的抢功角色。 兰斯代尔连忙道:“李,关于‘平小组’的归属,我已经跟江说得很清楚。虽然事先没跟你通报,没与第四战术区司令部共享情报,但我们履行了我们应该履行的所有义务,比如同时铲除堤岸华人区和富国岛特区的越g及‘华-运’地下组织。” 他们不是不想共享,而是不能共享。 昨天晚上,桂青山最终证实伏击建和省长阮玉草,纯属中情局采取的单方面行动。嫁祸给南解游击队,吴廷琰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这种事怎么能泄露出去。要不是“平小组”极具利用价值,恐怕杀人灭口的事他们都干得出。 李为民不想跟他们绕圈子,放下杯子道:“二位,关于范春安等间谍,特区司法部门态度明确。特区警察局已正式立案,对这些在特区进行非法活动。危害国家及特区安全的嫌疑人展开全面调查。 如果一切属实。如果证据确凿。特区检察官办公室将依法起诉,而东阳地区刑事法院也将全权受理。如嫌犯对判决不满,亦可委托律师将该案上诉到特区法院。我咨询过法律专家,根据现有法律,特区**官作出的判决将会是终审判决。 虽然越南远称不上一个法治国家,但在各工业村尤其富国岛特区,法律是至高无上的。我可以保证他们会受到公正审判,在接受调查和被羁押期间会受到公正对待。” 从吴廷琰上任总理到现在。未经审判就被处死的北越劳动党分子数以万计,跟北越间谍**律,开什么玩笑? 兰斯代尔被搞得啼笑皆非,可老朋友的所作所为又非常符合“主流价值观”。其它不说,光富国岛率先推行的政治改革,就赢得华盛顿一片赞誉。 成立特区议会、民选特区议员,设立独立于特区管委会和特区议会之外的两级法院,由特区议会选出的特区管委会主席提名法官,被提名的法官人选再经议会通过,据说刑事法院在审理刑事案件时还组织大陪审团。整个一美国司法体系的翻版。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谈法律。根本谈不到一块去啊! 兰斯代尔头疼不已,干脆直言相告道:“李,其他人可以交给司法部门,范春安不行,因为我需要用他交换战俘。” “交换战俘?” “一个中士,一个二等兵,一个陆军中尉,他们的亲人在等他们回家。” 李察逊不失时机补充道:“国务-院和五角大楼给了我们足够权限,使馆和军援司令部会密切配合。董事长先生,涉及到三个美国公民的安全,您不想让这点小事惊呆华盛顿吧?” 李为民紧盯着他双眼,冷冷地问:“站长先生,从施行战略村计划到现在,至少有500名国-军军官和士兵被俘。光第5步兵师,就有30多名小伙子落入南解游击队之手,难道他们的安全不重要,他们的亲人就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国-军有多少人被俘他才不会关心,第5步兵师就不一样了,那些全是他最忠实的支持者。 兰斯代尔权衡了一番,提议道:“李,你范春安交给我,我可以把第5步兵师那30多个战俘纳入谈判范围。当然,这件事需要保密,不能让西贡方面知道。” 这无疑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李为民沉思了片刻,将信将疑地问:“上校,关于交换,你有几分把握?” “阮文才一落网,北越就通过金边的地下组织与柬埔寨大使馆联系,提出交换。你知道的,阮文才是我们抓获的北越最高官员,对他们在南方的地下网络和活动非常了解,不可能拿他去交换,所以提出用范春安或其他什么人来替代。” “好吧,我会尽快与特区管委会协调,不过在我看来调查、起诉和审判与交换并不矛盾,启动司法程序或许能够给对方施加一定压力,如果他们没足够诚意或动作不够迅速,因为法官一旦作出死刑判决那他们想救都救不了,迫使他们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交换。” “工投系”**律,在对待贪污**和**搞破坏这些问题上,堪称毫不手软、决不留情,前工业村巡回法院院长、现富国岛特区法院**官黄于昌连吴廷琰兄弟的面子都不给,被誉为“铁面判官”。 北越非常清楚这一点,应该不会拿他们同志的生命开玩笑。 兰斯代尔发现这或许是个好主意,与李察逊对视了一眼,同意道:“行,我让人把证据材料尽快移交给特区警察局,把他妻子也尽快移交过来。” 武安东执意要特区司法部门受理该案,不仅仅争的是一个面子。 李为民微微点了头,接着道:“上校,站长先生,正如你们所知道的,下六省正在推行政治及经济改革,地方政府尤其地方司法机构需要公信力,如果一切流于形式,那么,正在推行的改革与不改革没什么区别。衷心希望在我们尊重盟友的同时,盟友能够尊重我们。 事实上不仅地方政府、地方议会和地方司法部门。连第四战术区司令部都持同样态度。所以不管中情局还是军援司令部。今后不管要在下六省采取什么性质的行动。都需要事先与我方沟通,事先获得我方首肯,并以我方为主进行。” 兰斯代尔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欣然笑道:“李,下六省拥有足够执行力,这正是我们所期待的,你们与西贡那些官僚不一样,全是干正事的人。豪不夸张地说。你们已通过自身努力和行动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 “谢谢。” 如果南越治安都像下六省这么好,中情局压力肯定没现在这么大。 李察逊不想得罪这位可以与肯尼迪总统直接对话的人,一脸认真地说:“董事长先生,政府需要公信力,民族需要自豪感,我非常认同您的观点。为了贵我双方今后能够更密切的合作,我想我们应该建立一个合作机制,比如在第四战术区司令部派驻一名联络官。” “阮志仁将军肯定会非常期待。” “好吧,就这样定了,”兰斯代尔站起身。拿起帽子苦笑道:“回西贡之前,我打算去看看范春安。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当然没问题。” 赶到富国岛监狱,范春安刚接受完审讯,正在监室里吃饭。 不过胃口不太好,只吃了几口,捧着铁皮盘子坐在木板床上发呆,瘦消的面孔显得有些憔悴,能够想象到他在为自己和妻子未来的命运担忧。 牢房不是说话的地方,狱警把他再次带到审讯室,面对兰斯代尔和李为民,他显得有些惊讶,流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烟瘾很大,李为民给他递上一个香烟,像拉家常似地说:“安先生,我们好像见过两次,一次在心战局,一次在上校那儿。其实心战局那次也是陪上校去的,好像是去拿什么文件。” 曾经非常看好的一个人,成了敌人,成了阶下囚。 兰斯代尔很惋惜,点上香烟道:“董事长先生提及的第一次见面,事后我才知道给你带来大麻烦,你当时的上司认为你不应该把机密文件轻易交给我,而我也因此对你产生了一定信任和好感。” 看到两个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大人物,范春安油然而生求一股希望,急切地说:“上校,民先生,我……我不想否认我曾做过的事,但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我被人利用了,而且所有的一切与我妻子无关。” “被人利用?”李为民低声问。 “是的,民先生,请您务必相信我。”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狡辩,兰斯代尔狠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范,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要多,比如你是在时任北越南方局领导人黎德寿引荐下成为劳动党员,先是通过你表弟范春甲打入参谋部心战局,然后无意中认识我,利用与我的关系获得陈金宣信任,从事间谍活动。 你在组织里的化名叫‘陈文重’,代号x6,你把利用职务之便收集到的情报,用北越提供的打字机打出来,然后用相机拍摄,把胶卷伪装成猪肉卷或藏在死鱼肚子里,扮成拜佛或上坟的祭品,在早上牵你的狗以散步名义送出去。 如果胶卷不多,你放在那颗树的空鸟巢里。如果量多,你就把它藏在树不远处的一块墓碑下。传递情报时,你妻子远远跟在后面,以便你万一被捕时能及时向去取情报的人示警。 你提供的情报,会被所谓的交通员第一时间送到古芝的越g指挥部,再经信使送到c战区,由c战区经柬埔寨送到中国广州,最后到达河内******的手上。我们基本上可以确认,你是北越在南方最重要的战略情报来源……” 一字不差,甚至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比如情报传递路线。 范春安彻底懵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组织内出了叛徒,而且是大叛徒,否则兰斯代尔不可能掌握到这么多。 本以为他会暴跳如雷,或慷慨激昂喊几句口号,没想到他一样会害怕,看着他瑟瑟发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李为民真有些失望,暗想传奇间谍,不过如此。 陪同他们的特区警察局副局长面无表情地说:“范春安,你的所作所为严重危害国家安全,特区检察官办公室将以间谍罪和叛国罪把你送上法庭。证据确凿,陪审团会认定你有罪,法官会依法判处你死刑,你妻子也一样!” 很显然,他是想让范春安交代点什么。 可惜他们是单线联系,桂青山监视他那么多年,几乎可以肯定他连取情报的交通员都不认识,能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一个间谍最倒霉的莫过于失去利用价值,他无疑就是那一种。 如果北越同样这么认为,那么同意用他交换美国战俘的可能性就会微乎其微,而他和他妻子的下场只会死路一条。 难怪人们总说搞地下工作的没好下场,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起身道:“在接受调查和审判时态度好点,不要存在什么侥幸心理,如果认罪态度较好,能够积极配合调查,或许能够争取到个终身监禁。” “我……我妻子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也一样。” 第二百一十八章营救行动 送走兰斯代尔和李察逊,回海滨别墅的路上,孙宁裕忍不住提醒道:“董事长,黎永亮准将、李良泉准将和情报处黎广申上校已经到了永绍邑,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凌晨就会展开营救行动。” 30多个弟兄被俘,第5步兵师和第四战术区一直在想方设法营救。 南方民族解放阵线被第5步兵师和特种部队的持续打击搞怕了,活动地区和防线不断收缩,在鹦鹉角芝布和柴祯一带活动的游击队全撤到越南境内,而古芝、鹅油下及至西宁一线又不属于第5步兵师防区,直接导致他们在那一带坐大,在禄宁森林及西贡河南岸,形成了一片庞大的解放区。 30多个弟兄不是同时被俘的,情报显示他们被关押在好几个地方,为防止骁勇善战的“反动华人武装”营救,关押地点不断变化,直到前几天打入进敌方的内线才确认,所有人全被转移到所谓的b2战区指挥部所在地禄宁。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接到情报,第5步兵师和第四战术区司令部就着手制定营救计划,鉴于禄宁森林远离第5步兵师防区,全权负责营救行动的特种战司令部主管黎永亮准将,不仅要求航空队配合,甚至恳请在禄宁森林西边活动的“自由高棉”游击队协助。 航空队只有两架机动性不好,个头大又过于笨重的ch-21直升机。 为运送更多作战人员和武器弹药,据说连舱门边的机枪都拆掉了,而且航空队的前身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一直在富国岛、河仙、迪石一带训练。对那一带的地形地貌及气候并不熟悉。 尽管过去几天。以永绍邑的简易机场为基地,派o-1观测机和u-17“空中马车”通用联络机对该地区进行过多次空中侦察,李为民还是不放心,生怕禄宁森林变成越南版的索马里,担心该行动最终以“大香蕉坠落”而收场。 然而,部队战斗力是打出来的。 所以包括民兵自卫队在内的“工投系”武装力量,才几年如一日派小部队去鹦鹉角及祯沙地区轮战。 第25、26和27三大主力部队,接下来甚至会以营为单位主动出击。参与第三战术区在同塔、前江、隆安及槟知等地区的军事行动,试图在增加部队实战经验的同时,将南解地方部队及北越人民军拒之门外。 美军尚未全面介入,南越上空还没遮天盖日的直升机群,内部泄密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可以说战役突然性没多大问题,黎永亮认为至少有两分把握。 桂青山同样认为值得赌一把,因为那里不仅是所谓的b2战区指挥部,而且是北越的南方司令部。就算营救行动失败,能够俘虏或击毙几个北越劳动党******委员或北越劳动党南方局的头头也行。 箭在弦上。李为民不想无端干涉,对俘虏交换更不存在任何幻想。轻描淡写地说:“行动归行动,谈判归谈判,这是两码事。” 事实上特种战指挥官黎永亮准将和情报处长黎广申上校并不在第5师司令部,而是赶到西贡河上游,安禄与柬埔寨交界处的一个“自由高棉”游击队营地,打算以此为基地实施营救行动。 想在东部和南部真正站稳脚跟,光靠美国人支持是远远不够的。“自由高棉”二号人物杨世祖对此非常重视,亲自赶到萨敦协调行动。 为表示诚意,连指挥权都移交给“越南盟友”,三百多名临时集结起来的游击队员,从现在开始全部听从黎永亮的号令。 夜幕降临,参与行动的指挥官和联络官全聚集在大帐篷里,听取简报,接受命令。 行动以特种部队为主,动用的资源却多得惊人。 黎永亮如履薄冰,再次看了一眼手表,面无表情地说:“申处长,开始吧。” “是!” 黎广申走到简易沙盘前,指着插红旗的目标,异常严肃地介绍道:“各位长官,各位同仁,我们收到可靠线报,这里就是北越b-2战区指挥部和南方司令部所在地,目标位于一片法属时期留下的橡胶林和一片胡椒林之间,从空中往下看地貌特征明显。 情报显示,目标周边主要道路及河流均有游击队驻守,总兵力大约一个团,其中包括装备较好、训练有素的北越人民军两个连。诸位必须注意的是,除了正规军和游击队之外,目标方圆二十公里内,至少拥有三千人以上的地方部队。” “自由高棉”游击队的一个军官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问道:“申处长,南解地方部队从接到命令到完成集结,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他们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自行车都很少,我们的撤离路线是沿西贡河往西撤,也就是说只要不被咬上,东边的南解地方部队不足为虑。” 他们只要负责接应,只要深入越南境内十五公里,被咬上或被包围的可能性不大。 执行营救行动的特种部队就不一样了,要直接机降到敌方控制区腹部,要在展开突袭的同时接应第二波甚至第三波攻击部队,否则没有足够的人手,就算成功营救出被俘的兄弟,也无法把他们安全带到柬埔寨境内。 正规军与游击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一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一样要执行,第5步兵师直属侦缉队和特种部队指挥官们一声不吭,似乎对自己的未来一点都不担心。 特种部队是精英中的精英,没几分把握黎广申绝不会让他们去冒险,更不会让他们盲目行动。 不错他们所料,黎广申从包里取出一份手绘的地形图。接着道:“相比沙盘。这张图要精确许多。按照亮将军制定的作战计划,侦缉队和特种部队四中队将于凌晨一点先行出发,搭乘橡皮艇顺流而下,在这里登陆。 进入森林,往东南方向步行两公里,可以看到一个村庄。为方便撤离,侦缉队必须留下两个分队监视驻守在该村的游击队,四中队绕过村子沿简易公路继续往东。该村游击队大约40多人。拥有两挺轻机枪,前面打响之后,必须干净利落将其解决掉。” 侦缉队来了30多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仅次于特别部队,对付40多个装备落后游击队不在话下。 自己的战友竟然让别人去营救,队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低声问:“申处长,我们解决掉游击队之后呢?” “占据有利地形。就地构筑工事,狙击东南两个方向有可能的越g援军。接应突袭越g指挥部和执行营救任务的兄弟。” 生怕他有什么想法,黎永亮指着沙盘补充道:“中尉,你们距南边的村庄不到两公里,那里不仅有游击队和地方部队,还有一个连正规军,二大队能否顺利撤回,全看你们能不能守住退路。” 任务艰巨,压力不小。 侦缉队指挥官不敢打保票,不无担忧地说:“报告长官,我们有坚守的决心,只是担心弹药不够。” “弹药你不用担心。” 黎广申接过话茬,指着沙盘道:“行动开始前半小时,前出至2号接应点的‘自由高棉’兄弟,将会组织一支20人的运输队,乘渔船沿西贡河顺流而下,给你们运送包括迫击炮在内的武器弹药,不过你们必须派两个人到河边接应。” “杨先生,你们的人抵达之后立即编入侦缉队,协防1号接应点,与完成任务的特种部队一起撤离。” “自由高棉”不是钱多、人多、枪多的“工投系”,营地里的300多个游击队员,占该地区总兵力的一半,好不容易才集结起来,实力薄弱,损失不起。 在制定作战计划时,特种战司令部充分考虑到这一点,不让他们太过深入越南境内。 只要派20人参加最激烈的战斗,杨世祖岂能不知道这是人家的一番好意,毫不犹豫答应道:“没问题。” “四中队抵达这里之后须迅速击溃村口之敌,然后兵分三路。6分队占据有利地形,守住打谷场,接应机降的后续分队。7分队往村庄东南角攻击前进,情报显示被俘的第5步兵师兄弟,被关押在该村东南角一条小河边的水牢里。 由于目标处于所谓的解放区腹地,水牢防守力量薄弱,拿下应该不成问题。营救出被俘的兄弟之后,按原路往打谷场方向撤离,机降的后续分队会在第一时间接应。” 黎广申顿了顿,接着道:“8分队往东北方向攻击前进,情报显示北越b-2战区指挥部就在该村东北方向的果林边,那里种植有榴莲、芒果和红毛丹,地标明显,应该很容易找到。 必须注意的是,你们兵力不足,仅有12人,后续分队抵达之前,主要以制造混乱,吸引对方注意力,为营救行动创造机会为主。松大队,你是前线指挥官,计划不如变化,行动开始之后兵力该如何调配,你视情况而定。” “明白!” 黎永亮再次看了一眼手表,接过话茬道:“直升机马上就到,接下来会以这里为基地。从这里到打谷场,航程大约29公里,如果一切顺利,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三大队四个分队全部送到打谷场。 后续分队机降,伤员搭机撤离,三大队全部完成机降之后,航空队将为你们空投战斗所需的弹药补给,同时搭载2号接应点有可能受伤的兄弟。你们只接受过两次机降作战训练,一定要把握住节奏,不能慌不能乱。” “是!” 黎永亮点点头,继续说道:“作战计划马上下达到各中队,具体任务、敌方情报、行动时间、行军路线上面全有,现在还有时间,大家认真研究一下,10点整准时休息。” 各中队任务都是不一样的,四中队拿到作战计划赫然发现,目标村庄竟然有两个内线,他们会在村外接应,对上接头暗号之后会分别带领7分队和8分队,执行营救和突袭越g指挥部的任务。 第二百一十九章营救行动(二) 零点三十分,第一批人员纷纷被叫醒,洗脸、吃饭、点名、检查武器弹药,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特种部队经过“魔鬼式”训练,大半夜紧急集合是家常便饭。第5步兵师防区周边全是敌人,被作为尖刀使用的侦缉队实战经验最丰富,参与行动的32名官兵是从全大队抽调的骨干,从起身到洗漱再到集合几乎没发生什么声音。 “自由高棉”游击队一直被柬埔寨政府军围剿,生存环境恶劣,大半夜转移是常事,虽然没经过正规训练,队伍中甚至有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但表现得也可圈可点,整个萨敦营地有条不紊,没哪怕一丝混乱,只有大战前紧张的气氛。 按照作战计划,参战部队共设立三个指挥部。 第四战术区情报处长黎广申率领“自由高棉”,深入越南境内15公里设立指挥部,占据有利地形构筑狙击阵地,在接应突袭部队的同时阻击追兵掩护撤离。 生怕他这个“外来和尚”指挥不了散漫惯了的游击队,杨世祖亲自随行。 打仗就是打后勤,为确保行动成功,特种战指挥官黎永亮一接到桂青山提供的情报就与第5步兵师沟通,并利用苏有才的渠道,在短短三天内给交通不便、人迹罕至萨敦营地,送来400多吨武器弹药、直升机油料等战争物资。 “自由高棉”跟着沾光。 300多名游击队员全部换装,之前的法式、英式和日式武器全换成美国造,不仅有了轻重机枪。而且有12门迫击炮。 肩上背的是m1卡宾枪或汤姆森冲锋枪。胸前挂着几枚香瓜手雷。头上戴得是钢盔,连刚才吃得都是薄寮工业村制造的罐头,弟兄们士气高昂,杨世祖感慨万千,真有些羡慕财大气粗的越南华人同胞。 “申处长,时间差不多了。” 孤军深入,四面环敌,力量对比悬殊。这次行动无异于“虎口拔牙”。 马蜂窝一捅,北越肯定会发疯,不但第一接应点和第二接应点不安全,连脚下的萨敦营地都不安全。 黎广申回头看了看四周,紧握着黎永亮手道:“亮将军,战局千变万化,你们也要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民先生、国先生、仁司令和威参谋长正在等消息,我把你们带来的,一定要把你们全部带回去。” 真正的孤注一掷,黎永亮压力山大。再次握了握他手,故作轻松地转身笑道:“杨先生。麻烦您了,行动结束之后,请您务必去芹苴做客。” 不管支持老挝境内的王宝武装,还是支持“自由高棉”,都是中情局的秘密行动。别看现在又是提供武器装备,又是派军事顾问,一旦政治风向有变,他们就会停止军事援助,把所有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毕竟“自由高棉”终究是**武装,金边政权才是合法政府。 相比之下,“工投系”要可靠得多。 下六省有几百公里边境线,鹦鹉角地区生活着十几万华人,不管出于防止北越渗透,还是为鹦鹉角地区的华人安全计,他们都要给“自由高棉”提供帮助,可以说双方的关系是唇亡齿寒。 无论这次行动成败与否,他们都欠下一个“大人情”。 杨世祖不但想去芹苴面见第四战术区将领,而且打算去一趟富国岛,寻求潮州老乡李为民的进一步支持,欣然笑道:“去,肯定要去。” “那就出发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北越人民军和南解游击队被越南国-军追着打的时候,常常往柬埔寨境内跑。“自由高棉”游击队同样如此,一遇到政府军清缴,就越过几乎不设防的越柬边境往越南跑。 地形熟悉,且只深入15公里,连向导都不用。 随着黎光申一声令下,300多名游击队员呈两路纵队,或扛着轻重武器,或像越g一样推着改装过自行车,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漆黑的热带丛林里。 特种部队二大队任务最艰巨,必须尽可能保存体力。 所以不走陆路,而是选择相对容易被越g发现的水路,包括第5步兵师侦缉队在内的220多人,分乘28条橡皮艇,身着丛林迷彩服,脸色抹得乌黑,在沉闷的汽油引擎声中,从营地边的小河出发,进入西贡河干流,然后顺流而下。 “王参谋,他们那是什么枪?” 侦缉队机枪手郝永参加过两次特种兵选拔,两次都被刷下了,对装备精良、趾高气昂的特种部队很不服气,扶着艇边的绳子一脸羡慕地问。 前侦缉队副大队长、现师部作战参谋王心钧搂着冲锋枪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道:“ar-15,美国最先进的自动步枪,全自动射击,配备能装填20发子弹的铝质弹匣,射速每分钟700到800发,重量轻,装满子弹也不到12斤。他们的好像改装过,枪口比我培训时见过的短,枪托也被改成折叠式的,应该更轻。” 郝永下意识看了看战友们用的m14,忍不住嘀咕道:“怎么不给我们装备,难道我们是后娘养的。” “别瞎说,子弹不通用,人家那是小口径。而且那枪去年才出来,没批量生产,美军都没装备,他们是从武器市场上购买的。” 班长忍俊不禁地笑道:“人比人气死人,你羡慕特种部队,其他人还羡慕我们呢。” 第5步兵师主力部队使用的全是二战货,m14只装备侦缉队,虽然显得比较笨,携带弹药量有限,但威力大、精度高、射程远,对于只在防区周边转悠的侦缉队。绝对可以称之为一款好步枪。 有传言第5步兵师有可能会被整编。身边这些兄弟将来都要各奔东西。当这么多年兵。打那么多年仗,没一技之长,难道全去安置村种地? 想到他们将来要么会去干警察,要么会加入工业村保安队,要么留在鹦鹉角地区继续与越g周旋,王心钧决定让他们开开眼界,多点见识。 于是睁开双眼,指着前面橡皮艇上模糊的人影说:“他们外面穿的是战术背心。富国岛工业大学专门设计的,哪个口袋放弹匣,哪个地方挂手雷都有讲究,同样负重几十公斤,穿战术背心就不会那么吃力。 战术背心里面套的是防弹衣,确切地说是防破片背心。手枪用的是点38左轮,有消音器,能防水,对付暗哨和狗不会发出太大动静。 他们用的m60机枪也改装过,枪管短。没两脚架和准星,枪管尾部被钻痛。重新安装消焰器,后瞄准镜也没有,连枪托都换成一个手柄。不仅比我们的轻,只有25斤,而且比我们用的短。” 在第5步兵师,谁要是这么干,谁就是损坏武器。 郝永彻底服了,想了想之后又问道:“那大个子身上背的什么,看上去不像电台。” “夜视仪,高科技,晚上可以看见敌人,敌人却看不见他。不过据说那东西不是很靠谱,经常出问题,属于试验性装备。而且特别耗电,大个子身上背的就是电池,好像只能用一两个小时。” 一个前不久刚从民兵自卫队调进侦缉队的士兵,对特种部队的武器装备不感兴趣,而是小心翼翼地问:“王参谋,司令部长官明知道越g老窝在这儿,我们被俘的兄弟也被关在这,为什么不多派点人?” 新兵就是新兵,不管军事素质有多好,打起来有多勇敢。 不等王心钧开口,郝永便眉飞色舞地说:“不光司令部长官知道,西贡那些高官估计也知道,可知道又能怎么样?人家有腿,会跑,而且在国-军内部和驻地周围有好多探子,你一动,他们就能收到风声,所以说人多不一定管用。” “是啊。” 王心钧微微点了下头,低声补充道:“从西宁到这儿一百多公里,地形那么复杂,凭第三战术区那几个师根本拿不下他们,人来多了他们往柬埔寨跑,人来少了他们打伏击。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绕道柬埔寨抄他们后路。 不过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这次兵力确实有些少。但上面有上面的难处,一是要防止打草惊蛇,不能派太多人。二是要顾忌到国际影响,不管怎么说柬埔寨也是主权国家,你不能大张旗鼓派兵进入他国领土。” “那就是侵略。” “侵什么略,依我看他们跟越g就是穿一条裤子。” 正聊得火热,前面用红色手电发来提高警惕、减速慢行的信号。 已钻进越g肚子里,周围随时可能出现敌人,谁也不敢懈怠,一个个端起枪,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准备应对有可能的伏击。 特种部队二大队6分队的橡皮艇,航行在最前面,与大部队拉开约700米距离,分队长罩着油布,用手电再次确认位置,旋即打了个手势。 引擎关掉,两名步枪手放下武器,换上小桨,一边慢慢的往右前方划行,其他队员严阵以待,警惕的观察河岸,大约划了五六分钟,岸边传来几声鸟叫,三长一短,在宁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清晰。 分队长钟国兴按照作战计划中规定的接头暗号,立即加以回应,不一会,河岸边出现一个人影,一个劲朝小艇招手。 6分队比其它分队多一个人,蒯台龙是昨天下午才加入的,中尉军衔,据说来自第四战区情报处。事实上他并非现役军官,连军人都算不上,而是“越华文艺研究会”情报部门人员。 他与分队长对视了一眼,端着步枪翻身下艇,一步一步蹚水上岸,队员们紧张到极点,生怕这是一个圈套。 “荒城临古渡!” 岸上的人不假思索地回道:“落日满秋山!” 尽管对眼前这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蒯台龙仍用客家话低声问:“分野中峰变。” “阴晴众壑殊。” 岸上人把他拉上岸,激动不已地问:“蒯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方乐先,如假包换的客家人,薄寮特训班一期,1956年化名阮文乐打入越盟,为了让在敌方内部站稳脚跟,进而被越g委以重任,蒯台龙在桂青山授意下不止一次出卖过国-军。 事实证明,之前的努力没白费。 他从古芝地区的一个普通游击队员,一步一个脚印“成长”为南解的营级干部,去年三月,甚至被调到南方司令部,协助南方局的一个首长负责后勤工作。 “你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坚持那么多年,我为什么就不能冒一次险。” 蒯台龙拍了拍他胳膊,一边示意分队上岸,一边低声问:“大半夜出来,没人怀疑吧?” 方乐先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苦笑着说:“出来时没人注意,不过再过几小时就难说了。中情局搞那么大动静,抓那么多人,整个地下组织遭到严重损失,保卫部门抓得严,经常派人查岗。” “那我们行动要迅速,你在前面带路,顺便给钟队介绍情况。” “是。” 特种部队眼高于顶,但对方乐先这样潜伏在越g内部的人,钟国兴是打心眼里敬佩,见他两手空空没武器,拔出手枪往他手里一塞,诚恳真挚地说:“方先生,幸苦了,行动结束之后跟我们一起回家。” 对于回家,方乐先心情复杂到极点。 照理说身份暴露,不能再继续执行潜伏任务,可是为赢得组织信任,他已在解放区成家。妻子是劳动党员,是一个妇女干部,儿子今年5岁,就这么离开,她们母子怎么办? 他一声不吭,蒯台龙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若无其事地笑道:“阿先,家人的事尽管放心,桂先生早考虑到了。如果不出意外,西宁的同事已经把她们接到了第5师防区。当然,是以抓捕名义。” “真的?”方乐先欣喜若狂。 “我跟你开过玩笑吗,她们安全可以保证,但思想工作还要你去做。这么大弯子,一般人真没那么容易转过来。” 6分队并没有急着上路,而是布置防线,掩护后面的其它分队及第5师侦缉队上岸,直到把所有橡皮艇全掩藏好,留下两个人接应运送弹药的“自由高棉”渔船,才在方乐先带领下再次启程。 第二百二十章计划不如变化 那么多人孤军深入,谁也不知道行动能否成功,甚至不知道部队能否安全撤回来。 为达到营救战俘和袭击越g指挥部的目的,桂青山和黎永亮可以不顾影响、不择手段,李为民和武安东却不能,不仅要考虑到那么多人的安危,而且要考虑到行动失败之后柬埔寨方面的反应。 明天就要坐飞机去美国,现在却彻夜难眠。 只要有大行动,就会启用地下指挥部,今夜同样如此。不仅李为民和武安东来了,连刚卸任监狱长的黄独清,都同正在特区考察政治改革的前第5步兵师长、现国会议员张英贵一起来到作战室,等候前线的最新消息。 行动代号“左勾拳”,顾名思义,参战部队以第5步兵师防区为基地,由永绍邑进入鹦鹉角地区,经柬埔寨境内的柴祯、磅德拉、徳罗迪布雷、克列、梅末等地,从左侧绕到越g解放区的后面,发起突然一击,然后从原路撤回。 必须承认,李先生有先见之明。 要不是几年前就让苏有才去柬埔寨建立华人秘密组织,要不是当机立断让生活在鹦鹉角地区的华人加入“自由高棉”,左勾拳行动根本无法实现,至少人和装备无法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转运过去,更不用说能够得到柬埔寨**武装的协助了。 张英贵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会地图,突然转身问:“我们的攻击路线,应该就是北越南方司令部的补给线吧?” 一有重大军事行动,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的教官。就会变成战略指挥部人员。 训练队长郁广和上校扮演起作战参谋的角色。翻出一份大比例尺地图。微笑着介绍道:“离得很近,但不重合,情报显示胡z明小道这一段靠南,他们要避开西贡河,以免国-军利用河道对其交通线发起攻击。” “国-军有没有利用过河道?”这直接关系到战役的突然性,否则张英贵绝不会有此一问。 郁广和摇摇头:“没有,国-军缺乏内河舰艇,见我们第四战区组建内河舰艇部队。海军胡进权不止一次向国防部和军援司令部提出装备内河舰艇的重要性,甚至向吴廷琰总统进言,挤出一点预算采购巡逻艇,不过被拒绝了。” 武安东对吴廷琰兄弟太了解不过,摇头叹道:“他管美国要援助要习惯了,认为美国应该承担所有防务支出,根本没有掏钱采购装备的观念。” “天上哪有那么多馅儿饼,就知道开口要这要那,难怪美国人对他越来越反感。” 黄独清笑了笑,突然若有所思地说:“提起装备。我们的装备还是太落后。如果有一个运输机大队,有一支训练有素的伞兵。在发起攻击的同时空投到敌军背后,黎永亮压力就没这么大,手中兵力就不会这么紧。” 能调动的兵力上万,能投入战场的却只有几百人,想想确实很讽刺。 郁广和深以为然,禁不住侧身道:“没运输机,有直升机也行,要是陆航大队能够组建起来,有二三十架直升机,一次投放一个连绝对没问题。” 毫无疑问,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哈欠连天地说:“这次去华盛顿我争取争取,看能不能把军援敲定下来。事实上之所以同意黎永亮冒这个险,与争取军援有很大关系。毕竟你管人家要援助,你多多少少要有点战绩。” 时钟指向凌晨3点45分,一个上尉军官从电讯室快步走了进来。掏出一支水笔,在地图上的2号接应点标注进行标注。 “报告民先生,第5师侦缉队已抵达预定位置,比计划提前15分钟,特种部队二大队四中队按计划往目标地区行进。” 按照之前的介绍,二大队抵达目标地区之后,将承担营救战俘、突袭越g指挥部、接应三大队机降的任务。 总共才四十多人,而且在越g老巢作战,张英贵真为他们担心,不禁问道:“二大队的另外三个中队呢,也是机降过去吗?” “另外三个中队已经出发了。” 郁广和意识到刚才介绍有遗漏,连忙补充道:“情报显示c-56、c-73和c-89地区,分别驻扎着一支地方部队、一支返回禄宁整训的部队和一支由高台教武装整编的部队。他们距南方司令部最近,为确保行动成功,另外三个中队必须前出到上述位置阻击。” “知道有多少人吗?” “三支部队加起来大约1000多人,不过装备简陋,且弹药不足。” 李为民坐直身体,紧盯着地图问:“上校,南方司令部所在的那个村,大概有多少部队?” 郁广和认真研究过黎永亮的作战计划,不假思索地回道:“那里是北越劳动党南方局、北越南方司令部和b2战区指挥部所在地,单位多,番号多,总人数超过三千。但从情报上看,后勤、宣传、培训等单位占很大比重,训练有素的作战部队就两个警卫连。 如果时间把握得好,如果第一批后续人员能够在发起攻击时完成机降,那么能够与越g警卫部队作战的就不是四个分队,而是七个分队。 另外基本上可以确定对方没有防空部队,只要承担阻击任务的三个中队能顶住,航空队就能完成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机降,在战斗打响之后半小时内,把三大队的四个中队送到指定位置。” 把特种部队三大队送到战场是第一步,航空队执行完机降任务之后,还要往返于萨敦营地和各阻击阵地之间,给执行阻击任务的二大队三个中队提高火力支援以及运送弹药和伤员。 有且仅有的两架直升机居然要挑大梁,天知道天亮后他们要飞多少个架次。 似乎知道老板很担心。郁广和连忙补充道:“董事长。航空队参与行动的不光两架直升机。已转场到第5师防区的观测机和通用联络机,将在行动开始前十五分钟起飞,为地面部队提供空中侦察。” 中尉全是敌军,侦察有屁用,能扔炸-弹,能俯冲扫射,能提供空中火力支援才缓解地面部队压力。 就在李为民深感没一支像样的空军不行之时,一个参谋突然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凝重地回报道:“董事长,队长,堤岸警察局刚转来一份情报,为加强南方军事力量,北越人民军往b2战区派出的了一个营,番号不详,人员数量和装备情况不详。