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剩女农家乐》作者:胡狼啸月   简介:   厌倦了都市生活的大龄剩女,抑郁轻生之后穿越到古代。   成为一枚名符其实的农家女。   不求功名利禄、富贵荣华;只求悠然自得,真实平淡。   家长里短,不可避免。   且看她如何见招拆招,活得风生水起,开辟一片农家乐土。   剩女混迹悠然田园,更多精彩给你好看!   ************   GG尽心还原农家生活场景,给你一个恬淡美好的故事。 第001章 魂归田园   “出人命了!砸死人了!”   一群年龄大约七八岁的男娃子,听到叫喊声,见了猫的老鼠似的,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一个四岁的女娃子在麦田旁的沟边躺着,脸上都是鲜血。在她身边,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上还沾有血迹。   “小玉,你快醒醒,你可不能死啊!”   只剩下一个六岁的男娃子,趴在女娃身上,哭得稀里哗啦。小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多血,吓得浑身微微颤抖。   男娃叫韩冬,女娃叫韩玉,是南边杏花村里的一对兄妹,趁家里大人不在,偷偷溜出来玩,谁知碰上虎头虎脑不知轻重的赖孩子。   因为气愤哥哥被欺负,韩玉想替他出头,却被石头砸破了脑袋。   “小玉,你要是出什么事,爹娘非得打死我不成!你别睡了,快点醒醒!”   韩冬哭得泪水进了鼻腔,呛得连连咳嗽,眼睛肿得跟桃似的,抽噎个不停。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绯红色。   大半个时辰过去,韩冬的泪都快苦干了,韩玉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她早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也正在一点点变凉。   “小玉,你等等,我这就去找爹娘来,让他们去请郎中,你别害怕。”   毕竟年纪还小,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死亡,不知道死人是咋回事。韩冬喊罢,拔腿就往村里跑,瘦弱单薄的身影在斜阳下拉得很长。   “好冷!而且头好疼!”   韩玉揉了揉脑袋上被砸到的部位,疼得龇牙咧嘴,感觉整个人进了冰窟窿一样。她挣扎着起来,感觉手上黏黏的,而且周身血腥味很浓,尽管眼皮子重得跟坠了铅似的,她还是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刺眼的红色。   “这是哪里?”   韩玉挣扎着站了起来,微微摇头,用力瞪了瞪眼,扫清了蒙在眼前的一层白雾,看清了四周。   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霞光万丈,头顶不时响起布谷鸟的鸣叫,麦田中时而会扑棱棱飞出一只野鸡。身旁的水沟里,清澈见底,叮咚悦耳,好似玉佩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跟做梦一样,一时间竟让她忘了疼痛和寒冷。   韩玉,现代都市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是一家珠宝公司的区域经理。虽然能力很强,但她性格本来就有些内向,工作压力和人际关系的不如意,患上了抑郁症。随着工作压力越来越大,而且没人理解,她越发的自闭,疏于沟通,后来终于因为一次和总部上司的争吵,加上男友另寻新欢后的无情抛弃,她精神崩溃,回到公寓之后,就着红酒,吞了一整瓶安眠药。   “小玉,小玉……”   正当韩玉对发生的一切感到疑惑不解,远处响起了呼唤声,她顺着声音望去,两大两小四个身影,正马不停蹄,奔跑着过来。   因为是背光,韩玉看不清他们的脸庞,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等靠近了一点,她这才看清楚四个人的模样,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妇人的年纪比男子略大一点,加上两个不超过十岁的男孩,是最寻常不过的农民,不过看装扮,貌似不属于现代社会。   男子叫韩子明,妇人林氏,两个孩子分别是老二——韩冬,老大——韩俊。   “小玉,来让娘看看,哪家的小杂种砸烂了你的头?我非得去寻(土话,读xin,找某某告状的意思)他娘。”   林氏看到韩玉满脸的血,心疼不已,眼睛里噙着泪,上来一把搂她在怀里,小心翼翼看她的伤口。   “你这熊娃子,你为啥喊着小玉死了?要不是你惹祸,小玉的头也不会被人家砸烂,要是出了什么事,看我不打死你!”   韩子明上来一把揪住了韩冬的耳朵,使劲拧了拧,又在他屁股上重重打了几巴掌,“啪啪”的声音非常清脆,韩冬的哭声也是格外嘹亮,在田野里回响。   “爹娘和两个哥哥?而且名字还叫韩玉?自己睡前明明是吞了一瓶安眠药,应该已经命丧黄泉,没想到醒来后另是一番景象。能够感觉到疼痛,可以肯定现在不是做梦。如果没有搞错的话,十有**是穿越了。”   韩玉思忖了一下,连忙从林氏怀里探出头来,张了张小嘴儿,舔舔嘴唇儿,笑着说道,“爹,娘,不是二哥的错,是我惹那帮赖孩子生气了,他们才用石头砸的我。”   四个人听到后,明显都是一怔,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尤其是哭得鼻涕冒泡的韩冬,立即止了哭声,呆愣愣地站着,跟见了鬼似的。   “小玉,你会说话了!”   韩子明又是生气又是高兴。四岁了,韩玉一直都不会说话,找村里的神汉婆子,说是天生的哑子;求了江湖上的郎中游医,也都说长大是个哑巴。   一般人家的孩子,两岁都能说话说得有些小顺溜了,韩玉都四岁了,却死活不肯开口。为了这事,两口子伤透了心,都说闺女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竟然还是个哑巴,贴心是贴心,以后婆家要是找不到,可就变成窝心了。   听到韩玉张口说话,而且很流利,可以想象一家人有多高兴。   高兴归高兴,但林氏还是抱起韩玉,拉着韩冬,一家人急匆匆地赶回了家。韩玉头上的伤口得赶紧包扎,不然被风吹得时间长了,染上了风毒可就麻烦了。   说到“风毒”,杏花村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村北头的刘老汉,干活时被镰刀割了个口子,没在意,后来被风吹的腐烂,什么药也止不住,硬生生哀嚎着疼死了。   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其实风中是没什么毒的,不过就是伤口感染发炎了,医疗条件的不发达,这才导致的溃烂。   *************   杏花村,一个极其寻常的村落,有三百五十多户人家。   韩家位于村子的东南一隅,街坊邻里一样,都是泥胎房,有个不小的院子,大门朝西,堂屋坐北朝南,堂屋两边有东西间,院子东边是小灶屋,西边是粮库,茅房在东南角。   “他爹,咱小玉这是因祸得福!趁着天还不黑,你赶去张屠户家里去割两斤肉,咱打打牙祭,拜拜老天爷,还还愿。”   林氏给韩玉清洗了伤口,把最常见的野草——“剔剔牙”揉碎,敷上,简单包扎了一下,不忘嘱咐一旁的韩子明。   作为业余的植物爱好者,韩玉曾在植物画册上看到过,这种被称为“剔剔牙”的有止血效果的野草,叶片一圈都是刺,学名为“小蓟(ji)”。叶甘,性凉。能凉血止血,解毒消痈,清热除烦。另外还有别名:猫蓟、刺儿茶、枪刀菜和小恶鸡婆等。   “小玉,都是我不好,害你淌了这么多血。那个,你还疼不疼?”   韩冬红了小脸儿,上来轻轻摸了摸韩玉包得粽子一样的脑袋,眨巴着大眼睛说道。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准偷偷带着妹妹出去,否则你就真挨到身上了!”   作为老大,韩俊也不过八岁,却非要装作一副大人的模样,用“封建家长式”的语气说道。   “大哥,没关系的,我这不是没事了么,再说二哥他已经知道错误,以后肯定不敢了。”   韩玉声音不大,清脆悦耳,似银铃儿响,如黄莺儿叫,“刚好可以打打牙祭,好久没吃肉了呢。”   “你呀,小馋猫!就是一辈子不打牙祭,一辈子不吃肉,大哥也不想你受伤!”   韩俊上来捏了捏她胖嘟嘟的小脸蛋,一本正经地说道。   农村里,一般来说,老大要承担起帮助爹娘和照看弟弟妹妹的担子,往往最懂事,最早熟。   韩玉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眶也湿湿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韩俊和韩冬,只能默默感恩老天给她这么一份天大的穿越福利。   “大哥!”   韩玉终于还是忍不住哗啦啦地流下泪来,蹦上去抱住韩俊,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和心跳,腻歪着喊道。   “小玉,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头还疼?”   韩俊抚着她的背,关切地问道。   韩玉也不回答,只是不停地摇头,在他怀里趴了这么一会儿,竟然安逸地睡着了。   灵魂附在这么小的躯体内,一开始还不太适应,韩玉这才合上眼便睡着。   “小馋猫,刚刚还喊着打牙祭吃肉呢,这就睡着了。”   因为生活条件不太好,营养不良,韩俊本来也体弱,有些面黄肌瘦,硬是使了浑身的力气,把韩玉抱到屋里,放在床上,盖好被褥,坐在床沿上,又忍不住上去刮了刮她的小鼻梁。   “哥,人家都说从小刮鼻梁,鼻子会塌掉。”   韩冬在一旁看着,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又听谁瞎说的,就你这乌鸦嘴!你小时候,我天天刮你的鼻梁,不也是没有塌掉?将来小玉的鼻子要真塌了,看我不揍扁你!”   韩俊小脸上写满严肃。   韩冬本来就心痒难耐,听老大这么一说,趴上去,在韩玉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两刮,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让妹妹好好睡觉。   ************   (gg自幼在贫穷的农村长大,就是现在,也因身体状况,辞了工作回到乡下,这才有心思开坑,写种田文。如果你因为城市繁忙的生活而苦难不堪或亚历山大,这篇文绝对适合你,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黑暗魔爪,只是一些平平淡淡的农家生活场景,一个个或温馨或搞笑的片段,如一杯飘着茶叶的水,值得你空下来,静心慢慢品尝。喜欢的话,可以收了养着,每一章都会尽心尽力打造。新书期,推荐票很重要,跪谢。) 第002章 农家牙祭   从大学到工作,多年来,韩玉从来没有睡的这么香过。   “小玉,快起来啦,爹割肉回来了,等会儿打牙祭,你要是不起来,下次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看到韩子明拎着拳头大的一疙瘩肉回来,韩冬兴奋得小脸通红,小腿奔到屋里,摇晃着韩玉嚷道。   尽管对肉食不太感兴趣,但韩玉还是被韩冬感染,从床上蹦下来,穿好鞋子,出来看看,这农家所谓的打牙祭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韩俊看到韩玉屁颠屁颠跑出来,憨厚一笑,手放在她的头上,说道:“一说打牙祭,谁都没你跑得快。”   前世,她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便被那个男人抛弃了。   母亲虽然还年轻漂亮,并没有嫁人,一边辛苦工作,还一手把她带她,给她提供最好的条件,食宿不差,自然少不得各种肉。后来大了,特别是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为了保持身材,她吃的很清淡,最多也就吃些脂肪较少的牛肉。   尽管重生在一个还不清楚什么时代的地方,但她对肉还是没什么大的诉求。   让他这么积极蹦出来的动力,是想好好看看这个时代的农村生活,所谓的打牙祭是怎么举行的。   封建社会中,不论哪个朝代,一旦牵扯到“祭”,都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风调雨顺、天旱不雨,要祭苍天;驱邪镇宅,保家护院,要祭门神;五谷丰登,粮仓干瘪,要祭粮神……每年十二月二十三,祭老灶神;甚至吃个肉,都要焚香秉烛,拜天地祖宗,请灶神来吃上几口,保佑家人平安祥和,不生病。   林氏满脸慈祥笑意,对三个小家伙,说道:“大娃子,看好弟弟妹妹,不要乱说话,别乱动,老老实实看着就好。”   韩子明一脸严肃,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就好似在警告:谁要是敢在这节骨眼上捣蛋,惊了天地先人,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从古自今,严父和慈母,这是一般家庭的标配。   前世没有父亲的韩玉,看到韩子明的眼神,还是不由得微微哆嗦了一下。   另外两个小家伙,也都板着脸,一动不动站着一旁,表情凝重地看着爹娘忙活。   先是灶屋里,林氏把那一块肉在家里最大的地锅里,煮了好一会儿,直到用筷子挑了一下,确认烂熟了。   韩子明端了个很破旧的托板,放在灶台上,又拿了个家里唯一一个没有豁口的瓷碗,放在托板上,一双筷子捅进肉里,挑进碗中。那块肉在碗里躺着,韩子明又取了一双筷子,竖直地插进肉中。   韩冬和韩俊两人使劲大口呼吸,特别是韩冬,一直咕嘟咕嘟吞咽着口水。   韩玉手刚刚捂在嘴上,还没笑出来,被韩俊拉了拉袖口,她连忙忍住笑意,装模作样站着。   林氏刚才就去堂屋里,弄好了几沓纸,里面加上纸钱,都碾得跟扇子一样,放在篮子里,跟在韩子明背后。   韩子明端着托板,先是到了院子里,往地上一放,转身从林氏手中篮子里拿了一沓纸,吹了火折子燃着,“扑通”跪下去,一脸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不停说道:“老天爷,老地爷,保佑我韩家平平安安,日子越过越好,孩子长大个个有出息。”   等纸烧完了,韩子明端好托板站起来,往堂屋里去,也是烧纸磕头,给祖先的排位磕了头,求了庇佑。   “你看,咱韩家的祖先们多高兴!”   林氏看着往屋顶飘飞的纸灰,笑着说道。   古代人烧纸的时候,纸灰飞的越高,就觉得被祭拜的对象越高兴。   最后一站是灶屋里,韩子明把托板放在灶台上,跪下去磕了三个头,铿锵有力地说道:“老灶爷在上,我韩家小女儿大病痊愈,是家里的大事,特意割了块肉,打打牙祭,老灶爷先请品尝。保佑我韩家人人无病无灾。赶明儿日子好过了点了,一定弄更多的贡品。”   “好了,孩子他娘,蒸几个馍,烧点米茶,炒个鸡蛋,把肉跟木耳炒了,准备开饭。”   所有的程序,走到这里,算是结束了。韩子明站起来,正式宣布,随后一下把韩玉抱起来,举到头上,“小玉,瞧你小脸脏的,来爹给你洗洗。”   韩玉小手在韩子明的额头上摸了几把,说道:“爹,你脑袋上很多土。”   “土喇(la,俗语,就是土的意思)可是好东西,是咱乡下人的宝。”   韩子明古铜色的皮肤,非常强壮,笑呵呵地说罢,他来到井边,放下韩玉,打了桶水,先给她洗洗手,洗洗脸,洗得白白净净,又把自个儿脑袋瓜上的土洗掉。   韩俊烧火,林氏在厨房里忙活了小半个时辰。   炒了一盘鸡蛋青菜叶、把煮好的肉有切成片和木耳炒了一盘,五六个玉米面馒头,熬了半锅米茶。   堂屋里,一家五口围成一桌,毕竟是古代乡下,餐桌上没什么规矩,自个儿想吃啥自己夹,吃饱算数。   令韩玉觉得稀奇的是这种叫做米茶的东西,还有玉米面馍馍。   端着看了喝了才知道,所谓米茶,就是弄大半锅水,小半碗稻米,煮成的茶水,清单带着甜味,很解渴。玉米面馍馍比较黏,很容易噎着,配碗米茶就成了黄金搭档。   原来这杏花村所处的地方,稻米和小麦都适宜种植,稻米虽好,但产量不高,物以稀为贵,种子也跟着就贵了,只有那些有钱人家种的起吃得起。寻常人家都是种小麦,土地是自家的,不需要叫租子,但年年要向朝廷纳粮,加上地方贪官污吏想方设法盘剥百姓,几乎没什么可剩余的粮食了。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为了能够填饱肚子,活下去,现在这杏花村家家户户,在自家田地里,大部分种小麦,专门拨出一块地来种植玉米、大豆、红薯等价钱低但产量高的作物。这样一来,小麦纳粮,玉米面、大豆面、红薯面作为家里的口粮,也能存下来不少,能够挨到来年收割。有时候手头有余钱,还能买点稻米来,烧茶喝。   “小玉,想什么呢,快点吃,就数你最瘦,吃头(土话:胃口)还这么赖。”   韩子明夹了一块肉,放在韩玉的米茶碗里,说道,“以前见了肉跟饿狼似的,今儿个咋啦?”   “爹你真好。”   韩玉不由想起了前世的爹娘,一阵心酸,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抑制住眼泪,眨巴着眼睛,把这片肉夹进嘴里,放下筷子,揉着小肚皮说道,“哎呀,撑死我了。”   “大娃子,小娃子,你们俩慢点吃不行吗,又没人来抢,一个两个跟饿死鬼似的。”   看到韩冬和韩俊两人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林氏指着两人说教,随后夹了几筷子鸡蛋在韩玉碗里,心疼说道,“小玉,你这丫头,现在长身子呢,跟猫似的吃那么一点点,怎么行啊,来,再吃点。”   打牙祭在清苦的农村里就是改善生活,越是不富裕的家庭,机会越少,也就这样的日子有点油水,平日饭菜里见不得零星半点的油气。   就说韩俊,今年已经八岁,但个头瘦小,都比不上现代社会五六岁的孩子。   加上懂事,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吃的喝的都让着弟弟妹妹,身子骨难免不行。   韩玉又把鸡蛋夹到韩俊的碗里,说道:“大哥你吃,我吃饱了,再吃肚子就撑得爆炸了。”   韩冬看到后,嘟起小嘴嚷嚷:“小玉,你偏心,我也要。”   “你这死小子,见咋就咋!鸡蛋离你最近,想要不会自己夹啊!还让妹妹爬上桌子夹给你不成?”   说着,韩子明在韩冬的脑袋瓜上不轻不重弹了一下。   韩冬嘴巴翘的更厉害,能挂个拖油瓶了,叫道:“这不一样!”   韩子明扬起手掌,吓唬他,厉声说道:“这咋就不一样了?!小玉夹的吃着更香是啊!”   一看这架势,韩冬吓得一个哆嗦,立马止了声,低下头,眨巴着眼,一副使劲挤眼泪想哭的样子。   “好啦,好啦。别捣蛋了!让小玉夹。”   林氏见状,也是心疼小娃子,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在韩玉面前的碗里,说道,“来,小玉,给你二哥夹过去。”   韩玉一阵好笑,这韩冬,还给大哥争风吃醋,她把鸡蛋夹到他碗里,说道:“二哥,你吃。”   韩冬破涕为笑,大口大口吃起来,好像之前啥事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也吃饱了,这些也给你吃。”   韩俊把碗里的鸡蛋也夹到韩冬的碗里,笑着说道。   别看韩冬才六岁,能吃能睡,身上的肉明显多一些,个头甚至有赶超大哥韩俊的趋势。   一顿晚饭吃下来,让韩玉感慨颇多,她并不抱怨别人穿越重生都是豪门大户王爷世家的,自己重生在了一个朝代不详的乡下小农家里。让她思绪良多的是,对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淳朴农民的理解,以及要改变生活现状的决心。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新时代的新新人类,总不能连个家都撑不起来。   洗了碗筷,擦了灶台和桌子,太阳已经没入西山,红霞也一点点褪去。   按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习惯,关了大门,一家人也早早睡了。   听着韩冬和韩俊平稳的呼吸声,韩玉从床上跳下来,来到院子里,坐在凳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梳理重生第一天的种种。   一切都是这么快,这么突然,让她猝不及防,又不得不说服坦然受之,并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   (本来笔名和读者名一样,但审核的时候被枪毙了,只能换成这个名字:胡狼啸月,很霸气的名字是不?o(n_n)o~求个支持,如果推荐、点击、收藏和评价票之类都给力的话,更新绝对给力!好了,让我们陪着韩玉,一起品味这农家田园路上的艰辛和幸福。) 第003章 邻里乡亲   清晨,是乡村里一天中比较热闹的时刻。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鸡不鸣,狗未叫,家家户户的大人都起来了,敞开大门。   这韩家也是寻常的人家之一,自然跟着如此,不会例外。   韩玉睡眠不深,昨晚睡觉的时候少说也有半夜,一大清早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韩子明是家里唯一的壮丁,干点体力活,劈劈柴,打扫院子,喂喂喂,鸡鸭猪;林氏把饭做到锅里,洗洗刷刷,开始一天的生活。   韩玉披了衣服下床,拖着鞋,迷迷瞪瞪揉着眼睛出来,林氏看到后笑呵呵地说道:“小玉,你小孩子家,长身子呢,不多睡会儿,起来这么早干啥!”   韩玉也学着她的语气用词,回问道:“娘,你跟爹起来这么早干啥?”   “起来这么早干啥?你没听这猪都饿得嗷嗷叫,鸡鸭嘎嘎个不停,饭得给你们做好啊,让你们起来就有饭吃。”   韩子明端着一盆搅拌好的棒子糠(棒子:玉米),往鸡鸭圈里撒着,回过神来对韩玉说道,“再说了,开门晚了,还不让人家背后戳脊梁骨啊。就说你那隔不远的老田婶子,天天睡到太阳晒到屁股才起来,懒蛋的臭名传了好几个村儿。两个儿子慢慢大了,媳妇儿都不好找。闺女还小,等长大,我看婆家也是难办。”   韩玉一听,差点愣住,敢情在这古代睡个懒觉都不成,后果这么严重。   再看这生活条件,正是应了那句话:起得比鸡早,干的比驴多。要是条件不好的,还得加上一句:吃的比猪差。   就说这喂鸡鸭的棒子糠,把玉米秸秆弄碎做成的,用水一搅拌,就成了。搁在收成不好的年份,特别是遇到了天灾蝗灾等,这糠都是好东西,都不够人吃的。因此而流传下来的一句话: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不下堂。   “小玉,别愣着了,快回去,再睡会儿,等饭好了,我会叫你们。”   林氏在灶房里忙活,看韩玉愣愣站着,附在门口说道,“而且这早上凉,你就穿这身,要是染上了风寒,咱家哪有钱给你瞧病啊!”   不说还没感觉,听林氏这么一提,韩玉顿时觉得身上凉凉的,寒毛直竖,而且这清新的空气从鼻腔进入肺腑,都有一股子凉飕飕的感觉,跟吃了冰激凌似的,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赶紧进屋了。   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慢慢开始变红,外面树上的麻雀唧唧咋咋不停。   韩玉站在床上,趴在窗户边,看着一轮红日,渐渐露头,拨开云雾,喷薄而出,像一个新生儿的降临,一声啼哭叫醒整个世界。   当初忙着工作,哪有心情看日出,好不容易周末有些时间,也都累得爬不起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罢休。   “好,打牙祭……肉真好吃……唔啊……”   韩玉想的出神,忽然听到韩冬说起话来,回过头来,他嘴巴还不停吧嗒吧嗒嚼着什么。   “你这家伙,昨儿个刚打过牙祭吃了肉,你以为天天过年呢,每天都可以打牙祭。”   三人本来就在一个大床睡,韩冬和韩俊头挨着头,听到韩冬说梦话的声音,韩俊慢慢睁开眼,嘟囔了一通,本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跟刚睡醒的小狗娃一样,看到韩玉站在床上,韩俊一下清醒了过来,瞪大眼睛问道,“小玉,今儿个你怎么起这么早,平日里起床你都是老末儿(老末儿:最后一名)。”   韩玉笑着说道:“大哥,我睡饱了。爹娘更早,天不亮就起来了呢。”   大龄剩女重生为小萝莉,当初没机会卖萌,现在韩玉尽情发挥,说话声音都软软的,嗲嗲的,红扑扑的小脸蛋叫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捏。   韩俊跳下床,穿上鞋子,把韩玉从床上抱下来,把衣服给她整好,牵着她的小手就往外走,还一边说道:“小玉,走,咱去帮爹娘干点活,我都闻到饭香味了,马上就要开饭了。”   来到院子里,韩俊在井里打了桶水,拉着韩玉说道:“来,小玉,我给你洗洗脸。”   “哥,不用,我自己会洗。”   韩玉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身体还小,但毕竟有着将近三十岁的灵魂,洗脸这种小事儿,哪好意思劳烦这仅有十岁的大哥,自己差不多都可以当他老妈了。   这时代没有香皂和洗面奶,洗发液和洗衣粉之类的洗洁用品都没有,这让韩玉有些不太适应,心理上总觉得手上脸上没洗干净,这也让她动了想做这些东西的念头。   不过小小年纪,如果表现的太过抢眼,怕是要被当成妖孽的。泼狗血,做法事都没什么,绑石坠河,火刑伺候,小命可就没了。上一世的轻生,让重获新生的韩玉格外地珍惜生命。毕竟活着,一切皆有可能;死了,便什么都没了。很多东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而她有幸重新获得逝去的生命,这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怜悯。   韩俊看韩玉走了神,脸上还有水珠滴下来,上来点了点韩玉的额头,说道:“脸上的水还不擦干净一点。想什么呢,别愣着了,去帮娘烧着火,让娘忙活别的。我去帮爹一起砍柴。”   韩玉来到灶屋,在灶火前坐下,拿起烧火棍儿,往里面捅了捅,不时往里面加点柴。   “小玉,往里面填两根劈柴就行,棒瓤子(土话:去了粒的玉米)就别放了,不然火太大,等会儿稀饭会糊掉。”   林氏打了一晚面糊糊,搅拌着,还不忘嘱咐韩玉。   韩玉是满心的好奇,很多的东西都觉得很新鲜,比如烧火的这是棒瓤子,洗碗的东西是丝瓜瓤子,水瓢、面瓢都是自家种的葫芦做成,锅盖也是一种叫做“蜀黍”的茎秆纳制成的……这些东西都是自幼在城里生活的韩玉所不曾接触到的。   林氏掀开锅盖,把打好的面糊糊倒进了锅里,拿起勺子搅匀,重新盖上,说道:“小玉,等会儿吃罢饭,让你爹领着你去大伯二伯家里看看,这病好了,会说话了,也该去叫几声。”   韩子明弟兄三个,老大韩国龙,老二韩铁链,三家宅子挨着,老三韩子明的宅子在中间,老大老和二分别在南北两侧。   说起韩氏,虽然生活条件并不太好,但因为人丁盛旺,在周围几个村子也都是鼎鼎大名的。   韩家的老太爷有六个儿子,每个儿子又有三四个儿子,这么下来,也算是一个大家族了。韩子明三兄弟是老大韩云山的儿子,韩云山病逝,后来婆娘,也就是韩玉的奶奶姜氏,因为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养了一年,好了之后,现在跟着老二韩铁链过活。   过了一会儿,林氏掀开锅盖,用筷子捅了捅上面的玉米面馍馍,说道:“好了,去叫你爹,大哥二哥准备吃饭!”   “爹,大哥,二哥,开饭啦!”   韩玉双手当喇叭,大声喊道,声音清脆的像是黄莺儿鸣叫。   “唉哟,这闺女现在会说话啦,还很好听,跟百灵似的。”   忽然一个声音在家门口响起,韩玉循声望去,是一个衣衫褴褛,相貌大致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手拿着生锈的铁锨,一手提着荆条编成的拾粪篮子。   韩子明听到声音,高声问道:“思虎哥,你这不是也怪早?吃饭了没,要不要进来坐坐?”   这人也是不远的邻居,名叫张思虎,是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拾粪专业户,每天天不亮,就在村里转悠着拾粪。正准备从胡同里绕回家,刚好路过,听到韩玉的声音,便驻足了一下。   听到韩子明招呼,张思虎摇着头摆着手,笑道:“不了,不了,回去的晚了,家里婆娘又不给好脸色。我说铁墩,你家这你女娃子将来可是有福气的人,叫你们老韩家都吃穿不愁,大富大贵啊。”   韩子明的小名叫铁墩,大名在村里人人都知晓,周边几个村子的人,要是说韩子明可能会不知道,但一听说铁墩,那保准儿都晓得。   “姑娘家,将来大了,嫁出去还不就是泼出去的水,就算大富大贵也是婆家的福气,咱老韩家能吃点剩菜喝点稀汤就不错喽。”   吉利话好听话谁都爱听,韩子明哈哈大笑,喜形于色,说道,“那别让嫂子着急了,思虎哥快回去吧,改天来坐坐,咱哥俩好好唠唠。”   “他爹,你还别说,思虎哥平日里给人看相,铁口神算,准得很,都收钱的,今儿竟然免费给咱小玉看。说不定咱小玉将来真给家里带来富贵呢。”   端好了馍馍和稀饭,一家人在餐桌围坐,林氏笑吟吟地说道。   韩冬大口吃着玉米面馍,嘴里填的满满,还唔唔着嚷道:“等咱家大富大贵,是不是天天可以打牙祭,顿顿都有肉?”   韩子明“啪”的一耳刮子不轻不重打在韩冬的头上,训斥道:“慢点吃,嘴里这么满还说话,要是呛着怎么办?!金钱庄上那小孩就是呛死的,你都忘了?”   金钱庄,是杏花村南边的一个村子,不久前,一孩子因为吃饭的时候说话,一大块饭食呛到了鼻腔里弄不出来,紧接着高烧不退,请来郎中也没办法,最后硬是发烧烧死了。   看到韩冬低下头去,挤眼睛,吸溜着鼻子,眼看泪就要落下来,韩玉安慰道:“二哥,等咱家有了钱,那还不天天吃肉啊,吃到不想吃为止。”   刚才还嘴巴撅撅想哭,听韩玉这么一说,韩冬立马抬头,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又大口大口吃起来。   韩俊在饭桌上很老实,不怎么说话,等一家人吃罢,他主动收拾碗筷,钻进灶屋洗碗刷锅了。   韩子明一把抱起韩玉,就往外走,说道:“走,小玉,爹带你去看看大伯二伯,去给奶奶磕个头。”   ************   (新章节奉上,希望大家会喜欢。新书期多多偷推荐票、收藏啥的,都给力!我会好好码字。) 第004章 人情世故   “按道理说,咱小玉好了,他们两家就该主动来瞧瞧,哪怕不捎包(捎包,带礼品)呢。你看,到现在都没露个头。”   林氏有些不开心,脸色也不太好,愤愤地说道,“这礼数都是随的,既然这样,那他两家以后有了什么事,咱也不管不问,爱咋咋样吧。”   “啧,你小点声,让人听见了!”   韩子明回头瞪了林氏一眼,不过立即就和颜悦色说道,“说不定大哥二哥都不知道呢,别这么小心眼儿。”   “我怎么就小心眼儿了,这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这么近,不信他们不知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氏一听,很不服气,辩驳了两句,转身去窗户上取下镰刀,拎了竹篮,“快去吧,快去快回,我去割些猪草!”   韩子明叹气摇头,抱着韩玉,先是来到了老大韩国龙家里。   院子也不小,鸡鸭就这么乱跑着,韩国龙坐在躺椅上,一副吸大烟的模样抽着水烟,吞云吐雾的,看到两人之后,赶紧站起来,笑着朝屋里喊道,“孩子他娘,铁墩带着小玉来了。”   “哎呦,小玉,来,让大娘抱抱。”   一个微胖的妇人快步迎出来,正是老大的婆娘解氏,她把韩玉接过来,抱在怀里,对韩子明说,“我和你大哥正商量,说改天捎点鸡蛋过去瞧瞧呢,这你们先来了,快快,堂屋里坐。”   “有啥可看的,这都挨着呢,串个门就见着了,买东西就有些外(见外)了。”   韩子明看着韩玉说道,“小玉,这都会说话了,快喊大和大娘啊。”   韩玉来不及多想,分别对着韩国龙和解氏小声叫了两句:“大,大娘。”   “好好,小玉的病是真好了,声音也跟糖一样甜。”   解氏抚摸着她的头,刚才还笑吟吟,很快就阴沉着脸,人都说翻脸比翻书还快,她高声喊道,“大宝,二丫,小宝,都干啥呢,还不快过来,看看你三叔和小玉妹妹。”刚一喊完,立即又换做笑脸,不好意思地说道,“两个破小子,一个死妮儿,一点都不知道跟人亲。”   听了解氏的召唤,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百米冲刺似的从屋里飞奔出来,生怕晚了吃破鞋(挨打)。   解氏瞪着三人说道:“今儿咋啦,变哑子了?”   韩子明摸了摸大宝和小宝的头,说道:“大嫂,他们都还小呢,不懂事,长大就好了。”   解氏上去推了一把韩二丫,拧了拧她的耳朵,教训道:“这三岁看一生,小时候都这样,长大了也都是祸害!二丫,你个死丫头,平时都怎么教你的,来了客人,赶紧去烧茶喝!你这三天不挨打,就忘了是吧?!”   韩二丫被他这么一推一拧的,眼睛立马就红了,这还没哭呢,解氏上去在她背后重重打了一巴掌,骂道:“哭,哭,给我憋住,不然看我不打死你!”说着,解氏就扎架势去脱破鞋。   站在一旁的韩玉,看得心里发酸,心想古代的女子,地位真的不高,特别是乡下,重男轻女的思想尤其严重。   韩玉之前也打听过了,都说现在是云锦王朝,盛隆三十八年。   这泱泱中华,朝代更迭:自唐尧虞舜到夏商周,春秋战国乱世悠悠,秦汉三国,晋朝统一,南北两朝是冤家对头,再到隋唐五代,外加十国,最后是宋元明清,帝王封建统治到这里算结束。   韩玉没有听说过有“云锦”这么一个朝代,也没有哪个皇帝用“盛隆”这个年号。   所以她肯定,这是一个真实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然而不管怎样,它仍旧是个属于古代的封建社会,而且女性的地位不高。   看着韩大宝和韩小宝两人都脸上肥嘟嘟的,只有韩二丫瘦的皮包骨头,小脸瘦成了锥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韩玉就有些不太舒服,满心的同情可怜。她的境况明显好一些,爹娘不偏心,兄弟不欺负。   韩子明抱起正胡思乱想的韩玉,说道:“不了,不喝了,大嫂,别打了,我们这就走,还没去二哥家看看,顺便瞧瞧咱娘。”   听他这么一说,一直没说话的韩国龙放下水烟筒,站起来,张了嘴:“有空再来坐。哪天要是改善生活,肯定叫小玉过来吃。”   解氏也放下韩二丫不打了,笑着跟出来:“你看你,也不多坐一会儿。”   “好了,别出来了,这离得近,啥时候想来就来了。等咱大奶奶走亲戚回来,我们再过来。”   声音还未落,韩子明加快了脚步,侧身进了胡同,把韩玉放下,牵着她的手,往里面韩铁链家里走去,还不忘嘱咐,“小玉,等会儿到了二大家里,眼皮子要活到点,喊二大和二大娘,还有奶奶。”   韩子明嘴里的大奶奶,是韩家老太爷的小妾——汪氏,年轻的时候吃了药,不会生育,膝下没有儿女。老太爷和正室大老太太相继离世之后,便分给了韩国龙家里赡养。   刚好,这几日,她回去了娘家的一个姐妹那里走亲戚,没能见到。   韩玉很懂事地点点头,人虽小,腿也短,但小步子迈得很有节奏,一二一,一二一。   谁能料想到,一个四岁的小姑娘,现在脑袋里考虑都是对未来的打算呢。   阴差阳错地来到这个世界,环境优美,家庭和睦,恬淡闲适,让韩玉说不尽的欢乐。不用累死累活的工作、加班、应酬、谈朋友,不用为未来的日子透支着健康和梦想,她现在可以享受着农家的悠然时光,安安静静,将来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能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安稳过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和怨言了。但刚刚解氏打韩二丫的场景,在韩玉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在她的本已没有波澜、平如镜面的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块,荡起了不少的涟漪。   路过自家大门,走了不过十来步,就到了韩铁链的家里。   “娘,你坐这凉快呢?”   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的婆子,姜氏,约摸着六十来岁,在门楼下坐着纳凉,韩子明连忙上去说话。   韩玉笑着叫道:“奶奶!”   “小玉啊,唉哟,我的心肝,来,让奶奶瞧瞧,病真好了啊,真会说话了。”   姜氏笑起来和蔼可亲,满脸的皱纹如枯树皮,被岁月的刻刀雕塑成这般模样。她把韩玉抱起来,放在腿上,仔细打量着,还笑呵呵地凑上来亲她粉嘟嘟的脸蛋。   韩云山是在四年前,也就是韩玉两岁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去逝的,脖子里生满了肉疙瘩,古代叫“阎王刺”,现代叫“淋巴癌”。姜氏由于哭得太多,眼睛已经有些不太好了,而且眼睛下面的两道皱纹尤其明显,仿佛是专门盛放泪水的沟壑。   对姜氏,韩玉拥有着本能的亲近感,她享受着她的亲吻,她的拥抱,她粗糙手掌的抚摸。   “奶奶,你怎么哭了?”   感觉到脸上湿湿的,韩玉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姜氏已经老泪纵横,泪水顺着脸颊,打落在了她的脸上,她连忙上去给姜氏擦泪。   姜氏掏出怀里的小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要是你爷还活着,能听到你叫声爷爷,那该多好啊。”   韩玉抱住姜氏,附在她耳边,小声安慰道:“奶奶,别哭了,爷爷在天之灵,知道我病好了,会说话了,也会开心的。”   “你这小嘴儿,真是甜,将来呀,肯定嫁个好婆家。”   姜氏听小孙女这么一说,破涕为笑,站起来,拿起小木凳,往院子里面挪了几步,朝院里喊道,“铁链,他二嫂,铁墩带了小玉来串门了。”   “刚才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还以为是自个儿发癔症了呢,没想到是你们来了。墩儿,小玉,快来堂屋里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阵非常干脆的声音落下之后,谢氏从堂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正在纳的千层底。   老大家的婆娘是解氏,老二家的叫谢氏,读音相同,容易叫混,所以大家为了区分,叫老大家为——老解,称呼老二家的——大谢。   虽然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这个女人的相貌就流露着一股精明的感觉,长相很普通,五官还算端正,穿着一身棉布衫。   韩玉这次学乖了,上来就喊道:“二大娘,二大爷呢?”   “你这小嘴儿啊,真勤快,这声二大娘喊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谢氏蹲下,“哎”的吃力把韩玉抱起来,指着院里的东南角,三个娃子蹲着的地方,说道,“你二大爷在那窖(窖,jiao,储藏)红薯呢,”   韩铁链也是两男一女,老大韩大海,老二韩喜凤,老小韩江涛。   姜氏步履蹒跚地走了两步,说道:“喜凤儿,叫大海和江涛拉你爹上来,你去烧茶。”   韩喜凤一听,立即蹦起来,往灶屋里奔过去,路过韩玉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小玉,你会说话了?”   她衣衫褴褛,和两个男孩的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皮肤尚算白皙,五官也很精巧,右侧脸颊上有几块长条状的青紫淤痕,尚未完全消褪,很明显是挨巴掌留下来的。说话的时候,眼睛非常明亮,扑闪扑闪似两颗宝石,而且声音很甜美。   韩玉透过一双清亮的眸子,甚至一刹那觉得可以看到她内心纯真的灵魂,对她笑笑,叫道:“喜凤姐。”   韩喜凤笑得更灿烂了,说了一句“真好听”,便侧身进了灶屋。   韩铁链从红薯窖里钻出来,拍打掉身上的泥土,这才走过来,抬了抬下巴,乐呵呵地说道:“今儿晌午别走了,在这吃。”   韩玉仍旧不忘眼皮子活到一下,抬着头喊道:“二大爷。”   “哈哈哈,这病好了,整个人都精神多了,赶明儿,二大爷烧红薯给你吃!”   韩铁链弯下腰,在韩玉的脸上摸了一下,说道。   几个人坐下,拉拉家常,说东道西的,不一会儿,灶屋里的茶已经烧好,也凉的差不多了。   喜凤端了一大一小两碗,分别放在韩子明和韩玉跟前,笑笑站在一旁看着。   谢氏看到了碗里漂着的葱花和香油,眼睛里立即就升腾出了怒气,死命瞪了韩喜凤一眼,但还是立马装作笑脸盈盈的模样,说道:“你瞧这喜凤,也真不懂事,葱花跟香油放这么少!”   韩子明和韩铁链说着话,没有注意到什么。韩玉却能感觉到这话里的别样气息。   果然,坐了一会儿,喝了茶,两人刚走出这院子没几步,韩玉就隐隐约约听到韩喜凤的哭声。   ……   “你这死妮子,咋这么当家!家里香油就那么一丁点,你放了多少!”   谢氏在韩喜凤的头上重重打了一巴掌,还是不解气,脱了鞋,把她摁在地上,在屁股上背上使劲儿打,“这还没有出门子(出嫁),胳膊肘子就往外拐,养活你都是瞎养的!看我不打死你的赖妮子!”   “娘,娘,我以后不敢了,不敢了!……呜……呜……娘别打了!……”   韩喜凤奋力挣扎,大声哭喊着,但由于身子骨太弱,被谢氏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哭成了泪人儿,几次差点岔了气。   韩铁链进灶屋里舀了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了,走出来,说道:“好了,打几破鞋就行了,哭得跟杀猪似的,叫人听见多不好!”   “又不是啥贵客,下次再敢给用香油,我打不死你!”   谢氏拿着自己的鞋在韩喜凤屁股上重重又打了一下,恶狠狠地骂道,“憋住!再哭你还得挨!”   韩喜凤立马止了哭声,用袖口去擦脸上的泪水。   这是打在孙女的身上,疼在奶奶的心上,等她挨打完了,姜氏拉起韩喜凤来到了灶屋里。   姜氏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对三个孙女都是格外疼爱,尤其是经常在她眼前挨打的韩喜凤。   姜氏也是心疼地几次落泪,之前谢氏因为一点小事打骂韩喜凤,她这当奶奶的上去拉,上去劝,结果连她都被骂着,就差也动手了,说是自己家的事不需要她这老不死的多管闲事。   偏偏当儿子的韩铁链见自己的亲娘被骂,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装聋,后作哑,成了鳖孙。   “乖,喜凤,不哭了,走,奶奶给你洗洗脸,这马上就晌午了,得赶紧做饭,不然做的晚了又让你娘生气。”   姜氏弄了盆水给韩喜凤洗洗脸,拍打掉身上的灰尘,搂着她心疼地说道。   到两家,两家的女孩都挨打,这都是什么世道?!韩玉满心的同情,但多少也有些一些危机感。   重男轻女,她现在年纪还小,爹娘都宠着疼着,长大之后会不会这个样子,都是未知数。   经过现代社会的摸爬滚打,韩玉深谙人情世故,深谙其中道理,才能走的更远,活得更长久。   ************   (四千大章,搁别人可以发两章了,你看啸月多实诚啊!觉得喜欢就留下推荐票、收藏下呗……还有,如果看文的过程中遇到虫子,请各位神仙妹妹留个言指出来,成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看几遍,作为粗心大意的抠脚大汉,啸月也是发现不了,真心的,再鞠躬拜两个~) 第005章 天然美食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晌午点(正午十二点)还没到,太阳被一大块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随后便刮起了大风。   院子里的大槐树下,韩子明和两个娃子坐着纳凉等饭吃,韩玉则跟着林氏在灶屋里做饭。   这天气本来就热,又在锅边忙活,两人汗流浃背,衣衫都湿透了,特别是烧火的韩玉,被火烤的小脸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滴。   “这风是雨的头,风来雨不愁,恐怕要有一场不小的雨啊。”   韩子明站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的云彩变幻无常,越来越浓密,吐了一口水烟,说道,“你们两个,先别玩了,洗洗手,把衣裳都收屋里去。小玉才这么大一点,就懂得跟着你娘做饭帮活,你俩倒好,就知道耍。”   爹是权威,爹的话就是命令,不遵从命令就得挨打,不想挨打就得有点眼力劲儿。   韩冬和韩俊一听,赶紧扔下磨得圆溜溜的石子儿,去井边洗手,擦干净之后,个头稍高的韩俊踮着脚尖从竹竿子上把晒好的衣裳拉下来,稍矮的韩冬在下面接着,都抱在怀里。   “招呼着点(小心点)!小娃子,你看衣裳都耷拉地上了,弄肮脏了不是就白洗了。”   林氏听到韩子明在外说话,从灶屋探出头去,看两个娃子手忙脚乱的,着急地说道,“他爹,你说你,还在一旁抽烟。他俩个头这么小,你去帮把手啊。”   韩子明没动身,长长舒了口气,吐了一些烟雾,说道:“连这点小事儿都干不好,那这俩小赖种岂不是白养活了?”   “谁叫咱家条件不好,娃们都吃不好,个子长不起来。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老的要是懒蛋,小的也不会勤快到哪儿去。”   林氏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到灶屋里,笑着对韩玉说道,“好了,小玉,别烧了,差不多了,外面风大,你赶紧出去凉快一下去,打些水洗洗。”   “轰隆隆隆……”   韩玉刚刚出了灶屋门口,忽然一阵闷雷响起,在天地之间回荡,吓得她打了个颤。   “小玉啊,你来给爹评评理,你娘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懒蛋小的也跟着懒蛋,爹懒吗?”   韩子明开玩笑地问道,“再说了,爹就算懒,可咱家小玉也不懒啊,都抢着去做饭了,是不是?你娘说的明显不对,妇道人家,不懂还乱说。”   刚好林氏也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听到后,笑着说道:“好好好,你大老爷们儿说的都是对的,我妇道人家乱说。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韩玉洗着手,回过头来说道:“爹跟娘都是对的,都不是懒蛋,爹是在关键的时候出大力气,娘是在平日里出很多小力气,都是最勤快的。”   “看看,看看,还是闺女懂事吧!我要是歪,也生不出这么正这么聪明的闺女啊。这小嘴儿啊,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喜欢听。”   韩子明哈哈大笑,擦干了手,卡着韩玉的咯吱窝,把她抱了老高,就这么提着,来到堂屋,放在了凳子上,“小玉可劲儿吃,赶紧长大。”   “现在知道闺女的好了,之前病没好的时候,人家过来二两银子就差点把你说动了心,说到底还是老天爷开了眼,咱韩家的先人都显了灵。”   林氏这么一说,又抽泣着去抹泪。   “不都过去了吗,这不是当时也没办法啊,给人家当童养媳总比以后长大嫁不出去的强啊。别哭了,几个娃子都看着呢,以后可不准在小玉面前提这事儿,要不然懂事了还不恼死我这个当爹的?”   韩子明上来拉住林氏,在她面前小声说道。   就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哗啦啦”地下起雨来,电闪雷鸣的,风雨交加。   这房子都是土坯房,被暴雨一冲,顺着房檐流淌下来的都是黄色浑浊的水。寻常人家都是如此,只有条件比较好的人家,才舍得烧砖盖瓦房。   韩玉隐隐有些担忧,这来势凶猛的暴雨,短时间下还不成问题,下的时间长了,这种泥胚房子明显承受不了,有坍塌的可能,危及生命安全。   果不其然,下了刚有那么一小会儿,堂屋里就开始漏水了,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林氏连忙去灶屋里拿锅碗瓢盆接住。   后来东西两间屋子也都开始零零星星漏水,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甚至连厕所里倒粪的桶都用上了。   “他爹,等天晴了,把房子补一下吧,都两年没有修修了。要不然这一说下雨,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还怎么住人?”   林氏一脸的忧愁,也不吃饭了,放下碗筷,看着韩子明的眼睛,试探性地说道。   韩子明点点头:“成,先凑合一下,等晴了,我去东坑挖点泥,给补补吧。”   韩玉问道:“爹,娘,盖一建瓦房得多少银子?”   “瓦房?问这干啥,咱又盖不起。”   林氏伸手抹掉韩玉嘴角沾的一小块馍渣,还是回答道,“按现在的价钱,这烧一块砖得两文钱,盖这么几间瓦房得万把块砖头,你给算算,得多少银子。”   这个时代,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   韩玉顺口答出来:“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咱家一年能够省下来二两银子就不错了,等个十几年再说吧。”   韩子明有些沮丧,毕竟这个家是他在扛着,条件不好,他觉得自己没本事,语气有些不太和善地说道,“小小孩家,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农村人,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最多也就是把自家种的吃不完的菜、养的鸡鸭、蛋等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个几十文钱,再拿换来的钱来给家里改善一下生活,割点肉打打牙祭,给多年没新衣服的撕块布料做新衣。不知道循环把小生意做大,颇有那么一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的感觉。这样下来,积贫又积弱,便形成了恶性循环,跟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一样,平日里不松不紧刚刚好,一旦有了什么情况,比饿得半死不活的乞丐的裤腰带都紧。   家里条件亟待改善,哥哥弟弟必须去学堂读书,瓦房也必须尽早盖起来……这些都是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对于韩玉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白领来说,经济头脑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但关键是现在并不能放手大干,否则“妖孽”的名声逃也逃不掉,非但不能造福家里,还可能因此给家里带来灾难,只能一边长身子,一边蛰伏观察,伺机而动。   本以为雨水会很快停下来,谁知道就这种雨势,竟然连下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才缓了一些,但还是飘着细雨。   屋顶的洞冲刷到后来,跟小小水帘洞似的,躺在床上都能看到阴霾的天空。   从外面回来的林氏,在餐桌上说,邻村有好几户人家都被房子埋了,本村刚刚死了丈夫的王寡妇,也被砸的昏死,现在都没醒,生死未卜。   韩玉听得心惊肉跳,不时往房顶上看,就怕房梁忽然就塌了,一家人被砸在下面,这种提心吊胆的紧张,直到第四天太阳出来,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孩子就是孩子,童年时候无忧无虑。   一大清早吃了饭,韩俊和韩冬就换好了破旧的衣裳和鞋子,一个拿小铁锨,一个拿着小锄头,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小玉,我们去西边树林里转转吧,抠一些啪扎(paza,蝉蛹,知了的幼虫)回来让咱娘煎煎吃,可好吃了。和泥巴有什么好看的,你去不去?”   看到韩玉蹲在院子里看着林氏和韩子明和泥巴,韩冬蹦着问道。   林氏说道:“去吧,跟你哥去转转,这几天都憋坏了吧。不准去坑边,要是小玉再出点啥事,饶不了你俩!”   韩玉一听,正想好好了解一下各个地方,立马站起来,朝两人奔过去,屁颠屁颠跟在他们身后。   杏花村有三大片树林,东、西、北三面,西边的这块最小,离家最近,沿着大路走,也不过三四百米。   雨后初晴,空气非常清晰,沁人肺腑。   这杏花村里家家户户养狗,一路上,狗叫个不停,在自家门口时气势非常旺盛,不过并不咬人,正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这片大林子,种的都是一些槐树、桐树、楝树(lian,第四声),林子中央有一个大水坑,水坑边上都是柳树和桑树,长势很好。   进来林子之后,韩玉惊喜万分,她一眼就看到一些树干上生出的野生木耳,地上的一些野菜,如荠菜、荧荧菜(苋菜),这些可都是超级美味的食材,特别是那野生的木耳,更是滋补的良品。   平日里家里也就是玉米面馍馍、稀饭,好一些有鸡蛋鸭蛋。那次打牙祭除了一次木耳炒肉,但那木耳是红色的,味道不太好。从来没见吃这些东西,韩玉不由猜想,难道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这些东西可以吃?   韩冬和韩俊一进来,就趴在地上,找小窟窿,一个个去抠,如果小窟窿一抠变大了,那就是蝉蛹的窝,弄一根小木棍,在里面捅一捅,蝉蛹的钳子就会夹住,轻轻一拉,就上来了。如果这蝉蛹软的不吃,那就直接来硬的,用铲子挖。   韩玉看得一愣一愣,这跟钓鱼似的,而且她知道,蝉蛹皮的药用价值很大,被李时珍收入了《本草纲目》。   “哥,这些木耳为什么没人摘着吃?”   韩玉先是指了树干,而后指着地上的野菜继续问,“这些菜为啥都没人吃?”   韩俊被钓上来的蝉蛹钳子夹的直撇嘴,但还是忍住疼说道:“这些野外生的东西,要是有毒咋办?如果不是遇到灾年,谁家也不敢随便吃,因为一点吃的,搞得人命都没了,那就亏大了。”   那木耳就先不说了,她不敢肯定有没有毒,但这荠菜和荧荧菜,绝对没问题。一来她熟悉这两种植物本身没毒,二来这个时代连农药都没有。把这菜摘好,洗洗干净,用少许的面粉一拌,放在锅里蒸,蒸好之后,用蒜汁儿一泼,不喜欢吃蒜的,直接用点香油一撒,搅拌均匀,简直就是人间美味。这种吃法,韩玉曾在大酒店吃过一回,一小盘,没几口,八十八块。   想到这里,韩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挑了一些品质好的,就开始拔起来。   韩俊抬头说道:“小玉,你拔草做什么,家里鸡鸭又不是没食吃。快来看我们抠啪扎啊。”   韩玉抬头,说道:“哥,你们玩,我拔一些回去,让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韩冬哈哈大笑,小脸上尽是自豪:“哈哈,什么好吃的比煎啪扎还好吃?!”   不一会儿,韩玉就拔了一大捆,两人抠蝉蛹也弄了有三十多只,三人满载丰收地回去了,欢欣雀跃。   韩冬跑的最快,到了院子,就把战利品展示出来,嚷道:“娘,娘,瞧这是啥?”   “这么多,好,等会儿补好了房子,我给你们烤烤,摆上桌子弄一盘。”   林氏满手是泥,用袖头摸了一下额头的汗,眉开眼笑说道。当看到韩玉怀里的草,她也笑着说道,“去扔鸡圈里吧。”   “娘,这不是给鸡吃的,是我们吃的。”   韩玉仰起头,看着林氏说道,为了让她相信可以吃,她继续说,“娘,这些鸡鸭吃了都不死,肯定没毒。”   韩子明在房顶上修葺房屋补漏洞,听到后向下说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学啥不好,学着吃草,我看是羊羔子附身了,改天找个神婆子看看。”   “娘,这真可以吃,不信等下试试就知道了。用面拌,然后蒸,熟了特别香。这可是我昨夜睡觉,爷爷托梦告诉我的。”   韩玉知道她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这样说,大人必然不信,但古人敬畏鬼神,爹娘对长辈孝顺,用爷爷来说事,效果应该会好一些。   林氏看了韩玉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抬头看着房顶的韩子明,只见韩子明停了手里的活,微微皱了眉头,好一会儿才说道:“孩子他娘,既然是咱爹托了梦,要不,试试?”说完,韩子明一个趔趄,差点掉下来,幸好及时蹲下抓到了扶手,这才稳住。   “哎呀,你站稳点,别分心。”   林氏吓得面色惨白,拍着胸口,平复了之后,这才嗔怪地说道,“试试就试试,闹饥荒的时候,树皮草根观音土都吃过了,还怕这不成!再说,小玉说的不是没道理,鸡吃了都没事,咱是人,吃了更没事。”   房子漏洞补好之后,林氏在大锅里烤熟了蝉蛹,没有用油。也按照韩玉的说法,用玉米面代替白面,蒸好了荠菜和荧荧菜,而考虑到香油的宝贵,韩玉早早便把蒜汁儿给捣好了。   林氏锅盖掀开,一股白起升腾而起,香味立刻弥漫了整个灶屋。   韩冬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说道:“真香!”   看到林氏犹犹豫豫,韩子明端碗盛了大半碗,泼了两勺子蒜汁儿,搅拌好之后,大口大口吃起来,说道:“咱爹不会害咱一家子!”   韩玉吃的时候,也禁不住暗自乐呵,心想,这个菜,是纯野生的,可谓是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是顺应大自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顽强生存下来的,味道自然不会差。大蒜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作料,不值钱,吃了嘴里有味儿,但可以抗癌提高免疫力。   味道太好,几个人都没吃尽兴,都嚷着以后再去多弄些回来。   “小玉,我来告诉你怎么吃的!”   韩冬看小玉在烤蝉蛹面前不知所措的样子,拿起一个,给她做示范,还一边讲解,“爪子扯掉,头拽了,屁股也扔了,脖子这一块,壳拨开,看到没,这块肉,香得狠!”说到这里,韩冬把那块看起来金黄色的肉捏起来,递到韩玉的嘴边,说道,“来,小玉,你尝尝。”   韩玉把那块肉放在牙齿上轻轻嚼了一嚼,很劲道,而且香味顺着齿间,直达味觉神经,她忍不住多嚼了几下才咽下。这肉虽然不多,但绝对比所谓的猪牛羊等家畜的肉鲜嫩多了,今天真是口福不浅。   日出一天,日落一天,构成了这平淡似水的流年。   暮色沉沉,差不多也是休息的时候了,回屋之前,林氏说道:“明天是你姥爷周年,我去烧纸,咱一起去西头吃饭。”   西头,正是杏花村的西边,那片树林的不远处。   林氏的娘家也是本村人,就在西头,两家离得不远,不过半里地,五百米的路程。   ************   (本书已签,今儿个邮寄合同,放心跳坑吧,不会自宫当大总管的。写得刹不住了,又是5000,要是支持的给力,不久的将来6000+的也会诞生,而且是顺产!求收藏和推荐票,新书期,需要各位超级大美女的支持,啸月再拜!抠脚大汉写这样的文,咳咳,还蛮不容易的。更不容易的还得无节操无下限的卖萌求支持,打滚什么的,不会啊,求!……) 第006章 娘家烧纸   一山有十里,十里不同俗。   按照杏花村周边几个村寨的习俗,老的百年(去世)之后,做闺女的每年要在周年去坟头烧纸祭奠。   林氏的父亲,也就是韩玉的姥爷——林永兴,去世有六年了,几年的消渴症(糖尿病),使得他身子渐渐亏空,一来没什么很好的治疗方法,二来家里并没有多少用来治病的钱,后来他终于熬不住,撒手人寰,把养家的重担留给了唯一的儿子林建华。   按道理说,消渴症是那些富贵人家才会生的病,偏偏让林永兴这个清贫的学堂先生给得了。正是穷人得了富贵病,不疼不痒却要人命。   林氏之所以会嫁给韩子明,也是当初林永兴的主意。韩子明小的时候,韩云山曾让他去学堂读书,恰好先生就是林永兴,韩子明脑子转得快,学啥都不成问题,林氏一个不大的女娃子,常常跟着林永兴去学堂闹腾,两人便认识玩到一起了。后来韩家老太爷遭土匪绑架撕票之后,韩子明便辍了学,林正英惜才,看他人又老实,便托人说了这门亲事,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的婚事,水到渠成。   黎明之后,破晓之前,二师兄哼哼,鸡鸭狗欢叫,树梢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和往常一样,韩子明和林氏早早起床,给家畜家禽喂了食,等林氏拾掇好了纸篮子,这才叫三个娃子起床。   这纸篮子是有讲究的,家里的竹篮,底层放了玉米面馍馍,玉米面馍馍上竖直插了两根筷子,其实本来应该用煮好的肉,但家里没条件,便用馒头代替,还有一些纸钱和元宝,用吃的凑够四五样,上头盖好碾成扇形的黄纸,最后用毛巾给盖上。里面所有吃的东西,只有在坟头祭奠,让去世的人先吃了之后,人才能吃,否则就是和死人抢东西吃,犯忌讳。   “大娃子,二娃子,小玉,快起来洗洗脸,去西头了。”   林氏整个人显得非常利索,一身寻常农妇的青色麻布衣裳,挎着篮子,推开西屋的门,叫道。   “娘,我不想去,妗子(舅妈)赖得跟屎一样,总是欺负俺姥姥,我看见她犯恶心,吃饭都没胃口。”   韩冬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嘟嘟囔囔说道。   韩俊睁大眼睛,猛地坐起来,揉了揉鼻子,拍了一下韩冬的肩膀,跟着说道:“恩,我也是这么个意思。”   韩玉醒来之后,立即穿鞋下床了,并没说话。不过她挺想见识一下这个“赖得跟屎一样”的妗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啧,你俩死小人咋说话呢。再赖她也是你们妗子!家里说说也就行了,以后要是在外人面前乱说,看我不缝上你们的嘴!”   林氏脸上泛起一丝愠怒,不过很快就转为笑意,说道,“咱去走亲戚,说不定你舅割肉给咱们改善生活打打牙祭呢。”   “真的啊!”   韩冬听罢,翻身下床,挠着头说道,“好长时间没见姥姥了,我想她了。”   韩俊摇摇头,笑着说道:“你这家伙,太有出息了!一听说打牙祭,有胃口了是吧?妗子也不让你犯恶心了是吧?”   韩玉也是忍俊不禁,几个人笑作了一团。   一家五口,出门的时候,大门都不锁,虚掩上就行,在这农村里,没什么盗贼,真正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就说不上了,都是穷苦人家,捡到了就当是老天的赏赐,欢欢喜喜笑纳了。   刚出门口,就听到胡同里面有人说话:“哎呀,这一家子,看样子是走亲戚去啊?”   说话的妇人坐在韩铁链家对门的门口,一脸的笑意,牙齿很白。   韩子明连忙笑着说道:“五婶子歇着啊,五叔呢?你们吃饭了没?”   原来这妇人正是韩家老五韩锦山的婆娘秦氏,论辈分,是韩子明的婶子,韩玉的五奶奶,为人和善,对后辈的小孩子更是关爱有加,有点吃的喝的都不忘拿出来给小辈儿享用。   秦氏回答道:“早吃了。你五叔歇着呢,昨夜里喝多了,现在不是正喊着头疼吗。”   林氏俯下身子小声说道:“小玉,这是你五奶奶,快点喊啊。”   韩玉目视着秦氏,声音甜甜地说道:“五奶奶,我们去西头姥姥家,今儿个是老爷的周年。”   秦氏哈哈大笑,说道:“小玉啊,声音咋这么甜!从你姥姥家里回来后,过来一趟,你五爷弄的有些麻糖,五奶专门给你们留的。”   韩锦山和秦氏有五个孩子,后来夭折了一个,两个闺女已经出门子,两个儿子成家之后也都到外地鼓捣着做生意去了,留下两个老人守着,不时寄回来一些银两,加上种着一亩二分地,日子过得还算富足。韩锦山嗜酒,辈分高,韩家的这些后人,都得尊称他一声“老白子”(敬称,和老祖宗相似),杏花村里谁家有个红白事,都找他来主持,筵席少不了,自然有酒喝,加上后辈的孝顺,几个干儿子也常投其所好送酒,所以他清醒的时间少,经常烂醉如泥。秦氏平日闲着的时候,喜欢逗着韩家的小辈们玩玩乐乐。   “谢谢五奶奶。”   韩玉刚刚说完,声音还未落,秦氏的笑声已经响起,“哈哈,毛孩子,有啥可谢的。快去吧,你看着时候不早了,等会儿天就热了。”   和秦氏道了别,出了胡同,这一路上又遇到一些人家,要么是韩家的人,要么是林家一片的人,也都多多少少有些亲戚关系。   沿着大路,往西走,四五百米之后,在三岔路口向北拐,不用五十米,大路东侧,就是林家的宅子。   林家大门朝西,两扇不大的门也常见被虫蛀得差不多了,上面都是指头粗细的虫眼儿,门框上不时还有以啃食木头为生的土黄蜂钻出来。   听到狗叫,林建华迎了出来,先是说道,“二姐,墩哥,你们来啦。”随后对狗着跺脚吼道:“叫啥,这狗昏,自家人来了还瞎叫唤!”   这灰狗被他一吼,还真不叫了,哼哼了两声,趴在地上,皱着眉头,摇着尾巴,眼神儿委屈地看着几个人。   “雪,墩儿,来啦,快去屋里坐着歇歇。”   一个面色枯黄的老妇人——柳氏,从门楼旁边一件独立的屋子里出来,拄着一根枯木当拐杖,脸上挂着笑,说道。   雪,是林氏出嫁前的小名。其实女子出嫁前都是有名字的,但嫁了人,名字便不能用了,只能叫x(夫家的姓)x(娘家的姓)氏。比如韩玉,以后要是嫁了姓陈的,就是陈韩氏。   林氏见状,急忙把纸篮子放在地上,上去扶住柳氏,转身问林建华:“建华,咱娘这是咋的了?”   不等林建华说话,柳氏先说话了:“没咋,就是有点犯头疼,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玉在一旁看得心酸,姥姥她面黄肌瘦的,说起话来都有些吃力,连忙说道:“姥,你回屋里躺着休息,身体好了再出来。”   “小玉个头又长高了,不但会说话了,还懂事了。”   柳氏上来摸摸韩玉的头,一说话,眼泪就有些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掏出系在胸前盘扣上系着的小手巾沾了沾眼泪,喘了口气,说道,“越长大跟你娘越像,又漂亮又听话,将来保准儿找个好人家。”   “二姐,哥,来啦?仓库的粮食不多了,咱娘不得劲(不舒服)也花了不少的钱,今儿晌午可没做你们几个的饭,这离得近,烧完纸,你们回家吃吧。”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音调很高,很尖,刺得人耳朵有些不太舒服,正是林建华的婆娘,崔氏,小名金荣。   韩玉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不胖不瘦的高个子女人,穿着印有牡丹花的棉衫,褪了色的绿裤子,头上还插着根冒充玉簪的石簪子。细看,她脸上还抹了一层粉和胭脂,嘴唇也红红的,跟刚吃了死猪娃子似的,右侧脸颊上还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长了毛的黑痣,走起路来一扭一扭,整个就像是那窑子里的老鸨。   韩玉瞬间就知道为什么韩冬会说见了她没胃口了,着实令人食欲不振。   看崔氏这么一身打扮,又听她这么一说,林建华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也不说话,不停翻着白眼。一时间没人说话,场面有些尴尬,柳氏上来拉住林氏的手,说道:“雪,快去给你爹烧纸吧,别等到热了,还有这么远呢。”   韩子明一言不发,气愤不过,拽了韩冬和韩俊的胳膊,就往外走,不忘回头嘱咐林氏:“大姐二姐都没来,老小嫁这么远也回不来,你带着小玉吧,也有个照应,你们两个招呼着点,烧完赶紧回来。”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凭林建华在后面“墩哥,墩哥”的叫着,拐了弯,便没了身影。   和柳氏说了两句话,林氏也拉了韩玉出了门,往北走,林永兴的坟在村北头林家的田里。   杏花村里的人几乎都是认识的,见了林氏和韩玉,都会主动搭讪寒暄说说话。   出了村子,又往北走了大致两里地,干涸的水沟边上,全部都是大大小小馒头状的坟包。   林氏在一处有些年份的坟前停下来,放下篮子,把坟前一些杂草拔鸡毛似的拔干净了,又去沟里抱了几块大坷垃(ke‘la,很干很硬的泥巴块)堆在林永兴的坟头上,嘴里念叨着,“这坟头高了,家里人的生活才会更好。”说巴,林氏从篮子里掏出扎了筷子的馒头,把柿子、番茄、黄瓜和苹果堆放在馒头旁边。跪下去,拿了黄纸,吹了火折子点上,随后把元宝之前都仍在上面烧,为了这些东西烧透,还顺手捡了个小棍挑着,纸灰飞的很高。   “爹,我来看你了。娘她现在好好的,我、建华、大姐爱华和雪华,也都过得不赖,你在下面别挂念。给你烧过去的元宝和钱,你想吃啥就买,不用省,没有了,我再来给你烧。”   林氏磕了四个头,站起来,又蜷着腿坐下来,眼睛里泪汪汪的,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流淌着,跟唠家常似的,继续说道,“爹,小玉病好了,打了牙祭,现在没钱割肉了,就给你弄了几个馒头,这些菜和果瓜你都将就着吃点,反正手里有钱的话,都能买。爹,你得保佑娘,让她好好地在活个几十年,享享清福,保佑咱家人都好好的……”   韩玉听着林氏说话,把四周看了一下,不远处一个很小的坟包,上面的土很新,而且花圈纸钱都褪色不太严重,应该是刚刚埋上不久的。   太阳升高了之后,渐渐热起来,四周的草木都被晒蔫了,耷拉着叶子。   临走的时候,韩玉指着那处小坟包问道:“娘,那个是谁的坟?”   林氏说道:“那是你六爷的孙子,铁娃,才三岁,刚死不到半个月。”   韩玉又问:“咋死的?”   林氏牵着她的手,走在田间阡陌,羊肠小道,说道:“得病。不过你六爷找先生看了宅子,风水先生说是个凶宅。”   这个时代的小孩子不像现在的孩子,生下来刚满月就打各种疫苗,防治各种疾病,所以成活率不高。其实在韩俊的前头,韩玉还有个哥哥,不过早早便夭折了,家里也没提起过。   韩玉听韩子明说起过,韩家的坟院在东边林子里,韩家的先人后辈,去世之后都要埋在坟院之中,而且按照辈分排好,不由得好奇问道:“娘,咱家坟院不是在东边吗?那他怎么埋在这儿了?”   “早夭的孩子没长成,不能算是人,进不了坟院。”   林氏说了之后,停了停脚,又说道,“问这些干啥,多晦气,走,快点回家,得收拾着做饭吃了。早饭就没吃,你爹和你哥该饿坏了。   韩玉仰头说道:“要是饿了,他们自己做着先吃就行了啊。”   林氏点了点韩玉的头,说道:“你这妮子,又说傻话,男人进灶屋做饭,那还不叫人笑话看不起啊?这些活就是咱女人们做的。”   韩玉愣了一下,表示无语,巴不得说一句“那饿死活该”,但再一想,这个问题也牵扯不到男女地位的差别,而应该是内外分工的迥异。田间地头和力气活都是男人没死没活地干,洗衣做饭相夫教子都是女人的活,在封建小农经济条件下,这样的分工还算合理明确。至于被人笑话看不起等面子问题,应该是这种分工长期延续下来的衍生物。   韩玉问道:“娘,妗子为啥这么赖?”   “当初你舅娶亲的时候,东挑西挑,嫌这个难看,那个屁股小不容易生养,这个太瘦,那个太胖,你姥跟姥爷都惯着他,挑花了眼!”   想到今天的遭遇,林氏也是一肚子气,赌气似的说道,“话说一万遍,还不是为了你舅和你姥。要不是他俩,咱和她断亲!今儿她来这一势,我先说好,不到过年,别想吃到咱家的包(礼品)!”说罢,林氏叹了口气,“你大姨是寨上的,三姨是汪堂的,小姨嫁到外县了,她们不来正好,你说大老远跑过来给你姥爷烧纸,饭都吃不上,图个啥?”   寨上,是人们对崔寨的习惯称呼,位于杏花村的东北,两村毗邻,人口和面积大小都差不多;汪堂在杏花村的西边,中间隔了三个村子:石营、毛冢和小秦营。说不上近,但也绝对不远。就是小姨嫁到了距家五百里的金山县,多少年也回不来一次。   回家的时候,林氏拉着韩玉,为了不从林家门口过,特意择了一条小路,绕过去,沿着弯弯曲曲长长的胡同回到了家里。   谁知道刚一回家,韩子明就说道:“他娘,六叔家的宏信死了。”   ************   (看书不收藏,就是耍流氓;投投推荐票,桃花运来到。咳咳,求推荐收藏啦。啸月给各位神仙妹妹作揖了(~o~)~zz表示回过头去看以前章节里虫子不少,有时间会回过头喷洒农药的!) 第007章 鬼魂附身   韩家的老六,也就是韩玉的六爷——韩明山,有三儿两女,三个儿子分别是:宏信、宏亮、宏成,两个女儿分别叫大美和小美。   韩玉在野外见到的那座新坟头是铁娃的,而铁娃的爹正是韩宏信。   小儿夭折,进不了坟院,韩家不忍心就跟个畜牲似的随意葬了,就托先生看了风水,找了那块田的主人,好说歹说,又送礼送钱的,这才在人家地里隆了一座坟头。   一听说韩宏信也死了,林氏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咋死的?”   “听五叔六叔他们几个说,宏信平时没病没啥的,这清早起来,打扫院子的时候,冒天儿(忽然)就倒地死了。”   韩子明长长叹了口气,坐下去,这才回答。他眉头紧皱,点了水烟,又继续说道,“找先生看了,还是说宅子太凶,只能全家搬迁,没其他办法。否则,家里人一个个都得死。”   风水,在古代,特别是农村,是非常讲究的。选址盖房、死人下葬、出行的方位……统统都要找风水先生或搬着老黄历看看,预测吉凶,还要考虑对现在人和对后代人的影响。   “我把饭做锅里,去看看六婶子,等会儿好了你们先吃。”   林氏放下篮子,去井边洗了洗手,就钻进了灶屋里,韩玉也跟着进去帮忙。   韩玉个头小,在地锅前的小木凳上坐着,仰着小脸说道:“娘,等会儿我也想去看看。”   “这死个人,有啥好看的,从小嚷着怕鬼怕鬼,不哄着都不睡,现在不怕啦?”   林氏系上围裙,舀了几大瓢水往大锅一倒,淘了小半碗米倒进去,放上篦子(bi,第四声),在篦子上摆了六个杂面馍馍,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她擦干了手,脱了围裙,说道,“你要是非得去,等锅里熟了,吃罢饭再去,跟你爹说,好好吃,不用给我留。”   林氏急匆匆就出了门口,沿着胡同往北走了。   韩玉有些按捺不住,往灶火里填了两根劈材,跑到灶屋门口,探出头,看到韩冬和韩俊正蹲在堂屋门口玩石子儿,便小声叫道:“大哥,大哥。”   “你这鬼灵精,叫大哥干啥?”   韩俊扔下石子儿,走过来,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鞭子),笑着说道。   “大哥,那个,我想跟娘去六爷家里看看,你能不能帮我烧会儿火,一下就好。”   韩玉低着头,对戳着两根食指,装萌卖傻地说道。   韩冬把她鬓角落下来的一些散发给理到耳后,说道:“哎,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快去吧,大哥来烧就是了。娘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给你抢着烧,你抢不过。”   韩玉瞬间笑开了花,说道:“大哥,你真好。”   “傻丫头,我是你大哥,我要是不对你好,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人家也没空对你好啊。”   韩俊把她的头推了一下,说完就钻进了灶屋,去烧火了。   虽然不知道六爷家里怎么走,但听着北边乱哄哄的声音,韩玉顺着走过去,沿着胡同走了约莫有一百米,一转弯就到了。   韩明山的家,和寻常农户没什么区别,大门和堂屋都是朝南,东、西、南三侧各有一间大屋子,也是因为儿子都没分家,在一起住着。院子有百十来个平方,种着几棵槐树,还有两棵柿树,郁郁葱葱的。树杈上挂着两个笼子,里面分别是画眉和鹌鹑,不时叫上几声,但再美妙的声音也都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过来的都是韩氏一族的人,清一色是大人,小孩子都害怕,不敢来。   “咦……我可怜的儿啊,养活了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了啊……这小的走了可以再生,你这一走,娘现在可没本事生了……”   堂屋东间里,一个妇人沙哑的声音传出来,韩玉踮着脚尖,透过窗户看进去,这妇人有五十多岁,正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另外几个妇人,林氏也在内,去拉她,让她坐在床上,她头发也扯乱了,满脸的泪,屁股刚刚坐上床帮,她又挣扎下来,再次蹲坐在了地上,哽咽地嚷道,“别拉了,我想在地上坐一会儿,我想我的宏信儿……明儿个我的儿就得埋进地下了,我的儿啊……老天爷这是纯心不想让我活啊……”   这哭丧的妇人是韩宏信的娘,韩玉的六奶奶——胡氏。   一般来说,按照风俗习惯,人死之后,在棺材里躺着,放在灵堂三天之后再出殡(下葬),但考虑到现在天气热,尸体容易坏掉,韩氏几个老白子统一了意见,明天下葬。   韩玉又沿着墙根到了堂屋门口,韩明山正一口一口抽着水烟,不时长叹气。   “就照风水先生说的,择块地重新盖吧,刚好东边有几块空地,你要的话,我给你安排一块。”   一个相貌四十多岁的男子,鬓角已经有了发白,颇有气场地说道。   “子丰,先别急这事儿。这些个风水先生口口声声喊着我家宅子大凶,我必须搞清楚这凶在哪里!否则,打死也不搬!”   “啪”的一声,韩明山一拍桌子,放下水烟壶,站起来朝着外面喊道,“宏亮,你去请张思虎过来,就说是我请的,让他好好看看,其他风水先生说的我不服气!”   这韩明山的声音刚落,院子里响起了一声尖叫:“啊!”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被一个男子死死拽住。   这年轻妇人是韩家门上的一个年轻小媳妇,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韩明山的三儿子——韩宏成。   “宏成!你这是干啥子!放手!”   韩明山面子上挂不住,咬牙切齿,大声怒吼,随后操起了老绑(扫帚),拨开人群,任谁也拉不住,二话不说就使尽全身力气往韩宏成的身上打去,“你这混账畜牲,还不放手,你哥刚走,你这是想气死我!”   谁知韩宏成就是不放手,死死地拽住那女人的胳膊,很快就渗出血来。   “都过来帮忙!把他给我拉开!”   韩明山把他打得身上都是血痕,眼看着自家儿子发了疯似的,打死不放手,他连忙喊道。   几个壮汉上去抱住韩宏成,另外几个去掰他的手。   “喀嚓……”   周围人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细微声,几个男子吓得连忙放开,不过那女人已经挣脱。   韩玉看着韩宏成,也不过二十多岁,皮肤黝黑,就是寻常的农村男人装扮。   手骨断裂,这是非常明显的,手指头都耷拉着,但韩宏成好像不知道疼似的,傻呵呵笑了几声,忽然躺在地上,嘴里吐白沫,黑眼珠子都没了,全是白的。谁都不敢上去拉,就这么看着,忽然,韩宏成站起来,眼珠子仍是全白,张嘴说话,语速很慢,听起来叫人身上发毛:“爹,娘,我是宏信啊……我是宏信……我死的好惨,底下太冷,给我烧几件棉袄下去……铁娃不知道跑哪去了,就我一个人,没个伴儿……把我媳妇儿也烧过来吧。”   “鬼附身!”   本来几个人还想上去拉一把,有人喊了一句,周围人吓得立马躲的远远的,一个个浑身发毛,大热天的身上发冷。   韩明山和从屋里奔出来的胡氏听了,也都惊到了。这声音这语调,完全就是韩宏信的,没有二样。   韩玉再怎么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对鬼神是从来不相信的。鬼附身这种事电视里见到过,这现实中碰到,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你说信吧,那是三观尽毁;不信吧,但就发生在眼前,别提多真了。   “小玉,你怎么跑来了!”   正当韩玉看着出神,林氏上来抓住她的手,抱她起来,这让没反应过来的韩玉猛地一颤抖,林氏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叫你来,不叫你来,你非来,现在害怕了吧。走,咱躲远点。”   “宏信,走了就走了,你要啥爹都烧给你,爹求你了,别再回来害人了,赶紧走吧。”   韩明山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韩宏成不停地磕头,央求地说道。   胡氏也跟着跪下去,说道,“宏信,平日里爹娘都没有亏待你,你还有啥不瞑目的,快回去吧,赶明儿五七的是时候,多给你烧点钱,烧座宅子给你。”   五七,顾名思义,就是人死之后的第五个七天,在古代农村里,是非常隆重的。因为这是阴间大门敞开,鬼魂进入其中的时候,要给逝去的人烧大量的纸钱元宝、烧扎好的房子、马车等人间的东西,让他们在阴间投胎之前也能过上好日子。   “爹,娘,咱家宅子太凶,你们都得下来找我。”   说完这句,韩宏成“砰”的倒地,鼻子里喷出血来,不省人事。   对于这戏剧化的一幕,韩玉真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完全被这一切都惊呆了。前世建立起来的世界观率先崩塌,她甚至怀疑,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是不是真的有鬼神存在?   众人帮忙把韩宏成抬进屋里,胡氏也顾不得哭了,照料着小儿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因为这件事,不光韩明山家里,整个韩氏都乱了。很多过来看热闹的,也都吓得匆忙离开了。   张思虎跟着韩宏亮,来到了韩明山的宅院里。   韩明山连忙迎上来,苦着脸说道:“思虎,你得帮帮哥啊!刚才宏信附上宏成的身了,也说这宅子凶,你给看看,你要是还说凶,我二话不说就搬家!”   张思虎笑笑,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碗口大的罗盘,罗盘背面是一个八卦,正面除了中间一个很小的指针,八个方位上分别还写有:干、坤、坎、离、震、艮(gen)、巽(xun)、兑。旁边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不太清楚。   张思虎在院子里转了三圈,在大门口站定,向偏左的方位看了一眼堂屋,随后瞄了罗盘一眼,又走到院子的中央,看了一眼罗盘,随后又在几个地方站定看罗盘。从他站的几个地方,指针形成的交汇点来看,正是堂屋门口。他踱步到堂屋门口,蹲下来,把罗盘放在地上,里面的指针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原先的位置,轻微地晃动着。   “搬家吧。”   张思虎拿起罗盘,就往外走。   韩明山也没有追上去,高声问道:“思虎,你看出个什么眉目?”   “按理说,你们韩氏的事儿,我一个外姓人,不该管。”   张思虎说完,顿了一顿,“你家堂屋门口,下面有脏东西,没法治,赶紧搬了吧。”   还有一些没有走的人,也都纷纷劝道:“六叔,搬了吧。”   “搬!”   韩明山掷地有声,说道,“搬之前,我倒要看看,这堂屋地下有什么脏东西。宏亮,给我挖!”   林氏听罢,赶紧往外走。   韩玉说道:“娘,别走啊,咱看看有啥东西。”   “你思虎大(大伯)都说了是脏东西,不能看,沾上了晦气!”   说罢,林氏放下韩玉,拉着她的手,匆忙往家里赶。   ************   (鬼附身,有点玄乎,不知道你信不信,啸月小时候真心见过。好了,刚出来的新章节,求个推荐和收藏,当然打赏、评价票也可以有~有虫子请评论一下提出来行不,加精华。后面的情节更精彩……) 第008章 郎骑白马   韩宏成被韩宏信的鬼魂附身这件事,在杏花村闹得沸沸扬扬,成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古代农村的八卦氛围不是很浓厚,但经过一张又一张的嘴,到最后传的越来越邪乎,转了一圈再回到韩明山的耳朵里,成了前世没有积德行善,这辈子遭罪等等,老爷子气得差点背过去。   韩宏信下葬之后,韩明山才真正地让几个门里的人挖掘堂屋门口下的“脏东西”,韩子明也出了一份力。   “孩子他娘,六叔搬家了,已经走了。”   韩子明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把身上的汗衫一甩,挂在肩头,来到灶屋里,舀了瓢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大声说道。   “这说走就走啊,搬去哪里了?对了,堂屋门口挖出来的是啥东西?”   正坐在水井旁洗衣服的林氏一听,说道,“把衣裳拿来,我正好洗了。”   “啥东西,反正是不好的东西!一方棺材!”   韩子明喝饱了,这才走出来,把汗衫拉下来扔给林氏,说道,“多年前,应该是一个老坟,棺材都烂的不成样子了,里面的人骨头还没化。六叔一看,立马收拾东西,说是要搬到旁边镇子里去,多少人拦不住,几个老白子也都劝了,没用。临走前,还请了几个神婆子来跳大神。对了,宏成醒了,对那天发生的事儿一点印象也没。”   “哎,好端端一个家,就这么破了。”   林氏长叹一声,搓了几下水盆里的衣服,忽然仰起头,说道,“他爹,要不,咱也找张思虎看看宅子?”   韩子明嗤笑一声,摆摆手说道:“别提了。六叔在堂屋门口挖出来棺材的消息传出去,十里八村地都来找他去看宅子,张思虎直接闭门不见,甚至最后为了让人知道他绝对不会看,把宝贝罗盘都给砸了。”   一旁的韩玉终于插上了嘴,说道:“爹,娘,咱家的宅子不用看,风水好着呢。”   “哈哈哈,那是,风水不好还生得出来嘴巴这么甜的闺女?”   韩子明一听,一下子把韩玉拎起来,举得老高,笑呵呵地说道。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她逞脸子(调皮)。”   林氏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便说道,“快放下小玉,让她去喊大娃子二娃子回来。这两个小赖种,出去疯实都不知道进家!”   韩子明放下韩玉,说道:“破小子不都这样嘛,肚子饿了,不用管,自己就回来了。”   “不成!现在天儿热,外面水又大,指不定跟着谁家孩子去下坑洗澡,淹着了咋办?!”   林氏不乐意了,撇了嘴说道,“小玉,你现在快去,把你哥都喊回来,就说做好饭了,回来吃。”   韩子明说道:“啧,我说,你就不知道想点好的,我还不知道啊,我下坑的时候带着他俩教的,水性好的呢。”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打死的都是会武的。”   说着,林氏打水来涤(di,第四声,洗涤)衣裳,嘴里没停下,“年年暑天淹死的小孩还少吗,咱俩娃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韩玉一听,迈着小腿就奔出去,出了家门口,没有跑出胡同,就开始大声喊:“大哥,二哥,回家吃饭。大哥,二哥……”   同一个胡同里,韩玉家的对面是韩国齐的家,韩国齐是老三韩远山的大儿子,沿胡同向南走,没几步就到了大街上,胡同口的左右两侧分别是韩国龙和韩铁林的家,韩铁林是老二韩岐山的四儿子。   “小玉啊,今儿个吃饭这么早啊,你哥跟雷蛋儿在东边玩呢,你去看看,顺便都叫回来吧。”   韩铁林家的婆娘靳氏,本来正在家门口纳鞋底,听到韩玉的叫声,大声喊道。   韩玉应了一声:“大娘,我知道了。”   沿着大路一直向东,走了个两百米左右,便是个十字路口。从路口,向东,是大片树林和各家的坟院;向西,就是杏花村西头;向南,过了路两边的三个水塘,就是金钱庄;向北,是杏花村的北头和崔寨。   在杏花村和金钱庄的交界处,这三个水塘的旁边有一户人家。男主人叫韩玉堂,女主人赵氏,家里本来育有三儿三女,后来死了一儿一女。   韩玉堂本来姓祁,不是杏花村人,被村里的老汉——韩天顺收养。韩天顺虽然也是姓韩,但和韩玉所在的韩家并没有什么血亲关系,就是很多年前躲避祸乱搬迁过来定居繁衍而已。   韩玉就站在十字路口,日头很大,刺得人眼睛生疼,她小手在眉骨间搭了个凉棚,往四个方向看了看,东边的林子影影绰绰,还隐隐约约有小孩子说话的声音,便奔了过去。   “文才,让我也骑一会儿吧。”   “我先说的,要是让骑,肯定也是我先骑。”   “以后要是当了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拿着大刀,那多带劲儿啊!而且天天打牙祭,有酒喝,有肉吃,娶个婆娘生一窝娃子,长大跟着我去打仗……”   ……   走的近了,小孩子说话的声音更加明晰,大将军那句,正是韩冬的声音。   进了树林之后,一匹全白色的马映入眼帘,马背上坐着一个有七八岁左右的少年,一脸的笑容,不乏得意的神色,高高在上地看着下面围着的孩子。这少年叫韩文才,是韩玉堂的小儿子,今年正好八岁。韩玉堂是个大老粗,自幼跑着去经商,挣了不少的钱,家里比较富足。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极其低下,幸好在乡下没有所谓的阶级观念,大家都不太在意,但韩玉堂还是想改变这个现状,给两个儿子请了专门教书的先生,想让后辈走上仕途。   “不是我不让你们骑,这马认生,还有你们从来没骑过,万一摔下来断了腿,那可是要瘸一辈子的,怎么办?”   韩文才很是享受马下一帮人的簇拥,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鄙夷和讽刺,非常平淡地说道,说完之后,他朝韩玉看了一眼,笑着说道,“韩冬,韩俊,你家妹子估计喊你们回家吃饭呢。”   “哥,娘叫你们回家。对了,雷蛋儿,大娘也叫你回去。”   韩玉被他这么一看一说,才猛地回过神来,红着小脸,连忙说道。其实在她的脑海里,是唐僧骑着白龙马走在西天路上的情形。   这韩文才虽然也是乡下的土娃子,但穿衣打扮明显干净一些,皮肤白皙,眼睛明亮有神,似两汪清泉,从气质上来看,似乎比看起来的年龄成熟一些。   “小玉,你想不想骑马?以后等我当上了大将军,有了本事,也给你买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让你风光风光。”   韩冬上来,拉住韩玉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还不时眼馋地回头看,很羡慕。   韩俊上来笑着摸了摸韩玉的脸蛋,又对好韩冬严肃地说道:“好了,别看了。回去的晚了,娘要生气,罚你跪,让你没饭吃。”   三兄妹刚刚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小玉,你想不想骑上来试试?”   韩文才拉着缰绳,停在三人身边,两个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说道。   韩玉回道:“太高了,我怕摔着。而且你不是说了吗,这马儿认生。”   “没关系,赶明儿你可以常常来找我玩,我教你,等它认识你了,就不会摔下来,马是非常通人性的。”   说罢,韩文才在马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这白马果真通人性,懂得他的意思,“哒哒哒”向前走去,他还回头笑一下。   韩冬有些不服气,说道:“小玉,我看文才喜欢上你了。我们抢着骑他都不让,偏偏让你骑。”   韩俊“咚”的在韩冬的弹了一下,并没有使太多力气,怒道:“你懂个屁,再乱说,我还叫你吃糖葫芦!”   吃糖葫芦,就是拿手指在头上弹,“咚咚咚”的声音像是咀嚼糖葫芦时候发出来的,因此而得名。   吃过糖葫芦之后,韩冬疼得吸了口气,揉了揉,撇了撇嘴,老实了。   “爹,娘,咱家啥时候能买匹马啊?”   这刚进家门,韩冬立马从死寂沉沉变得活蹦乱跳,一蹿多高,在院子里喊道。   韩子明伸手摁住韩冬的脑袋,笑道:“买马?咱家牛尾巴(yi-ba)都买不起,否则每次耕种,爹就不会累得半死不活的。”   韩冬兴奋地说道:“刚才文才骑马了,不让我们骑,但是他说叫小玉骑,我看他八成是看上小玉了,爹,让小玉嫁给他,咱给他要匹马,成不?”   “你们跟他玩干啥,要是让他磕着碰着出了点啥事儿,讹了你们,咱家可赔不起。”   韩子明看着把三个娃子都看了看,把韩冬放在腿上,娓娓说道,“你个死小子,不大点懂得啥看上,再说了,咱家小玉就值一匹马啊,就你这脑子,小心以后小玉找了好人家不待见你。再说,他家可是咱们杏花村最有钱的,咱家穷得叮当响,而且你玉堂哥,是想让文才和文成读书考功名的,当官发财,光耀门楣,摆脱商人的名头。我跟你们说,以后可别找他俩玩了,要是耽误了学业,还不怪你们啊?”   按照村里面辈分,韩玉这一代和韩玉堂是同辈的,也就是说,韩玉见了他叫一声哥,而韩文才和韩文成见了她都要叫声:姑。   虽然街坊邻里关系都不错,但大家还是和韩玉堂多少有些隔阂的。   一来经商,商人身份就不多说了,在外面是被看不起的,虽然在乡下还好,但终究是个商人,被官府打压,各种乱七八糟的税,种地的话公粮都得多交不少;二来他家里富裕,穷人和富人之间一直以来都存在着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所以这些大人们都不太乐意自家的娃子跟文才文成两兄弟一块耍。   “咱家小玉,以后就找个不太穷也别太富裕的,太穷的饿肚子,太富裕的不免花花肠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就行,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时不时过来瞧瞧爹娘,捎点包吃。你们俩小子赶紧长大娶媳妇儿,给娘生一窝孙子,让娘哄着。旁的,娘啥也不图。”   林氏从灶屋出来,笑呵呵地伸手擦汗,描述着自己的愿景。   韩玉试探着问道:“爹,娘,你们有没有想过,让我大哥二哥上学堂读书考功名,也踏上仕途?”   “你这妮子,谁家不想!”   林氏洗了几把脸,说道,“当初你爹也去学堂读过书,时间不长,后来还不是因为穷,连给先生的礼条子(肉条,相当于古代的束?)都买不起,又下学回来种地了。约莫着,这些年下来,读的一些书,识的几个字,也早该就着馍馍稀饭吃了吧。”   韩子明笑笑点点头,算是首肯了林氏的话,说道:“咱乡下人没啥追求,安安稳稳过着,饿不着,渴不着,冻不着,病不着,也就够了,爹这辈子就这么多出息,哈哈。至于你说的让你大哥二哥读书,暂时家里没条件,有了再说吧。”   这让韩玉响起了曾经见过的几句话:   居室好歹不高攀,大也栖身,小也栖身;   旧衣新衫不挑拣,好也御寒,赖也御寒。   夫妻厮守互慰勉,贫也相安,富也相安。   少荤多素日三餐,粗也香甜,细也香甜。   农家田园,大多数的人想的都是平平淡淡过一生,简简单单,和和睦睦,所以才会少受一些世俗的烦恼,多享一些天伦之乐。   听了韩子明的话,韩玉使劲儿点着头,说道:“还是爹想得开。”   其实在她心里,简单平淡的生活是最理想不过的,但要保证基本的温饱,所以,还是要动一些脑筋的,简单生活并不是没头没脑地做个愚民。   ************   (新章出炉,求个收藏和推荐票~~希望大家会喜欢,看文的过程中,有什么疑惑,或有更好的建议等,都可以在下面留言。各位妹纸,啸月同学需要你们的支持呀!非常需要!捉虫,捉虫……) 第009章 拳打谢氏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和她当初穿越而来的时候,颇有些相似。   用过晚饭之后,大人们都搬着自家的小板凳,在胡同口摆龙门阵,有说有笑,好不热闹,这也是多年来的习惯。韩玉发现,这个时候,如果好好听,能够知晓不少八卦事件,家长里短、奇异鬼怪等等,如一个个精彩的小故事。   蒲松龄摆摊子让人讲故事,还赠送茶水,写成了流芳百世的《聊斋志异》。韩玉心想,她不用费劲,每天傍晚在大人堆里听听,肯定写出一本同样名垂不朽的《农家志异》来。   五奶奶秦氏说道:“听说昨个儿,南头黑孩家的婆娘梦到了一条金龙,然后生下来个大胖小子。”   铁林家的大娘靳氏说道:“做梦生娃子的多了,其实都是吓着了,什么金龙,我看也是瞎编出来的。黑孩也不是个好东西,有点不顺意不顺心就往死里打,你看他那婆娘身上有好地方没有。我捉摸着啊,说不定是梦到了自家男人用鞭子抽她呢,给吓的生了。”   “是啊,平日里挨打挨骂跟喝凉水似的,说她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连生了四个闺女,现在好了,儿子生出来,日子肯定好过一些了。其他的先不说,老公公和婆子的嘴都堵上了,高兴地像吃了几个屁,逢人就说自己的儿媳妇多能干,多勤勤(勤快),多知道相夫教子,孝敬老的。”   说罢,林氏摸了摸韩玉的头,一脸的痛苦,小声道,“小玉,你先站起来,娘的腿麻了。”   “腿麻了啊,站起来在地上使劲儿跺几脚。”   韩子明本来一边抽着水烟,一边眯着眼睛听着,听到林氏这么一说,不等韩玉下来,一把把她拎起来,放在一边,把林氏扶起来。   林氏一脸的哭笑不得,试着用力在地上“咚咚咚”跺了几脚,这才慢慢缓过来。   一堆人就这么聊天打屁,日头已经落下去,但天还不黑,不似白天里那么热,吹着习习的凉风,没有空调和风扇的时空里,也只有寄托给自然风了。   “你这老不死的!……我家闺女,用得着你来疼吗?!……”   忽然几声叫骂,隐隐约约传出来,众人立即止了说笑,仔细听着,“当年俺爹死,你害那场病……花了多少钱……真该死了,一了百了……以后要是……”   韩子明一听不对劲,这骂声是二嫂子谢氏的,立马站起来,就往她家奔,林氏和其他几个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你要真有囊气,咋不一头撞墙死了寻俺爹去,自己生不出来闺女,就来祸害俺家的闺女,怪不得这香油跟馍馍天天少,我还以为是老鼠偷吃的!……”   来到韩铁链家的门口之后,声音听得更加清晰连贯,还有韩喜凤哇哇的哭声。   韩铁链的声音也响起来,有些软弱无力:“别嚼(jue,骂)了,咱娘不也是想叫喜凤多吃点么,又不是叫外人吃了,你这嚷嚷个啥。”   谢氏的声音更凶:“我就嚼,你滚一边去,闺女和儿都是我生的,我该嚼她个老不死的!”   “二嫂,这是俺娘,你说的都是啥话!闺女儿是你生的,我跟二哥不是地里爬出来的,都是娘生的。”   韩子明拳头握的很紧,咯咯作响,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是再听你喊一句,信不信我打不好你!”   “娘,你没事吧,别哭了。”   林氏过去,把蹲坐在地上满脸老泪的姜氏拉起来,帮她擦着累,安慰道。   谢氏一脸的哭丧样子,吼道:“凡事都得论理,这老婆子俺家不缺她吃,不缺她穿,她跟个偷油的老鼠似的,偷这偷那,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五婶子,铁林家的,你们都给我评评理!”   “论理?你还有脸给我论理,论你娘了个逼!”   韩子明听得心里烦烦的,怒吼一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再唧唧,我管你是什么狗屁二嫂!”   “我就唧唧,在俺家,我想咋唧唧咋唧唧!”   谢氏听了心里也是怯怯的,不过在自己家,而且自家男人韩铁链就在旁边站着,料想他不敢真的动手,便泼皮似地嚷道。   “他二嫂,好了,别说了。”   “拿东西还不是给你家的喜凤吃了,老婆儿没闺女,心疼孙女,想的过去。”   “都是一家人,伤了和气多不好,一个人少说一句,就这么算了啊。”   ……   几个妇人纷纷劝说,也都在情在理。   韩子明的耐性消耗完了,三步作两步,上去一拳打在谢氏的眼睛上,只听“嗷”的一声,谢氏捂着左眼大叫起来,杀猪一般。   韩玉本来正拉着韩喜凤,给她拍打身上的尘土,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这兄弟打自家嫂子,可是新鲜事。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虽然是个二嫂吧,但也是个长辈,这么一拳打过去,不知道情况的人以为这老三韩子明是个混账。   “再嚼?还叫?我看你这张臭嘴,就是天天灌大粪灌出来的!”   韩子明啥也不想,就是一心想着自家娘被骂了,这人不管是谁,都该打,就是天王老子敢骂自家娘,那天都给他捅个窟窿。   “咦!这赖熊打我,你们都看到了啊……铁链你个鳖孙,你兄弟打我,你就站一边不吭声,你这个鳖孙娃子!……”   谢氏挨打之后,往地上一躺,撒起泼来,嘴里还不停骂着。   韩铁链站在一边,不知所措,这么多人面前,又气又急,脸红脖子粗的。别说不敢动手,就是敢动手,他的身板和韩子明比起来也太弱了,根本打不过。   “二哥,不是我说你,她嚼咱娘,你这个儿子是咋当的,就在一旁听着?!很好听是吧?!哪家的男人有你这么窝囊,怕婆娘也没这个怕法!”   韩子明指着韩铁链的鼻子,语气很冲,丝毫不留情面,“以后你们要是好好的,我还叫你们一声二哥二嫂,别看是亲兄弟,叫咱娘受委屈的话,我谁都不认!不想养活好说,咱娘今后跟着我过!”   “铁链,你这个狗降(jiang,第一声:生)的,你兄弟打我,你不还手……我日你亲娘!……韩子明你个赖种鳖孙,你凭啥打我啊你!……”   谢氏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见没人来拉,自己坐了起来,指着两人骂。由于刚才那一拳,她的眼珠子充血,红得跟兔子眼似的,眼睛一圈也青紫起来,最后发黑,变成了熊猫眼。   林氏无奈地说道:“二嫂,别说了,多难听的话,拐一圈还是回到自己头上。”   谢氏一听,转而把矛头指向了林氏,骂道:“就你这个死妮子能,你男人打我,少不了你的教唆!少给我假惺惺的充好人,我不吃这一套!”   “别说了!”   韩铁链终于像个男人一样憋出了一句话,要上去拉她起来,“起来,进屋去,别给我在这现眼了。”   “我就说,韩铁链,你这鳖孙,你摸摸良心,我哪里给你现眼了,我嫁到你们韩家,嫁给你这样的窝囊废,是给你长脸的,我哪里给你丢人了!”   谢氏立马来了劲,高声骂道,随后又手掌拍着地,嘴里小声嘟囔,好似呓语,“你娘了头,你打我,你不是人,你弟兄俩都不是东西……”   “二大娘,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闹腾起来,叫外人看笑话。”   韩玉把韩喜凤身上的尘土拍打干净,长长舒了口气,也说了一句。   “咦……五婶子你们都听到没,他家大人打我,这不大点的死妮子也来教训我,这一窝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外人,我不活了……”   谢氏声音还没落,韩子明牙齿咬的咔咔作响,上来一脚踹在她的胸口,骂道,“不活了,去死!上吊!投井!抹脖子!咋样死得快就咋死!别在这活着膈应人(讨厌不舒服,令人作呕)!”   踹完之后,韩子明回头对林氏说:“叫咱娘去咱家,被褥单子啥东西都不要了,赶明儿你弹点棉花,弄双新的。小玉,走,回去!”   秦氏、靳氏等几个妇人也都摇着头离开了,走在胡同里还在小声说:“咋该这么昏呢,老婆儿(和老头儿一样,专指年纪大的女性)人也不赖,铁链也真是,自己亲娘被婆娘嚼成这样,要我说,铁墩这一顿,打得好!让她长长耳性了,看以后还敢不敢!”   韩子明和林氏搀扶着姜氏,韩玉在后面跟着,几个同门的妇人也都上来劝慰了几句,最后散了,各回各家。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不点灯还看得见,趁着微弱的亮光,韩子明和林氏把粮食屋里的一个空床搬出来,掸掉灰尘,擦拭干净,放在韩玉三兄妹所在西间,又把自个床上的席子抽下来,铺在上面,弄了个薄薄的被褥。   “娘,儿不孝,叫你受这么多委屈!”   在姜氏的床前,韩子明扑通跪下,“娘,以后你就跟着我过,不受那七孙妮子的气!”   “墩儿,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姜氏抹了抹泪,连忙去拉韩子明,“你爹死得早,我现在年纪慢慢大了,干活也不似年轻的时候。”   林氏笑道:“娘,你这是说啥话,年纪大了还干啥活,好好享清福就是了。咱家条件虽然不太好,但吃喝还不愁。”   韩玉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奶,你不老,还年轻着呢,能活到一百岁。”   得知姜氏晚饭还没吃,林氏去灶屋打了几个鸡蛋,弄了锅鸡蛋汤,韩玉、韩冬和韩俊平日里都没这口福,也沾了点光,每人弄了一碗。   夜色完全笼罩下来,这一天算是结束了。   韩玉躺在床上,回忆着发生的一切。她本就知道这农村生活,和和睦睦,人人相亲,但免不了家长里短,打架吵架,想不到的是,这么早就发生了。自家和二大娘谢氏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   (表示不太会写打戏,凑合着看一下,(~o~)~码字速度真心叫人累不爱,六点爬起来,三个小时才搞了三千字。求个点、推、收!抠脚大汉啸月给妹纸你问安了!) 第010章 积怨成仇   这人一旦上了年纪,睡眠的时间就少了。   自从姜氏来到家里一起生活之后,便成了每天起床最早的一个。等韩子明和林氏起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把饭做好焖在锅里。   考虑到一大清早要被秦氏的动静叫醒,韩玉自觉地调整睡眠时间,不再当夜猫子,早上也随着秦氏一起起床。   穿越来之后,身子骨弱,需要加强锻炼。毕竟人活一世,健健康康,活着才会舒坦。   前世,大学毕了业,开始工作后,为了塑造身材,韩玉练过颇长一段时间的瑜伽,甚至可以达到教练级别。但现在才四岁,身子骨都没长成,练瑜伽对骨头的损伤非常大,甚至可能导致畸形,她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忆着当初的传统养生方法《八段锦》,它动作简单易行,功效显著。古人把这套动作比喻为“锦”,意为动作舒展优美,如锦缎般优美、柔顺,又因为功法共为八段,每段一个动作,故名为“八段锦”。整套动作柔和连绵,滑利流畅;有松有紧,动静相兼;气机流畅,骨正筋柔。不分老幼,练习起来,不会损伤身体,百利而无一害。   练习起来也简单,功法口诀:双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弯弓似射雕。顶天立地臂单举,摇头摆尾去心火,双手攀足固肾腰,左顾右盼任耳瞧。攒拳怒目增气力,背后七颠百病消。   “小玉,你这跟跳大神似的,在干啥啊?”   晨曦之中,借着微光,姜氏从灶屋出来后,看韩玉在院中一招一式做动作,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   “奶,这可以锻炼身子骨,你也跟着我做吧。”   韩玉暂时停下来,跑过来抱住秦氏的腿,笑吟吟地说道。   秦氏抹了一把韩玉的头,说道:“唉哟,我的乖乖,奶奶都一把骨头棍子了,老了,再锻炼也不成喽。”   在农村乡下,大家是不太注重所谓的锻炼的,农忙时候,一累就累一下,农闲时节,说闲又闲一段。这样很容易积劳成疾,年轻的时候不明显,上了年纪,各种各样的毛病也就出来了,腰酸、腿疼、眼花、手脚不灵便……   说罢,秦氏就坐下,看韩玉在那东一拳,西一拳,拉弓似的又一拳,冥冥之中还颇有些章法。   不等鸡鸣狗盗,韩子明和林氏也起了床,此时的韩玉已经脑门子生出细微的汗珠,停下来歇着了。   “娘,以后别起来这么早,多睡会儿,饭我来做就行了。”   看到姜氏乐呵呵地看着韩玉,林氏系着胸前的盘扣,笑着说道,“你年纪大了,好好享享清福,这天天起来做饭,传出去,还不叫人戳我脊梁骨啊。”   韩子明一边洗脸一边说道:“是啊,娘,醒了多躺会儿也好啊。”   “哎呀,醒得早,躺着跟瘫了似的,浑身不带劲。”   姜氏笑笑,给韩玉擦擦汗,又说道,“谁要是敢戳你脊梁骨,背后说东道西,看我不上他家,找他娘评理去!”   韩玉仰着脸说道:“爹,娘,你看咱家那锄头,时间长了不用还生锈呢,让奶奶多活动活动身子骨也好,不会生病。俺铁林家的大娘说过,这嘴是两张皮,咋说咋有理。人家的嘴,咱又管不住,爱咋说咋说,只要咱一家人过得乐呵就成。”   “哈哈哈,你这妮子,别看人小,就是鬼点子多,可真知道疼人。”   林氏笑着把韩玉抱过去,放在身边,蹲下去,给她洗手擦脸,随后转身对韩子明说,“他爹,今儿逢集,等会儿咱去看看,弄点豆子卖了,给咱娘撕块布做身衣裳吧。”   韩子明说道:“好。”   姜氏一听急了,皱着眉头子说道:“你们这是干啥啊,我都老成这样了,你爹死得早,这又不怎么出门口,穿上新衣裳给谁看啊,给咱家的小玉弄一身就行了,小闺女家正是好时候。”   韩子明说道:“给咱娘做一身,顺便给三个娃子也都弄一身好了。”   女人爱新衣服,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虽然重生在了农家,但谁不想穿的体体面面好看些,只是家里条件还不太好,韩玉也跟着提出了反对的声音,“娘,我不要,我现在长这么快,新衣裳买回来,穿不长时间就小了,太亏了。你就用旧衣裳的布料重新给我做就行了。等以后我长大了,再买。”   “小玉,你这闺女,是真傻还是假傻?”   姜氏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露出剩余不多的牙齿,说道,“等长大了,嫁了人,咱家就不能给你买衣裳了,得看婆家的意思。”   韩冬和韩俊爬起来,听说要做新衣裳,也都乐得合不拢嘴。   一家人吃过早饭之后,韩子明扛了三十斤的黄豆,和林氏一起往广阳集市上去了。   杏花村南边是金钱庄,再往南就是广阳村,村里的一条大街成了集市,日子逢双,就是每月的初二、四、六等,就有集市。有专门做生意的商人,也有不少是自家用的吃不完的作物等,拿出来卖了换点余钱,全部都是周围几个庄子上的人。   韩子明和林氏前脚出门,韩铁链家的谢氏后脚就进了门。   这谢氏前段时间被韩子明拳打脚踢,更重要的是,还领走了她嘴里“老不死”的拖油瓶姜氏,现在,多多少少还像个样子。   “娘,今儿家里改善生活,要不你过来吧。”   看到姜氏和韩玉在堂屋门口的槐树下说话,谢氏走过来说道,“昨个儿夜里不知咋的,鸡死了一个,等会儿宰宰煮了吃。”   姜氏说道:“不去了,就一只小瘦鸡,哪够这么多人吃?平日里没这个机会,叫喜凤三个娃子多吃点,长身子的好时候。”   鸡鸭鹅等家禽,猪马牛羊等家畜,在农村里是非常宝贵的。鸡鸭鹅自不必说,能下蛋,任谁家也不舍得吃;为了维系农耕的基础劳动力,云锦大律规定,不准私自宰杀家畜,违者按杀人罪处置,轻者流放边疆,重则小命不保。   “娘,你就来吧,铁链专门叫我过来喊你,你看这好不容易有一回,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谢氏堆了一脸的笑意,看了看韩玉,又转向姜氏,“要不,你和小玉都过来,成不?”   “都大半辈子的事儿了,还提他做啥!”   姜氏面子上做得很足,表现的很大气,说道,“有啥可生气的,本来还可以安安稳稳活几年,气气还不是早早就死了!小玉,你想不想吃鸡肉,想吃的话,跟你二大娘去尝尝?”   韩玉不说话,笑着摇摇头。   谢氏见叫不动,看着韩玉,眼珠子转了转,随后说道:“小玉啊,来,二大娘给你说说话。”   韩玉眨着眼睛说道:“什么话不能当着奶奶的面说?”   “咋,这长大了,连二大娘的话都不听了?”   谢氏立即拉下来脸,有些不太高兴地说道,“来来来,二大娘就问你个事儿,叫你奶好好歇着。”   韩玉心想,这谢氏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屎不进茅房,看来找姜氏吃鸡是幌子,找自己才是背后的真正的主意。不过,且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见招拆招便是,一个现代的女人要是还斗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那岂不是把新时代女性的脸面都丢光了!   谢氏把韩玉拉到门楼下,看看四周没人,蹲下去,小声说道:“小玉,我问你,你想不想有穿不完的花衣裳,还能天天打牙祭吃肉?”   “肉吃多了会变胖,花衣裳再多也会破。”   韩玉淡淡地回了一句,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二大娘,有啥事你就直说吧,小玉听着呢。”   谢氏多少愣了一下,这四岁的丫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是他家大人教的,不过随后立即和颜悦色说道:“好,那二大娘就不拐弯抹角了,二大娘想给你说个婆家,谢庄的,家里田多,可有钱,你要是想天天吃肉穿花衣,就去跟你爹娘缠一缠,就说想当童养媳,想过好日子,不想在这穷家受苦受罪。到时候闹起来,我来说说就成,你看怎么样?”   童养媳?   韩玉一听,笑了,这谢氏果然是坏透了心眼,以为她小孩子,用吃肉穿花衣就能哄骗,这段时间看她老实了,实在是高估她了。   韩玉笑了出来,问道:“二大娘,我也问问你,既然这婆家这么好,为啥不让我喜凤姐去当这个童养媳,过好日子,穿花衣,天天有肉吃。”   “你喜凤姐,就她,没这福气!哪像咱家小玉啊,人长得漂亮,脑子还好使,又这么听话,谁家都喜欢。”   谢氏觉得这四岁妮子的反应有些不正常,但也顾不得多想,毕竟要是说成了这桩事,她可是有一两银子的功劳钱可拿,又说道,“二大娘这是为你好,你说你在这穷家有啥好的。”   “为我好?就让我去当童养媳?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韩玉有些发飙了,决定还是给她点颜色瞧瞧,狗血就狗血吧,不能这么被人欺负,伴着一阵和岁数截然不符的笑容,她继续说道,“二大娘,你可知道,这人要是做多了亏心事,生前鬼敲门,死后下地狱,火海、油锅那可是一个也跑不了。我劝二大娘一句,这不义之财还是少拿为好,弄不好下辈子就成了畜牲,给人当牛做马,那可是生不如死呢。”   “你,你,你……你胡说啥?!小玉,这话都是谁教你的?!”   古人最信鬼神,谢氏一听,吓得结结巴巴说道,“我什,什,什么时候做亏心事,拿不义财了?!这些都是你爹娘教你的?”   “不需要爹娘教我,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   韩玉转身就往院子里走,忽然想到什么,又压着嗓音说道,“好了,没事的话,赶紧滚吧。提醒你一下,这鸡莫名其妙死了,小心是生了鸡瘟,这么随随便便吃了,生了瘟病,一家子人可是一个也活不了。”   谢氏哪里还敢再逗留,吓得一溜小跑没了影踪。   事后,韩玉想了一想,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谢氏不是善类,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招数来对付她。   ************   (sorry啊,妹纸们,啸月昨晚失眠,天亮才睡着,起来晚了,更新也晚了。求个谅解,再厚着脸皮子求个点、推、收、捉虫,跪恩~~) 第011章 狗血淋头   窗外的白月光,如水银一般洒下来,静谧的夜空,星辰点点。   虽然已经过了农忙时节,还是偶尔会响起布谷鸟“咕咕咕咕”的叫声,乡下人翻译说是“麦秸垛垛,光棍扛锄(chuo)”。远处渺茫的狗吠,更是让这夜显得太过清静。   “小玉,你翻来覆去的,是不是睡不着?”   同一张床上的韩俊,感觉到韩玉一直翻身,她一翻身,这老旧的床就会发出细微的吱吱呀呀的声响,本来已经入睡,也醒了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韩玉说道:“大哥,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你睡吧,我不翻身了。”   “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想的都是啥,赶紧睡吧。”   韩冬上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声安慰道,“小玉,甭管发生啥事,有大哥在的,有人要是敢欺负你,你一句话,我揍不好他!”   “糖甜……肉香……烧饼夹肉……好吃……”   忽然韩冬嘟嘟囔囔说起梦话来,嘴巴还吧唧吧唧吃得很香的样子,翻了下身,又继续在梦乡中和美食战斗去了。   醒着的两人笑作一团,不过很快,韩俊再次睡去,呼吸平稳而均匀,还有另一张床上姜氏微微的鼾声。   韩玉对白日里和谢氏的针锋相对耿耿于怀,她知道谢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其他的顾虑倒没有,怕就怕给这个家带来灾祸。毕竟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日子,她绝对不愿意轻易就失去。后来侧着身,看着窗外,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   晚睡,并没有耽误早起。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也差不过够了。韩玉还是跟着姜氏早早起了床,帮忙做个饭,练习八段锦。   昨天去集市卖了豆子撕了一匹布,林氏睁开眼,就来到院子里准备着,给姜氏和三个娃子做身新衣裳,剩下的一些布料打算做成鞋面。   “小玉啊,瞧你这双鞋穿成什么样了,我看也不用缝补了,这就给你做新鞋。”   林氏把之前用碎布料弄成的衣服样子,放在新布料之上,按照量过的三个人的身材,用干石灰块在上面划出印记,然后拿剪刀顺着剪下来,笑呵呵地说道。   韩玉曾听过河南豫剧《谁说女子不如男》中的几句唱词:男子打仗在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你要是不相信,请往咱身上看,咱们的鞋和袜,还有那衣和衫,千针万线都是她们连。   这农村的妇女个个都是做衣裳做鞋子的好手,量体裁衣,缝缝补补。在韩玉看来,要是有上等的面料和工具,她们绝对可以称得上古代时装界的设计师兼缝纫师,勤勤恳恳,身体力行。   就说这平时穿的鞋子,轻便又舒服,透气性好,吸水性好,而且穿着不会生脚气。鞋底就是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鞋面的做法比较繁琐,用面和米掺杂,熬成非常粘稠的浆子,在整块的碎布料上摸上一遍,太阳底下晒干,再抹上一层,加一层布,让每一层布之间都粘的结结实实,再抹,再晒……如此弄个五六层,最后做成的面料既轻盈又结实,然后按照每人的鞋样子剪好。再用密密的针线把鞋底和鞋面缝制在一起,一双舒舒服服的布鞋就成了。女孩子穿的话,可以把最上面一层的布料弄成红的,然后简单地绣上一点花,又多了美观大方。   太阳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照常升起,直到吃罢早饭,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云层很厚,雨水下来之前,气压很低,也就格外的闷热。   韩子明出外纳凉侃大山,林氏怕忽然下起雨来,挪到屋里做活去了。韩冬和韩俊在大门口画了格子玩土棋,口口声声喊着将军吃小兵,小兵围堵将军,一时间硝烟弥漫。韩玉坐在姜氏身边,静静听她讲一些奇闻异事,在她看来,姜氏有说不完的故事,而且都是现身说法很真实的那种,比如爷爷韩云山去世之前听到过鬼铃铛,二爷去世前也被小鬼缠身说胡话……这些让韩玉非常好奇。   “二大娘。”   韩俊虽然不太喜欢谢氏,但还是礼貌性地抬头叫了一句。   韩玉听到后,从姜氏身边坐起来,就想往外走,看看究竟。谁知道,从院子还没到门楼,谢氏一盆东西就劈头盖脸就泼了过来,她连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满身的鲜血,腥味弄得差点把她冲晕过去。   谢氏嘴里喊着:“你这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啊!”的一声,韩玉还没叫出来,姜氏一脸惊恐地先叫起来了,紧接着韩玉也“啊,救命啊”的嘶吼起来。   林氏听罢,放下手中的活就从屋里奔出来,看到韩玉一身的血,谢氏手中的盆里还往下滴着,连忙上去扶住就要倒下的韩玉,大声吼道:“二嫂,你这是干啥!小玉咋的你了,叫你这样!”   谢氏一声嗤笑,说道:“你家闺女是妖孽,昨个儿你就没听她怎么跟我说话的。”   林氏一听,气急败坏,直接开骂:“你家闺女才是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你个死逼半门子,小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愿你的意!”   韩子明听到叫声和骂声,从胡同口急忙赶了回来,看到林氏正抱着浑身鲜血昏死过去的韩玉,一时间来气,拳头紧握,咬牙切齿,怒吼道:“这是你干的?”   谢氏怯怯地退后了两部,说道:“你家闺女昨个说的话,你们都没听到,她是被妖孽附体了。我好不容易找前楼的大孩儿求了一喷狗血,这是救她!”   “小玉要是没事,也就罢了,有个闪失,我叫你偿命!”   韩子明怒目圆睁,眼睛里都爆出血丝来,牙齿咬的作响,“给我滚!”   谢氏生怕挨打,赶紧拎着狗血盆离开了,走前还不忘吼一嗓子:“一家人都是白眼狼,狗咬吕洞宾,不知道好人心!”   “小玉,小玉……我可怜的闺女,你快醒醒……小玉啊,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林氏抱着韩玉,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哭声周边几家都能听到。   韩子明蹲下来,伸出手指在她鼻息间感受了一下,说道:“好了,先别慌着哭,把她衣裳都脱了,先把身上的血冲洗干净,放床上,叫了魂,要是过会儿醒了就好,不成的话,我去请郎中。”   一盆狗血淋头,虽然受了不少的惊吓,但还不至于真的昏死过去。韩玉眼睛紧闭,内心已经平复了不少,这昏死自然是她演出来的,四岁小女孩被迎面泼了这么多血,应该昏过去,要不然这谢氏还不更加得寸进尺,万一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自己就有些吃亏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两人把韩玉脱得精光,所幸天气热,水不凉,打了几盆井水,才把她身上冲洗干净。   “小玉啊,我可怜的孙女儿,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娘给你做的新鞋新衣裳,很快就好了,赶紧起来穿。”   姜氏最疼孙女,上来抹着老泪,哭道。   “娘,没事的,小玉是吓着了,等会儿我跟她娘去叫叫魂,找人掐掐麦就好了。”   韩子明现实把韩玉放回屋里床上,弄了个被单盖好,又出来安慰姜氏,随后对林氏说,“你看你身上弄的也都是血,去换身衣裳。”   等林氏换好衣裳出来,韩子明已经把院子里的血迹冲洗干净。   五岁以下的小孩子吓到,在古代农村里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在人们的观念里,这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都不成,否则长不大容易夭折。为了找回魂魄,得在孩子被吓着的地方叫魂;把魂魄叫回来之后,还要用一百颗麦粒,用针线串成项链状,挂在小孩脖子里,逢人让掐掉一颗,一百颗掐完,才算是把魂魄重新定住。   林氏去灶屋拿了个锅盖和水瓢,出来递到韩子明的手里。   “咚!咚!咚!”   韩子明用水瓢在锅盖上重重敲了三下,在韩玉晕倒的地方转了三圈,喊了三声,“小玉,快回来啦……小玉,回来吧……小玉,没事了,快回来。”   “咚!咚!咚!咚!”   敲打四下,转四圈,喊四声。   一直敲到七下,转了七圈,喊了七声,这才算完。从三到七,象征了三魂和七魄。   韩子明说道:“你去屋里看看小玉醒了没有?”   外面的动静都被韩玉听到耳里,人生这场戏,她是既当导演,又当演员,这叫魂叫完了,是该醒了。听着林氏的脚步靠近,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他爹,咱小玉醒了!”   林氏看到韩玉醒来,破涕为笑,朝着窗户外喊道,随后转过身来摸着她的额头,“乖,吓到了吧,没事了。”   跟着进来的姜氏也止了泪,笑着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韩玉小声说道:“奶,娘,二大娘弄了一大盆血泼我。”   “她神经病,以后再敢这样,还叫你爹打她!”   说完之后,林氏转身对姜氏说,“娘,你看着点小玉,我去串个麦。”   好一会儿,等林氏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百颗麦粒串成的项链,给她挂在了脖子里,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韩玉低头,伸手要去摸这一颗颗并不太饱满的麦粒,心想在这个世界,在这农家,自己的第一条项链,竟然是小麦做的,也不枉农家女的身份了。   “别碰,自己不能碰,让别人掐才灵。”   林氏赶紧制止了她,轻轻拨开她的白皙的小手。说罢,便抱着她出去找人掐麦粒了。   ************   (狗血什么的,不知道妹纸们喜欢否?喜欢就收藏一个,推荐票投一下,啸月这厢跪谢了!看在咱脑细胞阵亡了一片又一片,支持下吧。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乱撒狗血,让妹纸你也戴戴小麦项链!(~o~)~zz) 第012章 鸡蛋脑子   掐麦最合适的地方就是集市了,人人都愿意掐,很多人会主动上来帮忙掐一下,小麦掐完回来之后的,韩铁链已经在院中坐着等候。   “老三家的,你二嫂不懂事,你们别记恨,我这个当二哥的也不立事(没本事)。”   看到林氏抱着韩玉回来,后面还跟着韩子明,韩铁链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玉现在没事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二哥别往心里去。你说来看看也就罢了,带啥鸡蛋,家里有。”   林氏放下韩玉,去给韩子明和自己都搬个凳子,坐下来,通情达理地说道。   “二哥,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嫂做的是有点过分,你说这四岁的妮子,咋就成了妖孽?不过想想也可能是小玉说的那句话得罪了她。孩子小,不太懂事,我回头好好管教管教。”   韩子明瞪了韩玉一眼,上来在她头上不轻不重摸了一把,说道,“听见没,以后可不能在你二大娘面前逞脸子。”   “爹,娘,二大爷,奶,其实我也没说啥。”   韩玉年纪虽小,但自然不会放过为自己申辩的机会,推卸责任也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她倚在林氏的腿上,说道,“其实是二大娘过来,拉着非要说给我说一个姓谢的有钱婆家,让我去当童养媳,天天穿花衣打牙祭,还让我在家里闹,就说不想过这穷苦日子,然后她来说成。我不愿意,她就有点生气了,说我是妖孽。”   在大人的眼里,越是岁数小的孩子说话,越是不会假,刚开始学话,那说的必然是真的。   听韩玉这么一说,几个人也都晓得了大概的情况。事情明摆着,这谢氏想通过给人家找童养媳拿点好处,结果找到了自家人的头上。   童养媳在农村里很常见,但也都是那种家里孩子忒多养不起了,这才卖给人家当童养媳。买家人好的话,过得还好一些,要是买家人赖,那是自幼就当牛做马,过得连猪狗都不如。   “这个死婆娘,看我回去修理不好她!”   韩铁链一听,脸上是黑一阵青一阵的,跟练功走火入魔了一般,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了,他站起来,说道,“好了,小玉没事的话,那我就回去了。”   “二哥,鸡蛋别留这,你拿着。”   韩子明提了鸡蛋,上去就要递给韩铁链,韩铁链推说:“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二哥,鸡蛋留着。”   “二嫂也不是有意的,回去,你们俩可别闹。”   林氏不忘嘱咐一声,看韩铁链走远了,又对韩子明说道,“咱二哥这是打了胜仗翻身做主人了?”   韩子明说道:“啧,别瞎说,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过好自家的日子就成了。”   天上的黑云越来越低,好似要压下来,使得气压更低,空气中更加闷热难耐,远处轰隆隆的雷声此起彼伏。   “你看东头黑的,那边肯定早下起来了。”   姜氏指着东边,随后对韩子明说,“墩儿,这俩娃子外面跑着还没回来,等会儿下大了淋着了咋办,你去喊两声!”   韩子明说道:“喊啥,这俩货又不傻,眼看就下雨,肯定跑的比脱缰的驴都快!”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韩子明话音未落,两个人一前一后,奔了回来,不过身上跟泥鳅似的,都是泥巴。   韩子明一看,脸色立马就不对劲儿,上去挥手“啪”的一声,在韩俊的头上悠了一巴掌,骂道:“你说你多大了,眼看马上就该娶媳妇儿的人了,还跑出去玩泥巴,还小吗!衣裳弄成这熊样子,咋洗?!带着弟弟,干净的地方不知道去,以后再这样,我非把你吊起来不可!”说罢,又打了一巴掌。   挨了耳光的韩俊,嘴巴咧了咧,低下头去,也不说话。   “他爹,别打了,这不还没娶媳妇儿吗,有了婆娘肯定好很多。”   林氏上去拉开韩冬和韩俊,说道,“还不赶紧脱了,刚好要下雨,挂在外面冲冲,看冲掉冲不掉。”   原来这农家没有洗衣粉肥皂之类的洗洁用品,而身上穿的都是麻布或棉布的衣裳,沾上了泥巴之类的污渍不好洗,甚至洗不掉。虽说可以用棒槌在石头上捶打,但衣裳早早就会烂掉,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用棒槌的。   韩冬和韩俊赶紧脱掉衣衫,亮出光膀子。韩冬能吃,说不上胖但也不瘦,就是韩俊,那肋骨锁骨都很明显,肚子瘪瘪的,跟受了多年灾似的,让韩玉看得眼睛热热的,鼻子酸酸的,心里有点难受。   韩玉一脸的自信,说道:“爹,娘,不就是一点泥巴吗,我有法子洗干净。”   “小妮子家,说话给冒肚(拉肚子)似的,这大半辈子,你娘都没个好主意,你哪来的法子?”   韩子明又好气又好笑,当她是心疼大哥挨打乱说话,便说道,“别说用棒槌,要是把衣裳打烂了,连个换的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雨滴子开始啪嗒啪嗒落将下来,不消一会儿,地上就积了水,再有雨水落下来,成了一个个瞬间即破的水泡泡。   两人的衣裳在院中的竹竿上摇曳,像暴风雨中摇摆的两片树叶。   由于之前把房子修缮了一下,这次雨水,房子没有漏,不过有些地方很明显的可以看出来,已经有水渗透进来,有小片湿湿的痕迹。   “娘,我烂嘴(口腔溃疡)了,疼。”韩冬一手撕着嘴,让林氏来看。   林氏笑道:“你这肯吃嘴儿(吃货),我看又是想吃肉了。上火了,赶明儿我去集上给你买块冰糖敷敷(放在嘴里含着)?”   韩玉说道:“娘,冰糖贵,咱家不是有鸡蛋吗。我有法子让二哥清火。”   “哈哈哈,你这妮子,古灵精怪的,什么法子,给娘说说,刚好你爹现在也烂嘴,不用抓药不买冰糖。”   林氏这次也当她是说笑话,便说道,“娘给你说,鸡蛋就别想了,吃了上火还来不及呢。”   韩玉回想起当初小的时候跟着老妈过活,上了火,她就炖鸡蛋脑子给自己喝。如果非要说鸡蛋吃了上火,但炖着吃绝对是清热下火的。做法也很简单,在碗里打三四个鸡蛋,按口味适当加点盐,放上几滴香油,搅碎,越碎越好,然后往碗里填满水,再搅拌均匀,放在锅里蒸。火候的把握很重要,要用文火慢慢来,直到碗中炖成黄橙橙的嫩嫩的果冻状,就差不多了。因为炖成的形状像是动物的脑浆,便叫**蛋脑子。当然,还有一种食物叫做豆腐脑子,但那是做豆腐的人才掌握的技术。   听韩玉说了一遍,林氏也觉得新鲜,鸡蛋都是炒着煮着吃,要么就是腌着吃,这种炖成鸡蛋脑子的说法还从来没听说过。   林氏问道:“小玉,你这都是哪学来的?要是弄不好,废了鸡蛋,我可打你。”   韩玉一脸的笑意,说道:“娘,放心吧,这些都是我做梦的时候,里面的人教我的,照我说的,保准儿没问题,叫你们吃了清火,清了火也想吃。”   反正外面下雨,也没得玩,三个娃子跟着林氏来到灶屋,要尝试这种新鲜的鸡蛋吃法,前头一系列的准备工作,都是韩玉亲手做的,为了公平,弄了六个碗,每个碗打了两个鸡蛋,只添了半碗水,随后放在大锅里,盖上锅盖,林氏烧火。   韩冬按捺不住,口水哗啦啦地流,迫不及待问道:“娘,好了没?我都闻见香味了。”   韩俊推了推他的头说道:“急啥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对,是热鸡蛋脑子!”   韩玉踮着脚尖,掀开锅盖,吹开了白雾,看了看说道:“还差点火候,娘,这火有点大,添两根细的劈柴,关上锅门,闷会儿就能吃了。”   看着韩玉跟个大人似的,林氏打心眼里高兴,这曾经的哑闺女,被人砸了头,不但会说话了,脑子也这么好使,又听话,将来提亲的人家肯定踏破了门槛。   六碗鸡蛋脑子端上桌,配了六个小勺子,一家人围着堂屋的大桌子。   韩子明仔细看了看,拿勺子捅了捅,说道:“哎呀,这东西看着稀罕,黄橙橙的,就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韩玉说道:“吃的时候,小心点,热得很,吃的太急容易烫到心。”   几个人都从表面挖了一点,放在嘴里。这鸡蛋脑子入了口,滑溜溜,轻轻一吸就化了,顺着喉咙滑下去,味道有点q,不咸不淡,不老不嫩,绝对是简单易做的极品美食。   姜氏本来牙齿不好,这种食物非常适合她吃,忍不住赞了一句:“好吃!”   韩子明使劲儿点点头:“你还别说,好吃的不得了!”   韩冬嚷道:“娘,以后我要天天吃。”   林氏说道:“你这傻小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哪能成!天天吃,咱家哪有这么多鸡蛋啊,以后谁要是上火炖一碗就成了。”   韩冬咽了一口,说道:“那我天天上火。”   林氏举起巴掌吓唬他道:“你这死小人,乌鸦嘴,别乱说话!就没见过这种傻娃子!”   对于家人的反应,在韩玉意料之中的,看到他们个个赞不绝口,笑靥如花,她心里头也高兴,毕竟生活就是这么过的,一家人和和睦睦,没有争吵,没有打骂,安安稳稳的,这才是是真正属于农家的一片乐土。有句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   这鸡蛋脑子美味,而且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韩子明和韩冬的火气果然下去了,口腔溃疡没了。   “你看这泥巴还是没有冲掉。”   林氏指着韩冬和韩俊衣服上面的污渍说道。   ************   (鸡蛋脑子,如果妹纸们也上火的话,可以试试,绝对可行滴~昨晚又做了一大堆阿里不达的美梦,醒来就开始码字,码到现在,奉上凉飕飕的新章节,祝心情愉快~求点击、推荐、收藏、捉虫咯!) 第013章 洗衣妙招   “娘,别唉声叹气了,我昨个儿都说了,我有法子洗干净的。”   韩玉从林氏的手中接过衣裳,放在木盆里,吃力地倒上半盆水,把衣裳摁下去,沾湿了。说完之后,她跑进灶屋,抓了两把草木灰出来。   “你这闺女,脑壳子坏掉啦!本来衣裳就脏,你还弄这么脏的东西!”   林氏看到这一幕,着急了,想上去拉,可是韩玉的两只小黑爪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进了水盆里,“小玉,你咋这么不懂事,要是衣裳弄得更脏了,我可打你屁股!”   “娘,要是洗不干净,小玉甘愿受罚。”   韩玉把屁股翘起来,一副求打状。扭头冲林氏和姜氏都笑笑,往衣服上污垢的地方一拍,不轻不重揉了几下,又在水中涮了涮,之前的污渍果然已经消除得差不多。   “咿呀,娃他娘,看到没,还真洗掉了。”   一旁的姜氏看得一愣一愣的,还以为眼花了,揉了揉。这本来就肮脏的东西,用同样肮脏的草木灰洗,反倒干净了,她这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曾想到这样的招数来,这老了,反而在孙女儿这里长见识了。   林氏先是皱了眉,随后喜笑颜开,问道:“还真干净了。小玉,娘问你,这你都是哪里学来的?”   “梦到的。”韩玉狡黠一笑,神秘兮兮的。   林氏笑道:“又是梦到的。赶明儿啊,你梦梦咱家咋能多来点钱,给你俩哥盖房子娶媳妇儿。”   说到这草木灰去污,其实早在《礼记·内则》中便有记载:“冠带垢,和灰清漱;衣裳垢,和灰清。”其实去污效果最好的是皂荚,中国古代魏晋时期(公元220年-589年)人们开始使用皂荚,后来将皂角捣烂,做成球状,用于洗脸洗身。澡豆也是在这个时期开始使用。对于油污等顽固污渍,在没有立白、汰渍和雕牌的情况下,采用混合去污的方法。清代陆以??(tian)撰写的《冷庐杂识·油污衣方》有过记载:“油污衣,面涂法最佳。用生麦粉入冷水调匀,厚涂患处,越宿干透,以百沸热汤和皂角洗之,油化无迹。”   韩玉发现这杏花村北面和农田的交汇处,种植有大量的皂荚树,都是枝干粗壮,繁茂葱郁,树龄至少有十年以上,不过现在树上的皂荚都还不能采摘,一般情况下4-5月份开花,10月份方能成熟,还得耐心等上两三个月。   来到这农村之后,没有牙膏、洗面奶、洗发水等,哪怕是香皂也难觅踪迹,着实让韩玉艰难适应了一段时间。尽管年纪还小,皮肤嫩的可以掐出水来,而且没有皱纹没有斑,青春痘还早着,但保养要从小抓起,至少让肌肤保持清爽状态,打下了好的底子,才能让青春常驻。所以,她寻思着各种方法,比如现在用盐水漱口,洗头的时候为了去污也抓了一点草木灰,只是这些东西,总显得有些粗糙。虽然是农家女子,但过日子,精致一些能给生活增添更多的情致。   韩玉暗暗寻思,等皂荚成熟,不管是谁家的,都要讨一些回来,哪怕是溜(“偷”的委婉说法),也得弄一点。以后慢慢有了钱,再寻思着给自己备些嫁妆。   林氏问道:“小玉,想啥呢?”   韩玉回道:“娘,咱们这女人家出门子都是带什么嫁妆?”   “一个两个都穷得喝西北风,弄什么嫁妆,几双被子就是极好的了。当初,我嫁给你爹的时候,那就是空着手过来的,还不照样过日子,哪像人家大户人家穿金戴银绫罗绸缎的,咱们呀,做梦也梦不到那一天。”   林氏把洗好的衣裳搭上竹竿,拿了毛巾擦着手说道,“你三姨拖人捎了口信,说今儿个要跟你三姨夫一起来看看你姥,晌午饭拐咱家里吃。你叫上你大哥二哥,弄盆水,把堂屋里都擦擦干净,条几、桌子、凳子都弄的干干净净,收拾的利利亮亮(整洁有序),人家不嫌弃,咱自家也心里得劲。”   林氏在家排行老二,除去夭折的大舅舅,韩玉现在有三个姨妈,一个老娘舅。舅舅已经见到,三个姨妈都未曾谋面,至少穿越来的韩玉还没见过。   听罢,韩玉并没有去喊韩冬和韩俊,弯着腰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把一盆干净水搬进了堂屋里,抹布沾湿,拧得差不多,开始擦洗个个角落,够不着的地方踩凳子,不一会儿累得浑身冒汗,盆里的水也从清澈见底变成了乌黑铮亮。因为皮肤比较嫩,她两只小手被水泡的发白。   “大娃子,二娃子,这大太阳的,你们就不怕热?看晒得黑不溜秋的,估计大半夜出来都看不见人!”   看到韩冬和韩俊从门外汗流浃背地回来,正在和面准备蒸馍馍的林氏,从灶屋里探出头来,唠叨着,“看看小玉在干啥,两个当哥的,还没这么小的妹子懂事,说出去丢人!”   韩冬一蹦一跳来到灶屋门前,说道:“娘,我跟大哥是男人,以后挑大梁干重活的。小玉是女人,将来是得嫁人拾掇家务,现在多锻炼一下,挺好的。”   林氏扬起沾满了面的手,吓唬地说道:“狗屁!你个死小人,就你懂得多!小孩子家,不分男女,都得干活,爹娘叫干啥活就干啥活,不像选婆娘,这没得挑!”   韩俊笑着添了一句:“咱家穷,婆娘也没得挑。”   “听你们一口一个婆娘,咋的,一个两个不大点想要婆娘啦,想要脸大的还是屁股大的?”   韩子明从外面走进来,打趣地说道。   林氏说道:“你个老不正经的,娃子还小,说什么荤话!倒是想要婆娘,咱这穷家,现在也要得起才行啊。”   “娃子不是还小嘛,过几年,老大年纪到了,咱家说不定攒住几个钱儿呢。”   韩子明回头对着韩冬和韩俊说道,“你们俩,跟爹说,想不想养狗?”   两人一听,眼睛发亮,异口同声回道:“想!”   韩玉也喊道:“我也想!”   韩子明说道:“刚才路上遇到你去赶集的大姨夫,听他说家里有只狗不想养了,还是一只狼狗,我寻思着给弄过来。”   韩冬舔了舔嘴唇,眯了眼睛,龇着牙说道:“你看这家家户户都有狗,就咱家没有,要是有了狗,领着去北地撵兔子,听说兔子肉好吃得很。”   林氏说道:“他爹,他家不养,那咱就养着吧,要是生人来了啥的,也都有个音儿。”   “我本来就跟洪兴哥说好了,让他留着,我这两天给口信。成,既然这样,那我下午凉快了去牵过来。”   韩子明“啪”的两手一拍,做了这个决定,那是板上钉钉,实打实的。   日头很大,烤炙着万物,站在太阳底下一会儿,估计都会生出一股子烤肉的味道。农家的男人们,不怕晒,一个个皮肤晒成了古铜色,非常健康强壮。不过韩玉一介女流,并没有晒黑的打算,女人还是白嫩水嫩一些好看。男人是泥做的,越晒越结实,甚至晒成了砖头;女人是水做的,那一晒还不蒸发了啊!   堂屋门口的阴凉处,韩玉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看着碧空似的朵朵白云,心境也辽阔起来,这没有被污染过的天空,多了份圣洁的感觉。   “人呢?”   没看到人,就听到大门口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人在家里呢。”   林氏一听,连忙回应,韩子明也从站起来,迎了出去。   三姨妈出门子前的名字叫林爱华,是个日子相对好过的女人,因为三姨夫汪四喜是做生意的,手里多多少少挣了几个银子,家里条件自然比老老实实种田的好多了。   看到三姨妈和三姨夫的一刹那,韩玉还是怔了一下,这三姨妈人不胖不瘦,因为家里不种田,农活做得少,显得年轻许多,而且头上簪子,脖子里项链,耳朵上悬着耳坠子,颇有几分姿色。倒是这三姨夫,三十岁左右,竟然是光头,比刚刚出狱的犯人的头都亮堂。《孝经》开宗明义第 一 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虽然在这农家穷旮旯(ga-la,角落)没啥讲究,怎么方便农活怎么来,很多人都剃了头,弄成了短发。但光头是非常罕见的,几乎没有,除了和尚。因为有种大刑叫做髡(kun)刑,上古五刑之一,将人头发全部或部分剃掉的刑罚,是一种耻辱刑,主要流行于中国古代夏商周到东汉,这个叫做云锦的朝代也是存在的。   所以,韩玉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这三姨夫汪四喜是不是受过大刑,又或者是打算出家,还可能是“聪明绝顶”了。   “小玉,还愣着呢?快给你三姨和三姨夫搬凳子。”   林氏朝韩玉摆了摆手,随后转过去对二人说道,“这小玉大病初愈,你看都不知道说话。”   “过来,过来,看三姨给你们捎的啥?”   林爱华朝韩冬和韩俊摆摆手,在两人手里分别放了一个小纸包,看到韩玉搬来了凳子,也在她手里填了一个,“小玉,看好吃不好吃。”   “落生糖!”   韩冬拆开了小纸包,一个不大的小四方白块,上面还粘着一些花生的碎屑,看到之后惊呼出来,跟看宝贝似的看了一会,扔进了嘴里。   落生,其实就是花生,农家的叫法。(不知道跟“落花生”是什么关系,尚未考证。)   汪四喜坐在一旁笑着,看到小玉一直看他的头,也不忌讳,张口说道:“三姨夫秃了,没头发了。”   “二姐,前面咱爹周年的时候,我们出去跑货,没来得及回来,现在有空了补一下。”   林爱华扭头看了看韩俊和韩子明,继续笑着说道,“我这次来,可不是白白蹭饭的啊,是想给韩俊说个媒。”   ************   (《贵妃的红汗》孟晖老师的作品,是关于古代妇女化妆品、护肤品材料,妆容等的随笔集,考据很讲究很细腻,文笔不错,是本难得的好书。各位妹纸写女生作品时候可以当做资料查看,有兴趣的可以买来一看……四点多睡觉,八点起来码字,查了不少资料,很用心有木有,求个支持可以的吧~妹纸,支持下,会写得越来越精彩,让你看的更舒服,是不是这个理?收藏、推荐票……) 第014章 老大婚事   “大娃子,小娃子,闷家里干啥,爬出去玩去,不准下坑洗澡!”   听到林爱华一说要给自己大娃子说媒,韩子明撵走了旁边一起听着韩冬和韩俊,等两人奔出去,这才说道,“韩俊翻过这个年头也不过才九岁,现在说媒娶亲是不是太早了点?”   林爱华说道:“墩哥,别嫌我说的难听,别说韩俊的年龄不够,就是够了,咱家有这个钱?又是礼钱,嫁妆钱,压箱底的钱……还得给人家闺女买新衣裳,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现在娶媳妇儿,人家女方要求多,可不像当初咱们那个时候。”   “他爹,你别打断,听听爱华咋说。”   林氏着急地对着韩子明摆摆手,不让他插嘴,回头问道,“爱华,你也这么说了,那你说的这家子就不嫌弃咱生活艰苦条件穷?”   林爱华一笑说道:“二姐,这话你算问着了。俺门上的一个嫂子,男人死了,准备改嫁,对方也是汪堂的一个光棍。她一个妇人,领着一个闺女一个儿,这个儿子还小,人家愿意要,闺女大了,将来也是泼出去的水,人家不愿意要这么个拖油瓶。这不,她东打听西打听,想把闺女卖了当童养媳,实在没人要,只能卖到窑子里。因为都是自己门上的,我特意嘱咐她先不急,容我过来问问,看你们家有没有这个意思。毕竟,这便宜不能让外人给赚了。”   林氏问道:“这闺女多大?要买回来的话得花多少钱?”   “闺女今年十一了,长得说不上多人彩(标致,漂亮),但也不丑。”   林爱华看了一眼韩子明,笑笑,“放心吧,不让你们花钱,虽说是卖,但人家不要钱,说是只要这闺女,只要给口饭吃给口水喝就成,当牛做马都不成问题。”   韩子明微微皱了皱眉头,抓了抓耳朵,说道:“都十一了,整整比咱大娃子大了三岁,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林氏点了点头,也凝着眉头说道:“是啊,太大了,咱娃子身子骨没长成,她先长成了,要是耐不住,容易起了坏心思,给咱老韩家抹黑,咱可丢不起这个人。”   “二姐,瞧你说的,不过三岁而已,都说:女大三,抱金砖。”   林爱华笑得更加灿烂了,说道,“再说,人家闺女虽说过惯了穷苦日子,那妇道还是守的,我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你们这边要是有意思,赶明儿我说说,让人把闺女领过来看看,咱相中了就要,相不中也不耽误人家再找。”   林氏一拍手,说道:“成!这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他爹,你看呢?”   韩子明说道:“看看也好,心里有个数,至少先瞧瞧闺女是不是那个样。”   韩玉在一旁小板凳上坐着,听得一个字不漏。这三姨妈过来说亲,多多少少打乱了她的一个计划:让两个哥哥上学。如果韩俊这么早早娶了亲,过不了几年,身子一长成,必然就和媳妇儿同房,有了娃有了一家子,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来读书考功名了。所以,她抱着一丝希望,爹娘见过之后,不要接受那个女子,让她另觅好人家。   “小玉,小玉……愣啥呢?喊你大哥二哥回来,我这就做饭了,快得很。”   林氏连续喊了三声,韩玉仍旧呆愣愣走神没答应,她便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道。   “娘,我正在想将来的嫂子长啥样。”   韩玉站起来,嚷了一句,奔出去大门口。   招待汪四喜和林爱华,林氏用了韩玉的方法,炖了鸡蛋脑子,蒸了几个杂面馍,炒了几盘自家用的蔬菜,少不了一锅米茶,不过今日的的米比平时多了那么一点。   其他的没多说,就是这鸡蛋脑子,两人赞不绝口,还非得向林氏讨教做法。   林氏问道:“你去看咱娘,金荣脸色咋样?”   “咋样,能咋样,还不是黑蒙着脸(脸色难看),好像谁都欠她一百两银子似的。”   提到这个,林爱华长出了口气,骂道,“我看咱娘的病,就是她个七孙妮子气出来的!不知道谁招他惹她了!建华也是,屁点本事都没有,任凭自家女人横成这个熊样子!没见过这么窝囊的!”   林氏说道:“说到底,还不是建华太老实了。”   饭后,聊了那么一会儿,林爱华和汪四喜便动身离开了,说是回去还有生意上的东西要忙活,不能耽搁。   “二姐,赶明儿我直接让她领着闺女过来,我就不来了。”远远的,林爱华转身说道。   院子里,韩玉看着韩冬和韩俊玩石子,一想到这种正是玩耍年纪的小孩子竟然已经要有婆娘了,就有一些淡淡的忧伤,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感到悲哀。   韩玉问道:“哥,你想娶媳妇吗?”   韩俊抬头,眼神里都是笑意,回道:“我听咱爹咱娘的,叫我娶,我就娶。”   “哪个男人不娶媳妇儿?早晚的事,早娶晚不娶。”   韩冬趴在地上,头都没有抬,说道,“等到咱哥娶了媳妇,接下来就是我了。我要娶个俊的,能生娃的。”   “噗!”   韩玉忍俊不禁,笑得肚子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心想,这屁大的小孩子已经开始考虑着以后的婆娘了,不过也权当他童言无忌。   韩冬嘟着小嘴说道:“我都没有笑话你,你还笑话我。当初你还不会说话,都以为你是哑子,好几户人家找上门来要买你当童养媳呢。幸好爹娘死活不肯,要不然现在你不知道正在哪个穷家里受累受饿呢。如果你一直不好,我看爹娘早晚得同意。”   听他这么一说,韩玉敛了笑意,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人生没有如果,都是这般的真实,触手可摸,生命中的一幕幕全部都是现场直播,没有彩排,没有快进、倒退和暂停,只有开始和结束。   没有轻生,便没有穿越,也没有现在的农家生活。自从妈妈因为癌症离世,男朋友因为花心抛弃,孤身一人的韩玉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有了这样的境遇。离奇,但不荒诞,也不虚假。   “我就是觉得年龄有点大了。”   “大就大点,咱家闺女还小,她要是来了,我正好多个帮手。”   “行,反正这媳妇儿都是婆子使唤,得顺你的意,你看着办。”   “赶明儿见了,闺女要是老实听话,咱就要了,又不花一文钱,哪里有这么大的便宜让咱们捡。”   林氏和韩子明说这话进了院子,特别是林氏,满脸的欣喜,也不嫌热,把韩玉抱起来,说道,“小玉,马上你就有大嫂了,高不高兴?”   韩玉说道:“要是好的话,就高兴;不好,就不高兴。”   林氏点了一下韩玉的鼻梁,说道:“哈哈哈,这闺女,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午后两点多左右,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特别是在伏天,坐着不动摇着蒲扇都是汗流浃背,没有一丝一毫的风,空气中的热气流动着,肉眼都能看到,如一碗透明的热粥。知了不知疲累地叫着,但凡植物都晒得耷拉着叶子。   韩玉仰脸看着天上的日头,周围一圈彩色的晕圈,有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好似一个圆形的彩虹。   “有啥好看的,不就是风圈嘛。你非得把眼刺坏不成!”   韩子明一把把韩玉的身子转过来,对她说道,“你这小妮子,以后不准这么对着大日头看,不然爹可抽你!风圈好,下场雨,压压伏气,不然快把人给烤焦了。。”   所谓“风圈”,就是日晕,春夏季节出现的比较多,有句俗谚叫: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   顾名思义,就是若出现日晕的话,当天的半夜三更将会下雨;若是出现月晕,则在第二天中午会刮风。日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成为天气变化的一种前兆,出现日晕天气有可能转阴或下雨,但说这种现象可以预兆气候的旱涝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对农家人很有用,也挺准,不是所有的都能用科学解释,比如鬼附身、鬼附身、鬼压床、鬼手捏……   韩玉问道:“爹,要是大哥娶了亲,过的不开心怎么办?”   韩子明说道:“啥是开心,啥是不开心。娶了婆娘,无非就是点灯儿说话,吹灯做伴儿,安安稳稳过日子。你看我跟你娘也没想这么多,不是照样也活得好好的。”   韩玉问道:“爹,那你跟娘有感情吗?”   韩子明被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还是回答道:“一起过了十几二十年,以后得一块过一辈子,咋能说没感情。我说你这小妮子脑壳里装的都是啥,你人不大,想的倒是不少。”   韩玉仍旧追问:“爹,你跟娘不是青梅竹马吗,你们从小就认识一起玩,长大还结了婚,谁都没有爹娘幸福。”   韩子明的脸一下子红了,有点急了,说道:“小屁妮,懂啥幸福!去找你奶奶玩去。别再看毒日头了啊,要看就看清早起来跟落山时候的,红彤彤的,跟鸡蛋黄似的,好看。”   才不几句话,把自己的老爹,这农家壮汉给调戏得脸红了,韩玉又是一阵好笑。既然都说女儿是老爸上辈子的情人,那适当地调戏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以调节家庭氛围,加深父女感情,一箭双雕之举。   ************   (周末了,各位妹纸可以在宅在家里凉快歇着,顺便支持下啸月的书,咳咳,自作多情了。继续求支持,收藏、推荐票啊,新书期很重要的东西。后面的故事会越来越精彩……继续求捉虫。) 第015章 农女春草   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   半夜里果然下起雨来,而且雨势还不小,先是哗哗啦啦,天快亮的时候变成了淅淅沥沥。   韩子明扎架子(做动作)就往外走,说道:“他娘,我得去咱洪兴哥家一趟,把狗给牵回来,提前说好的。”   “就不能等看了这汪堂的闺女再去?”   林氏有些不太乐意,沉下脸色说道,“你可是一家之主,这种大事还得你做主才行。”   “我昨个儿不是说了吗,儿媳妇都是你这当婆子的使唤,顺你的心意就成,什么做不做主,你说要咱就要,不要也是一句话。顺便叫咱娘也在一旁打量着,看看她啥意思。”   韩子明回头憨厚一笑,又把腰带扎紧了一些,扶好头上遮雨的大斗笠,说道,“咱洪兴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去的晚了,回来得叫人抬着。”   “娘,我大姨夫什么脾气,还把爹打得让人抬回来不成?”   韩玉看着韩子明出了门,转身问林氏。   林氏一笑:“胡说什么,你大姨夫啊,人是很好,见了祖儿们(亲戚、家族的人等统称),热情的很。就是有一条:喝酒喝得不要命,见了酒比见了亲爹亲娘都亲。估计你爹这一去,不醉是回不来。那还不是得叫人抬着回来?”   其实在这云锦王朝,所谓“三纲五常”和“三从四德”和中国古代历史上无甚差别。“三纲”是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即“仁、义、礼、智、信”。“三从”是指“幼从父、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即“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然而这些最上层的统治者制定出来的礼仪教化,在山高皇帝远的下层农家是没有多少影响力的。经常听到河东狮吼,怕老婆的男人也不在少数。毕竟重男轻女的条件下,有一部分男子是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的,能娶上老婆就磕头烧香谢祖宗了,还哪有心情去管什么三从四德,礼义纲常的。农家讲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生下来,活下去。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除了那些酸腐的秀才文人,不会有人傻到往自己头上套一个又一个的紧箍,把自个儿弄得五花大绑的,活得多累。   韩玉多少有些庆幸的,刚好穿到这平淡真实的农家。越是大地方的规矩越多,对人的束缚也就越发严重,真是如此,少不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整日整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分分钟会被人害死的节奏,到不如真死了一了百了。   姜氏听说前院的老太太汪氏走亲戚回来,等不及这边,就先过去了。   汪堂的陈寡妇领着闺女过来的时候,天上的雨依旧没有停,雨丝很细,但很紧,这细雨湿衣裳,所以没有带任何雨具的二人都是浑身湿漉漉的,脸上的水往下滴。   林氏看到后,连忙招呼道:“哎呀,他嫂子,咋淋着过来了?快快快,来堂屋里。”   “过来的时候看下的不紧了,谁知道半路上又下大了。”   陈寡妇拉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来到了堂屋,说罢,一把把这女孩摁跪倒在地上,“春草,还不跪下叫娘!”   “他嫂子,别慌,让我好好看看。”   林氏这个时候也沉得住气,上去拉春草起来,把她滴着水的刘海拨到耳后,往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   不知道林氏怎么想的,其实韩玉心里已经有数。这叫春草的姑娘决然不丑,甚至还隐隐约约是个美人胚子。之所以看起来不尽如人意,是因为这身衣裳还有高强度的做活,以及饮食不足导致的。标准的瓜子脸,杏眼柳眉,薄薄的嘴唇上因为缺水有些苍白,至于皮肤,尚算白皙,不过由于太长时间没有洗澡,耳后脖子等有不少的污垢。整体来看,过于消瘦,毕竟是十一岁,没怎么发育,因为穿的破烂衣衫很大,也看不出到底身子长到什么程度了。   “咱妹子,你就收留这可怜的闺女吧,有口饭吃,有口水喝,有个地儿睡觉,把她当牛做马使着都成!”   谁知这个时候,陈寡妇“扑通”跪下了,眼睛里噙着泪,央求着说道,“怎么说也是辛辛苦苦养大的,要是没人愿意收留,我咋能忍心把她卖到窑子让那些男人给糟蹋啊!要真是这样,我这当娘的,一辈子都没办法安心,就是死了到阴曹地府,也没脸给他爹交待啊!”   林氏连忙把陈寡妇扶起来,说道:“他嫂子,起来,起来,我咋受得起啊,闺女我看了,不错,是个好闺女。就是不知道脾性咋样。”   陈寡妇一听安了心,擦了擦泪,连忙说道:“自家的闺女,咱知根知底。春草这闺女就是话少了点,干活绝不偷懒,勤勤,也听话。咱妹子,以后要是有哪不顺心不顺意的地方,你随便打,就是打死,我也不说一句话!”   春草咬着嘴唇,很害怕地抬眼,看了看林氏,又跪倒下去,说道:“娘,你收下春草吧。春草以后肯定听话,疼弟弟妹妹们,啥活都叫春草干。”   “既然叫我一声娘,那娘让你赶紧站起来。”   林氏听得心头酸酸的,眼睛里也有些热热的,回头对韩玉说道,“小玉,还愣着干啥,领春草去屋里换身干衣裳。”   听了林氏的话,陈寡妇破涕为笑,感谢的话不知说了多少,两人又说了几句,她便匆忙回去了,临走前,林氏硬是塞给她二十文钱。毕竟人家的闺女养了十几年,让自家白白得了,这功劳苦劳怎么也不值这么一点钱,但家里条件不好,这个数目已经不算小了,这么做,至少心里安生一些。   其实家里并没有太适合春草的衣裳,送走了陈寡妇,林氏进来找了一件自己的破旧衣裳,给她裹上,说道:“我的衣裳先兑嗒(凑合、勉强)一下,等吃罢晌午饭,娘给你烧点水洗洗澡,再弄件合身的穿上。”   春草眼里泪水打转,哭腔说道:“娘,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春草,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后你就是咱韩家人,要疼弟弟妹妹。”   林氏语重心长,但又不乏婆婆应有的严肃厉害,说道,“你也不要把自己当做外人,该吃吃,该喝喝,该做的活也要做。咱老韩家穷是穷了点,但绝对不会亏待你。”   春草不说话,一个劲儿地点头,跟拨浪鼓似的。   “这外面还下着雨,你大哥二哥跑去哪疯实了,跟你爹一个德性,出了家门一个比一个精神。”   林氏有些嗔怪的意思,转向春草说道,“春草,晌午饭就不让你帮着做了,等你爹回来,家里人都全了,拜过老天爷和祖宗,让咱韩家的先人们都认识认识,再帮着我做些活计吧。”   林氏出去之后,留下韩玉和春草在东间。韩玉打量着她,让她有些不太好意思,低着头,不时抬头瞄她一眼,有些怯生。   韩玉很主动说道:“以后叫我小玉就成。春草,你的名字很好听。”   春草红着脸说道:“小玉,你的才好听。我的土不拉几的,难听。”   “谁说的,有一句诗是这么写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正好合了你的名字。”   韩玉兴奋地有些过了头,都忘了自己四岁女孩的身份,说道,“倒是我的,小玉,小玉,没啥亮点。”   春草听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还不可思议地吞咽唾沫,好一会儿才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小玉你才这么大就开始读书了吗?”   韩玉表情复杂地笑了笑,心想既然这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有点钱有点势的男人,去找那些多才多艺的“无德”烟花女子逍遥快活,岂不是自贬身份,显得自己下贱?说到底,这农家的女子多少还是受到些影响,一来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传下来,二来这农家要是能供得起男娃子上学,已经是祖上积德坟头冒青烟了,哪里会让以后注定会嫁出,还落下个“无德”的恶名。   韩玉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我是听学堂的先生说的。咱家里穷,大哥二哥都没有读书呢,我哪里会读。”   在此之前,韩玉是有些排外的,她是真心希望韩俊韩冬能够读书成为文人;不过眼下春草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反感,倒觉得很亲近。毕竟都是女娃子,以后有什么女人之间的话题,可以有个人倾诉,也是件极好的事。   “娘,我跟大哥去挖了些荠菜,看,够一大家子吃的!”   门外忽然响起了韩冬的声音,都是骄傲、自豪兼吃货“人挡吃人,佛挡吃佛”的庞大气场。   韩玉拉着春草从东间跑到堂屋,正好看到韩冬和韩俊猫着腰跑回来,两人都抱着一大捆的荠菜钻进了灶屋里。   “矮的胖的是我二哥叫韩冬。高的瘦的是我大哥韩俊,也就是你家男人。大哥人如其名,挺俊的,是不是?”   韩玉分别指了二人介绍,末了,冲着灶屋大声喊,“大哥,二哥,快过来,看看这是谁。”   韩冬一心想着跟林氏探讨吃食,只有韩俊跑了出来,大步进了堂屋,看到春草的一瞬间,小脸一下子红了,羞涩地低下了头。春草也是,本来就被韩玉的话臊的脸颊绯红,见到了小丈夫,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大哥,这是春草。春草,这是我大哥。你们先聊,我去灶屋里给娘帮把手。”   韩玉不想当着电灯泡,说罢,忍不住笑,捂着嘴跳过堂屋的门槛,跑出去了,留给二人独处的时间和空间。   ************   (??不知道现在孤独寂寞冷的吊丝宅男们有多少想弄个童养媳,否则,就要受到法律的严惩:无“妻”徒刑啊!好好享受本周末的最后时光,希望妹纸们喜欢,实话告诉你们,啸月虽然抠脚大汉,但是专门给妹纸们写的!拳拳之心,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收藏,推荐票都拿来!) 第016章 银质手镯   “汪……汪汪……”   伴着几声狗叫,门口的人声也越来越近,“对,就是这里了。”   两个汉子架着韩子明,其中一个手里还牵着一条大黑狗。   醉眼朦胧,脸红的跟关二爷似的韩子明,嘴里还不停嘟囔着:“洪兴,洪义,我没醉,真没醉。”   大姐夫崔洪兴哈哈笑道:“墩儿,不是我说你,这酒量,不行!到家了,赶紧睡觉去,醒醒酒。”   林氏听到声音连忙迎了出来,去扶住韩子明,笑容和善地说道:“走的时候就说让人抬着回来,还真是抬着回来的。洪兴哥,洪义,你们进来坐坐喝口茶歇歇再走。”   “不理了(客气话,表示推辞),家里还有客,你大姐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我得回去帮把手才成。”   崔洪兴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把狗往树上一栓,说道,“这狗可是好狗,不过才来,有点生,慢慢熟怪(熟悉)了就好。”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林氏把韩子明往屋里床上送,还不停说道:“知道自个儿不能喝,还非得喝,这不是逞能,没事找罪受吗?”   “你女人家懂个锤子,这酒是好东西。你知道人家都咋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一点点。爷们儿喝的不是酒,是感情!”   听了林氏的唠叨,韩子明也醉态十足地说道,但说话尚算条理清晰。   “好好,感情,都是感情。”   林氏附和了两句,对站在一旁的春草和韩玉说道,“别愣着了,烧水,给你爹醒醒酒。”又扭头对韩冬和韩俊说道,“你俩死小子,别靠太近,要是被它咬了,我可不管你们!”   “等,等等,这是谁啊?”   韩子明用力挤了挤眼睛,指着春草问道。   林氏说道:“汪堂的闺女啊,叫春草,我点头要下了。这不等着你回来看看,要是成的话,拜拜咱韩家的祖宗。”   韩子明说道:“成!我看也成,长得水灵,看着老实,就该是咱老韩家的人。拜拜赶紧入洞房,跟咱生几个大胖孙子。”   “好了吧你,俩人还都是娃呢,咋生娃?”   林氏说罢,扶着韩子明就进了东间,让他躺在床上。   有道是,人是衣裳马是鞍。因为中饭过后,烧水洗了澡,穿上了林氏赶工修好的合身的衣裳,梳洗一番后,春草整个跟换了个人似的,含羞而立,面带微笑如春风拂柳,倒颇有些小家碧玉的风姿,只是可惜,小姐身子终究还是逃不了一个丫鬟命,早早给人来当童养媳。   “小玉,咱爹,咱爹平日里,打人不?”   春草往锅里填了几瓢水,坐下来烧火,轻声问韩玉。   “不打,咱爹娘都不打人。反正从我懂事(记事),我们三个还没挨过打。”   韩玉很自豪地回答,她一直注意着春草的神情,并暗自忖度,她之所以这么问,恐怕是之前经常被打,心里留下了阴影。   在这农家,还是有不少心存“棍棒底下出孝子”思想的人,稍有不顺意,便是一阵打骂,只不过打也都是有分寸的,都是在屁股这种肉多柔软又不至于重伤的地方,所以至今尚未听说有把孩子打残打死的情况。至于现代社会里那些所谓“狼爸”“狼妈”,把自己孩子搞成残疾甚至虐待致死,在韩玉看来,都已经是非常变态的程度,而不是纯粹的教育训导了。   果然,听韩玉说后,春草本来有些紧张的脸色泛起了微笑,好似轻轻舒了口气。   “娘,晌午在我大哥家吃的啥?”   看到姜氏回来,林氏连忙搬了个小凳子给她坐下,随后往灶屋里喊道,“水叫小玉烧着,春草,你出来看看奶奶。”   看到春草一哆嗦,韩玉安抚道:“放心吧,奶奶最疼女娃子。”   “唉哟,这女娃子水灵,你说这是韩俊家的?我老婆子眼看就活不长的人,还能有孙媳妇儿。”   姜氏揉了揉眼睛,朝春草摆摆手,“来来来,叫奶奶好好看看。”   春草咬了咬下面的嘴唇,羞怯地叫了一声:“奶奶。”   “哈哈哈,声音也好听,听得心里舒坦。”   姜氏把春草叫到跟前,从左手腕上艰难地取下一个银镯子,往她手心里一塞,“这是奶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就是咱韩家的人,好好孝敬公婆,伺候好自家外人。以后啊,给咱老韩家多生几个娃子,要有闺女才行。”   “外人”,在农家里很常用,就是“男人、丈夫”的意思,主外,因此得名。女人主内,相夫教子,也因此被称为“内人”,不过不常用。   春草有些不知所措,说道:“奶,这么贵重的东西,春草不能要。”   林氏在一旁笑道:“你奶高兴,给你的,你就拿着。”   春草“扑通”跪下,给姜氏磕了三个头,说道:“奶,春草给你磕头,要奶奶长命百岁。”   听到韩子明家里热热闹闹的,后边韩铁链家的谢氏,觉得家里冷冷清清,有些蠢蠢欲动,便寻思着过来看看情况。谁知道刚走到门口,还没拐弯,就看到姜氏给那小妮子银镯子,小妮子给姜氏磕头的场景,顿时心里热热的。   谢氏把笑容堆满,进了院子,说道:“这是谁家的闺女,长得这么俊。”   “二嫂,这是我大娃子家的,汪堂他三姨门上的,以后就是咱韩家人了。”   林氏心情好,并没有去计较她过去的种种劣行,非常热心地说道,“春草,站起来,这是你二大娘。”   水烧得差不多,韩玉听到谢氏的声音,添了几根柴火,一溜烟从灶屋里钻出来,直直朝她冲过去,这谢氏以为韩玉是记仇要报复她,吓得要躲开,一个趔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谁知道这时候,韩玉上去把她拉起来,热情地说道:“二大娘,你来啦,地上肮脏,我给你搬个板凳去坐。”   谢氏屁股摔得生疼,站起来揉了揉,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暗骂这死妮子鬼心眼多。   谢氏坐定,打量着春草手中的镯子,说道:“娘,这银镯子哪里打的?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还是你爹当初给我弄的,有些年头了。瞧你这记性,在你家的时候,你不是天天见吗?”   姜氏说话,有啥说啥,不懂得拐弯抹角,好似给谢氏不轻不重扇了几个巴掌,“本来是一对,那一只给喜凤了,这只就给咱春草。”   谢氏苦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要知道,这银镯子,她早就看中了,当初还逼着自家的闺女韩喜凤去讨,不给就闹,这姜氏愣是死活只给一只。现在倒好,一个外家人刚来,立即拱手奉上,显然是没有把她这自家人放在眼里,暗暗骂道,“死老婆子,胳膊肘子往外拐,早晚得拐出来毛病!”   还有一点令她不心里不太爽快的是,自家的两个娃子韩大海和韩江涛,大的十三了,小的也有十一了,眼看着就到了要娶婆娘的年纪,因为家里穷,都没过来说媒的。反倒是老三家,这大娃子韩俊也才八岁半,就已经有了婆娘,而且身板儿挺好,脸蛋儿也好看,让他林氏这么年纪轻轻就有儿媳妇使唤着,享多少福。自家大的还没发芽,人家小的已经开花了,简直把人气得翻白眼。   “听学堂先生说过: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大哥跟春草是百年的姻缘,就该在一块。”   韩玉也看出了谢氏的心思,不过也不理她,笑着说道。   林氏摇摇头,叹息道:“小玉脑子还真是灵光,啥都记得住,你喜凤姐要是有你这么本事,嘴又甜,我睡觉都能笑醒喽!好了,好了,不说了,眼瞅着快黑了,回去做饭,吃完睡觉。”   “鬼鬼鬼(鬼,玩心眼,耍心机),不识均(不知足),那一只已经被她弄走了,还一心鬼着这个镯子,正好,绝了她个七孙妮子的念头!”   看到谢氏离开,姜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脸不悦地骂了两句。   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红霞纷飞,不时有白鹭从头顶飞过,发出犀利的长鸣。晚饭之后,暮霭沉沉,白日里的喧嚣褪去,家家户户也都关门休息了。院中拴着的狗,可能是听到远处渺茫的狗叫,也偶尔跟着叫两声。   春草暂时和姜氏睡在一起了,韩玉三兄妹挤在一张床上。   韩玉本就没有多少倦意,听得外面有?的声响,便蹑手蹑脚爬起来,出了西间,来到堂屋,这才知道声音是从东间里发出来的,便轻轻附耳过去,听个仔细。   “……他爹,你说咱大娃子几岁的时候,让他们圆房的好?”   “少说也得十二三吧,晚点的话,就十四五,太早的话,娃子没长成,还不行呢。”   “那啥时候才算长成啊,我就是想赶紧让他们圆了房,有了崽儿,安住春草这闺女的心,这样才放心。”   “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事,也急不来啊……他娘,咱们多长时间没有那个了。”   “哼,你平日里倒头就睡,还好意思问。”   “哎呀,你看你,一说就生气,平日里干活多,累得慌。”   “今儿个就不累了,白天醉成那个样子,夜里有精神了,你倒好,不让人休息。”   ……   接下来就是木床吱吱呀呀的声响,一阵动静后,两人急促的呼吸也传了出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韩玉连忙退开,心里默念着孔老夫子的名言,其实早就笑得乐开了花,脸颊上如两朵夜玫瑰。   ************   (日子平淡如水,光阴似箭如梭。忽然有了这么一句感慨,顿悟了吗?咳咳~~新的一周,继续求支持!妹纸们,看着支持下呗,推荐票不要钱,天天都有,求赏赐!(~o~)~zz另外有啥想法,都可以评论,咱们探讨下,啸月水平有限,心思也没神仙妹纸们缜密,求鞭挞!) 第017章 第一桶金   这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如一杯又一杯清淡的茶水。   农家生活节奏不似大城市里马不停蹄,也没有那般喧哗和躁动。倒真可以体验一把“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惬意和潇洒。不过他们看的多是梅、兰、竹、菊等君子之花,抑或牡丹等富贵之花,秋菊等特立独行之花,腊梅等傲立寒冬之花……在这农家小院子里,能够看到的是喇叭花、墙角零星的小野花,鸡冠子花,还有可以用来染指甲的节节枣子1。   练习完八段锦,韩玉浑身舒坦,精神头十足,选了一个视野广阔的位置,搬了个凳子站在上面,遥望东方。   “小玉,你站这么高干啥,快下来,别摔着了。”   春草满头大汗从灶屋里出来,看到后,赶紧过来劝她,说着还要把他抱下来。   “春草,别,别,你看啊,太阳马上就出来了,跟生孩子似的。”   韩玉指着东方已经露头的红日,说道,“爹说,刚出来和将要落山的太阳,看起来都跟鸡蛋黄似的,圆溜溜,黄橙橙的。”   春草扶着她,朝东方看去,嘴里说道:“这日头出来有啥好看的,大人没在身边,你就站这么高,要是摔下来,那可咋办。可别这样啦,以后再想看,叫我出来扶着你。”   “春草,你难道感觉不到,这日出十分是最令人激动的时候。我们现在的年龄,正如这初升的红日。”   其实韩玉想说的还有很多,不过憋住没说出来。在她看来,这太阳的运行轨迹,其实就是一个人一辈子最直观、最令人拍案叫绝的写照。日出,正是从母亲的子|宫里来到世上;日中,生命中最辉煌的时候,身体、事业、家庭等有着最强劲的生命力;日落,白发苍苍,步履蹒跚,想将就木。而中间运行的轨迹,正是不断成长的过程。   春草略带苦涩地笑笑,很明显,她对这种说法有些理解不了。   “你这死丫头,咋该这么多劲儿,快下来!”   林氏看到登高望远的韩玉,忍不住喊了一声,“等会儿我跟你爹去咱东边坟院里看看,你们几个在家里老老实实的,不能乱跑,别跟斗鸡似的光给人家咯(斗),春草,看好她几个。”   春草连忙把韩玉抱下来,朝林氏点点头,说道:“娘,放心吧,我会看好的。饭都做好了,你跟爹赶紧吃。”   简简单单用过早饭以后,韩玉开始想念起鸡鸭鱼猪牛羊了,这天天杂面馍馍,稀饭米茶的,丁点油花都没,身子也长不起来啊,就算勉强长大了,营养不均衡,肯定也是不甚健康。于是,她心里捉摸着怎么弄点荤食来给自己和家人都进补一下。   正当她想的焦头烂额,门外响起了一个男娃子的叫声:“韩玉,在家吗?”   不等韩玉回答,韩冬和韩俊离弦的箭矢似的,“嗖”的飞奔到门口,见到是韩文才,韩俊问道:“文采,你找小玉干嘛?”   韩文才说道:“玩啊。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想找小玉出来转悠一下。”   这个时候,韩玉和春草也跟了出来,听他这么说,韩玉问道:“找我玩?”   “上次我说了,叫你来我家玩,和那匹马熟识了,就可以骑了。你也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了。”   说罢,韩文才笑了笑,轻声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韩冬扭头问韩俊:“哥,啥意思?”   韩俊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去学堂读书,咋会知道。”   韩玉多少有些好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八岁毛孩子,竟然已经学会用《诗经》来泡妞把妹了。既然人家都这样了,那就不好意思拒绝了,刚好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于是她说道:“好啊,咱们去玩。”   韩俊拉拉韩玉的袖头,趴在她耳旁说道:“小玉,你忘了爹娘当初怎么说的,要是耽误了人家的学业,咱还不遭人记恨啊。”   “哥,他自己都说了是好不容易跑出来的,管咱们什么事,放心吧哥,我很快就回来。”   韩玉也附在韩俊的耳边,小声说,“我去学学骑马,等学会了教你们,让你们也骑上去过过瘾。”   韩俊瞪了一眼韩文才,说道:“文采,我妹妹要是被欺负了,我饶不了你!”   春草说道:“小玉,玩一会儿就回来,别耽搁了,不然等爹娘回来找不见人,麻烦可就大了。”   韩玉跟着韩文才,扭头朝三个人笑了笑,示意他们放心。   韩文才是偷偷溜出来的,自然不敢回家,两人就来到了西坑边上,就是西边树林里的一个大沙子坑,很多年前被人挖出来的,水很大,也深。水面在清风的吹拂下,微波粼粼,野鸭探出头,凌波微步似的一下子可以滑很远,鱼儿也不时蹿出水面。坑边大柳树上的黄鹂叫的欢乐。钻天的白杨树梢,喜鹊喳喳个不停。   “小玉,你喜欢我吟诗吗?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吟诵。”   两人并排坐在坑边的沙子堆上,韩文才自我感觉良好地对韩玉说道。   韩玉并没有扭头,直勾勾地盯着水面,问道:“你家先生教你读书,读到哪里了?”   “《诗经》还没读完。那老先生,慢慢吞吞的,说几句就喘一阵儿,快急死我了。”   韩文才刚才还是愁眉苦脸,一下子来了精神说道,“我爹说了,要是我能够背诵一首诗,就赏我十文钱,我现在攒了有好多文呢。小玉,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买。”   韩玉一听,又免不了感慨。这商人虽然地位卑贱,但教子方法还是可取的,有点犹太人的感觉。从小开始,就让你知道,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挣钱致富,才会过上更好的日子。感慨归感慨,韩玉也是在这个时候,来了主意。终于转过脸来,说道:“文采,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韩文才笑着问道:“什么交易?”   “你不是嫌你的先生教的慢吗,我可以教你很多。”   韩玉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又说道,“条件很简单,你爹每算是我的,怎么样?”   “小玉,说啥呢,你要是真想要,十文钱都给你也成。”   韩文才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以为她只是想要钱,毕竟一个四岁的小女孩会懂什么诗歌,还要当他的老师,这简直是笑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绸做的蓝色钱袋,“而且我还把学到的诗教你,怎么样,开心不?”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韩玉知道他不信,轻声吟诵道。   韩文才惊呆了,说道:“小玉,你,你真的会!这什么诗,虽然不太明白,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传说中的‘不明觉厉’)”   “这些都是我偷偷学的,你要是想学,我就教你,就是刚才的条件。”   韩玉接过韩文才递过来的钱袋,打开来,数了数里面总共有二十文,倒出来往怀里一揣,把钱袋还给他,说道,“这里有二十文,够我教你四首的,你想学什么样的诗,说吧。”   “简单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大气的。”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不开心的。”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情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高兴的。”   “已经四首了,想多学的话,那就再加五文钱。”   四首说罢,韩文才的嘴巴张得傻大,都能填下一个鸡蛋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说道:“小玉,你在哪里偷学的,能学这么多?”   韩玉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接下来的时间,韩玉就让他跟着自己念,直到他能够勉勉强强把四首背诵下来,她心里的不安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下。骗小孩子的钱,这可是作孽,不过一想,让他真正学到了知识,算是当家教赚了一点外快,也就没那么自责了。   日头越来越毒,风也止了,就算是在树林的阴凉处,也是热得头上冒汗。   回去的路上,韩玉摸了摸怀里的二十文钱,心里说不出的乐呵,虽然是从八岁的小孩子手里赚来的,至少不偷不抢,是她在这个世界挣到的第一桶金。   为了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分别时,韩玉还特意嘱咐韩文才,不要把她供出来。这韩文才本来就对她有好感,可以说是懵懵懂懂的喜欢,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言听计从,打死不说的那种。   “死丫头,干啥去了?!找你几圈子找不着,你出去乱跑,叫人家拐卖小孩儿的弄走可咋办!”   韩玉刚一进门,就被林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骂完过来,在她的耳朵上拧了拧,疼得她龇牙咧嘴,但不哭。   一旁的姜氏笑道:“这闺女皮,你看打她也不哭。”   “娘,我错了,我不该跑出去,我有罪,我认罚……我没听话,我惹娘生气了,我再也不敢了……”   韩玉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惹得林氏哪里还有怒气,“噗嗤”笑了,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道:“这次饶了你,下次再不吭声乱跑,我屁股给你打开花!”   韩玉说道:“娘,你舍不得。”   林氏一听,一把拎起韩玉,横放在腿上,在她屁股上轻轻打了一巴掌,说道:“你看娘舍不舍得!”   “丁零当啷”一阵子,韩玉怀里的二十文钱悉数掉在了地上,滚得到处都是,一家人都看得傻了眼。   注释:1节节枣子,即凤仙花,俗称凤儿花,也有人叫金凤花。宋代刘敞有诗盛赞其美态:“绿叶纷映阶,红芳烂盈眼。辉辉丹禽穴,矫矫翅翎展。”另杨万里《金凤花》一诗写道:“细看金凤小花丛,费尽司花染作工。雪色白边袍色紫,更饶深浅四般红。”四般红指粉红、大红、紫红、洒金红等,故凤仙花又叫小桃红。   ************   ((⊙o⊙)…这章写的,真心不知道妹纸们会不会喜欢,男主死心塌地什么的,忠心耿耿,心甘情愿被坑一百年……其实前面男主和女主的戏份不太多,毕竟年龄还小,谈情说爱不太合适。主要还是以家长里短,女主的成长为主,长大了自然就那啥啥……你们懂的。求收藏和推荐,猛烈地跪求。顶礼膜拜,五体投地……花样繁多地求。捉个虫呗~) 第018章 偷盗风波   (今天啸月过生日,五千大章,算是加更了,(*^__^*)嘻嘻……)   ************   二十文钱,足足够寻常农家大半个月的花销了,竟然从一个根本不晓得挣钱的四岁女娃子身上掉了出来,难免惹人怀疑。片刻的死寂沉沉之后,韩玉嗅到了狂风暴雨的气息。   “他娘,把她放下来!”   韩子明脸色阴沉,怒吼好似夜里对月长啸的狼,指着林氏说道,“说,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林氏放下韩玉,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都褪去,说道:“小玉,老老实实交代,说瞎话这就挨到身上。”   姜氏有些不乐意,蹒跚着走过来,一把拉住韩玉,抱在怀里,说道:“你们这是干啥,孩子都吓懵了。”   韩玉只觉得有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严肃氛围,不过一时半会儿也编不出令人信服的谎话来,只好愣着,心里头一红一白两个小人在争斗不止:“说实话”“编瞎话”。   韩子明说道:“娘,你放下她,让她好好说,这种事必须得说清楚!咱老韩家穷是穷了点,但也不偷不抢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今儿个,这二十文钱咋来的,她要是不给我交代出来,我非把她吊起来打不可!”   韩玉心想,既然没有其他更好的理由,就说是捡的,谁知道她刚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胡同里女人的呼号:“哎呀,我的娘啊,好不容易攒的二十文钱,打算给他爹和几个娃子做身衣裳,叫哪个狗将(生)的给摸(投)了。这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可怎么活啊?!哪个赖种半门子(暗娼、生活作风不好的女人),这不是要俺一家的命吗!……”   这声音不是谢氏,又会是谁。各种不堪入耳的话,都从她嘴里骂出来,跟喝凉水似的。   原来这谢氏听到前面的吼声,立马溜着墙根来到了门口偷听,知晓了大概情况。一来,心中对韩玉的怨气越积越多,寻思着报复;二来,二十文钱也是不小的数目,迷了心窍。便几大步回到自家门口,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演了这么一出戏,哭得鼻子喇叭(鼻涕冒泡),跟死了亲爹亲娘一般。引得街坊邻里都看猴戏似的,要知道这谢氏平日里为人处事很差劲儿,哪怕是族上的,也都看不起。围了一大圈,看笑话的多,劝说的少,真真应了那句老俗话:烂眼子,肯遭灰。   韩铁链心里有数,自己婆娘手里攥着多少钱,有没有攒钱,他自然一清二楚,丢不起这个人,只有闷在家里不露头。   韩子明一听,气得是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直跺脚,三步作两步,挥起手掌就要打下来,韩玉被姜氏搂住护的严严实实。   林氏这会儿也慌了阵脚,问道:“他爹,现在该咋办?”   “还能咋办?凉拌!”   韩子明吼得歇斯底里,就往门外走,站在门口冲着被人围在中央的谢氏喊道,“二嫂,你过来一趟!我有话给你说!”   其他人不清楚,但谢氏心里可是明白得很,抽噎了两下抹抹泪,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一撅一撅就过来了,她刚一进门,韩子明“咣当”一声把大门上了闩。   “二嫂,你看看,这够不够二十文,是不是你家的?”   韩子明指着地上隆成一小堆的铜钱,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姜氏怀里的韩玉,压低了声音说道。   谢氏一脸的委屈痛楚,夹杂着疑惑不解,分别看了看韩子明、林氏和姜氏,蹲下去拿起钱,数了一遍,破涕为笑,说道:“够,够,正好二十文。”   “二大娘,你不要昧着良心说瞎话,这钱不是你家的!”   韩玉从姜氏怀里挣脱,指着谢氏喊道,“爹,娘,这钱不是她家的!这是文才给我的,不信你可以他家去问他!”   谢氏说道:“小玉,你今儿个跟喜凤玩,在屋里乱扒我都没吭声。你说你拿了就拿了吧,二大娘也不怪你,以后可别说瞎话,养成了习惯,谁家大人都不喜欢,婆家都找不到。”   “大哥,二哥,你们跟咱爹咱娘说,今儿个我跟谁玩的,有没有去找喜凤玩。”   看着谢氏的嘴脸,韩玉真有种脱了破鞋上去扇几下的冲动,心想,这死婆娘这么好的演技,不去好莱坞演电影,不获得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都是屈大才了,果然是高手在民间。   韩子明和林氏的目光聚焦到了韩冬和韩俊的身上,等着他们说话。   韩俊率先说道:“文才过来找小玉,拉着她出去玩了。”   韩冬补充了一句:“没有找喜凤玩。”   听罢,韩子明说道:“二嫂,这女娃子偷没偷钱,不是小事,我看咱还是去玉堂家里,找文才问问情况,看他咋说。”   “咦,墩儿哎,二嫂说的话你都不信了?你家的几个娃子说瞎话可真有一套,这二十文钱就是我家的。咱自家的事儿,捅到外边,好看吗?非得把你家闺女偷东西的事儿,闹得几个庄子都知道是吧?丢的可都是咱韩家的脸,咱韩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都不会高兴!”   说着,谢氏把钱就往自己怀里揣,就要往外走。   “等等,二嫂,不管咋说,把事儿弄清楚之前,这个钱,你不能拿。”   韩子明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上去拦住谢氏,说道,“你放心,这钱要真是你家的,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林氏也上来说道:“二嫂,要不这样,钱就先放咱娘这里。弄清楚之后,谁家的就给谁,你尽管放心。”   “要真是叫咱韩家的列祖列宗高兴,就得弄清楚到底是咋回事,我没有说假话,这钱是文才给我的,今儿个我没有踏进你家半步,没有去找喜凤玩,更不用说去你屋里乱扒了!”   韩玉见韩子明和林氏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变,便抓住机会说道,“你正好路过俺家门口,听到了,就说二十文是你的。谁要是听见都能说是他家的,那该咋办?”   “小玉虽小,不过说的话在理。他二嫂,我看就这么办,钱我收着,要真是你的,老婆子我再给你添一根银簪子。”   姜氏点点头说道,随后把头上的一根簪子拔了下来,举着。   都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这话一点不假。谢氏摸了摸怀里的钱,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哪里会乐意,“嗷”的一声蹲坐在地上,又哭号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嚷着:“我的娘啊,这不大点的闺女净干点子屙不下来的事儿!瞎话说得顺溜,大道理一套又一套,我看她就是个妖精,被妖孽附身了。这次偷钱,八成是报复我上次泼她狗血。你们一家子挤兑我一个,这钱就是我的,我谁也不给!大不了咱告到县衙,叫县太爷评评这个理。”   “他二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玉讲道理,那讲的都是一个‘理’,没啥不对的,咋能成了妖孽?”   姜氏摇摇头,叹气说道:“再说了,这钱要真是你的,又不是说不给你。就是弄个清楚明白,咱得明理是不是?”   “死老婆子,老不死的,吃里扒外,白白养活你这么多年,现在倒好,跟着人家了,就说道起我的不是了。”   谢氏一听,指着姜氏就骂了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听一点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听一点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谢氏之所以不受族人待见,除了平日里不明理不懂事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不听劝,乱咬人。发生个啥事,闹起来,谁在旁边一劝,那真是没事找事,惹火上身,非得被骂个体无完肤不可。时间长了,大家伙也都知道她这副德行,纵使天大的事儿,也没有人敢劝了,毕竟谁都不贱,吃饱撑着了才没事找骂。   “憋住!你这张喷粪的臭嘴,上次没给你打改是不是?!再听你嚼一句,我嘴给你撕烂喽!”   韩子明本来还担心,这钱要真是自家闺女偷的,怕谢氏闹出去,毁了名声,以后婆家真的就难找。现在听她张口对自己的亲娘又骂了起来,也顾不得许多了,怒目圆睁,拳头紧握,大喝道,“这个钱,今儿个你愿意,得丢这;不愿意,也得丢这!不然,你出不了这个门!”   “一家子都是赖种,没好货,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都是白眼狼!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小的都是熊货!我看你们过好了(‘你们过不好日子’的意思)!”   谢氏生怕挨打,嘴是闭上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怀里抓出二十文钱,一把朝院子里扔去,了了几个还在视线之内,其他的都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她人也从地上爬起来,从韩子明身边冲过去,拉开门闩,奔了出去。   “大娃子,小娃子,春草,你们把门杠上,把钱都找到捡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韩子明抱起韩玉,大踏步就往外走,对林氏说道,“走,去玉堂家,把事情问个清楚。”   正在自家门口纳凉的五奶奶秦氏,看到后,远远问道:“墩儿,发生啥事了?”   林氏笑着回道:“五婶子,没啥事,说出来丢人,我们去玉堂家,赶明儿坐一块好好拉拉(拉家常)。”   “墩叔,婶子,走这么急,闺女咋弄的了?”   走在路上,东边隔着院子的邻居马氏,见两人步履匆匆,热心肠地问道。   韩子明笑了笑:“没啥事,去玉堂家坐坐。”   这马氏家的男人姓张,虽然和韩家混杂居住在一起,却并不是韩家人。因为辈分比较免(小),所以马氏虽然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和韩玉是同辈的,韩玉见了叫声嫂子即可。   马氏摆手示意二人继续走,说道:“没事就行,有空过来坐坐啊。”   又走了没两分钟,便到了韩玉堂的家里。这韩玉堂前几年托了关系,做盐铁生意挣了大钱,盖得两层楼房,红砖琉璃瓦,高墙大院,煞是壮观,是整个杏花村,乃至周围几个村镇里最豪华的,无出其右。大门口两尊石狮,眼睛大如铜铃,栩栩如生。红漆大门,门环由两头麒麟咬合着。平日里大门不常开,旁边侧门开着,供人进出来往。   韩子明冲着院里喊道:“家里有人吗?”   “有,有。”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正是韩玉堂,也是三十来岁,穿得绫罗绸缎自不必说了,因为不亲自下地做农活,显得年轻不少。他看到是韩子明,连忙拱手打礼,说道,“墩叔,婶子,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外面热,快进来。”   堂屋里坐定,韩玉堂家的婆娘孙氏端来了三碗凉茶,绿豆熬成的,清热解暑,效果极佳,摸着韩玉的头,说道:“小玉长得可真快,这个头一天天往上蹿,马上就长成大姑娘了。”   韩子明口渴难耐,一口气喝光了,放下碗,开门见山说道:“玉堂,我过来,有点事想问问文才,不知道他在不在家里?”   “在家里,怎么?是不是他欺负小玉了?真是这样,回头我毁(打)不好他!”   韩玉堂虽是商人,不过也是农家泥腿子出身,说话为人处事也都没什么两样,他转身对孙氏说道,“去,叫文才过来!”   韩文才来到堂屋,本来迷迷瞪瞪跟刚睡醒似的,看到韩玉,立马来了精神,上来摸她的手,问道:“小玉,你来啦。”   韩玉堂说道:“啧,找个凳做好,你墩爷有话问你!”   “文才,我问你。昨儿个,你有没有给小玉二十文钱?”   韩子明敛了刚才的笑意,严肃地说道,“得说实话,不然你小玉姑可得背上偷盗的罪名,这辈子都叫人家戳脊梁骨,背地里说闲话!”   “给了,昨个儿我偷偷跑出去,拉她去西坑边的沙堆上玩,给她的。”   韩文才看了看自己爹娘,又看了看韩子明和林氏,最后把目光落在韩玉身上,看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便张口说道,“小玉姑教我好几首诗呢,先生教书都要付钱,我付点钱哪里不对吗?小玉姑咋会成了小偷!”   听他这么一说,韩子明和林氏都松了口气,不过韩子明还是不解地问道:“你小玉姑教你几首诗,她都没读过书,哪里会教你?”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韩文才得意洋洋地吟诵了一边,说道,“这就是她叫我的。小玉姑聪明,她听人家说一遍就能记住,我脑子笨记不住,就让她教我。”   孙氏笑着说道:“我说呢,出去的时候,怀里揣着二十文钱,回来的时候,钱袋里空了。问他哪去了,非得说孝敬先生了,我咋会好意思去问家里的先生,心想也就算了。原来是孝敬他小玉姑姑这个女先生了。”   “玉堂,真是叫你们看笑话了。小孩子不懂事,见钱眼开。二十文钱,等会儿吃了晌午饭,我一文不少地送过来。”   韩子明站起来,指着韩玉说道,“按辈分,文才还得喊你一声姑,你咋好意思拿他的钱?以后可不敢了!”   “墩叔,瞧你说的啥话,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实话给你说,我家不缺这点子钱,小玉真的教了文才这熊娃子背了几首诗,那就当是孝敬先生了,哈哈。”   看到韩子明和林氏要离开,韩玉堂跟了上来,拉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墩叔,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侄儿,钱留着,割点肉打打牙祭也成,给娃子添身新衣裳也成,哪怕是给娃子买点笔墨纸砚读读书也是好的。这以后啊,日子要是有困难,尽管给我讲,能帮忙的地方,墩叔你可别给我见外!”   韩子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成,成,玉堂,你们回去吧,别送了,这就挨着呢,啥时候说来就来了。”   孙氏说道:“墩叔,婶子,有空常来坐。”   这心里的石头落下之后,韩子明和林氏脸上再次泛起了笑容,特别是韩子明,捏了捏韩玉的笑脸,说道:“行啊你这鬼丫头,人不大,当起先生来了,还知道挣钱了。”   林氏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脑子真有这么好使,是个男娃子多好,砸锅卖铁也得供他读书考功名!真考上了,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娘,这锅囫囵(完整)着卖,岂不是卖的更贵,砸烂了变成废铁就不值钱了。”   韩玉龇着牙,一脸荣光地说道,“我不想做男娃子,女娃子好,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的,还有爹娘疼着。”   “你看咱二嫂,这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你说咱韩家咋会有这样的人?”   林氏把韩玉从韩子明怀里抱过来,给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一脸不悦地说道,“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道咱上辈子吃她的还是喝她的了,净来捣事儿!”   韩子明气愤地握拳,举起来扬了扬说道:“去她娘的蛋!以后再找事,我的锤头子(拳头)饶不了她!”   看到两人的脸色红润,笑着回来,几个娃子和姜氏也清楚了大概。   韩俊走上前去,摊开手掌,说道:“爹,娘,二十文钱,一个子儿都不少。”   ************   (早晨爬起来,码字到现在,等会儿煮碗面吃吃,(~o~)~zz祝我生日快乐吧,妹纸们。收藏、推荐票投一下,算是生日礼物了,成不?) 第019章 田螺喂鸡   “他爹,本来手头就不太富裕,现在多了二十文,我想去集上买点鸡饲料回来。”   林氏牵着韩玉的手,大声说道,“你看五婶子、铁林家、学志家的鸡下蛋多利乎,咱家的这几只这么沉得住气,时不时来几个蛋,也都是软皮子蛋,我看是缺饲料。”   韩玉也见到了,这鸡蛋本来硬壳,自家的鸡倒好,下的蛋都是软不拉几的一层皮,用手指轻轻一捅就破。不过她也知道其中缘由,自家的鸡是圈养,很多营养跟不上,这软鸡蛋壳肯定是缺钙导致的,散养让它们自个儿到处刨着吃就好了。   韩玉说道:“娘,五奶奶他们几家的鸡是放养的,吃得好,咱家的鸡这么圈着,吃不到虫子啥的。”   韩子明一拍大腿,吐了口白烟,说道:“我也正想说,就八只鸡,你说你把人家圈着,别说吃不好,那心情也不好啊。这人要是天天圈着还闷出病来呢。”   “净瞎说。鸡又不是人,有啥心情好不好的。”   林氏眉头微皱,说道,“我也想放养,可丢了咋办。之前放养的就被那些鳖孙娃子一个个给摸(偷)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多肉疼啊。”   韩玉坐着,眼睛看着蓝天上的白云朵朵,脑袋里想法转了又转,忽然一阵透亮,心想,有了,对症下药,缺啥补啥。于是眉飞色舞地对林氏说:“娘,我之前在西头见人家摸玛格丽(田螺),说是在大锅里使劲儿煮熟了,砸碎,专门喂鸡鸭吃的,下蛋多,而且都是红心的好蛋。要不咱家也试试?”   林氏一听,来了精神,问道:“玛格丽喂鸡,我咋没有想到啊!成,等会吃罢饭,咱去摸点回来,看看效果咋样。”   其实韩玉对“玛格丽”这个词,现在仍旧抱着敬畏的态度,田螺就田螺吧,弄得跟外国女人的名字似的,不过这是农家的叫法,说田螺大家反而都不知道是什么。   韩子明拍了拍韩玉的头,说道:“还是闺女知道持家,省了多少饲料钱。这些个钱,攒着,大娃子以后的房子要盖,小娃子要婆娘的时候也得花钱,就数闺女省事了,真该多生几个闺女。”   林氏笑笑说道:“多生几个闺女,咱家养得起啊?就这三个娃子已经够折腾大半辈子的了。”   韩玉看着在一旁耍的兄弟二人,说道:“爹,娘,能不能叫大哥二哥去读书考功名?”   听她这么一说,韩子明也不说话了,吧嗒吧嗒抽着水烟,低着头。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还是林氏一句话打破了沉寂,她说道:“哪家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大哥二哥读书的事儿,我给你爹商量了不是一次两次,可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钱。想当初,你还没好的时候,我跟你爹就准备把你……”   “都啥百老年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别提了。”   韩子明打断了林氏,语气有点冲,不过很快就缓和下来,“这人,就得认命。咱家没这个条件。你大哥二哥注定就不是读书人,还是老老实实种块田,有个一家子这么过着,没事没咋的,我跟你娘也就放心了。”   农家人,能吃苦,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思想上的保守,对天命鬼神的敬畏,也是显而易见的。譬如行商,按道理说,随便卖点东西都能养家糊口,供孩子上学,但因为商人地位的卑贱,加上人人爱面子,没有几个人愿意抛头露面。宁愿守着一块地,等丰收,受苦受穷。   韩玉这么想,当然没有嗔怪的意思,她也理解,千年百年,这土地上的人就是靠天吃饭,成了一种天性,一种传承下来的行为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她甚至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而来,也是土生土长的韩玉,那她最大的理想和愿望定然就是嫁个好婆家,相夫教子过一生。尽管现在也是想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过生活,但前提是让自己的这个家富裕起来,走上小康之路。   第二天早饭之后,林氏提了个桶,领着韩玉和春草,去西坑里摸田螺。   这西坑的坑边都是含有大量沙子的泥,水里很清凉,不似泥坑那般浑浊。找了个比较平缓的地方,三人捋了裤腿儿,开始摸起来。   这些田螺都是野生,数量非常多,特别是有砖块、石头等杂物的地方,上面会附着特别多,小的有小拇指甲大小,大的有乒乓球的个头,而且田螺的外壳上都是些绿色的水锈。   春草正摸着,忽然举起来,兴奋地说道:“娘,看着是啥,河蚌子!”   韩玉喊道:“河蚌子更好,肉多,让咱家的鸡也打打牙祭过过瘾,给咱多下蛋。”   “这‘玛格丽’要是真管用,趁着天还不凉,好养活,赶明我再去集上打点小鸡娃(小鸡仔),养到过年,下的蛋够一家人吃的,晚了可就没有了。”   林氏弯着腰,手在水里捞摸着,不停说道,“你说这谁家有点红白喜事,你不得弄点鸡蛋送过去?这一来二回的,也剩不了几个,所以啊,多养点。早知道喂这些东西可以多下蛋,娘早就来弄了,你这死丫头,先前咋不吭声?”   林氏爱唠叨,韩玉听着也不吭声,只是傻笑。   “啊!”韩玉只觉得腿上一阵疼痛,连忙从水里蹦出来,回到岸上。   “咋的啦?”   林氏和春草连忙过来看个究竟,原来是一个小蚂蝗吸附在了她的腿上。   “我叫你吸血,叫你吸血!”   林氏用手去捏,扯了扯,愣是拽不掉。拿起地上的鞋,对着蚂蝗所在的地方,“啪啪啪”用力猛拍,疼得韩玉是龇牙咧嘴,眼里噙着泪。小腿上立马红了一片,不过这蚂蝗也掉了,在地上蠕动着,让韩玉看得头皮发麻,对这种无脊椎爬行类动物,她是真心无爱。   这蚂蝗学名“水蛭”,是一味中药,古籍上记载有把饥饿的蚂蟥装入竹筒,扣在洗净的皮肤上,令其吸血,治赤白丹肿。像《神农本草经》和《本草纲目》等都对其药理价值用了详尽的说明。   春草赶紧跑到岸边,找了棵剔剔牙,摘了片叶子,揉碎,在她腿上流血的地方敷上,嘱咐道:“小玉,摁一会儿就好了。”   韩玉光荣负伤,原地休息,林氏和春草又摸了一些,足足捞了半桶,这才抬着回家。   “娘,其实这些玛格丽,人也可以吃。”   走在路上,韩玉回想当初吃个田螺,又少又贵,现在一弄半桶,不要一分钱,忍不住说道。   林氏说道:“鸡吃的东西,多肮脏,人不都吃坏了呀。”   “娘,你不知道,要是人吃的话,先在清水里泡几天,叫它吐吐泥巴,再放锅里大火使劲儿煮,撒点盐和大料,煮出来好吃的很。”   说到这里,韩玉已经情不自禁地流口水了,那香喷喷的味道好似也穿越时空,蔓延而来,萦绕在鼻尖,嗅之不绝,挥之不去。   林氏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眉心,说道:“鬼丫头,没你不想吃的!腿上还疼不疼?”   韩玉回道:“不疼了,可是留了个印子。娘,这玛格丽真能吃,不信改天我做给你们尝尝。”   …………   “连续几天喂玛格丽,这才大半个月,你看都下了小半篮子的蛋,个头大,吃几个都是红心,还有双黄的。你还比说,这真管用!”   林氏一脸的笑容,开心不已,特意又打了十只小鸡仔喂着,个头也是一天一天往上蹿。   韩子明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眼看着下的蛋多了,那今儿就多煮几个,闺女的功劳最大,多吃俩。”   “爹,娘,既然咱家的鸡下蛋利乎了,那能不能去集上卖,给大哥二哥弄点读书的钱。”   韩玉还是不死心,过来抱住韩子明的腿,撒娇卖萌,试探着问道。   “鸡蛋卖的这点钱,够弄啥的,给先生的礼条子(束?)都买不起,更被说笔墨纸砚等用品。”   韩子明把她掐起来,放在腿上,轻轻拍着她两边的脸蛋,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无奈地说道,“小玉,这不是该你操心的事儿,你就跟着你娘和春草好好干点家务,等再长大点,针线活啥的都得学。你大哥二哥慢慢的都会有一家子,有你俩嫂子操持着,你管好自己就行啦,以后到了婆家,勤勤,做一手好活,婆家人都喜欢。”   韩玉也不说话了,说到底,还是钱不够。不过这个年纪,正是脑袋灵光的时候,再耽搁下去,恐怕以后就算有钱了也难办。韩玉决定偷偷教两人认一些字,学习一些最起码的启蒙知识。在此之前,得去找韩文才,看看有什么好的书,想法子借过来一本。这个朝代,人们用的都是繁体字,尽管韩玉都认识,但写却是写不出来,他觉得很有必要先给自己充充电。   前苏联影片《列宁在1918》中,列宁的警卫员瓦西里与妻子互让一只面包时说过:“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韩玉觉得这个时候,只能用这个来安慰自己:银子会有的,小康会有的,哥哥读书会有的,爹娘享福会有的,好男人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第二天大清早,喂鸡的时候,韩子明在院里喊道:“他娘,昨儿个,这鸡少不少?”   林氏一听,立马跑了过去,数了数,一下子变了脸色:“这,这,咋少了一只?!”   ************   (求点击、推荐、收藏,每天写一章,神清气又爽……希望大家会喜欢。求捉虫子~) 第020章 给鸡拜年   八只肥嘟嘟的老母鸡,一只少说也有三五斤重,各个都是心尖尖上的肉,这忽然少了一只,林氏哪里会不着急,喊了几个娃子,在院里各个旮旯里找,真真是“活要见鸡,死要见尸。”   “他娘,别领着几个娃子在这瞎倒腾了,你去隔壁蛮子家、铁宝家都看看,说不定膀子(翅膀)没有剪好,让它飞过去了。”   韩子明在一旁看得心焦,耐不住性子,朝林氏喊了一喊。   隔着墙,东边是两户人家,南边的是张蛮子,也就是那天见到马氏的男人;北边的是韩铁宝,是韩天顺的小儿子,也就是韩玉堂名义上的弟弟。几家邻里关系处的都不错,也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韩玉趴在鸡圈边上,凝视着墙上的一处成人巴掌大小的窟窿,这在农家叫“扬污嘴子”,是为了能够及时排除家禽家畜圈里的污水等脏东西,专门挖的一处开口。这开口处污泥上的脚印吸引了韩玉的注意。鸡爪有四趾,踩出来的印记应该也是四分叉,而且不小,但这污泥上都是很小的爪子踩出来的,几根趾头已经看不出来,而且边上有零零星星的鸡毛散落。想到这里,韩玉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黄鼠狼。   不等林氏出门,韩玉跑到院子中央,立在韩子明的身边,说道:“爹,娘,咱家的鸡,是不是黄皮子过来偷吃的?”   黄鼬,俗名黄鼠狼,在这农家,口语中称之为黄皮子,被一些迷信的人当做灵气之物,对它敬畏有加,甚至尊称为“黄大仙”。   韩玉多少了解过,黄鼠狼是杂食性动物,在野外以鼠类为主食,也吃鸟卵及幼雏、鱼、蛙和昆虫;在住家附近,常在夜间偷袭家禽,首先吸食其血液,再吃内脏及躯体,性嗜吸血。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益兽,但因为不时偷鸡,在农家人眼里变成了害兽。至今来流传着一句谚语:黄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净胡说!咱这穷家,耗子来了都能面黄肌瘦含泪爬出去,黄大仙没事来干啥!我得去问个清楚。”   说罢,林氏一转身出了门楼,没了身影,匆匆赶去了。   “你听听,你娘说的啥话,咱家有这么穷吗?别管是不是黄皮子过来吃的,不去看看,她死不了这个心。”   韩子明说完话,站起来,走到鸡圈,跨了进去,蹲在那洞口处看个究竟,不一会儿又跨出来,哀叹着说道,“那不是它还能有谁?”   韩玉问道:“爹,这黄皮子能抓不?”   韩冬和韩俊一听,也都围了上来,仔细听着。韩子明若有所思地说道:“抓倒是能抓,不好办。”   韩俊一脸兴奋地说道:“外面常有货郎担子喊着收黄皮子,要是能抓,说不定卖点钱呢。”   韩冬则是眉头皱着,摸着下巴,慢吞吞地说道:“就是不知道,这黄皮子的肉能不能吃。”   “你小子,不想活了,黄大仙的肉都想吃!让你娘知道,非说叨你大半辈子。”   韩子明笑着在韩冬的头上象征性地摸了一把,开玩笑地说道,“我给你们说,这黄皮子的肉不能吃,就是皮值钱。特别是霜降后,它尾巴尖上的那点毛,可是上等的狼毫,做成毛笔,那绝对也是上好的。真能抓到,还卖给货郎担子干啥,寨上的月祥,那老头就是做毛笔的,他也收,价钱给的高,少说能拿个十文钱。”   霜降,二十四节气之一,天气渐冷,开始有霜。古籍《二十四节气解》中说:“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可见“霜降”表示天气逐渐变冷,露水凝结成霜。我国古代将霜降分为三候:一候豺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关于霜降说: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一般是发生在每年公历的10月23日,换成农历便是九月的中旬,也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是秋季到冬季的过渡。   享有“中国诗歌史上现存最早文人七言诗”美誉的曹丕《燕歌行》,第一句便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宋玉《九辩》: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都有意无意提到“霜降”。   韩冬一下子来了精神,瞪大眼睛说道:“那咱们天天抓,不是有好多钱拿?”   “死娃子,你也不想想。要是人人能抓,天天能抓,那黄皮子还不早早就绝了种?”   韩子明又伸手拍了一下韩冬的头,“现在就是抓了,也值不了几个钱儿,今儿我就先把扬污嘴子给堵上,等霜降了,逮它两只黄皮子,也算是给咱家死去的鸡报仇了。”   “不光咱家,他两家的鸡也被偷了。”   正好这个时候,林氏从外回来,一脸的沮丧,有气无力地说道,“这黄大仙吃就吃了,权当破财消灾了,你别净想歪点子,万一捅出娄子来,惹得大仙生气,咱可担当不起。”   韩子明满脸的无奈,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黄大仙绿大仙的,你都听谁说的,不就是黄皮子吗,搞的神神鬼鬼。要真是大仙,还偷人家的鸡吃?!笑话!”   林氏也不服气,说道:“你没听过后庄的‘鞋底子精’,好些人都知道了,就你还不知道。”   原来不久前有个这样的事:杏花村后庄的王毛蛋,在田里干活时,见一个黄皮子在沟边草丛里趴着,脱了破鞋拍了过去,黄皮子受惊一溜烟就逃窜了。等他回到村里,村中一妇人,正是王毛蛋的亲娘,疯子一样又哭又闹地迎面跑过来并跟他哭诉:我谁也不怕,就怕鞋底子精。从此,王毛蛋有了个外号:鞋底子精。   就因为这事,好些个妇人都相信,这黄皮子是大仙,不能得罪,抓了杀了更是犯忌讳,一家人都要倒一辈子的血霉。   韩子明问了一句:“你亲眼见了?”   林氏回道:“没有,但有人见了。”   韩子明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那不就得了,又不是亲眼见的,就听人家说点子乱七八糟的,什么大仙小仙,就是一个会放臭屁的黄皮子!”   林氏不说话了,木呆呆地走到鸡圈旁边,看着剩下的七只鸡,眼神里尽是忧伤。   韩玉走过去,抱着林氏的腿,说道:“娘,爹说了,把扬污嘴子堵上,不叫黄皮子进来就是了。就是一只鸡,不是刚到了几只小鸡娃吗,很快就长成了。至少咱家里人都好好的,不用难过。”   “唉”林氏又是一声长叹,摸着韩玉的头,说道:“就你小妮子想得开,幸好不是你们几个娃子被偷吃了,那娘还不一头撞墙死了去啊。”   韩冬嚷嚷道:“娘,你瞎说,我大发慈悲不吃了它,它就该……该谢天谢地了,它还敢偷吃我们!”   …………   晌午饭刚吃罢,韩子明就跑到外面,找了块大小刚合适的干泥巴块,把鸡圈的窟窿给堵上。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眼瞅着几只小鸡娃子茁壮成长,林氏丧鸡的悲痛也渐渐消退了。   一块白云遮了日头,趁着几个人不注意,韩玉偷偷溜了出去,谁知刚出门口,就碰到了对门的大胖二胖兄弟俩。   韩大胖吃的胖墩墩的,小山一样挡住了韩玉的去路,坏笑着问道:“小玉,你跑去哪玩啊?”   韩玉很不乐意地说了一句,就往旁边走:“我去哪管你啥事?让开。”   韩大胖一副得意欠扁的神情,赖皮似的口吻说道:“我就不让!就偏不让!这是我家门口,你能把我怎么着?”   韩玉心想,老娘外表虽嫩,但马上都快三十的女人,跟你这小屁娃子计较,岂不是失了风度。便不再理会他,侧着身子,猫着腰,从他身边过去,毕竟吃得再胖,他也堵不了整个胡同。   “二胖,愣着干啥,跟我一起堵。除非给咱们弄点好吃的,不然就不叫她过!”   韩大胖对韩二胖发号施令之后,又是一个阻挡,韩玉不偏不倚撞在他的肚子上。   “叔,婶,大胖二胖不叫我过去。”   为了不让自家人听到,韩玉两手捂着当喇叭,压低了声音对着韩国齐家里喊打。   韩大胖摁着韩玉的头,恩狠狠地说道:“精的不是你了!俺爹俺娘出去了,不用叫了!”   韩玉被他摁着头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生疼,长长吸气,也不哭,揉着屁股站起来,咬着牙说道:“你娘了个头,让不让开?”   韩大胖扬了扬下巴,张开双臂,拦住路,俯视着她,说道:“不让!”   “不让!不让!”   脾气再好,韩玉也有点生气了,这种熊孩子,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长记性。说着,韩玉咬牙切齿,连续两脚狠狠踢在韩大胖的裆部,嘴里念念有词,“叫你娘的不让!踢废你丫的!”   韩大胖疼得“嗷”地一声重重到在地上,双手捂着裆部,蜷缩的跟煮熟的虾似的,眼泪好像喷泉哗啦啦地淌,哭声震天,如丧考妣。韩二胖在一旁站着,木愣愣的,有点不知所措。   韩冬和韩俊听到后,立即奔了出来。正好这个时候,韩国齐和自家婆娘戚氏回来,看到韩大胖的样子,戚氏赶紧跑了过来,大声问道:“二胖,你哥咋啦?”   韩二胖指了指韩玉,说道:“韩玉,她,她用脚踢的。”   戚氏一听,怒不可竭,一把拎起韩玉,挥起巴掌,这就要去打,被赶出来的韩子明和林氏喝住了,韩子明一声“住手”吓的周边几个娃子都一个哆嗦。   ************   (黄鼠狼给鸡拜年,啸月给各位妹纸拜年,安没安好心,这个自己判断吧……推荐票和收藏,真心求~不然去偷你家的鸡!不得不说,这章写的还是蛮艰苦的,(~o~)~zz不过看着写出来的成果,心里得瑟呀。求捉个虫子!) 第021章 针尖麦芒   “墩哥,嫂子,你们来的正好,看看这咋办吧。”   戚氏连忙放下韩玉,把韩大胖扶起来,一脸心疼,但嘴上却厉害的很,说道,“你家闺女干的好事,要是把俺家的娃踢坏了,绝了种,那可咋整?”   一个七八岁的大胖子,眼看这身材和年龄都可以是韩玉的二倍,竟然被她给欺负,而且还是两兄弟都在,任谁想都觉得不对头,韩子明瞥了嗷嗷大哭的韩大胖一眼,随后指着韩玉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氏也装出一脸的愠怒,提了提韩玉头上的小鞭子,质问道:“你看把你大胖哥欺负的,快说,因为啥?”   两兄弟,特别是韩大胖,那是调皮捣蛋出了名,用邻里们的话来说,就是“赖得跟屎一样”。欺负人家娃子,大人说两句,甚至敢直接骂娘。加上戚氏护短,把他惯得不成样子,越发的蛮横不讲理。这些韩玉是早有耳闻,不过未曾正面发生过冲突,本来她想去韩文才家里借本书籍,惹来阻挠,一来二去便没了耐性,直接把他给踢了。   韩玉朝着韩大胖啐了一口,说道:“我想过去,他不让,还打我。不信你们看,我屁股上都摔青了。”   戚氏喊道:“二胖,是不是这样?”   “是的。”韩二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正,“哦,不,不,不是。”   戚氏上去朝他头上就是一巴掌,喝道:“到底是不是?”   韩二胖挨了打,脑袋吃疼,哽咽着便哭了起来,眼泪跟井喷似的,哪里还会回答的出来。   “方英(戚氏名字),要我说,这一个巴掌拍不响,俩小孩打架,一个不怨一个。”   林氏安慰说了一句,随后脱了破鞋,在韩玉的屁股上“啪啪啪”打了几下,嘴里还说道着,“叫你皮脸子,叫你踢你大胖哥,叫你逞能……”   “好了,好了,嫂子,别打了,打坏了。”   戚氏一脸的无奈,这肇事者已经被狠狠教训了,给自己儿子出了气,她把韩大鹏脸上的泪抹去,问道,“大胖,还疼不疼?”   这种小事,大老爷们是不太关心的,交给妇人处理便是。韩子明和韩国齐怎么说也是祖儿们,两人在一旁站着也只是笑。   韩国齐说道:“墩哥,我看肯定是大胖这熊货先捣事,欺负小玉了。”   韩子明付之一笑,随后说道:“小孩子皮脸,搁个架正常,别往心里去就行。这闺女踢得太不是地方,下脚有点狠,回去我好好教训她。”   两个男娃子哭得一个比一个响,反倒是韩玉,屁股上挨了几破鞋,疼是不太疼,毕竟林氏还是下手有些分轻重的,没有一点要哭的意思,笔直地站立着,一副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气势,不过春草赶紧把她抱到了一边,省得她再挨打。   韩大胖挣扎着要起来,指着韩玉喊道:“娘,你别管我,我打死她个死妮子!”   戚氏面子上挂不住,在韩大胖脸上“啪”的扇了一巴掌,说道:“够了没有,再叫一声,我嘴给你撕烂!要不是你先拦路打的她,她不会踢你,你小玉妹妹就不是那手狂的人。”   “咦,我说这谁家儿在这拉弦子呢,远远就听见了,咋回事啊?”   韩铁林家的婆娘靳氏,手里拿着鞋底子,站在胡同口,笑呵呵地说道。不过看到戚氏之后,她的脸上还是阴沉了一下,好似晴空万里忽然飘来一朵阴云。   靳氏这人,性格上大大咧咧,肯说话,很爱说笑话,嘴里经常蹦出来一些让人觉得新鲜的词儿。正如这“拉弦子”,弦子就是二胡,意思就是“哭”,哭的声音嗡嗡嘤嘤嗷嗷的,像极了拉二胡时候的发声。这些也都是靳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说法。   杏花村以北不到两公里,有一条东西走向、宽约五六十米的河流,名叫粉河。在习惯的称呼上,以粉河为界,北岸叫做河北家,南岸叫做河南家。河面上有两座桥,其中一座多年前已经老旧不堪,断掉了,被称为“断桥”,后来朝廷下令在断桥旁边新建的一座石拱桥,被称为善德桥,不过名字太过官方,人们习惯上称呼为“新桥”,靳氏自幼便是在河北家长大的,出生在新桥的桥头不远处的靳庄。靳庄的邻村是大吴营,韩家姑太太,也就是韩家爷爷辈几个人的姑姑,嫁到了这里,至今仍旧健在,联系也非常紧密。   林氏看着靳氏,远远说道:“哎,还不是几个小孩子搁架。”   韩玉探出头,高声喊道:“大娘。”   “小玉啊,这小妮子真讨人喜欢。”   靳氏不再去看戚氏,朝着韩玉摆摆手,“小玉,整天闷在家里多难受,过来,过来,来找你妍妍姐、冰冰姐、敏敏妹妹玩啊,想吃啥好吃的,大娘给你做。”   韩玉说道:“大娘,我打架惹祸了,现在走不开。以后有时间过去玩。”   别说靳氏,周围几个大人一听也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特别是林氏,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说道:“死妮儿,你也知道自己打架惹祸了啊。”   “要我说,小玉虽然小,但是懂事,你看说起话来有板有眼,不像那些没教养的。”   靳氏瞥了一眼靳氏和韩大胖,继续说道,“这事儿啊,八成不怨小玉。”   戚氏一听就不乐意了,低着头也不看靳氏,闷吼了一声:“啥意思啊,我家的大胖没教养,就你家的有教养!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怨俺大胖是吧?”说罢,扶着韩大胖,踢了一脚韩二胖,又给韩国齐示意了一下,一家人鱼贯进了院子,“咣当”把大门杠上了。   这个时候,靳氏才走进胡同来,被请进了家里,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说道:“你看她那熊样儿,她两个娃子多大了,小玉才多大,谁欺负谁,明眼儿上的事,她还好意思在那叫唤,两个儿,没一个上茬的(上茬:不懂事,窝囊,没本事等诸多意思)。”   坐在一旁的韩玉,托着下巴观察着靳氏,从她出现见到戚氏之后,韩玉就以女人敏锐的直觉,闻到了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儿,一副针尖对麦芒,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的感觉。忍不住心想,这二人之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或者以后肯定会发生什么。就如平湖,表面风宁浪静,实则暗生波澜,一旦发作,那定然是惊涛骇浪,铺天盖地。   林氏无奈摇摇头,随后压低了声音,笑了笑,说道:“说起来笑死人,这个大胖,一说见了豁二,就撵着让给他说媒,给他找漂亮婆娘,整个就老婆迷。光欺负人家小闺女(小女孩),谁家的大人敢叫闺女跟他玩啊。”   豁二是杏花村的大红人,因为兄弟姊妹六个全部遗传,嘴巴都是豁子,他排行老二,所以被人叫做豁二。之所以说他是红人,就是他嘴巴虽然豁,说话不清不楚的,一说话还流口水,但说起媒来,那是说十个至少成**个,而且说成的人家也都满意乐呵。正是:豁子出马,一个顶俩;豁子金口一开,婆娘立马就来。   靳氏冷哼一声,说道:“哼,有这样的爹娘,我看她儿能娶个多好的婆娘!”   为了缓解这种氛围,韩玉岔开话题,问道:“大娘,冰冰姐和妍妍姐在家干啥呢?也不见她们出门口。”   靳氏回道:“我教她们绣个花,秀的好了,在货郎担子那,一张花可以卖一两文钱,补贴家用,总比天天跑着疯实强。”   绣花,而且可以卖给货郎,补贴家用。韩玉一听,心里立马就盘算起来,绣花这种事儿,尽管她不在行,但学起来应该是非常快的,凭借前一世的见识,秀出好的花样来,卖个好价钱绝对不成问题。韩玉摸着眉心思忖了一会儿,张口说道:“娘,我想跟着大娘学绣花。”   靳氏哈哈一笑说道:“跟我有什么好学的,你娘绣得更好。你看看,你这鞋面上不就是吗?”   韩玉低头,自己穿的一双红色布鞋,鞋面上一朵简简单单的牡丹花,花上蛰伏着一只黑蝴蝶,也都是不用多少针线勾勒出来的,虽然只用了红、黑、绿三种颜色的线,略显简陋,但还是很形象生动,栩栩如生。她心里有些懊恼,穿在脚上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怪不得法国著名的雕塑家罗丹说:生活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所幸的是,韩玉现在发现了,也不算晚,她拉着林氏的手说道:“娘,我想学。”   “你这丫头,见咋就咋。”   林氏捏了捏韩玉的鼻子,说道,“本打算等你大点再教你,现在想学,那就学呗。明儿个逢集,娘给你和春草各备一个针线筐,你俩都跟着学学。”   一边坐着不说话的春草,听罢也是一脸的高兴,差点欢呼雀跃起来。   林氏说道:“铁林哥现在咋样了?还是不是那个样?”   原来大概一个月前,韩铁林喝醉酒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又是打又是砸的,说是不想过了,要把几个娃子卖给人家当奴为婢,把靳氏休了,自个爱咋喝就咋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酒醒之后,也好像变了一个人,脾气比之前更加暴躁,动不动就又打又骂。   靳氏长长叹了口气,眼睛里湿湿的,说道:“还不是那熊样子,喝点子猫尿(对‘酒’的蔑称),天天发疯,家里没个安生,冰冰跟妍妍还有敏敏,身上打的青紫,现在都没退下去。”   林氏说道:“不是,你说他要真是喝醉了,这雷雷为啥不挨打?”   “就这一个独苗儿,哪怕喝醉了,他也不舍得打,打坏了,他就等着绝后吧!方英这死妮子,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等晚上,我非得问个清楚不行!”   靳氏咬咬牙,站起来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好了,我回去了,害怕几个娃子出去瞎跑。这天热,水大,别村好几个娃子都淹死了。”   “好,没事常过来坐坐。”   林氏目送靳氏离开,扭过头对韩冬和韩俊说道,“听你大娘说了没,外村好几个都淹死了,你们谁要是偷偷跑出去洗澡,我皮给你扒喽!”   阳光之下,韩玉看着靳氏的背影,只觉得一阵莫名而来的凉意,使得她打了个寒颤。   ************   (又是周末,要快乐,要开心,要幸福……要支持啸月!推荐票很重要啊,还有收藏,伏地膜拜~妹纸们万寿无疆!) 第022章 眼皮子跳   韩玉冥冥之中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回到家里消停之后,右边的眼皮子开始跳个不停。农家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而韩玉并不信这一套,眼皮子跳,不过就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或者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根本不能预示着什么,但心里那股莫名而来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小玉,春草,你们不是想学绣花吗,过来娘绣着你们先看看。”   用过午饭,灶屋里都收拾干净之后,林氏端了针线筐,在院子里的阴凉下坐定,喊两人过来,说道,“绣花,这都是眼见的活,没啥学不学的,多看看也就会了。”   韩玉和春草各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林氏的两旁。韩玉开口问道:“娘,阿(我)大娘会不会出啥事啊?”   “瞎说,你大娘能出啥事。你铁林大不是个东西,不过有几个孩子拴着,他也反不了天!”   林氏瞪了韩玉一眼,开始穿针引线,嘴里却是没停下,又抬头看了一眼堂屋里的韩子明,扬了扬下巴,说道,“幸亏你爹不赖,不然咱娘儿几个,真不如死了去找阎王爷。”   “整天死啊活的,多触霉头!”   韩子明一脸的不悦,不过也都是假装出来的,第一句话刚说完,立马就换作一副笑脸,继续说道,“我看着是不赖,要是谁敢欺负你娘儿几个,我赖起来,那可不得了,天王老子都挡不住,更别说阎王爷!”   “去去去,没一点正经。没事没咋的,谁欺负我们娘儿几个!净说昏话,叫老天爷和阎王爷听见,那可怎么了得!”   林氏笑得合不拢嘴,好不容易穿好的针、引好的线,又掉了出来。   韩玉也在一旁乐呵,心想,不管嘴上排不排斥,说到底,女人打心眼里还是喜欢听男人的甜言蜜语,就像韩子明刚才那几句话,虽然听起来不像现代社会小年轻“我爱你一生一世”“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哈蜜我是瓜”“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诸如此类的海誓山盟、油腔滑调,但听着实在,让人有安全感。还有什么比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女人来的更让她感动的吗?   林氏的手法,只是农家人传承下来的绣花,很简单,没什么太多的讲究,比不得刺绣等来的精细。不过秀出的花,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显得朴素、接地气,正如不能穿着绫罗绸缎下地干农活一样,珍贵的绣鞋也很不适合在这农家里穿着。在韩玉看来,不光动植物,连这些吃穿用品,也都符合达尔文的物种进化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至少在这农家田园,适合的,存在并传承下去;不适合的,摒弃乃至消失。   “娘,这果然是眼见的活,等明儿备了针线筐,看我也露两手。”   韩玉往上捋了捋袖子,一副扎架势干活的样子,脸上却现出一丝狡黠,说道,“娘,我去看看大哥二哥在外面干啥。”   “你这鬼灵精,才看几眼啊,屁股上长刺了似的,坐一会儿都坐不住!”   林氏也不抬头,嘴里唠叨了两句,便侧身给一旁的春草讲起来,“线得捻匀喽,针都得落到一个地儿,力道把握好,也得匀,不然歪点斜点都不好看。”   韩玉立马站起来,跑了出去,看到韩冬和韩俊在胡同口跟几个同龄的娃子玩的起劲,蹑手蹑脚地从一旁过去了,径直往韩文才的家里跑去。谁知道才跑了没几步,忽然觉得身后有喘息声,她停下来,一下子被什么撞到了背,差点趴下去弄个嘴吃泥,回过头去,长出了一口气,“黑豆,你跟着我干嘛,快回家,等会儿回来跟你玩!”   上次从大姨夫家里牵过来的狗,经过四个娃子的商议,起名“黑豆”。随着渐渐熟悉了,便不再拴着,让它自由跑着。这狗又高又大,韩玉觉得以自己的个头,骑着它当马都不成问题。黑豆很有灵性,能够听懂人语似的,被韩玉这么喝了一声,喉咙里“唧唧”了两句,一步三回头地朝家里走去。   韩玉站在韩玉堂家门口,从偏门探进头去,喊了一声:“哥,嫂子,文才在家吗?”   “嘘……别叫!”   韩文才隐隐约约听到声音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了出来,不等韩玉喊出第二声来,赶紧把手指放在嘴上,随后拉着韩玉的手,就往屋子里跑,嘴里还说着,“跟我来。”   进了书房,韩文才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好了,说话声音不能太大。先生回家了,好像是婆娘生了,叫我一个人在这写字。”   “怎么就你自己,文成呢?”   韩玉看着东边墙壁上,满满一架子的书,瞬间两眼放光,忍不住走过去,翻看着说道。   书架之上,很显然,有不少的一部分是韩玉堂为了充脸面放进来的,奇门遁甲、风水占卜之类的书籍,根本没有翻阅过的痕迹。经典类的也有,四书:《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五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幼儿启蒙类的有《笠翁对韵》《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   虽然这是一个不属于中国历史河流中的朝代,传统的文化却是统一的。在韩玉看来,这种情况,应该是从某个特定的朝代,发生了特殊的变化,以至于历史分流。就好比一条大河,在下游某个地段分成两条或更多条,如果前世所在是其中一条,那现在必定是来到了另外一条上。   韩文才说道:“我哥他不愿意读书,非要跟着我爹经商,所以就我一个人。”   深思中的韩玉被韩文才的声音拉回现实,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说道:“这些书你都看过了?”   “没有,先生不是才教我《诗经》吗?还说先教几首,至少会背几首,再教我其他的。”   韩文才说吧,精神抖擞地问道,“小玉,你这次来,是不是还要再教我几首诗?我给你钱,一首五文。”   “这次来,再教你一首,不过不收钱了,有个小事想请你帮忙。”   韩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跟坑小孩似的,红着小脸说道。   韩文才说道:“论辈分,我该叫你姑,小玉姑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还说‘请’,怪不好意思。”   “别,别,别叫姑,把我整个人都叫老了。”   韩玉连忙摆摆手,说道,“我想给你借本书,就那本,《千字文》。”   “就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的那本《千字文》吗?”   韩文才明显有卖弄的嫌疑,得意洋洋地背了一大长串,这才刹住,说道,“我都忘了,先生最先让我看的就是这个,正着倒着都背的滚瓜烂熟,这才算完。想借的话,拿走就是了,但不能叫别人看见。不然人家该说你偷我家的书了。有个成语叫,人言可,可……可……”   “人言可畏。”   韩玉看韩文才憋得脸都红了,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提醒了一下,说道,“放心吧,我会当心的,谁也不让看见,就咱俩知道。”   “对,人言可畏!小玉姑,你的年纪不大,但记性可真好,比我都强。”   韩文才挠挠头,笑着说道,“小玉姑,今儿个要教我啥诗啊?”   “我都说了别叫姑了,我也怪不好意思。”   韩玉嗲声嗲气地说道,“今天这首叫《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xie),此物最相思。”   韩文才皱着眉头问道:“采什么?”   “采撷,俩字是一个意思,就是采摘。”   韩玉回道,“要不这样吧,我说着,你写下来,这样就不怕记不住了。”   两人在一块鼓捣了好一会儿人,这才算把整首诗写下来。最开心的莫过于韩文才了,本来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现在好,会背诵了新诗,能拿零碎钱花,还借给了韩玉《千字文》,和她一起说了这么久的话,那真是心花怒放,美滋滋的,比吃糖葫芦都甜。   辞了韩文才,怀里揣了一本书,为了不露馅,韩玉走路都斯斯文文的,迈着小步子,非常娴静,到了家,一个发力跑到屋里,把书从怀里掏出来,塞在席子下,这才咽了口气,笑脸盈盈地出来。   林氏说道:“小玉,你神神鬼鬼干啥呢?”   “娘,没干啥啊,呀,娘你绣的真好看。”   韩玉重新在小凳子上坐下,看了看春草,又把目光停在林氏的脸上,说道,“娘,你的手真巧。”   “少拍娘的马屁了,娘做的好不好,自个儿心里还不清楚啊。”   林氏笑得针差点扎到了手,空出手来,在韩玉的头上轻轻敲了敲,说道,“说,瞧你一脸鬼模样儿,是不是干啥坏事了?”   “娘,我能干啥坏事啊,我可听话了。”   韩玉看了看堂屋里耷拉着脑袋睡着的韩子明,转过头来,紧紧抱住林氏的腿,把脸侧着放在上面,心里一阵唏嘘感慨,有爹有娘,心里多少踏实。   “哟!”   被韩玉猛地一抱,针刺进了肉里,林氏疼得猛吸了一口气,连忙把手指放在嘴里,拿出来用手捏住。   韩玉吓得连忙松开,抓住林氏的手,一脸的歉意和内疚。   林氏的年纪算不上大,翻过这个年头也才二十八,但因为常年劳累,不做保养,面相却有三十好几了。而因为长年累月的做活,手上更是布满了老茧,干枯的如遭受旱灾的土地,这让韩玉眼睛一热差点哭出来,低下头,说道:“娘,对不起。”   “傻闺女,有啥对不起的,不就扎了一下。”   林氏摸了摸韩玉的头,若有所思地说,“你还别说,我这心里头扑通扑通的,总感觉要发生点啥事。”   吃罢晚饭,听大人在胡同口摆龙门阵,天色再黑一些,就散伙各回各家睡觉了。韩玉好不容易养成的早睡习惯,现在又打破了,躺在床上睡不着,又怕翻来覆去吵醒哥哥、弟弟、春草和奶奶,她便起身来到了院子里,天上漆黑一片,没有星星也没月亮,如一个大大的黑洞。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困了,这才回去,迷迷糊糊睡着。   “咚!咚!咚!”   第二天大清早,姜氏都还没起床,外面就有人大声拍门,韩子明披了衣裳出去开门,来人是韩铁林家的大闺女韩妍妍,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喊道,“墩叔,阿娘上吊了,你快去看看!”   朦朦胧胧听到韩妍妍的声音,韩玉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大口呼吸着。   ************   (周末,继续祝各位神仙般的妹纸快乐~~投投推荐票,皮肤更细腻润滑;点个收藏,身材更加窈窕迷人……啸月不懂得拍马屁是什么,但知道妹纸们想要的是什么,(~o~)~zz,捉虫,捉虫!) 第023章 靳氏上吊   “他娘,快出来!”   韩子明一听,大惊失色,把韩妍妍拉起来,朝院内叫了一声,看到林氏的身影之后,继续说道,“铁林家的上吊了,咱得快去看看。   “啥,上吊了?!”   林氏顾不上梳头洗脸,胸前的盘扣也草草一扣,扶着韩妍妍跟在韩子明身后就往韩铁林家里赶去。   因为韩妍妍的气味很不熟悉,黑豆不停狂叫,之前被韩子明喝了一声,现在三人一走,它又开始叫了起来。   “黑豆,别叫了,等会儿回来给你喂食。”   韩玉匆匆穿好了衣裳,来到大门口,摸了摸黑豆的脑袋,说罢也迈着小短腿赶过去了。   这个时辰,看天色应该就是农家人所说的“雾灯昏”,凌晨四点钟左右,深秋和冬春季节,这个时间点正是起雾的时候,就算点了灯,也是昏沉沉的,因此得名。胡同里的泥路,因为长年累月雨水的冲刷,也变得凸凹不平,韩玉虽然匆忙,也不敢掉以轻心,以免跌倒摔出个什么毛病来,毕竟断个胳膊瘸个腿,可都不是好玩的。   家家户户都还没有开门,韩铁林家的却是大门敞开。屋里点了灯,影影绰绰几个人影。走进去,东间里,一张木床上躺着眼睛紧闭的靳氏,呼吸很平稳,脸上残留斑斑的泪痕。在昏黄的油灯光线下,她脖子下的勒痕也能隐隐约约看到,地面上躺着一条断掉的麻绳,弯弯曲曲跟条蛇似的。而韩铁林,却坐在堂屋里,耷拉着脑袋,不停地长吁短叹。   “铁林哥,这咋回事,又闹啥了?”   韩子明在堂屋里坐定,看着韩铁林问道,“有啥过不去的坎,能叫她上吊?”   “她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非说我跟后面的国齐家有一腿,又是哭又是闹的。”   韩铁林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人似的,抬起头来,沮丧着脸,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显得很有力道,“吵了大半夜,娃子都睡了,她把我关到堂屋里,自个儿寻了根马麻绳上吊了。”   “哎,我看见了,幸亏这麻绳年月久了不结实了。”   韩子明站起来,拍了拍韩铁林的肩膀,安慰了一句,“这啥事都说清楚了最好办,两口子过日子,不是一天两天,是一辈子的事儿,安安稳稳才是福啊,没啥解不开的疙瘩,等人都走了,好言好语、好商好量地说说劝劝。”   “她婶子,你有啥想不开的,这年纪轻轻的,有啥说不过去的!”   说话的是韩铁林家隔路对面的学志家的婆娘——杨氏,十几年前嫁过来的时候就有羊羔疯,也就是癫痫,犯病的时候人事不省,口吐白沫;不犯病的时候都好好的,神志清醒,为人和善。   “是啊,不说其他的,你要是走了,四个娃子可咋办吧?!”   韩国龙家的解氏也坐在床沿上,拉着靳氏的手,语气沉重地说道。   韩冰冰和韩妍妍两个大点的女娃子都懂事了,躲在角落里偷偷掉泪,眼睛哭得跟王母娘娘的仙桃似的,韩玉猫着腰从大人堆里钻过去,蹲在两人跟前,也不说话,不时帮她们抹一下泪,侧着耳朵,听着屋里的讲话。   林氏说道:“这昨个儿还好好的,去俺家有说有笑的。”   “还不是国齐家那个死不要脸的骚妮子,跟铁林在那偷偷摸摸,勾勾搭搭,当人家都是瞎子,看不见!”   另一个妇人夏氏,走过去把东间的门关上,这才恶狠狠地说道,“那个**半门子,早晚得死到男子身子底下!”   韩铁林兄弟姊妹共六个,其中一个兄弟二十二岁那年惹上恶疾死了。这妇人夏氏正是老大韩子丰的婆娘,是韩铁林的大嫂,为人直爽,有啥说话,是出了名的彪悍,人送外号:夏大炮。就是因为她说话跟放炮仗似的,又响又狠。   夏氏这么一说,其他人谁还敢说话,都是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我看,叫咱韩家活着的几个老白子喊到一块,直接一商量,把那骚妮子浸猪笼了!”   见没人开口,夏氏又忍不住“啪”的拍手喊道。   “嫂子,这不成,要是真按规矩,男的乱棒打死,女的浸猪笼,咱铁林哥也保不住。”   林氏觉得夏氏的提议不妥,便插话说道,“再说了,这种事要是传扬出去,咱老韩家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铁林也真是的,又不是屁事不懂的年轻人,都几个娃子的爹了,还这么不正经!平时里喝了酒就又打又吵,这也就算了,现在好了,看他长不长点耳性(记性、教训)!”   解氏早就想发表看法,见林氏说话,终于也忍不住说出来。   直到东方泛白,黎明到来,鸡鸣狗叫,床上的靳氏,才好似三魂七魄归了身体,缓缓睁开眼睛。刚醒过来,眼泪便哗啦啦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挣扎着要坐起来,哭喊道:“咦,我的亲娘啊,我这想死也死不了,老天爷,你看看我这受的是啥罪!那个不要脸的半门子,她勾搭俺家男人,上辈子就是窑子里爬出来的。铁林他也不是个东西啊,俺娘儿几个活着不如死了,也不遭这个罪……”   杨氏拉着靳氏的手,说道:“他婶子,你这是何必?!遇见这种事儿,能咋样啊,忍一天是一天吧。不图个啥,几个娃子要是没了娘,那可咋活?”   院中忽然响起一阵狗叫声,韩国齐领着戚氏站在门口。   两人也进门口,就在门外站着。   “嫂子,我敢摸着良心说,我跟铁林哥啥事也没有,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跪在你家门口,你咋样能出气咋样来!”   戚氏朝着院内大喊道,随后扑通跪了下去。此时的戚氏脸上有青紫的淤痕,一只眼睛也被打成了熊猫眼,手背上也有出血的痕迹。   本来天已经大亮,这么一闹,街坊邻里全部都围观过来,连西头南头的也都赶了过来,这下,想盖也盖不住了。有句话说的在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你觉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但或早或晚,得闹腾出来,这是必然的。也正应了明代冯梦龙《三言二拍》中的那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韩国齐平日里老实巴交,话不多,木讷讷的,但要说狠起来,也似一只红了眼的狼,谁也不认。他就这么枕着脸子,拳头紧握,站在一旁。   事情闹大了,韩家的老白子也都坐不住了,毕竟这关系到整个韩家的声望。   韩锦山被请出来之后,背着手,对韩铁林家门口围观的人吼道:“都给我滚!有啥可看的,再不滚蛋,我打断他的狗腿!”   那叫一个声如洪钟,气场庞大,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谁也不敢停留。只有几个韩家人随他进了院子里,留下韩国齐两口子在外面一站一跪。   “铁林,你给我跪下!”   韩锦山刚一进院子,看到迎出来的韩子明、韩铁林和韩子丰,大声喝道。韩铁林低头,乖乖跪下。他立即又质问道,“你叫咱韩家的脸都丢光了!说,到底咋回事,人家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   “五叔,我跟她屁事没有!我说了一百遍,为啥就是没人信我!”   韩铁林一脸的冤枉,苦着脸申辩道,“要是真有啥,叫我天打五雷劈,死都没地方埋!”   “站起来吧。”   不管相不相信,听到韩铁林的毒誓,韩锦山蹙了蹙眉,朝他摆了摆手,随后径直进了屋里,来到东间,对床上哭成泪人的靳氏说道,“别哭了,外边人家瞎传你也相信。这铁林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喝酒这个赖毛病也是跟着我学的,别的不说,这人品,绝对没问题,不可能给国齐家的瞎搞!听着,五叔我把话搁着了,从今儿个开始,铁林他要是再捣一回事,我腿给他打断!你也别哭闹着上吊了,不把几个娃养大,娶婆娘的娶婆娘,出门子的出门子,咱韩家的坟院我都不叫你进!”   靳氏一听,哪还敢哭,立马憋住,止了泪,哽咽着。   韩玉站在一旁,看着这平日里都醉醺醺不省人事的五爷,这处理起事情来,果真是配得上“老白子”俩字。有老白子出来做主说话,那自然是没啥问题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   说到韩铁林和戚氏瞎搞,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韩玉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这要说到两个月前割麦子的时候。两家的田是紧挨着的,靳氏回家做饭,戚氏见韩铁林又渴又饿,就把自家的水和馍馍拿给他先垫垫肚子,一个递一个接,这远远看去就跟拉手似的,让几个路过的村人给看到了,于是两人瞎搞的说法就传开来,传的过程中,不免添油加醋,最后到了韩家人的耳朵里,就成了:两人在地搞“野鸡”,被人撞见。   何为“野鸡”?就是农家人对“野合”习惯上的叫法。田里庄稼长成,钻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不时会有村人或外村人,在隐蔽的地方野合,这都是众人心知肚明的。所以会常常听到一些不大的娃子成群结队、嘻嘻哈哈喊着“走,抓野鸡去”的情况。   但到底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从这件事开始,韩铁林变了个人似的,酒很少喝了,脾气好了许多,如果当初是一匹脱缰的不羁的野马,那现在就是一头老老实实的黄牛。   时光如流水,一晃而过,转眼已是半个月之后。   间间断断的几场雨过后,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夜里不盖点什么,都会觉得有点冷。   这日,艳阳高照,习习凉风吹着。韩玉和春草在林氏身旁坐着绣花。   林氏说道:“小玉,今儿西头有人杀猪,还没见过吧,想去的话跟你大哥二哥去看看。”   杀猪?血腥残忍,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韩玉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第024章 高价绣花   “娘,听见没,外面有货郎担子1叫卖!”   韩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喊,但喊的什么却是不太清楚。不过在这农家里,能喊得这么高高低低有节奏,那非货郎莫属。   林氏皱了眉侧耳听了一会儿,恰好外面货郎再次喊起,忽然眉头展开,脸上一笑,说道:“听见啦。去,把自个儿绣好的花样拿出来,去换俩钱儿,娘给你们改善下生活。”   “有针有线,胭脂水粉,糖稀糖豆,锅碗瓢盆……”   货郎的声音越来越近,喊的内容也渐渐听清楚了。   这货郎担就是古代农家移动的小百货超市,日常生活用品是花样繁多,应有尽有,不但卖这些东西,也会收一些手工的小玩意儿,再转手到县城里去卖,赚个差价。   韩玉跑进屋里,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的辛辛苦苦绣出来的花样子,跟在林氏和春草的后面,大步加小步地走着。   货郎停在了东边的十字路口上,这里是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也是杏花村南边的核心地带。   等跑出胡同,一眼望去,货郎担已经被妇女小孩围得水泄不通,嚷嚷着吃糖稀的不少,卖鞋底子和鞋面子的也有,当然也有卖自个儿绣的花样子的。   “这闺女出息啊,抱的可都是自己绣的?”   五奶奶秦氏见林氏领着两人过来,蹲下去捞摸了一把韩玉的小脸,笑着说道。   “那可不是,见咋就咋,听说妍妍冰冰绣花卖钱了,也非得缠着我教她,这大半个月了,也才绣了两张。”   林氏一脸的骄傲自豪,抿着嘴笑道,“就这,活像个抱窝的老母鸡,跟宝贝蛋似的藏着掖着,看不让人看,摸不让人摸。”   韩玉有自知之明,虽然是初学,但她绣得决然不差,既然早晚要给人惊喜,那就挨到最后。俗话说:英雄总是最后一个出场的。于是,她也沉住气,做一次农家绣花的女巾帼,如万花丛中的那一点绿,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秦氏说道:“春草这闺女绣得可真多,是个勤快人,将来你可是享清福啊!快去,叫这货郎看看,是换点东西还是折成钱,可得想好了。”   “这个花样绣的,还算中规中矩,不过现在县城里价钱也不高,一张一文吧。”   这货郎小哥整日东奔西走,晒得皮肤黝黑,如张飞李逵,明明一黄种人,现在活生生成了半个非洲人,只有眼白和牙齿是白色的。他拿着韩妍妍和韩冰冰递过来的一沓花样,反复看了看,这才给出价钱。   “娘,才一文钱,卖不卖?”   韩妍妍扭过头去,看着身边的靳氏问道。   经过上次的风波,靳氏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自家男人改造的这么成功,她也确实知足了,日子祥和,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笑容,朝韩妍妍和韩冰冰点了点头。   林氏两手分别拉着韩玉和春草,说道:“走,咱也上去看看,看能换几个钱。”   韩玉站在人堆里,直接就不露头,急着叫道:“娘,抱我。”   林氏一听,把韩玉抱起来,挤到货郎担的跟前,说道:“来,看看我家的。”   货郎小哥看到韩玉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夸赞道:“婶子好福气,这么漂亮的闺女,简直就是个小玉人儿,将来保准儿说媒的踏破门槛。”   “这几张估计是才学着绣的吧,要是拿到县城里也不太好卖啊,两张一文钱吧。”   货郎小哥最先接过春草手里的,微微蹙了蹙眉,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林氏说道:“小先生眼力劲可真好,就是刚学不久,绣的还不好。照你说的,折算一下,给我们换几根针几团线就成了。”   “看看我的吧。”   韩玉举着自己手里的两张花样递过去,外面还特意包了一层破麻布。   这货郎小哥连忙接过去,手法灵活地拆开来,看到上面一张的时候,眼睛都直了,赶紧看下面那一张,嘴巴大张,几乎能塞下个不小的鸭蛋。   都说这慢工出细活,韩玉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绣出了这两张花样:一张是鱼戏莲叶图,另一张是花开富贵牡丹图。   当初为了更好的绣出来,韩玉特意找到韩文才,借用他的笔墨纸,把心中的图案一笔一划画出来,再根据这蓝图,一针一线,细细地绣,每一针每一线都特别讲究。毕竟,绣花这种事,要不绣就别绣,既然绣,那就绣好!在她看来,这跟做人无甚差别,毕竟要做,就做个好人。   “哎呀,不得了啊。”   货郎小哥先是惊叹了一声,随后把视线从韩玉的绣花上转移过来,连忙问道,“婶子,这两张可是你绣的吧?”   “都是她绣的,这妮子,看都不让我们看,也是初学,你就看着随便给换点啥吧。”   林氏点着怀里韩玉的脑袋说道。   “这,婶子,你家里出了个天才啊!”   说着,货郎小哥把两张绣花侧过来,给林氏和周围的人看,连连赞叹,“我牛三挑担子也有个把年头了,第一次在咱农家碰到这么好的绣花!”   众人一看都傻了眼,这两张花样,从来没见过。农家里绣花,从来都是普通的桃李杏花、月季花、喇叭花、黑蝴蝶等寻常能够见到的动物植物。这荷花,虽然池塘里也有野生的,但谁也没那个兴致去赏;这牡丹,富贵之花,只开花不结果,就算好看到天上去,务实的农家自然也没有人会去种。   “婶子,这,这是你家闺女小玉绣的,我看不像吧。”   “这么大点的女娃子能绣得出来,就是咱活了半辈子的老婆子也绣不出来啊!”   “都说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难道咱杏花村还要出个绣花状元不成?”   ……   一时间,村人邻居议论纷纷,指着两张绣花各说各的。   林氏也惊得半天说不上话来,听到有质疑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朝众人说道:“大半个月前,闺女才跟着我学,别的我不敢说,但这两张花样,可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这一点,绝对假不了。”   “这小妮子半个月绣了两张,还不让人看,我还以为她害怕绣得难看让人笑话。”   不等旁人说话,林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的韩玉,自然自语似地说道。   先说这“鱼戏莲叶图”,几片绿荷叶,四周几条金鱼,嬉戏打闹,甚至连水面的细纹都有,乍看起来,跟真的没啥二样,正应了乐府中的名为《江南》的那首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再说这花开富贵牡丹图,粉红花瓣黄花蕊,几片绿叶做点缀,蜜蜂蝴蝶各一只,看着都能闻到花香似的。牡丹素有"国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称,历朝历代,赞美的文字不胜枚举。盛唐时节,刘禹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脍炙人口;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更是成为千古绝唱。韩玉心想,既然这些花样是卖到县城里,那自然不能沾染太多的土气,牡丹象征富贵,县城内的富贵人家定然是欣然接受,这就叫挠其痒处。   “婶子,咱也不来虚的,这两张花,每张我出三十文,你看咋样?”   货郎小哥牛三拿着两张花样,爱不释手,毕竟这种层次的绣花,拿到大县城里不用求着人家买,自然会有人出高价钱抢,到时候赚的就不是几十文钱了,那都是要上银子的。他咽了咽唾沫,试探性地张口开价。   “三十文!一张卖到三十文钱!”   几乎是围观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更是有人不可思议地惊呼出来。   “成!”   林氏怎么也想不到,一张绣花能卖到三十文钱,这两张就是六十文,绝对不是小数目,不可思议又心花怒放地说了一个字。   “他嫂子,你家的闺女可不得了啊。咱老婆子绣了大半辈子,一张也就卖个一两文钱,她这倒好,一张三十文,看来咱们真是老了,不中用喽。”   同村老董家的蔡婆子,不停摇头,上来摸着小玉的手,“这双巧手哦,要给你们老韩家争光了。”   “婶子,这样吧,以后再秀出这种花样来,就卖给我成不?我一个月来一次,出的价钱不必其他家的低。”   牛三说话的同时,弄了个小竹棍,打开糖稀的盆子,在里面搅了一团子,递到韩玉的手上,“来,这是饶(赠送)的。”   “能不能再饶一个,我想给大哥二哥吃。”   韩玉嗲着声音,笑靥如花,看着货郎小哥说道。   “成!好说,咱们可说好了,以后你绣的花样,不能卖给别家。”   说着,牛三又搅了两团,递给她,笑吟吟地打趣道,“要一个给俩,再要就打。”   ※※※※※※※※※ 注释:1宋代《梦梁录》中有记载:‘并挑担卖油,卖油苕、扫帚……瓜、茄、菜蔬等物。’属生菜类;‘又有铙子、木梳……与各色麻线、鞋面、领子、脚带、粉心、合粉、胭脂等物。’属小百货类;‘又有挑担抬盘架,买卖江鱼、石首……河蟹、河虾、田鸡等物。’属水产品类;以及果、玩具等,都有挑贩,‘并于小街后巷叫卖。’ 第025章 初级澡豆   有了韩玉绣花换来的六十文钱,足够家里花销两个月的。一家人高兴,其中十文钱专门拿来割了一斤肉打牙祭,剩下的五十文补贴家用,改善生活。   对于绣花卖了高价,也是出乎韩玉的意料之外,真真是无意插柳柳成阴。作为一个颇有些经济头脑的穿越女来说,韩玉敏锐地察觉到,货郎小哥牛三的种种反应表明,她的绣花应该能卖到更高的价钱。只是虽然卖的价钱好,但产量比较小,想要让韩冬韩俊读书,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还必须想出其他赚钱的法子来。   立秋过后,下了几场雨水,天气渐渐凉快起来。   这日,秋高气爽,蓝天白云,鸟鸣兽叫,令人心旷神怡。   都说天越蓝,就是人与天堂的距离越近。想当初,穿越前,韩玉为了谋求一份稳定的工作,辗转到了几个大都市,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那真是:白天不见蔚蓝,下雨快成硫酸,夜里不见星星,月亮一个孤单。在这农家,只要是晴天,定然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整个人心情都会放松不少,会觉得活着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事情,而不是工作和生活及爱情亲情等多重压力下的无奈长大和成熟,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使得本来就并不漫长的人生路途,步履维艰,整个人也狼狈不堪,正应了那句话:生活,生活,生是生下来来,活下去却不容易。   “娘,我头上痒。”   韩冬“吱吱”挠着头皮,一脸痛苦的样子说道。   “来叫娘看看。”   林氏把手上的针线放进身边的针线筐内,把韩冬的头放在腿上,扒着看了看,两个大拇指一掐,只听细微的“啪”的声响,说道,“哎呀,逮住个老母猪,掐死了。你看看你这头,马上都成猪圈了,叫你洗你不洗,现在知道难受了吧。叫人家知道了,都笑你‘垃胡裆’(不讲卫生的人)!”   “老母猪”是农家对“虱子“的戏称,虽说这农家各方面条件落后,特别是卫生条件不好,但如果注意一些,是不会生虱子的,也只有那些所谓“垃胡裆”才会遭遇这种尴尬。男娃子都是短发还好,苦了长发的女娃子们,稍微不注意,头上更容易生虱子。生虱子就意味着人懒,人懒就意味著名声不好,名声不好意味着婆家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会嫌弃,日子自然就不好过。   韩冬撅着嘴,都能挂个拖油瓶了,嘟囔着说道:“天天洗,根本就洗不干净。”   “这二娃子头油大,你看大娃子两天洗一回不也没事。”   姜氏在一旁笑着说道,随后朝韩冬摆了摆手,站起来转身进了屋里,拿了个篦子1出来,说道,“过来,奶给你梳一下,逮逮老母猪。”   韩玉听得出了神,在这农家里发展一下洗洁用品,一来改善卫生状况,也算是以绵薄之力为民造福;二来推广出去之后,肯定可以挣不少钱,改善自家的生活条件。这种利人利己、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在这个朝代里,不是没有洗洁用品,有,名为“澡豆”,是以豆子研成的细末作为主料,辅以白芷、皂荚、萎蕤(wei-rui,即玉竹)、白术、桃仁、商陆等重要材料做成的,有的则添加珍贵麝香等香料。更是有变态的配方2,是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象的。成分都是如此名贵的中药香料等,一般人家根本消费不起,也只有富贵之家能够承担。   韩玉手头的绣花是一幅细雨牧童图,取义于杜牧的七绝《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还没完工,毕竟要卖好价钱,必须下苦功夫,绣得更加精细才行。   韩玉想着澡豆的事儿,手头的活自然就慢了下来,有些心不在焉。   “小玉,想啥呢?小心扎了手。”   春草在一旁笑着提醒道,随后对林氏说道,“娘,你说小玉咋就这么能(聪明),绣得这么好,绣出来的花草啊人啊都活了一样。”   “估计真是牛三说的那样,小玉就是个天才,我觉得啊,肯定是咱老韩家的祖宗们显灵了,知道咱家的生活不好,想给咱改善一下。”   林氏挑了一针,顿了顿,问道,“小玉,你说是不是?”   韩玉自然自语地说道:“要是做出物美价廉的澡豆来,那就好办了。”   “澡豆?”   看着韩玉走神自说自话,林氏看了看春草,听了手里的活,伸手摸了摸韩玉的脑袋,说道,“小玉,你说啥呢?说什么物美价廉的澡豆?”   “哦,娘,没,没什么。”   韩玉被林氏一抹,醒了过来,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镇定了一下说道,“我是在想,要是有澡豆洗洗头,二哥就不会头痒了。”   “傻妮子,做梦呢你,咱家哪里买得起澡豆,那玩意儿比肉都贵,想都别想。”   林氏噗嗤笑了出来,指着一旁姜氏正在用篦子给他梳头发的韩冬说道,“这人要是不讲斤(不讲卫生的意思),别说用澡豆,就是剃了光头,他头皮该痒还是痒,该生老母猪,照样儿生。”   韩冬在姜氏的腿上坐着,被林氏这么一笑话,脸上立马就羞红了起来。   看到韩冬这样,周围几个人都笑的合不拢嘴,韩玉放下手中的针线,跑到姜氏的身边,附在韩冬的耳旁小声说道:“二哥,不用急,我想办法给你弄点东西洗头,比澡豆都好,洗一洗,老母猪就都没了,而且还不会痒。”   韩冬本来微微蹙着眉一脸的愁云掺淡,听韩玉这么一说,立马就满脸的光芒万丈,说道:“真的啊?”   韩玉说道:“那当然。我啥时候骗过你,不过你跟大哥要把我每天教你们的字都记住喽,而且不能叫旁人知道。这样我才会放心,才会有精神去做洗头的东西。”   “恩!恩!”韩冬努着嘴,小鸡吃米似的,不停地点头。   “啧,别乱晃,好不容易逮住个老母猪,也让它给跑了!”   姜氏一把摁住韩冬的头,让它老老实实别动。   林氏笑道:“两个死小人,在那鬼叨啥呢?”   韩玉打趣道:“没啥,二哥说要把头上的老母猪全部逮住,杀吃了打牙祭,过过肉瘾。”   “哈哈哈,那就先别逮,现在还瘦,养得肥肥的再宰了,岂不是更过瘾。”   韩子明恰好从外回来,取掉头上麦秸秆编成的草帽,挂在晾衣的竹竿上,笑着说道。   韩玉问道:“爹,啥喜事,这么高兴?”   “我去地里看了一下,才下过雨,墒3好的很,明儿个开始,把麦给种上,明年保准儿大丰收!”   说罢,韩子明笑意丝毫不退,咽了口气,长长舒了口气,继续说道,“东边菜地里我也看了,墒都好,萝卜白菜也都种下吧。”   “成!明儿一大清早,趁凉,去种!”   林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说道,“咱小玉又绣好几张了,等牛三过来,又是百十文钱的进账,咱这穷家,小日子是越过越好。”   “那是!跟着我过日子,还能叫你受苦受累受饿不成?!”   韩子明黝黑的脸庞上,也露出自信的笑意来,声如洪钟地说道,“几个娃子也争气,等有了钱,叫这俩娃子读书考功名,房子也扒了重新盖。别的不说,至少在咱杏花村,得过得有模有样的!”   林氏笑道:“瞧你们爹,又在那发癔症说疯话呢。”   本来在屋里地上弄了个小棍写着画着韩玉教授的生字,听到外面韩子明说话,韩俊也跑了出来,一脸阳光地问道:“爹,真让我俩读书啊!”   “这话问的,爹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什么叫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韩子明说着,上去就把韩玉一把抱起来,说道,“翻过年头,小玉就五岁了,再大点,爹跟娘就得开始给你准备嫁妆了,有了好嫁妆,就不愁好婆家!”   对于几岁便准备嫁妆的说法,韩玉当初接受不了,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原来在这农家,婚配生育上的事儿看得都非常远。就从林氏来说吧,刚有了韩俊和韩冬两个娃子,就开始准备孙子和孙女的猫头鞋,直到现在也在一双接一双不停地做着。而韩俊和韩冬的猫头鞋和婴儿穿的衣裳,都是当初姜氏做的,这么隔一代来做。而女娃子,从出生,有点条件的家庭就开始准备嫁妆,条件不太好的,五六岁开始准备。这样的习俗已经不知传承了多少年岁,在农家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也成了流淌在血管里和骨子里的习惯。   当天下午,韩子明和林氏花钱找人借了牛,又准备好了麦种,经过一夜的休息,第二天更早的时候便出发了。   留给四个娃子的任务很简单,准备好午饭,晌午送过去。   正好皂荚已经成熟,韩玉正好想趁着送饭的机会,回来的时候弄一些,尝试着做自己心目中物美价廉的初级澡豆。   …………   注释:   1篦子:用竹子制成的梳头用具,中间有梁儿,两侧有密齿。齿要比梳子更密。主要是刮头皮屑和藏在头发里的虱子。更由于篦子自古是闺中之物品,都被看成是儿女亲情、男女私情的象征。旧时,贫苦的农村青年普遍把篦子作为定情物送给相好,以此寄托真挚的爱情。   2其中最夸张的一例,《千金翼方》:“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两,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两,麝香一铢。上一十七味,捣诸花,别捣诸香,真珠、玉屑别研作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贮勿泄。常用洗手面作妆,一百日其面如玉,光净润泽……”   3墒:土壤适合种子发芽和作物生长的湿度。 第026章 农田耕种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人的身体也是这样,经常运动,病魔才不会入侵,时刻保持健康。特别是医疗条件不发达的穷苦农家,小病还好,用一些土法子能够治疗,稍微严重点的,恐怕就小命难保。这也是这个时代夭折率为什么如此高的缘故。   颇长一段时间的八段锦练习,从刚开始做几个动作就气喘到现在做完两遍都轻轻松松浑身舒坦,韩玉觉得整个身体都很轻盈,加上生活条件稍稍改善了一些,个头一点点也起来了。   立秋之后,阔大的梧桐叶已经开始掉落,正是:落一叶而知秋。花草树木等,虽然依旧葱郁,但多少显出了一丝萧瑟和衰败的痕迹,如人到壮年,脸上开始现出细微的皱纹一般,身体也逐渐出现颓势。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属于它们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接下来,必须经历寒风霜雪的侵蚀。   “也不知道这里处于什么地带,如果还是在古中国的大陆上,那应该是秦岭淮河以北,否则不会这般四季分明。”   韩玉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伸手抹去脑门上细微的汗珠,心里不停忖度。   “小玉,发什么呆呢,大清早的凉,你就穿这么一点,别冻着了。”   春草把一块硬的跟砖头似的杂面馍馍,在水中泡了一泡,喂了黑豆,站定,微笑地看着韩玉,关切地说道。   “放心吧,你看我头上都出汗了。”   韩玉在头上抹了一把,伸开湿漉漉的手掌,走过去让春草看个清楚。   这时,灶屋里传来姜氏的声音:“春草啊,来把这盆恶水(刷锅水、洗碗水等)倒了,我这老腰,端不动了。”   “汪……汪汪……”   看到门口一条黄色的狗,黑头狂吠着奔了出去。   韩玉问道:“那是谁家的狗?”   春草说道:“不知道,不过这一片的狗,没一个咬得过咱家的黑豆,放心好了。”   两人进屋,抬了一大盆的恶水出来,并没有随便倒掉,而是在鸡鸭圈里各倒了半盆,这种水对人来说是弃之不用的脏水,但对鸡鸭不然。   半晌午的时候,跑出去玩的韩冬和韩俊领着黑豆从外面奔了回来。而此时,黑豆的前腿上有很多血,外围的一些已经干掉,伤口处还隐约露着森森的白骨。   “奶,奶,学志打咱家的狗!”   韩冬跑进堂屋,抱住姜氏的腿,一脸哭样儿地告状。   “他打咱家的狗干啥?”   姜氏常年做活,眼睛瞅得已经有些不太好,她眯着眼,看着卧在地上不停舔舐伤口的黑豆,因它毛色全黑,身上的血渍看不太清楚。   “他家的狗咬不过咱黑豆,他就拎了锄头打咱黑豆。”   韩俊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受伤的狗,脸上泛着伤感。韩冬则是满脸的愤慨,不停地控诉着打狗之人——学志的罪行。   其实自从黑豆被放养之后,时常会带着伤回来,家人都以为是和别的狗打架造成的。不过这是一条狼狗,和狼一样,它们舔舐伤口,唾液便是最好的疗伤药,跟人类用了白药的效果差不了多少。看着黑豆,韩玉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情绪,舔舐伤口的间隙,竟然还抬头不时看她一眼,吐着舌头,脸上好似在微笑。   不到晌午,姜氏主厨,春草和韩玉打副手,又是煮鸡蛋、蒸馍馍,又是打米茶的。   几个人吃饱了之后,把专门准备好的食物用碗盆打包,抹布系牢固了,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村北边的田里进发了。   刚出胡同口,就碰到了之前打黑豆的张学志。   这张学志,因为和韩国龙家解氏的娘家有点亲戚,当初走投无路,被解氏稍稍接济了一下,便在杏花村落脚娶了媳妇儿,以剃头为生,农闲时候,常常担着剃头挑子十里八村跑着给人剃头。二十多岁,因为长身子的年龄段吃不好饭,现在也是黑瘦不堪,活像是刚从黑煤窑里逃出来的。   “瞧瞧你家的狗,叫俺家的狗咬成啥样了?!回去给你爹说下,把狗拴住。”   他搬了个小凳子在自家门口坐着,看到韩玉一行四人,皮笑肉不笑地开玩笑。   “学志叔,这狗搁架不是常事吗,咬过咬不过也都是它们之间的争斗,这人要是插手,也显得太不合情理了。”   韩玉实在是看不惯他的行为,想想平日里黑豆乖巧听话黏人的样子,心里就是一股火气,忍不住说道,“看这一片谁家的狗拴住了,不都是好好的,要是你家的狗打不过俺黑豆,那自个儿拴住不就好了。”   韩俊扯了扯韩玉的衣角,示意她少说两句,对方毕竟是叔叔辈的大人。   “唉哟,这小妮子,人不大,嘴巴子倒挺利索,成,回头啊,我把俺家的狗给拴上。”   张学志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听韩玉说的在理,笑着说道,“这小闺女,绣花绣得好,人也这么能说,你们老韩家出了个宝啊。”   真正地上了大路,韩冬这才说道:“小玉,你这样跟大人说话,不怕他打你啊?”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农家虽说也穷,刁民却没有,都是通晓情理,能够知晓是非,凡事讲一个“理”字。   “不怕,越是大人越不能打我们小孩子。要是真打了,别的不说,咱爹娘也不愿他的意!”   韩玉小脸上尽是得意,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样子,说道,“只要说得在理,管叫他心服口服。”   四人一路欢声笑语,走到村北头的时候,韩玉放慢了步伐,仔细打量这些皂荚,个个都很饱满。   走在田间阡陌,两旁鸟语花香,沟边树木葱茏,走一路尽是阴凉,趁着土里的墒好,田里耕种的人不少,都是挥汗如雨,辛勤劳作。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两三里地的样子,便到了河堤坡下。   看到四个娃子跑过来,韩子明停下来,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鞭子,“啪”的一声响,在四野里回荡。林氏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也笑着看着几个人。   “爹娘,我们来送饭啦!”   韩冬挥舞着小手,在田里飞奔着,“停下来歇歇,赶紧吃饭。”   “春草,小玉,你俩咋也跟过来了,叫他俩破小子过来就是了!地里水井多,要是掉进去可咋办?!”   林氏接过打包好的食物,蹲坐下去,剥了两个水煮蛋,递给韩子明,嘴里还念叨了一句,“再说了,叫你奶一个人在家,也没个照应,明儿个可不能这样了。”   韩玉望着远方,不免心生感慨。当初穿越而来的时候,便是在这块广袤的田野里,作物高耸,晚霞满天。今天是第二次过来,除了大路两旁的两排杨树,所有的景色都是一望无垠,尽收眼底,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都是最给力的点缀和最靓丽的风景线。   韩子明津津有味嚼着鸡蛋,说道:“这两年,老天爷开了眼,风调雨顺,没啥灾,粮食收成都不错。”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让农民有安定的居住条件,本本分分种田产粮,是国家兴衰存亡的根本!这些道理都是不言自明的,韩玉看着韩子明,这座一家人雄伟的山,一脸的豪气凌天,忍不住多想了一些,嘴角始终挂着笑意,她多少次庆幸,自己的穿越,不是来到深宫大院豪宅恶斗,不是烽火狼烟黎民涂炭的乱世,而是安安稳稳的农家田园。   吃罢饭之后,韩子明再次赶着牛,拉着梨,翻着地,林氏在后面撒着种,因为帮不上忙,几个娃子就来到了河堤上,看着缓缓东流的粉河水。   韩俊说道:“小玉,看这些小辣椒,我给你摘几个当耳坠子。”   小辣椒?韩玉满心好奇地顺着韩俊看过去,眼前一亮,因为一丛丛的植物上面挂着的并不是辣椒,而是枸杞子。作为业余的植物爱好者,她自然晓得,这枸杞子是中药材之一,性平味甘,无论是泡服还是直接吃,都具有养肝,滋肾,润肺的效果,更是可以养颜明目,延年益寿。   因为枸杞子成熟之后,跟朝天椒的的形状很像,所以农家人都呼作“小辣椒”,而且都觉得是野生的东西,不知道其药用食用价值,最多也就是小孩子拿来玩。正如韩俊说的,把这些枸杞子摘下来给她当耳坠子。   韩玉蹲下去,摘了一个,抹了抹表皮,放进了嘴里,轻轻一嚼,果汁爆开来,一股甜味在舌尖萦绕,随后是一丝微微的苦味。   “小玉,你咋啥都吃!要是吃坏了咋办!”   韩冬一看就急了,连忙上来拉住韩玉的手,扎架势要去从她嘴里抠出来。   韩玉连忙挣扎挣脱,还说着:“甜的,好吃。”   “甜的?”   韩冬眼珠子咕噜了一下,嘴巴舔了舔嘴唇,吞了吞口水,蹲下去摘了个放在嘴里,“恩,甜的,后面有一点点苦。”   在韩玉的强烈建议下,几个人在河堤两侧摘了整整一大碗的枸杞子,她准备把这些晒干了泡茶喝。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事,是等会儿回去的时候,采摘皂荚。   ************   (今天写得慢,更新的晚了些,sorry~不过如果没什么意外,都会在十二点之前写出一章来。如果没发布出来,肯定是遇到啥大事了!比如遭遇地震、泥石流、五雷轰顶……诸多不可抗力因素。开玩笑,希望大家喜欢,多投投推荐票,收藏下,再拜~) 第027章 皂荚洗头   今年的雨水尚算充足,和窑坑相连的水沟里,会听到潺潺的水声。   窑坑,是多年前挖沙子烧窑而形成,后来因为地陷的厉害,成了一个小型的湖泊,坐落在杏花村的北面,使得杏花村北头的人与毛冢隔湖相望。   因为和地下水连通,两三里地外的粉河也是和地下水连通,所以窑坑的水是常年充沛的,多余的季节水更大,不似那些人为挖出的水坑,至少它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干涸的情况。   “小玉,弄这些豆角子干啥,不能吃不能喝的。”   韩冬指着头上挂着的一个个皂荚,仰着头说道,“一开始我以为能吃,还偷偷尝过,苦死人。”   韩玉眯着眼睛,挑了挑眉,问道:“想不想头上不痒,而且不生老母猪?”   韩冬一脸的严肃,义正言辞地回答:“那还用问,当然想啦!”   “那就在这旁边树林里找个长点的棍,咱够一些回去。”   韩玉朝着旁边一处树林指去,又指了指大路两旁的皂荚树,“这些豆角子洗头洗澡洗衣裳,可都干净得很,等我加工一下,你们用过之后就知道了。”   “小玉,从你病好会说话,一直以来都是既聪明又能干,脑子好使得很。”   韩俊在一旁笑着,摸了摸韩玉的头,捋了捋袖头,说道,“这么高一点的树,用什么长棍,看我的。”说完,两脚一蹬,把鞋子蹬掉,抱着树干就往上爬。   “大哥!”“小俊!”   韩玉和春草几乎是同时喊出来,韩冬在一旁钦羡不已,还挠着头,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啊。”   韩俊就像一只敏捷的猿猴,脚一蹬,身子一蹿,不几下就爬到了大约四米高的三分叉处,他站在岔口,往下看,还不忘调侃道:“你满脑子都是吃的,要是能想到,那就不正常了。小玉,春草,我开始了,你们在下面捡就是了。”拽着皂荚,一个个往下扔。   韩玉在下面大喊:“大哥,你小心点,千万不能摔着!”   “小玉,你就放心吧,咱大哥爬树的功夫厉害得很,没几个能比得上。”   韩冬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好像自己的功夫也不弱似的,“难不成你忘了,当初我们跟着大哥掏鸟窝,弄了好多鸟蛋,不过被爹娘骂了,咱俩每人得了一巴掌,大哥挨了几破鞋。”   “挨个打记这么清楚,爹娘还不是担心我们摔着。”   韩玉说罢,就继续看着树上的韩俊,生怕他脚下一个踩空摔下来,不过韩俊每一步都很谨慎,她的担心便成了多余。不过她心里头颇不平静,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毕竟太多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有个什么闪失,那便是不可挽回的损失,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弄得差不多了,加起来有一小堆,韩玉连忙喊停:“大哥,你快下来吧,够用了,我们先弄这些用着,好用的话再来够就是。”   有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不过爬树不是这样,要反过来,成了上树困难下树简单。   韩俊小心翼翼环抱树干就滑下来,安全着陆,这在农家被称为“秃噜”。   皂荚,洗衣裳的时候用上一些,去污能力很强,勤劳智慧的农家人自然也发现了,不过也就是洗洗衣裳,而且还不常用。其他的用途如洗头发洗澡洗脸等,都尚未开发出来。   “大哥,二哥,要不要从西头回去,刚好路过去看看咱姥?”   回去的路上,韩玉想起姥姥柳氏的苦难日子,忍不住一阵心疼心酸,想过去瞧瞧,帮不帮得上忙是另外一码事。   韩冬一脸的不悦,嚷道:“不去!咱妗子那熊样,见了犯恶心!”   “小玉,我也不想去。见了咱妗子,我就想一股脑子掐死她,把这种良心被狗吃了的人,直接也喂狗吃了。”   韩俊长长叹了口气,牵着韩玉的手,说道,“小玉,你要是想见咱姥,等这两天地里忙完,让咱娘把咱姥叫过来住几天,这样就成了。”   春草在一旁听得惊讶的不得了,说道:“再赖也是妗子,哪能这么说?”   韩冬说道:“哎呀,你才来不久,不知道啥情况,慢慢就知道了。”   经过一番商榷,四个人还是没有从西头过,而是操近道,打算从胡同的另一边回家。路过六爷韩明山大门紧锁、门口已经生出很多野草的冷清萧瑟的家,免不了一阵背后发冷,当初韩宏成被韩宏信的鬼魂附身的情状,依旧历历在目,几个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在这农家,关于鬼神,用的最经常的几句话就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了亏心事,半夜鬼敲门;行得正就不怕鬼附身……因为亲眼见到了,所以使得韩玉过去接触到的唯物论无神论等世界观都毫无保留地崩塌掉,现在的观念则成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直接的一个证明就是,如果没有鬼魂,何来她的魂穿?   “几个熊娃子,现在才回来!”   看到四人进了院子,姜氏抬起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随后指着猪圈,说道,“我一身老骨头架子,这猪食也弄不动,你看叫咱的猪饿成啥样了?!”   韩玉顺着姜氏的拐杖看过去,只见二师兄趴在猪圈上,一副望眼欲穿、苦苦等候的模样,眼看要成了“望夫石”,嘴里不时“哼哼”几声。   “恁(你们)爹清早起来走的时候,喂了一顿,一下子饿到现在。”   这猪养到年底卖掉,可是过年的保障,姜氏难免心疼,拐杖掉过头来,指着韩俊说道,“要是饿得瘦了,等到年底,卖的贱。大娃子,快去,给它弄一桶食儿。”   “小玉,我头痒。”   韩冬小手放在韩玉的头顶上,另一只手挠着头,一副鬼灵精地模样,说道。   “走,灶屋里开工。”   韩玉抱着皂荚,进了灶屋,放在案板上,拿了捣蒜的石舂,在里面扔了几个皂荚,使劲捣碎,累得不行了,把捣石递给韩冬,“二哥,你来,多捣碎几个。嫂子,你在小锅里添点水烧烧吧。”   一切按部就班进行,韩玉把捣碎的皂荚扔在锅里,大火煮着,半个时辰左后,本来半锅清凉的水,变成了棕黑色。   “给,别烫着哈。添点凉水,去洗洗头吧。”   韩玉用大勺子往韩冬手里的木盆舀了几勺皂荚水,挥舞着勺子说道,“把头埋进去好好泡泡。”   看着一锅变了色的水,春草咕嘟咽了一口气,问道:“小玉,这真管用?”   “那是必须的,如假包换。”   韩玉一脸得意的神色,这种使用方法,毕竟粗糙了一点,但以现在的条件想研制出香皂来,阻碍条件太多,只能暂时将就一下,但如此纯天然不含任何添加剂的洗发水,绝对给给力。她舀了一勺子皂荚水,闻了闻,说道,“等二哥洗完,咱也洗洗。不用不知道,用了保准儿吓一跳。”   “这弄的啥洗头,净是‘胡摆贴儿’(胡闹)!”   姜氏一旁看着,韩冬弄了一盆几乎黑色的水,一头扎进去,拐杖在他屁股上轻轻敲着,忍不住说道。   “奶,这是偏方,你不懂,可以淹死老母猪,头皮也不痒。”   韩冬就这么在地上蹲着,头在水盆里浸着,嘴巴和鼻子在外露着,大声喊道,“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好使唤了。”   几个人一听,立马就笑开了,特别是韩玉,心想这皂荚水又不是安神补脑液、脑x金、黄金搭档什么的,洗个头能把脑子洗的灵光起来,那还真是见了鬼。自家二哥这个萌正太兼吃货,不愧是家里的老二,总爱时不时犯二,也因此给人带来很多的欢笑快乐。   四个娃子依次洗了头,洗了脸,个个精神抖擞,特别是韩冬,跟打了鸡血似的,在自个儿头上捞摸来捞摸去,眉开眼笑,笑成了一朵花。   “大哥,小玉,嫂子,要不咱们再去多够点回来放着,万一叫人家弄完了,咱咋办?”   韩冬人虽小,却看得长远,知道未雨绸缪的道理,大胆提议道。   “明儿个上午不是还去送饭吗,到时候再弄不就成了个!”   韩俊看了看春草披散的顺滑的长发,四目相对,脸上禁不住一阵羞红,慌张地转向韩玉,说道,“小玉,你还别说,这真管用,之前头上会有一点子痒,现在清爽的很。”   被人夸赞的感觉真心好,哪怕是韩玉这个披着萝莉外衣的大龄剩女,对这种小小的夸奖很受用。当初工作的时候,每天被顶头上司劈头盖脸地骂个不停。做得好,骂,觉得你可以做的更好,没有尽力;做的不好,骂,觉得你是窝囊废,不如滚蛋。   在韩玉看来,一个企业的文化建设是非常重要的,至少应该有起码的尊重和认同,否则,反正都是拿同样的工资,能做一百,我只做五十,说得过去就成。你把我当成牲口使,没有丝毫的人本关怀,我自然也不把你当做一回事,凡事凑合。   正当她微笑着品味这份来自孩子天真无邪的赞美和认同,忽然外面响起了五奶奶秦氏的声音:“墩儿,雪,不得了啦,你家的狗咬人了!”   ************   (夜里没睡好,早早被外面不知谁家的熊孩子吵醒了,码完字上传好就滚去困觉了~关于皂荚具体用法的考据做的并不好,希望大家谅解,以后会注意的~继续求收藏和推荐票……妹纸们威武!碰到虫子,请勇敢捉一下!咱果断喷洒农药,有什么建议和意见请评论~) 第028章 黑豆惹祸   “五奶奶,俺爹和俺娘下地中种麦去了。黑豆咬谁了?”   韩俊一听出了祸事,连忙跑出去关切地问道。   秦氏挥手指着胡同外面,说道:“咦,还能有谁,学志呗!几个狗打架,他在那戳捣1,被你家的狗给咬了,跑到哪咬到哪,撵着他不丢,跟认准了似的。我看是八成被打恼了,这狗也记仇!快去牵回来关家里,要是弄出个三长两短那可咋办。”   韩玉紧跟韩俊的步伐,快步奔出去,被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黑豆的头上都是血,甚至还在伤口还在汩汩流淌,张学志手里举着锄头,声嘶力竭地喊着:“滚!给我滚!”一人一狗就这么对峙着,但黑豆丝毫不畏惧张学志手里的锄头,寻了个空隙就猛扑过去,一下子把他扑倒在地,上去就要去咬。   “黑豆,回来!”   见到形势不妙,韩俊急忙一声大喊。   黑豆听了,停下来,并没有咬下去,扭头看了看,从他身上移开,来到了韩玉的身边。它头上的血流淌下来,经过眼睛,使得它就像是一只来自地狱的猎犬。   “这狗也不昏,估计就是被打急了。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狗!”   “学志,叫你没事打它,这狗有灵性,可是会记仇!”   “这是条好狗,打坏了多可惜。”……   围观的一些人开始议论纷纷,大部分都是倾向于黑豆,毕竟平日里张学志弄个锄头经常打和自家狗咬架的狗,街坊邻里也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什么而已。   “叫你爹跟你娘出来,你家的狗把我咬成这样,该咋说?!”   一身的衣裳被撕扯的跟叫花子似的,张学志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气愤地说道。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在韩玉看来,这张学志并不是什么坏人,但在这件事情上,绝对是他自己没事作孽找罪受。对自家的狗护短,殴打别家的狗,别说是狗主人心里不舒服,就连这狗都记仇要报复,由此可见一斑。他身上也有几处血渍,不知是咬伤还是抓伤的,但古代没有什么狂犬疫苗,也就是按寻常的划伤处理了。他这么喊着,也无非就是想要点补偿。   “俺爹娘不在家,下地了。学志叔,你把黑豆打成这样,也算是扯平了吧。”   韩玉看着身边黑豆头上的血,一阵心疼,说道,“今儿个是俺家的黑豆,你要是再打,万一咱这一片的狗一齐扑过去咬你,还不把你撕吃喽?那就是老天爷也救不了啊。”   听韩玉这么一说,张学志倒吸一口凉气,一阵后怕汹涌澎湃袭来,不停地咕嘟咕嘟咽着气。   “你看着不大点的小闺女都懂的道理,你这赖种,白吃了二十多年的馍馍!”   一个站在一旁驼背的五十岁左右的老头,举起拐杖指着张学志的脸说道。   老头名叫张祥瑞,人人都叫声张老汉儿,外号张驼背儿,是张学志的亲爹,也是个急性子,出来看到儿子这幅德行,觉得丢人,难免动怒。   在亲爹面前,张学志自然不敢造次,咬了就咬了,只能自认倒霉,再不说什么,悻悻而去。韩玉兄妹领着黑豆回了家,又不能去碰它的伤口,都不愿意拴它,就把大门紧紧关上了,省得又跑出去撵着他咬。   “黑豆,好样的!这叫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韩冬对垂头丧气卧在地上的黑豆翘起大拇指,兴高采烈地赞道。   “二哥,行啊你,能说出这种话来,果然有长进。”   韩玉讶异于韩冬能够说出这番话,看了一眼黑豆,笑着说道,“二哥,它应该很疼,别戳捣它了,让它歇歇。”   不论是前世还是现世,在韩玉的心目中,狗从来都是人类的伙伴。4万年前至1.5万年前,由早期人类从灰狼驯化而来,是人类最早驯化的动物,被称为“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当力量弱小的人类在弱肉强食的丛林生存时,出外打猎,不论多么危险,都会有它们的身影;一晃万年过去,人类强大到可以利用武器摧毁整个地球上的生命,它们依然还在,默默陪在身边,看家守院,忠心耿耿。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家里再苦再穷,有条狗守着,那就安生多了,叫人放心。”这是当初黑豆从崔寨过来后,韩子明酒醒之后的第一句话,韩玉现在想来,依旧觉得如在耳畔萦绕。   姜氏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说道“学志这赖种,你看叫咱狗头上打的,以后再这样,咱不愿他的意!”   韩俊也不说话,在院子里的地上捏了一些细碎的干土,走到黑豆跟前,蹲下去,一点点洒在它的伤口上,嘴里嘟囔着什么也听不清楚,直到这些细土把伤口全部盖住,他这才站起来。   韩玉不解地问道:“大哥,刚才你嘴里说的啥?”   韩俊回过头说道:“土喇土喇你是药,好了好了你再割。”   原来在这农家,身上手上有了伤口,野草剔剔牙止血,但不是遍地都是,所以最常用的是细碎的干土。把这些土沫洒在伤口上,能够很快止血,一般嘴里都会念叨着那么一句跟咒语似的话。土话里,“药”和“割”是押韵的,读起来很顺口。   看着黑豆伤口上的干土很快被血浸透,凝固之后,附着在上面,确实把血止了,韩玉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禁不住感叹这造物主的神奇,人类身边处处都有惊喜,大地万物都和这狗一样,默默守护着,陪盼着,不说一句话,甚至让你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韩俊把手掌放在韩玉的头上,说道:“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只是,等爹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害怕它再咬人,应该会把它拴住,不让乱跑了。”   韩冬很不服气,努着嘴说道:“这事不怨黑豆,是他动不动就打,把咱黑豆惹毛了,咬死他也不屈。为啥要拴住?!”   一直闷声不响的春香说话了:“黑豆咬人,万一人家让咱家赔咋办?”   韩冬嚷道:“咬他是该咬,他活该!”   “二哥,这不是怨不怨谁的事儿,咱黑豆再有理也不会说话,人家叫赔的话,咱家哪有这个钱?”   韩玉过去拉住他脏乎乎的小手,慢条斯理说道,“赔了的话,对咱家是雪上加霜,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攒点钱,还是以后让大哥二哥你俩读书用的,要是赔出去,可就没了。再说了,二哥现在识了字,就是读书人,不能啥事都由着性子来不是。”   其实,韩玉也是非常不愿意听,更不愿意讲各种各样、花样繁多的大道理,毕竟随着生活经验的不断积累,道理慢慢的谁都会懂。但为了栽培这两个哥哥,她也只好一副封建家长式的语气,讲了一通大道理,在她看来,这感觉就像是喂猪的时候不时添加一些饲料促进生长发育,当然,这个比喻有点邪恶了。   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泛昏,韩子明和林氏才从田里回来,两个人都累得够呛,灰头土脸的。   “小玉,大娃子,小娃子,春草,来看看,娘给你们捎的啥包。”   进了院子,把牛拴好,手和脸没有洗,林氏就端着草帽,大声说道,“给你们弄了一帽壳子的香马泡。”   马泡,中文学名为马泡瓜,别名有:马宝蛋、小野瓜、小马泡等,外表就像是纽扣大小的迷你西瓜,属于野生杂草,都是要锄掉的。农家人把马泡分为香马泡和臭马泡,是根据颜色、软硬程度、外表的纹路来判断的,其实臭马泡也不臭,只是和香的比起来有些苦而已,尽管都可以吃,但事实上只有香马泡才受待见。一般开花结果在夏季,不过初秋时节,也还是有不少的。   韩冬看到之后,两眼放光,上去抓了一把,往嘴里扔了一个,大口嚼着就这么开吃了。   林氏腾出一只手来,在韩冬的头上象征性地拍了一巴掌,说道:“你个死小子,都不知道洗洗,上面沾的有土喇,吃着能不尘2吗?”   等春草把这些香马泡洗洗干净,韩玉捏了一颗在手里,软软的,跟当初玩的弹球似的,像极了小西瓜,看到几个人吃的很香,也放在嘴里,轻轻一咬,噗的爆出很多果汁,真真是香甜可口,毕竟是极品的野味,让人回味无穷,忍不住要多吃几个。   不管是不是好吃,只要抢着吃才最好吃,更何况这么美味的东西。两大碗的香马泡很快被几个人吃了个精光。   等洗漱干净,看着几个娃子馋嘴的模样,林氏忍不住摇着头笑道:“摘这么多,想叫你们慢慢吃,一下子吃光了,等下子还吃不吃饭?”   韩冬一脸的委屈,告状似的说道:“当然吃,我都没有抢到几个,咋可能吃饱?”   韩俊在韩冬的头上推了一把,说道:“就数你吃得下着3,还好意思说,两大碗你自己吃了快一碗了,你看肚子撑圆了没有。”   姜氏在一旁打趣:“肚子里蹦出来娃子,看你咋养活。”   “大娃子,二娃子,咱黑豆咋了?”   韩子明终于注意到了卧在地上的黑豆,它头上的血迹已经干掉,不过毛发都凝固在一起,连忙问道。   本来几个人商量着,要是爹娘不问,这事就不说了。现在既然问了,几个人才老老实实把事情的经过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边,有点情景模拟的意思。果不其然,听说黑豆咬人,先不管怨谁,韩子明立即就拿出绳子把黑豆拴起来,系在了院中的槐树上。自此,黑豆丧失了自由,更是为以后埋下了祸根。   注释:   1戳捣:土话,从中作梗、挑拨离间、胡乱插手等诸多意思,主要用作贬义。   2尘:chen,轻声,形容土的味道。(ps:滋味,可以尝一下。咳咳,后果自负~)   3吃得下着:形容吃得很凶,狼吞虎咽,乱吃一通,是形容吃货的非常地道的农家土话。   ************   (距离滚下新人新书榜,还有两天半,求推荐票和收藏~有好的推荐还成,要是木有,以后的日子恐怕要难过了……求抱各位妹纸又白又细的美腿!) 第029章 媒婆上门   有话便长,无话便短,不知不觉又是大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碧空万里,太阳晒在身上不冷不热,凉风习习。   “小玉,你大哥二哥最近神神鬼鬼干啥呢都?”   林氏做着猫头鞋,侧身看了看韩玉手中的绣花,说道,“这以前没事就往外跑,疯实得不进家,现在钻在屋里不知道出来,难不成是一块转了性子?”   “娘,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韩玉知道,时机也差不多该成熟了,停下手里的活,说道,“大哥二哥不知道从哪里识的字,每天闷在屋里学认字呢,说是想考功名,光耀门楣,半夜里睡觉都听到他们说梦话,喊着想读书。”   “你还别说,咱老韩家到现在没出来个读书人,家里现在就是没条件。”   林氏一听,叹了口气,眼睛望着前方,好像是走了神,娓娓说道,“要搁在你老太爷那会儿,咱可是十里八村的大户人家,吃穿不愁,银子多的花不完,读书更是没啥可说的。等你老太爷被土匪绑了,家里银子都花光,结果还是撕了票,也算是咱老韩家的一次大劫,所幸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你大哥二哥去学堂读书的事儿,等你爹回来,我给他商量商量,看成不成。要真是能考个功名,谋个一官半职,那也是咱老韩家百年一遇的大喜事。”   云锦王朝,以武立国,后来因为一次武官叛变,平叛之后便废除武举,实行重文轻武的政策。   童生通过院试,考上秀才之后,就算是有了“功名”,虽说没有直接的俸禄,但有免除差徭赋税、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诸多特权。农家守着田地,日子之所以不好过,自然跟苛捐杂税有莫大的关系。每年收获的大部分的粮食都上交了,一旦成为秀才,免了赋税,那直接就成了为殷实小康之家,更是获得极大的荣誉,要是再过了乡试,成了举人,真真是:十年寒窗,热桌子冷板凳,无人来问,一举成名,天下皆知。   本以为林氏会反对,毕竟读书这条路并不太好走,特别是贫苦的农家,见她这般态度,韩玉兴奋地说道:“娘,你放心吧,大哥二哥脑子聪明,又好学,说不定两个都考上,弄个双喜临门呢。”   林氏笑道:“小妮子,就你会说,偏偏还叫人听着心里舒坦。脑子这么好使,你要是个男娃子,娘就有福气了。”   韩玉嘟嘴说道:“都说闺女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我觉得当一件小棉袄,挺好。干嘛非要当男娃子,还得娶媳妇儿养家,累的半死不活的。”   林氏说道:“这再贴心的小棉袄,将来啊,也得披到以后公婆的身上去,爹跟娘是没这个福气喽。”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观念是一直贯穿中国封建古代历史的,哪怕是这个叫做云锦的王朝里,同样也适用。更何况是条件最落后的农家,所以林氏和韩子明有这种观念,虽然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韩玉是能理解的。说白了,其实就是时代的禁锢,正如古人想象不到以后会有电灯电视宇宙飞船的存在,自然也想不到后世的女人会成为半边天。   “娘,小玉不是一般的女娃子,这辈子都是爹娘的小棉袄,春草也是。”   春草话少,一边做活,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不时抬头笑笑,听完林氏一说,她这才插嘴说道。   林氏点了点春草的头,说道:“你也是,不知道是不是跟小玉学得,嘴巴越来越甜了。”   三人正在闲聊,忽然听到门外的说话声。   先是韩子明的声音:“快进来,从县城到咱这穷旮旯,赶了不少时间的路吧。”   “那不多不少,马不停蹄的,正好半天工夫。”紧跟着响起的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像是一个妇人的。   林氏连忙搁下手中的活,把针线筐端回东屋里,又急忙快步走了出来去迎接,跟着韩子明进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穿金戴银,身材微胖,绝对不是寻常的农家妇女。这王婆子其实就是从县城里下来的媒婆。   韩子明说道:“他娘,这是县城里来的王婶子,快去把马车拴好,烧茶做点吃的,请赶车的大哥也进来歇歇。”   韩玉和春草也把针线筐都收了,稍稍整了整衣裳,这才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在院中的树下坐着,另外一个便是这贵妇人了。   王婆子分别指了指春草和韩玉,扭头看着韩子明,问道:“这俩闺女,哪个是?”   韩子明分别指了二人,说道:“这个是咱自家的闺女,叫韩玉;这个是春草,将来的大儿媳妇。”   王婆子毫不顾忌地问道:“这么标致的童养媳,花了多少钱买的?”   “没花钱,他爹死得早,娘要改嫁,人家那边不叫带,正好俺这边养着。”   韩子明把王婆子领到堂屋里,朝韩玉和春草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地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在这干啥,别来掺和,进屋去!”   王婆子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着,说道:“真叫你老韩捡了个大便宜,这样的身材和姿色,在城里人家大户人家买了当小妾,至少也得出这个价。就算是卖给妓院,也不能低于这个价。”   韩子明在一旁陪着笑,说道:“婶子,你这平日里怪忙,咋有时间来咱这穷乡僻壤了?”   王婆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皱了眉头,问道:“都说你家闺女绣花是个天才,我想亲眼看看。毕竟人家托我来说这门亲事,咱不能有个什么差错是不是?”   林氏先是端上来两碗茶水,上面都飘着油花,随后陆续把煮蛋、炒菜和馍馍都端了上来,这才坐下。   “来,婶子,咱吃着说着,这一路上肯定饿了。咱这穷家,没啥好吃的,你就将就着点吧。”   虽然和这个女人初次见面,并不熟稔,林氏还是说了一通门面上的话(客套话),非常热情地招呼。农家人穷是穷了点,但热情好客,来者都是贵客,必然拿家里最好的招待着,这是韩玉感触颇深的一点,当然要排除个别的极品。   “县城里的白家,你们听说过没?”   王婆子扫了一眼,只拿了个水煮蛋,剥着蛋壳,说道:“我就直说了吧,这白家在县城里也算是豪门大户,当家叫做白世敏,夫人是袁氏,在货郎牛三手里买了两张绣花,一打听说是你们老韩家的小闺女做的,很是喜欢,就托我过来看看,要真是这样的话,顺便打听一下你家的小闺女有没有定亲,要是没有,白家的小儿子白永秀,今年整好九岁,有意结下这门亲事。”   “不是我王婆子乱喷(吹牛),这县城里只要有小闺女的,哪个不是扒扒着想跟白家结亲,但这白世敏和袁氏都看不上眼。我看,是你们老韩家上辈子烧了高香,竟让这种好事砸到头上了。”   王婆子把整个剥好的鸡蛋往嘴里一扔,嚼嚼咽了,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啪”得往桌子上一放,说道,“可不是光说说,这是见面礼,人家说了,要是这边愿意,抽个空把闺女领过去看看,那边要是也中意,就结下这门亲事。”   农家人用的最多的就是铜钱,银子很少用的,也没有几户人家用的起。   “你看来就来了,还带什么见面礼。”   看着桌子上的碎银子,少说有二两,换成铜钱那可是两贯两千文,韩子明连忙说道,“人家是县城的大户,咋会看上咱这农家的闺女。”   林氏插话道:“是啊,我看八成是看中了闺女的手艺。”   东间里,四个人从里面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讲话。   韩冬一脸兴奋地说道:“小玉,县城里来的媒婆子给你说亲呢!”   韩俊明显是一脸的不悦,在韩冬头上拍了一巴掌,说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都听着呢,还用你说!”   听到外面的一番对话,韩玉一脸的凝重,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最先出现的是韩文才,这是她来到农家之后,第一个看上的娃子,是青梅竹马的合适人选,以后可以着重培养一番。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县城的媒婆子来说亲,她多少有些担心。万一爹娘真答应了,就算她再怎么反对,怕也没用。毕竟这种婚姻大事,又有谁会在乎一个四岁的女娃子的反对与否!   春草则是一脸钦羡地说道:“小玉,你可真有福气,县城的大户人家都过来说亲了,将来肯定享福。”   “你们都不知道,别乱说。我听人说,越是大户人家,这规矩越多,不愁吃穿,但过着拘束。”   韩俊虽然年龄也不大,但能够看透人心思似的,摸着韩玉的肩膀说道:“小玉,爹娘不会答应的,放心吧。再说,要真嫁得那么远,想回来看看爹娘都麻烦。”   堂屋里一阵沉默之后,响起了林氏的声音:“他爹,你说。”   韩子明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有啥可说的,咱大娃子二娃子不是想读书吗,要是结了这门亲事,那肯定是不成问题。成,就先这么定了,赶明儿去县城一趟,叫人家看看。小玉,出来!”   听罢,韩玉心里“咯噔”一下,尽管一万个不愿意,但她还是推开门,低着头走了出来。   “刚才没看仔细,来,叫婆子我好好瞧瞧。”   王婆子朝韩玉摆了摆手,啧啧两声,指着桌上的银子,说道,“脸庞是好看,就是太瘦了,这点钱,给弄点好吃的养养,毕竟太瘦的女娃子不太好生育,不能给人家留下这种印象。”   韩玉低着头,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好不容易穿成农家女,想过点安稳的小日子,难不成真的要成童养媳?   韩子明说道:“小玉,平日里数你话多,今个儿咋了,还不叫奶奶?!”   “没事,闺女小,怯生。”   王婆子站起来,俯下身,牵起韩玉的两只小手,说道,“你别看这双小手,可是巧的很啊。来,叫奶奶看看你绣的花样子。”   韩玉不抬头,也不叫奶奶,也不答话,低着头进了屋里,端出针线筐,搬了个小凳子,拿出完成了一半的梅花喜鹊图,坐下去开始一针一线细细绣起来。   ************   (前面停电了,不好意思。表示没收到下周的推荐通知,可能一个推荐都没了,还有一天就下新人新书榜,蛋瞬间碎了……求安慰。) 第030章 青梅竹马   王婆子受白家之托,此番前来,目的有两个:一来看看这韩家的小闺女是不是健全,也就是不能有毛病,至少不能缺胳膊少腿,嘴歪眼斜,或其他有伤大雅的问题;二来,这绣花的手艺是不是她本人,毕竟任谁也不敢相信,如此精妙的绣花是出自一个四岁的小女娃之手。   看到韩玉低着头闷声不响,一针一线,手法娴熟,王婆子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不停点着头,夸道:“好好,这闺女是天生绣花的好材料!绣得这个是啥,喜上梅梢!”   “好了,小玉,你回屋吧。”   林氏慈眉善目地朝韩玉摆了摆手,连忙转过身来,对王婆子说道,“婶子,闺女小,不懂事,你看木讷的很,连个奶奶都不叫,你可别见怪。”   王婆子说道:“瞧你说的什么话,这般懂事乖巧的女娃子,不狂说话,不疯实,讨人喜欢。县城里这么大的女娃子都还在爹娘怀里撒泼打滚呢!给白家回话的时候,我王老婆子肯定有啥说话,先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婶子,别光说,快吃啊。”   韩子明也在一旁招呼。只要家里来客,让人吃饱喝足满意了,是农家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王婆子站起来,说道:“好了,不吃了,差不多也该走了,不然得摸黑。”   “你看,这板凳都没暖热的,就急着走。”   林氏也跟着站起来,端着一碗煮鸡蛋,跟在王婆子身后,走到赶车的大哥身边,拿了几个就往他手里塞,“大哥赶车也辛苦了,来拿几个,路上吃。”   这车夫就是咧开嘴笑,也不说话,真应了那句话:千恩万谢尽在不言中。其实,不熟悉的人都不知道,这车夫是个哑巴。   “别出来了。你们看看,这段时间抽个空领着闺女去县城一趟吧,叫人家看看。”   王婆子钻进马车内,掀开窗帘,对林氏和韩子明摆摆手,说道,“闺女太瘦,别忘了弄点补的吃吃,到时候也好看。”   马车吱吱呀呀离开,出了胡同,转弯没了踪影,韩子明和林氏这才相视一笑,回到了家里。   姜氏犯困,躺在床上歪了一会儿,醒来后,问道:“刚才是谁来了?”   “娘,是县城里来的一个媒婆,跟咱小玉说媒呢。”   韩子明难掩喜悦之色,兴高采烈地说道。   姜氏一听,眉头一皱,问道:“县城来的?咱小玉才四岁,难不成要卖给人家当童养媳,你俩咋舍得?”   林氏连忙补充说道:“要是成了,现在过去还是长成了再过去,得看人家的意思。”   原来,这个时代通用的一个习俗是,娃子从小结亲之后,可以自幼便在未来的夫家一起生活,当然也可以等身子长好,到了适婚年龄再嫁到夫家。两种情况各有利弊,无需赘述。   王婆子走了,几个娃子也都出来了,特别是韩玉,没了平日的精神头,眼神有些迷茫,好像是瞌睡了一般。   “小玉,刚才你做的就不对,连个奶奶都不叫,人家可是大老远好心过来给你说亲呢。”   韩子明止了笑意,把韩玉抱起来,指着她的小脑袋说道,“怎么,你这傻丫头,一说给你找婆家,还不乐意生气了不成?”   “爹,娘,不要叫小玉这么早就嫁出去,我不读书了,我想跟着三姨夫去行商,养活咱这个家!”   韩俊看得出来小玉不太高兴,连平日的精神气儿都没了,就壮了胆子提出反对意见,“小玉年纪太小,现在就给人家当童养媳,肯定活得不顺心!”   韩子明一听,脸色阴沉下来,放下韩玉,过来在韩俊的头上打了一巴掌,说道:“小玉不大,你就大了?别净说些霉气话,你咋知道过去当童养媳一定获得不顺心,你又没当过童养媳。家里有钱,你老老实实给我读书,没钱的话,老老实实给我种地。行商,门都没有!那份罪你受不了,咱老韩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挨了打的韩俊,并没有哭,一脸的不服气,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就是不想小玉这么小就嫁人。”   韩子明扬起手掌,大声说道:“你说的不算。”   “爹,别打了,大哥他还不是心疼我,不想叫我受苦受罪吗。”   韩玉过来抱住韩子明的腿,强颜欢笑,说道,“娘不是说了吗,去不去当童养媳,还说不定呢,再说了,人家也不一定看上我。”   听罢,姜氏也是一阵心酸,说道:“别看闺女小,啥事心里都有数。”   韩子明说道:“好了,该上哪玩上哪玩去,这些都不是你们小孩子该操的心!”   韩子明和林氏进了东间里商议这件事,以及两个娃子读书的事;韩冬和韩俊本来在屋里梦着认字已经很累,便跑了出去玩;姜氏在门楼下歇息;韩玉和春草在西屋里坐着,谁也不说话。   “小玉,你别伤心了,其实咱爹说的有道理,当童养媳不一定不顺心。”   沉默了好一会儿,春草这才开腔说话,过劳摸着她的头,说道,“你看我在咱家过的就很顺心,爹娘待我都给亲闺女一样。小玉,你命比我好,就算当了童养媳,公婆肯定也都疼爱的不得了。”   韩玉从前世就向往有一个青梅竹马是多么幸运幸福的事儿,尽管后来谈了男朋友,但这种心思不曾减灭,毕竟谁的心里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穿越来了农家,是最好的机会。现在倒好,要真是去县城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就算是青了梅,竹了马,那也是捆绑式的,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这未来的夫君,调教好了那算是幸运,万一调教不好,恐怕一辈子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嫂子,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总觉得不太得劲儿。”   韩玉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口,转身对春草说道,“我想出去玩一会儿。”   春草点了点头,不忘嘱咐一句:“去吧,玩玩忘掉不开心的事儿,吃饭的时候赶紧回来就成。小玉,可别到坑边去玩。”   出了家门,因为心情压抑,步伐沉重,平日里几十步就能走完的胡同,韩玉觉得很漫长,走了很久,沿着大街,拐到了韩玉堂的家门口。这个时候,她挺想找韩文才聊聊,从偏门往里面探进去,看了看,院子里没人,而书房的门也紧紧关着,不免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   韩玉正想转身离开,背后一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响起:“小玉,你来找我玩啦?”   韩玉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我刚去二伯家了,正好回来,看到你。”   韩文才见了韩玉仍旧一脸的兴奋,拉着她的手,就往东边树林里跑,说道,“正好不想回家,不然还得闷在书房里。走,去东边看看有啥好玩的。”   韩玉看着他阳光开朗的脸庞,小声说道:“文才,我不想玩,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韩文才皱了皱眉,随后展开,说道:“好啊,找个地方,咱们说说话。去哪儿,你来定。”   “我想去西坑的沙子堆上。”   “成,那咱就去西坑的沙子堆。”   韩文才牵着韩玉的手,两人就这么不顾及路上大人的眼光,也没有必要顾忌,不大点的小孩子过家家,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秋季,西坑里的水,显然没有夏日的水位高,不过依旧有野鸭偶尔跳上水面滑行,水纹道道,荡漾开来。枯黄的树叶随着秋风起舞,不时簌簌飘落下来,不知名的鸟儿在头顶欢叫,当然还有“秋鸣”的叫唤。   顾名思义,“秋鸣”便是秋天才鸣叫,和知了长得一模一样,但身形却是知了的二分之一都不到,可以想象,把寻常见到的知了压缩个三分之二,便成了“秋鸣”。而这个时候,知了的季节已经过去,地上树上都是它们干硬的尸体。   “小玉,你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两人就这么坐在沙子堆上,看着睡眠,韩文才转过脸,看着韩玉,问道,“现在给我说说吧。”   “县城里来了媒婆,说是给我说亲事。”   韩玉也不转头,看着蔚蓝天空,娓娓道来,“爹娘答应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带我去县城一趟,人家说是要看看,如果成了,我可能要去当童养媳。”   “什么?!”   韩文才一听,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说道,“可是你今年也才这么大一点啊!”说到这里,韩文才的声音小了下去,“其实,其实,我觉得小玉可漂亮,心想着等长大了,要,要,要娶你……”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十个分贝,“要不我让我爹娘托媒婆子去你家说亲,就说要嫁给我。”   “别傻了,你爹娘一心想让你读书考功名,将来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哪里会让你这么早就结下亲事。”   虽然韩文才的话很天真,不过韩玉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淡淡地说道。   “其实,我不想读书,也不想学大哥跟着爹去做生意!”   韩文才看她笑了,便红了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有啥大志向,就想守着一亩二分地,吃喝不愁,就行啦。”   “可别让你爹娘听到这话,不然非打烂你的屁股!”   韩玉的心情越来越好,看着韩文才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既然他们都安排好叫你读书,那就别辜负他们,好好读就是。”   韩文才急忙说道:“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听没听过几句话: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读书方恨迟;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今儿个不教你诗了,就把这几句话记住就成,而且要身体力行,早日成才!”   韩玉觉得心中沉重的负担被卸去一半,开玩笑地说道,“至于学费吗,今天就免了。”   “不成,先生教书,一定要给的!”   说着,韩文才要去怀里掏钱袋,谁知摸了一会儿没摸着,红着脸说道,“那个,忘了拿钱袋。”   “这是天意,说不收就不收。”   “不成,我害怕万一小玉嫁出去,就没办法教我了,一定得给!”   ……   眼看日落西山,两人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回走,这一刻,韩玉颇为放松,和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在一起,她这个披着萝莉外衣的剩女,也会消除诸多的顾虑和烦恼,真真正正享受童年带来的乐趣。   未雨绸缪,眼光长远很有必要,但那样太累。有时,也需要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的精神。   未来事,未来说。 第031章 打耳朵眼   和韩文才倾诉了放松之后,韩玉重新打起精神来,恢复了当初生龙活虎的模样。   一大早起来又开始练起八段锦,一板一眼,毫不含糊。   眼前事,用心做。   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夜幕上依然有星星悬挂,特别是西方天际那颗被农家人称为“放牛星”1的尤其闪亮。清晨时分,一旦这颗星星升起,家里有牛的便要去放牛了;而到了黄昏时候,这颗星星的升起,也就意味着放牛的可以回家了。   空气中夹杂着丝丝凉气,但韩玉并没有特意穿上厚点的衣裳,她心想,前世就是体寒畏冷,特别是每次来了大姨妈,更是痛得死去活来,十分命差不多要丢掉七分。如果从现在开始就注意锻炼适应,道家有个说法叫做“寒暑不侵”,等到身子长成来姨妈的时候,应该不会再遭受那份罪,至少也会有所缓解。   “小玉。”背后传来了韩俊的声音。   “大哥,你怎么起这么早,爹娘不是说了吗,正长身子呢,要多睡。”韩玉停下来,看着韩俊的轮廓,笑着说道。   韩俊走到跟前,手掌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摩挲着,说道:“睡不着了。小玉,你要是心里有啥不开心的,不要闷着,还非得装作一副笑模样,你这样叫大哥心里也难受。不管啥时候,大哥都想你开开心心的,这样才是大哥心目中的小玉。”   韩玉一听,直接愣住了,心里头如一颗暖流炸弹,瞬间炸开,温暖遍布全身,眼睛里热热的,泪水在眼光里打转转,鼻子也泛酸。听完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在韩俊的怀里,哭腔叫了一声:“大哥。”   韩俊搂着她,并不宽大的手掌,在韩玉的背上轻轻抚着拍着,好一会儿,他蹲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一脸疼爱地看着,帮她把眼泪抹干,说道:“你看,又拉弦子(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大哥,我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多有精神,一大清早就起来帮奶奶做饭,还锻炼身体。”   韩玉抽噎了一下,咧开嘴笑着说道,“我嫂子命苦,人很好,既然来到咱家,你以后要对她好一些,别害羞,没啥不好意思的。”   “没事就好,其实爹娘也都是为了你好,想给你找个婆家,不然肯定不会答应。”   韩俊又伸手把韩玉眼角残留的泪痕抹了一下,说道,“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了,你不用操这个心。”   天亮很快,鸡鸣狗盗,东方泛白,黎明将来。   韩俊的余光看到堂屋门口春草的身影,脸庞还是稍稍红了一下,放开韩玉,走到她的跟前,说道:“春草,你没事的时候多陪陪小玉,别叫她一个人胡乱瞎想就成。”   春草红着脸点头,应道:“恩,我知道了。这么早起来,睡好了没?没有的话,再去睡一会儿吧。”   韩俊点了点头,笑着进屋了。对韩玉要给人当童养媳,他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个事儿,很晚才迷迷糊糊睡着,因为担心,又早早醒来,确实没有睡好。   姜氏烧火有一会儿,就拍着衣裳出来了,笑呵呵地看着韩玉和春草,脱了围裙,从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里,掏出一个灰色的小手绢来。她叹了口气,在板凳上坐下来,把手绢展开来,是一对银质耳坠。   “小玉,过来。”   姜氏把韩玉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把耳坠往她手里一放,说道,“本想着等你长大出门子,再送给你,现在看来,得赶紧给你。这对银耳坠子是当初你爷给我弄的,戴了几十年,现在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戴着也没啥用,给你了。”   韩玉急忙说道:“奶,我不要,你看我连耳朵眼儿(耳洞)都没有。”   “啧,听话,给你就拿着。没耳朵眼儿,赶紧打两个不就成了,等会儿我就跟你娘说说,今儿个就打!”   姜氏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把韩玉小手一抓,紧紧握住。   韩玉吓得一个哆嗦,在这古代没有耳钉枪,也没有酒精等消毒用品,要是发炎了,那绝对是遭不完的罪。前世她也有耳洞,但因为小时候没弄好,就发炎流脓了好长一段时间,还引起了高烧,又是吃药,又是打吊针的,受了多少苦。就算好了,有了耳洞,也只能戴戴塑料的,因为碰到金属的会过敏。   姜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怕什么呀,豆子碾碾,一针下去就是一个,不疼不痒的。”   韩玉转身看了看春草,因为她也有耳洞,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的眼睛。   春草说道:“不疼。”   不疼才见鬼呢!韩玉看得出来,春草明显说的是假话,毕竟明晃晃的做活的针,就这么把耳垂扎个窟窿,先不说有没有扎歪扎斜,不发炎就跪谢苍天大地和列祖列宗了。   “大清早的这么热闹,说啥呢?”   这时候,林氏和韩子明也起了床,来到院子里,看到三个人有说有笑,林氏走到井边打水,笑着问道。   “孩子他娘,你正好起来了,等会儿吃罢饭,给咱小玉打耳朵眼儿。”   姜氏把韩玉从腿上放下来,说道,“眼看都大姑娘了,连个耳朵眼儿都没有,那怎么成!搁人家,两三岁就打了。正好我把当初你爹给我弄的一副银耳坠子给她了。”   林氏洗了几把脸,说道:“成!等会儿吃罢饭就打,我一直寻思着啥时候给她打了呢。”   韩玉现在的表情,真真叫做无奈无语,巴不得找个地儿钻进去,等几个人给她打耳洞的主意忘掉了再爬出来。   整个早饭吃的战战兢兢,韩玉如坐针毡,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韩玉被林氏抱在怀里,姜氏弄了两个黄豆,在她的耳垂两边碾着,麻麻酥酥的,确实不疼,甚至觉得很舒服。黄豆的作用无异于现代医学意义上的打麻醉针,多少使韩玉在心里上有一些放心,开始捉摸着是不是真的就不疼。   姜氏用指甲在韩玉的耳垂上掐了掐,问道:“疼不疼?”   韩玉隐隐约约感到一丝疼痛,但好像是蚂蚁咬的一般,可以忽略不计,便摇摇头说:“不疼。”   “就说不疼吧,奶奶的技术好的很,给多少小闺女扎过了。”   姜氏满是皱纹的脸上写着自信和骄傲,示意林氏说道,“行了,抱紧点,我要扎了。”   既然不疼,为什么还要抱紧点?韩玉眼珠子转了转,还来不及多想,“啊”的一声大叫起来,疼得咬牙闭眼,泪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掉,颇有“大珠小珠落地板”的感觉。   林氏怕她挣扎开来,抱得紧紧的,使得她动弹不得,问道:“刚才不还说不疼吗?”   “娘,疼死我了!我的老天爷哎……啊……呜……”   韩玉哭得那叫一个惨烈,都这个时候还不忘在心里叨咕:都说十指连心,这耳垂果断也是连心啊!她疼的头皮发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一刻只觉得当初大姨妈莅临的时候也不过如如此。甚至觉得,对那些不忠于女朋友和老婆的男人,就该给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捅几个耳洞,叫他们长长耳性,绝对称得上一种酷刑,比跪搓衣板、床头和电脑主板有效果的多。   “傻闺女,瞧你嗷嗷的,跟杀猪似的。”   韩子明乐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着,还在韩玉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说道,“咱有一句老俗语:吃得苦中苦,方得甜上甜。就疼着一会儿,等打好了,戴上耳坠子,漂亮的很。”   姜氏虽然年纪大了,但手法尚算娴熟,把左耳的耳洞扎好之后,弄了一根线绳子穿进去,两边各打了个结,扎架势就准备打右耳的。   “娘,我想吃好吃的!”   就在这个时候,韩玉的一句话,把周围几个大人小孩都逗笑了。因为前世从小便跟着妈妈,属于单亲家庭,懂事早,没有过这种待遇,只见过一些小孩子受到某些委屈或不公平待遇的时候会做出大大小小的要求,她也就想着试一下,算是弥补过去缺失的童年了。   林氏笑道:“好好,等打好了,想吃啥,娘抱着你去买。顺便叫你爹割两斤肉,咱打打牙祭,叫你们几个都多沾点油水,赶紧长身子。”   因为右耳被黄豆碾过的时候已经过了有一会儿,等姜氏手中的针刺穿的时候,比左耳的还要疼,这本来已经凉快的天气,愣是让她出了一身汗,真真是汗水泪水相合流。   一段时间来,韩玉绣花挣了不少的钱,加上前面王婆子放下的一些碎银子,说是给闺女补补身子,割肉改善生活本来也是林氏和韩子明打算好的。不等韩玉哭完,韩子明已经出门往村南头张屠户家割肉去了。   韩玉硬生生把这钻心的疼痛熬了过去,但许久,两耳还是跟火烧死的,火辣辣的。   姜氏收了针线,说道:“小孩子的身子长得快,很快就长好了。”   “好了,你看哭得一身汗。”   林氏把横放着的韩玉竖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给她抹干泪,说道,“这不是好了吗,别哭了。现在不打,长大了人家都笑话,想戴个耳坠子都不成,可咋办吧。”   韩玉止了哭,在心里默默祈求着,打了就打了,虽然没有用什么消炎药,可千万不能发炎,否则就麻烦了。   注释:   1放牛星:即金星。天亮前后,东方地平线上有时会看到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人们叫它“启明星”;黄昏时分,西方余辉中有时会出现一颗非常明亮的“昏星”,人们叫它“长庚星”。这两颗星其实是一颗,即金星。在中国民间称它为“太白”或“太白金星”,大部分的农家人则称之为“放牛星”。   *************   (今天妈妈过来,忙活着做饭说话啥的,更新迟了,不好意思。请见谅~求个推荐、收藏……捉虫子) 第032章 八旬老太   直到两天之后,韩玉的耳朵上火辣辣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之前稍微有些红肿,不过也自行痊愈了,应该跟她的体质有很大关系。   耳洞上之前穿的两根线绳,也被林氏剪掉,给她换上了草杆,就是院里门口寻常的野草,算是当做耳钉了。   林氏轻轻摸着韩玉的耳朵,夸赞道:“咱小玉就是美人胚子,是越来越漂亮了,你看着耳朵上,跟玉石似的。”   这草茎是翠绿色,玉石也是翠绿色,确实有些相似的。   “哪兴这么夸自家闺女的,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一旁抽水烟的韩子明听到了,刚想说话,一口烟猛地灌进鼻腔,呛得连连咳嗽,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道,“这些个闺女娃子都不能夸,越夸越倒着(退步)。”   农家里的观念有点奇怪,就说这个夸赞人,不兴夸赞自家的,更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夸,不然非得让人戳脊梁骨说闲话。   夸别人家的,别人夸自己家的,这样才显得谦虚,懂事。   “咱闺女就是好看,就是越来越漂亮,我这个当娘的夸夸还不成啊!”   林氏自然是懂规矩的人,但闺女的好确实就在那,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夸几局,满是自豪和骄傲,“谁家的闺女有咱小玉懂事,还能绣出咱小玉的花样来?不好看,人家县城的能跑过来提亲?”   韩玉在旁边,林氏前面的夸赞还挺受用,但最后一句,让她暗叫一声不妙,娘亲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咱闺女好。夸吧,想怎么夸就怎么夸。”   果不其然,韩子明吐了口烟,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他娘,咱们这两天是不是往县城一趟,别让人家等急了。今儿个就不去了,明儿个吧。”   林氏一拍大腿,说道:“成,那就明儿个!”   这么一来,韩玉连做绣活的心情也没了,收了针线,把针线筐放回了屋里。   韩冬过来拉住韩玉的胳膊,兴奋地说道:“小玉,我跟你说,那些家伙见我和大哥不上学堂就会认字写字,羡慕的不得了,还非要拜我们为师,让我们教他们,哈哈哈……”   韩俊有点严肃地说道:“别瞎嚷嚷了,小玉明天就跟爹娘去县城了,你没听见吗?”   韩冬这才慌了,问道:“小玉,你要是走了,是不是就没办法教我们了?”   “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吧,就算我走了,咱爹也准备让你们上学堂读书呢。”   韩玉看着地上歪歪斜斜画的一些字,笑笑说道,“有更好的先生教你们,不光认字,还有对联、诗词等,保准儿你们学都学不完。”   韩冬好像是生气了,拳头紧握,喊道:“谁也没有小玉教得好!”   韩俊吃力地把韩玉抱起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坐到床上,又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好一会儿,才说道:“小玉,才这么大就要你嫁人,真是委屈你了。要是能回来,自然就回来,如果人家让在那边过活,凡事勤快点,多长几个心眼。要是实在不顺心,那就回来,有大哥在!”   韩玉当然知道,嫁了人的女儿,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回娘家的,必须经过夫家的认同。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被休。而被休是娘家最大的耻辱,会让人认为是教女无方,门风不好。再嫁个好人家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嫁给那些身体有缺陷的,老光棍或寡汉条子1。   “大哥,二哥,不管我咋样,你们俩都得好好读书,争取出人头地。”   就算此刻心里再舍不得,多么痛苦,韩玉仍旧装作一副轻松的神情,笑道,“考上功名,咱家就不用再交苛捐杂税,所有的粮食都是咱自己的,条件自然就好了。咱老韩家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有光!如果仅仅守着一亩三分地,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你看咱爹跟咱娘就知道了,忙活操劳了一辈子,家里条件还是不成,所以读书考功名是唯一的出路!”   韩玉的一番话,让韩冬和韩俊两人非常认可,不停地点头。   韩冬说道:“小玉,你懂的可真多,我跟大哥都会好好读书。”   “小玉,小玉……”   院子里忽然响起了林氏的呼唤,韩玉赶紧跑了出来,“趁着还不晌午,走,去看看你老太太,这么长时间你都见得少。”   老太太就是汪氏,韩家老太爷的二房小妾,虽然膝下无儿无女,但也是韩家辈分最高,岁数最大的长者,现如今已经八十六岁。   林氏抱着韩玉到了韩国龙的门前,此时汪氏和姜氏正好在门口树荫下乘凉拉家常。   林氏笑着走上去招呼道:“大奶奶,我专门领着小玉来看看你,明儿个就该去县城了。人家要是看得上,就是人家的人了,想见都不容易了。”   兴许是没有生育的缘故,汪氏虽然已经八十六岁高龄,但精神状态很好,身子骨还硬朗,眼不花,耳不聋,腿脚也都没问题,只是裹了一副小脚2,让她走路多少有些不太方便。看到林氏抱着韩玉过来,她连忙说道:“咦,小玉,你这妮子,这么长时间,成天闷在家里,也不出来看看老太!你看,不大点,就要出门子了,才舍得出来一趟。”   韩玉红了脸,说道:“老太。”   “这妮子,长得水灵,仿你。”   汪氏对林氏说道,“我听说了,小妮子绣花有一套,怪不得县城的人家会看上,有福气,命好!”   林氏说道:“大奶奶,小玉这就该走了,过来想给你讨点啥,图个吉祥。”   原来林氏领韩玉过来的目的是为了向汪氏讨些“吉祥”。   在这农家,讨吉祥,就是谁家的娃子刚出生,或闺女马上就要出嫁,向族里或村上最高寿的老者,讨个随身佩戴的东西,来沾点喜庆和吉利,可以消灾避难,健康长寿。   人生七十古来稀,汪氏眼看就要九十岁高龄,自然成了全村人讨吉祥的对象,身上自然也经常会佩戴东西。韩玉见到汪氏的时候,还非常好奇,她两个手腕上为什么带这么多的红线圈,而且脖子里也挂了几串项链似的首饰,现在听林氏说讨吉祥,这才恍然大悟。   汪氏一听,开口大笑,牙齿竟然也只掉了没几个,只见她不慌不忙从手腕上艰难地取掉一只镯子,递到韩玉的面前,说道:“给,拿着,算是老太给你添的嫁妆!”   韩玉本以为弄一根红绳子就行了,谁知汪氏送了这么贵重的,韩玉连忙推辞,说道:“老太,这……”   “你老太给你的,就拿着吧。以后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给你老太捎包吃就成!”   林氏在一旁也笑着说道,见韩玉不接,替她接了过来,又放在她手里,让她拿好。   汪氏点了点韩玉的鼻尖,说道:“傻妮子,要是人家外人来讨,老太还不舍得给呢,这镯子老太可是戴了六七十年了,另一只给你二丫姐了,这一只就给你了,你要是不拿着,老太可是要生气了。”   奶奶姜氏是没有女儿,老太汪氏是无儿无女,先不说对男娃子如何,至少对女娃子都是格外的疼外,没有所谓的“重男轻女”之嫌。   其实重男轻女风气的盛行与否,还是要看各个家庭的具体情况,多女少儿或无儿的家庭,不消说,这种观念必然非常严重。而像老韩家这种多儿少女或无女的,女娃子反而更受老一辈的宠爱。也就韩国龙的婆娘解氏和韩铁链家的谢氏对自家女娃子经常打骂,不当一回事,算是韩家里的特例,因为这个,姜氏和谢氏之间,汪氏和解氏之间,没少生气。   年岁这么大的老人,就算是前世,韩玉也很少接触到,看着满脸皱纹的汪氏笑着,她觉得格外亲切,便扑进她的怀里腻歪了一会儿。   韩玉仰着脸说道:“老太能活一百岁。”   “哈哈哈……你这妮子,尽说让老太高兴的话。”   汪氏笑出了泪水,连忙从华丽掏出小手绢抹掉,说道,“老太真活到一百岁,到时候,不管你嫁到哪,也得回来看看!”   韩玉说道:“那还用说,肯定回来。”   “大奶奶,你这么大年纪,这身子骨,别说周围多少村寨,就是周围几个县城,恐怕也没有第二个!肯定能活到一百岁!”   林氏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随后看着姜氏说道,“你看俺娘,就没你身体好。”   姜氏拍了拍汪氏的肩膀,说道:“这是老寿星下凡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棍子,咋敢比哦!”   听到外面说话说得热闹,解氏手里拿着千层底出来了,一眼就瞥见了韩玉手中的银镯子,难免一阵不爽,上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听说人家县城里来人说亲了,这小玉可真是不得了啊,你们一家子都跟着沾光不少哩。”   林氏说道:“哎,这成不成还不一定呢。说不定人家县城里的,看不上咱这乡巴佬。”   解氏依旧一副羡慕嫉妒恨的嘴脸,说道:“咱小玉是谁啊,那可是绣花的天才,看不上就是他们瞎了眼!”   林氏又应和了几句,便领着韩玉回去了。   韩玉也颇不甘心,留下了几声“呵呵”。正所谓:流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和这种人是没必要多说的,便用“呵呵”来结束,顺便表达无视和轻蔑。   注释:   1寡汉条子:就是死了妻子的男人,正是鳏寡孤独中的“鳏(guan)”。鳏:年老无妻或丧妻的男子。寡:无夫或丧夫的女子。孤:年幼丧父的孩子。独:年老无子女的老人。出自《孟子·梁惠王下》:“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   2云锦王朝立国不过七十多年,立国之后,为了休养生息,鼓励耕种,更是为了解放劳动力,《大律》明文规定:禁止妇女缠足。汪氏裹足乃是前朝遗留。 第033章 农女进城   日落西山,暮色沉沉,白日里的热闹逐渐褪去。   待到夜色降临,只剩下漫天的星辰和夜莺的欢叫,随着天气的转凉,蟋蟀也都渐渐没了踪迹。   对于明天的相亲,应该说是“被相”,韩玉没了恐惧,更多的是对前途未卜的茫然和失落。   “我想留在这里安安稳稳长大,我不想现在就去当童养媳。”   看头顶一道流星闪过,韩玉赶紧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了愿望。   如果真的留在县城,那就要与农家生活说再见了。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管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习惯了这里的人,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甚至习惯了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每一寸土地。   韩玉下意识地摸了摸两个耳朵,耳洞上的草茎也已经失了水分,干枯了。   夜里下起了霜,空气中好像充溢着细微的冰晶,呼吸都会觉得凉飕飕的,韩玉搂了搂肩膀,害怕冻出病来,便起身进屋了。   雄鸡一声,天下皆白。   只是今日里雄鸡报晓声声,狗叫声不绝于耳,夜色依旧浓厚,天空黑压压的眼看就要塌下来的样子。   “他爹,我看这变天了,别半路上下雨就行。”   林氏推开堂屋门,仰头看了看天,转身又走进东屋里,向韩子明说道。   “下就下吧,就是路可能赖点,反正马车里也淋不了雨。去,叫小玉起来,洗洗脸,走了。”   韩子明穿上新布鞋,衣裳也是新做不久,一直不舍得穿,这次进城才舍得拿出来,他说罢就去喂猪,顺便把昨个儿借来的马喂一些干草和水。   林氏去屋里端了油灯出来,“吱呀”一声推开西屋的门,俯下身子,轻声叫道:“小玉,小玉……起来吧,咱该走了。”看到韩玉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下床,林氏又附到春草的身边,推了推她,见她也醒了,嘱咐道,“春草,我跟你爹带小玉去县城,家里多操点心,鸡鸭猪都别忘了喂,别让他们两个乱跑。我们今儿个就赶回来。”   春草不停地点头,也跟着穿衣裳起床了。   林氏亲自给韩玉穿衣裳,梳洗打扮,给她扎了两个羊角辫,觉得满意了,这才牵着她坐到马车里。   自始至终,韩玉都好像是一个被林氏装点打扮的玩偶,没有说一句话,她神智朦朦胧胧,好像还在梦里。   马车出发的时候,天仍旧未亮,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小玉,是不是没睡好?要不然躺在娘怀里再睡一会儿吧。”   车里,林氏把韩玉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慈爱地说道,“到了县城,见了人,要是迷迷瞪瞪,跟摸迷的狗娃子似的,那可让人家看笑话。”   韩玉说道:“娘,我没事。醒了就睡不着了。娘,家里的那张花样子,我才绣了一半。”   “都这个时候了,还操绣花的心。又不是不回来了,就算这次过来不跟着爹娘回来,那以后总有机会回娘家,到时候带着就成了。”   正说着,忽然一个颠簸,林氏差点倒下去,把韩玉抱的更紧,稳住了,连忙掀开帘子,说道,“他爹,这天黑路看不清,哪怕是走慢点,也别出啥事。”、   韩子明说道:“瞧你说的,能出啥事!我又不是瞎子,这路模模糊糊看得清,就是刚才没当心一个轮子从沟子里碾过去了。”   马车上了大路,往南经过金钱庄、广阳村、前楼三个庄子,又途径一片田地,上了更加宽广平坦的官道。这条官道,往东是香城,正是杏花村所属的县城,往西是另外一个县城,叫云城。上了官道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虽然依旧阴沉,至少看东西已经没什么障碍。   官道上的的马车不少,时而会有策马奔驰发出的哒哒蹄声。   沉默了很久,韩玉彻底清醒过来,没了什么睡意,她掀开左侧的帘子,向外看着,问道:“娘,大哥二哥读书肯定会有出息,还有春草嫂子,也是个贤惠的人,将来爹跟娘也会享福。”   “小玉啊,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最想享的就是你的福。你日子过好了,爹娘心里也才踏实。”   林氏说到这里,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伤感,摸了摸眼角,说道,“这男娃女娃都是娘的心头肉,哪个过的不安生,娘心里都不是滋味。”   官道两旁的杨树几乎都是黄叶,每当有风吹过,黄蝴蝶一般翩翩起舞,最后没入尘土,让人看了忍不住泛起一些萧瑟的意思,古人说“自古逢秋悲寂寥”,大概就是如此。   “他娘,小玉,快看,到了。”   赶车的韩子明看到前方的城楼,“香城”两个字苍劲有力,隐隐透露着威严,喊完,他手里的鞭子在空中扬了扬,“啪”的一声响,马儿的步伐更快,转眼已经到了城门下。和平年代,没有什么严格的检查,很容易就进了城。   林氏说道:“他爹,城里这么大,这白家怎么找啊?”   