按照出发时间计算,该营应该已抵达萨敦附近。” 本来兵力就不足,现在又冒出一个营。 李为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想前线部队后路被抄。当机立断命令道:“立即给亮将军通报。告诉他,行动失败没关系。但部队必须给我带回来。战斗尚未打响,敌方对我军行动一无所知,建议中止行动,原路撤回。” 计划不如变化,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营,严重威胁到突袭部队安全。 接到情报,黎永亮同样大吃一惊。 中止行动,命令部队原路撤回很容易。关键天马上亮了,一旦被“解放区”的农民发现,他们这支位于越柬边境的孤军,很可能会遭到北越人民军和柬埔寨政府军的围追堵截。 更何况为了这次行动,动用了太多资源,黎永亮不想就这么半途而废,咬了咬牙,指着地图毅然道:“刘参谋,取消三大队九中队的作战任务,命令九中队以分队为单位迅速赶往d-13、d-35一线侦察,确保我侧翼安全。” “是!” “吴参谋,立即给民先生及司令部回电,我特种部队二大队、第5步兵师侦缉队及高棉游击队500多官兵业已入境,无论立即撤回还是就地隐蔽,都无法保证不被敌方发现。与其行踪暴露被围追堵截,不如按原计划行动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进而利用其混乱迅速脱离……” 外行不能指挥内行。 一旦任务下达,行动开始,别说李为民,就算阮志仁和陈润威都不会轻易干涉前线指挥官。 黎永亮决心已定,众人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就在他们心急如焚之时,参谋又送来一份来自芹苴的急电。 “董事长,仁将军和威参谋长认为敌我力量太过悬殊,就算行动成功部队也无法顺利脱离,恳请您尽快与国防部或军援司令部联系,如伞兵旅能投入战斗,战场态势将大为改观。 如国防部推诿,可退而求其次,寻求空军提供火力支援,我航空队观测机及联络机可为空军提供引导。若空军无法出动,亦可向军援司令部求助,直接隶属于美方的别动部队有三个营接受过伞降训练,且战力强悍,可大大缓解我部压力……” 离天亮就剩几个小时,别说西贡方面和美国人不一定会提供帮助,就算愿意他们的效率也没这么高。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蓦地起身道:“孙秘书,立即联系阮高祺,告诉他,天亮后我要对禄宁地区的越g展开几波空袭,轰炸机、攻击机和战斗机,有什么我要什么,请他想方设法安排。” 绕过国防部、参谋部和空军,直接调动部队,这与政变有什么区别? 武安东懵了,正准备开口,李为民摇头道:“安东,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一秀遮百丑,只要一举端掉北越南方司令部,国防部、参谋部和美国方面不会有什么意见。” “万一行动失败呢?” “让阮高祺背黑锅,他有这个觉悟,或许早想干一把。对于参加行动的其他人,要钱给钱,要来下六省我们欢迎,要出国我们安排。” 老板就是霸气,郁广和反应过来,急忙道:“时间紧急,我联系李良泉将军,请航空队立即制定作战计划。” 第二百二十一章特种部队的打法 美国人的天气预报同富国岛电子工业集团研发的夜视仪一样不靠谱,拂晓时分,突然下起一阵小雨。为多携带一点弹药,所有人都没带雨衣,浑身上下一会就湿透了,成了一个个落汤鸡。 幸好电台防水性能较好,外面又裹着一层油布,通讯不会受到影响。 特种部队二大队四中队兵分两路,利用小雨掩护,分别从稻田和一片灌木丛摸到村口。 大队长朱文松趴在一棵芒果树下观察了一会儿地形,旋即打了个手势,端着步枪,猫着腰,飞快地跑到视野较好的一条小渠边。 他在什么地方,战斗指挥部就在什么位置。 传令兵和通讯兵迅速跟上,蒯台龙和刚归队的方乐先紧随其后,四个分队长按照标准作战程序布置完阵地,才从三个方向赶到小渠汇合。 这是一条排水渠,有半人高,如果渠里没水,完全可作为防御工事。 方乐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接过望远镜,指着60多米外的一栋竹楼低声介绍道:“哨位就在那儿,两个明哨,两个暗哨,暗哨一般躲在竹楼旁边的草垛里。机枪架在竹楼上,什么型号不清楚。” 让7分队从稻田摸过去,应该能干净利落把他们给解决掉。 朱文松举着望远镜问:“多长时间换一次岗?” “两小时换一次。” 方乐先估算了一下时间,补充道:“再过半小时左右,不过警卫二连有时会安排流动哨。保卫处也经常会查岗。” 离发起攻击还有一个多小时。完全可以等他们换岗。等暗哨暴露位置再动手。至于村子里的情况,路上已经介绍过好几次,并且航空队的观测机前天进行过空中侦察,航拍照片队员们已烂熟于心,朱文松无需多问。 7分队有向导,执行突袭越g指挥部任务的8分队却没有,分队长梁世纵有些焦急,忍不住问:“方先生。不是说还有一个内线吗?” 执行潜伏任务,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一般都是单线联系,方乐先摇摇头:“我知道有,但不知道是谁,这得问蒯先生。” 作为一个情报主管,从未真刀真枪上过战场。 来的路上蒯台龙真有点紧张,甚至有些害怕。到了地方,看到自己训练出来的情报人员,从望远镜里看到两个无精打采的北越人民军哨兵。反而不紧张不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成就感。并且感觉前所未有的兴奋。 蒯台龙把望远镜还给6分队长钟国兴,似笑非笑地问:“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与刚落网的北越间谍范春安一样,方乐先收集到情报之后就送到指定位置,并从另一个地方接受上级指令,从未见过上线或交通员。 他沉思了片刻,摇头苦笑道:“是真不知道,不过从情报传递速度看,他应该在机要部门或通讯部门。” “越华文艺研究会”的情报传递确实很迅速,但并非像人家猜测的那样在通讯部门有内线。 不管“解放区”还是国-军控制区,老百姓都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需要各种生活日用品。而杂货批发零售领域,一直是华人的天下,早在1955年,早在这里还不是解放区的时候,桂青山就利用这一优势,编织了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里经营那么多年,曾给越盟提供过帮助,在吴廷琰搞肃清时掩护过越盟分子的杂货店老板是间谍。他根本不需要电台,只要不断进货,并且情报传递路线与越g异曲同工,一样经柬埔寨中转。 蒯台龙可不会让这么宝贵的坐探暴露,因为除了方乐先之外,杂货店老板还有一个下线。 就在他准备开口之时,突然有两个人打着手电走到村口,方乐先连忙举起望远镜,只见无精打采的两个哨兵一下子来了精神,站得笔挺。 那两个军官模样的人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又走到草垛边转了转,随即紧了紧武装带,按着手枪套往水渠迎面而来。 “保卫干事,他们是政治部保卫处的干事!” 在“解放区”,政治部保卫处无疑是最恐怖的存在,不管敌人还是自己人,落到他们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方乐先紧张到极点,生怕被那两个家伙发现。 两个人而已,解决他们易如反掌,连枪都不用开。朱文松倒不是很紧张,只是担心因此暴露行踪。 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蒯台龙竟然露出会心的笑容,举着望远镜低语道:“说曹操,曹操到,不用担心,其中一个是自己人。” “保卫处的?” “为什么不能是保卫处的?” 正如蒯台龙所说,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转了一圈,在距水渠15米左右的地方,突然转身往东北方向的果树林走去,似乎想去查越g指挥部附近的岗。 当他们走出村口哨兵的视线,其中一人伸出左臂,搂住同伴肩膀,同伴尚未反应过来,胳膊已经到了脖子上,手电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把匕首,一下接着一下,连续捅了十几下。脖子被死死勒住,被捅的人临死都没发出声音。 钟国兴乐了,忍不住笑道:“一点不专业,不过下手倒挺狠的。” 一个经常见到的面孔,在眼前悄无声息的死了。 尽管下手的是自己人,而且他有理由甚至必须这么做,但方乐先实在笑不出来。因为他能够理解下手者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情,朝夕相处那么久,或许还救过他命,却由于政治立场不同,不得不对同伴痛下杀手。 方乐先忍不住地想,等会打起来如果遇到后勤部的人。自己会不会向他们开枪。 正胡思乱想。保卫处的内线已藏好尸体。尚未来得及发联络信号,离他最近的一个队员,就在9分队长示意下跳出草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摁倒在地。 刚才观察过,这里没人。 阮春道大吃一惊,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急忙低声道:“自己人。” “知道,刚才看见了。” 莫金鹏把他拖到草丛里。一边示意步枪手潘含去清理杀人现场,一边凑到他耳边说:“从现在开始你归我管,隐蔽就是隐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乱动。” “你们长官呢,你们有没有电台,我有重要情况要汇报。” 要不是十万火急,阮春道绝不会铤而走险借查岗名义出来,更不会冒着身份暴露、行动失败的危险杀人灭口。 “在水渠那边,但你不能过去,有什么情况可以跟我说。” “刚收到消息。北边来了一个营,齐装满员、训练有素。离这大约10公里,营长和指导员天亮就过来接受任务。” 副分队长莫金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不敢冒着暴露的危险带他去水渠那边,急忙从战术背心里套出防水地图,罩上一块帆布,打着手电问:“知不知道在什么位置?” 阮春道沉思了片刻,指着地图道:“这儿有一个营地,这里有一个村子,他们长途跋涉,快到地方了不可能露天扎营,只可能在这两个地方休整。” 该死,最近的村子离1号接应点不到两公里。 第5步兵师侦缉队只有40多人,如果把运送弹药的高棉游击队算上,也不过60多人,他们能顶住一个营的攻击吗?事实上顶住也没用,需要的是拖住,不能让他们往这边增援。 莫金鹏倒吸了一口凉气,强按捺下心中的紧张,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就这些?” 阮春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昨天晚上,南解从古芝送来三个美国俘虏,同我们的人是分开关押的,在b2指挥部,不在村里。” 这是一个新情况,莫金鹏掏出一份手绘的地形图:“具体位置?” “在这儿,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谢谢。” 莫金鹏迅速关掉手电,收起地图,让另一个队员照应好阮春道,自己则猫着腰,小心翼翼跑向水渠。 大队长朱文松早通过电台知道有一个营,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刚听完汇报,便回头命令道:“通讯兵,联系指挥部,报告不速之客的大概位置。” “是!” 黎永亮接到消息已是凌晨4点56分,对他而言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敌人在哪里,抬起胳膊看了一眼,盘算了一下时间,斩钉截铁命令道:“吴参谋,立即给三大队九中队发电,让他们火速返回营地。” “是!” “陶队,你们机组赶紧研究,看能不能再压缩一下机降时间,我要行动开始30分钟内,把九中队送到c-82地区,迟滞延缓该营对越g指挥部的增援。” 疯了,眼前这位绝对疯了! 总共才500多号人,真正能投入一线战斗就200多,竟然分散在相距5至10公里不等的8个地方,对十倍以上的敌人发起攻击。 航空队副队长陶文光彻底服了,一脸苦笑着说:“我的亮将军,我总共就两架直升机,30分钟最多能飞两个来回,一次运送两个分队,三大队另外两个中队都送不过来,哪有时间运送九中队。” “拆,现在还有时间,把那些能拆的全拆掉。电报你也看了,有三个美国战俘,只要把他们救出来,绝对能帮你换三架更先进的直升机,别舍不得。” “不是我舍不得,是仗不能这么打!” 黎永亮顾不上那么多了,面无表情地说道:“陶文光,这是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一样要执行。至于你说的什么打法,可能适用于第5步兵师,适用于第25、第26和第27师。我们是特种部队,不是步兵师,也不是装甲师,我们有我们的打法。” 第二百二十二章黎永亮的考虑 按照第四战术区的标准作战程序,黎永亮下达的每一道命令,作出的每一个决策,都要同时转发给战术区司令部。 正在进行的突袭行动,不同于一般的特种战,所以战术区同样要向富国岛战略指挥部及时通报。 内线提供的新情况,让武安东眼前一亮:“董事长,确认三个美国战俘位置,我们完全可以理直气壮要求军援司令部提供支援。” 李为民对那帮美国佬太了解了,一脸不屑地说:“他们不是纯粹的军人,一个个比外交官更像外交官,没多大自主权,缩手缩脚,事事都要请示华盛顿。这种事他们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 归根结底还是外交和政治,美国人肯定会担心地面部队一旦撤到柬埔寨,会引起外交纠纷,甚至会把政治立场已经很危险的年轻国王彻底推向苏俄阵营。 张英贵再次研究了下地图,若有所思地问:“可不可以调整撤离路线,不往西,直接往北。从1号接应点过西贡河,撤往仍在国-军手里的安禄或真成。” 1号接应点附近有二十多条橡皮艇,留一支敢死队阻击,保证主力渡河还是没问题的。 张英贵一连干了两届国会议员,天天在西贡跟一帮政客扯皮,对战场态势不是很了解。 郁广和耐心地解释道:“禄宁森林距安禄和真成太远,近百公里范围内大多为越g占领区,且参战各部对该地区地形不熟。马蜂窝一捅。越g必然会动员一切力量围追堵截。他们能安全抵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美国人压根儿没特事特办的概念。屁大点事都要走程序,别说不敢做主,就算敢时间上也来不及。” “这么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阮高祺身上?” “张将军,其实形势没那么悲观。” “什么意思?” 郁广和参与过特种部队组建,连训练大纲都是预备军官训练队帮着拟定的,非常清楚特种部队的战斗力,指着地图道:“从兵力部署上看,黎永亮准将似乎太儿戏、太轻敌。处处都想以少胜多,处处都要面对几倍之敌。 事实上他这么安排有这么安排的道理,特种部队不是常规部队,队员全是经过层层选拔,经过不断淘汰留下的精英,体能好,军事素质硬且装备精良。尤其在装备上,他们一直孜孜以求拥有压倒性火力。 一个分队两个战斗班,战斗班由尖兵、步枪手、机枪手、通信兵、掷弹兵和分队长或副分队长组成。 尖兵和步枪手装备最先进的ar-15自动步枪(正式命名前的m16)或伊萨卡37型******,至少携带20个以上装填18发子弹的铝质弹匣或50发以上鹿弹。掷弹兵装备m79榴弹发射器。至少携带40枚40毫米榴弹,同时携带一具m72火箭筒。机枪手装备改造过的m60机枪。至少携带2000发机枪弹。分队长、副分队长和通信兵同时是步枪手,一个班的火力比一个排的越g还要迅猛。” 张英贵反应过来,喃喃地说:“一个中队有四个分队,四个分队就是八挺机枪,如果机降的后续分队能跟上,攻其不备,击溃两个警卫连还是没问题的。” “理论上应该没问题,而且除了分队之外,每个中队都配有两个由狙击手和观察手组成的狙击组,狙击手使用m14狙击步枪,观察手装备ar-15。在鹦鹉角轮战中,单兵战果最好的就是狙击组,一大队二中队狙击组已创下毙敌278人的记录。” 组建特种部队时只是提出一些大概设想,没想到战斗力居然会这么强悍。 李为民不无好奇地问:“上校,ar-15的弹匣不是可以装填20发子弹吗,为什么只装填18发?” “近千次射击试验证明,想保证子弹输送处于最佳状态,装填18发比装填20发更适宜。” “哦。” 郁广和顿了顿,接着介绍道:“特种部队不仅火力占据压倒性优势,通讯方面也一样。每个战斗班都有电台,中队长和大队长可以视战场情况灵活指挥。” 黄独清始终认为黎永亮的作战计划有问题,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太好意思说,既然张英贵开了头,他干脆直言不讳地问:“郁上校,我对特种部队战斗力深信不疑,只是有些想不到,黎永亮为什么非要让三大队的几中队机降,而不是让三大队与二大队一起出发。” “直升机空降是个新战法,具有太多不确定性,看上去确实有些多此一举,搞不好会成为添油战术。但从作战计划上看,黎永亮并非哗众取宠,而是有更深远的考虑。” “更深远?” “是的。” 郁广和微微点了下头,抽丝剥茧地分析道:“首先,在他看来发起攻击并不危险。因为他们进行过各种训练,能够应对复杂的战场环境。在整个行动中,从萨敦营地潜入目标村庄附近才是最危险的一环,一旦部队暴露,就要面临越g的围追堵截。 投入那么多人力财力,总共才训练出三个大队,他不敢孤注一掷,把两个大队同时送到越g嘴里。采用直升机机降,就能规避全军覆没的风险,至少能保存一定实力,同时留出更多回旋余地,毕竟他兵力太紧张,手头上没有机动兵力,没任何预备队。” 不愧为“工投系军校”的无冕校长,分析得头头是道。 正如他所说,如果黎永亮把三大队和二大队一起派出去,收到战区有一个营北越人民军的重要情报时,手里却没有一兵一卒,别说命令三大队九中队去迟滞延缓该营有可能的增援,连刚中止的侦察行动都无法进行。 能有黎永亮这样的指挥官,李为民很欣慰,哪怕他是越南人。 郁广和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其次,这是实战检验新战法的一次机会。早在三年前,我们就讨论过利用直升机的机动性,对敌发起突袭的可能性。如果新战法能够得到实战检验,那么我们就可以组建一支‘空骑兵’。” 李为民沉吟道:“美国陆军正在搞,好像在本宁堡基地训练,试验性质的。” 预备军官训练队有专门的团队,负责研究新战法、新装备,紧跟世界潮流,郁广和比他更关心,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们听说过,一直打算组团去观摩,申请早提交了,就等军援司令部的消息。”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离发起攻击只剩40多分钟。 听完郁广和的介绍及分析,就在众人认为就算没空中支援黎永亮一样能够打好这一仗之时,孙宁裕快步走进作战室,兴奋不已地汇报道:“董事长,郁上校,富国航空的同事已找到阮高祺上校,根据他提供的联系方式,李良泉将军已通过电话向祺上校介绍完大概情况。 祺上校没让您失望,愿意为地面部队提供火力支援,不过他需要时间联系并说服更多人,需要时间做空袭准备,强烈建议地面部队延缓一小时发起攻击。” 越南共和国陆军年轻,越南共和国空军更年轻。 阮文馨滚蛋之后,阮高祺俨然成为资历最深的空军军官,加之其在“双十一政变”中放跑阮政诗和王文东等叛变军官,赢得许多人拥戴,一举成为空军中的领军人物,影响力和号召力甚至超过空军司令。 参与“左勾拳行动”,突袭北越南方司令部,拯救美国战俘。以他那爱出风头的性格,这么露脸的事肯定不会错过。反正对他们那些“天之骄子”而言,吴廷琰高不高兴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国人高不高兴。 一个后世历史上屡次参与甚至发动政变的人,怎么可能安于现状。 李为民就知道他不会拒绝,不禁笑道:“立即向黎永亮通报,李良泉又清楚情况,从现在开始由他们三方协调,决定最终攻击时间,看能不能打一场漂亮的空地协同战。” 第二百二十三章不靠谱的空军 特种部队不占国-军编制,没有正式番号,所以内部一般以指挥官名字相称。 胡生祥中队隶属于二大队,按照作战计划,他要率领四个分队阻击在c-31地区整训的一支前高台教部队。 四个分队49人从1号接应点往东南方向行进,冒着淅淅沥沥的雨涉过一条水深齐胸、水流湍急的山溪,浑身湿透冰凉的走进一片灌木丛。 走大路容易暴露行踪,走这里不容易被发现,但这一路藤蔓交错,荆棘横生,部队举步艰难,每前进一步都要用砍刀披荆斩棘。经过近一个半小时艰难跋涉,终于抵达指定位置。 开路的尖兵确认地形地貌与情报无误,胡生祥当即命令部队就地隐蔽休息十分钟,吃点东西喝点水补充体力,抓紧时间检查武器装备。然后带着四个分队长随尖兵摸到缓坡边,抵近侦察敌情。 敌军驻扎在东南方向300米处的一个据点里,一看就知道是法军留下的据点,因为这样据点全越有许多。 法国人精心选择,把这样的据点恰到好处地建在大多数反法武装活动的必经之路上,具有监视崎岖山区里敌人的作用。可惜这些据点遥远偏僻,孤立无援,道路状况极差,最终成为越盟袭击的目标,现在更是被越g所占领。 说是据点,确实是一个堡垒。 呈三角形,每一边都是2。5米左右高,80米左右长的土墙。强上藤蔓荆棘丛生。被雨季雨水冲刷倒塌的射击位置、垛口和部分墙体。显然进行过修缮,通过望远镜能看到颜色的差别。 “情报显示里面大概600多人,没重武器,你们说怎么打。”胡生祥放下望远镜,看着手表问。 一个分队长飞快环顾了下四周,神情笃定地说:“我们的任务是阻击30分钟,不是攻坚也不是歼敌,地形对我们有利。可以在这边和对面设立两个机枪阵地,在大路两侧各埋设4枚克莱莫尔杀伤地雷,其他人在那边的草丛设伏,不出来就算了,出来就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以中队占压倒性优势的火力,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绝对没问题。 关键孤军深入,携带弹药数量有限,如果毫无节制采用火力压制,开火90秒之后所有人的弹药就会告急。 不但要迟滞延缓敌军,为执行营救和突袭越g指挥部的兄弟中队争取时间。而且要考虑到怎么才能安全撤离。毕竟直升机到底靠不靠谱谁心里都没底,谁也不敢保证那两只“大香蕉”能否及时送来撤离路上所需的弹药补给。 胡生祥权衡了一番。摇头道:“我们不是常规部队,打得也不是阵地战,只要争取到足够时间,没必要全呆在这儿跟他们耗。” “层层袭扰,梯次撤离?” “嗯。” 胡生祥点点头,毅然命令道:“方泰,你们分队在这儿设伏,就像老吕说的,一边一挺机枪,大路两侧埋雷,他们出来就打,打完就撤,节约弹药,不要恋战;老吕,你在那边设立第二道防线,接应方泰撤离。 其他人跟我往北,选择一处有利地形设置第三道和第四道防线,每道防线之间保持800米左右距离。冲,就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绕道,就追上去狠狠咬一口。反复来几次,半小时就过去了。” 子弹不长眼,硬碰硬会死人的。 能不拼命最好,四个分队长相视一笑,没任何意见。 尽管从不把一支由高台教残兵游勇组成的部队放在眼里,但胡生祥仍异常严肃地提醒道:“全留点神,别阴沟里翻船被他们包饺子。” “队长,放心吧,他们没机会。” 他们话音刚落,通信兵突然小心翼翼摸了过来,凑到胡生祥耳边低语道:“队长,指挥部命令,攻击时间延迟50分钟。给了一个新频率,让我们这些接受过loc训练的通信兵,做好呼叫空中掩护的准备。” loc是空地联络官的英文缩写,特种部队没有专门的空地联络官,但中队一级的通信兵全接受过空地联络和炮火管制训练,个个熟练掌握军事术语,能够准确报出空袭及炮袭目标的坐标方位。 炮火管制训练非常有必要,在鹦鹉角地区轮战时引导第5步兵师105榴弹炮营炮击,修正弹着点是主要作战任务之一。 战术区航空队牌子挺响亮,规格也很高,指挥官是准将,不过飞机却没几架,依然是富国岛工业大学军官训练队那些破烂货。所以要求高中以上学历的通讯兵集中接受空地联络训练时,包括胡生祥在内的许多指挥官认为太超前,认为根本没必要。 他感觉很不可思议,将信将疑地问:“真有空中支援?” 通信兵不无兴奋地说:“真有,指挥部还在电报中特别提醒,烟雾弹要节约,关键时候顶大用。” “有没有说是国-军还是美军?” “国-军。” 胡生祥刚热乎起来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脱口而出道:“国-军还是算了,我们老老实实打我们的老实仗,不需要空中掩护,不需要什么空中支援。” 这么多年,国-军空军一直生活在美**事顾问羽翼下。 据说许多飞行员只有初中学历,像前总参谋长阮文馨那样参加过实战的凤毛麟角,连像阮高祺一样接受过严格训练的都不多。驾驶运输机还行,打仗就另当别论了,用预备军官训练队航空教官的话说,国-军飞行员仍停留在初级航校水平。 事实上不仅空军,炮兵也一样。 生怕他们在作战或训练时把炮弹砸到友军头上,一些榴弹炮部队的引信全部要由美国顾问保管。申请一个引信打一发。开炮前顾问还要先确认下角度。 分队长方泰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队长说得对,国-军的空中掩护就算了,别到时候没死在越g手上,却被他们给炸得尸骨无存。” 正如他们所担心的,许多空军飞行员有心露一把脸,但又担心没美国顾问指导会弄巧成拙。 新山一空军基地一间办公室里,刚给边和基地打完电话的阮高祺,面对着一帮举棋不定的同僚及部下。眉飞色舞地说:“各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空军想扬眉吐气,只有赌一把!” “祺上校,我不是担心司令,也不是怕吴廷琰,大不了把飞机开到芹苴,有民先生在,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只是感觉太仓促,空地协同。不是开玩笑的。” 空军司令部和总参谋部之间,关系一直很紧张。空军司令军衔才上校。从来不被当作军方决策层的一员。除了飞机装备情报之外,陆军把持的参谋部从来不提供战术情报。 在整个国-军的指挥架构中,战术区司令甚至可以全权指挥配属其防区内的空军单位。由于战术区司令可行使对空军的指挥权,直接导致空军成了一个陆军的附属单位,无法脱离陆军指挥单独作战。 所以他们这些“空中骄子”待遇很高,地位却很低。 阮高祺既不想让李为民失望,更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极力劝说道:“不就是空地协同,有什么好担心的?第四战术区航空队有fac(空中管制官),他们在阿尔及利亚参加过实战,地面部队有loc(空地联络官),不是让我们两眼一抹黑作战。” 有空中指挥和地面引导就不一样了,一个飞行员急切地问:“fac到了没有?” “人家有观测机和联络机,时间我都安排好了,他们从第5步兵师防区的简易机场起飞,与我们的编队在c-63地区上空汇合,到了就听他们的,绝对没问题。” 考虑到眼前这些人近距空对地支援作战的经验实在缺乏,阮高祺又补充道:“要是对自己没信心,投弹和俯冲扫射时多留出一点安全距离。边和基地那几个中队已经说好了,4点35分准时起飞,现在就看你们的。” 少壮派军官不仅对吴廷琰兄弟搞家天下不满,而且认为吴廷琰兄弟缴g不力。 想到这次要对付的是北越劳动党南方局、北越人民军南方司令部和b2战区指挥部,一个飞行员热血澎湃,紧攥着拳头道:“干,为什么不干,我飞12号机。” “油我让人加满了,正在装弹,快去检查一下。” “是!” …… 阮高祺的号召力超乎想象,接到新山一基地的电话,李为民忍俊不禁地笑道:“诸位,这次好像闹大了。一个t-28中队,三个f8f中队,阮文馨没走时管法军要的那三架b26轰炸机参加行动。连刚组建的第19战术空中支援中队都坐不住了,想跟在后面凑凑热闹。” 空军的战斗力连特种部队的一个中队长都知道,坐在这儿的高层心里更清楚。 谁也没指望他们能够创造多大战果,只需要他们能够给越g制造制造混乱,反正已经绕过国防部、参谋部和空军司令部调动了空军单位,不在乎再多一个中队。 武安东哈哈大笑道:“既然他们愿意,就让他们凑凑热闹。卷进来的人越多越好,只有这样才能法不责众。” 郁广和微笑着提醒道:“第19战术空中支援中队装备的是h-19直升机,刚组建不到三个月,尚未形成战斗力,正在接受美国航空顾问培训。而且基地远在边和,超出作战半径,根本飞不到那儿。” “航空队的直升机怎么飞过去的?” “航空队以空中考察水利及森林资源为名,在西宁和瓜寨邑设立了两个临时补给基地,提前把油料和备件送了过去,不存在飞不到的问题。” “没进入柬埔寨领空。” “没有。” 武安东追问道:“那为什么不多飞几趟,多运送点人过去?” 外行就是外行,不等郁广和开口,李为民便接过话茬道:“安东,坦克有摩托时损耗,直升机引擎一样有使用寿命。并且一次只能运送十几个人,要是全部空运,把油料和损耗算上太不划算。” 武安东这才明白过来,伸了个懒腰道:“好了,我们能做的全做了,现在就看他们的,就等他们的好消息。” 李为民困意终于上来了,哈欠连天地说:”我是上午9点45的航班,按照作战计划,如果一切顺利,他们6点前就能解决战斗,9点前就能撤到越柬边境。“ ”董事长,你要出远门,先去胳膊睡会儿,有什么消息我通知你。“ ”行。“ 第二百二十四章攻击!! 特种部队组建之前,李为民曾在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按照记忆就特种作战提出过种种设想。参加座谈的许多人嘴上虽然没说什么,甚至个个点头称是,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认为太超前、太科幻。 可能与在法军服役时的经历有关,时任上尉教官的黎永亮,对特种作战产生了极大兴趣。不但委托工投公司海外部同事,帮着收集各国特种部队的资料,而且利用一切机会找“大老板”探讨。 正因为如此,组建特种部队,遴选第一任指挥官时,李为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对于特种作战的理解,黎永亮与李为民如出一辙。 在他看来,面对几倍之敌冲上去硬拼,那是敢死队,不是特种部队。引导空中火力或远程炮火精确打击,才是特种部队该干的事。之前准备硬碰硬,那是没办法,没这个条件。现在有空中支援,当然要让空军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随着与新山一、边和空军基地成功取得联系,他所在的萨敦营地指挥部,正式成为联合作战指挥部。 兵力虽然不多,作战单位却不少,有第四战术区特种部队,有第四战术区航空队,有名义上隶属于第三战术区的第5步兵师侦缉队,有来自空军两个航空师的5个中队,有见不到光的“越华文艺研究会”情报官,甚至有“自由高棉”这样的国际盟友。 大帐篷里,电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四个作战参谋不断通过电讯员。给参战各部发出指令。 航空队副指挥官陶文光看完刚收到的电文。再次计算了一下时间,猛地抬头道:“亮将军,这是第三遍,5点15分开始行动应该没问题。” 与阮高祺建立成功联系之后,航空队综合之前的“左勾拳行动”方案、空军方面的准备情况,以及作战区域气候条件,火速制定了一个作战时间表。 坐在带空调的办公室里制定的时间表,到底能不能被采纳要由前线指挥官决定。看上去很漂亮,精确到分,但关系到行动成败和500多官兵的安危,黎永亮没拿来就用,而是让陶文光再计算几遍,让他把能想到的不确定因素全考虑进去。 已经5点零6分,下了大半夜的雨都停了,不能再犹豫,必须当机立断。 黎永亮掀开帆布,看了看正在最后检修直升机的机组人员。回头命令道:“命令各部,按时间表行动。” “是!” 按时间表行动不等于地面部队立即发起攻击。命令随着电波传到永绍邑简易机场,坐在o-1观测机机舱里的航空队飞行员尚维,竖起大拇指给身后的导航员打了个手势,然后拉上钢化玻璃舱盖,发动引擎,准备起飞。 跑道边停着一辆用m113装甲步兵战车改装的通信指挥车,航空队地面指挥打开大功率电台,拿起话筒呼叫道:“啄木鸟,啄木鸟,我是犬场,按计划行动,鹰犬两分钟后起飞。” 伴随着一阵嘲杂的电流声,耳机里有了回应:“啄木鸟收到,啄木鸟收到,按计划行动,五分钟后起飞!” “啄木鸟”是驻扎在新山一空军基地t-28中队的临时呼号,t-28其实是一款教练机,法军撤离前留给南越空军,只能装载少量炸弹,但有总比没有好。 之所以晚3分钟起飞,是因为航空队的o-1观测机飞得没它快。 如果论作战能力,航空队这架从著名的赛斯纳170游览机发展改装而来的活塞式军用观察机连t-28教练机都不如。不仅无武装而且无装甲,飞行员和导航员唯一的防御手段就是穿上一件防破片背心。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有武装了,机翼下挂了四枚火箭弹,不过是发烟弹,炸不死人。此外导航员随身携带了15只发烟罐,一旦确认目标用手往下扔,同发烟火箭弹一样全用于定位。 凌晨5点15分,o-1观测机摇摇晃晃冲上了天。 天色尚未大亮,能见度较低,必须依靠仪表飞行。 尚维调整了下姿势,握着操纵杆笑道:“老卢,空中侦察过好几次,我闭着眼睛都能飞到那儿。航线你别管,留意身后和电台,别让那帮菜鸟飞进柬埔寨。” 在一直躲在美国航空顾问雨翼下的国-军空军面前,人少飞机更少的第四战术区航空队有资格骄傲,导航员卢贵哈哈大笑道:“别瞧不起他瞧不起你的,‘啄木鸟’是刘延孝带队,他跟你好像是同学。” 尚维是航空队资格最老的飞行员,阮文馨担任总参谋长时,就在华青会号召和李为民的安排下加入空军。在当时的美**事顾问团设在新山一机场的训练基地接受过一段时间培训。 由于同期加入的许多越南学员文化程度太低,整个培训进程非常缓慢。 军事顾问实在看不下去,就安排包括他在内的27个接受能力较强的学员去美国培训,在美国深造4年,飞过六种机型。回国之后没加入空军,而是去富国岛预备军官训练队担任教官。 为增加实战经验,后来又在李为民安排下去阿尔及利亚投奔阮文馨。 别看阮文馨在西贡干不过吴廷琰,在法国却混得风生水起,由刚去的法国空军上校晋升为少将,担任“海外省”阿尔及利亚一个空军基地的司令官。 跟“馨将军”干了三年,学会驾驶三种新机型,参与过120多次行动,从上教练机到现在,累积飞行时间已达到2300多小时,可以说让他来干前线航空管制官简直杀鸡动牛刀。 提起那个培训时考试总不及格的同学,尚维乐了:“到现在才上尉。不知道他怎么混的。看人家杜高智。早就是少将了。” “空军哪能跟陆军比,你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 凌晨5点26分,观测机飞抵集结空域,卢贵把电台调到作战频率,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呼叫道:“啄木鸟,啄木鸟,我是鹰犬。听到回答。” 一连呼叫了六遍,等了大约40秒,耳机里终于有回应:“鹰犬,鹰犬,啄木鸟收到,啄木鸟收到。” “请报告高度,方位。” …… 与此同时,萨敦营地响起震耳欲聋的飞机引擎声。 直升机旋转翼掀起的烂树叶漫天飞舞,把地面上的积水都卷上了天,特种部队三大队的队员们被包裹其中。简直令人窒息。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三个分队30多人挤进机舱,中队长竖起大拇指,向东边指了指,机长迅速拉起操纵杆,飞机离开地面。 夜里出发的兄弟马上要发起攻击,中队长有些焦急,扯着嗓子问:“中尉,我们大概要飞多长时间?” 事先计算过十几次,机长不假思索地回道:“航程13分21秒,也就是他们发起攻击后两分钟。” “哦,知道了。” 直升机飞越一座小山,众人豁然一亮,东边出现鱼肚白,太阳似乎马上要露脸,空气凉爽清新,地面上萦绕着一簇簇薄雾,真是一个大干一场的好天气。 从空中往下望,风景优美,呈现在眼前的是绿色丛林,植被茂密的大山,河流纵横交错,看上去人迹罕至。紧接着是一片高低起伏的高原平原,点缀着一些9-15米高的树木,散布着几片山民的庄稼地,还有蜿蜒曲折的小溪和干枯的河床。 直升机突然降到树顶,随着高低起伏的地面不断调整高度,显然准备超低空掠地飞行最后一段航程。当两架飞机以180公里时速呼啸掠过树林上方时,受惊的鸟儿纷纷从它们的栖息地四散飞逃。 离着陆区还有两分钟航程,远远可以看见东北方向卷起一股浓烟。 打响了! 凌晨一点出发,已经在村外隐蔽了近两个小时的二大队四中队,按照指挥部更新的作战时间表,打响了“左勾拳行动”第一枪。 越g暗哨在换岗时已暴露位置,解决村口哨位易如反掌。 驻扎在村里和东北方向的人民军警卫部队刚刚起床,按照内线的介绍,他们应该现在应该正出早操,跑几圈,走一会儿队列,才回营区洗漱吃饭,开火前嘹亮的口号证实了这一点。 值得一提的是,为避免走火,除了上岗的哨兵,他们枪里应该没子弹。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二大队长朱文松不想延误战机,时间一到,就对着草垛来了一个点射。 枪声就是命令,7分队的两个掷弹兵朝机枪火力点所在的竹楼,不约而同发射出两枚40毫米高爆榴弹。 “嘭嘭”两声闷响,竹楼被炸得竹屑横飞。 这时候,村口哨位已被6分队干净利落解决了。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和枪声,惊醒了整个村庄,只许多人冲出简陋破旧的木楼、竹楼或茅草屋,有的穿白衬衫,有的衣冠不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手里有枪,而且还是手枪。 “各分队,按计划行动!” “是!” 7分队化整为零,由两个战斗班变成六个战斗小组,在内线方乐先的带领下,一边对着穿军装的、穿白衬衫的、手上有枪的人开火,一边交替掩护着冲进村里,径直往关押第5步兵师战俘的方向攻击前进。 刚刚起床,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村里的北越劳动党南方局机关主要以干部为主,作战不是他们的强项,一盘散沙,仓促应战,那里是骁勇善战的7分队对手,“啪啪啪”,一个点射,又有一个刚冲出来的人倒在枪口下。 6分队要接应后续人员,不能参与攻击,只能在打谷场四周设防。 北越人民军大将阮志清、北越劳动党中央委员阮文灵等大鱼,就在村东800米的一个民宅里,朱文松岂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亲自率领8分队和9分队冲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攻击(二) 哒哒哒……哒哒哒…… 8分队和9分队刚冲进果林,几个越g士兵突然从河边冒出来,胸前扎着子弹袋,手里端着ak-47,奋不顾身地边跑边扫射,试图拖住两个分队,给果林里的首长和战友争取时间。 相距太远,又是移动射击,几梭子弹全打空了。 特种部队配合默契,攻击分队对后面的枪声充耳不闻,6分队没让战友们失望,机枪手刚调转枪口准备瞄准,距敌人最近的步枪手和通信兵已经开火,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敌人当即被掀翻在地,快得都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已调转枪口的m60射出一道火舌。 只见一个正准备换弹匣的敌人血肉横飞,上半身瞬间被机枪弹打爆了。对方火力太猛,剩下的几个敌人下意识卧倒。 西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兄弟分队马上机降,这几个威胁必须立即解决掉,6分队长钟国兴顾不上节约弹药,举枪瞄准,两个点射,撂倒冲村里出来的一个敌人,头也不回地怒吼道:“机枪压制,用榴弹干掉他。” “是!”掷弹兵立即换上榴弹发射器,对着河边一连打出两枚高爆榴弹。 直升机准备降落之际,中队长赵明俊上尉飞快解开安全带,把步枪上的选择开关扳到全自动位置,利用飞机调整角度的一刹那,向正从村里冲向打谷场的敌人扫了几个点射。 这时候,机长已调整好角度,紧握着操纵杆喊了一声:“抓紧安全带。准备机降”。旋即快速驾驶直升机冲向着落点。把机头提起。使机尾下垂,让飞机突然失速。 起落架一沾地,赵明俊大叫一声:“弟兄们,跟我上!”说罢就跳出机舱,朝左边的草垛奔去。 时间比什么都重要,机长顾不上观察地面情况,立即拉起操纵杆,把着陆区留给2号机。 第一波机降比想象中更顺利。一下子多出近40个生力军,钟国兴终于松下口气,指着东北方向朝冲到他身边的赵明俊介绍道:“敌指挥部就在那个方向,大概800米,朱队已率8、9两个分队发起攻击,从枪声可以判定,敌方仍处于混乱中。” 村里敌人全在往外冲,显然想支援果林里的越g警卫一连,因为对他们来说南方局首长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根本顾不上追击去营救第5师战俘的6分队。 按照作战计划。第一批机降的三个分队应兵分三路,留一个分队协助6分队守住着陆场。另外两个分队分别增援执行突袭和营救的分队。 赵明俊飞快观察了下地形,见村里又冲出十几个敌军,当机立断命令道:“5分队就地协防,3分队、4分队随我从左翼迂回,配合朱大队突袭越g首脑机关。” “是!” 守住打谷场,接应后续分队,切断越g警卫一连和警卫二连联系,集中力量攻击必救,以压倒性火力和有利地形狙击村里之敌,钟国兴对在敌军肚子里执行营救任务的兄弟非常有信心,对这么安排没任何意见。 赵明俊带着两个分队从十点钟方向迂回包抄,紧随其身后的通信兵边跑边跟战斗指挥官朱文松汇报,钟国兴则利用敌军暂时被打退的空档,重新布置防线。 一条西北走向,五米多宽,两米多宽的小河,把整个村庄一分为二。 法属时期,这一带全属于一个法国地主的种植园,在种植园里做工的越南人住在河西边,随着做工的人越来越多和不断繁衍,渐渐形成现在这个村子。 庄园主及其家人高高在上,当然不会与又脏又野蛮的本地人住在一起,在河对岸的果园建了一栋法式别墅,而这栋别墅现在又成了北越劳动党南方局的驻地。 机关人员太多,一栋别墅住不下,对岸同样无法安排,于是在别墅周围建了好几排木屋,警卫一连就驻扎在这里,且构筑了几个木塔楼、暗堡和掩体等防御工事。 突如其来的袭击,把刚起床不久的士兵打懵了,营地里一片混乱。 不管撤离还是坚守,必须先稳定军心,刚接任南方司令部总指挥的人民军副总参谋长陈文茶心急如焚,跑出别墅怒喊道:“慌什么,能摸到根据地的肯定是小股伪军,梅志坚,立即组织防御,能拿枪的全部上,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南方局机关! 州参谋,立即给人民军301营发电,命令该营火速支援。儒参谋,立即派传令兵通知第60连、第59连、第70连及特工80连迅速回援,包围这股伪军,坚决将其消灭。” “是!” 枪声爆炸声越来越激烈,听动静已经打到了警卫一连驻地。 陈文茶可不敢拿阮志清大将、阮文灵副书记等首长的安全开玩笑,把乱成一团的参谋、干事、警卫员、勤务兵全赶上战场,立即回到指挥部,同他的前任陈文光急切地说:“光哥,你熟悉地形,你保护首长撤离,我留下掩护,同时销毁机密文件。” 这里是解放区,是南方局机关所在的根据地。 方圆近百公里,有那么多地方部队,群众基础那么好,连**岁大的孩子都帮着站岗放哨,这股伪军是怎么钻进来的? 只可能从背后,只可能从柬埔寨。 听枪声不像小股伪军,陈文光不敢耽误哪怕一点时间,毫不犹豫应道:“行,我保护首长们往东撤,你联系特工74连,让他们沿路接应。” …… “机枪,把瞭望哨给我打下来。” 正如陈文茶所预料的一样,朱文松已率领两个分队打到了警卫一连营地。迅猛的火力把敌人死死堵在一排木屋里,而敌人同时也能利用木屋作掩护。 塔楼是整个战场的制高点。上面的一挺机枪打得弟兄们抬不起头。朱文松刚下达命令。啪一声枪响从身后传来,狙击手开火了,敌人的机枪顿时哑了火。 最大的威胁一解除,掷弹兵立即按计划发起攻击。 经过上千次实弹训练,他们能把一枚40毫米榴弹打到150米外的油桶里,命中木棚这种不足40米远的庞大目标简直小菜一碟。 第一波机降的两个分队已绕到敌人背后,第二波后续分队再过20分钟就能到,他们会同时带来弹药。能用榴弹解决就用榴弹解决,用不着刻意节约。 在二十多个兄弟掩护下,掷弹兵把高爆榴弹一枚接着一枚砸过去,一排木屋转眼间被炸得支离破碎,收割着一条条生命,爆炸的冲击波甚至把一个敌人掀出十几米远,浓烟滚滚,弹片、木屑和残肢断臂横飞,整个营地像是一个恐怖的地狱。 20多枚榴弹消灭不了所有敌人,一些掩蔽的好的人民军士兵缓过神来。在奋不顾身的军官指挥下,利用一切武器立即组织起一道防线。准备给即将发起冲锋的“伪军”来一个迎头痛击。 然而,朱文松并没有命令部队往前冲,反而让四个战斗班交替掩护撤离,一直退到一百多米外的一片开阔上。 “老虎,老虎,我鹰犬,我已抵达战区上空,请给出安全界限。” 通信兵抬头看了一眼上空,朝大队长重重点了下头,紧握着话题喊道:“鹰犬,鹰犬,我老虎,请注意白色烟雾,请注意白色烟雾!” 朱文松朝前面打了个手势,掷弹兵立即把有且仅有的两枚烟雾弹打了出去,刚刚交火的地方,顿时弥漫起一片白烟。迂回包抄到敌方营地背后的二大队两个分队,以及驻守打谷场的钟国兴分队,同时前进航空管制官的指令发射出烟雾弹。 地面兄弟干得太漂亮了! 尚维操纵o-1观测机由东南方向进入战区上空,降低飞行高度,俯冲瞄准,对准三个发烟点中间位置,打出一枚红色烟雾弹。 旋即拉起机头,一边盘旋回原来的位置,一边问道:“老虎,老虎,请确认目标。” 通信兵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兴奋不已地回道:“目标确认,可实施空袭!” “鹰犬收到,鹰犬收到,30秒之后发起攻击,请注意隐蔽。” 尚维再次调整俯冲方向,确认地面部队不在攻击通道上,才把电台调到指挥频率:“啄木鸟,啄木鸟,我是鹰犬,请随我俯冲攻击,目标白色烟雾三角区,红色烟雾为靶心,请注意角度,以免误伤。” 靶心,带我们打靶,太瞧不起人了! t-28编队指挥官恨得牙痒痒,但现在不是跟老同学吵架的时候,气呼呼地回道:“啄木鸟收到,啄木鸟收到,立即发起攻击,目标白色烟雾三角区。” 刚才交火激烈,枪炮声震耳欲聋,周围又全是树木,谁也没注意到天上有飞机,直到o-1观测机俯冲过来发射出一枚红色火箭弹,陈文茶才意识到即将面临什么。 “有敌机,快隐蔽!” 尽管第一时间下达防空命令,但警卫连战士和机关干部全被堵在看上去很大,事实上很小的白色烟雾三角区内,根本来不及撤离。 为确保万无一失,尚维的导航仪老卢,在再次俯冲前的一瞬间打开发烟罐,没扔下去而是留在飞机上,顺着俯冲角度拉出一道红烟。 地面目标明显,攻击通道明确,就算没美国航空顾问指导一样能完成空袭任务。 正在战区上空盘旋的十六架t-28战机,按照攻击次序,一架接着一架顺着o-1观测机拉出的攻击路线俯冲,锁定白色烟雾三角区,瞄准红色烟雾点投弹,爆炸巨响连绵不绝,北越南方局驻地顿时变成一片火海,火海上空卷起的浓烟高达几十米。 特种部队对空军实在不放心,除了必须死守打谷场的两个分队,其它分队能躲多远躲多远。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航空炸-弹全落在该落的地方,没有一枚超出安全界限。 不仅地面兄弟对****这帮“天之骄子”不放心,尚维这样的资深飞行员一样不放心。 生怕他们高兴起来收不住,立即命令道:“啄木鸟,啄木鸟,空袭任务已完成,接下来是自由狩猎时间。现在移交指挥权,可在返航路线自行寻找目标。” 炸-弹扔了,机枪弹还一发没射。 正准备再来几次俯冲扫射,给漏网之鱼点颜色瞧瞧,居然就这么让自己打道回府。t-28编队指挥官刘延孝气得咬牙切齿,也不用呼号了,破口大骂道:“尚维,你真以为你是指挥官,真以为我什么都要听你的?” 尚维侧身观察了一下战果,扶着操纵杆嘿嘿笑道:“你上尉,我上校,你不听我的听谁的?服从命令,立即返航,有气往航线下面的越g身上撒,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起飞前阮高祺交代得很清楚,这次必须服从前进航空管制官的命令。更何况上面一旦追究公然违令的责任,在空军混不下去,还要去第四战术区航空队混口饭吃。 已经上了贼船,不能跟他太计较,刘延孝一边意犹未尽的盘旋,一边忍不住问:”好吧,我的大上校,服从命令,立即返航,不过我们什么时候能发起第二次攻击?“ ”主动权在你不在我,只要你能加满油、装满弹,能再次飞上天,那我这儿有的是目标。“ ”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送走t-28编队,o-1观测机也要按计划返航,尚维把电台再次调到地面部队频率:”老虎,老虎,我鹰犬,第二批空中编队13分钟后抵达你部上空,第二波空中支援由猎犬担任前进航空管制官,请尽快确定空袭目标,祝你们好运。“ 空袭获得巨大成功,越g首脑机关已成为人间地狱,地面部队杀了个回马枪,正在痛打落水狗。 朱文松接过步话机,在通信兵和传令兵的掩护下,蹲在地上激动不已地喊道:“鹰犬,鹰犬,我老虎,空袭非常成功,期待再次合作,。第二波空袭目标暂定为西岸敌军,请帮我部与猎犬协调。” 第二百二十六章战果辉煌 第5步兵师被俘的33个兄弟,被关押在村庄的西南角,紧邻越g警卫二连营区。 越g虽然不可能像宣传中那样优待俘虏,但一样不会刻意虐待战俘。所谓的水牢,其实是一片建在低洼地上的茅草木屋。外面一下雨,地面就会变得泥泞不堪,不像高脚楼干净清爽,只有上游发大水才会被泡在水里,才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水牢。 7分队中尉队长胡政良很庆幸司令部长官没制定激进的营救方案,没要求弟兄们夜里悄悄摸进来或从其它方向渗透进来营救。 牢房位于丁字河的东南角,周围是一圈近三米高的木头栅栏,栅栏左边是一个有哨兵把守的仓库,右边是警卫二连的营区,南边是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坐小木桥,桥端设有哨卡,桥这边有两个哨楼,楼上布置有两个火力点,在为对岸提供交叉火力支援的同时,可以居高临下监视整个牢房。 从北边村口打到这儿的一路上,不仅两边住着许多越g,而且至少看到四条狗。 深夜行动,富国岛电子工业公司制造的夜视仪又不那么靠谱,分队行踪一不小心就会暴露。 四处皆敌,地形不熟,黑灯瞎火,一旦行踪暴露,肯定会伤亡惨重。 哪像现在,敌军注意力全集中在东岸,刚刚组织起来的近百个敌人,竟然对分队置之不理,奋不顾身往东北方向冲。连看守战俘的几个敌人都像疯了,见北边村口被死死堵住,竟然扔下战俘不管,同那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一起跳进小河游到东岸去支援。 明明周围全是敌人,却没一个人对自己感兴趣,本以为会激战一场的胡政良被搞得啼笑皆非。干脆就地设防,让带路的内线方乐先同步枪手小吴一起进去解救战俘。 “老四,胳膊没事吧,抓紧时间包扎。” 掷弹兵抬了抬右臂,摇头道:“没事,就擦破点皮。” 胡政良低头数了数还剩几个弹匣。去右边侦察的副分队长郑志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营地里应该没人,但桥头那两个守卫还在。” “上面的机枪呢?” “撤了。” 压力全在北边,胡政良正打算让通信兵问问6分队情况,战地指挥官朱文松的命令到了:“7分队,7分队,东岸敌军已在空军支援下被我击溃,这边四个分队正在清理战场追击残兵。为扩大战果,减少伤亡。你分队解救出战俘后,立即拿下木桥,与驻守打谷场的两个分队一起,将西岸敌军死死堵在村子里。” 往东是河,往西是一大片稻田,只有望南才能进入森林,往北才能进入一人多高的茅草地。第二波空中支援马上就到,西岸敌人不管往东跑还是往西跑。都会暴露在飞行员的视线中。 胡政良意识到大队长准备故技重施,引导空中火力对西岸再来一次空袭。毫不犹豫答应道:“是!” 时间紧急,7分队当即兵分三路。 副分队长带人去解决桥对面的敌人,第一战斗班就地警戒,其他人同胡政良一起进去解决战俘。 之所以拖拖拉拉,全因为战俘中有9个伤员和7个病号。 乔仁像做梦一样,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强忍住伤口的剧痛,做起来哽咽地问:“长官,你们是哪个部队的,你们来多少人?” “四战区特种部队,你们第5师侦缉队就在附近。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马上就要空袭,赶快撤。” “没负伤的过来,两个扶一个人,动作要快!” 劫后余生,而且同一个部队的战友也来了,第5步兵师的33个战俘激动不已,急忙扶的扶、背的背,抬的抬,在7分队掩护下来到桥边。 刚才听到爆炸,南岸两个敌人果然被解决掉了。 东北方向浓烟滚滚,枪声渐渐稀落,试图冲击北边村口的敌人终于反应过来,已放弃对东岸的支援,正调转枪口试图往南突围。 机枪手老金打完最后一条弹链,焦急地说:“队长,敌人太多,我们顶不住,干脆把桥炸掉!” 胡政良一边射击掩护他后撤,一边喊道:“说不定还要回来,空中支援马上到,暂时不炸,再坚持几分钟。” “是!” 不炸桥不等于不要做一些准备,老金把机枪往一个刚解救出来的兄弟怀里一扔,从步枪手和尖兵背包中取出地雷,利用队长和弟兄们争取到一点的宝贵时间,冒着枪林弹雨在桥头布设。 这是应对这种情况的标准作战程序,根本无需下命令。 等他布设完,30多人已全部过河了,剩下的队员二人一组,交替掩护后撤,一直撤到南岸的小树林。 “没子弹了!” “我有,接着!” 追兵来得很快,又一个兄弟子弹告急,老金意识到不能再拖,当即摁下引爆器,随着一阵巨响,八枚克莱莫尔地雷,每枚喷出数百个定向的轴承钢珠,形成扇形杀伤面,钢铁风暴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把快冲到桥头的几十个敌人掀翻在地。 相比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人,被炸死的无疑很幸运,至少他们不会再有痛苦。 威力巨大的杀伤地雷,把后面的敌人镇住了,桥本来就很窄,连护栏都没有,对面又有“伪军”阻击,谁也不想作无谓的牺牲,有的回头,有的就地找掩护,有的往西边逃散。 胡政良擦了一把汗,回头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士超大腿中弹,幸好没伤到骨头。” “赶快包扎,清点弹药。” 特种部队很能打,就是弹药不经打。 弹药最多的通信兵只剩下四个弹匣,老金的机枪弹一发不剩,另一个机枪手只剩下300多发…… 副分队长正准备重新分配弹药,步话机里突然传来呼叫声:“7分队。7分队,我老虎,空中支援马上就到,立即发射烟雾弹确定方位。” “7分队收到,7分队收到。” 7分队、6分队和东岸的掷弹兵同时发射烟雾弹,从空中往下看。交战区域又被标出一个显目的白色烟雾三角区。 这一次的前进航空管制官驾驶的是通用联络机,同已经返航加油的尚维一样,从东南方向俯冲过来,对准中心位置一连发射两枚火箭弹,给紧随其后的f8f熊猫战斗机编队标注出“靶心”。 f8f熊猫战斗机原本是二战时美国为对付日本零式战斗机而研发的一款舰载战斗机,可惜生不逢时,刚装备到美国海军,日本就无条件投降了。 在越南战场上,法国空军将“熊猫”用于美国海军在朝鲜战争时认为不能胜任的任务——地面支援。利用“熊猫”强大的动力、机动性和短距起飞能力挂载炸弹、火箭弹和******,把它作为对地攻击机来使用。 一架、两架、三架、四架…… 两个编队12架战斗机,在第四战术区航空队通用联络机引导下,呼啸着展开狂轰滥炸,炸弹、火箭弹和******不断倾泻,整个村子变成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村里有平民,而且为数不少。 不过谁也没提,谁也不会去提。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装糊涂。 连十来岁的孩子都帮着站岗放哨,在胡政良心目中敌占区只有敌人。翻了半天翻出两包香烟,给第5步兵师的兄弟散了一圈,半开玩笑地说:“点上烟看烟火才过瘾,来一根,抽完就回家。” 为避免误伤友军,空军飞行员投弹时留出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幸存下来的人心有余悸。有的跳河,有的往西边逃窜,有的甚至向死守打谷场的6分队投降。 任务已经完成,朱文松连阮志清那样的大鱼都没兴趣去追,自然不会命令部下去追那些小鱼。于是稻田上空。顿时成为空军飞行员的猎场,盘旋、俯冲、扫射,直到把机枪弹全部打完,才意犹未尽的打道回府。 东岸抓到几个俘虏,又有阮春道这样的内线,战果很快就清点出来了,并已搞清阮志清和阮文灵二人的去向。 消息传到新山一机场,指挥部里一片欢腾。 阮高祺决定再接再厉,跟匆匆赶来的几个伞兵旅军官眉飞色舞地说:“北越南方局机关驻地已被我们炸成一片废墟,地面部队俘获的越g干部确认,前北越人民军副总参谋长,现北越劳动党南方局军事委员会委员、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武装力量总指挥陈文茶和南方人民解放武裝力量政委范太平被当场炸死。武装力量副司令阮友战、后勤保长范文枢和副政委陈度重伤被俘。 一下子干掉他们两个,抓到他们三个将官! 现在基本上已搞清阮志清和阮文灵的下落,伞兵旅想打个翻身仗,想赢得属于自己的荣誉,就派两个营空降到c-91和c-86地区,痛打落水狗,搜捕漏网之鱼。如果诸位愿意,我可以负责运输,并给你们提供空中掩护和空中侦察。” 国防部、参谋部和军援司令部动用那么多人力财力找北越南方局机关找了几年,规模比今天更大的空袭搞了几十次,一次都没能成功,几个军官对阮高祺取得的战果将信将疑。 机会只有一次,拉你们一起干是给你们面子。 阮高祺一脸不快地说:“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可以扯皮,被俘虏的板上钉钉,是真是假,我把他们押回来就知道。痛快点,干不干给句话,你们不****去找别动军。” 有人被俘虏,他应该不会在这么敏感的问题上开玩笑。 伞兵旅本来是国-军中最精锐的作战单位,因为“双十一政变”一下子被打入冷宫,地位一落千丈,连军饷都不能及时发放。 正如眼前这位所说,伞兵旅想改变现状,就必须打一场翻身仗。 一个少校沉吟道:“祺哥,把部队拉到机场没问题,关键我们既没情报又没补给,什么都没有,这个仗怎么打?” 第四战术区担心被报复,只干不说,决定把功劳让出来。 阮高祺不怕被报复,对他来说这是一次奠定地位的机会,砰一声猛拍了下桌子,意气风发地说:“情报我提供,后勤我负责,要什么我给你空投什么。越g指挥部已经被端掉了,南方局的头头被我们炸死炸残一大半,现在他们是群龙无首,整个指挥系统全部瘫痪,就算抓不到阮志清和阮文灵,干掉他们几支地方部队,摧毁掉他们几个后勤补给点也行。” 他话音刚落,一个参谋兴高采烈地跑进来:“祺哥,犬场通报,北越南方局副书记兼第5军区政委武志公被击毙,已找到其尸体。南方民族解放阵线**********委员兼南方解放妇女联合会副主席阮氏萍重伤,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阮高祺明知故问道:“就是去年去华沙参加世界青年大会的那个女人?” “对,就是那个。” “听到没有,又拿下两个,想干动作要快,不然连汤都喝不着。” “行,我现在就打电话。” 阮高祺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怕动静大,只怕动静不够大。 执行第一波空袭任务的t-28中队一起飞,就下令关闭机场,要求各航空公司班机去头顿或芹苴降落。一下子调动那么多架飞机,又关闭机场,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参谋部。 阮庆、陈善谦和黎文己等将官的第一反应是政变,立即向嘉隆宫汇报,同时向美国大使馆和军援司令部通报。 国-军将领对部队的控制力实在令人遗憾,直接隶属于空军司令部,驻守在新山一机场的一营官兵,忠实地执行阮高祺等空军少壮派“政变军官”的命令,把前来打探消息的参谋部军官和美国顾问全拒之门外。 谁也不知道他会往哪儿扔炸-弹,吴廷琰投鼠忌器,只能保持克制,要求匆匆赶到机场的其它部队没有命令不得开枪,大门外紧张到极点,随时都有擦枪走火的可能,以至于准备来机场登机的伞兵们,不得不从东边草地进入跑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战果辉煌(二) 空地协同所取得的战果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富国岛战略指挥部一片欢腾。 战报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让武安东心潮澎湃,早忘了李为民让9点叫醒的话,跑到隔壁把李为民拉到作战室,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 确实干得漂亮,不过这一切有原因的。 李为民听完介绍,微笑着分析道:“北越劳动党南方局机关所在位置、人员数量、兵力部署、装备情况,我们了若指掌,特种部队摸到眼皮底下他们都一无所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能取得这么辉煌的战果,情报部门功不可没。” “董事长说得对,要好好感谢下华青会的朋友,要不是他们几年前就开始做准备,哪能把内线一直安插到越g首脑机关。” “平小组”的事,让华青会并入共和青年团前组建过情报部门的情况浮出水面。 不过武安东也只知道这么多,很直接地认为老板发现中情局捡了个大便宜,于是派前秘书桑平祥去西贡找那些知情人,进而把一些断掉的线连上了,由堤岸警察局接管那些当年安插进越盟的内线。 黄独清摘下老花镜,接过香烟笑道:“时机也把握得好,发起攻击时天刚亮,好多人还在床上,出其不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对方混乱中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反击。” “主要是时间拿捏的准,节奏把握的好,参战各部配合的默契。” 张英贵放下电报。兴致勃勃地说:“5点40分发起攻击。5点42分完成机降。5点46分突袭部队打到越g南方局大门口,5点48分机降的两个分队迂回到敌方背后,5点50分引导空袭。 你们看看,从发起攻击到航空炸弹落下来,前前后后加起来才10分钟,这点反应时间能做什么?以我看端掉南方局老窝不是奇迹,阮志清和阮文灵居然能大难不死、逃之夭夭才是奇迹。” 黄独清一直呆在富国岛,一有时间就去预备军官训练队转悠。 提及配合默契。不禁感叹道:“现在看来,前进航空管制、空地联络等训练科目非常有必要,空袭能取得这么大战果,航空队飞行员和地面通信兵当首功。” 战斗仍在继续,o-1观测机再次回到战区上空接管指挥权,指挥并引导空军战机空袭地面目标。 想到现在正狂轰滥炸的c-72地区,一直保持沉默的郁广和低声道:“突袭的虽然是劳动党南方局首脑机关,但首脑机关驻地警卫部队战斗力并不强,战斗意志也不坚决,发现东岸遭到空袭。损失惨重,西岸军心就乱了。不仅组织不起反击,甚至有人投降。 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正在驰援路上的北越人民军第301营就不一样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战斗意志坚决。刚挨了三架b-26水平轰炸,又遭到一个f8f中队空袭,前进航空管制官和地面引导人员确认其伤亡已超过40%,他们却依然在急行军,不到目的地誓不罢休。” 李为民沉吟道:“能打?” “至少战斗意志坚决。” 郁广和顿了顿,又补充道:“试图断我们后路的第20连,虽然是教派军队改编的,战斗意志一样坚决,十分钟前与1号接应点的第5师侦缉队交上火。要不是黎永亮及时调整部署,把原定机降到打谷场的三个分队,机降到他们背后,1号接应点能否守住都成问题。” 第5步兵师是张英贵的部队,执行任务的侦缉队又是第5步兵师中最能打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摸着下巴嘀咕道:“钟连伯怎么带兵的,连侦缉队都这么不堪!” 郁广和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张将军,您真不能怪侦缉队。有个情况内线不知道,1号接应点的那个村庄里,驻扎的不止一支只有40多人的游击队,并且有一支50多人的北越运输队在该村休整。 那不是普通搬运夫,而是隶属于559部队(北越向南运输指挥机构)的正规军,全有枪。侦缉队在与越g第20连交火之前,刚歼灭两倍于己的敌人,而且自己有伤亡。刚打完一仗,又弹药不足,挡不住一个齐装满员的连很正常。”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端起杯子问:“我们的伤亡统计过没有?” “初步统计特种部队6死18伤,侦缉队19死3伤,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伤亡比,是因为在阻击越g第20连时,因兵力不足轻伤员全部参与战斗,在战斗中大多阵亡。国-军损失两架f8f战斗机,阮高祺认为不是机械故障就是操作不当。” 为救33个被俘的人,搭进去这么多精英,真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发起“左勾拳行动”真正的初衷,是狠狠打击北越在南方的首脑机关,给他们以沉重一击,让他们暂时顾不上给正在推行土地改革、政治改革和经济改革的下六省添乱。等他们舔好伤口、缓过劲儿,三大改革已经完成了,再坚持两年,就能把金鸥半岛变成铁板一块。 至于营救被俘官兵,只在行动目的之一,可以说是搂草打兔子。 从长远看,从大局计,付出这样的代价还是值得的,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三个美国战俘呢?” 郁广和摸了摸鼻子,轻描淡写地说:“可能情报有误,也可能被转移了,朱文松少校在那儿没找到美军战俘。” 没找到,是被炸得尸骨无存了吧。 行动中抓获好几条大鱼,阮高祺需要那些鱼大做特做一番文章。兰斯代尔没走,就算走李察逊一样要审讯,纸包不住火,一问就知道了,杀掉那几条鱼灭口又太可惜,这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李为民微皱起眉头,黄独清意识到他担心什么,意味深长地说:“董事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对美国大使馆和军援司令部而言,那几个被俘的家伙也没你想象中那么重要。” 就像交通肇事,对一些无良司机而言,撞死人会比撞残好。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华盛顿既然把人送到越南,就有这个思想准备。只是有人被俘太没面子,死了一了百了,叠一面星条旗,追授一枚勋章,给亲属点抚恤金完事。 李为民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摇头苦笑道:“这倒是,不过既然瞒不住,那就有必要跟军援司令部私下解释一下。” ……… 与此同时,位于萨敦的指挥部忙成一团。 作战地图上刚标注上的一个个红色箭头,表示一支支正往战区运动的越g部队,不但北越劳动党南方局所在的那个村在包围圈中,不但1号接应点和2号接应点三面受敌,连萨敦营地都不安全。 刚引导完第四波对地攻击,正在对战区周边进行空中侦察的o-1观测机汇报,有一支四五百人的越g军队,正沿“长山公路”(胡z明小道)往萨敦搜索前进,距营地大约13公里。 如果手头上有一个团,黎永亮肯定会扩大战果,但是他没有。 不能拿弟兄们的生命开玩笑,他略作权衡了一番,毅然命令道:“给老虎发电,让他们立即撤离战场,必须在8点45前抵达1号接应点。给犬场及新山一发电,请他们克服困难,动员并引导空军对c-54、c-57和c-62地区之敌实施几波空袭。” “是!” “还有。” 黎永亮紧盯着地图,接着命令道:“电告申处长及杨世祖先生,因敌情发生变化,突袭、营救及阻击部队将采用b方案,请高棉游击队往1号接应点靠拢,确保其侧翼安全,然后在空军及我直升机掩护下北渡,从西贡河北岸撤回。” 避开两股敌军,这无疑是眼前唯一的办法。 陶文光微微点了下头,递上一份刚收到的电报:“亮将军,阮高祺已说动伞兵旅,两个伞兵营正在登机,他要求我们提供情报支援。” 刚刚捅了一个马蜂窝,整个敌占区全动起来了。 之前白天不敢行动,生怕被侦察机发现的越g武装,正从四面八方往战区包抄,别说空投两个没重武器的伞兵营,就算来两个团也会被啃得骨头不剩。 不过来肯定比不来好,至少可大大缓解特种部队和高棉游击队的压力。 黎永亮沉思了片刻,咬了咬牙道:“安排一架直升机,把阮忠南分队送到c-91地区。王参谋,这个馊主意是你出的,你跟阮忠南分队一起去。” 王公仲曾是一个分队长,在鹦鹉角地区轮战中战绩卓著。 被调到司令部当参谋,他一直不乐意,一直想跑,所以才出了一个鼓动阮高祺把伞兵旅拉下水的主意。因为伞兵旅很想打一场翻身仗,同时对这一地区又不熟悉,肯定需要情报支持。 又可以带兵打仗了,而且可以搜捕阮志清和阮文灵,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王公仲乐得心花怒放,毫不犹豫答应道:“是!” 黎永亮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活着回来。” 王公仲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亮将军放心,我运气比杜高智都好,能打死我的子弹还没生产出来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英雄! 阮高祺在李为民面前很谦虚,在别人面前却是另一个形象。 从参加过二战的阮文馨被吴廷琰赶走那一刻,他便成为空军中资历最深的军官,又去美国空军指挥学院深造过,且有深厚的“工投系”背景,后又在“双十一政变”中放走阮政诗、王文东等政变军官,赢得许多下级军官拥戴。 一切的一切让他变得有些飘飘然。 尤其发现吴廷琰兄弟不断向“工投系”妥协,发现曾认为很可怕的人其实一点不可怕之后,胆子越来越大,自信心和虚荣心越来越膨胀,总是穿着一身黑色飞行服,脖子里系着紫色丝巾,佩带象牙柄左轮手枪,开着军用吉普车在西贡四处招摇。 有一次被陈金宣的手下拦住了,他竟然口无遮拦地放言:“我看谁不顺眼,就可以一枪崩了他!”不可一世的秘密警察,就这么被他给唬住了。 这件事让他名声大作,在空军中的地位如日中天。“看谁不顺眼,就可以一枪崩了他”,随之而成为他的口头禅,经常挂在嘴边。 确认第一波空袭取得巨大战果,他最后那么一点担心随之烟消云散,为确保机场及各中队战机起降安全,他语气坚决地警告机场外的“平叛部队”和驻扎在市区的防空部队,谁要是敢轻举妄动,就下命令轰炸谁! 总统府被炸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天知道这个敢违令调动那么多架飞机的疯子会出什么,就这么投鼠忌器一直相持到上午9点。 从接到消息到现在。诺汀大使、军援司令部哈金斯将军、中情局西贡站李察逊和白宫顾问兰斯代尔并没闲着。 诺汀紧急联系李为民、陈世国和武安东。要求他们这些能施加影响的人发挥作用。尽快制止阮高祺的疯狂行为,协助西贡政府控制局势,否则让他疯下去会让本就糟糕透顶的局势变得更不可收拾。 哈金斯将军第一时间联系尚未被“叛乱军官”控制的几个雷达站,同时要求驻扎在泰国的美国空军部队立即派出两架ec-121预警机,试图搞清越南空军那么多战机飞哪儿去了,到底在干什么。 监视政府军动向是中情局西贡站主要工作之一,发生这么大事,事先居然一点风声没收到。李察逊被搞得焦头烂额,立即发动所有的情报官及眼线赶快打探。 兰斯代尔交由甚广,阮高祺是他众多的“越南朋友”之一,从收到消息到现在一直不断给机场打电话,试图以朋友身份劝其悬崖勒马。 结果证明,虚惊一场。 接到空军发来的电报,哈金斯顿时惊叹道:“难以置信,那个疯子居然在没有任何授权的情况下,对越g采取单方面行动。” 军援司令部副司令缔姆斯中将接过电报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不禁哈哈大笑道:“有fac。有loc,为防止指挥系统被敌方渗透。能想到两小时更新一次频率,看样子干得不错。” 