韩子明收了马鞭,说道:“王婶子说这白家在县城是大户人家,既然是大户人家,大街上随便问问,就该有人知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香城的两岸商铺,鳞次栉比,各色的商品,琳琅满目。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所以马车行进很慢。   韩子明下马,向身边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这白家怎么走?”   那人回头笑道:“兄弟,我也是初次进城,不知道什么白家啊!”   又问了几个,巧的很,也都是乡下进城的。   林氏有些着急了,探出头说道:“他爹,别问人家路人,这些摆摊子的,常年在,应该知道,问一问。”   “啧,瞧我这脑袋,咋就没有想到。”   韩子明的一只手在头上一拍,自责道,随后在身边一家卖胭脂水粉的摊子上停下脚步,小心翼翼问道,“大哥,请问这白家怎么走?”   “乡下来的吧?连白家都不知道。”   那摊子老板看不是买自己东西的顾客,脸色不太好,腔调中也没有善意,朝北指了指,随口说道,“一直往北走,路上再问问人,就知道了。赶紧走,车停在这里,挡我生意了。”   “成,谢谢大哥啊。”   韩子明点头弯腰,表达谢意,连忙牵马往前走。   韩玉在车内听得颇不爽快,探出头往后看了看那老板,一副尖嘴猴腮的奸商模样,讨人厌,说道:“娘,车上闷,我想下来跟着爹走走。”   “走,咱都下去,这一路上颠簸,人都快散架了,走走也好。”   说着,林氏就抱着韩玉从马车上跨了下来,放下她,牵着她的手,说道,“小玉,你看那布,花花绿绿的,要是给你扯点做花衣裳,穿身上保准儿好看的不得了。”   “来,是不是要买布,咱家的布质量好,不信来摸摸,又软又滑,穿在身上也舒服。”   卖布的掌柜看林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连忙热情地上来招呼。   韩玉朝着布老板摆摆手,回头对林氏说道:“娘,我不喜欢穿花衣裳,咱家慢慢有了钱,给大哥二哥多做几身新衣裳,还有春草嫂子,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街上商品琳琅满目,各型各色的人都有,不远处玩杂耍的,卖糖葫芦的,街边算卦的,乞讨的……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应有尽有。   “娃子他爹,咱闺女傻了可咋办?”   林氏一手牵着韩玉,另一只手拉了拉韩子明的袖头,说道,“人家小闺女都想着吃好的穿好的,咱闺女不好这口子,你说咋办吧。”   韩子明笑道:“咱闺女不傻,是你有点傻。闺女懂事给你省点钱还不好啊!”   林氏反驳道:“有啥可省的,挣钱干啥用的,不就是花的吗?这多了多花,少了少花,没啥省不省的!”   之前被人家摊贩的老板鄙视,韩子明有了阴影,看到前面几个小孩子玩耍,心想这几个定然是城里的娃,他主动上前,问道:“娃子,叔问你们,这白家咋走的?”   “白家?白世敏的家吗?”   其中一个男娃子,大约**岁,白白净净,抬头问道,说完朝韩玉看了一眼。   韩子明连忙追问:“对对,是的,你知不知道怎么走?”   “看到那个路口没,往左拐就是白府了。”   这男娃子指着前面十几米外的路口,又往左指指,说道。   周围的其他几个娃子,都围着地上的陀螺喊叫,根本没有在意旁边发生的什么。   “小兄弟,你可帮了大忙,谢谢啦。”   说罢,韩子明就兴高采烈赶车往前走,林氏后面跟。   韩玉忍不住多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指路的男孩子,并不是那种疯疯实实的野孩子,从穿着来看应该是来自书香门第,好像跟另外几个男孩子玩不到一起似的,当然,只是她的错觉。与此同时,这男孩子也回头看了韩玉一眼,目光相遇的刹那又都连忙躲开来,好像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似的。   果不其然,路口北拐走了没几步,就到了白府,门口的小厮听说是乡下杏花村里的韩家,其中一个连忙接过了马车,往马厩里牵,另外一个让三人稍等片刻,快步去禀告老爷夫人。   (希望妹纸们喜欢,多多提意见,捉捉虫子~跪谢。推荐票和收藏什么的,都砸过来吧~如果觉得喜欢,可以向身边朋友推荐一下哦,真心需要你们的帮助。动力什么的~) 第034章 初入白家   红漆大门之上,仔细看的话,有些地方已经脱落了,略显斑斓。   一幅有些年岁的黑色牌匾上,“白府”两个简简单单的金字,再没有其他装饰。   “老爷专门吩咐了,要是韩家人来了,好生招呼着。我叫丁二,是看门的。”   牵马的小厮把马安顿好之后,笑脸盈盈地把三个人迎进来,在门口很热情有礼貌地说道。   韩子明说道:“你看,多不好意思,给丁兄弟添麻烦了。”   “别,别,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咱们下人该干的活,理所应当。”   丁二连忙红着脸摆手,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他一个下人,被人这么客套地讲话不多,对方丝毫没有看轻的意思,不免觉得乡下来的人虽然土是土了点,但为人老实,地道。   林氏摸摸韩玉的头,小声说道:“小玉,快叫叔。”   “叔。”韩玉觉得这小哥听亲切,张嘴甜甜地叫了一句。   “咦,不敢,不敢,不敢。”   丁二一连说了三个“不敢”,弯着腰问道。他知道,韩家人这次来的目的,自然不敢应承这么个称呼,小姑娘说不定将来就是三少奶奶,是自己的主子。   白家分为前院和后院,单单一个前院就有农家寻常宅子的两倍大,前院正中央一棵榕树不知道多少年了,至少三四人合抱粗细,古树虬枝,盘根错节,煞是壮观。硬叶玉兰四季常绿,哪怕是在这萧瑟的秋季,依旧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院中一座前后院有一个圆形门相通,白家人都是住在后院里,前院都是下人等居住。   韩玉仔细打量着这前院的装点,一座影壁墙1和大门正对,墙壁上瓷花塑有松鹤延年图,下面依托影壁墙建成半圆形的花园,各色花草已经凋零殆尽,只有花园上摆放的几盆菊花开得正盛,黄、红、白、绿、粉五种颜色,非常罕见,姹紫嫣红,甚至好看。   韩玉不由地在心里叨咕,看来这白家的老爷应该是个文人雅士,周敦颐《爱莲说》中提到:“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菊,花之隐逸者也……”,至少应该有文人的隐逸情怀。   “哎呀,久等了。”   正在这时,一个宽袖长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白世敏,通过圆门,拱手作揖,迎了上来,儒生气质很浓,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略显年轻的妇人,打扮得非常得体,显得很利落。   “快,别愣着了,去把少爷喊回来。”   这妇人是袁氏,白家的女主人,连忙示意门口的小厮。说罢,走过来,看了看韩玉,一把抱起来,笑道,“小玉咋长这么漂亮?来叫大娘抱抱。”   “走,快去后院坐着,这一路上奔波,肯定累坏了。”   不等韩子明和林氏张口说话,白世敏连忙招呼着往里走。   韩子明笑道:“不累,这点路,比平时干农活轻松多了,哈哈哈。”   相比前院,白家的后院更加精致,大小和前院无甚差别,但装饰有假山怪石,水塘里飘着干枯荷叶与茎秆,金鱼嬉戏打闹,掀起不少的涟漪;几间红瓦房,虽然不大,却显得很和谐,雕花的瓷盆里种着各色花草,有些保持着绿色,有些已经枯黄。   “娃子疯实,跑出去玩了,马上就回来。”   几个人都入座之后,白世敏看了一眼袁氏怀里的韩玉,又把视线转向韩子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韩子明笑道:“一样,这个年纪,正是玩的时候。我家的两个娃子,一说跑出去,喊都喊不回来。”   “爹,娘,我回来了。”   一个略显单薄瘦弱的少年进屋来,说了一句,看到韩家三口人的时候,丝毫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这少年是白家的三少爷,名叫白泽。   韩子明和林氏确实愣了一下,这少年正是给他们指路的娃子。   “没事就去书房练练字读读书,别乱跑。”   白世敏严肃地说道,随后指了指韩玉,说道,“去,领着你小玉妹妹到处转转,要是敢欺负她,我可饶不了你。”   从刚开始到现在,袁氏就就抱着韩玉,不舍得放下,现在终于放下她,嘱咐道:“你小玉妹妹初来乍到,要好好陪着。”   白泽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韩玉跟在她的身后,低着头,心想,这就是未来的夫婿,要陪伴自己过一世的男人?   走廊里,白泽本来正走着,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韩玉走神,一个来不及,撞在了他的胸前,使得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sorry!”   “扫瑞?”   “哦,对不起。”   “你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着点。幸亏是撞到了我,要是撞到了柱子,头上撞个大包,爹娘肯定又是骂我。”   “没想什么。”   白泽站稳了,蹲下身子,看着韩玉的眼睛,问道:“真没想什么?你就不害怕?我叫白泽,如果爹娘同意的话,以后就是你的丈夫。”   韩玉觉得这名字有意思,忍不住多想了一下:白泽,传说中昆仑山上著名的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是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   白泽轻轻拽了拽韩玉的头,说道:“还说没想什么,看,又走神了。”   韩玉回过神来说道:“我觉得你名字比较吉祥。”其实心里嘀咕的是,原来是一只传说中的神兽。再仔细打量他,这白泽皮肤是挺白,以至于显得有些苍白而缺少血色,给人病怏怏的感觉。   “听娘说,你这么小就会绣花,是天生的,而且绣得很好。”   白泽又往前走,不时回头,问道,“我一个男人,对绣花不感兴趣,除了绣花你还会什么?读书识字吗?”   韩玉淡淡回道:“略懂。”   “女子无才便是德,既然懂得读书识字,那就是无德了!”   白泽忽然又停下,抓住韩玉的鞭子摇了摇,不过立即补充道,“女人读书认字,这样才会讨人喜欢,知不知道红袖添香2?”   韩玉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心里早已经想的不止一点了,这白泽年纪不大,但对女子读书认字却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挺不容易。其实想想,封建社会中,青楼多才多艺的女子之所以吃香,让诸多或风流倜傥或挥金如土的男人挤破了头,正是男人出外寻花问柳的理由。哪个有点野心的男人会守着一个只知道恪守妇道的刻板的,哪怕附庸风雅都不会的女人?而被封建伦理纲常捆绑的女人,哪个又甘心带着枷锁过一世?   “你脑子里琢磨的都是什么,为什么老是走神?”   白泽一脸的好奇,放下韩玉的辫子,继续问道,“都读过什么书?”   韩玉学着《赤壁》中某诸葛亮的语气,说道:“千字文,百家姓,诗词歌赋,略懂。”   本来想添上一句,“以我多年耕田的经验”,仔细一想,年龄太小,不太妥当。韩玉自然不会说自己读过《中国通史》、《中国文学史》、佛洛依德精神分析法《释梦》、唐诗宋词元曲、《金瓶梅》、霍金的《时间简史》……诸多的中外古今名著。对于一个酷到工作甚至到穿越前,书架和床头的书,从来只会多不会少。   听韩玉这么一说,本来死寂沉沉毫无生气的白泽,脸上显出少有的兴趣,捂着嘴咳了两声,问道:“哦,诗词歌赋都有读过,那我考考你怎么样?”   韩玉点点头。   “最简单的,《蒹葭》的第一句是什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不错!”   白泽一听,精神头更盛,继续问道,“吟诵一首有秋天和月亮的诗吧。”   韩玉也渐渐有了兴致,吟道:“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3”   “乐府诗知道吗?可知道乐府双壁是什么?”   “《木兰诗》和《孔雀东南飞》。”   ……   “啪”的一声,白泽两手重重一拍,兴奋地脸上露出红晕,拉着韩玉的手,这就要往回走,说道:“走,我这就跟爹娘说,除了你,我谁也不娶了!”   “白泽哥哥,这些事情就让大人决定吧。万一老爷夫人不喜欢我,那也不行。”   韩玉不由的一阵汗颜,连忙说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不了主的。”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女性,韩玉自然对这套说辞厌烦透顶,但为了说服白泽,也只好搬出来了。   白泽站定,咬了咬牙,说道:“我去求爹娘,他们一定会答应!”   在韩玉的再三要求下,白泽才同意带着她到处转转看看,等两人转的差不多了,客厅里双方父母也商榷好了。   韩玉跟着韩子明和林氏回去,等到身子长成再嫁过来。而说好的还有一件事,等过段时间,让身体不太好的白泽去杏花村韩家住住,调理一下身子。   白家作为县城的大户,其实早些年已经没落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大儿子在京城为官,财力还是有些的。   ************   注释:   1影壁墙:影壁,也称照壁,古称萧墙,是中国传统建筑中用于遮挡视线的墙壁。主要是用来镇宅辟邪~   2红袖添香:书生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陪读。出自清魏子安《花月痕》:“从此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   3唐代诗人王建的《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 第035章 吃亏是福   对于这个结果,不消说,韩玉是非常满意的,从现在到身子长成,需要一些年月。   出嫁前一直能够和家人在一起,继续享受着农家田园生活,是再美妙不过的。   “小玉,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   临别时,白泽踮着脚尖,趴在马车的小窗户上,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你瞧瞧,才待一块小半天,就黏糊成这样了。”   马车已经缓缓前行,袁氏怕白泽受伤,过去拉住他,回头看着白世敏,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白世敏也是表情凝重地看着,摆着手,直到马车拐弯,没了影子,这才背着手,张口说话:“这是好事,把泽儿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改天送他去乡下,好生调理着。”   “从脉象来看,令郎元气本来就不丰盛,加上孤僻郁闷,身体亏损过甚……就算以后善加调养,恐怕,恐怕也不能得享高寿。”   名医郎中们极其一致的诊断,时时刻刻萦绕在夫妇二人的心头,像一片阴云,挥之不去。   按常理来说,其他的孩子都是娘亲十月怀胎生下,而白泽只在娘胎里待了七个月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上,先天底子本来就不足。他年纪虽小,但很有自尊,而且很有见地,和同龄的小孩子们不合群,所以平日里也都是孤言寡语,大多时候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   一般情况下,早产儿和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如果不是畸形和痴傻,那就有很大的几率成为高智商者。1   韩子明和林氏现在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心,可以看着自家闺女长大成人,不用担心她当了童养媳当牛做马、受苦受罪、挨打挨骂之类。   “小玉,你觉得小泽人咋样?”   马车内,林氏一脸笑意,搂着韩玉,用手当梳子给她把头发理顺,不忘问道。   “她才多大点,你问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韩子明挥了挥手里的马鞭,听到林氏说话,回头说了一句,自然也是兴高采烈,满脸的喜悦。   韩玉嚷道:“爹,你坏,我知道。白泽跟大哥一个性格,人老实,脑子也好使。”   “就是,小瞧咱闺女!看我打你爹,给小玉出出气。”   林氏探出头去,在韩子明的背上不轻不重拍了几巴掌,响倒是挺响,又坐回来,说道,“我也看了,这娃子哪里都好,就是太瘦,脸色也黄,病怏怏的。”   韩子明说道:“亲家都说了,白泽这娃子从小身子弱,得好好养养。再说小孩子又不是喊着金汤匙长大的,有几个胖乎乎的,年纪慢慢起来就好了。没事别乱说,更不能想点子乱七八糟的。犯忌讳,触霉头!”   从清早起来到现在下午,天色一直阴沉沉的,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路上行人个个步履匆匆,生怕突然就下了雨。   林氏同样有些忧心地说道:“他爹,我看照这个样子,到家估计都黑了。”   “黑就黑了,又不是没有摸黑走过夜路。”   韩子明对天色的问题不以为意,淡定地说道,“哪怕是下场雨都没啥大问题,只要别下太大,不下冰蛋子就成。我保准儿把你娘儿俩安安稳稳送到家。”   回来的一路上,韩玉的心情都不错,跑出去坐在韩子明的身边,欣赏两旁的风景,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诗来凑合着形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当然现在是秋风,而且不是长安城,花儿也早已经凋谢零落成泥碾作尘。出了城之后,大路两旁都是农舍,一村隔一村,一户挨一户,鸡犬之声相闻,和寻常的农家没什么异样。   林氏一个人在车里坐着闷得慌,也坐了出来,问道:“他爹,眼看着不几天就是八月十五,咱家准备怎么过?”   “今年过的顺,要我看,多割点肉,弄几斤果子。你去集上的庙里烧烧纸,给老天爷还还愿,保佑咱家来年过得更好。”   韩子明笑得合不拢嘴,毕竟大儿子有了童养媳,小女儿也找好了人家,就差一个二娃子的事还没办,但现在有钱让俩个小子读书考功名,这小日子越过越红火,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他娘,给你商量俩事:过了八月十五,我想叫大娃子二娃子去学堂读书;第二件是,翻过这个年头,我想把房子扒了重新盖,反正早晚的事,早办了就早安了心。你咋看?”   “我有啥看不看的,你是当家的,你说的算。”   林氏表现出一副顺从丈夫的温柔贤惠态度,说道,“盖房子过了年就盖呗,俩娃子读书的事儿,等过了年再去不成吗?”   “娘,读书这事不能耽搁了,你看大哥二哥都多大了。大哥就给我说过,这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韩玉拽了拽林氏的衣裳,又连忙过去抱住韩子明的粗壮的黝黑的胳膊,说道,“爹,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就这么说了一路,中途停下来向一户人家讨了水喝,吃了几个腌好的鸭蛋,直到暮色沉沉,大致下午六七点的感觉,眼看这就要到家了,天上零零星星下起了雨,雨点很大,但很稀疏,落在皮肤上凉凉的,一股凉意遍及全身,浑身寒毛直竖,如喝了冰镇的雪碧可乐。   韩子明扯了扯缰绳,这马儿通灵性似的,加快了步伐,等到家的时候,车身已经湿的差不多。   “是爹跟娘回来了!”   韩冬估摸着是听到了动静,拔腿就跑了出来。   听他这么一喊,韩俊也不顾淋雨,奔到了门口,春草猫着腰护着一盏油灯,跟了出来。   看到韩玉被林氏抱下来,本来有些沮丧的韩俊一下子来了精神,只是笑,也不说话。   “爹,娘,小玉,你们都回来了,真好。锅里饭该凉了,我这就去热热。”   几个人簇拥着回到堂屋以后,春草把手里的油灯递给韩俊,自己弄了一截蜡烛,说完,点着后拿着进了灶屋。   “大娃子,头抬起来!”   借着扑闪扑闪的灯光,林氏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下子严肃起来,一副不容反抗的腔调说道。   韩俊也听话,抬起头来,脸上一块块淤痕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说咋从回来就一直低着头,这咋弄的了,是不是跟人搁架了?!”   韩子明一看来了火气,扬手就要打下去的样子。韩玉见状,赶紧跑过去吧保住了他的腿,央求着道:“爹,还不清楚发生啥事呢。”   不等韩俊说话,韩冬已经如实招来了,说道:“跟大胖打架打的。大胖说小玉的坏话了。”   韩玉怔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等韩冬继续说。   “这天没在家一天,就跑去跟人搁架!”   韩子明大吼一声,连身旁的灯火有扑闪了几下,“二娃子你别吭声,大娃子你自己老老实实地说!要是说不清楚,今儿别想睡觉,我打不好你!”   一看这个势头,林氏朝屋里看了看,压低了嗓子说道:“他爹,大半夜的,别吼了,咱娘睡着了。”   韩子明听到后,也不吭声了,瞪着眼睛指了指韩俊,让他把事情的缘由说个清楚。   韩俊又低下了头,说道:“大胖他说小玉不足贵(珍贵),叫人家买走了,不是亲生的,是外面捡来的,爹不亲娘不疼,给咱家里添晦气。”   “他说就叫他说,他不懂事,你也跟着混账?”   压低了声音吼了一句,韩子明又扬起手打过来,这次韩玉连忙挡在了韩俊的前面,韩子明没有收住,一巴掌排在了韩玉的脖颈上,疼得她咬着牙,冷吸了几口气。   “小玉,你挪开!”   韩俊说着,就要把韩玉推开,他年纪虽小,但也懂得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累妹妹。   “咦,他爹,你这下手没个轻重的!你看,打红了没有?!”   林氏过去把韩玉抱开,揉着她的脖颈说道,“幸亏没有打到头,要是打傻了,可咋办吧!吵两句就行了,别打了。”   韩子明也是一阵心疼,指着韩俊骂道:“不挨打他就不长耳性,从小就跟人搁架,要是长大点,他还不提刀杀人啊!”   韩玉挣脱了林氏,拉住韩俊的手就往东屋里跑,把门关上后,这才小声说道:“大哥,你先别出去,等爹消消气。”   “小玉,你足贵,不是捡来的,爹娘都疼你,奶奶大哥二哥和春草都疼你,大胖他个赖种乱说,我想撕烂他的嘴!”   黑暗之中,韩俊的小拳头紧紧握着,一副哪怕挨打也要维护妹妹声誉的狠劲儿。   韩玉小声说道:“大哥,大胖他缺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人不值得你生气。再说了,爹打你,我也觉得心里难受。”   韩俊笑笑:“傻妮子,有啥好难受的,咱爹就是气头上打几巴掌,气消了就好了。”   “那也不行!”   韩玉说完,把门开了个缝隙,探出头往外看看,又缩回去,说道,“大哥,你先别出来,我出去看看爹气消了没有,我向爹求求情。”   “傻妮子,就知道跟你大哥亲,早知道把你放在白家了。”   韩子明看到韩玉嬉皮笑脸的出来,瞪了她一眼,赌气似地说道,“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吃亏是福,难得糊涂。现在一点小气都受不了,长大了能有啥出息!”这句话看似和韩玉说的,其实韩子明故意提高了声音,让东屋内的韩俊能听见。   春草把饭菜热好了端上来,林氏这才看着韩子明,笑着试探性地对韩玉说:“小玉,去,把你大哥叫出来,你爹他不打了。”   “下不为例!”韩子明四个字掷地有声。继续说道,“明儿个,我去他家看看,给人家赔个礼,道个不是。”   ……………………   注释:   11885年,德国一个叫阿洛伊斯的娶了自己的嫡系外孙女生的第一个孩子的名字——阿道夫·希特勒。进化论创始人达尔文的祖父母嫡系表兄妹。美国豪门杜邦家族近亲通婚近百年,族中商业奇才众多。最典型的是一对近亲表兄妹,他们生下了一个公认的天才——爱因斯坦(例子还有很多,不一一列举。)   ************   (本来就着急,下午还停电了,发布的这么晚,真心对不住。审查了两遍,不知道还有没有虫子,求捉~~) 第036章 上门女婿   除了姜氏已经早早歇下,一家人愣是在夜里吃了顿晚饭,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是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韩子明便拉着韩俊往韩国齐家里赔礼道歉。   在他看来,这小孩子打架,绝对是一个巴掌它拍不响,都是亲戚邻里,不能因为这个闹僵了关系。再说了,老实本分,吃点亏,换得生活安稳踏实,也没什么不好。   一场秋雨一场寒,经过几场雨水之后,天气更凉了,夜里不盖上被子,都会觉得生冷。   日子一天一天静静流淌的溪水一般,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又是一天的清晨时分,空气清凉似水,等到鸡鸣狗盗,家家户户起来开始一天的忙活,韩玉也跟打鸣的公鸡似的,天色微昏就爬起来练习八段锦。坚持不懈的练习,加上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使得她体质不断增强,健康不少,至少不像以前那么瘦的皮包骨头,看了叫人心酸。   毕竟身为农女,如果太过瘦弱,韩玉担心将来没办法生孩子。1而在这农家田园里,能够生一窝孩子,大宝小宝、大妞二妞的喊着,生活丰富多彩,是多么幸福的事。   “小玉,天这么凉,你穿的太少啦,要是冻着了那可咋办。”   春草见韩玉身上的衣衫单薄,不免担心,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进来屋里,把她放下,去床头柜子上拿衣服要给她穿上,“看你这一头的汗,再吹个凉风,染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韩玉打趣地说道:“嫂子,你放心吧,我练习的就是无敌神功,寒暑不侵,不会生病的。”   “什么无敌神功,教教我!”   韩冬听到了,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好奇地说道,“要是学了无敌神功,我以后就去打仗,上阵杀敌,一夫当关……关……”只见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明显是下一句忘了。   韩俊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说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听大鼓书说了这么多次,这么有名的句子都记不住,是不是就着馍馍吃光了。”   大鼓书类似于说书,但比说书丰富。表演者一手敲着鼓、一手拿夹板,配合唱腔、道白,节奏和谐,唱一段说一段,还伴有动作表情,说的内容都是历史演义、历代名人轶事和公案等。这些说大鼓书的,时不时来各个村里表演,也算是农家的一个娱乐项目,不少人十里八村追着听。   韩玉哈哈大笑,说道:“就是我每天早上练的。二哥你不是看见过吗?”   韩冬也笑了,而且是嘲,喊道:“哈哈哈……你那哪是什么无敌神功,就跟神婆子跳大神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羊癫疯犯了呢。”   “你,你……”   韩玉扑过去搂住韩俊的胳膊,摇着说道,“大哥,你看,二哥他欺负我。”   “不准欺负小玉!小玉说是无敌神功,那就是无敌神功!”   韩俊推了一把韩冬的头,说道,“小玉才多大,你还当二哥的呢,也不知道让着她点,让爹跟娘知道,肯定吵(骂)你。”   韩玉得到了大哥的支持,向韩冬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示威,那是各种得瑟。   韩冬颇不服气,挑了挑眉,眼珠子网上翻了翻,想到了歪主意似的,一副奸诈的模样,奸笑道:“嘎嘎嘎,小玉现在还小,我就不欺负你了,等再长大点,那就可以欺负了是吧!”   恰好此时,林氏进来,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几个钻在屋里里偷吃啥呢。别没个正经,都出来吃饭了!”   现在的饭桌上,鸡蛋鸭蛋少不了,小白菜、土豆、白萝卜、胡萝卜、茄子、芹菜和菠菜等蔬菜中的两三样,油水也跟着足了起来,是因为林氏在集市上买了几斤肥肉回来熬了大油,也就是猪油,用来炒菜。油渣也分批次地跟蔬菜吵在一起,滋味非常棒。   林氏问道:“他爹,你说这阿泽啥时候过来?”   嘴里嚼着食物,韩子明呜呜啦啦说道:“至少也得过了八月十五,咱团圆,人家也得团圆是不是。”   林氏这才道出了心中的顾虑:“说的也是,我就是怕来得突然。你看家里啥都没收拾,不免叫人笑话。”   韩子明呼噜噜喝了一碗冷好的米茶,抹抹嘴,站起来,说道:“想这么多干嘛,咱这乡下,收拾跟不收拾也没啥两样,又不是县城里的什么豪门大户。”   “不成,等吃罢饭,你们几个跟着我把家里该收拾的收拾一下,该擦的地方都擦干净了。”   林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筷子往碗上一放,扫视了一圈,开长官会议似的,说道,“咱这穷家,破是破了点,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总也不至于被人笑话。”   不料林氏的话音未落,韩子明抬脚还未踏出堂屋的门槛,门外响起了马铃声,紧接着是黑豆的狂叫。   马铃声息了之后,紧跟着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有人在吗?”   韩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白家的丁二!”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一下可慌了韩子明和林氏,两人一前一后连忙迎了出去。而此时,丁二把马车挺好,正掀开车帘白泽下来。   韩子明过去牵了马车,招呼道:“哎呀,丁兄弟,阿泽,你们来啦。快快进屋来,正好吃饭,你们应该还没吃吧。”   “韩叔,婶子,东拐西拐,问了一路子,可让我给找着了。”   看到韩家人,丁二略显疲惫的脸上,瞬间就来了精神,连忙把马车从韩子明的手里抢过来,牵到院子里,拴在一旁的桩子上。   白泽初次来到乡下,满心好奇地东看西看,好像是见到了一个新世界,看到韩玉之后,立即笑道:“小玉,我来了。”   屋里饭桌上坐定之后,大户人家的白泽对着农家的杂面馍馍和土菜竟然吃的格外香,丁二也是狼吞虎咽,林氏见状又去灶屋重新炒了两个菜,蒸了几个默默。   韩子明乐呵呵地看着丁二,问道:“丁兄弟,这么远的路,你们怎么一大清早就到了,难不成是夜里赶过来的?”   “韩叔,叫我丁二就好了。”   丁二噎得伸了伸脖子,连忙喝了口米茶才送下去,说道,“少爷缠着老爷夫人,非要赶在八月十五前来这里,昨个儿赌气,一天没吃饭,老爷和夫人没办法,就让我把少爷连夜赶紧送过来。我这人生地不熟的,问了一路子,不过总算到啦。”   说完,丁二又开始夹菜吃,吃了几口,想到了什么似的,放下筷子,从怀里掏出个鼓鼓的钱袋子,往韩子明面前一放,说道:“这是老爷夫人让我带来的,说是补贴家用,改善生活。嘱咐说要是用完了,就托人捎封书信过来,我再送些过来就是。老爷还说了,这段时间,让韩叔和婶子就把我家少爷当上门女婿就成了,该使唤的时候就使唤,该打打,该骂骂,跟自家的娃一样。”   韩子明不好意思笑笑:“你看,这多不好意思。这些钱你都拿回去,这边有。”   丁二咧嘴笑道:“韩叔,你可比而跟我客气,这些都是老爷夫人吩咐的,我要是办不好,回去还不挨骂啊。”   韩子明拱拱手说道:“好好,那真是麻烦丁兄弟了。”   “韩叔,叫我丁二就成了,我就一下人,称兄弟多不好。再说,我叫你叔,你喊我兄弟,都乱辈了。别的不说,论年龄,我就该叫你一声叔。”   丁二看了看也吃的很香的白泽,说道,“还别说,咱这农家小菜地道的很。少爷也吃得这么香,我回去说说,老爷夫人可以放心了。”   韩玉在一旁,不时瞟白泽几眼,听着丁二和韩子明滔滔不绝地说话,心想,今天的主角“上门女婿”白泽同学就是闷着头吃,也不说话,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看他的样子,吃惯了后头燕窝玉盘珍馐,现在吃着农家的土菜,是应该觉得别有一番味道的。这两种感觉,就好似玩弄笼子里的金丝鸟雀与和自在飞翔的鸟儿一起玩耍。   把少爷送到“娘家”,丁二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本来打算吃罢饭立即出发,但在韩子明的强烈挽留下,这才决定先补个觉,毕竟疲劳驾车容易发生意外,吃罢午饭后再出发回县城。   林氏说道:“阿泽,你也跟丁二去屋里补个觉,这一夜没睡,怎么顶得住?!”   白泽笑笑:“我不瞌睡。”   林氏摇摇头说道:“一夜不睡,咋就这么好的精神劲儿。”   “少爷睡觉的时间少,打小就这样。”   丁二插嘴道,随后就要进去东屋里躺会儿,还不忘留句话,“我是扛不住了,必须睡会儿了。韩叔,婶子,少爷,有什么事喊我就成。”   “黑豆,都是自家人,别叫了!”   韩子明朝院子里不断叫唤的黑豆喊了一句,见它不叫了,回过头说道,“大娃子,二娃子,小玉,春草,今儿个就给你们放假了,家务啥的都让你娘做就成,领着阿泽到处转转看看,熟悉熟悉咱这地儿。但是,不准去坑边,不准和人搁架!”   韩冬抑制不住兴奋喊道:“好!”   韩玉和白泽刚好视线相碰,互相笑了笑。   ……………………   注释:   1女性积累的脂肪量必须占体重的28才可怀孕,只有这样孕妇才有足够的能量储备以维持十月怀胎和产后三个月的哺乳所需。   **********   (啸月是个马虎蛋,如果看到虫子会及时捉掉的~还望妹纸们多多监督。发布完,还有别的事要忙活,figlwxs520 --> 第037章 八月十五   就像是刚刚出笼的鸟儿,心态忽然放松的白泽对这农家的田园生活充满了新奇感。   从最开始的闷声不语,只是跟着转悠,慢慢的放开来,问东问西,直接成了“蓝猫淘气三千问”。   当白泽在县城时,两个哥哥都比他大许多,一个已经娶妻生子在京为官,另一个出外求学常年不归,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能够说话玩耍的小伙伴。现在一下子重新找到了童年的乐趣似的,和热情的韩冬韩俊以及有点外冷内热的韩玉,都让他重新觉得世界从黑白阴郁,变成了五彩斑斓阳光灿烂。   三天眨眼而过,今日正是炎黄一族千百年来的传统习俗——中秋节。   按照农家的习惯,中秋节当天的白天是不需要特意庆祝之类的,只有晚上一顿饭会非常丰盛,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吃着月饼,赏赏月亮,说说话。   院子里,三个娃子玩累了,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歇着。   韩冬扒着白泽的肩膀,问道:“白泽,你们家都是怎么过节的?”   “我大哥二哥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团圆了。”   经这么一问,白泽多少有些感伤,随后立即笑笑,打趣地说道,“每到一年的中秋,我跟爹娘一起吃个月饼,看着月亮,然后我爹就酸不溜溜地吟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再感叹两句岁月匆匆催人老,时光流逝不待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哈哈哈……”   几个娃子笑声大作,笑作一团,韩冬甚至还妄加评论一番,道“你爹还真酸。”   “二娃子,咋说话呢,人家都酸,就你不酸,是甜的对吧。以后别直呼姓名,喊哥!”   林氏领着韩玉和春草在堂屋门口做活,停下来,装作一脸嗔怒的样子,对韩冬说道。   韩冬听了,赶紧改口:“白泽哥,你爹一点也不酸。”   几个人都是哭笑不得。   韩俊推了一把韩冬的头,说道:“啧,你少说两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子。”   韩玉在一旁绣花,白泽凑过来,看得一愣一愣,在此之前,他对绣花女红之类是非常鄙夷的,觉得这些针线活都女人闲来无事才做的。不过看到韩玉这么一针一线没有丝毫马虎的绣着,再看这逐渐成形的花样,屏气凝神,生怕打扰到她似的,小声问道:“原来这绣花比画画可难多了!”说罢又分别看了看林氏和春草手中的花样,绝然没有韩玉手中花样的灵气,说道,“这绣的是?”   韩玉抬头一笑,说道:“花好月圆。”   白泽说道:“真是好意境。莫思身外,且逗尊前,愿花长好,人长健,月长圆。”1   “大娃子,二娃子,听见你们白泽哥了没,出口成章。”   林氏挺白泽文绉绉地说了些什么,虽然不懂诗词,但也知道是书中的东西,忍不住教训道,“你们俩也都是马上就要去学堂读书的人了,可不能成天想着玩,没事跟着,多听听,多学学。”   韩玉在一旁加油,说道:“大哥,二哥,你们不是也会吗,吟出来给娘听听。”   林氏说道:“俩小子都没上学,大字不识一箩筐,懂个屁的诗。”   “床前明月,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韩冬吟罢,一副打了胜仗翻身做主人的气派,说道,“娘,咋样,谁说不去学堂读书就吟不了诗!”   林氏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开玩笑说道:“好好,不赖,看来咱韩家将来要出个状元啊。”   “哈哈哈……出个状元好,要真出个状元,我许庙会上的三天大戏!”   韩子明从外回来,左手拎着一个纸包,右手提着二斤肥瘦各一半的肉,笑呵呵地插嘴说道,“他娘,月饼跟肉都买回来了,晚上就看你的厨艺了!”、   广阳集市上,每年的正月初九,也就是农家人所说的老天爷的生日,会举行盛大的庙会,人山人海,万人空巷,庙会的正中央一定会有戏台,戏子的报酬都是个人资助的。就像韩子明说的,谁家出了大本事的人,生意做得好了,多年终于求了个儿子等等,都会以各自的名义来资助,跟现代意义上的赞助很类似。   林氏叨念:“要买不就买全瘦的,你看上面肥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几个娃子不吃肥肉。”   韩子明解释道:“肥肉香,况且价钱也不一样,便宜不少。现在天凉了,吃不完也不容易坏,我就多买了一点,两斤半。肥的你们不吃,我吃。”   考虑到晚上的大餐,林氏在中饭的时候并没有做太多饭菜,都吃了一点点,稍稍填下肚子的。   白泽像是着了迷,搬个凳子坐在韩玉的身边,她扎一针,他盯着;她穿一线,他瞧着。坐得累了,就蹲下,托着下巴。在他看来,韩玉并不像其他四岁的小女孩那么简单,在她的心中好像藏着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诗意的世界。否则,是不可能绣得出来这么美妙的花样的。   姜氏拄着拐杖,从外回来,也不进屋,就站在院子里,说道:“墩儿,孩他娘,你大哥大嫂叫我过去过八月十五,别做着我的饭。”   姜氏这两天身体有些微恙,老是腰酸腿疼,韩子明领着她去五里地外的刘铁冢求了两副人家祖传的膏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贴了之后也确实好了不少,不过恐怕走路还不方便,又亲自去东边树林砍了木头给她做个更合手的拐杖。   韩子明赶紧出来,毕恭毕敬问道:“娘,我月饼跟肉都买回来了,在咱家过不成吗?”   姜氏摆摆手,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说道:“以后时间长着哩。主要是你大奶奶,叫她过来她也不过来,正好你大哥大嫂非叫我过去,那就过去吧。两个老婆子正好说说话,有个伴。”   林氏看了看韩子明,说道:“好,前面月饼跟菜要是不够吃的,回来吃。”   等到姜氏离开,韩子明和林氏又回到东屋,商榷着什么事。因为午后,韩冬和韩俊许是累了倦了,歪倒在床上睡觉。   韩玉转身问道:“白泽哥,你为什么要在中秋之前过来,难道不想和爹娘一起过节?”   “中秋本来就是阖家团圆的节日,既然大哥二哥不在,那就不是团圆,既然不团圆,也就没有过的必要了。”   白泽的眼神在一瞬间凌乱了一下,从韩玉手中的花样上移开,看了看远方的天空,继续说道,“与其那样,不如早早过来,换个地儿生活一段时间,如爹娘所说,养养身子。他们都说,我体弱多病,其实就是闷出来的。”   韩玉微微一笑,说道:“你应该很想他们回来吧。”   “恩。”   白泽这才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韩玉手中的绣花,一副释然的表情,笑道,“只是大哥已经成家立业,有了牵绊,回来一趟也是极其不容易的。二哥在京师求学,一去就是几年,恐怕不功成名就,也是不会再进这个家门。还记得当初他走的时候,说的那句: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2”   韩玉手中的针线停了停,心想,两个哥哥,一个踏入仕途,平步青云,一个志向远大,誓要功成名就,恐怕他承受的压力不小吧。   白泽问道:“小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为什么这么说?”   把他的一番话停下来,韩玉乱了心神,便把手头的活放下了,看着他说道,“白泽哥,咱们这农家田园虽然简陋了一点,但很舒适,既然来了,就当做自己的家,别想太多。”   “知道了。”   白泽用力地点点头。心中更加疑惑不解,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形象莫名其妙的一下子变大了,好像是一个能够读懂人心思,特别知道体贴人的母亲。这种感觉让他感觉怪怪,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就算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好用笑容来代替。   白泽忽然张口说道:“小玉,你教我绣花吧。”   韩玉一听差点被雷倒,捂着嘴笑道:“你一个男的,学什么绣花,粗心大意的可学不好。再说了,要是让人看见,还不笑话死你。”   “那要不然我教你读书认字,你都不知道的那些。”   说到这里,白泽脸上现出一丝疑虑,说道,“瞧我笨的,上次丁二过来只带了笔墨纸砚,书都没带。我忘了嘱咐他多带些了。算了,有时间寄封书信回去,让他送过来。”   韩玉说道:“这才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哈哈。”   白泽反驳道:“乱说,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淌着,越是觉得知足珍惜,就越觉得快,从日出到日落,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夕阳的余晖还残留在西方天际,林氏终于开始忙活起晚上的饭食,韩子明也跟着忙起来,去东边坟院里,请祖宗回来,开饭之前,烧纸跪拜天地也都是少不了的。   ……………………   注释:   1出自宋·晁端礼《行香子·别恨》。全词如下:   别恨绵绵。屈指三年。再相逢、情分依然。君初霜鬓,我已华颠。况其间有,多少恨,不堪言。小庭幽槛,菊蕊阑斑。近清宵、月已婵娟。莫思身外,且斗樽前。愿花长好,人长健,月长圆。   2最早见于宋·月性(和尚)的《题壁诗》:男儿立志出乡关,学若不成死不还。埋骨何期,人间到处有青山。后被各种修改引用,所以版本各不相同。 第038章 中秋月圆   毕竟是第一次过农家的中秋节,韩玉和白泽都是带着满心的期待。   “爹,我也要去!”   看到韩子明提了纸篮子就往外走,韩玉小步疾跑跟上去,嚷道。   韩子明大手掌放在韩玉的头上,说道:“你去干嘛去啊,都是老坟,不怕吗?”   “想去就叫她去呗,老坟也都是咱老韩家的,有啥害怕的,小玉,你说是不是?”   由于连续几天的秋雨,柴火有些受潮了,导致灶屋里烟熏的厉害,林氏正好烧了几把猛火,趁着这个机会出来透透气,看到韩玉和白泽跟在韩子明的身后,一副可怜巴巴央求的模样,便出口援助,“阿泽刚好也跟过去看看,坟院请祖先这种事他在县城里肯定没见过。”   虽说这个时代这个环境下,凡事都是男人当家,但具体到小事上,女人的嘴也是当了大半边的家。   听了林氏的话,韩子明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韩冬喊道:“爹,我跟大哥也要去。”   韩子明无奈地摇摇头,笑道:“好好,去,都去。”   从胡同口往东边坟院行进的路上,韩子明也和几个提了纸篮子的街坊邻里打招呼说话,也都是去请各家的先人回来团聚。换做平日,这个时间点都是晚饭的时间,大街上是很少见到人影的,可是今天越是异常的热闹,大人小孩一团一团,有说有笑,有打有闹。   说是坟院,其实并没有院墙,就是一片树林,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坟包依次排列开来。   “这是你老太爷和大老太太的坟,这个是你爷的,这是你二爷二奶奶,这座新的是你四爷的,那边的都是一些后辈,都是按顺序来的。”   韩子明指着一字排开的坟包,逐个介绍,然后非常自信地指了不远处的一棵楝树,说道,“你们几个,看到那棵楝树了没?这是我专门找风水先生看的,你爷的棺材就头朝东南,东南方向种一棵树,这叫‘头枕着树干子,家里容易出笔杆子。’啥叫笔杆子?就是提笔杆子的读书人。”   对于风水这门学问,韩玉丝毫不懂,但听了韩子明的一番话,心想,不管是不是封建迷信吧,但解释还挺通顺的,真有那么点感觉。其实说到底,这些被后世称为封建迷信色彩的行为动作和语言,无可厚非,无非就是尚在世上的人通过逝去的先人寄托一些希望和哀思,而这些正是传统文化的可贵之处,是维系血缘宗族的根本所在。   而让韩玉觉得值得庆幸的是,父亲韩子明说到底有着改变穷困潦倒生活的态度和决心,哪怕是一丝渺小的希望。他希望韩冬韩俊二人能够读书,出人头地。当初是家庭条件不允许,现在一点点富足起来,也终于可以实现他的想法。   韩玉在一旁煽风点火,坏坏地说道:“爹,你就放心好了,大哥二哥要是读不出来个名堂,就不让他们进家,媳妇也不给他们娶。”   韩冬一听就不乐意了,嚷道:“不成,那也太公平了,大哥现在已经有了,真读不出来,难不成让我一个人打光棍啊!”   “好了,都别嚷着,你俩谁读不出来个名堂也不行!”   说完之后,韩子明放下篮子,蹲下去,把先前被林氏整理好的黄纸和纸钱金元宝等拿出来,把那块煮熟了的肉上插上筷子,摆放在坟前,吹了火折子,虔诚地跪下,点燃了纸钱等,顺手捞了一根枯枝,轻轻挑着火,好让这些纸钱元宝等能够全部燃尽,叹了一口气,说道,“爹,又是八月十五了,我领着几个娃子看你来了,给你多烧点钱,你在底下(阴间)该添点啥就添点啥,家里都好好的,娘她也好好的,没病没啥,不用挂念。等会儿回家吃个饭,吃个月饼,还有焦馍,咱一家人团团圆圆。”   念叨了一阵子,韩子明磕了几个头,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就近找了一块大的硬土,压在坟头。一系列动作做完,绽开了笑脸,说道:“行了,回去吧,你娘该烙焦馍了。”   韩玉不解地问道:“爹,只是请我爷,为啥不让老太爷他们也会去聚聚?”   韩子明在指着坟前的烧过的痕迹,说道:“你没看到坟前都烧过纸了吗?已经被请走了,咱就不请了。”   “墩儿,请你爹去了啊。”   刚出坟院,从东边林子里出来,碰到了刚出门口的韩子丰的婆娘夏氏,她满心好奇地看着白泽,问道,“这是你哪地儿的亲戚?”   韩子明笑道:“嫂子啊。哦,这是县城白家的,过来咱这穷家住一段时间玩玩。”   韩玉张口喊道:“大娘。”   “哎。”   夏氏连忙应了一声,把韩玉抱起来,说道,“都说你家的小玉的找了门好亲事,看来是真的了。”说到这,点了一下韩玉的鼻尖,“你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有福气,找了这么好的人家。”转过脸看着白泽,“小孩看着不赖,白白净净的,要是能胖点就更好了。”   韩子明哈哈几声,说道:“是啊,来到咱自家,还不得叫亲戚养胖点,那也太丢脸是不是。好了,嫂子,赶紧回去吧,他娘还在家里等着,估计一个人忙不过啦。”   夏氏这才放下韩玉,拍了片她的头,说道:“死妮子,咱这老韩家,就数你命好!去吧,去吧,有空来可得看大娘,叫大娘沾沾光。”   回到家以后,韩子明又在院子、灶屋和堂屋里烧了纸磕了头。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一轮明月银盘似的,在东方的夜空中升起,挂在树梢。   林氏和春草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堂屋的大桌子搬到了院子里,为了防止菜变得太凉,每碗菜上都有另外一个碗盖着,月饼也切开来,每个分成八小块,摆在一个稍大的盘子里。而林氏用凉快转头竖着平行拜访,烙锅架在上面,下面烧着柴火,上面烙着焦馍。   这种焦馍,韩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先前听过几次名字。桌子上已经有几个烙好的,正圆形,半径二十厘米左右,非常薄,正反两面都有芝麻粒。做法还颇讲究,杂面不行,为此,林氏专门买来了足量的白面,芝麻是自家存的一些,和面的时候把芝麻掺进来,而且要放酵头,把和好的面放在锅里闷着,让它自己发酵一段时间。发酵好了之后,分成一团一团,再用擀面杖碾成圆形的薄片,放在烙锅上就行了。   韩冬拿了一个在手里,笑吟吟地说道:“娘,你烙的可真圆,跟月亮似的。”   “德行!想吃就吃吧,现在能吃了。”   林氏回头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擀面杖,对几个人说道,“赶紧坐下去吃吧,这个烙完就成了,你们先吃着。”   围着桌子做好之后,韩子明说道:“这八月十五,图的就是个团圆,啥都是圆的,先吃焦馍和月饼才行啊,而后再吃菜。”   月光皎洁,水银一般从天际撒下,亮如白昼。虽然稍微有些凉,但也都被过节的热情冲淡了,几个人吃着喝着说着笑着,自然感觉不到凉。   “这焦馍真香,太好吃了!”   韩玉逮住焦馍吃了一个半,毕竟不是充饥的食物,也没什么感觉,芝麻本来就是香油的食材,加上农家酵头的特殊制法和林氏的手艺,焦馍又香又脆,叫起来咯吱咯吱的。月饼也不是现代社会的那种,而是农家的土月饼。村南头的张根家里就是常年做月饼的,月饼里面的馅都是花生、枣子、芝麻等农家常见的食材,风味独特,入口香醇,绝对是人间极品。   林氏笑笑:“好吃你就多吃点!”   “阿泽,你在县城,这样的焦馍和月饼吃过没有?”韩子明脸上多少带着一丝自豪,问道。   “没吃过焦馍,这么好吃的月饼也没吃过。太香太好吃了。”   白泽嘴里嚼着,还不忘连忙答话,等下咽之后,继续说道,“往年过中秋吃的月饼,都是我爹的朋友送来的,一点也不好吃。”   林氏谦虚地分析道:“哪有这么好吃。那山珍海味也有吃腻的时候,吃得多了,也觉得没啥,咱自家的这些东西,你是头次吃到,新鲜,才觉得好吃。叫你吃个十年八年,估计吃着也没味了。”   韩冬嚷道:“吃一百年也好吃!”   韩子明说道:“出息!一说到吃,你就使不完的劲儿。”   林氏抿抿嘴说道:“今儿夜里,咱家的菜恐怕被偷不少。”   原来在这农家,中秋夜有未婚女子“偷菜求郎”的习俗。那些尚未婚配的农家姑娘穿上最好的衣裳,打扮一番,乘着月光,往别人菜园中偷摘蔬菜,偷摘到之后便预示她能遇到如意郎君,嫁个好婆家,所以一直有着“偷着葱,嫁好夫;偷着菜,嫁好婿”的俗语。   “偷就偷吧,咱不缺那点菜。再说了,要是偷了咱家的菜,嫁了个好男人,也是咱行善积德,这可是好事。”   韩子明说吧,加了一块肥肉,放到嘴里嚼了几口便咽了,看着韩玉和白泽,说道,“本来还打算带着小玉去偷人家的菜,不过现在看来,不需要了,哈哈。”   韩冬问道:“爹,娘,要是男的去偷菜,是不是也能娶个好婆娘?要是成的话,我现在就去偷!”   韩子明骂道:“死小子,就你鬼点子多,好好安心读书,娶媳妇儿的事,现在不该你操心!”   “都快看,月宫里,兔子捣药呢。”林氏指着圆圆的明月说道   ……   等到月上中天,吃饱喝足,春草和林氏收拾好了碗筷,重新来到院子里。   林氏一把抱起韩玉,往堂屋里去,说道:“赶紧进屋,小闺女家,要是晒黑了,那多难看。春草,你也进来。”   原来在农家人的观念中,太阳晒黑,还可以重新变白,但是如果被月亮晒黑,那就没办法变白了。   整个过程白泽显得非常兴奋开心,韩玉都看在眼里,现在的他和在白家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样子,心想,兴许,真是闷出来的问题。 第039章 村中学堂   按照韩子明和林氏商量后的决定,过了八月十五,让韩冬和韩俊两人去村里的学堂读书。   中秋节后第三天。   韩玉小心翼翼地起床,生怕弄出声响来,吵醒其他尚在梦想的几个人。但她终于发现,原来还有睡得还浅的人,每次她起来下了床,都能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白泽已经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这次也不例外。   在韩玉看来,智商比较高的人,往往拥有较多的兴奋性神经物质,思维活跃,灵感随时涌现,兴奋状态时间长,需要的睡眠时间就比较短。最著名的例子,天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智商160,每天只睡一到三个小时。当然了,也不排除睡眠时间少,是因为非常用功,挤出很多时间用来学习提升自己了。所以她会乱想,白泽应该是智商挺好的家伙。   “你每天都早起练这个?”   洗漱完之后,白泽看着韩玉一招一式练着,每天都是这一套动作,继续说道,“天天都是这些姿势,不腻烦吗?”   “此言差矣。”   韩玉仍旧没有停下来,踮着脚尖,手臂上拱,说道,“每天吃饭、喝水、睡觉、说话……不腻烦吧,每天活着也不腻烦吧,所以,我练这个也不腻烦。”   “这些都是什么道理!”   听罢这么一番言论,白泽不由得怔了怔,但很快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不吃饭,会饿死;不喝水,会渴死;不睡觉,会困死;不说话,会闷死……不活,必死。你不练这些,不会死吧?”   韩玉也跟白泽一样,瞬间怔了一下,心想,这家伙的逻辑思维和诡辩能力很强啊,偷换概念、虚假论证、机械类比、以偏概全这些诡辩手法用的非常纯熟。感慨之余,不忘说道:“是不会死,但可以活得更长。”   “你俩死小子,昨儿个咋说的,不让你们睡懒觉,等会吃罢饭要去学堂见先生,的还不快起来!”   起床之后,韩子明进了堂屋,直接就推开了西间的门,见韩冬韩俊两人还在呼呼大睡,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随后嘱咐林氏道,“他娘,等你洗了脸,给这俩货都找身干净体面的衣裳穿上。”   “好。”   林氏应了一声,随后对白泽说道,“阿泽,你要不要跟这两小子一块去认字读书?”   白泽回道:“不用了。过几天我写封信让丁二把书送来一些,自己能学,不需要先生教了。”   林氏说道:“你看看,这就是差距啊。韩冬和韩俊俩货从小玩到大,现在大字不识一箩筐。你这已经能够自己读书了,以后可要多教教这俩家伙。”   韩玉在一旁不说话,但心里却在不听叨咕,这个时代,受教育的程度跟经济条件成正比,直白一点说,越是有钱的人家,越会重视后辈的教育。不管是不是愿意,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们无疑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教育资源。   早饭很简单,玉米馍馍,红薯片稀饭。   顺便提一下,在这农家,红薯的储藏有两种方法,一是挖红薯窖,把红薯窖在里面,一般红薯窖都很深,而且都会盖上盖子,氧气很少,冬天冻不坏,夏天不腐烂,下去取的时候会提前掀开盖子以防窒息。二是把红薯切成片状,在太阳下晒干,去掉水分,这样,只要不受潮,在常温下一年四季也不会坏掉。特别是晒干的红薯片煮稀饭,很甜很香,跟放了白砂糖似的。   饭后,韩子明去南头屠户家里隔了两斤肉,算是给先生的礼条子,还特意备了一些礼钱。   在韩玉的强烈要求以及林氏的援助下,这才能够跟着一起去学堂看看,白泽也一块去。   就算出了门口,韩子明还是嘟囔了一句:“你小妮子家,不老老实实在家里绣花做活,去学堂干啥,幸亏有了人家,不然让人家说三道四戳脊梁骨,以后想嫁人都难!”   韩玉一副得意的神色,说道:“我就是想看看大哥二哥在什么样的地儿读书,不然不放心。”   韩子明一把抱起韩玉,继续走路,说道:“你个鬼灵精,还不放心,知不知道啥叫放心,啥叫不放心?”   “我知道!”   韩冬抢答似的,急急忙忙说道,“放心就是吃得下睡得着,不放心就是吃不下睡不着。”   韩俊的手刚伸出去想推韩冬的头,谁知韩冬侧身后退一步躲开了,还得意地来了一句:“我就知道。”   “天天除了吃就是睡,瞎长一身膘,没出息。亏着不是一头猪,不然,先宰的就是你!”   韩子明瞪了韩冬一眼,上去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没有被他躲掉,说道,“做人要是不勤勤,到哪人家都不喜欢。”   韩玉在韩子明的怀里偷笑,甚至想到了二师兄的四大愿望:四周栏杆都拆掉,天上纷纷掉饲料。天下屠夫都死掉,世界人民信回教。与此同时,还顺便联想到了国宝熊猫的最大愿望:拍一张没有黑眼圈的彩色照片。   出了胡同,沿大路走到十字路口,往北走两三百米左右,在杏花村和崔寨的交界处,就是杏花村的学堂楹联。   学堂,都是寻常的农家孩子读书的地方,一般都是属于那种家里有点钱,请不起私塾先生,但又想让孩子读书出人头地的。像韩玉堂,做生意,家里很是富贵,就专门给韩文才请了先生,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家庭教师,而不是送来学堂。毕竟一个先生,几十号学生,不可能谁都照顾得到。   杏花村的学堂大门朝东,寓意紫气东来,说是大门,其实比寻常人家的门口大不了多少,门楣之上挂着一个牌匾,黑底阴刻的三个金字:讲学堂。两边挂着两幅楹联,都是行楷书写而成,刚柔并济,入木三分,颇有王羲之的风范: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1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2”学堂之内传来整齐的读书声。   韩冬朝里面探了探头,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兴奋,夹杂着紧张,脖子缩回来,说道:“他们念的可真整齐。爹,我们是不是来早了,先生都还没下堂呢。”   “死小子,难不成让先生等咱们?”   韩子明把韩玉放下来,也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一副“事后诸葛亮“3的神情,说道,“你以为爹不知道啊,这个时间先生肯定正忙着教书,咱们在这等等,显得尊重。”   韩玉朝里面看了看,隔着窗子可以看到先生的正面,是个四十多岁左右的男子,峨冠博带4,一手书卷,一手戒尺,一举一动,温文尔雅,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文人的气息。她这才放下了心,毕竟要是教书先生奇葩,就不是”诲人不倦”了,而是“毁人不倦”。   “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今儿个拜了师,你们都得听先生的话。”   看几个人都不说话,韩子明又教训道,“待会儿,我会和先生说的,你们要是不听话不好好学,让他尽管打尽管骂。”说到这,韩子明指了指里面的先生,说道,“你们看到没,先生手里的戒尺,就是专打不听话的学生。”   “放心吧爹,我跟大哥都听话的很。”   韩冬眉毛一挑,转向韩玉,说道,“小玉,你说是不是?”   为了调节氛围,韩玉故意淡淡地说道:“大哥听话,大家都知道。你,没看出来。”   “你,你……小玉,你是故意的吧。”   韩冬气得直接结巴了,转向韩俊,说道,“大哥,你说说,我哪里不听话了,虽然平时吃饭吃的多了点,偶尔睡个懒觉,但爹娘的话那是说一句听一句,说一百句听一百句。”   韩俊学着韩玉的语气,淡淡说道:“是吗?当初趁爹娘不在家,领着小玉出去玩,害的小玉的头被人砸破,流了那么多血。爹娘嘱咐多少遍,前段时间你下坑洗澡洗了多少次?”   韩冬立即就闭了嘴,脸憋得通红。   “你也知道脸红,跟猴屁股似的。”   韩子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立即就严肃起来,说道,“以前的,咱一笔勾销,以后要是不听话,那就不能惯着了,挨打都是轻的!听见没有?”   “听见了。”韩冬的声音跟苍蝇嗡嗡似的。   几个人中,笑得最开心的就数白泽了,他虽然也有兄弟,但两个兄长的年龄大很多,没有共同话语,看到韩玉兄妹三个在一块,仿佛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快看,先生出来了!”韩冬喊了一声。   ……………………   注释:   1本句出自明代思想家——顾宪成,原为东林书院楹联。   2出自孔子《论语·学而》。(ps:想必没人不知道吧,孔老夫子什么的,为了保险,啸月还是画蛇添了个足。)   3事后诸葛亮:事后自称有先见之明的人。成语谜面:孔明来晚了。   4峨冠博带:高帽子和阔衣带;古代士大夫的装束。出自元·关汉卿《谢天香》第一折 :“必定是峨冠博带一个名士大夫。”(ps:刚被这个成语卡住了,开始以为是《赤壁赋》,后来以为是《核舟记》,都不是,但在后者得到灵感才想起来,坎坷……)   ***********   (检查了两遍,不知道还有没有虫子,求捉。。接到可爱的编辑通知,9号上架,到时候得加更呀~各种紧张不安,文的质量绝对保证,妹纸们放心。) 第040章 白泽秘密   学堂的先生名叫孙子楚,现年四十五,是个秀才,人人见了都要叫一声孙先生,更庄重一点叫孙夫子。他先前并不是杏花村人,后来通过县衙谋到这份差事之后,才从外县举家搬迁来到这里定居。   在云锦有个说法:二十老秀才,五十少进士。   顾名思义,秀才科容易,二十岁考上秀才已经很老了,但进士科非常难,哪怕是五十岁考上,都是年轻的。   这孙子楚二十岁岁便考上了秀才,参加每三年一次的进士科考,到现在整整十余次,一直名落孙山,榜上无名。   但不得不说的是,自从云锦王朝重文轻武的诸多政策颁布以来,无论是繁华京城还是乡野农家,文人是极其受尊重的,哪怕只是层次最低的秀才。甚至那些学堂读书的童生,都是村里的宝贝蛋,毕竟村里要是能出几个文人,那不仅仅是一家一户的荣誉,而是全村的骄傲。   其实并没有下堂,孙子楚看到韩子明领着几个娃子在门口,连忙迎出来而已。一来出于对后辈的关爱,望其成才;二来多一个学生就多一些收入。   “哎呀,孙先生,你看,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讲课了。”   看到孙子楚赶出来,韩子明连忙上前说话。   “没打扰,没打扰,几个娃子都来读书吗?”   孙子楚精神很好,语气神色都非常和善,随后看着韩玉,打趣地说道,“怎么,你个女娃子也想来读书?”   “哦,孙先生,来读书的是我家的两个娃子,这个是老大韩俊,这个是老二韩冬。”   韩子明分贝指了指韩冬和韩俊,随后又指了指韩玉和白泽,说道,“这两个是来凑热闹的,非撵着跟来看看不可。”说罢,他从怀里掏出红纸包好的礼金,和手里的礼条子一起递到孙子楚面前,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还请孙先生收下,你也知道,咱不是富裕人家,先生别嫌少就成。”   孙子楚接过去,还是客气了一下,说道:“不少,不少,就是个形式,走走过场,多少都没关系。”   实际上,韩子明送的这块两三斤的肉已经让孙子楚心里很高兴了,在学堂中三十五个学生中算是多的,加上礼金,真不是个小数目。   “你俩死小子,还愣着干嘛,还不喊先生?!”   看到韩俊和韩冬站着不吭声,韩子明在两人的头上推了推。两人反应过来,异口同声地喊道:“先生。”   孙子楚朝两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来了,以后可要好好读书。”   韩子明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孙先生,以后两个娃子就交给你了,要是不听话,调皮捣蛋或跟其他的孩子搁架,你该打打,该骂骂,不用留情。”   “打骂就严重了,读书的前提是会做人,我看这两个娃子都是好苗子,你们韩家的家风好,可是咱村里都知道的。”   孙子楚非常中肯地评价了一句,随后嘱咐道,“这样,两个学生今天就不用过来了,笔墨纸砚等还是要准备一下的,明天晨起过来吧。”   和先生告别之后,几个人又原路返回。   韩子明问道:“知道为什么让你们晨起过来吗?”   韩俊和韩冬摇摇头。   韩子明朝韩玉和白泽扬了扬下巴,问道:“你们两个知道为什么吗?”   本来韩玉想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料一直闷声不响的白泽不慌不忙说道:“一生之计在于勤,一日之计在于晨。”   “你们俩,听到没?一日之计在于晨!今后要是再睡懒觉,耽误了去学堂,我非把屁股给你们打烂不可!”   韩子明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严肃地说道,“等吃罢饭,我去镇上一趟,给你们置办笔墨纸砚,恐怕又要出去一笔不少的钱。肉疼的厉害,但为了你俩的前途,也没办法。都这样了,你们要是还不争气,我可饶不了你们。”   韩玉说道:“爹,你就放心吧。大哥二哥本来就长了一副天才神童的模样,读书肯定不差。”   被跨成天才神童的两人瞬间就脸红了,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韩俊,也一脸害羞地摸了韩玉的头,说道:“小玉,你又瞎说。”   “大哥,什么叫‘又’瞎说?我啥时候瞎说过啊!”   韩玉腻歪地贴在韩俊的身上,双手箍住他的腿,一副赖皮淘气的模样,鼓着小嘴说道,“在小玉心里,大哥二哥都是小天才,爹是大天才!”   白泽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走过去,摸了摸韩玉的头,说道:“小玉,你没有瞎说。”   在他的想象中,听了自己的话,韩玉应该立马高兴起来,放开韩俊的腿,红着小脸,上来抱住自己的腿,腻歪一阵子,但实际上她的表现让他差点喷血倒地。韩玉仍旧搂着韩俊的腿,转过头坏坏地看着白泽,说道:“我就是瞎说的,哈哈……”   勤能补拙是良训,一份辛苦一分才。   在韩玉看来,所谓的天才不过就是百分之百的汗水,连那百分之一的灵感都不用,因为灵感会在汗水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1   白泽一阵尴尬,嘴里说道:“当我啥也没说。”实际上心里一直在叨咕,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然如此,而且还不分年龄的,天生的,恐怕这才是天才吧。   “说了就是说了,没说就是没说。如果说了,怎么当成没说呢。”   韩玉已经被韩俊抱起来,但仍旧得理不饶人,紧追不放,说道,“敢作敢当,才是英雄好汉。”   韩子明看到白泽窘迫的样子,于心不忍,便说道:“死妮子,就你懂得多,不大点,都是跟谁学的,一套一套的。”   ……   一段时间来,在韩玉偷偷的教授下,韩冬和韩俊已经识了不少字,《千字文》上的两三百字读写都不成问题了,打了下不错的基础。   中饭过后,韩子明乘了赶往镇上的马车去置办文房四宝。   因为明天就要去读书,韩俊和韩冬也都没什么心思闷在家里,跑到外面玩去了。   “你爹他成天嘟囔着想让你大哥二哥读书,现在可如了愿了,咱们老韩家从来还没出过文人,更没人当过官。希望就寄托在这俩小子身上了。”   林氏脸上也满是笑意,一副憧憬的神情,看了看天边。对身边的韩玉说罢,回过神来,继续做活,连忙指了指春草手里的绣花,“等等,这一针不对,偏了。”   白泽在一旁静静看着,韩玉娇小的身子,红嫩的脸庞,嘴里忍不住默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2   林氏问道:“阿泽,你叨咕啥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阿泽哥哥没有不舒服,在偷偷的念诗呢。”   虽然白泽的声音很小,但韩玉还是隐隐约约听了出来,转过脸对他说道,“是不是,阿泽哥哥?”   “恩。”   白泽非常惊讶,点了点头。心湖本来平静无波无谰,瞬间被投下一颗大石块似的,激起浪花和久久不息的涟漪。这女娃子身体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才几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在外人看来,白泽也不过是个九岁十岁的孩子,实际上不显山不露水的他,也带着属于自己的秘密。   其中一个秘密是,在他七岁那年已经读遍了白府书房内的所有书籍,八岁参加考试,考中秀才,本来在大哥和白世敏的努力下打通关系,进入京师的国子监深造,和皇族豪门等优秀子弟一起,出来自然不是寻常人物。但因为身体的缘故,这条路没办法走下去,在家调养。得到诸多名医的诊断之后,白世敏和袁氏更是打定主意,让白泽安安稳稳生活,活下去就好,不去想什么功名,不去踏什么仕途。而让二人结下不解之缘的原因,正是因为韩玉的“天才”之名,在白世敏和袁氏的眼中,自家的儿子白泽就是所谓的天才——天妒英才,能够配得上她的,自然也必须是天才。   天才,意味着敏感和早熟,使其显得另类。   白泽好奇地问道:“小玉妹妹,我看家里没有什么书,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韩玉随口答道:“韩文才家里有很多书。”   白泽问道:“韩文才是谁?”   “东坑边上那家大院,你应该注意到了吧,就是韩文才的家。”   林氏指了指东南方向说道,“文才是玉堂家的娃子,也是读书的,论辈分喊小玉一声姑呢。先前和韩玉一起玩,估计就是在他家看的书。”   白泽脸上的好奇心更重,试探性地问道:“小玉,咱有时间去韩文才家里看看怎么样?我想看看他家有什么书。”   林氏说道:“想去就去呗,反正也不远。啥时候想去,直接就去了。”   韩玉点了点头,但心里有点忐忑。本来她一直不希望两个人碰头,毕竟这样一来,两人还是会见面,自己站在一旁,好像有点尴尬。并不是她这个披着萝莉外衣的熟女不好意思,是害怕伤害两个男娃子,万一闹出矛盾来,那可不得了。   毕竟,再小的孩子也有自己的诉求,有自己的尊严。   白泽说道:“那就等明天韩冬和韩俊。”……………………   注释:   1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但那1%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重要。——爱迪生(这是原话,相信很多人平日里只听过前半段,果断漏洞了吧。)   2西汉·李延年《佳人曲》。   (明天上架,而且下周是首页强推,得知这个晴天霹雳似的好消息,紧张地吃了三个煮鸡蛋~~希望大家多多收藏,上架了订阅一下呗,咳咳,现在说的貌似有点早。文,啸月会一如往常地好好码,每一章都尽心尽力写好,对每一个支持的朋友,鞠躬,道一声:谢谢。多多批评提建议,当然了,夸一夸,效果更好,(~o~)~zz) 第041章 小小情敌   有了属于自己的文房四宝,韩冬和韩俊两个人各种兴奋激动,爱不释手,哪怕睡觉都还抱着。   就算因此睡得晚了一些,但心里绷了一根弦,两人还是不等韩子明和林氏来喊,就早早醒来起了床,穿上最体面的衣裳,洗漱之后,精神抖擞。   “娘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小玉,你看二哥怎么样?”   韩冬站好了,把衣服上的褶皱顺了顺,面向韩玉,非常庄重地问道,“不准瞎说,要说实诚话。”   韩玉笑道:“我觉得娘说得对。”   韩冬急了,说道:“哎,不是!我不是问你娘说的对不对,是问你觉得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长相清秀,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好一个风流小才子。”   韩玉终于停下了正练习着的八段锦,站定了,捂着嘴笑道,“不对,不对,再让我仔细看看。猛地一看,头顶隐隐约约闪着金光,原来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再掐指一算,二哥你将来必成大器,考中状元。”   “哈哈哈哈……”   一瞬间,几个人的笑声在院中响起,此起彼伏,韩俊和春草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站不稳脚。   春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道:“小玉,你啊,这副模样就是集市上的算命先生都学不来,干脆给人算命去好了。”   韩俊本来还在笑,听了春草的话,立即就止了笑,有点生气地说道:“春草,你别乱说,你没看集上算命的先生都是瞎子吗?小玉好好的,算啥卦!”   “恩。”   春草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红了脸。低下了头。   韩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努了嘴说道:“小玉,你又乱说,这段时间你老是胡说,再这样二哥可就不疼你了。”   “小玉是夸你呢,说这么好听的话,还被你这么说,恐怕要委屈哭了。”   韩俊蹲过来,和韩玉咬了咬耳朵,随后站起来对韩冬说道。“惹小玉哭了的话,咱爹咱娘的破鞋就要打在你身上了。”   这个时候,再看韩玉。眼睛眨巴眨巴,眼圈开始泛红,给人下雨前乌云密布的感觉。韩冬一看立马就软了心肠,赶紧过来,说道:“小玉。别哭,二哥错了还不成吗,二哥给你说着玩呢。再怎么也会疼小玉的。”   “哈哈哈……”   这次是韩玉和韩俊同时大笑出来,韩冬再次愣了。   “别乱啦,饭做好了,赶紧吃。吃罢赶紧上学堂。”   林氏从灶屋出来,看到几个人的样子,特别是韩冬。上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二娃子,瞧你这样子,跟赖气包子似的。赶紧吃饭。”   赖气包子,是农家人对“蟾蜍”的叫法。蟾蜍之所以得了这个名字。还是有些说法的。蟾蜍的行动迟缓,当人拿着小棍什么的去碰它,它就会一动也不动地四腿一缩,气得肚子鼓鼓的,越是碰它,肚子就越大,到最后是圆溜溜的,跟个包子似的,加上披了一身赖皮,满身疙瘩,故名“赖气包子”,也有人叫“赖气蛤蟆”。   韩玉的神秘感在白泽心里又增添了一些,从一开始在白府的见面,到现在,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随着接触越来越多,他越是觉得她的秘密更多,好似漫天的星辰。   匆匆吃了一些,两人挎着林氏用做衣裳剩余下来的布料缝制的书袋,蹦蹦跳跳地出发了,这让韩玉想起了那首自幼便唱起的歌谣:小丫嘛小二郎啊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那风雨狂……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转过胡同消失不见,白泽笑着说道:“好了,他们已经走了,现在我们也走吧。”   林氏嘱咐道:“去吧,小玉,今儿个你不用做活了,反正那张花样已经做好了,让你歇歇。你阿泽哥哥好不容易想出去转悠一下,你就陪陪他。”   韩子明也添了一句:“别把他往赖孩子堆里领,学坏了,那可不成!”   “爹,娘,放心吧。”   虽然有些无奈,但跟在白泽身边走的时候,韩玉还是不忘应了一声。   白泽问道:“韩文才很厉害吗?”   “恩。”   韩玉仰头看了看白泽的神情,以及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杀气,不由问道,“怎么,难不成你想和他切磋一下?”   白泽点了点头,说道:“正有此意!”   “我们现在这个点过去,恐怕他的先生还在,而且他爹娘应该不让我们打扰他。”   韩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谁知道她话音未落,白泽就插嘴淡淡地说道:“这个交给我,你不用操心。”   不知道是因为“文人相轻”,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异样而心生醋意,韩玉觉得白泽现在就像是一匹虽然很瘦弱,但仍旧喜欢并享受战斗厮杀的草原狼,不顾一切守护自己所珍视的“猎物”。   在韩文才的家门口,韩玉往里面探了探脑袋,不巧,正好被坐在堂屋门口做活的孙氏看到。   “小玉啊,是不是来找文才玩?”   孙氏一脸的笑意,说道,“文才他现在正听先生教书,没时间玩,你吃罢晌午饭再来吧。”   “恩,知道了,嫂子。”   韩玉应了一声,连忙缩回来,对白泽说道,“看,我没说错吧,咱们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谁知白泽直接跨进门内,还往里走了几步,对着堂屋门口的孙氏,拱手说道:“嫂子,我是县城白家的白泽,也是从小就读书,这次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是想跟文才讨教一番。”   因为白泽的声音很大很清朗,连在内屋歇息的韩玉堂都听到了,连忙赶了出来,看到白泽年纪虽小,却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打心眼里喜欢,连忙说道:“县城白家。就是小玉将来的婆家吧。成,过来,跟我一起去书房,看看这死小子学得怎么样了。”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斌斌,然后君子。”1   “先生,这句话啥意思?”   “质朴胜过了文饰,就会显得粗野;文饰胜过了质朴,就会显得虚浮。文才和质朴兼备,然后才能成为君子。”   “啥叫质朴?啥叫文饰?”   “这个嘛。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很多道理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你多多思考体会才行。”   ……   “先生,教了这么长时间,喝茶歇息一会儿吧。”   韩玉堂恭恭敬敬把教书先生请走歇息,对韩文才说,“文才。这是县城来的白家的少爷,读过不少书,你们都是同龄人,多交流一下,对以后有好处。”说完之后,韩玉堂便离开了。对于做了十几年生意的他来说,自然懂得:经常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同理。在学业上,让韩文才多多结交富贵官宦人家的子弟,这样对以后的前途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小玉,还以为你嫁到县城不回来了,这段时间我就闷在家里读书。没有去找你,你不会怪我吧。”   韩文才一脸的兴奋。红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韩玉问道。   “韩文才,我叫白泽,是小玉以后的夫婿。”   不等韩玉说话,白泽表现出了少有的不耐烦,说道,“你读书读到什么程度了?”   韩文才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不过很快就一扫而光,并不看白泽,而是看着韩玉,说道:“《诗经》已经读完,现在正在读《论语》。”   白泽被无视,多少有点来气,便发难问道:“那我问你,《毛诗序》提到《二子乘舟》2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韩文才一听就愣了,二子乘舟他将就着还能背诵出来,但《毛诗序》他并没有接触过,这才转过眼神,看着白泽,不好意思说道:“不知道。”   “《二子乘舟》,思伋、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而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   白泽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自己回答之后,说道,“那我再问你,你可知‘投桃报李’出自诗经的哪一篇?”   韩文才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无言以对,脸上红得厉害。   “还是我来回答吧,《木瓜》3。”   韩玉在一旁愣住,心想白泽忽然成了这样,跟红了眼的狼似的,像是变了一个人,见了韩文才跟见了仇人一般。出这么难的题目,恐怕没有几个这年龄段的孩子答出来。不过他也因为此白泽刮目相看,暗赞道,白泽这个早产儿果然也是个天才。   “那我再问你,论语中最能体现孔老夫子……”   不等白泽说完,韩玉连忙打断了他,说道,“阿泽哥,你就不要为难文才了,这些他估计还都没学到,有些虽然也有涉及,可能考虑得没有这么深。”   “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以文才的天资,想必能够理解这两句话。”   白泽转身摸了摸韩玉的肩头,说道,“好了,小玉,我们回去吧,不要打扰文才的学习了。   憋了一肚子的话,出了大门口,韩玉这才大声说出来:“阿泽哥,你刚才太过分了。文才年纪还小,哪里会懂这么多?”   白泽风轻云淡地反问了一句:“你年纪更小,不是也懂很多?”   不得不说,出来之后,白泽的神情放松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缓了,淡了,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小童子,哪像刚才,吃了火药似的,一副冲阵杀敌不死不休的样子。   韩玉眼珠子转了转,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白泽,心里犯嘀咕,这家伙不会是吃醋了吧,可是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叫吃醋?   白泽不失时机地把手掌放在韩玉的头上,轻轻抚着,说道:“真想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这个动作,这个腔调,使得韩玉一下子陷入了前世的回忆之中。   穿越之前,谈了几年的恋爱,已经忘了多少次他这样手掌放在自己的头上,轻轻抚摸着,一脸无奈地说着“真想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而每当他这么说,她就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感情是真诚炽热的,不顾一切的,但正是因为在乎,所以就会害怕失去,害怕失去导致什么事都会想很多,有的没的,好的坏的。这就使得,只要有关他的事,她就好像是戴了放大镜,小事当成大事,大事当成更大的事。而他,却不懂这份感情,不懂她为什么凡事都要斤斤计较,说她小肚鸡肠,不懂的宽容理解,不懂得真正的爱情。他最后一次做这个动作,说这句话,便是分手的那天,随后他说已经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转身离开了,直到身影消失,也没有转身。   刚开始韩玉痛苦的要死去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冲淡了这些。与其说是冲淡,倒不如说是岁月的尘土把它掩埋在了心里。不管之前是怨还是恨,不可否认的是,她心里仍旧有他,在乎他,否则也不会一直保持单身,不论是谁来追求,她都付之一笑。   韩玉嘴巴动了动,默默说道:“兴许,这是我的劫难。”   “小玉,你怎么了?”   白泽看到韩玉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走了神,跟个人偶似的,还自言自语,关切地问道。   脑海里闪过了几年的生活经历,现实中也不过刹那,听到白泽问话,韩玉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阿泽哥,我没怎么,你想去哪玩,我带你去。”   “这里。”   白泽右手食指点了点韩玉的眉心,笑着说道。   “去你的。”   韩玉迈开步子就打算走开,嘴里还嘟囔着,“二哥还说我总是瞎说,我看你才会瞎说。走了,既然你不说去哪,那就回去了。”   “锅碗瓢盆,笔墨纸砚,香脂水粉,糖稀面人……应有尽有,来看一看,瞧一瞧……”   隐隐约约听到从金钱庄方向传过来的货郎叫卖声,韩玉一下子来了精神,加快了步子小跑回家,不忘回头说:“阿泽哥,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去叫娘出来啦。”   ……………………   注释:   1出自《论语.雍也》   2出自《诗经.国风.邶风》,全诗如下: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3出自《诗经.国风.卫风》,全诗如下: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ps:想必琼瑶阿姨的名字,就是来自这里~)   ps:   这一章写了4000+字,第一天上架,第一个vip章节,希望大家会喜欢。晚上还有一更~ 第042章 偷买礼物   “娘,嫂子,快收拾一下,货郎要从金钱庄那边来了,我听见了。”   韩玉还没进去院子,在门口就喊了起来。   “咋就你自己回来,你阿泽哥呢?”   林氏把纳到一半的的千层底放进针线筐,把针扎进线圈里,站起来问道。   “十字路口等着呢。这么大人,丢不了的。”   韩玉跑进屋里,收拾自己这段时间绣好的花样子,如数家珍,对林氏说,“娘,这个卖了钱,我想给嫂子换根红头绳,给你弄个簪子。”   抽着水烟的韩子明,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死妮子,冒冒失失的!慢点,要是绊倒磕着咋办?!”   “知道了爹!”韩玉在屋里应声。   云锦王朝,未婚女子十五岁及笄1,在此之前,头发都是扎束放在背后,而婚后,头发都是绾起来,擦上簪子。   而实际上在农家里,女孩子可能十五岁前就已经嫁人了,十二三岁,来了月事,有了生育能力,便被娶过门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了。更小的是几岁就被送到人家当童养媳。   韩玉发现春草是用做活多余的布条子扎头,便一心想给她买个正经的扎头绳,而林氏头上的竹簪早已经褪色磨损的不成样子,簪子的头部也磕掉了一块。寻思着,货郎担这个农家小百货好不容易来一趟,趁这机会置办点。   “给你嫂子弄根头绳就成了,娘老了,要那么好看的簪子干啥,就用这根凑合着,花点子冤枉钱。”   林氏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已经现出细微的鱼尾纹,自家闺女能够时刻想到自己。这是做娘的最开心的事情,她摸着韩玉的头说道,“你头发慢慢长了,给自己也弄一根吧。大了,以后就不扎小揪揪了,省得叫人笑话。”   来到十字路口,白泽正往金钱庄方向望着,看到林氏后,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阿泽。等会儿货郎来了,你看看想吃啥玩啥。”   虽知道林氏话锋一转,看着韩玉。说道,“看中的啥,让小玉这妮子给你买,她一张绣花就能卖几十文钱。”   听了前半段,白泽已经想好了推辞的话。但听了后半段,立即改了主意,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韩玉努嘴,小声嘟囔道:“你故意的。”   白泽故意放开了声音,摊摊手。耸耸肩,说道:“看来小玉妹妹不想给我买,算了。我还是不要了。”   “她敢!”   林氏立马瞪了韩玉一眼,说道,“不给谁买都成,就是不能不给阿泽买!死妮子,你听到没?”   “你还是故意的。”   韩玉继续努嘴嘟囔。但不等林氏再说话,赶紧大声说道。“娘,阿泽哥,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给阿泽哥,大哥二哥都置办点东西。”   林氏说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大哥二哥就不需要了,剩下的钱得攒着,过了年咱得盖新房子呢。”   随着货郎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挑着硕大的担子,手里还推着一个货车,往杏花村赶过来。   牛三远远就朝着这边笑,皮肤黝黑,笑起来显得牙齿很白,每个月固定来收韩玉的绣花,所以慢慢也熟稔了,紧跟着停了两步,撤了嗓子,又是一声吆喝,如洪钟般响亮:“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统统都有啊,牛三又来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喊完,继续前进。   “牛大哥的嗓门可真大。”春草说道。   “那是,也不想想,干这一行,吆喝不起来,那可怎么成!”林氏说道。   牛三放下担子,停下车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婶子,小玉,你们这么早就在这等着啦。瞧我,我的错,该打,不该在金钱庄待这么长时间。”   林氏笑道:“瞧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做点生意不容易,能多挣点就多挣点,在哪不都一样。”   “婶子人好,才有这么好的闺女。”   牛三两句话不忘夸奖韩玉,说道,“趁着人都没来,你们赶紧来挑挑,有啥想要的,等会儿人多了,恐怕我就招呼不过来了。”   “牛大哥,给,这是我这段时间绣得花样子,你看看咋样。”   韩玉踮着脚尖,把四张绣花递到牛三的跟前,笑起来眼睛月牙儿一般,声音甜甜地说道。   “啧,啧,好看!小玉的手艺好的没话说。不是我想夸,是这嘴不听使唤,忍不住就说出来了,”   牛三随手翻了一下,四张绣花从上至下分别是:花好月圆、雨打芭蕉、空蝉鸣谷、马踏飞燕,各个都是精美无双,叫人叹为观止。于是他二话不说,这就从怀里掏出钱袋,数出一百二十文钱,用纸包好,递到韩玉手里,说道,“呶,给你娘数数,看够不够。”收好了几张绣花,牛三啧啧说道,“这小玉每次的绣花都不重样,真不知道这这么大点的小闺女脑子里装了多少东西!”   韩玉笑而不语。   有句话叫做:生平多阅历,胸中有丘壑。2   所见所闻多了,心里自然会有这么多东西。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现实中并没有阅历过多少,但网络极其发达的时代,还有什么见不着,韩玉觉得自己心胸中,丘壑一道道,甚至成了一个个悬崖,不客气一点说,可谓见多识广,无所不知。   正如郑板桥画竹,有三层境界: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韩玉每次绣花也都是如此,把先前看过的一些有意境的,有美好寓意的图片等,造酒一样,在心胸之中酝酿一番,再通过一针一线绣出来,让人看了如饮美酒,畅快淋漓,细细品来又后味儿十足。   “这闺女啊,精怪,啥也不是。”   林氏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谦虚地说道,随后翻了翻其中一个筐子里的头饰,说道,“这样的扎头绳怎么卖的?”   牛三说道:“便宜,一文钱。婶子,咱都不是外人,挑两个吧,算是送的。”   “那怎么能行,你这小本生意。那就两文钱弄两根吧。”   说着,林氏往怀里去摸钱。还不忘开玩笑似地对白泽说道,“阿泽,你快看看。有啥想要的想吃的,钱都在小雨手里攥着呢。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白泽看看韩玉,坏坏一笑,指着其中给一个算不得精致的小瓷盒子。说道:“婶子,我要这个。”   “哈哈……这是姑娘家用的胭脂,你一破小子要这做啥?难不成这么大点就想送给心上人?”牛三哈哈大笑地说道。   林氏娓娓说道:“是啊,阿泽,这是闺女家用的胭脂,你一个娃子要这也没啥用。钱不都白花了吗?再挑挑其他的吧。”   “我就要这个。”白泽的眼神和语气很坚定。   林氏看他中了邪似的,一心想要,便问道:“牛三。这个得多少钱?”   “八文钱。”牛三回道。   肉价是十文钱一斤,花八文钱只买了一小盒的胭脂,而且还是女娃子用的,林氏实在有些舍不得,但这个准女婿一心想要。她便狠了心,咬咬牙。把那盒胭脂拿起来,放到白泽的手里,对韩玉说道:“成,小玉,说好的,付钱吧。”   牛三说道:“这娃子还真是稀奇,买姑娘家用的胭脂,我牛三也走南闯北多少年,这事,还头一次见到,稀罕的慌,哈哈。”   这个时候,老老少少的妇女儿童已经陆陆续续围了上来,有的看热闹巧稀奇,有的是真要置办些日常用品。   林氏朝韩玉摆摆手,说道:“该买的都买了,别围着了啊,小玉,走,回家了。”   “娘,嫂子,我想再看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韩玉把手里的钱袋递给林氏,看了看白泽,说道,“阿泽哥,你想要的胭脂也到手了,也跟着娘先回家吧。”   “看一会儿赶紧回来,听见没,要是叫人家卖小孩的抱走了,想回都回不来。”   林氏嘱咐了一句,便回家了,白泽也跟着回去了。围着货郎担的都是街坊邻里,大多是一个门上的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看到三人离开,韩玉摊开手掌,手心里出了不少汗,静静躺着十几枚铜钱,得意的一笑,想挤进人堆里,但个头太小,直接被淹没了。正好看到了夏氏,便嚷道:“大娘,大娘,抱我,我看不见。”   “小玉,是你这妮子啊,来,大娘抱着你看。”   夏氏抱起韩玉,问道,“妮子,你的绣花是不是已经卖给牛三啦?卖了多少钱?”   “四张,一百二十文。”   韩玉笑笑,随后指着担子上一枚翠绿色的玉簪子,大声叫道,“牛大哥,那枚簪子多少钱?”   牛三应道:“正宗的碧玉簪,少说也得十文钱。”   “我要了!”   韩玉摊开手掌,拿掉多余的几枚,伸着小短胳膊递过去,叫道,“给你钱。”   “好嘞!”牛三说着,递了簪子,接过钱,眼睛一扫,放进了口袋里。   “这小玉咋那么有钱,一个小闺女,掏十文钱买个簪子!都能割一斤好肉了!”   “小闺女家手里握这么多钱,我看八成是偷爹娘的!”   周围的人一个个议论开了,韩玉的行为是在是出乎意外,叫人不解。   “小玉,你花恁多钱买这个簪子干啥,你爹娘知道还不把你打脱一层皮?”   夏氏也不解地问道。   韩玉嘿嘿一笑,回道:“我娘的簪子坏了,我偷偷买给她的。”   听她这么一说,本来说不好的也都纷纷默然,都打心眼里羡慕起来。   ……………………   注释:   1及笄:古代女子满15岁结发,用笄贯之,因称女子满15岁为及笄。也指已到了结婚的年龄,如“年已及笄”。最早见于《礼记.内则》“女子……十有五年而笄”   2胸中多阅历,胸中有丘壑:出自现当代作家——叶圣陶的《苏州园林》。   ps:   第二更,希望大家喜欢,多多订阅~ 第043章 平息波澜   谁知道韩玉刚小跑回到家门口,就看到林氏神色慌张,带着一丝愠怒地要往外走。   韩玉连忙问道:“娘,你去干啥?”   “牛三钱给你的不够!”林氏说罢,脚步又加快了,“我得赶紧给他说说,钱少给了十几文。”   “娘,别去了!钱是我拿了。”   果然不出所料,为了不捅出什么篓子,惹出更大的麻烦来,韩玉赶紧从实招来。   “啥,钱是拿你的?!”   林氏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往胡同两边都看看,没人,这才一把拉住韩玉的胳膊,回到院子里。   韩子明问道:“他娘,不是少钱吗,咋这么快回来了?”   林氏指着韩玉,说道:“问你闺女!”她的语气明显暴露了内心的愤怒,尽管她在尽量克制。   韩子明一听,就明白了大致的情况,神情说不上生气,但肯定也高兴不起来,就这么淡淡地说道:“小玉,自己说。”   “我从牛大哥给的一百二十文钱里,偷偷拿了十五文。”   说到这里,韩玉忽然想到了夏氏说的,爹娘知道可能把她打脱一层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从怀里掏出剩下的几文钱,递到林氏的面前。   林氏问道:“这里只有五文,还有十文呢?”   农家有句俗语:从小偷针,长大偷金。   无论是哪家,对小孩子偷东西的惩罚都非常的严重,就像对门韩国齐家的韩大胖,之前在集市上摸了人家一个鸭蛋,回去之后,被韩国齐和戚氏发现,愣是吊起来打得哭爹喊娘。身上真真脱了一层子皮,直到打的昏死过去,这才放下来。要知道这戚氏平日里护短护得厉害,韩大胖和韩二胖跟人家的娃子搁架,她不由分说掂着人家孩子就打,但在偷盗问题上,也是严惩不贷毫不姑息的态度。   总体来说,这是一种风气,因为个人的自律,使得农家极少出现偷鸡摸狗的事情。哪怕有,也是寥寥。当然,未婚女子中秋偷菜求如意郎君。是风俗习惯,不能混为一谈。   韩子明终于有些怒色浮现在脸上,压低着声音问道:“说,那十文钱哪去了?”   “小玉把钱给我了,说让我买吃的。”   看着韩玉像一只在困境中挣扎的小羊。一副欲言又止神色慌张的模样,白泽连忙上来解围。当然,小心思少不了,这样的话,她就欠他一份人情,以后可以用人情来“压榨”她。   韩玉说道:“没有。我没有把钱给阿泽哥哥。”   “你!……”白泽气得差点背过去,瞪瞪眼,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阿泽。你别管她,这种事,越是惯着就越是厉害,小小孩家,学会偷东西了。就算是你自己绣得花换的钱,那也不成!哪怕是找大人要。也比不吭声拿的强!”   片刻的宁静之后,狂风暴雨终于还是要来了,韩子明站起来,满脸怒容,大声吼道,“让她自己老实说,有半句假话,我这就脱了破鞋,屁股给她打开花!”   韩玉喃喃说道:“我在牛大哥货摊上买东西了。”   林氏问道:“买啥东西了?”   “簪子。”韩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也足以让院子里的一家人都听到。   韩子明一听,吼道:“我听你娘说,给你买了扎头绳,你不大点的女娃子,年岁都不到,买簪子干啥?!”   其实听到韩玉说“簪子”二字的时候,林氏和春草的神色都不免一动,林氏脸上的怒容也瞬间褪去了,眼眶红红的,泪花在里面打转。   韩玉把碧玉簪拿出来,递到林氏的手里。林氏的泪立马就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他爹,别骂了,闺女说我的簪子坏了,想给我买个新的,我不让,她这才拿钱去买的。”   林氏破涕而笑,三步作两步,来到韩玉跟前,抱住她,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打了几巴掌,嘴里还嗔怪地说道,“都说不叫你买,还非得买,不听话!这簪子是好看,可十文钱也太贵了。以后再这样,我真让你爹把你的屁股打烂喽!”   韩子明舒了口气,坐下去,先前的怒意也都烟消云散,化为乌有,说道:“这次是给你娘买簪子了,没乱花,但下不为例。再不吭声拿钱,爹可饶不了你。”   “爹,娘,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韩玉瞬间觉得氛围正常了,先前只觉得天空灰蒙蒙的好像要塌下来,现在回到碧空万里秋高气爽的感觉,刚刚要掀起的波澜,也总算平息了。   年龄太小,掌握不了经济主导权,这个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韩玉也打定了主意,以后有机会偷偷攒一点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作为一个女人,手头没个零花钱,貌似有些不妥,总觉得缺点啥。   太阳从东南方向,慢慢移到了正南方,也就是晌午点,中午十二点的样子。   “爹,娘,我们回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韩冬惯用的招式,还在胡同里走着的时候,他扯开嗓子就吼开了。   韩俊不耐烦地推了一把韩冬的头,说道:“耳朵震聋了。”   林氏说道:“死小子,嗓门咋该这么大,我看跟牛三有的一拼。以后考不上功名,我看你就去当个货郎好了!”   “啧,他娘,你咋就不往好的地方想,咱二娃子脑子好使,精神头足,要我看,十有**能谋个功名回来!”   韩子明洗着手,回头问道,“大娃子,二娃子,今儿个是第一天,学到啥东西啦?”   韩冬兴奋地说道:“就是那天我们在学堂听到的。”   “好,背诵一遍给爹听听。”韩子明擦干手,往堂屋里饭桌前一坐,问道。   韩冬急于表现,手也不洗,跟往饭桌前一坐,兴奋的小脸通红。说道:“那个……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那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那个……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韩玉听着好笑,其实她知道,这是韩冬的口头语,不管是紧张、开心还是害怕,老是喜欢添“那个”,便故意刁难道:“二哥,好像那天我们听到的。没有‘那个’。”   韩子明也一本正经地说道:“恩,是没有‘那个’。”   “哎,不是。那是我自己添的。”韩冬急了,刚抓起筷子,又放在桌子上,连忙解释。   “这是圣人的话,你一个才上学堂的娃子。哪能随随便便就往圣人的话里添东西,这样哪成!以后可不能这样,不然就挨打。”   韩子明咬了一口馍馍,朝着韩俊扬了扬下巴,问道,“大娃子。二娃子背出来了,你来说说都是啥意思。”   韩俊非常流畅地回答出来:“学了又按时练习,不是很喜悦吗?有朋友从远方来。不是很快乐吗?人们不了解我,我却不怨恨,不生气,不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吗?”   “好,俩娃子将来都有出息!”   韩子明放下筷子。教训道,“但是读书。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一天也不能荒废掉,不然读多少年也都是白读,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种地,不如去做生意!”说到这,韩子明抬了抬脚,说道,“听到没?谁要是偷懒,我这双破鞋可准备着呢。”   林氏提醒了一句:“他爹,这吃饭呢,先不说这些了。你们都快吃吧,多吃点的,吃饱了读起书来也有劲儿。阿泽,多吃点菜,别老是啃干馍。”   “对了,他爹,再过几天可是大娃子过生儿(生日)。”吃饭的间隙,林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   韩子明淡淡说道:“煮碗面,放俩鸡蛋,不就成了。”   原来在这古代农家,也是流行过生日的,具体来源于什么时候已经不可考。给小孩子过生日叫“过生儿”,给老人则是“过寿诞”,一般情况下,小孩子的生日会过得比较随意,毕竟在农家人看来,太过隆重地过生儿,容易让孩子折寿,大多是吃吃长寿面,做件新衣裳新鞋子之类。而老人的正好相反,越是隆重热闹,也就意味着活得时间越长,越能长寿。   韩子明之所以对几个娃子的生日冷淡,不是没有原因。韩家两个最长者分别是大老太太汪氏,今年八十六,姜氏今年也有六十九了。两位老人都没举行过寿诞,所以底下的娃子们想要过生儿,那是想也别想,因为想了也白想。   林氏有些懊恼,说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去年就忘了,一大清早起来就叫他喝的稀饭,今年咋也不能给忘了,这读著书,脑子要是糊涂了,可咋办!”   “稀饭”在农家,也叫“糊涂”,平日里怎么喝都没关系,但就是过生日这天,千万不能喝,否则非得糊涂一年不可。   提到生日这个话题,韩玉眼珠子咕噜转了转,心里盘算着,自己在前世的生日是农历的六月初十,读书那会儿,每次生日都正好赶上暑假,所以从小到大,都是简简单单吃个蛋糕,生日礼物就谈不上了,没见过。穿越后这个小韩玉出生的日子还真不清楚。不过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一来,从来不会过生日,二来,在这农家里,年龄并不是按生日算,而是按照农历的春节,过一个春节就是一岁,总的来说,生日没有实际上的意义。   韩子明说道:“大娃子也是,自己的生儿都记不住吗?也不跟你娘说,做了稀饭还要喝。以前没读书,糊涂就糊涂吧,现在读了书,要是再糊涂,那可就完事了!”   白泽看了韩玉一眼,笑得很隐秘。   ps:   真心审查了好几遍呀,就是害怕出了问题,貌似没办法改。上一章节的名字就忘加框了,对于一个有强迫症的抠脚大汉来说,这是不可容忍的,等编编上班一定求该~~ 第044章 丁二送书   日子平淡的像一杯白开水,清清淡淡,每个人喝起来都有各自不同的味道。   就这样,无波无谰,平静祥和地过了小半个月。   中间又下了三四场雨,清晨起来,已经有些冷,而不单单是凉了。   “爹,娘,你们快来啊!”鸡圈旁边响起了春草的叫声,听起来有些惊惶无措。   韩玉赶紧跑过来问道:“嫂子,发生啥事了?”   “黄皮子!”   春草指了指鸡圈扬污嘴子旁趴着的一个黄色毛茸茸的东西,像一根大号的黄橙橙的油条,随后又朝院子里喊道,“爹,娘,你们快来看看。”   韩子明和林氏都从屋里赶了出来,特别是林氏,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啥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听你喊的,半个庄子都听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掉下来金锭子了。”   “他娘,你还别说,这次咱家虽说没有掉金锭子,但还真掉了不少钱!”   韩子明来到鸡圈跟前,看到那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黄皮子,立马笑得合不拢嘴,“你还别说,我就弄了一根小细绳子,还真把它给抓到了。”   现在这个时代,金属是非常贵重的,除了必须的农具和锅灶等,老鼠夹子和捕狼夹这些东西寻常农家绝对用不起的。要不然为什么一说到做盐铁生意的,人人都要翘起大拇指钦羡不已。这盐铁生意,由官府把持,寻常人想做这个生意几乎是不可能,但凡事都有例外:一,你要有官府做后台,也就是强硬的关系;二,本钱必须要足够多。多到至少富可敌县;三,有胆有智有谋,随时承担大风险。   原来自从霜降之后,到现在,韩子明为了抓到偷鸡吃的黄鼠狼,找了一根泡过桐油的绳子,在鸡圈扬污嘴里边上,一头拴在石头上,另一头系成一个活线圈,就这么放置着。也没管它。   一段时间来,鸡并没有少,也就是黄鼠狼没来过。不想早已经被遗忘的小东西,非但让这些鸡免了杀身之祸,还给家里带来一点收益。   “他爹,你这是做啥!黄大仙要是是生气了,怪罪下来可咋办!”   林氏看到之后。不但没笑,反而急了,连忙扯了韩子明的胳膊,说道,“快,快想办法把黄大仙给放了。”说完之后。还不忘双手合十,朝着那只黄鼠狼摆了摆,说道。“大仙别怪罪,孩子他爹不是有意的。这次把你放了,以后别再过来了。”   “放了?”   韩子明嗤笑了一声,走过去,仔细打量着地上的黄鼠狼。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黄皮子。尾巴上那一小撮毛,加上这张皮,能卖多少文钱?”   “他爹,咱家现在不缺这点钱,你赶紧把大仙给放了吧。要是惹来啥灾祸,那可咋办啊!”林氏一副哭腔,央求着说道。   韩玉、白泽和春草三人面面相觑。   “大仙,大仙,你妇道人家懂个锤子!”   韩子明本来好好的心情,被林氏这么叨叨囔囔,马上就恼火了,吼道,“外面人家胡说八道,乱侃一气,你也信!今儿个这黄皮子撞到我手里,就是它的命,就是给咱家送钱来了!”说罢,韩子明大步回到院子里,进了粮食屋里,拿了锄头出来,没等几个人反应过来,一锄头拍了下去。   如此暴力血腥的场面,吓得韩玉和春草连忙闭上眼睛,白泽则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只听到那黄鼠狼吱吱两声,没了音响。   韩子明的脾气,林氏最清楚,平日里好好的,和颜悦色,凡事好商量,一旦生气,那就是红了眼的狼,说干啥要是不干,绝对不罢休。看到黄大仙被他一锄头拍死在地上,还有一摊血迹,林氏心里像打翻了五色瓶,说不出的滋味,几次张嘴,愣是忍住没说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转身回了屋里。   “不就是个黄皮子,有啥害怕的。”   韩子明进了鸡圈,把死掉的黄鼠狼捡起来,捏着它的尾巴,就这么提溜着,说道,“不是我说你娘,纯是妇人之仁。什么狗屁大仙,就是偷鸡的臭东西,是害虫,该杀!”   韩玉睁开眼,看着死翘翘的黄鼠狼,以及地上那一小滩血迹,说道:“娘她也是想让家里平平安安,没事没咋的,爹你就别气了。”   “是啊,爹,娘也是为了咱家好。”春草在一旁添了一句。   “知道了,就是说说。我一大老爷们,哪能生婆娘的气。倒是你娘,恐怕生我的气了。”   韩子明从鸡圈里出来,把黄鼠狼拎到韩玉的跟前,说道,“来,给你们看看真正的狼毫。”他把黄鼠狼尾巴尖上的毛拨了拨,说道,“看到没,就这一个尖,那可是上等的狼毫,价值连城,这个少说也得跟四十文。我吃罢晌午饭,拿到寨上月祥家,叫他看看能给多少钱,要是合适,就卖给他了。”   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韩玉连忙捂了鼻子,本来想撤,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这黄鼠狼尾巴尖的毛,从根部开始是黄色,跟身上的毛发无甚差别,颜色慢慢变浅,成为淡黄色,这是一个过渡,到毛发的尖端则成了白色的,也就是霜降之后,为了御寒,新长出来的绒毛。黄鼠狼就因为这点绒毛而身价倍增,而文人墨客所用的狼毫笔的品质,也是根据这点绒毛的长短来判定。   “家里有人吗?”   正当这时,门外先是响起了一阵子马铃,随后便是叫门声。   韩子明把黄鼠狼和锄头放进粮食屋里,搓着手,皱了眉问道:“咦,咱哪个地儿的亲戚来了?这声音听得怪熟,就是想不起来。”   “是丁二。”白泽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韩子明这才想起来,连忙在水井旁的盆里洗洗手,迎了出去,“有人,都在家里呢。是丁二来啦?”   “是啊。抹黑就来了,就是想蹭顿晌午饭,哈哈。”   丁二朝白泽和韩玉各举了个躬,恭恭敬敬地说道,“少爷好,少奶奶好。”   少奶奶!韩玉一听立马就怔了,小脸红的能滴下血来。   “我让带来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白泽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整整几箱子的书。把整个马车都填满了,他不由的一愣,说道。“我没说让带来这么多。”   “少爷,这是老爷特意整理出来的,吩咐让多带来一些,好让少爷调养身体闲来无事的时候翻阅,书房里还有一些。老爷也吩咐说让下次都带来。”   丁二说起话来,敛了笑容,娓娓道来,“少爷,你寄过去的信件,老爷看到了。说你好好的他和夫人就放心了,让你不用挂牵家里。”   白泽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问道:“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   丁二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随后从马车其中一个箱子里掏出一个鼓鼓的沉甸甸的钱袋,有成人拳头大小,递给韩子明,说道,“这是二十两银子。老爷专门吩咐,要亲自交到韩叔手里。说是过了年头盖新房可能用到。还有就是想让少爷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林氏从屋里出来之后,连忙招呼道:“丁二,别老是站在外面说话,快点进来,马车也直接进来院子里。”   “韩叔,婶子,咱赶紧把这些书抬出来吧,”   说着,扎架势就要去搬书箱子,但很是吃力,一个人明显搬不动,“老爷嘱咐我,把书和银子送到之后,立即赶回去,不得有误,恐怕是有更要紧的事。”   听罢,韩子明和林氏也都上来搭手,整整四大箱子的书被抬进了西间里。   丁二走之前,林氏又弄了一些咸鸭蛋等土货塞给他,让他路上充饥。   自始至终,韩玉都留心白泽的神情,看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担心着什么。   韩玉上去抓住白泽的胳膊摇了摇,说道:“阿泽哥哥,别担心了,丁二哥都说了家里没什么事,你别瞎想。有这么多书,可够你看的了。”   “恩。”白泽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对了,少爷,我差点忘了。老爷还说让你留心一本叫做《梦溪》的书。其他的没事了,少爷少奶奶,韩叔婶子都保重。”   正好还没出胡同,丁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韩子明笑笑:“这小子真不错,能吃苦耐劳,精神头这么足,不知道娶婆娘没有,没有的话,赶明儿在咱村里给他找一个!”   林氏瞪了一眼韩子明,说道:“人家有爹有娘,这是哪能轮到咱们操心。”   “哎呀,还在生气黄大仙的事儿啊!”   韩子明把二十两银子往林氏的手里一放,林氏没有料到这么重,胳膊往下一沉,差点掉到地上去,接着说道,“亲家也真是的,又送了这么多银子来,说是让咱盖房子用。”说吧,韩子明摸了摸白泽的头,“阿泽,你爹说让你多住一段时间,要我说,想住多久住多久,这就是自己家。”   “是啊,阿泽,干脆啊,就住到你们大婚,生了娃子,让我抱抱外孙女再说。”林氏哪里还生什么闷气,高兴地说道。   韩子明听了,反而觉得不太对头,说道:“他娘,你真是的。娃子还小,这些哪能现在就说!”   “恩。”白泽同样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   “阿泽哥,《梦溪》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韩玉挑了个问题问道,其实也是她想知道,这个《梦溪》,跟北宋沈括的《梦溪笔谈》有什么关系。   “是一本记录鬼怪的书。”   白泽眼睛仍旧走着神,说道,“当初因为我偷偷看这本书,被我爹发现,重重责罚了我,而且把它收了起来,说是烧掉了。”   韩玉点了点头,她当然理解白世敏的做法,《论语.述而》中:“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时代里,读书人谈论怪异、勇力、叛乱和鬼神,是大忌。   ps:   貌似今天强推,晚上还有一章,打死也得更出来~~ 第045章 敞开心扉   等到晌午,韩冬和韩俊从学堂回来,看到一屋子几箱子的书,先是惊讶,后是兴奋。   “爹,娘,咱家咋忽然就冒出来这么多书?!”   韩冬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问道。   “二哥,这是从阿泽哥家里送过来的。”   韩玉回了一句,又看了看白泽,好像从丁二走后,他整个人的心神就游离一般,一副丢了魂儿似的样子。   “书再多,你也认不了几个字儿,老老实实地记住先生教的再说。”   韩子明摸了摸韩冬的头,说道,“读书这种事儿,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的,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这样才成!”   林氏扬了扬手说道:“他爹,你看你,又开始教训起来了,让他好好吃饭,等会儿还得去学堂呢。”   “我吃好了。”   几个人刚开始吃,白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完就就往西间里走,“当啷”一声关上了门。   外面,饭桌上,沉默了片刻。   林氏压低了声音说道:“他爹,阿泽这是怎么了,你说是不是想家了?”   韩子明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有可能,打丁二来了,我看他就一直闷着头不说话。这么大点的娃子,哪离开过家这么长时间,我看八成是想家了。抽空问问,真是这样,赶明我去借辆马车,咱再去县城走一趟,顺便看看有啥需要置办的。”   “爹,娘,我也吃饱了。”   韩玉也放下筷子,站起来,跟随白泽的步伐,进了西间。   林氏不解地说道:“这两娃子今儿个都咋了。阿泽是想家,说得过去;小玉这死妮子跟犯病了似的,是在干啥?”   “爹,娘,我……”   韩冬嘴里填的满满的,说话含混不清,但刚说出来,就被韩子明打断:“难不成你也吃好了?”   韩冬连忙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去叫小玉跟阿泽哥出来。”   “好了吧你。老老实实吃你的。等会儿学堂去晚了,非得挨到身上不可。”   林氏说完一句,转过脸看着春草。说道,“让他俩在屋里说说话,马上饭菜留下来一点,等这两人饿了给热热。”   春草点了点头。   里面,西间里。两人四目相对。   白泽说道:“我不怎么饿,吃点就好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快回去吃饭。”   “我也不饿。”   韩玉有些赌气地说道,“阿泽哥,我知道你有心事。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多好。爹跟娘都说了。你住这一天,这里一天就是你的家,我们也一天就是你的家人。”   白泽这才说道:“小玉。我家里可能出事了。”   韩玉说道:“丁二大哥不是说了吗,家里好好的,不让你挂牵。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   “就算丁二想说,我爹也不会让他说的,肯定是不想让我知道。”   白泽蹲下去。翻看箱子里的书,喃喃地说道。“我爹爱书如命,这些书是他多少年辛辛苦苦存下来的,外人碰也不让碰,这次忽然让丁二送来,想必是发生了万不得已的事情,才让他忍痛割爱,送过来给我。”   “好好的能发生什么事情啊,阿泽哥,你别乱想了,多费神啊。”韩玉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和他蹲在一起,看着箱子里满满的书籍。   “我爹洁身自好,只是一介文人,自然没什么事;二哥他现在出外求学,尚无音讯,肯定也掀不起波澜。”   白泽找到了那本《梦溪》,双手拿着,只是看着封面,仍旧有条不紊地分析道,“那就只剩下我大哥了,他在京师为官,容易惹来祸端,我就怕这个。”   听了白泽的一番顾虑,韩玉多少有些佩服,年纪轻轻,这样的见识,实在是难能可贵。   韩玉自然知道,人在仕途,最容易被牵连的就是党派之争。中国历史上,东汉桓帝、灵帝时候的“党锢之祸”、唐朝后期的“朋党之争”、北宋变法派和保守派的争斗、南宋主战派和主和派的厮杀、明代晚期的“东林党”……如此,不胜枚举。而每次党派之争,必然伴着一场浩劫,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不得善终。其中,最值得一说的就是“党锢之祸”,宦官掀起的规模大、株连广、时间长的迫害活动,几乎将天下儒生一网打尽。   当白泽把《梦溪》打开来,一封折叠好的信笺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刚好正面朝上,几个看似随意却极富造诣的字,黄纸黑字,非常醒目:吾儿白泽 亲启。韩玉这才明白为什么丁二离开时让白泽留意这本《梦溪》。   白泽顺手捡起,拆开来,展开书信,从右往左,自上而下,一排排读着,一页,两页,三页。读罢,白泽又把信笺折好,从新放进信封里,夹在书中。这个过程中,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脸上没有什么开心和悲痛,就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不冷不热,好似春秋两季的风,而且好像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一般。   韩玉说道:“信上说了什么。”其实心里想的是:你这家伙也太淡定了,不科学。   “没什么。”   白泽憋了这么久,终于长长出了口气,说道,“爹娘说可能会去京城一段时间,与其让这些书放在家里落上灰尘被老鼠啃食,不如送过来让我们读读看看,至少不荒废学业。过段时间,丁二还会再来一趟,送些东西。”   “就是说嘛,还是你想的太多了。”   就在韩玉说话的同时,响起了“咕噜噜”一阵声响。   韩玉连忙说道:“是你的。”   “不对,是你的。”白泽反驳。   “那就是咱俩的都响了吧,走,再出去吃点。”韩玉拉了白泽的手就往外走。   刚好,几个人吃罢,韩冬和韩俊已经赶往学堂,春草正在收拾碗筷,韩子明和林氏正说着什么。   韩玉红着脸说道:“娘,我跟阿泽哥没吃好。”   “死妮子,就知道你们没吃好,就那,还死撑着说不饿,说饱了。”   林氏点着韩玉的眉心推了推,说道,“专门给你们留的,还热着呢,赶紧吃。阿泽,你可得多吃点,瘦的皮包骨头,看着叫人心疼。”   白泽使劲儿点点头,抓起馍馍啃了一大口,下咽的时候果断勇敢地噎着了。   “你这孩子,又没人给你抢,慢点吃。”   林氏过来轻轻拍了拍白泽的背,从上往下顺了顺,把一边的稀饭端过来,放在他手里,说道,“不热了,直接能喝。”   看到白泽一副狼狈的样子,韩玉打心眼里好笑,说到底,再怎么心智成熟,也终究只是个孩子。   “他娘,这明儿个就是冬至,还得割肉包饺子啊,手里的余钱还有多少?”   说着,韩子明吹了火折子点了水烟,按照他的话,这叫做:饭后几口烟,赛过活神仙。   “余钱还多,上次我们娘儿仨绣花换的钱都还没怎么动呢。”   林氏又点了点正在啃馍馍的韩玉的脑袋,说道,“死妮子,上次要不是十文钱买了簪子,都能割斤肉了,包饺子都够用了!”   韩子明一副酸溜溜吃错的样子,说道:“哎呀,你就得了吧。都过去的事儿了,就别唠叨了。闺女心疼你,才给你买,我这当爹的,啥都没有呢。”   “爹,等下次,我再给你买个水烟壶。”韩玉笑道。   林氏扬了扬巴掌,瞪了韩玉一眼,说道:“还有下次?你敢!”   “爹就是说说,你有这份心,爹心里比抽烟都舒坦。”   韩子明咕噜噜吸了一口,对着韩玉的脸,轻轻吐了一个烟圈,刚好到她脸前的时候散开来,化成一团雾气,呛得韩玉“咳咳”几声。   “老不正经的,多大的人了,还跟破小子似的,看把闺女呛的!”林氏对着韩子明责怪地说道。   停止了咳嗽的韩玉则是想到了那句话:每一个男人的身体都有一个孩子,每一个女人的身体内都有一个母亲。所以不论年龄多大的男人,都时不时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同样,无论年纪多小的女人,都会在何时的时机现出母性的光辉。   吃完之后,韩玉和春草在灶屋里收拾。   白泽则在堂屋和韩子明和林氏讲话。   白泽说道:“婶子,上次你说小玉是冬至的第二天生的,那后天岂不就是小玉的生儿(生日)?”   林氏两手一拍,说道:“啧,瞧我这脑袋瓜子,要不是你说,我这又忘了,可不能让他学大娃子上次,大清早地喝稀饭。还得绣花啥的,可不能糊涂。”   “在咱韩家,娃子们都不过生儿,你看你奶奶跟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都没过过大寿。”   韩子明生怕白泽不清楚,特意提了一下,说道,“等后个儿,煮碗面吃吃就成了,实在想过,那就赶明儿去集上撕块布作身新衣裳。”后面这句话,明显是说给林氏说的。   不过生儿,不代表不能送礼物。白泽摸了摸怀里的胭脂盒,低下头使劲儿嗅了嗅,淡淡的香味让他回味无穷。   ps:   因为有事要处理,更新的晚了点~lwxs520 --> 第046章 冬至饺子   冬至未至,实际上凛冽的冬风早已经来到。   从夏天的酷热,到秋天的清凉,再到现在的冷风刺骨,截然不同的季节,给人截然不同的体悟。   没有暖气,没有热水袋和暖手宝,甚至连煤炉和火炕都没有,人们都是硬生生扛过去,这对过惯了“奢侈”生活的韩玉来说,刚开始无疑是非常难熬的,能够想象,酷热的盛夏没有空调,酷寒的冷冬没有暖气,是何等的艰难。正是应了农家的那句俗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1   大清早的,韩玉再不敢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起来练习八段锦,该穿多少穿多少,小棉袄棉裤加身,包得跟个糯米团子似的,使得行动起来颇有不便,一招一式做起来,就像是小企鹅打架。而且练习的场地,也从院子里转移到了室内。   “死丫头,这大清早就起来耍,被窝里多暖和,真不知道享福。”   林氏扣了胸口的盘扣,整着衣服上的褶皱,从东间里走出来,看着韩玉说道。   从前段时间姜氏去了韩国龙家和汪氏作伴,早饭都是林氏和春草来做,韩玉当然也会跟着搭把手,帮点小忙。其实她也想过自己每天早早起来把饭做好了,等一家人起来就可以直接吃。   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2   韩玉没有锅台高,短手短腿儿,就是踩了板凳,灶屋里的水缸,她也够不着。院子里打水不现实,因为都已经结冰了,灶屋的水缸里也会结一层冰,需要打破才能用。还有就是冬天的衣裳洗着太难,她钻进灶屋鼓捣,肯定弄脏。也是不小的麻烦事。   “小小妮子家,能知道啥叫享福?”   韩子明也跟着早早起了床,弯下腰,从脚后跟把鞋子提上,说道,“我得赶紧去,去的晚了,好肉都让人抢走了。”走到西屋门口,他推开门,看到白泽坐在床上翻著书。韩俊也在嘟嘟囔囔背诵着先生教授的知识,只有韩冬,蜷缩在被窝里。一点不露头,跟个蝉蛹似的。韩子明过来在隆起的被子上拍了两巴掌,吼道,“你这死小子,上次咋说的。难道忘了!啥叫一日之计在于晨?啥叫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3赶紧爬起来!”   韩冬猛地一惊,这才揉揉眼睛起来。   韩子明又揪着韩冬的耳朵,不轻不重提了提,说道:“还跟没睡醒的狗娃子似的,看你大哥和阿泽哥都在做啥?”   “他爹。刚才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会儿又不慌了?”   林氏在锅里煮了一点热水倒在盆里,热腾腾地冒着白烟。看韩子明从堂屋出来,继续说道,“快洗把脸,过去吧,既然是包饺子。多少弄点肥肉,吃起来比较香。”   “这还用你说。我心里有数。”   韩子明说完,就站那了,看着林氏,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但说不出口的样子。   林氏往锅里添了几瓢水,扭头看到韩子明还在,说道:“咋还在这站着,还不赶紧去?”   韩子明这才张口,大声说道:“钱给我啊!”   “啧,你看我这脑子,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没有钱买个啥肉!”   林氏撩起围裙,擦了擦手,从腰间解下一个破旧的钱袋,递给韩子明,嘱咐了一句,“他爹,割肉剩下的钱,你看看家里还缺点啥,看着买吧。”   刚才的一幕让韩玉笑了足足十几分钟,直到韩子明割肉回来,她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在她看来,这农家里,虽说是男人当家,可财政大权都在女人手里握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也算是女人当家了。   冬至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节日,学堂放假一天。   春草发现了异样,好奇地问道:“小玉,啥开心事让你笑成这样,没个消停。”   “没啥,就是想笑,停都停不住。”   韩子明刚才窘迫的神情再次浮现在脑海里,韩玉话还没说完,又捂嘴笑起来。   林氏手头一直没有停下忙活,笑着说道:“傻妮子,就知道傻乐呵。给你三耳瓜子两破鞋,看你停住停不住。”   “娘,在咱家,凡事是你说的算还是我爹说的算?”韩玉问道。   “还用问吗?当然你爹说的算!”   林氏把热腾腾馒头从锅里拿出来,因为很烫,拿一个就摸摸耳垂,说道,“啥事都男人当家,就像你二大爷,还有你舅,这样怕老婆子的,少。传出去能让几个村都笑话大半辈子。”   “既然是我爹当家,那为啥钱都是你管着?”韩玉又抛出一个问题。   “男人能当女人的家,但当不了钱的家!”   林氏不假思索地说出一句精辟的论断来,继续说道,“不说远的,就咱村北头,好几家,男人手里有了钱,吃喝嫖赌样样齐全,窑子里的女人都往家里领,后来不还是败坏完,到后来自家女人跟着人家要饭的跑了,还有改嫁的,一个个好好的家不都是这么毁的。先说还是女人管着钱的好。”   韩玉点了点头,原来在农家人的眼里,也是这么理解的:男人有钱就容易变坏。   其实,韩玉也慢慢地发现,在这农家女人们的心里,家里有钱没钱,都不是大问题,只要自家男人正干,安安稳稳过日子是不成问题的。钱不在多,够花就行;人不在长相,老实本分就行。儿孙子女不一定非得光宗耀祖,能踏踏实实没灾没病就行。   快到晌午的时候,林氏剁饺子馅,春草和面擀饺子皮,韩玉则扎架势准备一起包饺子。   “他爹,你去前院喊喊咱娘,看她今儿个回不回来吃。”   林氏扶着灶屋门,往外喊了一声,立即就转身进来,把剁好的饺子馅放进面盆里,这个时候。饺子皮也已经擀了不少,都切成了梯形。林氏找了个小凳子,把大锅盖子用抹布掸了掸,在凳子上放好,装饺子馅的盆则放在锅盖的正中央压着,在周围均匀地撒了一些面粉,把饺子皮一堆堆地拿过来放上去。   韩玉非常自觉地又去堂屋提了两个小木凳过来,三人围着,还没开始包,白泽也跑过来观看。   “娘。我害怕包不好。”   以前吃饺子都是直接买,就算包,也是包那种圆形饺子皮。这种梯形的确实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韩玉喃喃地说道。   “都是眼见的活,我包一个,你看着。”   说罢。林氏拿了个饺子皮,从盆里挑了一疙瘩饺子馅,放在梯形饺子皮的短边位置,然后往里面卷,卷到后面,一弯。两边捏在一起,成了一个元宝形状,“看到没。一个金元宝,简单得很,自己包两个就熟怪(熟悉)了。”   白泽蹲下去,也按照刚才林氏的样子做了一遍,手中一个元宝形饺子成型。往锅盖上一放,看着韩玉笑了笑。多少带着些得意。   林氏赞道:“你看,阿泽一看就会了。你要是再不会,就是个小笨蛋了。”   韩玉不甘示弱,自然也毫无压力地爆出来一个,但总觉得有点丑,真如林氏所说,多包几个就熟练了。包着包着,韩玉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歪点子就涌了出来。她转身用筷子在辣椒碗里跳了一疙瘩辣椒,因为韩子明爱吃,这是林氏专门在锅里炒好、碾碎、调好的朝天椒酱,往饺子馅里一包;又从盐巴罐子里捏了一撮,包了一个;最后一个是麻椒的。   “死妮子,等会儿要是谁吃到,肯定嗷嗷叫。”   对韩玉的行为,林氏只是笑笑,算是默许了,因为在农家里饺子,弄几个假的,也算是习惯,不过最多的时候弄一枚铜钱包在里面,谁要是吃到,预示着红红火火财源广进,将来能挣大钱。   包完饺子还要煮饺子,韩玉又学到了不少新技能,原来煮饺子的时候,要等水开了再下,跟煮面条一个道理,而且饺子下锅之后,要反复点几次水,就是沸腾一次,点一勺子水,再沸腾,再点,直到四五次,饺子一个个圆溜溜、胖乎乎、白花花地漂浮在水面,就是熟了。   先不说自家包的饺子本来就好吃,加上是自己包的,韩玉吃起来,觉得更香更有味道。   关于冬至吃饺子的习俗,说是吃了饺子不冻耳朵。饺子形状,横着看,似元宝,竖着看,像耳朵。有着双重的寄托和寓意。   “啊!”   本来好好的,每个人都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吃得正香,韩冬忽然伸着舌头,表情痛苦地跑进了灶屋,舀了一瓢凉水就往嘴里灌,出来时候嘟囔着,“这个饺子咸死我了!”   “我的乖乖!”   韩子明连忙把一嘴的辣椒吐出来,喝了口汤漱漱口,“这谁包的,知道我好吃辣椒,但也不是这个吃法啊!”   韩玉一副得意的神色,笑而不语,心想着还有一个麻椒,看看是谁中奖了!   把几个人来回看了一遍,韩玉并没有看自己的碗,往嘴里拔了一个,刚一嚼,整个嘴里都麻的没了其他感觉,立马放下碗,吐出一口麻椒来,往灶屋里跑过去。   林氏笑道:“看看,看看,遭报应了吧!”   冬至就是在这样欢声笑语的气氛中度过,一大锅的饺子吃的汤都不剩下。   从早晨到晚上,天气一直阴沉沉的,冷风呼啸着,外面时而会传来呜呜的声响,跟小孩子哭声很像。   “看着天,要下雪啊。赶紧下吧,正好浇浇地里庄稼。”韩子明望着天空说道。   ******   注释:   1出自北宋那个砸缸的司马光《训俭示康》:吾今日之俸,虽举家锦衣玉食,何患不能?顾人之常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吾今日之俸岂能常有?身岂能常存?一旦异于今日,家人习奢已久,不能顿俭,必致失所。   2出自《论语.里仁》:“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通常的用法:心有余而力不足,人有爱而情不在。歇后语:八十公公挑担子——心有余而力不足。   3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劝学》: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ps:   求秋天和冬天快来~~没有空调,风扇吹着也是一身汗……整个人和烤羊肉串就差一层孜然了。 第047章 第一场雪   二十四节气里,冬至在大雪之后,小寒之前,这段时间是最容易下雪的。   听韩子明望着天叨念了一句,林氏也长叹一口气,说道:“去年早就下雪了,今年这老天爷一直憋着,看来准备下场大的。”   “下吧,越大越好。”   韩子明转身进屋,坐下,又顺手从条几上取下水烟壶,笑着对韩玉说道,“丫头,听没听过这么一句话:今冬麦盖一尺被,明年馒头如山堆。对了,还有一句:今年麦子雪里睡,明年枕着馒头睡。”   韩玉摇摇头,她对“雪”这个概念尚停留在图片的阶段,因为前世生活在南方,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温和常湿,经常下雨,但从来没见过雪。   听爹娘两人这么一说,韩玉忍不住憧憬向往起来,想象着自己在雪中翩翩起舞的样子,是何等的潇洒自在,轻盈如蝴蝶在花间流连。   “大哥,是不是下雪了我们就不用去学堂了?”   韩冬问身边的韩俊。为了不让旁人听见,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他就是个大嗓门,纵使声音小一些,还是被几个人听到了。   “啪!”   韩子明手掌在桌子上重重拍下去,瞪着韩冬,说道,“咋的,这才读了多长时间,就不想去学堂了?”   韩冬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解释:“爹,不是的,我在想,万一下雪下的太大,把人都埋住了,走不动路,去不了学堂。”   “死小子,净胡说,哪里会有这么大的雪!”林氏笑道。   韩子明一脸严肃地训斥道:“我不逼着你俩头悬梁锥刺股,但必须给我老老实实读下去。别说下雪,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给我去学堂!”   “知道了爹,我现在就去温习功课。”   韩俊老老实实说了一句,韩冬见状连忙跟在他身后,还不忘说道,“爹,我也去温习功课了。”   阴霾的天空下时而有鸽子飞过,努力地扑扇着翅膀,院子里。黑豆在窝里趴着,只露出一个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韩玉捧着脸坐在堂屋门槛上。遥望着南方的天空,尽是一眼望不到便的灰色。   白泽坐在韩玉身旁,顺着她看到方向看着,一副“望断天涯路”的惆怅挂在脸上,和他的年龄多少有些不符。显得少年老成。   “小玉,你说明天会不会下雪?”   两人都静默无言,还是白泽率先打破了沉默,看着她冻得有些红红的脸蛋,搓了搓手,哈了哈热气。轻轻捂了上去,问道。   韩玉背着突然而来的温暖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回道:“我觉得应该会下吧。”   “小玉,万一以后我家不再像现在这样,你还愿意吗?”白泽忽然就转了话题,轻声问道。   “阿泽哥,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些都是长大之后的事。”   韩玉说到这里,眼神怔怔地看着空中飘落下来的白色颗粒。说道,“是不是下雪了?”   “啥?你说下雪了?!”   韩冬一溜烟跑出来,来到院子里一看,立马就撤了嗓子喊道,“爹,娘,大哥,嫂子,小玉,阿泽哥,下盐籽啦!”   因为下雪时最开始落下来的并不是晶莹的雪花,而是盐籽形状的颗粒,所以农家人都会唤作“盐籽”,实际上就是迷你小雪球。顺便提一下,农家用的盐都是粗盐,颗粒很大,并不像现代社会的食用盐那般精细。   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韩玉见到的人生中第一场雪。   地面、房顶、树枝上很快就染上一层银白色,“盐籽”进化成了雪花。   韩玉摊开小手掌,正好一片很规整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她想要抓住,轻轻一握,便化掉了,仿佛带着一声痛苦的叹息。   其实她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东西,正如这雪花,是抓不住的。所以,她的态度就是:凡事不强求,顺其自然。   韩子明高兴地拍手:“太好了,明年肯定是个大丰收!”   林氏也跟着说道:“今冬雪不断,明年吃白面。要下就使劲儿下,把庄稼都浇透了。”   “耶,太好了!要是能下一夜,明儿个早起能堆雪人了!”韩冬在院子里的积雪上都踩上自己的脚印,得意洋洋地说道。   韩子明吹胡子瞪眼睛,说道:“堆啥雪人,你看看你,脑子里想的都是啥。把这些个心思都放在读书上,我就不信读不出来个名堂!”   林氏有些心疼,说道:“好了,他爹,娃子都还小,你少说两句。”   “少说两句?搁在以前,没读书,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想咋玩就咋玩。”   韩子明停顿了一下,过去轻轻揪了韩冬的耳朵说道,“现在上了学堂读著书,不说咋能行?就跟那犁地的老黄牛一个样,你抽上几鞭子,它跑得快,一会儿不抽,它就犯懒。”说到这里,韩子明看着韩冬的脸,问道,“我就想看看你有没有耳性,记住了没有。”   韩冬连忙说道:“有耳性,记住了。”   “那就赶紧回屋里睡觉去,明儿一大清早,爬起来去学堂!”   韩子明放开了韩冬,说着走到堂屋门口,摆了摆手,说道,“小玉,阿泽,你俩也是,赶紧回屋里来,不就是下个雪吗,这以后下雪的日子可多着呢。”   白泽拉了韩玉的手,说道:“走吧,小玉,我们回屋。”   尽管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但外面的景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整一个白皑皑的新世界,雪的颜色衬托的不似平日里那般漆黑无光如浓稠的墨汁。   待到韩子明和林氏歇下,韩玉果断勇敢地又跑出来了,站在院子里,听着雪花落地簌簌的响声,听着远处似有似无的犬吠声,踩在雪上,每走一步,都会“吱呀”一声,韩玉的心中兴奋极了,步伐卖的更加频繁,跳舞一样,东一步,西一步,得意地忘了形,连身后来了人都没有察觉。   白泽静静地站在雪中。等到韩玉转过身来的刹那,吓得一屁股蹲坐在雪地上。   “阿泽哥,你走路都没音的,跟鬼魂儿似的,吓死我了。”   韩玉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有些嗔怪地说道。   “对不起,小玉。”   白泽不好意思挠挠头,帮她拍去身上和头发上的落雪,“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跑出来。”   “阿泽哥,我不困,睡不着。”韩玉说道,“要是困的话,你赶紧回去睡吧。”   白泽从怀里摸了摸,我在手里,藏在背后,问道:“小玉,你可知道自己的生儿是哪一天?”   韩玉摇摇头。   “每年冬至后的第二天,就是你的生儿,我之前刚问过你娘。”   白泽把藏在背后的那只手,放在韩玉的跟前,说道,“呶,这是给你的礼物。”   生日礼物!   韩玉愣了一下,原来他上次被几个人误解和笑话着也非要买下来的胭脂盒,从一开始就是买给她的。和外界的寒冷相比,她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有些感激地看着白泽。在第一场雪里,收到属于农家女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阿泽哥,谢谢你。”   好一会儿,韩玉才回过神来。   白泽笑笑:“傻丫头,有什么可谢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不喜欢……”   韩玉坏笑一声说道。这么一来白泽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不过不等他再有其他的反应说什么话,她连忙补充道,“我不喜欢,那是不可能的!哈哈……”   白泽这才舒了一口气,“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这么大声。   两人在飞舞的雪花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足足有大半个时辰。   白泽冷不丁地抓住韩玉的手感受了一下,又摸了摸她的脸蛋,说道:“瞧你手脸都冻成冰块一样了,走吧,赶紧进屋,也是时候休息了。”   “嫂子肯定已经暖好被窝了。大哥二哥肯定也给你暖好了,哈哈。”韩玉笑道。   白泽说道:“恩,。”   躺在床上的时候,韩玉还在黑夜中睁着双眼,嘴里喃喃呓语,“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手里攥着的胭脂盒早已经暖的热乎乎,淡淡的香味从内而外散发着,闻起来甜甜的,香香的。   对于白泽忽然的转变,韩玉还是有些不太习惯,现在的他好像主动了很多,主动说话,主动关心她,甚至很在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生日。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白世敏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是不是真如白泽担心的那样,白家可能会出现大的变故,惹上不小的麻烦。   韩玉自始自终都有自己的信念:对当前的把握与珍惜远远胜过对未来的空谈与许诺。所以,她不相信承诺,在她看来,承诺是因为不自信。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有欢笑,有泪水,转眼已经来到了农家大半年,这么长时间的点点滴滴,就像是电影里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现。   想的累了,乏了,韩玉才迷迷糊糊地要进入睡梦之中。   “明天一大早起来,看我给你堆个雪人,保准儿你喜欢。”白泽先前的话好像还萦绕在耳旁。   雪,雪花,雪人……成了梦境里最美的装饰。   ps:   夜里补上一章,睡着了好几次,(~ o ~)~zz……各位晚安啦~ 第048章 病来山倒   夜里梦的天花乱坠,听到外面鸡鸣狗盗,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韩玉揉揉眼睛坐起来,连忙把小棉袄穿上,扭了扭脖子,浑身像是散了架。做梦,是一个辛苦活,不但休息不好,还跟干了多少重活似的。   “你醒了?”   白泽坐在床边,笑着,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韩玉点点头,问道:“恩,大哥二哥他们呢?”   “早去学堂了。”白泽又是一副“睡到这么晚,还好意思问”的神色。   “阿泽哥,我要穿衣裳,你……”   韩玉的话还没说完,白泽站起来转身就出了门,又轻轻关上。   虽然睡觉时候穿着亵衣1,但她还是心里有障碍。   “小玉,起来啦,本来咱娘想早早喊你起来,阿泽说你睡得晚,今儿个是你生儿,这才让你睡到现在。”   春草在堂屋做活,看到韩玉推门出来,笑着说道,“饭都在锅里闷着,我去看看凉了没,再给你热热。”说着,就要站起来往灶屋里去,“娘说晌午给你下面条吃。”   “嫂子,我等会儿再吃,现在不饿。”   韩玉说罢,被院子里的白雪刺得眼睛生疼,连忙闭上揉了揉,再睁开,慢慢适应了才好。   雪,依然在下,说不上是鹅毛大雪,但也不小,一片一片,像是飞累的白蝴蝶,缓缓落在地上。   白泽正在院子里雪中摆弄着什么,听到韩玉的声音,他转过头来,摆了摆手,叫道:“小玉,快过来。看看这是啥。”原来他故意挡着身后一个和韩玉个子大小差不多的雪人。   韩玉沿着韩子明扫出的一条道路,走到院子里,张开双手,仰着脸,深深呼吸,凉气通过鼻腔进入身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片雪花贴到了鼻子上,痒痒的,禁不住“阿嚏”一声。   “小玉。快来看。”白泽有些急了,又催了一句。   “雪人!”   白泽身子移开之后,一个雪人映入韩玉的眼前。而且看样子,这雪人就是按照自己的样子堆的,虽然说很粗糙,除了个头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但她还是忍不住对号入座。   “胭脂是第一个礼物。这是送第二个。”   白泽伸出剪刀手的姿势,得意洋洋地说道,“可能有点不像,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昨儿个说了给你堆雪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叫有点不像?分明是一丁点像的地方都木有好不好……   韩玉捂着嘴笑了笑。心里头自顾自地乐呵了一下,说真的,在她看来。不管礼物是好是坏,这雪人像还是不像,都不重要,有这份心思,就足够了。要不然为什么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呢,千两黄金容易得。真心实意却难求。有一个凡事为自己着想,事无巨细,体贴入微的人,疼爱,呵护,逗乐……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珍惜的礼物吗?   “阿泽哥,你真好。”沉思了一会,韩玉笑靥如花地说道。   白泽挠挠头,只是红着脸笑。   因为这场雪,韩玉有了灵感,准备秀个“冰天雪地一点红”的花样子,那一点红自然是傲立寒霜的红梅。   “嫂子,爹娘都干啥去了。”   坐在春草的身边,韩玉说开始就开始,准备着针线,不解地问道。   春草抬抬头说道:“哦,前院咱老太跟咱奶住的那间屋子的房顶被雪压塌了,爹跟娘过去帮忙收拾。”   韩玉一听,连忙问道:“啥?!那咱老太跟咱奶都没事吧。”   春草回道:“没啥事,就是咱老太滑了一跤,不过幸好没摔出什么毛病来。”   “那就好。”韩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这才有继续抠弄着针线和绣花样子的底布。   “小玉,你知不知道,咱大姐年前就该出门子了,也快了。”   反正说话也不耽误做活,而且有个人说说话,不会困乏,春草说话,并没有抬头,而是一针一线毫不马虎。   “二丫姐今年才多大,可就要嫁人了?”韩玉惊讶地问道。   春草回答道:“也不小了,正好十五及笄,人家那边来要了,听咱娘说应该就是这段时间的事儿。”   “那二丫姐自个儿愿意不?”韩玉又问道。   春草回道:“这哪容她愿不愿意,婚嫁之事单凭爹娘做主。”   韩玉不再说话了,其实春草有这样的观念,她非常能够理解,毕竟就是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氛围,更何况春草自身就亲身经历着这样的事,做着童养媳。就像是鱼儿离不开水,马儿离不开草,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超脱自己所在的历史阶段。当然有两种情况属于例外:一,极少数能够看清历史潮流大趋势的天才;二,穿越者。   白泽在屋里看书,不时传来咳嗽声。   “阿泽是不是冻着了,我听他不断地咳嗽。”   春草转脸往东屋门上看了一眼,一脸的担忧,说道,“姜还有点,等晌午做罢饭,给你们每人熬一碗姜汤喝喝。可不能染上了风寒,请郎中贵的很。”   “咳咳……”   屋里又是一阵咳嗽,韩玉喉咙里也痒痒的,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春草说道:“你看,你也跟着咳嗽了。”   其实对咳嗽,韩玉现在仍旧是记忆深刻。   说是“咳嗽”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并不为过。前世,她以优秀的成绩从市里最好的初中,被第一重点高中录取,目标是中国最好的文科类大学,没有之一。第一年高考,虽然过了一本线不少分数,但因为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不顾妈妈的反对,应是复读一年,成绩更是好的没话说。拼了命地努力。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一个小感冒,因为没在意,越来越严重,等到咳得头晕眼花,再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学习的时候,到医院检查,已经确诊染上了支气管炎,住院一个月,高考再次失利。去了一所尚可的大学,然后就是毕业找工作,普普通通。仍在茫茫人海里,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的那种。为谋生计,忙忙碌碌,东奔西走。   春草笑着看了看她,问道:“小玉。你想什么呢,都走神了。”   “没什么。”韩玉回过神来,笑了笑,淡淡说道。   外面天空,灰蒙蒙的,冷风嗖嗖吹着。雪花飘飘洒洒,这让韩玉想到了白雪公子和王子在一起幸福生活的场景。院中槐树枝桠上被白雪包裹,不时会簌簌落下一些。就在这时。东屋里“扑通”一声传出来。   “阿泽哥……”   韩玉尝试着叫了两句,但没有回音,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推门而入,见白泽昏倒在地上。连忙大叫,“阿泽哥。你怎么啦!嫂子,快进来!阿泽哥昏倒了!……”   春草一听,连忙冲了进来,把白泽扶到床上,探了探他的鼻息,“阿泽,阿泽……”喊了几声,见到一只不睁眼,就在他的人中掐了掐,白泽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韩玉笑了笑。   韩玉问道:“阿泽哥,你是怎么了?”   “我……咳咳……我没事。刚才忽然头晕,眼一黑就啥也不知道……咳咳……”   白泽说起话来很艰难的样子,还不停地清嗓子。   “小玉,你看着阿泽,我出去一下。”说完,春草就急忙出去了。   韩玉有些嗔怪地说道:“阿泽哥,你要是不舒服,为啥不早说?”   “我没事。”白泽笑笑,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韩玉说道:“谁没事就晕倒啊。”   “阿泽,阿泽呢。”   韩子明一进大门就唤了两声,大步来到屋里,看着躺在床上的白泽,问道,“咋,我听春草说你晕倒了,还不停咳嗽?”说到这里,不等白泽回答,韩子明转身对跟在身后进来的林氏说,“他娘,去去南头请怀义来看看。”   张怀义,杏花村的两个郎中之一,家住村子南头。另外一个家住村北头,名叫张怀亮。听名字就可以猜出,二人是亲兄弟,家里时代从医。   林氏急匆匆地就往村南头赶去了。   “阿泽,这几天你就好好养着,不要乱动,外面冷,尽量不出屋,就在被窝里坐着。”   韩子明坐在床沿上,摸了摸白泽的额头,确定不发烧,继续说道,“等怀义过来看看,抓几服药吃吃,应该就没啥大事了。”   白泽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笑起来都觉得很费力气的样子。   “咳嗽,我看八成是喝了凉气。春草,你现在就去灶屋,熬一碗姜汤。”   说到这里,韩子明站起来,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春草,你看看冰糖还有没有,没有的话,现在去西头买点。”   屋里只剩下韩玉和白泽。   韩玉坐在床边,低着头,也不说话。因为她觉得,白泽这次不舒服,应该跟早早起来冻着堆雪人有关,不免带着些愧疚。   而白泽也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轻声说道:“小玉,别担心,我没事的。休息一下,马上就生龙活虎。”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韩玉知道,他这么一卧床,怕没有一段时间是不成的。   ******   注释:   1古代女子的内衣最早被称为“亵衣”。最早见于《礼记.檀弓下》:“季康子之母死,陈亵衣。敬姜曰:‘妇人不饰,不敢见舅姑。将有四方之宾来,亵衣何为陈于斯?’命之。”   ps:   刚吓死了,眼看就写完,断电了!幸好稿子没有弄丢,想想都后怕,几个小时的辛苦啊~~因为天气热温度高,电力调配很频繁,会经常停电,更新也有早有晚,希望大家见谅。还有,要保重哈,表中暑了……以后果断用笔记本码字,再不敢用台式了。 第049章 堂姐哭嫁   农家是这么说男人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张怀义年龄并不大,和韩子明是同辈,但胡子留得很长,显得老气横秋,急匆匆背着药箱子来到后,二话不说,坐下就开始诊脉。   “怀义,怎么样,没啥大问题吧?”   看到张怀义诊好了脉,收了脉枕,皱着眉头,也不说话,韩子明憋不住了,轻声问道。   “这娃子身子咋能这么弱,脉象又乱又弱,本来就气血不足,加上邪寒入体,幸亏晕倒的时候你们及时发现了,要不然,小命可能就交代了。”   张怀义微微叹了口气,从药箱里拿出纸笔,龙飞凤舞写了一阵,递到韩子明手里,说道,“去我那抓几副药,先用着,看看情况。记住,千万不能出去喝凉风。”   几个人听了,心里不免都咯噔一声,话说回来,白泽的命要在丢在韩家了,一来,跟白家没办法交代;二来,韩玉“命硬克夫”的屎盆子要顶在头上一辈子,再嫁人,正经人家想都别想。   林氏连忙接过药房,忙不跌停地点头,说道:“好,好,知道了。”   “阿泽,病好之前,你就老老实实躺着,没事别乱动,听见没?”   韩子明一脸严肃,又分别看了看韩玉和春草,说道,“小玉,春草,你俩都听见没有,经常在身边看着伺候着。”他又朝林氏摆摆手,“方子给我,我现在就去抓药。”   林氏把方子递给韩子明,从腰间解下钱带来,数出来三十文,当做看病的钱要给张怀义,说道:“怀义。来,别嫌少。”   张怀义笑了笑,说道:“好,好,那我就接着了,算是药钱吧。”   “小玉,你在这陪着,我跟春草去做饭,马上就晌午点了。有啥事,要赶紧喊一声。听到没?”   林氏嘱咐了一声,站起来,示意春草也跟上。离开了屋子。   韩玉一直没有说话,就坐在床边,看着病态十足面无血色的白泽,心里头颇不是滋味。看着身边的人忍受着病痛的折磨,纵使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生出一股怜悯和疼惜吧。更何况她本来就多愁善感。   法国人说,彼此沉默的时候,是因为此时正有天使飞过。想到这里,韩玉抬头看了看,没有天使,就是灰白掉色斑驳不已的墙壁。窗子上糊了一层因年岁而变得暗黄的纸,窗外的雪景和天空也都看不到。如果真有天使,她希望他能够伫足一会儿。消除这里的痛苦。   “小玉,我真没事。”   笑意刚刚挤到脸上,还没笑出来,白泽就忍不住“咳咳”几声,大口出着气。   “别说话了。好好歇着。”   韩玉回过神来,白泽本来已经模糊的脸再次变得清晰。她轻声说道,“阿泽哥,你想看什么书,我拿给你。”   “《古诗十九首》吧。1”   白泽指了指书架,声音很小,“第三层,从左数第十九本。”   这个贴在北墙上的木书架子,是前段时间韩子明跑了好几户人家,借来了锯、刨等工具,不费一根钉做出来的,跟现代的书架没什么差别,从上到下有六层,每一层可放几十册的书。   韩玉走过去,果真在第三层的第十九本找到了一本不知被翻阅了多少遍的《古诗十九首》,蓝色的封面上有些地方明显是被翻的褪了色。   “小玉,你猜我最喜欢里面的哪一首。”   接过韩玉递过来的书,白泽并没有急着翻看,而是笑着问道。   韩玉摇摇头。   “就知道你猜不出来。咳咳咳……”   等到止了咳嗽,白泽继续说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一首《迢迢牵牛星》诵下来,他已经累得不停喘息。   韩玉带着些央求的语气,说道:“阿泽哥,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听你咳,我心里难受。”   白泽说道:“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韩玉气鼓鼓地说道:“那我钻到床底下去,让你看不见。”   白泽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好啊,你钻进去,我看看。咳咳……咳咳咳……”   “你……”   ******(我是分割线)******   雪下了三天三夜才停,而白泽的病大半个月来,还是没有什么好转,当然吃着药,也没有恶化。   转眼间,距离农历的新年,也就是春节,还有五天。   这一天,清晨打鸣的公鸡,硬生生把太阳唤了出来,先前已经阴沉沉好几天。   冬日暖阳,照在身上,叫人感觉好像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享受着温暖。北风依然在吹,但不似往日里冷飕飕的。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起,随后便听到韩铁林的一声大喊:“东庄的客到啦!”   韩玉这才意识到,今天是韩二丫出嫁的日子。爹娘还有春草天不亮就都去前院帮忙了,留下她在家里照看着白泽。   看样子迎亲的队伍到了,韩玉托着下巴,坐在阳光下,思忖道。   被她搀扶出来晒暖的白泽,气色虽然依旧不太好,但脸上多少有了一丝红润,笑了笑,说道:“小玉,想去的话,过去看看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韩玉转过身来,看着他,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就好像往往喝醉酒的人才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没醉,没醉。神经病才会指着别人的鼻子说:你才有病。而越是嚷着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人越是孩子气,而且是不分年龄的。   “去吧,这么大的排场,你要是不看,会后悔的。”   白泽见韩玉不为所动,便继续怂恿道,“你去看一会儿人,我不至于就这会儿晕倒啊。”   “恩。”   韩玉本来就想去看,被他这么一说,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看一眼,就一眼,看完就回来。”   “多看几眼,学着点,以后出嫁的时候用得上。”白泽嘻嘻一笑,坏坏地笑道。   “哼,我不嫁人了。”韩玉扭头,一副傲娇的模样,说罢就奔了出去。   韩国龙的闺女二丫出门子,这是韩家的大事,而且等到韩二丫被迎亲的队伍借走之后,要举办筵席,这门上的亲戚都得上礼钱,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这也就是为什么养闺女比养儿子更划算的缘故,儿子娶婆娘,订婚前要换手绢,手绢里得放不少的钱;结婚前要送衣裳,给女方送几身新衣裳,相当于现代社会的买婚纱或新娘服装等,支出最大的就要数女方的嫁妆了,大部分的嫁妆钱都是男方出的。少了不好看,没面子,多了肉疼加心疼。门上亲戚给的礼钱,根本填不上这个窟窿。   等到韩玉出了胡同,见韩国龙家的门口人头攒动,院子里更是挤满了人。从东边十字路口到门口听了一个长长的队伍,敲着锣打着鼓,中间一个四人抬大红花轿2,罩轿子的帷子都选用大红色的彩绸,绣有丹凤朝阳和百子图等吉祥图案,缀以金、银色,非常喜庆。   等到迎亲的队伍被负责主持的韩铁林迎进了院子,韩国龙给每人发了一文辛苦钱,让每人喝了一碗农家的腊酒,这才一个个兴奋的出来。   领头的婆子得了二十文,眉开眼笑,脸上跟了开了花似的,等解氏把顶着红盖头,一身大红绣花衣裳的韩二丫送出来的时候,婆子接过来,牵着她的手。   “呜呜……呜呜……”   不料这个时候,韩二丫放声大哭,蹲坐在地上,接着便是一阵哭叫,“爹,娘,我不想嫁人!……爹,娘,我不想嫁人!……”   解氏摸了摸眼角,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上去扶起韩二丫,说道:“傻闺女,哪有不想嫁人的。到了婆家要好好伺候公婆,赶紧给人家生个大胖小子,有空了回来看看爹娘就行了。”   那婆子也上来劝慰道:“姑娘,赶紧走吧,不能误了好时辰。”   韩二丫就是一个劲儿地哭,从堂屋门口出来到坐上花轿这一段路,虽然不过百十步,但走了大半辈子的感觉。被解氏和那婆子生拉硬拽着,走一步,蹲下去哭叫一阵子。最后还是被填进了花轿,哭声依然没有断。   哭嫁是这农家女儿出嫁的习俗,也叫做“哭出嫁”、“哭嫁囡”、“哭轿”等。哭嫁的原因也不过几种:伤离别,念亲恩;换身份,忧前途;怨婚姻,骂媒人;不平等,怨命运。   就这么看着,听着,直到韩铁林喊了“送客”,再次锣鼓喧天,韩二丫被抬着越走越远,韩玉一直都不清楚,这个堂姐的哭,是属于哪一种,鉴于在家经常挨打挨骂,第一种可能有,但也不会多。恐怕更多的是对前途大担忧和命运不公的控诉。而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要这样?   ************   注释:   1乐府诗集,南朝萧统从传世无名氏《古诗》中选录十九首编入《昭明文选》而成。被刘勰的《文心雕龙》称为“五言之冠冕”,钟嵘的《诗品》赞颂它“天衣无缝,一字千金”。   2花轿:也叫喜轿,是传统中式婚礼上使用的特殊轿子。一般装饰华丽,以红色来显示喜庆吉利,因此俗称大红花轿。普通人家是二人抬的花轿,家境富贵之户常用四人抬的大花轿,轿子的装扮与二人抬的相差无异。 第050章 执子之手   兴高采烈地出去,垂头丧气地回来。   机械地迈着步子,沿着胡同回到家里,来到院子里之后,韩玉仍旧看低着头,走着神,眼神显得有些呆滞。   “小玉。”   白泽叫了她一声,不见反应,嗓门稍稍大了一些,又叫了一句,“小玉,你怎么了?”   韩玉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没怎么,花轿已经走了,大姐哭得很凶。”   “换做是你,肯定也哭得稀里哗啦。”   白泽神情微微一动,看了一眼韩玉,赶紧把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天空,说道,“真想咱们都快点长大。”   韩玉在他身边坐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一眨眼就老了呢。”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1不管我们是否愿意,都要被岁月生拉硬拽着长大。韩玉巴不得永远不要长大,就这样做个小孩子,无忧无虑。好不容易再次回到童年,虽然是在异时空,但也是一旦失去便再也没办法回来的宝贵童年。   白泽说道:“小玉,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2”   韩玉轻轻摇摇头,其实是想听听他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子’就是‘你’,意思是:今生拉着你的手永结美好,与你永不分离白头到老。”   白泽看韩玉不说话,继续热心地说道,“其实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就是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他扭过头,正好和韩玉的眼神相撞,连忙躲开,不好意思地解释。“其实我本来也都不知道,都是后来从书里看来的。”   “阿泽,小玉,看我给你们带的什么回来!”   春草端了个盆子,里面有肉有菜,上面放了三个大大的白面馍馍,兴冲冲地踏进院子,开心地说道,“这是二丫出门子的席面(筵席上的菜),咱娘害怕你俩饿着。特意每样挑了一些,让我给你们端回来,趁热赶紧吃哈。凉了就不好吃了。”   春草顺手拎了个凳子,就在白泽身边一放,把盆子放在上面,转身进了灶屋,拿了两双筷子。分别递给二人,说道:“好了,你们吃吧,我也赶紧回去吃了。”   “恩,嫂子快去吧。”   韩玉仰着小脸说道,待春草转弯没了身影。韩玉把白面馒头拿起来一个,递给白泽,说道。“阿泽哥,你吃,多吃点,身子才会好得快。”   “都是咱自家的客,该吃吃。该喝喝,不用客气啊!……”   前院。韩铁林的声音再次响起,估计半个庄子都能听得清楚分明。   给人主持红事白事,韩铁林和韩子丰都是从父亲那里学过来的。红事的时候,就准备一个红布,跟西班牙斗牛士一样,不停地摆着红布,劝酒劝吃,活跃气氛,主持拜堂等;白事的时候,则是弄一个白布,迎接前来悼念的客人,给抬棺材的汉纸们喊口号等。看似简单的活计,其中还是有很多规矩道道,都是秘而不言的。   “真好吃。”白泽一口菜一口馍地吃着,还不忘赞一句。   韩玉眉开眼笑地说道:“杂烩菜是最好吃的。”   在农家,逢年过节或是家中来客,抑或是红白喜事摆宴席,一定会有一道菜:杂烩菜。杂烩菜就是把白菜、粉丝、豆腐泡(油炸白豆腐)、肉等放在一起,再加上姜、葱、香菜以及其它佐料熬成一大锅。吃的时候,配上蒸馍,或配上白米饭,简单方便,经济实惠,是农家生活必不可少的美味佳肴。   本来吃得正香,白泽忽然停下了筷子,对着胸脯连续拍了几下。   韩玉脸庞跑进灶屋,拿出一个勺子来,在菜盆子底部舀了一些汤,递到他的嘴边,说道:“叫你吃得这么快,不噎着才怪。”   喝了汤,白泽使劲儿咽了一口,这才送下去,松了口气,一副鬼门关前走一趟刚出来的表情,说道:“噎死我了。”   “……你看你大姐都嫁人了,你年纪也到了……不想嫁也得嫁,咱这个家不能养你到老!……”   许是宴席散了,胡同里响起了二大娘谢氏的声音,“你大哥都多大了,现在还没娶婆娘呢,你不嫁人,哪来的钱……哭,再哭你还得挨!……”   听到这里,韩玉才意识到,自己平日里基本上都是闷在家里,出去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少和两个堂姐交流。现如今,二丫姐已经嫁人,没什么机会了,倒还可以找喜凤姐说说话。韩玉默默打定注意,瞅个时间去找她。   韩冬和韩俊没等菜上完,就赶去学堂了。林氏搀扶着韩子明,春草跟在后面回家来。   一进院子,林氏就问道:“咋样,你俩吃饱了没?”   “吃饱了。”   韩玉和白泽异口同声回答道。   韩子明一脸的醉态,口齿不清地说道:“他娘,赶明儿咱小玉出……门子的时候,你别心疼……舍不得,就成。”   “有啥舍不得的,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挡也挡不住的。只要闺女日子过得安稳,我一百个舍得。”   林氏说罢,示意春草把堂屋门口的躺椅放好,这才把韩子明放上去,晃了晃酸疼的胳膊,说道,“明知道不能喝,还使劲儿喝,我就想不通,那点酒到底哪里好,到头来坑的都是自己。”   “你懂个啥,酒可是好东西!喝了酒跟成了仙一样。”   韩子明的整张脸都是通红的,连脖子而后全部都是红色,跟刚煮熟的螃蟹和虾一样,他半躺着,眼睛想睁又睁不开,喃喃地说道。   “就你懂!”   林氏弄了个冷毛巾,拧干了,给他擦着脸,还不忘唠叨,“真是好东西的话,你别吐啊。还神仙,咱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说过神仙喝酒吐成那样子。”其实林氏话音未落,韩子明的鼾声已经响起了,歪着头,像个熟睡的孩子。   林氏摇了摇韩子明,喊道:“他爹,先别睡啊,喝点水解解酒再睡!”见韩子明又迷迷糊糊吧唧着嘴睁开眼睛,林氏朝灶屋里喊道,“春草,水烧好了没有?”   屋里春草连忙回道:“娘,烧好了,正盛呢。”   提到喝酒,林氏是最反对的,她宁愿韩子明抽个水烟。原因是杏花村有喝酒喝死的,村北头张家的两兄弟张平安和张西安,嗜酒如命,就是在一次宴席上,大喝特喝,烂醉如泥,回去之后,两人在第二天,被家人发现死在了床上,而且舌头都被自己嚼碎了。   因为这件事,杏花村甚至周围的村子,男人喝酒的家里都形成了一个习惯,男人喝醉酒后,酒醒之前,不让睡觉,以防猝死。   灌了一碗水,被林氏一旁监督着,韩子明根本就睡不着,刚闭上眼睛,就被喊醒,这么反复下来,酒也慢慢醒了,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   “好了,他爹,这个时候能去睡了。”林氏这才放心地说道。   “还睡个锤子。想睡的时候折腾的叫人睡不了,现在不瞌睡了。”   韩子明起来,去取了水烟壶,坐在堂屋里,抽着,叨念道,“前两天白家托人捎口信,说这几天丁二会过来一趟,这马上就大年夜了,咋还不来?”   听到韩子明这么一说,韩玉连忙问道:“阿泽哥要回县城过年吗?”   林氏说道:“这个还说不准,等丁二过来才知道。”   “照我的意思,就让阿泽在这过年得了,咱这乡下怎么过年,兴许他都没见过。”韩子明吐了口烟,看着白泽,淡淡说道。   韩玉看着面容安详的白泽,心里有些酸酸的,从上次生病以来,他整个人越发的消瘦了,脸上的肉更少,手背上的青筋也都暴出来了。就算每天少不了油水,有时会特意给他加餐,但体重就是上不去,让韩子明和林氏愁坏了,成了一个总也好不了的心病。   “他爹,你也不想想,阿泽的大哥二哥常年不归,要是连阿泽也不回去过年,就两个大人,多冷清。”   林氏去屋里端了针线筐出来,坐下去,说完之后,看了一眼白泽和韩玉,“看亲家的意思吧,要是让阿泽回县城过年,看能不能叫咱小玉也跟过去。”   “小玉跟过去弄啥?!”   韩子明瞪了林氏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小声说道,“虽说是结了亲,可咱小玉一日没过门,就一日在咱自家过日子,逢年过节更是不能出去。这个时候就非得粘着过去,也显得太不足贵了,还不叫人看笑话说闲话?”   “小玉,我想跟你一起过年。”白泽小声说道。   韩玉说道:“等丁二哥来了,得看你爹娘的意思。”   都说无巧不成书,韩玉的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马铃声,丁二的叫门声没响起,韩子明和林氏已经快步迎了出去。   “我爹娘去京城,一直都没回来。”   白泽脸上现出意思忧伤的神色,说道,“小玉,其实上次我给你说谎话了,我爹给我留的书信,说是……我大哥,他出事了。”   ************   注释:   1出自《庄子.知北游》   2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出自《诗经.邶风.击鼓》。原本是歌颂战友之情,是两名战友在艰苦漫长的远征环境中相互勉励之词。后来演化成了生死不渝的爱情的代名词。   ps:   刚来电~快热熟了。晚安啦~ 第051章 熬夜蒸馍   听了白泽一番话,韩玉这才弄明白,他看了信之后失魂落魄两天的原因了。   看他还想说什么,韩玉连忙打断,说道:“丁二哥来了,我扶你去看看吧。”   “恩。”   点了点头,白泽挣扎着要起来,下床穿了鞋子,韩玉个头太小,根本没办法扶,他就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也不使力气,慢慢地来到了堂屋门口。   “少爷好,少奶奶好。”   看到两人出来,丁二又鞠躬和上次一样问好,他的精神头依然很足,满脸的笑容,好像对白家发生的事并不知情。   韩子明招呼道:“丁二,又叫你跑了这么远的一趟,真是辛苦了,来,先进屋坐着喝点茶歇歇脚。”   这个时候,农家是没有暖水瓶等保温措施的,所以每每有客人或自家人需要喝水,都要现烧。听韩子明这么一说,春草和林氏连忙进了灶屋。   “成,那就坐下歇会儿,正好有点事要说。”   丁二憨厚一笑,看着白泽说道,“少爷,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老爷就是担心这天冷了你害病,特意让我带来了不少的药材和补品。”   白泽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在堂屋坐定,春草不一会儿就端上了飘着香油芝麻粒的热茶,升腾着缕缕雾气。随后,林氏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林氏忍不住问道:“丁二,阿泽是回去过年,还是在这过?”   “老爷和夫人去京城,一直没回来,这么多年没见了,应该是和大少爷一起过。县城白府现在就我一个人,三少爷恐怕就只能在这边过了。”   丁二看着远方的天空。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老爷特意捎信回来,让我送过来一些年货,都在马车里呢。”他停下来,从腰间解下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布袋子,往桌子上一放,“这是老爷嘱咐我送来的,说是少爷在这边本来就是于理不合,还添了不少麻烦。希望韩叔和婶子多多担待着点。”   “什么理不理,合不合的,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韩子明的手掌在桌子上轻轻拍了一下。指了指白泽,说道,“别说阿泽在这住个一年两年,就是住一辈子,也没啥。我跟孩子他娘就当是自家生的。”   喝了茶,有的没的说了一些,丁二站了起来,说道:“歇的差不多了,我去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   韩子明和林氏连忙跟了除了堂屋,帮忙卸货。   “这箱子还是书。这两箱子是我按照老爷的吩咐去置办的年货。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这几匹布给家里人都添几身新衣裳。最后这箱子是给少爷的药材和补品。”   丁二分别指了几个箱子介绍,随后,三人齐心协力全部搬到了堂屋里。   临行前。除了咸鸭蛋和煮鸡蛋,林氏还给丁二包了个红包,一来是他的辛苦钱,二来马上就过年,图个吉利。丁二推脱了一番。实在却之不恭,也就收下了。   韩子明拿起桌子上的钱袋。打开来看了看,碎银子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两,说道:“你看看,又是送钱送年货的,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几天前,年货已经置办的差不多,无非就是割几斤肉,买两条鱼,弄几鞭炮竹。林氏和春草又把家里的鸡杀了几只,宰杀之后,撒上盐,和鱼都在灶屋门口挂着,已经挂了大半个月。   因为天气比较很冷,进入冬天之后,最高温度也在零下,几乎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所以食物不会**变质。   “这几匹布可都是上好的料子啊。”   林氏摸了摸,转身对春草说,“春草,等蒸好馍,这几天咱俩有的忙活了,给家里人都做身新衣裳穿穿。”   韩玉看了看白泽,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欣喜的神色,心里装着家里的事情,就是再少年老成,恐怕也没办法过去这个坎儿。毕竟很多事情,不是说乐观豁达,就变得容易解决了。   “咦,还有这么多干货,集上都买不着的啊。”   林氏打开一个大点的布袋子,里面分别用小布袋子装着木耳、香菇、黄花菜等干货,还有煮肉用的大料,反正是想到的有了,没想到的也有。   韩子明赞了一句:“丁二这家伙看起来粗,实际上心细的很啊。”   按照林氏说的,过年之前要把馍馍都蒸好。   农家有这么一个习惯,过年之前,要蒸够一个正月吃的馍,而且和面揉面团的时候,每个馒头的里面都包上一枚东西,如糖果、花生、枣子、栗子等,当然也会冷不丁包上一枚铜钱。吃到糖果,寓意来年甜甜蜜蜜,幸福美满;吃到花生,则是希望家里孩子扎扎实实地健康成长,开花结果;枣子、栗子,则是寓意多子多福,将来人丁兴旺;吃到铜钱,寓意不言自明,来年大富大贵挣大钱。   而且一次蒸一个月吃的馍,也是有说法的。说是年夜过后,一个正月内,不能蒸新馍,否则家里的富贵财气平安等全部都会像是锅里的水一样,给蒸发掉了。   “爹,娘,先生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不用去学堂了。过了年十五之后再去。”   从学堂回来,一进家门,韩冬就嚷嚷开了,那感觉,就好像是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的囚徒,忽然被短暂释放,能够自由活动大半个月似的。   林氏说道:“他爹,你看是不是亏了。”   韩子明问道:“啥亏了?”   林氏指了指韩冬和韩俊:“当初我说让他们过了年去读书,你非得八月十五就让去,这过了年,不还得给先生准备礼条子和礼钱。花一年的钱,读了小半年的书,你说亏不亏?”   “啧,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花钱是读书了,又不是吃了喝了乱花了。有啥亏不亏的!”   韩子明指了指摆著书袋子的韩冬和韩俊,“我听着俩娃子读书说话越来越有那个样,心里就得劲儿(高兴),花多少钱都值了!”   “小玉,阿泽哥,先生给我们布置任务了,说是过年这段时间,每个人都要做几首诗。”   韩冬跑到堂屋门口,弯下腰,两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说道。   “要吉祥的。”韩俊补充了一句。   韩冬气儿都没喘匀,直起腰来。一副羡慕不已的表情,说道:“对了,今儿个北头的汪宝林就作了一首诗,先生夸的不得了。”   小玉问道:“啥诗?”   韩冬一副慷慨的模样,说道:“大哥。你来。”   韩俊吟诵道:“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飞入花丛皆不见。1”   白泽张口问道:“先生是怎么夸的?”   “说什么,前面之三句虽则看似拙劣不堪,实则暗藏玄机也。最后一句,意境全出矣。还夸他是个神童,将来必成大器。”   韩冬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随后拍了拍胸脯,“这种程度的诗,我能写出一百首来!”   韩玉捂了嘴笑道:“真的啊?”   “当然!不信现场给你做一首,比那个什么七步作诗的曹操儿子还厉害!”   韩冬小手背在身后,跨出一步。张口就来,“有了!听好了!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九个十个十一个,吃到肚里不见了。”说罢,又拍拍胸脯,“怎么样,我是一步就成诗!”   “哈哈哈……”听他说完,不免一阵哄堂大笑。   韩子明更是指了指他,说道:“你这写的啥歪诗,要写就好好写。”   韩冬多少有些丧气,但很快打起精神来,辩解道:“哪里是歪诗了,汪宝林说他写的是雪花,我写的是馒头。”   院子里,黑豆不失时机地汪汪两声,给人的感觉也像是在嘲笑韩冬的诗。   林氏打趣道:“听见没,咱黑豆都在笑话你,以后要作诗就好好作,别弄点子乱七八糟的,叫人家笑话。”   韩冬好像意识到自己错了,低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唉……知道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晚饭之后,林氏先给白泽熬了药,随后又给他煮了点补品,收拾好之后,便开始和面蒸馍,闷了几个小时,等到入夜的时候,面已经发酵的差不多。韩子明把灶屋窗户上破掉的地方重新补好,以防进风和透气,随后穿上了围裙,从鸡窝旁弄了几大箩筐的劈材,坐在大锅的前面,准备烧火。要知道,在这农家里,作为一个大老爷们,灶屋里的活计一般是不会碰的,但有两个例外:一是年前蒸馍,二是除夕之夜的年夜饭。   因为蒸馍的量比较大,按照往年都是通宵,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不过有了未来大儿媳妇春草的帮衬,林氏揉馍的工作量会少一些,往年每次蒸完馍,她的胳膊都跟掉了一样,痛得厉害,而且手指头的骨节也都非得疼上一段时间不可。   春草的手也很巧,把林氏切好的面团,塞进去一个枣子或花生,揉成圆溜溜的馍馍雏形。对了,不得不提一下,往年都是杂面馍馍,今年的条件好了许多,改成了白面馍。这也是林氏嫁给韩子明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大量的做白面馍,虽然会累一点,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韩玉蹑手蹑脚,轻轻把紧闭的灶屋门推开一个缝,一股子白烟瞬间涌了出来,探进头去,整个屋里都白茫茫的,都是白色雾气,三个人只能隐隐约约看个轮廓,还有就是非常暖和。   林氏连忙说道:“小玉,快把门关上,不能透气!”   韩子明嗔怪地说道:“你这妮子,看看都啥时候了,还不赶紧睡!明儿个爬起来就能拿吃到白面馍了!”   听到韩玉被教训,门口趴着的韩冬和韩俊一溜烟又跑回了屋里。   “真暖和。”韩玉红着小脸说道。   韩子明说道:“被窝里更暖和,快去睡。不然我脱破鞋了啊!”   韩玉嘟着嘴儿,说道:“没有嫂子暖被窝,一点也不暖。”   林氏又是教训又是哄的,说道:“还能让你嫂子给你暖一辈子被我不成啊,自己睡去,咱小玉可听话。”   ************   注释:   1:据传前三句是乾隆所写,憋不出第四句,由纪晓岚补充。但多方考证之后,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全诗都由纪晓岚所作,名为《吟雪》。   ps:   停电一上午,而且,写到2950的时候停的,这不悲剧,更悲剧的是小黑屋竟然没有自动保存,头一次!。。。这停电的节奏,一天能一百次了都!笔记本也存不住电。。。。所以上传的时间很乱,还望谅解……还有,看到前面章节有虫子,改又改不掉,因为据编编说,有些作者因为修改封了后台……其实每篇写完啸月也有检查,可当局者迷的厉害啊!再说声抱歉~ 第052章 大年三十   五天就像是滚滚东流的长江水,转眼之间就逝去了。   大年三十的早上,天色依旧暗淡,整个杏花村都沉浸在宁静之中,渺茫的犬吠声听起来如同幻觉。寒风,轻轻吹着,褪去了春夏秋三季繁华的树木,脱落的只剩下枯枝,树梢不时微微摇动,发出“呜呜”的声响。在微弱的光线下,地面、房顶,一切暴露在外的建筑和植物都被一层白霜覆盖,晶莹剔透,钻石一般。   “吱呀”一声,韩玉搓着手,轻轻推开年岁已久的堂屋门,一阵凉意袭来,她赶紧缩了脖子,捂上了嘴。   等适应了外面的温度,韩玉又转身把堂屋门关上,来到了院子里,舒展手脚,活动一番。   她非常享受每天清晨的这个时间,世界安静的像是也睡去了,安静的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不一会儿,东间里亮起了灯,扑闪扑闪,忽明忽暗。   “时候也差不多了,赶紧起来贴对子了。”   屋里响起了韩子明的声音,“他娘,看你眼红的,是不是没睡好?要是不带劲儿,你就再睡会儿,我喊春草起来打浆子1就成了。”   林氏说道:“让她多睡一会儿吧,我起来就行,没啥事。”   等穿好衣裳出了屋子,看到韩玉正伸着胳膊蹬着腿,韩子明和林氏都长长出了口气。   韩子明装作一脸生气的样子,说道:“你这死妮儿,也不看看啥天,起来这么早,院子里这么冷,冻着了咋办,请郎中都不要钱是吧?快爬屋里去!”   “小玉。快回屋,你爹要是生气,打你,我可不拉。”   林氏也在一旁,心疼地说道,说着就往灶屋里去,“要不来灶屋里,给娘烧锅吧,烤烤火也暖和。”   “好!”   韩玉赶紧应了一声,就跑进灶屋去。在锅门口的小木凳坐下,等着林氏的发号施令。   林氏说道:“行了,烧着吧。”   韩玉吹了火折子。点燃了一把麦秸秆,填进锅灶,接着放上去几根棒瓤子,等棒瓤子烧得正旺,这才拿起角落里的劈材。放了两根进去。因为三种柴火一个比一个难烧,但是按照这样的顺序依次引燃,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氏先往锅里添了小半锅的水,又弄了半碗米,淘也不淘,就倒进去。示意韩玉大火烧,趁这个间隙,打了半碗的面糊糊。等锅里水烧开了,米煮的稀巴烂的时候,林氏用筷子搅着面糊糊均匀地倒进锅里,随后用勺子搅了搅,这才盖上锅。   一开始韩玉还不知道这浆子是什么东西。就觉得应该是浆糊之类,现在才知道。其实就是浓稠的米稀饭,农家人贴对联之类都用这个。相较于现代社会里工厂制造的浆糊固体胶之类,这种浆子简单易用,无毒无公害,而且效果也不差。想到这里,韩玉低头看了看脚上穿着的棉鞋,这鞋面子就是用浆子一层层糊的,正常情况下穿个几年都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娘,浆子打好了没有?”   韩子明探进头啦,问了一声,“要是打好了,我这就叫几个娃子起来,帮着贴对子。”   “好了。”林氏说道。   这个时候,春草也收拾好出来了,进了灶屋,红着脸说道:“娘,我起来的晚了。”   林氏指了指东方的天空,说道:“有啥晚的,你看天,到现在还没亮呢。我跟你爹起来的太早了。”   生怕吵到白泽,韩子明轻轻推开门,看到他已经醒了且依着枕头坐了起来,说道:“阿泽,你咋不多睡会儿?”   白泽微微一笑:“睡好了。”   韩子明随后放开了嗓子,叫道:“大娃子,二娃子,起来贴对子了!”   小孩子本来就慌年,一听说贴对子,本来还在睡梦中的两人,眼睛瞬间瞪得傻大,撅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裳,二话不说跳下床,奔了出去。   最先是大门,门画分别是秦叔宝和尉迟恭,画的很简陋,只是简单几个笔画勾勒,如果不是写著名字,根本认不出来是谁。两张对联,红底黑字,上下联分别为: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金玉满堂。   韩子明在门框上刷一层浆子,就从二人手里接过对联门画贴上去。院子门口,斜着贴了一张“出门见喜”,上头倒着贴了个“福”字。   院子里的槐树上,贴上了“满院春光”,鸡圈猪圈贴上了“六畜兴旺”,粮屯上贴了“五谷丰登”,连水井沿上都贴上了“细水长流”。灶屋、堂屋几个门口也都贴了对联,没有门画,只是用大张的福字代替了。   韩冬不解地问道:“爹,为啥对面国齐叔家的对联,跟咱家的不一样。”   其实韩玉也发现了,自家对联都是红底黑字,而韩国齐大门口贴的对联门画都是紫底白字。   韩子明回道:“你三奶奶不是才死了两年吗,这家里死了人,三年之内,就得贴那样的。咱这的规矩。”   对联贴罢,接下来就是迎接老灶爷。   其实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时候,灶爷灶奶奶的画像已经贴在了锅台前面的墙壁上,也是简单勾勒几笔,简笔画似的,有十三寸笔记本的屏幕大小,竖贴着。右边:上天言好事;左边:下界保平安。横幅:一家之主。也都是红底黑字。画上还有两行蝇头小楷:二十三日上天去,正月初一下界来。   灶台前,老灶爷像的前面,托板横放着,上面摆着一碗汤面,一碗扁食,一小堆麻糖。   汤面自不必说,倒是扁食和麻糖需要说说。在这农家,扁食和饺子的区别有两点:馅儿和外形。扁食的馅儿是素的,细粉、豆腐、韭菜等,皮擀成正圆形,包好之后是带着花边的半月形;饺子,馅儿是荤的,猪肉羊肉等。皮是梯形,包好之后是元宝形。   麻糖,是糯米粉、芝麻、白糖为主要原料,并拌以桂花、桔饼等成份制作而成,香而不艳,甜而不腻,有文人雅士吃过之后赞美“形似玉梳白似壁,薄如蝉翼甜如蜜”。在农家的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祭灶糖”,是用来粘住灶王爷的嘴,甜他的嘴。让他上天的时候只说好话,不说坏话,多报喜。少报忧。   凡事处理妥当之后,一家人这才开始吃早饭,和平常一样,都是馒头就着简简单单几个菜,配了米茶。   林氏说道:“你们几个都多吃点。这顿吃了,不到半夜,是没饭可吃了。”   “我现在少吃点,半夜起来吃好的。”   韩冬嘴里这么说,实际上吃的狼吞虎咽,数他夹菜的频率最高。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林氏在韩冬的头上点了点,说道:“就这点出息!赖的死不吃,好的吃个死!”   “小玉。跟个猫娃子似的,就吃这么点,咋的,也学你二哥等到半夜吃好的?”   韩子明啃了一口馍,嚼着。咽了之后,看着韩玉笑道。   韩玉连忙说道:“爹。我吃饱了。”   “吃饱了?来让爹摸摸西瓜熟了没有?”   说着,韩子明腾出一只手来,在韩玉的肚子上轻轻摸了摸,笑着说道,“胡说,这肚子还瘪着呢,咋非得说吃饱了,说不够的大瞎话。哈哈……”   早饭之后,清扫灶屋里墙壁上以及各个角落的灰尘,堂屋和东西房间能擦干净的地方都弄干净,该扔掉的旧东西也都赶紧扔了,这一系列的行为叫做“除旧迎新”。   中午的时候,虽然不需要吃饭,但韩子明、林氏和春草已经开始在灶屋里忙活了。因为除夕之夜的年夜饭需要做不少的菜样,一时半会儿是做不出来的,所以会在之前做好,全部放在大锅里闷着,等到夜里,再烧火加热就成了。   韩玉帮不上什么忙,只是非常好奇地看着,看着林氏做每一道菜肴,心想着这些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农家菜,前世想吃得花不少钱,而且吃的也不正宗,现在倒好,有口福了。   韩子明烧着火,看着韩玉说道:“小玉,好好看,以后这些你都得会做才成!”   “有啥可学的,到时候自己就会了。”林氏说道。   韩子明一本正经地说道:“有啥可学的?别看是简简单单做个饭,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去了,有些人做一辈子饭,做出来的饭不见得一定好吃。”   “咋,想说我做一辈子的的饭不好吃?”林氏听罢,朝韩子明扬了扬手里的锅铲,说道。   韩子明说道:“啧,瞎想个啥,我给你说,除了你做的饭,二人做的我还不稀罕吃呢。”   “你个老不正经,没看娃子都在边上啊。”林氏再次扬了扬锅铲,有些气鼓鼓地说道。   韩子明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这有啥,都是自家娃子,忌讳个啥。”   听着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拌嘴,春草和韩玉在一旁笑成了一团。   夕阳西下的时候,远处已经传来朦朦胧胧的鞭炮声,而年夜饭也做好了,待到夜色降临,关了大门,韩子明放了三个响亮的炮竹,作为“关门炮”。每个爆竹都是双声,寓意着“双喜临门”,连放三个,寓意着“三阳开泰”,一共有六次响声,寓意“六六大顺”。放了关门炮后,夜里不能再开门或出门,否则风水、喜庆、财运等统统都会逃走。   韩家,包括整个杏花村再次陷入沉寂,静静的,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   注释:   1浆子:即浆糊。最先见于清.文康《儿女英雄传》第24回 :“便叫他跟在一旁,不是给烧烧烙铁,便是给刮刮浆子。”周立波《暴风骤雨》中也提到:“白玉山打了点浆子,把年画贴到炕头的墙上。”   ps:   在前面的问看到一些虫子,无地自容……以后每写一句,就念一句!誓死与虫子作斗争! 第053章 除夕之夜   因为没有时钟,农家人都是根据多年作息的习惯来判断时间。晴天根据太阳自然很好辨别,阴雨天气也不怕,生物钟给人的感觉是绝对错不了的。   “咚……咚……咚……”   南边传来朦胧的钟声,足足敲了二十四响。   从杏花村,过了金钱庄、广阳、前楼,横跨过官道,有一条十八里沟,宽约五六米的样子,长自然不消说,有十八里地,蔓延曲折,像一条长长的蛇。沿着十八里沟,有不少的村子,其中一个叫十八里村,村中有一座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寺庙,名叫感业寺。   按常理说应该晨钟暮鼓,但常理不见得每次都有用。这感业寺一年之中,只会敲一次钟,那就是除夕之夜的子时,新旧年交替的时分。   古时没有二十四点之说,是按照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来给一天的时间命名。   而感业寺之所以敲二十四响,也有说法。一说:前十二响是送旧年,后十二响是迎新年,寓意辞旧迎新。另一说:二十四响对应来年的二十四节气,正好一年的时间,寓意风调雨顺,没天灾,无**。   韩子明和林氏本来已经差不多要醒了,听到钟声之后,起来点了灯,穿衣起床。   “我去放开门炮,你喊几个娃子起来,烧点热水洗洗脸,穿上新衣裳。”   韩子明非常利索地穿好下了床,说了一句,就燃了一根蜡烛,端着来到堂屋,把正中央条几上的两根贴金红蜡烛点着,屋里立即白昼一样。他又从条几下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小鞭的炮和四个的手腕粗细的大炮仗。去了灶屋,把大蜡烛也燃着,另一手抓了火折子,来到门楼下,把门闩拉开,“吱呀”一声推开大门。   “开大门,放大炮,财来到,喜也跟着到。”   韩子明嘴里念念有词,先把小鞭的炮点了。赶紧扔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这叫“百子炮”,祈求百子百孙。人丁兴旺。紧接着把大炮仗放在门口的地上,引燃之后,立即跑开,“轰”的一声巨响,连续放了三个。三阳开泰,新年大吉。第四个没有放,按照不成文的习俗,要“带四放三”,防止前三个有哑火的,才特意准备的。   “开门炮”的声音越高越响就越好。三个必须都响才行,声音越是洪亮清脆,就预示着来年越吉祥。可解除一年的疫疠灾晦。燃放中途不能断响,否则不吉祥。若是出现哑炮,则示为不吉,要马上心里默念“响了,马上就响了”。并立即补一个。   听得自家门口的开门炮响了,不等林氏穿好衣裳起来喊。几个娃子就兴冲冲爬起来了。   韩冬蹦的最欢,脸上的困意一扫而光,喊道:“开门炮放了,快起来,要吃年夜饭了!”   “都把新衣裳新鞋穿上,起来洗洗脸,等会儿就开饭啦!”   林氏推门而入,嘱咐几个人,随后过去帮白泽穿衣裳,穿好之后,扶他起来坐着,“等会儿就能吃了,别急。”   “春草,快点,咱俩得赶紧把灶屋里收拾下。”   林氏说着就往外走,“我往大锅里烧几把火,热热菜,你在小锅里烧点水洗脸洗手。快点,要是慢了,你爹又该吵了。   韩子明的脾气,韩玉也慢慢摸着了,平日里有说有笑,不怎么严肃,一旦到了节骨眼上,祭祖拜天之类,那是一板一眼,没有丝毫马虎,一脸的庄严肃穆,几个娃子谁要是哪点做的不如他意,立马就开骂,这种时候,连林氏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白泽在堂屋门口坐着,韩氏三兄妹跟在韩子明的屁股后头,看他在院子里摆鞭炮。   刚才是开门炮,现在这个是除夕之夜的大鞭炮,有三四米长,两边辫得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炮竹。   过年,过年,实际上自古以来,流传着一个说法,“年”是一种怪兽,头长触角,凶猛异常。长年深居海底,每到除夕才爬上岸,吞食牲畜伤害人命。而放鞭炮就是要把“年”吓走。   韩玉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心想,消灭“年”这种怪兽的重任,交给奥特曼不就成了吗,还非得家家户户放鞭炮,污染空气不说,还可能伤到人。   “大娃子,给,拿着,等会儿我叫你点你就点,点了赶紧跑回屋里。”   韩子明把火折子交给韩俊,嘱咐了一句,又分别指了指韩冬和韩玉,“你俩赶紧回屋,要是怕响,捂住耳朵。”   说完之后,韩子明去灶屋里,端了盛放果蔬、馒头和肉块等祭品的托板出来,在堂屋里放下,跪在地上,烧纸磕头,还点了三支香,插在满是芝麻的香炉里,拜了几拜,心里默念着,嘴里说着一些吉祥话。随后去灶屋里,同样是烧了一沓纸,磕头跪拜。在院子里也祭了之后,重新把托板放在灶屋里,灶爷灶奶奶的画像面前。   “好了,点炮!”韩子明抓了一把香,在蜡烛上燃着,朝外面喊了一声。   只见韩冬趔着身子,侧着脸,点了之后,立马跑开,来到堂屋里,放下火折子,站在韩玉的背后,捂住她的两个耳朵。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足足响了有一两分钟的,炮纸纷飞,白烟升腾,空中弥漫着一股子硫磺的味道。   韩冬兴奋的又蹦又跳,等炮熄灭了,跑过去捡那些没有响的,大口嗅着,说道:“真好闻,我就喜欢闻这个味儿。”   韩玉也轻轻闻着,说心里话,这味道是挺不错,很提神。心想,这应该是和喜欢闻汽油味差不多,属于怪癖。也有不少说,闻着硫磺皂的味道就想咬一口,真真叫人不敢想象。   “都过来洗洗脸!”林氏灶屋里喊道。   几个娃子立马就奔到灶屋里,几双小手同时摁进温温的水里。在脸上捞摸几下,就算是洗好了。   “这就是洗好了吗,你看着脸上,还有芝麻糊呢!”   林氏搓了搓热毛巾,拧了拧,在韩冬的脸上擦干净了,“你看你大哥跟小玉,洗的多干净,就数你不知道干净肮脏。”弄好之后,林氏又弄了点干净的热水把毛巾搓搓宁宁。过去给白泽也把脸手都擦得干干净净。随后喊道:“他爹,快来端饭吧。”   趁着两人端菜的间隙,林氏在小锅的热水中下了半锅的饺子。这些饺子都是先前准备好的。   一桌子整整十二道的菜肴,荤的有整鸡、整鸭、红烧鱼,素的有萝卜、白菜、豆腐汤,半荤半素的有淋鸡蛋皮子,甜的有甜米。咸的有煮花生……每个人面前又有一碗饺子,饺子里混着几根宽面条。农家里,不管平日里过的多艰苦多难,但年夜饭绝对不能凑合,不管家里几口人,至少十二道菜把桌子摆满。   “好了。开饭吧,每人先夹一筷子鸡血吃了,再吃个饺子。随后再吃菜。”   从开始到现在,韩子明终于露出了笑脸,上去夹了一筷子鸡血放进嘴里,乐呵呵地说道,“为啥先吃鸡血知道不?来年红红火火。”   “饺子为什么有面条?”白泽小声问道。   韩子明笑道:“哈哈哈。饺子是元宝,得用面条串起来才成啊!阿泽。你这是第一次在咱乡下过年,要多吃点,吃了这顿饭,身子立马就得好起来,病怏怏的可不成!”   “大娃子二娃子,你俩谁跟爹喝一杯?”   韩子明从条几上拿来了一壶酒,三个酒盅摆好,笑嘻嘻地说道。   “去你的,娃子都才多大,想喝自己喝两口就成了哈!”   林氏连忙对韩冬和韩俊说道,“你俩好好吃菜,别跟你爹学坏了,喝酒没啥好处。”   “哈哈哈,瞧你说的,喝酒哪里就是学坏了,喝一点,又不喝多。”   韩子明倒了三杯,捏着其中一杯,倒进嘴里,“啊”的一声,很是满足,“好处,不是说啥事都有好处,有些事,明知道有坏处,那还不是得做?”   林氏说道:“好好好,说不过你,赶紧吃你的喝你的吧。话说到前头,再喝两杯就成了,等会儿还得去给几个老白子拜年呢!”   韩冬平日里话最多,但在大量的美食跟前,跟哑了似的,埋头苦吃,额头上都冒出细微的汗珠了,韩俊和白泽则是不紧不慢吃着,很享受的样子。韩玉挑着吃了一些,比如蛋白质含量比较高的鸡蛋皮子和花生等,荤的吃得少。   韩子明喝了最后一杯酒,把酒壶盖上,笑道:“他娘,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   林氏不解地看着他,皱了眉头,问道:“啥事?”   韩子明说道:“几个娃子的压腰钱1,你还没给吧。”   “哎呦,老了,这脑子都不中用了!”   林氏一拍脑袋,笑道。赶紧从腰间解下钱袋子,从里面掏出由一根根红线串号的铜钱,分别递给白泽、春草、韩俊、韩冬和韩玉,说道,“来,每人一个,压腰的。”   按照农家的过年习俗,家里的长辈会给小孩发放压腰钱,意谓一年从头到尾腰包里都会满满实实,富富裕裕,一般都是用一条红线把铜钱穿起来,其寓意为“长命百岁”。   吃罢饭,韩子明领着几个娃子,先是去了前院给老太太汪氏和奶奶姜氏拜年,拜年就是磕头,说句吉祥话,一般来说都不让真磕,但也有较真的长辈,吃罢年夜饭,在跟前铺上一个席子,谁过来拜年,就老老实实磕头,辈分长,自然也受得起。给五爷三爷几个大娘大伯叔叔都拜了年,这才回到家里。   韩子明再次放了关门跑,但大门只是虚掩着,并不上闩。   而且按照规矩,从吃年夜饭开始到天亮,不准往外面倒水,也不得去外面小解,因为在农家人眼里,水就是财,大年夜的,不能让财外流。   本来睡的时间就不太够,加上吃饱了,浑身暖和,倦意也就跟着袭上头来,一家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注释:   1压腰钱:即压岁钱,由唐代的“洗儿钱”演化而来。《资治通鉴》记载:“杨贵妃得子,玄宗自往观之,喜,赐贵妃洗儿金银钱。” 第054章 正月初二   按照规矩,正月初五之前,不能动剪刀针线,不能扫垃圾,不能大吵大闹,不能用菜汤泡馍馍……   正月初一,是干儿子带着礼物看望干爹干娘的日子。   韩子明和林氏推却了当初来结干亲家的几个人,来了几家,都想要韩玉,毕竟家里就一个女娃子,显得娇贵。干亲家还是比较麻烦的事儿,逢年过节地的往来自然少不了,送礼回礼之类的又繁琐,所以,从一开始韩子明就打定了主意,这个干亲家不结也罢。   这一日自然是清闲度过。   正月初二,是嫁了人的女儿回去看望爹娘的日子,带上男人和娃子们,全家出动,回娘家,就是所说的“走娘家亲戚”。   “我少吃点,等会儿到了姥家,吃好的。”   饭桌上,韩冬一副偷奸耍滑的神情,笑着说道,“大姨三姨她们过来肯定带很多好吃的。”   “出息!”   林氏用筷子的粗头在韩冬的头上轻轻敲了一敲,说道,“你大姨三姨捎包都是瞧你姥的,你说你没本事捎包就算了,还想大吃大喝,门都没有。”   正在默默吃着的韩俊停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娘,我们要是不吃,最后不还都落到那个女人嘴里?”   韩冬也撇了撇嘴,骂道:“对,那个半门子。”   “你俩熊孩子瞎说个啥,我说了多少次,再赖也是你妗子,只要你舅在那一天,她一天是你们妗子!”   说到这里,韩子明在韩冬头上扇了一巴掌,这次是用了力气的,声音很响。骂道,“读书读的会骂人了啊!你懂啥叫半门子,以后再听你骂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韩冬嘴巴嘴巴一咧,眼泪哗啦啦就淌了下来,把嘴里嚼了一半的馍馍咽下去,这才放声哭出来。   林氏连忙安慰道:“你看,以后可不能骂人了,嘴里不干净的娃,谁见了谁想打。”   “给我憋住!再哭。信不信我这就脱了破鞋,打不好你!”韩子明一声怒吼,这就扎架势弯下身子去脱脚上的鞋子。   林氏帮韩冬抹去眼泪。说道:“赶紧别哭了,不然还得挨打,以后可得长耳性了啊。”   韩玉知道,韩子明是非常在乎规矩的,既然说水是财不能外流。那眼泪也是水,这么平白无故淌出去,自然不好,加上哭闹又触了“破五之前不能大吵大闹”的忌讳,也难免让他更加生气。于是她也在一旁扯了扯韩冬的袖头,小声说道:“二哥。不哭,爹打。”   韩冬这才止了哭声,揉着眼睛。但仍旧不时抽噎一下。   其实对于今天这个日子,韩玉还是挺向往的。总是欺负姥姥的万恶的妗子,以及妻管严舅舅都要领着自家娃子去娘家走亲戚,只剩下姥姥,大姨三姨还有表哥表姐等都会过来。肯定非常热闹有爱。   林氏帮韩冬整了整衣领,说道:“你看你。眼都哭肿了,等会儿让你姥看到,问起来,要是说这大过年的挨打了,还不笑死人?”   韩玉在一旁偷偷笑着说道:“就说眼睛里进沙子了,揉的。”   “你这死妮子,数你精!”   林氏回头笑着瞪了韩玉一眼,看着白泽,说道,“他爹,阿泽的身子弱的很,你看是不是去弄个车子。”   韩子明说道:“大过年的,哪里弄车子去。这你别操心,我背着他就成了。”   说到借车子,顺便提一提这农家的另外一个习俗,就是年前一定要把人家的东西都还了,把自家借出的东西都讨回来,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到年关经常会见到讨债的,那些欠债的真真是“过年如过关”。还有就是,年后,破五未过,不能去人家里借东西,也不许把自家的东西借出去。   白泽看了一眼韩玉,随后看着韩子明和林氏,淡淡说道:“叔,婶,等过了正月十五,我想让丁二过来把我接回去。”   “回去干啥,在这边好好的,啥都方便。还得颠簸一路子,你身子也受不了啊。”   韩子明摇了摇手,说道,随后林氏赶紧接上,说道:“再说了,你爹娘都不在家里。啥也别说了,等好了再讲回家的事。”   白泽微微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已经把信写好,而且也打定了回去的主意。   等到春草把灶屋里该洗的洗了,该收拾的收拾干净,一家人打扮的干净体面,由林氏拎着一大篮子的包(礼物)浩浩荡荡出发了,颇有抗美援朝志愿军战士们“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气势。   一路上也碰到不少走亲戚的队伍,都是领着一家大小,有说有笑。   “你看,瞧这一家子,离得这么近,慌这么紧干啥啊?”   韩铁林家的靳氏在院子里笑着说道,“你看你们家的小玉,包得圆溜溜,跟个肉丸子似的,看见这闺女,我就觉得心里舒服。”   经过上次的上吊风波,靳氏早已经恢复了往日爱说爱笑的脾性,而且人也渐渐胖了起来,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林氏笑着回道:“在家里待着也没啥事,赶紧过去看看啊。你这往河北那边去,可远着呢,咋还没动身?”   “大娘,我再给你拜个年。”   韩玉听了靳氏对自己的评价,那是满头黑线,棉衣加身,自然会显得圆溜溜,但说是像肉丸子,简直叫人感累不爱,但她大声还是喊了一句。   肯说话的人,在农村走到哪儿都受待见。什么叫“肯说话”,就是喜欢说话,逢人就按辈分喊个啥,说点啥,这样一来二去的,一传十十传百,好名声自然就出来了,不需要专门在脑门子上贴张纸,上面写着:我这人不赖。其实想到这点,韩玉也发现了。越是那些谨慎的企业,对广告的依赖度越是不高,更多是靠产品和口碑。星巴克在全球的遍地开花,便是最好的例子,但你从来见不到星巴克的广告。   靳氏说着从怀里掏着就往外面走来,说道:“这妮子,嘴真甜,来,大娘再给你发点压岁钱1。”   “不要,不要……”   韩玉迈开步子跑开了。林氏笑着推辞了一番,这才继续赶路。   到了村子西头姥姥家的时候,大姨妈和三姨妈两家子人已经提前到了。   “看看。都看看,这离得最近的,来的最晚,等会儿你们几个喝酒的时候,得罚咱墩哥多喝几杯。”   林爱华拽了拽汪四喜的胳膊。随后看着大姐夫崔洪兴说道,“洪兴哥,等会儿灌酒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大姨妈林春华立即就不乐意了,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洪兴哥他身子不好,这事还是交给四喜来。”   韩玉仰着头看着,不得不说。这大姨妈和娘亲林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连头发等一模一样。有一点,就是大姨妈的年龄明显大了一点点,眼角的鱼尾纹多了几条,肤色相较于林氏来说黯淡了一些。   “来来来,都过来。站好,发压岁钱了!”   林爱华朝着院子里一堆娃子。加起来共八个,摆了摆手,喊道。随后指了指自家的一儿一女汪辰和汪珂珂,说道,“年夜给过你们了,没你俩的事儿啊。”   林春华摇着头说道:“你看看,这腰粗(富裕)的发压岁钱都有气势!”   三个女人,都给另外两家的孩子发压岁钱,姥姥柳氏今天笑得非常开心,几个闺女都回家来,心里愉悦,气色明显好许多,眼睛里的泪立马就涌了出来,说道:“要是雪华回来就好了,你们姊妹几个也都到齐了。”   “娘,你看你,这大年夜的,又哭起来了。”   林氏上去安慰道,“等过了年,找人往那边捎个信,叫他明年过年的时候提前回来不就成了!”   林爱华仔细打量着春草,眼睛里尽是笑意,朝林氏扬了扬下巴,说道:“墩哥,二姐,怎么样,春草这闺女不错吧,我看来到咱家里之后,漂亮好些。”   “你的眼光能差到哪里去?!”   本来三个大老爷们正围在一堆说笑,听到韩爱华这么一说,韩子明说道,“否则不可能挑到四喜头上,四喜,你说是不是?”   汪四喜只是挠着头一个劲儿地笑。   “小玉这会说话了之后,我看也是越来越水灵,脸上红扑扑的,怪好看。”   大姨妈林春华一弯腰把韩玉抱了起来,“咦,看这脸不显瘦,可抱起来还是没多重啊。雪,你是不是有了儿媳妇就忘了闺女啊,恩?小玉,说,你娘是不是平时都不叫吃饱饭?”   韩玉赶紧说:“没有,顿顿都吃饱。”   “这就是白家的那个娃子?”   林爱华看着坐在院子里凳子上不说话只是笑的白泽,问林氏,“小孩长得是不赖,可你看瘦成啥样子了,跟小鸡嘎嘎似的。”   林氏长叹一声,解释道:“哎,本来没这么瘦,年前害了场病,这不,慢慢地才开始一点点胖起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林氏三姐妹在一起,那是有说有笑,有打有闹,等到差不多了,便每人提了个纸篮子,一起去北头地里给死去的爹烧纸。回来之后,和柳氏一起在灶屋里忙活。三个大老爷们倒好,女婿可是贵客,弄了几盘下酒菜,两壶酒,三人在堂屋里说着笑着吃着喝着。倒是几个娃子,在院子里玩陀螺,玩滚圈,剪刀石头布……也是不亦乐乎。   ************   注释:   1上一章提到压腰钱,顺便说一下。父母给子女的叫“压腰钱”,除此之外,他人给的都是“压岁钱”。这是二者细微的区别。 第055章 白泽离开   初二走完娘家亲戚,了却了一桩大事。初三的时候,韩俊和韩冬每人拿了一篮子的礼品分别前往大姨和三姨家,代表全家人的心意。   接下来的几天,有零零星星的亲戚来看望奶奶姜氏。   按照姜氏的话,她应闺女的那会儿,是火神庙的。火神庙在杏花村的东南方向,中间隔了一大片的麦田和树林,也不过两三里地的样子。姊妹几个,后来一个个年纪轻轻都病逝了,有几个外甥每年都会过来瞧他。   虽说姜氏现在前院和汪氏住在一起,但这些亲戚还是老三韩子明来招待。   从年前过了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开始,年味渐渐浓郁起来,直到除夕之夜达到顶峰,再渐渐淡下来,但是随着正月十五元宵节的临近,本来已经淡掉的年味再次浓厚起来。   十五清晨,等到韩玉爬起来的时候,白泽也早早就坐起来,依着枕头,动也不动。   因为没有电灯,韩玉通过模糊的轮廓看不到他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睛,更不知道他是一夜未能睡着。   韩玉压低了声音,说道:“阿泽哥,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白泽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仍旧能够听得出来其中的笑意。   “我出去了。”   韩玉做贼似的,蹑手蹑脚一副偷偷摸摸小心谨慎的样子,说完,就轻轻把门拉开一个缝,侧着身子出去了。   东方有些微微泛白,空气清凉,沁人心脾,无风,远处近处能够进入视野的大树,树梢都是纹丝不动。如此静谧的时刻。如果非要说哪里有什么动静的话,鸡圈里会有微微的声响,头上不时有飞鸟,远处偶尔犬吠,但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人,这辈子,充其量能活一百年,三万多天,有两万多天都在睡眠中度过,剩余还有一万多天。有些所谓的人类学家、社会学家等各种专家说。人和人最大的差别在于:你是认认真真活了一万天,还是只活了一天,而重复了一万遍。   想到这里。韩玉抬头看了看东方天际,嘴角挂着笑意。   在她看来,活一万天也好,活一天重复万遍也好,没有什么好比较的。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活法而已。   她每天需要的重复的就是《八段锦》的练习,通过重复,由生疏到熟稔,再到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根据自己身体需求适当调整。再说,哪怕一件枯燥的事情重复做够一万个小时1,那必然成了该领域的天才。照这个道理。如果把生活中的一天重复万遍,不也变为了生活的天才吗?   鸡叫三遍,狗汪两声,天已破晓。   春草推开堂屋门走了出来,说道:“小玉。又看太阳啊,还没升起来呢。”   韩玉笑了笑:“嫂子。我就是想看着它升起来。”   “别站外面了,来灶屋里看,正好我要烧火做饭,暖和。等会咱爹娘起来,看你站外面受冻,又得骂你。”   春草过去拉起韩玉的胳膊,把她牵进了灶屋里,在门口指着外面,说道,“从这能看到,不信你看看。”说罢就先忙着烧洗脸水了。   “当当当……”   不等韩子明和林氏起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就传来丁二的叫声,“都起来了没有?开门,我是丁二。”   韩玉急忙跑出去,踮着脚尖,吃力地拉开了门闩。春草则是连忙跑到堂屋里,敲响东屋的门,喊林氏和韩子明。   “丁二哥,你是不是来和我们一起过正月十五?”   韩玉嘴上说的话是以孩子的口吻,而心中却是用大人的思维思考着,白泽果然是要离开了。   这么长时间,对一个不管多么少年老成的孩子,她也是没办法生出男女之间那种情愫的,尽管已经订了亲,将来有很大的可能会嫁给他,但那是以后的事。韩玉不想这么早早就被爱情这种既奢侈又复杂的东西所牵绊捆绑。眼光要放长远,说的没错,但凡事总归要立足于现在不是吗?所以,关于爱情,长大了,再说吧。   “是啊,我来凑热闹啦,哈哈。”   丁二笑呵呵地牵着马车进了院子,把缰绳拴在了南墙边的桩子上。   “丁二,你这一大早的到了,肯定又是赶夜路啊!”   韩子明出了堂屋门,立马朝丁二摆手示意,“来来,刚烧好的洗脸水,洗洗手洗洗脸。既然来了,今儿个就别想着走了,夜里一起热闹热闹,尝尝咱乡下的元宵。”   “好,好,这个确实得尝尝。”   丁二在韩子明和林氏的指引下,去灶屋里洗手擦脸,乐呵呵地回应道,随后问道,“白泽少爷他醒了没有?”   韩玉自然听得出来,丁二虽然口口声声应道会留下来过元宵之夜,但说的不过就是客套话。   不管是农家还是城里,对别人的好意,直接拒绝是非常不礼貌的,会让人觉得很无礼,不懂得为人处事,所以要懂得婉拒或先应承下来,就像丁二这次,虽说留下来,但到最后哪怕要走,也无可厚非,主人家也没什么可说的。   春草说道:“起来了,床上坐着呢。”   韩子明洗了脸,甩着手上的水,一脸兴奋地对林氏说道:“他娘,快弄几个菜,下几碗饺子,叫咱爷俩喝一杯。正好今儿个十五,小喝两盅。”   “叔,婶子,别忙活了,我还得赶车,酒是没法喝啊。随便填填肚子就成。”   丁二把手脸都擦干净之后,笑着往外走,“我去看看白泽少爷。”   韩玉也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进了屋里,本来白泽正呆愣愣地走神,看到两人进来,立即回过神来,挤出了一脸的笑意。从这笑意之中弥漫出来的悲伤和痛苦,兴许只有身处其中的他才清清楚楚。   白泽淡淡说道:“你来了。”   丁二鞠了个躬。问道:“恩,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白泽回道:“吃过早饭吧。”   果不其然,一如他来的时候,平淡如水,走的时候依然是这样。而不同的是,初来乍到的时候,平静的心湖下面翻动着兴奋和新奇愉悦,而离别的时候,依旧平静的心湖下满满都是依依不舍和一份眷恋。这种感觉。谈不上是爱情,亲情的成分更多一些,这个农家小院给他的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吃喝玩乐。还有他一直最想得而不得的兄弟姊妹在一起的快乐。   “不是说不走吗?”   韩玉明知他心意已决,还故意问道。就像是明明知道沙粒是抓不住的,还是会尝试着抓一把,看着它从手心里一点点流走。   “总不能赖在你家一辈子啊。”   白泽身子有往上移了移,笑嘻嘻地说道。“放心吧,再过几年,等我们都长大了,我就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韩玉笑笑,没有吭声。   丁二伺候白泽穿衣起床,韩玉连忙出去了。   下酒菜说做就做。林氏和春草在灶屋里忙活了一会儿,就弄了几盘凉菜:猪耳朵肉、咸鸭蛋、花生米、凉拌鸡蛋皮、香油豆腐干,还有一个压轴的杂烩菜。加起来共六样。本来想多弄点,七盘菜不吉利,关于“七”的忌讳是这么说的:七不出,八不归;七病八倒……八碗菜更是跟骂人差不多:狗上桌子扒(八)碗菜。这才弄了个“六六大顺”。   丁二是客人,白泽更是贵客。按习惯,和韩子明在堂屋里坐着。三人有的没的说说话,拉拉家常。   几个娃子和林氏则都是在灶屋里每人弄了碗简简单单的菜吃着。   “砖头都买好了,加上沙子和瓦片,整整花了二十两银子。”   林氏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郑重地宣布道,“过了今儿,明儿个咱家就要动工扒掉旧房盖新房了,盖几间大瓦房。”   韩冬狠狠咬了一口馍,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最好有一间书房,让我跟大哥读书写字。”   韩俊则是笑道:“最好给小玉盖一间闺房,让她住在里面。”   “哎呀,都有,万把砖头呢,肯定多盖几间。”   林氏笑呵呵地,慢慢吞吞地说道,“让小玉跟春草先住一个房间,等到大娃子身子长成了,圆了房,有了娃,那个时候家里也应该在应该攒了不少钱,弄块宅子,再给你们盖个新房。”   春草和韩俊听罢,脸立马就红了。看得韩玉在一边捂着嘴笑。   吃罢饭,丁二把白泽需要收拾的衣衫等包了个包裹,扶着他来到院子里。喊了一句:“叔,婶,我跟少爷得回去了。”   本来以为两人在屋里只是说说话,不料来了这么一出,韩子明和林氏都吃了一惊。   “丁二,你这小子,不是说好晚上吃了元宵,明天再走吗?”   韩子明一脸的嗔怪,过来拉住丁二的胳膊,说道,“还有阿泽,也都说好了,一直住在这,你爹娘都不在家里,回去干嘛啊!”   “白泽少爷的意思是想回去县城,歇息一阵子,前往京城去赵老爷和夫人。而且,你看,咱们这郎中瞧着多久,吃了多少药,还是不见好转,县城里好办。”   丁二也不慌张,娓娓道来,“你看又不是不再来了。县城家里元宵都准备好了,老爷先前就来信,想让少爷在今儿个祭拜白家的先人。你看要是回去的晚了,赶不上了。”   听到这里,韩子明和林氏自然也不再多留,毕竟祭拜先人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耽误不得。   说罢,丁二搀扶着白泽就往马车上去。   韩冬喊道:“阿泽哥,这些书,都怎么办?”   白泽从车窗内探出头来,笑着说道:“留给你们看的,以后让小玉当嫁妆一块带过来就成了。”   等到马车沿着胡同慢慢驶出,林氏揉了揉眼睛,说道:“以后可得经常过来。”   韩玉以为临行前,白泽会给她说些什么,但盖上窗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掀开,直到马车过了胡同,再从十字路口往男行,直到渐渐消失没有影踪,他都没有再探出头来一次。   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   ************   注释:   1作家葛拉威尔在《异数》一书中指出:“人们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资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续不断的努力。只要经过10000小时的锤炼,任何人都能从平凡变成超凡。”他将此称为“一万小时定律”。   payanxi、纳兰璇玑两位童鞋的不吝打赏~啸月在这里作揖了……话说,我是真心怕了,经常出现错别字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有木有。~~~~(>_ 第056章 元宵之夜   白泽的离开,让韩玉觉得生活中一下子少了许多东西。   但日子该怎么继续,还是得怎么继续,日月星辰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停止了运行。   吃罢早饭之后,韩玉跟着林氏和春草做活,总也隐隐觉得身后有个人——捧着下巴,默默看着,一副钦羡不已的模样。而每每这时,她都会转过身去看看。   “咋了,背后痒还是咋的?”   林氏见韩玉不时扭头往后看,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韩玉回道:“脖子酸。”   “这才多会儿啊,就开始脖子酸。我看八成是睡落枕1了。”   林氏手里的活没停,却唠唠叨叨说道,“是夜里凉着了,还是头枕得太高了?”   春草笑笑,放下手里的针线,把小凳子放在韩玉的背后,往上一坐,两手在她的肩膀往脖颈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捏着,担心一不小心弄疼了她,就问道:“要是疼的话,喊一声,啊。”   “嫂子,我没事。”   韩玉心里暖暖的,有这么体贴知道心疼人的嫂子,真是赚到了,她连忙说道,“早就好了,没啥事了,嫂子,你忙活自己的吧。”   “好,你要是哪里不舒服,给我说,我给你捏捏捶捶。”   春草这才重新坐回去,拿起针线,笑着说道,“穿得厚,自己动手动脚都不太方便。”   林氏说道:“再等一会儿,咱可得忙活包元宵了。材料都准备好了,得做馅儿。”   “娘,现在就去做吧。”   韩玉知道,北方叫做“元宵”,南方叫做“汤圆”,做法略有不同。但其实就是正月十五吃的那种白白的圆圆的团子。以往每逢元宵节,不管是和家人过还是自己一个人,都是直接买来速冻的,吃是吃过,倒是亲手做,还真没有体验过。一听要做元宵,她立马就来劲儿了,注意力转移,自然不再动不动就离愁别绪、心如乱麻。   “你这妮子,急啥。”   林氏抬起脸看了韩玉一眼。说道,“这才吃了晌午饭,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再做吧。反正做起来也快。”   “娘,大哥他欺负我!”   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了韩冬的声音,紧接着就见他跑了出来,一脸委屈的样子。   林氏朝屋里喊道。“大娃子,出来,为啥欺负你弟?”   韩俊一脸无奈地来到堂屋,说道:“我没欺负他,就是说他写得诗不好,他就吼开了。”   “啥诗?来读给娘听听。娘要是觉得好,非打你大哥屁股,给你出出气。”林氏把韩冬拉过来。放在腿上,心疼地说道。   “白色团子圆又圆,有皮有馅都齐全。锅里煮个五六遍,一口下去真是甜。”   韩冬立马从林氏的腿上下来,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迈着步子吟诵起来。还抑扬顿挫,颇有点感觉。   林氏皱了眉头,问道:“你这写的是啥呀?”   韩冬自豪不已地喊道:“元宵啊!”   韩玉在一旁早就笑开了,这明明就是顺口溜,这个二哥的“诗”果然跟他的人一样,都是二二的,都是来搞笑的,给人不尽的欢乐。   “大娃子,既然先生叫你们写几首诗,这正月十五了,你写了没?”   林氏愣是忍住没笑,指着韩俊,问道,“这二娃子写得赖好歹,总归是写了,你也念念你的。写的要是还没二娃子的好,小心娘的破鞋。”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2”   韩俊酝酿了一会儿,这才稍稍轻轻嗓子,娓娓吟道,但从气质来看,更有一些文人的风采。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3   在韩玉看来,相较于二哥韩冬,大哥韩俊更像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温文尔雅,不狂说话,不急功近利,不骄傲不自大。可能他的脑子并不像韩冬那么聪明,但足够刻苦用功来弥补,正所谓笨鸟先飞,他自然也晓得:勤能补拙是良训,一份辛苦一分才。   “大哥才写的一点不好呢,听都听不懂。之前在学堂的时候,先生每次都夸我说话写诗啥的,都是通俗易懂,谁看了都知道啥意思。”   韩冬一脸的不服气,嘟着嘴,红着脸,拉着林氏的胳膊摇啊摇。   “我咋觉得,你大哥写的才更像诗啊。先生夸你说的不会是反话吧?”林氏又仔细品了品,虽然听不懂,但儿时跟着父亲耳濡目染,总也有感觉。   “娘!你也……你也这样。”   韩冬弄了一肚子气,嗷呜了一声,进去西屋,重重把门关上。   对韩冬的一系列表现,韩玉笑得合不拢嘴,等他进了屋,这才说道:“大哥,你写的真好。”   韩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不好,就是瞎写。”   就这么说说笑笑,日头已经到了西南方向,也就是林氏所说的半下午。   “好了,好了,别瞎扯了,你进屋继续读你的书去,俺仨去做元宵。”   林氏收了针线,站起来扭了扭腰,朝着门楼看了看,说道,“你爹去找劳身儿,不知道找到了没,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劳身儿,特指农家的砖瓦泥水匠,靠一身的劳力挣点钱,补贴家用,谁家盖新房,那都是他们要接的活计。年龄有大有小,一般都不是靠这个吃饭,毕竟不是经常有新房可盖。   春草也收拾了一下,把针线筐放好,跟着林氏往灶屋里走:“等咱元宵没做好,就该回来了。”   韩玉好奇地问道:“娘,这元宵咋做的?”   “咋做的,等会儿看看咋做的就知道了。”   林氏把围裙系上,说着,从案板上把先前买好的黑芝麻、花生仁和核桃仁拿出来,嘱咐春草说,“小锅里生火吧。”   等锅热了。林氏把三样东西倒进去,用锅铲子来回翻着,直到香气扑鼻,勾得人口水直流,这才重新盛到碗里,倒在案板上,摊开来,弄匀了,用一个干净的抹布盖上,操起擀面杖。来回擀起来,被炒熟的果仁芝麻等,就都随着碾压。破裂开来,还有细微咯吱咯吱的声响。   等到擀成了粉末,林氏这才舒了口气,停下来,盛进一个干燥干净的碗里。从糖罐子里弄了适量的白砂糖倒进去。搅拌匀称。随后趁着锅还热,舀了一些面粉炒了一炒,等到溢出香味来,这才盛出来和先前弄好的果仁馅儿拌在一起,拌匀之后。弄了一勺子的蜂蜜,在小半碗的温水里化开。倒进馅儿里。   接下来就容易的多了,把馅儿调好之后,用擀面杖碾成饼状。切成一颗颗小正方形,放在铺有糯米粉的笸箩(po-luo)里,来回滚,直到外面裹上了一层白白的粉,越来越圆。而且越来越大,这就差不多成了。   林氏长长出了口气。挥袖子抹掉了额头的细汗,对韩玉说道:“哎……好了,知道咋做的了?”   “恩恩。”   韩玉兴奋地点点头,舔了舔嘴唇儿,说道,“等会儿煮着肯定很好吃。”   韩子明步履匆匆,一脸的喜悦,进了大门就开始喊:“他娘,我回来了,劳身儿找好了,钱要的不多,明儿个就过来,开工干活!”   “那就好,那就好……”   林氏那围裙擦着手,一脸几局“那就好”,随后赶紧问道,“他爹,饿了没有,元宵刚做好,要是饿的话,先给你下一碗吃着。”   “这样哪成!不一会儿天就黑了,等会下了一起吃。元宵是好了,菜馍也赶紧准备准备。”   韩子明进来摸了摸韩玉的头,把她抱起来,说道,“小玉啊,爹准备给你弄间大瓦房当闺房,开不开心?”   韩玉立马笑得满脸桃花开,说道:“开心!”在她看来,这个必须可以开心,已经五岁多了,再长大点,**什么还是要注意的。   林氏和春草接下来又开始忙活饭菜。   天色暗下来以后,东边一轮明月升起,挂在树梢,月色水银一般洒下来,有些凉意,但没人在乎。   韩玉一连吃了几个元宵,只觉爽口润滑,香气十足,真真是舌尖上的享受。   “过了今夜,这个年算是过完了,明儿个,咱家开始扒房子盖新的。”   韩子明开心,不免小酌了几杯,就这已经是满脸通红,兴奋地说道,“大娃子,二娃子,你俩去学堂里就好好读书,家里的事儿别操心。春草跟小玉,就跟着你娘给劳身儿做做饭,端茶倒水,不能怠慢了人家。你们等着,看爹给你们准备的啥。”   韩子明站起来转身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提这几个红红绿绿的纸灯笼,其中一个还是狮子的形状,身上的毛全部都是纸条剪成的,栩栩如生,动起来的话,毛发就乱飞。   农家的灯笼都是很薄的纸做的,架子都是用蜀黍杆扎成,很容易就燃着,但目的就在这里,因为按照习惯:十五打灯笼,十六一呼隆。十六晚上就要各自打着灯笼,在外面互相碰撞,直到灯笼呼隆一下燃着,这才算完,意味着红红火火开始新的一年。   正好饭也吃得差不多,几个娃子抢了灯笼,点了里面的小细蜡烛,屁颠屁颠地奔出去炫耀了。   ************   注释:   1落枕(laozhen):又叫失枕,因睡觉时受寒或枕枕头的姿势不合适,以致脖子疼痛,转动不便。   2明.唐寅(唐伯虎)《元宵》,全诗如下: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3后四句,见于金庸《书剑恩仇录》中乾隆送给陈家洛玉佩上的十六字。   payanxi再次打赏的灵雀和平安符~灰常开心呀。表示会抽时间码字,怎么着也得加更啥的~ 第057章 豆蔻年华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1   日子一天天这么过去,平平淡淡,时有风雨波澜,也都不是什么大的麻烦,反倒像是生活中星星点点的缀饰。   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从当初一个瘦瘦的豁牙子的女娃子,在时光的雕刻下,韩玉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而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往事犹在昨天。在她看来,这就是时间的残酷之处,在不知不觉中逝去,多少年过了,却还让你觉得这么多年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庆幸那些抓住机会勇敢去做的,后悔没能及时去把握那些值得珍惜的。   “嫂子,你看你,起来这么早干啥。”   打完八段锦,在院子里歇息发呆的韩玉,看到春草扛着个大肚子出屋,连忙站起来,笑吟吟地说道,“我来做饭就行啦,你好好躺着安胎。否则让爹娘看到了,又该心疼了,挨骂的还是我。大哥回来要是知道,我都不好意思见他。”   春草说道:“瞧你说的,老是躺着不活动,那可怎么行。我就想出来动动。”   “哎,动动就动动么,别进灶屋。”   看春草洗了手脸,擦干了,准备往灶屋里走,韩玉赶紧跑过去,拽住了她,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好嫂子,求你了,上次爹娘怎么骂我的,你又不是没听到。”   春草笑笑:“我就说是自己想动动,没关系的。”   “嫂子,来来来,坐下。”   春草愣是小心翼翼地把春草推到一边,把她往高凳子上一摁,说道,“你歇会儿。陪我说说话。”但春草刚刚屁股挨到板凳,韩玉一溜烟钻进灶屋里,赶紧把门关上,倒水生火做饭,那叫一个麻利。   “韩玉姑娘,你的信来了。”   等饭做得差不多,听到外面邮差张大哥的叫声,韩玉连忙跑了出来,接过信,笑道。“麻烦张大哥了,来,这点辛苦钱。别嫌少。”   前两年,朝廷在整个云锦范围内招募邮差,农家每个村只有一个,也都是村里面的人,杏花村的叫张长功。是村中央的一户农家,老实本分,二十多岁,整天跑路晒得皮肤又黑,笑起来只能看到牙齿和黑眼珠的那种,其实韩玉每次看到他。都会不自觉地联想到做牙膏广告的。   张长功推辞道:“这哪好意思,咱年年拿着朝廷的俸禄,就是为咱村里人办事的。”   其实韩玉给的钱不多。每个月送来一封信,每封信就给他一个铜钱,意思一下,见他客气不收,就塞到他身上背着的袋子里。转身跑进院子里。   自从白泽离开之后,每个月的月底都会寄来一封信。说说他都做了些什么,碰到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好笑的,烦恼的,忧伤的,快乐的……只是几年过去,每月按时来信,他的人却始终没有再过来。   林氏除了堂屋门,看到韩玉拿着信封,看得走了神,便笑道:“瞧你高兴的,阿泽又来信啦,信里都说了啥?”   “娘,我都没看呢。”   韩玉抱着信就跑进自己的房间,还不忘说一声,“饭都做好了,你们先吃吧。”   “女大不中留,看样子,小玉也该嫁人喽。”   看着韩玉的背影,林氏笑着摇摇头,眼睛里还泛着泪花,又是高兴,又是不舍地喃喃说道。   “翻过这个年头就长大了,是该盘算着出门子的事儿了。”   韩子明也轻轻摇了摇头,洗着手,说道,“这白家到京城定居,几年没有回来,咱小玉要是出门子,这千里迢迢的,还真是麻烦了。”   “这种事儿,咱自家也做不了主,等丫头及笄了,再捎信过去,问问亲家,这事怎么办稳妥。”   林氏把拧好的毛巾递给韩子明,眼睛红红地说道。   春草抚着肚子,也不说话,淡淡地笑着。   韩子明回过头来,看着春草,有些严肃地说道:“春草,你没事没咋的,别起来这么早,好好躺着别乱动,这灶屋里的活跟家务事,交给小玉就成了!”   “要是搁在以往,这怀了孕的女人,哪有这么娇贵。”   林氏这么一说,回忆就涌上了心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当年,我怀三个娃子的时候,洗衣、做饭、做衣裳、纳鞋底,该干啥干啥。就说二娃子,当时正在地里割麦,就在地上跪着,拿着镰一把一把割,忽然就觉得肚子疼,你爹赶紧把我送回来,叫了产婆子,这才生了二娃子。”   林氏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现在不一样了,生活改善了不少,加上小玉也大了,啥活都能干了,你就别忙活乱动了,要是动了胎气,那可咋办?!”   春草红着脸,说道:“娘,我知道了。”   却说韩玉回到屋里,坐在床上,看着信封上自己的名字和熟悉的字体,忍不住笑了笑。   “小玉妆鉴,近来可好,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是二哥的高中之日,且是其大喜之日,二嫂是京城的名门大户人家,婚礼很是隆重排场。爹娘说,再过一两年,等局势稳定下来,就为你我操办婚礼……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2……”   看罢,韩玉轻轻把信笺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拉开妆奁下的抽屉,放进去,再次合上,坐下来发呆。   多年来,她并没有常常想起他,毕竟有了婚约,等到结了婚,自然会呆在一起一辈子的。现在趁着尚未出嫁,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何乐而不为?而且白泽停留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依然是哪个总是带着浅浅微笑,不乱说话,脑袋非常好使的九岁男娃子。女大十八变,这男大,没有十七变。也有十五六变,现在的他到底又成了什么模样,她不得而知。   林氏在外面喊了一声:“小玉,菜馍都凉了,你还吃不吃?”   韩子明不疼不痒地说了句:“不吃是还不饿,饿了自己就跑出来了。再喊,咱家的鸡鸭都被你吓得不生蛋了。”   “饿死我啦!”   韩玉推门,小跑来到堂屋,饭桌前一座,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你看看,都饿死了才知道出来吃,不叫你。还不饿死屋里了?”   林氏在韩玉的头上推了一把,有些嗔怪地说道。   韩玉嘿嘿一下,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娘,大哥二哥都啥时候回来?”   “听你三姨说。你大哥得等到下个月的月底,二娃子下个月中旬就该回来了,这么长时间,带的面早该吃完了。”   林氏转头看了看远方天际,掰着指头,嘴里嘟囔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二哥这考中了秀才之后,就开始准备着考举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中。”   “必须考中!咱二娃子是遗传我,脑子好使,秀才就是一下子就中,这考举人,难是难了点。但咱二娃子也不是吃素的!”   韩子明拍了拍胸膛,得意洋洋地说道。刚说罢,里就长叹了一声,“大娃子当初要是能够坚持读书,肯定也考中了,咱家能出两个读书人,那该多好。”   当年盖了瓦房之后,又置办了一些家具,家里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以至于两个娃子读书,给先生的礼条子和礼钱都很困难。按照韩子明的话,砸锅卖铁也得供着两人读书,但韩俊懂事,性子也倔,愣是不读了,非要跟着三姨夫天南海北跑着去做生意,被韩子明打了几顿,还是不愿意回头。最后韩子明迫于无奈,加上林氏的劝说,便从了他的意。   韩冬脑子聪明好使,加上知道大哥辍学就是为了能让他安心读下去,读书更加卖力,进步自然快得很。整整寒窗苦读十年,十六岁,就是去年,考中了秀才,成了全村的骄傲,也因此得有机会前往县城里的官学去读书。   官学就是朝廷为了培养人才,给官府拨款建设起来的学堂,只有秀才能进得去,而且不需要给先生送什么礼金之类,可谓免除书费杂费,免费住宿,只要带够自己吃的东西就成,一个月可以回家探望两天。   “他爹,啥百老年的事儿了,别提了。”   林氏看到韩子明的情绪变化,连忙上去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大娃子现在不是也挺好嘛,跟着四喜挣了不少钱,给咱一家子补贴家用,要不然咱家的小日子哪能过的这么滋润。商人的地位低,还叫人家戳脊梁骨,可咱自己过得舒坦就成,管人家咋说!”   “就你想得开!”   韩子明终于还是咧开嘴笑了笑,离座前,嘱咐了一句韩玉,“你二姐从娘家回来了,刚才碰见你二大娘,说叫你去找她说说话玩玩。等会刷了锅,洗了碗,你去看看吧。不去不好看。”   韩玉点着头应道:“知道了,爹。”   **********   注释:   1豆蔻:十三四岁的女孩。出自唐.杜牧《赠别.其一》,全诗如下: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2出自唐.温庭筠《更漏子.玉炉香》,全词如下:玉炉香,红烛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第058章 二姐省亲   其实在大堂姐韩二丫出门子不久,二大爷家的喜凤堂姐就紧跟其后嫁了人,婆家是镇上一户尚算富足的人家。   几次省亲1回来,听她说,自家男人不赖,知道心疼人,公婆也都不是坏脾气的人,总的来说,过的挺称心如意也知足了。毕竟,男人爱,公婆疼,孩子健康乖,生活无波澜,有了这些,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娘,我去找二姐啦。”   锅碗瓢盆都洗刷的干干净净,韩玉又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对林氏喊道。   “去吧,去吧。对了,等等。”   林氏说着,放下针线,钻进灶屋里,拿出小半斤的五花肉出来,用绳子吊着,递给韩玉,说道,“这个,给你二大娘家送过去,上次她家割肉就给咱家送来一点,这礼都是随的,有来就得有往。别的话也不用多说,说是来瞧二大娘跟二大爷的就成。”   “知道了。”   韩玉接过肉来,出了门口,右转几步就到了二大爷韩铁链的家里,大黄狗立马汪汪叫了起来。   “谁啊?”   韩铁链本来在院子里抽水烟,听到狗叫,站起来出去,看到韩玉站在门口,立马就冲狗喊了一声,“都是自家人,不认识吗,叫啥叫,咋该怎么昏?!”喊完之后,这才一脸和善地招呼,“小玉,进来吧,没事。”   这黄狗也受了委屈似的,耷拉着脑袋“唧唧”两声,找了个地儿,往地上一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玉,你过来就过来呗。还带东西,家里都不缺!”   二大娘谢氏,扶着韩喜凤从堂屋里走出来,让韩喜凤在凳子上坐下,她则是过去接过韩玉手中的五花肉,笑得脸上好似开了花。   韩玉也不客气,在韩喜凤旁边的凳子坐下来,笑吟吟地说道:“听我爹说,喜凤姐回来了,我过来看看。不是正好瞧瞧二大娘跟二大爷嘛。”   “这都挨挨着,有啥可瞧,都好好的。”   谢氏回身把肉放进灶屋。从灶屋里探出头来,说道,“小玉,跟你喜凤姐多玩一会儿,等会儿晌午饭在这吃。想吃啥,二大娘给你做,别回去了。”   “二大娘,这可不成啊。”   韩玉本来她扶着韩喜凤进屋,打算两人好好说,听谢氏这么一说。赶紧推却道,“等会儿说说话,我就得回去做饭收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嫂子也是扛着大肚子,我娘说现在的家务都是我的。”   谢氏这才喊道:“好好,你俩进屋说去吧。”   对于谢氏的转变,韩玉还是打心眼里开心的。不为别的,曾经脾气暴躁。经常给人甩脸子,还成天把奶奶姜氏气得要死要活,现在她自己有了儿媳妇,慢慢的也体会到了当婆子的不容易,加上两个儿媳脾气都不是多好,人家嫁过来之前的条件比这边好,谢氏自然也受了不少的气,慢慢的也就转了性子。   韩喜凤每次省亲回来,都给她带这带那,送钱送物,也使得她更加愧疚,当初对这个女儿不是打就是骂,反正没给过好脸色,现在知道女儿的好了,但见面的机会却少了,想疼都疼不过来。   当年韩子明家里盖了瓦房之后,谢氏和韩铁链一商量,咬咬牙,也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盖了几间大瓦房。按照当初谢氏的说法,这韩子明家的房子这么高这么大,把风水都挡住了,这样下去,家里少不了灾,也多不了财,人丁肯定也兴旺不起来。   韩玉和韩喜凤进了东屋里,这是一座独立的房屋,很大很宽敞,坐落在院子的东边,本来就是空着,没什么用,喜凤回来,这才收拾一下,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让她在里面讲究着住上两天。   “二姐,这次是男娃还是女娃,几个月了?”   韩玉盯着韩喜凤隆起的肚子,小声问道,好像害怕惊到她肚里的胎儿一样。   韩喜凤在自己肚子上抚了抚,一脸幸福地回道:“到今儿个,有七个月零八天了。上次郎中把的脉,说看脉象是个男娃子。你嫂子咋样了,郎中怎么说?”   “也说是个男娃子。”   韩玉也过去摸了摸韩喜凤的肚子,钦羡不已地说道,“远近都说咱老韩家是捅了小子窝,你看人家烧香拜佛求爷爷告奶奶想生男娃子,咱老韩家的,男娃子一生就是一窝子,想生女娃子倒成了难题了。哈哈……”   “小玉,我给你说,其实啊,男娃子也好,女娃子也罢,都是娘的心头肉,都得疼。等以后你出了门子,也有了娃子,自然就知道了。”   韩喜凤说起话来,一脸的温馨甜美,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怪不得有人说,一个女人,只有经历过那段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疼,成为一个母亲,才能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女人”。就好像是一枚残缺的玉璧,孩子正好填上了玉璧的缺口,让你完美无瑕,被那个疼爱你的男人视为此生的无价之宝。   韩玉红着脸,点点头。   放在前世,按照她的打算,以后不打算要孩子,就过二人世界,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可是每每看到那些把儿子女儿打扮的有模有样,穿着亲子装,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的家庭,她也会忍不住想象以后的女儿或儿子被自己亲手打扮成小王子小公主的模样。但钦羡归钦羡,心中的阴影魔障挥之不去,就不会有要孩子的心思。   现在不同,重生在农家之后,一切都变了,而且在平静祥和的农家,想生几个生几个,不用怕会被计生委抓走,拿钱赎人;更不怕被强制引产,使得本来已经快要降临在世上的孩子命丧黄泉。而曾经的积攒在心中的那团乌云也都烟消云散,化作碧空万里。   “小玉,瞧你乐成这样,想什么事呢?”   韩喜凤看韩玉捧着脸。想着什么,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忍不住问道,见她回过神来,这才问道,“你是会认字的对吧?”   “认识几个。”   韩玉回道,随后问,“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奇怪,这男人们一个个喊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好。咱没才有德,为啥还是被嫌弃?”   韩喜凤长叹了一声,继续倾诉。“你姐夫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跑着做生意,有次回来,说我要是会读书认字就好了,这样等做完家务活,能没事教娃子认字读书。这样以后上学的时候底子好。我一听,就犯愁了,早知道这样,小时候偷学几个字,也不至于现在一个字不识啊,现在倒是想学。不过也没这个心思闲工夫了。”   韩玉说道:“二姐,这三从四德,女子无才便是德……乱七八糟的这些。无非就是不想叫咱女人有思想。”   “啥思想?”韩喜凤不解地问道。   毕竟就是两个人的私聊,韩玉也不担心,就放开胆子说开了:“你想啊,女人要是认字读书有了见识,自然就不会狭隘。会追求男女平等啊,女性自由啊之类的。这样一来,男人就觉得自己的权利受到了侵犯。可是你要是啥都不懂,只知道相夫教子,他们还觉得你头发长见识短,说你不解风情,你要是解风情,就说你放荡。反正啊,说到底,男人就是贪心,不懂得知足。”   “嘘!”   韩喜凤连忙站起来去把门关严,压低了声音说,“小玉,这些话可不能对外人乱说,就是知道,也都闷在心里。要是让人听见,那还了得。”   韩玉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给你说嘛,没关系的。”   “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乱七八糟的。”   韩喜凤食指在韩玉的眉心点了点,笑着说道,“小玉,可记住了,这种话,以后打死也不能对外人说,让它烂到肚子里,带进棺材里。”   韩玉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二姐,大姐上次哭着回来,二大娘给你说了没?”   “说了,听说二丫姐被打的浑身没有好地方,先前好不容易怀上的娃子也打没了!”   说到这个话题,韩喜平敛了笑意,长长谈了几口气,说道,“二丫姐命苦,遭这么多罪。当初出门子的时候,数她哭得最凶,人家都说是因为这个。”   “都是瞎说的,不哭,说你不孝顺,哭吧,又说嫁了不如意的人家是因为哭得太厉害。”   韩玉一脸的气愤,嘟着嘴说道,“咱大娘当初图人家的钱,现在好了,罪都叫二丫姐受了!”   韩喜凤摆摆手,像是要摆脱脸上和心上的阴霾,说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这叫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有各人的命,咱多说也没啥用。”   “恩,怪我先挑起这个话题,不说了。搞得咱俩心里也不带劲儿。二姐你得多笑笑,这样以后娃子出生后,长得漂亮。”   说道这里,韩玉好像有心事似的,脸上稍稍红了下,慢慢吞吞问道,“那个,二姐,问你个事。”   韩喜凤笑笑:“问嘛,就咱俩,有啥话不能说的。”   韩玉这才不好意思地张口问道:“那个,当初你来月事的时候,肚子疼不疼?”   “疼的厉害。”   韩喜凤摸了摸韩玉的头,笑道,“咋,你来月事啦?那就是长大了,现在嫁人都能生娃了!量大的时候,会更疼,得两三天。不过等你肚子疼的时候,弄点热热的红糖水喝喝,会好很多。”   韩玉自然知道,热热的红糖水可让身体温暖,活络气血,加快血液循环,月经也会排得较为顺畅,可以加些姜汁共煮,补中气、补血养肝,温筋通络效果会更好。但在农家,是没有地方可以买红糖的,到县城里去,一是不方便,二又死贵活贵。于是也就作罢了。   **********   注释:   1省亲:是归家探望父母的礼俗。婚后,女方要回家看望其父母就叫省亲,由于过去女方只要嫁人,就是男方的人了,所以女方回家探望家人还要得到男方的同意。 第059章 韩俊归来   韩玉和韩喜凤相谈甚欢,无奈时间匆匆流转。   “喜凤姐,二大爷,二大娘,我回家了,这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忙活着做饭啦。”   韩玉注意到日头已经快到正南方,便打算告辞,还不忘喊了一声。   “小玉,我做着你的饭了,等吃饭再走!”   谢氏一听,连忙从灶屋里钻出来,围裙和两只手上都是面,还连忙说道。   其实在农家,有种话里的意思需要搞明白,就是当家的对客人说“做着你的饭了”、“家里有你住的地儿”、“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诸如此类的客套话,如果当真,那你就错了。当然了,你留下来吃饭,绝对够你吃,而且主人绝不会有其他的想法,热情招待。你不留,这饭也不会剩下。你空手而来,主人家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旁人说三道四戳你脊梁骨,责你不懂事。   韩玉也不得不客套一句:“二大娘,你赶紧忙吧,改天我再来瞧你,到时候来蹭饭。”   谢氏摆摆手,笑着说道:“鬼丫头,去吧,去吧,下次敢走,我跑到你家拉也得把你拉回来!”   “娘,你看小玉是一年比一年漂亮,跟朵花似的。”   等到韩玉转身不见,韩喜凤来到灶屋里,一脸的钦羡,喃喃说道。   谢氏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是啊,都说一美遮百丑,你看小玉这丫头白的啊,跟刚从面缸里钻出来一样,身材也好,咱韩家先前可没出过这么漂亮的闺女呢。”   韩喜凤嘴角泛着笑意,说道:“既漂亮,又懂事乖巧,以后就是享福的料!”   “身子也长成了。按理说也该出门子了。”   谢氏长长叹了口气,揉着案板上的面团,说道,“不过人家外面传的厉害,说白家出事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啥样子了。”   韩喜凤说道:“我也听说了,既然白家的大少爷在京城当官,那应该就没什么大事。”   村里村外之所以有不少人会在乎白家的事,是韩玉年龄也到了可以出门子的年龄,翻过这个年头就及笄了。不少人家蠢蠢欲动,想来提亲,但是碍于白家。都静静蛰伏着,等着白家的消息。万一白家出了什么事,韩玉头上可能会顶着“命硬克男人”的恶名,但极美的外貌和贤淑的品质绝对可以弥补这个了,有句话不是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按照村里寡汉条子调侃时说的话:想吃馍,不能怕噎着‘想吃鱼,就不能怕刺卡着;想吃肉,不能怕骨头;想要漂亮婆娘,同样不能怕她克夫。   却说韩玉回家之后,进了院子。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堂屋里坐着,背对着他。正和爹娘和嫂子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大哥!”   韩玉高兴地一下子蹦了起来,紧接着就大步跑进堂屋,嘟着嘴说道,“不是说得下个月月底回来么。”   “跟咱三姨夫在外面多跑动了一下,货提前卖完了。还不得赶紧回来,不然在外面一天就得花一天的钱。舍不得呀。”   韩俊说罢之后,大手掌又放在韩玉的头上轻轻抚了一下,才继续说,“怎么,大哥这么早回来,小玉不高兴啊。”   几年的闯荡,使得韩俊显得成熟许多。跑商,不似小时候东跑西跑晒太阳,皮肤白了许多,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木讷了,留着稀疏的胡茬,多少有些小性感。   “高兴!”   韩玉搬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挑挑眉毛,兴致勃勃地问道,“大哥又挣了多少钱?这次回来,啥时候再走?”   “问咱娘,钱都上交了。”   韩俊故意卖个关子,说道,“这次回来,暂时就不走了,等你嫂子生了我再走,跟咱三姨夫说好了。”   林氏笑呵呵地说道:“小玉,你猜猜看,你大哥这次回来拿回多少钱。”   “十两银子。”韩玉立即就说出了一个数。   毕竟,农家种田一年的结余不过二两银子,大哥出去也不过大半年,能挣十两,算是天文数字了,所以韩玉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大的数字。   “再猜。”春草也笑着说道。   韩玉看了看四个人都乐呵呵的样子,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就又说道:“八两。”   “哎,你这丫头,怎么越猜越少,凡事不会忘好地方想啊!”韩子明耐不住了,狠狠吐了口水烟。   韩玉眼珠子咕噜咕噜,撅着嘴说道:“再猜最后一次:十八两。”   “就这点出息!”   韩子明比划了三个手指头,成了“ok”的手势,说道,“三十两银子”   这个数字,韩玉听到后还是愣了一下,出去跑大半年,能挣三十两银子,比较一下,相当于种了十五年的田。挣的钱是多了,但她也不免担心,韩俊跟着三姨夫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能够这么挣钱。   韩玉道出了疑问和担心:“大哥,你跟着三姨夫到底做的啥生意,能挣这么多?”   韩俊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放心吧,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都是一点点挣得,花起来放心得很。”   韩玉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落地,既然大哥这么说,她就相信。   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韩俊和春草进了屋里,林氏则是帮着韩玉在厨房里忙活。   西屋内,春草在床上坐着,韩俊则拉个凳子,坐在她的面前,轻轻抚了抚她隆起的肚子,又附在上面听了听,兴奋地说道:“娃子,叫爹。”   春草脸羞得通红,说道:“瞧你急得,还没出生呢,要真会叫爹,还不吓坏人啊。”   “生出来会说话,那就是天才,怎么就吓人了。”   韩俊又重新坐好。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小玉她那个来了没?”   春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说道:“什么来了没?”   韩俊说道:“啧,就是你们女人一个月来一次的。”   春草恍然大悟,说道:“哦,这个呀,已经来了,你问这个干啥?”   “我怕她又跟你一样。疼得死去活来,专门从外面捎回来一些红糖,以后每到那几天。沏着喝点。”   韩俊去扒自己带回来的大包裹,弄出来一大包红糖,扬了扬,随后又扒到了一包什么东西,说道。“对了,我还给你们买了些大红枣回来,听人说补血很好。”   春草笑吟吟地说道:“你这当大哥的,想得还真周到。娘说,那个时候肚子疼,是体寒。等生完娃子,把寒气带出来就好了。这些都留给小玉吃吧,我没事了。”   “来。你尝一个,看看甜不甜。”   韩俊打开纸包,捏了一个稍微大的圆润的红枣,递到春草的嘴边,“放心吧。我先前都洗好的。”   吃了之后,春草说道:“恩。甜,真甜,跟蜜似的。”   “那是,不甜我也不会买这么多。”   韩俊得意洋洋地说道,“吃着好吃,你就留点,剩下的给小玉吃,红糖的话,就都让她喝吧。”   春草笑笑:“我不要,怀着娃,都不来月事,没啥可补的,都给小玉好了。”   “成,你放到她屋里去,给她一个惊喜。”   毕竟是妹妹的闺房,加上刚听春草说她已经来了月事,已经不再是先前的小姑娘,韩俊有些不太好意思进去,就把红糖和红枣递给春草,说道。   大儿子回来,挣了这么多钱,心里高兴,林氏就把鸡也杀了一只,拔毛宰宰洗洗,和韩玉两人在灶屋里忙活了好一会儿,这才煮了大半锅的鸡肉汤,又下了不少的面条,这顿准备吃鸡肉凉面条,平时可是很少能吃到的。   “好了,吃饭啦!”   看到韩子明、韩俊和春草都过来,林氏笑着嘱咐道,“自己盛,能吃多少盛多少,少吃面条多吃菜,肉多!大娃子,你在外面吃了这么长时间,是外面的饭好吃,还是咱自家的好吃?”   韩俊哈哈大笑道:“那还用说,娘你做的饭是最好吃的,在外面都吃不好,你看我瘦了多少!”   林氏一听,鼻子酸酸,揉揉眼角,说道:“在外面风餐露宿,东奔西走,来回奔波,要是能吃胖,还真是稀奇事。好不容易回来,必须多吃,赶紧养胖点!”   看到林氏和和春草头上都插上了平日没见到过的崭新的碧玉簪,韩子明的水烟壶也是新的,韩玉气鼓鼓地说道:“大哥,你这趟回来,都没给我捎东西的!”   韩俊笑吟吟地说道,明显就是在打趣,滔滔不绝地说道:“那可不能给你捎,你说你马上就该出门子了,给你买的东西,你都带到娘家去,那不是亏了!咱做生意讲究的都是只赚不赔,哪怕就是不赚,也不能赔!”   韩玉又撅起嘴,说道:“大哥,你坏!”   林氏说道:“唉哟,瞧你这嘴儿,都能挂个拖油瓶了。多大的人了,还要捎包,羞不羞?”   不管有没有给自己捎东西,韩玉自然不会放在心里,现在的她,对物质真的是没有这么大的渴求,只要家人好好的,一切都还,有吃有喝有穿,平平淡淡,就够了。而且,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大哥肯定给她带了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卖个关子,现在没有拿出来而已,这绝不是自作多情。   等吃罢饭,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两个纸包,韩玉立马脸上绽放出比花朵都要漂亮的笑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证实了大哥是不可能忘了她的。   等打开纸包的时候,看到红糖和红枣,韩玉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鼻子酸酸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地打落,在地上开出经晶莹的花儿。 第060章 解除婚约   “大哥,你骗人,明明给我带了东西,还说没有!”   韩玉平息了心湖,擦干了泪水,拿着两包东西,跑出来,冲着韩俊喊道。   “不带这么自作多情的好不好?”   韩俊依然还是不承认,笑着看了一眼春草,说道,“也不想想,大哥挣的钱将来是要盖房子的,哪里有闲钱给你买这些。这两包啊,都是在回来的路上捡的,我这才顺手带了回来。本来要给你嫂子,你嫂子不要,才给你的。”   春草也连忙点点头,说道:“恩,你大哥是这么给我说的。”   “我才不信!”   韩玉依然笑着,指着春草和韩俊,朝林氏喊道,“娘,他两口子合起来说瞎话欺负我。”   “好啦,好啦,一个两个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屁孩似的。”   林氏瞪了韩俊和春草一眼,又转向韩玉,说道,“我给你做这个主了,就是你大哥专门给你买的,他两口子合起来说瞎话,该打。”   韩玉一听,脸上瞬间都是胜利的神情,还扬起了剪刀手摇了摇。   “韩玉在家吗?家里有么有人?”伴着邮差张长功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几下敲门声,和黑豆的狂吠。   “在家,来了。黑豆,别叫了。”   韩玉连忙应声,跑出去,看到张长功手里拿着信,问道,“张大哥,怎么,又有我的来信吗?”   “是啊,这不,是京城来的,给你。”   张长功把信递给韩玉,不等他反应过来,转身快步就走了,其实是害怕她又客套地给钱。   在他心里。韩玉这样的姑娘真是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自从他当了这杏花村的邮差,给别人家送信,别说给辛苦钱,不被嫌晚挨骂就谢天谢地了。自从第一次给她送书信,他就有个想法,如果不是已经娶了婆娘,保准儿叫媒婆来提亲,就算她已经许了人家,但凡事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个男人另寻新欢了呢,万一自己成了呢……   韩玉拿了书信,信封上写得并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韩子明亲启”,便来到院子里,朝韩子明扬了扬,说道:“爹,这信是寄给你的。”   “给我的。谁没事没咋的给我写信干啥?”   韩子明赶紧站起来,过去接过书信,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这才“嚓”的撕开封口,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看了有一会儿。递给韩俊,说道,“看不懂。大娃子,你来看看,给我说说信里讲的啥事就成。”   韩俊虽然辍学早,但常用的字也都认的差不多了。便接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脸色越是不好。看到最后,拳头都握了起来。忽然对春草说,“春草,你跟小玉去屋里说话,这事儿你俩女人别搀和。”   韩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暗暗思忖,老韩家从来没有京城里的亲戚朋友,千里迢迢,根本没有丝毫的交集,唯一的线索就是白家。看信封的字不是白泽的,那应该就是白世敏的。   “小玉,没听见你大哥说话吗?跟你嫂子进屋去!”韩子明看韩俊的脸色不太对劲,对韩玉吼了一嗓子。   “走吧小玉,咱们去里屋说说话去。”春草拉着走神的韩玉,进了屋。   韩俊说道:“娘,你也过来。”   等到三个人都做好,韩子明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到底啥事?别卖关子。”   “爹,娘,事大了!”   韩俊的拳头在桌子上“咣当”一声打了下去,“白家要和小玉解除婚约!”   “啥?!”   林氏一下子惊到了,慌慌张张地说道,“你,你,再说一遍,好好说,白家要干啥?”   韩俊咬牙切齿地说道:“白家来信说,白泽在京城已经重新找了一家豪门大户的小姐,已经娶过门了,要和小玉解除婚约,让小玉另寻婆家。”   韩子明抽水烟的频率很快,呼呼吸吸,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说道:“信里就说这么件事?”   “恩。”韩俊见韩子明脸上没什么怒气,也就不再敲桌子打板凳,点点头应道。   “他爹,就这么件事,还嫌少啊!”   林氏毕竟是个妇人,对这种事极为在意,拉着韩子明的胳膊说道,“他爹,别抽了,快想想办法。”   “哎……”   韩子明放下水烟,长长地叹了口气,风轻云淡地说道,“人家已经娶了亲,说了要解除婚约,我们能想出什么办法?前些年,白家给咱家不少的帮忙,光银子就弄了几十两,盖房子的钱全都是人家出的,后来白家出事,咱一点忙也没帮上。”   说到这里,韩子明站了起来,背对着两个人,正对着高堂之上祖先的牌位,继续说道:“婚嫁这档子事,从来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当初是咱想的太高了,以为攀上了县城的人家,小玉嫁过去,日子肯定过得好,连咱家也都能都沾沾光。罢了,解除就解除了吧,人家在京城里娶了豪门大户的闺女,也是应该。趁咱小玉年龄还不算太大,赶明儿找媒婆子说说,放出风去,就说现在婚约解除了,看谁家有意思,再来提亲。”   “他爹,咱小玉的命咋该怎么苦啊!”   林氏说着,眼泪就掉下来,还一直不停地摇头叹息。   韩子明说道:“他娘,咱也得知足了。小玉又不是嫁过去,克死了夫家,现在都没出门子,婆家好找的多,别哭了。”   自从大哥韩俊回来之后,韩玉常常缠着他讲跑商路上的见闻,越是新奇的东西,她越是听得津津有味。   比如有些地方,少数民族依然保留着母系氏族的传统习惯,有的地方走婚依然盛行,有的则是一个女人可以娶几个男人进门……诸如此类叫人瞠目结舌的风俗和传统,比比皆是。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年代。除了书上的逸闻趣事,还有就是听阅历丰富的人讲述了。听得比较多的就是千奇百怪的男婚女嫁之事,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身上也会落下这么一个劫来。   韩子明朝韩俊说道:“叫小玉出来吧。”   韩俊大声喊了一句:“小玉,出来!”   看到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不似先前的满面春风,忍不住问道:“咋了,发生啥事了?”   韩子明给林氏一个眼神:“你说。”   林氏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抓住韩玉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玉啊,娘要给你说件事,你听了之后。别闹,成不成?”   “哎呀,娘,我啥时候闹过了!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呢。”   韩玉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了看韩子明和韩俊。又重新把目光移到林氏的脸上,尽量让自己淡定。   林氏这才一字一顿,慢慢吞吞地说道:“阿泽,他,已经在京城娶了亲,要和你解除婚约。”   林氏的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降下来。韩玉只觉得头晕目眩,耳朵也嗡嗡作响,一时间聋了似的。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几年来,他每个月的书信,不知道多少次提到,会回来八抬大轿迎她过门,海誓山盟。说不完的相思,道不尽的盼念。让她慢慢觉得有了希望。好似在黑暗无光的世界里看到了太阳,然而等她心里的坚冰一点点融化,他竟然说已经娶了亲,还要解除婚约,这些听起来真的很像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就好像一个男人,昨天还在对你说爱你一生一世,天荒地老永不改变,而今天已经把你弃置一旁,另寻新欢,把另外一个女人搂在怀里,压在身下,和她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承诺。   “小玉,小玉,你没事吧?”   看到韩玉一下子就愣掉,也不说话,脸色有些苍白,林氏连忙抓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关切地问道。   “爹,娘,大哥,嫂子,你们别担心,我没事。我长得虽说不太好看,但也不难看,又不是嫁不出去,是吧。”   韩玉强打着精神,把笑容挤到脸上,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   有句话说得好:我笑,不一定代表我快乐;我哭,不一定代表我悲伤。笑,是为了让你们看到我的坚强,而哭,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不是超人,再坚强也有柔弱的一面。   正如韩玉此时的心情,脸上泛着笑意,心中滴答滴答流着血。   兵家有句名言: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为上将军1。韩玉笑了笑,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如果是个男子,肯定会被**拜为上将军。   疼得死去活来,笑得欢乐开怀。矛盾,无奈,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还是要接受。   林氏这才放宽心,说道:“你能想得开就好,咱要是再找,就找周边几个庄子知根知底的。”   韩俊笑笑,朝韩玉竖起大拇指,说道:“不愧是我韩俊的妹子,这也确实没啥想不开的。你看天塌下来,大哥比你高,还得给你撑着呢。”   春草也跟着安慰一句:“没事就好,小玉,可别多想,没啥过不去的坎儿。”   “恩,你们都别担心啦,我没事的。阿泽长什么样子,我都快忘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韩玉脑海里浮现出白泽的脸庞,非常清晰,她又笑笑,往自己屋子里走,“我有点犯困,去躺一会儿。”   **********   注释:   1本句出自《孙子兵法》:“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为上将军。” 第061章 再抱希望   “还别说,闺女懂事,想的挺开。”   韩子明看着韩玉的背影,脸上再次露出笑容来。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咱小玉啥脾气啊?!”   林氏瞪了韩子明一眼,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有啥委屈都是藏着掖着,自己一个人闷着,也不给旁人说说。一说有了什么好事,谁也没有她嚷嚷的响,生怕有人不知道。”说到这里,林氏又看向春草,“春草,这段时间没事多和她说说话,该劝的时候也劝劝。”   春草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韩俊转身回屋,拿出一根通透翠绿的碧玉簪来,出来说道:“本来想让春草放着,待到小玉及笄的时候,送给她。现在看来,得提前送了。”   林氏有些嗔怪地指了指韩俊,说道:“你啊,以后别瞎买。小玉及笄,我跟你爹自然不会忘了簪子,你当大哥的,就是瞎操心。”   “就这么一个妹子,现在不赶紧疼疼,等出了门子,以后回娘家的时候不给我捎包,不跟我亲,可咋办?”   韩俊把簪子递到春草的手里,说道,“爹,娘,你们别担心,咱小玉长得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脾气又好,哪里会愁找不到婆家。”   “婆家好找,好婆家可不好找!”林氏叹了口气。   春草接了簪子,挺着大肚子,慢慢地走着,进了韩玉的房间,把门关上。   “嫂子。”韩玉低着头叫了一声。   “刚不是说困了吗,怎么不躺下睡会儿。”   春草站在韩玉的背后,顺了顺她的头发,看着梳妆镜中两个人的脸庞,笑着说道,“小玉。爹说的正是那个理儿,这男婚女嫁,讲的是门当户对。不是你配不上阿泽,是咱家配不上白家,连累了你。我想,阿泽肯定也是被爹娘逼得,这才在京城娶了那个豪门大户人家的闺女。”   “嫂子,别站着,来坐下。”   韩玉转过身,站起来。让春草在床上坐下。   “小玉,有啥事别闷在心里,憋坏了。有啥想不开的,过不去的坎儿,都跟嫂子说说。”   春草坐下,手放在肚子上抚着,继续说道。“嫂子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也不懂啥大道理,就是听你讲讲,陪你说说话,兴许有点用。人家都说。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事你要是看不清,说不定嫂子能看得稍微明白一点。”   “嫂子。你相信缘分吗?”韩玉喃喃地问道。   春草抬头看了看房顶。说道:“这得看个人的想法,你要是信,它就有;你要是不信,它就没有。嫂子觉得缘分都是天定的,就跟我和你大哥一样。前世都在姻缘簿上写好了,这辈子才走到一块。”   农家很多人。特别是女人,相信月老是存在的,他不但有红绳子,还有一个姻缘簿,上辈子的有情人都在上面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月老才会按照姻缘簿上记录的,在今生,用红绳子把两人绑到一起。正是: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世注定事莫错过姻缘。1   韩玉不由的钦羡起来,春草作为地地道道的农家女,不像她,没有穿越,没有两世记忆,有这么朴素的爱情婚姻价值观,很正常,没什么稀奇,简简单单,但对此刻的韩玉来说,反倒求而不得。哪怕它有一些哀影自怜或阿q的自我胜利法在里面,但却是符合农家的这个生活大环境,说到底,合适的就是最好的。   “好啦,小玉,别多想了,看着这是啥。”   春草把那根簪子从袖筒里拿出来,递到韩玉的面前,说道。   “嫂子,这不是你……”   韩玉本以为这是春草的簪子,为了安慰她才送的,不过看到她头上簪子仍在,说了一遍就止住了。   “我的不是在这嘛。”   春草指了指头上的簪子,继续笑着说道,“这根是你大哥回来的时候一起带回来的,总共三根,一根咱娘的,一根给我,这根就是给你准备的。你大哥说本打算等到你及笄再送给你,不过因为白家的事,就说提前送给你了。”   韩玉接过簪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再看看春草头上的,回想一下娘亲林氏头上的,都没这一根来的精致,三根中唯独她手里的这根,头部镀了金,而且悬着一枚不小的珍珠,整根簪子的质地也更加通透,做工的精细自不必说了。   “嫂子,这根明显比你和娘的好,既然是大哥买的,我要你头上的那根,你带这个就成。”   说着,韩玉伸手就要去拔春草头上的簪子。   春草连忙伸胳膊挡住,说道:“哎,不成,不成,簪子可不是说换就换的,只要往头上一插,那就只能自己用,你见过谁用别人的簪子。”   “大哥也真是,这簪子肯定不便宜。”   韩玉嘴里这么嗔怪地说着,其实心里是非常开心的,对这个从小就宠她爱她的大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来报答,簪子在手里攥着,手心里出了一些汗。   “贵点有啥,这种东西又不是天天买,当初你给咱娘买的那簪子,不是一直带到现在,你大哥买了新的,才舍得换下来。”   春草说着,又站了起来,从梳妆台前拿了梳子,来到韩玉的背后,轻轻梳着,都理顺了,随后绾了起来,一手抓好,另一手从她手中拿过簪子,插上,这才说道,“来,看看好不好看。要是好看,等及笄的时候,就让嫂子给你绾头发好了。”   “好看。”   韩玉看着镜中的自己,青丝一绾,玉簪一枚,比先前成熟了不少,笑笑说道,“以后,就嫂子给我绾,咱娘都不让。”   “你啊。真没眼光,娘绾的可比我好看多了。”   春草在韩玉的头上推了一把,又把簪子拔下来,头发从新放下来,理顺了,继续说道,“怎么样,跟嫂子说说话是不是心里舒服很多?”   韩玉点了点头:“恩。”   韩铁林家的大娘靳氏,和林氏是无话不谈,得知韩玉和白泽解除婚约之后。经她的嘴一说,街坊邻里,一个个都知道了。说好话的有。什么门当户对才会生活安稳之类,说难听的自然也有,无非就是被人家嫌弃,想攀高枝结果摔下来等等。   最先找上门的,不是他人。而是二大娘谢氏。   听闻韩玉的事情之后,晚饭之后,谢氏立即就赶了过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堂屋里,谢氏找个凳子坐下,问道:“咋。我听说了,白家的那个少爷在京城另娶了是吧?”   林氏说道:“那可不是,婚约已经解除了。二嫂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可得给说说啊。”   “咱自家的闺女,肯定操着这个心。我这趟来,就是想问问你跟墩儿的意思。”   谢氏一听,立即就来了劲儿,说道。“谢庄离咱这不算远,以后回来也方便。我这娘家亲戚。有几个跟小玉年龄大差不差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咋想的。”   韩子明在一旁插嘴道:“只要合适就成,小孩咋样?”   谢氏连忙说道:“几个娃子长得是不赖,人品也不错,怪老实。要是你俩有意思,我依次叫几个娃子过来,叫两人见见话,先看看能不能对上眼。”   农家里,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实没错。但有一点非常人性化的是,在双方父母敲定之前,会让男女二人提前见见话。这“见话”,顾名思义,就是见面说说话,也就是相亲。让两人单独聊几句,如果是一见钟情,或双方觉得都有好感,那这桩婚事就绝对成了。如果其中一方觉得不太合适,那就要看父母的意思。   韩子明一拍桌子,说道:“成,都是知根知底的,这样最好,抽空让过来见见。”   尽管说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但韩玉并没有刻意回避,韩子明和林氏也没有让她进屋,她就低着头,一针一线细细做着活,耳朵一字不落听着,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   林氏笑道:“二嫂,那就劳你操心了!事儿要是成了,给你买条大红鱼。”   农家有这么个习俗,媒人一旦说成了婚事,这成事的双方要各买一条大红鱼以示谢意。大红鱼就是鲤鱼,因为鲤鱼的尾巴是红色,故名,而且有一种鲤鱼因为变异,而全身通红,被称为“月亮红”,象征着红红火火,大吉大利。   谢氏说道:“都是咱自家人,操心是应该的。”   韩子明说:“小玉,别光低着头,你看你二大娘这么关心你,都不知道说句话?”   “恩,谢谢二大娘。”韩玉这才抬头说了一声。   “你看你,没啥过去的坎儿,要我说,小玉这么好的闺女,他白家是没那个福气。”   谢氏站起来,说道,“幸亏这婚约解除了,我听说白家的大少爷在京城为官,不是出了事吗,这以后要是受到了牵连,那可怎么得了。”   听到这里,韩玉心里猛然一动。   为官、出事、牵连……本来已经有些绝望,但此刻的她心中再次升腾着希望。   “白泽可能是因为害怕我受到牵连,才会解除婚约!我真傻,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韩玉的心里呐喊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久违的发自肺腑的笑意。   ************   注释:   1出自元.王实甫《西厢记》,见:“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又见:“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第062章 下定决心   看到韩玉难得露出这样的笑容,韩子明和林氏都松了口气。   一旁的春草看得出来,韩玉的笑意并不是因为谢氏的缘故,至少眼神有些不对,走神的时候笑出来,这种情况下,肯定是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我抽时间赶回娘家,好好说说,这可是大喜事。”   说罢,谢氏拍拍屁股,满脸笑意的离开了。   “小玉,咋样,你二大娘现在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林氏看谢氏的身影消失,这才把手放在嘴上,轻轻说道,“这应媳妇的时候,赖的很,还老找事,现在应了婆子,知道不容易了,脾性也改了。”   “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   韩子明也笑了笑,说道,“不管多赖的人,总得有个人克着她,否则还不赖上天啊。小玉,瞧你乐的,等着给你二大娘送大红鱼吧。”   “如果真是这样,别说一条,我肯定多给她送几条。”   韩玉猛地站起来,两个拳头紧紧握着,脸上泛着红晕。   “咦,姑娘家也不知道害羞,说这种话,你是多想嫁人啊。”   林氏扯了扯韩子明的袖头,说道,“他爹,听到没,听到没,闺女是想赶紧出门子啊。”   韩子明说道:“这好办,还怕她不急呢。”   于是两人这么说来说去,和韩玉想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问题。韩玉也不解释,因为她已经下定决心,等一切准备妥当,赶往京城。   其实这么安安稳稳找个人嫁了,生娃,过日子。没什么不妥,但如果不去,这个遗憾定然会伴随一生。   不管结果是什么,她都愿意接受,至少努力过,无怨无悔。   天色已经不早,春寒料峭,风中夹杂着一丝凉意,带着一些萧瑟之意,如果是夏秋季节。胡同口外肯定是做了一大堆人摆龙门阵。   鸡鸭进了窝,狗也无精打采趴着,平日这个时候。该收拾的都收拾妥善,也差不多要关门休息了。   却说韩子明刚要去关门,这门闩还没杠上,就“当当当”响起了敲门声。   “都这么晚了,谁啊?”   韩子明喊着。把刚关好的门给打开,看清来人的面貌,连忙说道,“玉堂,咋是你,快进来。屋里说话。”说着就把他往堂屋里领。   “墩叔,婶子,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打扰你们休息了。”   韩玉堂朝着韩子明和林氏拱手分别作了个揖,不好意思地说道,“白天一直在忙活,这会儿才得个空,赶紧过来。生怕来的晚了。”   林氏问道:“啥事这么急?”   “啥事,还不是低下娃子的事儿。都多大的人了,还不叫这边省心。”   韩玉堂长长喘了口气,脸上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说道,“墩叔,雪婶子,听说白家的三少爷已经娶了婆娘,那跟咱小玉的婚约咋说的?”   韩子明摇摇头,说道:“还能咋说,婚约已经解除了。哎,当初就是咱的心太高,解除也也好,省得以后出问题,真到那个时候,说啥啥晚。”   “说的就是这个理,门当户对才能长远。”   韩玉堂笑笑,随后压低了声音,再次问道,“这婚约解了之后,又定住了没有?”   林氏说道:“没,瞧你说的,哪有这么快。”   韩玉堂一听,有些忐忑的心总算稳住了,这才笑着说道:“墩叔,雪婶子,你们也知道,文才读书读到现在,一直没有娶亲,我跟他娘咋劝咋说都没用,逼得急了,非说要离家出走不可。后来慢慢地一点点套出来,才知道,原来这死小子是心里有了人。”   “心里有没有人,不还是你俩说的算。这种大事,还能让他自个儿做主了不成?”   韩子明皱了皱眉头,捏了捏下巴上稀疏的胡茬子,有些严肃地说道。   “你不知道,现在不比以前。特别是读了书的娃子,心性高,格外犟。”   韩玉堂也跟着皱了眉头,语气中也带着些无奈,“你说我跟他娘不管他的意思,愣是给他找一个婆娘,他喊着离家出走,嚷着不活了。没什么倒好,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咋办?”   林氏说道:“儿大不由娘!文才迷上谁家的闺女了,人长得咋样?家里条件行不行?是咱村的还是别村的?”   “呵呵,这个嘛,正是我想说的。”   韩玉堂不免尴尬了一下,吞吞吐吐说道,“这闺女,人长的是俊,家里条件么,你们也都知道,咱村的。”   林氏说道:“这话说的,她家的条件,我们咋能知道?”   韩玉堂一着急,说道:“哎,墩叔,婶子,我就直说了吧,文才这死小子看上的就是你们家小玉!”   韩子明和林氏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笑出来。   “小玉跟文才打小就一块长大的,正是人家说的青梅竹马。我这家庭条件说不上多好,但有一点,你们家的韩冬考上了秀才,我家的文才也考上了,你家的大娃子出去跑商,我家的大娃子也是一样做生意。叫谁说,这都是标准的门当户对。”   韩玉堂看了看门外,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说着就往外走,“这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咱明儿个好好商量成吧?”   把人送走之后,韩子明关上大门,上了闩,问身边的林氏:“他娘,你觉得咋样?”   林氏说道:“啥我觉得咋样,你觉得成就成,觉得不成就不成。”   都说隔墙有耳,其实在三人说这件事的时候,韩玉就在一旁,隔了一个门,一个字不落地听全了。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潮,又添了不少的浪花。   她心里很清楚,对韩文才,只是有好感。而对白泽,却是一种说不出的莫名其妙的感觉,是一种想要靠近他,愿意和他携手走完余生的情愫。或许,在两人之间,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取舍。当然,韩玉心里很清楚,在爹娘的眼里,白泽的可能性已经归零,倒是韩文才的可能性会很大。而且最后拍板决定权也不在自己手里。   是就这么违背着内心的渴望接受父母之命的安排,还是毅然决然去寻觅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命由我,还是由天?这是一个决定以后生活幸福与否的关键问题。   “当当。”韩玉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两声。   门外响起春草的声音:“小玉,是嫂子。”   韩玉把门打开,笑着说道:“嫂子,有什么事?”   “白天睡了一会儿,现在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春草进屋来,做好,拿起针在挑了挑灯花,说道,“你不是说也没睡吗,想什么呢?”   韩玉在旁边坐下来,说道:“没想什么,想看会儿书再睡,这样睡的香。”   春草拿起桌子上的书看了看,又转身看了看书架,说道:“还记得,阿泽离开的时候,说让你这些书以后和嫁妆一起带过去,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韩玉脸上的笑意,也好像是逐渐冷却的开水,慢慢消失了。她没想到春草上来就提到白泽,而且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似的。   “小玉,你是不是想阿泽了?”沉默了一会儿,见韩玉不说话,春草便问道。   “没,没有。我白天不是说了吗,他长什么样子,我都想不起来了。”韩玉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不过因为灯光,看不出来脸色。   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一丝风,灯如红豆轻轻摇曳,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着。   “小玉,嫂子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阿泽。今儿个,咱二大娘说事的时候,你根本就没心思听,到最后看你笑成那样,我就知道,你是想起什么了。”   春草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小玉,其实我觉得咱爹咱娘说的都很有道理,你说如果两人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日子怎么能够长久?!”看着韩玉呆愣愣地走神,春草继续说道,“阿泽他娶亲,不见得就是他自己的意思。人家都说,这有钱的有权的自古来就是一家子,咱家要钱没钱,要权肯定也是没有。这白家的大少爷京城为官,需要的就是人脉和关系。”   “嫂子,这些道理我都懂。”   韩玉伸手护住灯,看着红色的火苗,喃喃说道,“嘴上说说简单,可是这心里头,哪能说忘就能忘呢。”   春草说道:“京城离这里千里迢迢,你就是忘不掉,也没办法。再说了,阿泽娶了婆娘,就是有妇之夫,你心里还惦念着她,也不太合适。咱好好的闺女,不可能去给人家小妾的。”   “嫂子,如果我下定决心去……去……”   韩玉咬咬牙,粉拳也紧紧握着,说道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就“哎”的一声化成了长长的叹息,回荡在空气中。   春草站起来,说道:“小玉,咱生来是农家女,比不上小家碧玉,更别提大家闺秀。老老实实的,挺爹娘的安排,嫁个老实男人,安安生生过日子,这样就够了。有想法是好事,但是心太高,不太现实。”   挺春草的这番话下来,韩玉还是非常讶异的,能够有这样的见地,难能可贵。   ps:   回来就各种码字,审查了两遍,不知道还有没有错别字~~~更新的太晚,真的很抱歉。慢慢时间多起来,会多多码字加更的,算是弥补一下。(*^__^*) 嘻嘻……晚安。 第063章 一种相思   不管再怎么有见地,说到底,春草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农村女人的血液,至少站在一个新时代女性的角度来看,她的思想观念都具有滞后性。   韩玉说话吞吞吐吐,本想和她倾诉一番,但又担心因此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自己打定主意去京城,想走的话,光明正大地去,怕是不太可能,唯一的方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春草拉开门,准备离开,说道:“别多想了,早点睡吧。这该来的早晚得来,我们女人啊,能做的就是逆来顺受。”   “知道了,嫂子,你有孕在身,更该早早睡了。”韩玉脸上泛起一抹苦涩。   她心想,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的人逆来顺受,有的人敢于追求,有的人精打细算,有的人得过且过……只是来到这农家之后,当初,是打算找个门上户对的老实男人嫁了过日子,可是现如今到了这个年纪,站在这个坎儿跟前,如果不能跟着自己内心的渴望走,多少有些不情愿,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身欲安而心不甘。   书叠青山,灯如红豆,繁花明月,几度春秋。   “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回想起当初白泽抚着她的头,无奈说出这句话时候的情形,韩玉禁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就止了笑意,陷入了沉思,追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他离开的这几年,恍惚间一眨眼就是这么过去的。   “阿泽,我会去找你!如果你是因为怕我受到牵连才这样做,我这辈子都不会饶过你,要每天给你吵架,找你算账!”   吹了灯,解了衣带。韩玉躺在床上,在漆黑无光的夜色里,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能够看到一个温馨美妙的未来。   不知什么时候入睡的,韩玉睡着的时候,嘴角还浮现着笑意。   暮春三月,农家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经过一夜的沉寂,待到黎明。鸡鸣阵阵,猪儿哼哼,远近的狗儿也都开始飞起来。树梢的鸟雀叽叽喳喳,高音、低音,合音、颤音,应有尽有,整个都可以跟合唱团媲美了。   在这样的清晨醒来。无疑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这感觉就像是当你做着美梦安详睡了一夜,差不多的时间,一段钢琴或小提琴奏着你最喜爱的曲子,把你叫起来,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啊!”   推开堂屋门,韩玉长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连连咳了几下,直到没气,憋得满脸通红。这才又猛地吸气。前世的时候,大表姐和小表妹都是学护理的,曾跟她说过,这样可以清理肺里沉积的浊气。于是,她就学过了过来。两世的清晨都未曾懈怠过。   韩俊从东边屋子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说道:“你这大清早的就咳,不舒服就赶紧看医生。”   韩玉嘟起了嘴,说道:“大哥,你不关心我,你不知道我从小就这样,起来要咳两声才行。”   韩俊说道:“好了,别生气了,都多大了,还成天嘟着个嘴儿。再说,这也不能怪我啊,你一年四季跟打鸣的老公鸡似的,起来那么早,我哪会知道。”   “那今儿个不是起来很早吗?”韩玉白了他一眼质问道。   韩俊打了桶井水,洗洗脸,说道:“你嫂子不是喊着口渴吗,我想起来给她打完鸡蛋汤喝。”   韩玉瞬间就乐了,跟着他进了灶屋,说道:“哎呀,不错啊,挺像个样子的嘛。自家男人为了自己下厨房,嫂子肯定开心的不得了,是不是,是不是?”   “去去,男人下厨房怎了,又不是没下过。你知道我在外面,有个什么地儿,我也忘了,反正那里的人流传着一句话,你猜怎么说?”   韩俊捋起袖子,系了围裙,扎架势从水缸里舀水就往锅里倒,挺韩玉打趣自己,停下来,一副兴奋的样子说道。   韩玉夺过他手中的水瓢,说道:“我怎么知道啊?快说。”   “男人下厨房,绝对新风尚1。”韩俊满脸自豪,拍了拍胸膛。   “别拍了,就你瘦成这个样子,再拍非拍出内伤来不可。”   韩玉一边把小锅刷了刷,往里面填水,一边说道,“照你这么说,这厨房以后就是男人的天下了,难不成要让女人出去挣钱养家?”   韩俊拳头紧握,怒目圆睁,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胡说,挣钱养家糊口这种事,哪能让自家婆娘出去,这样吃软饭的男人也太没面子了!”   “鸡蛋打好!”   锅里倒了足量的水,盖上锅盖,韩玉坐下去,准备烧火,指了指案板下面的鸡蛋篮子,说道。   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心里是感慨万千,这个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疼自己,一如既往的老实本分,但外出经商几年,见的人多了,历的事多了,性格也跟着开朗了许多,能说会道,爱说爱笑,给人带来不尽的欢乐。反倒是不常回来的二哥韩冬,念了十几年的书,越来越斯文,温文儒雅,说话做事慢条斯理,和小时候二二的爱吃爱说的性格比起来,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对这个家的眷恋,对家人的爱,以及那份纯真、善良和农家人刻在骨子里的淳朴。   “小玉,现在你的婚约解除了,也没有落下什么恶名。接下来,好好挑,挑个顺眼的,两个人对脾气的,至少能过到一块的,家里条件这些都先不用考虑。”   韩俊在碗里打了三个鸡蛋,放了少许的盐,倒了两滴香油,还不忘转过头对韩玉说道。   “有啥好挑的,还不是爹娘说的算。”   韩玉应了一句,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大哥,嫂子生的万一是个闺女,不是小子。你会不会心里不带劲儿?”   “郎中把脉说是男娃子,那肯定是男娃子。咱五奶奶不也说了,肚子尖生男娃子,肚子圆生女娃子。春草的肚子是尖的。”   韩俊先是辩解了一番,咽了口气,继续说道,“话再说回来,是女孩没啥不带劲儿的,咱老韩家缺的就是女娃子,我肯定把她当宝一样疼着。护着。”   “哎哟哎,大哥你说话还真不嫌酸。哈哈……”   韩玉看到锅里冒白气,掀起锅盖。见水沸腾着,说道,“水滚了,倒吧。”   “心里有啥就说啥,咋就酸了。外面好些地方。人家都说,生男生女一样好,就咱这穷旮旯里,大多数人都是重男轻女。我觉得,这样不好。”   说着,韩俊把打好的鸡蛋用筷子搅拌着均匀地倒进锅里。又用勺子轻轻搅了搅,重新盖上,“别烧了。闷一会儿就成了。太老了,鸡蛋就不好吃了,你嫂子喜欢溏心2的。”   韩玉说道:“大哥,嫂子能够找到你这样的男人,真是有福气。”   “小玉。我觉得你现在说话也来越不对劲儿,这夸人可不带这么当面夸的。”韩俊笑得两排牙齿都露出来了。   韩玉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说道:“少臭美了,我才没有夸你。我是在夸嫂子呢。”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就是夸我的意思。”   韩俊掀开锅盖,一股白烟升腾而起,轻轻吹散,往碗里盛着,说道,“你嫂子也这样,明明心里想着东,嘴里非得犟着说西。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一点不错。”   这么一番话,反倒让韩玉响起了一首老歌: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掉眼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开怀……   因为烫手,韩俊用抹布垫着,端着热腾腾的鸡蛋汤,小心翼翼走着,说道:“好了,我把鸡蛋汤端给你嫂子去,剩下的,你喝了。这段时间做饭家务都让你受累了。”   韩玉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还说我不对劲儿,大哥你也不对劲儿,做饭家务不都是我该做的吗,有什么累不累的。”   看着锅里升腾的雾气,韩玉的视线渐渐模糊,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带着些幼稚天真,更多的是那份无暇的纯真:“真好喝,小玉等你嫁了我,以后要天天做给我喝,好不好?”   “阿泽哥,现在的你,还能记起它的味道嘛?还想喝我做的鸡蛋汤吗?”韩玉嘴角泛起了笑意,喃喃说道。   东方天际,一轮红日渐渐升起,正如鸡蛋黄一般,圆溜溜的,万道金光铺设在这片大地之上,给世界染上了一层金红色。   就在韩玉发呆的这个间隙,千里之外的京城,破旧简陋的一个小院子里,一个素衣清瘦的男子也已经早早起来,坐在台阶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际的云霞。   正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3   ************   注释:   1风尚:文中意思为——风气;习俗。   ps:鉴于有些朋友可能觉得这个词用的突兀,特意考据了一下。早在宋朝,已经出现了这个词。《宋书.臧焘传》:“良由戎车屡警,礼乐中息,浮夫恣志,情与事染,岂可不敷崇坟籍,敦厉风尚。”宋.陶谷《清异录.迎年佩》:“咸通后,士风尚:于正旦未明,佩紫赤囊,中盛人参、木香,如豆样,时时倾出嚼吞之,至日出乃止,号迎年佩。”   2溏心(tang-xin):腌过或煮过的蛋的蛋黄没有凝固,呈糊状。   3李清照《一剪梅》の下阕。   ps:   今天又晚了,而且我看到昨天的又有虫子,我绝对是个渣啊。。。呼~~ 第064章 两处闲愁   “阿泽,外面凉,你就穿这身坐着,等会儿又该咳嗽了。”   一个略显沧桑的妇人,步履蹒跚走出来,拿了个披风,披在白泽的身上。   不消说,这妇人正是当初的袁氏,白家的女主人。先前绫罗绸缎,锦衣玉粒噎满喉,现在衣衫褴褛,面有饥色,年纪不过四十出头,鬓角已经花白。而白泽相较于当初,显得更加瘦削,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   白泽连忙站起来,扶住袁氏,说道:“娘,你怎么起来了,身体不舒服就躺着多休息。”   “躺的时间够长了,你爹当初成天喊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再躺下去,我这整个身子都快僵了。”   说话的时候,袁氏满脸的苦涩,腔调中尽是无奈之意,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明显,像是岁月一刀刀刻下的痕迹。   本是暮春时节,草长莺飞,万物生机勃勃的繁华时刻,但这院落却是看不到一点绿意,露出的反倒都是绵绵不断的萧瑟和凄凉。庭中没有一棵树,倒是墙角有几朵零星的小花开放,不仔细看,是注意不到的。由于长时间没有打扫,下雨经常淋到的屋檐下,生了不少的苔藓。   自从白家大少爷白慕陷入党争,被投入了大牢,白世敏和袁氏几乎花光了家里几十年的积蓄,要把他捞出来,然而将近十年过去,白慕依然被关在大牢里,同时一家人被严刑逼供,都吃了不少苦头。袁氏挨了二十大板,从此腿上烙下了毛病;而白泽的手被夹的,现在握笔都是颤抖不止;二哥白清因为告御状被抓起来,如今也身陷囹圄;白世敏身上没有打出什么问题,但几年东奔西走。到处求人,抑郁成疾,左眼失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白了头。   “你爹昨晚又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碰上什么麻烦了。”   回到屋里,坐好之后,袁氏皱着眉头,一脸担心地说道。   白泽说道:“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还有什么能够难住爹的,他没事的。娘你别担心了。”   袁氏轻轻咳了几声,说道:“阿泽,有句话。娘要问你。”   “娘,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白泽说道。   “自从咱们家出事,你爹就让你解除和韩玉的婚约,你迟迟不肯,说很快就会好起来。可是到如今都没有什么转机,你才同意你爹的做法……”   袁氏又捂着嘴咳嗽,白泽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咳声这才慢慢停下来,继续说道,“娘就是想问你。你怨不怨爹娘?”   “娘!”   白泽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放在袁氏的膝盖上,仰着脸。说道,“泽儿知道爹娘的苦衷,当然不敢埋怨。泽儿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解除婚约,再继续拖下去。非但不能成就一段好事,还可能会把韩家也连累进来。”   “哎!你懂这个道理就好。”   袁氏轻轻摸着白泽的头。眼角湿湿的,说道,“这韩家都是农村人,老实本分,重情重义,并不像一些人,见咱家有了麻烦,躲得远远的。娘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可是等到你大哥的事情都弄好,她恐怕也已经重新找了人家,毕竟年龄不小了,咱耽搁下去,怎么能行。”   白泽只是点头,笑容下遮掩的是一份痛彻心扉的苦楚。   袁氏继续说道:“阿泽,娘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还放不下她?”   “这么多年没见,她长什么样,我都记不起来了,有什么放不下的。”白泽笑了一下。   袁氏说道:“你啊,口是心非。娘也年轻过,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猜不出来啊。放不下就放不下吧,心里装这个人,总比没心没肺的强。只是,我这个儿媳妇,就这么白白的没了。”   白泽说道:“娘,放心吧,等大哥没事了,我再娶一个,比她还有漂亮贤淑听话的大家闺秀。”   两人在屋里说胡,听到门口吱呀一声,便知道是白世敏回来了。   白泽连忙站起来,说着就往外走:“娘,你好生歇着,我去看看。顺便去做饭,娘想吃啥?   袁氏嘱咐道:“问你爹想吃啥,他忙活这么久,肯定又累又饿。”   进了门来的白世敏脸上写满了倦意,但还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容来,他一头的白发格外惹眼,尽管脸庞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老。   白泽站在灶屋门口,声音并不大:“爹,你要吃点啥,我做着,你就先回屋歇息吧。”   “泽儿,爹到处打听,你大哥二哥兴许有救了!”   许是太过兴奋,白世敏说了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捂了脑袋,这就要倒下去,被白泽连忙扶住,来到屋里,躺在床上,喝了几口水,这才继续说道,“泽儿,他娘,我在坊间听闻,都说改革派卷土重来,如果能够在这次的争斗中成功拿下皇上的支持,当初被抓进牢里的那批人,必然无罪释放!这样,老二老三,自然就回来了!”   听白世敏说完,袁氏的脸上一下子有了精神,就好像是被冰雪覆盖了多年的花园,忽然寒意退去,大地回春,开出多多鲜艳的花来,重新回到万紫千红的繁华。   现在不比以往,有什么山珍海味,各色补品,现在的白家已经落魄到不如农家的温饱生活。   看着灶屋里的材料,白泽动手煮了两碗鸡蛋汤,把几个干硬的馒头蒸了一下,又炒了四个鸡蛋,直接端到屋子里,把筷子都递到白世敏和袁氏的手中。   “泽儿,盼了这么多年,这日子总算要到头了。爹今儿个高兴,爹高兴啊……”   这么吃着说着,白世敏竟然簌簌地掉下泪来,跟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孩子一样。   袁氏和白泽在一旁听得看得都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能把当初这个倔强爱面子的爹逼成今日这幅模样,真是命运无常造化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无疑都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袁氏也连忙低下头,偷偷抹泪,说道:“好了,他爹,别哭了,泽儿在呢。”   白世敏抽噎了一下,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我是高兴!我是想笑,可是这一笑,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白泽说道:“爹,娘,快吃吧都,都要凉了。”   “你也吃鸡蛋啊,老是啃个干镆,哪里会胖的起来。”袁氏有些埋怨地说道。   “泽儿,爹想好了,等你大哥二哥真的没事了,爹就带着你们会咱们香城,重新拾起当年发家的生意做做,从今往后,就安安分分做个小老百姓,功名利禄之类的都不要想了。这官场就是战场,有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能是对方放的冷箭,还有可能是背后捅的刀子。”   白世敏仍然一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豪情,诉说着自己的打算和一些看法,“以后咱们白家,子子孙孙,为商为农,绝对不准踏入仕途半步!”   白泽只是点了点头,再次啃了一口馍馍,看着这几年满脸抑郁的爹娘,现在终于有了精神,他也觉得好像是雨后放晴,彩虹化作一道桥梁,把人从十八层地狱引向九天云霄。只是心里头某个角落里,既然残留着一些伤口,隐隐作痛。   她,韩玉,如果不能娶她为妻,必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所以他也下定了决心,一旦确认大哥二哥没事,无罪释放,他会马不停蹄赶回去。如果她还没有嫁人,他一定会牢牢抓住她,誓死不放手。如果已经嫁人,那也只好认命,祝她幸福,可也必然抱憾终身。   爱情就是这么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东西,你思念他的时候,他也同时思念着你。你打定主意非君不嫁的时候,他心里也坚定着非卿不娶的信念。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尘不染的爱情。2   “小玉,你要等着我……”   白泽心中不停地呐喊着,走了神,呆呆的,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意来。   “阿泽,这碗鸡蛋汤你喝,爹吃饱了,喝点水就成了!”   白世敏把面前的鸡蛋汤推到白泽脸前,说道,“你知道爹最不喜欢吃的就是鸡蛋,有股子腥味。”   白泽回过神来,心里头暖流涌动,他自然知道,从记事儿开始,就知道白世敏爱吃鸡蛋,所以袁氏就变着法子做给他吃,蒸的、煮的、炒的,鸡蛋汤、鸡蛋皮子……反正能想到的几乎都做了个遍,就是自从来到京城,家里条件艰苦之后,便成天喊着不喜欢吃鸡蛋。   “他爹,我的这碗,你喝!我不渴,吃了几口饭就饱了,再喝这么一大碗,怎么受得了!”   袁氏又把自己的鸡蛋汤推到白世敏的面前,“大义凛然”地说道。   白泽笑了笑,站起来,跑到灶屋里又拿了个碗,把鸡蛋汤倒成了分量差不多的三碗,其中两碗分别推到爹娘面前,两人这才肯喝。   ************   注释:   1:意指常流的水不发臭,常转的门轴不遭虫蛀。比喻经常运动,生命力才能持久,才有旺盛的活力。最早出自《吕氏春秋.尽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2:出自方文山的素颜韵脚诗《如果》:全诗如下:如果/连月光都拒绝精灵/如果/连魔法都撤退出森林/如果/故事的第一行/就开始出现阴影/那么亲爱的/你要叫我如何相信/这世上/还有一尘不染的爱情 第065章 初次见话   因为存了要离开的心思,所以韩玉几天来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平日里心思缜密,现在却总是把事情搞砸,打碎碗、饭烧糊、针扎到手,门磕到头……一家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都钻在屋里干啥子啊?”   这日,晌午饭之后,谢氏直接进了院子,探了探头,朝堂屋里喊道。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小伙子,皮肤黝黑,是很健康的古铜色,很明显不是那种帅气的人,而是老实巴交的农村娃子,可能是因为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跟着往屋里点点头,满脸的笑意,紧张地两只手不停搓着。   “二嫂,你来啦,来屋里坐。”   林氏站起来,在堂屋门口招呼着,等到两人靠近,林氏问道,“这个是谁家的娃子?”   “哦,这是我娘家隔壁大哥的娃子,叫谢飞。”   谢氏把谢飞推到自己的跟前,说道,“还不快叫婶子。”   “婶子。”   谢飞喊着,羞得满脸通红,跟喝醉了酒似的。   “这是你墩叔,那是你韩俊哥跟春草嫂子,这是小玉。”   谢氏分别指了几个人,跟谢飞介绍,谢飞也依次喊了,客套寒暄了两句。   “这家伙能干的很,老实,不狂说话。”   谢氏紧接着又夸赞谢飞,朝韩子明和林氏挤挤眼示意,两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氏笑笑说道:“小玉,你谢飞哥初来乍到,你领着到处转转看看,别走太远。”   “我?”   韩玉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敢相信,低下头说道。“让我大哥带着去转转好了,我有点头晕,不太方便。”   韩子明说道:“哎,你这闺女,越来越不听话,头晕就是因为天天坐着,不常走动,刚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你大哥还要照顾你嫂子呢,你捣什么乱。”   “去吧,小玉。听你爹娘的话。”   谢氏因应和了一句,转过脸,附在谢飞的耳旁。小声说了句,“有啥可害羞的,多大的人了,该咋说咋说,听见没?”   “谢飞哥。走吧。”   韩玉无奈,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来,领着谢飞走到门口,朝屋里笑了笑,不过转了身。立即现出一脸苦涩,感觉跟哭似的。   看着两人进了门楼,没了身影。堂屋里谢氏再次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谢飞这小子,我是看着他从小长到大的,懂事的很,干活也是一个顶俩,这么大了。还没娶亲,就是有些姑娘都嫌他黑。”   说到这里。谢氏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先前也跟几个闺女见话,不过人家都嫌弃他长得黑,女方老的(爹娘)也都觉得他太老实,都说以后保准儿吃不完的亏,生怕闺女闺女跟着他受累,这才耽搁到现在。”   谢氏说这番话,也算是坦诚相见,看着韩子明和林氏的脸色,希望能够得到一些信息。   “这些闺女,没见过世面,头发长见识短!老的也是,这小孩老实,求也求不来的好品性,还嫌弃个锤子!”   韩子明手在桌子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说道,“我看一点也不黑,看起来顺眼健康的很!老实,咱要的就是老实,那些花花肠子,该滚哪滚哪去!”   林氏听韩子明这么说,也连连点头,实际上在她心里,是有那么一丁点觉得,这谢飞着实有点黑了,要是能再白一点点,都是极好的。不过既然自家男人说这些话,她自然不能拆台子,正所谓:夫唱妇随。   “是啊,是啊,说的就是这个理,可偏偏有不少人就是想不通。”   谢氏笑得更开,连连说道,“你说这娃子黑,以后少晒点太阳,多吃点白面膜,经常在家里闷闷,自然就白了啊。老实,多少闺女想找个老实的男人嫁了。再说,老实是因为还年轻,经历的事情少,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的时候不久有心眼了,这该老实的时候老实,该精明的时候精明。怕就怕那些心眼多的人,精有精明了,老实气儿一点也没了。这样的人过日子,也不靠谱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韩俊在一旁插嘴,说道:“爹,娘,二大娘,咱们说的再好,要是小玉跟他说不到一块,脾气合不来,那也是白搭,毕竟过日子的是他们两个。”   韩子明说道:“啥脾气合不合,就算不合,过几年,自然就合了!我跟你娘刚开始也脾气不合,现在不也好了!”   韩俊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可是,他也太黑了,你说黑点就黑点,黑成这样,就算是白天出着太阳,他站在阴凉地方,闭上眼,合上嘴,大家伙估计都看不见这个人。”   “死小子,就你白!跟刚从面缸里钻出来似的,行了吧!”   看着韩子明眼看就要发怒,林氏连忙过来在韩俊的头上推了一把,嗔怪着说道,随后小声叮嘱他,“大娃子,你二大娘在这呢,咋说话的你,惹你爹生气,你还得吃破鞋,别看你这么大了。”随后连忙朝着谢氏不好意思地笑笑,“二嫂,别忘心里去,娃子不懂事,胡乱说话。”   韩俊低着头,搓着手,小声嘟囔着:“要我说,小玉还不如嫁人,家里条件也好,离咱家还近,啥时候想回来,几步就就回来了。”   “阿俊,别说了。”   春草在一旁连忙示意他不要再嘟囔了,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头。   却说韩玉领着谢飞,两人谁也不说话,出了胡同,走在前往东边树林的大街上。   路两旁的野草绿油油,各色小花色彩斑斓,可谓姹紫嫣红又一春。喜鹊在杨树的树梢叽叽喳喳叫着,黄莺儿的啼鸣也声声入耳,犹如天籁。令人忘忧。只是在韩玉看来,这风景依然似旧年,可是故人不知在哪边。正应了一句诗: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1   沉默了不知多久,谢飞终于开口说话,因为紧张,还是有些哆嗦:“小,小玉,我姊妹四个,我在家里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   韩玉说道:“谢飞哥,我们不合适。”   “为。为什么?”谢飞想不到她这么直接,咽了口唾沫,弱弱地问道。   “我有心上人,再也放不下第二个人。”   韩玉知道如果这话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影响有多恶劣。不过她淡然一笑,说道,“谢飞哥,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不想骗你。”   谢飞如释重负,说道:“哦。没,没,没事的。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韩玉在一片草地上坐下来,看着太阳下斑驳的树林,听着树叶莎莎的声响,说道:“谢飞哥,你是一个好人。人老实是一辈子的福气。还有就是有些姑娘嫌弃你的肤色,其实你完全不用因为这个多想。真的。如果开朗一些,多笑笑,有自信,肯定很多姑娘被你迷住,到时候还愁娶不上媳妇啊。你越是害臊不说话,人家姑娘就越容易误会,甚至那些看上你的都会觉得你是不是看不上她们。”   “恩,我知道了。”   谢飞也跟着坐下来,点点头,眼睛里有些湿湿的,“小玉,从来没有那个女孩子对我说这些话,你可是第一个。”他紧握拳头,扬了扬,“放心吧,我会常常笑,变得爱说话,有自信!”   韩玉站起来,说道:“谢飞哥,对不起。”   谢飞又跟着站起来,说道:“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你说大老远的,跑过来跟你见话,给你添了麻烦。更得谢谢你,能跟我坦诚相待,还教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呢。”   “有什么好报答的,又不是什么大恩大德。”   韩玉拍拍衣裳,迈开步子,准备往回走,“谢飞哥,我们回去吧。”   “恩,回去。我也得赶回家去,害怕家里活多,爹娘累着,呵呵。”   谢飞跟在韩玉的身边,说道,“小玉,你放心,咱俩的事,我会好好说的。也祝你你跟心上人早日开花结果子,百年好合。”   “借谢飞哥吉言。”韩玉说完就加快了步伐。   堂屋里,几个人仍旧东一句西一句说着,无非就是围绕谢飞家扯开的话题。   谢飞笑呵呵地说道:“这俩人,说的时间挺长,你说是不是看对眼儿(互相看中)了?”   林氏说道:“看对眼儿正好,省得咱们操心了!”   “爹,娘,二大娘,我们回来了。”   韩玉领着谢飞重新来到院子,没进堂屋就满脸笑意地打招呼。   “你瞧,你瞧,这两人乐呵的,想必是真看对眼儿了!”   谢氏连忙站起来,拉谢飞到身边,附在耳旁问道,“咋样,说的不是也怪开心?”   谢飞尴尬一笑,咬了咬嘴唇儿,小声说道:“姑,我觉得不太成,她个子太低了,你看瘦成这样,恐怕以后娃子都生不了,俺爹娘都说要找一个屁股大的,好生养的,这个看了肯定也不会喜欢。”   “你,你这死小子!”   谢氏拉起谢飞,就往外走,还不忘朝堂屋里喊了一句,“墩儿,你们说话,我们先出去。”   韩玉乐呵呵地笑着,也不吭声。   ************   注释:   1出自唐.刘希夷《代悲白头翁》。这两句,以优美、流畅、工整的对句集中表现青春易老世事无常的感叹,富有意境,且具有哲理性,历来广为传诵。   ps:   这章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真的很抱歉~过段时间忙完了,每天两更!算是弥补吧。 第066章 春草生子   后来和谢飞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接下来,谢氏又把娘家门上几个小伙子唤过来,一个个跟小玉见话,每次结束,和谢飞的反应也都大差不差,导致二大娘谢氏非常没面子。   这个媒人真心难当,大红鱼不是那么容易就吃到的。谢氏一生气,也就不说了。   终于清闲了几天,韩玉偷偷把行囊收拾好,把该带的一些小物件都收拾了一下,还写了一封情恳意切的书信,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她随时就会离开。   却说这日早晨,韩玉早早起床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练习八段锦,而是匆匆洗漱之后,立即进了灶屋,淘米烧茶,馍馍蒸上,等做好了,自己不就菜,直接啃了个半个馍馍。此时,家里还没其他人起床,韩玉蹑手蹑脚,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把人吵醒了似的。   回到自己屋子里之后,韩玉把书信放在梳妆台上,挎上行囊,接着窗外微弱的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是一张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脸庞,不施粉黛,肌肤雪白,五官清秀,貌美可人。加上平日里好生打理的满头青丝,整个就是一个典型古代美人儿。即使生在农家,也不能掩其光芒。   “爹,娘,大哥,嫂子,还有二哥。你们多保重,等我找到阿泽,一定把他带回来,如果他已经,已经……我也会回来的,不管怎样,我舍不得你们。”   韩玉长长叹了口气,一脸的决绝和忧伤。   决绝的是,既然打算要走,就一定会走,没有什么能够牵绊住他的脚步;忧伤的是。这么一走,家人必然担心,惹来一些无法避免的麻烦。   “吱呀。”   韩玉轻轻推开门,出来之后,又把门轻轻关上,来到院子里,看看东方天际,白里透红,如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给人光明和希望。   “暂别了。”   韩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毕竟要走,就笑着走,她拉开大门的门闩。把大门敞开,这个时候黑豆仰头看了看他,嘴里唧唧了两声,但并没有叫出来。   “啊!……阿俊,我肚子疼……可能是要。要生了!……”   就在这时,东边屋里忽然传出了春草的声音,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显得很沉重。   “爹!娘!小玉!”   韩俊赶紧跑出来。在院子里地喊道,“春草要生了!”   韩玉一听,立马就愣住了。咽了口气,转过身来,毕竟这个关键时候,哪里还能走!   “大哥,你先叫咱娘起来。我去叫咱五奶奶!”   韩玉把随身的包裹往地上一扔,出了大门右拐。跑了几步,就到了五奶奶秦氏的家门口,“咚咚咚”敲了三下,大声喊道,“五奶奶,我嫂子要生了!你快来帮帮忙……”   秦氏年纪大了,早早就醒了,在灶屋里做饭,听到叫门声,三步作两步赶了出来,打开门看到韩玉,问道:“小玉,咋了?”   韩玉急得吞了一口气,说道:“五奶奶,我嫂子要生了!”   “咦,走,赶紧走!”秦氏也顾不得身上系的围裙,说着就往韩玉家里赶去。   韩子明和林氏也已经起床了,林氏穿好衣裳,直接进了灶屋烧热水,韩子明又是紧张又是高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水烟,马上就要当爷爷了,哪里会不开心。   进了院子,秦氏急忙问道:“墩儿,雪,春草在哪屋?”   “五婶子,在这个屋。”韩子明跑出来,指着东厢房,也不客套了,直接说道。   等到秦氏进了屋,韩俊被撵了出来。韩子明看到地上的包裹,问道,“这是谁的?”   韩俊来不及考虑,开口说道:“小玉的。”   韩子明一下子就有些不好的感觉,皱了眉头,语气也有些生硬,说道:“小玉,你这是准备去哪?”   韩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拎了包裹,跑进了东屋里。   秦氏看到韩玉,立马就急了:“小玉,你还没出门子,进来干啥,快出去!看看你娘把水烧好没有。”   原来按照这农家的习俗,未出嫁的女子是不能进“产房”的,说是这样容易染上血光之灾,以后就算嫁了人,也容易出现不好的事情。男人,更不必说,男女有别是一,更是会染上不吉利的东西。所以,男人和尚未出嫁的女子,都不能离分娩的女人太近。   春草躺着,疼得满头大汗,额头的头发都已经湿透了,疼得睁不开眼睛,手紧紧抓着被褥,咬牙切齿的样子。   韩玉出门前,说道:“嫂子,很快就没事的。”   “快点把门关好,一点风也不能进来!”秦氏嘱咐了一句。   看到韩玉出来,韩子明和韩俊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过眼下,春草生子的事大,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她趴在灶屋门口,问道:“娘,五奶奶问,热水烧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这就好了。”   林氏从锅门站起来,对韩玉说,“小玉,你过来坐着烧火,得多烧点水,用得着。”说罢,她端了盆过来,兑了一盆温水,弄个干净的毛巾,连忙端着到了东边屋子里。   “啊……”春草痛彻心扉的声音仍会不时传出来,闯入耳朵里,叫人心疼不已。   韩俊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手不停地搓着,更是不停地吞咽着,见韩玉一个人在灶屋里,他也就进来,骄傲地说道:“小玉,我马上就要当爹了!”   “恩,大哥,恭喜恭喜啊。”韩玉一边烧火,一边抬起头,笑笑说道。   “希望大的小的都没事!”韩俊仰脖子,看着韩玉说道。   韩玉安慰道:“大哥放心吧,嫂子人好心善,绝对没什么问题。”   真是无巧不成书,眼看已经踏出家门,准备踏上去往京城的旅程,谁知春草恰好临盆,而且更重要的是,随身的包裹被韩子明和韩俊看到,恐怕等春草生了之后稳定下来,自己的事儿会被立即提上日程,再走,恐怕就难了。   韩玉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外面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听到秦氏喊了一声:“生了,是个带把的!”   “我当姑姑了。”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韩俊已经大声喊了出来,“我当爹了!”   韩玉从灶屋出来,本想过去看看,但被林氏和秦氏几个眼神挡在了门外,至少在门口等着,想一睹侄儿潇洒帅气的模样。   “小玉,你过来!”   高兴归高兴,韩子明手里拿着水烟壶,嘴里吐着白烟,在堂屋门口叫道。   “说吧,你背着包裹是准备去哪的?”韩子明坐下,不紧不慢地问道。   “爹,我……”   不等韩玉说完,韩子明打断了她,说道:“你是不是仍旧不死心,想去京城找阿泽?”   “爹,不是,我只是想……”   韩玉连忙解释,不过韩子明再次打断她,说道:“小玉啊,你从小没出过远门。爹问你,你可知道这里离京城有多远?路上需要花多少盘缠?你孤身一人,要是碰到土匪强盗坏人拦路,又该怎么办?你到了京城,阿泽她已经娶了亲,你贴过去是想干什么?你可知道,你这么为了阿泽离家出走,要是让外人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做人!”   “傻闺女,别再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娘这辈子咋办?”   按照平常,得知自家女儿准备为了一个男人离家出走,韩子明早就该暴怒不已,不过这次,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嫂子生了,月子里啥事都多,你娘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这么一走了之,想叫你娘累死还是咋的?”   韩玉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韩子明说道:“你说文才也不必他差,你俩从小就一起玩到大,正好对你也有意思,上次你玉堂哥过来不是说了吗,要跟咱结下这门亲事,我现在想好了,准备应下来,你拍拍屁股想走,怕是没可能了。你嫂子生了,咱韩家的大喜日子,我犯不着给你生气,你也老大不小了,得听话。”   韩玉小声应道:“知道了,爹。”   她知道教训一定会来,但没有想到来的这么早,而且看起来韩子明没有生气,但心里肯定压抑着熊熊的怒火。   孩子洗洗干净,用提前准备好的新的小被褥包好,也就没什么忌讳了,韩玉进得屋来。   林氏爱不释手地抱着娃子,笑着说道:“你看着鼻子,小嘴儿,仿他娘,这耳朵跟脑袋瓜子,仿他爹。整个脸庞啊,仿他姑。”   韩玉说道:“都说侄仿叔,侄女仿姑。咋能仿我?”   “长得清秀,仿你,你还不乐意啊?”   林氏立马笑着打趣道,“小玉,去,给你嫂子沏碗红糖水。”   春草有些不太好意思,虽然身子很虚弱,但也强撑着说道:“小玉,麻烦你了。”   “嫂子,这有啥麻烦的,你给咱老韩家生娃子,立了大功劳,你看咱爹咱娘都兴成啥样了。我这就去沏糖红茶给你喝,稍等一会儿。”说着,韩玉就出了屋子。 第067章 及时行乐   听说春草生了,街坊邻里都提着鸡蛋过来看望。   农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觉得比较贵重的就是鸡蛋了,家家户户养的都有鸡鸭,自家产的,心意更浓,所以鸡蛋也就成了最常见、最喜闻乐见的礼物。   老太太汪氏和奶奶姜氏两人的辈分一下子就升级了,汪氏成了老祖宗,姜氏成了老太太。   “大奶奶,你这可是应了老祖宗啦!”   韩子明搀扶着汪氏来到屋里,在床沿坐下,笑呵呵地说道,“咱大奶奶有福气啊,这么一来,咱老韩家可是五世同堂!”   五奶奶秦氏笑起来,其中一颗银牙露出来,闪闪发亮,说道:“那是啊,你看着周围几个村镇,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   “你俩真是好福气,这才多大,就应爷爷奶奶了!”   韩铁林家的婆娘靳氏有些钦羡地说道,“你看俺家的这个还没影儿呢。”   林氏拉住靳氏的胳膊,笑道:“你急个啥,妍妍已经出了门子,等冰冰的事儿一办,接下来就等着娶儿媳妇吧,说生就给你生一窝,够你哄的!”   汪氏问道:“取名了没有?”   韩子明回道:“还没有,正愁呢,早起早叫起来,这样比较好。”   汪氏嘱咐道:“赶紧起个名,要不然外号叫起来了,又得带一辈子!”   外号,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总归不是很好。在这农家里,外号是非常常见,比如韩子明的外号就是铁墩儿,不过后来就当成小名叫了,原因就是他身体壮实,跟个铁墩子似的。韩铁林外号毛驴。是说他小时候,见了人家的小毛驴走不动,非得骑骑才算罢休。这是老一辈的,基本上每个人都有,年轻一辈的,韩子丰的二儿子韩华东,外号老嘚(dei),是因为他从小好打架……黑蛋皮、大气等等,多的很。   娃子生下来,起名晚的话。大家也会乱叫,一旦某个外号叫起来,想改也改不了。所以汪氏才会这么说。   韩子明说道:“知道了。大奶奶,我等会儿得了空,去张思虎家里看看,让他起个。”   “来,娃子。老祖宗没啥给你送的,这个给你。”   汪氏轻轻抓起襁褓中粉嫩的小手,把一枚银镯子放在他的手中。   韩玉在一旁看的,一下子感慨万千。这两只手,一个像是被寒霜侵蚀的不成样子的干枯的树枝,皮肤都已经老化。青筋暴出;而另一只小手,粉嫩滑润,几乎是吹弹可破。像刚刚煮熟的剥了壳的水煮蛋。岁月像一个工匠,手中握着一把冰冷的刻刀,从我们一出生,便开始从细微处一刀刀刻下,直到垂垂老矣。每一寸皮肤都没能逃脱早已经定下的宿命。   这一幕,看得她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岁月匆匆催人老。在这有限的时间,如果不能把握住宝贵的时光,做想做的事,怕是会有一辈子的遗憾。所以在西方某个时代的某段时期才会兴起这么一个潮流:及时行乐!1   林氏看韩玉走神,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小玉,别愣着,去给你大娘五奶奶都半个凳子过来。”   “别搬了,马上就走,就是过来看一眼,反正等到满月还得过来翻毛孩子。”   靳氏连忙推辞,眼看前脚已经迈出门口,又回过头来说道,“春草,坐月子的时候可不能见风,门要经常关好,别进风。”   翻毛孩子,是农家的一个风俗。是说新生的孩子,等到满月的时候,街坊邻里,亲戚朋友都会过来,把毛孩子翻翻身,然后往每人往孩子手里放个铜钱,寓意着健健康康长大,以后大富大贵。主人家为了回礼,会送给前来看望的人每人一个准备好的红鸡蛋,红鸡蛋也叫“满月蛋”,大都是煮好的,上面染了红色,也有人家做满月不将鸡蛋煮熟,只把生鸡蛋染上红色。   “我知道了,大娘。”春草笑着回应。   秦氏也连连摆手,说道:“我也不坐了,你看天,再过会儿就该收拾这做饭了,你五叔早就喊着饿了,都啃个干馍了。”   等到来看望的人一个个散去,韩俊跟着林氏和韩子明在堂屋里合计着长孙的起名和满月的事宜,屋里只剩下韩玉和春草二人。   韩玉摸了摸婴儿红扑扑的小脸蛋,说道:“真可爱。嫂子,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给我说,我给你弄。”   “好。”   春草笑着点点头,看着韩玉,说道,“小玉,听你大哥说,早上你背着包袱,是想干啥去?”   春草并不是那种聪明绝顶的女子,但毕竟都是女人,她多少能够揣测到韩玉的想法,只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捅破,只好来个明知故问。   韩玉低下头,也不说话,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似尴尬,似无奈,似自嘲。   “小玉,我们这些穷乡僻壤,不曾出去,没见过啥世面,你如果就这么走了,到了外面,肯定吃亏。”   春草把睡着的孩子放在一旁,给他盖好小被褥,碰了碰他的脸蛋,又回过身来,说道,“你说,咱爹咱娘要是知道你这么轻易就走了,该多伤心。毕竟辛辛苦苦把你养活这么大,你连声招呼都没打,说走就走,而且这一走,平平安安的倒也好,就怕万一遇到了什么麻烦,出了什么事。小玉,你好好想想。”   韩玉仍旧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笑意未减。   人这一辈子,身边匆匆过客,如恒河沙数,不胜枚举,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好的,也都已经无法回到当初。正如著名哲学家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话: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些她当然都懂得,但懂归懂,心里仍旧是放不下,这也是无法规避的事实。纵使嘴上说已经忘了如何如何,可是在内心,是没办法欺瞒自己的。   “小玉,别走了。你看嫂子这刚有了娃子,家里很多地方肯定照料不到。”   春草见她不说话,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娓娓说道,“咱娘一个人操持家务,我怕她会吃不消,这么多年辛苦劳累,连个歇歇的空都没有。”   对春草的这番话,韩玉打心眼里是一万个赞同。句句在情在理。   要说累,在这农家,女人比男人累。为啥?首先。不管是春种还是秋收,地里的活没少干;再次,几乎所有的家务都是女人的;还有,照料几个娃子的吃穿用,甚至连孙辈的心都的操着。娘亲林氏的辛苦。她自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甚至当初还很不着调地下决心,这辈子不嫁人了,跟在娘亲身边伺候着,当然可以招个上门女婿。   “小玉……小玉……”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嗓音哑哑的,很有磁性。   春草笑笑挥手:“快出去吧。是文才喊你呢。”   韩玉站起来,点点头:“恩。”   如今的韩文才,已经不是当初的小个子,现在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七五,说不上帅的惊天动地。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潇洒倜傥,从内而外流露出来的儒雅气质。绝非寻常农家的小伙子所比。   看到韩玉出来,韩文才脸上一下子绽放出笑意,说道:“小玉,听我娘说,你嫂子生了,恭喜恭喜啊。”   韩玉说道:“恩,是个男娃子,谢谢。”   “小玉,我能进去看看吗?”韩文才红着脸,指着院中问道。   韩玉笑道:“当然可以,进来吧。”   其实面对他,韩玉多少有些尴尬,多少次在心里说,就算做不了夫妻,做朋友也不错,可是一旦到了现实中,完全就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文才啊,今儿个怎么有空了?”   看到韩文才,韩子明在堂屋里站了起来,站在门口大声问道。   韩文才举止非常大方,笑着说道:“墩爷,奶奶,韩俊叔,没啥事,我就是来看看弟弟。”   韩子明指着东厢房,说道:“好好,去看吧,在东屋里。小玉这会儿正好也没事,你俩好好说说话。”   来到东厢房门口,韩文才对韩玉笑了笑,朝门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他想让她先进去看看,生怕万一要是在喂奶或有其他不方便的地方,贸然进去会显得无礼尴尬。韩玉自然秒懂,把门推开一个缝隙,探进去,看了看,说道,“嫂子,文才过来看看。”   “恩,没事,叫他进来吧。”春草的声音传了出来。   春草对韩文才是颇有好感的,她现在的想法也是受韩俊的影响,觉得如果韩玉嫁了文才,两家离得近,以后来往走动,弄啥都方便。而且两家知根知底,多年的交情了,这样嫁过去,韩玉也不会吃亏。   “婶子,俺弟弟睡了啊?”   韩文才站着,看着春草身旁正熟睡的婴孩儿,小声说道。   春草说道:“恩,跟个小猪娃似的,吃饱了就睡。”   “文才,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韩玉沉默了一会儿人,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去吧,去吧,你俩有啥话都好好说。”   春草一听,以为韩玉是心里开了窍,连忙笑着说道。   ************   注释:   1出自电影《死亡诗社》台词为:o!captain!e,.译文:哦,船长,我的船长,他告诉我,抓住现在,做你想做的。简单四个字:及时行乐。   ps:   又是各种停电,大半夜的总不会停了。。。 第068章 今生无缘   韩文才走在前面,韩玉默默无语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这么一前一后,朝着西边走出。   这个时节,处处鸟语花香,树木葱茏,一派生机。   “小玉,还记得当初教我背诗,我非得给你钱的事情吗?就是在这里,不过当初这里有一堆沙子,我们就在沙子上坐着。”   往树林里走没多远,来到了西坑边上,韩文才指着脚下的一块地,笑吟吟地说道。   “记得,都记得。”韩玉就地坐下,搂着膝盖,小声说道。   “那一年的水比较大,坑里的水也多,没有今年的这么低。”   韩文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也学着韩玉的样子,一屁股坐下去,扭过头来看着她红润的脸庞,心里荡漾着随风纷飞的桃花瓣。   韩玉望着远方,看着天际变幻莫测的云彩,问道:“文才,既然考上了秀才,应该有很多媒婆上门,为什么不赶紧娶亲?”   “恩。”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韩文才,一下子安静下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从很浓变成很淡,眼睛里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忧伤。   一句“我心里只有你,今生非你不娶”最终成了一个“嗯”字,从齿间艰难地爬出来。   “文才,娶亲并不影响读书考功名,都说男人成家立业,成了家才能立业,无论是事业还是学业,都是以家为前提的。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得赶紧考虑这件事了。”   韩玉说这些话,多少有些心虚,她已经知道他这么迟迟不肯娶亲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但还要装作一副不知情然后很关切的样子,就好似在自己的脸上带了一个厚厚的面具。   韩文才笑笑:“我爹跟我娘也经常这么说。”   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中都是落寞。韩玉这才从远处收回目光。转过脸来看他。微风拂过脸颊,把他鬓角的几率头发吹得微微飘动,白皙的脸上有些难以明说的神色,然而再多的同情都没办法转化成爱情。韩玉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白泽,他绝对是不二的选择。可现如今,白泽生死未卜,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为了活跃气氛,韩玉俏皮地说道:“怎么,是不是嫌我八婆?”   “当然……”   韩文才也立即来了精神。很自然地笑着说道,见韩玉扬起手掌,赶紧说道。“还没说完呢,当然,不是!”   韩玉说道:“说实话,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韩文才咧嘴笑了笑,也不吭声。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用手撵着一颗小草的根茎。   韩玉说道:“哟,害羞啦?”   “哪有!”   韩文才辩解道,“自古就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心里有人,这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好害羞的。”   “别解释了,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事实。”   韩玉绕口令似的,来了一句现代版的说辞,指着他的脸说道。“瞧你脸红成这样,比关二爷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是害羞,难不成是喝酒了,又或者是被你爹娘用破鞋扇了?”   被她这么一说,韩文才的脸更红,看样子都能滴出血来。   韩文才说道:“瞎说什么,我都多大的人了,爹娘早就不打了。脸红是觉得有点热。”   “老实交代,心上人是哪家的姑娘?”   韩玉说完这句话,有种想要掐死自己的冲动,觉得自己很虚伪,很懦弱,很无奈,很烦躁……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韩文才吟了一句,随后说道,“我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只是那个时候不懂事,等到长大了,才渐渐发现,除了她,心里已经放不下别的女子。无论如何,也勉强不来。”   韩玉说道:“我倒是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你骑着白马的样子,潇洒极了。”   “那个时候你的模样,我也一样清楚的记得。”   韩文才转过身来,说道,“小玉,其实我……”   韩玉本来以为他说了一句便停下来,一不小心打断了她,“文才,你的感受我能理解,我和你一样,心里都有了一个人,装不下第二个人。”   韩文才本来想说“小玉,其实我心里的姑娘就是你”,被打断之后,又听韩玉这么一说,心里千百年地默念祈祷,希望这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其他的男子。   韩玉说道:“你不想知道这人是谁吗?”   “想。”韩文才简洁明了一个字。   对于这次谈话,其实韩玉本就做好了准备,和他说明一切,让他死了这个心,毕竟一直因为自己,让他这样白白等着浪费了青春时光,让他的家人为此操心忧虑,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本来还担心会伤害到他,但随着渐渐进入了话题,韩玉也越来越放得开,毕竟,这种事情,越是拖泥带水,给对方带来的伤害就越大。   思忖了一下,韩玉说道:“白泽。”   韩文才的脸上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就好像是夜空中一颗耀眼的星辰,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那是因为仅剩的希望也被没了,变成了绝望。尽管已经惨烈到这副样子,但韩文才还是硬生生挤出了一抹笑意,心中却回响着哪句流传了几百年的名句: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份“恨”,不是怨恨,不是憎恨,更不是因爱生恨,而是遗恨,遗憾,为什么偏偏这个人不是我?!   韩玉说道:“你看,我都坦白了,你呢?”   韩文才脸色神情的变化,她完全都看到了眼里,自然很心疼,但只能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一副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模样。   “我啊?”   韩文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心里哪里有什么人。就是想一心放在读书考功名上,才想出了这么个借口。”   韩玉说道:“你啊你,真是会说笑,你看让爹娘都急成啥样了。”   “不对啊,小玉。白家大少爷为官遇到麻烦,白家一家受到牵连,这件事可是人人皆知的,你难道没有听说?”   韩文才忽然微微皱了眉头,轻声说道,“这种朝廷内的大事,一般很那脱身的,怕就怕,白泽他已经……”   “不会的!”   韩玉一紧张,连忙说道,“前段时间他爹还来信呢,他肯定不会有事。”   韩文才说道:“恩,可是听你爹说过,白家人寄来书信,说是白泽他已经在京城娶了豪门大户人家的闺女,和你解除婚约。既然你们婚约已经解除,而且就算他没事,也已经娶了亲,说不定孩子都已经有了,你这么没个尽头地等着,又是何苦呢?”   在外人看来,韩文才的这段话,可能就是单纯地想让韩玉对白泽死心,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韩玉也能感受得到,因为从他的语气和神态中可以听出,这其中没有丝毫的落井下石和挑拨离间的成分,都分析的在情在理。   “文才,你刚才说的对,他很可能受到了牵连,但说他娶了京城豪门大户人家的女儿,这一点我不太愿意相信。”   韩玉稳了稳心神,咬咬嘴唇,慢条斯理说道,“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阿泽他并没有娶亲,只是不想连累我的,才主动解除婚约,我猜他一定是迫不得已。”   “所以,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许是坐的累了,韩文才站起来,整了整衣衫上的褶皱,看着坑中平静的水面,问道。   韩玉态度鲜明地说道:“我打算去京城!”   等,会让人占据被动,永远都是最坏的打算。想要什么,主动出击才是上上之策。这样才不会因为没有等到而遗憾,更不会因为没有努力而自责后悔。   阴曹地府有孟婆汤,人世间却没有后悔药。   韩文才瞪大了眼睛,问道:“一个人去?”   他多少有些不可思议,这个时代,尽管是在农家,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去找寻心上人,令人赞赏,却又被人诟病。持赞赏态度的人,大多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或遗憾,而诟病的人,多是思想保守者,觉得有这种做法就是**荡妇,不顾礼义廉耻等等。同时他更加羡慕起白泽来,如果韩玉能够为自己这样,那就是倾尽一生也会疼她爱她保护她,不会有半丝半毫的减少,会把她当做手心里的宝物。   韩玉点点头,说道:“恩,一个人。”   “千里迢迢,你一个姑娘家,又是孤身一人,我绝不答应!”   韩文才的脸上立马浮现了一些愠怒,好像韩玉这么说得罪了他似的,他握紧了拳头,身上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韩玉也站起来,拍拍身上沾上的草籽,说道:“文才,我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放心好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是可惜,这个人不是你。   韩文才垂下脑袋,拳头越握越紧,不一会儿眉头竟然渗出细微的汗珠来,很明显,他此刻正在努力地想着什么。   “我给你一起去!”   好一会儿,韩文才猛地抬起头,看着韩玉的脸,也是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第069章 踏上旅途   听了他的话,也看清了他的决心,但韩玉只是微微一笑,不作出任何其他任何回应。   她前往京城是为了寻找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白泽,让他跟著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千里之徒,孤男寡女,不被人戳脊梁骨才奇怪。   分别之后,各回各家,也就是在回家的路上,韩玉决定今夜启程,春草刚刚生了娃子,家里可能会忙一些,忙归忙,但也能够应付。但白泽等不了,越快找到他,这样心里才会尽快踏实下来。   等待日落西山,红霞满天,韩玉在灶屋里忙活了一阵子,总算是做好了晚饭。春草尚不能下床,便给她煮了一些米粥,煎了几个鸡蛋。   林氏问道:“怎么样,小玉,今儿个文才找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韩玉答道:“没什么。就是东一句西一句地瞎扯皮。”   可能平日里其他时间各忙各的,各闲各的,但吃饭的时候,总是可以在一起说说话,这也是农家人的餐桌文化。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除了一些忌讳的话题,基本上都会提到。   “过段时间你二哥就要回来啦,这下好了,一大家子终于可以团聚一下。”   得了孙子,韩子明分外的高兴,脸上一直都是红润泛着笑意,嘴里嚼着食物,还不忘美滋滋地点着头说道。   “大娃子,你吃好了没?”   林氏扭头看着韩俊,笑着问道,看他愣住不回答,便继续说道,“你要是吃好了,过去伺候着春草去,看她有啥不方便的地儿。”   “好。知道了,我吃的差不多了。”   说着,韩俊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一口馍,放下碗筷,进了东厢房。   等到韩俊进屋之后,韩子明说道:“他娘,这老大都是有娃子的人了,别再大娃子大娃子的叫了。”、   “叫大娃子怎么了,那咱大奶奶见了你不也是小毛小毛的叫?”   林氏一听。就有点不乐意了,提出了自己的反驳。   说到这个称呼,老太太汪氏年岁大。对低下的晚辈都跟小孩子似的,比如韩子明,汪氏从小叫他——小毛蛋,现在大了,改成——小毛。但也都是对小孩子的叫法,按照她的说法,“你们这些小赖种,还长大了长大了,就是再大,在我眼里都是小娃子!”   韩子明摇摇头。一脸的妥协,说道:“好,你喜欢这么叫。就这么叫呗。不过在家里这么喊喊也就罢了。”   林氏说道:“在外面也是该咋叫咋叫,都是自家人,有啥可顾忌的。”   韩子明看着韩玉,哈哈大笑:“你看,你看。小玉,你看到没。你娘她当了奶奶,现在牛起来了啊。”   韩玉捂嘴笑道:“爹,你现在不也是当了爷爷吗,你也可以牛起来。”   “爹是大老爷们,不给跟你娘这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都说饭后抽点烟,赛过活神仙,韩子明说话的同时,已经吃好喝足,慢悠悠,乐呵呵地抽上了水烟。   韩玉忍不住把两人都多看了几眼,只觉得眼眶了热热的,这些年来,自己以一个穿越者的身份来到这里,占有了本该属于这具身体的福气,被爹娘宠爱,被哥哥弟弟疼着,还有这么一个温柔贤良的嫂子春草,不知道是哪辈子积来的德。   然而,再温暖的巢穴,也留不住想要翱翔天际的翅膀。   这一去,不说凶多吉少,至少也是困难重重。此次一走,少则几个月,多则一两年,她想多看几眼,牢牢记在心里,刻在脑海里,这样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他们也都是始终陪在身边的。   “小玉,走什么神啊,快去洗碗刷锅了。”   林氏站起来往东屋里走去,嘴里叨念着,“这毛蛋儿的尿布都该洗了,一泡跟着一泡,咋该这么多尿。尿布总觉得不够,我得再多做点,叫他用也用不完。”   韩子明说道:“小玉,别管你娘,这才吃罢饭。要是想洗就洗,不想洗先放着,等到消消食再洗也没啥。”   “爹,没事,洗洗碗正好可以消消食,等会儿我看有啥能帮娘的。”   韩玉站起,把碗叠起来,筷子抓到一起,一波端走。其实每次韩子明都这么说,韩玉都是立即就洗了,毕竟拖拖拉拉不是个好习惯,人又是有惰性的,一旦堕落,就会越陷愈深,无法自拔,为自己的懒惰找各式各样的借口和说辞。   灶屋里收拾干净之后,韩玉跟着林氏把家里破旧的衣裳扒出来,用剪刀一块块剪成四方形,这就成了孩子的尿布。过去破烂或小的没法穿的衣衫都不会扔掉,孩子的尿布用得最多,还有就是交情比较好家里买不起新衣裳的,就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送人。   却说韩文才回家之后,一直都是紧锁着眉头,也不多说话,吃罢饭就走神。   孙氏见他在院子里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蚂蚁,走过来,问道:“文才,你今儿个去找小玉了?”   “恩。”韩文才点点头。   孙氏试探着问道:“你俩都说啥了?”   韩文才这才抬起头,说道:“没啥,就是东说说西说说。”   “你们的事儿,她咋说?”   孙氏终于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叹了口气,“这种事别磨磨唧唧,要成就结,不成咱赶紧再找,也不耽误人家。”   “娘,我有点困了,想进屋躺会儿。”   韩文才站起来,看着孙氏,作出满脸的倦意。   孙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去吧,去吧。”   “他娘,你就别唉声叹气的了,听的人心里怪抓挠(猫爪子抓抓挠挠的感,说心里难受)。”   韩玉堂来到孙氏身边,看着韩文才的背影,说道,“等明儿个。我就备上彩礼,去找墩叔跟雪婶子,再看个好(结婚的吉利日子),就这么算了。这自古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孩再不愿意也得愿意!”   孙氏连忙点头,说道:“成,赶紧定了把婚结了。再这么下去,咱文才非神经不可。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股脑就看上小玉这闺女了。”   “这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没听说过?别说是个人。就是一头猪,要是看上了,也觉得它美得连天上的仙女都比不上!”   韩玉堂多少有些生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咬咬牙说道,“你说因为这个事,我得跑到人家家里求着跟求神似的,这老脸都丢光了。”   孙氏劝慰地说道:“他爹。这有啥丢人的,咱墩叔跟雪婶子又不会有啥。”   “这我当然知道,那旁人能不说吗?”   韩玉堂甩了甩袖子,好似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说道,“我现在啥也不想。就想赶紧把这事了了。”   一眨眼的功夫,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空气中的凉意通过鼻腔进入肺腑之中。让人有种饮冰的感觉,比吃了冰激凌都觉得透心凉。   等到东屋里爹娘说话的声音渐渐淡下去,东厢房里的灯火熄灭,韩玉出来,站在院子里。累了,又提了个小凳子。坐着,仰望着满天星辰,一条银河似带,牵牛织女遥遥相望。嘴里不由得说出哪句品味了多少遍的诗句: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1   韩玉忍不住笑了笑,心想,写这首词,固然意境极美,感情真挚,只是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如果能够朝朝暮暮,谁会选择你在天涯,我在海角,终日不得相见,忍受着相思的苦楚。   “阿嚏!”   入夜之后,凉意越来越浓,韩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这才回过神来。刚才陷入沉思,竟然没有感觉到冷。这才赶紧起身,揉了揉胳膊,进了屋,小心翼翼把门关上。   点了灯,关好了窗户,身影巨大,投在墙上,忽闪忽闪。   上次整理的包裹在床角里躺着,韩玉伸手拉了过来,抱在怀里,生怕落了灰尘似的拍了拍,放在桌子上。拉开梳妆台的小抽屉,拿出先前写好的信笺,摊在桌子上用手弄得平展了,这才如释重负,长长出了口气。   这个夜,显得特别安静,连往日里远远近近渺茫的狗叫声都没了,蟋蟀等小虫儿也都罢工似的没有声响。   坐了一会儿,直到灯火渐渐黯淡下来,韩玉拿起桌子上的一根长针,挑了挑灯花,这才又亮了起来。   “爹,娘,还有大哥,二哥,嫂子,你们自己要多保重。”   韩玉长长吸了口气,鼓起嘴巴,憋了一会儿,又长长地吐出来,灯火一下子跳动起来。这么多年,她在农家里,从未听说过有女娃子为了爱情而毅然决然地追寻,倒是有男子为了心爱的姑娘不顾一切的事情。所以,他并不奢求家里人都理解她支持她。尽管,曾经觉得老老实实嫁人,安安稳稳过日子,是作为一个农女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勾……勾勾勾……”   就这样坐了不知多久,灯早已经熄灭,韩玉依然丝毫没有睡意,外面已经响起了鸡鸣声。   韩玉站起来,把包裹跨在身上,轻轻开门,走了出去,踏上了北上京城的旅途。   ************   注释:   1出自宋.秦观《鹊桥仙》,全词如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ps:   先补上昨天的,今天的晚点更上。对不起~ 第070章 路上见闻   离别,是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   韩玉心中五味杂陈,把大门再次关上,来到胡同里,仰着头,装作是看星星,实际上强忍着心中的难过。   泪眼朦胧,看一切,都是朦胧。   这个时候,村中已经陆陆续续有了人声,鸡鸣狗盗,木门的吱呀声,树梢上鸟儿的叽喳,而韩玉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脚步及微微的喘息。   出了胡同,来到十字路口,看到有人,韩玉连忙侧身,加快脚步,一路向北。   由于常年的锻炼,韩玉的身体素质不算差,至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走不几步就娇喘连连的那种。   前世有过搭顺风车的经历,她决定在官道上等等,看有没有顺路的马车。   从杏花村往南是有一条官道,而北面的邻村崔寨旁也有一条,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时常会有马车经过。   因为大姨妈就是嫁到了崔寨,而且有不少人都认识,她愣是躲着,从寨子中央穿过,来到了官道,沿着大道,往前走了两三里路,站在一棵杨树下,歇歇脚。   “小玉!小玉!你这闺女哪去了?!”   林氏推开韩玉的房门,看床上都铺的整整齐齐,桌椅拜访的井井有条,只是人不在,于是又来到院子里喊了几声,仍旧不见人影。   “大娃子,你看见小玉没?”   看到韩俊从东厢房出来,林氏连忙问道。   “没有啊,我以为她还没起来。”   韩俊揉着眼睛,一副没睡好的模样,回答之后,脑子里一个不好的念头转过,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往韩玉的房间走去。   林氏连忙说道:“大娃子,你干啥,闺女家的屋子,你进去干啥?!上次你爹进去,她都有点不乐意,要是知道你进来,又跟你生气。”   韩俊并没有停下脚步,推开韩玉房间的门,走进去,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看到梳妆台旁的信笺,立即拿起,展开来。   “上面写的啥?”林氏凑过来问道。   韩俊“砰”地把信放在桌子上。用的力道有点大,声音很响亮:“娘,不好了!小玉她走了!”   “啥,你说啥?走,走哪去了?!”林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有点结巴地问道。   韩俊回道:“她在信上说,去京城了。”   都说知子莫如父,知女莫若母,这么多年下来,女儿的脾性她自认为已经非常了解,但是绝对没有想到。这么乖巧伶俐听话的女儿,离家出走。而且还是为了去京城,无非就是为了白泽!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如果让外面知道韩玉因为一个男人立即出走,那这么多年的名声必将毁于一旦,而且遭来放荡不要脸的恶名。   林氏立马朝外喊道:“他爹,你快过来!”   大清早,韩子明嘴里就吐着烟。走过来,站在门口问道:“干啥啊。这么急急忙忙的。”   林氏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闺女她离家出走了!”   韩子明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过来一把抓过韩俊手中的信,看了几行,“擦擦擦”四个粉碎,手中的水烟壶重重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好似受了极大的侮辱。   林氏说道:“大娃子,既然是往京城,你赶紧沿着斋上的那条官道追上去,看不能追回来。”   “不用了!让她去!”   韩子明又是一声怒吼,“既然有这个脸走,我看看她有没有脸回来!这件事,不准对外边任何人提起,人家要是问起来,就说身体不舒服,去一个亲戚家里养着去了。”说完,气冲冲地回屋了。   韩俊说道:“娘,爹他……”   林氏点点头,说道:“那就别去了,你去照看春草吧。我去劝劝你爹。”   春草在屋里半躺着,抱着孩子,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声响,等到韩俊进来,她连忙问道:“阿俊,发生啥事了?”   韩俊坐下来,长叹一声,说道:“小玉她,走了,一个人去了京城。”   春草也跟着长叹了一声,说道:“挺的出来,爹跟娘都很生气。”   “当然生气,要是你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忽然有一天走了,还是为了一个已经有了妻室的家伙,你会不会生气?”   韩俊一脸的痛苦表情,继续说,“你说小玉平日里精明的很,为啥在这件事上,忽然犯傻了呢!”   春草说道:“不论是谁,都有想不开的时候,既然走都走了,希望她路上别出什么事,毕竟是一姑娘家。如果路上受不了,吃了苦,应该很快就回来。”   “还有,爹说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要是有人问起来,说是身体不适付,去远房亲戚家里调养了。”   说完之后,韩俊过去院子里,在水盆里洗了毛巾,拧干了,回来递到她手里,让他擦脸擦手。   “小玉,你是不饿啊?”   早饭,餐座上,韩子明朝韩玉的屋里喊了一句。   林氏小声说道:“他爹,小玉她……”   故意当某个人不存在,这种自欺欺人的举动,总会是暴露内心真实的想法。所以,当一个人口口声声喊着早已经把你忘记,实际上内心是万分的割舍不掉,表面再怎么装,自己的内心是没有办法欺骗的。   ……………………   “小玉姑娘,你去京城干啥,就你一个人,这路上可不安全啊。”   车夫是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姓马,瘦瘦的,说起话来,声音有些沧桑。   韩玉在车内回道:“哦,是的马伯,过去寻亲戚。”   车内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是车夫的婆娘——仇氏,因为患了偏瘫,这准备去另外一个县城里,找当初远近闻名的医生治疗,要赶两三天才能到达,和韩玉前往京城的路正好重合。   “寻啥亲戚,要我看,是去寻心上人吧。”   仇氏打趣地说道,“你看,你看,脸都红了,让大娘说中了是不是?”   老马在外面说道:“瞧你,这姑娘家哪里经得起你这么开玩笑。”   “没关系的,马伯,我知道大娘是开玩笑的,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韩玉笑着说道,明知道他是玩笑,但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直接就说中了。   仇氏问道:“哈哈哈,小玉,婆家找好了没有?”   “没。”韩玉摇摇头。   “他爹,咱家老四还没娶媳妇,正好小玉姑娘也没找好婆娘,要不……”   仇氏的话说到这里,被老马打断,他“啧”了一声说道,“他娘,你这开玩笑,总的有个度,知道不?就咱老四那赖种样子,能去的上来媳妇就谢天谢地了,小玉这样的,人又漂亮,又贤惠不乱说话的姑娘,要真是嫁给他,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好菜让猪拱了!”   “他爹,你说话也是没个正经,咱老四是猪是牛,那咱俩是啥?”   仇氏也跟着笑起来,看着韩玉,没有丝毫的戒备,“小玉,你别见怪,他这人说话也跟冒肚儿(拉肚子)似的,不用理他。”   老妈笑意弥漫,说道:“还我说话跟冒肚儿似的,你也差不多哪里去,咱俩大哥别说二哥。”   大哥别说二哥,就是那种两人都干了同样的蠢事,第一个干的却嘲笑第二个干的,颇有点“五十步笑百步”1的意思在里面。   一路上,听着两人拌嘴,你一句,我一句的,也是充满了欢声笑语。韩玉有点羡慕这对夫妇,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每天给你拌拌嘴,犯犯二,小打小闹都有情调,这样的日子,就算再过一辈子都不会嫌多吧。   而刚上路就遇到这样一对活宝,让韩玉更加坚信了一点:人活在世,要么身体,要么心灵,总要有一个在路上。看不完的繁华世界,听不完的人间天籁,说不清的爱恨情仇,踏不遍的万水千山……眼界有多宽,胸怀都有多大,心灵就能容纳多少的快乐和忧愁。   热闹的集市,搭便车的游者,面黄肌瘦的乞讨者,还有风尘仆仆谋生活的小商小贩……最令韩玉觉得新奇的是游吟诗人,他们或衣衫褴褛,或风华正茂,或白发苍苍,在田野里,在道路上吟诵着民歌,唱着童谣,还一边记录着什么。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些游吟诗人都是朝廷的机构——“乐府”的民歌诗歌采集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赶了一天的路,路上没碰上什么麻烦,中途停下来吃过两顿饭,直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三人这才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下了,比较简陋破旧的房屋,一间,住一夜才一文钱。   而每次到了夜里,韩玉都会思绪翻腾,今夜尤甚。   如今踏上前行路,不见到白泽,她是绝对不会回头的,如果回头,那必然是亲眼看到他之后,从他嘴里确认。   家里爹娘,应该还好,时间会渐渐吞噬愤怒,让他们慢慢平息下来。没有她的生活,太阳会照样升起,日子也照样好好过。   ***********   注释:   1比喻自己跟别人有同样的缺点或错误,只是程度上轻一些,可是却讥笑别人。最早见于《孟子.梁惠王上》:“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   ps:   今天的补上来~不太舒服,眼睛看不清电脑上的字了。。。 第071章 擦肩而过   整整一个月,韩玉搭便车,走宽广大道,抄羊肠小路,崎岖的山路十八弯,水路也有不短的时间。   可喜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坏心肠的人,大家都很热心,不会因为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而打什么注意、动什么坏心思。以致于在韩玉看来,这世界上的坏人其实并不多,只是一小部分的坏蛋在伦理道德的放大镜下面,被无限放大了。不是有句俗语说: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   万水千山走遍,只为了见你一面。   从一个不为人知的破落小村庄,千里迢迢来到繁华如斯的云锦国都——盛京,路上的时候,一往无前,有着不顾一切的决心和勇气。此刻,站在城门口,眼看着马上就要见到他,韩玉的心里反倒有些紧张了,因为无论如何,她都要做好面对两种结果的心理准备。   “站住,哪里来的,进城来做什么的?”   城门口站着两队官兵,其中一个官兵伸手挡住韩玉的去路,大声问道,还一边上下打量着她。   韩玉站住,抬头微笑着说道:“我是从香城来的,来京城寻亲人。”   “哦?”   这官兵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随后说道,“既然是来寻亲,为何鬼鬼祟祟的样子,包袱打开!”   韩玉这才意识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为何这么多人不管,反而盘问自己了。原来是刚才她站在城门口不远处,犹犹豫豫,嘴里叨叨咕咕,被这守卫看到了眼里,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官差大哥,我这包裹里都是衣物之类,没什么东西。”   韩玉顾虑到里面有贴身的衣物。不方便在大庭广众打开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少废话!”   这官兵二话不说,从韩玉的肩头把包裹扯过来,三下两下解开,乱扒一通。   本来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瞬间乱得跟鸡窝一样,这叫韩玉多少有些生气,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对握着权利蛮不讲理的人,你说和不说其实没什么区别。甚至说的话还有可能被暴打。古代这些当兵的,拉过来都可以和那些无良城管媲美了。   “对一个美女,你这么凶做什么?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有这个姿色。孤身一人在外,肯定是烟花道上的!刚才看她探头探脑,做贼似的,我这么做不对吗?”   韩玉刚把包裹系好,转身往前走。就听到这官兵和身边的一个说话,于是就转过身去,笑了笑。   等到韩玉背过身去,立即就听到他说道,“看到没,看到没。谁家的闺女没事抛媚眼送秋波,我看她一定是青楼出来的!”   “青楼你妹啊!”   韩玉立马就上火了,拳头紧紧握着。咬牙切齿地骂道。   不过因为一路上的疲累,加上早饭都还没吃,韩玉握着的拳头很快就松了下来,也不再管背后戳自己脊梁骨的的家伙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半晌午。也就是上午**点的样子,早饭时间已经过了。要是搁在小县城里,这个点绝对找不到卖饭的,但京城内,却一天二十四小时能够找到吃饭的地儿。   “大哥,来两个包子。”   子店,喊了一句。   “荤的还是素的?”店小二热情洋溢地问道。   “一荤一素。”   韩玉说罢,继续问道,“大哥,跟您打听个事儿,京城里有没有白家的消息,就是来自香城的白家。”   “来,您拿好。”   小二把包子用纸包包好,递给韩玉,回道,“这个我还真没在意,不过这京城有个“包打听”,只要给点他点吃的,问啥啥知道,就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你要是见一特神气的乞丐,就是他了。”   韩玉说道:“成,谢谢大哥,那就再来两个包子吧!”   韩玉提着包子,走不多远,一个瘦弱不堪的小伙子来到了包子铺,加上衣衫单薄,让人感觉一股风都可以把他给吹倒了。   “对了,阿泽,你不就姓白吗?”   “是啊,怎么了?”   “刚才一姑娘到处打听白家的消息,说是来自什么香城,我倒把你给忘了,如果没记错,你是香城来的吧?”   “恩,是的,我想应该是巧合吧。”   ……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瘦弱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白家的三少爷,如今落魄不堪的白泽。因为时常来这家包子铺里买包子,和店里的伙计都熟稔了。   这么对话下来,白泽脑海里闪现出的也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韩玉。   不过刚有了这个念头,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千里迢迢的,她不可能一个人来的,家里也百分之一百的不同意。   “云哥,那姑娘长什么样儿?”   白泽接过包子,仍旧有点不死心,声音弱弱地问道。   “没化妆就很漂亮,个子有这么高。一双大眼水灵灵,鼻子是鼻子,嘴是嘴。”   这伙计一边比划一边说,一脸的严肃,可是白泽就笑了,这么说跟不说没什么大的本质差别。   白泽说道:“成,谢谢云哥,要是再有,你给帮忙留个心。”   “好嘞,这事包在我身上!”伙计拍着胸脯,牛气哄哄地说道。   本来日子已经像无风无浪的河水,平平淡淡,没什么波澜,从先前的衣衫褴褛饥寒交迫,到现在渐渐安稳下来,白泽也习惯了,原本以为等事情完了,就回家,哪怕是做个小生意,就这么过完一辈子,就让遗憾归遗憾,过去的归尘土,不去想,也不去挖,埋在心底。   可是因为这件事,他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韩玉小时候的脸庞他记得清清楚楚,做梦都能梦到。这女大十八变,现在的她成了什么模样,他确实想象不出来。   揣着满肚子的心思,白泽回道距此不远的小院子。   京城这么大,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找一个人简直就是海底捞针,白家处事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对于这种旧闻,想必没几个人记得。   韩玉东问西问,终子铺小哥说的“包打听”。   这人确实是一个乞丐,不过却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乞丐。别的都是跪着趴着求人赏吃赏喝赏钱,他不同,虽然也是一身破破烂烂,跟前也放了一个豁口的瓦子碗,可是人却是坐着,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个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蒲扇,像模像样地摇着,好像这种天气很热似的。   这“包打听”无名无姓,因为消息灵通,被人送了着个名字。   “打听事,先给钱。”   包打听指了指面前的碗,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包大哥,趁热吃。”   韩玉把包子递到他的跟前,满脸善意,笑着说道。   至此,包打听赶紧放下了二郎腿,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接过包子,而且一改刚才傲慢的模样,笑着说道:“姑娘,你有什么事?”   从小被人冷落看不起,指责谩骂从来不少,虽然人们喜欢找他打听事,其实就是把他当做一个工具,而不是一个纯正的人来看待。因为在他们眼里,这种吊尔郎当的乞丐,是根本没有尊严可言的。韩玉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甜甜的微笑,一下子温暖了他的心。   韩玉问道:“包大哥,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从香城来的白家现在怎么样了?我不远千里赶来,就是想找白家的人。”   “白家,还是香城来的。”   包打听咬了一大口包子,猛地咽下去,这才继续说道,“让我想想啊。几年前,变法派和保守派发生大矛盾,致使朋立党争,大批支持变法的官员,不论级别,一缕被判刑入狱。白家……确实听说有这么一个姓白的小官员。”   “时间长了,让我好好理理。”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包子下肚,包打听抹了抹嘴,朝天上看了看,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香城,对,是香城,白家人花掉了所有的积蓄,这才保住了他的命,不过牢狱之灾在所难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还没出来,不过也快了。”   韩玉一听,立马说道:“对,对,就是这个白家,包大哥知道这白家人现在住在哪里吗?”   包打听娓娓道来:“从天牢出来之后,换成了寻常牢房,牢房就在这里不远处,所以敢肯定的说,白家人离的肯定不会远,我知道就这么多了,就在这一块,再具体的就要问问别人了。”   “谢谢你,包大哥,这俩也给你。”   韩玉把自己打算充饥的包子递过去,笑着说道。都说高手在民间,果然不错,这包打听虽然吊儿郎当,但确实有点本事。   “无功不受禄,这位姑娘的好意,我包打听心领了。”包打听摆摆手,一副送客的样子。   韩玉收回包子,笑着离开,走到十字路口,人并不多,刚好那个瘦弱的身影白泽也走到路口,两人站在东西两旁,面对面走过来,擦肩而过,只是因为多年没见,并没有认出对方来。之后便背对着越走越远。   韩玉心中忽然一动,有股子奇怪的感觉,猛地回头,他已经走远。   ps:   先把昨天的补上,今天的晚些码出来~以后不会拖了,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可以安心码字更文了。再对这段时间的更新不稳定,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第072章 贫贱夫妻   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两人的距离看似越来越远,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在相互走近的过程。地球是圆的,两人就这么直愣愣地走下去,肯定会再次聚首。当然,如果不能认出来对方,就是再碰头一百次,也都是白搭。你是路人甲,我是路人乙,谁也不是谁的谁。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泽心弦也被什么无端拨动了一下,回过头去,只是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背影。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再次转过身去。   用了两个包子,得到这么宝贵的线索,韩玉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就屁颠屁颠地问了几个路人,没人知道,后来在周围的几家商铺那里得到了一些白家的踪迹。按照他们的说法,几年前,确实因为党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却着实有这么一个白家,举家搬迁来到这里,在贫民窑买下了一处小宅子。   贫民窑,其实就是一些贫穷的聚居的地方,类似于现代意义上的贫民窟。因为房屋破旧,所以地价非常便宜,很适合那些不富裕又想扎根在京城的人。就在监牢的不远处,稍微有点钱的,也不会来这里,这监狱里常常死人,住的那么近,非常晦气,谁没事没咋地触这个霉头!   那些穷困潦倒的人就不一样了,能够活下去,能够吃饱喝足穿暖,就已经谢天谢地,谁还会在乎这些。   “看到没,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尽头,是一片破旧的房子,在这里面问问。保准儿有人知道。”   布店的老板指着门前的一条路,其实就是韩玉刚沿着过来的路,很热情地说道。   韩玉鞠躬表示感谢:“好的,真是太感谢了。”   布店老板说道:“哎,举手之劳啦,以后要做新衣裳,多来捧捧场就是了。”   原路返回,从刚才相遇的十字路口,韩玉沿着白泽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手里的包子已经凉了,但总算可以安心吃下,日头已经来到了南方天际。   路的尽头。是坎坷崎岖的小路,本是万物生长的时节,可是站在这里,韩玉眼中尽是触目惊心的悲凉。眼前的这片房屋都处在低处,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简陋。很多眼看着就要坍塌,树木很少,其中几棵大的也已经干枯死亡,树干上都是被烧焦的黑色痕迹。   几年来,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吗?   韩玉的心头忽然就涌出一股酸楚来,这人。哪怕是万贯家财一辈子享乐不完,也可能会一夜之间沦落成裤子都没得穿的穷光蛋,连个乞丐都不剩。乞丐至少还有个打狗棒和瓦子碗。就好像是这条路,前面平坦宽广,而终有一天变得泥泞不堪坎坷不平。   白泽买了包子,回家之后,就坐在院子里翻书看。不时地欣赏天上的风景,袁氏则是坐在他旁边做一些针线活。   远远看到高岗之上有个人站着。再仔细定睛看,是个长发素衣的姑娘,白泽一眨不眨地看着。   “泽儿,那个黑影是什么?”   袁氏顺着白泽看得方向看过去,指着问道。   “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还挎着包裹,看样子是刚从外边来的。”白泽眯着眼睛说道。   袁氏长叹了口气,说道:“哎,泽儿,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大哥的事儿很快就好,咱们回去后,赶紧给你娶亲!”   “娘,你现在啊,不管是看到姑娘还是听到姑娘说话,都提这件事,我现在还年轻,不着急着娶媳妇,先把大哥的事办好才是最重要的。”   白泽合了书,站起来,对袁氏说道,“娘,我出去一下。”   袁氏乐呵呵地说道:“去吧,去吧,你去看看人家姑娘需不需要帮忙,要是能看对眼,那就更好了。”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很快就回来,晌午饭点到了。”   白泽假装生气说了一句,就“吱呀”一声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不知道他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白泽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次机会,万一,如果是小玉来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错过。   白泽站在那里,韩玉看到之后,也不惧怕,走上前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姑娘,看你这身装扮,这里好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白泽淡淡说道。   韩玉继续微笑,说道:“我是来找人的。”   “哦?”白泽只说了一个字,皱了眉头。   韩玉心想,这人应该不是拦路抢劫的,否则就他这小身板,估计连自己都打不过,而且他没帮手,手里没什么兵器,应该没什么恶意,想了一通,这才说道:“请问这位大哥,这周围有没有住着从香城来的姓白的人家?”   白泽心里一惊,点了点头,说道:“恩,有这么一家,姓白,听说是从香城来的。你是谁?找白家人做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韩玉瞬间就乐开了花,走上前去,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叫韩玉,是来找,来找……”   “韩玉!”   不等韩玉说完,白泽一下子叫了出来,不可思议到顶点。   现在的她真的很完美,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漂亮,但绝对是要气质有气质,要美貌有美貌,更重要是依然那么温柔娴静,从她的声音中就可以听得出来。   韩玉虽然感觉上有点异样,还是说道:“怎么?你知道白家怎么走吗,我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到这里,就是想找到白泽,他是白家的三少爷,我们从小就定了婚约。”   “你们的婚约不是已经解除了吗?他已经娶了亲,你为什么还要过来?”   白泽多少有些自卑,虽然韩玉只是一个农女,但现在的自己是绝对配不上她的,当初之所以解除婚约,一是怕连累韩家,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韩玉立马喊道:“你……你怎么知道?!”   “白泽以前在这里的时候,我们是还朋友,无话不谈的那种。现在他走了,两年前全家一起搬走了。”   白泽说起话来,那神情和语调,一副真诚的模样。   “走了……走了……”   韩玉脸上瞬间黯然失色,正当她走了神喃喃自语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姑娘,我们家泽儿还没娶亲。”   “泽儿?”   韩玉听罢,直接走过去,说道,“婶子,请问这位公子的全名是什么?”   其实袁氏仍旧还是那个袁氏,韩玉见过,而且对她的脸庞很清晰,这次之所以没有认出来,是袁氏苍老了太多,   “娘,不……”   白泽的声音刚出口,袁氏已经说了出来,“白泽”,两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韩玉立马扭头,看着这个男人,这个现在连自己都不敢认的男人,比先前更加的瘦削,说话依然这么温文尔雅,脸上显得成熟而知性,眼神依旧明亮透彻。   袁氏过来,拉住韩玉的手,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小花。”韩玉也硬着头皮说谎了。   “姑娘,你这初来乍到的,没亲没故,不如就来我们家吧,穷是穷了点,不过吃住总没什么大问题。”   说到这里,袁氏指着头顶的太阳,说道,“你看,这也晌午点了,一块来吃个饭吧。”   韩玉点点头,说道:“那就打搅了。”   袁氏嘱咐白泽道:“泽儿,快点,准备晌午饭,小花姑娘肯定饿坏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次,韩玉觉得幸运总是会眷顾那些付出了努力的人,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没有耕耘,何来收获?   “婶子,我看阿泽大哥叶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娶亲?”   等白泽进了灶屋里做饭,韩玉坐在袁氏的身旁,小声问道。   “哎,这说来话长了,本来泽儿是有婚约的,不过后来我们白家出了事,为了不连累韩家,就把这婚事给退了。提起这件事,真叫人可惜,那闺女人长得水灵,而且脾气又好,挺泽儿说,她还懂诗歌,能念书,哎,可惜啊……”   “婶子,没什么,韩家知道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好,肯定理解的。”   韩玉看了一眼烟囱里的白烟,说道:“婶子,阿泽哥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家里出了事之后,就开始学了,刚开始太难吃,后来好吃了一些,等下你尝尝就知道了。”   袁氏又是一个长叹,说道,“都说大男人进灶屋会被人看不起,我多少次不让他做饭了,他根本不停。”   有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1   但在韩玉看来,贫贱夫妻的感情才是经过锤炼的感情。才是真正的享福到老,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而不是那种“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白泽,这次,你再也没办法说什么了吧,我认定的人就是你,哪怕你是要饭的!   ************   注释:   1出自唐.元稹《遣悲怀.其二》,全诗如下: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ps:   今天的,终于赶上了,~~~~(>_ 第073章 终于相认   韩玉心里多少有些嗔怪,心想:“蠢货,还说娶了什么豪门的小姐,这么烂的借口,幸好我来了!”   袁氏并没有因为什么原因,就刻意隐瞒白泽解除婚约的事实,这也让韩玉由衷的开心,毕竟以后的婆婆是个老实诚恳的女人,不耍心计,不玩心眼,可以免去多少生活中的烦恼和苦难。   “阿泽哥,你做的饭菜很可口。”   韩玉吃着,转过身来微笑着,趁机打量白泽,当初的毛头小子成了现在的倜傥少年,隐隐间有以前的轮廓,善良、诚挚、热心和孝顺等美德集于一身,正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真命天子,绝对不容错过。   “好吃就多吃点,你一个姑娘家,这一路上肯定不容易。”   白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笑说道。   其实,他也不时偷偷瞄几眼韩玉,因为这个姑娘身上有股气息,他觉得很熟悉,而且总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韩玉忽然记起来,在韩玉的右侧脸颊,耳下,有一颗绿豆大小的胎记,这是白泽记得最清楚的。但现在她坐在他的右侧,使得他没办法看到。   为了确认清楚,白泽起身,绕到韩玉的右侧,迅速看了一眼,赶紧装作咳两声,掀开东屋的门帘,说道:“我觉得有点凉,披件衣裳。”   “你这孩子,啥毛病,人家吃饭都是热的头上冒汗,你倒好,才开始吃,就喊着冷。”   袁氏摇着头,对韩玉说道,“小花,不管他。你赶紧吃,别客气,跟在自己家一样。”   白泽来到屋里之后,长长吐了口气,这次行动宣告失败,因为她的头发盖到了,根本看不见。所在屋里停留了大约是个呼吸左右的时间,他又出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韩玉问道:“不是冷么,衣裳呢?”   “呵呵。进到屋里,忽然就不怎么冷了。”   白泽坐下,一脸不好意思的笑。说道,“可能是刚才几口饭下肚,身上暖和起来了。”   “婶子,叔叔人呢,他咋不回来吃饭?”   虽然对白泽的行为表示不解。但韩玉很快转移了话题,凝视着袁氏,问道。   “哎,你叔,他在监狱里呢。”   许是提到了伤心事,惹得没了吃饭的心情。袁氏放下了碗筷,看到韩玉的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阿泽他大哥受着牢狱之灾,你叔他改名换姓进了监狱里当狱卒子,也好有个照应。白天吃喝都是在里面,晚上才会回来。”   “娘!”   白泽听袁氏这么一说像是开了闸的河,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连忙提醒道。在他看来,这种事毕竟是不光彩的。怎么能对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说。   韩玉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也不放在心上,这是人之常情,她说道:“婶子,那个,你看我刚来,这里没亲戚也没朋友,想在这住几天,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只要你不嫌弃我们这里又破又烂就成!”   袁氏一直担心白泽今后找婆娘可能会有些麻烦,所以见了姑娘家就会多想,听韩玉这么一说,正求之不得呢,连忙瞪了白泽一眼,说道,“阿泽,你说是不是?”   白泽连忙苦笑着说道:“是,是。”   韩玉连忙站起来鞠躬,连连说道:“我也是穷乡僻壤过来的,吃惯了苦,哪里会嫌弃这些。那这几天就打扰了。”   对于白家的遭遇,韩玉持同情态度,毕竟不是谁都顺风顺水,更没有因此而觉得应该躲得远远的,患难之时见真情,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所以她选择留下来,等到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就说服白泽一起重回农家,过温馨甜美的小日子。   对于韩玉这种忽然而至的女人,白泽多少还是有防备的,与此同时,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很熟悉。   吃罢饭之后,袁氏在堂屋门口歇息,韩玉则是来到灶屋里帮忙。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正是刷锅的白泽,停下来,看着韩玉,有些严肃地说道。   “我叫刘小花,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对于白泽的反应,韩玉并没有感到惊讶,他所知道的的白泽,从小便有着敏锐的感知力,自己现在引起他的怀疑,也在意料之中。   白泽说道:“小花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韩玉差点笑出来,这话说得,跟江湖人士一般,于是她也抱拳说道:“但讲无妨。”   白泽说道:“因为看着你,我总会想到一个朋友,所以,能不能请你撩起头发,让我看一下右侧脸颊?”   听到他说的这句话话,韩玉的心一下子暖暖的,他依然记得自己右侧脸颊的胎记。明知道撩起头发就会暴露身份,但她还是不假思索地把头发抓起来,把右侧脸颊朝向他。   “你!你不是什么刘小花!你是小玉!”   白泽看到那颗绿豆大小胎记的时候,立即惊讶地喊了出来。   “阿泽哥,你还记得我。如果不是我来,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   韩玉的眼眶立即就湿了,积攒已久的泪水,如泄流的洪水,滴滴打落在地上,极其一点点的尘土,她有些哽咽着说道。   “小玉,是你,真的是你!”   白泽直接把手中的抹布扔在锅里,一大步就跨到了韩玉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带着哭腔地说道,“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人就是这样,心里再多的委屈和痛苦,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摸摸肚子承担,一旦有人问起或劝慰,那就会觉得格外的委屈。这也就是为什么哭着的人,越是劝,哭得就越厉害。   韩玉点点头。一路上的辛酸和艰难都随着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了下来。   “小玉,你也听到了,我不想连累你们韩家,这才解除婚约。”   白泽愧疚不是,高兴也不是,反正就是不知道什么情绪,有些慌张地解释,“你说你这么大老远过来,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该咋办?!”   “这不是没出事吗。”   韩玉揉了揉眼泪,破涕而笑。说道,“我就是知道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过来确认一下。”   白泽问道:“小玉。你不会生我的气吗?”   “会!”   韩玉努努嘴,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阿泽哥,你不该这么草率地就解除婚约。”   白泽低着头说道:“我后悔了。从那封信寄出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是,如果因为我们的婚约连累了你们整个韩家,只能增加我们白家的罪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终选择了解除这份婚约,尽管我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世界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听起来这番对白,真心有点琼瑶的感觉,不过在韩玉听起来。却是格外的受用,她瞪了瞪眼睛说道。   “阿泽,小花。你们刷个碗怎么这么长时间?”   看两人在灶屋里一直不出来,袁氏有点急了,大声喊道。   “娘,已经洗好了,这就出来。”   白泽从灶屋里探出头喊了一句。随后有缩进来,对韩玉说道。“小玉,我要不要把你的身份告诉我娘?”   “还是先不用了,我们快点出去吧。”   韩玉说着,连忙又把眼泪抹掉,这才跟在白泽的身后出来。   “小花,你眼睛怎么红了,刚哭过吗?”   袁氏的眼睛很尖,看到韩玉之后,问完,立即看向白泽,很凶地说道,“阿泽,你这熊孩子,是不是欺负小花了?!”   韩玉说道:“没有,婶子,不是阿泽哥,刚才洗碗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眼睛了,阿泽哥还好心帮我吹了一下呢。”   “这还差不多,臭小子!小花,这几天他要是敢欺负你,别看他长大了,我照样打他破鞋!”   袁氏低下头摸了摸鞋子,满脸喜悦地说道。实际上,在她心里,巴不得白泽能够欺负她呢,要是能够娶了她,那就更好了,这么好的姑娘,过了这个村,以后可就没这个店了。   白泽和韩玉相视一笑。   “娘,小花刚开,我带他在外面到处看看。”   白泽看了一眼韩玉,把目光落在袁氏的身上,等着她的答复。   袁氏说道:“小花刚来,该好好休息才是。”   韩玉连忙说道:“我不累,再说,要是现在休息,到了大半夜,又该睡不着了。”   其实在此之前,她已经困乏的眼睛都睁不开,身上提不起任何气力,无精打采,但认出白泽之后,便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也丝毫没有困倦的意思。   袁氏笑着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别走太远。”   贫民窑没有任何的风景可言,看上去满眼都是断壁残垣,灰蒙蒙的,没有丝毫升级。然而因为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这些死寂沉沉的气氛,在韩玉和白泽两人都多少有了一丝生机,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是“先破而后立”,是四季中的冬天,虽然冰冷异常,但世界上酝酿着春日的盛世繁华。   “小玉,我大哥的事差不多了,等大哥出来,我们就回香城。”   看着远方的天空,不远处繁华的城区地带,白泽喃喃地说道。   韩玉说道:“我也是,想回去,继续过安稳的日子。”   “我,还有机会吗?”   白泽回过神来,手,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说道。 第074章 誓言诺言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示爱,韩玉欣然接受,毕竟这正是让自己朝思暮想牵挂不已的男子。   “大哥出来之后,我们一起回家,在乡下买一块田,盖一座小院子,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好不好?”   看着韩玉红扑扑的脸颊,如熟透的苹果一般,甜美可人,白泽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恩!”   韩玉的头倚在他的肩膀,只觉得身上暖暖的,闭着眼睛,使劲点了点头。   两人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熟悉的味道,独一无二的味道。   随着岁月的流逝,脸庞会发生改变,从年幼到年轻,从年轻到衰老,但在外表之下,却是一颗善良温柔、至死不渝的心,心房内储藏的情感,像是用一生时光酝酿一坛举世无双的美酒,岁月的流转,非但不会让它的香气蒸发,而是只会让它越来越醇香。   “阿泽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像上次一样,否则我就不会原谅你了。”   韩玉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   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他知道,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不是有了事情独自一人承担,而是两人共同面对。   白泽说道:“放心吧。”   “亲嘴,亲嘴……洞房,洞房……”   几个蓬头垢面一身破烂的娃子,在一旁拍手起哄。   拥抱着的两人,听到叫声,连忙分开,白泽冲几个娃子说道:“去去,小屁孩,别瞎喊。你爹娘叫你回家吃饭呢。”   几个娃子立即做鸟兽散。一个两个边跑边喊着“亲嘴儿”“洞房”……惹得韩玉和白泽都羞红了脸。   “小玉,我要不要和爹娘把事情说清楚,毕竟早晚要说的事。”   等到几个娃子跑干净了,白泽回过神来,看着韩玉的眼睛说道。   韩玉说道:“听你的,你要说,那就说吧。”   …………   杏花村,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一派祥和,炊烟袅袅。鸡鸣狗盗之声不绝于耳,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春草用一个宽布带子把娃子背在身后。在水井旁搓着盆里的脏衣服,不时抬头看看太阳,用袖头揩去额头的汗水。   “嫂子,来,娃子我抱一会儿。你这么洗着,太累。”   说话的是韩俊,说着,他把手中的书卷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过来就扎架势要去抱春草背后的侄儿。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短短的几年。韩冬从一个爱吃爱谁的小胖子变成了现在谦谦君子,正是丑小鸭成了白天鹅。   春草连忙说道:“不成,不成。小冬,你赶紧看书,我背着没事的,马上睡着我把他放床上去就好了。”   “嫂子,小玉说他啥时候回来了么?”   韩冬脸上有些不太高兴。藏着不少的心事,过来捏了捏侄儿粉嘟嘟的脸蛋。   春草劝慰道:“小冬。别担心,要是顺利的话,过段时间应该就回来了。”   其实,韩玉的离家出走,对很少回家的韩冬来说,多少有些不开心,为了一个男子,不顾及家人的意见,就擅作主张离开,搞不好可能惹来各种各样的非议,这千里之途,一个姑娘家,实在是叫人不敢想象。   “二娃子,今儿个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先放下书好好歇着去!”   韩子明领着林氏从门外回来,看到韩冬仍旧书不离手的,忍不住嘱咐道。   “知道了。爹,小玉,她什么啥时候回来。”   韩子明一听就来了气儿:“不孝的闺女,管她干嘛!想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回来,不回来也没啥。我跟你娘都想开了,就当没生过这个闺女!你们也当没这个妹子!”   “睁着俩大眼说瞎话,生了就是生了,咋能当做没有?!”   林氏走过去,把春草背上的娃子接下来,抱在怀里。   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1,再怎么说,女儿都是娘心尖尖上的肉。   韩冬说道:“爹,娘,我有预感,小玉很快就会回来了!不管找到白泽之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会回来。”   韩子明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说的多严重多严重,心里满满都是思念担忧和舍不得。因为韩玉的离开,家里少了很多欢声笑语。如果她能够回来,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外人说自己闺女为了个男人跑了,不矜持,疯实等,都让他心里难受的紧。   “这死丫头也真是,按理说,不管怎么样,也该送封信回来报个平安,到现在两个屁都没有!”   林氏越想越觉得担心,立即放缓了语气,说道,“他爹,你说小玉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乱说啥!没事你多想想咋样哄好孩子吧。就算是想,也往好地方想,不成吗?”   “成,成!”   林氏抱着孩子出了门口,想到外面转转。   韩冬手中拿著书卷,背在身后,看着房顶叽叽喳喳的麻雀,轻声吟道:“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2   不一会儿,韩俊气喘吁吁地回来,有些丧气地说道:“哎,我又托人打听饿了,还是没有半点小玉的消息!”   农家生活就像是一条细细流淌的小河,一天天平平淡淡地过去,没有了谁,这种日子都是外甥打灯笼——照舅。   …………   韩玉的身份,白泽还是找了个机会跟爹娘合盘托出了。   “小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又是新的一天,阳光明媚,天空蔚蓝,白泽从屋里出来,兴冲冲地对韩玉说道,“大哥明天就出来了。爹狱卒的这份工作也会马上辞掉了。”   韩玉一下子站起来,满脸开心的笑意,看着白泽的脸庞。   这意味着马上就重回农家,而且这段时间经过和白泽的商量,两人已经决定,就算回去,也不会在县城里住,而是打算在杏花村盖个小院子,买块地,过农家小日子。白世敏和袁氏也同意。搁在以往,这么做就是胸无大志,是碌碌无为浪费人生。现在美其名曰“远离官场是非”“活着就好”&   “娘说。现在有需要收拾的赶紧收拾了,待到大哥回来,我们立即上路。”   白泽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还一边拉住韩玉的手,摇了摇。   韩玉连忙想要挣脱。小声红着脸说道:“叫人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   白泽有些不服气,指了指头顶的天空,“我要叫人人都看着,小玉是我白泽的女人,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会娶她过门,会好好在一起生活一辈子。我要把以前错过的都弥补过来。”   “好啦,好啦,你啊你。现在的嘴可真甜。”   韩玉心里绽放着娇滴滴的玫瑰,嘴里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想要海誓山盟,我只要平平淡淡的小日子。金钱、富贵、名利,这些都比不上两个心心相印的人。福祸同当,有说有笑,就这么一不小心老了,你梳理我的白发,我给你哼支小曲解解闷……”   “一不小心就老了,说得真好。”   白泽淡淡地笑着,“小玉,你要什么,只要我有,都会给你,哪怕没有,也会想尽办法给你!”   韩玉摆了摆手:“傻瓜,好了,别说这些了,多酸啊。”   在京城贫民窑的一段日子,虽然旁边就是繁华的国都,但这块破旧的地方似乎被世人遗忘,安静的像一架落满了灰尘的钢琴。总体上来说,是快乐的,宁静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入夜,韩玉和白泽都没有早早睡下,而是并肩坐在院子里,看着夜幕降临后漫天的星辰。   白泽搂着韩玉的肩膀,说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又来了,阿泽,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些酸不溜溜的誓言,不要什么承诺,我只要你真心实意对我,让我从点点滴滴感受到你的心意,这就够了。”   韩玉挪了挪身子,把头放在他的肩膀,继续说道,“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咯的疼。”   白泽笑道:“那我依旧吃胖些,这样软乎乎的,你倚着应该很舒服。”   “好啊。”韩玉轻轻闭上眼睛,脸上尽是知足的笑意,在夜色里,如一朵含羞的玫瑰。   ************   注释:   1儿行千里母担忧:子女出远门在外,做母亲的心里总是牵挂不已。形容母爱真挚深厚。出自清.褚人获《隋唐演义》第二十四回 :“你这个冤家,在何处饮酒,这早晚方回,全不知儿行千里母担忧。”   2出自汉代《铙歌十八曲》之一的《有所思》,全诗如下: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wei)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狶!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hao)[4]知之。   3南宋.范成大《车遥遥篇》,全词如下: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ps:   感谢思涵的打赏,蕾蕾送出的第一张粉红票~~爱你们!还有一如既往支持我的朋友~ 第075章 生死相依   和那些一清二白环堵萧然的人家相比,能够养得起鸡的,也算是富足的了,这贫民窑没有人养鸡,一来养不起,二来根本养不大就被人偷吃了,跟黄皮子一个德行。   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句话虽然有些歧视的倾向,但说的有一定道理。当穷的饭都吃不到嘴里,不要指望这他们温顺善良泰然处之,看到一点食物就像是饿狼,红着眼睛扑过来,管你是谁,所以难免伤人。   所以,清晨打鸣的公鸡,声音很远,很渺茫,附近是没有的。   几年来,白家都在阴郁中度过,一家人残缺不全,就像是天上镰刀状的月亮,   人们抬头看时,总希望看到的是满月,撒着银辉绝美异常的婵娟,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毕竟,月圆之夜在一年中也是极少的。   今天是白家的大好日子,白泽的大哥白慕,二哥白清都要从结束牢狱生涯。   韩玉一大清早起来,洗漱一下,便钻进了灶屋里,准备做一顿不说丰盛但也够看够吃的早餐。   “小玉,人都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现在看来,要改一改了。”   平日里做饭的活计都是白泽干的,当他起来之后,见韩玉已经开始烧火做饭,便钻进来,笑呵呵地说道。   韩玉抬头:“说来听听。”   白泽走到韩玉的身后,轻轻捏着她的肩膀,说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小玉做饭时。”   “你啊,这么胡乱篡改,也不怕古人到你梦中给你算账!”   一边烧火,一边有人按摩,而且他的手法很到位。这让韩玉非常享受,她打趣地说道。   其实说到按摩,没有受过特别训练或不经常给人按摩,刚开始手法会很生疏,难免把握不了轻重。而白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几年来长长给娘亲袁氏揉捏,先前被用刑打出来的毛病,使得她时常害腿疼的毛病。这么长年累月地揉捏下来,白泽也算是摸索着成了个按摩的老手。   白泽说道:“不怕,他们到梦里找我。我就给他们捏一捏,揉一揉,让他们老老实实地被我拿捏着。”   “少贫了。对了,今天你大哥二哥回来,谁去接?”   韩玉掀开锅盖,看看里面的粥煮到什么程度,不忘关切地问道。   “反正路不远。我爹一个人去就行了。”   为了不让锅底糊掉,白泽拿起大勺子在锅里搅了搅,说道,“今儿个,我爹正好把狱卒的活计不干了,可以领着大哥二哥一起回来。咱们在家里等着就行。按照娘说的。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么多人过去,说起来。有些不太合适。”   “你娘说的有道理,要是考上了文武状元,是该热热闹闹的迎接,现在这种情况高兴是挺高兴,还是要顾全大局。”   韩玉说出来和心里想的是不同的。在他看来,家人出狱。高高兴兴迎接没什么大不了,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等煮好了粥,韩玉站起来,在案板上把准备好的一些青菜,还有半棵白菜,分别洗洗切好,打算在小锅里炒一炒。   白泽说道:“娘腿脚不方便,等会儿,咱俩去北边吧,割点肉,买点菜,娘嘱咐说今儿晌午定得做得丰盛一些。”   这贫民窑所在的地方就是京城的那边,白泽所说的“北边”,其实就是京城里繁华的街道。   “阿泽哥,我们什么时候回香城?”   韩玉“当当当”切着菜,刀忽然停下,扭脸说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想必我爹娘肯定气死了。从小到大没离过家,很想他们。”   说着说着,眼睛热热的,泪水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前世如此,今生不改。上辈子对老妈的依赖心很重,更多的是挂牵,心里放不下。穿越之后,她以为这种情况会好一些,谁知道,这才刚离家一个月,就已经开始想家。   白泽过来抓住韩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小玉,大哥二哥回来之后,收拾好,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不用太久。你爹娘那边,我会亲自登门谢罪,说明情况,你不要担心。”   “咳,咳咳……”   两人一番对白,竟然没有注意院子里的声响。   原来是白世敏也早早起了床,只见他站在灶屋门口,捂着嘴,轻轻咳嗽,这咳嗽很明显是故意装出来的。   这个时代背景下,男未婚女未嫁,这种情况下,卿卿我我、你侬我侬都是被人所不耻的,当然,并不是说不能亲热,至少在你们亲热的时候,没有旁人看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世人还不耻个锤子。毕竟两人在一起,你情我愿,情到浓时,有些亲热的举动,也是人之常情。   “爹,你起来啦。”   白泽连忙放开韩玉的手,脸上羞得通红,低着头说道。   韩玉也连忙说道:“叔,粥已经煮好了,你要是赶的话,先喝着,我这就把菜炒一炒。”   “先不用了,等你婶起来,一块吃。”   白世敏也没有什么嫌恶的神情和语气,就这么淡淡说道,随后朝白泽摆了摆手,“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讲。”   白泽抬头看了看韩玉,见韩玉鼓励地笑了笑,这才跟了出去。   白世敏上来就直接问道:“你可以知道咱们男人最应该有的是什么吗?”   “什么?”白泽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至少这么应了一句。   “责任心重!有担当!”   白世敏声音底气十足,掷地有声,随后把手放在白泽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么多年,你们兄弟三个都不知道吧,其实当初,你娘也是这么才嫁给我的。”   白泽听了,一下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当初我跟你娘两情相悦。可是你娘家里人觉得咱们白家是商人,地位低贱,被人瞧不起,而且没面子,就死活不让你娘见我。我去提亲,也被赶出来。后来我在外做生意,你娘打听之后,背了几件衣裳,千里迢迢找到了我。”   白世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出来。好像心里轻松很多,他满是老茧的手在白泽肩膀不轻不重拍了拍,“怎么样。是不是跟小玉很像?所以啊,看到现在的小玉,我就想到当初你娘年轻的时候。”   白泽轻声说道:“爹,娘他找对了人。”   “我本来以为,靠着做生意。养活你娘,等有了你们仨,我苦点累点养活一家子都不成问题。”   白世敏把这个破落的院子扫视了一圈,脸上浮现出意思落魄和感伤,转身继续说道,“可是你看现在。让你娘还有你们都跟着吃了多少的苦头。”   白泽连忙安慰道:“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哥人在官场,难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就不要自责了。”   “你不知道,当初我想争面子让人瞧得起,让你们读书,而且逼得这么紧。如果不是这样,你大哥也不会踏上仕途。更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白世敏重重地低下了头,好一会儿不说话,随后猛然抬头,说道,“好了,好了,爹去吃饭,接你大哥二哥回来。记住爹的话,人家不顾一切来寻你,这是你的福气,你也不小了,要像个爷们,你不一定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她,但至少要给她你穷尽一生挣来的最好的东西!”   韩玉在灶屋里虽然听不清这爷俩说的什么,不时好奇地探出头去瞄上一眼,看口型也猜不出来,不过看两人的动作和神情,觉得至少不是坏事。   等到袁氏也起了床,韩玉把菜也都炒好了。三菜一汤,一碗是青菜,不太认识,好像是苋菜,像是生菜,但叶片略有不同;另两碗是白菜和腌制的咸菜。汤,自然是蛋汤,不过鸡蛋只剩下一个,韩玉就把鸡蛋打成了蛋花,分别盛进了三人的碗,自己则是弄了一碗清汤。   一顿饭,桌子上的话不多,白世敏和袁氏就是一个劲儿地笑,很甜蜜,好似看到了当初年轻时候的两人。   “好了,我走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仨晚上一起回来,提前做好饭菜啊。”   白世敏抹着嘴,这就加快了脚步出去了,走到门楼下,往后退了几步,笑呵呵地说道,话音未落,人又没影儿了。   白泽舔了舔嘴唇,说道:“小玉做的饭菜才好吃,我啊,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   “婶儿,你看,阿泽他在笑话我。”   韩玉向袁氏告完状,指着白泽跟前的蛋汤说道,“真是好吃,这个汤为啥不喝?”   “我不喜欢喝蛋汤,这个给你喝吧。”   白泽把碗推到韩玉的跟前,请轻拍着肚子一脸满足的样子说道。   “还不喜欢喝蛋汤,平日里都是做给我俩喝,让他喝打死不喝,来这几年了,你喝汤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袁氏有些心疼,带着些嗔怪的口吻,说道,随后把自己跟前的蛋汤推到白泽的面前,“这个,你喝,我吃好了,喝点清汤就行。这么多年,喝都喝腻了。”说罢,袁氏心里一阵难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忙站起来,背过身去,用袖头沾了沾,进屋了。   正所谓: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看到这一幕,韩玉心里暖暖的,富日子有富日子的过法,穷日子有穷日子的活路。但是,再苦再穷,只要你白泽对我不离不弃,我自然死生相依。   ************   注释:   1贫贱之知:贫困时的知心朋友;糟糠:酒糟和糠麸。富贵时不要忘记贫贱时的朋友,不要抛弃共同患难过的妻子。出自南朝.宋.范晔《后汉书.宋弘传》:“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第076章 不如还乡   夕阳西下的时候,袁氏、白泽和韩玉三个人站在大门口,望着回来的路。红霞映的人脸庞通红,四周静物也都红彤彤的像是着了火。   “你爹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袁氏急得直搓手,一边叹息一边苦恼,但又难掩渴望的神色,“这太阳马上就落山,落山之后马上就黑了,再不回来都啥时候了!小玉,阿泽,你们说是不是又出啥事了?”   “娘,你就别瞎想了,哪会出什么事!再等会儿,说不定爹和大哥二哥都在路上呢。”   白泽其实心里也是着急的不得了,不时踮起脚尖,把手放在眉骨间张望,安慰袁氏道。   “吉人自有天相。”   韩玉专门挑了个吉祥话说,毕竟这个时候,相比于大家伙一起焦虑,吉祥话的性价比非常高,多少给人希望和宽慰,“婶儿,该受的罪,大哥二哥已经受了,该吃的苦,也都吃过了。都说苦尽甘来,现在啊,我们只要安心等着就行啦。”   在夕阳的余晖中,有鸟儿飞过的身影,从头顶飞过时还不忘鸣叫几声,似在打招呼。   三人盼星星盼月亮,直到太阳完全落下,西天只剩下一抹微红,不远处才出现三个身影,个头差不多,轮廓来看,三个人身形都很瘦削,其中一个有些佝偻了。不消说,正是白世敏、白慕和白清三人。   白泽看到后,离弦的箭一般,瞬间就奔了过去,嘴里还喊着:“爹!大哥!二哥!”   袁氏站着未动,泪水朦胧了双眼,不住地用手帕抹着。   韩玉过来挽住袁氏的胳膊,说道:“婶儿。这么高兴的事儿,你咋又哭了,让叔跟大哥二哥看到,该心疼了。”   袁氏破涕为笑,说道:“他们这些没心没肺的大老粗,不把人气死就不错了,才不会心疼人!”   直到靠近了,韩玉才看清两人的脸庞。   大哥白慕,先前是什么样子她不得而知,就眼前来说。几年的牢狱生涯并没有让他变成一个颓唐疯癫、堕落萎靡的人,现在的他,脸上多了一些沧桑。但显得更加爱睿智,眼睛炯炯有神,让人看起来就是那种刚正不阿的做派,如果做官,定然是个清官。   二哥白清。看得出来也跟白慕一样,是刚刮的胡须,脸颊两旁有些青色,瘦高个儿,瓜子脸,下巴很尖。可能是在监牢里吃了不少的苦头,使得他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太好,就好像是大病初愈或大梦刚醒时候的模样。是个名符其实的书呆子。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娘!孩儿不孝!”   白慕和白清几乎是同时跪下,同时喊出来,两人都重重地低下了头,额头挨着地。   “你们俩小子,赶紧给我起来!”   袁氏连忙上去扶住两人。命令一般说道,“再不起来。今儿个的饭都不让您们吃!”   “娘,你舍不得。”白慕和白清分别挽住袁氏的左右胳膊,白慕笑着说道。   “有啥舍不得,晚起来一会儿,真不叫你们吃!”袁氏瞪了瞪眼睛,假装愠怒地说道。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的袁氏,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这次哭得更凶,抽噎的更厉害。   白世敏说道:“好了,他娘,别哭了。刚才路上,这家伙就喊着饿,说早没吃过你做的饭菜了,走,进屋,吃饭去!”   “好好,走,你们回来这么晚,饭都凉了,我再去热热。”   说着,袁氏扎架势就要快步去堂屋,但是被白慕一把拉住了,说道,“娘,不用麻烦了,就这样吃点吧,太热的话,难以入口。”   韩玉说道:“大哥,还是热热吧,天凉,吃凉的怕会肚子不舒服。”   白清看着韩玉问道:“爹,娘,这是?”   袁氏说道:“哦,忘了给你们介绍,这就是韩玉,都叫小玉就行了。”   “就是当初和阿泽有婚约的小玉?真是难得!”   白慕入狱前在京师为官,所以说话也多少带着一些官味儿,他摇着头,一副痛苦的神情。   刚开始韩玉有些误解,以为白慕实在讽刺她,毕竟带着些官味儿的人总是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后来从白泽口中知道真相后才释然。原来自从东窗事发,变法派失败被捕入狱,他的妻子,也就是白泽的嫂子——京城王家的小姐王紫嫣,被家人接了回去,岳父母还并撂下话:从此以后,王白两家没有任何瓜葛,各安天命,孩子出生后归王家。   “大娃子,二娃子,小娃子,小玉,你们都多吃点。”   袁氏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却不动筷子。   一旁的白世敏说道,“这两天收拾好,咱们直接赶回去,离开这个晦气的耻辱的地方,从头开始!”   白慕把筷子横放在碗上,脸上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淡淡说道:“爹,娘,变法派现在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如果我回去,一定可以官复原职,甚至加官进爵……”   “你也跟着回去,再娶一家子!”   白世敏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咀嚼着,听了白慕的话,便风轻云淡地说道。可以听得出来,这是一个不容违逆的新号。   白慕终于抬起了头,眼睛散发着光芒,说道:“爹,你不懂。我完全可以东山再起,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   “现在占了上风,往后再占了下风,是不是又得入狱,我跟你娘,一家子都过来陪着你,守着你,陪着你坐牢,陪着你吃不好,穿不暖,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白世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本来就破旧不堪的木桌上,抖落了一些木屑和尘土。   袁氏连忙坐过来,拉住白世敏的胳膊,说道:“他爹,娃子刚出来,说这些干嘛。”   “刚出来,就是因为刚出来,才更应该说!”   白世敏的情绪很激动,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他咽了咽唾沫。说道,“从今以后,咱们白家。从今往后,经商成,务农成,哪怕是要饭都成,就是不能走仕途!否则就别踏进我白家的大门。我们白家没有这样的祖宗,也没有这样高贵的子孙后代!”   白慕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吃饭,白清也老老实实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伴君如伴虎,高官厚禄是诱人。刚正不阿为民做主也很可贵,但风险太大,说不定今天还风风光光。明天就人头落地诛灭九族了。”   看大家都不说话,陷入沉寂,韩玉张嘴说道,“所以,大哥。还是做点别的吧,不仅仅是为了你。也为了这个家。”   白泽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小玉说的很在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吃罢饭之后,白慕和白清回到屋里休息,剩下四人在堂屋里坐着说话。   袁氏有点生气,说道:“他爹,你今儿个是咋回事?!他俩才从牢里出来,你就这样,娃子都不小了。”   白世敏反驳道:“不小了?不小了做事都这么欠考虑,脑子被狗吃了吗?”   “婶儿,叔也是关心大哥二哥,关心这个家。”   韩玉分别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这才说道,“既然决定回去,就都回去吧,大哥虽然胸怀壮志,可一旦为官,全家都要提着脑袋过日子,根本没办法安生。”   袁氏听韩玉这么一说,也觉得事情很严重,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就这,你还说他长大了,都多大了还不如小玉一个闺女家考虑的周全!你想想当初咱家是怎么样,再看看现在是怎么样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咱一家子现在跟要饭的有区别吗?这些都是为啥?不还是因为他当官!当官!这个官有啥好当的!都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咱一家子也是民,谁给咱们做这个主了?!”   白世敏站起来,背着手,来到堂屋门口,看着暮霭沉沉的南方,已经有星子现出。由于几年的操劳,他的脊背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直了,有些佝偻的倾向,所以个头也自然会比先前低一些。所以,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常常会念叨:长粗了,长粗了……其实就是在说自己老了之后,越来越矮了。   袁氏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就别气了,孩子的命已经够苦了。回去就是了。”   “我不气,有啥可气的。”   白世敏也不转身,就这么背对着,继续说道,“这两天我去找马车,你们把能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要是收拾好,直接就回去了!我老白,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到这种地方!”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乡。1   更可况在这里谈不上丝毫的“乐”,皆是痛苦和折磨,更应该早早回到家乡。   韩玉的心几乎就要雀跃起来,回家,是一个美妙的字眼,更美妙的是,和心爱的男子一起回家。虽然回去之后不得不面对一些问题,但该面对的逃也逃不掉。   *************   注释:   1出自唐.李白《蜀道难》,意为:成都虽说是快乐,还是不如早些回家。(拓展一下:锦城——成都古代以产棉闻名,朝廷曾经设官于此,专收棉织品,故称锦城或锦官城。《元和郡县志》卷三十一剑南道成都府成都县:“锦城在县南十里,故锦官城也。”今四川成都市。)   ps:   今天也吃药了,但是没睡着,哈哈,所以赶紧发上来了。。。决不放弃治疗!(~ o ~)~zz还有,希望盆友们都注意身体,现在换季容易不舒服~↖(^lwxs520 --> 第077章 回到香城   两天时间,不长也不短。   一家子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白世敏倾尽这些年攒下来的俸禄,弄了两辆马车。   第三天一大早,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死寂,袁氏和白世敏就已经早早起床,分别把几个人都叫醒,最后再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离开这个留下太多伤心往事的地方。   “不想要的东西扔在这就行了。”   破旧的院落中央,蒙蒙夜色中,白世敏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他挥手扫了一遍整个院子,话语中满是“一去不复还”的决绝。   “爹,娘,是不是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随之,白泽竟然有些不合时宜地问了这么一句。也难怪,一个地方住久了,难免生出感情,跟人日久生情是一样的。对于一个内心敏感感情丰富的人来说,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有句话说得好:奇怪的人,做奇怪的事,说奇怪的话,一点也不奇怪。   白世敏在他头上推了一把,说道:“死小子,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踏入京城半步,至于这个院子,谁愿意住谁住。”   贫民窑里,这样破落的院子是很多的,有不少是空的,没什么所谓的所有权,谁住进来就是谁的,什么时候走也都是随时可以走,一波又一波落魄的人,也都是匆匆的过客,不带走什么,也不留下什么,无牵无挂。   远处渺茫的鸡鸣狗叫声响起,一家子草草吃了点饭,打开大门,在马车“吱吱呀呀”的声音中出发了。   日出时分。城门才会打开,此刻出发,差不多走到的时候,也该开了。   红红的太阳在东方天际,一点点露出头来,像极了腌制过的鸡蛋黄,等到红日越来越白,万丈光芒铺天盖地照向大地,把最后残留的最后一丝黑夜和倦意驱赶的无影无踪,这个世界终于醒来。   京城本就异常宽阔的的街道上。好像一下子涌出来川流不息的人群,繁华程度绝对可以称得上——张袂成阴、挥汗如雨。1   “小玉,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   马车里,多少有些颠簸,白泽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韩玉,伏过身去轻声问道。   “什么?”   因为外面忽然想起了一声大喊,导致她没有听清。便皱了眉头,看着他问道。   “我说,你是不是晕车?”   白泽再次伏过身来,声音放大了一些。   韩玉不解地问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白泽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抚了一下。心疼,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的脸色不太好。”   六个人,两辆马车。三个人一辆,分别有白世敏和白慕赶车。袁氏和白清坐在白世敏的一辆上,韩玉和白泽坐在白慕的这一辆上。因为是同辈的大哥赶车,白泽和韩玉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顾虑。   “不是晕车,是马上就要回家了。有点担心。”   韩玉苦笑了一下,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摇了摇嘴唇说道。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不愿意让身边的亲人朋友失望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现在,她担心的就是家人对自己的失望,失望自己不矜持,不像别人家的闺女老老实实恪守妇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小玉,我不是说了吗,到家之后,我会亲自去你家把事情说明。你爹娘也都是明理的人,他们一定不会怪你。”   说着,白泽往韩玉身边挪了挪,把她搂在怀里,手还轻轻抚着她的肩膀,“我一定会娶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真的铁了心愣是不答应,那我就说,咱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你已经怀上娃子了,这辈子只能嫁给我了。”   “去你的!”   韩玉稍微用了点力气,一肘子击在了白泽的胸前。   白泽疼得立即放了手,捂着胸口,弯下腰去,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憋得满脸通红。   “阿泽,阿泽,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吧!”   这下可急坏了韩玉,也顾不得去忧虑这伤感那了,一脸惊恐神色,扶着他问道,“阿泽,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好,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同意,再也不敢这样了。”   “你自己说的哦,以后我说什么,你都要同意。虽然你是女子,但也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听了韩玉的自责,白泽立即直起腰来,哈哈大笑。   韩玉这才松了口气,拉着他的胳膊,举起另一只手,做拍打状,说道:“你,你竟然骗我!看我不一平底锅拍死你!”   “这么暴力,要把我拍死啊!”   白泽依旧笑着,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道,“你可听过——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2。要是把我拍死了,你可要跟月宫里的嫦娥一样守寡了,要三思而后行啊。”   “守寡怎么了,我还要给自己立一块贞节牌坊呢。”   韩玉撅了嘴,仰着下巴,一脸胜利地说道。   …………   这样一路下来,有白泽在一旁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使得韩玉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多愁善感。   饿了,就吃些提前准备好的干粮;倦了,两人相互依偎着睡一会儿。   越是觉得快乐的日子,就会过得越快,和前世的周末一模一样。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周一到周五,那就是咬着牙熬过去的五天,周末两天,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就逝去的。   一个月的时间,沿途住了不少次官道两旁的旅店,喝了不少的小溪流水,也吃了不少的野果子,看了不少的葱茏风景,对韩玉来说,欢声笑语多于愁眉不展。   等马车行至香城的城门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万物仍旧一派生机,缤纷世界依旧毫无保留地展现着它的魅力。   “回来了,我们回来了……”   城门还没有打开,白世敏从车上跳下来,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喊道,说着,眼睛里竟然涌出泪水来。   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是黎明;到达千里之外的香城时。依然是黎明。夜空仿佛黑水晶一般,闪耀着璀璨群星。不时有流星划过,一瞬间的繁华后。便消逝陨灭了。   “小玉,等安顿好之后,我立即陪你一起回家。”   白泽小心翼翼扶着韩玉下了车,仰头看了看天,轻声说道。   “恩。听你的。”   星星倒映在白泽的瞳孔,如一汪底部铺着宝石的清泉,令韩玉看得入了迷,她点点头回道,说不尽的温柔。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天色渐渐亮起来。与出发时不同的是。太阳尚未升起,整片天空已经泛起了红霞,所有的云彩都像是姑娘害羞的脸庞。东方天际尤甚。   农谚云: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说的是清晨出朝霞,就会下雨出不了门,出晚霞意味着第二天天气晴好,无大风大雨。   等在城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等到太阳升起,城门打开。所有人一涌而入。   依旧熟悉的街道,不变的商铺,甚至十年前摆摊的有些仍旧还在,更多的是白发换了青丝,新人换了旧人。这么一股脑的情愫铺天盖地钻进脑子,白泽忍不住犯晕,揉了揉太阳穴。   韩玉关切地问道:“阿泽,你怎么了?”   白泽笑了笑:“没事,看得眼花了。”   其实也难怪,在京城贫民窑的时候,很少去繁华的街道里,平日里看到除了天空,就是断壁残垣,一下子来到城里,看到花花绿绿,琳琅满目的东西,难免会有些头晕眼花,女孩子挑衣服的时候还会眼花呢。   庆幸的是,不论多么艰苦,白世敏并没有把祖宅卖掉。   白府大门上的锁早已经锈迹斑斑,门上的漆都风华脱落了,都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蛀虫洞,门楣上写着“白府”两字的匾额也烂的差不多了,其中一边半死不活地耷拉下来,看得人鼻子酸酸的。   “你们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马车挺好之后,白世敏说完朝街上走去。   不一会儿,他领着一个陌生男子过来,这男子手里拿着锤子和一根铁棍,俨然就是撬锁的。   “这锁啊,就是神偷来了也打不开,全部锈在一起了,那我就直接撬啦。”   这男子一副很专业的口吻,说罢,看白世敏点了点头,铁棍往锁鼻子里一插,抡起铁锤,“砰”的一声,锁直接成了两半。他还取掉这坏锁,把大门“吱呀”一声推开,簌簌落下不少的灰尘,看着白世敏说道,“大功告成!”   “来,麻烦了,这点小意思,别嫌少。”   白世敏从袖筒里掏出两文钱,放在这男子的手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瞧您说的,以后锁上再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王三就行,也不远。”   这男子大手一挥,拎着自己的家伙就离开了。   整个院子里都是半人深的杂草,瓦片和地面都生满了青苔,屋檐下燕子也筑了巢,乳燕伸着嘴巴叽叽喳喳叫着,房顶有白色的斑鸠卧着,听到人声,立即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   注释:   1最早见于西汉.刘向《战国策.齐策一》:“监淄之途,车彀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就是说人多。   2唐.李商隐《嫦娥》,全诗如下: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ps:   天气一变,瞬间又感冒了,病篓子一枚。。~~~~(>_ 第078章 准备回家   等到院子里的杂草都清理干净,一些破损的地方修修补补,荒芜的院落终于有了人气儿。   如果换做以往,白家在县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户人家,可现在不比当初,白家人回来之后,登门道贺的人竟然一个没有,这让袁氏和白世敏多少有些失落。白世敏还好,也算是看透了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一旦你出事,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躲得远的人。倒是袁氏,毕竟是妇人,一想到就觉得憋得难受。   “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   袁氏一边收拾着灶屋,一边朝院中的白世敏说道,“当初咱家富裕的时候,一个两个亲的只跟一家子似的,为了借钱,又是送礼,个个好听话说了几麻袋。你看现在,都跟王八一个德行,缩着头动也不动,生怕咱吃他的喝他的!……”   “人,不都这样嘛。现在咱家要啥没啥,人家还过来图个什么?”   白世敏听了也不急,脸上的笑容很淡定,蹲在地上,连最小的杂草毛毛都不放过,一根根都拽了,“这样不是挺好嘛,难得的清静。再说,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让咱们看清某些人的嘴脸,何乐而不为?”   袁氏虽然觉得白世敏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气冲冲地说道:“哼,我就是心里气不顺!”   “他娘,别气啦,要是把身子给气坏了,那可咋办哦!”   白世敏站起来,拍拍手,揉着手上的泥土,走在灶屋门口,看着袁氏,说道,“我还打算把以前的生意从头一点点做起来。你身子要是气坏了,挣的钱谁来管,恩?”说到这里,白世敏看着韩玉说道,“小玉,别忙活了,赶紧跟你婶儿捏捏肩,捶捶背,让她消消气儿。”立即有看着袁氏说道,“未来的儿媳妇给你捏捏揉揉。心里的气儿总该消了吧?”   听到这里,袁氏终于“噗嗤”笑了出来,不过笑了一会儿。看着韩玉,皱着眉头,一脸愁苦地说道:“哎,我的气儿是消了。还不知道韩玉的爹娘怎么说呢,咱家不比以往了。而且,小玉这么一个人跑来京城找到咱们,也不知道那边的气消了没。”   白世敏说道:“先让阿泽带着小玉回去一趟,实在不行,我亲自过去,反正不管怎样。早晚也得去。就是跪倒韩家门口,我求也得让俩娃子的事儿成了!”   韩玉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听着。   “阿泽。你过来。”   白世敏站在灶屋门口,冲着屋里喊了一句,见白泽汗流浃背地出来,这才说道,“你领着小玉回趟家。最起码叫韩家人都放心。看得出来,在京城的时候。她就想家。还有你俩的事儿,你也老大不小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天黑的时候别忘喂马,明儿个一大清早出发吧。”   “恩,爹,我知道了。”   白泽看着韩玉,使劲儿点了点头,随后说道,“爹,娘,刚好小玉也在,我有个不情之请。”   袁氏说道:“啧,有什么说就是了,又不是外人!”   白泽这才再次张口:“当初大哥二哥都不在,现在都在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跟小玉的事儿成了,我想跟她在杏花村盖一间小院子,在乡下这么过着,种点田。”   “这有什么难的,当初我跟你娘把你送到小玉家里,就是这个意思,乡下的日子安静,空气也好,你身子骨本来就弱,挺合适的。”   白世敏一脸的笑意,不假思索地说道。   “以后你俩的日子,怎么过着舒坦就怎么过。再说了,我跟你爹以后要是想去乡下做几天,也有了个落脚的地儿。”   本来袁氏有些疑虑,不过听自家男人这么说了,也跟着说了这么一番话。转身看向韩玉,又说道,“小玉,灶屋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你跟阿泽去商量着看看,明个儿回家都改置办点什么,该买的就买,不用省。”   “恩,知道了。婶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叫我。”   韩玉说罢,脱了破旧的围裙,出了灶屋门,跟了白泽来到了他的房间。   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书架上空空如也,桌椅也都擦拭的一尘不染,墙上挂了三幅水墨山水画,分别为:山居秋暝图、轻舟万重山和蝉噪林静图,以及梅兰竹菊四君子的书法,分别为:   梅,剪雪裁冰,一身傲骨。   兰,空谷幽香,孤芳自赏。   竹,筛风弄月,潇洒一生。   菊,凌霜自行,不趋炎势。   其他再也没什么家具物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甚至都能听到脚步的回响。   韩玉看着空书架坐下,说道:“你的那些书,在我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白泽笑得很有内涵,问道:“肯定还在的,还记得我之前怎么说的吗?”   “当啊记得,让我嫁给你的时候,随着嫁妆一起带过来。”   韩玉脸上泛起了红晕,她知道,白泽这么问无非就是想让她亲口说出来,于是也就顺了他的意,满足他男人的那么一点点虚荣心。   “就知道你忘不了。”   白泽让韩玉在床上坐下,自己则拉了个凳子坐下去,看着窗外,说道,“小玉,你说要是咱们去了你家,怎么说比较合适,带点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韩玉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窗外,说道:“我爹娘都是实在人,有啥说啥吧,最好不要说假话。礼物带不带都成,反正以后咱们都在乡下陪着,挣了钱随时可以补上。”   都说知子莫如父母,其实对韩玉来说,知父母莫如子女。   这么多年,爹娘的脾气她自然摸得一清二楚,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这个沙子不是别的,就是虚伪、谎话。你说了他们就相信,也不怀疑你。可一旦得知你的话是假的,以后再想取得他们的信任,让他们相信你那是非常困难的。   “好,那就照实说。”   白泽回过头来,看着韩玉的眼睛,满是笑意,“本来假话都是个大窟窿,一旦捅开,那就得一直填一直填,叫人累的半死不活。”   韩玉伸出自己的手。对他说道:“手拿来,让我看看。”   等到白泽伸出手来,韩玉轻轻抓住。看看正面,又看看反面,他的手很瘦,手背上的青筋都看的清清楚楚,而且有几个手指的骨节多少有些变形了。也是当初受刑的时候被夹的,白倒是挺白,手掌上磨出了一层不薄不厚的茧子,摸起来硬硬的,涩涩的,叫人心疼。   白泽嘴角上扬。笑意满满地说道:“手,不就是这样,有什么好看的。”   韩玉这才放开他的手。问道:“现在握笔写字还颤吗?”   “哎,很久没有握笔了,应该生疏了吧,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应该不颤了。”   白泽把自己的手也翻来覆去看了看。说道,“不过落下毛病了。阴天下雨的时候,骨头会疼。”   韩玉说道:“别担心,以后我会想办法给你治好的。”   “哎呀,我的小玉什么时候懂的医道了?”   白泽立即就乐了,半眯着眼睛,看着韩玉,将信将疑地说道。   “怎么着,不信啊?”   韩玉站起来,十指交叉,晃了晃骨节,得意洋洋地说道,“虽然吧,我只是个寻常的农女,但我知道的东西,可多着呢,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看来我白泽福气不小,能得命运如此的垂青。”   白泽也站起来,顺手撩起韩玉鬓角的头发,说道,“小玉你就是个宝藏,我要用这辈子来挖,必定大富大贵,大吉大利,大喜大乐。”   本来让两人商量着明天回乡下的事儿,结果两人这么扯皮扯了大半天,说说笑笑,也给这个家增添了不少生机和活力。   …………   太阳刚刚落下,暮色还未降临。   韩家,一家人吃罢晚饭,在院子里坐着。   “他爹,你说咱家小玉现在怎么样了?这都俩仨月了,连个音讯儿也没有。”   林氏怀里抱着孙子韩立,轻轻拍着晃着哄他睡觉,看着南方的天际,苦着脸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说到韩俊的儿子韩立,顺便提一下,这个名字还是当初韩子明找张思虎起的,取“策马扬鞭奔大富,乘龙跨纪立强林”中的一个“立”字,寓意也不言自明。   “既然一个人出去,就得承担由此带来的所有后果。”   韩子明吧嗒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说道,“这闺女,到底仿谁哩,平时那么听话,坑也不吭一声,说走就走了!”   春草停下手中的秀活,抬起头说道:“爹,娘,你们不用担心,说不定小玉已经找到阿泽了。”   “找到又咋的!”   韩子明一听就生气了,嗓门放大了不少,“自古来子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爹娘做主,哪还由得了自个儿?!她不回来也就罢了,我就当没这个闺女;要是舔着脸回来,我非得打断她的腿!问问她到底知不知道啥叫礼义廉耻!”   韩俊也插话说道:“爹,小玉就是想出去见见世面,又不是跟着人家野汉子跑了,你别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   “跟着野汉子跑了,我还真不气了。”   韩子明重重咳了两声,憋红了脸,说道,“人家都已经说了,已经娶了婆娘,跟咱解除婚约,她还去弄啥?就是跟着他当小妾,那也总先经过咱当爹娘的同意吧!”   “哇,哇……”   被韩子明的声音吓到,林氏怀里的韩立惊醒,哇哇哭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各种肆无忌惮地流。   林氏嗔怪地说道:“你瞧你,喊这么大声干啥!”   等到天色渐渐黯淡下来,都回屋睡觉了,韩子明坐在床沿上,不停地唉声叹气,脑海里都是韩玉平日里的笑容和听话乖巧,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好的一个闺女不吭声就跑了,生气也不是因为她为了白泽去京城,就是无法接受她不吭声离开这么一个事实。   林氏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问道:“他爹,想闺女了吧?”   “想她干啥!”   韩子明这才放下水烟壶,三下两下脱了衣裳,钻进了被窝里,搂着林氏。   ps:   今天写的很得心应手,希望大家喜欢~~再次希望大家健康快乐。晚安。 第079章 爹娘原谅   清晨时,雨水沿着屋檐,滴滴答答,落地时开除晶莹的水花,时而会出现小水泡,不过瞬即就散了。   下了一整夜,其实这个时候,雨势已经很小了。   空气格外清新,夹杂着一丝凉意。   白泽和韩玉起床洗漱之后,在灶屋里忙活了一阵儿,做了早饭,吃了一些,把留下来的焖在锅里,等家人起来后还可以吃到热乎的早饭。   韩玉看着濛濛的细雨,扭头看着白泽,说道:“阿泽哥,要不等雨停了我们再动身吧。”   “还是现在动身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咱们不要耽搁了行程。”   白泽站在堂屋的屋檐下,伸手感受了一下,说道,“没关系,咱们在马车里,淋不到。而且一路官道,也好走。”   韩玉说道:“可是,你在外赶车,还不是要淋到,而且有风。”   “我一个大老爷们,这点风雨还能把我怎么着了不成?”   白泽拍了拍胸脯,可能是力道有点大了,忍不住咳嗽了两下,连忙捂着嘴清清嗓子,“你在这等下,我把马车牵过来。”   看着他的背影,韩玉忍不住笑了笑,明明一副瘦弱不堪的样子,还非要逞能,老是要在自己面前装作一副威武大汉的模样。不过笑过之后,就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走了神,心想着,回家之后,不知能不能得到爹娘的理解和原谅,如果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能,还要解决更多的麻烦和困难。   还有就是白泽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几年又吃了这么多的苦头。现在安定下来,等一切稳妥之后,在乡下要好好给他调养一番,早日恢复元气。   尽管天上飘着雨,城里街道上依然有很多摆摊叫卖的生意人,养家糊口,从来不容易。   道路虽然宽广平坦,但被踩得多了,多少会有些泥泞,有些地方还积了水。出了城门之后,稍微好一些。   “小玉,怎么了。闷声不吭的,想些什么呢?”   白泽在前面干着车,见韩玉在车里没动静,便回过头去问了一句。   “我在想,等咱们回到家里。我爹娘会是什么反应。”   韩玉掀开帘子,探出头来,下巴放在白泽的肩膀上挂着,眼珠子咕噜咕噜打着转,长长叹了口气,“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平和不下来。”   “你就是自己吓自己,你是他们闺女。又不是捡的,平平安安回来了,他们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泽的手在韩玉头上轻轻点了点,笑着说道,“要是他们打你。我在前面顶着,这下总可以了吧?快。别乱想了,咱们随便聊聊。”   “去你的,你在前面顶着,打在你身上,我就不心疼啊!”   韩玉嘟着嘴,瞪了白泽一眼,下巴在他肩膀上狠狠使了下力气。   “知道心疼就好,平日里对我好一点,补回来就成了。”   白泽一听这话,心里美滋滋的,别提多乐呵了,扬起小鞭子晃了晃,并没有甩下去,“快坐回去,外面有风,别着凉了。”   “阿泽,你往里坐坐,身上都滴了不少的雨。”   韩玉这才把下巴挪开,坐好,摸了摸白泽左侧的衣裳,很关切地说道。   每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多出很多笑容。不管心里多么烦躁,有多少不开心的事情涌上心头,只要有他在身边打趣说说,逗一逗,在韩玉看来,就好像满天的乌云被拨散开来,露出蓝丝绒一样美丽的苍穹。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沉默,也是天使从头顶飞过时一种无声的交流。   马车“吱吱呀呀”,在官道上留下两道痕迹,很快便被雨水冲的无影无踪,雨势非但没有小,还大了起来。   有句话叫:一山有十里,十里不同天。   在这平原地带,也是一样的道理,马车行至大半路的时候,地面已经是干燥的了,一看就知道是没有下过雨,或者下的比较小,雨水已经完全蒸发,接下来的路好走了很多。   “阿泽,要是累的话,停下来吃点东西喝点水,歇会儿吧,反正马上就要到了。”   中间的时候,韩玉坐了出来,和白泽分坐两侧,她把装水的竹筒和还有些软和的馒头拿出来,递到白泽跟前。   “不累,马上就到了,更有劲儿。”   白泽把竹筒的盖子打开,仰头到了一大口,咕嘟咽下,摸了摸嘴角流出来的,一身轻松畅快地说道。   …………   “他爹,不对啊,我这眼皮子老是跳,不知道咋回事。”   林氏放下正在做着的猫头鞋,揉着眼睛说道。   韩子明问道:“左眼还是右眼?”   林氏说:“左眼。”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别担心,咱家要发财了。”   说完之后,不等林氏有什么反应,韩子明自顾自地乐得笑起来,像个说了俏皮话的顽皮的孩子似的。   “哎,我也不指望着咱家发大财,只要大娃子二娃子一家好好的,小玉也没事没咋的就成。”   一提到韩玉,林氏又是一阵伤感,再次拿起做了一半的猫头鞋,揉了揉眼角,继续绣起来。   “啧,你没事又提她弄啥?!”   韩子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散了,眉头皱的跟核桃似的,有些不太乐意地说道。   “你说我咋又提她,她是我亲生亲养的闺女,虽说走了,那我咋能不想她!”   林氏的气也上来了,顶了一句,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春草在一旁抱着孩子,连忙劝慰道:“娘,你看你,又哭了,眼睛要是哭花了,可咋办?”   “哎,老了。腰酸背痛、眼花耳聋,还不是早晚的事。”   林氏一脸的苦笑,抹着泪。   两个儿子她都不担心,唯一放不下的说来说去,还是唯一的闺女——韩玉。   “娘,我有个预感,小玉很快就回来了。”   这个时候,韩俊从屋里钻出来,端了一碗冷好的开水,递给春草。随后蹲在林氏的跟前,手放在她的膝盖上,神神秘秘地说道。   林氏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急忙说道:“回来吧,回来好,一个姑娘家在外,我心里挂念的厉害,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韩俊仍旧这么蹲着。说道:“爹,娘,你们不知道。现在朝廷里的事儿,前几年白家出事,就是因为党派之争。现在啊,变法派打了翻身仗。握了大权,以前抓起来的官员都放了,大部分都官复原职。有些还加官进爵,白家应该也没事了。”   韩子明有些没好气地说道:“白家现在没事了,人家已经和咱解了婚约,娶了豪门大家的闺女,跟咱还有什么关系吗?”   韩俊说道:“我是想说。如果小玉到了京城,寻到了白家人。那自然是吃不了多少苦头的。再说,等她到了京城,死了心,自然就会回来。”   “回来,就是回来,我也得几破鞋屁股给她打开花!”   韩子明越想越生气,水烟也不抽了,“当”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站起来,背着手,一脸阴沉地说道。   “他爹,咱先说好。等小玉回来,你要是打她,我可不愿你的意!”   林氏急了,转身看着韩子明,眼神和语气中有些威胁,又似央求。   “娘,爹他说的都是气话,小玉要是真回来,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春草哄着怀里的娃子,看了一眼韩子明,连忙笑盈盈地转向林氏,也算是安慰地说道。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马车进入杏花村之后,并没有遇到什么人,这正合了韩玉的意思,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进入胡同之后,车轮的“吱吱呀呀”声终于消停了,白泽摔下跳下车来,扶着韩玉下来。   “爹,娘,我回来了。”   站在大门口,韩玉的脚甚至都没有迈过门槛,站定,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句。   堂屋里,林氏手里的活停下来,伸出手指捅了捅耳朵,又笑着摇了摇头。   春草兴奋地说道:“娘,是小玉回来了!”   林氏连忙问道:“春草,你也听见了?”   春草重重地点头:“恩,听到了。”   “小玉,是你吗?”   林氏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疾步往大门口走去,还一边喊着,“是你吗?小玉!”   因为怀里的韩立刚刚睡着,春草没敢有太大动静,否则一醒来又要苦一阵子,她小心翼翼站起来,往屋里去。韩俊和韩子明也跟着林氏的脚步来到大门口。   “爹,娘,大哥,我回来了。”   韩玉红着脸,有些紧张,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微微颤抖,看到至亲的人,激动是一,还有不知所措。   “你个死妮子,可叫娘想死了!”   林氏好不容易止了泪水,这下又开始大哭起来,过来一把抱住韩玉,跟见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似的。   女儿回来了,当爹的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不过韩子明也不笑,脸上带着一些严肃,看着站在一旁的白泽,好像在等着他的解释一般。   “叔,婶儿,阿俊,我们一家子也都回来了。”   白泽先是摇了摇嘴唇说了这么一句,见韩子明还是不说话,便壮了胆子继续说道,“叔,其实我在京城没有娶亲,当时家里出事,害怕连累你们,这才被迫解除婚约的。”   “好了,别哭了。”   韩子明上来拍了拍林氏的肩膀,又看着韩玉和白泽,说道,“都还站着干嘛,进来啊!”   韩俊一听,连忙从白泽手里接过马车,往院子里牵。   韩玉和白泽对视了一眼,也都笑了,只是韩玉的脸上也开满了晶莹剔透的泪花。   ps:   不早了,要早早休息~还有,不要躺在床上看手机,对眼睛伤害很大~各位,晚安咯,睡个好觉。 第080章 再谈婚事   成天嚷着等韩玉回来,非把她屁股打开花的韩子明,真得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没话了。   一家人在堂屋里坐下,除了韩子明,几个人都高兴的满脸笑意,笑得眼睛微微眯着。   “大哥,大嫂,侄儿呢?”   韩玉看着韩俊和春草,声音不大问道。   春草指了指屋里,说道:“刚哄睡着,在屋里床上呢。”   韩俊走上来,说道:“小玉,你没事就好,爹跟娘天天念叨你,可算把你念回来了。”   “你娘天天念叨才是真的,啥时候听我念叨过?”   韩子明说着瞪了韩俊一眼,其实眼神也没什么怨恨的意思,就是觉得“念叨”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多少有些不合适。   “也不知道是谁,半夜说梦话的时候不停地喊小玉,就这,还口口声声喊着,不想不想。”   林氏笑得合不拢嘴,在韩子明身旁坐下,扯了他的袖头。   “谁半夜说梦话了,你别乱说。”   韩子明黝黑的脸庞竟然泛起了一些红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阿泽,你说当初和小玉解除婚约,就是因为害怕连累我们韩家,真没有在京城娶亲是吧?”   “叔,这种事儿我哪敢乱说。”   白泽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一本正经地回道,“这个,小玉也过去了,也都清清楚楚。”   “阿泽说的句句属实。”   韩玉看爹娘哥嫂都看向自己,点着头说道。   林氏问道:“你爹娘还有大哥二哥,都没事吧?”   白泽回道:“也都一起回来了,好好的。”   因着路上没有吃多少的东西,说话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很明显是白泽的肚子在叫唤。   “你俩这一路上是不是没有好好吃东西。也难怪,几十里地的路呢。”   林氏听罢,一脸的心疼,说道,“你们先说,我去灶屋里给你们弄点吃的先垫垫,等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再好好吃一顿。”   “娘,小玉好不容易回来,你坐着说话吧。毛蛋儿也睡着了,我去弄就行了。”   春草连忙拉住林氏,从背后推着她。来到凳子旁,让她坐下,说着,这才捋起袖管,大步往灶屋里走去。   “阿泽。听说现在变法派翻身了,你大哥是不是官复原职了?”   韩俊本来对这些国家大事就感兴趣,见没人说话,便好奇地问白泽。   白泽回道:“没有。我爹不让大哥做官了,而且不允许我们白家的后代再踏上仕途。”   “你爹这个决断明智!”   韩子明的大手掌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说道。“官场里,一个两个偷心斗角,为民做主的少。天天窝里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会儿是得势了,总有失势的时候,一不小心满门抄斩灭九族,那可是绝种的大事儿!”   韩玉问道:“那二哥现在读书是为了啥?”   “他读书。我也没准备着叫他当官。”   韩子明先是看了韩玉一眼,随后转向林氏。“这读书,一来长长见识,二来也是个吃饭的活路。”   白泽几次想张嘴,这一到嘴边,心里就有点怯怯的,不知道怎么样说出来合适。   想说的啥?肯定是他与韩玉的婚事。   “阿泽啊,叫我说,小玉这种丫头,配不上你!”   韩子明吹了火折子点了水烟,长长吸了一口,依着椅子的靠背,仰头看着天花板,“就这,一声不吭跑出去了,叫人家外人知道真相,你知道人家会咋说吗?这坏名声出去了,她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你们白家咋说都是城里人,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最起码得是老实本分的。”   “叔,婶儿,小玉出来也是因为我,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小玉,我心里没有过其他的念头。”   白泽一听这话,有点急了,连忙说道,“这事儿是因为我,人家怎么看小玉,我都不在乎。叔,婶儿,你们别怪小玉,要怪就怪我吧。你们要是心里有气,就是把我打一顿出出气,我绝对不吭一声。”   “傻孩子,没事没咋的打你干啥!”   林氏笑了笑,说道,“我们也知道小玉是去京城找你,现在平平安安回来了,还有啥可生气的。别听你叔说的,他就是试试你对小玉咋样。”   “死丫头,笑,你还好意思笑,以后再不吭不咔的走,不用回来了!回来我也不认你这样的闺女!”   看到韩玉在一旁低着头笑,韩子明装作一脸的愠怒,似在威胁地说道。   “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下不为例!”   韩玉一听,就知道他已经原谅了她,这么说无非就是给她一个台阶下来,便嬉皮笑脸地说道,“娘,你给我作证,以后再做大逆不道的事儿,你们怎么惩罚我都认。”   林氏说道:“死妮子,就你鬼灵精,不能等你再干这种蠢事,得赶紧把你嫁出去!”   “阿泽,今儿个就别走了,跟小俊睡这,让春草跟小玉睡。”   韩子明朝韩玉摆了摆手,说道,“去看看你嫂子咋弄的,都这么会儿了,吃的弄好了没有。”   等韩玉一走,林氏往外看了看,确认她已经进了灶屋,摆手示意白泽跟自己进东屋里,关了门,这才神神秘秘地问道:“阿泽,婶儿问你,小玉过去之后,你们没啥吧?”   白泽挠了挠头,问道:“啥?”   林氏皱了眉头,说道:“还有啥?小玉这么大老远地跑过去找你,你们就没有发生点啥?”   “没有,婶儿,真没有。”   白泽这才领会到林氏话中的意思,连忙摇摇头否定。   林氏眉头舒展开来,说道:“没有?我还说要是有点啥,就跟你叔商量一下,让你们赶紧把婚事办了呢。既然没有,那就再等等吧。”   听她这么一说,白泽巴不得立即改口说,两人有那啥了,不过眼下也只好笑笑,跟着林氏出去了。   却说韩玉进了造物之后,春草已经忙活的差不多,不过就两个人在屋里,就不失时机地问道:“小玉,嫂子问你,老实说,你跟阿泽有没有发生点啥?”   韩玉可是现代社会穿越过去的,这种话里的含义,那自然是一听就明白,根本不需要多想。   如果搁在以往,按照春草的性格,她是绝对不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的,不过现在已为人妇,有了孩子,谈论女人间的话题,也多少能够放开些胆子和尺度了。   “没有啥。”韩玉笑着回道。   春草点点头,说道:“恩,那就好。嫁人之前,还是不要有啥。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要是不成,这辈子可能就玩完了。女孩子家,还是矜持一些比较好。”   这一点上,哪怕曾经作为现代潮流女性,韩玉也是相当认可的。   当你不计一切后果和代价,把**给了一个男人,最终得到的可能是幸福的生活,也有可能就是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伤痛。她依然清晰记得,当初学校时自己的好朋友,被男朋友搞怀孕之后分手的悲惨下场,然后她陪着她去医院做人流,因为没有调养好,导致没办法再生育。还有认识的一些单亲妈妈,也有不少是被男人抛弃……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爱情,她只是不愿意相信承诺和誓言。   只有亲身感受到他持续的爱和关心,这才是一切爱情的根本,否则,充其量也不过就是生理上的需求以及心灵上的空虚导致的两人一拍即合,随后一拍两散。   韩玉说道:“嫂子,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懂得分寸。”   “你走了之后,咱娘挂念的厉害,吃不好睡不好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也看到了。咱爹嘴上不说,不过咱娘不是说了吗,他半夜睡觉做梦还叫你的名字呢。以后可别这样了,咱一大家子,无论有啥事,说出来,一块商量解决,不是更好吗。”   春草一边脱着围裙,一边收拾着锅里,盛了两碗很稠的粥,上面各放了两个荷包蛋,指着其中一碗说道,“小玉,这碗你来吃吧,我把这碗端给阿泽去。”   终于又回来了,这吃得饱穿得暖,心里安稳踏实的简简单单的农家生活。   韩玉端起来,喝了一小口,细细品味着,依然熟悉的味道,只是心境不同了,让着味道变得更加香浓醇厚。   韩玉和白泽每人一碗粥喝着,韩俊和春草在一旁说着话。韩子明和林氏两人示意了一下,同时进了东屋里。   林氏率先说话了,说道:“他爹,我看就让小玉跟阿泽的婚约再订上就可以了。”   韩子明往床上一趟,伸了个懒腰,说道:“才解除多少时间,这就要再订,是不是会叫人家笑话?”   “管人家怎么说呢,关键是再不赶紧把两人的事儿给办了,就麻烦了,你再看看这俩人的年龄多大了。”   林氏坐在床上,捏了捏韩子明的腿说道。   “你别瞎操心,这种大事急不得,再等等吧。”韩子明说道。   “等不了了,小玉已经有了!”   林氏一着急,就这么来了一句,吓得韩子明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氏。    第081章 清白之身   “你说啥,再说一遍!”   怔了好一会儿,韩子明这才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睛问道。   其实他完全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心里一下子接受不了,更准确一点说,是不敢相信或不愿相信。   “咋的,人还没老,耳朵先出毛病了?”   林氏坐过来,轻轻捏住他的耳朵,往里面看了看,小声说道,“我是说,赶紧把小玉跟阿泽的事儿办了,小玉已经有了。”   韩子明严肃地问道:“是她亲口承认的?”   “他爹,要我说,小玉跟阿泽两情相悦,男欢女爱,说得过去,你也别忘心里去。”   说完这句话,连林氏自个儿都惊呆了,她讶异于自己的思想竟然变得如此开放。按理说这种被认为是大逆不道,淫荡不堪的行为,她是绝对鄙夷的,但事情到了自己宝贝闺女的头上,“绝对”也变成了“相对”,正所谓法律不外乎人情。   韩子明气急败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踱来踱去,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他爹,这事儿不能怪小玉跟阿泽。”   林氏生怕他冲动做出来什么事儿,连忙站起来,挡在他面前,说道。   “不怪他俩,难不成这事儿还怪咱俩了?”   韩子明忍不住吼了出来,连忙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八字还没一撇,没有拜堂成亲,他们就干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去,把他俩叫过来,跪到堂屋门口!”   “太得,瞧你这脾气。”   林氏上来拉住他伸着的手,红着脸说道。“这事儿,说不准就怪咱俩。”   韩子明说道:“你是老糊涂了吧,他俩干出这样的勾当,咋能怨咱俩?!”   “兴许这是遗传。”   林氏放开韩子明的手,脸上泛起红晕,低下头,看着地说道,“你忘啦?当初咱俩不也是,偷偷的,在玉米地里……”   韩子明的脸一下子红了。跟喝醉酒了一般,看样子都能滴出血来。   沉默了须臾,只见他淡定地坐下。拳头松开,舔了舔嘴唇,又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装模作样地咳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才说道:“成,小玉跟阿泽也都不小了,找人看个好(黄道吉日),跟白家通个气儿,赶紧把事儿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林氏笑笑,说道:“是嘛,我说的就是个这个理。”   韩子明拉开门。说道:“那等会儿,把他俩叫过来,咱把事儿说明白了。”   “他俩正吃饭呢,等吃好了再说。”林氏应道。   婚前性行为,在云锦并没有被大律明令禁止。但从道德层面来讲,是绝对不提倡的。   每个家族都有各自的族规。对婚前性行为者以及婚后通奸者,浸猪笼是最常见的惩罚,当然也有扒光衣服,当街游行极尽羞辱的,而受了这种羞辱也肯定会选择自行了断,根本没有脸面再苟活人世……反正最终总结出来,对这两种被道德批判的行为,下场就是一个——死!   “嫂子,你煮的粥真好喝。”   闻着扑鼻的香气,韩玉喝了一口,津津有味吃下,笑着对春草说道。   “不是我煮的好吃,是家里的米好。”   春草谦虚地说道,“你们在京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按理说,京城里啥好东西没有。你们肯定是吃腻烦了,山珍海味都有吃腻的时候。”   “嫂子,实话给你说,我们在京城,连米都很少吃上。”   韩玉停下来,趁机把粥冷凉一下,扭头看了一眼正大口大口吃着的白泽,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泽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日子很艰辛。”   “瞧我这脑袋,越来越笨了。”春草在自己的脑瓜子上拍了一下。   不等韩玉喝几口,白泽已经呼噜噜把一大碗粥喝光了,这个时候的韩玉真相笑着说一句: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过想想这种话太伤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愣是忍住没有说出来。其实她也是心疼,几年来,他吃的最多的应该就是窝窝头了,改善生活的时候就吃个并没有多少肉馅的包子。   “小玉,阿泽,你们吃好了来东屋里,我跟你爹有话嘱咐你们。”   当韩玉看着白泽走神,忽然听到了林氏在堂屋里的唤声,回过神来,连忙应道,“知道了,娘。”   白泽抱起自己的碗,进了灶屋,直接洗洗干净,放在案板下面,走出来。   “阿泽,瞧你,吃了放那就成了,还自己洗掉了。以后可别这样了,这女人的活都让你个大男人干了,我们闲着干啥?”   春草站起来,笑着说道,“不过啊,阿泽你这么好干家务活,小玉以后是享福了,多多少少能偷偷懒。”   “嫂子,你说笑了。”   韩玉把最后一口粥喝下,也跟白泽一样,直接跑到灶屋里,把碗洗干净了,出来看着白泽,说道,“阿泽哥,走吧,也不知道爹娘会嘱咐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堂屋,来到东屋里,韩子明和林氏正在床上坐着。   韩子明指着两个凳子,说道:“都坐下吧。”   让坐就坐,两人肩并肩坐了下来,跟幼儿园里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好奇地等着老师的训话。   “小玉,阿泽,我听说了,你俩已经有了……”   韩子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林氏一眼,继续说道,“我看,是时候再次把你俩的婚事定下来,择个好日子把事儿办了。”   “有什么了?”   对韩子明说的话,韩玉有些不明白,大胆地问道。   “好了,别给爹打哈哈了,你娘已经都告诉我了。”   韩子明一副看透了真相的神色,很淡定地口吻,“这种事。做了就做了,自己明白就成,我也不怪你。只是可不能跟外人提起,否则,我跟你娘的老脸都没地方搁。”   “爹,什么事做了就做了,我不懂。”   韩玉心直口快,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也就毫不忌讳地问道。   这个时候,林氏说话了:“不懂就别吭声。听着不就成了!”   “啥也别说了,这段时间,你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养着就成。”   韩子明对韩玉说了一句后,看向白泽,“阿泽,你回去之后,让你爹娘找人看个日子儿。过来把小玉娶过门就是了。礼金礼品啥的就不用了,小玉这边的嫁妆,我不会让它少了,该多少就多少,咱不来虚的。”   白泽本来也不懂韩子明说的到底是什么,但听了这最后一段话。果断明白了,就是让他回去准备来赢取韩玉,想到这里。瞬间就心花怒放,喜笑颜开,连忙点头。   韩子明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事了。”   “对了。叔,婶儿。我还有话说。”   本来已经站起,正打算走出去,白泽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神来,说道,“我跟俺爹娘都商量好了,准备以后和小玉就在咱乡下过日子,你们看,咋样?”   “乡下好啊!”   林氏立即说道,不等韩子明发表意见,继续说道,“你看咱乡下空气多好,花草也多,邻里乡亲也都热心,日子过得比较悠闲。”   说了这么多好处,唯一没说的,也是最重要的——闺女还在身边。   当爹娘的放心不下嫁了人的闺女,如果以后都在身边,那当然是最好的不过的,只是没多少人愿意当这个上门女婿,用农家人的话来说,上门女婿就是“倒插门”,多少会让人不太看得起。现在白泽心甘情愿地坐在乡下,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的恩赐,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现在好了,多了半个儿子,闺女也没有泼水一样泼出去,还有什么比更让林氏开心的吗?答案是否定的!   “你要是有这个想法,也跟家里商量好这么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韩子明摸了摸人中位置的胡茬,淡定地说道,“要真是决定了,赶明儿我去找你东边的子丰大,让他留意,给帮忙弄一块宅基地。”   按照云锦大律,如果户籍不是农村,是没有宅基地的,没有宅基地意味着这么多地空着,也不会有你盖房子的地方,就算长时间居住,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流民。都说士农工商,流民还要在商人之下,和贱籍奴隶一个层次的。   白泽说道:“叔,婶儿,让你们操心了。”   “瞧你说的啥话,咱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   韩子明站起来,把袖子拉下来,整了整衣衫上的褶皱,说道,“以后就别叔啊婶儿的叫了,小玉叫啥,你就叫啥。”   “爹,娘。”   白泽张口就来,叫就叫吧,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好了,站起来吧。”   韩子明把白泽扶起来,摸了摸他的头,“这小子,磕头还是懂的。”   说到磕头,这农家有个规矩——人三鬼四。给健在的长辈磕头,一般都是三下,而给去世的先人一般都是磕四下。如果弄错了,那是大忌讳。   等到晚饭在灶屋里忙活,韩玉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找林氏问了清楚,今天韩子明的那番话什么意思,林氏将自己说谎话的事儿和盘托出,搞的她是一阵汗颜。心想,哪有这么当娘的,这不是毁自己闺女的清白吗。不过后来一想,也正是这样才促进了和白泽的婚事,也算是因祸得福。   ps:   检查了一遍,没发现虫子,但总感觉会有。。。晚安啦。 第082章 双方父母   去往京城的时候,路上颠簸了一个月;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又是一个月的奔波,没有机会睡个好觉。   现在终于回到家中自己的房间,这一觉是韩玉长久以来最踏实最安稳的一次,没有听到外面的鸡鸣狗盗,也没听到人声,世界仿佛就在夜色里沉寂下来,静谧的令人心醉,没有哪怕丝毫一点音响。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是前世的时候,人尽皆知的一个段子。第二条暂时不太现实,倒是第一条,自然醒真心是世界上相当美妙的事情。当然,最美妙的莫过于:兜里装满money,心情总是happy,每天都是y,快乐地像个baby。   当阳光通过窗户,照进屋子里,韩玉这才醒来,长长地伸个懒腰,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   “嫂子。”   韩玉往左右两边看看,没见到春草的身影。   原来春草早早醒来之后,怕娃子哭闹吵了韩玉,就哄着出去了,留她一个人好好睡。   韩玉穿好衣裳,揉着眼睛,出了门口,打着哈欠,一脸满足。   “小玉,睡醒啦,饭在锅里呢,自己去吃,应该还热乎着。”   春草刚说到这里,怀里的娃子哭了两声,她连忙拍了拍,“哦哦哦”几声,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凉了,锅盖严实,往里面填一把柴火就行了。”   “知道了,嫂子。家里其他人呢?”   春草往屋子里探探头,都不见人,挠着头问道,“阿泽他怎么也不在。干啥去了?”   “哎唷,瞧你俩腻歪的,这才一夜不见,就开始挂念了,以后要是一段时间不见面,非得相思病不可。”   春草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打趣道。看到韩玉的脸“嗖”的红了,跟熟透的苹果一般,赶紧改口说道,“好啦。别不好意思了,咱爹跟咱娘,还有你大哥和阿泽。都去咱铁林大家去了,帮忙杀猪。”   韩玉一边打水,一边疑惑不解地说道:“杀猪不是屠夫的事儿吗,咱家里人过去有啥可帮忙的?咱大娘家为啥杀猪,是有什么喜事了吗?”   “杀猪是屠户的事儿。关键是得绑起来送到屠户家里才成,这么大的猪,没几个人还真拿不严。”   说着,春草脸上露出钦羡的神情,抖着腿哄着怀里的娃子,说道。“你这段时间没在家,也难怪不知道。雷蛋儿的婚事定下了,婚期马上就到。这就是这个月底,现在不赶紧杀,到‘赴席’的时候恐怕就晚了,再说这天,肉也不容易坏。”   赴席。顾名思义,就是前往宴席。在农家的口语里。特指前往红白事的宴席。   “春草,猜猜我带回来的啥!”   韩玉这边刚刚洗脸洗漱,就听到门楼传来韩俊的声音,带着一点调皮。   “飞包!”春草看到后,欢喜地说道。   飞包,其实就是猪的膀胱,有些地方叫猪尿泡、猪小肚。在医学上,是一味药材,性甘咸、平、无毒。有缩小便和健脾胃的作用。可以治疗尿频,遗尿,消渴无度等症状。   农村孩子除了上树抓鸟下河摸鱼,玩玩泥巴捉捉迷藏,其他还真没有多少娱乐项目,可以说猪尿泡给人带来道不尽的欢乐和开怀,当球踢,打在空中不让落下来,反正怎么玩的都有。只是猪尿泡产量很低,杀猪的人家少之又少,因此也就成了稀罕货。   韩俊走到春草跟前,蹲下去,摸了摸熟睡的儿子的额头,骄傲地说道:“我专门抢的,留着给咱娃蛋儿玩。”   “都多大的人了,跟这么多小孩子抢,也不嫌丢人!”   韩子明笑着说道。本来他想再说点什么,但既然这猪尿泡是给自己孙子玩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泽,整个过程你都看了?以前有没有见过杀猪?”韩玉走到白泽跟前,红着脸问道。   白泽先点头,又摇头,多少有些惋惜地说道:“恩,都看了。以前都是吃猪肉,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杀猪,你不知道,猪叫的可真惨。”   “那是肯定的啊。”   韩玉很配合地弄了一些痛苦的表情,“猪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肯定要挣扎,毕竟这是‘猪命关天’的大事。”   想到杀猪,韩玉忽然想到了猪杂碎,据她所知,农家觉得动物的杂碎都是在肮脏不能吃的,所以内脏这些东西都会被扔掉。其实猪杂碎经过加工烹制,可以非常美味,而且营养丰富味道好。她觉得以后有机会必然要出来试吃,当然了,就把白泽定位第一个试吃的对象。   …………   “阿泽,等下你就动身回去,跟娘爹娘商量一下,看那个日子好,把你们的事儿定了。”   午饭桌上,韩子明又是第一个吃完,放下碗筷,看着白泽,说道,“让你爹娘看看,是我跟你婶儿过去,还是他们两个过来,总得碰个头好好合计一下。”   “恩,知道了。等会儿吃了饭,我立即就回去。”   白泽本来就津津有味地吃着,听了这话,连忙咽下去,又咽了一口空气,带着一点小紧张说道。   “等你的事儿办了,就差你二哥了,等他完成了学业,让他赶紧回来娶媳妇!”林氏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嚼一边说。   韩玉说道:“娘,你是巴不得我赶紧嫁人。”   林氏说道:“那可不是,我就是想你赶紧嫁了,不然年纪越来越大咋办。就算你不急,阿泽也急了呢,马上都一二十的人了,你看谁家这么晚还不娶亲?!”   韩子明说道:“哟哟,你看一说这脸就红了,不然我还以为你脸皮子‘城墙搭一拐’1呢。”   “爹!”韩玉不失时机地撒了个娇。其实她没有想到,韩子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误解她未婚先孕。   吃罢饭,白泽说走就走。一个人驾了马车,在几个人的目送下,越走越远,直至拐弯,身影没入远方,消失不见。   “小玉,马上就是要出门子的人了,这段时间就不要乱出去晃悠了,在家里老老实实的,省得叫人说闲话。”   等送走了白泽。林氏回身摸了摸韩玉的头发,心疼地说道,眼睛里湿湿的。   “怎么了。娘,不是你喊着想叫我赶紧家人吗,真的要嫁人了,是不是有点舍不得啊。”   韩玉搂住林氏的胳膊,笑得脸蛋上泛起红霞。毕竟作为女孩子,马上就要嫁给心爱的男子,是再幸福不过的了。   …………   当天夜里,韩玉依旧睡得非常深沉,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也老高了。   “这么晚才起来,睡多少才够?”   林氏摇摇头。咬断手里纳鞋底子的线,说道。   韩子明说道:“当初你怀上大娃子的时候,不也是白天黑了都睡。直睡不醒。”   一听这话,韩玉立即汗颜无语,看来说啥也没用了,估计越抹越黑,就这么淡定的。就当自己怀孕了吧,她一脸苦笑。   每天在一起聊天打屁。今天忽然不在身边,韩玉觉得生活中少了很多,农家的日子本来就平静,没什么娱乐的措施,无非就是看看书,发发呆,走走神,然后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逝了。   大概中午时分,院中响起了黑豆的狂吠,门外响起了叫门声,紧接着就是白泽的声音。   贵客上门,韩子明和林氏连忙迎了出去。   “来到啦,赶紧,快进屋里来。”   韩子明上前说话,转身对林氏说道,“他娘,你快去灶屋里烧锅茶。”见黑豆一直交换个不停,吼了一声,“黑豆,别叫了,都是自家人,叫啥叫,你是昏了头了!”   还别说,这狗非常通人性,听韩子明喊了这么一嗓子,再也不叫了,嘴里‘唧唧’了两声,卧在地上,嘴巴放到地上,眼睛还眨巴眨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白世敏和袁氏,韩子明和林氏,作为两家的父母,对子女婚事进行一番商榷,是必不可少的,刚开始互相客套寒暄了一番,很快便进入了正题。   “阿泽,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别在这。”白世敏说道。   “阿泽,去小玉屋里吧,你们再说说话。”林氏笑着说道。   韩玉本来坐在床上,紧张的紧紧地握着拳头,手心里出汗,见白泽推门进来,便咽了口气,笑着说道:“是不是被赶出来的?”   白泽点点头,在韩玉的身旁坐下,仰头看着屋顶,说道:“你说他们会把日子订到什么时候呢?”   “你是想早点还是晚点?”韩玉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   “这还用问吗!”   白泽立即收回目光,看着韩玉,可能是声音太大了,吓得她微微哆嗦了一下,连忙放松,轻柔地说道,“我当然希望能够早点了。”   韩玉羞红了脸颊,低着头,看着脚尖,轻轻趋着地面,手拽着衣角,不停搅着。   “小玉,你今天真漂亮。”   沉默了一会儿,白泽抓住韩玉的手,盯着她的脸,轻声说道。   “你今天嘴上抹蜜了,还是吃糖了或吃错药了,这么说,好像我平时不漂亮似的。”   韩玉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沉,连忙笑着打趣道,“都说红颜易老,那等我以后老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就算是老了,你在我眼里,也是一个老美人。”   白泽嘴巴凑过来,附在韩玉的耳旁。一股股热气在耳旁吹着,韩玉整个人都快被融化了。   *************   注释:   1城墙搭一拐:就是说比城墙还厚,用来说脸皮子厚的夸张用法。   ps:   等下还得去接刚从四川回来的老爸,早点睡吧,妹纸们,汉纸们~~晚安。 第083章 敲定婚期   “为什么这么着急,一定要在一个月内完婚?”   白世敏有些不解地看着韩子明和林氏,说罢就静静等待着答复。   “哎,这话,叫我咋有脸说出来!”   韩子明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这才说道,“为啥这个月就完婚,小玉不是已经有了嘛,再不敢进把这事儿办了,以后说出去,可丢大人了!我们老韩家的脸可真是没地方搁了。走到哪还不都叫人戳脊梁骨啊。”   “什么?!”   白世敏一听,立马就瞪大了眼睛,俨然是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冲击,忍不住喊了出来,随后回头看看袁氏,又看着韩子明和林氏,愤怒地说道,“阿泽这个混账东西,等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可别这样,娃子不小了,也是个大人了。”   林氏连忙劝说。本来韩玉怀孕的说法就是她鼓捣出来的,她自然害怕因此惹出麻烦来,“阿泽和韩玉从小就生活在一起过,两个人看对了眼,也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来,不过正好,叫两人赶紧成亲,也就没啥事了。”   本来白世敏和袁氏就纳闷为何催得这么紧,这么一听,瞬间就恍然大悟。   生气归生气,愤怒归愤怒,但听闻小玉怀了白泽的孩子,两人心底还是有一些欣喜的,白家添丁加口,再怎么说也是大喜事一件。   “来之前,我特意找先生看了看日子,这个月的二十八,宜婚嫁,可以保两家平安,无病无灾。”   白世敏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意,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最近的,下一个好日子得等到年底,还有一个是翻过这个年头,明年开春的时候。看样子,就这个月的好(日子)了。”   韩子明终于坐下,说道:“今个儿十四,还有半个月,那就二十八,到时候,这事儿一办。清净带着利亮。”   袁氏和林氏对看了一眼,互相笑笑,都没有说话。显然,两人对这个决定表示非常满意,至少没什么反对意见。而这个时候,几乎是同一时间,白世敏看向袁氏。韩子明看向林氏,而两个妇人知道,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都付之一微笑。   一般来说,凡事男人当家,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女人。   听取自家女人的意见。大部分时候不会吃亏,至少不会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很显然,白世敏和韩子明深谙其道。   “墩儿。过两天,我亲自过来送礼金,你和小玉她娘看着备点嫁妆。”   白世敏脸上挂着笑意,很郑重其事地说道,“虽然说吧。现在条件跟以前没法比,但嫁妆总不能省。咱老一辈活着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在外人跟前有面子吗。”   “老弟啊,这话算叫你说对了。”   韩子明哈哈大笑,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又是一拍大腿,说道,“这要是搁在人家,没个礼钱买嫁妆,我咋也不能把闺女就这么嫁了。但是,老弟啊,你就不必这样了!”白世敏刚想张口说话,韩子明摆手示意,继续说道,“你看看这几间瓦房,再看看这几年我们家的日子怎么熬过来的,不都是当初你们给了那么多银子。这份恩情,我们韩家这辈子也还不完。”   “哎,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做什么。”   白世敏一脸的释然,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都是命,谁也怪不着。不过话说回来,这儿女婚嫁可是大事,该省的省,不该省的说什么也不能省!”   “你要真这样说,那也成。不过意思一下就好了。你家的啥情况,小玉也都给我说了,再苦不能苦了下面的小孩。”   韩子明说吧,又转向林氏,“就这么说定了,他娘,叫小玉跟阿泽出来。”   “不用叫了,我们来啦。”   小玉兔子似的,一条老远,来到了堂屋里,朝四个大人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笑吟吟地说道。   林氏扬手,做拍打状,瞪着韩玉说道:“小妮子,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听墙根1?!”   “哪有听墙根?!你们说话声音这么大,跟吵架似的,半个庄子都能听到,说啥我们都听得清楚,不信的话可以问阿泽哥。”   韩玉有理有据地陈述完毕,看着白泽,说,“阿泽哥,你说是不是?”   白泽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嘴里“嗯”了两下,算是无声的支持了。   “就你们耳朵尖。”   韩子明摆摆手,示意两人进屋来坐下,“既然这样,你俩应该知道为啥叫你们来吧。”   这个时候,韩玉才一下子红了脸,嘴巴紧闭,摇着头,装作不知道。   “死妮子,刚才还喊着我们讲话半个庄子听到,这咋可就不知道了?说话只跟放炮似的,没个老实气儿。”   韩子明指了指韩玉,不好意思地朝袁氏和白世敏笑笑,“闺女不懂事,以后去了你们白家,该骂就得骂,好好管教管教。”   袁氏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小玉这闺女,懂事的很,京城一段时间,有她在,我这身子跟心里都舒服多了。”   “你俩听着。”   韩子明正襟危坐,终于严肃了起来,郑重宣布道,“今儿个,是你俩婚前的最后一面,有啥话该说的想说的,赶紧说说。日子定到这个月的二十八,还剩半个月的时间。”   话音刚落,四个大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过来,盯着两人。   韩玉羞红着脸,偷偷瞄了一眼白泽,这家伙正笑得跟朵花一样,也不说话,就这么傻呵呵的。洋溢出来的欣喜和快乐,不言自明。   她也不说话,心里却是波浪翻滚。   这事儿来的多少有点突然,现在的她也不过十五岁半,要是放在现代。还是未成年少女呢,这会儿就要嫁人了。万分庆幸的是,嫁的人正是自己喜欢的帅小伙,而不是被包办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不知品性如何的人。这个时候,韩玉觉得,包办婚姻不是不可以,要是把有情人包办在一起,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以把“有情人终成眷属”普及到广大人民群众。   “行了,你俩去吧。有啥想说的赶紧说,过了今儿,没半个月。是见不上面了。”林氏看两人都红着脸不吭声,便笑着说道。   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转弯摸了身影,四个大人这才如释重负地舒口气。   “说实话,家里出事之后,我最担心的就是阿泽的婚事。当初迫不得已让他跟小玉解除婚约,就是怕连累你们韩家。到了京城之后,阿泽这孩子,吃,吃不下,睡。睡不好,其实我跟他娘都知道,他是心里放不下小玉。”   袁氏说起这繁华。鼻子酸酸的,眼眶也红了,眼看着就要哭将出来,连忙吸了吸鼻子,说道。“现在好了,总算稳住了。以后过日子,还得看他俩人的。”   韩子明说道:“宅基地的事儿,我找子丰哥问了,这事儿不麻烦,能办,毕竟都是自己人。”   白世敏说道:“唉,阿泽小的时候就在这养身子,现在既然决定以后在这乡下生活,相当于个倒插门上门女婿了,你们还得多多担待着点。犯了啥错,也是该骂骂,该打打,当成自家的娃子就成。”   …………   白泽跟着韩玉,进了她的闺房。   两人对望了几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白泽率先开口,毕竟这种事儿,男人要负担起厚脸皮的工作,他说道:“半个月,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婆娘了。”   韩玉脸颊红红,说道:“婆娘多难听啊,是新娘好不好。”   白泽嘻嘻笑道:“好好,新娘,只要你喜欢,新娘、婆娘、媳妇、老婆,用哪个都成!”   “瞧你乐的,好像没娶个媳妇似的。”   说着说着,两人也就在此放开了,韩玉捂了嘴,乐呵呵的打趣道。   白泽一听,急了,嚷道:“我是没娶过媳妇啊。你是我的第一个媳妇,也是最后一个。”   “油嘴滑舌。”   韩玉在他胸前打了一拳,说道,“这些话你都是跟谁学的,好的不学,就学会了说些甜言蜜语哄人开心是吧。”   白泽一听,果断来了劲儿,二二地说道:“没跟着别人学,这是看天赋的。我属于天赋异禀,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韩玉立即泼了盆冷水,说道:“咦,厚脸皮也是无师自通的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白泽上来一只手抓住韩玉的双手,另只手箍住她的腰,紧紧搂在怀里,一副发狠的样子。   “怎么着,还能吃了我不成。我偏要说,厚脸皮,脸皮厚,城墙搭一拐。”   韩玉的倔强上来,撅着嘴,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神情,养着下巴,看着白泽,这表情估计跟“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刘胡兰久就义钱有的一拼。   白泽把她楼的更紧,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韩玉都能感觉到他的鼻息,看样子是要拥吻的节奏。   “讨厌。”   眼看着白泽的吻就要落下来,韩玉推了他一把,挣脱开来,娇嗔地说道,毕竟这种事,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不妥,还是留到结婚的那天吧。   ************   注释:   1听墙根:即听房。闹新房的旧俗,在新婚夜暗中偷听新婚夫妇的谈话和动静。后来在农家也有成偷听人说话的意思,文中就是此种用法。最早见于——清.黄轩祖《游梁琐记.易内奇案》:“涉俗,凡合卺初夜,以听房占喜兆,迷信不拔。”   ps:   第一更,先把昨天的补上。 第084章 你要幸福   晚饭时间,堂屋里。   林氏笑呵呵地指着桌子上的几碗菜,招呼道:“这些都是咱家常的小菜,没啥山珍海味,凑合着吃点吧。”   饭桌上,今天格外的热闹,在韩子明和林氏的强烈挽留下,白世敏和袁氏这才留下一起吃晚饭。   白世敏说道:“今后都是自家人了,别显得这么外道,我跟阿泽他娘不会客气的。”   只见袁氏筷子夹了一根荧荧菜,吃到嘴里,轻轻嚼了几下,下咽之后,说道:“不咸不淡,不老也不生,好吃。小玉做的饭就有这味道,果然是从小跟着你学来的。”   “小玉这闺女,别的我不敢夸,害怕别人家笑话。”   韩子明听罢,一脸的自豪,看了汉语一眼,说道,“有一点,勤勤,天天清早起来比打鸣的鸡都早,等一家子都起来,饭都在锅里做好了。我经常跟她娘说,她要是个破小子,不论是读书,还是干点啥,要是这么勤勤,将来绝对有大出息!”   因为农家都是秉承“不夸自家人”的观念,所以,平日里极少听到韩子明和林氏夸赞几个娃子,就是有,那也绝对数的过来。   对于韩子明的夸赞,韩玉非常受用,心里头那叫一个得瑟,低着头,咬着筷子窃笑。   谁知道这个时候,白泽用胳膊肘捣捣她,说道:“你把筷子咬断了。”   韩玉很不服气地说道:“你才把筷子咬断了呢。”   “要我说啊,阿泽能够娶到小玉这样的,是我们白家上辈子烧了高香,积了阴德。”白世敏看了一眼白泽,非常谦虚地说道。   “哎呀,瞧你说的哪里话,”   林氏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是当初你们的帮忙,我们一家子都饿成干狗了,能不能撑到现在都说不准儿呢。要我说,这些啊,都是缘分。”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现在,能和他相识、相知、相爱、相守,又是前世的多少次回眸呢?   韩玉深情地看了白泽一眼,这个瘦瘦的。干净的少年,马上就要成为自己今生的归宿。   一切,始于缘分。   袁氏放下筷子。叮嘱道:“你们俩,都还年轻,等办了婚事,就不再是小孩子了。凡事都要考虑清楚,互相体谅。”   林氏也插嘴说道:“老一辈不是常说: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改去珍惜……说的就是这个理,你们都还年轻,以后遇到的事儿还多着呢,反正也都在身边,有什么想不通的解决不了的。或有啥过不去的坎儿,问问这边(特指爹娘)。”   韩子明说道:“好了,别说了。赶紧吃啊,这饭菜马上都凉了。”   饭桌上,就是这样,儿女跟父母就好像是朋友一般,可以尽情地聊。说出自己的顾虑,讲讲自己的梦想。完全就是平起平坐的朋友。韩玉是非常享受这个时间的,仿佛这就是封建纲常理解的一个空洞。   自古多情伤离别。   晚饭之后,面临的就是半个月的分离。   白世敏和袁氏非常坚决地,要求连夜离开,回到香城。   跳上马车之前,白泽附在韩玉的耳旁,小声说道:“小玉,别想我,过段时间咱们就会再见面了。”   “你要是想我,我就想你,你要是不想我,我也就不想了。”   韩玉调皮地看着他清澈透亮的眼睛,心湖中的涟漪渐渐荡开来,心醉不已,“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你还是想我吧,我不可能不想你的。好好吃饭,每天要睡好,注意身体。”   白泽摊摊手,耸了耸肩膀,本想多说两句亲昵的话语,做个亲密的动作,但这么多大人看着,自然不好意思,便跳上了马车,朝几个人摆摆手,放下了车帘。   “眼看天就黑了,赶路的时候要格外当心。”马车吱吱呀呀启动,韩子明又喊了一句。   一家人跟在后面,出了胡同,往东走到十字路口,看着马车朝南方前行,远行越远,直到看不见。   …………   白泽走后,日子就是这么平平淡淡,无风无浪无波澜。   相思蚀骨。   嘴上说的不想念不思念,实际上,这份思念只会越来越浓,越来越明显。   “你看你针脚弄的,一会儿宽一会儿窄的,想啥呢,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可是你出门子那天穿的,做的不好,丢的可是你自己的人。”   林氏在一旁唠叨,轻轻点了点韩玉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在这农家里,女孩子出嫁时穿的新娘服装,都是由自己亲自缝制而成,越精致,就越是显得心灵手巧,这样在外人面前也倍儿有面子,好名声可以穿的十里八村。   “娘,当初你嫁给我爹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韩玉回过神来,看着林氏问道。   “我说呢,你这跟丢了魂儿似的。”   知道了闺女的心事儿,林氏笑笑,松了口气,说道,“嫁给你爹的时候啊,我心里想着,家里这么穷可咋活。那时候吃穿都是问题,啥都是给人家借。不过也慢慢缓过来了。没什么注意的地方,该咋办就咋办,都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儿!”   “哦。”   韩玉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门外有人叫,“小玉,小玉……在不在家?”   “这不是文才吗?”   林氏皱了皱眉头,站起来,就往外走,还不忘嘱咐韩玉,“小玉,你先别吭声,我去问问他找你干啥。”   其实韩玉挺想自己出去的,韩文才身上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让她觉得非常有趣,但这和爱是另外一回事。有趣,是多指向性的,可以一对多。爱不同,它是一对一,你一次只能爱上一个人。   有些人会说同时爱上了两个人或更多,这是**裸地借口,是在放屁。   韩玉打心眼里鄙视这种极不负责任的人,如果非喊着同时爱上≥2个人,那可以直接去死了,下地狱同时爱上阎王爷和判官,以及牛头马面和孟婆吧。   “文才啊,找小玉有什么事吗?”   门楼传来林氏的说话声,紧接着就是韩文才的回应,“奶奶,我听说小玉回来了,就是想来看看,也没什么事,她在家吗?”   韩玉屏了呼吸,仔细听着,生怕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   “小玉她这不是刚回来吗,这几天一直喊着倦,睡了几天了,这会儿还在床上呢。”   林氏的声音很清脆,脆的好似玻璃瓶。   接下来并没有听到韩文才的声音,双方沉寂了一会儿,林氏再次说话了:“对了,文才,小玉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还是县城里的白家白泽,这个月二十八的好,到时候别望了过来趴桌喝喜酒。”   “真的啊,太好了,那你跟俺墩儿爷总该放心了。”韩文才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失落的感觉。   韩玉都能清清楚楚感受得到,心里也有点难受,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放下手中的活,径直走了出去,说道:“娘,我醒了。文才,你来啦。”   林氏多少有些不开心,不过韩文才在场,她也不好发作,就顺着说道:“正说你还在睡呢,这就醒了,你看看文才找你啥事,我进院了。你们要是说话,也进来吧。”   “娘,我跟文才出去走走说说话,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   韩玉也知道林氏生气了,但她不会生一辈子的气,可是朋友,一旦失去,恐怕就永远失去了。   果不其然,林氏没有应声。   两人肩并肩,走在胡同里,韩文才说道:“小玉,恭喜你啊,马上就要出门子了。”   他的声音略带些沙哑,听上去很有磁性很性感。   韩玉说道:“文才,你呢,年龄也不小了,是该好好考虑这件事了。”   “恩,正在考虑,应该也快了。”韩文才一脸的笑意,不消说都是强忍着挤出来的。   其实,笑容,就跟女人的事业线一样,挤挤总是有的。   韩玉笑着打趣道:“哎呀,不错嘛,看上谁家的大美女了?”   韩文才回道:“前段时间豁二过来说了,是火神庙的一户姓张的,有意结下这门亲事,我还没回口信。”   来到西坑边上之后,两人并排坐在草地上,看着水面。   韩玉问道:“见话了吗?”   韩文才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彩,回道:“见过了,长得挺好看,脾性也不错,跟你差不多。”   韩玉也仰头看了看蓝天白云,说道:“早早定下来吧,碰到一个合适的不容易,毕竟是过日子,慢慢磨合一下,就好了。”   “小玉,你跟白泽要幸福。”韩文才闭上眼睛,仰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有些哽咽地说道。   “文才,你放心吧,我们会幸福,你也要幸福。”韩玉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安慰不了他。   “我?”   韩文才吸了吸鼻子,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我想要的幸福,其他人给不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倒宁愿这辈子一个人过着,打光棍,没什么大不了。”   白云飞鸟,清风徐徐,水面不时有鱼儿跃起,涟漪荡开终至消失。   ps:   今天的~~第三更愣生生地没有憋出来。。。晚安哈 第085章 婚期已到   爱情,不是同情,也不是施舍。   对于韩文才,韩玉最终给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有自己的原则,这种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越往后推,互相的伤害就会越深。   今生今世,她只需要一个男人,执手偕老,生死相依。