一个少校沉吟道:“毫无疑问,他们掌握到有关于越g的情报,但不信任参谋部,甚至不相信国防部,所以采取单方面行动。” “杰森,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嘉奖他?” “将军,至少他们具有那些**军官所不具备的进取精神,而这一点恰恰是我们所需要的。” 哈金斯不喜欢阮高祺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更讨厌一切失去控制的感觉,一屁股坐到办公桌上,冷冷地说:“公然抗命,这是很严重的指控,他们全应该被送上军事法庭。” 支不支持西贡政府追究他们责任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他们要疯到什么时候。 缔姆斯中将再次看了一眼电文,回头笑问道:“小伙子,能不能监听到他们的新频率,我要知道他们一举一动。” 通讯官想了想,扶着眼镜道:“技术上没问题,长官。不过需要ec-121把信号转过来,而他们的油已经不多了,我想应该派一架kc-135。” “那还等什么。” “是,长官。” 诺汀大使接到电话赶到军援司令部,通讯官已通过盘旋在战区上空的美国空军ec-121预警机把信号转接到指挥部,扬声器里全是吱吱的电流声。 等了大约两分钟,终于听到他们的通话:“鹰犬呼叫老鸭,鹰犬呼叫老鸭,我已抵达空降场,请报告方位,高度。” “老鸭收到,老鸭收到,方位c-89,高度900,航速178。” “按计划行动,3分43秒汇合。请转告鸭蛋,空降场温度华氏78.8,风向西南,风速5.26每秒,白色烟雾三角区已标出,小虎确认地面安全……” 空军飞行员是美国顾问培训的,第四战术区航空队飞行员一样是,通话全部用英语,指挥部里所有人都能听懂,缔姆斯中将点上根香烟,侧身解释道:“大使先生,他们应该在执行空投行动,有气象情报,有fac引导,地面有人接应,除了没提交申请,没获得授权,其它全符合标准程序。” “空投到什么地方?” 一个空军少校快步走到地图前,标注出o-1观测机所在位置,不无幸灾乐祸地介绍道:“空降场选择在这里,属越g占领区。过去几个月,该地区通讯信号频繁,情报监听部门怀疑越g指挥部就在这一带活动。” 诺汀又问道:“空投什么?” “一小时前,伞兵旅两个营从东边进入机场,预警机确认呼号为‘老鹅’的是一支c-47运输机编队,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要搞一次营级规模的伞降行动。” 空军少校拿起红笔。又在地图上标出几个点:“现在基本上可确认。在此之前。他们已对该地区实施过至少6次空袭。情报人员分析他们似乎击中了越g的要害,因为预警机发现多股越g部队冒着被侦察机发现的危险,正从四面八方往同一个方向集结。” 哈金斯脱口而出道:“增援?” “或许是救援,总之他们像是捅了一个马蜂窝。” 游击队的讨厌之处不是有多么能打,而是太会躲,很难找到他们并将其消灭,哈金斯沉吟道:“也许这是一个机会,如果把握住的话。” 一个中尉参谋低声道:“这一地区路况极差。第三战术区的地面部队很难及时赶到,就算赶到补给也是一个问题。从现在的情况看,那个疯狂的上校已经做了政府军能做的一切。” 正讨论着,ec-121预警机把监听信号切换到另一个频率。 “犬场呼叫新山一,犬场呼叫新山一!” “犬场请讲,新山一收到。” “兽医已抵达bdf,第一批兽粮亦已运到,骡队可立即出发,抵达bdf后猎犬可为其提供引导。” “新山一明白,新山一明白。” 缔姆斯中将糊涂了。一脸不解地问:“骡队,这是一个新呼号。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一个空军中尉小心翼翼地说:“将军,bdf是西宁前进机场的代号,听通话内容他们似乎启动了前进机场。至于骡队,应该是某支需要加油或接受其它补给的航空部队。” 不可能是第一战术区的空军单位,一是太远,二是用不着舍近求远启用西宁前进机场,而不是更近的安禄前进机场。 空军少校暗暗过一下越南空军装备的所有机型,不禁脱口而出道:“第19空中战术支援中队,只有该中队的直升机航程不够。”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讨论该如何应对之时,一直联系不上的阮高祺,一反常态打来电话。 只听见他用一口“越南英语”,在扬声器里抑扬顿挫地说:“尊敬的大使先生,尊敬的哈金斯将军,请允许我荣幸地向二位通报,在刚刚结束的第一阶段行动中,我空军在第5步兵师侦缉队配合下成功摧毁北越劳动党南方局机关。 前北越人民军副总参谋长,现北越劳动党南方局军事委员会委员、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武装力量总指挥陈文茶少将,南方人民解放武裝力量政委范太平少将及南方局副书记兼第5军区政委武志公少将被当场炸死。 南方局军事委员会委员、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武装力量副司令阮友战少将、后勤保长范文枢少将、副政委陈度少将及南方民族解放阵线中-央-委员会委员兼南方解放妇女联合会副主席阮氏萍等人重伤被俘。” 一下子搞掉7个北越大人物,几乎把北越劳动党在南方的头头一锅端,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阮高祺似乎知道他们不相信,继续说道:“两分前,我刚命令第19空中战术支援中队前往战区接受越g俘虏及地面部队缴获到的越g机密文件,俘虏及机密文件最迟下午2点前押解回西贡。 为搜捕北越劳动党中-央-委员、南方局书记、人民军大将阮志清,以及漏网的北越劳动党中-央-委-员、南方局副书记兼南方民族解放阵线越g副代表阮文灵,伞兵旅将参与第二阶段行动。”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俘虏一押到西贡就能真相大白。 诺汀不认为电话那头的疯子是在开玩笑,强按捺下激动说:“上校,感谢你给我们带来这个好消息,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能否确认阮志清和阮文灵的大概下落,有几分把握能将其击毙或抓获?” “大使先生,大概下落我基本上可以确定。现在的问题是,我的行动受到严重干扰,且我能调动的兵力严重不足。如果盟友能帮我排除干扰,能派三至五个别动营投入战斗,那么我至少有三成把握。” 中情局刚狠狠打击了一下越g在南方各城市及政府和军队中的地下组织,阮高祺又捣毁了越g首脑机关,如果能抓住或击毙阮志清和阮文灵两个大人物,越g的威胁不就解除了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诺汀再也顾不上阮高祺有没有公然抗命,当机立断答应道:“上校,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获得行动所需的所有资源。至于嘉隆宫、国防部和参谋部,我以合众国政府名义出面帮你协调。” “谢谢大使先生,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凭现有的战果,已经没人能动他了,哈金斯将军反应过来,连忙道:“孩子,感谢你为我们带来这么大惊喜,干得漂亮。不过为更方便调配资源协调行动,我希望我们能设立一个联合指挥部。” 战区上空有他们的ec-121预警机,既然来了当然要好好利用。 更何况接下来要调用直接听命于他们的别动军,要他们提供弹药和食物等补给,阮高祺当然不会拒绝。 敲定成立联合指挥部的事宜,缔姆斯中将忍不住笑道:“上校,行动是你发起的,代号由你来命名,快想,我们需要一个响亮的代号。” “将军,不用想,已经有了。” 阮高祺紧握着电话,不无得意地笑道:“按照我们的作战计划,整个行动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代号‘左勾拳’,正在进行的第二阶段行动代号‘右勾拳’。总之,我们要打一套漂亮的组合拳,要给越g一点颜色瞧瞧。” “不错的代号,好吧,就右勾拳。” 想到越g俘虏下午就能押解到西贡,哈金斯将军连忙道:“孩子,关于你们抓获的俘虏,我认为移交给情报部门比较合适,他们是专业人士,他们能撬出许多对我们有用的情报。” “没问题,包括缴获到的那些机密文件。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开一个记者会,我让所有人知道政府军不全是无能之辈,尤其在这个军队士气普遍低落的时候。” 真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不过此时此刻他确实有出风头的资格。 阮高祺公然违令调动那么多空军单位,甚至口出狂言要轰炸国-军其它部队,结果反而成了英雄。国防部、参谋部和空军司令部不仅不能追究其责任,而且要表彰要给他晋升,或许让他出任空军司令那些支持他的少壮派军官都不会答应,都嫌政府给的职位太低。 消息传到嘉隆宫,吴廷琰傻眼了。 吴廷瑈更是像被雷劈一样,一声不吭在沙发上呆坐了十几分钟。 完了,彻底完了! 因为这件事象征着他们两兄弟对军队彻底失去了控制力,而没有军队支持的总统还算总统吗,就算是还能干多久? 第二百二十九章持久战 端掉北越劳动党在南方的首脑机关,美国大使、军援司令和中情局官员欢欣鼓舞,似乎敌人已被打败,期望已久的和平即将降临。 虽然伤亡不小,但不可否认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斩首行动”。 打赢一仗,值得高兴,不过也只能高兴一下,不能就此放松警惕。 今天干掉几个头头,明天会派来几十个。就算把南方的越g全铲除掉,他们一样会不段往南渗透,甚至会发动全面战争。总之,只要南北依然分裂,北方依然是劳动党执政,那么和平永远不会降临。 生怕“越华文艺研究会”主要成员、工投公司高管和第四战术区将领,被这个小小的胜利冲昏头脑,登机之前李为民同送行的众人反复强调要对局势有一个清醒认识,要有并且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从二战爆发到现在,这个国家从来没安宁过。人心思定,连孙宁裕都不由自主地想,这种动荡不堪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波音707在9000米高空飞行,乘坐这种先进的喷气式客机,不要再受巨大噪声折磨,甚至感受不到颠簸,飞行平稳,温度适宜,而且被螺旋桨客机快捷。 老板熬了一夜,正戴着眼罩,半躺在前排座椅上呼呼酣睡。极少陪老板一起出访的吴老师,帮他掖了掖毛毯,随即拿起一本杂志打发时间。 看着老板和老板夫人,同机赴美的何天明,不禁想到当年坐运输机去河内组织难民南撤时的情景。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八年就过去了。 他喝完杯里的最后一口果汁。侧笑道:“宁裕。李先生以前曾发过誓,说等将来有了钱,要买一架最先进最安全的飞机当专机,要请技术最好的机长驾驶。” 孙宁裕一愣,忍俊不禁地笑道:“现在有钱了,可还是一样坐航空公司客机。” “他不是买不起,也不是舍不得,而是怕影响不好。李小姐在美国就没这么多顾忌。要么不买,一买就是两架私人飞机,一架直升机,一架喷气式,听说连机场都是私人的。” 知道李大小姐有钱,但真不知道李大小姐这么有钱,孙宁裕将信将疑:“两架,还有私人机场?” “骗你做什么。” 何天明伸了个懒腰,扶着前排座椅道:“直升机停大厦楼顶,喷气式客机停在新泽西。想去哪儿去哪儿,想什么时候起飞就什么时候起飞。” “帝国大厦楼顶好降落直升机吗?” “早搬了。现在有自己的摩天大楼,离曼哈顿唐人街不远,只是没帝国大厦那么高。” “自己的?” “李小姐投资开发的,59年动工,去年夏天封顶,今年投入使用。本来打算叫‘越美大厦’,后来感觉这个名字不够大气,就改为‘亚美中心’。” 孙宁裕一直负责“越华文艺研究会”和第四战术区方面的事务,对这件事真一无所知。何天明笑了笑,接着介绍道:“一共58层,工投公司美国分公司,东亚银行、西贡银行、华侨银行、南洋银行在纽约的分行,越华保险、富国电子美国代表处全搬过去了。还有酒店,我们这次去纽约就住那儿。” 身边这位华青会的发起人,最初做青年华人组织工作,后随钱先生一道去鹦鹉角地区接纳安置柬埔寨及老挝华人,在堤岸和鹦鹉角农村呆的时间比较长,直到第一批留美人员回国才去美国进修两年。 老板显然想让他多接触一些其它事务,没让他回堤岸或鹦鹉角,而是留在身边当助理,专门负责工投公司业务方面的事务。 到美国之后的日程是他安排的,他说住哪儿应该就住哪儿。孙宁裕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似乎在美国呆了两年,没什么人可以交流,何天明回国以来话变得比之前多,看了一眼舷窗外的蓝天白云,又问道:“宁裕,刚才看你发呆,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女朋友?” 这次去美国是包机,后面六排乘客全是“防务装备需求委员会”的专家,中间两排是阿成等来自头顿工业村警察局的护卫,后面是随老板去美国参加一年一度“越南商品交易会”的企业家,可以说飞机上全是自己人。 孙宁裕没什么好担心的,低声道出了自己的忧虑。 何天明长期从事华人秘密组织工作,经历过许多,堪称半个政治家,在“什么时候是头”这一问题上,有极为深刻的认识。 他摸了摸鼻子,凑到孙宁裕耳边低语道:“跟李先生这么久,你应该非常清楚我们的真正立场。人口基数摆在那儿,南北统一的结果只会稀释我们本来就不多的人口,所以从长远看,保持南北分治对我们是有利的。 南边人不愿意,可以做工作,甚至可以转移矛盾。北边人答不答应,主动权在他不在我,他们的********、政治立场和态度决定了战争无可避免的。至于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完全在于其态度有多么坚决,以及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 从目前看,他们想通过往南部渗透干部,推行其政治主张,发动游击队,破坏经济,制造恐慌,动摇政治基础,积小胜为大胜,最终通过农村包围城市来达到其统一的目的。必须承认,这对我们而言非常痛苦,简直是煎熬,所以李先生登机前才要求我们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但我坚信靠小打小闹,他们永远不可能成功。想达到目的,最终还是要大战一场。只要我们能坚持到那一刻,只要我们能够把握住机会,给他们以沉重一击。把他们打疼、打残、打怕。就能赢得我们所期待的和平。至少要形成朝鲜半岛那样的态势。” 从吴廷琰出任总理到现在,别看北越把农村搞得乱七八糟,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冒出头,狠狠打击一下,再冒头,再狠狠教训一下,死得人比国-军多。不过战火烧在南边,在政治上和经济上他们占优势。 天底下哪有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想把北越打疼、打残、打怕,就要越过北纬17度线,把战火烧到他们的控制区。 孙宁裕凑到他耳边问:“打到河内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如果有足够实力,完全可以试试。” “长痛不如短痛,真希望他们沉不住气,先挑起全面战争。” “他们不会这么傻,再说就算他们犯傻,美国也不会采取在朝鲜半岛那样的军事行动。归根结底,谁都靠边住。只能靠我们自己。所以你认为的长痛对我们而言是有利的,因为我们需要时间来积蓄和发展反击所需的力量。” 就在他俩讨论越南未来之时。新山一空军基地的跑道上,正在举行越南历史上最别开生面的记者会。 在西贡的国内外媒体记者,各国驻西贡外交官,国际监督与监察委员会官员,美国对越军援司令部高级军官,知名社会贤达,只要在西贡有头有脸的人士,几乎全被阮高祺请来了。 “女士们、先生们,押解俘虏的直升机编队马上降落,为确保航行安全,执行押解任务的第19空中战术支援中队由第22战斗机中队护航,请诸位停止拍照,把跑道让给我们的英雄。” 阮高祺站在麦克风前,抑扬顿挫,意气风发,哪里像一个空军上校,整个一外交部发言人。 炸死抓获那么多越g首脑,如此辉煌的战绩前所未有。 据说美国总统肯尼迪都发来贺电,盛赞越南空军是一支卓越的军队,称他们所取得的是一个伟大胜利。 记者和嘉宾们的热情全被点燃了,一个个争先恐后要与他合影。暂时没有作战任务的“天之骄子”,全部成为人们追捧的香饽饽,连机场警卫都比平时更受欢迎。 一口一个政府军不全是“无能之辈”,简直在啪啪啪打国防部、参谋部和陆军的脸。 杨文明一肚子气,认为他是走****运,认为他是小人得志。 新任国防部长阮廷淳和陈善谦、黎文己、陈文敦、黎文金等国-军将官,心里一样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 因为正在夸夸其谈的阮高祺,一小时前就已成为南越最有权的人。不仅实际掌握空军和伞兵旅,不仅直接听命于军援司令部的别动军听他指挥,连第三战术区的陆军第5步兵师、第7步兵师、第18步兵师和第21步兵师都要配合他的“右勾拳”行动。 杨文明剿灭和好教军阀回西贡时,吴廷琰帮为他搞了一个盛大的仪式。 吴廷琰没来,没人帮他搞,于是阮高祺决定自己搞,不知从哪儿请来一支乐队,奏起欢快的音乐。飞到机场上空的战斗机编队,并没有直接降落,而是像飞行表演队一样拉出一道道彩烟,看上去好不热闹。 借同行们仰头观看的机会,一个记者挤上前问:“上校先生,有传言您指挥的军事行动并未得到参谋部授权,甚至被误认为政变,请问这个传言是否属实?” 阮高祺整了整脖子里的丝巾,一脸严肃地回道:“记者先生,正如您所知道的一样,本次行动并未得到有关方面授权,事实上我们并没提交过申请。但必须强调的是,这么做有这么做的考虑。 要是我们事先提交申请,按部就班的进行,那么**官僚和他们拖拉的办事效率,会延误战机,会让我们失去战役的突然性。并且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些指挥机构已被越g渗透,我不信任他们,我不能让他们坏我的事。” 这可是大新闻,一个记者追问道:“国防部,还是参谋部?” 这个王八蛋,居然指着和尚骂秃驴。 阮廷淳顿时脸色铁青,陈善谦、黎文己和陈文敦则气得咬牙切齿,阮高祺早看他们不顺眼了,才不管他们怎么想,意味深长地笑道:“不久前刚在军队内部抓获一批北越间谍,这一点众所周知。” 国防部有,参谋部也有,一共抓了17个,被渗透得如此严重,换作谁也不敢轻易透露,毕竟一走漏风声,越g首脑就会望风而逃。他的“苦衷”获得几乎所有人的谅解,一个国家英雄就这么诞生了。 飞行表演结束,战斗机编队率先降落。 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最后一架f8f起落架刚着地,西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引擎声,直升机编队霸气十足的出现在人们视线中。 一架、两架、三架、四架……整整十二架,蔚为壮观,极具视觉冲击力。 飞机整整齐齐降落在跑道上,前来接收俘虏和机密文件的别动营士兵,在两个美军中尉率领下跑步上前,曾令人谈虎色变的北越高官一个接一个被架出或抬出机舱,记者们像潮水一般蜂拥过去,咔嚓咔嚓不断拍照。 第二百三十章男人有钱就变坏 “亚美中心”地面58层,地下四层,248米的高度在纽约所有大楼中排名第五,前面四栋分别是于1931年建成的帝国大厦、1930年的克莱斯勒大厦、1932年的城市服务大厦(派恩街70号)和1930年的特朗普大楼。 “亚美中心”采用钢筋混凝土结构,全玻璃幕墙,地下停车场,高速电梯,中央空调系统,闭路电视监控,楼顶设有直升机停机坪……在纽约不是最高的,但绝对是最具现代化气息的摩天大楼。 几年前,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实施“南部大开发计划”,大力推动“工投系”企业实现股份制改革,许多公司在西贡股票交易所上市,很多人一夜之间暴富。尤其大股东,通过公司上市回笼了大笔资金。 一下子多出那么多闲置资金,当然要找个投资渠道。 工投公司适时设立“海外投资委员会”,李为民亲自兼任委员会主席,引导刚从股市圈到一笔笔巨资的“工投系”老板,前往香港、新加坡和美国跑马圈地,投资地产。一些敢于冒险的人,则引导他们投资欧美股市。 “亚美中心”就是大小老板们共同投资兴建的。 20至48层全部有主,有的将其作为在美国的家,有的作为其公司在美国的办事处,有的干脆委托大厦物业代为出租。 大厦是本国商人投资兴建的,距离联合国总部并不远,1至18层是“湄公河酒店”。酒店开业之后经常举办各种商务活动。越南共和国外交部驻联合国使团干脆搬进大厦。让49层成为名副其实的外交机构。 由于所有权、入住公司和外交机构等关系,所以“亚美中心”又被许多纽约市民称之为“越南大厦”。 李家和吴家合股投资的“湄公河酒店”极具越南特色,不管本地还是从越南过来的女侍应,全部身穿白色奥黛,大堂里不仅有销售越南土特产的商店,有欢迎美国朋友去越南旅游的海报,还提供空运过来的各种越南水果。 “嫂子,今天先在这儿凑和一夜。明天去新泽西的新家,其实总统套房也不错,从开业到现在接待过好几位政要。” 哥哥嫂子来了,李为青兴奋不已,挽着吴莉君胳膊喋喋不休。 越南曾是法国殖民地,不管越南人还是越南华人,多多少少会受一些法国影响。在李为青看来,真正有身份有品位的人不会住在喧闹的城市,而应该住在风景如画的郊区,最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庄园。 戴高乐想当欧洲老大。想让法郎与美元一样成为国际结算货币,利用美元大量外流。国际收支不平衡的机会,用美元储备向美国大量购入黄金,试图通过金本位达到其目的,直接引发美元危机。 过去两年,黄金暴涨。 李为民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布局,青青自然不会让哥哥失望,在美元危机中大赚特赚了一笔。钱赚来就是花的,干脆在新泽西买下几十公顷土地,不仅实现了“庄园主梦”,而且拥有自己的私人机场。 吴莉君知道她不全是为了享受,在欧美投资那么多,经常要出差,没有一架私人客机确实不方便。更何况那架私人飞机不光她用,工投公司美国代表处、东亚银行美国分行高层以及她控股的那些公司高管一样可以使用。 “坐直升机去?” “嗯,很方便。” “我有点怕,我从来没坐过。” “机师是美国陆军航空队的退役军官,飞了近十年,由他驾驶很安全的。”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李为民忍不住打趣道:“青青,光有飞机不够,像你这样的成功女士,应该再拥有一艘豪华游艇。” “哥,你别说,我真有心定制一艘。人家公司搞聚会,全在游艇上,我们只能在酒店,真有些跟不上时代。” 她掌管六个投资基金、三家投资公司,控股和持股的欧美上市公司超过120家,几乎天天与商界精英打交道,面子上的事确实很重要。 李为民理所当然地说:“那就去定制,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是太忙,顾不上吗?” 青青笑了笑,走出电梯把哥哥嫂子带到同样极具越南特色的总统套房,越南素有“小中华”之称,所谓的越南特色其实就是中国特色。红木和紫檀木家具,随处可见的龙凤雕刻,精心摆设的瓷器、书画等工艺品和艺术品,像是走进后世的茶楼会所。 李为民环顾了下四周,旋即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景色,正准备提议晚上去唐人街转转,随陈家辉去商务中心取完电报的孙宁裕跟了进来,低声汇报道:“董事长,阮高祺上校晋升了。” 立那么大功,晋升是意料之中的事,李为民回头笑问道:“空军司令?” “联合参谋部副参谋长兼空军司令,军衔由空军上校直接晋升为空军少将,另外伞兵旅被正式划入空军指挥序列。” 海军陆战队一直归海军管,伞兵旅却一直受陆军把持的参谋部指挥,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阮高祺自然要提出让伞兵旅归建的要求。 能够影响到一支战斗力不错的作战单位,李为民很高兴,想了想又问道:“特种部队安全撤出来没有?” 孙宁裕笑道:“撤出来了,第19空中战术支援中队投入战斗,以西宁前进机场为基地,把空运过去的别动营送到战区参与搜捕阮志清和阮文灵,打击那些主动冒头的越g部队,返航时搭载我们的人。” “军援司令部投入几个别动营?” “哈金斯将军认为西部的敌人比中部更具威胁,联合作战指挥部一设立就接管了指挥权。不但紧急调集分散在各地的‘绿色贝雷帽’和别动军。而且调动了海军陆战师。现在整个战区至少有17营。 为防止该地区的北越人民军、南解游击队和越g地方部队逃往柬埔寨或渡过西贡河往北边逃逸,第三战术区和第二战术区的几个主力师全动员了。里面搜捕,外面包围,封锁边境,空军单位24小时待命,侦察机不间断侦察,立体围剿,动作很大。” 军援司令部决心不小。连“绿色贝雷帽”都赤膊上阵了。 李为民饶有兴趣地问:“战果呢,从他们接手到现在已经20多个小时,不可能一无所获吧?” “截止西贡时间今天凌晨4点,第一批投入战场的伞兵已击溃两股越g,番号分别为特工90连和南解第35营,击毙击伤600多人,抓获俘虏100多个。昨天下午机降到战场的三个赫蒙族别动营,在‘绿色贝雷帽’指挥下成功围歼掉一股游击队, 夜里才投入战斗的陆战队第27连运气最好,在一个悔正的越g俘虏带领下。捣毁越柬边境的一个物资转运营地,缴获枪支弹药、粮食、食用油和药品等战争物资两千多吨。并击毙刚逃到那里不到三个小时的南方局安全委员会主任潘文当,击伤并抓获安全委员会副主任高登占。” 北越南方局安全委员会不但负责其“解放区”公安工作,而且同****曾经的社会部一样,负责政府军控制区的地下工作,这两个人对中情局的价值比前不久落网的北越公安部副部长阮文才更大。 每年至少有上千人“悔正”,不是所有人多宁死不屈的。 围剿仍在继续,想到敌方现在正群龙无首、一片混乱,李为民不禁笑道:“搞这么大阵仗,虽然不能将其连根拔起,至少能让其消停一段时间。” “仁将军和陈参谋长认为,遭到如此严重的损失,越g没一两年应该缓不过来。” “一两年,太乐观了。” 李为民摇摇头,一脸严肃地说:“北越不会眼睁睁看着南方的火种被掐灭,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组织更大规模的渗透,会对国-军展开大规模报复行动。也就是说我们今后要面对的不再是一帮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作战意志坚决的人民军主力。” “我立即给芹苴和堤岸回电,提醒仁将军和钱先生。” “不急,先说说阮高祺的事。” 李为民一边招呼他和何天明坐下,一边沉吟:“都说女人变坏就有钱,男人有钱就变坏,其实男人有权一样会变坏。阮高祺本来就标新立异,喜欢出风头,现在大权在握,肯定会变得不可一世,飞扬跋扈。” 没避开自己,就表示可以听,而且可以发表意见。 一直不过问这些事的吴莉君,不禁说道:“为民,莲芳打过好几次电话,上个月还专程去了一趟特区,跟我诉苦。” “诉苦?” “她说阮高祺在外面有女人,好像是越南航空的一个空姐,孩子那么大,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要跟她离婚。不是有权就变坏,是早就变坏了。” 男男女女的事真没法说。 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他铁了心要当陈世美,我们没法管也不好管,但他不能贪。宁裕,你帮我给他发一封电报,告诉他越南需要一个廉洁自律的英雄。另外准备一笔钱,给他看不上别人送的小钱。” “皮阿斯特还是美元?” “500万皮阿斯特,50万美元,帮他在东亚银行开个账户。”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孙宁裕刚走出房间,何天明便开口道:“董事长,阮高祺出任联合参谋部副参谋长兼空军司令部,第四航空兵师就不一定要转场到边和基地。” 那么大功劳是不白送的,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第四航空兵师要留下,第四战术区航空队一样要组建,只不过基地不再设在茶诺机场,而是分别设在薄寮、龙川和富国岛。” 第三百三十一章装备 从工投公司成立到现在,“越南商品交易会”一共举办过6届。 与****的“广交会”不同,并不固定在某一个城市举办,而是像巡回演出一样把纽约作为第一站。租用体育场或展览馆,设置众多展位,提前起打广告发邀请函,恳求各行各业的商人过来参观洽谈。 在纽约一连搞七天,然后去芝加哥、旧金山等其它城市继续。 完了之后转移战场,去加拿大、澳大利亚、法国、英国、新西兰、西德、南非等国家。 海外部专门为此组建了一个团队,甚至在香港和新加坡投资兴建了两个集商务、展览和酒店于一体的会展中心。可以说推介越南产品,协助“工投系”企业打开国际市场,已成为工投公司主要工作的一部分。 已经搞了那么多届,展销团队和驻纽约代表处工作人员早得心应手,从布置会场到开幕式,李为民自始至终都没过问。 “昨天最多,拿下八百二十七万订单,平均下来一天六百多万,比去年多出近一百万美元!” 不管在国内有什么矛盾,在国外还是很团结的。 出面主持开幕仪式,接待参加仪式的国际政要,每年7天的商品交易会,是越南共和国驻美大使及驻联合国大使陈文章夫妇最风光的时候。提交昨天的交易额,他兴奋不已,恨不得随团在全美来一次巡回。 前几天陪妻子去唐人街转了转,发现“工投系”的所作所为,对唐人街的同胞冲击最大。 许多制衣作坊在成本和质量上无法与“工投系”服装企业竞争。相继关门大吉。在美利坚打拼的华人老板。不得不改行开中餐馆。或凑钱去香港及越南重操旧业,然后把产品返销到美国。 李为民看完统计资料,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感叹道:“成交额差强人意,高附加值产品太少。产业结构一直在调整,可是展销会上还是以服装、箱包、鞋帽、玩具、床上用品、小五金和农产品为主。” 陈文章从吴莉君手上接过杯子,哈哈大笑道:“李先生无需妄自菲薄,我们一穷二白底子那么薄。却在短短七八年里,从进口国变成出口国,国际贸易由逆差变成顺差,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董事长。” 海外部主管韩子安微笑着说道:“我们不是没高附加值产品,而是那些产品因为种种原因没拿到交易会上。电视机、录音机、收音机等电子产品有总代理或总经销,化工产品更是供不应求。” 之前谁也没想到,这两年才发展起来的化工业竟然能够成为“工投系”的支柱产业之一。 金鸥工业村整个一庞大的化工园,依托海上油田,连续上了几个大项目。重要化工原料pe(聚乙烯)、pp(聚丙烯)和px(二甲苯)产量已超过日本,成为东南亚之冠。不仅出口创汇。而且能够带动下游企业发展。 新建的金鸥化工集团,就是以px(二甲苯)为原料生产pta(精对苯二甲酸),再和乙二醇发生酯化反应,在锑催化剂作用下聚合产生pet(聚酯)。pet用量巨大,只要经过熔融、喷丝、牵伸、加热、干燥、切断等工艺程序,就能制成纤维状用于纺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涤纶”。 现在金鸥工业村不但有四大化工集团,而且有近百家生产各种染料、防老化剂、中和剂、稳定剂的企业。产品80%以上出口,几乎不用工投公司海外部帮助推广。 提起这些,李为民摇头苦笑道:“化工业发展太快,人才培养和生产管理跟不上,不是这儿爆炸就是那儿泄漏,从春节到现在已发生6起事故,死伤70多人。污染问题更严重,那些污水不管有毒没毒全往海里排,再这么下去渔民用不了几年就不用出海打渔了。” 陈文章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李先生,发展工业哪能没污染?至于安全事故,注意一点就行了。当务之急是把工业发展起来,把经济搞上去,只有这样才能不再受制于人。” 环保投入太大,暂时确实顾不上那么多。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在纽约呆了七天,参加完庆功会。 李为民终于同妻子一起乘直升机,来到妹妹在新泽西置办的新家。 与其说是庄园,不如说是一个农场。 位于纽约和费城之间,在新泽西州中部腹地,距普林斯顿大约20分钟车程,环境优美自不必说,更因名校加著名私校的毗邻让这个地区充满向往。 一栋三层建筑,隐秘幽静,中规中矩的殖民地风格,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前任主人甚至独具匠心地放置了一些动物摆设,倒是与周遭环境十分契合。 东西两边是横不见人烟,纵不知边界的玉米地,前任主人以豢养马和奶牛为主,房子后面设有牛圈、马厩和跑马场。 机场在南边,原来只有一条简易跑道,供农场主打农药的小飞机起降。青青接手之后按照飞行员建议让承包商加宽加固,现在可以起降小型喷气式客机,甚至还建了一个钢结构机库。 小姑子搞得如此夸张,吴莉君感觉很是好笑。 参观完房子,又拉着李为民兴致勃勃的去看马,沿马厩绕了一圈,不禁为里面强烈的气息而掩鼻,看来外面策马驰骋是潇洒,这清洁工作却不是人干的。 回到客厅,吴莉君好奇地问:“青青,这儿用了多少工人。” 李为青眨了眨眼,放下果盘道:“管家和厨师你们见过,另外还有一个清洁工。一个园丁和一个马夫。农活忙的时候管家去镇上雇人。基本上不用我操心。” 一点家的气氛都没有。整个一美国“农家乐”。 其实她一样很少住这儿,而是把这里当作为一个休闲娱乐的度假场所,经常用来招待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李为民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表,自言自语地说:“算算时间客人也快到了,车停在哪儿,我去机场接。” 青青扑哧一笑道:“不用开车,穿过玉米地就是。” 来时乘坐的是直升机,又直接降落在房子前面的停机坪。对跑道没什么印象,走出一片低矮的玉米地,才发现跑道很宽很长,边上也不止一个机库,甚至有一个二层指挥塔台。 老管家从来没见过李为民,但听说过不知道多少回,知道主人的哥哥不仅一样富有,而且是一位才华横溢的音乐家,见他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连忙解释道:“先生。樱桃镇紧邻普林斯顿,镇上住的全是富人。亨利先生和布鲁斯先生一样拥有飞机。他们使用我们的跑道和机库,同我们平摊维护费用。” “哥,老乔治很能干,把这儿打理得无可挑剔。” “谢谢。” 西服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上还戴着一双白手套,如果再拿着一把雨伞,能说一口流利的伦敦腔,整个一英伦贵族。 这么有范儿的管家,真不知道妹妹从哪儿请到的。 李为民暗赞了一个,诚恳真正地说:“乔治先生,感谢您对我妹妹无微不至的照顾,有您在,我和我父亲就放心了。” 老管家很绅士的欠了欠身,不卑不亢地笑道:“先生,很荣幸能为您妹妹效劳,她是我见过的最杰出的东方姑娘,华尔街最精明的投资家在她面前,都会为之黯然失色。” 青青撅起小嘴,一脸不乐意地嘀咕道:“老乔治,我仅仅是能干吗?” 老管家脸色一正:“而且漂亮迷人。” “这还差不多。” 吴莉君笑得前仰后合,摇晃着她胳膊上气不及下气地说:“青青,女人老得很快的,如果再不抓紧,就会跟我一样变成黄脸婆。” “嫂子,你一点都不老,看上去比我年轻。” 女人太能干就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妹妹的个人问题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就在李为民准备催催她之时,老管家毫不犹豫把主人给出卖了,不动声色冒出句:“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迷人的东方姑娘,金律师是我见过的最帅气能干的东方小伙子。” “金律师,青青,到底怎么回事?” “乔治!” “抱歉,客人马上到,我去准备食物。” 老管家溜之大吉,青青气得咬牙切齿,面对哥哥和嫂子满是期待的目光,只能红着脸用蚊子般地声音解释道:“金若毅,上海人,路博律师事务所律师,陈纳德夫人介绍认识的。” 她经常往华盛顿跑,经常参加各种活动,认识陈香梅很正常。 李为民强忍着笑,煞有介事地说:“陈香梅女士介绍的人品应该不会差,金若毅,这个名字也不错。” “而且还是个律师。” 吴莉君吃吃笑道:“说说吧,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 “有机会,你们又不急着回去,有的是时间。” 正说着,一架法国东南航空公司生产的快帆三型喷气式飞机,呼啸着冲向跑道,不一会儿就滑行到三人面前。 这不是一架小飞机,而是一架能坐60人的支线客机,改装成公务机之后自然坐不下60个人,但外形没任何变化,看上去很大很气派。 舱门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下来,远远地招呼道:“李,我们又见面了,这地方不错,你应该多住一段时间。” 青青微笑着解释道:“前主人是参议员先生的朋友,交易时参议员先生来过。” 难怪他这么说呢,李为民反应过来,迎上去笑道:“参议员先生,明天是周末,为什么不让夫人一起来。” 曼斯菲尔德耸耸了肩,故作夸张地说:“她名下有一个基金会,她比我还忙。” 他话音刚落。又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李为民急忙道:“主教大人。欢迎欢迎。” “孩子,感谢你的邀请,上帝保佑你。” 斯皮尔曼主教、卫斯理-费舍教授、安德森教授、前驻越大使级代表劳顿-柯林斯将军、前美国驻越南大使德布罗、现任参议员麦肯恩和现任白宫安全顾问泰勒将军,全是大人物,全是“越南之友协会”成员。 老朋友见面,好不热闹,挨个打招呼,寒暄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跑道。 一下子来这么多达官显贵。老乔治已习以为常,知道他们要谈大事,把清洁工、厨师和园丁赶远远,亲自帮女主人招待。 曾经全力支持的人,现在却岌岌可危,曼斯菲尔德参议员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一坐下就不无遗憾地说:“李,你是越南人,对越南最熟悉。应该非常清楚在阻止南越完全崩溃和引进新的秩序,以及制止动乱和阴谋方面。吴廷琰个人的胆略、正直、果断和货真价实的民族主义,起到了至为关键的作用。” “这一点毫无疑问。” 像这样的聚会举行过很多次,直入正题很正常,李为民重重点了下头:“他完成了非凡的业绩,排除了宗教和政治信仰上的巨大差异,努力建立起一个国家,而这一切又是在北越虎视眈眈的压力下完成的。可以说没有琰总统,就没有南越的今天。” 华盛顿对吴廷琰越来越不满,据说国-务-院正在考虑让南越政府“换届”,正在物色替代人选。 主教大人最不希望看到吴廷琰被赶下台,异常严肃地说:“先生们,我承认吴廷琰先生存在许多不足,甚至非常明显,但我和其他人都相信,即使任用一位比他更杰出的人才,其前景也未必就十分乐观。” 卫斯理-费舍教授不无担忧地问:“将军,总统先生是什么意见,他对此持什么观点。” 泰勒摇头苦笑道:“总统先生一直在犹豫,不过依我看他更倾向于支持国务卿和国防部长,真正想推动政权更迭的人并不多,据我所知就助理国务卿罗杰-希尔斯曼、副国务卿艾夫里尔-哈里曼和乔治-鲍尔。” 曼斯菲尔德参议员补充道:“罗杰-希尔斯二战时在缅甸当过突击队员,自认为是印度支那方面的政治和反叛乱专家,事实上他从来没去印度支那,对那里一无所知。” 前美国驻越大使德布罗不像他们这么感情用事,直言不讳地说:“先生们,在我看来现政府能否继续存在,完全取决于西贡而不是华盛顿。” 李为民轻叹道:“琰先生太固执,他不愿意作出任何妥协。” “那么谁也救不了他。” “难道我们要跟国-务-院一样,开始物色替代人选?” “我认为有这个必要,毕竟我们比他们更了解西贡,更清楚那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见所有人不约而同朝自己看来,李为民连连摇头道:“先生们,不用看我,这种可能性我们去年就探讨过。我不合适,陈世国先生一样不合适。” 费舍无奈地苦笑道:“李的顾虑有一定道理,想控制局势,必须得到军方支持,而南越政府军对工投公司及金鸥半岛一直抱有成见。出于大局,第四军和工业村保安队可以与军方配合,但依我看军方才不会顾及什么大局,他们不会甘心效忠任何来自工投公司的政治人物。”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加强下六省的力量。 李为民从包里掏出一份武器装备清单,笑道:“先生们,局势没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各工业村和金鸥半岛能继续保持稳定,只要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只要拥有足以左右局势的力量,那么不管西贡乱成什么样,北越也无法占领整个越南。” 两架ec-121预警机,60架ch-34直升机,5架ch-37运输直升机,80架a-1天袭者攻击机,30架c-47运输机,20架b-26轰炸机,15架o-1观测机,15架通用联络机,120辆lvt两栖战车,20门155毫米榴弹炮,50门105榴弹炮…… 泰勒将军接过清单看了看,发现除了ec-121预警机之外,其它全是二战或朝鲜战争时制造的装备。 第四战术区要组建航空队和陆航大队的事之前已经沟通过,肯尼迪总统和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虽然没一口答应,但也没有断然拒绝。 泰勒沉思了片刻,放下清单道:“李,除了预警机,我想其它的应该不是问题。” “将军,预警机对我们非常重要,情报显示苏联刚给北越援助了一批先进的导弹快艇,严重威胁到我海上油田和油轮安全。而我们又没有相应的作战舰艇,只能用预警机监视油田海域及漫长的海岸线。” 预警机空军都不够,而且属于最先进的装备,别说总统不会同意,就算同意国会那一关也过不了。 泰勒若有所思地问:“换成驱逐舰怎么样,海军有一批基林级驱逐舰要封存,我们可以帮你争取两艘。” 美国人办事太不大气,李为民暗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将军,换成驱逐舰也可以,但两艘肯定不够,至少需要四艘。” 四艘难度不小,泰勒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李,如果你们愿意挤出一笔资金委托海军船厂对其进行现代化改造,我想把握会大一点。” 说到底还是不想白送,还是想赚钱。 他是白宫安全顾问,某种意义上代表着肯尼迪,将来还会出任驻越大使,李为民不想因讨价还价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一口答应道:“没问题,不过总预算不能超过500万美元,另外改造时我要派人全程参与,否则将来不知道该怎么维护。” “预算多少你们要跟海军造船厂谈,派人参与改造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为民彻底服了,打趣道:“将军,您真会做生意,哪里像一个军人,整个一商人。” “亲爱的朋友,你应该非常清楚,在这一问题上我最多只有一点建议权,根本无权作出任何承诺。” 第二百三十二章装备(二) 涉及到接受军援需要多少“配套资金”,必须讨价还价、精打细算。毕竟越南共和国很穷,如果大手大脚,美国人会认为你需要的不是军援,而是军购。 对于几年如一日给越南共和国,尤其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提供真诚帮助的朋友必须慷慨。 现在的美国官员没想象中那么清廉,为谋取私利他们的胆子不是一两点大。 总部位于波士顿的联合果品公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整个一美国在危地马拉的殖民代理机构,从一开始就是美国政要投资和参股经营的利益共同体。 他们在危地马拉上维拉帕斯以东地区,获得从事香蕉种植、生产的权利,拥有2280平方千米的肥沃土地,堪称“国中之国”。为保证其经济利益及在危地马拉的地位,不惜干涉危地马拉内政,发动政变推翻****总统。 官员财产申报方面的规定,直到1978年,也就是在****的文h大革命之后才有。《政府道德法》尚未出台,只有民不聊生,不存在“官不聊生”。 知恩图报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必须给提供过帮助的朋友一点回报。 出行不方便,提供私人飞机、直升机、豪华轿车以及代付头等舱机票实在算不上什么,处理一些消费账单也不值一提。为了让朋友们能够在关键时刻发挥出积极作用,青青掌管的那些投资基金和理财公司,长期为“越南之友”协会成员提供投资理财服务。其“回报率”高得令人难以拒绝。 两天假期很快结束。曼斯菲尔德参议员等政要满意而归。 正在纽约待命的“防务装备需求委员会”成员。立即在公司海外部同事陪同下,赶赴华盛顿商谈军援事宜。 看完大小姐提供的绝密账目,何天明长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说:“李先生,舰艇升级改装和采购飞机零配件的总预算不得超出700万美元,行贿却花掉近千万,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农场主就要有个农场主的样子。 李为民决定体验下美利坚农民的生活,换上一套工作服。一边铲马粪,一边笑问道:“想不通?” “不是想不到,是感觉有点多。” “天明,这900多万美元并不仅针对这次军援,可以视作为今年的院外活动经费。新朋友老朋友加起来40多个,平均到每个人头上没多少。我们现在只能勉强算一个地方政府,争取军援阻力很大,他们要帮我们做很多工作。” 李为民把铁锹往边上一放,接着道:“其实相比这点军援,政治上的支持更重要。可以说没有他们默许。我们就无法保持下六省现状。更何况他们心里也有一杆秤,会通过其它方式给我们回报。比如在促成由我们给驻越美军提供后勤服务及贸易政策方面。” 佛教徒正在闹事,华盛顿对现政府越来越不满,阮高祺又利用“左、右勾拳行动”对嘉隆宫及国-军高层发出强劲挑战,南越形势越来越乱,吴廷琰随时有垮台的可能,老板显然是在为应对接下来更复杂的局势做准备。 何天明反应过来,又说道:“李先生,我在第四战术区实地调研期间,接触过几个航空队的飞行员,他们无一例外的希望装备新机型,而不是清单上这些落后的螺旋桨飞机。” “谁不想要更先进的装备,关键不是我们想要就能要到的。” 李为民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起身笑道:“在提供军援时,五角大楼和军援司令部首先会考虑到一个现实需求问题,北越空军尚未发展起来,就算有几架米格战机也不敢飞过北纬17度线。给我们装备‘佩刀’有什么用,用它打谁? 其次,他们要充分考虑西贡方面的感受。 不管怎么说,西贡政府才是南越共和国的合法政府,国-军才是南越的政府军,并且他们承担着与越g作战的主要压力。如果我们装备比国-军好太多,必然会影响到国-军士气。” 李为民甩了甩手,接过毛巾擦了擦,走出马厩继续道:“至于我们可装备吨位较大、相对先进的基林级驱逐舰,则完全因为我们确实有这方面需求。既要保证富国岛工业基地安全,防止苏俄阵营利用柬埔寨南部港口给越g转运物资,又要确保海上油田安全,同时还要守好下六省漫长的海岸线。 因为在美国人看来,只有金鸥半岛社会稳定、经济健康发展,才能替他们省钱,才能替他们承担部分义务。也就是说,不管我们跟西贡关系多紧张,该给财政部上交多少就要上交多少,并且只能多不能少。” ……… 美国人效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五角大楼整个一庞大的官僚机构。 尽管有泰勒将军帮忙,甚至连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都亲自打过招呼,四艘基林级驱逐舰的事依然不顺利,依然被海军部给卡住了。 这帮掌握海军政策、指挥、行政及后勤事务的文官,比现役军官难缠一百倍。相互推诿,吹毛求疵,气得“防务装备需求委员会”海军代表张行建咬牙切齿。 “抱歉,我们刚接到一份改装申请,dd-826(阿格霍尔姆号)、dd-825(卡彭特号)全在改装计划之内,只是暂时封存。至于dd-805(谢伐利埃号)和dd-838(欧内斯特-g-斯莫尔号)已列入对外援助谈判,如果不出意外,它们会分别移交给大韩民国和中华民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张行建暗骂了一句,故作热情地说:“蒙克先生。据我所知。dd-826和dd-825的改装并不是很迫切。整个计划仍停留在纸面上,国会甚至没相应的拨款。至于dd-805和dd-838,虽然已经纳入谈判内容,但没有谈妥。” 美国佬扶了扶眼镜,一脸惊诧地说:“伙计,你消息很灵通!” 县官不如现管,张行建彻底服了,满是期待地说:“是的先生。我还知道只要您这儿没问题,那接下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基林级”不是“约翰-巴特勒级”,更不是“坎农级”护卫驱逐舰。 满载排水量3480吨,全长119.02米,全宽12.50米,吃水3.81米,航速32节,是仅次于巡洋舰的大型作战舰艇。韩国、台湾、菲律宾早盯上了,连希腊和巴西都对这几艘刚退役的驱逐舰表示出极大兴趣。 蒙克主管这方面事务,堪称炙手可热。从去年到现在,不知道受邀参加过多少次上述国家驻华盛顿使馆的招待会。哪能就这么轻易把军舰交给南越。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清单,沉吟道:“伙计,这四艘驱逐舰是海军财产,我要对海军负责。鉴于你们确实有海上防卫需求,要不我们变通一下。” “怎么变通?” “换成avp-35、avp-24、msf-300和de-584怎么样,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帮你们争取两条鱼雷艇和六艘坦克登陆舰。” 开什么玩笑! 张行建作为富国岛工业大学预备军官训练队首任海军教官,从1955年就跟美国海军顾问打交道,对美国海军战斗序列里的舰艇了若指掌,非常清楚他说得都是些什么玩意。 avp-35和avp-24是巴奈加特级小型水上机供应舰,主要为远程巡逻水上飞机提供燃料供应和飞行员住宿。 标准排水量1766吨,航速才18节,火力也不怎么样,装备一座单装mk.30127毫米/38倍伸炮,2门mk.0420毫米厄利孔炮,2门81毫米mk2迫击炮和4挺机枪。二战结束之后水上飞机已被淘汰,这款小型水上机供应舰唯一的好处就是维护费用比较低廉。 msf-300比avp-35更糟糕,只是一艘标准排水量650吨的扫雷舰。de-584同样无法与基林级驱逐舰相提并论,只是一艘满载排水量1780吨的“拉德罗级”护航驱逐舰。 张行建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蒙克先生,请原谅我无法接受这一提议,我依然坚持我之前的观点。” 不给你,你又能怎么样? 五角大楼有五角大楼的规矩,海军部有海军部的程序,像蒙克这样的事务性文职官员,才不担心上司会对他有什么看法,耸耸肩,一脸遗憾地说:“好吧,你再考虑考虑,最好跟你的上司再沟通沟通。” 消息传到新泽西农场,何天明急得心急如焚,忍不住提议道:“李先生,要不您再给麦克纳马拉部长打个电话,或者干脆去一趟华盛顿。” 李为民放下报纸,若无其事地笑道:“天明,要知道这是美国,不是越南。不管参与什么游戏,都要遵循游戏规则。对于这种小官僚,以上压下是没用的,只有想其它办法。” “什么办法,行贿吗?” “他还没这个资格。” 李为民拿出一份孙宁裕刚收到的电报,似笑非笑地说:“去海军造船厂的人刚敲定改装计划,船厂专家建议拆除舰尾的两具五联装533毫米鱼雷发射管,安装飞行甲板和小型机库,给该舰配备500md反潜直升机。 同时对武器控制和电子系统来一个全面升级,把两座双联装127毫米38倍舰炮,换成3座mk.32双联5吋高平两用炮。把原来雷达换成先进的stir雷达,同时加装已研制成功但尚未被海军接受海麻雀防空导弹。” “这要花多少钱?” “正常情况下需要很大一笔钱,但我们改装属于试验性质。反潜直升机到底能否在驱逐舰上安全起降,stir雷达到底有没有设备制造商说得那么好,海麻雀防空导弹到底管不管用,这些全需要验证,我们不介意他们做这个试验。” 何天明似懂非懂,孙宁裕嘿嘿笑道:“基林级驱逐舰美国海军一共有130多艘,对造船厂和反潜直升机、stir雷达、海麻雀防空导弹生产商而言,全部进行现代化改装是一个大生意。 他们给我们成本价,我们让他们做改装试验,只要试验成功他们就能拿下订单。换句话说,他们会请说客去华盛顿帮我们游说,那些小官僚用不着我们头疼。” 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笑道:“不过正如那个蒙克所说,我们确实需要登陆舰,不仅需要坦克登陆舰,而且需要大一点的船坞登陆舰。” “他们会给吗?” “青青明天去华盛顿,她再活动活动应该没多大问题。” 李大小姐可是能够随时出入白宫的人,有包括第一夫人在内的高官太太帮忙,再加上她出手不是一点两慷慨,确实问题不大。 何天明不无尴尬地笑道:“看来是我虚惊一场,让先生见笑了。” “见什么笑,是接触的少,这里没什么事,你明天跟青青一起去,多认识几个人,混个熟脸。” 第二百三十三章“研究会”的新总部 西贡联合工业公司位于平东工业村团结大道28号,占地170多亩。 厂区布局周围企业别无二致,高高的围墙,气派的门脸,一片广场,然后是一栋新建的5层办公楼。办公楼后面的9排钢结构厂房和库房,整整齐齐。每排之间种植着各种花草树木,绿化搞得很好。 最里侧是一排四层建筑,非常普遍的工业村员工宿舍风格,与门脸朝北、面向奋进大道的工投电视台一墙之隔。厂区左边是工业村电报局和电话公司,右边是“兴越汽车运输公司”的转运仓库。 无论占地面积,还是所在地段,在整个工业村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然而,这家前年注册成立,今年厂房才建成投入使用、汽车进进出出、看上去效益很好的越港合资公司,却从未对外公开招募过员工,而且在里面上班的人极少跟外人打交道。 不过工业村本来就实行封闭式管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墙一堵接着一堵,不仅有工业村保安队,有从保安队独立出来的工业村警察,还有各公司自己的保安。外面那么乱,为确保安全不能乱走动,人们已习以为常。 再说出口和内销订单那么多,上班赚钱还来不及呢,除了外面那些想借招聘机会进来工作的人,谁会关心这家新公司到底怎么回事。 事实上这家公司主要从事什么业务,员工待遇怎么样,上班累不累,不仅在工业村内工作生活的普通人不知道,连绝大多数保安队员和警察都一无所知。 封闭式管理的工业村里,有一家同样封闭式管理的公司。再正常不过。各有各的职责,井水不犯河水,谁也懒得去打听。 前华青会发起人兼副理事长、现“越华文艺研究会”秘书长姜文水,对这个全新的工作环境很满意,因为从今往后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父母和女友自己在哪儿上班,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被误认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去美国进修过两年。虽然没拿到什么学位,但也算一个“海归”,至少能说一口英语。 在这个二十多岁能当师长、三十三岁能当联合参谋部副总参谋长兼空军司令的国家,他二十六岁出任一家公司副总经理实在不起眼,哪怕这家公司待遇有点高,居然给管理层全配备轿车。 与往常一样,他早早的驱车来到公司。 保安并没有因为他是副总经理而大开绿灯,停车出示证件,一个保安打开车门。一个保安打开行李箱,一个保安用装有镜子的器械伸到车底检查底盘,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归还证件放行。 安保措施严密,这只是第一道。 停好车走进大楼,大堂保安不仅检查证件而且搜身。手枪塞进塑料袋,由他们代为保管。公文包同样如此,放到有对应编号的架子上,走的时候才能取回。 通过第二道安检。乘电梯来到二楼,刚推开办公室门。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同事捧着文件夹追了过来,机关枪似地汇报道:“姜总,8点g区开例会。钱先生正在同张先生谈事,实在抽不开身,委托您参加。” “张先生回来了?” “昨天下班时回来的,还带来两位朋友。” “越华文艺研究会”越来越多元。46位理事中有三分之一来自柬埔寨、老挝、泰国、印尼、新加坡、马来、菲律宾和香港,身边这位女孩就是随她父亲从菲律宾移民到越南的。 她提到的张先生,肯定是全权负责印尼、新加坡和马来事务的印尼华人金融家张慕乡先生,姜文水微微点了下头,顺手带上房门:“快8点了。我先过去。” 整个厂区共分为a、b、c、d、e、f、g六个办公区,a区就是这栋办公楼,钱新霖、顾长庚、张英贵和去年刚从法国回来的黄亚生将军,以及为他们提供服务的秘书处,为整个公司提供后勤服务的综合处在楼里办公。 其它区在后面的钢结构厂房,每个区视机构大小、人员多少占用一至两栋,厂房里装有头顿工业村生产的“水空调”,打深井把凉爽的地下水抽上来,通过地面柜机的散热片和风机降低温度,且不断循环,让人感受不到哪怕一点炎热。 b区是人口发展研究中心,专门负责移民规划及鼓励华人生育等事务。掌管名目繁多的二十几个基金会、联谊会、同乡会和宗亲会,经费预算在所有二级机构中是最多的。 c区是乡村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全权负责鹦鹉角、磅逊、祯沙及南部十三个侬人安置村农业发展。薄寮农业技术学校、西贡农业技术研究所、头顿农业机械研究所全是其下属机构,并且拥有三支由农业专家组成的乡村经济工作队。 d区是文宣中心,相当于越g的宣传部门,不但负责舆论导向,而且拥有自己的电台、报社和杂志社。 e区是职业培训研究中心,类似于“党-校”,专门培训和考察华人干部,但这里只开展人事规划、“洗脑”教材编撰、干部建档等工作,具体培训一般放在外面,并以青年联谊会、同学会或旅游度假团名义进行。 f区是由西堤华人慈善公益基金会、西堤华人资产管理公司、会安华人慈善管理基金会和会安华人资产管理公司合并组建的财务中心。掌管五帮会馆留下的所有帮产,以及南越所有华人寺庙的香火钱。在推动帮产“私-有-化”的同时,负责规划、兴建和修缮各帮庙宇。 值得一提的是,对大多漂泊他乡的华人而言,烧香礼佛不仅仅是迷信,也是满足自身心理归属的一种方式。有庙宇才有归属感,才有凝聚力,才不会感觉孤独。才能把传统延续下去。 所以许多人平时很节俭,但进庙拜佛掏香火钱时却很慷慨。 每到春节,各寺庙收入非常可观。 五帮帮产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可以说没有那么多寺庙,就没有现在这么多华校。 现在人们有钱了,香火更旺。去年堤岸所有寺庙加起来的香火钱,竟达到惊人的一亿三千多万皮阿斯特,平均每个堤岸华人捐出近两百。 正是有这些收入来源,再加上海外投资收益,“越华文艺研究会”才不用继续向李大老板伸手,不仅能满足各二级机构运转所需的经费,而且有盈余,甚至开办了一家自己的银行。 与工投电视台一墙之隔的g区最神秘,一道铁丝网把自己与其它区隔离开。只留下一道小门。 又通过一道安检,姜文水走进“越华文艺研究会”情报系统的新总部。 第一排钢结构厂房被分割成四个小办公区,与其它大区一样各部门以车间命名,g-1车间负责南越内部情报,设正副两个车间主任,正主任手下有几十个被称之为‘个案负责人’的间谍管理人,参与“左勾拳行动”的蒯台龙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专门负责招募、训练、派遣及管理间谍,为保证整个情报网安全。他们这些‘个案负责人’之间不发生横向联系,只对车间主任负责。 车间副主任手下有三十多个情报分析师。专门负责分析、验证主任转来的情报,与‘个案负责人’一样不发生横向联系。 g-2车间负责北越、老挝及柬埔寨,g-3车间负责美国,g-4车间负责印尼、新加坡、马来、菲律宾、泰国、香港、台湾、日本和韩国等国家及地区,但主要以印尼、新加坡和香港为主。 第二排钢结构厂房同样被分割成四个区,g-5车间是桂青山、贲仁超和杨功“三巨头”的办公的地方。 老板一间大办公室。大办公室外面是秘书的小办公室,办公室对面是一间用钢化玻璃隔空,里面装有百叶窗帘的会议室。g-6区是机要处,整个一大仓库,十几个人负责保存并管理堆积如山的各种秘密档案。 g-7区是电讯处。四十多个工作人员、几十部电台和近百条电话线路,保证总部与外界的联系。为防止有心人看出这里不一般,电台天线全架在一墙之隔的工投电视台后院里,而所谓的工投电视台根本不发射电视信号。 g-8区是行动处,专门负责跟踪、监视、抓人、审讯,不过这里这有一个12人的分队待命,其它几个分队则以警察身份为掩护驻扎在堤岸警察局。 由于交通不太方便,且没建牢房。 抓到人一般关押在各警察局、工业村保安队、第5步兵师军法队或安置村民兵自卫队,并在关押地就近审讯。 姜文水不喜欢这儿,感觉这里阴森森的,事实上办公环境与b区、c区没什么区别,只是现行法律不适用于这里。 落到g-8手里被关进“黑牢”的人,别奢望行动处会给予什么人道主义待遇,各种酷刑层出不穷,整个一“渣滓洞”、“白公馆”,从情报部门组建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落到他们手里的嫌犯“人间蒸发”了。 除了这些总部单位,g区在工业村里还有一个专门监听中心,在各大城市和各工业村设有工作站。 随着各工业村设立专门负责维护日常治安的工业村警察局,工投公司各分公司审计督察部也一分为三。负责打击贪污**和起诉刑事犯罪的人被划入检察官办公室,收集情报、打击南解地下组织的人划入以警察身份掩护的工作站。 原来的审计督察部,只剩下审计督察公司部门财务及投资项目的职能。 可能受军统影响太大,桂青山一直想往第四战术区安插内线。 吴廷瑈不断往国-军安插耳目,搞得国-军官兵怨声载道,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陈润威不想搬石头砸自己脚。而且世界上没不透风的墙,阮志仁现在不知道不等于将来不知道。陈润威在这个问题上毫不妥协,以司令部已设有政战、军法及情报部门为由断然拒绝了,让桂青山很是失望。 走进会议室,参加例会的四位车间主任已经到了。姜文水刚在下首坐下,桂青山、贲仁超和杨功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阿水,老钱有事?” “钱先生正在跟张先生谈事,实在抽不开身。” “哦,那就开始吧。” “越华文艺研究会”讲究效率,情报部门更要讲究效率,g-1车间主任景震伦翻开文件夹,简明扼要汇报道:“截止今天凌晨,参与‘右勾拳行动’的国-军各部及赫蒙族别动营,仍没搜捕到漏网的阮志清和阮文灵。尽管之前早有准备,但他们的大规模、大范围拉网式搜捕,仍给我们造成了严重损失。至少断掉我们12条线,线上的30多人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国-军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肯定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 桂青山早做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心理准备,并做好了利用这个机会继续往南解组织渗透的相应准备,托着下巴道:“联系‘芒果’,让‘芒果’去看看那些俘虏里有没有我们的人,如果身份已经暴露就把人捞出来,如果身份没暴露就按老办法。” 作为重点培养的下一代“研究会”领袖,姜文水有权知道一些细节。 考虑到等会要向钱先生汇报,他低声问道:“芒果是谁?” “平小组的新代号,他们几个攀高枝了,成了李察逊的‘个案负责人’,权限很高,能动用的资源很多,连薪水都跟美国特工看齐。生怕他们担心越g报复,美国佬甚至承诺只要再干三年,三年之后就安排他们移民美国。” “桂先生,他们不会真……真……” “不会的。” 桂青山摆了摆手,胸有成竹地说道:“他们非常可靠,个个与北越有着血海深仇。至于美国佬开出的那些条件,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要钱,我们给的更多;要移民,我们一样能安排。” “这我就放心,不好意思,请继续。” g-2主任接过话茬,不缓不慢地说:“国-军没搜捕到阮志清和阮文灵,河内方面一样不知道二人下落。如果情报无误,从空袭之后河内就没能再联系到他们。政-治-局已炸开了锅,对外则封锁消息,谁敢议论南方局的事,谁就会以反-革-命论处。” 贲超仁沉吟道:“两个漏网之鱼不重要,重要的是河内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我们的内线虽然已打入关键部门,但高层动向还是很难打探到,不过可以确认,人民军内已经开始动员。从动员的部队番号上看,接下来会南下的部队人数不会低于4万。算上1954年撤到北边的越盟分子,总人数可能超过6万。” 第二百三十四章情报部门例会 这是一个重要的战略情报。 桂青山不假思索地说:“散会后以第五郡警察局名义向工投公司及第四战术区通报,再让‘芒果’找个合适借口给中情局、军援司令部及国-军参谋部提个醒。” “是。” 事有轻重缓急,从“工投系”接管下六省防务那一刻,“越华文艺研究会”的情报部门,就把工作重心转向北越及南解。只要没有紧急情况,每次例会都要把与北越有关的事先说完,才会轮到吴廷琰兄弟及国防部和参谋部的动向。 今天同样如此,g-4主任掏出一份材料第三个汇报。 “磅逊站吴站长注意到,两个去年从印尼过来的华人青年,过去一段时间一直没什么异常,先是被安排到当地一个伐木队伐木,任劳任怨,看上去很老实。后来主动加入自卫队,经常参加一些巡逻任务。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似乎对被暂时安置在磅逊不满,不断打听富国岛特区及河仙工业村情况,甚至试图越境偷渡。这两年磅逊发展得不错,年轻人该有的娱乐设施都有,而且伐木队薪水也不低。 听说他们因涉嫌偷渡被驻守边境的第26师抓获,吴站长感觉很奇怪,跟我提了提,我就委托雅加达站做了一个背景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两个人在印尼没少参加印g外围组织的活动。” 桂青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冷冷地问:“那两个人有没有接手过来,老吴有没有审?” “接手过去了。审讯结果夜里刚出来。二人交代。他们是受上级指派混进来的。主要任务是收集富国岛特区及河仙工业村情报。如条件允许,就在我内部发展其组织,我相信这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贲超仁皱着眉头问:“他们怎么跟上级联系,收集到情报怎么传递?” “写信,用约定的暗语,以给远在印尼的亲人写家信为名传递。遇到紧急情况,可用同样方式去电报局给印尼发电报。” “跟柬g、越g及‘华-运’没建立直接联系?” “暂时没发现。” 杨功点上根香烟。慢悠悠地说:“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我们把‘华-运’盯得死死的,他们很难混入富国岛特区及河仙等工业村,越g同样如此。所以从印尼、新加坡、菲律宾及香港往我内部渗透,成了他们现在唯一可行的通道。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我们能端掉北越劳动党老巢,他们一样能把我们内部搞得乌烟瘴气。这个情况必须高度重视,已经进来的人要逐一甄别,以后进来的人要进行严格的背景审查,尤其从印尼和新加坡过来的。” 桂青山重重点了下头。一锤定音地说:“印尼华人几百万,是莫斯科和北京革-命-输-出的“重灾区。新加坡闹得也很凶,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我着手安排,只是我们人手不够。” “我帮你们协调,让各工业村警察及自由高棉全力配合。” “行。” “震伦,你继续。” “哦。” g-1主任再次接过话茬,掐灭烟蒂说:“阮高祺的所作所为,在国-军内部造成巨大震动,一大批少壮派军官由此看出吴廷琰兄弟的软弱,对吴廷瑈安插的那些耳目不再那么惧怕,第一战术区昨天甚至发生一起几个军官与秘密警察对抗事件。要不是杜高智弹压及时,双方极可能大打出手。 吴廷琰已意识到其统治地位受到严重威胁,一边让吴廷瑈、吴廷谨和陈金宣频频联系空军各作战单位主官,试图挖阮高祺的墙角。一边以庆祝吴廷俶担任主教25周年为名,在全国范围内筹备宗教活动,显然借这个由头团结天主教徒,稳固其执政基础。” 桂青山不无嘲讽地笑道:“思路没错,时机不对。” 贲超仁深以为然,侧身笑道:“和尚尼姑闹得正欢,他这是火上浇油,是在激化宗教矛盾。” “不管他了,说正事。” g-1主任正准备开口,秘书突然敲门探进头,指了指墙角边的电视机:“桂先生,贲先生,空军司令阮高祺正在参谋部举办记者会,工投二台现场直播。” 桂青山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又开记者会!” “这好像是第六次,看看他说什么。”杨功打开电视机,调到工投二台。 g-1主任忍俊不禁笑道:“这段时间他风头正劲,不管去哪儿身边都会带着二三十个记者。口无遮拦,昨天要开枪崩他,今天要开枪崩你,很嚣张很狂妄啊。” 贲超仁下意识看了看姜文水,意味深长地笑道:“幸好李先生去了美国,要是仍在国内,要是看到阮高祺这德行,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全世界都知道李为民很看重阮高祺,全世界都认为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一直以李为民为偶像,且备受李为民器重的姜文水,感觉很没面子,不无尴尬地笑道:“李先生对他很了解,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开始了,看电视。” 电视屏幕里的阮高祺,依然是那副拉风的装束,正对着镜头意气风发地说:“许多外国朋友,包括一些我们的盟友,一直认为北越是北越,南解是南解。认为所谓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是在越南共和国境内活动的**组织,认为南方民族解放阵线问题是南越内政,事实上并非如此。 我们在‘左右勾拳行动’中抓获一大批俘虏,缴获一大批机密文件,俘虏口供及缴获到的机密文件,无一例外证实,南解是北越派到南方制作恐怖事件、从事破坏活动,试图颠覆共和国政府的组织,连傀儡都算不上。” “将军,您能拿出一点证据吗?” “当然。” 阮高祺举起一叠文件,如数家珍地介绍道:“这是1961年10月在同奈省举行的一次会议的会议记录,内容显示参加会议的劳动党分子,按照河内要求成立北越劳动党南方局。也就是在这一次会议上,阮文灵当选南方局书记,武志公当选副书记,武文杰等人当选南方局常-委。 同样在这一次会议上,决定了所谓的第五区党书记、副书记人选;决定成立1、2、3、4区委取代之前的联省委员会;决定把南方局迁到其在西宁省北部的控制区。 考虑到他们搞的南方民族解放阵线一直没领导人,决定任命阮友寿律师为解放阵线主席,并安排其地下组织成员营救正在监狱服刑的阮友寿。1961年10月30日,阮友寿从福安省绥和市越狱成功,11月抵达西宁省越g控制区。” 为防止美国全面介入越南,北越才在南方成立南方民族解放阵线。 必须承认这一步棋走得很漂亮,许多刚到越南的外国记者,真被他们给搞糊涂了,真以为南解与河内不是上下级关系,真以为南解只是南越内部的**势力。 “论影响力和号召力,阮友寿远无法与潘克丑、潘光诞等反对派人士相提并论,甚至没真正参加过反法运动,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能全票当选南方民族解放阵线主席,诸位觉得是不是很讽刺?” 