而这个男人也已经找到,那就是白泽,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任何人也取代不了。   和白泽有的没的说了几句,便在也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两人终于决定回来。   “小玉,你看看你啥样子,咋该那么不懂事!”   谁知道韩玉刚一进门,林氏从堂屋里站起来,一脸的怒意,指着她,眼睛瞪着,很不高兴地说道,“你说你马上就要出门子的人了,就是谁来了,也不能说露面就露面啊!”   韩玉低着头,慢慢说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文才这个人,我们也没说啥,就随便聊了几句。”   林氏说道:“你这闺女,脑子还是不开窍,咱自家人当然知道。可是外人呢,人家都从背后咋说?!”   “春草,大娃子,交给你俩一个任务。”   韩子明向韩俊和春草摆摆手,示意二人听着,达到预期目的后,继续说道,“这段时间看好小玉,没事没咋的,别让她出大门口。”   “爹,娘,小玉也是大人了,她明白这个理,我跟阿俊没啥可看的。”   春草抱着儿子韩立,逗他玩乐,抬头看着韩玉,面带微笑,好似天边一朵淡淡的云彩。自从来到韩家,春草一年一年的变化,韩玉统统看在眼里。从一个饱受苦难的小女孩,成长为现在一个知性和理性的母亲,她完全可以被当作农村女人生命轨迹的缩影。   “小时候听话的很,越大越倒着。我看她现在一点也不懂事!”   韩子明背着手,黝黑的脸庞写满了严肃,她也不看韩玉,反倒看着韩俊和春草,说道,“都把她看好了,出门子之前。我可不希望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小玉怎么着怎么着了。”   其实韩子明和林氏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家里孩子的品行。是外人评价这一户人家门风的基础。农家人穷是穷,但很看重面子。   韩玉听罢,也不生气,终于抬起头,分别看了看四个人。说道:“爹娘,这半个月,我不出门口就是了。大哥和大嫂得哄孩子,这么忙,就不用麻烦他们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   韩子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看着林氏笑了笑。抬眼看着韩玉说道,“小玉,你也知道。爹娘不想你惹出太多是非来,叫人家咋讲的都有。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做点活。赶紧把自己的新衣裳做出来,等着出门子就行了。有啥事。及时给我还有你娘说。”   韩玉慢慢走进屋里,微微点了点头。   说到底,这天底下哪有不心疼儿女的父母!   严肃也好,慈祥也好,说好听的劝慰鼓励也好,说难听的打击指责也好,他们无非就是想让你好好的,不惹是非,健康平安,能够有点出息。   …………   尽管忍受着相思的煎熬,韩玉还是安安静静地度过了几天,跟着林氏做活,给自己的新娘服绣花,一旦忙起来,也就能暂时忘却思念。   “小玉,做好了?快穿上,给大哥看看!”   看到韩玉站起来,提着一身大红绣花的衣裳,韩俊拍了拍手,兴奋地喊道。   林氏假装愠怒地指了指他,问道:“你瞎凑什么热闹,是你该看的吗?”   韩俊不服,说道:“我为啥不能看,看看又不掉几斤肉。小玉,快去换上,叫你嫂子也趁着都看看。”   林氏说道:“不该看的话,非要看,小心长撅眼1。”   在农家,有句俗语:屙当街,长撅眼。顾名思义,就是在大街上拉粑粑,会长针眼。还有一说是看了不该看的,容易长针眼。   韩玉拎了衣裳,笑着说道:“娘,这有啥不能看的,我这就回屋换上,让你们都看看,合不合身,好不好看。”   林氏连忙扯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傻妮子,你可知道这衣裳为啥非得出门子的闺女自己亲手做不成吗?”   “为啥?”韩玉不解。   “这身衣裳,不论是之前,还是结婚当天上花轿的时候,都不能叫旁人看到,第一个看到你穿这身衣裳的,必须是你这辈子的男人,不然的话,是要触霉头的。”   林氏微微点着头,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不管花多长时间做出来,也就只在出门子的当天穿一下,当天夜里就会被脱掉,以后就永远压在箱底,老死也不会再穿。我当初嫁给你爹的时候穿的那件,现在还在箱底下面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老鼠铡了2。”   韩玉看着韩俊,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不是我不想叫你看,咱娘说的,你都听见了吧。”   谁知道听韩玉这么一说,韩俊和春草笑成一团,连林氏也笑得合不拢嘴。   “真是傻妞啊,没小时候那么聪明了,哈哈。”   正当她疑惑不解,不明所以的时候,韩俊说话了,“大哥逗你玩呢,这种事儿,大哥哪会不知道。你呀,要真穿出来给我们看,还真闹笑话了。”   “大哥,你,你坏!”   韩玉这才一下子明白过来,气得嘟着嘴,上去拉住春草的胳膊,说道,“嫂子,你得替我出出气!”   谁知道春草笑着看着怀里的韩立,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给你出气,还是等你侄儿长大了,替你出气吧。”   韩玉继续向林氏求援,上来拽住她的胳膊,说道:“娘,你瞧,他们两口子,真一势,合起来欺负我自己。”   林氏笑道:“谁叫你那么傻傻的,他说啥还听,现在知道了吧,你大哥他呀,想趁你还没出门子,赶紧欺负你,要不然,以后就没机会啦。要是其他的事儿,娘还能替你做主,这个事儿啊,娘也是无能为力啊。”   “爹!……”   韩玉憋足了劲儿,使出全身力气,大声喊了一声爹,拉得很长,不等韩子明应声,便继续喊道,“爹,我娘跟大哥大嫂一起欺负我自己,你得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帮我才行啊。”   “这个啊,老爹我可没这个闲工夫,你说你马上就要出门子了,让他们欺负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知道,东屋里穿出来韩子明的声音,竟然是这样的。   韩玉一听,立马就咬了咬牙,眼睛里露出一丝阴险,说道:“好,既然你们都合起来欺负我,那我以后不给你们捎包,反正你们就我一个闺女。”   “哎呀,这可不成。”   林氏一听,果然就弃暗投明,分别指着韩俊和春草说道,“再欺负俺小玉,看我不打你们!”   “哈哈哈啊……”   笑声此起彼伏,一家人欢声笑语,让这个小院子里显得生气十足。   饭后,一家子坐在院子里。   韩子明还是老样子,一副抽大烟的模样,眯着眼睛抽水烟,吐出一团有一团的白烟。春草哄孩子,林氏继续做猫头鞋,韩俊搬了本书来回翻看着。   韩玉开头问道:“娘,二哥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月底前会回来吗?”   林氏说道:“放心吧,你爹已经让人捎了口信过去,你出门子前,他咋说也得回来一趟。”   韩玉问道:“爹,娘,你们愁不愁二哥的婚事?”   “我跟你娘,不愁你大哥,也不愁你二哥,就愁你!”   韩子明也不睁眼,嘴里缓缓吐着白烟,说道,“想知道为啥不?你大哥从小到大都老实,不狂说话;你二哥小时候捣蛋,现在越来越懂事,就是个儒生了;而你这个闺女吧,没见过小时候那么听话的,不过后来就不怎么听话了,跟人家都是一反。”   韩玉一阵汗颜,她知道,爹娘二人对自己出走的事儿,一直无法释怀。不过回头想想,也是自己不对在先,要让他们把这件事淡忘,需要一段时间。   “爹,娘,我现在不是马上就要出门子了吗,你们就不用愁啦,要愁的话,也该阿泽来愁。”韩玉嘻嘻一笑,俏皮地说道。   林氏嘱咐道:“阿泽也老实,以后这两口子过日子,可得凡事都迁就着点。”   “对了,宅基地已经找好,就在东边你大娘家的旁边,随时都可以盖起来。不过你还得去县城跟着白家住段时间,等房子盖好了,你跟阿泽再回来住。”   韩子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睁开眼睛说道。   韩玉点头:“恩,知道了。”   …………   日子,就是这样,简简单单,在宁静祥和中,一天又一天。   韩玉尽情享受着喝家人在一起的天伦之乐,不过明天就是二十八,也正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   婚期已到。   她知道,迎接她的,将会是一段美妙无比,使得一生都快乐愉悦的婚姻。   ************   注释:   1撅眼:即麦粒肿,俗称针眼,是睫毛毛囊附近的皮脂腺或睑板腺的急性化脓性炎症。   2铡了:铡,铡刀的意思,在这里表示被老鼠咬烂。   ps:   晚安啦,亲们~ 第086章 花轿来到   自古以来,有种说法,人生有四喜: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近些年来,都是风调雨顺,他乡没有故知,女子没办法参加科考,所以金榜题名也不现实,倒是这第三条,洞房花烛,来的比较切合实际一点。   虽然活了两世,但还没有结过一次婚,高兴有,紧张也有,平时里机智活泼的韩玉,一下子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夜里,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看星星,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进屋睡的,不过一觉睡去很踏实,临到天亮的时候,做起了梦。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她顶着红头帕,想象着白泽帅帅的模样,真想撩起一角,偷偷瞥一眼,不过还是忍住了。   两人被簇拥着来到了新房里,然后一瞬间,其他人就都散去了。   韩玉坐在床上,两只手摆弄着一角,有些紧张,手心里除了一些汗。   这个时候,白泽的声音响起,高亢响亮,抑扬顿挫,原来是吟诵诗句:“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1”   韩玉声音很小,嘤嘤如蜜蜂扑闪着翅膀:“阿泽。”   白泽说道:“娘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叫我阿泽?”   床上的韩玉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现在应该叫相公,夫君,还是老公?好一会儿,这才张口叫了一声:“夫君,你快掀开我的盖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眉,你的眉毛细又长啊,好像那树梢的弯月亮……”   谁知道白泽一把扯掉韩玉的红盖头,学着新疆女人的样子,头左右动着唱了起来。   “内什么,你是谁?!”   韩玉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个陌生人,虽然声音仍旧是白泽的,但吓得不轻,直接“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   这么一喊,韩玉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出着气,往屋子里看看,还是自己的房间。这才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狗血!”   韩玉揉揉眼睛和太阳穴,嘴里说着,从床上下来,天已经大亮。外面鸡鸣狗叫鸟撒欢,非常热闹。   韩子明和林氏都不在家里,春草看到韩玉出来,便招呼道:“小玉,起来啦,睡好了没有?”   韩玉问道:“嫂子。我睡好了,爹跟娘还有大哥呢?”   “你啊你,今儿个不是你出门子吗。爹娘还有你大哥都去请人了,搭锅做饭的老师傅,洗碗刷盘子的,还有来趴桌的亲戚朋友,总得得一个个通知到啊。”   春草一说话。本来在怀里睡着的韩立,睁开了眼睛。她赶紧轻轻拍着,唱道,“嗷,嗷,宝宝睡,宝宝瞌,我叫宝宝打睡着。”   其实这些都是给林氏和铁林家的大娘靳氏学的,还有一首让韩玉印象非常深刻的,是这么唱的:   敲锣锣,打梆梆,谁来了,大姑娘,捎的啥,捎的屁,掀开篮子冒大气。   正当小玉偷偷抿着嘴笑,春草又说话了:“小玉,快去吃点,饭在锅里。要是凉了,往锅里填把柴火,稍微一闷就成。”   “我现在不饿,就不吃了。”韩玉说着,就去打水洗漱。   春草笑道:“现在不吃,那不到婆家可是吃不上了啊。”   韩玉洗着脸,不忘打趣:“没关系,正好减肥,等到了,再吃一顿好的。”   “小玉,快,快回屋去!”   听到门口有脚步和说话声,韩玉本来正好奇,春草连忙冲她喊道,见她动作有点慢,抱着孩子站起来,扯住她的胳膊,来到了屋里,关上门,坐在床上,说道,“上花轿之前,你可不能出门口,叫旁人看见可不好。”   韩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那我只能呆在屋里,直到花轿来了?”   “是啊。”   春草小心翼翼把孩子的尿布垫好,然后轻轻把他放在床上,说道,“放心吧,等会儿我弄点菜给你端进来,今儿出门子,谁饿着也不能叫你饿着。”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门外的人已经来到了院子。   “蚂虾哥,咱这锅赶紧垒起来,估计晌午的时候,那边的花轿就该来了。”   韩子明招呼着亲自找来杏花村里的专门给人做宴席的大厨师——张大春,外号蚂虾,“我就喜欢吃蚂虾哥做的杂烩菜,换个人,那味儿都不一样!”   不一会儿,这院子里就开始热闹起来,门楼下一张桌子,五爷崔锦山,正襟危坐,手执毛笔,面前一本红纸做成的本子,等着记账。这个账本子,是非常重要的。亲戚朋友来趴桌,都是要随礼钱的,记下来,以后要一个个还礼,也就是等到人家办红白喜事的时候,把礼钱也随上。   透过窗户上的缝隙,韩玉看到院子南墙边上,用砖头林氏垒成的锅灶上,一口大锅已经安置好,边上也放了很多木炭。   街坊邻里一些大娘嫂子之类,都围在一个个搭好的案板上,切着洗好的菜,有青菜也有肉,很大声地说笑。   “小玉,你嫂子给你说了吧?”   林氏把门推开一个缝,把头探进来,随后侧身进屋,把门关好,“花轿不来,可别出门。花衣裳咋不穿上?快穿上,这个时候不穿,那还等到啥时候。”   韩玉点点头:“恩,知道了,娘。”   等到林氏出去,韩玉这才把绣好的红衣裳拿出来,遵照林氏的嘱咐,衣裳上面的绣花是喜鹊红梅,因为龙凤是皇帝和皇后的专属,其他人是不能乱用的,否则要是被官府知道,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小玉,快来。我找来咱娘给你买的红篦子,把头发给你盘一下。”   春草兴冲冲地进门来,手里拿着红色的篦子,站到韩玉的身后,把她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头发放下去,开始一点点梳理,嘴里还叨念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等到头发都理顺了,绾了一个髻子,插上簪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春草这才说道:“好了,你照照镜子,看好不好看,不好看我就重新盘。”   “好看,谢谢嫂子。”   韩玉转过头,往铜镜里看了看。发髻很简单,但她喜欢就是这种简单又不失味道的,很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问道,“嫂子,这些你都是跟谁学的?”   “当初咱喜凤姐嫁人的时候,我听到了,就专门找咱五奶奶问的。我脑子笨。重复了好些遍,叫你大哥也教我。这才记住。”   春草说完,就扎架势要出去,说道,“小玉,外面忙,我去看看能不能帮点。你就在屋里吧,顺便看着娃蛋儿,忙好我就过来。”   一下子,又变成了一个人待着,好像外面的热闹跟她无关似的。   韩玉坐下去,看着侄儿韩立红扑扑的脸庞,思绪万千。   穿越已经十几年,今天就要嫁人了。   对白泽,她觉得能够和他结为连理,这将是一生的幸福。对家人,她多少有些不舍,出嫁之后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聊天打屁开玩笑,哭闹任性扮委屈。在两者之间,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两人婚后将会在杏花村里,使得这个矛盾最小化,也让韩玉安心了不少。   “咚!咚!咚!”   外面锣鼓声声敲起来,唢呐吹的震天响,曲子是百鸟朝凤。   “花轿来到,贵客上门!”   韩铁林的声音洪亮有力,底气很足,屋里的韩玉听得清清楚楚。   白泽骑着一匹白马,穿的干净利索,下马,朝韩家的人鞠了个躬,说道:“爹,我来迎娶小玉啦。”   “好,好,小玉这就出来!”韩子明高兴的合不拢嘴。   “送新娘上轿!”   只听见外面韩铁林喊了这么一句,春草和林氏都进来屋里,林氏拿起红帕子往韩玉的头上一盖,说道:“小玉,快走了,阿泽的花轿来啦。”   韩玉这个时候反倒心里静下来,笑道:“娘,我还哭不哭?”   林氏挽住韩玉的胳膊,说道:“有啥可哭的,这是喜事儿!不过为了不让人笑话,,装着嗷嗷两声就成。”   春草过来挽住她另一边的胳膊,说道:“走啦。”   “爹,娘,你们要好好的……呜呜……啊啊……”   出了门,韩玉嗷的一声哭起来,虽然是假哭,但也装的有模有样,红帕子盖着头,谁也看不出来有没有掉眼泪。   哭嫁这个习俗,让韩玉有些累不爱,不过她确实是哭不出来的,又不是奥斯卡级别的演员,说哭就哭,说小就笑。   红帕子在头上顶着,韩玉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还有太阳的光亮,当她被林氏和春草搀扶着来到了花轿旁,她知道,白泽一定就站在旁边笑着看着她,这个今天就要把自己娶回家的男人,应该也是帅得掉渣吧。   ***********   注释:   1徐克《倩女幽魂》背景插曲,其中“只羡鸳鸯不羡仙”句,最早见于唐.刘希夷《代悲白头翁》: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所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不离不弃,对爱情忠贞不渝。   ps:   提前祝盆友们月饼节快乐!啸月明天也要回老家陪爸妈过中秋~真心快乐无比~~~晚安啦。 第087章 送入洞房   因为白家在县城,距离不近,为了加快速度,等韩玉上了花轿之后,几个轿夫竟然把轿子抬上了先前准备好的一辆马车架子上,轿子底部和没有车篷的马车相互契合,非常严实。   在农家里,婚姻大事,图一个排场,场面越大,人越多越热闹,这样爹娘和老人家就会越乐呵。   白泽自然知晓这些,这次迎亲的队伍排了好几十米,轿子就有八顶,唢呐锣鼓,声声整天,鞭炮噼里啪啦不停,人人眉开眼笑。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排场了!”   “都说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前些年,白家虽然出了点事,现在不还是照样牛!”   “能出得起这种场面的,那都是大户人家,小玉这闺女,可真是享福了!”   ……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老人还是年轻人,一个个都啧啧称道,议论纷纷。   “吉时已到,花轿起了啊!”   拥挤的人群中,韩铁林一声大喊,载着韩玉的马车,吱吱呀呀启动了。   白泽骑着白马,在旁边跟着,胸前的大红花,格外鲜艳喜庆,还不忘转身对父老乡亲们作揖答礼。   “小玉娘你可真是享福,其他家的闺女出门子哭得要死要活,小玉只没哭一声。嫁得好,有啥可哭的,大家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五奶奶秦氏笑得合不拢嘴,嘴里一颗银牙闪闪发亮。   林氏说道:“有啥可享福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指望她回来养活俺俩不成?”   “那可说不定!”   靳氏本来正切菜,转过身来,嚷道。“不是听说,这两口子以后来咱村里过活吗,你这闺女还在身边,倒是多了半个儿!赚大发了!”   “好啦,咱们上的客,都找好位置坐好啦,菜马上就来!尝尝咱蚂虾大厨师的手艺!不能喝的,多吃菜,少吃馍;能喝的,多喝酒。少吃菜!”   韩铁林主持着宴席,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节奏把握的非常到位。   毕竟女儿出门子。韩家这边还是比较轻松的,女儿上了花轿,宴席开吃,吃完就差不多完事了。   接下来,就是轮到白家忙活了。其实在几天前已经开始忙活着宴席用的肉菜等材料,家具等也做的齐全了,屋子里特意粉刷了一边,现在一片崭新。   韩玉坐的花轿是队伍中第一辆,其余的几两,里面载着嫁妆。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   女儿出嫁,新棉花做的新棉被必不可少,林氏做了六张。一方放衣物用的红箱子,也是韩子明借来刨子锯子等工具,亲手做成的。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但韩玉知道,这里面满满都是爱。做爹娘的无私的爱。   花轿里的韩玉,轻轻挑起盖头。透过缝隙往外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心想既然没人看见,那就直接扯掉好了,这么一想,随后就把盖头拉下来,扭了扭脖子。   这一路上,响器班吹奏着各式各样欢快象征幸福愉悦的曲子,但韩玉只知道一首,就是那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百鸟朝凤》。   这些响器班,一般都是本村人或熟人聚在一起组成的小团队,乐器以唢呐为主,辅以笙、梆子、锣鼓、笛子……专门给办红白喜事的人家来吹奏,很受欢迎。   半天时间,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花轿到了白家,这个时候白家也是热热闹闹,人山人海。   “吉时已到,新娘子下轿!”   白家这边同样也有婚宴的主持,是一个着素布长衫的中年男子,看到轿子来到,他大声喊道,“打花脸的,打麻秸火的,都准备好啦!”   韩玉把盖头重新盖好,手放在双膝上,等婆子来接,而且各个地方的风俗在某些细节上是有差异的,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犯了什么忌讳。   “新媳妇儿下轿!”   司仪声音刚落,一个婆子走在袁氏的前头,掀开轿帘,钻进去,扶住韩玉,小声说道:“姑娘,到家了,来,咱们下轿了。”   韩玉猫着腰,站起来,顺着婆子的指引,小心翼翼下得轿来,谁知道这个时候,忽然一个个头不大的小女娃子,一跳三尺高,挥舞着手,在韩玉的脸上一通乱抹,得逞之后,还大声叫道,“摸到了,抹了好多!”   白家的门口,一个十来岁的男娃子手里抓了一捆麻秸,点燃了,烧得噼噼啪啪轰隆隆的,等烧得差不多了,往门口不远处的扬污嘴里填。   小女孩的行为叫——打花脸。   何为打花脸?就是在新媳妇的脸上抹上红颜色。   据说这样可以让新娘更加漂亮,青春永驻,而负责打花脸的小女孩,也会越来越水灵,长大嫁给好人家。   小男孩的行为叫——打麻秸火。   何为打麻秸火?就是把麻杆绑起来,填进扬污嘴子,少个干净。   而这种做的寓意也很明显,以后的日子就跟着麻秸火一样,红红火火,美满幸福,而且烧在扬污嘴子里,也象征财不外流。   这两个小仪式过了之后,婆子和袁氏一人一边,挽着韩玉的胳膊,白泽在一旁跟着,来到了堂屋里。   韩玉觉得脸上湿湿的很难受,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又不能伸手摸一把,只好强忍着。   袁氏走到堂屋的前面,坐在白世敏身旁的太师椅上,两人笑吟吟的,并排坐着。这个时候,婆子弄来一个大红布,中间系着大红花,让白泽和韩玉各执一头。   “一拜天地!”   韩玉和白泽朝着堂屋门,跪下,磕头。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来,面对白世敏和袁氏,跪下,磕头。   “夫妻对拜!”   韩玉又和白泽站的面对面,跪下。磕头。   三次磕头,没有人引导,韩玉仍旧做得非常精确,她自个儿偷偷乐着。其实是往下面看着白泽的脚,跟着他做,自然就没错了。   “送入洞房!”   伴着司仪的声音,院子里围观的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一下子又哄闹起来。   “闹洞房喽,闹洞房!”   “叫新媳妇儿给俺摸摸牙。”   ……   怎么喊的都有,说到摸摸牙。就是换牙的小孩子,牙掉了之后,让刚刚进门的新娘子摸摸。牙齿能够更快地长出来,而且不会长歪长斜之类。   本来送入洞房之前,还有一项流程——受头。   就是让非常亲的家属等接受新娘的跪拜磕头,但受头的长辈都要发受头钱。   不过白家这边也没有什么很亲的人了,只有当爹娘的白世敏和袁氏受了头。肯定是会给受头钱的。   白泽牵着韩玉,一步步走向新房。   刚一进去,白泽手脚麻利,立即转身,把房门“咣当”一声关上,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阿泽。这个时候,你不是要到外面去陪大家喝喝酒吗?”   韩玉嘴巴张了张,揉了揉脸。终于开口说话,“你去吧,我在这坐着就好,等你回来,别喝太多。”   白泽并没有离开。而是慢慢做到韩玉的旁边,说道:“小玉。都这个时候了,还叫我阿泽?”   “夫君。”   韩玉抿着嘴笑了笑,这和她先前做的梦真像,便羞羞地叫了一句。   “恩,娘子。”   白泽笑得更加灿烂,两只眼睛放光,摸了摸她的手,说道,“那我出去了,你坐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韩玉小声道:“夫君,等下回来的时候,给我弄盆水,还有一点吃的,好不好?”   “这刚嫁进来,就开始使唤自己男人了?”   白泽哈哈笑了两声,回头说道,“好的,知道啦,怎么也不能让我的小玉饿着。”   “新郎出来啦!大家想灌酒的赶紧来啊,加把劲儿,咱把新郎灌醉,让新娘子守到天亮!哈哈哈……”   韩玉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这些家伙太坏了,当然也很可爱。   白泽不胜酒力,因为年轻没啥经验,挡酒又不会挡,喝了那么一点。一有人激将,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阿泽,听说你新媳妇儿不漂亮啊。”有人问道。   “胡说!你媳妇儿才不漂亮,你全家都不漂亮!我跟你们说,我媳妇儿是,是全天下,最漂亮的!”   白泽带着醉意,声音喊得傻大,在场的人笑声震天,一个个都非常开心。   “阿泽啊,你这媳妇儿叫你跪床头,你干不干?”又有人打趣问道。   “废话!媳妇儿叫跪咱就跪,听媳妇儿的话绝对不会吃亏!”   白泽一声大吼,脸上红红的,醉态十足。韩玉在屋里也是听得哈哈大笑,白泽这家伙,喝醉了酒,也这么可爱。   在她看来,男人听老婆的话,不叫妻管严,而是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男人如此,女人必当反过来更加心疼爱护。   白泽就这么在院中坚持着,直到袁氏心疼的不得了,过去向大家伙抱以歉意,把他重新拉回屋里。   进了屋,关上门,袁氏说道:“小玉,你看阿泽有点醉了,今夜,恐怕没多少安生了。”   白泽猛然抬头,断断续续说道:“娘,你让我出……小玉的脸……她来之前都没吃饭,肯定饿坏……我给他弄盆水弄点饭来。”   “这孩子。”   袁氏把白泽放在床上躺好,说道,“我去弄。”   ps:   补上昨天的~十二点之前,得赶紧把今天的码出来~~~~各位盆友,好好休息。 第088章 **一刻   “真是的,你这家伙,明明不能喝,还要喝。”   等袁氏出了门,韩玉偷偷掀开盖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刚才还说不会喝醉,让我等着你,哼。”   说是这么说,韩玉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毕竟是大喜日子,喝点酒再正常不过过。这么说着,他把白泽的身体移好,拉了大红被子给他盖好,这才重新盖好头,安安静静坐着。   袁氏端了一盆清水,又端来了两碗菜和一个大白面馒头,馒头的顶部还有一个红色的印花,嘱咐韩韩玉道:“小玉,你照看着点,我去煮点醒酒的汤茶。”   “小玉,等会儿喂阿泽喝了这碗茶,我出去了,你在里面把门杠上。”   又过了一会儿,袁氏端了一碗茶水进来,放在桌子上,看着韩玉顶着盖头一动不动,说道,“等会儿关了门,盖头你就自己掀开吧,早点歇息,我跟你爹在外面应付就是了。”临走之前,袁氏还不忘把桌子上的两根红蜡烛点上。   “都说**一刻值千金,你这家伙,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玉把茶水端到自己跟前,轻轻摇晃着,吹着上面的热气,小声说着,看着面色红润一身酒气的白泽,躺在床上,像个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她就觉得欢喜不断。   “大胆,夫君没有取下你的盖头,你怎么能自己拿掉?!”   白泽翻了个身,拽住韩玉的一只手,闭着眼睛说道,“掀起你的盖头,这是需要夫君我亲力亲为的。”   “好了,夫君,来坐起来。喝口茶水。”   韩玉想把他拉起来,但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他依然纹丝不动。心里头多少有些疑惑,他不是那种强状如牛的人,而且加上喝醉,不应该这么沉,除非有一种可能,他故意用力让自己变得很沉。   白泽依旧不睁开眼睛,就这么躺着,说道:“我现在不想喝。时间还早,陪我说说话。”   韩玉说道:“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白泽忽然提高了嗓门。说道:“小玉,这辈子能够娶你为妻,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呸呸呸!说的什么话!你要是死了,我不就成了寡妇吗!”   韩玉伸手捂住白泽的嘴。其实就是手指放到他的唇边,“夫君,哪怕是为了我,为了爹娘,你也好好好活着。”   外面吃了宴席,天色已经差不多了。散场之后,清净的不止一点两点,烛火扑扇。显得更加清净。   袁氏忍不住,本向听听墙根,可是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也就打消了念头回去了。儿子醉成那样,两人行房恐怕是不可能了。   本来还迷迷糊糊跟摸迷的狗娃子似的。白泽一下子坐起来,笑吟吟地看着韩玉,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然后轻声说道:“小玉,你真美。”   韩玉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喝醉了吗?”   “酒不醉人人自醉。刚才是醉了,你看看现在呢。”白泽一副得意的神情。   “好啊,你竟然装醉!”   韩玉一下子明白过来,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胳膊上,当然了,力道控制的非常小,跟挠痒差不了多少。   “我要不装醉,现在肯定已经呼呼大睡,你怎么办?”白泽也不躲开,就是乐呵呵地说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猴子满山跑。”   韩玉嘟起嘴,说道,“你要是呼呼大睡,我也跟着呼呼大睡就是了。”   白泽有些羞,结结巴巴地说道:“咱们两个都呼呼大睡,那,那……”   “那什么?快睡啊。”韩玉催促道。   白泽说道:“我是说,咱们两个呼呼大睡,谁来生小娃娃。”   本来这种话就是极其私密,现在被白泽说出来,韩玉的脸蛋本来就白里透红,这么一来,更加红了,低着头,一副出水芙蓉的模样,越发的娇艳欲滴。   白泽拉住她的手,附在她耳旁,轻轻说道:“怎么,害羞了?”   韩玉也不说话,嘟着嘴,低着头。   “好啦,今后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说着,白泽开始“动手动脚”。   韩玉自然不会反抗,在她看来,爱上一个人,不仅仅爱他的灵魂,也同样爱他的**。所以,她同样认为,不管人们把柏拉图的精神之恋标榜的多么高尚,多么自由不受拘束,她始终认为,没有**的欢愉作为基础,这样的精神之爱就像是空中楼阁,轻轻一阵风可能就吹散了。   他的手在她身上每触碰一下,都是一点点点燃她身体内的火焰。   白泽扯了扯领口,说道:“有点热。”   “热就脱了吧。”   韩玉红着脸说道,说罢,看着白泽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缓缓伸出手去,解开她的腰带。   韩玉这才意识到现代社会那些人常常喊着“求解脱,求解脱”的愿意了,他们想说的是“求姐脱”!   “小玉,你真美。”   白泽又忍不住赞美了一句,伸出手,不过并没有解她的裙带,而是隔着衣衫放在了她的胸脯上。   “阿泽。”   韩玉轻轻颤抖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对于他的袭胸,她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只觉得身上一股股电流通过似的,整个身体,酥酥的,麻麻的,忍不住唤了他的名字。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对韩玉这种穿越而来的女人来说,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男女之事展现的淋漓尽致,几乎可以说是无师自通,见得多了,眼瞅着都成专家了。   …………   “他爹,你说这俩人今个儿夜里,会不会那啥?”   袁氏在床边坐着,借着烛光做活。虽然已经很累,但仍旧硬撑着,小声问道。   白世敏说道:“这个我怎么知道。不过阿泽这小子,你是不是觉得他醉了?”   “就是醉了啊,我才担心。”袁氏说道。   白世敏哈哈笑起来,小声说:“阿泽这家伙,他喝的不是什么酒,大部分都是水,他的醉啊,也是装出来的。”   “这死小子。连我都诓!害得我还给他煮解酒汤。”   袁氏放下手中的活,往腿上重重一拍,说道。“那我得去听听墙根,看能不能赶紧给咱们生个大胖孙子。”   白世敏说道:“你们女人真是,有什么可听的。”   “就是想听,得注意动静,有了动静。咱就有孙子抱了!”   袁氏扎架势就往外面走,还不忘回头问一句,“你来不来,不来我自己听了,听了也不告诉你,到时候可别问我。”   白世敏本来躺着的。挺袁氏这么一说,装作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坐起来。说道:“那就听听吧,反正现在不瞌睡,还睡不着。”   两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新房的窗外,趴在上面。耳朵贴在墙上,跟两只壁虎一样。   …………   “嗯……”   在白泽的抚摸下。韩玉忍不住叫出一声,不过很快咬牙把嘴闭上。   “十二巫山**会,襄王今夜上阳台。”   正在抚摸的当儿,白泽缓缓吟出这么一句,把韩玉惊到了。   她心想,白泽果然是文人骚客的命,在这种时刻,还能吟出诗来,巫山**1,而且还是那么自然,就好像喝酒的时候配个小菜,睡觉的时候点个枕头一般。   都说夫唱妇随,既然他先吟出这么一句,韩玉也笑笑,和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3”   “这俩人还真哟雅兴,洞房花烛夜,吟诗作对。”   白世敏啧啧不已,脸上带着一些好笑,不过儿媳的这句诗,意境庞大,感情真挚,用典极为精妙,儿子的那句反倒比较寻常,没什么大的新意和亮点。   袁氏小声说道:“嘘,小声点,你没听到刚才小玉‘嗯’了一声吗?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白世敏一边品味着上句诗,一边说道:“着急什么,说不定还会出来更好的诗句呢。”   两人互相抚摸着,动情,忘情,心中的浴火也都被勾起,身上的衣衫从外向内,也一件件脱掉,两人相拥在一起。   白泽小声道:“小玉,你说会不会有人听墙根?”   “啊,叫人听到,那多不好意思。”   韩玉娇喘着,道出了心里的恐慌。毕竟这种事情,叫其他人听着,怎么也说不过去,思想再怎么开放,这也有点太先锋太潮了点。   因为蜡烛已经吹灭,两人都披了一件长衫,下了床,贴在靠窗户的墙壁上,想听听外面有什么动静。   这样一来,有了这么一个可笑的画面:黑夜里,两人内,两人外。韩玉和袁氏的耳朵隔了一道墙,白泽和白世敏也几乎都靠在了一起。   “他爹,没动静了,我看两人是睡了,咱们走吧。”   袁氏的声音嘤嘤嗡嗡,听不太清楚,不过也让新婚的两人确定外面有人。   “小玉,**一刻值千金,现在没人了,我们……”   两人重新来到床上,韩玉枕着他的胳膊,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她不用刻意说出来,毕竟这种事顺其自然,该来的自然就来了。   **一刻,千金难买。   等到夜深了,两人免不得**一番,来回折腾了几次,实在累极了,便相拥而眠,不在话下。   ************   注释:   1出自清.钱彩《说岳全传》第三十五回   2巫山**:战国楚.宋玉《高唐赋序》:“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3唐.元稹《离思(其四)》,全词如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ps:   今天的,这么晚了都~~晚安。 第089章 晨嚼齿木   鸡鸣两遍,天还不亮,夜色依然浓郁,世界仍旧沉寂。   韩玉听着外面细微的声响,早早便醒来,转头看了看,他脸庞的轮廓很俊美,呼吸也平稳。因为睡在内侧,她又不想把他吵醒,于是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的被褥,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床。谁知这么细微的动静,已经把白泽叫醒了。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再睡一会儿,昨夜折腾这么晚。”   白泽也不睁开眼睛,手臂环着韩玉的腰,有些不舍,腻歪地说道。   “折腾这么晚,还不是因为你。”   韩玉似有些嗔怪,推了推他的手,说道,“我得赶紧起床做饭,等下爹娘起来的时候,洗洗就有饭吃。”   白泽说道:“那也不用起这么早吧,爹跟娘平日里起的也算不得早。”   “那可不行,我是新媳妇,不能一开始就留下坏印象,还是赶紧起来收拾下比较好。”   韩玉终于还是挣脱他,下了床,系着胸前的盘扣,一脸笑意地说道。   这个时候,韩玉竟然想到了《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的“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和焦仲卿二人感情甚笃,但还是因为焦母,使得二人分离,最终殉情。   一直以来,韩玉都知道,婆婆对女人,就好像丈母娘对男人。关系好就好了,不好的话,那就是死磕一辈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这么说有点严重了,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从古自今,无论是正史还是稗官野史,记录下来的,由婆婆和丈母娘导致的悲剧,绝对不少。更何况那些没被记录下来的,想必更是恒河沙数。   “你的印象已经够好了,还想怎么好。”   这个时候,白泽终于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打着哈欠,坐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也起来了。”   韩玉道:“你起来这么早干啥,再睡会儿。反正还早。”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都起来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还能躺着跟头死猪一样。”   说着。白泽摸到火折子,吹着燃了蜡烛,重新盖好放在桌上,这才下床穿鞋。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从男人的角度出发。对女人来说,情人眼里出帅哥。   烛光里,韩玉站着,静静地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开心,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老公。早安。”   “老公?早安?”   白泽把鞋子穿好,扬起头来,看着韩玉的眼睛。不解地问道。   韩玉红着脸说道:“老公就是夫君的意思,早安就是早上问安。”   白泽一听来了兴趣,说道:“都说来而无往非礼也,那我应该怎么回你才算工正。”   “你呀,应该说:老婆。早安。”韩玉上去把他衣服上的褶皱捋平整,轻声说道。   白泽张口就来:“老婆。早安。”   “好啦,好啦,不给你说了。赶紧洗漱一下,我去灶屋里忙活了。”   韩玉趁着烛光看了看铜镜,指着脸上,问道,“阿泽,昨天打花脸,看看我脸上洗干净了没有,总觉得还有。”   “来来,让我看看。”   白泽两个手捧着韩玉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道,“没有,你多虑了。”   韩玉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微微颔首,谁知道这个时候,白泽竟然上来,冷不丁地在她脸颊印了一个吻。让她一下子愣了,心想这家伙的行为很现代,在她的想象中,古人应该没有这么开放吧。不过这样感觉挺好,心里头甜蜜蜜的。   “灶屋里有青盐和泡好的杨柳枝。”   韩玉推开门前脚迈出门口,听到白泽在后面提醒道。   晨嚼齿木。1   在京城那段时间,韩玉就发现了,白家人早晨起来之后,都会用泡好的杨柳枝来清洗牙齿。   这是白家长期的富裕生活养成的习惯,不费什么钱,就是在生活最贫困的时候,也保持了下来。农家里,都是直接用手指蘸着盐巴,也算是刷牙了。相比于手指,杨柳枝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自然被富裕人家推崇。   韩玉来到灶屋里,看到碗橱里,一个不大的盆子,清水中泡着一段段的杨柳枝,拿了一根,学着当初白泽的样子,轻轻一咬,里面的杨柳纤维就露了出来,简直就是个纯天然绿色的小牙刷,然后弄了一匙青盐蘸着,欢乐地刷起来。   随后打水漱口洗脸,真心觉得这一天都是美好的开始。   “既然你要做饭,我来烧火吧。”   白泽也洗漱之后,进了灶屋,看着正在揉面团的韩玉,就往灶火跟前走去,小凳子上坐下。   “这么多年,都是你做饭伺候爹娘,现在我来了,你好好歇息就是了。一个大男人成天往灶屋里跑,说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韩玉转头,看着白泽,心疼地说道。   女人,有时候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这么说着,其实韩玉的心里高兴都来不及,一顿可口的饭菜,是两个人齐心协力做出来的,吃起来自然也香。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话绝对是正确的。   试想,当你在一个人厨房里,忙东忙西,汗流浃背,辛苦做出来一顿饭,他在饭桌上说你盐巴放多了或少了,油多了或少了,火候大了或小了……这样的话,一脚踹死他的心都会有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幸福感。当央视记者过来问你“你幸福吗”的时候,你都可以来这么一句——“老子信了你的邪”!   夫妻双双把活干,谁家的烟囱不冒烟。   韩玉和白泽两个人,一个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女,一个受了将近十年的苦难生活,生活技能也都尽数学到,这么配合起来,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压根不是事儿。   白泽指了指锅盖,说道:“馍应该蒸得差不多了,你看看熟了没?”   韩玉的手在水里沾了沾,掀开大锅盖,一股白烟蒸腾而起,让人似在云里雾里做了神仙,锅里一个个白馒头,跟刚出生的小猪娃似的,圆溜溜,白胖白胖的。韩玉伸出手指在上面摁了摁,摁出的凹坑,立即再次恢复了,这才说道:“行啦,熟了,不用烧了。”   “你这馒头,揉的比我好多了,每次我来揉,蒸出来的那叫一个难看,外面疙疙瘩瘩的。”   白泽站起来,探头看了一眼,翘起大拇指,夸赞道。   “哪里是我揉的好,是咱娘做的酵头好,发的好。”   韩玉把锅盖好,准备着手去切菜,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蒸出来的外面有疙瘩,是因为揉的力道不够,我得好好给你补补身子。虽然不能力拔山兮气盖世,至少也不能手无缚鸡之力。”说到这里,韩玉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回头看着白泽,满满都是心疼。她知道,白泽之所以揉不好,是因为他的手,当初受刑的时候被伤着了,拿笔都颤抖,更何况揉馍这种需要更大力道的活计。   “你来说说,怎么给我补。”   白泽不以为意,一脸笑意地看着韩玉忙碌的背影,这个时候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天山珍海味,鸡汤燕窝,我可是会吃腻的。”   “想得美你!咱家现在这条件,给你啃个鸡爪子就不错了!”   韩玉瞬间就乐了,安心切菜,说道,“等咱去了乡下,养点鸡鸭鱼,不时给你炖个鸡汤。要是生活有点起色,弄点中药补补身子,这不都是补吗,干嘛一定要山珍海味,猴头燕窝。那种生活不是我们负担的起的,也不是我们想要的。”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真多,每天都给我惊喜。”   白泽看她切的差不多了,作料之类也准备的可以了,就开始在小锅烧火,乐呵呵地说道。   “昨晚还是新娘子,今天就变成了妇道人家,哎。”   韩玉长长出了口气,装作一副苦大仇深忧愁不已的神情,回过头来,说道,“女人啊,就是命苦,只需要一夜,新娘变老婆,再用不了多久,就又成了老太婆。”   “照你这么说,男人不也一样命苦。只需要一夜,新娘变老公,在用不了多久,就又成了老头子。”   白泽学着她的语气和神情,长长叹口气之后,笑着说道。   惊喜!   在韩玉看来,白泽同样处处给她惊喜,就像刚才,这么一段对话,看似平常,但不正是每个女人想要的吗?   新娘对新郎,老婆对老公,老太婆对老头子,终其一生,不管称呼怎么变。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无非就是就是和心爱的他一起慢慢变老,等到两个人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他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一样疼你呵护你。   此时,天已经大亮,鸡鸣鸟叫,邻家的狗吠,太阳也缓缓升起,万丈光芒铺展开来,叫醒了沉睡了万物。   注释:   1晨嚼齿木:其实在中国历史上,早在晚唐时期,就已经出现牙齿洁具——杨柳枝,把杨柳枝泡在水里,需要使用的时候,咬开杨柳枝,里面的纤维就会支出来,好像细小的木梳齿,很方便的牙刷。古语“晨嚼齿木”就是这个来源。   ps:   内什么,昨晚趴在电脑上睡着了,这个节奏不带对头。。。 第090章 三朝回门   “他爹,你快来看看,小玉跟阿泽马上就走了,还有什么要带的,有啥要注意的规矩没?”   袁氏站在马车旁边,对着里面放着的礼品指着一遍遍数过来,觉得还是不放心,朝屋里喊道。   三朝回门,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礼俗,也可以称为做客、返外家,书面上最常见的是归宁。也就是新婚夫妻在结婚的第三日,携礼前往女方家里省亲、探访。   “鸡、鸭、鱼、肉、果子、红枣,六样够了。”   白世敏从屋里出来,让袁氏往边上站,自己扒开轿帘看了一遍,说道,“就跟平常走亲戚一样,没啥可注意的,你俩想多住几天也可以,记住,别给韩家添太多麻烦。”   林氏过来,抓住韩玉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玉,你看咱家现在的条件也不好,就准备了这六样,回去给你爹娘说说,可别生气。以后啊,等情况好转一点,咱再补回来。”   “娘,你这是哪里话,别说带了这么多,就是只把阿泽带回去,我爹娘肯定就乐开花了。”   韩玉先是对袁氏一笑,然后看着白泽说道,“人家回门大多是四样,而且都是凑够的,咱回去带了这么实实在在的六样,倍儿有面子了。”   “爹,娘,看时候不早了,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就出发了。”   白泽抬头看了看太阳,把马车的帘子放好,回头说道。   “好了,快走吧,家里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说着,袁氏拉着韩玉的手。要扶她上车。   袁氏的这个动作,让韩玉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她是晚辈,被长辈扶着上车,多少有些于理不合,不过袁氏看出了她的顾虑,多使了一些力气,愣是把她推了上去,还说道:“好啦,傻闺女。这有啥,以后你多扶扶老婆子我就行了。”   马车吱吱呀呀,在朝阳的光芒中出发了。路过拥挤的街道,出了城门,这才顺畅一些。   人少了,韩玉也钻了出来,和白泽分坐在马车前端的两侧。抢过他手中的马鞭,装模作样地挥舞着,但无论如何也甩不响。   “看我的吧!”   白泽从韩玉手中取过鞭子,向空中一甩,只听“啪”的一声,马儿受惊。跑快了许多。   韩玉也吓得微微一颤,连忙拽住白泽的胳膊,说道:“瞧你把马吓的。万一把咱们颠下去咋办?”   “你看,这鞭子其实根本不需要打在马身上。”   白泽如有所思,好像在说什么道理,不过忽然就转了话题,毫无痕迹。“小玉,你看我穿这身衣裳。合不合适?”   韩玉又把他一身的衣裳看了一遍,说道:“挺合适的啊,简简单单,很利索。又不是相亲,这么紧张干嘛?”   “当然不是相亲,但比相亲还要注意,我要给岳父岳母大人留下极好的印象才行。”   白泽抚平衣衫上的褶皱,一脸自信地看着韩玉说道,“娘子,到时候,你要为夫君美言几句才行啊。”   韩玉推了他一把:“去你的,你已经够美了,不需要再美言了。”   当马车稳稳行驶的途中,忽然被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子拦住了去路,两人对视一眼,继而都看向这女子,白泽更是跳下马车,问个究竟。   “这位姑娘,请问你有什么事?这么多马车,为什么偏偏拦住我们的去路?”白泽下车后,彬彬有礼地问道。   谁知这女子,听了之后,并没有回答,而是抽泣着哭起来。   白泽一脸苦涩无奈地看向韩玉,很明显实在求助。韩玉跳下车来,走过去,对白泽说道:“阿泽,你先去车上,我和她聊聊,看有没有能够帮忙的。”   等白泽回避之后,韩玉这才蹲下去,小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有我们能够帮忙的,你尽管说。”   这姑娘抬起脸,梨花带雨的,看了韩玉一眼,抽噎了两下,再次把头埋进去,继续嘤嘤的哭。   “姑娘,很多事情,哭泣不如放弃,放下包袱,你才会觉得生活充满阳光!”   韩玉觉得,这个时候,心灵鸡汤应该管用,于是装作一副大师的口吻,说道,“其实我以前也和你一样,觉得命运为什么对我如此不公,好像世界都失去了光芒,但后来经一位大师点播,这才恍然大悟。春游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如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这女子果然停止了啜泣,红着眼睛看着韩玉,说道:“你们能载我一程吗?”   韩玉一拍手,大方地说道:“当然可以,只要顺路就行。你家住哪里?”   这女子回道:“刘铁冢。”   韩玉把这姑娘扶起来,说道:“正好,我们是杏花村的,要路过你们那,赶紧来,上车吧。”   在路上聊开了得知,这姑娘姓刘名芳纯,之所以一个人在半路上,是因为和爹娘赌气,离家出走,可是走了这么一程,又累又渴又饿,有些后悔了,走不动路,这才拦住了白泽的马车。   “你们不知道,爹娘让我嫁给的那个男人,已经有老婆了,而且有了三房小妾。”   刘芳纯喝了水吃了一些东西充饥,这才恢复了有些生气,倾诉道,“想想自己嫁给一个老头子,去当什么四姨太,我就觉得一阵犯恶心。人家都能嫁给正常人,为啥就我不行。而且,而且……我有自己的心上人。”   韩玉三言两语就把刘芳纯心上人的名字给套出来了,也是刘铁冢的,是个土生土长的男娃子,叫刘振东,从小到大跟着他爹,以贩鱼为生。   后来韩玉和白泽给她出主意,应该如何如何,这才给她吃了个定心丸。走到刘铁冢的时候,高高兴兴下了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韩玉和白泽赶往回门的路上,这边,韩家正准备着两人回来后的宴席。   按照地方习俗,三朝回门之时,女方家人这个时候也必须准备宴客,通常于中午,称做归宁宴或请女婿。而且归宁结束后,媒人的工作才算是告了一个段落。男方须送礼给媒人表示谢意,一般都是鲤鱼。   “他娘,今儿个阿泽跟小玉回门。做十碗菜,咱要来个十全十美!”   韩子明从外面回来,站在灶屋门口,一脸兴奋地朝里面喊道。   “成!这俩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做多少菜都不嫌多!”   林氏也表现的非常豪爽。问道,“对了,你去找咱子丰哥,宅子弄好了没?”   “给他上了点(钱),定下来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不用急。”   韩子明先给林氏吃了个定心丸。“我得去打壶好酒,这女婿来了,怎么着也得喝两杯。”   “你呀。我看是你自己嘴馋了,还打着阿泽的旗子。”   林氏笑着指指他,看他伸出手来,一副要钱的架势,说道。“床头蒲席下面压的有,用都少。你就拿多少。对了,多拿点,回来的时候,在大孩那里买两斤卤肉回来吧,再弄几根猪蹄子。想吃的话,花生米这些下酒的凉菜干货,也可以弄点。”   “娘,水开了。”   坐着烧火的韩俊,听到锅里噗咚咚翻滚,蒸汽把锅盖顶的一上一下,便提醒道。   “好,我这就杀鸡。”   只见林氏提了菜刀,在井旁的石头上摸了几下,去拎了那只绑好的公鸡,左右一只手同时扣住这只鸡的两只翅膀和脖子,右手操刀,一道下去,把它抓紧朝下耷拉着,鸡血流淌了小半碗,直到最后一滴落下,她把鸡仍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热水烫着拔毛,宰鸡,林氏非常拿手娴熟。   等忙活到临近中午的时候,饭菜已经基本上就绪,林氏站在大门口往外看了看,不见踪影,便回到院子里,对韩俊说道:“都这么晚了,这俩人还是没影儿,大娃子,你出去十字路口看看有没有了。”   韩子明说道:“算了,不用看,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黑豆开始狂叫起来,林氏和春草急忙赶了出来,见白泽赶着马车,吱吱呀呀地进了胡同,争吵门口驶来。   “阿泽,小玉,你们到啦!”   林氏慌忙招呼,车刚刚停下,她就朝院子里喊,“大娃子,来把车牵院子里,把马拉棚子里喂喂。”   “娘!我想死你了!”   韩玉跳下马车,上去搂住林氏,情恳意切地说道。   林氏说道:“都多大的人了都,嫁了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快跟阿泽一起进屋了,乖。你们的宅基地过两天就弄了好,到时候看盖成什么样的,就你俩说的算,我们不瞎搀和。”   白泽问道:“娘,爹他还好吧?”   在农家,媳妇儿称呼公婆为爹娘,女婿称呼岳父母同样也是爹娘。   林氏乐呵呵地说道:“好,好,好得很,之气那还喊着腰疼,你俩的事儿一般,他心里舒坦了,啥病也没有了。”   “别叫了,自家人都不知道吗,这狗是越来越混。”   韩子明冲着黑洞喊了一句,又来到门楼下,马车旁,说道,“还站着干啥,快进来。既然这次来了,那就多住几天,正好房子的事儿得跟你们说说。   依旧是那个小院子,嫁人也不过第三天,可是对这个院子的感觉,就好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再次相逢。   既然如此,那就住几天。   ps:   晚安,盆友们~~ 第091章 汪氏寿终   闺女和女婿回门,使得韩家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现在啊,就差二娃子了,要不然咱一大家子就真的团团圆圆了。”   林氏有些想儿子,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有点红。   韩玉见状,连忙上来安慰道,“娘,二哥他越来越有本事了,说不定下次回来的时候,直接给你带个二儿媳妇回来呢。”   都说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韩玉的一句话,立即让林氏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来。   “只要不是那不三不四的,要真能领回来一个,我跟你爹高兴都来不及呢。”   林氏看春草手忙脚乱的,放下筷子,说道,“春草,来,娃蛋儿给我,你先吃着,赶紧吃了再哄睡着。”   说到领媳妇回来,在农家也有这样的事儿,就是在外面的时候,被哪家的姑娘看上,死心塌地跟着,一起来到这乡下过日子。这样有个好处,就是不用花一分钱,就能赚个媳妇;当然也有个坏处,就像林氏说的,你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不是清白人家的闺女。   “别光顾着说话,你看菜马上都凉了。想说话,吃了饭,好好说,时间多着哩。”   韩子明在一旁催促,把桌子中央的酒壶拿到跟前,又去几案上拿了两个小酒盅,倒满,捏着其中一杯递到白泽跟前,“来,阿泽,咱爷俩碰一杯。”   “爹,你自己喝就行了,阿泽不能喝酒。”   韩玉看到这一幕,有点急了,抢过韩子明手中的酒杯,放到自己的跟前,红着脸说道。   “阿泽。咋的,这刚娶了婆娘,就被管严实了?”   韩子明一盅酒倒进嘴里,辣的“啊”了一声,打趣着一句,随后看着韩玉,“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儿,你一个女人家别瞎掺和。”   韩玉有点委屈,眼神向林氏求援。这个时候林氏,说道:“他爹,你自己多喝点可以。别让阿泽喝太多。”   “娘,是不让阿泽喝。”   韩玉嘟了嘟嘴,看到白泽已经被韩子明灌了一杯,摇了摇头,问道。“爹以前不喜欢喝酒的,什么时候开始喝的。现在既是烟鬼又是酒鬼。”   “抽烟最凶的时候,还不是你离家的那段时间。”   林氏抱着韩立,轻轻拍着他的屁股,意识到不该提这个话题,连忙说道。“喝酒,以前都是不时喝两杯,你还有你大哥的事儿一办。没啥大的负担了,这才喝起来。那天你出门子,咱家的宴席,你爹喝得最多,吐得到处都是。”   “啧。这正吃饭呢,说这些干啥。还叫不叫人吃了。”   韩子明一听,立马就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地抗议道,“男人不抽烟,对不起老祖先;男人不喝酒,交不到真朋友。这些可都是老辈儿传下来的的经验教训。”   “小玉,没关系的,咱爹高兴,我陪他喝两盅,没什么大碍。”   白泽知晓韩玉的心思,为了让她放宽心,就附在她耳旁小声说道。   “汪……汪汪……”   正当一家子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忽然黑豆对着门外狂吠了起来。   “谁啊?!”韩俊朝外喊了一句。   “墩儿,他妹子,你们快点出来,咱大奶奶不行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韩国龙的声音,很急切。   一听这话,韩子明哪里还有喝酒的心思,林氏也连忙把韩立递给春草,紧跟其后,走了出去。   韩子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问道:“啥?咱大奶奶咋了?”   韩国龙叹了口气:“咱大奶奶她不行了!”   说着,两人就直奔前院,韩国龙加快步子去喊老二韩铁链。   “阿泽,你在家里吧,我也去前院看看。”   韩玉放下筷子,朝白泽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弦的箭一般,跑了出去。   汪氏在整个杏花村乃至周围的村镇都是最高寿的一个,到今年已经是九十六岁,如果加上闰年闰月,也算是百岁高龄了,这种年龄,在这样的时代背景,已经不单单是传奇,而是神话,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现在的汪氏是稀有中的稀有,成了著名的老寿星。   来到前院,站在汪氏床前的时候,韩玉仔细打量着她:   满头的银发,梳理的很整齐,竟然没有一丝乱发。脸上的皱纹自不必说,像多年的树根一样,盘根错节,似被岁月雕刻的条条沟壑。她双眼闭着,脸上没有意思痛苦的神情,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她很安详,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也很平稳。   “大奶奶,大奶奶……”   韩子明附上去,轻轻唤了两声,但得不到回应。   林氏问旁边的满脸忧伤的姜氏:“娘,俺大奶奶是咋回事?”   姜氏揉了揉眼睛,说道:“吃着饭的时候好好的,吃罢饭在门口坐着说话,她扑通躺地上了,叫了叫不醒。”   韩子明问道:“郎中喊了没?”   “喊了怀义,应该在路上了。”大娘解氏回道。   韩铁链和谢氏到来之后,出奇的平静,两人站在床榻前,静静看着。   郎中张怀义到来之后,立即被请到床前诊脉查看,弄了个凳子坐着。   “脉象平稳,也没啥大的问题。”   这是张怀义诊断的结果,不过当被问起怎么救治的时候,他笑着说道,“压根没病,也就不需要救治。今晚看看吧,要是能熬过去最好,熬不过去,准备后事吧。这么大年纪了,不是丧事,是喜事。”   红事和白事,分别就是喜事和丧事。   寻常人过世就算是丧事,不过得享高寿的老人去世,在农家里,是被当做喜事的。   像汪氏这样的高龄老人去世,家里不需要披麻戴孝哭丧,而是要像举办喜事一样,宴请宾客,请响器班,敲锣打鼓吹唢呐,好像庆祝节日一般。   就算如此,家里人当然不愿意汪氏就这么走了。   等把张怀义送走,韩子明说道:“今夜我来守着。叫咱娘去俺家睡。”   韩国龙和韩铁链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看着韩子明,算是默认同意了。毕竟是三兄弟,他们都知道这个三弟的脾性,这种时候,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肯定就是这么做。   “娘,我能不能陪爹一块守夜?”韩玉拉了拉林氏的手,小声问道。   林氏摇了摇头,小声回道:“这个不成,守夜的人不能多,一个人最好,多了就不吉利了。”   其实汪氏的棺材早早准备好了,在另外一间屋子里存放了几十年。   农家里都是土葬,而老人的棺材并不是等去世了才开始准备,而是生前就备好的,有这么一个说法。家里有棺材镇着,活得时间更长。所以,汪氏的棺材准备了几十年,这么多年,这副棺材仍然完好无损。因为是上等的杉木做成,里外涂了几层桐油,桐油干了之后,又在外面抹了红漆和金漆,所以不会被虫蛀。   太阳落山之后,韩子明守着汪氏,韩家人一个个都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阿泽,你说咱老太太她能不能挺过去这一关?”韩玉枕着白泽的胳膊,轻声问道。   白泽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挺过去是奇迹,挺不过也是奇迹。老太太活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挺不过,也是寿终正寝,走的安详,没受什么病痛折磨。”   “话是这么说,可是还是满心希望她能继续活下去,我还想听她给我将过去老掉牙的事情。”   韩玉翻转了身子,侧着,抱着白泽,在黑夜中看着他的轮廓,轻轻说道。   “好了,好了,别多想了,说不定明天起来,老太太又好了也说不准儿。”   白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顺着向下,吻了一下鼻尖,接下来是嘴唇。   “当当当……”   正当两人在熟睡中,听到敲门声,双双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天色还黑的厉害,鸡和狗都没有叫唤,最多也就凌晨四点左右。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林氏的声音:“小玉,阿泽,快起来吧,你老太太走了。”   走了?就是去世了。   寿终正寝是该令人喜悦,可是韩玉还是觉得有些感伤,活了这么大岁月,忽然说走就走了。人啊,说到底就好像是历史风中的一粒尘埃,由不得自己,只能听之任之,不管这过程中怎么挣扎,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   等到林氏、韩玉、白泽,以及韩俊和春草,几个人抹黑到了前院的时候,已经黑压压的都是韩家的人,没有寻常人去世时候的震天的哭声,也没有人说话,这么多人都默默的,像是在位逝去的汪氏祈祷。   韩玉挤进人群,来到汪氏的床前。   她已经停止了呼吸,脸上依旧很安详,微微带着笑意,双手放在胸前,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这么一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老人,说走就走了,本来还只是伤感,可是看到汪氏的一刹那,韩玉鼻子一算,忍不住掉下泪来,但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她强忍着声音,慌慌张张用手抹去脸上的泪,又钻了出来,和白泽站在一起。   本来姜氏和汪氏搭伙,每天有说有笑的,汪氏这么一走,姜氏立即就跟着病倒了。 第092章 姜氏归西   汪氏去世,韩家人欢欢喜喜地办了后事。   只是姜氏一下子病倒,卧床不起,愁坏了韩子明和林氏。   这日晨起,两人在熹微的晨光中一起洗漱。   韩玉问道:“阿泽,你往家里去书信了没?”   白泽回道:“昨儿个就去了封信,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可能会迟几天回去,让爹娘不要挂牵。”   姜氏病倒之后,韩子明把她接回来住,在她的房间里,专门弄了个小床,陪着照顾,白日里则是有林氏来照看。   天色还不亮,姜氏屋中亮起了蜡烛,韩子明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扑闪扑闪,如风中摇摆的枯叶。   屋子里不时传出他急切又不是温柔的声音来:“娘,你想干啥,解手还是咋的?”   “小玉,你先去灶屋里收拾着,我把鸡鸭猪都喂了,等会儿过来帮你。”   白泽很自觉地扛起了韩子明的担子,他知道平日里韩子明一旦起床,顾不得洗漱吃饭,就先把家禽家畜给喂了,现在安心照看姜氏,很是劳累,他想到这里,对韩玉轻声说道。   “恩。”   韩玉看着他宝石般明亮的眼睛,微笑着点点头。   你嫁的这个男人,先不说他的长相和家庭条件等外部因素,而单单从他个人角度来说,爱你,懂你,知你,凡事为你着想,爱护尊敬你的家人,能够勇于担当,为了让你开心,他可以不计较什么男女有别,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和指指点点,这样是不是应该满足了?   韩玉觉得非常满足!   在她看来,白泽的长相属于中等偏上,这是天生的。没办法。家庭条件虽然现在不好了,但是钱总会来的,最主要的这个男人的心思缜密,知道心疼人,千金难买的好品质。   这些都足以让她感谢上苍开眼,赐给他这么一个好男人。   现在韩立尚小,需要非常细心的照料,所以春草只能顺着他的作息时间,家务之类是顾不上了,林氏和韩子明也特意嘱咐了。照看好他们的孙子,是天大的事儿,其他的什么也不让她干。   现在家里。事情多而杂,韩俊一个人应付不来,他们俩必须帮衬着才行。   所以,照这个情况来看,一时半会儿。韩玉和白泽是走不了的。   “娘,你起来啦。”   正在灶屋里生火烧水的韩玉,看到林氏在井边洗漱后往屋里来,便笑着招呼道。   “恩,趁着做饭,给你爹炖一碗鸡蛋脑子。”   说着。临时就去拿鸡蛋,往碗里打,“你爹他日夜颠倒了。夜里不睡,容易上火,我看他舌头上头烂了,嘴角上也起泡了。以后啊,天天清早起来蹲完鸡蛋脑子喝喝。多少能够下点火。”   韩玉说道:“知道了,娘。你跟嫂子和大哥需不需要喝?要不我天天起来多炖两碗,谁想喝谁喝。”   “我是不喝,现在鸡蛋价钱涨了,贵的跟啥是的,叫我喝,都是浪费了。”   林氏摇摇头,摆着手,说道,“你问问你嫂子和你大哥,他俩要是喝,就多炖两碗,不喝,只给你爹炖一碗就成,鸡蛋不放多不放少,四个就正好。滴几滴香油,别炖太老。”   韩玉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个放心好啦,我的厨艺娘你又不是不知道。”   “赶紧把饭做好,让你爹吃吃睡觉去。”   林氏扎架势转身就要出去,嘴里还喃喃说道,带着些心疼和辛酸,“该叫你爹好好歇息了,我去照顾着你奶奶。”   韩玉把打好的鸡蛋和馍馍放在一起蒸,添了几把劈柴这之后,她就背对着门口,看着锅边沿跑出来的白雾走神,忽然眼前一黑。   白泽说道:“猜猜我是谁。”   “你不说话,我就知道了,你又说话,还有什么好猜的。”   在韩玉看来,白泽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味道,也正是这种味道深深吸引着她,让她无法自爆,还有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美妙音符的舞蹈。   “逗你玩呢,我来烧火吧。”   白泽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添柴,捣灰,认认真真烧起来。   姜氏所在的东屋里,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我想下床。”姜氏嗓音沙哑,在床上挣扎要起来。   韩子明说道:“啧,娘,你身子不舒服,就躺着吧,起来干啥啊,你说想吃啥想喝啥,我给你弄好。”   “墩儿,我想吃啥不想喝啥……我……我就想下来!”   说起话来,可能太急了,姜氏有些微微喘息,指着门旁的拐杖,说道,“拐杖给我拿过来。”   “不行,等好点再下来!”   许是因为一宿未睡,韩子明状态不是很足,所以语气稍稍有些重了。不过就是如此,他还是过去吧拐杖拿过来,递到姜氏的手里。   “你个赖种,给我跪下!”   姜氏使劲力气,扬起拐杖朝韩子明打了下去,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不想管我,叫我死就妥了,正好我去地下看看你爹。”   “娘,娘,这是咋了?”   姜氏一进门,看到这一幕,直接就惊呆了,连忙也跟着跪下,问道,“他爹,咱娘咋的了?”   “你爬一边去,要是敢拉,我连你一起打着!”   姜氏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喊的声音很大,手里的拐杖也是一直在韩子明的背部打着,一边打一边喊,她还侧身下了床,这个时候哪里还像是大病卧床的老人。   “娘,有啥好好说,你别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林氏心疼韩子明,这么打下去,非得打坏不可,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挡在韩子明的身前,被拐杖重重打了几下,只觉得背部火辣辣的疼,心里头忍不住想到,“这老婆子吭吭哈哈在床上,一副要死不能活的样子,这会儿打起人来,力气可不小。”   韩子明把林氏推到一边,厉声斥道:“他娘,你上一边去,咱娘要打的是我,你瞎掺和啥!”   他又何尝不知道,母亲姜氏的脾气从年轻的时候就臭的很,三兄弟没少挨打,不过老了之后就好多了,谁知道,这害了一场大病,脾气又上来了。   姜氏又在韩子明的身上抽了几拐杖,大口喘息着,叉着腰,说道:“你个鳖孙,小赖种,叫你厉害我。我不是恁闺女不是恁儿,我是恁娘,看我打不好你!”   白泽和韩玉听到动静后,急急忙忙把饭做在锅里,就赶了过来,站在门口,傻愣愣看着,不知所措。   听到姜氏的声音不沙哑了,而且脸色明显好了许多,特别是这会儿,拐杖挥舞的,雨点般落在韩子明的背上,林氏和韩子明都多少有些讶异。   “小玉啊,你们两口子站外面干啥,进来!”   抬眼看到韩玉和白泽站在门口,停下了对韩子明的打骂,用拐杖指着两人说道,看两人走进来,她拐杖王地上一扔,眼泪哗啦啦地流淌出来,上来搂住韩玉,抽噎着说道,“我的孙女儿哎,你嫁出去,可得好好过日子,可得平平霍霍的。”   “奶,我知道。”   韩玉也只要顺势搂住姜氏,眼睛却看着林氏韩子明,问道,“奶,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饿不饿,饭在锅里,马上就好了。”   也不过就是一刹那的事儿,韩玉觉得身上一沉,连忙抱紧她,韩子明见状,站起来扶住,把她放在床上盖好。   按照韩子明的意思,所有人都出去,让姜氏好好歇歇睡一会儿人,毕竟折腾一夜了,都没怎么入睡。   林氏掀开韩子明的汗衫,看到他被捕之后,炎烈一下子流了出来,他背上全部都是红红的血痕,一道一道横七竖八的,看起来叫人揪心,她抹了泪,说道:“咱娘是糊涂了,咋该下手那么狠!你看着一个脊梁上打的,还有没有一点好地方!”   “老娘打自家儿子,这是天经地义。我没啥事,咱娘是心里有气。”   院子里,韩子明的话音还未落,只听到姜氏屋里一声“哐当”。   几个人奔过去的时候,姜氏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像一只煮熟的虾。嘴里还喃喃说道,“他大奶奶,你说走就走,也不等等我。他爹,我马上就去找你了……”   等韩子明把姜氏抱到床上的时候,她已经没了声响,嘴巴大大张开着,好像还要说些什么,眼睛像平常一张睁着,两只抬着的手耷拉了下去。   “娘!……”   韩子明扑通一声在床前跪下,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   他知道,姜氏已经死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刚才不过就是回光返照。   看着姜氏一脸苍老的面容,被悲痛折磨的不成样子,韩玉的眼泪也忍不住打落下来。   人的生命就是如此,就好像是一朵花,在岁月中生根、发芽、开花,到最后枯萎,所谓的回光返照,不过就是在凋谢之前,努力挣扎了一下,如昙花一现,再现风华,然而只是一瞬间,一刹那,便是陨落,流星一样熄灭,成为永恒的沉默。   白泽搂住韩玉的肩膀,不说一句话,就这么站着,看着,心里头千万种情绪翻滚着。 第093章 白氏分家   姜氏紧跟汪氏的脚步,就这么去了。   韩家一次没了两位高领的老人,是悲痛,从另外一方面说,也是一种解脱。   事情都办完之后,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白泽和韩玉在杏花村宅基地的事儿也办妥了,就在东边,离韩家坟院不远的地方,和韩子丰家比邻,旁边还有几家邻居,都是乡里乡亲,关系颇好的。   先说说白家,回来之后,白世敏重新做起了儒商,依靠当初的关系,做了一些盐铁的小生意,从刚开始的穷困潦倒,到现在渐渐地有了一些积蓄,生活总算是有了一点起色。   “早晨是一天中空气最清新的时候。每每看着太阳初升,就觉得生活很美好。”   韩玉依着白泽的肩膀,在院中坐着,看着东方天际,喃喃说道。   “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觉得一天中空气最清新的时候,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每每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会觉得生活很美好。”   白泽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头上,似有似无地抚着,风轻云淡地说着。   “喂,你这是抄袭。”   韩玉握起粉拳,在他胸口打了一拳,有了不乐意地说道。   “明明是借鉴和模仿,抄袭就说不上了吧。”   白泽被打了一拳,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笑着说道,“这么说吧,我比你大,对不对?我是先出生的人,你是后出生的,关于做人,我说你抄袭我,你说合不合理?”   韩玉说道:“切。果断不合理,这根本不是同一个概念。”   “好了,好了,就算我抄袭你好了。你看太阳升起来了,圆溜溜的,红彤彤的。”   白泽指了东方,有些兴奋地说道,一副赞美的口吻,“小玉,看着如此美景。你想到了什么诗句?”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1   不等韩玉回答。白泽自己个儿率先吟了出来,“怎么样,现在轮到你了,我的大才女。”   其实脑袋里最先涌出来的是白居易的《忆江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不过此时没有江河,也不是春天了,不太应景,韩玉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换了一个,郑重其事地吟道:“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我要炸学校,谁都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学校轰的一声不见了。”   白泽在一旁直接听得愣住了。因为这首“诗”太出人意料了。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传说中的——不明觉厉。   “阿泽,小玉啊,你们俩过来一趟。”   就在这时,北边堂屋传来了袁氏的唤声,等到二人来到堂屋,才继续说道,“他爹,说吧。”   正襟危坐的白世敏,清了清嗓子,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说道:“小玉,你先过来。”等到韩玉走过来,他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她,说道,“家里条件现在还不咋好,这是二十两银子,你们在乡下盖房,不够用再说。”   看到韩玉犹犹豫豫不知道接还是不接,袁氏连忙催促道,“小玉,快接住啊。”   “接住吧,这个钱给了你们,等房子盖好,你们搬走的时候,再给你们置办一套厨具,这个家就这么分了。”   白世敏这么一说,白泽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不过不等二人反应,他继续说道,“你也别觉得我跟你娘不疼你。你们走了之后,等你大哥再娶了婆娘,照样分出去,不过眼下,他俩先跟着我做点生意,”   韩玉不说话,接过了钱袋。白泽则是垂下头去,看着地面,也不再说话。   “好了,你们俩,也别多想。我跟你爹,以后要是在城里住得厌了,会去你们家住段时间的。”   袁氏笑吟吟地盯着韩玉,说道,“当然啦,等你们有了娃子,我肯定得过去哄着,当婆婆的照顾孙子孙女,那可是天经地义。到时候啊,别嫌弃娘就行了。”   韩玉回到白泽身边,重新坐下,说道:“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跟俺爹,想啥时候来乡下住住,那随时能来。”   “好了,没什么事,这两天你们收拾一下,去乡下,让赶紧动工吧,要是等天凉了冷了,工匠都不好找。”   白世敏站起来,似要结束这场对话,背着手来到堂屋的门口,望着天空,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出去。   毕竟是女人,不是太过理智和冷静,袁氏明知道说了跟不说一样,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啊,去乡下,和街坊邻里都处好关系,种田干农活之类,也不要累着。更要记住,这人勤地不懒。还是能做点小生意,日子过着可能会富裕一点,也不用在乎什么商人地位卑下,被他人看不起等等,毕竟日子是自家过的。”   “娘,我跟小玉都知道了。有大哥二哥在身边,我也就不担心你们了。”   白泽说完,也站了起来,咬了咬嘴唇,出了堂屋,右拐,没了身影。   “小玉啊,以后阿泽就交个你了,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什么事都商量着来。”   说着,袁氏朝韩玉摆手,“去吧,你也跟着,你们夫妻俩好好合计一下,看有啥该置办的,哪里需要咱家出钱出力的,都是自家人,有啥就说。”   “娘,你就放心吧。”   韩玉一应了之后,就连忙跟着白泽的脚步回到了房里。   白泽是那种恋家的人,虽然自己已经娶了媳妇有了家室,但是白世敏忽然提出分家,让他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这种情况,韩玉也考虑到了。   “阿泽,别多想了。咱们现在乡下稳住脚,大哥二哥的事儿弄好了,生意稳妥了,把他们接过来住就是。毕竟你是老小,就该担负起赡养父母的责任,他们今后也肯定会喜欢乡下的。”   韩玉站在白泽的身后,力道均匀地捏揉着他的肩膀。   一般情况而言,家里多儿子的情况下,都是又小儿子担负起赡养的职责。特殊情况下,可以由其他的兄弟赡养。   白泽忽然转过身来,问道:“小玉,你觉得咱们去了乡下,做点什么好呢?”   韩玉回道:“开个杂货铺,搞养殖,种田,小本生意……都可以做啊,虽说是乡下,那也是商机无限的。”   白泽不再说话了,只是点点头,看着窗外繁华过后正欲凋零的小野花。   没有两天,当天夜里,两人便收拾了一些东西,譬如书籍衣物等方便携带的东西,就这些愣是整了一马车,第三天一早就动身来了杏花村。   听到门口的马车声,最先做出反应的就是黑豆,叫的非常欢。   “哎呀呀,回来了,终于都回来了。”   最先迎出来的是林氏,看到两人下车,“来,把马车赶到院子里。”又朝院里喊道,“大娃子,来卸东西。”   韩俊在屋里喊道:“好,娃子尿春草身上了,稍等一下就出来。叫小玉跟阿泽先进屋里歇着,东西等下我来就成。”   接下来,韩玉和林氏春草聊得一些有的没的,都是些家常小事,却也笑声此起彼伏。而白泽跟韩俊和韩子明,三个人用男人的方式东啊西的聊着。   “爹,砖头是不是立即就能买?”   终于还是说到了房子的事情上,白泽问道,“二十两银子,凑合着盖一间小院子,够俺两个过活就成。”   韩子明说道:“窑厂现在烧着呢,我有熟悉的人,买多少都不成问题。二十两银子,绰绰有余啦。”   等到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少了韩子明的身影。   韩玉好奇问道:“娘,爹去哪儿了?这吃饭都不见人。”   “咱们先吃,不用管他。”   林氏扬起筷子,说道,“你爹啊,去窑厂了,商量着买砖头的事儿,估计被他那些老伙计留下喝酒吃小菜了。”   韩子明年轻的时候,曾在窑厂里干过,当时一起干活的活计,有些另谋生路,有些安心种田,都是因为那些年砖头的销路不好,挣不上钱,不过还是有几个留了下来,这才有了所谓的老伙计。   马上就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属于自己的家,韩玉心里头说不出的乐呵,心里头跟打翻了蜜罐子一般,全部都是甜蜜蜜的。   看看现在,再想想当初穿越之前,那房价,拿工资,就算在工作个几百年,是可以买一套房子的,可是过了70年,就又变成国家的了,连留给子女的机会都不大有。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现代社会,农村户口越来与之前的缘故,因为这意味着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永久的地皮。而大城市的户口,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买房子送户口的事儿又不是没有。   开心是开心,但也并不是没有忧虑。   既然要在农家安稳下来,那肯定要考虑一下以后的出路。必须找个好的项目,和自家男人白泽一起,把小子日过的有滋有味的,这样才不会觉得穿越过来是搞笑浪费生命的。   *************   注释:   1宋.赵匡胤《咏初日》 第094章 乔迁新居   韩子明把盖新房的砖头的事儿敲定下来,几万砖头一车车被运往了东边宅基地的位置,整整齐齐垒了五大堆。   一家人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当韩玉和白泽还在一起合计思忖着准备做些什么营生发家致富的时候,韩子明已经把泥水砖瓦匠找齐,打稳地基,开始盖起了。   因为不是农忙时节,农家里这些业余有组织的泥水匠,时间很充裕,所以房子的进度很快。   眼瞅着再过几天,房子就要完工,粉刷装修一番,就可以入住了,韩玉两口子也更加着急了。   明月高悬,夜深人静。   吹熄了烛火之后,两人躺着,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都有各自的心思。   “要不……”   “我看……”   一张嘴,两人就撞了车,不过白泽连忙说道:“你先说。”   韩玉笑笑,把胳膊搭在他的身上,温柔说道:“你是男人,当家的,还是你先说吧。”   “要不这样,地,还是种着,农闲时候,咱们做点小生意,你会绣花,我会字画,多少有些额外的收入,你觉得怎么样?”   白泽的手放在她的手上,来回轻轻抚着,就好像是在顺着一只兔子头上的毛发,黑夜中,眼睛直勾勾盯着房顶。   “我是能绣花,可是很耗时间,别说大规模,就是小的规模也成不了。”   韩玉侧了身子,对着白泽,说道,“你手不是还没好吗,字画太辛苦了。再说,在乡间农舍的,都是俗人。字画多少有些不太合适。”   白泽说道:“你的意思是?”   “鸡蛋!”   韩玉卖关子似的,嗯了大半天,这才蹦出两个字来。   白泽摇摇头:“鸡蛋?家家户户都有鸡蛋,我们要是再弄这个,怕会无人问津。”   “腌制的鸡蛋,你吃过对吧。”   韩玉料到他会这么说,不急不躁,娓娓道来,“那你有没有见过剥了皮,里面开出花来的鸡蛋?”   白泽有些讶异地说道:“听过鸡蛋可以孵出小鸡子。这开出花来,倒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其实听韩玉这么一说,白泽心里头觉得。她就是在做白日大头梦,这鸡蛋就是鸡蛋,开出花来,那还不见了鬼。不过想归想,为了不打击她。白泽仍旧装作一副愿闻其详的口吻。韩玉的鬼灵精,脑袋来装的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也有所领教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惊喜。   “松花,你总见过。我说的这个会开花的鸡蛋,就是里面开出松花来。叫松花蛋。”   这么说着,韩玉回忆着前世吃过的松花蛋的模样,每次都非常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松花。   “哦?难不成是松树开花结果。长出来的鸡蛋?”   白泽一听,打趣地说道,“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想必长出的蛋也是高风亮节。一身铮铮傲骨。”   “去你的。”   韩玉在他身上打了一下,说道。“你看你饱读诗书,见多识广都没听过,那等我把松花蛋做出来,肯定有戏。忘了告诉你,很好吃的。”   白泽好奇韩玉的点子,与此同时,又对她深信不疑,尽管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跟做梦一样。   曾在四书五经之外看过不少的志怪文章,其中提到很多书生遇到为狐狸幻化的美女,红袖添香,伴读考取功名,恩爱一生等等,自从见到韩玉,从接触到认识,再到两人相爱,现在娶了她,白泽觉得她就是他此生的艳遇,是他无所不能的红袖。   “听你这么说,为夫都想吃了。”   白泽止了思绪,也侧过身来,两人面对面,他抱住她,轻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这么办。农家人不都说,听婆娘的话不吃亏,听你的话,咱总不会吃亏。”   “那必须的。”   韩玉一听,满心欢喜,紧紧抱住他。   两人又喃喃耳语了一番,缠绵情话,打情骂俏,这么相拥而眠。   …………   日子过得飞快,新房盖好之后,粉刷一番,也差不多可以入住了。   韩子明之前翻了老黄历,今日宜婚嫁乔迁动土,所以今天便是白泽和韩玉迁入新居的好日子。   新宅子的大门并不大,上了一层红漆,两侧一副红底黑字对联,书道:   今日进宅天赐福,良辰安居地生财。横批:新居如意。   这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不消说,常人也写不出来这样的风骨。这次乔迁的对联,全部都是写得一手好字的韩国龙所书。   不管读书有没有读出名堂,韩家从来都不缺写字好的人,韩国龙可数第一,韩铁林、韩子明、韩子丰等人也都有练过,村里人提起来,都会由衷地翘起大拇指。这也是韩家的老太爷和几个长辈带出来的风气。所以韩家有句没人说,但都心知肚明的规矩:看字如看脸。   意思很简单,一个人的字和他的脸是一样的,也就是他的脸面,主要就是说字好的重要性。   说是乔迁新居,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家子把先前置办好的床等家具,搬进新家安置好,其他也没什么。   当然,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是绝对不能忘掉的——撒锅灰。   “小玉,你是这家的女人,你来把锅灰撒了。”灶屋里,林氏拿着一个纸包,递给韩玉。   这锅灰就是烧火时留下的草木灰,从韩家的灶火里扒出来,要有新家的女人,把这些锅灰撒进新的锅灶里,说一些吉祥话,才算把仪式做完。   韩玉接过纸包,打开来,抓起一把,撒进锅灶里,嘴里说道:“老灶爷保佑日子红红火火,以后年年不会断了你的香火。不愁吃喝穿……”   接下来呜噜哇啦地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些吉利话,当然单凭韩玉自己,是不可能说得出这些的,都是韩子明和林氏教的。   “阿泽,小玉,你看看是谁来了?”门口传来韩子明的声音。   “恭喜啊恭喜,乔迁新居,大吉大利,这小两口人哩?”   白世敏抱了一口大锅,袁氏则拎着一个小锅,进了院子,乐呵呵地说道。   “爹,娘,你们来了。”   韩玉一听声音,跑了出去,连忙招呼道。白泽紧跟其后,接过两人手中的锅,放在地上,乐呵呵地说道,“爹,娘,你们来的可真及时。叫人捎过来就行了,让你们两个亲自过来了,怪不好意思。”   “你看看,你看看,给自己爹娘客气个啥吧!”   白世敏一脸笑意,先是看了一眼袁氏,随后分别看着林氏和韩子明,在白泽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韩子明说道:“其实这边,有我跟孩儿他娘照应着,你们确实没必要专门跑一趟,路上颠簸劳累。”   “哈哈,那可不成,我们总得来看看情况,以后说不定啥时候想来住几天,总得先看看什么样子,有个心理准备。”   袁氏慈眉善目,一脸笑意,“再说了,这锅不送来,两人做饭可咋办,总不能还去跟你们蹭饭吃。”   白泽和韩玉两人在一旁听着,两家的大人乐呵呵地说着,他们两个又插不上嘴,只好你给我个温柔的眼神,我给你送一筐秋波。   说到这新院子,院墙东侧就是郁郁葱葱的杨树林,杨树林里就是韩家的坟院,离坟院这么近,虽然都是自家的先人,多少让韩玉有些发憷。更何况,鬼怪这种事儿,在这个时代,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要不然鬼附身啊,家里风水不好死人啊……这些邪乎的事儿也不会那么多,而且历历在目,都是她亲眼所见。   “东边靠墙的空地儿大,可以清理一下,种几垄菜,够你俩吃的。”   袁氏指着东边的空地说道,随后想到了什么,对白泽说,“阿泽,差点忘了,你去车上把我跟你爹带来的菜都卸下来,今儿个啊,我们就在这吃饭了。”   堂屋里,几个人坐定,说说笑笑。   当看到白泽拎着鸡鸭鱼和一些菜蛋的时候,林氏又坐不住了,站起来要去帮忙,还不往叨念,“哎呀,我说亲家哎,你们来就来吧,带着些做啥。”   “娘,你别过来,叫小玉过来忙一下,我有话给她说。”   白泽见林氏要出堂屋来帮忙,连忙说道。   等到韩玉来到身边,白泽一脸的坏笑,小声说道:“小玉,这里有鸡蛋,为夫要看看你怎么让他开出花来。”   韩玉有些汗颜,接过他手中的一条鱼,说道:“做这个需要一些材料,而且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出来的。”   “那就留一些,给你做好了,反正也不急,等你真的做出来了,看着好看,吃着也好吃的话,咱就想办法从附近农户家里买鸡蛋。”   白泽的脑子也像是开了窍,在灶屋里放下手里的东西,仰着头,眼珠子咕噜噜转着。   “这都不是事儿!”   韩玉一脸得瑟的神情,把鱼往盆里一放,添了两瓢水,说道,“你就瞧好吧,这松花蛋绝对会火。”   新厨房里,袁氏、林氏和韩玉三个人忙东忙西,总算是弄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自然不在话下。   韩玉也总算开始着手实施积极松花蛋的计划了。 第095章 鸡蛋来源   院子就在树林旁边,一大清早,鸟儿叽叽喳喳分外热闹。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树影斑驳,风吹起,杨树叶哗啦啦作响。   农家有句俗语: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桑是桑树,柳是柳树,鬼拍手指的是杨树。杨树叶在风中发出的声响,很像是在拍手,因此得名。   因为要避这个忌讳,院子前的几棵杨树也都砍了,重新种上了梧桐树和楝树。   “阿泽,起来吧,外面鸡叫三遍了,锻炼一下。”   韩玉醒来之后,没有贸然叫醒白泽,而是看他隐隐约约要醒来,便挠了挠他的手心,待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小声说道。   “你啊,真应了那句话:睡得比够晚,起得比鸡早。”   白泽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用力挤挤了挤眼,似要把困意赶走,猛地坐起来,说道,“好,起来就起来,锻炼身体,保护婆娘!”   “去你的,谁要你保护。目前这个情况,本婆娘保护你还差不多。”   韩玉穿好衣裳坐起来,又在他身上拍了一把,站起把窗帘拉开,窗户打开来,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泥土和花草植物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以前你见我练过很多次,应该也会的。”   韩玉做着八段锦的动作,转身看着白泽说道。   “你来看我做的标准不标准。”   白泽站直,双手轻轻托起放在胸前,说道,“就这么几个姿势,你竟然坚持做了十几年,让我好生佩服。”   韩玉哈哈一笑,说道:“这么多年。我没生过大病,没吃过药,就是小的风寒之类,也都是自行痊愈,这么说,你应该能够想到一点联系吧。”韩玉把八段锦打了两遍,来到井边洗洗手,说道,“阿泽,你先练着。我去把早饭做了。”   其实早餐很简单,米茶、馒头、炒鸡蛋。   都做好,焖在锅里之后。韩玉在灶屋的碗橱旁蹲下,摸着一个坛子,脸上洋溢着喜悦。   这坛子中装的不是其他东西,而是她亲手做的松花蛋,当然只是试验品。是否成功还是未知数。   昨日做松花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作为试验品,韩玉只用了十枚鸡蛋,把事先准备好的花椒、大小茴香、松柏枝在锅里加水煮了半个时辰左右,又往里面添加了青盐和碱面子,搅拌均匀之后,再煮一刻钟。舀出来,让汁液稍微冷却,加入生石灰搅拌。等差不多了,再适量放一些草木灰,直到搅拌成糊状。最后,把十枚鸡蛋个个在浆糊中打滚,再滚上糠。装进坛子里密封。   十天左右,开封。   成。便是松花蛋;败,就是大坏蛋。   “你呀,真像是抱窝的老母鸡,不用管它,等日子到了,自然就好了。”   白泽摇摇头说着,就去掀开锅盖,一股白烟升腾而起,手被蒸汽烫的有点疼,他连忙放下锅盖,揉着手,“来,赶紧吃饭啦,早就饿了。”   没有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家常早餐,和心爱的人一起吃,过着平凡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让韩玉格外的珍惜。   韩玉说道:“阿泽,等下去集上置办一下笔墨纸砚吧,以后总用得着,家里少不了。”   “恩,你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买的,我一并买回来就行了,省得以后再跑。”   说着,白泽放下筷子,又有些顾虑地说道,“当然了,太贵的就不行了,咱们这才刚刚稳住,没什么积蓄,手头一点银两也是盖房子剩下的,爹娘给的。现在咱们已经成了家,总不能再向爹娘要钱。”   “我没什么要买的,买了笔墨纸砚,其他的也没什么好置办的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等有了积蓄,再考虑其他的吧。”   提到这个,韩玉也有些忧心,毕竟过日子不像小孩子过家家,没有经济上的支撑,再幸福完美的家终究只是空中楼阁,一阵风吹过,可能就七零八落倒下了。   “小玉,阿泽,都起来了没?”   吃罢饭,韩玉在灶屋里刷碗洗锅,听到外面林氏的声音,连忙抓起围裙擦擦手,来到门楼下,打开门,说道:“娘,你怎么来了?”   “你看你们,人都起来了,大门咋不知道开?”   林氏跨进来,朝前来打招呼问好的白泽笑了笑,说道,“晌午饭别做了,那院改善生活,杀鸡,你们一起过去吃。”   “好!”   韩玉答应的干净利索,对一个具有吃货潜质的女人,喝鸡汤,吃鸡肉,绝对是美妙无比的事情。   再说了,是亲娘专程过来喊,不去也显得不通情达理。   白泽整理者衣袖,说道:“娘,我正准备去赶集,你跟爹有没有啥需要捎的,我一块买着就行,省得你们跑一趟。”   “没啥,这挨得近,想买随时就去了。”   林氏说话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轻声问道,“你俩手头还有钱不?没有的话,跟娘说一声,给你们拿点先花着。”   韩玉嘻嘻笑道:“娘,不用,我们手头还有点,不够的话再找你要。”   “傻妮子,娘知道你们才开始,手头紧,有啥难处以后可都不能瞒着爹娘,毕竟都在身边,有个照应。”   林氏摸了摸韩玉的头,“好了,你说了,我回去杀鸡,晌午的时候,你俩自己过去,别让这人来喊了,听见没?”   “听见了。”韩玉和白泽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目送林氏走后,白泽也动身去了广阳集市,留下韩玉在家里,把锅碗瓢盆洗刷干净,地面打扫干净,这才歇口气,坐在堂屋门口,晒着太阳。   如果仔细看。这树木之上的叶片已经有些枯黄,随着秋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夏日里的繁盛也逐渐褪去,现出一丝萧瑟苍凉的味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   韩玉再怎么穿越,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前世是,今生也是。   当理想中的生活变为现实,又不得不面临一些困难,因为现实和理想的落差,是一条谁都无法逾越的鸿沟。她韩玉一介小小的农女,又岂能是例外。   一年一年,乡下的境况也是有所改善的。比如往年,在一个广阳集市上,是不可能有文房四宝售卖的,现在却很全备,给一些就近读书的人家提供了不少的方便。而商人也捞了不少的好处,勉强算作互利共赢吧。   “小玉,你看看这笔墨和纸的品质怎么样?”   回来之后,还没有跨进大门的门槛,白泽迫不及待地向韩玉展示他赶集的收获。   等进入院子之后,他才看到。韩玉正在堂屋门口,依着门框,静静的闭着眼睛睡着了。像蔚蓝天幕上的一团白云,如青青草原上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风轻轻撩动她鬓角的发丝,如水面细微的波纹。   听到了声响之后,韩玉猛地惊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看这白泽。一脸尴尬地笑着:“瞧我,一不小心。被太阳一晒睡着了。”   白泽不再提笔墨品质的事,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帮她拍拍衣衫上的木屑和尘土,说道:“去床上躺着睡会儿吧。”   韩玉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差不多了,走吧,去那院吃大餐喽。”   不知怎的,这么打盹醒来之后,竟然让韩玉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人生若一枕黄粱,既然小米已熟,那人是否已经醒来?   两人同行,还没进门,就听到孩子的哭声,是韩立在哭。   “乖,不哭,不哭,看谁来了。”   春草抱着韩立在院子里,看到韩玉进来之后,让怀里的孩子站在自己的胳膊上,正对着韩玉。   还别说,韩立看到韩玉之后,竟然真的止了哭声,小脸蛋上红红的,竟然笑起来,还拍着小手,呜哇呜哇想说什么似的。   “小玉,你闻到没,一股子什么臭味。”   白泽皱了眉头,在鼻子上捏了捏,对正抱着韩立逗笑的韩玉说道。   “你不说我还没在意,现在闻着,还真有股臭味。”   韩玉把侄儿递给春草,问道,“嫂子,咱家是啥东西坏了吗?闻着这么臭!”   “就你的狗鼻子灵!”   韩俊从屋里出来,过来看着韩玉打趣道,“要说什么坏了,猪圈旁边扔了一堆臭鸡蛋。”   韩玉讶异地问道:“臭鸡蛋?”   “是啊,咱家的鸡一个两个下蛋这么利乎,吃不及,放的时间长了可不就坏了。”   春草满是可惜的语气,说道,“是啊,多可惜,这么大半篮子,咱娘挑了一些没坏的出来,我觉得也悬的很,离坏不远了。”   鸡蛋表面有很多小孔,细菌和灰尘很容易侵入,一般情况下,能够储藏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而做成松花蛋,可以存放至少三个月,温度低的话还会更久。   “那就做成松花蛋啊!”   有了这个念头,韩玉的心情更加迫切。   农家里家家户户都有鸡,鸡蛋多的吃不完,这种情况肯定不是自家才有,如果能够底价购入,做成松花蛋,拿到集市上,稍微加点价售出,总是可以的。   “小玉,既然来了,过来烧锅。”   林氏在灶屋里,案板上“咚咚咚”把宰好的鸡剁成块,朝外看了一眼喊道。   韩玉跑进来说道:“娘,给你商量个事。”   “死妮子,有话就说,没什么关子。”林氏瞪了她一眼。   韩玉说道:“以后咱家吃不完的鸡蛋,都给我好不好?”   林氏哈哈笑起来:“这有啥不好的,只要你有本事吃完,要多少给你多少。” 第096章 捅瞎了眼   韩玉并没有把这个主意说给爹娘听,毕竟现在只是她的一个想法,而且具体成不成还不确定,话说的太早,以后出了岔子,多少下不来台。   其实这也跟她的性子很符合,不喜欢承诺,不妄下承诺。   然而,一旦有诺,便是千金不易。   在农家里,把那些胡乱许诺而又不兑现的人的行为称作“放大炮”。   何为放大炮?只有空响,不见行动!   相对应的,经常放大炮的人被称为“炮捻子”,一点就着,不靠谱的家伙。   接下来的日子的里,韩玉看看书,绣绣花,白泽则是专心读书,研习书法,两人不时对月抒怀,小酒喝个一两盅,吟诗作对,嬉笑言谈间也默契异常。正是:   相濡以沫,郎情妾意相扶老;举案齐眉,夫妻恩爱可为天。   却说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院内飘落的黄叶随风一吹,便如黄蝴蝶般再次挣扎似要飞起,鸟儿的叫声竟也略显沙哑苍凉。   韩玉坐在堂屋门口,晒着秋日的暖阳,手里的绣花还在不停地做,不时抬头看白泽在用毛笔蘸着清水在石板上写字。   “古有王献之练字用尽十八缸水,今有夫君孜孜不倦誓要用完一井水。”   韩玉看他一丝不苟的样子,额头上出了汗在阳光下发亮,便忍不住打趣道,“要是累了就进屋来喝点茶水歇息一下,别就这么一写就啥都忘了。”   “瞧你,看谁家的婆娘敢这么打趣自己夫君?”   白泽抬头一笑,顺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笑着说道,“我啊,要是有王献之一根汗毛的功夫。那就心满意足了。”   “不要妄自菲薄,你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咳咳。”   韩玉又装作一副老太婆的口吻,放下手中活计,站起来,弯着腰,慢慢踱进了灶屋里。   “你啊,真拿这几个鸡蛋当宝贝了。天天没事看一看,你说看就看吧。只能看看这个坛子,也不能打开口。”   白泽被她都的哈哈大笑,也反过来打趣她。   “按理说。这鸡蛋应该孵出小鸡来,现在,要让它孵出咱家的好日子。”   韩玉蹲在灶屋门口,把案板地下的坛子又重新放回去,站起来拍拍手。看着白泽说道,“等到明儿个,就差不多要开封了,你就等着瞧好吧。”   “好,那我就等着。”   白泽捋了捋袖头,朝韩玉摆摆手。“来,我写几个字,看看怎么样。点评一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平整的白石板上,白泽的笔在上面游走,韩玉跟着念了出来。等到念完之后,前面的已经蒸发的无影无踪。韩玉嚷道,“喂,刚看过一遍,立即就没了,怎么点评啊。”   白泽停下来,说道:“看过之后多少会有些印象的,凭印象说就可以了。”   “额,那个,我觉得吧,你写的字挺水灵的。”   对书法,韩玉并没有多少研究,更何况还是转瞬即逝的书法,不过也不能不说,于是她就多多少少幽默了一把。   “水灵?”   白泽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好像在品味这个词的含义,很显然,他一下子没有搞明白韩玉实在胡乱扯,不过良久未果,继续问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个词语来评价书法。你是想说我写的字太柔导致没有‘骨’吗?”   “因为你的字是用水写成的,所以水灵灵的,这个很好理解。”   韩玉实在是忍不住,说着,自己就“噗嗤”笑了出来,赶紧捂上嘴。   “儒女不可教也!”   白泽瞪了她一眼,一副老夫子的口吻,指着她说道。   “夫君,教教我嘛。”   韩玉一听,更是来了精神,一脸的委屈,看着他,眼睛里水汪汪的眼看都要滴下泪来的感觉,语气里都是央求。   两人这么逗乐的同时,韩玉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嚷嚷的声音,便停下来,侧着耳朵。   好像是从爹娘院子旁传来的,她连忙来到大门口,往西看去,胡同口围了几个人,叫骂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韩玉朝白泽摆摆手,一脸着急地说道:“家里那边好像有人在吵架,走,走过去看看。”   她并不是一个热衷看热闹的人,只是在自家胡同门口,有些担心家里人。   走到跟前,看到胡同里,二大娘谢氏和邻居蛮子家的马氏,两人正指着对方,你一句我一句地对骂,异常激烈,而且都是不堪入耳的那种。   就站在这一会儿,韩玉就听到了两人从后代子孙骂到祖宗十八代,看到娘亲林氏在大门口站着,韩玉走过去,小声问道:“娘,这是因为啥?”   “因为啥?”   林氏指了指胡同口的豆秸,说道,“你蛮子家的嫂子晒豆秸,你二大娘非叫人家收了,说是自家也要晒,这不,一来二去,就骂起来了。”   “既然人家已经晒好了,那明儿个再晒也行啊。”   韩玉摇摇头,看了看两人站着看热闹的人,问道,“娘,这两人吵架,这么多人,为啥都不拉?”   林氏一脸的不悦,说道:“拉?谁去拉个试试,谁拉谁就挨骂,这谁都不傻。”   “江涛,给我端碗水去!”   两人本来正在对骂,谢氏忽然回头,对着自家门口喊道。喊完,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你个骚x半门子,你娘的大白x,你占俺的胡同口,不要脸没良心啊……”   马氏也毫不示弱:“有些人,她的良心都被狗吃的,昧着良心干点子屙不下来的事儿……”   林氏叹了口气,说道:“哎,本来这几年好了,你二大娘这段时间又跟犯病了似的,又开始捣事了。”   “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说不定是怪谁呢。”   韩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正准备转身进入院子里,谁知看到韩江涛把一碗水递给谢氏之后,伸手弄门口捞了一柄叉子,扬着,朝马氏喊道,“买了个表,你给我闭嘴,要是在不闭嘴,别怪我不客气!”   “咦。你们都看到了吧,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混蛋。小的也孬啊,一家子都不是东西,不讲理!”   马氏一听韩江涛叫嚣,立即就不乐意了,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免不得一番叫骂。   毕竟是少年心性,韩江涛听她这么一骂,免不了一肚子的火,大步跨过来,手里的岔子对着马氏就径直捅过去。   “啊!……”   顿时。马氏捂着眼睛就大叫起来,声音凄惨至极,叫人浑身汗毛直竖。   马氏的手在眼睛上捂着。但是鲜血顺着他的手和脸,流淌下来,众人看到后,免不了一番唏嘘,韩铁链更是过来夺过岔子。一把拉韩江涛回去了。   马氏的眼睛被刺瞎了。   “我的眼!我日恁娘,你弄瞎我的眼!你哥孬种不得好死!……”   马氏被捅瞎了眼睛。顾不得流出的鲜血,简直疯了一样,骂得更加疯狂。   谢氏本来骂得正来劲,看到马氏的样子后,心里怯怯的,从地上捡起碗,头也不回地回了家,把大门咣当一声关注,上了闩,头也不露了。   张蛮子只知道两人在这骂街,就跟缩头乌龟似得钻进家里,小心翼翼听着。   “孩子他娘,你咋样,叫我看看那,快叫我看看!”   张蛮子跑过来,扶住的即将倒下的马氏,拉开她捂着眼睛的手,看到后心里猛然一紧,左眼被捅成了血窟窿,眼珠子早已经破了,满脸都是血,让人毛骨悚然。   “恁就缩到家里不用出来啦,等着吃官司被抓吧!你捅瞎俺孩子娘的眼,我叫恁血债血偿!”   张蛮子扶着马氏,一脸伤悲地大声喊着。   于是乎,一场骂战,以这种流血的场面结束,但事情远远没有收场。脚趾头都能猜得到,张蛮子的婆娘被捅瞎了眼,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氏摇头叹气,说道:“哎,你看这都弄的啥事!”   “好啦,自己屙的自己擦,捅出这么大的事儿来,我看他怎么办!”   韩子明其实也非常生气,但尽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偏偏又态度鲜明地说道,“子不教,父之过!江涛敢这样,还不是咱二哥二嫂把他从小惯的!出了这事,蛮子真去打官司,他就等着坐牢吧!”   说到这里,韩子明看了看白泽和韩俊,说道:“你们俩,听见没?以后干啥事,都的过过脑子!一时冲动可是要毁了一辈子!”   “爹,我听见了。”“知道了,爹。”韩俊和白泽分别应声道。   韩玉一想到马氏捂着眼睛鲜血涌出的样子,脑子里就不停地闪现刚才的画面,导致听韩子明说话时也是心不在焉的。   “小玉,咋啦,吓着了?”   这些都被白泽看到眼里,他走在韩玉的跟前,小声问道。   “放心,我没事。”   韩玉先是对白泽说道,随后看向韩子明,“爹,要是县衙来了抓人,这事儿会不会波及到咱家?”   “这种事儿,跟咱家没有屁点关系!”韩子明斩钉截铁地回道。   其实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完全就是双方的不理智造成的,特别是的韩江涛的行为,根本就是白痴才会做的,没有顾及一丝后果,让韩玉觉得他长这么大都是瞎活了。   人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都是一个门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哪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第097章 松花蛋成   听郎中张怀义的说法,马氏的眼珠子被捅破,就是神仙也没办法,幸好没有捅的太深,否则可能连命都不保了。   第二天,张蛮子一纸诉状把韩江涛告上了县衙。   案件的审理也非常顺利,韩江涛伤人,收监一年零六个月,与此同时,韩家赔偿张家十两银子。   对于这个判决结果,双方都没有异议,却也让两家结下一世的仇怨。   韩玉是个矛盾的人,这样的结果根本不是她想看到的,然而事情已经发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世上有卖毒药解药,各种各样的药材,唯独没有卖后悔药的。   这也让周围的人更加清楚了一个事实,凡事先要经过脑子。按照白泽文绉绉的话来讲是:三思而后行。   因为事关韩家的声誉,为此,一大清早的,所有的韩氏族人都被喊到了五爷韩锦山家里,先是对韩江涛的冲动作了一番斥责,随后要求不准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否则将依照韩家的家法,逐出韩氏一族。   接下来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一些什么,不一一细说。这件事情,就此画上了休止符。除了韩铁链和谢氏,没人愿意再多提起。   今天也是韩玉做好的松花蛋开封的日子,十天的期限已到。   两人一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在东坑边上伫足,水波粼粼,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   水面有鸳鸯混在鸭群里嬉戏游玩,还有几个小孩子蹲在水边,手里捏着一根棉线,不知在干什么。   “阿泽,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韩玉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轻轻扯了下白泽的衣袖。   “你啊,说你小。你也不小了,说你大,还跟个孩子一般。”   白泽伸出手指在她眉心点了一点,说道,“走,去看看。我也好奇,这钓鱼,难道手里捏一根线就成?”   “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   韩玉听他这么一说,嚷了一句。就快步跑了过去,快到跟前的时候,便放慢了步伐。蹑手蹑脚,跟个贼似的。   几个孩子都是门上的,看到韩玉过来,都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说道:“这些鱼不害怕。”   韩玉和白泽站在边上。伸着脖子,看着几个孩子钓鱼的举动,只见其中一个黑黑瘦瘦的你娃子把手里的线轻轻一提,一条小鱼摆着尾巴就被掉了上来。   这样才看仔细了,原来这些孩子手里提着的线,只是吸了一段蚯蚓。连鱼钩都没有,就这样悬在水里,被小玉一咬。手一提,就这么钓上来了。   白泽问道:“这是什么鱼,这么肯吃?”   “船丁!”“船丁都不知道,哈哈……”“船丁啊!”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回答起来,其中不乏一些嘲讽。白泽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叫做“船丁”的小鱼,小玉见倒是见过。但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以前在书上也没见到过。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种鱼是十足的吃货,咬到蚯蚓之后,死活不松口,就是钓上来,被他咬到的蚯蚓也别想再要回来。   而且这种小鱼,人是不会吃的,钓上来或捕上来,都是喂鸭子吃,包括泥鳅,也是喂家禽。不过有一种叫做“泥巴糊”的草生小鱼,鲤鱼、青鱼和家鱼(鳙鱼)、黑鱼、鲶鱼以及白条子(白鲢),这些鱼都是农家常见的人吃的鱼种,鳝鱼则是被抓来当做药材。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两人笑着转过身去,准备离开,白泽不免摇着头感叹一番,“姜太公直钩钓鱼,自古传为佳话,这些孩子一根棉线就能钓上鱼来,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不说这个了,你猜猜我做的松花蛋成不成功?”   路过韩文才家的门口,因为门是开着的,韩玉低下头,问了这么一句。   白泽来了精神,说道:“我当然希望成了。不过到底成不成,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过去了之后,韩玉这才抬起头,问道:“赌什么?”   白泽坏坏一笑,说道:“赌……赌……赌这松花蛋要是成功了,我吃两个,要是失败了,那我就不吃。”   “切,你想的美!”   韩玉甩给他一个白眼,撅着嘴说道。   白泽哈哈大笑,说道:“夫人对我真是‘白眼有加’啊。”   因为早晨走得急,门口和院子里的落叶都没有扫掉,这些叶子铺在地面如一层金黄色的地毯,踏上去发出细微的梭梭声,如一个个微弱的叹息。   打开门之后,院子里也满是落叶,一旦有风吹过,院墙外的大杨树上就会哗啦啦,时而落下来几片,飘飘扬扬,如在外太空失重了一半,晃晃悠悠落在地上,像是死了,没了动静。   顾不得这些,韩玉进门就一头钻进了灶屋里。   “阿泽,来,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韩玉在灶屋的门口蹲着,拉出坛子,一只手伸出去,朝白泽摇着。   白泽刚刚操起扫把,准备打扫院落,不过听到韩玉这么一喊,笑着微微摇头,扫把放在灶屋门口,也跟着蹲了下去,看着她严肃又充满期待的样子,暗自好笑。   韩玉把系在坛口的棉线一圈圈绕开,掀开坛盖,一股微弱的熟石灰的味道飘了出来,并不刺鼻。   她站起来,拿了个碗和木勺,小心翼翼地捞出来一个,放在碗里,随即又把坛子盖上,说道:“成不成功,看一个就知道了,这叫窥一斑而知全豹,和见一落叶而知秋,是同一个道理。”   白泽仍旧不说话,心里却在好笑,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在他非常喜欢韩玉这样才华横溢的样子,总能引起他的共鸣,他满怀期待地看着。   “这松花蛋。选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最简单易行的方法是:一掂、二摇、三看壳、四品尝。”   说着,韩玉把这颗松花蛋在掌心中轻轻掂了掂,颤动微微大,说明品质不算差;又捏着在耳旁摇了摇,蛋内没什么声响,说明这枚蛋没有坏掉。   韩玉捋起袖子,往碗里倒了半瓢水,直接下手,把蛋外面的石灰糠外壳慢慢剥掉。最后露出一个完整的鸡蛋来,和寻常的鸡蛋没有丝毫两样。蛋壳完整,呈灰白色。说明品质不算差。   “接下来,破壳了。”   韩玉说着,拿起鸡蛋在门框上轻轻一磕,听到很细小的碎裂声,便用手小心翼翼把壳全部剥开。放在掌心,让白泽细细观赏。   对于白泽来说,眼前看到的无疑就是真正的奇迹,蛋清和蛋黄都凝固成透明状,蛋清里有花,是松花没错。他知道这当然不是真正的松花,但像极了。   他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叹口气说道:“鬼斧神工!真的是鬼斧神工!”   “松花蛋味辛、涩、甘、咸、性寒,入胃经;有润喉、去热、醒酒、去大肠火、治泻痢等功效;若加醋拌食,能清热消炎、养心养神、滋补健身;用于治疗牙周病、口疮、咽干口渴等。”(王士雄《随息居饮食谱》)   韩玉看他一脸惊讶的样子,为了给他添加更多的惊喜,便又兴致勃勃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白泽笑得眯起了眼睛。说道:“太神奇了!不知道味道如何?”   “你去洗洗手,拿着。我切给你吃。”   韩玉把剥好的松花蛋放到白泽的手上,钻进屋里,拿了一段平日里绣花用的细线,“把蛋放到我的手上。”   这段细线的一端用牙咬住,另一端用手拉紧,韩玉把这松花蛋,在拉紧的线上分切,切成了四瓣,散开来,跟朵花似的。   “来,尝尝。”   韩玉捏了一瓣放到白泽的嘴里,自己也吃了一瓣,很幸福地看着他的神情。   白泽轻轻嚼着,一副不舍得下咽的样子,脸上的神色极为丰富,似痛苦,似甜蜜,似拨云见日,似歇斯底里……最后终于在恋恋不舍中下咽,还舔了舔嘴唇,猛地一拍手:“妙!真是太妙了!虽然说不上什么味道,但就是觉得,好吃!”   “哈哈哈……”   韩玉一听,立马大笑出来,她无疑是激动的,又给白泽喂了一瓣。不过等平静下来之后,她吸了吸鼻子,说道,“阿泽,你知道刚才你说的那句话,还有类似的一句颇为经典的,是怎么说的吗?”   白泽眉开眼笑地吃着,看着她,等着答案。   韩玉轻轻说道:“有些人,你说不上他哪里好,但就是谁都取代不了。”   白泽赞不绝口:“这蛋,是好蛋;这话,也是情真意切!”   “好啦,好啦,别夸了,给,这最后一瓣,你蘸着醋,尝尝味道如何。”   韩玉把掌心中的最后一瓣递给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看看剩下的这几个是不是都成了,要是成,给咱爹娘送去几个尝尝。顺便把这主意给他们商量一下,要是行,那咱就买点鸡蛋回来,多做一些,拿出去卖。”   白泽去灶屋里沾了一点醋,先拿出来给韩玉咬了一口,剩下的半口才放进自己嘴里,吃着,嘴里“嗯嗯”着,还不忘连连点头。   韩玉检查了一下,剩下的九枚蛋,坏了两枚,不过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此刻,她觉得自己动手创业真心是一件非常令人兴奋的事情,比起现代社会给人打工,累死累活的,强了不知多少倍。自己创业,不管怎么样,再苦再累,都是给自己干的,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际,白云朵朵漂浮着,幻化成了一个甜甜的笑脸。   ps:   昨天的先补上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第098章 万事俱备   “阿泽,你觉得爹跟娘会不会同意这个想法?”   饭桌上,韩玉有点心不在焉,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屋外,夹几次也没夹到菜,忽然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不同意?这么好的主意,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惊讶,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而且就在我的身边,通过你的手展现出来的神奇。”   白泽见她夹不到菜,笑着夹了一筷子,递到她的嘴边,乐呵呵地说道。   “以前不是给你说过嘛,我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你不要觉得奇怪就好。”   韩玉回过神来,啊呜一口吃掉白泽递过来的菜,笑呵呵地补充道,“因为你一不小心娶了一个奇怪的婆娘,所以她做的任何奇怪的事,都不要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不奇怪的。”   白泽一脸阳光,说道,“你总是能给我们的生活创造惊喜,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好,偶尔来点水花的日子也好,只要有你陪着,我都能过。”   韩玉瞪了他一眼,说道:“真不正经,好好吃你的饭。”   白泽不服:“不过一番肺腑之言,我怎么就不正经了?”   “你就是不正经,就不正经。”韩玉胡搅蛮缠式地嚷道。   “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甜言蜜语,又没有海誓山盟,这哪里算作不正经了?”   白泽一边吃一边说,好像这个话题还不知不觉增强了食欲,“什么叫做不正经,要不要我给你演示演示?”   韩玉朝白泽做了个挑衅的手势,说道:“这个可以有,放马过来吧。”   “小妞,来,给大爷笑一个。红的大爷我高兴,重重有赏!”   白泽一脸坏坏的表情,向韩玉挑了挑下巴,这就要伸过手去捏她的下巴,还别说,这有一副浪荡子弟登徒子的模样。   “来人啊,非礼啦!……”   韩玉也非常配合,两手放在嘴边当喇叭,压着嗓子,装作一副大声呐喊的样子。   白泽继续过来动手动脚:“你叫啊。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哇哈哈哈。”   韩玉见呼叫没用。便改了侧罗,义正言辞地斥责道:“光天化日之下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王法,哈哈哈。大爷我就是王法!”白泽见招拆招。   ……   两人就这么演上了,看样子,要是搁在现代,不得个奥斯卡最佳男女演员,也得弄个戛纳国际电影节的金棕榈奖。   所谓夫唱妇随,尽管是演着玩。但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却是看遍了世上的悲欢离合,尝遍了人间的喜怒哀乐。也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洗过碗,收拾好了之后,两人又坐着天南海北胡扯闲聊了几句,韩玉觉得差不多可以出去了,便说道:“走吧。给爹娘送松花蛋去。”   “小玉,我觉得咱们做松花蛋这个事。除了咱自家人,其他人就不要让知道了,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你自然懂得。”   白泽站起来,走在韩玉的身边,敛了笑意,很郑重地说道。   韩玉笑而不语,这种事情不是什么重大的商业机密,但在这个时代里,终归是自己的原创,泄露出去还是不太好的。   “小玉,你这丫头享福的很啊,出了门子还在自家门口,没几步就到家了,你这回娘家可真方便,哈哈。”   看到韩玉和白泽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韩铁林家的大娘靳氏老远就打招呼,“恁娘儿俩可真像,你娘离家近,你也离家近,哈哈。”   “大娘,吃完饭歇着啊。”   韩玉连忙回应,跟个大人似的,实际上就是大人了,“享的就是这个福啊,这还是多亏了婆子家,乐意叫俺俩住乡下。”   靳氏苦笑道:“要是你冰冰姐跟妍妍姐有一个能在我跟前,估计我睡觉都能笑醒。”   “大娘你就放心吧,我冰冰姐和妍妍姐会常回来看你的,给你捎包吃。”   韩玉看得出来靳氏脸上的钦羡和失落,便安慰道,“好啦,大娘,我们回去啦。”   靳氏摆摆手,好奇地问道:“去吧,去吧,这么近,天天回来,我看你还捎包,拿的啥?”   “几个鸡蛋。”   韩玉把竹篮子上面的布掀开,侧着给她看看。   靳氏说道:“家家户户鸡蛋多的吃不完都烂掉,你拿回来啊,还是烂掉的命。”   白泽一直想说话,插不上嘴,最后终于得以施展,说道:“大娘,那我们进去啦。”   “快去吧,小兔崽子。”靳氏重新回到一脸的笑意。   胡同里有了动静,黑豆汪汪汪地开始叫唤起来,不过看到韩玉和白泽进入院子之后,便自己转了两圈,蹲坐下去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二人,好像在说“不好意思”。   “娃蛋,娃蛋,快来看看,是谁来了,是恁姑姑来看你啦。”   春草把怀里的韩立翻了个身,正好看着两人。   “嫂子,大哥,都吃过了吗?咋没见咱爹跟咱娘?”   韩玉东看看西看看,没有见到林氏和韩子明的身影,便在春草身边蹲下,摸着韩立的小脸蛋说道。   春草说道:“咱爹出去玩了,咱娘去咱姥姥家了。这么多鸡蛋,生怕又坏掉,就送过去一些。”   “说到鸡蛋,看看我跟阿泽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韩玉兴高采烈地放下篮子,拿出其中一颗松花蛋,递到春草的眼前,“大哥,来啊,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两人的好奇心心也很浓厚,不过看韩玉从篮子你拿出来的松花蛋之后,韩俊说道:“死丫头,不就是几个鸡蛋吗,咱家里鸡蛋这么多都坏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剥开来就知道了。”   韩玉依旧卖着关子,笑盈盈地说道,“大哥,快啊,来剥开来给俺嫂子尝尝。”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韩俊遵照韩玉的意思,破了鸡蛋的壳,不过看到里面的样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忍不住问道。   春草有些慌张地问道:“是啊,里面变成透明了,而且上面有花。小玉,阿泽,你们在哪儿弄的?”   “什么在哪里弄的?什么东西啊?”   这个时候,正好韩子明和林氏回来,韩子明笑着说道。   韩俊回道:“爹,娘,你们回来了就好,快来看看,小玉拿回来的鸡蛋,这里面有花!”   “你这死家伙,啥时候学会放大炮了,说话没一点靠谱。”   林氏扬了扬手,要做拍打状,对着韩俊说道。   白泽朝林氏和韩子明鞠了个躬,说道:“爹,娘,大哥说的没错,这种鸡蛋叫松花蛋,是小玉亲手做出来的,里面是有花,你们可以打开来看卡。”   “味道不错,吃起来很香。”   韩子明夸完之后,林氏紧跟着说道,“这么好的东西,拿到集上去卖,肯定赚不少。”   白泽看着韩玉说道:“爹,娘,我跟小玉过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这个事儿。”   “爹,娘,我跟阿泽商量好了,就是想做个生意啥的。”   韩玉见差不多了,便开口一五一十说道,“但是没有啥经验,生怕赔本吃亏,特意来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这松花蛋是我亲自做的,味道鲜美,保存时间很长,无论是当下酒菜还是平日里随便吃吃,都是不错的食物,对身体很好。”   听韩玉这么一说,韩子明和林氏想入了沉默,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好像能够知道对方的心思进行的无声交流一样,最后还是林氏开口说话:“其实这个生意是能做的。你们年轻人心性漂浮,沉不下去,容易半途而废。我跟你爹怕就怕,你们说做生意,到后来就觉得没了新鲜感,自己就不想干了。”   韩玉知道爹娘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她笑笑说道:“爹,娘,啥事都逃不过你们的眼。可是这回你们放心吧,我跟阿泽都不是小孩子了,心里都有数。”   “哎,娘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决定的事儿,不到最后不罢休。”   林氏语重心长地说道,随后看着韩子明,“他爹,你的意思呢?”   韩子明说道:“这还需要问,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啊。”   韩俊说道:“小玉,刚开始需要多少本钱,如果不够的话,大哥给你们拿点用着,虽然不多,但应急用总还是够的。”   “爹,娘,大哥,你们放心好啦。”   韩玉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分别看了看三人,说道,“这松花蛋的成本很低,就是鸡蛋,材料花不了几个钱,我大量的做一些就成了。”   韩子明好奇地问道:“生意归生意,小玉,阿泽,爹问你们,这什么松花蛋里的花,到底是怎么画上去的?”   “爹,这不是画的,是自己慢慢长成的,是不是跟松花一模一样,所以才给它起这个名字。”   韩玉又剥了两个,切成小瓣,拿过去递到春草嘴里一个,“嫂子,你多吃几个,天天哄我侄儿辛苦了,哈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韩玉和白泽两人,眼下要做的,就是弄一批鸡蛋,做成松花蛋,准备打入农家市场,一看究竟。 第099章 五两银子   万事开头难,无论做什么,最难迈出的就是第一步。   对现在的韩玉和白泽来说,最困难的莫过于购买鸡蛋的资金了,虽然手头也有一些,但是少得可怜,买不了多少。   为了这件事,几天内,两人心照不宣地干着自己手头的工作,谁也不去打扰谁。   韩玉就像未出嫁时一样,在堂屋门口坐着,手头做着绣花,脚旁放着针线筐,每一针每一线都很用心。累了,停下来,便会往西屋里张望,看白泽正挽着袖子奋笔疾书什么,也是非常仔细,没有丝毫的马虎。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高,转眼就要移到最南方,韩玉把画面子小心翼翼放到针线筐,揉了揉手指,站起来,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小玉,要准备午饭了吗?”   白泽在屋里,握笔的手有些泛酸,正要歇息,听到外面的动静,又朝窗外看了看日头,向堂屋里问道,声音不高不低,控制的刚刚好。   “是啊,马上就晌午点了。忙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已经饿了?别急,我这就去做。”   韩玉端起针线筐,要往屋里放,正好回道。   “不是,还不饿。”   白泽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就提高了嗓音,“小玉,你过来。”   韩玉这才把仅开了一个缝隙的门推开,走了进去,来到书桌前,说道:“怎么了?”   “想让你看看我这几天忙活的成果。”   说着,白泽把书桌上已经装订好的书册合上,递给她,说道,“你看看怎么样,我想把书抄下来,可以卖的人家。刚好也能挣点。这是雏形,你觉得成不成?”   “那也不能把字写得太小,字间距也太小,这样的话,孩子的眼睛很容易瞅出问题来的。”   韩玉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这样说话难免会打击到他的积极性,便补充道,“阿泽,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想减少纸张的用量。也能让那些买不起书的孩子花更少的钱。可是如果善心用的不适当,可能会适得其反。”   说完之后,韩玉又非常关切地看着白泽的神色。以为他会有些失落或不高兴,谁知听她这么一说,他反而一脸笑意,站起来,双手轻轻抓住她的肩膀。说道:“怪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幸亏小玉你发现的及时。夫君从你身上又学到了不少东西。”   “哎呀,瞧你说的什么话,两口子说这么生分的话做什么。”   韩玉装作有些嗔怪地说道,趁这个机会,把他胸前凌乱的衣衫稍稍整了一下。“你啊,这几天也累坏了,我得想办法做点好吃好喝的犒劳一下才行。否则心里过意不去呢。”   “哈哈,你要是敢做,我就敢吃敢喝。”   白泽哈哈大笑,笑完还是忍不住说道,“小玉啊。你可知道夫君从你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   韩玉眉头微皱,问道:“什么?”   “人!”   白泽掷地有声。说道,“无论你做什么,率先考虑的都是人,比如松花蛋的功效,比如这书籍的版面,这些都是因为你的善良。其实有你在身边,我觉得你就是我的菩萨。”   “哎呀,说这些真酸。”   韩玉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挣脱他,跑出去,进了灶屋。   白泽则是来到了东屋里,也是平日里两人的卧室,衣服箱子上针线筐里,为了不把绣线弄乱,他小心翼翼拿起来韩玉的绣花,仔细端详起来,眼睛渐渐模糊,眼前浮现一个景象: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无论是天空还是地面,大雁还是霜林,以及长亭外古道边送别的男女,都栩栩如生,看着跟活了一般。   这让白泽有些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绣花的手艺自不必说,单单这个构图,需要多高的境界才能秀出这样的风景人物来?   针线筐里还有其他几张已经绣好的,是韩玉白天夜里挤时间做出来的,白泽一一拿出来看过,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张的可以填进去两个鸡蛋。   一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张“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一张“明月几时有,把酒问苍天”,总之每看到一张,白泽就好像是见到了人间的繁华盛世。   烟囱开始冒出烟来,本来这些白烟是一柱擎天,不过升腾不高便被风撕扯的七零八落。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盛极必衰,物极必反。”   万事万物,正如韩玉绣花中的那些景象,白泽最后又把绣花放好,针线筐妥善放置之后,走出屋子,来到了灶屋里。   “你进来做什么,屋里烟熏火燎的,别急啦,马上就好了。”   韩玉一手拿着水瓢,一手拿着锅铲,朝白泽扬了扬,这架势跟要打仗似的。   “让我来烧火吧,你来做饭菜就够了。”   韩玉终究还是拗不过白泽,让他坐下来烧火,颇有股“夫妻双双把活干,谁家的烟囱不冒烟”的感觉。   “柴火有点受潮了,所以才冒这么大烟的吧。”   听到外面的叫卖声,白泽连忙问,“等到太阳出来,把其他的又潮湿的柴,拿出来晒晒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外面有叫卖的声音,货郎要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韩玉说道:“必须要去,我要卖绣花给他呢。”   于是饭菜放到锅里闷着之后,两人便拿了绣花去忘了不远的十字路口。   “牛大哥,都这个点了,怎么还在,要不要去家里吃顿饭再走?”   见到牛三之后,韩玉并不是上来就提生意的事儿。   牛三笑呵呵地问道:“哎呀,这小闺女一转眼就长成了大姑娘,是不是已经嫁人了?”   韩玉看了一眼白泽,羞涩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韩玉问道:“牛大哥,不知道绣花还需不需要?”   “当然要,更何况还是你这个绣花天才的。来让我看看,这次绣的是什么。”   牛三是个识货的人,听韩玉这么一说,立马就心痒难耐,想一睹为快,朝她伸了伸手。   韩玉把几张绣花递过去,轻轻笑着,好像等待着烟花的绽放,那种表情让站在一旁的白泽看得呆愣愣的入了迷。。   “啧,啧……”   牛三把绣花拿到手掌,摊开来,嘴里啧啧不已,“手艺是越来越精进,简直就是一块块完美无瑕的玉璧,说吧,你想卖多少钱?”   韩玉看了一眼白泽,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她不知道牛三是何意,竟然让自己开价。   犹豫了片刻,韩玉还是说道:“这不好吧,牛大哥,还是你开个价吧。”   牛三说道:“现在物价也都涨了,我牛三虽然是生意人,但也不坑你,看着绣花的品质,一张算你一两银子好了。”   围着货担的几个妇人听到后,立马面面相觑,唏嘘不已,东头张国富的女人梁氏更是走上前来,说道:“这绣得到底是有多好,一两银子一张,来叫我们都看看。”   “只兴看,不兴摸。”   牛三把几张绣花一张张摊在手掌,宝贝似的,一脸的谨慎,“你们不知道,外面这些富贵人家啊,看的都是意境。”   梁氏问道:“意境是啥?多少钱一斤?”   “咦,意境可不是论斤,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牛三连忙挥挥手,一脸艰涩地解释道,“不过听那些大人们说,比如这一张绣花,看着这幅绣花,能够叫你心中涌起很多情绪,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就是这类的等等。哎,咱俗人,不懂这玩意。”   韩玉在一旁捂着嘴,看着白泽,两人都笑得面如桃花。   “呶,五两银子,收好了。”   牛三钱袋里掏出银子,递给韩玉,嘱咐了一句,随后叹气道,“也不知道咋的,现在的物价真高,现在的银子都没以前值钱了。以后再有好的绣花,可不能卖给别的货郎啊。”   韩玉哈哈笑道:“放心吧,我只认牛大哥这个货郎。”   “如果没有猜错,这位应该就是你夫君吧,人长得可真俊,两人都是好福气。用外边那些人的话怎么说来着,这叫珠联璧合,对,珠联璧合。”   牛三看着白泽夸了两句,又皱了眉头,说道,“好了,好了,停了这么一会儿,人还这么少,我再去其他村子转转。”   “五两银子,算不上多,但可以买不少的鸡蛋了。”   韩玉捂着这些银子,仰望天空,长舒一口气,说道,“阿泽,你说我们会不会成功?”   白泽说道:“你这是故意刁难我,你明明信心满满,还要问我这个问题,是何居心?”   “呀,我就是故意刁难你,怎么了?”   韩玉见白泽抱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也耍起了赖,嘟着嘴看着他。   白泽说道:“好了,我觉得啊,我们一定会成功,一本万利!这些总可以了吧。”   “一本万利?这也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五两银子做本钱,要是能挣五万两,恐怕皇帝都惊动了吧,哈哈。”   韩玉说着,推开院门,走进院子里,踩着黄叶,进了灶屋。   ps:   昨天出了不小的事,而且不是好事,先补上一更。对不起。。 第100章 雕版印刷   “阿泽,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的方法挣钱了,你的没挣钱,有些不高兴?”   回到家里之后,不小心看到白泽叹息,一脸忧愁的模样,韩玉问道。   白泽苦笑道:“想我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还没有自家婆娘的本领大,难免自惭形秽。”   “哎呀,我的夫君,你可千万别这么想。”   韩玉看他的样子,非常好笑,走到他身后,揉着他的肩膀说道,“夫君,你可曾听过雕版印刷术?”   “雕版印刷术,从来没听过。”   白泽摇摇头,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还是叫阿泽吧,喊夫君喊的我浑身冒冷汗。什么是雕版印刷术,你给我细细讲讲。”   这个时代的书籍都是手抄线装书,至少在韩玉所接触到的范围内,还没有发现印刷术的痕迹。   众所周知,手抄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而且会不小心出现很多纰漏,书籍的质量很难保障。   中国历史上的雕版印刷,是把枣木、梨木等纹质细密坚实的木材锯成一块块木板,把要印的字写在薄纸上,反贴在木板上,再根据每个字的笔划,用刀一笔一笔雕刻成阳文,使每个字的笔划突出在板上。木板雕好以后,就可以印书了。   韩玉心里明白,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和印章差不多的。”   白泽更加糊涂,问道:“什么是印章?”   “算了,算了,要不这样吧,阿泽。”   韩玉咽了一口唾沫,清了清嗓子,说道。“为了庆祝今天咱们得了五两银子,晚饭的时候给你做好吃的,这是其一,另外,我就给你做一个简易的雕版,兴许,你一看就明白了。”   白泽立即站了起来,说道:“那行,现在就开始吧。”   “家里有锯子对吧?”   韩玉看白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去树林里弄一段枣树的枝干吧,大拇指粗细就行,当心树上的刺。还有马蜂。”   等白泽拎了锯子屁颠屁颠出去,韩玉为刻刀犯难,不过这些都不是事儿,韩玉决定用剪刀暂时代替,于是她拿了做秀活用的剪刀在水井旁的石头上磨了磨。非常锋利。这个时候,白泽也弄了一段枣树枝回来了。   “把这一段比较平整的,锯成这么长的一段,要两段就行。”韩玉一边比划,一边指挥。   白泽把锯好的两段木头递给韩玉,问道:“好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没什么啦。差不多了,来书房里吧。”   韩玉拿了两段枣木和剪刀。还有一小块平整的石头,又另外搬了个凳子,来到书房里,在书桌旁坐下,嘻嘻一笑。“夫君,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白泽非常期待。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惊喜,大气不出一口,屏气凝神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会错过什么。   只见韩玉把这两段枣木的一端在石头上磨的非常平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按照枣木把直径的尺寸,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不大的字:白、泽。先是把“白”字反着贴在枣木的一端,操起剪刀,把字的笔画都刻下来,随后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刻成阳文,也就是只有这个反着写的“白”字是凸出的。紧接着,“泽”字也是这么雕刻成阳文。   韩玉挥袖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长吐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雕版做好了。”   白泽在一旁,则是完全入了迷,虽然韩玉已经做到这一步,但他还是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接下去还有什么步骤,就是呆愣愣地看着。   韩玉又从笔架取来两只毛笔,其中一只蘸了墨汁,涂在刻好的雕版上,也就是这个两个阳文字上面,放下毛笔,取来一张干净的纸张,盖上去,拿起另外一只干净的毛笔,在上面轻轻扫了一遍,把纸张取下来,反过来,看到上面规规整整的“白泽”二字,脸上立马就开了花似的。   “傻啦?快来看看,怎么样?”   韩玉把印着两字的纸张捧着,送到白泽的脸前,笑着说道。   “白,泽。”   白泽把两个字在嘴里念了一遍,眼睛扑闪着,好像是看到了填上了繁星一般,摇摇头,搓着手,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说什么。   过了有一会儿了,白泽又把眉头皱起,小声问道:“照你说的,这么印刷,印出来的和你写的一模一样,可是费这么多力气,还不如我写得快。”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韩玉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就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等他表达出来这种顾虑,她便说道,“把字体集中地雕刻在同一个雕版上,这种很适合印制同一本书籍,就是前期做雕版的时候花费了一些时间,后面印刷,就非常省时省力了。”   “这么说是挺有道理,可是要印刷不同的书籍,单单制作这雕版,都成了问题,那该如何是好?”   对于韩玉的话,白泽非常赞同的点点头,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韩玉忍不住拍手说道:“good-!”   白泽问道:“什么?”   “哦,没什么,我是说你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深度,有力度。”   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英文,连韩玉自己都乐了,不过赶紧说道,“如果要印制不同的书籍,那就要升级了,由雕版印刷术变为活字印刷术。”   白泽问道:“什么是活字印刷术?”   韩玉回道:“把书籍每一页都刻在同一个雕版上,就是雕版印刷;把书籍里的每一个字都单独刻出来,需要的时候再进行排列,就是活字印刷。”   白泽瞪大了眼睛:“每一个字都专门雕刻出来,那岂不是要累瘫了!”   “刚开始是难了点,不过等过去这个坎儿,那就是一劳永逸。”   韩玉摆着手指头的,算命似得,说道,“其实这么说来,还是挺划算的。夫君,你觉得嘞?”   白泽丢了魂似的,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嘴里也不说话,成了个俊俏的雕像一般。   “喂,阿泽,阿泽……”韩玉推推他。   白泽身子一颤回过神来,右拳的拳头打在左手的掌心,说道:“决定了,等有了本钱,要开一间作坊,专门印刷书籍,就照你说的法子来!”   “好啊,一间松花蛋作坊,一间印刷作坊,你一个,我一个,挺好的。”   韩玉有些雀跃地拍手,像一个得到了新衣裳的小女孩般,天真无邪,让人爱怜。   “好了,印刷作坊的事儿就先搁置一边吧,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松花蛋的生意做起来。”   白泽鼓励似的,在她头上摸了摸,说道,“就像你说的,我们的生活本来可以平平淡淡,春种秋收,我耕你织,为这样的生活添上一些色彩,又何乐而不为呢?”   “恩,其实阿泽……”   韩玉敛了笑容,看着他晶莹剔透的双眸,说道,“我们从农民变成了商人,地位变的更加卑贱。只要你说一句,我可以放弃这一切,陪着你安安静静把这一生过完,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宁静祥和,你我同心同德,就足够了。”   “你啊,说什么傻话呢。”   白泽的手本来正在汉语头上轻轻抚摸,听他这么一说,便稍微用了力气点了点,嗔怪地说道,“以后不准你说这样的话,这是我们共同的主意,怎么能因为我的一己私利而牺牲你。”   韩玉脸上泛着红霞,有些羞怯地说道:“好了,只顾着弄这些,你看时候不早了,我得准备晚饭了。”   “小玉啊,小玉……阿泽……在不在家?”   门口响起了唤声,两人在屋里都听得出来,这是林氏的声音。   白泽跑过去,站在门口,看着林氏说道:“娘,我们在家,快进来吧。”   林氏手里提着个竹篮,上面改了个红布,进到院子里,她说道:“小玉,你不是喊着鸡蛋越多越好吗,呶,这篮子你们先吃着,吃完我再给你们送。”   “娘,不管怎么说,家里留够你们吃的,下次过来的时候,把剩下的都拿过来吧,或者我们过去的时候再拿回来也成。”   韩玉嬉皮笑脸地接过一篮子的鸡蛋,觉得有些重,便连忙放到了灶屋里,出来之后,笑吟吟地说道,“我都做成松花蛋,去集上卖着试试。”   “你啊你,脑袋里想的都是些啥。”   林氏在她的头上点了点,嗔怪道,“你看这都啥时候了,连晚饭还没做,赶紧做吧,我这就走,旁的也没啥事。”   送走了林氏,韩玉来到灶屋里开始忙活的时候,白泽手里攥着刚才的两段枣木,神秘兮兮地站在灶屋门口,问道:“小玉,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玉笑笑:“讲。”   白泽问道:“这雕版印刷,活字印刷,都是见所未见为所未闻的东西,连这松花蛋也是,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啊,本来也不知道,不知咋的,这些点子啊想法啊,总也没事往脑袋里钻,搞得我正犯愁呢。”   总不能说是前世了解的,韩玉便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算是把这个问题蒙混过关。   白泽捡了宝贝似的,说道:“以后再有这种想法和点子,都要早些告诉我才行,知不知道?”   “知道啦。”韩玉转过身来,嫣然一笑。 第101章 自卖自夸   因为都是邻里乡亲,鸡蛋的价格要的不高,所以韩玉只用了五两银子,愣是买回了三百多个鸡蛋。   鸡蛋是标准的土鸡蛋,这些土鸡大多是放养,大街上跑的到处都是,也有的人家,为了院子的干净整洁,圈养起来,不过喂的也都是玉米和麦麸子等,这个时候是没有所谓饲料的。   用余下的一些钱置办了做松花蛋的材料,买了几个大坛子,韩玉和白泽忙活了几天,总算是把三百多枚鸡蛋都处理了,闷在坛子里。   等待,越是着急的事情,总是显得漫长。然而,如果这件事你很恐惧很担心,它往往来的很快,不需要等待多久。   除了绣花,这几天,韩玉还扮演起了另外一个角色——奶妈。   得知白泽想养一条狗,韩玉想要一只猫,林氏在村里打听了一番,找人要了一猫一狗,送了过来。   农家里的狗猫多,所以谁家的生了小崽子,去提前说一声,一般都会有的。   虽然是狗娃子猫娃子,不过已经是满月的,好喂养许多,分别被两人去了名字,狗叫大黄,猫叫小喵。   秋意已经愈发浓郁,树叶成片成片的掉落,秋风阵阵吹来,除了夹杂的萧瑟,还有丝丝的凉意,因为中间下过两场雨,气温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暖和。不过晴天时候,太阳当空照耀,在太阳底下晒暖,却是非常惬意的。   “这两个家伙,还真知道享受。吃饱了就睡,睡醒又吃,而且还饿这么快。”   韩玉看着院子里的一块破布上,一猫一狗对着头正眯眼着眼睛睡觉,指着它们说道。   这破布是没法穿的衣裳,而且烂的不成样子。改也没法改了,所以就摊在地上,让这两只宠物卧在上面,以防地面太凉而生病。   “它们现在还小,难不成现在就让它们去抓老鼠看大门?”   白泽也晒着太阳,正小心翼翼在方方正正的小木块上刻着字,听韩玉这么一说,便停下来,笑着说道,“别说是动物。人不也是一样吗,小时候吃了睡,睡醒了哭。哭着吃饱再睡,让大人忙的不亦乐乎。”   “阿泽,既然你这么懂,那我问你个问题。”   韩玉忽然想刁难一下白泽,坏坏一笑。看着地上的大黄和小喵,说道,“按理说,猫和狗是天敌,为什么现在这俩货能对着头睡觉?”   白泽又停下来,看着韩玉。说道:“前些年,有传闻说,山里有狼孩。何为狼孩?就是被狼养大的孩子。浑身长毛,学狼叫,睡狼窝。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一头猪如果从出生就被一只羊喂养,那它一定认为自己是一只羊。而且会学羊叫。咱家的大黄和小喵之所以能够这样,应该也是都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身份。让它们从小在一起,它们可能觉得对方就是朋友。”   韩玉说道:“青梅竹马?”   白泽仰头一笑:“哈哈,如果你非要这么说,当然也可以。”   “不是说了让你把刻刀的柄上绕一层软布了吗,怎么还没弄?”   韩玉站起来,伸伸懒腰,走过来看白泽刻字,刚站稳,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刻刀,严厉地说道,“瞧你手上咯成什么样了,你这样非把手弄坏不可!不听婆娘言,吃亏在眼前!”   白泽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呵呵,不是忘了吗?别生气,我这就去找布绕上,总成了吧?别生气了。”   “我是生气,气你不知道心疼自己!”   韩玉撅着嘴,一脸不快地走开了,来到针线筐坐下,扒了扒,找了一根做衣裳时剩下的干净布条,绕在刻刀的柄上,系结实了,在手里握了握,这才重新站起来,递到他的手里,“呶,现在试试,肯定舒服多了。”   “恩,是啊,果然舒服多了,小玉真是心灵手巧。”   白泽接过磕掉,紧紧握住,刀柄和手接触的地方有快软布缓冲,确实舒服多了,便笑着说道。   “少来,再夸我也不会高兴的。”   说完,韩玉忍不住,赶紧背过去,脸上现出愉快窃喜的神色,又清了清嗓子,说道,“以后干啥事都留点心,要心疼自己,知道没?”   白泽手头刻着字,应了一声:“哦。”   韩玉立即转过身来,问道:“哦?哦是什么意思?”   白泽回道:“什么什么意思?”   韩玉嘟起嘴,看着脚尖,有些委屈,声音很小,很怨念地说道:“什么什么什么意思?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个‘哦’字啊,多说几个字又不会死。”   白泽一看,离家就笑了,不过连忙止住笑容,一本正经说道:“老婆大人,您吩咐的,愚夫已经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以后心疼老婆的同时也心疼自己,让老婆放心。”   “这还差不多。”韩玉立马露出笑意,转身又来到堂屋门口坐下。   “小玉啊,我看这几天你都不去看松花蛋,是害怕看到不好的结果吗?”   白泽把手中的的“春”字雕刻完毕,吹掉上面的碎屑,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对韩玉问道。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没有必要看,应该都没有问题的。”   韩玉抬头一笑,看着白泽白净的脸庞,微微皱了皱眉,“明天也就差不多了,我担心的不是松花蛋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卖出去,至少先把本钱回收,这样也能先吃颗定心丸。”   “你看你,嘴里上说着没事,心里头还是又担心不是吗?”   白泽就在韩玉身旁,往门槛上一坐,手里攥着那块刻好字的枣木块,“小玉,在我心中,在我眼中,你都是与众不同的,我甚至以为,这个世上都没有能难倒你的事。别担心了,一定没问题的,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这三百个松花蛋,我全部吃完!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韩玉“噗嗤”笑了出来,说道:“傻瓜,吃完三百个松花蛋,你整个人肯定也变成松花蛋了!”   大黄和小喵可能是睡够了,都站起来,朝两个人走来,在白泽的腿上蹭着,他说道:“好啦,大黄和小喵都醒了,给它们弄点吃的吧,顺便给我也弄点,刚才就饿了,不过忙着刻子,也就懒得说了。”   “你!你!……你气死我了!”   本来已经消了气,听白泽这么一说,韩玉又急又气,“手头忙就饿着肚子,你啊你!说过了,以后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好啦,我知道啦,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可咋办。”   白泽把手里的刻字木块放到桌子上,来到韩玉的背后,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劝慰道。   韩玉也想气气他,就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我要是气死,你就再娶一个么,反正还年轻。”   “呸,呸,别瞎说!”   白泽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一些,让韩玉有些微微疼,不过她也没吭声。   一天的时间真的就是白驹过隙,眨眼而逝,让人来不及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已经是暮色沉沉。   韩玉给大黄和小喵弄了一些吃的,把两人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木箱子里,像婴儿一般,看它们睡着,这才收拾一下休息了,夜里两人说了一些话,免不了又是一番亲热,累了,便都进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夜里起了风,枝桠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声响,林中也会有鸟儿扑打翅膀和偶尔的叫声。尽管上了闩,大门还是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很微弱,但沉默的夜里衬托的很响亮。   月色朦胧,黄叶雪花一样飘飘洒洒,本来已经被打扫干净的院落,再次被杨树叶覆盖。   一夜的休息之后,韩玉早早起床,喂了大黄和小喵,打了两遍八段锦,轻轻松松做了早饭,终于走进了东边粮食屋里,掀开了大坛子。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尽管自信心满满,但还是还是有些忧虑的。她捞出几枚蛋,拿着来到院子里。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白泽整理者衣袖,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堂屋的门口,看着韩玉问道。   “这就看看。”   韩玉一边打水,一边说道,“阿泽,今儿个正好逢集,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拿出去卖吧,至少得试试。”   “成!”白泽两手一拍,当即爽快地应下来了。   韩玉很利索地去掉了外面的硬壳,剥开了鸡蛋外的一层壳,里面晶莹剔透,生成的松花也美丽异常。把其他的几个也都剥开来,都是同样,没什么问题,韩玉这才松口气,精神振奋地说道:“先吃饭,等下先弄一提篮子卖个试试!”   在广阳集上,一条长长的路,两边办了很多摊子,卖什么的都有。   韩玉和白泽搬了两个小板凳,找了一处,坐下来,放下篮子,掀开蒙在上面的布。   “哎,你们小两口卖的这是啥东西啊,外面还包了一层壳?”   谁知道,篮子上的布刚一掀开,就有赶集的好奇,上来打听。   “大叔啊,我们卖的这叫松花蛋,用鸡蛋做的,比鸡蛋放得时间长,而且更好吃,下酒菜啊,还是当做菜就馍馍吃,都好。而且吃了对身体也好!”   既然有人问,韩玉就壮了胆子,一脸真诚地各种介绍,反正就是秉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敬业精神,说得天花乱坠。   听她这么一说,本来就两三个人,围观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把两个人围在其中,都想看个究竟。 第102章 初战告捷   “你这光说不行啊,剥一个给大家伙尝尝,要是好吃,我就弄点,是不是?”   “说的就是这个理,是骡子是马,咱都得拉出来溜溜。”   “看你们小两口,出来做生意也不容易,我话撂这了,要是你们这什么花蛋好吃,我也买点回去,给家里人都尝尝。”   ……   农家人日子过得平平淡淡,都喜欢看个热闹,有人这么一开口,周围的乡亲你一言我一语地就都说开了。   “这蛋,叫松花蛋,松柏的松,花就是花子的话,鸡蛋做成的。”   韩玉笑吟吟地解释,说完,从篮子里挑了一个个头稍大的,小心翼翼剥开来,又用细线切成几瓣,“来,各位大哥大嫂大叔大婶都尝尝,好吃的话都捧捧场。”   离得最近的几个乡亲都看的啧啧称奇,一辈一辈下来,把鸡蛋弄成透明的形状,而且上面还有话,这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稀罕事。   “这松花蛋里的花,是怎么弄上去的?”   还没开吃,不过有乡亲好奇,便指着韩玉受伤的几瓣切好的蛋问道。   “大叔,这是我们两口子的秘方,不能外传哦,您可别忘心里去。”   韩玉把手中的松花蛋又往外递了递,说道,“咱们都知道不老松,这松花蛋啊,里面开着开松花,象征了长命百岁,没病没灾啊!”   别说围观的人,就连白泽听她这么一番话,都佩服不已,惊叹这张嘴皮子怎么会如此厉害。   “来,来来,都尝一尝,反正药不着(中不了毒)。”   一个年龄稍大的。伸手捏了一块,放在眼前饶有兴致地端详了一番,一口扔进嘴里,大口嚼起来。   其他人看他吃了,也纷纷伸手拿,一下子就被抢光了,也都学着他的样子,先看一看,再扔进嘴里。   “恩,这味儿。板正!(非常好)”   “是啊,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   “喝点小酒,当下酒菜。再好不过了!”   尝过的一些人纷纷翘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带头吃的那个大哥,蹲下来,问道:“咱这松花蛋。咋卖?”   韩玉两处三个手指头,说道:“三十文一个。”   那大哥说道:“三十文,也太贵了,好吃是好吃,可是太贵咱也吃不起啊。”旁边的人都符合道,“对啊。三十文都能打一壶好酒了。”   “各位乡亲有所不知,我们两口子为了做这个松花蛋费了多大的力气,光是材料都要花不少钱。说是三十文,其实根本赚不了几文钱。”   韩玉皱了眉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好,算了。算了,都是邻里乡亲的。而且今儿个是头天生意,图个吉利,我们就不赚钱了,算是成本价,各位觉得怎么样?”   “恩,二十五文,虽说还是有点贵,不过买两个回去,叫家里都尝尝鲜。”   当即有人买了五个,数了一百多文钱给站在一旁的白泽,还说道,“你们在数数,看有没有少给。”   “不用数,既然大哥给了,那肯定够,好吃的话,以后再来啊。”   看白泽扎架势要数,韩玉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笑呵呵地把几个松花蛋递到对方手里。   “我来四个就成,先回去叫那口子都尝尝味。”   “给我来个八个,图个吉利,八八就是发,哈哈。”   ……   这是让韩玉和白泽都始料未及的,满满一篮子的松花蛋,竟然一下子被抢购光了,有些人想买,竟然还买不到。   白泽抱着一包的铜钱,都不知道有多少,沉甸甸的。   “以后逢集,我们两口子还来卖,大家都是后再来买,真不好意思啊。做这个费时间。”   临走之前,韩玉还不忘大声吆喝宣布。   一路上,白泽几次张嘴想说话,但都忍住没说出来,直到回到家里,关上大门,这才总算一吐为快,说道:“小玉,我仔细算了个账,咱们五两银子买了三百多鸡蛋,平均下来,每个鸡蛋不到十五文,材料用的并不贵,都是家里常有的。这一枚松花蛋卖二十五文,这么算下来,差不多一枚鸡蛋能赚将近十文钱,你可真有一套啊!我问你,这些你都是跟谁学的?”   “花钱的感觉好,挣钱的感觉也好啊!”   韩玉先是长舒了口气,开心地感慨了一番,这才回答道,“不需要跟谁学,这都是眼见的本事,看着人家咋弄的,咱也咋弄就是了,至少不会吃大亏。不管怎么说,今天的情况还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下好了,有了个好的开始,接下来肯定会好走很多。”   “你还真是,干什么都能干出样子来,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白泽难言敬佩之情,神色复杂地看着韩玉。   在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印刷作坊,一定要开起来,他现在必须抽空尽量去刻活字的雕版,为以后做好充分的准备。   来到这农家里,和意中人结为夫妻,过简简单单的农家日子。为了给生活增添更多的色彩,眼下韩玉想点子做起了松花蛋,已经有了很好的开端,他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作为男人,总也得有点自己的本事才行,所以,他就下定决心,等韩玉的事业稳定下来,办起松花蛋作坊,那接下来就是他印刷作坊建立起来的时候。   想到这里,免不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其实,这次满载而归,韩玉也不免思索起来,这次的买卖,颇有某国产品牌手机“饥饿营销”1的感觉。   不管什么样的方式,总归是成功的。   倒不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择手段,而是用一些技巧来实现预期的目的,这样做买卖,至少不会良心上过不去。   为了庆祝,韩玉特意去村南头张屠户家里隔了二斤肉,两人准备大快朵颐。   “小玉。这肉比我做的鲜美许多,你是怎么弄的?”白泽津津有味地吃着,还不忘向韩玉请教。   韩玉回道:“炒肉之前,有两种方法处理。一,盐水浸泡片刻;二,用淀粉和酱油掺拌。”   白泽一脸疑问:“淀粉?”   韩玉连忙解释道:“就是咱们家里用的团粉。”   这所谓的团粉,其实就是小麦淀粉,由面团洗出面筋后,沉淀而成或者用面粉制成。   白泽又夹了一筷子,扔进嘴里。细细嚼着,说道:“怪不得,这样做出来的肉鲜嫩美味。比什么都不放好吃多了。”   吃罢中饭,韩玉把锅碗洗过之后,擦着手,对正在刻字的白泽说道:“阿泽,今天卖松花蛋的这些钱。拿出五百文来,给爹娘送过去吧。算是孝敬二老,为咱们的事儿忙活了这么久,而且先前咱娘也送来这么多鸡蛋……”   韩玉还想说什么,白泽打断了她,说道:“好啦。我都知道了,瞧你,肯定是害怕我多想是不是。傻妞。走吧,吃了饭,刚好走走消消食。”   “唉哟,这不是小玉吗,嫁了人也不知道来瞧瞧大娘。”   谁知道两人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子丰家的大娘夏氏,夏氏这人爱说笑。指了韩玉的鼻子打趣道,“赖种妮子,有了男人,就忘了大娘,枉大娘这么疼你。”   “大娘,瞧你说的,没事没咋的,就不过来打扰你了。”   韩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正不知接下来怎么说,忽然灵光一现,说道,“大娘,过两天,等我把松花蛋做好,带着点过来瞧你,行不行?”   “哈哈哈,傻妮子,给你说笑呢。”   夏氏叉着腰,大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已经非常明显,“没事的时候来看看大娘就行了,啥也不用带!去娘家是吧,去吧,快去吧。”   “恩,大娘,那我们过去了。”   说了这句,韩玉便跟在白泽的后面,往家里走了,两人还听到夏氏的叨念,“赖种娃子,太老实了,三脚穿踹不出来一个屁,都不咋说话的。”   韩玉迈了个大步,和白泽肩并肩,用胳膊肘轻轻捣了捣他,说道:“听见没,以后见了大人还是要常说话,别关说什么,随便说,给人的印象会好很多。”   白泽一脸的无辜,说道:“话都让你说了,我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韩玉:“那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只要吭声就行。”   白泽:“那岂不是成了学舌的鹦鹉?”   韩玉:“学舌鹦鹉也比一声不吭要强。”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么来到了家里,黑豆已经不再狂吠,一来是气味已经完全熟悉,二来它已经有些老了,现出一副老态,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没什么生人的话,就趴在窝里,耷拉着脑袋,动也不动,跟定格了一样。   “这吃过饭了,你俩才来。早点来,不就赶上晌午饭了吗。”林氏摇着头有些嗔怪地说道。   “爹,娘,大哥,大嫂,向你们宣布一件好消息。”   韩玉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等到几个人都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这才继续说道,“今儿上午,我跟阿泽卖了一篮子松花蛋,一会儿就卖光了!”   韩俊问道:“一篮子,你卖多少钱一个?”   白泽抢答道:“二十五文。”   “二十五?!”   几个人都吃惊了,毕竟一枚小小的松花蛋能卖二十多文钱,这可比种田实惠的多了,好到天上去了。   ************   注释:   1饥饿营销:在市场营销学中,所谓“饥饿营销”,是指商品提供者有意调低产量,以期达到调控供求关系、制造供不应求“假象”、维持商品较高售价和利润率,也达到维护品牌形象、提高产品附加值的目的。 第103章 二哥归来   韩玉要创建一个松花蛋帝国的宏伟蓝图,自然引起了全家人的兴趣。   不过,总还是有些顾虑和担忧的。   韩子明鬓角的白发也越发的多了,虽然还不到五十岁,因为常年的劳作,已经显出衰老的模样。因为也没什么休闲娱乐的活动,相较于其他人的喝酒,他最大的喜好就是抽水烟了。   “小玉啊,你想的是很好,可是有没有想过,这么一来,你跟阿泽两个人的身份就一下子变了。”   韩子明倚在躺椅上,嘴里吐着白雾,长长出了口气,继续说道,“田地,你们是没办法耕种了。现在小生意还好,以后要真的做大,引起了注意,要交不轻的赋税。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咳了几声,等韩玉过去在他背后捶了几下,这才好一些,“更重要的是,在别人眼中,商人的命贱,说的难听一点,就算死到大街上,连狗都不去闻,更别指望官府的人会管……这些,你们可都考虑过?”   韩玉回道:“爹,那天我跟阿泽还是说这些,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们就不在乎了。”   “是啊,用古人的话来说就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   白泽听取了韩玉先前的话,积极踊跃主动说话,“既然决定要做了,我跟小玉就会毅然决然地去做好,爹,娘,你们都放心好了。”   “哈哈哈哈……咳咳……”   韩子明又是大笑又是咳嗽的,等稳下来,这才说道。“阿泽来到咱乡下这么久了,说话还是文绉绉的,果然是文人习性不该啊,不过这样也好,也好。”   “我觉得阿泽这么说话挺好的,也显得咱家里人有学问。”   林氏插嘴说完,看着白泽长叹口气,“二娃子这么久没回来了,连个音讯也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这死娃子,连捎个信的时间都没有吗?”   “娘,阿冬他肯定是学业繁忙。要不然怎么着也得给家里少个口信。”   春草说完,哄着怀里的韩立,逗他,“来,看谁来了。姑姑来了,还有姑父,来喊两声——姑姑,姑父。”   韩俊说道:“要是现在就能喊姑姑跟姑父,你们俩都看着办,喊可不是白喊的。”   林氏:“你们三姨夫托人捎了口信过来。说是在家里要没啥事的话,准备出去,大娃子也跟着去。”   韩玉问道:“不是说等阿立大点好哄了。再出去吗?”   “这么大也不小了,我有跟你爹在家里招呼着,也没啥事。现在地里也不忙了,光在家里闲着不也不是个事儿,就跟着出去吧。”   林氏看着低下头去的春草。有些劝慰地说道,“虽说娃子还小。可是当爹的也该为他操心了,以后娶媳妇盖房子,不都是钱吗,不趁着年轻多攒点,以后就麻烦喽。”   一家人在温暖的太阳下坐着,时而张嘴说话,时而低头沉默,各有各的心思和想法,谈话也颇为愉快。   “汪汪……汪……”“哇哇……哇……”   年迈的黑豆忽然站起来,看着门外,叫了几声。春草怀里的韩玉也哇哇哭了几声,好像是在应和似的。   “谁啊?”林氏喊道。   “没啥人,应该就是路过的。”韩子明朝黑豆摆摆手,“黑豆,卧下,别叫了。”   黑豆看到韩子明的手势,果然非常乖巧地重新卧下,低下头,下巴放在地上,眼睛看着几个人,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湿润,好像在说,“老了,我已经老了”。   韩玉本来是坐西朝东,门楼位于右手边上,觉得门口有人影,立即扭脸看去,连忙站起来,喊道:“爹,娘,快看是谁回来了!”   “阿冬!”“二娃子!”   韩冬就这么站着,微笑着,这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颜色搭配的刚刚好,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着一身青衫,很是朴素。   “爹,娘,大哥,大嫂,小玉,阿泽,我回来了。”   等几个人的唤声落下,韩冬这才一脸笑意地张口说话,随后看了看身边的姑娘,说道,“这是柳姑娘。”   由于韩冬的归来,一家子又忙了起来,韩俊进屋搬凳子,春草把韩立递给林氏,去灶屋里烧茶水了。   韩玉踱步到韩冬身旁,捣了捣他的胳膊,偷偷瞄着柳姑娘,小声说道:“这柳姑娘长得这么水灵,二哥的眼光不错嘛,本事也不小。”   “去你的,谁有你的眼光好本事大啊,过来酸二哥的吧。”   回到家里,韩冬也终于可以放开来,推了推韩玉的脑门,看着白泽,很有深意地调侃道。   “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就是,哈哈。”   白泽过来拍了拍韩冬的肩膀,笑着说道,说到这里,他附到他的耳旁,小声问,“这柳姑娘是不是就是我们以后的二嫂?”   韩冬笑而不语。   许是初来乍到,这柳姑娘有些不知所措,韩冬见状,笑声说道:“柳儿,快给爹娘还有大哥和大哥问个好。”   这时候,柳姑娘道了个万福,红着脸说道:“伯父伯母好,大哥大嫂好。”   “哈哈,好,好,都好。来了就不要见外,喊叔叔婶子就行。”   林氏心知肚明,自家的二娃子领回来的女人,那自然是以后要一起过日子的,便指了几个人介绍,“来,婶子给你介绍下,这边是是你大哥大嫂,这边是你小妹和妹夫。来到家里,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   韩子明作为一家之主,也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毕竟有这副长相和身材,以后嫁到韩家,也只会争面子,而不会往鼻子上抹灰。   “二娃子,这个时候回来。学堂里没课了是吧?你们怎么回来了?”等上了茶水,两人都歇了口气,林氏这才笑吟吟地问道。   “回婶婶,最近学堂里疾病频发,为了防止大范围的传染,就让休整一段时间,我和阿冬这才有时间回来看看。”   接到了韩冬的眼神示意,柳姑娘上来回道,“我们是找了辆马车,官道旁的广阳路口下的。走了没几步,这就到家了。”   “传染病?可千万不要是瘟疫。”   韩子明抽着水烟,插话道。“听老一辈儿的讲,多年前的一场大瘟疫,人死了不知道多少,漫山遍野,还有路上。到处都是死人。就像是老白诗中写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韩玉笑道:“爹,还说阿泽,你不也时不时诌两句文。”   韩子明哈哈大笑:“别小看爹,爹虽然是个粗人,但赖好歹以前也读过一些书呢。”   说话的间隙。韩玉小心翼翼地观察韩冬和柳姑娘的神情,她隐隐觉得,这两人的神色不太对劲。至少没有该有的放松,好像两人在一起紧张什么事情。   韩玉总是有一颗胡思乱想的心,在他看来,两人紧张放不开的原因,有三种可能:   一。二哥韩冬的学业出了问题,并不是传染病的缘故;二。柳姑娘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私奔出来,两人心有忐忑;三,柳姑娘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两人担心一旦这事说出来,家里死活不同意。   三种可能中,第三种的可能性最大。   这柳姑娘不施粉黛,却生的玲珑剔透,玉人儿一般,叫人百看不厌,而韩冬是个颇有才华和气质的文人,而自古文人骚客的爱情多发生在与青楼女子之间,青楼女子!   想到这里,韩玉连忙停住了思绪,仔细打量着柳姑娘,这可能的未来的二嫂。想从什么蛛丝马迹来获得一些线索,来证实或推翻自己的想法。   “小玉,小玉……”   白泽唤了几声,见她丢了魂似的,便上来摸了摸她的肩膀,提醒道,“想什么呢,咱娘给你说话呢。”   韩玉连忙说道:“恩?娘,怎么了?”   林氏:“你别盯着柳姑娘看了,人长得漂亮也不能这么看,都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把你做的松花蛋拿出来,给你二哥和柳姑娘尝尝啊。”   韩冬一脸好奇:“松花蛋?”   春草做推销似的:“是啊,松花蛋,小玉跟阿泽两人做的,可以让鸡蛋里面开出送花来,而且好吃的不得了。”   这个时候,韩玉已经从灶屋里拿来了切好的松花蛋,用碗盛着端了出来,有一个剥了壳未切的,其他的都切成小瓣,端到两人跟前:“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韩冬并没有伸手来拿小瓣的,而是连忙洗了手,捏起那颗完整的松花蛋,还迎着太阳照着,啧啧不已,还摇着头,最后终于吐出四个字:“精妙绝伦。2”   柳姑娘则是小口吃着,赞道:“这味道,虽未曾吃到过,但妙不可言。”   等品了这松花蛋,韩玉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拉了韩冬,来到东屋里,问道:“二哥,难道你就没有什么事要说?”   韩冬:“什么事?”   “什么事,你说什么事?既然领着人家回来,肯定以后要娶她的对吧。”   如果不把这疑问解开,韩玉心里就堵得慌,更何况这种事,还是对他们两个号,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便问道,“二哥,我问你,柳姑娘到底什么身份?”   韩冬听她这么一问,脸色立马就变了,好似中了晴天霹雳。   ************   注释:   1出自清.蒲松龄之口,大意为:   有志气的人做事终究会成功的,就象项羽破釜沉舟那样,秦朝的雄关最终是属于楚国的。   上天是不会辜负有志气的人,就象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那样,最后率领三千越甲就可以灭亡吴国。   2精妙绝伦:精致美妙,无与伦比,精美巧妙到了极点。出自宋.周密《武林旧事.灯品》:“灯只至多,苏、福为冠,新安晚出,精妙绝伦。” 第104章 未来二嫂   韩玉问了之后,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韩冬的眼神和韩玉的相遇,躲闪似的,重重低下了头,长长叹气,仿佛心底装着千斤重的大石头,让他无法喘息。   韩玉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哥,不管……”   韩冬打断她,说道:“竟然没能瞒过你的眼睛,没错,你想的一点都没错,柳儿她曾经是烟花女子,但那些都是过去!”   不管先前表现的多么文质斌斌,此刻的韩冬还是打破了那份镇定,像极了惊弓之鸟,身体有些微微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细小的变化,变得有些沙哑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那透过这扇窗户,韩玉看到的是他内心的不安。但他又是那么的诚挚,这份感情是如此的用心良苦和热烈。   “那你准备怎么跟爹娘交代?”沉默了片刻,韩玉问道。   白泽抬头看着她笑道:“如果爹娘不问起,那就不用做什么交代。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我不想惹他们生气,不想让别人对我和柳儿指指点点指手画脚,我不想咱们韩家因为我的缘故被人说三道四。”   “可这是终身大事,爹娘一定会问起的。就是现在不问,以后也肯定会问,这是一个逃不掉的问题。”   韩玉看着他,非常确定地说道,“如果抱着侥幸的态度,是没办法过去这个坎儿的。二哥,我很想帮你,但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小玉,打小你就聪明,蕙质兰心,没想到这次还是让你一眼看了出来。”   韩冬站累了。拉了凳子,一屁股坐下,娓娓道来,“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可眼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你真的要帮二哥,那就把这件事瞒下来吧,不要让爹娘还有大哥大嫂知道。”   “这个不消二哥说,我也不会向任何一个人透漏的,哪怕是阿泽。”   韩玉沿着床帮坐下来,手指在桌子上摸了一下。有几粒灰尘,“既然柳姑娘是青楼女子,那二哥是如何给她赎的身?”   “哎……”   韩冬一听。刚刚抬起的头,再次耷拉下来,看着地面,愁眉苦脸,叹息声未落。便继续说道,“我找同窗借了三十两银子,才给她赎了身。”   “三十两银子!”   韩玉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对于俭省节约辛勤劳作,一年下来也咱不下几个钱的农家人来说,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甚至可以说是天文数字。她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那这三十两银子。二哥是怎么还的?可曾还清了?”   韩冬的头在地下去就要挨着地了,他弓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嘴唇颤抖着,能够听得清楚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向他问起。虽然他已经在心底问了自己千百遍,但仍旧没有答案。   韩玉说道:“二哥,不用担心,过段时间,我想办法把钱给你还上。”   三十两银子,岂是过段时间就能还上的?   韩冬笑笑,他知道,韩玉这么说,完全就是安慰自己,这三十两银子换做常人,不做官,不做大商人,没个十年八载,想都别想。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在人家里做下人,拿着微薄的薪资,到街上卖字画,这样一点点还。幸好身边有她陪着,再苦再累也都能坚持下去,如果是一个人,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小玉,我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阿泽来到咱们乡下,你们两个日子也不好过。”   韩冬终于再次抬起头,堆了一脸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现在如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二哥,听这话,你是不相信我能还得了这个钱是吧?”   韩玉点着头,一脸自信地说道,“别说三十两,等我和阿泽的买卖做起来,我敢说,就是三百两,我也能还上!”   韩冬稍稍用力推了一把韩玉的头,说道:“傻丫头,叫咱娘听到,又该说你放大炮了。好了,不说了,走,出去吧。”   “二哥,我能不能找柳姑娘谈谈?”   韩玉这么问了之后,看韩冬的神情有些不太乐意,连忙说道,“再怎么说柳姑娘以后就是我二嫂,我跟自己嫂子聊聊总没什么吧?二哥,求求你了,行不行?”   韩冬往外走,拉开门:“好好,行,行。你在这等会儿,我去叫她过来,你们想怎么说怎么说。”   想象着童年时光里,二哥韩冬好吃懒做,各种犯二逗人开心的场景,韩玉不由的笑了出来。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但仍旧是她敢爱敢恨的二哥,虽说她是穿越而来的,但比亲兄妹还要亲,她从心里认同两个好哥哥。   现在他有难,她不能,也不会袖手旁观!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柳姑娘迎着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笑靥如花,看着韩玉,很有礼貌地点点头。   “柳姐姐请坐,不要拘束。”   韩玉连忙指着旁边的凳子,让她坐下,为了缓解氛围,打趣说道,“二哥刚从凳子上站起来,应该还热着呢。”   柳姑娘缓缓坐下,声音很小,但是听着让人很甜美悦耳,如银铃儿一般:“小玉,刚才你二哥给我说了,我们的事,你都知道了。”   韩玉点点头:“恩,都知道了。”   “你二哥还没给你说我的名字吧,我原名叫柳晴儿,不过你二哥叫我柳儿。”   柳晴儿笑了笑,先前的一丝拘谨也都没了,放开胆说道,“他们都说我是醉花楼的当家花旦,后来因为我……”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因为坚持卖艺不卖身,被冷落,直到碰到你二哥,我才在生命里再次看到了希望,才知道原来活着是这么开心的事。”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烟花女子,可是小玉,你要相信我,我身子是清白的。你二哥,他不嫌弃我的身份,三十两银子替我赎了身,留我在身边,疼我,爱我,对我毫无保留。”   柳晴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来,阳光一般明媚,忽然一转,又变成了阴雨密布,“后来我才知道,你二哥替我赎身的银子是找人借的,而他学业之外,去人家里当下人,跑去街上卖字画,就是为了还债,这些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让你二哥吃了这么多苦头,你一定怨我吧。这辈子,我不指望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我迎进门,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当牛做马伺候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韩玉静静聆听着,没有漏掉一个字,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为她的快乐而快乐,为她的悲伤而背上,直到她说完之后垂头偷偷抹泪。   “柳姐姐,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韩玉先是安慰了一句,算是接下来长篇大论的开头,“首先一点,二哥欠下的三十两银子,我会想办法帮忙还清的,刚才我说了,二哥好像还不信,那就让时间来证明我说的是真是假吧。其次,只要你跟二哥在一起是真心相爱的,那身份地位统统都是浮云,既然二哥他不在乎,你也不要把这个当成包袱。再次,我希望你和二哥能够和和美美,白首偕老。等你过门的那天,我一定正正经经喊一声‘二嫂’。最后,我是能接受的,至于爹娘能不能接受,韩家能不能接受,这个问题还得慢慢解决,急不得。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村人,你也要理解。走一步看一步吧,当然,我能做点什么尽量去做。”   不等韩玉的话说完,柳晴儿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淌了,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打落在地上,开出晶莹的泪花。   韩玉站起来,抚了抚她的背,说道:“柳姐姐,别哭了,要是等下二哥看到了,该说我欺负你了。”   “不会的,他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从小就聪明,比他们两个都有想法,无论什么事,主意也特别多。”   柳晴儿破涕为笑,红着眼眶,轻轻吸了吸鼻子,有些羡慕地说道,“我从小就不知道爹娘是谁,被养父母捡到后养大,后来就买到了青楼,体会不到兄弟姐妹之间的那份感情。”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韩玉生怕她又想到这些伤心往事而伤感,连忙转移了话题,“柳姐姐,我和我们家阿泽准备经商,挣钱是一定的,而且会挣很多很多钱,你信吗?”   柳晴儿说道:“当然信!既然小玉你说出来了,那我就信,一百个,一千个信!”   “就冲这个,我也会尽管还清二哥欠下的银子!”韩玉站起来,一副说到做到的神情。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林氏的唤声:“你们两个,别以为钻进屋里就不用干活了……快出来,帮忙做饭。”   韩玉和柳晴儿相视一笑,两人牵着手,走了出来,来到院子里,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像是染上了胭脂,羞红了脸。 第105章 流言四起   常言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还有一句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却说韩冬回来的第二天,韩玉和白泽在集市上又卖了一篮子鸡蛋之后,差不多已经是半晌午,两人又是丰收满满,准备收拾家伙回家。   如果搁在县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茶馆、酒馆等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放在农村里,要问想了解十里八村最新消息的地方是哪里,那定然非集市莫属。   就说这广阳集,被诸多村寨围着,东有火神庙、东庄,西有金钱庄、戚营,南有前楼、陈楼,北有杏花村、崔寨,东南有高营,西北有崔马庄,东北有刘家冢,西南有狼没庄……所以说,它就是周边十里八村的集散地,人多而杂,消息自然也传播的最快,最灵通。   “你们听说没,杏花村老韩家铁墩的二孩子,非要娶个妓女回来,正闹哩。”   “啥时候的事儿?咱乡下人再怎么不讲究,也不能娶个不三不四的妓女回来啊!我看啊,这事儿闹大了,韩家的人老脸都要丢光喽。”   “就是今儿个的事儿,不少人来赶集,路过杏花村老韩家的时候,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   说来也巧,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在树下说着,正在韩玉和白泽旁边不远处。   韩玉本来因挣钱而挂满脸上的笑意,一下子被风吹散了似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着急和担忧。   昨天还好好的,没有其他人知道柳晴儿的身份,她连白泽都没有告诉,今天怎么忽然就都知道了?   韩玉呆愣愣的。手里攥着切松花蛋用的细线,不经意间,轻轻一拉,右手的食指上渗出血珠来,越来越多,往地上掉的时候,一旁的白泽发现了,连忙拿衣角给她包住,说道:“你看你,手都流血了。都没感觉到疼吗?”   “阿泽,快些,我们快点回去!”   韩玉顾不得手指上的疼。一把抓住了白泽的腕,一脸着急地说道。   白泽有些嗔怪地说道:“成,这就回去,你自己看看你的手,都淌血了。你还在走神!”   说罢,他从衣角上撕下一根布条,包扎好之后,从她手里抢过篮子等,这才拉着她往回走。   “小玉,你给我醒醒。这种事情,先问个清楚再说,你瞧你走路都不看的。拉着我掉坑里咋办!”   白泽紧紧拉住韩玉的胳膊,刚开始的语气还有些不好,当他意识到之后,轻声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对不起,阿泽。是我太神经了,我没事了,来,东西给我一点。”韩玉总算回过神来,小声说道。   白泽:“你手不疼啊?”   韩玉扬了扬被布条捆绑的手指:“疼。”   白泽瞪了她一眼:“疼还拿东西,我还心疼呢。”   韩玉撅了嘴:“哦。”   来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并没有听到从家里传来的声音,韩玉多少舒了一口气,但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院中嘤嘤的哭泣和长吁短叹声。   “爹,娘,我这辈子非柳儿不娶!你们说什么都没用!”韩冬的声音,急促而有力。   “行,你娶,你想娶谁娶谁,我就当没你这个儿!”韩子明的声音,满是怒意,中气十足。   “二娃子,不是娘不同意,你去打听打听,要是娶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咱老韩家一大家子都叫人戳脊梁骨,几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啊!”林氏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眼眶红红的,泪水在打转。   韩玉和白泽轻声走进了院子,看到韩冬和柳晴儿正跪倒在地上,柳晴儿伏在地上哭泣,韩冬挺直着腰板,说完就看着地面,也不抬头。   “小玉,阿泽,你们可回来了。”   看到韩玉回来,春草连忙过来,声音不大着急地说道,“小玉,咱爹最疼你,你快去劝劝,说不定咱爹听你的。”   韩玉并没有直接去找韩子明劝说,而是蹲到韩冬身旁,小声问道,“二哥,怎么回事?”   “村里有人把柳儿认了出来。”韩冬也不抬头,声音很小,蚊子嗡嗡似的。   得了回答之后,韩玉站起来,来到韩子明身旁,跪下去,扶着他的腿:“爹……”   “别劝了,就是老天爷下来说情,那也不成!就是死蛤蟆说出来尿,也不成!”   韩子明直接把韩玉的嘴给堵上了,手在旁边的桌子上重重一拍,吓得她微微一颤。   韩玉并没有因此而住嘴,继续说道:“爹你知道柳姑娘的身世吗?”   “她什么身世我不管,这样一个女人,说什么也不能进咱韩家的大门(不能嫁进来)!”韩子明没有拍桌子,声音缓和了不少。   “爹,娘,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确实该如此,不过二哥和柳姑娘两情相悦,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更何况虽然柳姑娘曾在烟花之地待过,但身子是清白的,这点我可以作证。更何况,柳姑娘,她已经坏了二哥的孩子,如果就这样把她赶走,那咱们老韩家的血脉岂不是流失了?这样的话,列祖列宗怪罪下来,又该怎么办?”   “什么?!”   韩子明重重拍了一巴掌桌子,借力站了起来,指着韩冬吼道,“你这憋熊家儿,孩子都有了,你怎么不老实给我和你娘交代!”   原本来说,韩子明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甚至觉得,就算有了孩子,这样的女人也是不可能进入韩家的大门的,照样赶走不误。听韩玉这么一说,他倒心生一丝敬畏,不管怎么样,这柳晴儿怀上的都是韩家的血脉,如果有个三长两短,那肯定会惹怒韩家的列祖列宗,就算老了百年之后,到了阴间也没办法给韩家的祖宗们交代。   就算要赶这个女人,那也要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林氏没有说话,但却默默地走到柳晴儿身边,把她扶起来,毕竟怀了身孕的女人,跪在凉气这么重的地上,恐怕会伤了胎气。   “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你们在乎的就是韩家的面子,韩家的面子,难道面子比我一辈子的婚姻大事都重要吗?是不是有了面子,就算我一辈子过的痛苦不堪也没关系?”   韩冬在韩俊的搀扶下,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冷笑一声,仿佛已经不再抱希望。   “哎!”韩子明猛地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进了东间里,把门“咣当”一声重重关上。   韩俊问道:“娘,现在该怎么办?”   林氏回道:“快扶他俩进屋去,地上那么凉,跪了这么久。”   虽然不是现代,父母和子女在婚姻问题上同样容易出现问题,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是不假,但是个人的意识正在一点点萌发。历史上从来不乏私奔,为何私奔?那必然是因为不被接受,才会出此下策。私奔看似逃避,在有着二十一世纪爱情婚姻观念的韩玉看来,其实也是一种形式的反抗。   林氏把韩玉拉到灶屋里,关上门,神秘兮兮的问道:“小玉,刚才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柳姑娘的身子真是清白的?”   “娘,这种话,我怎么会乱讲。”   韩玉一脸认真地说道,“柳姑娘她从小就没爹没娘,被人捡了,养大之后卖到了青楼,不过她人长得美,才艺也好,只是卖艺不卖身。”   “哦,你这死丫头,敢情你早就知道,就是瞒着我还有你爹是吧?”   林氏伸过手来,一脸怒气地捏住韩玉的脸,轻轻拧了拧,留下了一点红印子,“刚开始我还纳闷,这柳姑娘美得跟仙女儿下凡似的怎么会相中你哥,咱家这条件也差。”   “娘,瞧你这话说的,我二哥也是一表人才,风流潇洒啊,咱家条件也不差,吃得饱喝的好,日子平平霍霍,一般人还享受不了呢。”   韩玉揉了揉被林氏拧的脸,说道,“娘,你说爹为啥那么看重面子,二哥问的对,难不成这面子比他一辈子的幸福都重要?”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你说为啥这么看重面子,要是面子都没有,还活着干啥,不如一头撞到南墙上死了算球。”   林氏长叹一声,摸了摸韩玉脸上被自己拧得红红的地方,说道,“你们也别怪爹娘爱面子,咱这乡下人,别的不图,图的就是脸上有光。你老太爷这样,你爷这样,现在你爹还是这样,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哪是说改就能改得了的。”   接下来,韩玉没再说话,林氏这番话可以说是让她心服口服,是啊,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又怎能怪父母爱面子不顾子女的幸福呢?   爱面子,一个沿袭了几代人的习惯,这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管里的习惯,又岂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改掉的?   爹娘没有错,二哥韩冬追求幸福也没错,韩玉觉得错就错在这么一个时代。   什么样的时代造就什么样的人,而这个时代的人身上必然刻满了这个时代的纹路。   不管怎么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四起的流言尽快平息,可是又该如何把这未来二嫂柳晴儿的身份洗白呢?   韩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ps:   明天要离开家乡,赶往杭州,估计要在车上度过,所以请假一天,后天补上。谢谢一直默默支持到现在的朋友,真的,没有你们,啸月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剩女》这部小说,我会坚持写下去,写好每一章。 第106章 想出办法   一家人处在僵持中,眼看一天马上就要过去。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如大师的油画,令人啧啧称赞。然而就是这种美景,韩家人也没心情来欣赏,个个心里都被竖了一堵墙。   等漫天的红霞一点点褪去,暮色终于还是缓缓的降临了,头顶不时有寒鸦飞过,鸡鸣和狗叫声也渐减;苍茫了起来。整个杏花村也好似睡着了,没了太多的声响。   春草说道:“你看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你们没什么事,就回去赶紧睡吧。爹娘都在气头上,都气儿慢慢消了,说不定就接受了。”   太阳在韩玉的注视下,终于淹没在云海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后一缕光线也被暮色吞没。   韩玉心想,这种事情是原则问题,就算是消了气,哪怕是喜洋洋乐呵呵美滋滋甜蜜蜜,也不可能接受的。当然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不过要用一些手段。   作假说谎这种手段,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如果能够让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也就没什么好羞愧的了,毕竟善意的谎言终究是做了好事不是吗?   韩玉问道:“嫂子,问你件事。就是柳姑娘是青楼女子,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不是说有人认出来吗,到底是谁认出来的?”   “还能是谁,村北头的崔福贵,成天游手好闲,如果不是他,阿冬和柳姑娘哪里会遭这样的罪。”说到这里,春草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往身后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虽然我的观念也落后,但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还是希望阿东和柳姑娘能顺利度过这一关。”   “崔富贵?哦。我晓得了。”韩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直愣愣盯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豆,忽然转过身来,说道,“嫂子,大哥,你们都不用担心,这事儿啊,我来摆平就是了。”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摆平,再说了这件事是说摆平就能摆平的?大哥给你说啊。你没事绝对不能去惹那个崔富贵,他啥样的人,咱一整个杏花村没人不知道。”   韩俊看她的样子。有些不放心,说完之后转身拍了拍白泽的肩膀,“阿泽,为了防止她惹上大麻烦,以后她去哪。你可得留点意。”   白泽点头应道:“大哥,我知道了。”   临出门前,韩玉转身对韩俊说道:“大哥,你和二哥说一声,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个结果的,让他和柳姑娘别做傻事。”   夜色朦胧。本来就不圆的月亮,又被蒙上了一层面纱般,神秘得令人心驰神往。   韩玉坐在堂屋门前的小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这月,心里头,想的却是二哥韩冬和柳晴儿的事。   白泽拿了件衣衫,给韩玉轻轻披上。也坐了下去,小声说道:“小玉。你怎么又起来了。天气凉了,而且又下霜,你要是这么一冻,生病了该如何是好?”   “我没事的,不冷。”韩玉顺势将头靠在白泽的肩膀,“这不是还有你吗,你就是我的小火炉子,我又怎么会冷。”   “是不是还在忧心二哥的事?”白泽轻轻搂住她,也抬头看着月亮,“这件事啊,就让它顺其自然吧。我们当然希望二哥和柳姑娘能顺利过去,可是眼下,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能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可能会有些麻烦,而且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韩玉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所有的秘密和想法,没有必要和眼前的这个男人隐瞒,她轻轻吐了口气。   白泽立即说道:“只要能够让二哥和柳姑娘的事情办妥了,有点麻烦无所谓,不管是否光明正大,只要不伤天害理就行。什么办法,你说。”   韩玉道:“让崔富贵改口,再让柳姑娘的爹娘出来说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让崔富贵重新说认错人了,再给找一对夫妇说是柳姑娘的爹娘,证明她不是青楼女子。”白泽先把自己理解的意思说出来,又道出了顾虑,“可是,柳姑娘已然承认了自己是烟花女子,而且自幼被养父母收养,这个怎么办?”   “其实这件事情的最主要矛盾并非柳姑娘是否为烟花女子,而且外人的非议和韩家人面子之间的问题。”韩玉不紧不慢分析着,“柳姑娘是个好女娃子,咱爹咱娘一定也感受到了,而且他们也可能在心里叹息,如果她不是个烟花女子,说不定就成为韩家的儿媳妇了。再说了,柳姑娘承认只在爹娘跟前承认了自己曾是烟花女子,又没在外人跟前承认过。”   白泽:“所以?”   韩玉笑笑:“所以很简单啊,让崔富贵改口,让柳姑娘爹娘出来说话,让外人没有闲话可说,爹娘这一关,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白泽非常认同地点点头,“可是大哥不是说了,让我们不要去惹崔富贵,其实,我还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偷这家的鸡,摸那家的狗,跟一帮子认识的混蛋,欺负这个,调戏那个,反正就是不干正事。可是你知道,无论什么人,都会有弱点。”韩玉脸上的笑意不浓不淡,“这崔富贵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有一条,怕老婆。”   今夜,没睡好的不仅仅是韩玉和白泽,韩冬和柳晴儿更是无法合眼。   柳晴儿再怎么坚强,终究也是个女子,遇到这一类稍大的事情,表现的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绝对承受着不亚于韩冬的巨大的压力,她伏在他的胸前,眼泪总也止不住,不时地抽噎几下。   “柳儿,我决定了,这两天继续和爹娘说情,如果实在是没办法,那我就只能选择脱离韩家。带你远走高飞,天大地大,总有你我的容身之处。”韩冬轻轻抚着她的背,光滑细腻柔软,最上等品质的丝绸一般,他的指尖也涓涓流淌着数不尽的温柔和爱意。   “阿冬,你不要做傻事,再怎么说,叔叔和婶子也是生你养你这么多年的爹娘,你我都知道。他们现在反对,其实完全就是为了你好。他们不希望你今后抬不起头做人。”   柳晴儿在黑夜中轻轻闭上眼睛,任泪水在脸颊肆无忌惮流淌。“就像别人说的,我不过就是一个身份低贱的烟花女子,如果因为我而把你连累成那个样子,我宁愿一死了之!”   韩冬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摸索着给她擦泪:“别说傻话。爹娘既然没有立即把我们赶走,说明还有机会,我会继续去求情的,你放心吧,这辈子,除了娘、你和小玉。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阿冬,如果实在不行,你就按照叔叔婶子的意思娶一个吧。”这句话还没说完。刚擦干的脸上一下子就被涌出来的泪水覆盖,“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小妾,不要任何名分,不要一分钱,只要有你就行。”   “啧。再说傻话,我可打你屁股了。”韩冬伸手在柳晴儿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我不是说了,这辈子,除你之外,我谁也不娶!不是说,你肚子里已经有了咱的娃吗?”   柳晴儿说道:“可是并没有啊。”   “那现在就让你有一个。”说着,韩冬把她轻轻推躺下,翻身骑到了她的身上。   与其说是心酸,倒不如说是幸福的泪水,两人都淹没其中,一边享受,一边挣扎着,想要结出美好的果实来。   月亮挂树梢,光亮投射进屋里,多少有些明亮,东间里,一双已经不再清澈透亮的眸子在黑夜里,映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对于二儿子的婚事,林氏异常揪心,她一方面希望两人能够喜结连理,另一方面作为嫁到韩家的女人,又不得不维护韩家的面子和尊严声誉。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能做的就是听男人的话,让这个家就象是一艘船,朝着该有的方向,平平霍霍前行着。   韩子明翻了个身,说道:“都大半夜了,还不睡,唉声叹气的,瞎操个什么心?”   “你说我瞎操什么心,咱二娃子的事儿弄成这样,我这个当娘的咋能不操心!”林氏满腔委屈地说道,“白天里你喊着要把二娃子逐出韩家,要真赶出去,我也不想活了,呜……”说到这里,她捂着脸就呜呜哭了起来。   “唉,别哭了。就是吓吓他,哪能会把他逐出韩家。就是谁舍得,我也舍不得啊,辛辛苦苦养大的娃子。”韩子明长长叹了口气,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也给吐了出来,“小玉说这柳姑娘身子是清白的,我信。可是就是再清白,她也是在那肮脏地方待过,就算是咱自己不嫌弃,这以后韩家的脸还要不要,走出还咋有脸见人?”   林氏一听,止了哭声:“咱二娃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头撞到南墙上,是不可能拐弯的。这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韩子明把胳膊放在头下枕着,说道:“反正我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小玉不是点子多么,让她想想吧,看怎么样让二娃子合了心意,又能保住咱韩家的脸面。要是她也想不出来,那就是真没办法了,只能把柳姑娘赶出去。”   “那成,明儿个,我找小玉商量商量。”林氏一听,这多少有一丝希望,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那咱们说好了,小玉想出法子前,你别骂二娃子了。”   韩子明说道:“他不来气我,我骂他干啥?”   ps:   昨天夜里安全抵达杭州,大清早起来码子先把昨天的补上。受台风影响的朋友,要格外注意安全,你们每一个人,都要好好的。 第107章 为爱正名   第二天因为逢集,韩玉和白泽不需要去卖松花蛋,也就有了足够的时间从中斡旋。   一天时间,令家里其他人都感到奇怪的是,韩玉和白泽没有出现,而且家里也是大门紧锁。   待到日落黄昏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广阳路口下了官道,一路向北,在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中,直直来到了杏花村,又来到东边韩玉的家门口,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男一女率先从车上下来,正是白泽和韩玉,紧接着在两人的搀扶下,又下来一对中年模样的夫妇,寻常的农家人装扮。   而此时,韩家本院,饭桌上,少了韩冬和柳晴儿。   韩子明问道:“怎么样,找到人没有?”   “哎,哪里能找得到。”林氏长叹一声,分别看了韩俊和春草一眼,最后看着韩子明,“我叫大娃子问了半个庄子,愣是没人见着,东边家里大门一直从外面锁着,也不知道这俩人弄啥去了。你说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春草笑道:“娘,你放心好了,小玉鬼灵精,点子那么多,能出啥事!”   林氏问道:“二娃子这俩人呢?”   韩子明没好气地说道:“管他们干啥,想吃吃,不想吃饿着。”   林氏:“昨儿个,我不是给你说了吗,你没事吵(训斥)他做啥?”   “我吵他干啥?”韩子明一生气,把筷子啪嗒放到桌子上,“他没事跑过来跟我闹,你说我吵他干啥?!”   原来,白天里,韩冬过去向韩子明求情,这情没说。儿子把老子给惹怒了,免不了又是一阵教训。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处在这件事中的韩冬,也多少有些不理智,容易冲动,一冲动就惹韩子明生气,两人自然是没办法做过多的交流。   韩冬一赌气,晚饭也不出来吃了,这柳晴儿自然也跟着他挨饿。   饭桌上重新陷入了沉默。韩子明大口吃了一些,放下碗筷,气呼呼地转身进了屋里。这个时候,心疼儿子的林氏才敢说话:“春草,来,娃子给我哄着,你赶紧吃。等吃好了,弄点馍跟菜,给这俩人送过去。”   春草把韩立递到林氏的怀里,吃了一些之后,重新去灶屋拿了个大瓦子碗,把菜扒进来大半碗。又拿了三个馒头,送到韩冬和柳晴儿所在的房间。   “阿冬,赶紧吃吧。怎么也不能饿着柳姑娘,就算你们扛得住,肚子里的孩子也顶不住啊。”春草嘱咐了几句之后,就关上门离开了。   韩冬和柳晴儿互看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热腾腾的饭菜和馒头。   “阿冬。赶紧趁热吃点吧。”柳晴儿拿起一个馒头和一双筷子,递给韩冬。“越是这个时候,你就越不能有什么事。你就是我的山,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倒。”   不单单是柳晴儿,对很多女人来说,身边挚爱的男人,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为她挡风遮雨,为她撑起这个世界,让她看到风雨之后的彩虹,让她随时随地都能从从容容,只是因为安心,放心,对生活也充满信息。越是大风大浪大悲大哀的时候,这座山就越不能倒掉,因为这种时候,他已经不仅仅是她身体的依靠,更是精神和心灵的依靠。   柳晴儿的肚子里当然没什么孩子,韩冬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吃,她是决然不会动筷子的。   “来。”韩冬夹了一筷子白菜叶子,笑着递到柳晴儿的嘴边,“先让我们的娃子吃一口,来,咱们一起吃。”   本来一脸忧愁的柳晴儿,被他这么一逗,她笑了,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露出浅浅的小酒窝。   看着笑靥如花的柳晴儿,韩冬说道:“柳儿,你说我怎么就不偏不倚,在芸芸众生里遇到了你呢?”   柳晴儿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如果非要我来说,那就是缘。”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两人这么一说话,心里密布的愁云多少冲淡了一些,韩冬现出笑脸,学着《白蛇传》中那撑船渔夫的声调轻声唱了出来。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不需多言。   一切都将会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二哥和柳晴儿的事情也会顺利搞定,可以说,韩玉对这件事满怀信心。   因为昨夜把中年夫妇安顿好之后,早早便睡下了,所以清晨,韩玉起来的也特别早。   白泽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小玉,你确定今天白天,崔富贵会在村里说认错人了?而且这对夫妇说的真有用?”   “你放心好了,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韩玉一副手到擒来的样子。   吃罢早饭之后,韩玉和白泽有拎了一篮子的松花蛋,像没事人一样,出了家门,要往集市里走。   “小玉,别走,先站住……找你。”   听到远远的唤声之后,韩玉站定,回头,原来是五奶奶秦氏,正摆着手,快步往这边走过来。   白泽回应了一声:“五奶奶,啥事?”   一直到跟前,秦氏才气喘吁吁地再次说道:“小玉,你这妮子,昨儿个,你爹娘找你找得跟啥似的,你去哪儿了?这又去弄啥?”   “昨个儿,出了个远门,也没啥事,路上车子坏了,这才回来的晚。”   韩玉指了指手里的篮子,“我跟阿泽想要去集上卖点松花蛋。毕竟日子得慢慢过得更好。放心吧,五奶奶,等松花蛋卖完,我跟阿泽去看看爹娘他们。”   “小玉啊,我问你,你二哥的事儿咋样了?”秦氏又非常热心地问道。   秦氏肯说话,在农家有点不好听的说法叫做“屁股沉”。顾名思义,就是见了人好说话。   “五奶,我们先去了,等会儿卖完回来给你好好说。”说完,韩玉眼神示意了一下白泽,两人转身像是逃离一样,赶紧去忘了集市。   现在集市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夫妻卖的名为“松花蛋”的鸡蛋,味道非常好,储藏时间长,吃了还有助于身体等等,二人的摊子刚一摆上,就围上来不少人嚷嚷着要买。   韩玉一心二用,做着买卖,还留意着最新的消息。   什么最新的消息?自然是有关二哥的消息。   遗憾的是,松花蛋卖光了,仍然没有听到什么关于韩家的言论,两人只有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不过东西刚收拾完,再次听到有人议论。   “富贵这家伙忽然改口说认错人了,真是叫人想不通,我看啊,这家伙准是认错人了,哪能这么巧。”   “对啊,而且这柳姑娘的爹娘今天也来了,说是听说自家闺女被人当成是青楼女子,气得连忙赶了过来澄清。”   “说的也是啊,这韩家再怎么也是十里八村的大家,哪里能娶一个窑姐回来,除非他韩家的脸面不想要了。”   ……   韩玉的脸上,终于再次现出那种胜利的笑容,果然是没有出什么偏差,所有的问题总会圆满解决。   回到韩家的时候,一家人立即就围了上来,问东问西,问今天发生的事儿到底是什么情况。韩玉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都在家啊。”   五爷韩锦山没有敲门,而是自己走了进来,看到几个人说说笑笑,说道,“墩儿去哪了?”   林氏连忙说道:“五叔啊,娃他爹在屋里呢,我这就叫他出来。”   “不用叫了,我出来了。”韩子明站在堂屋门口,笑呵呵地说道。   “墩儿,今儿个的事我都听说了,富贵那赖种说认错人了,而且她爹娘不也是也赶过来了。”韩锦山背着手,扛着大肚子,“要真是不三不四,别说你,就是我这关,他们也过不了!现在既然身份搞清楚了,而且俩小孩也都愿意,那就把婚事办了吧。这个主,我做了!”   韩子明说道:“可是,五叔,我还是担心外面有人乱说。”   “啧,要是叫我听见谁还乱说,我叫嘴给他撕烂了!”韩锦山生气一样跺了脚,威严十足地说道。随后附到韩子明的耳旁,“听说肚子里有了娃子,那就更应该抓紧时间准备两人的事儿了。好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林氏兴奋地重复着:“这下好了,这下可好了。”   韩俊夸赞道:“小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出办法来,你可真是天上下凡的智多星!没什么事情能难道你。”   韩玉噗嗤笑了,什么天上下凡的智多星,充其量不过就是从新时代穿越过来的大龄剩女,凭借一些雕虫小技,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竟然被人这么夸赞,想不开心都难。要说没什么事情可难道自己,那都是假的。   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都有,人是如此的渺小,只能在命运中挣扎着,奋斗着。   不管怎样,总算是为柳晴儿正了名,为两人之间的爱情正了名。   韩冬从未顾虑过自己所谓的前途,因为爱上了,所以不顾一切。正是因为读过书,所以他懂得生命的重要,懂得时光匆匆不待人,如果不能好好把握住眼前人,那将是一辈子的遗憾。   韩玉看着两开心的笑了,为了爱,一切都值得! 第108章 调教夫君   不管怎么样,历经多少磨折,相爱的人终于在一起。不久之后,两人按照农家的习俗举办了婚宴,办了酒席,没有什么外人说三道四。   这是让韩玉颇感欣慰的。   爱情,就是两个人的生活。能同甘,亦能共苦。能轰轰烈烈,亦能风轻云淡。当你真正爱一个人,必定是不顾一切的,无论是出身地位还是富贵贫穷,一切都不能阻挡你的决心和勇气。   穿越而来,韩玉能够和白泽最终在一起,也算是大幸,本来她以为,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社会环境中,自由恋爱是不太能开出结果的,就如铁树,六十年才开花,而不到六十年的时候,无论你多么努力,终究是见不到它惊艳的刹那。   转眼间,寒露已经过了,秋意更加浓郁,院子周围的白杨树叶子也已经掉落的差不多,只有为数不多的还在风中摇曳。   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漱一番,准备锻炼一下。习惯用凉水的韩玉已经感受到井水中微微刺骨的寒意。洗好之后把饭菜做到锅里,这才开始打起《八段锦》。   自然站立,两足平开,与肩同宽,含胸收腹,腰脊放松……韩玉一板一眼做着,本来因为沉睡一夜而僵硬的身上,渐渐暖和了一些。   “小玉,赶紧进屋来,你瞧外面风吹的!”   白泽刚想出堂屋门口,这个时候不偏不倚吹来一阵凉风,让他瑟瑟发抖,连忙摆手让她进屋。   韩玉的头发随风飞扬,像极了练习金银白骨爪时候的梅超风,她朝白泽笑了笑:“你是刚起来,自然觉得冷,我都练了这么会儿了。身子骨都热乎,不冷。”   “那也不行,这阴风阵阵的,惹上了不好的气运就麻烦了!”说着,白泽还是走出堂屋门口,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愣是把她拉倒了灶屋里,“这里面多暖和,瞧你这一头一身的汗,风一吹不着凉才怪呢。”   “阿泽。”   “嗯?”   “给你说件事。”   “卖什么关子。有话就说。”   韩玉双手搂住白泽的腰,身子微微往后倾,说道:“这段时间咱们卖了不少的松花蛋。便宜买鸡蛋,贵了卖,也挣了不少的银子。昨儿个,我大致看了看,有五十多两。”   白泽一脸的惊讶:“已经有五十多两了?!”   韩玉吐了口气:“是啊。这个速度,着实不慢。”   “那就拿出四十两,分别弄个松花蛋作坊和印刷作坊成不成?”白泽瞬间就两眼放了光,满怀期待地看着韩玉。   韩玉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咽了口唾沫:“我正是要给你说这件事。”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当然同意。”白泽眼珠子咕噜噜。想着自己印刷作坊的宏图,心里真是开满了花,甜滋滋的。   “不是。”韩玉又叹了口气。松开了扣着的他的腰,背过身去,“阿泽,你知道,二哥为了给二嫂赎身。向人家借了三十两银子吧?”   “嗯,事后你和我说起过。”白泽脸上的笑意立马就少了许多。他也猜个**不离十了。   韩玉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要从这五十两银子中拿出三十两替韩冬还债,辛辛苦苦挣来的三十两,在寻常农户家里都是天文数字的三十两,竟然要拿来还债。   韩玉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我想让二哥先还了债。”   “嗯,那就先还了吧。”白泽表面尽量保持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惊涛骇浪,“还吧,先还吧。作坊的事儿以后再说。”   要说最了解白泽脾气性格的,不是生他养他的袁氏和韩子明,也不是其他人,而是韩玉。   看到他这个样子,韩玉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毕竟这么多银子是两个人辛辛苦苦一起挣来的,不是她一个人挣的,这么说支出去三十两就支出去,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是回不来了。   “阿泽,你别生气。”白泽拉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你看,要不这样好不好。三十两替二哥还了债务,剩下的二十多两,先给你弄个印刷作坊。我知道,你一直想弄个印刷作坊。接下来,咱们再挣,好不好?”   白泽微微笑道:“要弄还是先弄个松花蛋作坊吧,我也知道,你一直想弄个作坊,就咱们两个人,没有人手帮忙,你起早贪黑,也挺累的。”   “阿泽……”韩玉摇了摇白泽的胳膊,“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过分了,但毕竟哥哥有难,我们不能不帮。你是在不开心,就打我吧。”说着,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要是不开心,就打我出出气。”   “去你的,动手打自己婆娘,你想让我成为千古唾骂的罪人吗?”白泽被她这么一弄,忍不住笑起来。   韩玉一脸央求地说道:“阿泽,等帮二哥还了债,我们松花蛋的作坊也先不盖,我就多干点,加油努力继续多挣钱,等钱挣够了,两个作坊一起盖起来,好不好?”   “好啦,我哪里生气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白泽在她头上推了一把,多少用了那么一点力气,“松花蛋和印刷术都是你想的主意,否则我也不会有这个念头。你来定吧,怎么样都行,反正钱花了还是会回来的。”   韩玉嘟嘴儿揉着头,嘟囔道:“还说没生气,以前你都没用过这么大力气的。”   “唉,我帮你揉揉好了吧。”白泽过来两个手掌保住韩玉的头,胡乱揉了揉,“小玉,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小气的男人。只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要没这么多,一下子有点难以接受。你也知道,我对钱财并不贪恋。”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要解释了。”韩玉笑的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咱们就这么定了。”说罢,韩玉冷不丁滴扑上去,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吻,羞红着脸说,“谢谢你,阿泽,你真好。”   白泽摸了摸她的脑门:“别在这充傻卖乖了,我都快饿死了。”   “好好好,夫君受苦了。我这就给你盛饭。”韩玉也哈哈笑了起来,给她盛了一碗米茶,还不忘舀了一勺蔗糖放进去。搅拌均匀后,这才递给她,“夫君先喝点热汤暖暖暖暖身子,我这就盛菜拿馍。”   “嗯,真好。”白泽心满意足地结果米茶。谁知道刚到嘴边,还没喝到嘴里,被韩玉一把抢走了,还颇为严肃地说道:“我都忘了,你还没洗漱,先去洗簌一下。再来吃喝吧。”   白泽摇了摇头:“啧啧,这小脸儿翻的,简直比翻书还快。”   韩玉扬起手。说道:“说什么呢,信不信不让你吃饭,直接把你饿晕了。”   “信,信,我什么也没说。娘子是半边天,娘子高端大气上档次。娘子做的说的,不管对的错的,它都是对的……”白泽显示摇了摇头,然后非常配合滴说了一大串恭维的话,最后来了句总结性的,差点让韩玉笑喷了,“娘子是用来疼爱的,夫君是用来调教的。”   很明显,这些词语和句子,如果不是韩玉教,白泽是不可能听过的,更别提说的这么顺溜了。   于是乎,两人就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这个早餐时光。   …………   晚饭后,在两人的商议下,敲定第二天去市区,一来看望公婆,二来给韩冬送银子。   这次白泽先提出了中肯的建议:“小玉,走吧,去那院,给咱爹娘说说。况且,咱们俩一走,屋里这么多松花蛋,难保没人不打它的主意,最好还是让爹娘给咱们留意着点。”   “这个可以有。”韩玉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啊?”白泽从后面喊道。   “不是你说去那个院吗?”   “那等等我啊,我换身衣裳。”   “又不是去相亲,至于吗?而且你看天马上就黑了,就是不穿衣裳,也没几个人看得见。”说完之后,韩玉自己捂着嘴先笑了。   “你啊你,还不穿衣服,你是想让夫君我这辈子都没脸见人。”白泽转身进了屋,换了一身干净的素布衣衫。   两人各自说着俏皮话,眨眼工夫就来到了东院,这个时候,柳晴儿正好端了一盆刷锅水往猪圈方向走,看到俩人后,停住脚步,笑了笑,喊道:“小玉和阿泽来啦。”   “二嫂,我来吧。”韩玉要去柳晴儿的手上夺盆。   “别别别,又弄你一身脏!我来就行了,反正也占了手了。”柳晴儿连忙躲开,端着走了。   韩玉朝着屋里喊了一声:“爹,娘,我们又来啦。”   “来了,来晚了,锅都刷好了。又不给爹娘捎包,过来干啥!”林氏听到后,从东间里来到堂屋,看着韩玉打趣道。   “不捎包就不让来啊,那以后我跟阿泽得多来几趟,就是不捎包。”韩玉也笑着回了一句,不过很快就言归正传,“娘,我跟阿泽想明天去趟县城,阿泽他想回去看看,我正好看看二哥他过得怎么样。”看到柳晴儿到了洗锅水出来,韩玉问道,“二嫂,要不要给二哥捎什么东西?”   “没啥可捎的,让他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就行。”柳晴儿笑笑进了灶屋。   林氏说道:“想去就去吧,是有一段时间没回去看看了。”   “不过,娘,我们院里松花蛋得麻烦你跟爹留点心,现在不比以前,不少人都知道了,我们害怕有人打什么坏主意。”   “成,你俩放心去就是了,明儿吃了请早饭,我就过去,给你们看着,等你们回来。”林氏爽快地答应了。   ps:   先道个歉,昨天真心在杭州市区东奔西走一整天,本打算八点之前能回来,但还是迟到23点多才到家。。现在赶紧补上~ 第109章 租车进城   以往进城,非常不方便,马车并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村里仅有的几辆马车,也都是这家借那家用的,少有空着的时候。   现在不一样了,有人看到了其间的商机,在离官道不远处干起了租赁马车的行当,需要进城的人,花是花了点钱,但也算方便,所以这门生意异常红火。   韩玉和白泽吃罢早饭,早早来到了这家名为“千里马”的租车铺子。   说到这店铺的老板,是邻村崔寨的崔千里,马上就到而立之年的男人,自幼是个孤儿,被叔叔婶子喂猫狗一样给养大了,后来被丢出来一个人过活,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没什么文化,但是很有经商的意识,也颇有天赋。   “二位,来,看看挑哪一匹?”   韩玉和白泽刚进门,这个有点微胖的的男人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指着旁边院子里的马,非常热情地说道。   因为很早,所以这个时候还没什么人,韩玉往院子里看了看,问道:“怎么选?”   “想必您是第一次来租车吧,刚好这会儿才开门,人少,听我来讲讲。”   崔千里笑得跟弥勒佛似的,领着两人来到几匹马的跟前,指着介绍,“这匹是黄骠马,看到没,身上都是白点,头上白毛,跟圆月亮似的,外边人都称呼说‘西凉玉顶甘草黄’。这马要是吃饱了,肋条都看得到,所以又有个外号叫‘透骨龙’。要是租这匹,一天就是三十文钱,押金要一两。”   “再看看这一匹……”   崔千里指了另外一匹浑身红色高头大马,刚说出口,就被韩玉打断,“等等。是不是黄骠马最便宜?”   “是啊,不过……”   “不用了,我知道这匹是汗血宝马,可是我们付不起,就这个最便宜的黄骠马吧。”   “成,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套上车。”说罢,崔千里牵着这匹黄骠马,去另外一个院子里套车。   白泽看着那匹红色的骏马,说道:“贵的话。应该也贵不了多少,这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汗血马了,不过真正的纯种汗血马。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韩玉问道:“汗血马本来就是纯种马,为什么还说不是纯种?”   “古籍中有记载:西域多善马,马汗血。纯种的汗血马,体型非常饱满,头很细脖颈高。皮薄毛细,四肢也极其修长,步伐轻灵优雅,体型几乎是完美的,可是你回过头来,再看看这匹。”   白泽过来。手在这匹马背上摸了摸,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一遍。这才继续张口说话,“毛色粗糙,头不细脖颈说不上高,总体上就觉得没有那么完美高贵,是杂交的。更何况。汗血马只有西域国每年进贡的时候,供皇室族人玩乐豢养。岂是人人都能用到的?”   韩玉点点头,说道:“不错嘛,懂的这么多。”   白泽挠了挠头:“也是当初对拥有汗血马的皇亲国戚王公子弟钦羡,加上那些功劳显著王公大臣也会有幸被赐给汗血马,所以就了解了一些。”   听他这么一说,韩玉多少有些歉疚,不小心触到了他的痛楚,也就是白家过去的那段最灰暗的时光,不过她也是极为聪明的,瞪了白泽一眼,说道:“阿泽,咱们不是说好的,彼此没有什么秘密,无话不谈的吗,为什么你心里的这些想法,我都不知道?”   “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明明一个人就能承担并随时间慢慢消逝的问题,就不需要两个人多更多人来一起受折磨了。我不想也不愿意把这些不好的都讲给你,这样……”   看到崔千里套好的马车牵过来,白泽立即就笑了笑,停住了,这会儿不敢正视她的眼睛,躲躲闪闪,摸下鼻子,挠下头的,这些小动作在韩玉看来,也是可爱至极。   “好了,已经弄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崔千里把缰绳递给白泽,笑着说,“这样吧,咱们来柜台前交下保证金,再登记一下,这样等回来的时候,就直接从保证金里扣除了,怎么样?”   两人都点点头,韩玉从白泽手里抢了缰绳,把竹篮子放在地上,另只手掏出钱袋来,填到他的手掌里:“阿泽,你去吧。”   一般来说,在外面的时候,男人非常要面子,也非常想有面子,就好像女人喜欢在别的女人面前满足虚荣心一样。韩玉明白这一点,所以平日里管钱的是她,但付钱的时候总是让他来。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白泽在前面赶着马车眼睛直勾勾呆愣愣地看着前方,好像心里想着什么,韩玉不愿意待在车里,也就跑到车头,坐在他的右侧,侧着头看他。   正如那句法国谚语:当彼此沉默的时候,是头顶有天使飞过。   韩玉也没说什么,毕竟相爱并一起生活的两个人,彼此沉默,并不是或长或短的冷战,也不是因为感情出现裂痕,是彼此沉浸在各自私有的空间里思考着什么。   到了香城,两人先是赶着马车直接到了找到了韩冬,随后三人一同来到了白家,自然受到了白家人的热忱欢迎。   堂屋里,早已经没什么梅兰竹菊的字画,也没了古董花瓶等的摆设,那些早在多年前受难的时候就被卖光了,现在就是简简单单的桌椅凳子,虽然略显清寒,也并不破败。   白泽问道:“爹,娘,怎么不见大哥二哥,他们去哪里了?”   袁氏:“你爹让他们跑出去行商(xing-)1了,估计要过段时间才回得来。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害得我天天担惊受怕的。”   “有什么好害怕的。”白世敏从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按道理来讲,堂堂男儿,生有七尺之形,死有一棺之土,唯立德扬名。方可不朽。现在我不要求他们扬名立万,但至少要在年轻的时候出去走走闯闯,看看这大千世界,而且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男儿志在四方可以,但路只能在脚下,没什么捷径,必须一步步走!”   这样的背景下,能有这样的超时代的远见卓识,着实难得。   韩玉忍不住鼓起了掌,说道:“爹说的太好了!都说生平多阅历。胸中有丘壑,大哥二哥能够走出去,是再好不过的。”她走过来站到袁氏的身后。为她轻轻捏着肩膀,“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是娘,你就别担心了,大哥二哥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你这张小嘴儿啊。说出来的话就是叫人听着心里舒坦。”袁氏回头看了看韩玉,抓住她的手,又朝白泽瞪了一眼,“哪像这死小子,要么跟哑巴似的,要么就说一些叫人生气的。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这当娘的。还有啊,以后多带着小玉回来,娘没有闺女。没人陪着说说话。当初啊,就不该答应让你们去乡下。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住,都可以回来,想住多长时间都成,听见没?”   韩玉偷偷朝着白泽使了个眼色。白泽心照不宣,也走过来。在袁氏跟前蹲下来,给她捶腿:“娘,别生气了,泽儿给你捶捶腿消消气。我跟小玉也做了点小生意,有点忙,所以没有多少时间来看望爹娘,以后空闲了就常来。对了,娘,你猜我们给你和爹带了什么过来?”   “什么?”袁氏连忙问道,“别卖关子了,娘的脑子不好使了,猜不出来。”   “爹,你猜猜。”韩玉看向重新坐下的白世敏。   白世敏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猜。”   “松花蛋。”看到父母的反应,白泽耸耸肩,说了出来。   “车上呢,我这就去拿下来。”说着,韩玉就出了堂屋,去前院马车里取,提了竹篮子回来,“这些都是我跟阿泽亲手做的松花蛋。”   “你们说这是什么,跟驴屎蛋子似的。”等韩玉掀开了盖在上面的布,袁氏第一眼看到后,指着说道。   听到袁氏这么说,韩玉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还别说,外面一层糠灰没有去掉,还真像是大街上驴屎蛋子,不过这个联想有点倒人胃口了:“这外面啊只是一层糠,等我去洗了剥掉。”   白世敏看着韩冬问道:“你是小玉的二哥韩冬是吧。”   韩冬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白世敏看着韩冬微微紧张的神色:“听说你还在读书,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等到学完之后,便回乡下,谋条生路。”韩冬搓着手,身子有些不容易察觉的颤抖。   “哦?既然不谋仕途,又是为了什么来读书呢,而且还要坚持读完?”白世敏故意这么问他,想看他怎么回答。   “常言道:破万卷书,走万里路。”韩冬咽了一下唾沫,“刚才白叔说了,年轻人就该多见见世面。既然我不能走出去,那就只能用万卷书来代替万里路了。”   “好!”白世敏鼓掌叫好,“年轻人有这样的见识,难能可贵。仕途艰辛,别说官官相护人人自危,真是一步走错人头落,所以,还是弃了吧,心里也别有什么不甘心。平平淡淡过日子就行了。”   韩冬用力点点头:“嗯,我知道了,白叔。”   “好啦,来看看,剥了外面那层壳的松花蛋是什么样的。”韩玉用大碗端着几个,捧着上来,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袁氏皱了眉头说:“什么松花蛋,这不就是普通的鸡蛋吗?”   白世敏则是不说话,静静看着。   韩玉转身对白泽笑道:“阿泽,你来还是我来?”   “自然是你来,我笨手笨脚,切不好,我这就去给你拿一根细线。”说完,白泽转身进了东屋里去了一段细线放到韩玉面前的桌子上,让她随时可以拿起来用。   刚开始袁氏还紧张的不得了,毕竟这鸡蛋的壳烂掉,里面的东西不还都流淌出来啊,但等韩玉剥掉一块外壳,露出里面蛋清的时候,袁氏直接就惊了,一旁的白世敏也探了脑袋要一看究竟,也非常惊讶。   等松花蛋的外壳全部被剥掉之后,韩玉放在掌心,让另外三个从未见过的人看看。   白世敏的眼睛从那一刻就没在离开这松花蛋,问道:“所谓的松花蛋,就是因为这里面开出了送花吧?这种巧夺天工鬼斧神工一般,你们到底是怎么弄得?”   袁氏紧跟着说道:“对啊,这花跟绣的似的,这鸡蛋清也跟琥珀很像,里面的蛋黄像是一块圆润的太湖石,这到底是怎么弄的,能吃吗?”   白泽和韩玉相视一笑。   等韩玉一整个松花蛋,用细线切成几乎平均大小的六块,放在盘子里,端给三人尝尝的时候,说道:“直接能吃的,沾着醋的话味道也极好。”   “你们说做在家里做了点小生意,不会就是这松花蛋生意吧?”白世敏拿了一瓣,上上下下翻来覆去的看,好一会儿才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刚开始闭着眼睛轻轻咀嚼着,等到松花蛋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进而征服整个味觉系统,他忽的睁开了眼睛,把剩下的扔进嘴里,大口嚼起来,“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这就是用鸡蛋做成的?”   “恩,是鸡蛋。”韩玉点点头。   袁氏看白世敏的反应,也拿了一块,咬了一点,一样的反应,连连笑着点头。   “不错,真的不错,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白世敏看了白泽和韩玉。   “是小玉的主意,也是她亲手做出来的。”白泽下巴朝韩玉扬了扬。   “在此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白世敏明显有些激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粗略算了一下,“寻常情况下,鸡蛋的价格是三文一枚,做成这样的松花蛋,最起码一枚可以卖到三十文!那我再问,你们卖多少一枚?”   “三十。”白泽举了三根手指。   “看样子,价格也是小玉定的了。”白世敏的眼前一下子亮了,但还是非常淡定地说道,“好,好,你们先慢慢卖着,有一点,这座松花蛋的方子,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否则,这蛋也就不值钱了。”   “爹你就放心吧,小玉她可精明着呢。”白泽说着,不忘在韩玉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白世敏没有再说话,但是心里却难平静下来。如果这松花蛋做成规模,而且独家掌控做蛋的技术,那完全可以打出一片新天地!   ************   注释:   1行商:经营商业、外出经营的流动商人。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八:“仕宦之身,天涯海畔;行商之身,南州北县。”另外一个读法为昔时获准贩卖粮食的商人   ps:   回来了,四千字的大章先送上… 第110章 回到乡下   饭后,韩玉把韩冬叫到旁边,两人单独说说话,在东屋里坐着。   韩冬上来张嘴就问到:“你二嫂她过得可好?”   “放心吧,家里一切都好。”韩玉笑笑,并没有直接把钱袋递过去,而是攥在手里,说道,“二嫂她也特意让我嘱咐你,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二哥,你怎么样,钱还多少了?”   韩冬听韩玉这么一问,立即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而且吃穿用多少要花费一些,哪里会还得起钱,所以当初借了三十两,现在还是欠三十两。所幸债权人是关系略好的同窗,不需要利息。   韩玉这才把手里沉甸甸的钱袋递过去,说道:“二哥,给你。”   “啧,我现在活得好好的。”韩冬摆手拒绝,直接背过身去,脸上浮现不太乐意的神情,“小玉,你听我说,你的心意,二哥都知道。可是你跟阿泽两人,过日子肯定也不容易,而且你听我说,这个钱,不光是你自己挣得,你这么做,阿泽要是知道,就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有芥蒂。这个钱,我会慢慢还上的,别担心。”   韩玉站起来,走到他的对面,看着他的脸:“二哥,我上次不是给你说过吗,这三十两我可以搞定的。你打开来看看,这里有多少。”   白泽心里非常歉疚,可是为了让她止了这念头,故意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说道:“傻丫头,你要让我说几次,我的事儿你别瞎操心了!”   常言道:亲兄弟,明算账。   为了让倔强爱面子的韩冬接受这份钱,韩玉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二哥,啥外道的话也别说了,这里就是三十两银子,是这段时间我和阿泽挣的,就当借给你。赶紧先还了,欠着自家妹子的总比欠着外人的好吧。”   韩冬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抬起头,脸上现出讶异的神色,结果钱袋,一边打开一边将信将疑地问道:“这段时间。你们就挣了三十两?”   韩玉招牌动作,嘟起嘴,有些哀怨地说道:“当然!不止三十两。挣了五十两呢。真是的,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说假话骗过你。”   钱袋刚刚解开,韩冬立即又把绳子系上,过来摸着韩玉的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小玉,谢谢你。等以后二哥慢慢有了钱,肯定会还给你们的。阿泽那边,你好好说一下。”   “我早就和阿泽商量好了,这是我们共同做的决定。”   对于韩冬的摸头,韩玉很受用。停止撅嘴,自信满满地说道,“这些都是小钱儿。以后别说三十两,三百两都不是问题!”   韩冬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啊,就数你精明,咱们兄妹三个。你过的有模有样,大哥也还不错。就是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真是惭愧,哎……”   “二哥此言差矣,不要被眼前的迷雾蒙住了双眼,正所谓:守得云开见月明1。”   对于人生的思考,韩玉重来都不会少,两生两世,不曾懈怠过,她知道人只有在不断的思考中,她看着门外,“好了,不多说啦,我们还要趁着天不黑赶回去。”   随着两人马车的离去,韩冬也向白家人道别离去。   站在街角,看着阳光下承载着韩玉和白泽的马车,韩冬久久不能离去,心里滋味万千,直到马车没入川流不息的人群,消失了影踪,这才离去。   车似流水,马如游龙。   白世敏和袁氏也是直到马车远的看不到,这才踩着影子回到院子里。   “咱们阿泽娶了一个难得的女人,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白世敏背着手,阳光下他的额头上铺着一层细微的汗珠,脸上挂着浓郁的笑意,“他娘,小玉年纪轻轻能够有这样的本领和见识,而且经商的天赋绝对不亚于常年混迹商场的老手,如果是个男儿,定然能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袁氏说道:“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玉脑子好使,有这些想法固然是好,难免叫某些人说闲话。”   “像小玉这种敢想敢做、通情达理又心地善良的女子,就是多有才也不过分,什么德不德的,都是一些愚人的言论,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获得不如人心里不是那个味道!”   白世敏说着,脑海里又泛起了松花蛋晶莹剔透的样子,说道,“你可知道,刚才阿泽给我说的,小玉交给他的印刷术,以后将会给全天下学子带来多少的改变?而且,这松花蛋,也必将成为市场里的新宠儿!”   袁氏有些不解地问道:“我就有些想不通,小玉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连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都不知道,那她从哪里懂这么多的?”   “这种事情哪能细究,山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呢。”白世敏摆摆手,风轻云淡地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出身啊地域啊,不能因为这些就断定某个人怎样怎样。孩子他娘,你就等着吧,咱泽儿这辈子注定要沾小玉的光,以后啊,绝对大有出息!”   袁氏忍不住笑了,走到白世敏的跟前,跟他捋平衣衫上的褶皱,说道:“你啊,都一把年纪了,脑袋里还净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有的没的,娃子以后什么样,也不是咱说的算,要看老天的意思,他俩的造化了。看着阿泽好好的,我是放了心,不过那俩娃子,也不知道怎么样。”   对于袁氏的叨念,白世敏不厌烦,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只是望着天际,不说话。   古藤老树,昏鸦栖息,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官道上马蹄声达达,夕阳西下,漫天红霞。   相比较于来时。回去的路上白泽的话多了不少,精神头十足,一手执马鞭,一手抓缰绳,看着路边的风景,夕阳的余晖照在脸上,给他的皮肤染上了古铜色,如一尊来自上古的不败战神。   “小玉,看得出来,今儿个爹和娘很开心乐呵。这些可都是你的功劳。”白泽轻轻挥动着马鞭,一声清脆的“啪”,好像是为了庆祝而燃放的烟花或炮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爹娘这样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韩玉从车头猫着腰蹲着,掀开车帘,“感谢?都是两口子,信不信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不理你了。印刷作坊不给你盖了,松花蛋挣的钱一分钱也不给你,我要全部用来买新衣裳吃的喝的玩的。”   白泽异常淡定,让韩玉都觉得这不科学,他不疼不痒地说道:“就算是两口子,谢谢总还是要说的吧。要不然哪里来的举案齐眉和相敬如宾?”   “有道理。”连韩玉自己都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被他的这份话给深深地感动了,“阿泽。我刚才都是说笑的,你别放在心上。其实我觉得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没有错,可是如果太过注意这些,就真显得生分了。”   “有道理。”白泽学着韩玉的语气,把这三个字说的很有深意似的。看她笑了,便摸着并没有胡须的下巴。说道,“这个为夫自有分寸,娘子就不用多虑了。外面风大,娘子还是进去歇息吧。”   风确实不小,有丝丝凉意。树叶被夹带着飘飞,如断了线的风筝。   韩玉在他肩膀不轻不重打了一拳,转身掀开帘子进了车内,不忘嘱咐一句:“那我进去了,你要小心些。”   太阳完全落下山,西方天空的红色也渐渐褪去。   官道上的车辆不多,等马车到达广阳路口的时候,暮色已然瞧瞧降临了。   “以后有事的话,欢迎再来啊。”杨千里把租车费扣下之后,剩下的装在钱袋里,递给白泽,“来,数数拿好,天色差不多黑了,路上注意着点。”   看着起杨千里站在门口目送,韩玉心头有些微微泛酸,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不称心不如意,但有些人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更好,而不懈努力着。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待人热情诚挚,有着极好的品德修养,令人敬佩。   白泽牵着韩玉的手,两人十指交叉,把我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故意钟表的指针一样前后摆动着。   院门从里面上了闩,韩玉趴在门缝上,看到西屋里隐隐约约有烛光,便拍了拍们。   “是小玉跟阿泽回来了吗?”屋里正在红豆大小烛火下做活的林氏,听到敲门声,快步走了出来,朝外面喊道。   韩玉连忙应道:“是啊,娘,是我和阿泽回来了。”   林氏“咔哒”拉开门闩,让两人进来,看到两人的模样,这才说道:“今儿个咋这么晚,害得我一直担心的不得了。好了,既然你俩回来了,我也赶紧回去了,我就是怕娃子闹夜,到时候你嫂子既哄不了也睡不好觉。”   等送走了林氏的,两人上了门,来到屋里,迎着灯火,影子在墙上扑闪扑闪像是拥抱在了一起。   “终于回来了,还是乡下好,下了官道到处都是泥土和草的香味,城里乌七八糟的味道叫人憋得慌。”韩玉叹息了一声,去解开胸口的一颗盘扣。   白泽看到后,上来一只胳膊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帮她一个个解开盘扣,把身上的衣衫也都一点点褪掉,推倒在床上。   “小玉,我们赶紧生个娃子吧!”   白泽的呼吸很急促,体内如像一匹猛兽在横冲直撞。   “恩。”韩玉羞涩地点了点头,双手在他的背上扣着。   ************   注释:   1作者梦∮夕瑶仙:踪难觅情如梦,蓬断随风叶随风。同心千载痴情盼,守得云开见月明。……出处有多种版本,最早的出处已经不可考。   ps:   第二更,不早了,朋友们早点睡~晚安。 第111章 娘亲娘着急   清晨的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清凉,如一个多情的少年,拂过你的脸颊,撩动着你的发梢,给你一个曼妙无比的邂逅,紧接着便消逝了,好像从没有来过,如泡影一般的梦。   如果说晚睡可以成为一种习惯,那早起也一样。   对于寂寥的秋天,韩玉是很喜欢的,满世界的黄色,黄色是暖色,所以从视觉上带来的温暖蔓延到全身,会觉得秋天是一个很浪漫的季节。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在院子里锻炼了一阵子,歇息的空档,她打开大门,走了出去,站在林边,听着风吟,看着在荒草和落叶间安静躺着的坟包。   “我说怎么大清早的不见人。”白泽脸上的睡意并没有完全消除,大门口看到韩玉的身影后,他来到跟前,摸了她的肩膀,看着眼前的景物,“这么多老坟,一个人站在这,不害怕啊?”   “不怕。”韩玉回过头来,看着白泽,微微一笑,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娓娓说道,“不管是与人为善温柔多情的,还是大凶大恶不近人情的,都成了黄土一抔,所有的口碑、品行和德性都随着尸骨变成尘埃,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更何况天已经亮了。”   白泽微微一怔,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搂紧她的肩膀,问道:“小玉,你今天是怎么了,忽然有这种感慨。是不是有什么心里话或什么事儿闷在肚子里?”   平日里都是二二傻傻的神经大条,忽然一下子多愁善感起来,果然就有人不适应了。   “没怎么,就是饿了。”韩玉从他怀里跳开。撒欢的兔子一般,往家里跑,“阿泽,你可别多想,我刚才那深沉的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很简单,让你紧张赶紧来哄我,哇哈哈……”   白泽无奈又幸福地摇摇头,连忙跟上去。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荒草丛中馒头似的坟堆,心想,多年以后。两人也应该合葬在这黄土之下吧。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真正的爱情不需要天荒地老的誓言,而是温情脉脉地陪伴,不管风霜雨雪。不论幸福困难。   对于和白泽这份感情,韩玉是乐在其中的,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品味着爱意交织的甜蜜,过着平淡时有惊喜的农家生活,作为一个女人。该满足了。   “阿泽,等下有没有什么事?没事的话,等下去那院。行不行?”韩玉在灶屋里捋起袖子清洗着锅碗瓢盆,大声朝着院子里说道。   “这种问题,真叫为夫寒心啊。”白泽本来在院子里坐着,随手翻着一本叫做《饮冰志异》的书,回应道。“别说没事,就是有事。我也得陪你去啊,刀山火海尚且不怕,更何况丈母娘家!”   “行啊,长本事了。”韩玉在灶屋里直接把肚子笑疼了,心想,都说这夫君是调教出来的,自家夫君虽然说不上满分,但也是高分无疑,被自己这么一调教,反倒越发的会装萌卖傻犯二了。   都收拾好,院子里大致清扫了一下,两人这才出发。   “黑豆,黑豆。”一进大门,韩玉叫了一声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狗。它的胡须已经全白了,浑身的毛也有些凌乱,十几年了,也差不多老了,有些风烛残年的味道。   黑豆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摇尾巴蹭腿,而是扬了扬头,尾巴在地上扫了一下,就再次低下头,下巴放在地上。   “哎,这狗老了,别说你们,就是来了生人,也叫不动了。”林氏正在院子里蹲着洗尿布,看到两人,摇着头叹息道,“你爹正打算再找人要一个狗娃子,看这段时间谁家的母狗能降(生,只用于动物)。”   白泽看到韩玉一脸忧伤,就连忙问道:“娘,那黑豆怎么办?”   “能咋办,就让他这么慢慢熬着吧,等老死了,埋到东边树林里咱老韩家的坟院里。”林氏把洗好的尿布一个个搭在晾衣绳上,叉着腰,常常叹气,“哎,对面国齐给恁爹出点子,说等咱家抱了狗娃子,把黑豆杀了炖狗肉,不叫咱家动手,他来宰杀。也不想想,黑豆给咱看门多少年了,就冲这个,也不能杀,要真是吃了它的肉,我看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韩玉听得心惊肉跳的,连忙问道:“娘,那我爹是什么意思?”   “这还用问!”晾完尿布,林氏坐下来,歇着,指着黑豆说道,“人饿着就饿着了,黑豆要是饿着了,他比谁都心疼,就当成个宝贝一样敬拜(心疼呵护)着,更别说死了吃它的肉!”   韩玉这才放下心来,黑豆一辈子都守护着韩家,现如今老了,是该入土为安的,而不是被毫无人性地吃掉。   “小玉,昨儿个进城见到你二哥了吗?”柳晴儿从屋里出来,看到白泽和韩玉,连忙一脸期待地问道。   “肯定见到了,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二哥欠的钱已经还清了。所以,就别担心了。”韩玉好像是在宣布一件大喜事似的,“对了,二嫂,二哥他说会听你的,好好照顾自己,叫你不要太挂念。”   “三十两银子,还清了?”韩子明吐着烟,从堂屋里走出来,“怎么还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爹,你得相信我,我可没说过瞎话。等二哥回来的时候,怎么还的,哪来的银子,自然就知道啦。”韩玉朝韩子明笑笑,随后看向柳晴儿,“娘,你发现没,经常见面我没咋注意,就昨个儿没见到,今儿个我觉得二嫂她吃胖了。”   “还是你眼神好!”春草把睡着的韩立放到床上,这才走了出来,要去打水洗手,“就是昨儿个,晴儿不舒服,找郎中看了一下,不是啥病,是肚子里有娃了。”   “真的?!”韩玉上来拉住柳晴儿的手,兴高采烈地说道,“太好了,二哥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地跳起来!”   林氏站起来,也不吭声,把韩玉拉到灶屋里,有些埋怨地看着她。   韩玉不解:“娘,怎么了?瞧你这眼神,想杀了我似的。”   “去你的,好好的,娘杀你做啥!”林氏在她头上推了一把,坐在锅台旁的小凳子上,说道,“你是咋回事,这么久了咋还没动静?我跟你爹,孙子是抱过了,就想着赶紧抱抱外孙呢。”   韩玉蹲过来,拉住林氏的胳膊,摇着说道:“娘,这种事哪是说着急就有的。”   林氏附在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问道:“那我问你,夜里,你们多久一次?是阿泽不行,还是你的问题?”   韩玉羞得整个脸一下子红到耳根,都能滴出血来,她低下头,嘤嘤回道:“娘,问这个干啥,我跟阿泽都没啥问题。”   “没问题为啥到现在还没动静,你算算多长时间了。”林氏心里是着急,可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玉啊,要不这样,我听说河北边有专门生双胞胎药的,我抽空给你弄几服回来,你俩都喝喝看,怎么样?要是在没有,人家可是要戳你的脊梁骨,说你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再说,就算咱不多说,白家心里会咋想!”   韩玉一阵汗颜,说道:“什么双胞胎药,肯定是假的!要是家家户户都能生双胞胎,那还得了!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放心吧,娘。”   林氏一急,往她头上轻轻打了一下:“娘就是不放心!你要说这药是假的,那咱村北头王鼎家,南头的留义家跟磊家,人家都是吃的这个药,生的都是双胞胎,这个你咋说?”   “好,好,娘,咱不说这事儿,我生,今儿个吃罢晌午饭,我们去庙里拜拜,晚上回去就要娃!”韩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缴械投降。   听她这么一说,林氏噗嗤笑了,不过还是瞪了她一眼:“死丫头,肚子里再没动静,必须得给我喝药!”   韩子明看两人钻进灶屋里一直不出来,正好也无趣,便嚷嚷道:“你们娘儿俩在灶屋里叨咕啥呢,有啥事不能说出来叫一家人都听听?”   林氏这才站起来,走出灶屋,说道:“我这当娘的给闺女嘱咐几句话,哪能叫一家人都听。我看,是你这大老爷们儿想听了吧。”   韩子明一副不屑的神情,说道:“我吃饱撑着闲着没事了,有啥想听的。”   “你就是吃饱撑着闲着没事。”林氏走过来,夺过他手里的水烟壶,“你啊你,成天抽,一到夜里就咳嗽。再抽下去,五脏六腑马上都都咳出来了!”   “看见没,看见没,看恁娘现在管的严不严。”韩子明摇摇头,朝几个后辈说道,好像是在寻求支援,可是几个人都捂着嘴笑。   每个女人身体内都有一个母亲,而每个男人身体内都有一个孩子。   韩玉再次想起这句话,而且感觉越来越明显,就从爹娘来说,林氏越来越喜欢叨念,无论什么都要操心,而韩子明的表现越来越带着点孩子气,并不是幼稚,而是带给人的感觉。身边接触的老人,也都小孩子一样。   所以农家人才会说:老化小。顾名思义,人一旦老了,就变成了小孩子。   ps:   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因为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第112章 坏蛋坏风波   和家人的扯皮聊天开玩笑,让韩玉沉浸其中,然而越是快乐的时光,就越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是夕阳西下暮色沉沉。   韩玉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道:“爹,娘,不早了,我跟阿泽回去啦,有空再来。”   林氏瞪了她一眼,打趣道:“不捎包还是别来了,蹭吃蹭喝,这样下去还把爹娘给吃穷了呢。”   “吃穷了我们养着多好啊,不用你们操心,好好地享清福就行了。”   韩玉哈哈一笑,脸上闪过一抹调皮,“保证不愁吃不愁穿,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去去去,去你的,赶紧走,你俩能过好,我跟你爹就谢天谢地谢谢列祖列宗了。”林氏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把鬓角上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撩到耳后,看韩玉和白泽已经转身要走,连忙挥手,“先等等,提一篮子鸡蛋回去吧,我去给你拿。”   “真是太有福了,吃了喝了,还有可以拿走的。”韩玉笑吟吟地接过篮子,朝林氏和韩子明做了个鬼脸。   一股淡淡的臭味蔓延开来。   韩玉用力嗅了嗅,寻找臭味的来源,最后定位在手中的篮子,她把篮子递给白泽,自己则是从里面捏了一颗鸡蛋,轻轻晃了晃,又放到鼻子旁闻了闻。   “咋的了?”林氏不解地问道。   韩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从篮子里随便挑了几个,晃了晃闻了闻,都是同样的情况,这才一脸惋惜地说道:“娘,这些鸡蛋都坏了。”   “坏了?咋会坏了,这才没多长时间,天也凉了。不该这么快就坏啊。”   春草过来,直接把鼻子凑过去,立即被一股臭味冲得咳了两声,“咳咳,呸,是坏了。娘,这咋回事,臭了。”   林氏也过来闻了闻,眉头皱成了核桃,说道:“按理说。不该坏啊,从鸡窝里拾起来的时候,上面沾的都是泥巴跟鸡屎。我前几天还专门都洗洗。”   洗了洗?!   韩玉一听林氏说这些鸡蛋都被水洗过,立马就明白了。   这蛋壳之上有细微的小孔,用水洗容易破坏本身的保护膜,这样细菌等脏东西就容易进入,自然就很快坏掉。   以往的鸡蛋。没有必要做特殊处理,就是平常的吃法,所以没有洗过,林氏也不知道会这个样子。这么多鸡蛋,虽然本身也值不了多少钱,但还是心疼。   韩玉指了指白泽手中的篮子:“娘。这些鸡蛋坏掉,其实就是因为用水洗了。”   林氏一脸的不悦:“瞎说,上面肮脏的东西那么多。不洗才会坏掉,我洗洗干净了,反倒坏了,这是什么道理?!”   “是啊,我也觉得应该不是洗过的缘故。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白泽蹲下来,看着这些一篮子的“坏蛋”。轻声说道,“被老鼠爬了或是屋里有什么虫,或放的地方太潮了,这些都有可能吧?”   “以前这么放,不也是没坏过。”   韩玉耸了耸肩,“听我给你们讲吧,鸡蛋壳上有一层薄薄的东西,眼睛看不到的,可以挡住一些脏东西进到鸡蛋里面,清水一洗,看似洗干净了,其实是把那层薄膜洗掉了,脏东西进去,鸡蛋坏得可快了。”   几个人听得一愣一愣,韩子明问道:“既然眼睛看不见的东西,你是咋知道的?”   “我啊,我……”韩玉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很快就有了主意,挑了挑眉毛,“我,我是从一些志怪书籍上看到的,记录了一些神神鬼鬼奇奇怪怪的事儿,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   韩子明顺手拎起水烟壶,另一只手在凌乱的胡茬上摸了摸,要是胡须再长一些,还真颇有些老夫子的感觉,“爹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这句话。以后什么神鬼之类的书,少看或不看,省得惹出什么是非来,你们都听到没?”   在农家里,确实是这样,平日的生活中,也就在特殊的日子比如祭奠祖先、求神拜佛的时候,嘴里才会提到这方面,一般情况下是从来不会张嘴神仙闭口鬼怪。自然不是因为不信,而是出于敬畏。   神鬼志怪之类的书籍,虽然没有被朝廷明令查禁,但是地位和**也差不多了,被正统的读书人鄙夷嘲讽不齿。   白泽、韩玉和韩俊三人异口同声回答道:“听到了。”   等韩玉和白泽走后,林氏和韩子明再次蹲到这篮子臭鸡蛋钱,好像能看出点眉目似的。林氏喃喃道:“我觉得小玉说的还挺在理儿。”   “我也这么觉得。”   韩子明用力点了点头,忽然灵光一闪,“最简单的方法,弄两个鸡蛋,一个洗了,一个不洗,过段时间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林氏摇头叹息了一下,其实是有点心疼闺女,明明说对了,还被当爹的说教,便嚷道:“你也这么想,那刚才还把小玉阿泽说叨了这么久,我看你是抽烟抽的脑子糊涂了。”   “有可能。”韩子明重新拿了个鸡蛋,晃晃,放在耳边听听,像一个好奇心非常重的孩子。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林氏也忍不住好笑地推了他一把。   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白泽走几步,偷偷瞄韩玉一眼,又走没几步,再看看,张张嘴想说话,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脸上是不是开出花来了,来,让你看个够好吧。”   韩玉在余光中看到他的样子,心里好笑,便把脸凑到他面前,“阿泽,你是不是还在好奇我刚刚说的鸡蛋坏掉的缘故?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自己看了那么多志怪书籍,都没见过这个记录,而我看得并不多,却见到了?”   “恩。”白泽点点头,嘴上吐出一个字,心里却在呐喊“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玉”。   “一言难尽。”韩玉脚下的脚步没停,挽住白泽的手。   “这就完了?”   “对啊,完了。”   “你……这明显是在敷衍我。”   白泽站在门口,等着韩玉掏钥匙开大门,有些幽怨地说道,等大门敞开,两人跨进了院子里,才用富含磁性的嗓音继续说道,“小玉,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你怎么会知道并懂得很多很多东西。一方面,我觉得我们离的很近,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你很神秘,叫人捉摸不透。”   要面对的问题,不管怎么拖,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   韩玉本来从一开始就在不停忖度,到底要把自己穿越的事情告诉白泽。还是不告诉任何人让它慢慢烂在肚子里。   就像小时候被二大娘谢氏泼狗血,也是当时表现的有些妖孽了。听白泽的一番话,韩玉知道,自己这个穿越女的内在身份已经有些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感情生活了。   “阿泽,你真的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想知道!”   “要不这样吧。我去收拾下灶屋,再看看松花蛋的情况,你把院子里的落叶都打扫一下。堆在灶屋里当柴火烧,都收拾好了,我就慢慢地细细地一点一点地说给你听。”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再加九鼎香炉!”   进入灶屋之后,韩玉通过窗户看着落叶中暮色里的白泽。心里难免生出一股苍凉,尽管生活条件好了不少。但他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单薄,被风一吹,头发和衣衫一起摇曳,如水底悠悠的水藻。   “阿泽,要不今天就别扫了,明儿个清早咱们起来一起弄吧。”韩玉想了想,叹口气,站在灶屋门口喊了这么一句,“不然扫了之后,夜里一刮风,又落一地。我看了,松花蛋没什么大问题,我们进屋歇着吧。”   白泽回头笑笑,把扫帚在屋檐下靠墙放好,在水里捞了几下就当是洗洗手了,跟在韩玉的身后进了东间里。   白泽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韩玉知道,就是因为他心中的疑惑没有解开,才会这样的。   他不开心,她又如何能快乐起来?   “好了,阿泽,别这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韩玉坐下来,拉住白泽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傻丫头,我没怎么样。”白泽轻轻摸着韩玉的头,“呼”长长出了口气,“就是有点疑惑,你心里的秘密让我有种‘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的感觉。”   “有这么严重吗?”韩玉瞪大了眼睛。   “当然有!”白泽仰头拉着韩玉一起躺了下去,目光愣愣地盯着房梁。   “阿泽,咱们从小到现在,我什么时候给你说过瞎话吗?”   “没有。”   “那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管你信不信,都不是瞎话。”   “洗耳恭听。”   白泽扭了扭身子,侧躺在床上,和同样侧躺的韩玉面对面,在微暗中看着对方的眼睛。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你总该听过的。”韩玉也止了脸上的嬉皮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古籍《文子》和《尸子》中有类似的记载。”白泽点点头。   韩玉也看着房梁,娓娓道来:“古往今来就是时间,上下四方就是空间。可是阿泽,你信不信,在时间和空间中,人是可以穿梭的?你如果不理解,我打个比方:我们可以穿越时间,回到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可以穿越空间,在一眨眼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   白泽皱着眉头,从房梁把目光收回,看着韩玉的脸,也不回答。   “而且,在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平行的世界。”韩玉生怕他不懂,伸出两手的食指,让它们平行,“两个世界从来都没有交叉的时候,但是忽然间,不知怎的,一个人的魂魄就穿越时间和空间,从这个世界,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身上,占据了她的躯体。”   白泽摸了摸额头,揉了揉太阳穴:“你的意思是,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这里,来到我身边的?”   韩玉回过神来,看着他,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应该说得够清楚了。   “这……”白泽有些不知所措,拼命的挠头,好一会儿才说道,“小玉,我知道你不会说瞎话哄我,可是这番话我是从来没有听闻过,就是这么多书籍中,也从来没有记载。”   “等等,阿泽,我换个说法,你再想象一下。”   韩玉静静地等他说完,拉他的胳膊放在脖子下枕着,“一条从大山里发源的河流,,流淌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分成了两个或更多的支流。宇宙也是这样,有些人在这个支流上,另一些人在其他的支流上,永远不可能见面,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人是没办法沿着时间的河流往回走的。但某个人一不小心回到那条没有分叉的河流上,继而又来到了另外一个支流。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白泽再次呆住了,他能百分之百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这种想法,除了韩玉,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说出来,不是不敢说,而是根本不会有这种想法。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你仔细品味一下,是不是也有这个可能。”韩玉说的风轻云淡,循循善诱,目的就是想让白泽慢慢接受并相信真有“穿越”的存在。   “小玉,你本可以随便编一个秘密给我,让我解了心中的疑惑,但是你没有。”   白泽抱住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手在她背上抚着,好像哄婴儿睡觉一般,“我相信你,不管你是从哪条河流来的,都是我的小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哪怕是河流都干涸了,也都会是。”   对于这番话,韩玉听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心头一股暖流涌出,遍及全身。虽然琼瑶阿姨的电视剧看了很多,前世里的甜言蜜语也听了不少,但他的这番话,像一个极漂亮的花冠,让她爱不释手,充满了惊喜和感动。   “放心吧,阿泽,以后有什么话,我绝对不会隐瞒,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小玉,如果有下辈子,那下辈子也要嫁给你,换个人都不嫁!”   韩玉小鸟依人地蜷缩在他的怀里,感受着来自他身体的灵魂的温暖,敢向这个世界骄傲地宣布,她就是最幸福的人,没有之一。   夜色朦胧,月色朦胧,窗外秋风,屋内笑声。   一番温存之后,韩玉躺在白泽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轻轻闭上眼睛,珍惜着当下,遥想着美好的未来。   夜渐渐深了,人也慢慢进入了睡梦中。   风中,月下,一道黑影越过院墙,踩到地面的枯叶时,发出“莎莎”的声响,径直来到了屋内。   ps:   不论是爱人还是朋友,一颗真诚的心才能换来真诚。说出来能够解决的问题,千万不要闷在心里……好了,又是四千大章,下午会争取再码一章。大幅度降温了,朋友们注意身体,不要忘穿秋裤。︿_︿ 第113章 家中家失窃   鸡鸣狗盗的时候,沉沉睡梦中的人才慢慢醒来,窗外尚没有亮光,通过“呜呜”的树枝声,可以得知外面的风也不小,窗纸也忽闪忽闪,伴着窸窸窣窣,一起一落。   两人就这么抱着,韩玉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白泽依旧安详的脸庞,还有他平稳的呼吸气流轻轻打在脸上,热热的,暖暖的,像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   为了不惊动他,她轻轻地凑过去,在他眉心的地方轻轻吻了一下,做贼心虚似的,连忙重新回来躺好,把眼睛闭上,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   “你这个小偷……”白泽的眼睛依旧闭着,小声说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1,你窃了我的心,现在又窃了我的身,该当何罪?”   “冤枉,民女无罪。‘窃’就是‘偷’,既然说人行窃,那就要有证据,否则就是空口无凭,证据呢?”   “没证据,我就是证据。”   “自己不能为自己作证,必须有除当事人之外的第三方做目击证人,或是物证。”   白泽缓缓睁开了眼睛,不好意思地看着韩玉,说道:“没有人证物证。算了,那就不追究了,让为夫亲回来就行了。”说着,白泽笑嘻嘻地凑过来。   “没有证据,就是诽谤造谣污蔑罪,可是要蹲大牢的。”韩玉一手捂住自己的脸,另一手捂在了白泽的脸上,“不想蹲大牢的话,就求我,给你从轻发落。”   白泽非常配合地央求道:“为夫一时糊涂,犯下了如此重罪,希望娘子看在我们多年感情的份上,饶过我吧,实在不解气。就从轻发落。行不行?”   “让我想想……”韩玉揉了揉眼皮,一脸坏笑地说道,“今儿个不逢集,那就等到明天吧,明天去赶集的时候,咱们每人一篮子松花蛋,你要是能卖光了,就从轻发落,既往不咎,认罪态度好的话。重重有赏!”   这会儿两人已经都清醒了,白泽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趁韩玉放松了警惕,在她额头上结结实实吻了一口,还要在脸颊上亲一下的时候,被她躲掉了。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你和阳光都在,这就是我最期待的爱情,也是我所希冀的未来。尽管平淡的农家生活,没有太多的琴棋书画诗酒花,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我都愿意,这么陪着你,简简单单。直到白发苍苍,携手看夕阳。   韩玉穿好衣裳,站在床边,俯下身,看他又闭上眼睛。在他耳旁说道:“我去准备一下,不要太久。等会儿起来洗漱吃早饭。”   白泽点点头,伸出手来,顺着她的胳膊上来,摸了摸她的脸。   打开堂屋门后,一股凉风迎面扑来,使得韩玉打了个哆嗦。   院子里的黄叶都被吹的堆在了南墙根上。晨光熹微,头顶的天空好像清水洗过一样,星子镶嵌在上面,如一颗颗璀璨的钻石。   灶屋们敞开,先前盛放松花蛋的一个小坛子也从案板下被拉了出来,韩玉看了看,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在印象中,她记得自己明明把灶屋们关好的,而且坛子也没有放在外面的习惯。   这么想着,韩玉连忙进了灶屋,坛子里早已经空空如也,她以为是自己眼花,把手探进去掏了掏,除了掉落的草木灰和石灰等,哪里还有什么东西。   “阿泽,阿泽……”韩玉朝屋里喊了几声,听不到他的回应,便急忙起身进屋,推着他,“阿泽,咱们睡前,你去灶屋里吃松花蛋了没有?”   白泽不明所以,摇摇头:“没啊,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吃松花蛋呢,是不是被老鼠偷吃了?”   “糟了!”韩玉一拍大腿,冲了出去,来到了粮食屋里,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个大坛子都被掀开了口,里面的松花蛋都没了,只留下几个烂掉的,地面上都是残留的壳子碎屑。   白泽已经站在她的身后,看到这番场景之后,一开始也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蹲过去用力把坛子翻个底朝天,倒出来的全部都是渣滓,这才懊恼地一把抓住头发,嘴里发出受伤的狼一般的呜咽。   太明显不过的事情了,遭贼了,是真正的窃贼!   “都怪我,睡得这么死,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都不知道!”白泽蹲在地上,两个拳头摁在地上,唉声叹气。   韩玉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种事儿哪能怪你,其实怪我,太大意了,不该把这么多松花蛋单独放在粮食屋里。”   “我们去报官!”白泽气得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   韩玉摇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几个大坛子,冷静地说道:“还是先不要报官了吧,先静观其变,这么多松花蛋肯定会出现在集市里或其他地方,我们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找出个眉目,等事情都真相大白了,再报官不迟。小商人的地位卑贱,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报了官,也是浪费时间,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的。”   两人在院子里查看了一番,也就在南墙上发现了一些泥土脱落的痕迹,确定是爬墙进来的,其他也没什么发现了。   这件事让韩玉建松花蛋作坊的心一下子又迫切起来,本以为这么小批量地做着卖着,虽然挣不了太大的钱,但小日子必然是越来越好,安逸舒适,无忧无虑。现在看来,多少存在安全隐患。一旦建起了作坊,规模大起来,请好了员工,制定一套合理的工作及管理作息制度,这种偷盗的行为,几乎是不太可能出现的。   既来之,则安之。   按照韩玉的脾性,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权当作是破财消灾,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眼睛。   权衡了一下利弊得失,早餐过后,韩玉领着白泽来到了爹娘家。按照她的叫法,自家的院子是东院,爹娘所在的院子叫西院。   听韩玉和白泽说起家里昨夜被盗的事儿,韩子明和林氏,韩俊和春草以及正在安心养胎的二嫂柳晴儿也都着实吃了一惊。   日头已经从初升时候的红色,变成了现在的白色,照在身上很快便有了暖意,抵消了空气中的清凉。   “也不知道是哪个孬种鳖孙。干这种屙不下来的事儿!”韩子明气呼呼地抽着水烟,水烟壶中“咕噜噜”的响着,像是家猫睡觉时候的呼噜声。   “你们俩都好好的就行。东西偷了就偷了。”林氏也是一脸的苦涩,甚至想想都觉得后怕,相比较于被偷的东西,她更加在意是两个人的安全,“以后多留点意。多长个心眼。还有,我跟你们说啊,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也是,你们可千万不能跟这些人硬碰,他们一般都有刀!”   “爹,娘。大哥大嫂,我跟阿泽没事的。”   韩玉先稳住了一家子的心,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后面这段时间的话,你们也留点意,不管是广阳集上,还是谁家提起过,只要跟皮蛋有关的。咱都可以慢慢地把这个藤子拉出来,到底看看是谁偷的。”   “这个不是啥大问题。”韩子明的手一拍桌子。“这两天抽空,我把你们院子的墙上茬点枣树枝子,干蒺藜也都弄点,看看哪个鳖孙再爬墙,扎不死他!”   林氏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个办法。我看啊,就是有人看你俩卖这松花蛋赚钱,才打起了坏心思。以后可得注意点,财不外露,钱多生活是好过了,可是钱多了也容易成为祸啊。”   春草回屋给韩立喂了奶,这才整理着衣衫出来,看没人吭声,便说道:“我还说让你大哥给你们照看着帮帮忙,可前儿个咱三姨不是让人捎信过来说,过几天咱三姨夫要回来,叫你大哥继续跟着出去到处跑跑。也不能总是待在家里,得挣钱才行啊。”   “没关系的,出去就出去吧。”韩玉先是看了韩俊,随后看向春草,说道,“大哥跟着咱三姨夫出去跑,家里也都放心,挺好的。”她又看了看阳光里的柳晴儿,“不过话说回来,以后我跟阿泽的作坊还是弄起来,人手不够的话,大哥二哥可都得回来帮忙,到时候给的薪资绝对不比在外挣得少。”   “咦,只要你俩弄起来,你大哥他就是想出去,我也不让他出去!”春草前仰后合地笑起来。能挣钱养家,男人又能在家里而不是长年累月在外奔波,这是女人梦寐以求的。   柳晴儿笑呵呵地说道:“你二哥他肯定也得老老实实在家里,不然我跟她不愿意。”   韩玉和白泽对望一眼,脸上都浮现着浓浓的笑意。   很显然,这次盗窃事件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影响。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家人依旧这么体贴温馨和睦,这些是如此的宝贵可贵,都是金钱买不来的。   “行啦,行啦,你俩也别多想,过去的就过去了。”林氏看两人都没了什么沮丧的神色,就摆摆手说道,“本来说不捎包来就不让你俩吃饭,今儿个情况特殊,等会儿叫你爹去南头割点肉,咱打打牙祭,改善改善生活。”   “还是娘最好。”韩玉凑过去,抱住林氏的,腻歪地说道,“娘,你看这时间还早,我跟阿泽想出转悠一圈,去河堤上看看。”   林氏说道:“去吧,小心点,别错过了饭点,要不然这么远,可没人跑过去喊你俩!”   ************   注释:   1最早见于《庄子.胠箧》: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 第114章 河边救人   ……   出了胡同之后,两人往西拐,沿着走了大约一百五十米,来到了西头的十字路口。   往南就是村南头,往东就是村东头,往北自然就是村北头,村北头直通杏花村的大片田地和粉河。   两人朝北方看了看,又对视了一眼,笑笑,没说什么话,再次迈步。路两旁的鸭子和白鹅,都跟视察的领导一个模样,大摇大摆走着,看到人就“嘎嘎嘎”直叫唤。   “小玉,阿泽,你们干啥去哎?”   路过一群正坐着说笑的老人时,忽然响起了姥姥柳氏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柳氏从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里慢慢站起来,满脸慈祥的笑容。   一段时间不见,柳氏又消瘦了不少,面色有些枯黄,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太好,颇有点“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感觉。   韩玉连忙应道:“姥,你们都在这说话啊,我们俩就想去北边地里看看。”   和姥姥柳氏一个门上的阿婆们,论辈分来说,韩玉都应该称呼为姥姥。说着,她和白泽朝几个人很是尊敬地点了点头笑笑。   柳氏弯腰拎起地上的小木凳,走过来拉起韩玉的手,又看着白泽,说道:“我的乖,地里风大,你俩现在去那做啥?”   两只手牵在一起,一个是不到二十岁的手,能够掐出水来的白白嫩嫩,一个是七十老妪的手,干枯的像是秋风和凛寒之中的树枝。就在两只手触碰的时间,韩玉觉得一股莫名的感伤瞬间击中了自己心中最软弱的地方。纵使再怎么貌美如花,终于还是要被岁月风霜侵蚀成满脸皱纹的老妪。   “好长时间没去过了,想去看看。”韩玉另一只手也捂在了柳氏的手上,“姥,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又瘦了,脸上的颜色也不太好看。”   “哎,老啦,过不多长时间一蹬腿儿就走了,胖点瘦点又有啥关系。”柳氏眼睛里闪过一抹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连忙装作一脸的镇定,“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现在天凉了,风也大,去看看赶紧回来吧。”   韩玉仍旧压低了嗓音。小声追问道:“姥,是不是俺妗子还不是那个样儿?”   “都多少年了,我也习惯了。”柳氏微微一笑。多少辛酸埋在心里,“你舅他两口子好好就成了。快去吧,你看太阳到哪了。对了,晌午饭过来这边吃。”   韩玉这才有些不舍地松了柳氏的手,说道:“姥。那我们去了,晌午还是回家吃。你要是没事的话,去我们家住几天吧。”   “好好,知道了,快去吧。”柳氏轻轻推着韩玉的肩膀。   其实韩玉也知道,姥姥柳氏是不可能来自己家住几天的。妗子崔氏从嫁过来,多少年,从来没有主动进过灶屋。平日里做饭洗完刷锅都是柳氏来干,她就负责吃,吃完出去找门上的同辈妇女去说话。被这么一个烂摊子牵绊着,柳氏哪里也去不了。   路上遇到了一些熟人,韩玉也都笑笑说句话打声招呼。可是,不管脸上多么虚假繁荣。姥姥柳氏的遭遇,让她心里头始终有些不太高兴。   过了窑坑,便走出了杏花村,来到了田里,一望无际的田野,也有突起的草垛和坟包。土路两边的沟里,水流不多,草木也都枯黄了。   “小玉,我就觉得咱姥受太多气了,都瘦成这样了,看得人心疼。”各自看着两边的萧瑟的风景,白泽忽然开口说了话,打破了沉寂。   “谁说不是呢,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天天伺候那个不要脸的死女人,还妗子妗子,我真想掐死她!”韩玉先是紧握拳头,忽然两只手做掐人脖子的姿势,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泽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抓住她伸出去的手,握在手心里,也没说话。   杨树梢上的鸟巢旁,站着喜鹊,“叽叽喳喳”叫着,身体随着风和树枝摇摆,如一直黑白相间的大蝴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等她慢慢尝到了应婆子的难处,就该知道咱姥有多好多不容易,说不定良心发现,就孝顺了。”感觉到韩玉的小拳头还在紧紧握着,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白泽终于还是忍不住,摸着她的头轻声劝慰。   “有些人,人性卑劣至此,叫人寒心!”韩玉又气冲冲说了这么一句,看到身旁韩玉担心的神情,便舔了舔嘴唇,松开了拳头,“阿泽,别担心,我没事了。就像你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白泽伸手在眉骨间搭了个凉棚,极目眺望,说道:“你知道,每每站在这种视野辽阔的地方,觉得整个人的心也一下子宽广了不少。”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韩玉也学着他的样子,看着远方渺茫的树木和房屋,随后吟出这么一段,“你看,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已经道出了我们现在的感受,古人是不是欺骗我们的。”   走上河堤之后,一条小河似玉带,弯弯曲曲如一条妖娆的水蛇,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水天相接,共成一色,让人一下子竟看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那边好像有个人,小玉,你看看。”韩玉指着新桥旁边不远的地方,河水边上,摇摆的枯黄野草之间,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   韩玉顺着白泽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看,刚好一阵大风吹过,那野草被吹到了一边,她清楚地看到一个身着素布衣裳的长发女子,背对着,面朝河水,便点着头对身边的白泽,说道:“是个姑娘,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干啥。”   白泽生怕被人听到似的,附在韩玉耳旁,小心翼翼说道:“你说她是不是想不开要跳河?”   韩玉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别乱说,好好的一个姑娘。没事跳什么河。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了,或遇到什么麻烦,一个人跑出来吹吹风清静会儿。”   “可是一个姑娘家自个儿在这,也太危险了。万一遇到什么坏人,那可怎么得了。”白泽还是忍不住要担心,虽然他也是个男人,但是在他看来,女人相对来说是弱势的,很容易受到男人的伤害。   韩玉在他腰上拧了一下,说道:“世上哪有这么多坏人。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面想才是。我们先别去其他地方赏景了,现在这待一会儿,看看这姑娘别做什么傻事。放心了再走。”   “口是心非。”白泽腰间吃疼,冷吸了一口气,瞥了韩玉一眼,“还说我瞎担心,你不是也照样担心她做傻事。”   “现在是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的时候吗。不是,所以啊,赶紧看着,咱们再靠近一些。”韩玉眼睛一直盯着河边,说完,白泽靠了上来。紧紧抱着她,韩玉无奈地摇摇头,“我是说咱俩和她靠近一点。不是说咱俩靠近一点。”   白泽恍然大悟,放开韩玉,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韩玉心想,阿泽同学真是越来越二了。不过挺可爱的。两人猫着腰往前走了十来步,就近找了块干草堆坐了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河边姑娘的后背了。   “嘤嘤……嘤嘤……”   风向变化不定,忽然迎面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非常细微的哭声。   “这姑娘正哭呢,你要不要上去劝劝?”白泽小声说道。   “恩,还是去劝劝吧,你待在这里不要乱动,我自己上去就行。”韩玉也压低了声音,谁知道她这边声音还没落,只听见“扑通”一声,河水激起很大的水花来。   说时迟那时快,白泽就像是一支离线的箭矢,更像是一头蛰伏了很久的猎豹,一下子蹿出去,衣服鞋子也都没脱,“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捞起那姑娘,很吃力地拖着她往岸边游,虽然距离并不远,但却花费了不短的时间。   韩玉站在水边,心惊胆战地看着,等两人到岸了边,赶紧帮忙拉。   尽管白泽很及时地把她救上来,但跳下去的时候是头朝下,一下子灌进了不少的水,这姑娘昏死了过去。   等到白泽把这姑娘平放在岸上,连忙扭过头去,因为身上湿透之后,她身上的凸凸凹凹处更加明显,非礼勿看。   “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这么多干繁文缛节干啥!救人要紧!”可能太着急了,韩玉“啪”的一巴掌重重拍在白泽的背后,“快来帮忙,把她肚子里的水都控出来!”   听韩玉这么说,韩玉也不再顾忌什么,毕竟人命大如天,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教训只能先放下了。韩玉在一旁指导,白泽把这姑娘抱起来,手不停地摁着她的肚子,从嘴里流出不少水来,等不再流出,就重新把她放下,用大拇指去按人中部位。   白泽挥袖子抹掉额头的汗,皱着眉头,有些哀伤地说道:“怎么办,还是没醒来,心跳没了,呼吸也没了。”   “看来只能这样了。”   韩玉让白泽站到一边,来到这姑娘跟前,跪下,长长吸一口气,把她的嘴巴轻轻拨开,嘴对嘴把气流吐进去,然后循环往复,做了有几十次,直到这姑娘“咳咳咳……”几声,又吐出几大口水来,韩玉这才又长长松了口气。   旁边的白泽都惊呆了,一来,自己的婆娘竟然和别的女人嘴对嘴,而且还是主动;二来,他从没见过这么救人的;三来,这明明已经死去的女人竟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等咳嗽完,这姑娘缓缓睁开了眼睛,等到眼前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眼泪又哗啦啦地顺着脸颊躺下来。 第115章 买下四娘   ……   这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白泽显得多少有些无措,得了韩玉的眼神示意之后,退居二线,远远地走开,留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河岸比较低洼,所以风一般是吹不到的。刚从河滩走上来,一阵凉风袭来,白泽冻得差点整个人僵在那里直直倒下去,上下牙齿也像是上辈子的仇人一般不停地打着架。可是一眼望去,又没什么可以避风的好敌方,只好找了个稍微粗点的杨树,蜷缩着依偎在上面,打着哆嗦。   岸边,韩玉先是把这姑娘扶着坐起来,也不着急着打听或劝慰,蹲坐在她的旁边,给她抹着泪,满脸满眼的心疼和惋惜,好像她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姑娘,而是自己多年的姐妹忽然遭受了人世的灾祸一般。   终于,这姑娘率先说话了,声音沙哑,嗓子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你们啥要救我?为啥不让我一死了之?”   “换做是你,如果看到我投河了,会在一旁坐视不理袖手旁观吗?”韩玉笑笑,轻轻地说,看她摇了摇头,又说道,“对嘛,你看咱们祖祖辈辈都知道一个理儿: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有什么想不开,要来做这种傻事?”   “我爹娘要把我卖给我们村的五十多岁的光棍汉,我不愿意,他们就打我,还把我锁起来……”说到这里,这姑娘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淌,“村里都知道,他不是个东西。我更知道……知道要是被卖给他,这辈子都完了。”   韩玉摇摇头,其实脚指头都能想得到,这个时代这种环境下有什么能让一个姑娘家想不开要投河自尽?无非就是被卖掉,或被嫁给不想嫁的人,又或是偷吃了禁果。怀了孩子等担心被浸猪笼……每个人的悲剧都不一样,但每一出不同的悲剧都带有同样的浓烈的时代色彩。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村的?”韩玉抚着她的背,看她情绪稍稍稳定一些,这才问道。   “河北岸黄岩村,我在家里排行老四,叫黄四娘。”这姑娘感动于韩玉的真诚,觉得对人生已经绝望的冰冷的心,多少有了一丝温度,咬了咬嘴唇。嘤嘤说道。   “很好听的名字。”说着,韩玉站起来,踮起脚尖看了看依靠着树干避风的白泽。便咬咬牙说道,“四娘,我问你,你爹娘打算多少钱把你卖给你们村的光棍汉?”   “五两银子。”黄四娘垂着头。   “我是南边不远杏花村的,叫韩玉。刚才那是我男人,叫白泽。”韩玉伸出胳膊往南边指了指,说道,“四娘,我问你,如果我花六两或更多的银子把你买回去。跟着我做点活计,而且要是以后有点起色,每个月个给你发着薪资。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这样,你可愿意?”   听到韩玉的这番话,黄四娘直接就蒙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或自己根本实在做梦,这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四娘,你可愿意?”韩玉看她呆愣愣地走了神,摸了摸她的肩膀,轻声问道。   “我……我……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黄四娘结结巴巴,咽了口气,将信将疑。   “掐一下自己,如果感觉的疼,你就没有在做梦,这一切就都是真的。”韩玉抓着黄四娘的一只手,放在另外一只手上,不紧不慢地说道。   黄四娘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朝韩玉点了点头。   “阿泽!”韩玉往上走了两步,大喊了一声,看白泽回过头来,继续喊道,“阿泽,你赶紧回家换身干衣裳,别冻病了。再把我的干净衣裳拿过来一身。另外随身带着二十两银子,顺便给咱娘捎个信儿,晌午饭咱们不去西院吃了。”   看到白泽点点头,奋力跑上河堤,没了身影,韩玉这才重新坐回来,细细看了下身边枯草的动静,挪到了黄四娘的北边。   黄四娘在家排行老四,上头有一个大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弟一妹。   她今年也才十四岁,身子已然长成,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也算是玲珑剔透,身姿曼妙。皮肤没有白如脂玉,是那种在阳光下晒得很健康的颜色,说黄又带着一些微微的古铜色。面有菜色,一张脸蛋算不上精美绝伦,但不算差,在农家里能够排得中上等水平。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惹人怜爱,鼻子精致小巧,嘴唇轻薄如翼似樱桃。只是本该白皙如葱根的手指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这样一个标致乖巧的姑娘,如果就此香消玉殒,倒真真是这个农家乐园的遗憾。被卖给五十多岁“不是东西”的光棍汉,也必然会让她生不如死,这辈子没法翻身,也必会应了那句话——好菜让猪拱了。   等到白泽抱了衣裳回来,韩玉和黄四娘两人已经聊了一会儿,彼此也有了更多的了解,韩玉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她从刚才的半信半疑已经逐渐地转为新任。   将心比心。一曲阳春白雪必然换来高山流水的和音。   “四娘要换衣裳,你就别傻愣愣站在这里了。”韩玉看白泽傻乎乎站着,站起来,推着她,小声说道。   白泽也俯下身去,小声问:“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啊,准备把四娘买回去,给你当小妾。”韩玉说话的时候注意着白泽的脸色,见他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慌张起来,生怕把他吓坏了,不等他张嘴说什么,连忙又推着他走远了一些,“逗你呢,咱们先和四娘走一趟,去她家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我去让四娘换衣裳,你可别偷看啊!”   白泽长长舒了口气,就好似心里头莫名其妙出现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马上就要憋死的时候,这座山又忽然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等到黄四娘换好衣裳,三人一行,通过新桥人沿着河岸往东走来到了河北岸。同样满地的落叶,枯黄的野草,成堆的秸秆垛,满眼的萧瑟。   “这个村子是葛家庄,过去之后就是我们黄岩村。”黄四娘指向前方,和刚才相比,她的精神头好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韩玉和白泽,咬了咬嘴唇,就不说话了。   村庄都不大。没多远就过了葛家庄,黄岩村里,路旁有不少黄色的圆溜溜的鹅卵石。韩玉立马就猜到了这个村庄名字的来历了。   “咦,这不是四娘吗,你跑哪儿去了?你爹娘疯了似地到处找你,嚷嚷着找到你非把你打死不可呢!”进了村子,路上一老汉牵着正在啃草的羊。摆着手说道。   “嗯,三爷,我知道了。”黄四娘应了一声,兴许是被打怕了,脸上又多了一份惊恐,更是对即将到来的这件事。有些心惊胆战。   韩玉很礼貌向老汉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抓了抓黄四娘的胳膊。也没说话,但想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应该传达到了。   “爹,娘,四姐她回来了!”忽然一个十来岁的男娃子在门口大声喊道,眨巴着眼睛看了看白泽和韩玉。又把两手放在嘴边当喇叭,“还领着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六娃,外面有风,你出来干啥,要是生病了可咋办?!”黄四娘笑着过去,谁知道还没走到弟弟的跟前,就听得一声炸雷般的大吼,“你个死妮子!跑哪疯实去了?!”说着,这面向有近五十岁的男子,脱了脚上的破鞋,大步走上来,眼看就要朝着黄四娘的头打下来。   这男人是黄四娘的亲爹——黄来旺,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妇人,是四娘的亲娘——葛氏。   “慢着!”韩玉一着急也大吼了一声,看这男人手上的鞋子没有拍下去,这才松了口气,“是我拉着四娘说话,她才回来晚了。”   黄来旺扬起的手,落下来,皱着眉头看了看韩玉和她身旁的白泽,问道:“你们是谁?我们家的事儿还要你管?!我不管她是为啥回来晚,回来晚了就得挨打吃教训!”   “你们是四娘的爹娘对吧?”韩玉往前走了几步,用力把黄四娘拉起来,说道,“听说你们要把四娘卖给一个五十岁多的老光棍,这事是不是真的?”   “这能有什么假?!我自家的闺女,想卖给谁就卖给谁!”黄来旺语气还是很冲,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葛氏,葛氏也连忙点头说是。   “五两银子是吧?”韩玉把黄四娘拉倒身后,转过身去,重新看着黄来旺夫妇,“也别卖给老光棍委屈闺女了,我出八两银子买了四娘。”   “八两!”黄来旺禁不住叫了出来,连忙转过身去,看着葛氏,不停地使眼色,小声问道问道,“他娘,八两银子,卖不卖?”   葛氏瞟了一眼韩玉,说道:“八两当然卖,多得三两呢。怕就怕他们就是想拐走咱闺女,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八两,八两银子当然卖!”黄来旺扬着下巴说道,“哼,八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要是你们拿不出这个钱来,就是想拐走我家闺女,今儿个你们就别想出了咱这个黄岩村!”   韩玉问道:“家里可有笔墨和纸张?”   葛氏说:“有。”   韩玉转身朝白泽伸出手,白泽把钱袋递过去,接了钱袋,她打开来,拿出十两银子,在手心里掂量着,说道:“那笔墨来,我们立了字据,你们签了字,银子就是你们的!”   “六娃子,快去,去你叔家纸笔来,快点你!”葛氏连忙喊道,在黄六娃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因为动静很大,周围街坊邻里都来围观看热闹。   韩玉提笔,在泛黄的纸张上草草写了几行字,大意就是黄家把女儿八两银子卖掉,不许反悔之类,还让黄来旺和葛氏摁了指印。她把这张卖身契整整齐齐叠好,这才“啪拉拉”把八两银子放在石头台子上,随后又从钱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扔上去,“这个是多给你的,四娘卖给我之后,和你们再没任何关联,不要来找麻烦,否则等着官差上门吧!”   “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人,会写字,做事也不拖泥带水,啧啧……”   “这下来旺可发财了,一下子八两多的银子,这两年就不愁吃穿了!”   “杏花村的韩家啥时候出了个这么大方的女娃子?”“听说有一个不是嫁给了县城白家,是不是就是这个?”   ……   街坊邻里私下的小声的议论着,就算是听力有点问题,也还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为啥?因为平时乡下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恐怕对方听不清,而小声议论的这些人都本能地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实际上并不小。   黄四娘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时抬头瞟一眼黄来旺和葛氏,但是看向弟弟妹妹的时候多少带着一丝不舍和眷恋,而瞄向周围邻里的时候,则是有些畏惧,明显是生怕被说三道四。   “闺女是我们生我们养的,现在卖给了你,也给你签了卖身契,今后她跟我们黄家就再没有半点关系!”黄来旺好像在宣布一件大事,还不忘朝周围人革命似地挥挥手,“你放心好了,咱这乡下人家穷是穷,但也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孬种!”   “那就好,咱这父老乡亲也都看到了,可以做个证明。”韩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丝毫不怯场,看了白泽一眼,随后立即附在黄四娘的耳旁,说道,“四娘,趁着还没走,你有跟他们想说的话,去说说吧。你也听到了,这一走,你跟黄家就没关系了。”   黄四娘摇了摇嘴唇,摇摇头:“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等三人要离开的时候,走在南行的路上,黄岩村很多人站在村口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唯独没有黄四娘的家人,本来弟弟妹妹想来看看,也没黄来旺和葛氏几句骂回去了。   韩玉笑着问道:“四娘,你还是有话要说的,是不是?”   黄四娘苦涩一笑,说道:“不想说。”   韩玉连忙说:“放心吧,四娘,如果以后你想回来看看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可以回来的,刚才我只是那样说说。”   “玉姐姐,白大哥,你们的大恩大德,四娘无以为报,今后当牛做马,伺候着你们。”谁知道黄四娘“扑腾”跪下,这就要磕头。   韩玉及时拉住她,说道:“四娘,别搞错了,我买你可不是当丫鬟,等我的松花蛋作坊开起来,你可是要帮大忙的,而且要是干好了,我还得付给你钱呢。”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有人说,大恩不言谢。   对韩玉和白泽,黄四娘真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下头,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韩玉扭头看了看白泽,用胳膊肘捣了捣他,说道:“喂,阿泽,这件事我擅作主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白泽耸耸肩膀,张开双臂,扭了扭脖子,说道:“我现在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好饿。”   ps:   四千大章,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明天又要开始周末了,更要快乐健康度过~。啸月现在工作都还没找到,也没再依靠家里,希望朋友们订阅正版,也是对一个怀揣着梦想的人的支持吧。谢谢了~ 第116章 白泽病倒   ……   本来还没什么感觉,被他这么一提,韩玉顿时觉得一阵饥饿袭来,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地叫起来。她微笑地看看黄四娘,这么长时间没有吃饭,心想她早该饿了,说道:“走,回家赶紧做饭,大吃一顿。”   白泽点头笑笑,步子迈得稍微大了一些,不过为了照顾两个姑娘,并没有走太快,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话也不多。   韩玉早早就看出来了点什么,不过碍于黄四娘在一旁,也没好问。不过在她开来,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买下四娘这件事情上,让他多少有些不太高兴。   过了河堤,走在杏花村的田里,韩玉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停住脚步,等黄四娘走上来,便拉着她的胳膊,说道:“四娘,你走前面去,我和阿泽在后面说说话。”   黄四娘点点头,便加快了步子,超过了前面的白泽,把两人甩在后面不少。   韩玉又迈了几大步,上来挽住白泽的胳膊,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道:“阿泽,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事先都和你商量好。别生气啦,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啊,你不但错了,而且错大发了。也不想想,咱家现在全部积蓄也就二十两了,而且有生意要做,更重要的是,我们不是豪门大家,不需要什么丫头来伺候着,你一下子花了八两银子来换一个丫头,着实有些……哎!”白泽勉强一笑,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说完这些看白泽脸上的笑容差不多凝住了,连忙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不过,相较于这些,你让一个姑娘脱火海,是千金难买的可贵,咱们赚大了。”   韩玉立马来了精神,说道:“那你没有生气?”   “傻不傻,这是好事,我为啥要生气。”白泽捏了捏太阳穴,眉头又皱起来,“有点犯晕。想必是昨晚没歇息好。”   “别是先前冻着了就好。赶紧走,回家我煮两碗姜汤给你们都喝点,可不能染了风寒!”韩玉伸手抚在白泽的额头。又回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拉着他的胳膊赶上了前面的黄四娘,问道,“四娘,你有没有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   黄四娘轻轻摇头:“没有。”   上午本来阳光明媚。过了晌午点之后,天就开始慢慢阴沉下来,辽阔的四野,天压得很低,要看就要塌下来,让人也有些脑袋昏昏沉沉。   韩玉说道:“阿泽。我看你是捉天阴了,没事的,先回去。喝了姜汤睡一觉,等天好转就没事了。”   农家有个说法叫:捉天阴。就是一旦阴雨天气,身体或心里会出现各种各样不适感。比如一到阴天,黑豆就不好好吃食;有些人在这样的天气食欲不好,情绪不佳。或风湿等病症,这些也都归在“捉天阴”里。   如果不是农忙时节。人们一般是很闲的,所以有些什么新鲜事就免不了八卦一番。   韩玉、白泽和黄四娘三人,为了不惹来八卦,特意挑了小道走,就算这样,还是被不少人看到。   一个陌生女子的到来必然伴随着闲言碎语。   回到家里之后,韩玉让白泽在屋里躺着歇息,黄四娘死活不肯歇着,非要跟在则韩玉在灶屋里。   树梢纹丝不动,屋顶炊烟袅袅,直直向上飘着,如一条白色的丝带。   屋内,韩玉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着,看着烧火的黄四娘,说道:“四娘,阿泽他不太舒服,等煮了姜汤让他喝下之后,我去把西屋给你收拾出来,正好还有个多余的床,被褥啥的我们成亲时候弄的,多得用不完。”   “小玉,不用了,你们成亲的被褥,我怎么能用!”黄四娘有些惶恐,连忙说道,“你们用过的旧的就行。其实,有个地方住着,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怎么行,来到了我家里就是客人。”韩玉把站起来的黄四娘重新摁坐下去,笑眯眯地小声说道,“四娘,我问你,你有没有心上人?”   黄四娘一下子脸红到耳根,长这么大,从来没人问过这种羞人的话,两朵红霞爬上她的脸颊,她低着头,轻轻咬着嘴唇,张张嘴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就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韩玉低下头,看着她的脸,满脸笑意地说道,“好啦,好啦,别不好意思,逗你玩呢,有的话我就想办法撮合你们,暂时没有的话,以后就给你找个好婆家。”   “小玉……阿泽……在不在家?”门外忽然想起了林氏的声音。   “娘,我们都在家,咋不进来?”韩玉从灶屋里探出头,朝外面喊了一句。   “我不进去了,你出来,我问你个事儿。”林氏并没有进来,把大门推开一个缝隙,探进头来喊道。   韩玉嘱咐了两句,便放下勺子,穿着围裙出来,上来拉住林氏的胳膊,说道:“娘,啥事啊,有啥事不能进来说,走。”   “我过来就是想问个事。”   “啥事?”   “晌午你没来吃饭,弄啥去了?”   “跟阿泽去河堤看看啊,不过遇到了点事,就回来晚了。”   “啥事?”   “救了个姑娘,把她买回来了。”   林氏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跟阿泽好好的在一块,给他买什么小妾,我看你是脑子被驴给踢了!那闺女呢?叫我看看!”   韩玉刚还不明白为什么林氏一脸的不悦,听她这么一说,立即就笑开了,说道:“娘,你听谁说的,我给阿泽买小妾?”   “别装了,你没听到村里都是咋传的?”林氏在她头上推了一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出门子这么长时间,你这肚子里不见动静。可你急啥,我不说给你买双胞胎药吗?!赶紧把这闺女给撵走,该送哪送哪去,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韩玉一方面感慨这谣言传播的速度之快,一方面又觉得好笑,这世界上有几个女人主动给自己的男人买小妾,那脑子必然是真的被驴踢了!   看林氏一脸愤怒的模样,韩玉连忙解释道:“娘,首先我给你说,外面都是人家乱说的。你也不先过来问问我。”   林氏说道:“我这不就是过来问你了吗?”   韩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姑娘是我跟阿泽从河里救上来的,打听完之后。得知是河北边的,她爹娘要把她卖给村里五十多岁的老光棍,我看她可怜,就把她买了回来。心想着,过不了多长时间。准备把松花蛋作坊弄起来,让她也有点事干。你也不想想,我又不傻,咋能给阿泽买小妾!”   说完之后,韩玉又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吐了口气。   林氏也紧跟着长长出口气,说道:“救了是好事儿。她爹娘把她卖到哪里就碍不着咱的事了,你花那个冤枉钱做啥!多少钱买的?”   韩玉脱口而出:“二两。”   “你这死丫头,还真舍得。二两银子够咱一大家子吃大半年了!”林氏忍不住又推了她的头,“那闺女呢,我看看。”   韩玉挠挠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回道:“灶屋里忙活呢。阿泽有点不太带劲儿(不要太舒服),煮点姜汤。”   “啥?阿泽不带劲了?!”刚刚放松下来的林氏。立即又紧张起来,“你啊你,啥时候能叫我跟你爹放心!”   “哎,娘,别担心,他就是昨个儿夜里没睡好,跳到河里救人,被风吹了一下,等会儿喝了姜汤,吃点东西就没事了。”韩玉先跨进门槛,林氏紧跟其后进了院子。   “四娘,姜汤煮好了没有?”韩玉朝灶屋里问道。   “好了。”悦耳如银铃的声音从灶屋里响起。   “那你出来吧,来见见我娘。”韩玉站在灶屋门口。   黄四娘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从灶屋里走出来,抬眼看了一下林氏,又连忙低下头,嘤嘤道:“婶子。”   “哎呀,瞧这闺女腼腆的。”林氏看了一眼韩玉,又把目光移到黄四娘身上,“听韩玉叫你四娘是吧。那四娘,来到咱家,别扭扭捏捏的,该咋样就咋样。”   林氏嘴上不赞,心里头早已经赞叹不已。如此俊俏的闺女,要真是卖给了五十岁的老汉,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就睡因为长得俊,更不能让她留太长时间。   “知道了,婶子。”黄四娘抬起脸笑笑。   林氏问道:“小玉,家里有给四娘睡得地方吧?”   “有!”韩玉指了指灶屋旁边的东屋,西屋,也就是西厢房,“里面正好有个木板床,还是当初俺爹做的,被褥的话,多的用不完,随便哪个就成。”   “那我就放心了。”林氏扎架势转身要走,“阿泽既然不带劲儿,你就好好照顾着吧,我也不叫你们过去吃饭了,等好了再过去吧。又是啥过去喊我跟你爹,听见没?”   韩玉摆摆手说道:“听到了,娘。”   等林氏走后,韩玉给白泽喂了姜汤,又跟黄四娘在灶屋里做了些饭菜,吃罢之后,把西屋里收拾打扫了一下,放了桌凳,铺了被褥,这才算是弄好了。   因为白泽早早睡了,韩玉也很早就进了被窝。   夜里安静异常,虫鸣鸟叫都能听得清楚,这么朦朦胧胧中,韩玉觉得身边白泽的温度越来越高,终于挣扎着醒来后,摸索着靠近他,把脑门靠着他的脑门感受了一下,连忙下床点了油灯。   灯光下的白泽,脸已经被烧的通红,呼吸有些微微急促,嘴唇有些苍白。   韩玉急得打了打自己的头:“糟了!喝了姜汤还是发烧了,可是天还没亮。”想到这里,她也不再多想了,跑出去打了一盆凉水,沾了毛巾,给他附在额头上。坐在床沿上,紧紧握住他的手,好像面前的他马上就要死去似的。 第117章 冲凉治病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还是这种医药不发达的时代,就算是小小的风寒,如果处理不好,都可能要人性命。   白泽发了烧,韩玉怎敢怠慢,给他敷了冷毛巾,等到鸡鸣的时候,便急急忙忙去了村子南头寻来郎中张怀义。等回来的时候,天色依旧昏昏沉沉,东方天际微微发白。   黄四娘已经把馍和米茶做进锅里,开在院子里打扫。   “四娘,怎么不多睡会儿。”韩玉不忘给黄四娘打个招呼,连忙把张怀义往屋里引着,“怀义哥,在这儿,东间里。”   看着郎中背着药箱,韩玉也是一脸的焦急,黄四娘皱了眉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阿泽他染上了风寒。”尽管很着急,但韩玉还是不忘回头一笑,说道,“不过很快就会好的,别担心,没事的话看看哪里需要收拾可以清理下,不想收拾的话,不用去管,歇着就行了。”   东方天际,太阳并没有像晴朗天气时候冉冉升起,一层厚厚的云彩遮住了光线,有几缕漏出来,使得云彩都镶了金边似的。   黄四娘看着韩玉和张怀义转进东间里,脸上的忧愁丝毫不减,反而增加。她满心的愧疚,毕竟白泽是因为救自己才跳下河,冰凉的河水且不说,又在凉风中吹了这么久。   屋里,张怀义在床沿坐下,掀开被褥拿出白泽的一只胳膊,把脉枕放在他的手腕下,捋了捋自个儿的袖子,捏住他的手腕,半眯着眼睛,良久才睁开眼睛,说道:“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注意点,不要再叫风吹了,哎,他身子虚得很。我开几服药,吃着看看再说。”   韩玉问道:“怀义哥,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够快点康复?”   张怀义摇摇头:“这个有点难,咱害病是容易得很,可是想好,那就跟蚕抽丝一样一样的。别着急。服了药很快就好些的。”   这样的答案,也是意料之中,但韩玉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眼下没有什么退烧药,打针打点滴更是不可能。然而,就在此时,本来被堵上的路一下子推倒似的,眼前一片光明。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韩玉想到了一个不用吃药也能治疗发烧的法子——冲凉水澡。   这法子也是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看电视里的男主角,在寒冷刺骨的冬天,在凉水澡下冲了良久,后来还真治好了重感冒。只是面对太过狗血的编剧和电视剧。她不敢确定这方法是不是真的能用。   虽然问过学医的朋友,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但她还是害怕让白泽的病情加重。   送走了张怀义。韩玉去灶屋里弄了一些黄四娘煮好的米茶,特意捞了一些比较稠的,喂他喝。   “阿泽,是不是很不舒服?”韩玉先把碗放在旁边桌子上,扶他坐起来。很是心疼地说道,“没关系的。等会儿我去抓药,你安心休养两天就好了。”   “小玉……”白泽的声音很微弱,但他还是强忍着挤出笑容,伸出一只手抚在韩玉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别担心,我没事的,就是不小心病了,很快就好了。偷咱们家松花蛋的窃贼还没抓到呢。”   韩玉在他手上打了一下,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傻瓜,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啥也不要!”   白泽呵呵一笑,闭上了眼睛,说道:“真的啥也不要,那我可伤心了。本来打算着等过两天逢集的时候给撕块布作身新衣裳,你这衣裳穿的时间长了,你看上面补丁。不过,既然你不要,就算了吧。”   “要!谁说我不要!”韩玉立马就反悔了,不过还是很倔强地说道,“我要,但是要你好起来,亲自买回来给我。”   “咳咳……咳……”   白泽想笑,却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让坐在一旁的韩玉听得揪心,连忙拍他的背。   韩玉端来米茶,勺子舀了吹一吹,才送到白泽的嘴边,说道:“让你笑,来,吃吧,小心烫。”   人在生病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此时的白泽除了感动还是感动。感激上苍赐给他这么一个温柔可爱的妻子,让本来死寂沉沉的生活,涂上了五彩缤纷的颜色。此时的他就好像是一个孱弱的孩子,被母亲一口一口喂着饭食。   他强忍着泪水,吃着,感动着,竟然就这么沉沉睡去了,歪着头。   韩玉把被褥给他盖好,这才端着碗出来,其实她咋已经饿得厉害,而且长时间坐着,乍地站起来,两眼发黑,站定了一会儿,等好了些,才把碗里剩下的一些大口扒进嘴里。   “小玉姐,阿泽哥他怎么样?”黄四娘连忙放下扫帚迎上来问道。   韩玉回道:“没什么大问题。四娘,地不要扫了,过来帮我打水,灶屋里的桶啊盆的都拿出来打满。”   黄四娘有些不解地问道:“小玉姐,天凉了,水也凉,打这么多凉水做啥?”   如果是一般人家,早就不耐烦了,应该会说“让你干就干,问这么多干什么”之类的话,但韩玉不是,她非常喜欢有自己想法而不是那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像驴一样被蒙了眼睛就知道干活的女子。   韩玉一边打水一边说道:“等会儿入了夜,叫阿泽过来冲凉水澡!”   黄四娘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连连摇手:“小玉姐,万万不能啊!阿泽哥本来已经染了风寒,怎么能让凉水冲,这样岂不是更加重了病情!这井水本来就凉,放到入夜,会更凉!”   韩玉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想好了,阿泽既然是受了风寒,说明体内有寒气,冲冲凉水澡,可以激发身体内的热气,这样可能会好得多。等会儿让阿泽决定是吃药还是冲澡。”   黄四娘依然坚持自己的主张,眼巴巴地看着韩玉,说道:“小玉姐,不行的。”   “呵呵,要不这样,咱们打个赌好不好?”韩玉说道。   “打什么赌?”黄四娘有些好奇。   韩玉乐呵呵地说道:“冲凉水澡,如果能够治好阿泽的风寒,从今后,你就要真真正正放开来,在这个家里,跟一家人一样。要是不能治好,你更应该像一家人,因为可以及时劝阻我一些你认识不对的事儿,让我们免受灾难和更大的损失。”   黄四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毕竟这种神逻辑,现代人都觉得汗颜,更被说这个时代的农家人了。   两个人在打水的间隙,黄四娘还是忍不住,又小声说了一句:“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韩玉看着她,很是欣慰地说道:“四娘,我知道,这种想法,在很多人看来都像是疯了。可是你知道吗,真理往往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一个道理,如果村子里里几乎所有人都说是错的,而仅有的几个人还坚定这信念觉得它是对的,如果不出什么大问题,这个道理往往就是对的。”   黄四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身体上的问题,绝对由不得乱来,韩玉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可是这种方法得到过现代社会医生的证实,特别是这种受外界风寒,经过临床试验,效果是不错的。   把家里该收拾的都收拾了,韩玉和黄四娘有的没的聊了一阵子,等白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黯淡下来,天空的云彩很浓密,所以也看不到了日落时分的景象。   黄四娘在灶屋里做着晚饭,韩玉来到了东间里看情况。   摸了摸白泽的额头,更加烫了,韩玉的眉心拧巴的越发厉害,说道:“阿泽,我有个办法说不定能让你今夜就好起来,你想试试吗?”   “想。”白泽笑笑。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   “我相信你。”   “傻瓜,要是用了我的方法,更严重了怎么办?”   “不可能。”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信心?”   “除了相信我自己,相信你,其他的别无选择,就算有,我也不会去选。”   白泽的呼吸有些急促,烧的脸颊通红,这个人都有股发烧才会有的呛人的味道。   韩玉看他想起来,就上来扶住,说道:“冲凉水澡。”   白泽说道:“好啊,我正好觉得身上脏兮兮的,洗洗澡挺好的。”   “你啊,就会哄我高兴。”韩玉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睛里热热的,“谢谢你相信我,阿泽,我也相信,你绝对会好起来的,谁让你认识的是我,娶的是我,相信的是我呢。”   黄四娘主动回到屋里,韩玉这才扶了白泽出来,给他脱光了衣裳,在夜色中,“哗啦啦”的水声撕裂了黑夜的静寂,白泽冻得瑟瑟发抖,仍旧咬着牙,接受着洗礼。   “说实话,小玉,这么做是我长这么大见到的很离谱的事儿。”擦干穿上衣服之后,白泽搂着韩玉往屋里走,笑呵呵地说道。   “是挺离谱的,那你还相信。”韩玉嘟嘴说道。   当天夜里,白泽和韩玉相拥而睡,沉浸在各自的梦乡。   ps:   今天招待来做客的朋友,更新的晚了~见谅。还有不早了,晚安~ 第118章 窃贼线索   ……   白天睡得太多,夜里醒得自然也就早一些。   外面还是雾灯昏儿,从窗户看不到丝毫的亮光。月亮被云彩吞没,稀稀落落几颗星星在蓝色的苍穹发着微弱的光,如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   白泽睁开眼睛,没了任何的睡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轻轻晃了晃,已经没有什么疼痛感,心里泛起喜悦,忍不住对韩玉又多了一丝敬仰之情。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让染了风寒的病人冲凉水澡,不服药,竟然还真治好了病。说出去,估计都没人敢相信。   韩玉的呼吸平稳,一条腿在他身上搭着,一只胳膊在他脖颈下压着,另一只手环抱着他,生怕他睡觉的时候会溜掉似的。   白泽笑笑,也环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和呼吸的温暖,轻轻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了些许亮光,远处响起渺茫的鸡鸣声,近处的狗也开始叫起来,叽叽喳喳的麻雀更是聒噪不堪。   “阿泽。”   “恩,睡醒了?”   “我想吃冰激凌。”   “冰激凌?”   “我想喝咖啡。”   “咖啡?”   “我想看电影。”   “电影?”   ……   白泽爬起来,借着微弱的光,附在韩玉的脸前,看她眼睛还紧紧闭着,嘴里却在嘟嘟囔囔着要“土豆牛肉盖浇面,棒棒冰,上网”诸如此类的从未听闻过的东西。   白泽一脸的好笑,不过也刚好玩玩,就躺好,看着天花板,问道:“小玉。我问你,你是谁?”   实际上,白泽一说话,韩玉就醒了,她也不动,想看他有何目的,就回道:“我是小玉。”   白泽又问道:“小玉啊,你说咱们成亲时间也不短了,你肚子里还没动静,你着急吗?”   “不着急。”韩玉回道。   白泽:“可是我有点着急了。恐怕咱们双方的爹娘也都急了吧。”   “对不起,阿泽。”韩玉多少有些失落。   白泽:“傻丫头,你没有错。只是老天爷还没有的开眼。”   韩玉又翻了身,正对着白泽,抱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阿泽。你真的想现在就要孩子吗?”   “原来你醒了。”白泽笑笑,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我啊,要是想要,就怕一旦要了,咱俩的生意就忙不过来了。”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韩玉把头钻进她的怀里,腻歪着问道。   “头不疼了,一点事儿都没了。”说起话来。白泽的语气显得有些兴奋。   韩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阿泽,实话告诉你吧,肚子里到现在都没动静,其实是我自己捣的鬼。”不等白泽张口。她又往他胸膛上蹭了蹭,“咱俩每次**的时候。其实都是我算好的时间。你可能不知道,在女人月事的前七天和后八天,一般是不会怀上孩子的。”   白泽这才恍然大悟,贴着她的脸连续说了几个“怪不得”,不过随即就笑得更加灿烂了:“这么说,咱们两个都是没有问题的?”   