阮高祺嘭一声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地说:“毫无疑问,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北越劳动党傀儡。这一个点,从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武裝力量-----越南南方人民解放武装力量的人员构成上可以看出。 第一任司令陈文光,北越人民军少将;第一任政委阮文灵,北越劳动党中-央-委员兼南方局书记;第二任司令陈文茶,北越人民军副参谋长,北越人民军少将;参谋长黎德英,同样是北越人民军少将。” 一个美国记者真搞不清“党、政、军”之间的关系,举手问道:“将军,请问北越劳动党南方局、南解武装力量司令部和b2战区指挥部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当然没问题。” 阮高祺拿起一支笔,一边在身后的墙上写写画画,一边耐心地解释道:“南方局是河内在南方的最高指挥机构。用他们的话说,南方局代表河内全权领导南方的革命活动。下设南解、军事委员会和安全委员会两个主要机构,军事委员会领导所谓的南方人民解放武装力量,安全委员会负责其控制区公安工作及政府军控制区内的间谍活动,南解负责在其占领区内建立**政权。 南解主席是南方局任命的,并非他们所宣称的当选。武装力量的所有领导人,全是军事委员会成员。为方便指挥,他们把南方划为4个战区,b1战场,也就是他们通常称为的第五联区,包括岘港到富庆的中部沿海各省; b3战区即西原地区,包括嘉莱、昆嵩和多乐省;b4战区为广治和承天省;b2战区最大,从嘉义、林同、顺海一直到金鸥角、昆仑岛、富国岛,西贡、头顿、芹苴、薄寮、河仙等南部城市全部在内……” 阮高祺在电视里说得眉飞色舞,桂青山沉吟道:“给外国记者普及一下越g组织架构很有必要,今天还行,没大放厥词。” 第二百三十五章缓兵之计 就在西贡、顺化、岘港、头顿等各大城市张灯结彩,到处悬挂天主教旗帜,准备隆重庆祝吴廷俶担任主教25周年之时,正在新泽西樱桃农场度假的李为民,收到一份来自白宫幕僚长的邀请。 肯尼迪要见自己,李为民感觉有些奇怪,同时又不是特别奇怪。 奇怪的是双方尽管私交不错,但在涉及到越南这一问题上,肯尼迪不想受太多先入为主的影响,极少咨询他的意见;而李为民则对这位总统先生的命运始终存在担忧,不想甚至不敢卷入那些后世都没搞清楚的阴谋,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 相比之下,妹妹李为青就没那么多顾忌,可以走“夫人路线”。 不奇怪的是,“左、右勾拳行动”刚获得空前成功,许多支持越南的美国人仍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西贡突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一个叫邑北的地方,南越政府军和美**事顾问遭到越g游击队伏击,3架正在机降南越部队的美国直升机和两架救援直升机被击落。 指挥行动的是政府军第7师少将师长黄文高,高级军事顾问是陆军中校保罗-范恩,当时范恩中校正在一架观察机上,发现直升机坠落,当即命令地面上的政府军第7师装甲运兵车攻击前进,从直升机上救援幸存者,但车队指挥官拒绝行动。 驾驶直升机的飞行员中有3名美国士兵,南越军队竟然拒绝营救。情绪激动的范恩中校,最终命令一个美国顾问枪毙了那个军官。自己掌控指挥权。 车队终于开始前进。但在越g游击队坚决果断、训练有素的火力面前不得不停下。 中校要求黄文高增派部队。同样被黄文高拒绝了,直接导致游击队利用夜色溜之大吉。而且一支参加行动的伞兵部队,因错过降落地点,造成重大伤亡。最终游击队只损失18个人,却杀死了大约80名南越士兵和3名美国士兵。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天一早,黄文高命令部队向早空空如也的村庄发起进攻,结果反而炸死了几个南越士兵。并且差点炸死几个美国记者。 记者听了范恩中校直言不讳的描述,报纸马上就报道这件事,舆论一片哗然。有人反战,有人指着白宫的对越政策,把肯尼迪搞得焦头烂额。 就在这个时候,吴廷琰还不让人省心。 他无法忍受美国方面的批评,甚至不允许他认为不友好的美国人留在越南,范恩中校对新闻界的评论遭到报复,西贡政府将战斗失败全部归咎于范恩,而军援司令部竟然要解除一个合格军官的职务。把他调到一个偏远无人访问的地方,作为退让的姿态。 美国媒体针锋相对。几乎所有报纸都把吴廷琰兄弟批得体无完肤。 吴廷琰认为这一切的一切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因为敌人是越g而不是他和他的家族。频频召开记者会,发动新闻战,抨击美国干涉内政,试图用微不足道的援助,来索取越南主权的巨大让步,试图把南越变成试验动物和榨取利润的对象。 提供那么多援助,牺牲那么多美国士兵和平民,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许多美国人不乐意了,游行示威,强烈要求华府召回大使、停止对越军援。美吴关系降到冰点,国内压力越来越大,肯尼迪必须尽快调整对越政策。 随着他的重活,历史已发生巨大改变,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从农场飞往华盛顿的飞机上,李为民一直在想肯尼迪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是支持国-务-院推动西贡政府“换届”,还是借这个机会撤出越南。 “李,感谢你的到来,全乱套了,总统先生非常想听听你的意见。” 泰勒将军亲自到机场迎接,可见事态有多么严重,李为民紧握了下他的手,钻进轿车苦笑道:“将军,其实您早预见到这种可能性。”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麻烦。” 南越麻烦太多,不仅有吴廷琰兄弟,还有越g,还有谁也不服谁的军官,李为民不想太早表明态度,没发表任何观点,就这么沉默着赶到白宫。 肯尼迪正在椭圆形办公室看电视新闻,国务卿迪安-腊斯克、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中情局长约翰-麦康恩以及他的弟弟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全在。 全是老熟人,在他们这一届政府当选前就经常打交道,妹妹更是这儿的常客,这么多高官等他一个,李为民倒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朝开门迎他进来的罗伯特-肯尼迪先点了点头。 “李,我亲爱的朋友,随便坐,先听听这家伙说什么。” 事态确实严重,但肯尼迪经历过更严重的古巴导弹危机,看上去很淡定,甚至像往常一样露出热情无比的笑容。 跟麦克纳马拉等人打完招呼,李为民才注意到电视里直播的是一个访谈节目,主持人非常著名,接受访问的嘉宾同样来头不小,普利策级获得者、《纽约时报》著名记者大卫-霍伯斯坦,而且是刚从西贡回来的。 “……他接受大量援助,却不打算让美国来指导他的政府和他的战争,用前任驻越大使德布罗的话说,改组军事机构实际上是要求他与本家族以外的人分享权力,这是他极不愿意的。 华府不断敦促他扩大政府基础,他总是说越南是不发达的国家,缺乏适当的人力资源,他及他的兄弟对我们变得越来越多疑,千方百计限制美国的影响范围,乃至限制我们对南越内部情况的了解……” 主持人词锋尖锐地问:“大卫,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华府对越政策貌似强硬。实际上并没有决心?” “确实如此。” 大卫-霍伯斯坦肢体语言极为丰富。一边做着手势。一边分析道:“德布罗和使馆人员认为南越必须进行根本的政治改革,事实上确实非常有必要。正如刚才所说,改革就要与其他人分享权力,吴廷琰无法接受,认为这是美国对他的批评。 而我们的政府竟然天真地认为,德布罗就南越政治改良提出‘最后通牒’是不明智的,认为德布罗已成为美国与吴廷琰合作的障碍。前任军援司令麦加尔甚至告诉国防部,这种行动将削弱西贡政府的作战能力。会导致越g取得进一步胜利。” 主持人追问道:“所以华府决定由现任大使诺汀接替,把影响吴廷琰的一切希望,全寄托在保持他的信心和尊重他最终的权威上。先行改良,然后增加军援的要求,最终被悄悄收起?” “我非常认同这一观点。” 大卫整了整领带,像政治分析家一样接着道:“我认为华府是鉴于此前改良的尝试和在1960年11月未遂政变中暧-昧的态度,损害了吴对美国的信心,所以迅速把恢复信心、重建美吴之间融洽的关系作为出发点。显然,这等于规定不做任何认真的促进改良的努力。” 主持人翻开了一眼资料,抬头对着镜头说:“我注意到现任驻越大使此前担任合众国驻北约副常任代表。完全缺乏同亚洲有关的经验。从大卫先生的分析中能够想象到,他之所以被选任其职务。或许只是因为他举止文雅、待人有礼,正好符合改善美吴关系的需要。” “诺汀先生显然满足了这一需要。” 大卫接过话茬:“如果从促进改良的角度看,他无疑是最坏的人选。他完全抛弃前任德布罗的‘萝卜加大棒’政策,用最乐观的可能性来解释吴廷琰行为。上任大使以来,他对吴几乎百依百顺。” “百依百顺,他是我们委派去的大使吗?” “听上去难以置信,但确实如此。他只与西贡政府上层打交道,根本不关心那个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你同政府相处很好,把它对现实情况的说法向上汇报,那么你就算做好了你的工作……他禁止使馆成员同任何持不同意见的越南人交谈。 只要你没听见,它就不存在。只要你没看见,它就永远没发生。他的政策就是吴廷琰要求什么他就同意什么,以便与吴廷琰建立一种信任关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回报。” 大卫-霍伯斯坦绝对是反战派,竟绘声绘色的模仿道:“他甚至发表公开评论称,我毫不怀疑,美国在给予这个政权全方位的支持方面做的很明智。依据我们在这方面的国内国外态度,我认为,我们可以开始给这个政权提供更广泛的支持。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吴廷琰拿到那么多援助却没作出任何改变,许多高级官员出于厌恶而愤然辞职,副总统阮玉寿被明升暗降,以便转移他在出任财政部长时对**的遏制,吴假模假样的改革骗不了任何人,军队士气始终萎靡不振。 由于诺汀和华府都不看着改良,美吴谈判几乎完全成了美国援助量的谈判。关于援助多少,白宫前段时间派出以斯坦福研究所主任尤金-斯特利为首的特别财政代表团,而该代表团竟然把‘理解’西贡政府放在头等地位,其出发点与诺汀要求华盛顿尽可能满足吴廷琰的观点一脉相承。 他们回到华盛顿,提出一个实际上代表诺汀观点的报告,认为随着局势恶化,西贡政府军队需要增加到27万。为此,美国要增加援助4200万美元。请注意,这只是军援,此外还建议增加1.2亿美元的经济援助……” “这些援助能够起到作用吗?”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所有人,过去这些年,合众国政府提供的大量美援,并没有取得任何想要看到的结果。西贡政权的****、贪污**和不得人心,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大量战略村拨款被贪污,实地采访时农民告诉我。他们已经工作6个星期。没有一分钱报酬。他们强烈抱怨无报酬的工作。 而吴廷琰却告诉我们,在某些地区,那些行政区、村庄和村落本身相当富裕,且热情高涨,能够主要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来实现这一计划。” 主持人又翻看了一眼资料,饶有兴趣地问:“大卫,据我所知南越有的地方还是很不错的,比如他们的工业区。以及正在推行政治改良的南部地区。” “是的。” 大卫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代表工业村的十几个蓝点和金鸥半岛,客观公正地介绍“工投系”控制区与政府军控制区的不同。 肯尼迪耸了耸肩,关掉电视笑道:“李,看得出来,他们对你评价很高。” “谢谢,事实上我们只是做了我们应该做的,并且所取得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就,与先生们的支持和帮助密不可分。” 让李为民倍感意外的是,肯尼迪请他过来并非因为吴廷琰制造的小麻烦。而是北越那个大麻烦。 肯尼迪从中情局长手中接过一份文件,一脸严肃地说:“李。局长先生给我带来一个坏消息,河内并没有因为南越政府军前段时间对越g指挥部采取的军事行动而收敛,他们正在组织更多军队往南方渗透,种种迹象表明,范恩中校参与的那次战斗,只是他们实施报复的一个前奏。” 中情局长约翰-麦康恩补充道:“董事长先生,情报来源非常可靠,平小组,相信您应该听说过。” 我比你们知道得更早,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故作惊诧地叹道:“我的上帝,真是一个坏消息。” 肯尼迪对南越未来充满各种担忧,一脸凝重地说:“摆在我面前的似乎只有三个选项,要么派大量军队进行大规模军事干涉,要么派少量军队在一两个重要据点确立美国‘存在’,要么增加军事援助而不增派更多战斗部队。 其实我们都知道,支援部队和战斗部队完全是一个文字游戏,很难说有什么根本不同,在遇到攻击时,支援部队照应会予以回击,而结果只会导致事态升级,所以确切地说只有两个选项。” 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李为民只能顺着他话题问:“那总统先生认为哪个更合适?” 肯尼迪比想象中冷静,直言不讳地说:“他们建议增派美国部队,说为了恢复信心,为了保持士气,必须这样做。但是,肯定和柏林一样,军队开进去,军乐齐鸣,民众欢呼,四天之后大家就忘了。随后又要求我们增兵,这就像喝酒一样,酒劲儿过去了又得再来一杯。 坦率地说我认为越南的战争,只有它是越南人的战争时才有可能打赢。如果把它转变成白人的战争,那么美国将像法国一样遭到失败。我不想重蹈覆辙,同样不想别人指责我丢失一个国家,抛弃盟友。” “这么说您打算增加援助?” “吴显然想利用其顽固打败美国,就西贡现在的情况,恐怕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为民被搞糊涂了,干脆保持沉默,国务卿腊斯克同肯尼迪对视了一眼,一脸认真地说:“李,就像那个记者刚才在电视里说得一样,你在南越拥有无可比拟的政治影响力,为南越经济及南方各省稳定作出了杰出贡献,在这个危急时刻你应该挺身而出。” 如果美国能毫无保留提供援助,“工投系”或许能有三四成把握守住半壁江山。 关键美国的对越政策摇摆不定,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借这个机会脱身。想想要跟北越打十几年,就让人不寒而栗。更重要的是,华人数量连南越总人口一半都不到,现在接手烂摊子无异于给别人做嫁衣。 他们的提议或许符合“工投系”利益,但绝不符合华人利益。 后世美国打十年越战,虽然政治上失败了,但在军事上并没有失败,几乎赢得了每一场战役。整个越战,北越和南越死伤几百万,如果历史不重演,如果不把该放的血多放一点,华人怎么坐受渔人之利。 该打还得打,不打怎么行。 李为民才不会上这个当,一脸诚恳地说:“国务卿先生,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首先,请允许我对您的如此之高的评价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但这一问题早在去年就与泰勒将军探讨过,恐怕很难接受您的提议。” “你担心什么?” “不是担心,而是许多现实问题无法解决,比如我的华人身份,比如政府军与第四军及工业村保安队的紧张关系,又比如中西部农村糟糕的经济状况。” 能把金鸥半岛经济发展起来,能保持金鸥半岛社会稳定,能让生活在金鸥半岛的500多万人民真心拥戴,为什么不能接替不得人心的吴廷琰统治南越? 肯尼迪很直接地认为他不是没这个能力和号召力,而是没做好心理准备,拍了拍他胳膊道:“李,你绝对能行,我对此深信不疑。而且我知道那个年轻的空军司令是你的人,在政府军中你并非没有支持者。只要你愿意,我会采纳第二个建议,增加军事和经济援助,给你想要的一切。” 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不失时机地来一句:“包括ec-121预警机。” 这帮狡猾的政客,为了脱身居然舍得下这么大血本,要知道ec-121预警机造价超过1300万美元,之所以把它列到清单上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想要的其实是驱逐舰。 断然拒绝不太合适,李为民决定退而求其次,若有所思地说:“总统先生,实不相瞒,不仅我个人对此没任何心理准备,而且我的同事及朋友几乎都没有。更何况除了心理准备之外,要做一系列其它准备。” “哪方面的?” “经济和军事方面的全要做,要把经济转入战时体制,要拥有压倒性优势的军队,这个压倒性优势不仅相对于越g,并且要相对于政府军。做这些都需要时间,或许我们可以拟定一个时间表。” 眼前这位才华横溢的音乐家言出必行,人品不是一两点坚挺。 他能作出这样的承诺,肯尼迪非常高兴,禁不住问:“一年怎么样?” “一年不够,至少三年,因为去年组建的三个主力师,到现在依然没能形成战斗力,更不用说接下来要动员,要组建更多的军队。” 肯尼迪像商人一般讨价还价:“两年,最多两年!” 两年之后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李为民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咬了咬牙道:“好吧,就两年。不过要考虑到西贡及政府军方面的感受,在组建军队这一问题上,我会以建立预备役部队为名进行。” 虽然没能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但至少有了一个希望,肯尼迪哈哈大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像以色列一样。” 第二百三十六章“忍无可忍” 嘉隆宫,总统办公室。 吴廷琰这些天度日如年,脸色异常憔悴,但仍像往常一样戴着老花镜一边批阅文件,一边听弟弟吴廷瑈介绍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在反对国家被颠覆、入侵、暗中破坏等致命威胁上,南越人所采取的行动已开始起到作用……结合他们自己所采取的行动,以及他们要求我们所采取的行动来看,我认为,这将会改善当前的形势。 尤其在那些受伤最严重的地区,南越人已开始向越g发动攻势,镇压那里的叛乱……南越的军事部队正以更大的规模,更为频繁地向越g发动攻击……现有的迹象令人鼓舞,我们目前期望的是,继续维持这一事态的发展。” 吴廷瑈偷看了一眼哥哥,继续念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华盛顿时间昨天下午发表的公开声明。 “白宫及五角大楼对于越南问题的目标十分明确,每个人都同意,这是一场南越人的战争,美国去那里只是作为顾问,是为了帮助南越人保卫自己,如果南越人没有保卫自己的能力。那么,战争将没有取胜的可能。总统已********,要求军队做出一个分期撤离美**事人员的计划,年底内,将撤离一千名顾问人员……” 从担心阮高祺到担心“工投系”,从担心“工投系”到担心那些蠢蠢欲动的国-军军官,而相比美国方面的激烈反应,之前的担心都算不上什么。 “南越人的战争”、“自己保护自己”、“撤离一千名顾问”……美国态度很强硬。吴廷琰真后悔把关系搞这么僵。 后悔已经晚了。何况这一切事出有因。 吴廷琰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外交部要作出积极反应,通知武文杜约见法国大使,我愿意接受法国总统戴高乐斡旋,还有联合国秘书长吴丹。” 这一步走出去就回不了头了,可事到如今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吴廷瑈微微点了下头,凝重地说:“昨天下午,陈世国和秦楠建一起坐飞机去富国岛,陈金宣发现不光他们俩。岘港、平东、头顿、龙川、芹苴等工业村经理和保安队长全去了,这么大动静,不得不防。” 只有美国人才会傻乎乎认为,空袭越g指挥部是阮高祺采取的单方面行动。 在整个行动中,第5步兵师侦缉队不仅参与了,而且起到决定性作用。第5步兵师是什么部队,是李为民的“近卫军”,从师长到士兵几乎全是华人。更何况李为民与阮高祺的关系尽人皆知,要说没“工投系”在背后指使那才叫见鬼呢! 别人反对政府是暗杀、发动政变,他们反对是在背后搞阴谋。让人防不胜防。吴廷琰悔之不及,甚至怀疑那个曾一起共患难的年轻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 “没什么好担心的。” 吴廷琰长叹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冷冷地说:“这么多年一出接着一出,我对他们太了解了。墙倒众人推,他们只会当推手,而且是偷偷的推,不会跳出来当砖头。” 正如哥哥所说,“工投系”卑鄙之极,比越g更可恶。 无耻的利用别人的信任,利用国家资源,在下六省搞“独立王国”。光搞“独立王国”,光甘愿当美国傀儡就算了,还推波助澜,推行什么政治和经济改革,变向鼓动民众和军队反对政府。 坏事全在西贡,脏水全往总统府泼,好事全在下六省,好名声全归他们,吴廷瑈越想越窝火,咬牙切齿地说:“就算没越g、没反对派,我们一样会被他们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煮死,三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采取行动。” 局势已经够乱了,已决定接受法国总统戴高乐和联合国秘书长吴丹就南北越和平谈判进行斡旋,不在乎把水搅得更浑一些。 吴廷琰忍无可忍,抬头道:“你看着办吧。” 与此同时,陈世国、秦楠建、武安东等工投公司主管以上人员,正在富国岛东阳海滨度假村大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事实上从前年下半年开始,美国驻越军事人员与国-军关系,就从顾问关系转向了伙伴关系。截止上个月底,已231名美军和17名美国平民死在战场上或在城市被越g分子暗杀。就像肯尼迪总统自己承认的一样,支援部队和战斗部队真很难区分,所以他们担心随着事态升级会彻底卷进来。” “他们有理由担心,派兵来一万英里以外的地区,帮助一个拥有二十万军队的政府与游击队作战,极有可能招致选民反对。而且,他们在越南己投入了几十亿美元,成果却微不足道。” …… 这些年太顺了,一个个有些忘乎所以,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在开茶话会。 陈世国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各位,美国政府想通过训练援助让我们自己保卫自己,这一问题白宫、五角大楼、国-务-院,还有什么安委会、参联会已达成共识。 唯一的分歧是,他们应该一直呆在南越,直到我们确实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再撤离,不管这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还是训练应有一个既定期限,期限到达后,即应撤离。总之,他们不想再呆在这儿,想体面的撤出越南。” 没事给他们敲敲警钟,非常有必要,况且谁也不知道两年后会是一个什么情况。 陈世国脸色一正,异常严肃地说:“国-军战斗力和士气摆在那儿,谁都清楚他们能否抵挡住越g的反扑,能否抵御住北越有可能发起的全面进攻。我们现在不是要居安思危,而是危机迫在眉睫!” 第四军再能打也打不过数以十万计的北越大军,预备役部队动员的再多,也不可能有全民皆兵的越g多。 想到英军在马来清缴马g的兵力对比达到30:1,才把马g武装解决掉,一位副经理倒吸了一口凉气,举手道:“国先生,秦总,我建议推行强制兵役,只要符合年龄、身体健康的全部要服兵役,服役期限两至三年,服役期间只发放补贴,不发放薪水。” “第四军怎么办,保安队怎么办?” 不患贫而患不均,不能这个部队发薪水,在那个部队当兵不发,这种事必须一碗水端平。 现役部队和保安队待遇太好,直接制约着“工投系”武装力量扩编,一位保安队长沉吟道:“我们在士兵军衔授予上不是很严格,列兵、一等兵、二等兵、下士,没太大区别,要不在薪资上实行士官和强制服役士兵相结合的双规制。 军队扩编,现役部队士兵肯定要提拔,把他们晋升为下士、中士、上士,士官发薪水,强制服役士兵发少量津贴,三年服役期满正好可晋升下士,可选择退役,可选择留在军队当职业军人。” 强制服役《兵役法》早就有,只是军费预算在那儿,总共只能养那么多兵,一直没真正实施过。直接引用西贡颁布的《兵役法》,薪资待遇进行一下调整,对现役人员来个一刀切。 陈世国感觉这个思路还行,侧身问:“秦总,你看呢?” 现在谈的与老板电报上完全是两码事,那些内容属于机密,只有几个人知道,秦楠建一直在想董事长的那些分析,一时间竟走神了,含糊其辞地说:“我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志仁和润威他们的意见。” 武安东紧盯着他双眼,一脸认真地说:“秦总,这么大事你必须有一个意见,涉及到成千上万人,涉及到一大笔军费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舆论战场 章连伯以健康状况不佳为由辞去军职,成为继黄亚生、黄独清和张英贵之后的第四位侬族退役将军,第参谋长兼任第5步兵师代师长。 他不是普通将官,而是一个战功赫赫、打得南解游击队抱头鼠窜,不得不撤出鹦鹉角地区,连美国人都交口称赞,被誉为“西宁之虎”的将军。 “有上有下”,在“只上不下”的国-军内部造成巨大轰动。 就在很多人以为他会像张英贵一样从政,竞选国会议员或去正在进行政治改革且侬人较多的金鸥省竞选省长之时,他却真去美国看病了,离开得和前经济部长刘家昌一样突然。 事实上他健康状况没任何问题,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许多人没注意到,美国驻越军援司令部蒂姆斯将军、国际开发署驻越使团副团长马丁、美援管理团主管卡洛斯、第四战术区副参谋长武京之上校、工投公司副总经理阮公仆几乎与他同一时间离开越南,并且带着一大帮随员。 两年之后就要让南越人自己保护自己,大佬们只敲定方向及时限,关于美军全部撤离前的军事援助和经济援助,则要由他们这些负责具体事务的人慢慢谈,并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 军事援助谈判在美国海军太平洋司令部驻地夏威夷举行,除了军援司令部副司令蒂姆斯将军及其随员之外,还有五角大楼和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代表。 经济援助谈判在密西根州立大学进行,参与谈判的不仅有美国-国-务-院和国际开发署代表。还有曼斯菲尔德参议员、霍华德众议员等国会代表。 军事援助谈判分为武器装备援助和训练援助两部分。“防务装备需求委员会”成员不再在华盛顿浪费时间。全部赶到夏威夷与谈判团长章连伯汇合。 未来要承担惊人的义务,现在可以理直气壮要求援助,不管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算不上狮子大张口。 “不不不,先生们,你们要求太多了。如果全部同样,你们将拥有亚洲地区最强大的空军,以及一支亚洲地区最强大的海军。” “将军。要知道我们同样面临着全亚洲最严峻的威胁。而且您的计算方式不对,不能把政府军现有飞机、舰艇、坦克、装甲车及火炮计算进来。” “朋友,我们非常愿意提供援助,清单上的装备也不是完全不能移交,问题是你们有没有那么多可熟练操作这些武器的人。” 章连伯指了指隔壁,意味深长地笑道:“所以我们不但需要装备援助,同样需要训练援助。” 隔壁会议室正在进行训练援助谈判,蒂姆斯回头看了看,依然摇头道:“章,空军海军不是陆军。要是按照这份清单进行人员配置,你至少需要招募4万名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小伙子。而且他们两年内不一定能够学会熟练使用这些现代化武器。” 副参谋长武京之接过话茬,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将军,装备是否现代化只是相对的,清单上这些飞机和舰艇对我们而言或许能称得上先进,对大多‘自由-世界’盟友真算不上。至于您所担心的兵员,对我们来说绝对不是问题。 接下来我们将在南部六省及十一个工业村施行强制兵役,18岁至30岁的男性公民必须服兵役,18岁至30岁的女性公民必须接受预备役训练,如收到征招令则必须加入现役。” 吴家四少爷吴静旭因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被抽调来参加谈判,他整了整军服,不无得意地补充道:“将军或许不太清楚,早在1955年,我们就开始在各工业村推行预备役建设,不仅有十几万陆军预备役军官和士兵,而且有两万多海军及空军预备役人员。 我们拥有十几家远洋航运公司,大中华航运、越南远洋和远东航运的船舶吨位,在全球所有航运公司中排名第四、第八和第十五,船长、大副、二副、轮机长、船员,全接受过海军预备役训练。 富国航空是全亚洲航线最多、机队规模最大的航空公司,机长、副机长、导航员和地面人员一样接受过预备役训练。而且我们有自己的海员学校,有培养初级飞行员的训练机构。” 在战乱中发展起来的越南工业投资开发公司,被誉为经济发展的奇迹。 能不假思索说出名字的大型跨国公司有十几家,大中华航运远洋船舶吨位全球排名第四、全亚洲排名第一,在全世界4个多个国家及地区设有分公司或办事处,而且在越南、香港、新加坡、印度、美国、南非等国家及地区拥有自己的仓库和码头。 富国航空是波音公司近年最大的民用飞机客户,拥有120多架波音707客机,在全球设有40多个分公司,甚至获得美国西海岸一个机场的经营权,航线遍及几乎所有自由世界国家,整个一航空界的巨无霸。 不但从事航空运输,并且从事飞机改装及维修服务。 在越南、香港和新加坡设有三个大型检修厂,除了给民用航空公司提供客机检修服务之外,还给越南共和国空军、美国空军及美国海军航空部队提供协修服务。 眼前这位年轻军官的家族同样显赫,他哥哥被称之为“造船大王”。 他家的“吴记重工”是东南亚地区规模最大的船舶及码头设备建造商,在头顿和富国岛拥有两个大型造船基地,不仅能建造万吨以上货轮、油轮,而且能够建造钻探船及海上采油平台。 再联想到美国商场和超市货架上随处可见的“越南制造”,蒂姆斯将军猛然意识到他们与西贡那帮人不一样。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吴静旭补充道:“早在四年前。十一个工业村及富国岛特区就开始推行6年强制教育。在工业村生活的所有适龄儿童必须接受6年小学教育。除了小学之外。我们迄今已拥有428所中学,78所职业学校和16所社区学院。 如果把堤岸和会安算上,在校中学生超过20万,在校大学生近6万。所以对我们而言,能否招募到足够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士兵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怎么训练。” 四艘驱逐舰一艘不能少,护卫舰、扫雷舰、运兵船、补给舰、船坞登陆舰、登陆艇、巡逻艇……大大小小加起来70多艘,能够组建两支小型特遣舰队。 他们态度非常之坚决。蒂姆斯决定让华盛顿那帮高官去头疼,端起杯子道:“海军装备暂时搁置,我们先谈谈空军武器。” 章连伯早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欣然笑道:“没问题。” ec-121预警机造价太高,他们舍不得给。 “防务装备需求委员会”听说格鲁门公司的第二代海军预警机早在两年前就完成试飞,即将装备部队,现在服役的e-1预警机即将被慢慢淘汰。于是把e-1预警机纳入清单,并且一要就是5架。 ec-121很贵,e-1同样不便宜,蒂姆斯一样作不了主。 相比武器援助谈判。训练援助谈判则愉快得多,给第四战术区派驻多少军事顾问。设立多少个训练班,安排多少人来美国及自由世界国家军校进修,很快就敲定下来。 谈判双方不断与华盛顿汇报进展,然而,李为民对这些并不是特别关心。 他现在的心思全集中在美国舆论上,工投公司驻华盛顿办事处人员,全在收看电视、收听收音机或浏览市面上能买到的报纸,并把感兴趣的消息汇总起来加以分析。 何天明敲门走进房间,跟昨天下午赶来的吴莉君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总结道:“李先生,从近期舆论上分析,大多美国人倒不是真反对出兵越南,对我们依然持同情态度,只是对琰总统强烈不满,同时担心出兵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李为民一边看着日程表,一边笑问道:“什么意思?” “大多美国人认为,如果南越人能做出同心协心的努力,那么美军就可能是多余的了;而如果没有这种一致性的努力,那么面对那些漠不关心甚至抱有敌意的人民,美军也很难完成自己的使命。” “普通民众往往比政府官员更清醒,他们这种担心非常有道理。” “另外您让人打听的《纽约时报》记者大卫-霍伯斯坦,并非我们之前认为的反战派,只是反对华府的对越政策,认为美吴关系存在许多问题,认为对待琰总统应该像德布罗大使一样强硬,而不是诺汀大使这么软弱。” “这倒是个好消息,资深记者、普利策奖得主,他影响力很大。” “他今天又针对麦克纳马拉的声明发表了一篇文章。” 何天明捧起报纸,抑扬顿挫的念道:“南越政府不做出巨大努力,不能赢得广泛支持,那里的战争就不会胜利。从根本上说,这是他们的战争。只有他们才是战争的胜利者或失败者。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可以给他们提供装备,可以派出我们的人员作为顾问前往那里。 但是,他们必须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在这场越南人民****c党的战争中……所有我们所做的事情只是提供援助,这一点是务必要明确。不过,我不能同意我们应该撤离的那些说法,撤离是完全错误的。” “不认同撤离,有点意思。”李为民乐了,坐下身洗耳恭听。 何天明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我深信在越南做出过奉献的美国人中,几乎没人会对此想法感兴趣。因为这一观点意味着,那些将身家性命完全托付给我们的越南人,将要在共c党的统治下遭受前所未有的痛苦。而此时,我们这些为数极少的幸运者,却凭借着蓝皮的护照,毫无危险地远走高飞。 一个本应生活得更好的民族,将沦陷于一种单调、毫无生气、受到控制的社会生活中。撤离也意味着,合众国在整个世界中的威望一落千丈,而苏俄阵营对其它东南亚国家的压力,则大大加强。 最后,撤离还将意味着,全世界与西方为敌的势力将倍受鼓舞,他们会效仿越南的做法,尝试进行暴动的滋味。正像1950年我们对朝鲜的承诺,曾经阻止了共c党军队公开地跨越边境,在越南取得反对共c党的胜利,也会对阻止所谓的解放战争起到非凡的作用。” 只有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会知道美国一步一步卷入越南战争是有原因的。在两大阵营对抗,冷战思维大行其道的今天,大卫-霍伯斯坦这番鹰派言论,基本上反映了绝大多数美国人的观点。 后世有人总结,在作决策时美国政府忽视了几个最为基本的问题,比如南越陷落是否会引发整个东南亚陷落?而这是否又真会给西方安全构成致命威胁?战争将以什么形式——常规战或游击战——来发展?又比如要是美军与南越人协手作战,美国就能赢得这场战争? 至于第一个问题,要放在特定背景下研究。 革命输出正在最红火的时候,老挝基本上已没救,柬埔寨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南越被北越占领,泰国很可能会随之陷落。 印尼是革命输出的重灾区,随时会变成共-产-主-义-国家,新加坡“华-运”比堤岸“华-运”厉害多了,在总理大选中差点把李光耀赶下台。马来和菲律宾政局同样不稳,为清缴马g和菲g,英国和美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原来历史上美国决定撤出越南,一是国内反战压力太大,二与泰国、印尼、新加坡、马来西亚及菲律宾政局已基本稳定有很大关系。 是否真会给西方构成致命威胁,从古巴导弹危机和柏林危机中就能感受到。面对咄咄逼人的苏俄阵营,美国人是真怕。这一点,从美国所有小学都开展核战求生教育中可见一斑。 战争将以什么形式进行,朝鲜半岛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谁也不敢保证北越会不会发起全面进攻。 至于美军与南越人协手作战能否赢得战争,一战、二战全是战胜国,并且越打越强大,让美国人拥有不可理喻的优越感、自豪感和自信心,相信自己能够打赢所有敌人,相信自己能够赢得各种挑战。 上半场是国-军顶在前面,下半场李为民决定让极具责任感和使命感的美国人顶在前面。 他接过报纸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说道:“跟齐总说一声,让他设立一个团队,专门负责引导舆论。美国这边做几大新闻机构工作,西贡那边做记者工作,让他放开膀子干,经费不成问题。” 第二百三十八章特殊的家庭 雨过天晴,一辆崭新的黑色骏马牌皮卡,在一条新建的小公路上疾驰。 这款车是薄寮工业村越南宏盛汽车制造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福特进口发动机,自行研发的底盘,外形与福特f系列皮卡完全不同,前面有两排座位,而不是一排,既能坐人,也能拉货,是宏盛公司旗下最为畅销的车型。 以免车厢里的东西被雨淋湿,盖着厚厚一层油布,且用尼龙绳捆得严严实实。 司机对路似乎不是很熟悉,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刻意慢下来看指示牌。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后排座上堆得满满的,全是一些诸如开水瓶、搪瓷盘之类的生活用品。 孩子看什么都新鲜,既不哭也不闹,妈妈目光则有些呆滞,紧紧搂着孩子一声不吭。 这些天杜氏梅像做梦一样,直到现在仍精神恍惚。 20多天前的一个晚上,吃完晚饭把孩子哄睡着,正准备去六伯开会,一帮“伪军”摸进村子,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仓促应战,游击队根本顶不住,队长和指导员刚交火就牺牲了。 身上没枪,家里没可疑的东西,又有乡亲们和儿子做掩护,可以跟以前一样在搜捕中混过去,没想到身份早暴露了,把她们几个县委干部全抓到永绍邑。 申请入党时宣过誓,早做好为革命事业奉献生命的思想准备。上过战场,打过好几次伏击。她不怕死。只是舍不得孩子。 就在她以为会被酷刑折磨、会被****甚至被枪毙之时。一个伪军女军官出现在面前,不但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还把孩子带过来了。 杜氏梅彻底绝望了,生怕她以孩子相威胁。没想到女军官什么都没问,而是把她带出牢房洗澡、吃饭、换衣服、检查身体,然后同几个伪军一起开车把她们母子送到堤岸。 在堤岸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里,又见到几个莫名其妙的人。 让你们受苦了,你们母子俩受惊了。现在安全了,不用怕,到了这儿就像到了家……诸如此类的话挂在嘴边,送钱、送衣服、送水果、送零食、送玩具,一个个热情的令人难以置信。 孩子在身边,行动不方便,想跑不敢跑。 忐忑不安的在堤岸呆了三四天,直到他一脸愧疚的出现在面前,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叛徒,而是一个伪装成进步青年混进组织搞破坏的特务。解放区那么多男人,那么多干部。怎么就偏偏嫁给了他?一起生活四五年,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孩子这么大了,并且……并且……他对自己确实是真心的。 解放区条件艰苦、物资匮乏,有好吃的都先紧着她,后来有了孩子就先紧孩子。只要他在家,所有活儿全他干,不用她动手,不像其他男同志那么大男子主义。 一日夫妻百日恩,过去的种种总是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对他是又爱又恨,想跟他恩断义绝、划清界限,却迟迟下了不这个决心。 任务完成,身份暴露,方乐先不用再执行潜伏任务。由于妻子的关系,同样不能像阮春道一样继续干老本行。 鉴于为潜伏期间所作出的贡献,除了补发这么多年薪水之外,总部额外奖励一笔50万皮阿斯特的奖金和一辆汽车。 至于今后怎么办,总部给了几个选择。 可以帮他们一家移民香港或新加坡,且安排一份薪水不低的工作。可以出学费让他去富国岛工业大学或工业村社区学院深造,学点东西、拿个学位,将来创业或找一份更好的工作。 香港和新加坡人生地不熟,连语言都不通,妻子和孩子不会习惯。 上大学更不用想,一是潜伏这么多年,中学学的那些东西全还给老师了,直接念大学肯定跟不上。二来不仅妻子思想工作没做通,需要时间来陪。而且还有一件事她依然蒙在鼓里,需要想办法让她慢慢接受。 她一直接以为自己是越南人,其实不是,连之前用的名字都假的。 方乐先暗叹了一口气,扶着方向盘故作轻松地说:“氏萍,肚子饿不饿,快到家了,再坚持一下。” “爸爸,我饿!” 妻子一声不吭,儿子倒来了劲,方乐先放缓车速,伸手从后排摸出一袋饼干,慢声细语地笑道:“小安乖,慢慢吃,别噎着。” 孩子绝对是维系关系的纽带,杜氏梅一连深吸了几口气,俯身拿出一瓶汽水:“这儿有水,吃一片喝一口。” 执行潜伏任务,整天担惊受怕。 方乐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想过几天清静的日子,所以主动要求总部把他安置到风景优美,宛如世外桃源的芒山村。 这是一个天主教村庄,村民大多是1954年从北越迁过来的,全村2000多人,以种水稻和搞养殖为生。像这么不起眼的小村庄,之所以能够通公路,与邻近的侬人安置村有很大关系。 周围治安很好,从迪石到这儿只看见两辆军车巡逻。 快到村口时,远远就能看见有两个背步枪的天主教民兵,方乐先松开油门,缓缓滑行到二人面前,刚摇下车窗,一个民兵就咧嘴笑问道:“高校长是吧,村长、神父和张医生等您半天了。” 白玉高是潜伏时用的名字,估计还要继续用一段时间。 芒山村小学第一任校长是他的新工作,省里拨款兴建的校舍刚刚落成。在此之前,村里孩子一直是神父在教,上课地方一直是教堂。 诊所是去年刚设立的。来前蒯先生介绍过。民兵口中的张医生是会安华人。岘港工业村社区学院医务培训班六期生,在堤岸崇正医院实习过一年。像张医生这样只能看看小病的“二把刀”有很多,而且全在农村工作,富国岛工业大学医学院毕业生一般进大医院,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跟所有地方一样,人们对老师很尊敬。 正准备掏证件让民兵检查一下,在地里干活的农民纷纷扔下农具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等候已久的孩子们更是嬉笑着朝这边飞奔。转眼间就把皮卡围得水泄不通。 “高校长,没吃饭吧,我这有粽子。” “吃鸡蛋,我这儿有煮鸡蛋!” “高校长,这是您儿子,城里孩子就是不一样,穿得真好看。” “乡亲们好,同学们好。” 方乐先推开车门,一边给热情无比的众人点头打招呼,一边微笑着介绍道:“我妻子阮氏梅。直接叫阿梅。我儿子玉安,小名安安。你们太客气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看出阮氏梅似乎有些萎靡不振,忍不住问:“高校长,阿梅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去诊所让张医生看看。” “晕车,她有点晕车,休息一下就好。” 校长和村长、神父、医生一样是全村最受尊敬的人,站岗的民兵岂能让他们把校长堵在村口,拍了拍手道:“让一让,把路让开。还有粽子,拿一边去,饭菜早准备好了,村长和神父就等着给高校长接风。” 跟随在前面小跑着带路的民兵把车开进村内,迎接的人更多。 村长矮矮瘦瘦,50多岁,光着脚丫子,腰间扎着一条武装带,别着一把美式手枪。神父40多岁,没穿黑色袍子,只在胸前挂着一个十字架,对于校长一家的到来,二位德高望重人士表示出极大欢迎。拉着正跟一梳着大辫子村姑打情骂俏的张医生,热情无比地把他们一家请进村部吃饭。 米酒不知道喝了多少碗,车上行李和生活日用品怎么搬进学校宿舍的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太阳已快落山,妻子坐在书桌前发呆,儿子好像在外面跟村里的孩子一起玩耍,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他们真能喝,一碗接着一碗,哎呀,这么多年没喝醉过,头疼,难受。” 杜氏梅转过身,冷冷地说:“没喝醉过,在解放区你敢喝吗?” 喝醉了就会说糊话,一旦说漏点什么,就会有掉脑袋的危险,潜伏期间真不敢喝,那些年几乎滴酒不沾。 方乐先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说:“阿梅,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阿寿死了,阿清死了,四伯死了,六伯死了……喝过我们喜酒的人全死了。天天梦见他们,你让我怎么重新开始?” 杜氏梅情绪激动,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你死我活,干这一行就是这样,方乐先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妻子手道:“阿梅,战争就是这么残酷,站在他们立场上,他们没错。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一样没错。” “你有什么立场,你特务,你是叛徒!” 又来了,被外人听见多不好。 方乐先关上房门,紧盯着她双眼问:“奉哥怎么死的,被自己人活埋的,死那么惨,就因为他爷爷、他父亲省吃俭用给他留下四十几亩地。他是你表哥,你是他看着长大的,直到我俩认识他还在不断接济你们家。 他是坏人吗,他是敌人吗,不是!他不但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而且不止一次给越盟提供过帮助,甚至救过区委书记陈文江的命。该交的公粮一斤不少,要钱的时候你们要多少人家就给多少,可结果呢?” 表哥死得冤,解放区搞土改像表哥一样被杀的人成千上百。杜氏梅心如刀绞,坐在凳子上一个劲流泪。 方乐先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你问我立场是什么,我的立场就是让所有人像外面那些村民一样能够过上太平日子。不用担心说错话被抓,更不用担心凭辛勤劳动赚到点钱却成为被镇压的对象。” 杜氏梅毫无底气地哽咽道:“那是……那是下面人执行时出现偏差,纠正之后就没发生过。” “偏差。人命关天。一句偏差就完了?” 派遣到南解内部执行潜伏任务的人。大多与越盟有着血海深仇。方乐先同样如此,他紧搂着妻子,吟着眼泪道:“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其实在认识你之前,我的家人全死在越盟手上。” 杜氏梅一愣,鬼使神差地问:“为什么?” “我家原来是在河内开餐馆的,父亲掌勺,母亲负责招呼客人。虽然地方很小,只放得下四张桌子,客人一多只能坐外面,但我家饭菜味道好,生意一直都不错,不仅衣食无忧,而且能供我念书。 有一天店里来了几个客人,他们坐在门边的桌子上吃饭。我家餐馆位置不算好,去吃饭的大多是常客。我母亲话比较多,总喜欢跟客人攀谈。那天没什么事,他们吃完就走了。 过了几天。他们又来了,我母亲又跟他们拉家常,我爸看她聊得正起劲,干脆自己上菜。我母亲没注意背后有人,一不小心碰到我父亲,菜洒了,洒了一个客人一身,帮他们擦油渍的时候,我父亲和我母亲发现他们身上有枪。” “后来呢?” “又过来几天,我从外面回来,居然发现他俩全倒在店里,全是血,凶手用的是刀,身上好多伤口……后来,后来才知道,发现他们身上有枪那天下午,我父亲因为我工作的事,去找一个街坊帮过忙,而那位街坊的儿子就在警察局上班。 恰恰在那天晚上,去店里吃饭的人中有两个被警察抓了,证实他们是越盟,没过几天就被法国人枪毙了。跑掉的那个认为是我父母告的密,于是……于是就痛下杀手。” 原来公公婆婆是这么死的,杜氏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蚊子般地声音问:“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凶手后来也被抓了,他主动交代的,说动手的不止他一个,是他们的组织实施的报复。” “对……对不起。” 方乐先一边帮她擦拭着泪水,一边凝重地说:“不关你的事,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他们或许没错,但总得来说他们确实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革命为什么,就是为了让大家能过上好日子。 芒山村的乡亲们过得怎么样你也看到了,家家有地,个个能吃饱饭,养鸡养鸭养猪搞副业有不错的收入,孩子有书念,生病有地方看,没那么多苛捐杂税,不用交什么公粮,不用提心吊胆,生活比解放区农民好多了,而这样的村子在下六省很普遍。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 “这里没苛捐杂税,西宁有。这里不抓壮丁,西宁抓。” “那你有没有想过,西宁55、56、57那几年为什么没太多苛捐杂税,为什么不抓壮丁,老百姓为什么能安居乐业?” 方乐先反问了一句,拉着她循循善诱地继续道:“原因很简单,北越要推翻西贡政府,所以派人过去发展组织拉队伍、搞土改、伏击国-军。一个为了虚无缥缈的主义,一个为了维持其统治,最后倒霉的是老百姓。 再说苛捐杂税,南解收得比国-军少吗?至于抓壮丁,南解一样抓,只是方式不同罢了。动员蛊惑,连十来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很难说谁对谁错,谁是正义谁是不正义的。” “我们是为国家统一,民族独立。” 妻子“中毒”太深,这个思想工作不好做,方乐先暗叹了一口气,耐心劝说道:“阿梅,国家统不统一跟两口子过日子一样,南北社-会-制度不同,生活方式不同,喜欢苏俄那种生活方式的去北边,喜欢自由的来南边,像1954年那样按照各自意愿来多好,为什么非要凑到一块去? 至于民族独立,法国人早走了,美国人也看不上这地方,之所以过来完全是为了抵御苏俄阵营扩张。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有本事比经济,比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你去北越学习过,那边农民过得比南方好吗,没有了,别说没法跟芒山村比,连解放区农民都不如,前几年甚至还饿死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芒村 相比解放区农村,芒山村堪称天堂。 居家过日子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经过迪石时“特务丈夫”在城市里买了好多,把车厢和后排塞满满的,陪在宿舍呆不住的儿子出来转转才发现村里有商店,在村公所(村部)对面。商店是华人开的,店面很大,从生活日用品到化肥农药全有,价格不比城里贵。 “特务丈夫”也不是村里唯一拥有或会驾驶汽车的人。 村长的小女儿,也就是正在同张医生谈恋爱的阮氏莲,指着前面卡车上卸货的小伙子,不无得意地介绍道:“南哥是我二姐夫,跟高校长一样会开汽车,商店就是他家的。要是你想带安安去迪石玩,高校长又没时间送你们,就搭他的顺风车。” 杜氏梅倍感意外,禁不住问:“你……你二姐嫁给华人?” “华人怎么了,张医生也是华人。” 阮氏莲感觉她不像一个城里人,像看土包子一样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脸惊诧地问:“阿梅,你不看电影吗,不看电影总该看过电视吧,现在谁还讲究那个,只要喜欢就可以结婚,有娶进来的,有嫁过去的,像我二姐跟南哥这样的多了去了。” 解放区连电都不通,哪有电影电视看。 杜氏梅不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敷衍般地问:“你姐夫经常去迪石?” “不是经常,是天天去。早上5点,村公所门口准时出发。中午11点准时回来。不管刮风还是下雨。” “天天去。去干什么?” “他家要进货,其他人要去城里做小生意,不然种那么多菜,养鸡养鸭下那么多鸡蛋鸭蛋卖给谁?汽车要烧油,不能白搭他车,来回一人四块,东西多再加四块。你和安安跟他们不一样,不用给车钱。可以坐前面,不用跟他们一样在后面挤。” 去进货还能赚村民的搭车钱,一天一趟,搞得像大城市的公共汽车,不得不服气,华人资本家真会做生意。 从商店和商店后面的二层楼房能看出来,她二姐夫家绝对是村里最有钱的人。而她家也不简单,中午一起吃饭时神父说过,村长的大儿子也就是她大哥好像是伪军第3师的一个少校营长,部队驻扎在岘港。平时极少回来。 从饭桌上他父亲说话的口气,以及村民对他父亲的态度上。就能看出他父亲在村里拥有什么样的地位,简直说一不二。 没想到他家不但支持西贡伪政府,而且还同有钱的华人资本家联姻,杜氏梅不由地感觉到一阵厌恶,故作若无其事地问:“四妹,你大姐呢,你大姐结婚没有?” 阮氏莲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低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大姐死了,在老家被越盟打死的。大哥说总有一天要打回老家去,帮大姐报仇。” “被……被……被越盟打死的?” “我们是天主教徒,不相信越盟那一套。越盟却要我们放弃信仰,要我们帮他们打法国人,要没收我们土地,甚至要杀神父。我们当然不会答应,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我那时小,不懂事,不然我也会大姐一样去当民兵。” 杜氏梅猛然意识到这是铁杆反g的天主教村庄,如果思想进步他们根本不会从北边逃到南边来。 村庄不大,但布局很整齐。 东西走向的一条洋灰(水泥)马路,贯穿整个村子。 一排排瓦房在马路两侧以村公所、教堂、诊所、学校、配电所及商店为中心而建,村公所左侧的电线杆上,安着三个朝不同方向的大喇叭,正在播放迪石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 劳累了一天的农民,三三两两聚在摆放在路边的小桌子边吃饭、聊天、纳凉。现在是商店生意最好的时候,孩子们跑来跑去,给大人们买酒,然后把找下的零钱换成汽水或零食。 回到学校宿舍,“特务丈夫”已经做好饭。 红烧肉、炒鸡蛋、炒豆角……两荤两素、四菜一汤,不愧为厨师的儿子,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方乐先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拿起碗筷笑道:“肉、鸡蛋和这些蔬菜,全家长让学生送来的,厨房水缸里还有几条鱼,干柴快堆到房顶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杜氏梅夹了一块豆角,嘀咕道:“当校长一样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人家这是尊师重道,要是不收下,学生家长反而不高兴。再说这儿不是老家,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尊师重道,在解放区也一样。 杜氏梅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淡淡地问:“你从明天就开始当教书匠,我做什么,难道就这么混吃等死?” “什么混吃等死,说这么难听。” 方乐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阿梅,我发过誓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从今往后你什么不用干,就在家当全职太太。对了,刚才去找你们回来吃饭时路过商店,我托商店钱老板明天帮我捎一台电视机。在家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再出去转转,不会闷的。” 校长工资乡里发,一个月2300皮阿斯特,别说在农村,在西贡也算得上高薪,足够一家人花销,何况他有一笔不菲的存款,她赚不赚钱真无所谓。 然而,他的钱上面沾满着同志们的鲜血。 杜氏梅不想花他的钱,嘟囔道:“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跟安安,用不着当什么阔太太。” 闲着只会胡思乱想,有事情做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方乐先刚准备提议她把学校东边那一小块地利用起来,种点蔬菜瓜果什么的,一个村民兴冲冲跑了过来。扶着门框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高校长。教室有点灯和电风扇。四伯晚上要召集大家伙开会说点事,村公所坐不下,教堂一样,想……想管您借教室用一下。” 四伯就是村长阮文严,这个面子必须给,更何况学校电费本来就是由村里承担。 人家派人来说一声是给你面子,方乐先毫不犹豫答应道:“什么借不借的,来吧。没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通知,一会儿就来。” 在敌人内部潜伏那么多年,方乐先对下六省农村基层组织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虽然不再从事情报工作,仍对村里的会议非常感兴趣。甚至决定如果发现什么不足就写一份报告,请蒯先生帮着交给上面,给决策者提提醒,毕竟在农村组织工作上他有一定经验。 夜幕降临,村里只要有点影响力的人。吃饱喝足、说说笑笑来到学校。 神父换上一身庄重的神袍,趁开会前的一点时间。先到宿舍看看他们一家有没有安顿好,抱着安安打听他们一家的宗教信仰,得知不是天主教徒,便滔滔不绝地宣扬有信仰的好处。 杜氏梅很讨厌这个“神棍”,认为国家就是被他们搞分裂的,但为了孩子不被歧视,不仅能够保持极大克制,而且勉为其难的露出一脸笑容。 幸好会议即将开始,神父作为村里的二号人物必须参加,不得不意犹未尽结束布道,并热情无比地邀请这一家“迷途羔羊”旁听。 走进高年级教室,方乐先被眼前的一切搞得哭笑不得。 村长和一帮男人坐在中间,周围挤满女人,织毛衣的织毛衣、串珠子的串珠子,一边做着各自的手工活,一边拉家常,声音比男人们还大。 杜氏梅最熟悉的村长千金阮氏莲也来了,正坐在角落里跟张医生卿卿我我。大庭广众之下拉手,她父亲居然对此视若无睹。 见她流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商店老板钱阿贵微笑着低声解释道:“芒村离迪石远,村民看病不方便,好不容易来个医生,人品和长相又不错,当然要把他留下。看样子快成了,过几天请高校长和高师娘喝喜酒。” 他是村长的亲家,有资格发出邀请,方乐先乐了,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 “喂喂喂,说你们呢,过来乘凉就乘凉,干活就干活,哪来那么多废话,正在谈事呢,给我把嘴闭上。” 女人们拉家常拉得越来越肆无忌惮,村长不高兴了,起身训斥了一番。他才坐下正准备继续,一个女人竟起身谄笑道:“四伯,一会儿就好。钱老板,过来帮我看看,这是不是串错了。” “好好好,我看看。” 亲家面子必须给,村长气得一声不吭。 无组织无纪律,杜氏梅感觉很是好笑,方乐先倒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反而认为这样的氛围很轻松,凑到妻子耳边低语道:“她们做的是手工活,那些毛衣和装饰品全出口,钱老板是厂家的经纪人,拿材料过来给她们做,做好帮她们送到厂家拿工钱,听说收入不错。” 开商店,搞运输,又做什么经纪人,这个华人资本家太黑心了,简直是在变着法榨取村民的剩余价值。 就在杜氏梅为村民被资本家剥削愤愤不平之时,会议终于进入正题。 村长再次敲了敲桌子,一脸不快地说:“前天去乡公所开会,乡长说侬村又开了个什么水泥制品厂,专门做水泥下水管、楼板和水泥电线杆。北边要修渠,要用多少水泥管?新会那些没通电的村子要拉电线,要用多少电线杆? 奶牛养殖场、奶制品厂、砖瓦厂、木器加工厂、扎绸厂、冷冻厂,现在又开什么水泥制品厂,村民收入是我们几倍,一个生产队顶我们一个村,队长开汽车,村民开摩托车。过几天他们村长的儿子结婚,我都不好意思去喝喜酒啊!” 刚从北越撤到南边时,由于有教会帮助,芒村日子过得远比侬村好。当时沾沾自喜,几年过去了,人家后来居上。越搞越好。 太丢人了! 村长没面子会发火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别人怕他。阮氏莲不怕,突然冒出句:“爸,这只能怪您,要是那会儿不杀牛吃肉,现在我们也有奶牛养殖场。” 这芒村人引以为耻的一个大笑话。 刚安置到这里时,澳大利亚志愿者送来十几头奶牛,谁都不会养,又不能用来耕地。再加上快过年家家户户饭桌上不能没点荤腥,阮文严干脆让村民们把牛杀了,过了一个有牛肉的年。 隔壁侬村没人送奶牛,但听说周围几个天主教村庄要杀牛吃肉,就家家户户凑钱去收购,把其它几个天主教安置村的奶牛全买下来,并派人去西贡请会养奶牛的人过来传授技术,于是有了奶牛养殖场,有了奶制品厂,有了冷冻厂。差距就是从这儿开始拉开的。 “这儿没你事!” 阮文严老脸涨得通红,又敲了敲桌子:“先说眼前。侬村我们赶不上,总不能不如新大罗。再不想办法搞几个像样的厂,再不想办法多赚点钱,别说年轻人留不住,就算留下来也是麻烦。” 一个村民不解地问:“四伯,留下有什么麻烦?”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好姑娘嫁给外面的好人家,好小伙子娶不到好姑娘,这不就是麻烦么?” 神父深以为然,一脸严肃地补充道:“去年全村二十六个姑娘出嫁,八个嫁到城里、七个嫁到工业村、四个嫁到侬村,只有七个嫁在村里,这么下去多少小伙子要打光棍?” 阮文严点点头,接着道:“种地赚钱没去工厂上班多,去年男男女女加起来出去70多个,有的去迪石工业村,有的去侬村,最远的去富国岛,回来一次带几个,回来一次带几个,再这么下去地谁种,周围谁去巡逻?” 迪石工业村本来就吸纳了大量的农村劳动力,那些大老板为了工厂安全,又偏偏喜欢来这些坚决反g的天主教村庄招工,年轻人出去开了眼界,赚到比在家种地更多的钱,就不愿意再回来了,直接导致村里出现严重的劳动力流失和男女青年不平衡等问题。 这些问题在解放区是不存在的,男人参加革命,好多人一去就没能再回来,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寡妇,男女比例同样失调,不过是女人多男人少。 杜氏梅情不自禁地拿芒村与解放区对比,村民们则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办什么厂好,怎么才能让年轻人在家一样能赚钱。 这个议题显然不是头一次讨论,讨论了半天依然没能讨论出结果。 第二个议题是传达乡里的指示,村长捧着一个小本子,咬牙切齿地说:“越g亡我之心不死,在北边越闹越凶。我们全是九死一生逃过来的,不能因为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了以前的事。为了防止越g打进下六省,第四战术区要扩军,省里要推行兵役制度,20岁到30岁的男人全部要当三年兵,女人要接受预备役也就是民办训练。 无论为报仇还是为子孙后代,服兵役的事我们都不能含糊。名单交上去了,就看第一批征多少。在这儿把话清楚,接到征招令如果不去就是逃兵,就会以逃兵罪论处。我们的命全是捡回来的,相信这种丢人的事不会在我们芒村发生。” “当兵好啊,四伯,您怎么不早说!” “别高兴太早,政策变了,以后是义务兵,什么叫义务兵,就是尽义务。服役期间只有津贴没有工资,只有立大功晋升为下士,或者三年服役期满且服役期间表现好被部队留下晋升为下士,才能跟文庆一样一个月拿一千多。” “三年没钱拿?” “不光你一个,下六省全这样,所有人一视同仁。不管大老板家的少爷,还是省长县长家的公子,只要接到征召令都要第一时间去征召点报到,谁要是不去,谁就是逃兵,谁就要坐牢。” “家里活儿怎么办?” “军属有军属的待遇,地里活要是忙不过来全村人帮你家干,义务兵服役期间田税减半,你和你媳妇的婚姻受法律保护,谁要是敢趁你不在家干那种伤风败俗的事,那就是破坏军婚,不管男的女的,全要以破坏军婚罪论处。” 涉及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村长顿了顿,接着道:“部队那头是这样的,每年一次探亲假,假期十五天,报销来回路费。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探亲,要由部队长官视情况安排。毕竟谁都想回家过年,要是全在春节回家,那部队不就没人了吗? 战场上子弹无眼,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啊,万一运气不好战死,军队会给家属发放20000皮阿斯特抚恤金。另外视家庭情况,县政府和乡公所再发放两至五万不等的扶助金。保证帮你把子女养到18岁,并且你们的子女在看病、念书和工作方面全有优待……” 杜氏梅本以为村民会强烈抵触“拉壮丁”,没想到他们不仅没任何抵触,反而一个个兴高采烈,恨不得明天就接到征召令。 方乐先非常清楚这与“工投系”几年如一日的反g宣传有很大关系,电影、电视和电台里,报纸和杂志上,不是宣传北越有多么多么黑暗,越g有多么多么残暴,就是这样或那样的英雄事迹。 在下六省想成为英雄,想真正获得尊重只有两条路,要么创业成为大老板,带动多少人就业,给国家缴纳多少税收,为国家作出多少贡献。要么就是加入第四战术区成为一名光荣的“工投系”军人,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第二百四十章“神父玩火” 下六省并没有独立,越南工业村投资开发公司不合法政府,正在秘密进行的军事及经济援助谈判,一样不同于国与国之间的外交谈判。 为尽快从越南脱身,白宫、国-务-院、五角大楼和国会在对待给“工投系”提供援助这一问题上态度惊人一致。 撤离时限只有两年,必须争分夺秒,必须特事特办。根本无需像正常谈判一样要等双方在所有问题上全达成共识,举行个什么签字仪式,然后再由具体部门稳步推进落实,而是谈妥一项落实一项,效率高得令人难以置信。 “航空队训练援助计划已确定,由中情局招募68名空军退役人员以非官方身份进驻富国岛。我们原来的空训大队从预备军官训练队独立出来,由富国航空出面开办一所航空学院,以培训民用航空人才为名进行训练。” “此外,美国空军各培训单位将代为训练200名战机飞行员,直升机飞行员培训放在菲律宾。钱先生和顾先生已责令E区(越华文艺研究会职业培训研究中心)协助战术区训练部大范围遴选受训人员。” “武器援助谈判刚取得一个新进展,美方同意提供包括航空炸弹、155榴弹炮各型炮弹在内的标准弹药生产线及相关技术,总援助项目额约4320万美元,国先生和秦总建议设立一家专门的军工企业,由‘防务装备需求委员会’负责其运营。” …… 谈判消息和落实情况消息雪花般飞到华盛顿,李为民真有些应接不暇。 要开办航空学院,要扩大头顿海员学校规模,要选址筹建一家大型军工企业,要遴选空军海军方面的学员……相信工投公司和“越华文艺研究会”那边一样忙得焦头烂额。 国民政府驻美使馆派人送来一份请柬,本来可以找个借口不去,但参加招待会的宾客中有陈纳德夫人陈香梅女生,准妹夫就是她介绍的,作为哥哥不能不去了解下情况。 李为民一边让妻子帮着打领带。一边问道:“经援方面呢?” 孙宁裕在楼下机要室签收电文,何天明这个助理扮演起秘书角色,捧着文件夹汇报道:“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美方暂时只能‘商品进口计划’中给工投公司增加1600万美元兑换额度。同时承诺与澳大利亚、新西兰、西德及日本政府协调。看能否说服四国减免部分到期贷款。” 启动“南部大开发”计划时,MSU帮下六省几个地方政府管澳大利亚、新西兰、西德和日本一共借了五千多万美元低息贷款,由信誉坚挺的工投公司提供担保,说白了就是工投公司借的。 这笔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和农业开发的贷款,按协议明年就要开始归还。 山姆大叔没别人想象中那么大方。净喜欢干这种慷他人之慨的事。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能减免部分最好,哪怕只减免利息也能省下一大笔钱。 吴莉君不关心这些国家大事,帮丈夫打完领带微笑着走进里间换晚礼服,李为民把妻子目送进房间,又问道:“就这些,总共加起来没多少,算什么经济援助?” “没谈完呢。” 何天明如数家珍地笑道:“武京之先生向美方提出好几个要求,比如购买两亿五千万美元工投债券,提供一亿六千万美元低息贷款。又比如进一步降低越南商品的进口关税。” 谈判嘛,就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美国意识到国际收支不平衡之后,对包括西德和日本在内的主要盟友出口美国的商品加征关税,设置贸易壁垒。但对越南还是很照顾的,给予最优惠的贸易待遇,无形中提高越南商品在美国市场的竞争力。 以至于许多精明的日本商人,为赚取更多利润,纷纷到治安相对较好、社会较为稳定的南部各工业村投资建厂。既能利用越南相对廉价的劳动力,又能“曲线救国”。享受到美国给予越南的优惠贸易政策。 李为民微微点下头,一边带着他往楼下走去,一边接着问:“地面部队扩军方案出来没有,阮志仁和陈润威打算再组建几个师?” “出来了。不过没几个师那么夸张。” 何天明合上文件夹,耐心地解释道:“战术区考虑到工农业生产及西贡方面的反应,同时也没有足够的军官和老兵,决定只组建两个步兵团,接替第25师驻守河朱沿线的越柬边境。国防部不会给番号,这两个正在筹建的团暂时挂在建江省。” “民防部队?” “名义上是。反正各省都有,而且上报时人数一个比一个夸张。” 南越号称有百万大军,单纯从数量上看,民防部队绝对是主力。然而水分太大,实际人数连上报数字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并且这三分之一大多是老人和小孩儿。 这倒不是下面人想吃空饷,而是上面根本就没下拨这笔经费,甚至连最起码的武器弹药都没有。 同几乎已彻底名存实亡的“战略村”一样,吴廷琰希望地方上能够自己解决所有经费。省长、县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博取总统欢心,只能弄虚作假,只能在统计数字上做文章。 组建两个名义上隶属于建江省的边防团,把三大主力之一的第25师解放出,进行野战尤其山地作战训练,这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李为民走进一楼大厅,沉吟道:“只组建两个团,估计美方肯定会有想法。” 管人家要那么多援助,到头来雷声大雨点小,只象征性的搞两个团,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何天明连忙道:“在地面部队扩编这一问题上,章将军已与美方达成共识,现阶段主要以建立预备役为主。公司刚挤出一笔,设立了一个伤残军人基金会。以给伤残军人提供帮助的名义,去第一、第二及第三战术区招募国-军伤兵。 招募到之后,把伤兵送到岘港、头顿、薄寮、迪石等工业村医院进行康复治疗。同时进行集中培训。等伤养好、培训结束之后授予其预备役军衔,然后把他们派到农村组织民兵训练。” 西贡财力有限,照顾不了那么多伤兵,更不用说安置了。 把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伤兵安排到乡村组织民兵。既能为主力部队训练出优秀兵员,又能帮着维护地方治安,而且能够由此获得国-军基层士兵对“工投系”的拥戴。 想到天-朝的省军区、市军分区和县级的武装部设置,李为民笑道:“一定要建立一套完善的管理、动员、指挥及后勤体系,要在县乡两级设立专门机构。要保证其开展工作所需的经费。” “仁将军和陈参谋长考虑到了,有一套方案,等您有时间我拿给您看看。” “晚上吧,回来就看。” 李为民话音刚落,孙宁裕从机要室走了出来,一脸凝重地说:“董事长,出事了,老鬼急电,神父要玩火!研究会已进入紧急状态,张英贵先生、黄独清先生、黄亚生先生和张慕乡先生已赶赴头顿。与国先生及秦总研究对策。” “神父”是吴廷琰的代号,“玩火”是指有人要煽动反-华情绪,挑起********。 对“越华文艺研究会”而言,防止居心叵测的人煽动反-华排-华与抵御河内发起全面进攻同等重要,因为这同样涉及到数百万越南华人的生死存亡。 李为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皱着眉头地说:“天明,立即打电话,帮我推掉晚上的应酬。宁裕,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走。我们上楼。” 刚走下楼梯的吴莉君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问:“不去了?” “不去了。” “没事,你们上去谈,我去隔壁看会电视。” 回到二楼。孙宁裕顺手带上门,一五一十详细汇报道:“老鬼收到可靠情报,吴廷琰和吴廷瑈决定利用庆祝吴廷俶担任主教25周年的机会,煽动他们有且仅有的那点支持者反-华排-华,进而达到转移矛盾、转移视线,把水搅浑的最终目的。 他们整理了好多材料。准备后天打一场轰轰烈烈的新闻战,内容主要有几个方面,一是华人集团掌握国家经济命脉,赚走南越人民几乎所有的钱;二是华人集团通过移民和鼓励生育等方式数量激增,严重威胁到越族的主体民族地位; 三是以您为代表的华人集团,利用人口数量及财力优势,准备在金鸥半岛搞割据,试图让本来已被分裂为两部分的国家再次分裂;四是华人集团利用遍及全南越的众多华校,以及其控制的大量企业,尤其电影、电视剧制作和演艺公司,对人民进行华文教育、推行华语,试图让越南变成一个失去自己传统的小中国……” 很严重的指控,并且全部说在点子上。 看来老朋友是真顶不住了,面临美国、军队和佛教徒的多重压力,于是打出这张极可能损人不利己的牌,进而达到把水搅浑,换取喘息之机的最终目的。 “越华文艺研究会”有好几套预案,工投公司同样有,现在的问题是选用哪一套应对。 李为民一反常态的点上根香烟,抽了一口,低声问:“除此之外呢?” “事态很严重,吴廷瑈已命令西贡、头顿、岘港的秘密警察,在舆论造出来之后伪装成激愤的平民,组织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围攻堤岸和会安两大华人区,围攻平东、头顿及岘港三个工业村。同时命令其它地方的秘密警察,在三大城市动手之后组织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打砸抢烧当地华人经营的商店及工厂。”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这么黑,真够狠的! 李为民深吸了一气,冷冷地说:“面对成千上万人围攻,如果保安队开枪,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命令国-军跟我们开战。要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他就可以一举把我们连根拔起。” “所以钱先生和顾先生认为应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像伞兵旅一样政变?” “那是下下策,钱先生和顾先生认为可以利用下佛教徒,他们大肆庆祝本来就是在激化宗教矛盾。我们完全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给他来个火上浇油。同时调动一切能调动的力量,秘密抓捕那些试图煽动群众打砸抢烧华人区、工业村及华人生意的秘密警察,将危险消灭在萌芽阶段。” 桂青山有足够的情报来源,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在第四战术区配合下先动手,拿下吴廷瑈的那些秘密警察应该不成问题。 李为民权衡了一番,摇头道:“媒体呢,他们一样控制着不少媒体,总不能把政府的电台、报社全封掉吧,就算全封掉他们一样可以开记者会。” 第二百四十一章对策 先下手为强,推翻破罐子破摔的吴廷琰兄弟其实很容易。 他们搞得天怒人怨,既没有太多民众支持,军队对他们也不再唯命是从,能动用的武装力量就剩下几个营特种部队和没什么战斗力的秘密警察。 然而,发动政变推翻一个至少名义上合法的共和国总统,会带来影响力深远的政治影响。一旦开启“政变模式”,今天你能发动政变推翻别人,明天别人一样能发动政变推翻你。 何况人民永远是“忘恩负义”的,现在个个反对“吴家天下”,恨不得吴廷琰立即下台,可是一旦发现新上台的政府并不能让他们满意,经济和社会治安反而不如以前之时,他们又会怀念曾经痛恨过的吴廷琰。 所以不管谁发动或参与政变,谁都会在政治上留下一个巨大污点。 正因为如此,不管“工投系”还是“越华文艺研究会”,从未想过像阮政诗、王文东等少壮派军官一样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 此外,南越最不缺少的就是野心家。 相比始终没真正掌握过军权的吴廷琰,杨文明、陈善谦、黎文己、阮庆、阮文绍、陈文敦等军头才是最大威胁,他们对现政府同意不满,之所以隐忍到现在,一是没获得美国方面明确支持,二就是不想给“工投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机会。 除此之外,还有阮玉寿、武文牡、黎玉振等影响力不小与“工投系”关系却一样很紧张的文官,以及潘克丑、潘辉括、陈文香、阮文禄等既反对琰政府又对“工投系”这个后起之秀保持警惕的反对派政治人物。 现在吴廷琰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把矛头对准“华人集团”而不是“工投系”,确实是自“越华文艺研究会”成立以来遇到的最严峻的挑战。 毕竟华人入籍不足十年,尚未真正融入这个国家,在经济上是巨人,在政治上却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至于军事,光靠华人不仅守不住金鸥半岛,就算能勉强守住抵挡不住北越未来有可能发起的进攻。 且不说只要冒出半点试图在越南搞自立的苗头。就会招到国内外的一致反对,恐怕连看上去很团结似乎铁板一块的“工投系”都会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怕什么来什么,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李为民忧心忡忡,刚推掉晚上应酬才搞清楚情况的何天明。放下电报分析道:“李先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依我看这颗定时炸-弹早引爆比晚引爆好。因为随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力量越来越大。迟早会有人跳出来挑起********。 其实最想这么干的不是吴廷琰,毕竟对他来说没太多好处,只是迫于方方面面压力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最想点这把火的应该是河内,只是他们需要北京支持不敢轻易煽动反-华情绪。” 旁观者清,他的分析确实有一定道理。李为民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往下说。 何天明和孙宁裕对视了一眼,接着道:“坦率地说,过去这些年,我不止一次同文水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文水的有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他把南越比喻成一个病人。把反-华排-华比喻成一种没有疫苗可预防的病毒。如果一味躲避不去容易被病毒感染的地方,那么,一旦感染上这种病毒将会很难根治。 既然这种病毒很难根治,又不可能将其彻底消灭,为什么不在可控的前提下主动感染,多感染几次,及时治疗,渐渐地就能形成抗体,就能让病人对病毒拥有一定免疫力。他认为只有采用这种疗法,才能把威胁降到最低。最终达到人们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最终目的。” “我们之前的疗法太保守?” “也不能说保守,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在民族主义最高涨的时候采用这种激进疗法显然不合时宜,显然太危险。” 时势造英雄。环境锻炼人。 他们这一代华人青年成长得很快,能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能想到这么远李为民很欣慰,一边示意他俩坐下,一边问:“现在采用这种疗法就合适?” “不是我们采不采用,而是我们别无选择。” 何天明接过香烟,把打火机举到嘴巴又放下。抽丝剥茧地分析道:“我认同钱先生和顾先生的部分意见,吴廷琰试图利用********来转移视线,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宗教矛盾来转移视线?” 越闹越凶的佛教徒确实可以利用,关键是怎么利用。 李为民对钱新霖和顾长庚的应对方案不是很满意,尤其在抓捕吴廷瑈的秘密警察这一问题上考虑得不全面。在这个极为敏感的关键时期,不管干什么都要师出有名,在堤岸可以抓,在工业村内一样有权抓,在其它地方你凭什么抓? 要是手伸那么长,不是告诉所有人你们确实有野心吗? 这段时间何天明一直在熟悉公司事务,同时不断接触美国政要,具备了一定的大局观,显然已经考虑到这一点,李为民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低声道:“说说不认同的部分。” “李先生,我认为吴廷琰的问题,不仅仅是我们的问题,也是政府及国-军内部所有希望改良人士面临的问题,更是美国需要解决的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情报显示北越正在重建南方局,新的南方局机关设在柬埔寨,而不是设在南越境内。 此外,至少有一万多人北越人民军已渗透至南方,可以说形势比‘左右勾拳’行动发起前更严峻。在这个关键时刻,怎么应对越G报复才是第一位的。相信包括美国政要和杨文明等国-军高层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想看到吴廷琰一而再再而三制造麻烦。” 激化宗教矛盾,只会招致佛教徒反对,造成一定社会动荡。 煽动人民反-华排-华,挑起********,可不止社会动荡那么简单,会直接导致南越经济崩溃,甚至会引发起一场亲者痛仇者快的内战。 李为民再次权衡了一番,毅然道:“宁裕。给钱先生回电,民已获悉大致情况,现有几点不成熟意见供参考:一,神父能否继续留在教堂。我方依然持一贯立场,不支持、不反对、不发表观点;二,神父玩火为所有有识之士需共同面对之问题,建议与各方共商应对; 三,点火者必须亦只能是越G。抓捕行动须由有相应权限之单位进行;四,阿水之‘感染疗法’深得我意,既无可避免,当积极应对;五,股市汇市可善加利用,以经济利益缓解我方之压力……” 把屎盆子扣在北越头上,并非什么“以德报怨”。 吴廷琰迟早要完蛋,根本用不着落井下石。与其让人怀疑“工投系”与吴家兄弟垮台有牵连,留下一个政治污点,不如给北越制造点麻烦。看能不能让本来就很微妙的越中苏关系出现一些变数。毕竟不管对“越华文艺研究会”还是“工投系”而言,河内始终是最大的威胁之一。 接到李为民的急电,正在紧张研究对策的钱新霖、顾长庚、桂青山和姜文水思路更清晰,心里更有底了。 时间紧急,桂青山迅速拨通G-1车间主任的内部电话:“老景,我桂青山,立即联系‘芒果’,向李察逊通报大致情况,务必让美方相信嘉隆宫的所作所为,将会把局势推向不可收拾的境地。” “是。立即联系。” 他刚下达完命令,顾长庚便急切地问:“老桂,内政部警察系统谁可以争取?” “越华文艺研究会”作为一个以捍卫华人利益为己任的组织,绝不会允许吴廷瑈的秘密警察和特种部队伪装成平民。组织煽动不明真相群众对华人经营的生意打砸抢烧,而能够制止这种恶劣行径的政府官员并不多。 桂青山把所有南越高官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沉吟道:“陈金宣不是傻子,他不会跟吴廷琰和吴廷瑈一条路走到黑。这一点,从他刻意避开‘玩火行动’中就可以看出。不过要他冒这个险,我们分量不够。不但陈世国和秦楠建要出面。美方一样要出面,而且要给他一个承诺。” 政治文化及社会调查局长陈金宣与曾经的军统头子戴笠不同,虽然一样劣迹斑斑,但他接受过高等教育,去法国留过学,拥有法学博士学位。对吴廷琰兄弟并非死心塌地,只是坏事干得太多,美国人不待见。 他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要是能给他一个承诺,让他吃一颗不会被秋后算账反而会被重用的定心丸,他极可能会毫不犹豫背叛吴廷琰兄弟。 钱新霖微微点了下头,一锤定音地说:“工投公司我联系,美国人那边让秦楠建做工作,你先让江超和韩烁接触一下陈金宣,探探他口风。同时做两手准备,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吴廷瑈的行动计划手头上就有一份。 事关成千上万华人的生命及财产安全,桂青山岂敢掉以轻心,起身道:“第5步兵师、堤岸警察局、头顿工业村保安队、岘港工业村保安队全通知了,侦缉队、应急反恐队和保安队侦察部队已全部到位。 第四战术区特种部队23个分队,全在赶往边和、西宁、春禄、潘切、保禄、归仁、顺化等城市的路上。第25、第26和第27师的侦察部队正在动员,最迟下午4点前就能出发。” 李先生说得对,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授人以柄。自己动手抓捕是备用方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采取行动。 顾长庚沉思了片刻,提议道:“老钱,我们分一下工,老桂负责情报和行动,我负责联系各大商会,阿水负责媒体,你居中协调。” “行,就这么办,有什么消息及时联系。” 与此同时,陈世国和秦楠建正坐在工投公司头顿工业村总部会议室,接待匆匆赶来的张英贵、黄亚生、黄独清和张慕乡四位越南华人代表。 因为离开越南好几年,黄亚生已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以至于许多人都不知道他曾是一个拥有一万人多军队的侬族领袖。黄独清在富国岛干那么多年监狱长,同样不怎么为人所知。 相比之下,前第五步兵师少将师长、连任三届国会议员的张英贵,以及西贡银行总裁、南洋银行董事、越南银行业协会副主席张慕乡要有名的多,频频在电视和报纸上露面,堪称家喻户晓。 别人不清楚黄亚生和黄独清的分量,陈世国不可能不清楚。听完众人的介绍,他将信将疑地问:“张先生,黄将军,你们的消息可确切?” “正如您知道的,我们对一些事情比较敏感,对堤岸警察局又有那么点影响力,所以对这方面的事较为关注。事实证明我们担忧非常有道理,第五郡警察局韩烁局长已确认情报属实,相信国先生您很快就会收到通报。” 堤岸警察局的前身是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而外国人管理警察大队就是从北越撤过来的侬族部队改编的,作为侬人领袖和侬族兵团的创始人,韩烁先给他们汇报很正常。 至于银行家张慕乡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与他的身份有很大关系。因为他不同于吴静晨、马安易、黄梓恒等华人实业家,而是工投公司通过招商引资从印尼请来的“第二代”越南华人代表。相比具有一定历史渊源的老牌华人富豪,他对越南政局更敏感,具有更强烈的危机感。 现在来了四位,如果情报属实,等会会议室可能坐不下,电话极可能会被打爆。 陈世国比谁都清楚华商对越南经济的重要性,一脸严肃地说:“我需要立即向董事长汇报,同时我可以向四位保证,我们一定会研究对策,采取相应措施,确保各工业村及下六省华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尽一切可能避免这种暴行发生 第二百四十二章大结局! 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秘密警察头子陈金宣一决定倒戈,“越华文艺研究会”就放弃了给越闹越凶的佛教徒“火上浇油”的计划。 吴廷瑈想不到最信任的部下会背叛自己,在二哥担任主教25周年庆那一天按计划行动,政府控制的电台、报纸全部把矛头对准“华人集团”,一时间舆论大哗。 “越华文艺研究会”和“工投系”控制的媒体早有准备,一条一条驳斥、铺天盖地宣传。 堤岸商业区、会安华人区罢市,在电力、通信、银行、交通及政府部门工作的华人罢工。一百多来自新加坡、印尼、马来、香港及菲律宾的华商纷纷接受采访,纷纷表示要撤资。 “第二代”华人撤资,“第一代”华人肯定会受到影响。 工厂关门、公司倒闭,去哪儿上班,靠什么生活?几乎所有华资企业的越南工人,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纷纷上街游行示威,举行各种反对活动。 782支股票全线大跌,皮阿斯特与美元的实际汇率由53:1,一下子跌到96:1。在银行有存款的人,资产一夜之间缩水近一半。一百多万通过投资股票保值的股民,损失更为严重。 经济一夜之间崩溃,社会一夜之间变得更动荡,人们不约而同涌向商场、市场或小卖铺,疯狂抢购各种生活日用品,像是到了世界末日。 相比之下,佛教徒制造的那点混乱实在算不上什么。 吴廷瑈早预料到华人集团会作出这样的反击,已做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理准备。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陈金宣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刻临阵倒戈,命令内政部警察系统在十几个城市同时展开抓捕。把应该组织煽动人民围攻华人区、工业村的秘密警察及特种部队,全部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了。 陈金宣不但抓人,而且声称这一切全是南解的阴谋。 等吴廷琰和吴廷瑈反应过来,听命于陈金宣的一些警察。已经进驻接管了政府控制的大小媒体,大肆搜捕电台、报社里那些挑起民族-矛盾、破坏国家经济、给社会制造混乱的“南解分子”。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行动受到美国方面高度赞扬。 手被砍了,嘴被封来了,接下来只能看“越华文艺研究会”和“工投系”控制的新闻媒体唱独角戏。 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下,人们终于知道“第二代”华人是工投公司通过招商引资请回来的,人家来越南投资建厂冒着很大风险。终于知道华人为国家经济、人们就业作出了多大贡献。 终于知道华人一样在与南解战斗。西宁军人公墓、西贡军人公墓、祯沙军人公墓里躺着三千多名烈士。终于知道第四战术区之所以有那么多华人将军,是有其历史原因的(从工业村保安队改编而成)…… 芳容、阮氏妹、潘克氏莲、费清芳等十几位家喻户晓的明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泪流满面地说,正在发生的一切,肯定让民先生伤透了心! 南越尽管一直处于战乱中,但经济一直没崩溃,人们终于意识到要么出国招商,要么出国推行越南商品的民先生,为此做出了多大贡献。 必须请民先生回来收拾残局,他要是不回来经济就真崩溃了。 钱不值钱,而且会随着华商撤资变得更难赚。涉及到所有人的切身利益,所以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普通老百姓、政府公务员、军队士兵甚至连政治上的反对派保持惊人一致。各种请愿书、请愿电,纷纷飞向工投公司头顿总部。 尽管民先生确实被伤透了心,但他依然没让大家失望,确认人民并没有把南越华族当成客居南越的中国人,而一样是越南共和国公民之后。搭乘美国航空公司班机飞抵西贡。 为迎接民先生的归来,新山一机场人山人海,到处都是鲜花和掌声。 在机场简短的见面会上,李为民就拯救已几乎崩溃的经济发表了一番讲话。 他恳请所有在南越投资建厂的商人相信政府,相信南越人民,不要急于撤资;呼吁所有上市公司承担更多义务。立即筹集资金积极回购各自公司股票,尽可能挽回股民损失;宣布在海外增发3亿美元工投债券,所筹资金全用于公路、水电站、农村水利工程等基础设施建设,拉动南越经济发展…… 他回国本身就是一个利好消息,得知他要回来时持续暴跌的股市已不再下跌,现在更是有上涨的趋势。 吴廷琰和吴廷瑈再傻也明白反击他们的不只是华人集团,一些政府内部人员、军队高层和美国方面在这一问题上已达成一致。他们几兄弟已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李为民没去嘉隆宫,甚至没在西贡久留。 在近百个国内外记者追逐下,去卡蒂纳街股票证券交易所探望损失惨重的股民,在帆船酒店召集东亚银行、西贡银行、南洋银行……等四十多家金融机构总裁开会,去堤岸商业区及平东工业村稳定民心。 一个工业村一个工业村实地考察,马不停蹄参加各行业团体代表的会议,然后又率团出国招商引资同时推介越南商品。 “越华文艺研究会”和“工投系”在最短时间内把坏事变成好事,用很少的钱,回购到之前高价发售的股票,那些上市公司老板成了整个事件的大赢家。 在别人看来,这件事给“工投系”及南越华人敲响了一个警钟。 所以工投公司及第四战术区把精力几乎全放在保持内部稳定上,工业村管委会、军队、工厂全部在统一思想,三天一大会,两天一小会,全在忙于“民族团结”。 被抢了一次风头的佛教徒再次活动起来,几千和尚尼姑集中在顺化庆祝佛祖诞辰2527年。在此之前,为庆祝吴廷俶担任主教25周年,顺化满城天主教旗帜飘扬。在顺化照看皇城的吴廷谨,竟然在这个时候发布一项禁令:严禁僧人悬挂佛教旗帜。 为此,佛教徒展开一系列抗议活动。警察竟然向手无寸铁的群众开枪。被害者中有一个妇女和八名儿童! 事态再次回到历史的轨迹,佛教徒抗议,和尚自-焚,陈丽春口无遮拦,美国政要忍无可忍…… “工投系”刚遇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正在解决内部问题,新上任的驻越大使洛奇。只能把政府换届的重任交给杨文明、陈善谦、黎文己等国-军高层。 唯一与后世历史不同的是,总统卫队抵抗不那么坚决。吴廷琰和吴廷瑈没能逃出嘉隆宫,被冲击嘉隆宫的政变军人打成了马蜂窝。 杨文明领导的军人执政团上台,不仅要向与自己权力平行的美国驻越军援司令部开刀,试图要华府调走他们不喜欢的陆军四星上将保罗-哈金斯,而且要改编第5步兵师,收编第四战术区的第25、第26和第27师。 忘乎所以,把华盛顿方面搞得很尴尬。 不管怎么说,他们刚上台,要多少给他们点面子。 考虑到保罗-哈金斯任期已至。美国方面决定由西点军校校长、威斯摩兰四星上将接任,算变向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工投系”同样作出一些妥协,同意整编第5步兵师,但只移交防区和武器装备,军官士兵一个都没给他们的留。至于收编第四战术区,这是原则性问题,李为民、陈世国等“工投系”大佬毫不犹豫拒绝了。 双方关系太过紧张。直接影响到中西部地区的军事行动,洛奇大使出面斡旋。考虑到李为民影响力和号召力太大,有他在军人执政团根本放不开手脚。 最终,双方达成妥协,李为民被“流放”,辞去工投公司董事长职务。出任越南共和国驻南非大使,下六省军政保持现状。 事实上证明,杨文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能干。 上任之后西贡仍一片混乱,和尚尼姑继续闹事,自-焚的宗教人士比吴廷琰执政时更多,他手下那帮人既没行政经验,又工作散漫。贪污腐化比吴廷琰时期有之过而不及。 推翻吴廷琰时如日中天的光环慢慢褪去,美国人不再看好他,对他很失望。老百姓同样不满,人们再次上街游行示威,要求他下台。 第一战术区司令阮庆和西贡京畿司令陈善谦决定取而代之,1964年1月30日,也就杨文明执政几个月后,伞兵、坦克、装甲车以演习为名开进西贡,给市民上演了一场不********。 杨文明被革职,其革命理事会成员黎文金、武装部队司令兼国防部长陈文敦、内政部长尊室订及公安部长梅友春被拘押看管。12人革命委员会解散,已成为阶下囚的杨文明被邀请加入三人军事执政团,并出任主席,整个一“捉放曹”。 不过他这个有名无实的主席也没干几天,不到半年,就被阮庆和陈善谦放逐到国外。 就在这期间,美国总统肯尼迪遇刺,副总统林登-约翰逊上台。而曾被强硬的洛奇大使,认为很有潜力的阮庆,上台之后同样干得不怎么样。 他太急于表现,想把国家治理好,可是佛教徒、学生团体及一些反对派人士,发现他有走向独裁建立中-央-集-权的倾向,又开始上街游行,反对他的声浪越来越激烈。发动政变,自己一样上台,一样可以戴上将星,对他不服的一些军内军官也反对。 然而,不是所有人运气都有他这么好。 第三战术区司令杨文德、副司令林文发试图发动政变,结果半小时前阮庆、空军司令阮高祺、总理潘辉适等高官全去头顿度假了,情报工作没做好,政变部队在西贡扑了个空,于是出现两个政府,三个指挥部。 杨文德、林文发在西贡城里军民救国委员会,呼吁开除阮庆军籍,拘捕阮庆,反对独裁,主张团结,同时仍然接受美国援助。从柬埔寨流亡回来被晋升为少将的前伞兵旅军官阮政诗,则自封为“西贡解放指挥官”。与林文发及躲在头顿工业村遥控指挥的阮庆唱起“三国演义”。 全部有兵。局势乱成一团。 接替李为民担任工投公司董事长的陈世国,担心头顿工业村会成为他们的战场,不得不同新任美国大使泰勒及军援司令部威斯特摩兰将军一起出面斡旋。 结果阮庆走人,西贡政坛又形成了一个阮高祺、阮文绍和阮政诗“三阮”鼎立的微妙格局。由于没一个将领能够实际掌握全国军权,他们在军事理事会的加固下建立起一个集体领导机制,以维持各战术区的势力平衡,但这种权宜之计并没有坚持多久。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三战术区发动政变期间,一艘美国军舰在东京湾海域遭到北越海军快艇袭击。 “工投系”的军事力量尚未发展起来。政府军又忙于政变,整个西贡都找不到一个“干正事的人”,南越随时有被北越占领的危险,林登-约翰逊一反前任谨慎的态度,向越南增派美军。 就在美军帮着打击游击队之时,一山不容三虎,阮文绍、阮高祺、阮政诗三人又闹起来了。在这一轮交锋中,阮政诗以失败而告终,先是被赶出权力中心。去第一战术区担任司令,紧接着又被解除职务,甚至连军职都被解除了。 “飞将军”阮高祺出将入相,出任南越共和国总理,同总统阮文绍开始明争暗斗。 一直闹得很欢,试图将整个国家置于佛祖领导之下的激进派和尚释智广,对付吴廷琰、杨文明和阮庆的那一套。对付阮高祺一点都不好使。 阮高祺在召见和尚代表时明确警告:“假日你们能够用民主选举推翻我,我会接受整个选举出来的人。但是,如果你们选择阴险方法取代选取,我就毫不犹豫在退出职位前干掉每一个佛教领袖!” “智”高一尺,“祺”高一丈。 遇到这么个今天要崩你,明天要崩掉他的主儿。释智广不敢再兴风作浪了,心灰意冷地对信徒们说:“别人的政权是迫害佛教,阮文绍和阮高祺是要毁灭佛教。” 与此同时,“工投系”依然在埋头发展。 “越华文艺研究会”更是推出一系列慈善公益项目,比如收养战乱地区孤儿,但不是建立孤儿院,而是动员下六省及各工业村华人家庭收养。每收养一个孤儿,对口的基金会就发放一笔收养补贴。 把一个个越南孩子变成华人孩子,变向增加华人数量。 美军在越南越陷越深,“反恐”压力越来越大,想撤已经撤不出去了,只能向盟友求助。韩国出兵越南,第四战术区以营为规模派兵北上轮战,一直打到尼克松上台。 中国人民的好朋友基辛格,绝对不是南越人民的好朋友。他一出任尼克松的国务卿,就开始想方设法让美军撤出越南。 必须承认,他有他的苦衷。美军在越南几乎打赢了所有战役,却始终没能赢得战争,大兵死伤越来越多,美国反战情绪越来越高。工投公司海外部想尽办法,都无法扭住美国的主流舆论。 就在基辛格极力推动越战“越南化”之时,在南非一连干了十年大使,期间每年只回国一次的李为民,正式辞去越南共和国驻南非共和国大使职务,回到富国岛接任富国岛工业大学校长。 美国人迫不及待离开这个鬼地方,拉着北越、南越以及南解搞的那个什么临时政府谈判,“工投系”第一次旗帜鲜明的表明政治立场,坚决不承认南解那个什么临时政府,强烈反对阮文绍的西贡政府参加谈判。 与此同时,“红-色-高棉”发起大反攻,农村包围城市,一直打到金边,以美军要轰炸城市为由,命令市民全部离开城市,同时废除货币,不管什么钱全部成为废纸。 美国跑得比兔子都快,还沾沾自喜地宣称顺利撤出了柬埔寨。 唇亡齿寒,他们不管,“工投系”不能不管。 工投公司、“越华文艺研究会”和第四战术区迅速向“自-由高棉”伸出援手,派遣志愿人员、提供武器装备,协助华人及部分柬埔寨人分别撤到磅逊和鹦鹉角地区,收容溃败的柬埔寨政府军加入“自-由高棉”部队,成立“自-由高-棉临时政府”,就地构筑防线,抵御“红-色高棉”进攻。 前前后后准备了十几年。派遣了6万多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作战部队,又有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还有第四战术区航空队强大的空中支援,成功遏制住“红-色的高棉”的攻势,让战局进入相持阶段。 西贡这边,阮文绍发现大势已去。 为获得美方更多军援和经济援助,最终还是坐到谈判桌上。美国如愿以偿,同他们一起签订协议。自认为可以很体面的撤出越南。 就在他们把美军刚刚撤完之时,北越撕毁协议发起全面进攻。阮文绍不仅没积极抵抗,反而下令第一战术区国-军往南撤,直接导致第一战术区三个师溃败。 “工投系”早有准备,岘港工业村保安队第一时间组织预备役部队完成整编。 三个步兵师和同样紧急整编的会安警备师,立即在提前秘密部署到岘港的两个炮兵团和一个坦克团配合下,抵挡住北越人民军攻势,收拢国-军溃兵在岘港---会安设防。 人民军劳师远征,“工投系”部队虽然装备精良但并非主力。且收拢到的一万多国-军需要时间进行整编,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岘港---会安战局进入相持阶段。不过北越是几路出击,从地图上看,岘港---会安处于起包围圈中,谁也不认为他们能够守住。 在其它几个主攻方向,人民军气势如虹。一直打到距西贡北边的西宁及边和。 被阮文绍赶下台的阮高祺,再次创造了一个奇迹,在空军内部发动政变,当机立断命令中西部所有空军作战单位,把飞机、雷达、零配件全部往下六省转移,一时间河仙、朔庄、芹苴、龙川、薄寮和富国岛机场“机满为患”、“人满为患”。 尽管国-军空军在第四战术区支持下。对人民军实施了几波空袭,但依然抵挡不住其攻势,先头部队一直打到西贡郊外。 局势已经没法收拾了,美国驻越官员认为西贡陷落只是一天与两天的问题,当即命令所有人撤离。而阮文绍也心灰意冷,竟辞去总统职务飞赴台湾,由“好好先生”陈文香接任。 下六省不想被北越占领。省长、议长同工投公司高层及第四战术区将领召开紧急会议,宣布成立“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恳请富国岛工业大学校长李为民,工投公司董事长陈世国出任正副主席,任命第四战术区司令为南越共和国军事力量总司令。 陈文香岂能不知道接的是个烫手山芋,立即通过电台向“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移交权力,命令政府、军队接受“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指挥。 ******下达,退役老兵、各村民兵、工业村预备役人员,纷纷前往各征召点集结,战术区司令部军官纷纷赶往各集结点接收部队,在短短两天里,“工投系”就拥有27个师和50多个地方守备团。 提前部署在平东工业村的第25师,正在鹦鹉角地区协助“自-由高棉”防守的新6师,以及平东工业村紧急整编的新7师和新9师,迅速对攻击西贡的北越人民军展开合围。 薄寮工业村的新11师、新13师和金鸥省的新19师、新21师、新25师迅速登船,从海上支援岘港、会安及头顿。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西宁、边和、头顿及岘港战场之时,第四战术区战斗力最强悍的第26师和第27师,竟然出现在北越境内的洞海,像麦克阿瑟在朝鲜半岛实施的仁川登陆一样,切断北越人民军补给线,让其主力部首尾难顾。 战场上出现了一大批让美国人大跌眼镜的新型武器,石茶隼武装直升机、大黑猫步兵战车、重拳反坦克导弹、宏盛公司制造的多管火箭炮…… 打到西贡城下,北越人民军的弹药已经不多了,兵力又如此悬殊,哪里抵挡得住“工投系”武装力量的大反攻,文进勇不得不命令部队西撤。 想要和平必须把他们打疼、打残、打怕! 他们在南方的武装力量全暴露了,阮志仁和陈润威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命令部队围剿的围剿,乘胜追击的追击。同时命令第二批新组建的部队继续登船,从海路与深入北越的第26师和第27师汇合,作出要攻击河内的态势。 进入南方的军队基本上被打残了,北越南部地区又被登陆部队打得七零八散,一个打了十几年,一个韬光养晦埋头准备了十几年,这完全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河内见实在顶不住,立即请法英两国出面斡旋。 为表达诚意,李为民命令深入北越的部队往南收缩,同时加紧围剿南部的敌人。 打打谈谈,谈谈打打,双方终于在1975年1月24日签订停火协议。 李为民宣布于1976年举行全国大选(南越),新政府成立之后“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自动解散,同时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与下六省一样的政治改革,并立即启动“中西部大开发”计划。 正如所有人预料的一样,他在1975年大选中,以78%的高票击败统一党候选人当选南越共和国总统,陈世国当选副总统,秦楠建被提名为政府总理,武安东出任司法部长,阮志仁出任国防部长,陈润威出任总参谋长…… (全书完)【更多精彩好书-趣书网 https://www.qubook.net】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