韩玉点点头,说道:“恩。”   白泽很主动地在她嘴唇上颇具暗示性地吻了一下,问道:“那现在呢?”   韩玉对他柔软性感的唇非常留恋,轻轻咬住,说道:“已经过了。”   “那……”白泽刚想说话,被韩玉一根手指挡在唇上,“不用说,我知道。”   就当夜色一点点褪去,黎明一步步到来,两人在**结束后又多躺了一会儿,这才起床。   黄四娘已经把早饭做好,院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等两人推开堂屋门的时候,一个真诚的笑脸正在门口迎接他们进入新一天的生活。   “阿泽哥好些了吗?”黄四娘看到两人出来,立即就问道。   “恩,没事了,好了。”白泽点点头。   黄四娘一下子像个新买了花衣裳的小女孩,红扑扑的脸颊上立即满满都是笑容,说道:“饭都做好了,快来吃吧,正好还热。对了,刚才婶子来过,听我说你们还没起来,就回去了,说是等会儿让你过去一趟,有点事要说。”   “恩,知道了。”韩玉看向黄四娘,很是得意地笑笑,“还记不记得咱俩的打赌,阿泽他没吃药,现在活蹦乱跳了吧。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别再把自己当外人,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黄四娘用力点点头:“嗯。”   饭桌上,尽管表现的还是有些羞涩,但黄四娘多多少少放开了一些。一来是慢慢地也了解了两人的脾性,二来和韩玉的打赌输了,是该遵守诺言的。   吃罢饭,走到去往西院的路上,白泽问韩玉:“小玉,今儿个你说梦话,什么冰激凌咖啡电影之类,这些都是什么?”   韩玉捂嘴,笑道:“说的梦话,我也不知道是啥啊。既然是存在于梦境里的东西吧,所以现实中没有。上次我不是说过时空穿越的事情吗,说不定这些东西也是另外一个时空的存在的。”   白泽无奈笑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知道的太少了,所以得活到老,学到老。”   “没看出来,你总结能力挺强的。”韩玉在白泽头上捞摸了一把,害怕他还回来,连忙小步跑起来。   “你站住,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袭击自家男人!”白泽也连忙跑着追上去,不忘非常默契地配合她的游戏。   “瞧你们两个,没一点老实气儿,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皮脸(调皮)的熊孩子似的!”谁知道两人刚跑着进了门,正好被坐在院子里的几个人看到,林氏免不了唠叨一句。   “阿泽他要打我!”韩玉恶人先告状,指着白泽说道,随后看向林氏,“娘,找我们来要说啥事啊?”   “阿泽没事了?”林氏问道。   韩玉立马一脸的骄傲和自豪:“恩,没事了,好了,我用绝招治好的。”   春草一脸好笑,问道:“没有抓药吃?用的啥招?”   “用凉水冲个澡,一觉起来就好了,啥事也没有了。”白泽抢答道。   林氏一听,“啧啧”两声,瞪着韩玉,指着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死妮子,净想歪点子!要是出了啥事,我非打死你不可!”   白泽连忙上来说情:“娘,别怪她了,虽然是冒了一点风险,可这不是已经好了吗。再说,小玉她也是一心想让我好得快一点,才想出这么个点子。”   韩子明则是在旁边嘟嘟囔囔:“染了风寒,冲凉水澡就能治好,那以后再染风寒,不用花钱吃药,冲冲就好了。”   林氏瞪了韩子明一眼,拉韩玉到一边,说道:“你以为我找你来是啥事!”她手在韩玉的肚子上碰了碰,“你这咋办,我找人问了,河北边抓双胞胎药的,不贵,也才一银子,过段时间再没动静,别说一两,就是五两,我也得给你抓来吃!”   韩玉小声道:“娘,给我们半个月时间,要是还没动静,再去抓药,好不好?”   “哎……”林氏一声长叹,回头看看春草怀中的娃子,又看看柳晴儿微微隆起的肚子,回过身来,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韩玉过来拉住林氏的胳膊,摇了摇说道:“还是娘最好了。”   林氏朝她努了努嘴,说道:“少来卖乖,我问你,那闺女咋办?”   韩玉说道:“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我就先在家里使唤着吧。过段时间要是怀上了,少不得人照顾,让她在身边也正好。”   林氏说道:“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出了门子还在身边,要是你真怀上了,我住过去照顾着!”   “这可不成!”韩玉非常郑重地拒绝,说道,“娘,再怎么说,我现在也嫁出去了,就算是怀上了,你也不能来啊。一来我大嫂哄着孩子;二来我二嫂也慢慢显怀了;这三来,要来也是白家俺婆子过来,也轮不到你啊。否则,就算嘴上不争撵(攀比),心里也不一定会带劲儿。”   韩玉说的在情在理,林氏也就没什么可说了,只能摸摸她的头,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正想问大哥韩俊去哪里了,韩俊大步流星地回来了,脸上挂着一脸不屑。   “大哥,看你这样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韩玉跳上来问道,引得一家人都看向他,等着他的答案。   “是遇上事了,而且正是你们一直想知道的事儿。”韩俊进灶屋,拿起水瓢舀了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走出来说道,“之前你们的松花蛋不是叫人偷了吗,你们猜我在哪儿发现了?”   “哪儿?!”几个人异口同声。   韩俊冷哼一声:“我见有些人赶集回来篮子里有松花蛋,就问了一下,说是咱村里跟崔寨挨着的张四毛和他女人在集上卖的!”   韩子明把水烟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说道:“张四毛?!不可能,这人我认识,老实巴交的,几脚还踹不出来一个屁,咋能会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咱老俗语说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韩俊还是一脸的阴郁,气呼呼地说道,“不管咋样,咱得找他去问个清楚,就算不是他干的,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韩子明一摁桌子站起来,说道:“那还有啥可说的,现在就去!”   韩玉和白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ps:   投简历啊投简历,面试啊面试,好蛋疼啊好蛋疼…… 第119章 是我偷的   ……   张四毛一家五口人,夫妇有两个闺女一个儿,闺女都已经出了门子,最小的儿子张晓东也已经成家但没立业,整日游手好闲,跟着一帮子赖孩子偷偷这家的鸡,摸摸那家的狗,后来媳妇儿就跑了。打架斗殴、调戏姑娘、欺负老实头,总也少不了他的身影。   有这么一个坏名声在外,可谓是臭名昭著,人人见了都要在背后戳戳脊梁骨,啐一口唾沫。   正如韩子明所说,张四毛夫妇俩老实巴交,是那种几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农家人,本本分分,与人为善,不与人交恶。家里出了这么个儿子,也是愁烂了脑袋,愣是没什么没辙。   韩子明和林氏,韩玉和白泽,外加韩俊,五人一行到达张四毛家里的时候,夫妇俩正坐在院子里剥玉米,阳光下,额头上都冒着汗。家里没有养狗,如果不是韩子明捂着嘴重重咳了几声,两人压根不知道门口已经来了几个人。   “谁啊?”张四毛的女人洪氏,也是被风吹得有些不太舒服,声音很沙哑。   “人都在家里吧?”韩子明声如洪钟。   等夫妇两人来到门楼下,看到五个人的时候,脸上一下子现出为难的神色来,连连点着头,把人都请进来。   张四毛的年岁和韩子明差不了多少,不到五十,头发都已经花白,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道道如沟壑一般。洪氏也是同样,格外显老。   “老韩,是不是我们家那熊小子给你们捣祸了?!”张四毛去屋里拎了几个破破烂烂的凳子,让几个人坐下,一脸歉意地说道。   韩子明率先坐下,叹了口气,和颜悦色地说道:“四毛。也不是晓东惹啥祸了。我给你慢慢说。我家闺女和女婿前些天做生意,卖松花蛋,周边几个村都知道,你应该也听说了。可是几天前的夜里啊,家里所有的松花蛋都被偷了。不过听我家里大娃子说,今儿个逢集的时候,你跟俺嫂子两个人在集上卖,你知道,这个松花蛋的做法,除了他俩。没有外人知道,连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我们就来问问是啥情况。”   张四毛和洪氏一下子又变了脸色。这次满满都是不可思议,特别是张四毛一拍大腿,提高了声音说:“这死娃子,给我弄回来这个,说是从外面批发的。还说去集上好卖,我以为他学好了,看来偷鸡摸狗的赖毛病又犯了!看回来我打不死他!他娘,去,现在就去把他找回来,正好老韩一家子都来了。我叫他说清楚!”   等洪氏出了门,张四毛从凳子上站起来,“扑通”跪下去。说道:“老韩啊,我张四毛没本事,教出来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儿,光给咱村里造孽,要是这次是真的。你们就报官吧,抓起来咋判都成。俺两口子实在是没招了!”   韩子明连忙扶他起来,重新把他摁坐下,安慰道:“四毛,你先别急,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原因,说不定晓东也是从别人手里拿过来的,等他回来问清楚再说。”   要说两人的交情,韩子明和张四毛小时候都是从光着屁股开始一起玩到大的,下河抓鱼,上树摸鸟,因为都老实,所以也对脾气,后来慢慢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特别是韩子明当时读了一段时间的书,也就很少在一起玩耍了。   孩提时代的友情永远都是最纯真无邪令人难忘的,哪怕是现在已经生了华发,皱纹爬上了脸,这份情谊也是永远不会断掉的纽带。   看着张四毛现在这个样子,韩子明既是心疼又是惋惜。   “这个还用说,要真是他偷的,抓进牢里给他个教训也不是坏事!”站在一旁的韩俊,还是难消气愤的。加上年轻热血冲动,所以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啧,大人这么说话,咋轮到你插嘴!”韩子明一听,立马就怒了,狠狠等了他一眼。   韩俊立马就唧也不唧一声,坐在一旁紧紧闭上了嘴,掰着手指头。   韩玉拍了拍韩俊的肩头,附在他耳旁,小声劝慰道:“大哥,咱爹的话别放心上。没有问清楚之前,一切都说不准,要是冤枉了人家,输理的可是咱。”   在农家,稍稍富裕的盖瓦房,贫穷的人家盖泥胎房,张四毛家,就中间的堂屋是瓦房,其余的像灶屋东西吾之类全部都是多年的老泥胎房,常见类似的风雨侵蚀,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房顶盖了一些茅草。   足足等了有大半个时辰,洪氏才领着张晓东回来,看到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坐着,张晓东立马就笑了,很不屑地问道:“怎么,看你们的意思是,我偷你们家的松花蛋了?”   “你个鳖孙娃子!咋跟你叔说话的?!”张四毛气得要拖鞋上去拍他,但是被韩子明拉住了。   韩玉率先说话了,很是风轻云淡,丝毫没有质问的意思,说道:“晓东哥,你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来问问,你这些松花蛋是从哪里弄来的。”   张晓东和不配合地翻白眼“切”了一声,说道:“你们是我爹还是我娘,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你娘了个逼,看我不打死你这赖种!”张四毛忍不住,挣脱韩子明,上去一破鞋就“啪”地拍在张晓东的身上,紧接着又雨点般地打了一阵子。   张晓东也不躲开,任凭破鞋重重落在背上头上脸上,最后实在不耐烦了:“爹你打够了没?要是把我打死了,你进了监牢,俺娘咋办?”   张四毛大口喘息着,随后憋了一口气,大声吼道:“你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你娘啊!”   洪氏抹了抹眼角的泪,眨巴着眼睛,说道:“晓东啊,你就说吧,不管你是啥样,娘跟爹都不想你去坐牢。”   张晓东拧着头,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句:“我从崔寨买的。”   “崔寨谁那买的,快点说!”张四毛一脚揣在张晓东屁股上,吼道。   韩玉见状,无奈地摇摇头,附在韩子明的耳朵旁,小声说道:“爹,我看着张晓东听他娘的话,那就让他娘问话,他爹越是打他,他就越犟。”   韩子明听罢,过去把张四毛拉了回来,给他说了几句,他这才老老实实坐下。   洪氏问道:“晓东啊,你在崔寨谁家买的?”   “孝良。”张晓东低着头,小声说道,“他说卖这个东西,也就是你们说的松花蛋,能赚不少钱,叫我拿过来,让你们卖了,钱分给他一半。我看有钱拿,也就没问是哪里弄来的。”   “我的儿啊,你这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洪氏叹了口气,揉揉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跟孝良玩的好,娘叫你去问问他在哪儿弄的这松花蛋,你可愿意?要是问不清,这个黑锅可是你来背了。”   张孝良虽然是人人眼中的“混蛋”,德性品性差的没话说,但他人并不傻,背黑锅这种没得半点好处还顶着盖子当王八的事儿,他是绝对不愿意也不甘心的。听洪氏这么一说,他心里立即就升腾起一股怒意,拳头紧紧握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晓东,可别干啥事,你就敲敲边鼓,看他怎么说,要真是他偷的,接下来发生啥事都不是咱管得着的了。”洪氏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又叹了口气,“你看你平日里跟人家称兄道弟,人家要是这么陷害你,这还有啥意思?”   张晓东的拳头慢慢松开来,低着头,大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说道:“你们在这等会儿,我问清楚马上就回来!”   洪氏重新坐下,苦笑一声:“哎,你们不知道,我们家晓东跟崔寨的崔孝良从小玩到大,孝良这孩子是从小没了娘,爹不疼,后娘不爱,后来除了身体并不好的奶奶操着心,干脆没人管了,才变成这个样子。他俩在一块,那是黄皮子不怕尿骚,都是比着赖,不是比着好。”   却说张晓东来到崔寨找到崔孝良之后,并不是怒气冲冲的,而是隐藏的很深,像平时一样打招呼你打我一拳我抱你一下肩膀,仍旧还是好兄弟的样子。   “孝良,这么着急着回去干啥?”张晓东问道。   “我奶奶她想吃热豆腐。”崔孝良扬了扬手里刚打的一碗豆腐,“趁着还热,我得赶紧回去。”   张晓东的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长相一般个子不高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家伙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崔孝良。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不经意地问道:“孝良,那些松花蛋你是哪弄来的?”   “没事问这干啥?!”崔孝良愣了愣,不过伸手在他胸前打了一拳,看了看四周没人,附在他的耳旁小声说道,说道,“不过我没啥不能给你说的,这些蛋是我夜里从杏花村偷来的,可别告诉别人。我奶奶马上就七十大寿了,我想给她过寿!”   “去吧,去吧!”张晓东的教在后面对着崔孝良的屁股踢了一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甩了甩头,径直走回家去。一进门,上来就英雄就义似地说到:“松花蛋是我偷的!” 第120章 四娘主意   这么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让韩玉一干人等着实没想到。   有果必有因。   其实韩玉看张晓东的神色能猜得出来,他要么是被崔孝良发现并威胁或劝诱了,要么就是意识到自己不能出卖朋友,还有就是有可能被什么事情触动了。出去之前说的话,无疑是真的,那这次回来说的话,自然就是假的。不过挖出背后的原因,这件事就应该圆满解决了。   张四毛立马就毛了,吹胡子瞪眼,气得浑身哆嗦,吼道:“鳖孙,你哪句话才是真的?!要真是你偷的,我现在就去报官,你去县衙大牢里好好蹲着去吧!”   “他爹,你先别慌。”   洪氏连忙拉住张四毛,一脸痛苦地说道,“要我看,他不一定又听了啥话,叫他静下来慢慢说,你看刚才不也是好好的吗。”   “还慢慢说,我看他脑袋瓜子是叫村北头的牛犊子给踢了!”   张四毛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地指着骂一句,一屁股坐下,不再张口说话。   韩玉又附在韩子明的耳旁,小声说了一句:“爹,咱们回去吧,我有办法。”   “哦,四毛,既然这样,那应该就跟晓东没关系了,我们也没啥事,就先回去了。你看还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对不住了。”   韩子明站起来,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朝张四毛和洪氏作了个揖,看了一眼张晓东,会回过身去,“以后啊,有啥需要帮忙的,来说一声,虽然我们老韩家也不富裕。但能帮的绝对不含糊。”   “你看你说的啥话,要真是穷得实在活不下去了,我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你!”   张四毛站起来,抓住韩子明的手,眼睛里热热的湿漉漉的,颇为辛酸,“好不容易来看看,也没啥能招呼(招待)你们的,别放在心上就成。”   “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啊。过不了多久,我跑过来找你帮忙呢。”   送到门口之后,韩子明又学着小时候的样子。在张四毛的肩膀上结结实实锤了一拳头,“身体可还结实着呢,再干个一二十年绝对不成问题。”   张四毛哈哈大笑,整张脸都舒展开来,特别是眉头。说道:“别说干个二三十年,能再活十年,我就谢天谢地了!”   等几个人走远,韩玉又回头看了一眼,张四毛和洪氏已经回到院子里,张晓东还在门口站着。   刚刚回到家里。这边还没坐稳,韩子明就着急地问道:“小玉,你到底有啥法子。快点说。咱赶紧把这贼抓起来,把钱都要回来!”   韩俊在一旁按捺不住,插嘴道:“还能是谁,要我看,除了张晓东跟崔孝良。没外人!”   “眼前之事犹有假,背后之言未必真。”   韩玉轻轻摇头。轻声细语说道,“大哥,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咱可不能妄下结论,万一错怪了人家,让清白的人蒙受冤屈,让真凶逍遥法外,更让咱老韩家的名声臭得一塌糊涂!”   白泽点点头,表示对韩玉的话很赞同。   “那你到底有啥主意,说出来听听。”林氏也点点头,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春草还是走过来,拉了拉韩俊的袖头,小声说道:“你呀,什么事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小玉说的有道理。等啥事儿都清清楚楚,根本不用说,大家都是明眼人。”   韩俊笑着点点头,进屋了。   “我也没什么很好的主意,无非就是去崔寨打听一下崔孝良。”   韩玉耸了耸肩肩膀,摊了摊手,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啧!”韩子明上来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死丫头,那你跟我说有主意了!”   “咱们又不是县衙的人,这么到了人家家里,看刚才那情形,也问不出个东西南北来,还在那耗着干啥。”   韩玉揉着头,眼珠子咕噜噜转着,说道,“要我看,张晓东这人,虽说名声坏的很,可也没有坏透,至少听得进去他娘的话。跟咱家的白菜一样一样的,外面烂了,芯子还好好的,那就把坏的剥掉,还能吃。要是里面芯子都坏了,外面看着再好,那肯定也扔了。”   林氏无奈地说道:“抓不着贼,要不会松花蛋,说这些有啥用。”   韩玉信誓旦旦地说道:“好啦,娘,爹,我跟阿泽先回去,好好想个法子,三天之内,管教他自个儿来咱老韩家认罪!”   这么说,其实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也有六层胜算。据她所知,崔孝良虽然在村人眼中是十恶不赦,但有一点,却被几乎所有人忽略了,那就是他对奶奶杨氏的孝顺。自幼被爹娘抛弃,杨氏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舍不得吃穿用,全部花在了这个苦命的孙子身上,崔孝良在外多赖,在杨氏跟前也都是听话的乖孙子。   杨氏,是最好的突破口。   落日十分,霞光万道,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温暖的红色,使得这满眼萧瑟凄凉的秋天也多了一份柔和。   院落里,一阵微风拂过脸颊,树梢微微晃动,残留不多几片的杨树叶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摇着落下来。   黄四娘看到后,像个孩子一样,连忙跑过去,伸手接。韩玉也发现,她开始一点点开朗起来,至少愿意把心里的情绪都表达出来,就如这接落叶,就如脸上诚挚的笑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或动作,都被韩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四娘,如果一个人为了至亲至爱的人去偷窃,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韩玉站在院子里,看着西方天际,微笑着问道。   黄四娘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说道:“首先这个人肯定不是个坏心肠,为了至亲至爱的人偷窃,那肯定是逼不得已,如果自己有足够的钱或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偷窃吧。让我看,给他至亲至爱的人帮助,那他自然就不偷窃了。”   白泽在一旁听着,出神地点点头。   韩玉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笑着说道:“那就这么办了。”   白泽没有收回眺望的目光,笑着说道:“那就这么办了。”   “你鹦鹉啊,学我说话。”韩玉打了他一下。   “你鹦鹉啊,学我说话。”白泽一动也不动。   韩玉忍不住笑起来:“阿泽是个大坏蛋,大笨蛋。臭鸡蛋。”   白泽同样忍俊不禁:“小玉是个大好蛋,聪明蛋,香鸡蛋。”   黄四娘在一旁笑得捂着肚子。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小两口。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训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女人出了门子,到了公婆家里,就是为人家延续香火的,本本分分相夫教子。伺候公公婆婆……像韩玉和白泽两人这种,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好了,好了,不给你闹了,我去做饭了。今天有点晚,明儿个我去崔寨打探情况。”   韩玉摆摆手。说完看向黄四娘,朝她竖起大拇指,“四娘。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功不可没,晚饭就我来做吧,你歇着。”   白泽也停止了嬉闹,说道:“看她一脸的不愿意。要我说,还是让她去给你打个下手吧。我就等着吃饭了。先去屋里翻翻书,看还有什么经常用到的活字需要雕刻。”   生活就像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面如平镜,时而吹个小风,湖面荡起涟漪,狂风暴雨的时候终究是少的,安于平淡的人,大多是一辈子都很少有那种风里去云里来荡子般的生活。   韩玉所追求的的,自然不是大风大雨,微风习习能接受,清风细雨也能接受,毕竟风雨后的彩虹是谁都愿意看到的。   灶屋里,房顶悬浮着并不浓密的白烟,像是仙境里的白云。   韩玉往锅里舀着水,抬头看她一眼,说道:“四娘,以后谁要是看上你能够娶了你,那绝对是他的福气。”   “小玉姐,我的命贱,哪里有男人会看上我。”   黄四娘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咬咬嘴唇说道,“我的命是小玉姐和阿泽哥救的,而且小玉姐把我买回来,不是我让我当丫头使唤着吗,我觉得当你的丫头很开心。”   “四娘,你怎么说话的?!”   韩玉装作一脸的愠怒,瞪了她一眼,“这男人女人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命,好与不好,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还有啊,我当初说把你买回来当丫头,也是托词,你别当真啊!你喊我一声姐,那就是我妹子!哎,说到底,你还是觉把自己当做外人。我也不强求你,慢慢就好了。”   对“男尊女卑”的观念深入骨子里的黄四娘来说,韩玉的这番话无疑又是惊世骇俗的。她可能会在理智上觉得她的话是错的,但又本能地对她赞叹不已。如果一个女子能够活得开开心心的,活成韩玉现在这个样子,那这辈子必然都不会再有遗憾!   “想什么呢,火都快熄了。”   韩玉看她愣愣地走神,打趣道,“我看你是想嫁人了吧?哈哈,别急,赶明儿我托人给你说个好人家!”   “小玉姐……”黄四娘的耳根都红起来。   晚饭,并没有以为内今天的事儿而受到影响,还是无话不谈,欢声笑语。   太阳完全落下,又是一天的结束,喧哗的世界再次沉寂下来。   “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会保证今天过得快乐,没有伤悲。”   韩玉抱着白泽,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味,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121章 乐园蓝   ……   头天夜里的静寂之后,便是第二天黎明破晓的开始。   一夜无梦,醒来之后的韩玉格外有精神,两个大眼睛水灵灵忽闪忽闪,看白泽仍旧还在睡梦中,便没有叫醒他,一个人起来,轻手轻脚打开堂屋门,来到院子里。   “小玉姐,你起来啦?”黄四娘忽然蹦到眼前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你,你……吓死我了。”韩玉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气。   天还蒙蒙亮,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朦朦胧胧像是批了一层夜的面纱,面纱尚未解开,忽然有这么一个人影蹦过来,不被吓到才是怪事。   农家有句话说:鬼怪吓人不用怕,人吓人才吓死人。   “对不起,小玉姐,我不是故意的。”黄四娘连忙扔下扫帚,不停鞠躬,嘴里这么叨念着。   “哎呀,没事没事,又没吓死。”   韩玉已经从惊吓中缓过来,扶住她的肩膀,开玩笑地说道,“你还别说,被你这么一吓,精神头十足,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儿了,一口气走五里地,不费劲儿!”   被她这么一逗,黄四娘乐得“噗嗤”笑出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扫帚。   “对嘛,姑娘家,笑起来才是最漂亮的。”   夜色里的黄四娘显得更加美丽,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韩玉看着她,微微走了神,心想,丝袜让女人的身体欲遮不遮,欲露不露,所以才对男人构成一种极致的诱惑吧。   黄四娘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不好问,就笑笑,扫地去了。   东方。一抹鱼肚白拨开云雾,挣扎着将黑夜撕裂。   清晨时分的鸟儿,格外喜欢叽叽喳喳乱叫,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一副无忧无虑没烦恼的样子。但是韩玉知道,它们虽然表现的轻盈如天使,翅膀上却背着沉重的负担,它们要时刻小心不被捕猎到,还要到处寻找食物和巢穴。它们为了生存小心翼翼,不能有半点闪失。人类听到的,或许是音符一样美妙的鸣叫。实际上可能是它们痛苦的哀嚎。   忽然,一直黑色的鸟“哗啦啦”扇着翅膀落在了院子旁的梧桐枯枝上,“嘎嘎”的叫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去!呼!……去去!快滚!……”   黄四娘连忙挥舞着手里的扫帚朝着那黑鸟喊道。   就算是听不出声音,韩玉也认得出来。这种鸟,在农家叫“老窝子”,其实就是乌鸦。   自古以来的习俗,都觉得乌鸦的叫唤是凶兆、不吉祥,会带走人的性命、偷走人的魂魄,所以农家人都认为是乌鸦大不祥之鸟。其实韩玉又何尝不知。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乌鸦的嗅觉敏锐,能感受到**死亡的气味。常常会出现在有死人或即将死去的人家的屋顶,所以才背上了如此沉重的黑锅。   别说是一只黑色的鸟,就是个人,去谁家,谁家死人或遭灾。长此以往,他也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瘟神。   看着乌鸦嘎嘎飞走了。黄四娘这才舒了口气,回过身来,满脸的微笑。   “四娘,没关系的,兴许它只是飞得累了,停下来歇歇脚。”韩玉弯腰捡了一片黄叶,遮在眼睛上。   黄四娘非常认真地摇摇头,说道:“那也不行,要是真累了,它该去其他地方歇脚,不能在咱家旁边!”   韩玉笑笑,不再说什么。   日出之后,饭菜做到锅里,韩玉嘱咐了黄四娘几句,就是如果白泽起晚了,喊他起来洗漱吃饭,如果问起自己哪去了,就说出来走走,诸如此类,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出门了。   秋分之后,昼短夜长,加上霜降之后天气越发的凉起来,又不是农忙世界,所以大清早的时候,街上显得颇为冷清。   不过远远就有一个很熟悉的人影——张思虎。   他仍旧还是十几年前的那身打扮,青衫上的补丁不知已经叠了几层,头发全部白了,远远看上去,好像戴着一顶银白色的毡帽。不过身子却佝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更深更密。身旁地上放着拾粪篮子,手里拿着扫帚和铲子。   韩玉主动上前打招呼:“思虎大(大伯),起来这么早啊。”   “是啊,趁着都没起来,没人给我抢啊,哈哈。”   张思虎直了直腰杆,站定,看着这个因为神秘而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的姑娘,说道,“人家都在被窝里钻着暖和,你起来这么早做啥去?”   韩玉笑笑说:“大清早的空气好,散散步。”   “听说你家被偷的松花蛋有下落了,查出来是谁了?”   张思虎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好似音符的尾巴,他叹口气,“小玉娃,我看你是打算到崔寨吧,崔天理两口子不管不问的那个儿子,也就是崔孝良,人是赖,心肠还是没坏透的。”   韩玉翘起大拇指:“人人都说思虎大料事如神,我一直都还不信,现在看来,是我太愚笨了。”   “哈哈哈,坏丫头,哪里有什么料事如神,都是瞎说!”   张思虎仰头大笑,脸上的皱纹一道道舒展开来,“你思虎大我就是个拾粪的,要真有料事如神的本领,干这种活受这样的罪,那我不是傻么。”   对于神仙鬼怪,虽然在这乡下也亲眼看到过科学无法解释的离奇现象,但她终究是没办法完全相信所谓神仙鬼怪的。   韩玉迈开步子,准备继续往北走,说道:“思虎大,那不耽误你了,我再往北头走走。”   等韩玉走后,张思虎并没有立即把跟前覆了一层白霜鸡蛋大小的牛粪疙瘩扫到铲子里,而是看着她的背影,嘴里嘟嘟囔囔说道:“去吧,去吧,你不来,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相信除他奶奶之外的任何人。也算是把他从苦海中拉扯出来,而你也算是积德行善,种下了善因。”   韩玉站在三岔路,朝东边望了望,那里正是他要去的崔寨,路两旁的树木也都成了光秃秃的样子,枯黄的野草等也无人打理。   等到太阳差不多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起来了。   韩玉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一个破落院子前,两扇木门上已经被土蜂和虫子侵蚀得大窟窿小洞的不成样子,无精打采地贴在两边。门槛上还残留着雨天时候鞋子蹭下的干泥巴。   她往院子里探了探头,除了一个又矮又小又驼背的老婆婆,再没外人了。而这阿婆正是崔孝良的奶奶杨氏。   “咚咚咚……”韩玉伸手在门上不轻不重敲了几下门。杨氏的耳朵不聋,听到后就应道,“谁啊,是不是孝良回来了?”   “奶奶,不是。我是咱杏花村的闺女小玉,来看看你。”   韩玉壮着胆子走进院里,站在正中央的位置,说道,“奶奶还没吃‘清早起来饭’(早饭)吗?”   “杏花村的闺女?”杨氏从满是烟雾的灶屋里走出来,想仔细打量韩玉。可是眼睛已经不太好了,也来到院子中央,这才看清楚。一脸笑容地问道,“你是来找孝良的吗?他出去了,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回来吃饭。”   等杨氏近了身,韩玉也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许是刚起来。她一头的白发有些凌乱,脸上自然也是皱纹道道似沟壑。脸颊两侧有不少的老年斑,可能因为常年吃不到肉,牙齿都掉光了。素布衣裳被补丁裹了一层有一层,乍看起来很是宽大,因为身材比较瘦弱矮小,显得她身上的衣裳空荡荡的。枯枝一样的手指,胳膊只有寻常人的一半粗细,青筋爆出,血管也是清晰异常。   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同样都是农家田园,有些人能够吃饱喝足穿暖,而另外一些人却是衣不覆体,温饱都很难保证。   这样的田园是没办法叫做乐园的!   韩玉在院中站着,微风轻轻吹拂着头发,她目光渐渐模糊起来,走了神,不由得思忖起来。   如果一个人经商做生意挣了很多很多的钱,过着非常富裕的日子,但是周遭的人都是穷困潦倒清贫度日,那样会觉得开心吗?是,有钱是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吃喝不愁,玩乐无忧,可是这样做,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她咬咬牙做了一个决定:想办法让杏花村,让周围的村子,让越来越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让这农家真正地成为一个乐园!   这么想,是有点“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的感觉,但一旦有了这个信念,这个执念,不管自己的两多么弱小,仍旧会去努力,不放弃!   想着想着,韩玉微微摇头笑起来,嘴里嘟囔着:“敢情我之前说的,想要过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农家小日子,都是小理想啊。等到建成了农家乐园,那我自然就平淡从容无患无忧了。”   “闺女,闺女……”   杨氏连着唤了几声,看韩玉反应过来,这才说道,“闺女啊,你要是没有吃饭,来跟我一块儿吃吧,平日都是我一个人,孝良这孩子跑的天天不见他人影儿。”   “奶奶,我吃过了。”   说着,韩玉扶着杨氏的胳膊,重新来到灶屋里,看杂面馍馍已经出了锅,在案板的馍筐里冒着白烟,一副“我虽然不好吃,但我能管饱”的模样。   “你不是来找孝良的?”   “不是,我就是来找您的。”   “恁些年了,我几个儿都不来找我,你来找我做啥子?是不是孝良那熊孩子又在外面闯祸了?”   “奶奶,也没啥事,孝良他没闯祸,我过来就是看看你。”   …… 第122章 以德服人   ……   杨氏人虽然老了,但心里头清楚的很。   邻村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家忽然来看望,不是街坊邻里,又非亲非故的,只有一个原因。   饭后,韩玉硬是抢着把锅碗瓢盆都洗刷掉。   院中有一棵桂花树,如果不是已经枯死,现在正是香气扑鼻沁人心扉的时节。   “咳咳……咳……”   杨氏捂着嘴很困难地咳了几声,几个咳嗽把她脸憋得通红,甚至要了老命似的,“老了,身体不成啦!”   韩玉连忙上去给她捶捶背,让她舒气儿,说道:“奶奶身体还好着嘞,再活二十年都不是问题!”   “哈哈哈……你这闺女,真会说话!”   杨氏笑得眯着眼睛,抓着韩玉的手抚着,说道,“我这呼歇(哮喘)都老毛病了,再厉害就要了老命了,要真能再活二十年,那不成了老妖怪啦!哎,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孙女儿,我死也能闭上眼了。”   说着,杨氏停下歇息了一阵儿,继续说道,“可惜啊,这命不好,老了老了,你就成了累赘了,谁也不想养活你。”   杨氏再次停下,这次她重重叹了几口气,脸上的笑意也都风吹烟雾似的消散开来,扬起袖头抹了抹眼角,张了张嘴,身上微微颤抖着,说道:“我不是不放心么!要不是孝良这娃子还在跟前儿,我早就一头撞到南墙上去见他爷了。你说我要是死了,孝良他咋办,婆娘婆娘跑了,家里家里不管,这孩子又犟得跟啥似的……”   说到这里,杨氏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咽着哭起来。泪水在她脸上沟壑般的皱纹里曲折蔓延。   韩玉在一旁坐着,也不说话,轻轻抚着她背,心里头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滋味,但很不好受。   老泪纵横的杨氏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闺女啊,你还是跟我说吧,孝良他到底惹了啥祸。”   “我们家的松花蛋被偷了,可能是他干的。”   韩玉思忖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杨氏的话,崔孝良绝对会听,绝对不能让他继续沉沦下去。   杨氏很艰难地站起来。来到灶屋里,掀开面缸旁边一个竹篮子上盖着的抹布,半篮子的松花蛋静静淌着。她一脸苦涩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这死娃子,还拿回来让我慢慢吃。说是什么松花蛋,我也没有多想。后来听村里有人说广阳集上卖的松花蛋很好吃,而且很贵,我就知道这来路不正,他没有那么多的钱。”   韩玉重新把杨氏扶出来,坐定之后才说:“奶奶。这些松花蛋你就留着吃吧,我们也不会把孝良弄进县衙,只是他再这么下去。早晚要出大事,你得说说劝劝。”   “把他弄进去吧!”   “啥?”   “要真是他偷得,把他弄进县衙大牢里去吧!”   “奶奶,他……”   “他不是个东西,我知道。把他弄进去,叫他长点耳性。”   “可是奶奶。那你怎么办?”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不也是好好地过来了。”   韩玉看着杨氏脸上的决绝,知道她这么狠下心来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孙子一错再错地下去,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用多说了,你们报官把。”   杨氏的声音不大,但是话音未落,门口响起了一个男子夹杂着怒意和警惕的声音,“你来我家干啥?!”   “孝良,小玉过来瞧我,你吼个啥!”   杨氏朝他摆了摆手,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鳖孙娃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锅里给你留了饭,没吃的话赶紧去吃!”   崔孝良稍稍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拧着头,很是戒备地问道:“我问你来干啥,耳朵聋了吗?!”   有道是:做贼心虚。   崔孝良当然知道杏花村的韩玉正是那些松花蛋的主人,难免心虚,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他就想平静下来,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局促不安。   他眼神刻意的躲避,手也不自觉地抓住衣角,说话的声音里多少有些颤抖……这些细微的动作全都逃不过韩玉的观察,但是韩玉并不打算质问他,这种时候,坐下来慢慢说会好得多。   这次,杨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说道:“孝良,你咋的,连奶的话都不听了?!”   崔孝良赶紧过来,扶住杨氏的胳膊,说道:“奶,没有啊,你说她没事来做啥,也没啥亲戚,我看肯定是有啥心眼儿!”   “你还说瞎话!还说瞎话!”   杨氏用力在崔孝良的身上打了两下,责怪道,“你是不是偷了人家的松花蛋,给我说实话!”   韩玉在旁边站着,微笑地看着崔孝良,也不说话,非常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崔孝良这人,长得并不算丑,浓眉大眼瓜子脸,缺点是身材有些瘦,不过总是故意一脸凶相,时间长了形成了习惯,龇牙咧嘴,咬牙切齿也成了常态,这才让他在人们眼中的印象大打折扣,加上常作恶事,成为人人看不起的家伙,也是咎由自取。   杨氏有些喘息,说道:“说啊,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奶,我扶你进屋,外面有风。”崔孝良过来挽住杨氏的胳膊,就把他往堂屋里送,嘴里还说道,“你进屋歇着,我出来把事儿给她说清楚。”   杨氏的喘息越来越明显,正是因为挂了不小的一阵风,有些站不稳了,便进了屋,还不叮嘱:“孝良,这闺女不是赖人,你要是敢把人家咋了,我也不活了!”   “哎呀,奶,放心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能把它咋了啊。”说完,崔孝良大步来到院子里,站在韩玉跟前,两人对峙。   “我听你刚才跟俺奶说话的时候还能说会道的,这会儿咋了,哑巴了?”   不等韩玉做出什么反应,崔孝良一脸鄙夷的神色,挑着嘴角,很不屑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给俺奶灌了啥**汤,有一点我说清楚,要是俺奶出了啥问题,别说你,就是你们整个韩家,我都给你们翻个底儿朝天!”   对他的威胁,韩玉并没有现出恐惧的神色,而是淡淡说道:“奶奶这个月底要过七十大寿的吧。”   “关你屁事!”崔孝良没好气地说道。   韩玉也不生气,毕竟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是恶贯满盈的家伙,跟他置气只能气到自己,便说道:“那些松花蛋就当是我送给奶奶的寿礼。”   崔孝良怔了一下,明显感到不可思议,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奶奶她天天一个人在家,没人陪着说话,身体也不太舒服。”   韩玉看他的警惕放松了一些,也就大胆地说起来,“你整天在外,她也不放心,有空多陪陪她吧。松花蛋的事儿,我们不再追求,你的名声很坏,心里应该很清楚的,不为别的,为了奶奶,改改吧。”   说完,韩玉迈步离开了,走到大门口,还不忘回头笑道:“以后我要是建起了松花蛋作坊,说不定找你来帮忙呢,没有开玩笑。”   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崔孝良愣愣地站在那里,走了神。   松花蛋是他偷的没错。   可是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不再追究,还大方地不要任何赔偿,更没有报官。   崔孝良回过神来之后,拧了拧自己的脸,很疼,这不是在做梦。   在他的意识中,除了奶奶之外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虚伪的,都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只顾自己的利益。   那些叔伯姨婶在他和奶奶吃不起饭的时候,都不愿伸手帮忙,眼睁睁看着,还和其他人一样,眼中尽是嘲讽,一副鄙薄的眼神,一脸鄙夷的神色,这些人的面孔,他永远也忘不掉,就这么恨着。所以他疯狂地报复,见了人家的鸡,一转头砸死,见了哪些人家的鸭,一脚踹死,谁家姑娘长得俊,他就去调戏……总之这么做,能够让他觉得有种报复的快感。   每个人见了他都猫见了狗似的,能躲多远就多远,她竟然亲自来到家里,还陪奶奶说话。   崔孝良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被拨动了。   “孝良啊,孝良……那闺女哩?”   杨氏还是不放心,扶着堂屋门的门边框,往院子里看,只看到孙子一个人站着,连忙问道。   “她走了。”崔孝良的声音带着一些说不出的落寞。   “是你把人家撵走的?”杨氏蹒跚着走出来。   崔孝良连忙上去扶住她,说道:“奶,我真没有撵她,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说的啥?”   “叫我以后别乱跑,多陪陪你。”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多少的闺女,不远亲不近邻的,多好的闺女。那我问你,那些松花蛋是不是你偷哩?”   崔孝良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杨氏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眼里也啪嗒啪嗒滴下泪来,说道:“咦,你这熊娃子,人家明知道是你偷的,非但没有报官没有叫你赔钱,还过来给我说话,给你说这些话,人家是啥德行,你是啥德行,你咋就不能学好哩!”   “奶……”崔孝良想说什么,哽咽了一下,把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   很多时候,此时无声胜有声,说什么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脑海里浮现着韩玉微笑的脸庞,看着奶奶脸上的泪水,在自己的脸上重重打了个巴掌,几个指印立即现出来,被凉风抚着。 第123章 韩玉怀孕   ……   松花蛋被盗风波,终于告一段落。   没有报官把崔孝良抓进去,没有索要赔偿,甚至没有找到崔孝良家要个说法,但最后崔孝良还是拿回了一些剩余的松花蛋,亲自登门诚挚道歉,获得了韩家人的原谅。   就好像是在跑道之后,明明跑了一段,遥遥领先,现在要一切从头开始。   日子归于平淡,这么一个小小的波澜也渐渐成为涟漪,荡开来,终于消失不见。   这一天,风和日丽,除了满眼的枯枝寒鸦,还真有些春和景明的感觉,让人恍恍惚惚间有种置身春天的错觉。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白泽手执书卷,在院中迎着微风吟诵道。   “阿泽哥,小玉姐,都别忙活了,快来吃饭了。”黄四娘从灶屋里出来,擦着手上的水,笑吟吟地唤道。   “阿泽,快来帮一把。”   韩玉抱了一个厚厚的被褥,从东间来到堂屋,朝外喊道,“天气这么好,不晒晒被褥多可惜啊。”   白泽连忙扔下书卷,过来从韩玉的怀里抱过被褥,累得满脸通红,费劲了力气,这才搭晒到晾衣绳上,还不忘长长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瞧瞧你,我一个女人都不是脸红脖子粗的,你啊,是该锻炼一下了。”韩玉站在一旁说道,“以后跟着我练习《八段锦》吧,我们要一起健健康康地活着,活到白头。”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白泽歇过来,鬓角的发梢在风中轻轻飞舞,俨然一副“风流倜傥”年轻才俊子弟的模样,“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不老,我怎么会老。你不率先离开这个世界,我又怎么敢率先离去?”   “切,少来甜言蜜语了。干活!”   韩玉心里甜蜜蜜的,脸上却装作一副不太感冒的神色,“吟诗作对要是能够填饱肚子,我随时奉陪。”   白泽说道:“咱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温饱,柴米油盐酱醋茶已经没有问题了。可以适当来一点琴棋书画诗酒花么。”   黄四娘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笑道:“阿泽哥和小玉姐的生活真是诗意,叫人羡慕不来呢。”   白泽说道:“有什么可羡慕的,这种生活人人可得,不过太多人沉浸于世俗的纷纷扰扰,没了这个心境而已。”   “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韩玉在白泽的肩膀上捶了一拳,说道。“阿泽,既然能有这种觉悟,有种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的感觉啊。”   白泽回过神来,抱住她的腰,轻声说道:“去去。别乱说话。要是能够看破红尘,为夫早就剃度出家了。还会等到这个时候?”   韩玉嘴角一挑,坏坏一笑:“不如这样,你去剃度当和尚,我去你们寺庙对门的尼姑庵里当尼姑,这样岂不是也很好?”   白泽拉住韩玉的胳膊,拽进堂屋里,把她摁坐下来,说道:“好啦,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吃饭!”   饭桌上,三碗飘着葱花和碎皮蛋的粥,三个勺子,三双筷子,一碗醋溜白菜,馍筐里五个馍馍白花花胖乎乎的,特别好看。   韩玉喝了一口皮蛋粥,问道:“家里还有醋吗?”   “有啊,还多着呢。”   黄四娘歪着头,一脸不解地说道,“小玉姐最近这么喜欢吃酸的,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白泽呼噜噜喝着香喷喷的粥,很好奇地问道。   韩玉瞟了一眼脸颊通红的四娘,故意装作不知道,也跟着问道:“对啊,是不是什么?”   韩玉自己早就心里有数,上个月的月事没来,这个月也已经过了好几天,而且很奇怪的是,每天不定时地会有些干呕的迹象,并喜欢吃一些酸不溜溜的食物。   被两人这么一问,黄四娘的脸颊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低着头,双眼迷离,一副不知所措的神色,满满都是少女的羞涩和纯真。   “四娘,你是不是不舒服,脸咋怎么红?”一碗粥下肚,白泽放下碗筷,看着她,转身对韩玉说,“小玉,你摸摸四娘的头,看是不是发烧了?”   黄四娘连连摆手:“没,阿泽哥,我没事,真没事……”   “哈哈哈……”   韩玉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说道,“她呀,哪里是发烧了,分明就是想了不该想的,自己害臊了。”   黄四娘连忙拉住韩玉的一角,央求叫道:“小玉姐……”   “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   韩玉止住大笑,看了一眼白泽,说道,“四娘的意思是,我这段时间喜欢吃酸的,是不是害喜了。”   三个人中最惊讶的莫过于白泽了,他瞪大了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先是看看韩玉,再看看黄四娘,希望得到非常肯定的答案。黄四娘非常配合地点点头,韩玉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白泽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搬着凳子挪到韩玉的身旁,抓住她的手,激动地问道:“小玉,真的吗,你真的有喜了?”   “不知道。”韩玉摇摇头,又不想打击到他,补充道,“如果没什么意外,大概也许可能有了。”   “我现在就去找郎中过来看看,给你把把脉!”白泽忽地站起来,两眼放光,扎出一副随时奔出去的架势,“这事儿你怎么不早早跟我讲!”   韩玉连忙拉住他,说道:“阿泽,你先别着急啊,我都说不准呢。”   “说不准什么啊?!”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林氏已经进了院子。   白泽连忙大声说道:“娘,小玉可能是有了!”   “啥?”林氏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四娘连忙补充了一句:“小玉姐她可能怀上了!”   同样的情景出现在林氏的身上,她也是和刚才的白泽一样。不过作为老一辈,经历的多了,没有白泽特别大的反应,而是关切地问道:“拿准儿了没有?”   白泽说道:“还没,我正打算去找怀义哥过来把把脉。”   “先别去。”   林氏摆手示意韩玉借一步说话,等两人来到灶屋,林氏这才拉着韩玉的手,“你这丫头,手冰屎蛋子凉,还不多穿点!我问你。上次月事是啥时候?”   韩玉回道:“上个月的中旬,马上都一个半月了,还是没动静。”   “有没有害喜?”林氏再问。   韩玉皱皱眉头。做思考状:“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想干哕(yue)1?”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听韩玉不经意得一说,林氏的脸上立马就现出灿烂的笑容来,刚才的紧张瞬间消失不见。   “要真是这样,那就**不离十了!”   林氏笑得眉头完全舒展开来。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似的,“我过来就是想看看,这大半个月过去了,你肚子里有没有动静,没有的话,我这就去河北头抓药!干哕的话多吃点酸的。娘当初怀上你们兄妹三个的时候,也都是害喜害的天天胃里倒酸水儿!”   从过了月事的时间几天之后,韩玉心里头七上八下。   生。是想生个娃子,毕竟是农家,没什么太大的负担,更何况一个家里有了孩子,才是完整的。一个女人做了母亲才是真正的女人。可是对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的韩玉来说,多多少少有些紧张恐惧。所以她一直都处在希望与恐惧的挣扎里。   看着韩玉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林氏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咋了,是身子不带劲儿还是咋的?”   韩玉叹了口气,说道:“娘,我有点害怕。”   林氏说道:“傻闺女,有啥害怕的,娘生了你们仨,不也是照样好好的。疼也就疼那一会儿。你不是来月事的时候肚子疼吗,生了娃子就把寒气带走了,以后也就不疼了。”   韩玉点点头,说道:“还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了呢。”   “这个还用说,铁定是怀上了!”   林氏摸了摸韩玉的脸,“傻闺女啊,要是有了,就别干啥重活了,要么我来帮着忙,要么叫四娘伺候着你,你说咋样最好?”   韩玉说道:“就让四娘照顾着好了,二嫂现在正需要你照应,娘你就放心吧。”   “小玉,娘,俺怀义哥来了,来给小玉看看。”   白泽进了院子就开始喊,原来是他趁着母女俩说话的时候,跑去了村南头,叫来了张怀义。   “来吧,叫你怀义哥把把脉,咱也都能吃颗定心丸儿。”说着,林氏拉着韩玉来到了院子里,随后进了堂屋,张怀义和白泽紧跟其后。   脉枕放好,张怀义两根手指搭在韩玉的脉搏之上,摸着稀疏的胡茬,眼珠子咕噜咕噜,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屋顶,片刻之后,收了脉枕,笑吟吟地说道:“是喜脉,没错。小玉这闺女的身子好,不像其他家的闺女身子虚的厉害。平日里稍稍注意点就好了。”   白泽直接蹦了起来,喊道:“太好了!我要当爹了!”   看着他开心成这个样子,韩玉发自内心地笑了:“哎呀,瞧你乐的,还早着呢。”   两人的爱情有了结晶,这是天大的喜事,不过离白泽真正当爹,韩玉真正荣升为母亲,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   ************   注释:   1干哕(ganyue):要吐又吐不出来。胃靠上一部分恶心,难受。也有一些地区作口头语,表示厌烦、讨厌等情绪。   ps:   病情好了一些,先补上昨天的,今天的稍后奉上。天气变凉,各位朋友注意健康~ 第124章 婆家关怀   ……   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坚持着拼搏向上的梦,再平凡的生活都会多姿多彩,再大的暴风雨都摧毁不了希望的花朵。就算曾经的一切灰飞烟灭,仍然能够咬着牙爬起来,擦干额头的汗水,拍打身上的尘土,重头再来!   从松花蛋作坊到农家乐园,是此时此刻韩玉心中的执念,是她一个无论如何必然要实现的梦。   从得知韩玉有了身孕,白泽就处处担心,做个饭不让,早起锻炼阻挠,出去走走怕摔着,吹点小风怕凉着……这些都说明他足够的关心,可正是这多余的关怀让韩玉觉得自己成了玻璃娃娃一般,但也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疼爱之中。   夜深月明,寂静无声,树梢轻轻摇曳,斑驳的影子贴在小院子的地面、房顶以及墙头上,寒鸦时而飞过,薄薄如白纱般的云层不停追逐着月亮,似要给她披上一层婚纱。   韩玉躺在床上,透过窗纸,看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夜色里,眼睛明亮透彻,黑珍珠一般。   “小玉,小心脚下……”   本来呼吸平稳沉沉睡着的白泽,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韩玉咧嘴笑了,转过身来,看着他脸颊的轮廓,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心想,你这家伙,操不完的心,连做梦都还在担忧。   处处上心、爱你、疼你、呵护你的男人,尽管有时候他会显得很唠叨,很八婆,但一个真正懂得珍惜的女人,心里只会慢慢都是感恩和感动,而不是对此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   韩玉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用胳膊支撑着身子,凑过去在白泽的脸颊上印了一下。   不想这么轻轻一吻。竟然把他从梦中拉回现实。   白泽抓着被褥往上拉了拉,在韩玉的脖子下掖好,环抱住她,满是睡意地说道:“小玉,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睡,想些什么呢?”   韩玉往他身上挤了挤,贴得紧紧的,说道:“阿泽,等咱们有娃娃。你会不会就不疼我了?”   “净说傻话!”   白泽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捏,溺爱地说道,“没有你。哪里来的娃子。为夫要是不疼你,说不定咱娃子长大跟你一势,不养活我呢。好了,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接下来这大半年,你就好好养着身子,啥活都包给我跟四娘就成了。”   韩玉问道:“阿泽,咱这乡下不显,我看外面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你想没想过纳小妾?”   “想。肯定是想过。”   白泽先是不疼不痒地说了这么一句,不等韩玉有什么动作,连忙补充道。“不过都是小时候,家里殷实,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后来遇到了你。也就不再那么想了。”   韩玉傲娇地问道:“真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白泽点点头。脑海里都是和韩玉两人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忍不住笑了出来,“咱们的爹娘不都是恩恩爱爱过了大半生,咱俩自然也是如此。再说了,家里有你这个鬼灵精,已经够我伺候的了,要是再来,那我还不早早驾鹤西去见了阎王爷啊。”   “嘘。”韩玉手指放在了他的唇上,“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了什么时辰,终于还是相拥而睡。   夜色依旧浓郁,不过风声稍稍大了起来,不时会有“嗖嗖”的声响。   黄四娘早早起床,做好了饭菜,打扫干净,在灶屋门口端着针线筐做了会儿活,见两人还没有起床,便趴在窗户上,眯着眼睛,透过一个很细小的缝,看两人好似还没醒来,又重新回到灶屋门口,坐下来。   一开始,手里的针线飞舞着,渐渐地慢了下来,她的眼神也游离开来。   “我今后要是嫁人,一定也嫁给阿泽哥这样的男人。”   黄四娘的脸上浮现出痴痴的笑容,如果不是韩玉,她定然不顾一切地爱上白泽,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让他有这种感觉。在他面前,会脸红害羞,说话不敢大声,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不小心干砸了出了糗,会经意不经意地打扮自己,希望他能看到。   正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哎呀。”   手指一痛,黄四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儿越来越大,放在嘴里吮了一下。   小荷包渐渐成形,绣的是一黑一白两只蝴蝶在一朵花上留恋,一副很简约的双蝶恋花图。   因为黄四娘从小没学过这手艺,只是被韩玉教授了一段时间,所以绣得很勉强,但多少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有话便长无话便短,一晃眼眼看就要中午了,太阳眼看就要来到正南方向。   “家里有人吗?少爷,少奶奶在家吗?……”大门口外忽然想起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唤声。   黄四娘“唉哟”艰难地站起来,来到门口,探出头,见是一个年龄不大的青衫小厮,牵着一辆马车,便问道:“你是哪个?要找谁?”   这小厮也颇懂礼节,鞠个躬,作个揖,不紧不慢地说道:“哦,我是城里白家新来的下人,叫马三,奉白家老爷之命来看望白泽少爷和少奶奶的。”   听对方这么一说,黄四娘连忙把大门拉开,自己个儿往屋里走,嘱咐道:“马三哥,你先把车赶紧来,稍等下,我去叫阿泽哥跟小玉姐。”   马三进了院子,看这小院干净整洁,很是幽静,闻着空气中的桂花香,在东南角落里寻了个桩子把马拴好,就寻了个凳子坐下歇息。   黄四娘进了堂屋,轻轻瞧着东间的门,说道:“阿泽哥,小玉姐,快起来,白家来人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已经朦朦胧胧即将醒来的韩玉白泽两人。听了之后,立马一个机灵,坐起来。   “四娘,你先烧点茶水招呼着,我们这就起来。”   韩玉从一旁衣架上取过衣服穿着,向外说了一句,下了床,“阿泽,快起来吧,瞧咱俩。这一觉能睡到大晌午,说出去还真丢人,哈哈。”   白泽说道:“你就该多睡点。咱不怕人家笑话。”   两人穿好衣裳,整理好衣衫,梳洗之后,这才在堂屋里坐下,黄四娘则去灶屋里准备晌午饭了。   “少爷。少奶奶。”   马三弯下腰,毕恭毕敬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自我介绍道,“我是新来的下人,叫马三。”   白泽一脸笑意,摆手说道:“马三。来到家里就别拘礼了,快快坐下,给我们说说家里的事儿。”   日子越来越好过。白家的家业重新一点点大起来,人手显然不够,又雇了几个下人帮忙,这马三就是其中一个。相较于先前,此时的白泽已经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主人下人的尊卑观念单薄了不少,所以并没有什么少爷架子。就是一和善平易近人的乡下小郎君似的。   马三也听话,在两人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咽了口唾沫,说道:“老爷让我捎话来,说家里都好好的,让少爷少奶奶放心。老爷夫人得了口信,知道少奶奶有喜了,就让我带过来的一些补品用品。顺便让我问问,家里是不是缺丫头,要是需要有人照料,就派两个丫头过来。”   韩玉淡淡一笑,说道:“你回去禀老爷和夫人,就说我们不需要什么丫头,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了。这天慢慢冷了,让他们格外注意些身体,你们也都多操点心。”   马三不住地点头,嘴里还不停笑声“嗯嗯”应着。   “走,看看,都带了些什么来。”   白泽一摁桌子站起来,过来扶着韩玉的胳膊,一脸好奇地说道,“爹跟娘肯定高兴坏了。”   “那可不是,老爷夫人听说这消息后啊,笑得合不拢嘴。”   马三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马车的帘子,指着里面说到,“满满两大箱子,都是夫人亲手装进来的。我们这些下人们想帮把手都不让。”   其中一个箱子里都是婴孩儿用的东西,如小罩衣、小棉衣、猫头鞋等。另外一个箱子都是些示意孕妇实用的补品,有黑豆、紫米、大黄米和红枣等。装补品的箱子里底部,还有一个锦囊袋子,沉甸甸的,白泽打开来,竟然是几锭银子,有足足五十两。   看到这些银子的刹那,韩玉嘻嘻笑了,扯了扯白泽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说道:“阿泽,作坊。”   由于松花蛋被偷之后,本钱都没有回来,所以手头有些紧,松花蛋作坊的事儿自然也就耽搁下来了。公婆一下子寄来五十两银子,拿出一半来建个作坊那是绰绰有余了。韩玉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有些“见钱眼开”了。   晌午饭也是家常三个家常小菜,杂面馒头一筐子,吃过之后,听了白泽和韩玉的一些嘱咐,为了能够天黑之前感到城里,马三就急匆匆离去了。   对于婆家如此的关怀,韩玉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欢欣雀跃。   都说女人嫁人,不单单嫁的是男人,也嫁给了婆家,男人和公婆都好,那就是女人一辈子的福气,该知足了。   院子里,韩玉手指《考工志》,白泽拿着《金石玉录》,晒着太阳,暖洋洋的。   韩玉歪歪头,看着他,说道:“阿泽,给你说件事。”   白泽也回头看了看,点点头:“洗耳恭听。”   韩玉合上书,郑重其事地说道:“咱们松花蛋作坊的事儿,是不是,考虑一下,从头来过?”   白泽也学着她的样子,合上书,说道:“刚才看到银子的时候,你那眼神儿,我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了,也知道你肯定会打这个主意。这样吧,作坊咱就建起来,你指挥就行了,其他的都让我来,如何?”   韩玉一听,立马蹦起来,仍下书,扑向白泽,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夫君,我爱你!”   “哎呀,瞧你弄我一脸口水。”白泽心里高兴成了一朵花,还装作一脸嫌弃地摸着脸。   黄四娘看到后,脸上“唰”的通红,连连后退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第125章 皮蛋作坊   ……   关于作坊这件事,白泽也想了不是一天两天。   当初和韩玉两人逢集便去叫卖,每天都有一笔进账,这样慢慢下来,小日子越来越好过。   经历上次偷盗风波之后,这样宁静的日子被打破,归于另外一种宁静,银子没了不少,手头紧了起来,难免让他忧心。   男人多少都是要自尊的,作为这个家的顶梁柱,一直都是韩玉来想点子操劳挣钱,虽然自己也帮衬了不少,但白泽心里还是有些耿介。当然,秉着夫妻之间无话不说的精神,他向韩玉倾诉过,她就是让他安心不多想,可这种事儿又怎会不想。   现在倒好,韩玉怀孕,家里送来几十两银子,松花蛋作坊的事终于再次提上日程,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韩玉指挥,他白泽一手操办。   女人有女人的虚荣,男人有男人的自尊。   宅基地的选择上,也没有多大的麻烦,两人商榷后初步定在院子的东边,毗邻而建,这样就可以把东墙拆掉,把家里和作坊联通。   瑟瑟的风,夹杂着彻骨的凉,在枯树荒草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晶莹剔透的白霜。   “小玉姐,你看这个时候,要是搁在往日,早就天大亮了。”   黄四娘跟在韩玉后面,一招一式学着,略显笨拙,叹了一口气说道。   “左右开弓似射雕。”   韩玉一招一式教着,直到打完,调整呼吸,双脚并拢,收拳归腹,缓缓舒口气,“背后七颠百病消。气沉丹田,打完收工。”笑着看黄四娘,“冬天不都这样,昼短夜长,叫人好睡懒觉。”   “那小玉姐为什么不好睡懒觉,每天大早就起来锻炼?”黄四娘指了指韩玉,随后指了指屋内,“阿泽哥就好睡懒觉。”   正好这个时候,白泽整理者衣衫从堂屋里出来,韩玉看到后。仍然自顾自地说道:“身体康健是过上好日子的本钱,就算挣了一座金山银山,身子早早就垮掉。也无福消受,那不是亏大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嗯”,黄四娘点点头,深表赞同,“那我去喊阿泽哥起来。让他也跟着一起练。”   白泽忽然张口:“哎呀,谁背着说我的坏话,怪不得刚睡觉的时候老是觉得不安生!”   黄四娘吓得立即跟受惊的兔子一般,慌张地躲在韩玉的背后。   韩玉一脸好笑地说道:“你看看你,把四娘吓得。再说了,我们说的可不是坏话。只不过在陈述事实。孔老夫子不是说过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   “果然好口才。”   脸上残留的睡意被一扫而净,反倒露出一丝羞红,白泽分别指了指两人,又指着自己,“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两位女师傅,受弟子一拜。”   韩玉笑着摆摆手:“无需多礼。快去打水洗漱一番。准备吃饭吧,然后好好干活。”   “那可不行。”白泽脸上一副不乐意的神情,“我起来这么早可不是图吃饭,是为了锻炼身体,保卫家园保护你们的。”   韩玉哈哈大笑:“少贫了。要锻炼的话,那就赶紧练起来,让我跟四娘看看是不是那个样儿。”   说出手就出手,只见白泽大步走到院子中央,先是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来。两足分开,平行站立,与肩同宽;头正身直,放松腰腹;两膝微屈,对准脚尖;双臂松沉,手掌下按,伸直手指,平和自然;凝神调息,微垂双目。   以上这些不过是八段锦的准备动作,接下来,他又一板一眼地打了一遍,让站在一旁的韩玉啧啧不已。   黄四娘自惭形秽,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阿泽哥,听小玉姐说你从来没练过,为什么一上来就打的这么好?我都不会!”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白泽洋洋得意地说道,“你小玉姐她天天都要打几遍,我看了这么多,自然都记在心里了。你才看了几遍,慢慢练嘛。”   韩玉上来,眼睛微眯,眼神中满是威胁,捏着腔调,说道:“阿泽,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敢情我就是一头奔跑着的猪啊。”   “我可没这意思。”白泽很无辜地耸耸肩膀。   “你就是这意思。”韩玉这就要去抓他耳朵。   围着院子小跑了几圈,两人身上竟然都微微出了汗,最后还是白泽投降。   白泽的耳朵被韩玉抓着,很淡定地搂着她的腰:“你看一轮红日已经冉冉升起,万丈光芒照耀大地,秋来农家风景极好,寒鸦鸣叫大雁南飞,这番光景,令人心旷神怡,我们是不是该去吃饭了?你昨晚说,今儿个吃饭早饭去跟爹娘说说松花蛋作坊的事,总不会忘了吧。”   韩玉伸了伸舌头,说道:“你这话题转的,才叫人心旷神怡,更叫人不敢恭维,哈哈。走吧,开吃,刚才就有些饿了。”   “小玉姐,灶屋里垛着的白菜跟萝卜是不是得赶紧窖(窖藏,作动词)一下,要不然白菜冻坏,萝卜也都糠了。”   黄四娘从灶屋里端着饭菜馍筐往堂屋里的桌子上摆放,坐下之后,便试探性地说道。   “对哦,阿泽,等下从西院回来,咱们开挖吧。”   韩玉点点头,眼睛看着白泽,手往东边指着,“就在东墙旁边的空地上挖个红薯窖,萝卜白菜都窖里面,再从西院弄来一些红薯,想吃烤红薯或和红薯稀饭的时候,都可以。”   红薯窖,只是一个习惯上的称呼。在农家,无论藏什么,挖出来的窖都叫红薯窖。   白泽连忙把嘴里的食物下咽,呜呜啦啦说道:“恩,这个可以挖。”   饭后,韩玉和黄四娘一起刷了碗,擦干手之后,韩玉嘱咐了两句:“四娘。你在家里吧,有什么事去西院喊一声就成。”   “知道了。”   黄四娘的目光停留在白泽的背影,笑着应道。   她就这么站着,直到两人西行至西院的胡同口,转身消失不见,这才回到院子里,把大门虚掩上。   “哇哇……哇……”   韩玉和白泽转进胡同,刚到大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狗叫声,不是黑豆的。而是那种狗娃子清脆的声音。   “你别看这狗小,脾气怪大,看门正好。”   等韩玉和白泽进了院子。林氏笑呵呵地说道,“来看看,昨儿个新抱的狗娃子,都俩三月了,来了也不认生。”   跟在林氏脚后的就是一个普通的黄色小土狗。两只耳朵直楞楞的,一双大眼睛圆溜溜地露着凶光,朝韩玉和白泽两人不停叫唤。   “好了,好了,别叫唤了。都是咱自己家的人,今儿个是第一次见面。记住喽!”   韩子明从堂屋里出来,脚尖在小狗的头上点了点,说了一通。感觉跟教训孩子一样。   这小狗也通人性似的,眼睛里的凶光立马就没了,摇了摇尾巴,不吭声,过来围着两人嗅了一阵儿。自个儿跑到无精打采的黑豆身边,蹭来蹭去。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狗换老狗。   看着耷拉着脑袋趴在地上垂垂老矣的黑豆,韩玉走过去,蹲下去,摸了摸它的头,问道:“爹,那咱黑豆咋办?”   韩子明叹了口气,说道:“能咋办,养着啊,你没看绳子都给他解开了。我看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黑豆听懂了人话似的,抬起头,先是看看韩玉,又把一家人都瞄了一遍,胡须尽白,眼睛里湿漉漉得哭了一般,眼角都是湿的,竟也知道好像自己命不久矣,重新把下巴放在地上,长长出了口气,把几片小树叶吹开了一段距离。它也不理会小狗在身边绕老绕去,闭上眼睛,静静享受阳光和为数不多的时日。   “好了,好了,再咋说也是给咱看了十几年的家,等老死了,埋到东边树林里。”   林氏看了一眼大门对面韩国齐家的大门,又看着黑豆,说道,“狗都有良心,咱人也得有良心,不能跟你国齐叔说的那样杀了煮肉吃!”   白泽一直看着那条小土狗和黑豆,忽然说道:“爹,娘,这狗娃子在哪儿抱的,我们也抱一个养着成不成?”   林氏一笑:“这有啥不成的,等着,我看谁家的狗降(生崽儿)了,给你抱一个。”   大嫂春草和二嫂柳晴儿搬来了几个凳子,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暖和和的。   大哥韩俊在一旁叹气:“小玉,阿泽,你看你俩准备盖作坊,大哥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咱三姨夫马上就回来了,我得跟着出去,到过年回来这段时间,说是能挣不少银子。”   农家有句话说,年关,年关,过年就跟过关似的,一个字——难!   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韩俊是有些着急的。毕竟有了一家子,春草生娃子前,他在外挣的那点钱也花得差不多了。现在跟着三姨夫出去跑商,如果运气好,等年关回来,也差不多够用的了。   “大哥,你看你说的是啥话,你该忙自己的就忙自己的,我们没啥。”   韩玉看了看春草,转头对韩俊说,“我也知道你是咋想的,要真想叫你来作坊里帮忙,那也等这个年过了,毕竟好些东西得准备。”   韩子明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该打的招呼都跟你子丰大打好了,你们盖起来就成了,留点心,可别占了人家的菜地,要不然又是弄不完的麻烦。”   林氏瞪了韩子明一眼,说道:“你也是瞎操心,地边子下面埋的都有橛子,咋能占了人家的地!”   韩子明很是不服,辩解道:“咦,还嫌我瞎操心。别说其他庄了,就咱村,因为地边子斗架的还少?”   “爹,娘,我们都知道了。”   韩玉连忙打断二人的话,说道,“爹,砖头的事儿还得麻烦你,窑厂里你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便宜点。”   “五万砖头应该够了吧。”   韩子明摸了摸胡茬子,说道,“这事儿你不用操心,工匠老生儿(泥水匠等统称)也都给你们找好,你们看看咋盖好就成了。”   白泽和韩玉相视一笑,满满都是欢乐。 第126章 黑豆不见   凡事与人为善,好的赖的,咱谁也不得罪,你好我好大家好。   也正是因为这个老实巴交的好性格,韩子明在杏花村的人缘是很好的,砖头买的便宜,二十两银子舀下了五万砖头,泥水砖瓦匠也都是一帮子熟人,每人只要价一两银子。这样的便宜,换个人,捡都没地方捡。   农家的房子不是说盖就盖,还得看风水和日子,跟嫁娶出门子一样,所以韩子明又去找了张思虎,说看好的宅基地是不错的,虽然东边都是坟院,不过接了东边来的阳气,压制了阴气,没什么凶的。下个月的初八,宜修造动土,是个好日子。   于是,也就这么欢欢喜喜定下来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屋檐淌下来的“滴滴答答”掉落在地面,砸出很小的凹坑。   一场秋雨一场寒,空气中夹杂着湿冷,像一条条小蛇透过衣裳的缝隙钻进来,令人忍不住想要打颤。   韩玉坐在堂屋门口,抬头看着天空,密密麻麻的雨珠在没有落地之前,像是亿万只蝗虫似的,飘在空中,胡乱摇曳着。   黑云压得很低,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很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韩玉没有扭头,只觉得背后被披上了一件很大的衣裳,她扭头微微笑了笑。   “阴天下雨,觉着心里闷得难受。”   白泽坐在一旁,把韩玉往怀里一搂,看着越来越大的雨,有些伤怀地说道。   韩玉顺势把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为了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还慢慢晃了晃,把头发拉到一边:“有人说。雨水就是老天爷的眼泪。可是老天爷为什么会哭呢?我想是人世间有太多的疾苦,他眼睁睁看着,听着颠沛流离的那些人哀嚎痛哭,又无能为力,所以这才会如此伤心吧。阿泽,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老天爷眼睛里应该进了沙子。”   白泽本想装作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结果说了之后,自己率先笑了起来。   韩玉叹口气摇着头,很无奈地说道:“去你的。好好的意境,被你瞬间都搞没了!”   “意境?”   白泽皱了皱眉眉头,问道。“看来你对意境有自己的看法,说来听听?”   “说就说,让你见识一下老婆的厉害。”   韩玉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装模作样捋着袖子,说道。“‘红杏枝头春意闹’,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着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1”   “红杏枝头春意闹?云破月来花弄影?”   白泽一听这两句,立即就被迷住了似的。走了神,等醒过神来,说道。“两句中的‘闹’‘弄’和‘春风又鸀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中的‘鸀字’简直就是如出一辙,用的极好,正如你说的,境界全出。”   “既然说到这儿了。那就再多说点。”   韩玉把背后的头发抓过来,搭在肩膀上。轻轻捋着,轻启朱唇,娓娓道来,“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2”   白泽一脸的不敢相信,当然更多的是仰慕,啧啧不已,微微摇着头说道:“小玉,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想要的答案。”   韩玉说完,嘿嘿一笑。打了个太极拳,很巧妙地回答之余,还不忘提醒他多多看书增长知识,可谓用心良苦。   白泽见招拆招,用了一招“借力打力”,顺着韩玉的话题,说道,“金屋银屋,不如咱家的瓦房屋;有红颜如小玉,执手偕老,满足啦;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粮满仓、银子够花、人康健。”   “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   韩玉从他怀里坐起来,捏了捏他的嘴巴,说道,“等会儿不下了,出去走走吧,家里闷得有点不太舒服。”   白泽摇摇头:“就算不下了,地上都是泥巴,鞋都弄脏了。再说天这么凉,你出去,我也不放心啊。”   “喂,不出去事情才大呢。”   韩玉站起来,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悠,说道,“出去转转,心情好了,其他的也就没啥顾虑了。阿泽,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在家里闷着,心里不带劲儿,身子就会不舒服,肚子里的娃难免受到影响,这你就不怕?”   白泽立马改了口,说道:“成!我同意。”   韩玉得意洋洋:“这才对嘛。”   白泽一脸的颓丧,说道:“对什么啊,我心疼你,也心疼你肚子里的娃,你们两个都必须好好的,我才放心。”   韩玉这才收敛了笑容,摸了摸他的肩膀:“放心吧,没事的。”   太阳没有出来,一下子也看不出来什么时辰,也就是约莫上午十点多的样子,可是天阴沉的像是将夜了。   韩玉看到黄四娘从屋里露露头,一副要去灶屋里准备晌午饭的样子,便摆摆手喊道:“四娘,家里别做饭了,咱们一块儿去西院蹭饭吃。”   “小玉姐,阿泽哥,要去你们去吧,我过去,有些不太好。”黄四娘瞟了一眼白泽,又看向韩玉,红着脸说道。   “啧!”韩玉脸上现出一丝怒意,“今儿个你必须去!都说好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是韩家的人了,跟我一起回娘家,总没人说闲话。”   “你看你,把她吓的。”   白泽拉拉韩玉的胳膊,又向战战兢兢的黄四娘看过去,“四娘,你小玉姐没有真生气,就是不想你太客气。跟外人似的。今儿个晌午一起去西院,你看有啥需要收拾的没,咱们这就要准备出发了。”   黄四娘这才点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白泽的眼睛,转身进了屋子里。   “阿泽,我看四娘这丫头,八成是看上你了。”   韩玉是个心肠很细的女人,察言观色的本领绝对不差,多少能从黄四娘的眼神里看出一些端倪来,便打趣着说道。“你要是想收个小妾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她。”   “瞎说什么呢!才多大点的丫头,她能懂什么?!”白泽在韩玉的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瞪着她说道。   韩玉伸手接着屋檐下的雨水,说道:“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有很多种原因,无非就是感动、仰慕以及羡慕等。阿泽你对四娘来说恰恰满足这几种条件,所以她就算是暗许芳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儿。”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在毫无警惕戒备的情况下,一个人的眼睛有意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和信息,是绝对不会错的,哪怕是有些差池,也不会太离谱。   这一点。韩玉深信不疑。   “好了,别胡说了。”   白泽堵住了韩玉的嘴,说道。“等会儿叫咱娘找豁二哥赶紧给四娘找个婆家,省得你又吃醋。”   韩玉嘿嘿笑了:“我就是喜欢吃醋啊,酸溜溜的,挺好。”   “你喜欢吃,那我就偏不让你吃!”白泽整了整领子上的褶皱。说道,“应该差不多了。走吧,雨也不怎么下了。”   雨后的天空,乌云一点点散去,露出海洋一般的蔚蓝色。周围的一切都被冲洗的干干净净,焕然一新。东坑里的鸭子欢快地嬉闹,发出“嘎嘎嘎”以及扑扇翅膀的声音。村里虽然都是土路,但因为雨量并不大,所以没有想象中的泥泞不堪,踏上去,松松软软的,留下一个个并不太深的脚印。   其实作为村长的崔子丰也曾向县衙提过,说能不能把村里的主干道都弄成砖渣路,但被以“县衙财政开支过大,没有余钱,且杏花村没有很大的道路压力”等理由拒绝了。   砖渣路,其实就是利用窑厂不用的砖头渣子铺就的,因为都是烧坏的转头打碎而成,所以比土路要好上许多。   慢慢走着,韩玉冷不丁地问道:“阿泽,咱自家富裕起来和整个杏花村的人富裕起来,这两种情况,哪个你更开心?”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肯定是咱杏花村的都富裕开心啊。”白泽非常肯定地回答道。   韩玉又问:“四娘,你呢?”   “我跟阿泽哥一样。”黄四娘小声回道。   韩玉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是她最想听到的答案。作为一介农家女,虽然做不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境界,但至少能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能够带领村民富裕起来,也算是迷你版本的“兼济天下”了。   “黑豆……幺,幺……回来……”“谁看到俺家的黑豆了……”   三人边走边说,还没走到胡同口,就听到林氏和春草的呼喊声。   韩玉加快脚步,在胡同口就看到林氏正在五奶奶秦氏家门口问询,韩俊和春草在胡同拐弯处的地方到处扒着,韩子明站在门口,一口口抽着水淹,郁闷不已的模样。   “爹,咋了?咱黑豆找不着了?”走到家门口,韩玉才连忙问道。   韩子明说道:“刚才你娘准备做饭,去灶屋里收拾馍头子说是喂黑豆,谁知道它没在窝里,这不,正找哩。”   “最近偷狗卖狗肉的多,会不会是叫人家偷了。”对面的韩国齐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儿,说完又呼噜噜地喝了一口。   韩子明说道:“黑豆都老成这样子了,身上的肉熬也熬不烂啊,谁会偷?!”   注释:   12都出自王国维《人间词话》。 第127章 入土为安   一家子漫无目的地东问西问,东找西找,黑豆依然不见影踪,几个人也毫无头绪。   “要我说,都别瞎找了。狗都是认门的,走不丢。说不定跟着谁家的狗跑远了。”   韩子明心里头是有点担心,生怕黑头老了老了被偷狗的给杀了,不过这么漫无目的地乱找也不是个事儿,就作了这么个人人都能接受的揣测。   “再等等吧,要是天黑之前还不回来,再出去问问好了。”   林氏长长出了口气,一屁股做到在凳子上,由于下坐的力气比较大,“唉哟”一声差点倒下去,幸亏被一旁的白泽扶住,这才坐稳,捂着胸口说道,“咦,多亏着阿泽,要不然我这一屁股坐下去,伤着了骨头,那可是几个月下不了床。”   “那坐你就慢慢地坐下去,用那么大的劲儿干啥,又没人跟你抢!”   刚才吓得脸色铁青,看到林氏被扶住好好的,韩子明这才松了口气,坐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   林氏一听就不高兴了,指着韩子明,对几个娃子说道:“看到没,听到没,恁爹他现在就是嫌弃我,我要是真摔下去,天天躺床上下不来,他肯定就心里舒坦了。”   “娘,爹他跟你开玩笑哩,你别当真。”   韩子明担心时候的神色举动以及林氏别有用意的无理取闹,韩玉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连忙出来劝慰。   韩子明吹胡子瞪眼地辩解道:“我哪里像是开玩笑了?”   林氏一听更是来气,说道:“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其实两人这么斗来斗去,跟小孩子磨嘴皮子似的,也不会真生气。   人慢慢上了年纪。反倒越来越像小孩子。刚才还大眼瞪小眼,马上就嘻嘻哈哈说笑起来,谁也不记仇。   韩玉看着柳晴儿,说道:“二嫂,看你这段时间慢慢胖了,而且越来越显怀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在农家里,说一个人吃胖了,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反倒是有夸赞的成分在里面。其实想想就能知道。物质生活水平比较低下的情况下,很多农户人家能够天天吃上两三顿饱饭都谢天谢地了,能吃胖的都是家庭条件稍好的。都是有福气的人。   柳晴儿初来之时,很是瘦削,整个人弱不禁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养了这么一段时间,脸上的肉慢慢多起来。现在肉嘟嘟的特别好看。   柳晴儿笑起来,脸上的酒窝更显了,一颗小虎牙很是可爱,她看着林氏说道:“都是咱娘跟咱大嫂照顾的好。没啥不舒服的,都好好的。你哩,现在还害吗。有没有好点儿?”   韩玉指着自己的肚子,皱着眉头说道:“哪里会好点,动不动就犯恶心。这家伙叫我受不少罪。”   林氏打趣道:“为了俺外孙儿,你受点罪咋了?”   韩玉满脸的委屈:“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看来大家这么说一点没错,有了外孙儿就不管闺女的死活了。哎,算了。以后我跟阿泽还是不过来了。”   “你们几个瞧瞧,看她那装赖的样子。”   韩子明听不下去。终于张口说话了,看着韩玉,“你这盆泼出去的水,不也是动不动就回到盆里来,真不管你死活,家门都不叫你进。”   韩玉自嘲道:“我跟人家的闺女不一样,就算你跟俺娘不让进,我也得进,脸皮子厚,没办法,从小就皮。”   其实韩玉又何尝不为有这样开明的爹娘而高兴不已呢。大伯大娘家的大姐韩二丫,别说天天回来娘家,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少点,就得看解氏的脸色。二大娘家的喜凤姐在婆家的日子过的尚算如意,但一年也回不来两次,她出门子之前受到的待遇,韩玉仍旧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韩子明抽了一口水烟,嘴里吐了个烟圈,说道:“你知道就好,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头叫人家砸烂,差点砸死了。跟着人家破小子下坑洗澡,差点淹死,根本不叫人省心,这样的事儿还少么?”   “爹。”韩玉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白泽,不好意思地说道,“都啥百老年的事了,还提它做啥。都在这儿呢,叫人多难为情!”   至于当初头破血流怎么个情状,韩玉是不知道的,但是醒来之后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拥有了这幅躯体,从前世的绝望无助来到温暖满满的农家。这些,她怎么可能会忘掉。   “肚子都饿了没有?我看也差不多该做晌午饭了。”   林氏还是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南方的天空,意识到是阴天后,看向韩玉和白泽,“阿泽,你是贵客,说,想吃啥?”   韩玉嘟嘴,很不服气地问道:“娘,我也是客啊。”   林氏说道:“你算是哪门子的客,别在这瞎捣乱。”   “小玉今儿个咋变那么臭,咱爹跟咱娘嫌弃成这样儿。”韩俊过来,坐在韩玉的旁边,说道,“来,小玉,大哥疼你,想吃啥,等会儿大哥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韩玉渀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叹口气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大哥好啊。”   “你大哥啊,他可不是真对你好,我看是冲着你肚子里的外甥去的。”   春草在一旁捂着嘴笑起来,笑着对柳晴儿说道,“晴儿,你说是不是?”   柳晴儿先是捂着嘴笑了一阵儿,随后点点头,“嗯嗯”个不停,她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这种时候,自然很乐意同心协力欺负韩玉一把的,和家人一起享受这份乐趣。   “算了,算了,我今儿个真臭了。”   韩玉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出堂屋里,“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去茅坑闻闻,看我跟它哪个更臭。”   林氏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咦,死丫头,别恶心人了,想去就去呗。”   天空依然阴霾,成群的鸽子在头顶飞过,扑闪着翅膀,不时掉落的羽毛,雪花一样飘飘洒洒。干枯的树梢纹丝不动,斑鸠在期间跳来跳去。好像寻觅着什么。   韩玉去往茅坑的时候,路过鸡鸭圈旁边的柴火垛,走过去之后。就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退回去几步,定睛仔细看了看,柴火里有黑乎乎的什么东西,好奇地走上前去用脚尖挑了挑。黑豆!   它蜷缩着,一动也不动,好像是沉沉睡去了一般。   “爹,娘,大哥!”   韩玉扯着嗓子,用尽了力气。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   林氏喊道:“咋的,上个茅坑,还那么多事儿?”   “黑豆!”韩玉又叫了一声。   一家子立马全都出来了。韩子明走在最前头,过来,蹲下去,摸了摸黑豆的身子,说道:“硬了。”   黑豆身子被反过来后。看得出来,四肢已经僵硬。犬齿都露了出来,瞳孔都白了,在它身下的地面上,有不少抓痕。   韩玉心里非常难受。她知道,狗这种动物,和大象一样,知道自己的死期,也会在死前藏起来。不过地上那么明显的痕迹,死前它一定承受了不少的痛苦,或者心里又太多的眷恋,不舍得离开吧。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掉下泪来。   白泽上来帮她擦着泪,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肩膀上,说道:“没事了,黑豆给咱家看着这么多年的门,也累了,该歇歇了。”   “出去找都找不着,咋能找得着?!”   韩子明常叹口气,站起身来,俯视着黑豆的尸体,“它都死到家里了,咱去外面找,要是能找着那才是见鬼了。”   林氏这会儿表现的非常坚定果敢,其实低下头偷偷地抹泪:“死了就死了吧,老了,至少不受(指受苦受罪等)了。”   韩子明看着哭鼻子的韩玉,说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不就是一条狗吗,有啥可哭的。人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哭成这样的。”   韩玉抽噎了两下,并没有说话,她知道,当初黑豆来到家里的时候,最开心最辛勤的就数他了,这么多年,给黑豆喂食最多的也是他,别看他现在嘴上这么说,心里头恐怕早已经流了不知多少老泪。   林氏说道:“好了,不就是一条狗吗,不是说了,看谁家的母狗降了,我去给你们抱一个就成。因为这个就哭,叫人家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爹,娘,咱先去把黑豆埋了吧。”   韩玉停止了哭泣,不再把目光停留在黑豆的尸体上,转身回到了院子里,仰头看着灰色的天空,里头的怅然和失落难受,丝毫也没有减轻多少。   “你们去吧,我留家里做饭,等你们回来就能吃了。”林氏说着,捋着袖子,转身进了灶屋里。   “阿泽,舀着铁锨!二娃子,来跟我抬黑豆!”韩子明也捋起袖筒,扎着马步,要抬起来的架势,抬头看着韩冬。   柳晴儿和春草都没有跟上来,韩玉也不吭声,在三个男人背后默默地跟着。   “汪汪汪……汪汪……”   出了胡同,听到邻居的狗此起彼伏叫唤,韩子明气得瞪眼,“这点子死狗,叫啥叫,再叫看我不剥了它们的一身狗皮!再卖给人家杀了熬肉吃!”   农家有种说法,狗不吃狗肉,而且狗能嗅到同类死亡的气息。所以,并没有生人的情况下,这么一波接着一波的狗吠,让韩玉觉得,它们都是在悼念黑豆,这死去的同伴。   走了一路,韩子明咒骂了一路,因为自己的狗死了,而人家的狗都还好好的,他心里很不平衡,不是滋味,总要发泄出来,才有了这反常的举止。   东边树林里,属于自家的地上,杨树下,满地落叶中,韩子明挖了个深坑,把黑豆装进去,目光在它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便开始填坑。   等深坑被埋平,韩子明在填好的坑上踩了踩,确保没有乱七八糟的动物乱扒乱挖,嘴里念念有词,“黑豆,入土为安吧,要是下辈子投胎,还投到咱老韩家,绝对不会亏到你。既然走了,就保佑咱韩家人都好好的。”   白泽立在一旁站着,韩玉也不说话,本来平整的地面,挖了这么一个坑,尸体在里面重新被埋葬,平整好之后,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入土为安。   一旦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遗忘,好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动物如此,植物如此,男人女人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韩玉说道:“阿泽,我们很快也会有一只狗。”   白泽说道:“一直都想有。”   韩俊说道:“走吧,埋都埋了,没啥可看的了。回去就可以吃饭了,我饿坏了。”   就和树林中的这些坟包一样,一切都安静下来。   “阿泽,给咱以后的狗起个名字吧。”   “叫黄豆好不好?”   “什么颜色的叫什么豆,好不好?”   “成!” 第128章 四娘心事   一场秋雨之后,天气越发凉了,似乎已经有了冬天的寒意。   先前还活动的小动物,很多已经提前进入冬眠,使得本就萧瑟的秋天更添一份冷清。   天气放晴之后,阳光还是很暖和的。   韩玉搬了凳子坐在院中,几只麻雀扑棱棱落在她身边不远处,一蹦一蹦在地上啄着,叽叽喳喳跟说话似的。   “小玉姐,昨儿个婶子说该准备的咱都准备一下,过不两天作坊就要开工了。”   黄四娘也拉了一把凳子,坐下去,轻声说道。但还是把麻雀吓得飞到了墙头上,有些惊惶失措地东张西望,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韩玉说道:“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就是盖作坊的时候,大家伙的晌午饭咱俩得做着,有时候晚饭可能还得做着。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   黄四娘站起来,去往灶屋里,端了两碗热乎乎的茶水来,其中一碗递给韩玉,这才说道:“是啊,俺叔跟婶子啥事都得操心。”   接过茶水之手,韩玉看了看黄四娘手里端着的那碗,什么也没放,就是冒着白烟的开水,而她碗里,却是放了红糖的,碗底还躺着几枚红枣。   韩玉嘴唇轻轻沿着碗边轻轻吮了一口,甜蜜蜜的又不腻,笑道:“四娘,你来月事的时候不也是肚子疼的厉害吗,平日里也多喝点红糖水。上次大哥送过来那么多红枣,我自个儿又吃不完,你要是不吃,也都坏掉了。”   黄四娘脸上微微泛了红晕,说道:“我没事儿的,疼着疼着就习惯了。婶子不是说,咱女人等以后生了娃子就不疼了吗。”   “那生娃子之前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就舒服啊?”   韩玉瞪了她一眼。很是心疼地说道,“还有,我得给你说一下,咱们女人,月事来的时候,可不能进补,在此之前和之后都是能的。”   黄四娘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韩玉俏皮地回答了一下,看她一脸的迷茫,连忙说道。“这些啊,都是行医多年的老郎中说的,咱们女人格外注意些才是。要不然落下一身的病痛,那样活着多痛苦,你说是不是?”   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但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黄四娘赞同地点了点头。   恰逢此时。白泽从外面回来,看到黄四娘跟小鸡吃米似的,头不停点着,上来笑着问道:“你们两个说哈呢?”   韩玉说道:“说啥,反正都是女人之间的话,你个大男人有啥好奇的。”   “好好。你们女人之间的话,我不打听,这下总成了吧。”   白泽依旧笑呵呵地。从韩玉的手中夺过碗,张口就要喝,结果被烫得差点把碗扔地上,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咋这么烫?!”   韩玉笑着接过碗。放在地上,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去看他的嘴:“谁叫你这么下着(下着:贪心贪吃等),一小口一小口的不能喝吗。才倒没多长时间,咋能不烫。你看,嘴都烫红了。”   “嘘……嘘……”   白泽从嘴里吹着气,想让疼痛减轻一点,“这一下把我治改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话又说回来,我从你手里抢,你咋不说一声哩?”   韩玉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说道:“哎呀,还赖到我头上了。还不等我说,你就渴死鬼似地大口喝起来。再说了,这碗那么热,你端到手里都感觉不到吗?”   白泽无奈地松了松肩膀,一副自认倒霉的神色,说道:“可能是手太凉了,没感觉到多热。我的乖乖,这肉差点给烫熟了,我都能闻见一股子肉味儿。”   “德性!”   韩玉好笑地说道,“想打牙祭不直说,等会儿叫四娘去割肉,今儿晌午,咱打牙祭。说吧,想咋吃,直接炒肉还是饺子?”   “饺子。”   白泽嘿嘿笑起来了,说道,“其实咱爹跟咱娘非叫我在西院吃,我心想着,咱总不能天天在这吃,多不好看,就推辞了。不过,还有件喜事想给你们说。”   黄四娘积极问道:“啥喜事儿?”   “小妮子脑袋挺灵光的啊,你是不是猜到我是想讲你的事儿?”   白泽觉着站的累了,就把韩玉往旁边推了推,和她挤在同一张小凳子上,只有一般屁股在上面坐着,另一半悬着,“咱娘找豁二说了一下四娘的情况,豁二爽快答应了,说是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给说着,肯定率先想着咱,这事儿死毫不含糊。”   韩玉注意到黄四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好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忽然被树脂包裹化成了一个琥珀似的,把最美的时刻永远定格。   “阿泽,这事儿稍后再说,你在家里看门,我跟四娘一起去割肉了。”   就在白泽仍旧兴致勃勃觉得自己宣布了一件令人欢欣雀跃的喜事时,韩玉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给她使了个眼色,过去挽住黄四娘的胳膊,就往外走。   黄四娘这才反应过来,挤出一抹笑意:“小玉姐,我自个儿去就成了,你在家歇着吧,要不然阿泽哥又该心疼了。”   韩玉的脚步丝毫没有停下,不时回头看一眼正站在门口张望的白泽:“就让他心疼,走,不管他。”   都说女人的心思男人你别猜,还说这女人心海底针,白泽一脸迷茫无措又无奈地站着,看着两人靓丽的背影,喂喂摇头,叹口气,说道:“女人啊,女人,你就像是天空的云彩,变幻莫测,叫人捉摸不透啊。”   刚说完,白泽自己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的确,因为变幻莫测叫人捉摸不透,所以才会显得神秘,韩玉带给他源源不断又非常适度的神秘感,就像是一座宝藏,需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挖掘,永远都是充满新鲜感的。   男人总是后知后觉的,就在韩玉和黄四娘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不见,白泽转身回到院子里坐下,这才把韩玉临走前的那个眼神给消化掉。她先前说过,四娘是喜欢他的,很可能是倾心于他,所以刚才他宣布“喜事”的时候,她才会那种神色吧。   白泽摇摇头,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理掉,常常舒了口气,站起来进了书房,随手取了一本书,重新回到院子里看起来。   去村南头的路上,韩玉见黄四娘依然木木地走神,便说道:“四娘,小心哦,走路这么心不在焉,要是绊倒或撞上了树,可是很麻烦的。”   黄四娘一脸沮丧:“小玉姐,我,我……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韩玉说道:“翻过这个年头都十六了,就算不嫁人,也该定了人家了。要不然,年纪再大就难找了。”   “难找就不找了,我一辈子伺候小玉姐和阿泽哥就行。”   黄四娘脸上的神色从沮丧抓位央求,“小玉姐,你跟阿泽哥和婶子说说吧,我现在不想嫁人。”   “傻丫头,人家都是巴巴地盼着望着,希望赶紧找到如意郎君,你这倒好,不想嫁人。”   韩玉叹口气,在她头上轻轻推了一下,“好啦,你也别多想了,要是真有人家想要你,我给你把关总成了吧,要是人品不好,家里人也不是那个样儿,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让你嫁!不过,话说,你要是看上谁家的小郎君(没有娶亲的男子),我能想办法撮合你们一下哦。”   黄四娘羞红了脸,低下头,小声嘤嘤道:“小玉姐又笑话我。”   韩玉转身看了她一眼,越来越俊俏的脸蛋,身材也越来越丰满迷人,出落得亭亭玉立,和先前比起来更多几分涧色,便问道:“四娘啊,你觉得你阿泽哥他人怎么样?”   “我就特别羡慕小玉姐,能够找到阿泽哥这么好的男人,风趣幽默,讨人喜欢,会做饭,知道心疼人,能够嫁给这种男人,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吧。”黄四娘说着,不自觉地抬起了头,看着远方,一副颇为憧憬的样子,微微笑着,如日出时候的朝霞,也似日落时分的晚霞。   “放心好了,你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子的,这世上的好男人多着呢。”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韩玉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哪有很多,每一个适合自己的男人,都是女人慢慢调教出来的。就比如白泽,从小时候的郁郁寡欢到现在二二的这么爱说话,反正就是集万千优点于一身,她韩玉的功劳必须是最大的。   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不寄希望于命运和他人的安排,不怨天,不尤人。   前世今生的韩玉,都是一个性子,就是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正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无论时空怎么转变,世界怎么改变,唯一不能改变就是这个吧,心里最深处的执念。   黄四娘再次低下头,看着脚尖,一步一步机械地走着:“我没那么好的命。”   “傻丫头,有我在,你就放心好了。”   &   nbsp;韩玉再次挽住她的胳膊,“你看前几天乌云密布,淅淅沥沥下着雨,这两天就是阳光明媚,霞光万丈了。人的命也是一样,不能因为一时的看不清方向,就觉得再也没有希望了。”   黄四娘抬头看了看太阳,眯着眼睛,点点头,张张嘴想说话,但还是闭住了,不再吭声。 第129章 豁二上门   这些年,生活条件好了之后,打牙祭不是难事,想吃肉的话,基本上随时可以去割两斤,回来要么包饺子,要么直接炒炒就馍吃。当然还可以油炸成小福肉,因为保存的时间长,可以留着慢慢享用,每次做菜就放一点,属于细水长流型的。   搁在几年前,不到逢年过大节,别说打牙祭,就是油水都少见。加上这些年来,没啥水旱蝗灾,风调雨顺的,家家户户收成都不赖,除却要交的公粮,余下的足够顶一年的温饱。   “一大碗金元宝啊。”   白泽端着瓦子碗,看着碗中一个个白胖胖元宝似的饺子,忍不住感叹道,“别的不说,咱家要是能挣这么一碗真正的金元宝,那还不享福享到天上去了,天天给你撕布做新衣裳,想住多大的房子就住多大的。”   “都说男人有钱了就变坏。”   韩玉怕烫,用手巾在碗底垫了一下,这才端着坐下,笑呵呵地说道,“阿泽,我问你,给你这么一碗金元宝,你打算纳几房小妾,买多少个丫鬟伺候着?”   “谁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啊?!”   听了这话,白泽自然是不依的,刚刚入嘴的一枚饺子,也不管烫不烫,被他匆匆嚼了几口就下咽了,还没张口说话,一只手捂着胸口,弯下腰,头都快耷拉到地上了,满脸痛苦的神色,连脖子都涨得通红。   韩玉连忙放下碗筷,蹲在他身前,神色慌张地问道:“阿泽,你咋啦?”   “烫到心了1。”白泽依然疼得眉头紧锁,龇牙咧嘴地回道。   韩玉无奈地在他后背锤了一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家遇到了什么事儿。都能长个教训,你看你,昨儿个刚烫到嘴,今儿个又烫到心了,保不准明儿个又烫到哪!”   阵痛过去之后,白泽很快就恢复了,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重新端起地上的饺子,辩解道:“听到你说男人有钱有变坏。这种一棒子打死全天下男人的话,我心里头急啊,想赶紧说话啊。这一急就烫着了。”   一旁着急的黄四娘,看白泽又跟没事人似的,这才舒口气,说到:“小玉姐,阿泽哥他绝对不是那种人。再怎么有钱,阿泽哥也不会变坏的。一起吃苦受累都过来了,我看你们俩肯定也能一块享福。阿泽,你说是不是?”   韩玉捂嘴笑道:“傻丫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男人的表现怎样。得看现实中的表现,承诺之类都是骗人的。”   白泽耸耸肩,摇摇头。对韩玉的一番言论,不置可否,甚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笑里藏刀,背后插刀的事儿,自古就有。更何况是人心。人心隔肚皮,你怎么能知道别人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主意。   一个男人是否真心诚意毫无保留地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自然能够感觉得到。一个女人是真正地爱一个男人,还是图他的钱财功名之类,男人也能有自己的辨别。   可以说,人世间最亦真亦幻的东西就是承诺了,叫人醉生梦死的是它,叫人痛不欲生的也是它;令人怀有希望的是它,令人满腹绝望的也是它;让人不顾一切的是它,让人畏畏缩缩的也是它……总之,它可以叫一个人活下来,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一个人。   黄四娘努了努嘴,眉头也拧巴在一起,说道:“可是,我觉得一个人愿意给你承诺,说明他很在乎你啊。”   韩玉嘴里慢慢嚼着饺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么一个自幼变饱经苦难的女娃子,心里头仍然保有着固有的纯真的和善良,也许是从来没有人给过她承诺,才会让她抱有如此的念想吧。   人不都是这样,缺什么,心里面最渴求什么。   白泽说道:“好了,再这么说下去,饺子都凉了。赶紧吃,吃罢好好说,说的天花乱坠头晕眼花都没问题,我在一旁给你们倒茶解渴。”   “我再说最后一句。”   韩玉嘴里的食物下咽之后,扬起筷子,笑着说道,“四娘啊,你可知,承诺这种东西,张张嘴,嘴皮子一啪嗒,就能出来。也就是说,承诺只需要一句话,一瞬间,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可是兑现这个承诺,用的却是一辈子的时光。当然,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兑现给你的承诺,那这个人,不偏不倚,正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承诺越多,责任就越长大,欠的债也就越多。一个真正信守承诺的人,是不会轻易许诺的。而张口闭口就是承诺的人,基本上没有一个信守承诺的。懂了吗?”   黄四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泽对韩玉的理论,心里头是十二分的赞成,却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慢悠悠说道:“你这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谁学的。不过还别说,真有那么回事。”   黄四娘微笑着看了看两人,问道:“阿泽哥,和小玉姐从认识到现在,你给了多少个承诺啊?”   这个时候,白泽碗里的饺子已经告罄,便放下碗筷,掰着手指头:“等我算算啊,一个,两个,三个……三十五个……”   等韩玉细嚼慢咽地把一碗饺子吃光,这才说道:“你还真有毅力,能数到现在,要是没人管你,你是不是可以数到天荒地老?别数了,数的再多也就是一个而已。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万千。”   黄四娘立马好奇地问道:“哪一个?”   韩玉回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止一个吧,我记得好像还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还有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还有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还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韩玉摇摇头,叹了口气:“有意思吗,这么多不都还是同一个意思?!”   就这么有的没的说着,三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在安静的阳光下,如三朵正在绽放的火红的花,在岁月的河流里,依然细品似水流年,遥望着云卷云舒,不紧不慢,平淡从容。   十字路口,豁二领着一个不高的年轻小伙子,十七八岁左右,满脸的苍蝇屎不说,腰还有点不直楞(略微驼背)。   “豁二,最近生意咋样,你个小赖种挣了不少银子吧,都不知道过来看看大娘,怕吃你的还是喝你的!”   崔子丰家的夏氏,早早吃过晌午饭之后,站在路口和韩玉堂的老娘,也就是韩文才的奶奶——楼氏说话。看到豁二后,她站起来,笑着打趣道。   “大娘,你看你,动不动就开我的玩笑。我要是能挣不少银子,那还不早早来瞧你了啊,根本不需要你说,是不是。”   豁二嘴巴虽然豁,稍稍有些含糊,但口才却是极好的,能说会道,说了这么长一段话,难免流下哈喇子,他连忙伸出袖子去擦拭,却还装作一副没发生什么事的样子。   夏氏看着他旁边的年轻后生,问道:“这谁家的,我都没见过。是不是领着过来见话哩?”   “啥都逃不过大娘的眼。”   豁二两手“啪”的一拍,咽了咽口水,“墩儿哥家的婶子不是叫我留个心,说是小玉前些日子买回来了个丫头,想寻个好人家,叫我留点心。这是河北边儿我一个外甥,叫付狗蛋,正好还没娶亲,想过来看看。”他拍了拍身旁小伙子的肩膀,“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叫奶奶。”   “奶奶。”付狗蛋傻笑一声,喊了一句。   夏氏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付狗蛋,又想了想韩玉丫头黄四娘那水灵灵俊俏俏的模样,心想,这豁二还真不傻,这小子长的又傻又呆,四娘有模有样,人还勤勤,要真是嫁给他,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不过这事儿还得看韩玉的意思,她没什么好说的,就指了指东边:“去吧,这个点儿,肯定都在家。”   “好好,大娘,那俺们去了,不耽误你跟俺奶奶说话了,你歇着吧。”   豁二朝着墙边坐着的楼氏点点头,又向夏氏作了个揖,这才往东边走,给付狗蛋眼神示意跟上来。   院子里,灶屋里收拾干净之后,黄四娘满怀心事地走出来。   白泽看到后,指着她说道:“咋了?看你那眉头子皱的,有啥话就说出来。”   韩玉也跟着说道:“都说了一家人,有啥就说。”   对黄四娘来说,烦心事无非就是不想被人随便说个媒嫁了,虽说去买肉的路上跟韩玉提起过,但生怕她忘了,想当着白泽的面再说一遍,就思忖着怎么说出口。谁知道她刚张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大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就是豁二的一声唤:“都在家吗?”   ^^^^^^^^^^   注释:   1烫到心:农家的俗语,吃热的东西下咽太快,其实是烫到胃了。温馨提醒:过烫的食物容易导致食道和胃黏膜出问题,上期吃过热食物等,或增大患癌的风险,所以,各位盆友多加注意,不要向咱们的男猪脚学习。 第130章 情急犯错   平日里来家里的人并不多,忽然响起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韩玉竟然一下子没有想起来,就朝欲言又止的黄四娘摆摆手,示意她稍后再说,向门外喊了一声:“谁啊?”   “我,你豁二哥。”豁二站在门外,看了一眼付狗蛋,乐呵呵地应道。   院中韩玉和白泽目光相对,脸上都泛起一丝“麻烦来了”的神色。   不过农家有句话说得好,上门就是客。客就是亲戚,亲戚上门,哪有不迎的道理。   想到这里,韩玉大步流星来到门口,看着豁二和身后其貌不扬的付狗蛋,堆了一脸的笑容,说道:“豁二哥,咱这穷家,你可不常来啊,这次光临寒舍,有啥事儿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平时没事没咋的也不敢来打扰。”   豁二说起话来也颇通礼节,按农家人的说法,这人嘴刁,嘴皮子厉害,要不然也不会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媒人。说着,他往院子里探探头看了一眼,说道,“小玉妹子,我看妹夫也在家,要不咱进屋里坐下好好说?”   韩玉笑笑,把两人迎进来,进了院子,朝黄四娘扬了扬下巴,又对着她的屋子扬了扬下巴,看她懂了意思,进了屋里,这才对白泽说道:“阿泽,你先陪咱豁二哥说说话,我烧点茶水。”   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看到这架势,黄四娘哪里能够坐得住,她紧紧跟随韩玉钻进了灶屋里,把灶屋门一关,倚在背后,低着头,眼睛湿湿的。带着哭腔说道:“小玉姐,你帮帮我吧,我不想嫁给那人。”   “想不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本打算给你婶子说说,知会他一声,咱不找了。我这边还没说,他就找好了。”   韩玉往锅里添着水,微微皱着眉头说到,“不过四娘你就放一百个心,要真是刚才那人。别说你不愿意,就是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真的?”黄四娘歪着头问道。   “这还能有假?!”锅里添满了水。锅盖子一盖,韩玉从绳子上撤了个围裙下来,要往腰间系,“别管咱长得咋样,这找的男人不要求多俊朗。最起码得说得过去。刚才那个,真是有点对不起人民群众了。”   黄四娘“噗哧”笑了,连忙从韩玉手里夺过围裙,系在自己腰间,坐在锅门前,吹了折子。开始烧起来。   “成,那你先烧着,等会儿我过来端。这种事儿。你就不用露面了。”韩玉擦把手,把抹布扔下,出了灶屋,进了堂屋。   “老弟,瞧你这话说哩。丫头虽说是妹子她买的,可说到底这个家还是你做主不是。啥话还不是你说的算,你张张嘴拍拍手,板上钉钉的事儿,她还能不听?”   豁二正兴致勃勃都说着,看到韩玉进来,连忙打住,指着付狗蛋,介绍道,“小玉妹子,这是我一个河北头的外甥,姓付,叫狗蛋儿。”   白泽得了救星似的,笑呵呵地看着韩玉,用手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她坐过来。   韩玉则是坦然受之,坐下去之后,才张口说话:“豁二这次过来,是为了啥事?”   “前几天俺奶奶不是说你这边有个丫头想寻个婆家么,我就过来问问,要是还没找好,我想替这个外甥说着。”   豁二指着付狗蛋,叹了口气,“人贵有自知之明,你看,狗蛋这孩子长得不好看,这是谁都看得见的,我打听了也自己看了,你那丫头长得水灵灵白嫩嫩。不过,狗蛋他家里说了,多花点钱也都不是啥大问题。”   韩玉嘴上不说,心里却好笑,这人啊,要真有自知之明,想都不该想这样的事儿,美女配野兽,这种几率有是有,但绝对小到没有。   “我就把话扯明了说吧。”   豁二看韩玉笑得很牵强,就一屁股站起来,说道,“你家的丫头长得再好,也是个丫头,身份低贱是改变不了的。狗蛋儿人是难看了点,但是心好,家里还有几亩地种着。交给他,你总也能放心是不是。”   韩玉笑笑,碰了碰白泽的胳膊,控制好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旁边的两人也能听到,她说道:“阿泽,你是一家之主,啥话都是你说的算,你看看豁二哥这意思也都说清楚明白了,你就在板上钉个钉呗。”   白泽清了清嗓子,捂着嘴说道:“我看这事儿不好说,四娘刚才还正跟我哭,说现在不想嫁人。不如这样吧,就这么算了,叫狗蛋儿再找家更好的闺女。四娘这丫头,她没恁好的福气!”   “这俩人还没见面,我叫狗蛋过来就是想叫两人碰碰头,说不定看对眼儿哩。”   豁二一听有点急了,连忙说道,“再说了,话不能这么说,你俩合计一下,看看要多少钱能把这个办下来?”   白泽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这丫头不肯,我们也没啥办法。”   “既然是买回来的丫头,还不是你们两个说的算?”   豁二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啪嗒”往桌子上一放,扬起手掌,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家里说最多愿意出五两银子,要是能成,现在这钱就是你们的。”   对于这种情况,一旁的韩玉算是看清楚了,豁二今儿个过来,压根就不是说媒的,是受人之托,过来买四娘的。她不免有些气愤,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其实讨价还价就能买卖的商品?!可是现在就是这么个时代,豁二没错,付狗蛋的家里也没错,错在这么一个时代。但是眼下,她已经厌了,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想赶紧结束。   韩玉站起来,进了灶屋,端了两碗茶水回来,放下后,说道:“豁二哥,我就给你说了实话吧,四娘是我买回来给阿泽做小妾的,现在肚子里孩子都怀上了。俺娘她不知道,才会这么着急地找你帮忙,对不住了,叫你白白跑这一趟。”   这么一记晴天霹雳,雷得几个人是外焦里嫩,大眼瞪小眼,白泽更是一下子喊了起来,身子微微颤抖,脸上铁青。   都说无巧不成书,巧得是,黄四娘再灶屋里少了茶水,百无聊赖,就蜷在堂屋门外听墙根,这才刚刚蹲下,第一句就听到这个,整个人真像是中了雷霆一击,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原,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豁二打死也想不通,一个女人会给自己的男人买个丫头当小妾,可偏偏她又这么亲口说了,不得不信,于是感叹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好像是彻悟了一般,茶水碰也没碰,站起来,一把拉起福狗蛋,“你看,小玉妹子,多不好意思,我这啥事没打听清楚就这么冒冒失失过来了,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   韩玉笑笑:“这事儿怪我,没有跟俺爹娘说实话。这事关俺家的声誉,可不能叫外人知道。”   “没事,没啥事,你看多不好意思,给你们添这么些麻烦,那我们走了。”   豁二拉起付狗蛋,出了堂屋门,看黄四娘在地上坐着的,点点头,有点尴尬,又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连忙大步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韩玉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把黄四娘扶起来,来到堂屋,坐下,看着刚刚醒过神来的白泽,说道:“咋的,吓着你们啦?”   “胡闹!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白泽气呼呼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你啊你,平日开玩笑说说也就罢了,这种场合哪能说这种话?要是传扬出去,韩家白家的脸都没地方搁。”   说完,白泽又看了看面红耳赤的黄四娘,这个时候她恰好也看过来,四目相对,他连忙躲开来,垂下头。心里头不禁暗暗叫苦:小玉啊小玉,你可是害苦了为夫,这以后还怎么面对两边的爹娘,更别说四娘了!   “四娘,你先回屋歇着吧,我跟你阿泽哥单独说说话。”   韩玉转身嘱咐了一句,看她撤下茶碗走出去,这才站起来拉着白泽的胳膊,进了东间,在床上坐下,抚着他的背,“阿泽,别生气了,我错了。”   白泽几乎是质问的语气:“你也知道自己错了?”   “人活一世,哪能不会犯点错。”   韩玉笑嘻嘻拽了拽白泽的胳膊,“我知道,不该拿你们两个说事儿,我也是为了逐客一时情急才犯下了错,我保证,以后三思而后行,好不好?”   “哎,我倒是没什么,你说这话还偏偏叫四娘听到了,她一个未嫁人的姑娘家,脸皮子又薄,你看着去劝慰吧。”   白泽长长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道,“话说回来,四娘已经成了年,按道理是该给她找个婆家,这样吧,作坊盖着的这段时间,咱们想想办法,暗地里给她安排一下,给她找个看对眼的男人成不?”   “这有什么不成的,我举双手双脚赞同!四娘那边,你放心吧,交给我就行了。”   韩玉抱着白泽的臂膀,腻歪地说道,“阿泽真是个好男人,又体贴,又温柔,脾气又好,处处为人着想,我真有福气。”   白泽啧啧地说道:“好了,好了,就你这张嘴!”   韩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得意洋洋说道:“我这张嘴怎么了?”   白泽笑了笑:“抹了蜜似的,甜!” 第131章 说服爹娘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还有句话是同样的意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虽说临走前,韩玉特意嘱咐豁二和付狗蛋,先前她说的一番话,也就是买黄四娘回来是给白泽当小妾的言论,不能告诉旁人,但豁二是什么人,杏花村远近闻名的媒人,靠一张嘴皮子吃饭,哪里能够藏得住秘密。   结果怎么着,不到两天时间,半个杏花村的都知道了。   人言可畏。   这事儿传到韩子明和林氏耳朵里之后,他们哪里还能坐得住,便遣了韩俊喊两人过去谈话。   农家的空气格外清凉,冷起来也是叫人伸不出手脚的那种。自从天渐渐冷起来,路上的人很少,基本上要是没什么事都蜷缩在家里被窝里暖着。   “大哥,三姨夫咋还没回来,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   韩玉往南北两边看看,都没什么人,搓了搓手,清晨的风也总是往脖子里钻,她又缩了缩头,拉拉领口。   韩俊脸上冻得有些微红,不过手和脖颈都在外露着,也不怕冷,摇摇头,无奈地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我的事儿,等会儿爹跟娘面前怎么说,你们自己看吧,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了。”   “大嫂来问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   韩玉见他又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便说道,“豁二他领过来的那外甥,你都不知道丑成啥样,天要是黑了,估摸着能吓死人,咋说也不能叫四娘嫁给这样的,我就是一时情急,嘴快了点。才这么一说,又不是真的。”   “爹跟娘活了大半辈子,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韩俊长长叹了口气,哈气似白雾一样飘散开来消失不见,他分别看看两人,特别是看白泽那一眼,颇有深意,说道,“以后可长点记性吧。啥话说出来之前,先过过脑子,过几遍再张嘴!”   白泽不傻。自然知道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连忙说道:“大哥,这种事,别说小玉不愿意,就是她愿意。我也容不下第二个女人。等会儿爹娘跟前,大哥好歹说两句。”   转弯进了胡同,韩俊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哎呀,放心吧,你大嫂二嫂都在。哪能眼睁睁看着你俩挨吵(挨骂)。”   不等三人来到门楼,家里的小土狗已经开始叫唤起来,声音很尖锐。都是“哇哇哇”,有点像小孩子哭,不似死去的黑豆,叫起来都是“汪汪汪”底气十足。   “黄豆,别叫了!”   只听韩俊吼了一声。这小土狗便犯了错一般,夹着尾巴来到狗窝。卧下去,摇着尾巴,翻着眼睛看着。   堂屋里,韩子明和林氏在一旁坐着,另一边坐着春草和柳晴儿,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特别是韩子明那眼神,那脸色,恨不得将人一口吃下去的样子。   “你还好意思过来?!”   果不其然,等进了堂屋,韩子明上来就毫不客气地来了这么一句,眼睛瞪得大大的,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坐下吧,还站着做啥。”   林氏朝着对面的凳子摆了摆手,半生气半心疼地说道,脸上自然也是写满了无奈。   韩玉和白泽四目相对,要说多紧张,也没什么紧张,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两人坐下去,脸色神色复杂,心里也都各自打着算盘,想着应对的策略。   “死丫头,你咋就是不叫我跟你娘省心?!”   看韩俊也在一旁坐下了,除了尚未归来的二娃子韩冬,一家子算是到齐了,韩子明这才指着韩玉说道,“你俩听见咱村里人家都是咋说哩没有?”   林氏拉了拉韩子明的胳膊,小声说道:“他爹,你别急,叫他俩慢慢说。”   韩子明一拍桌子,跟惊堂木似的,说道:“恁俩自己说吧!”   “爹,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救人,不该把四娘买回来,买回来也就罢了,不该寻思着给她找婆家,这才捅出这么个篓子。要怪都怪我一个人,跟阿泽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韩玉上来就哭丧着脸,非常坦诚地认了错,咽了咽唾沫,“外边人家传说的,乱七八糟的啥都有,事实上啥事都没有,我就是想撵走豁二跟他那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外甥,才这么随口一说,哪想会惹出这么大的问题,要打就打我吧。”   “哪个要打你,打你有啥用?!”   对韩玉的认错态度,韩子明很是受用,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冲了,说道,“救人有啥错的,咱要是见死不救,那才是作孽!错就错在你不该把人买回来,更不该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多少年来,子女的婚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的事儿该她爹娘操心,你不是她爹不是她娘,咋该管那么多?”   “爹,话是这么说,没错。”   白泽咳了一声,插嘴说道,“四娘被爹娘卖给村里的老光棍,她执意不肯,我们把她救起来,但要是不管她,她还是一个死,明知道她肯定也是死,不去管的话,你不是说了吗,见死不救,是作孽啊。刚开始小玉背着我把她买下来的时候,我也有点生气,毕竟手里的钱不多了,可是后来想想,也想通了,毕竟救人一命,也是跟咱家积德了。”   林氏朝着韩子明点点头,说道:“嗯,阿泽说的是这个理儿。”   眼看着韩子明陷入沉思,林氏也同意白泽的说法,韩玉朝韩俊挑了挑下巴,挤挤眼示意他也说两句,毕竟作为家里的大儿子,他的话多少有些分量的。   韩俊舔了舔嘴唇,说道:“爹,其实我觉得是你俩想多了。小玉跟阿泽感情一直都好,更何况小玉现在还怀上了。黄四娘的事儿啊,要我说,外面人家想咋说咋说,咱清者自清。”   韩子明瞪了韩俊一眼:“说得好听,你明明没偷东西,天天有人在你耳朵旁边喊着你是贼,这样心里带劲儿啊?!”   林氏说道:“照我的意思,赶紧把那个黄四娘嫁出去,省得人家再乱说了。”   “娘你就放心吧,这个事儿我正操着心呢。”   韩玉笑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咋想的,要把她嫁了,这是肯定要办的。但也不能随随便摆找个人就嫁了,否则跟害了她没啥区别。我现在正寻呢,打算着叫白家哪个没有娶婆娘的小厮过来,毕竟这么好的闺女,不能叫外人捡了便宜。”   “是啊,那边家里现在条件好起来了,忙不过来,又弄了一些小厮过来,这事儿我跟小玉都商量好了。”   白泽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瞬间口吐莲花,滔滔不绝,“你看明儿个作坊就开始盖起来了,找个家里的小厮过来,总比还掏钱雇人来得省事。一来是有可以信任的人手帮忙干活,这二来又能成就一段好姻缘,这是大家最像见到的最好的结果。”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几个人,谁都想不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而且还是临场发挥,事先没有任何准备。   韩子明和林氏也都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特别是韩子明脸上的怒容终于也渐渐散去了。   韩玉偷空向身旁的白泽递去一个“老公,你真棒”的眼神,作为奖励。来而无往非礼也,白泽非常欢乐地接受了奖励,还了一个得意自豪的“那必须的”眼神过去。   韩子明说道:“说到作坊,明儿个就开始打地基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下。”   林氏也在一旁叮嘱:“吃的喝的,都不能少,要不然人家老生儿(工匠统称)心里该不乐意了。”   白泽和韩玉立马就跟吃米的小鸡一样,不停点着头。   “晌午别回去了,就在这吃好了,杀两只鸡,炖鸡肉。”   韩子明站起来,去灶屋去了火折子,点了水烟,呼噜噜抽了一口,风轻云淡地说道。   “俺俩还是回去吧,要不然四娘得一个人在家里……”   韩玉刚想推辞,说到一半,被林氏打断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等下快做好,喊她过来一块儿吃不就成了。”   看得出来,韩子明和林氏的脸上多少有那么一点点不乐意,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应承下来。家里的鸡养肥了,可以杀着吃了,那就必须过来蹭一顿才行,过过肉瘾,顺便叫四娘也过来吃顿好的。   韩玉说道:“对了,娘,我跟阿泽商量了一下,准备也在院子里挖个红薯窖,从这院里弄过去点红薯成不成?”   林氏说道:“这有啥不成的,等会儿吃完晌午饭,叫你大哥下窖给你们多弄点,这边多的吃不完,你从小就好吃红薯,尽管吃个够。”   “还有萝卜白菜也弄点呗。”韩玉嘻嘻一笑。   “出息!反正都是咱自家的,等会儿一块搬点过去。”林氏在她头上捞摸了一把。   韩子明摆摆手,说道:“挖红薯窖的时候,当心着点就行。别跟西头的善民似的,挖挖,差点把自己埋到里面出不来。”   “知道了,爹。”   白泽和韩玉异口同声地答道,脸上都泛着晴天里灿烂阳光般的笑意。 第132章 挖红薯窖   杏花村所在的地方,是黄河沿岸的大平原,土质主要为黄土,个别地方比较肥沃,属于黑土。黄土的黏性大,所以挖红薯窖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不会出现坍塌之类的事故。   但凡事都有个例外,杏花村西坑边上的张善民,挖红薯窖的时候就被直接埋了进去,如果不是他婆娘连忙喊了门上的几个大男人过来帮忙,恐怕早就见了阎王爷。   后来,这件事直接成为远近闻名的反面教材,谁家要是挖红薯窖,旁边人必然会叮嘱这么一句,“当心着点,别学善民,差点把自己埋地下出不来”,再到后来直接当成笑话来讲了。   很多事情,因为在乎,所以带来不少烦恼和忧虑;而一旦想开了,放之任之,反倒能获得一份清净。   黄四娘的事情,就是如此。   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们该怎么活还怎么活。这样等他们说着说着没趣儿了,自然也就住嘴了。   天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   鸡鸣声已经告一段落,狗吠正此起彼伏。   韩玉用手背沾沾额头上的细汗,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长长吸了一口沁人肺腑的清新空气,甩着胳膊,踢着腿,往堂屋里去。   “小玉姐,我起来晚了。”   黄四娘推开房门,正好看到韩玉,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晚。”韩玉莞尔而笑,过来摸摸她的肩膀,说道,“搁在旁人,都还没起来呢。慢慢天冷了,以后不用起这么早。瞧你眼睛红的,是不是昨儿个哭得。都过去了,没事了。”   黄四娘点了点头,像个听话的孩子。   “我打了红薯稀饭,前头听你说喜欢吃红薯,快去洗漱下好好吃吧。”   韩玉说着就往堂屋里走,“我去喊阿泽起来,今儿个盖作坊的几个老生儿该过来了,得好生招呼着才是,不能上来就给人家一个赖印象,毕竟都是咱们的长辈。”   “别叫了。你在外面动静这么大,说话声音也这么大,我哪里还能睡得着。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时候,正好白泽整理着袖子,从东间里走出来,脸上的还残留着一丝睡意,“等吃了晌午饭。得再眯一会儿才行。”   “我动静真的很大吗,我还专门轻手轻脚的,就怕吵到你。”   韩玉一脸的不可思议,有点争辩的意思,说道,“不过。你这个吃了晌午饭眯一会儿的打算,可能实现不了了,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作坊今天开工。从西院搬回来这么多红薯、萝卜跟白菜,如果不赶紧挖红薯窖,恐怕都要坏掉的。”   白泽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说道:“那还等什么。作坊开工,咱红薯窖也开工。晌午不能睡就不睡了,反正也没啥大问题。”   “瞧你这精神劲儿,好像能挖出金子似的。”   看到白泽本来一脸的迷迷糊糊,听说挖红薯窖,瞬间就打了鸡血一般,韩玉忍俊不禁,“哈哈哈,不用急,接下来有你挖的,到时候别喊着累就行。”   “这话说的,多伤人。想我堂堂男儿,生有七尺之形,死有一棺之土,岂能被一个红薯窖给难住?!”   白泽拍了拍胸脯,一副雄心勃勃的模样,“做的啥饭,赶紧吃,吃完干活!”   这个时候,在门外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一帮三四十岁的汉子,有的扛着铁锨,有的拿着瓦刀,有的提着被一层黄泥覆盖的竹桶,还有今儿个的主角:打夯的桩子。除了这些干砖瓦活必须的工具,还有一些嘟噜喇叭的小部件,如测量用的墨斗,走直线用的白绳子,打夯时用到的肩膀棉垫子、护手棉手套等,说说笑笑往东边走来。   吃罢早饭的韩子丰在十字路过无所事事地站着,笑哈哈地说道:“好长时间没见你们这帮子人聚到一块儿了啊。”   农家盖新房的人并不是年年都多,就算是多的年份,也寥寥无几,除非被嫁女儿的一方要求男方必须有新房,另一种情况就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实在没办法住人,这才会咬着牙勒紧裤腰带盖新房。   “是啊,这还不是沾你们老韩家的光。”   领头的一个年级稍大的汉子,来到韩子丰的跟前,笑得两排牙齿都露出来了,“墩儿家的闺女要盖作坊,地里没啥活,我们这些人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能出来挣几个就几个,总比吃了睡睡了吃强,你说是不是?”   这帮子工匠,领头的就是村北头的张孝祥,绰号叫蛤蟆,不为别的,因为他的嘴巴比较大,自幼便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那当然是,谁都没有你精。”   韩子丰在他胸前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说道,“蛤蟆,啥时候有空,来俺家里坐坐,我家的大娃子先前买的两壶好酒,我还没舍得喝,你要是来了,咱碰两盅。”   张孝祥哈哈大笑,也回了一拳:“老白子这话都说出来了,那我肯定得空过来弄两盅喝喝。”   旁边几个人正好也放下打夯的桩子,站在一旁歇息,都笑得不亦乐乎。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大亮, 黑夜完全消逝,晨曦褪去,天下大白。   洗碗刷锅之后,听到门外有了动静,韩玉连忙出得门来,看几个人已经来到,连忙朝院子里喊道:“老生儿都到了,快出来看看有没有啥需要帮忙的地方。”   白泽应了一声“好嘞”,就屁颠屁颠跑了出来,黄四娘紧跟其后。   韩玉连忙出来招呼:“叔,你们都来这么早,清早饭有没有吃?”   “吃了,吃了……都吃了。”几个人纷纷回答。   “小玉,这是你文叔,这是你春叔,这是你强叔,那个是你俊叔,还有这个,你应该最熟悉的,你黑孩儿大。”   张孝祥分别指了几个人逐个介绍过去,用手在旁边的转头堆上拿了一块掂量了一下,“砖头是不赖,结实得很。反正这两天就是打夯打地基,没啥别的重活,你们该忙活啥忙活啥。”   韩玉连连点头:“好好,叔,大伯,渴了饿了,咱家里吃的喝的都有,随时说哈。”   张孝祥说道:“这还用说,俺这帮子人可不会客气,哈哈。”   看着几个人开始忙活起来,三人围观了一阵儿,白泽蠢蠢欲动,朝韩玉吹了口气,小声说道:“小玉,要不咱也回去开挖?”   挖红薯窖,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工具,主要两个:一把铁锨,一把系了绳子的篮子。   墙外“嘿吼,嘿吼……”很有节奏的喊声,伴着粗木桩在地上撞击打出的“咚咚”声,简直成了一曲交响乐。白泽一手拿着铁锨柄,脚蹬着铁锨,也进了状态似的,“嘿吼,嘿吼”起来。   秋季少雨,土地比较干燥,刚开始挖的时候,最上面一层有点费力,不过再往下都是很湿润的,挖起来倒不费什么力气。就算如此,半个时辰不到,白泽的额头上已经满满都是汗水,动作明显慢了不少。   “来,歇会儿,喝点水。”   韩玉端了一碗茶水过来,另只手拿了毛巾在他脸上擦着,看他接到手里,脸上有点怯怯的表情,便好笑道,“放心吧,知道你不长记性,刚才在灶屋里就来回倒凉了,直接喝就成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韩玉。来,干!”   白泽两手捧碗,作江湖人士的豪情万丈状,说道。   韩玉汗颜道:“拿什么干啊,我又没得喝。”   白泽把碗递到韩玉的嘴边,说道:“想喝还不好说,来,喝。”   “去你的,累了就歇息。现在锅里烧着水呢,等会儿给大叔们送过来。”   韩玉拿过铁锨,试试样子,在已经被白泽挖的不小的坑里,“我来试试,要是能挖,我也挖一会儿,就当锻炼身体了。”   “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来做!”   说着,白泽把碗放在地上,就要上来夺铁锨,韩玉连忙躲开,并顺势猛地把铁锨往地上一擦,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把两人都惊到了。   韩玉蹲下去,满脸疑惑地用手扒了几下,一个很硬的东西咯到手,又扒了几下,金灿灿的一块东西映入眼帘,拿起来,反复看了看,随后和白泽相视一笑,同时说道:“黄金!”   韩玉连忙把这块金子放在白泽的手里,猛地站起来,冲到大门口,把门关上并上了闩,这才重新回来,见白泽仍旧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金锭子,她也没说话,重新蹲下去,继续扒,发现是一个圆形的口,口中还有不少金子。   白泽傻傻地问道:“小玉,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韩玉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问道:“疼吗?”   白泽答道:“疼。”   韩玉伸出胳膊:“你来掐我一下。”   白泽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下,问道:“疼吗?”   “疼。”   韩玉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那就不是做梦了,做梦是不知道疼的。”   黄四娘从灶屋里拍着手出来,看到两人蹲在地上,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走过来,瞬间就傻了眼,说道:“阿泽哥,你手上的是……是黄金吗?”   白泽点点头,也不说话,指了指韩玉正在挖掘的地方。 第133章 懂得珍惜   对于这么一个惊人的发现,前世便对考古历史等颇感兴趣的韩玉自然不会放过。   因为家里没有考古用的专业工具,铁锨又太大,韩玉便冲到灶屋里拿来了锅铲,还有清理案板和锅台用的扫把子,一副考古专家的样子,便投入了紧张的挖掘工作。   黄四娘歪着头,脸上满满都是好奇,目不转睛地看看着:“阿泽哥,小玉姐她这是在做什么?”   “挖金子啊,你不是看着的吗。”   白泽这么回答,说起话来很是轻松,但对韩玉这种行为,也是各种不解,便说道,“这么一点点挖,得挖到猴年马月啊,一铁锨上去,不就出来了吗?”   “你说的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损坏。”   韩玉一边清扫,一边小心翼翼铲着泥土,头也不回,慢悠悠地说道,“就比如说这个罐子,我最开始那一铁锨挥的,就把罐子口给弄破了,说不定这罐子的价值更高呢。所以,悠着点来,慢是慢了那么一丢丢,但绝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白泽点点头,恍然大悟道:“有道理。”   罐子里的金锭全部清理出来,总共二十块,每块足有十两,也就是有二百两黄金。按照云锦目前的情况来看,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那二百两黄金便是两千两白银。   “大门上好了没有?”   韩玉咽了咽唾沫,往门楼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把大门上了闩,抬头问了一句。   白泽也朝着门楼望过去,但并没有过去检查,而是很坚定地说道:“我亲眼看着你关门上闩,肯定上好了。”   “那就好。四娘。把烧好的茶水给几个叔伯送过去吧,他们干了这么久的活,应该也渴了。记住,咱家里挖出东西来的事儿,谁也不能告诉。”   虽然不是什么重活,但蹲伏了这么一会儿,韩玉也累得够呛,站起来,扭着脖子,捏着腰。对黄四娘嘱咐说。   黄四娘这才从惊讶和慌张中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应道。   白泽蹲在边沿。俯视着韩玉,说道:“好了,都挖出来了,你还待在里面干啥?”   忽然一阵秋风袭来,韩玉鬓角的头发被吹得凌乱。她在及胸的坑里站着,轻轻捧着挖出的罐子,罐子通身暗红色,周边有云纹图案和鱼的形状,图案并没有让韩玉多么惊讶,惊讶的是这罐子外面竟然是陶瓷。这么多年,这是她穿越来之后第一次见到瓷器。   罐子口的破碎处,让韩玉心疼不已。就是她刚刚那一铁锨,让本来一个完美无瑕的瓷罐变成了残缺不全的次品。   “小玉,你听见没,快点上来吧。”说着,白泽伸出手。要拉她上来。   韩玉摇摇头:“阿泽,你先把黄金放回屋子。我暂时先不上去,下面还有新的发现。”   白泽探探头,往下看看,除了罐子的坑洼,哪里还有什么东西,都是湿漉漉的泥土,便说道:“哪里还有什么发现,这些黄金够咱们花几十辈子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韩玉故作镇定地说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阿泽你是知道的,毕竟天上不会掉馅饼,我们先不要高兴的太早,静静看看会不会出什么事。”   白泽把金钉子都放在屋子里藏好重新出来,两手各提了一把凳子,递给韩玉一个,自己在坑洼的边缘坐下来,小声问道:“到底还有什么发现?”   “我觉得这应该是一处古墓群。”   韩玉接过凳子,低头抠弄着一个什么东西,随后递给白泽,“你看看就知道了,用水冲洗一下。”   白泽一点点弄掉上面的泥土,洗过之后,甩掉上面的水,这才看清楚,是一枚玉扳指,在阳光下非常透彻,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戒指是上等玉石打磨而成,而且已经有些年份了。   “小玉,我看还是别挖了,要是挖出一罐金子也就罢了,要真挖出个墓群来,咱这个家可咋办,也不吉祥啊。”   挖出好东西,高兴是高兴的,但白泽也有担忧,便直言不讳地讲了出来。   韩玉还在下面一点点探索着,一边扫一边挖,说道:“阿泽,你放心好了,咱这个家就是有福气,才能挖出好东西来,是老天爷开眼了,没什么不吉祥的。这个倒没什么,我怕的是这东西万一是前朝的遗留,可能惹来杀身之祸,所以这件事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刚才挖金子挖的心惊肉跳,这会儿,韩玉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毕竟碰上这种事情的概率真是小的可怜,碰见了也不见得是好事。性质真的很像是在大街上捡了一大包钱,但这些钱是抢银行得来的,劫匪没有抓到,你这个时候把这些钱据为己有,拿出去消费,很可能被逮个正着。   虽然生活在这么一个朝代,但常年来都是在乡下农家,对政治不敏感,所以韩玉对云锦王朝的历史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了解,比如说最迫切的疑问——前朝是哪个王朝。   黄四娘进了院子重新把门杠上,说道:“阿泽哥,小玉姐,这几位叔伯说了,因为各家离得都近,上午干完,各回各家吃饭,下午再聚到一块来干活,不麻烦咱家做饭了。”   “这样啊。”   韩玉本来还在愁该怎么招待,不过既然这样,反倒少了麻烦,揩着额头的汗水,说道,“好的,既然叔伯们都这么说出来了,那就这么办吧。但茶水可不能少,啥时候估摸着没了,就烧点送出去。”   黄四娘点了点头,三两步凑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泽手里的那枚戒指,忍不住赞道:“哇,好漂亮。”   “还有更漂亮的。”   韩玉挖了一会儿,又出来一个手镯,也是玉石。抹掉上面的湿泥,显得翠绿剔透,里面有清泉流动一般,她递给白泽,说道,“洗洗干净,可千万小心,别弄碎了。”   “小玉,上来吧,别再挖了。咱把这个填上,换个地方再挖红薯窖吧。”   挖到宝贝,白泽自然是高兴的。但他却皱了眉头,有些不乐意地说道,甚至带着点央求的意思。   “这些东西在地上埋了不知多少年不见天日,好不容易被我们发现,怎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韩玉感觉到白泽情绪的微妙变化。便停了手上的活,站起来,“阿泽,你是怎么想的?”随后她看向黄四娘,“四娘,你觉得呢?”   其实在白泽看来。挖出这么多金子,已经足够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几辈子吃喝玩乐都没有什么忧虑,再继续挖下去,一来他担心挖出不好的东西来触了霉头,二来怕要是不小心让人知道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可能会带来大麻烦。毕竟县衙那帮子人是很乐意过来没收这些东西的,说不定把人抓了灭了口也很有可能。   白泽说道:“要不这样吧。小玉,先把这洞口虚掩上,等咱们打听清楚了,没什么问题的话,再一起挖,怎么样?”   韩玉轻轻点了点头,把锅铲和扫把子放在洞口,扬起两只手,白泽把她拉了上来。   做任何事情,都要承担后果,或早或迟,或好或坏。   对于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韩玉何尝不知,所以尽管内心很希望看看下面埋藏的到底是什么,却还是强忍着好奇心和**,听从了白泽的建议。   白泽去放杂货的屋子里找了个破旧的门板,还是当初盖房子的时候用剩下的东西,把先前挖好的洞口盖好,掩上了土,这才算松了口气。   院墙外,“一二三,嘿哟”的口号声和粗木桩装机地面的沉闷的声响,仍然没有间断,还有几个人大声说笑的声音,这些声音,洪钟一般,充满了力量之美。   就在这一刻,韩玉忽然感觉到了别样的情绪,这里是农家,本该平平淡淡的,触不及防地来了这么多金子,生活的节奏就被一下子打乱了,就好像轻轻拨动着琴弦,发出悦耳的声响,要是忽然一拳头打在弦上,“咔咔”全都绷断,再也不会有那美妙动听的声音。   前世的时候,为了生活,她不知疲累不分昼夜地上班工作挣钱,甚至很长时间没有静静欣赏过天空,没有被清风吹拂过,没有被阳光拥抱过。是,钱慢慢的多了起来,可是生活却陷入了一个怪圈,好像一切都是为了钱,活着的目的就好像为了挣钱,别无其他,其他的一切都成了奢侈品。   可是,她不开心不快乐不幸福,爱情也离他而去,亲人少得可怜,真心朋友一个没有。她这么一个女子,好像是被抛到世界上,挣这钱,享受着孤独寂寞。   “小玉,你想什么呢?”   白泽见韩玉呆愣愣地走了神,便挥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很是关切地问道。   黄四娘也去灶屋里端了一碗凉好茶水,递到她的跟前,说道:“小玉姐,来喝点茶水吧,你都忙了这么长时间了。”   韩玉结果茶水,看着碗里还冒着很轻很轻的烟,笑了笑,心里头暖暖的,毕竟相比于拥有大量的金钱,朋友亲人爱人才是最值得拥有和珍惜的吧。   “你看你,又走神了,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人都傻啦?”   白泽伸手摸了摸韩玉额头上的汗,搂住她的肩膀,说道,“快点进屋吧,出了这么一身汗,风一吹别染了风寒。”   ps: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稍后发布今天的。下午两点多就立冬了,秋天离去,冬天来了。天气也渐渐凉起来,你们都要好好的。 第134章 烙活面饼   太阳在东南方向悬着,因为一层薄云而变得黯淡朦胧了不少。   视野之内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曳,不时有斑鸠在上面歇脚,随后扑棱着飞走,不留下丝毫的痕迹。树影斑驳交织在一起,多了一份迷幻丛林般的神秘和幽静。   恰巧今日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立冬,秋天也算是结束了,接下来便真的是寒冬。   四季分明的农家生活,就好像彩虹一般,有着各自的色彩和风景正是: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1   韩玉收回了目光,从白泽手里接过戒指和手镯,放在阳光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暗暗感叹其打磨制作工艺之巧妙。   白泽几乎是推着,把她摁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有些好笑地说道:“小玉,你不会是真傻了吧。”   “你才傻了呢。”   韩玉回过神来,很是不服气地嚷道,“我还担心你俩因为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而吓得目瞪口呆傻了呢呢。”   “你也太看不起我白泽了”   白泽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其实并没有什么脏东西,一本正经地说道,“圣贤曰: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现在这种情况的,就属于富贵不能淫,更何况还不是你我亲手挣来的富贵,我堂堂大丈夫,岂能为此动容!”   韩玉一脸好笑,说道:“别装了,刚才你看到金子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放光芒,别以为我没看到。”   白泽辩解道:“非也,非也,刚才你从我眼睛里看到的是金子的亮光。而不是我眼睛的光芒。”   黄四娘在一旁捂了嘴笑,见两人逗乐,也想搀和一下,便说道:“阿泽哥,小玉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钱,你们准备怎么办?”   “没听你阿泽哥说吗,咱们要富贵不能淫。”   韩玉半认真半开白泽玩笑地说道,“咱们的作坊该怎么盖还得怎么盖,等好了。松花蛋该怎么卖还怎么卖。等人手齐了,再盖个印刷作坊,合了你阿泽哥的心意。钱该怎么挣还怎么挣,这些金子啊暂时没什么用处,但以后绝对会有大用,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白泽一听瞬间来了兴致,立马接了上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文人骚客的模样。“要我说,这千金难买喜来乐,咱还是老老实实过咱的平常小日子。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玉一下子就被他逗乐了,说道:“是是是,你说的有理。那你说,咱们这笔金子怎么处理?”   黄四娘在一旁歪着头,也想听听他的答案。   “我觉得吧。这个事情有点复杂,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   说到这里。白泽装模作样地从韩玉手里拿过茶碗,喝了一口,深呼吸,清嗓子,这才说道,“还是按照你说的,这笔钱就这么放着,以后说不定就会派上大用场。”   “前提是,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个,绝对不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韩玉说完,看着白泽,见他点点头,便看向黄四娘,她也点了点头,随后,自己也点了点头,拿起茶碗呷了一口,“那红薯窖咋办?”   “还能咋办,再挖呗,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要再让我们挖出金子银子来,受不起啊。”   白泽双手合十,朝着堂屋门外的蓝天拜了拜,嘴里叨叨咕咕说着,引得旁边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在这世上,都是求着拜着想多来点财富,甚至杀人抢劫也是为了钱财,现在竟然有人希冀着老天爷不要金银,要是传扬出去,绝对又是个十足的笑话,不说白泽傻,也会说他缺心眼,脑袋瓜子被驴踢,心盖叶儿(同心眼)不够数等等。   韩玉说道:“话虽这么说,你不是一直想弄个印刷作坊吗,前头累死累活地刻字,现在机会来了。”   “这个问题,我慎重考虑了一番,觉得现在不可行。”   白泽举起手,虎口处托着下巴,一副深思熟虑的神色,“贪多嚼不烂,现在松花蛋作坊才开始盖,人手不定,专心搞好这个东西,有个可以信赖的人托管着,再用心搞印刷,一心不能二用嘛。我想先买些材料回来,自己摆弄着,也可以熟悉一下门路,恩,就这么决定了。”   别说二十两金子,就是二十两银子,在农家里可都是天文数字。这么大数额的金子买东西,自然是不现实的,如果以整化零就成了需要考虑的问题。   韩玉在额头抓了抓痒,问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需要购置什么,尽管买就是。不过有一个问题,咱这金子去哪里兑换成银子?”   “钱庄。”   白泽应声答道,“乡下自然是没有的,但城里有,需要咱们往城里跑一趟。我有一朋友,家里就是做这一行当的,可以找他帮这个忙,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院外的打夯和吆喝声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敲门声。   等韩玉和白泽来到门口,开了门,正是几个人,为首的张孝祥说道:“小玉,大白天的关上门干啥?你看差不多晌午点了,俺们都回去吃饭,工具啥都放在那了,也没啥人会动,你们留个意就成。”   “哦,刚才从灶屋里跑出来一只大老鼠,俺三个撵着,就关了门,生怕跑出去咬人家的东西。”   韩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很巧妙地说了一个谎。   张孝祥身后的刘学文插嘴道:“哈哈,抓老鼠挣不了啥钱,这个时候要是能逮住几只黄皮子,那可有的赚了。”   “放心吧,黄皮子肯定能逮住。明儿个上午,咱煮一锅肉吃,就不用回家吃了,也算是俺两口子的一点心意,这段时间麻烦几位叔叔大伯了。”   白泽表现的像个很大方的爷们儿,笑着说道。   王大春狠狠跺了一脚地面,说道:“傻小子,嘴里叫着叔叫着大,还客气个熊!”   张孝祥“啧”了一声,等着张大春说道:“大春,瞧你,给后生说话,别整点子荤的,注意点咱的身份跟辈分,不能教坏了小孩。”   王大春憨厚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再说话了。   等几个人走后,韩玉和黄四娘也在灶屋里忙活了一阵儿,做了韩玉相当拿手的油膜,是从林氏哪里继承而来的。   烙油膜,分为死面和活面,不放酵头的就是直接活面直接做,这样省去了活面发酵的时间,很省事省力,但做出来的馍馍,会有生面的味道,而且比较硬,味道相对来说差一些;活面,也叫发面,顾名思义就是放了酵头发酵之后的面,做出的馍馍很松很软,起来味道极佳。   灶屋里,韩玉先是把发酵好的面端出来,在案板上洒了少许的面粉,从里面撕了一大块,放在上面,一边揉一边往里面添加香油和盐巴,揉了一阵儿,感觉很光滑了,就揉成团子,用擀面杖碾成正圆形,然后摊在烧热的锅里烤熟,这样做出来的就是油膜,味道很香,也有很合口的咸味,不需要额外做菜来就着吃。   “阿泽,做好了一个,你先来吃着。”韩玉擀着第二个,往外面喊了一声。   “我又不急,等全部做好,咱一起吃吧。”   白泽手里抓着那枚戒指,眼睛都没有从上面移开,“我想吃个焦的,最后那个做焦点,我吃。”   油膜在锅里烤的熟了就可以出锅,这样直接出锅的很松软,而长时间烤的话,就会变得很酥脆,农家人一般都是选择前者,不过也有一些人,特别是男人,喜欢吃焦的,就是咬起来都要咯嘣咯嘣的。就说韩子明,人家都是喜欢刚出锅的新鲜馍馍,他就不是,放的时间越长越干的馍,他越喜欢吃,甚至专门把馍拿到太阳底下晒个两天,晒成砖头一样硬邦邦能够砸死人那种,他啃着那叫一个欢乐。奶奶姜氏下世前,也是热衷吃死面饼子。   韩玉说道:“昨儿个不还喊着牙花子烂了吗,现在又喊着吃焦的,好了吗?”   牙花子,是农家的叫法,就是现代人所说的牙龈。   “牙花子疼,哪能说好就好的。”   白泽把戒指往大拇指上一代,眉头子拧巴着,说道,“可是就是想吃焦的了,咋办?”   “祸从口入,祸从口出。”   韩玉扭头看了他一眼,立即就笑了,“从小的时候,咱爹就跟我说这个,长大了我才清楚,这祸害啊,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酿成的。你想啊,本来没法吃,非得吃;或有些话明明不能说,就是说出来,这祸害不来反倒是奇怪事儿了。”   “好,我不吃焦的了。”   白泽被她说的脸一红,连忙说道,“我堂堂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怎能连自己的嘴巴子都管不住?!”   黄四娘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小玉姐,上次我牙花子痛的时候,你不会弄了个什么草,给我治好了吗?那给阿泽哥也赶紧治一下啊。”   韩玉回道:“那是田七,我在这树林里不小心看到的一棵,现在已经没了。”   白泽立马见了希望,说道:“哪里还有?”   ……   注释:   1宋.无门慧开的诗偈,全文如下: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第135章 冬田七籽   “四娘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咱们这儿的田七分为春、冬两季,跟麦子是一样的。”   韩玉笑了笑,说道,不过随即便皱了眉头,整得额头跟核桃似和老枯树皮似的,“田七生适宜在冬暖夏凉的地方生长,咱们这里冬天冷,夏天热,就算田里沟边河边有那么一点野生的,恐怕也早早死了。”   旁边的黄四娘,玩弄着马尾辫,说道:“虽说刚立冬,但这天儿还没有冷透,要不咱们得空的时候去地里看看吧,正好也出去转悠一下,成天待在家里,有点闷。”   韩玉微笑着颔首,白泽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那等会儿,咱孝祥叔他们来了之后,我没事招呼着,你们俩就出去转转吧。”   韩玉说道:“你自己一个人能招呼的过来吗?”   白泽握拳在胸前打了一下,说道:“那必须的。”   相对于蒸馒头炒菜,烙油膜是比较省力气的。等到所有的发面都做完,正好九个圆溜溜的大油馍,韩玉又打了小半锅的红薯稀饭,也就是寻常人家的一顿午饭了。   “好了,这下可以吃了。”   韩玉解着围裙,笑眯眯地对院中的白泽说道,“要是觉得光吃油馍没味道,我再给你炒个菜,醋溜大白菜。”   “炒菜就不用了。”   白泽几步走进灶屋,说道,“做人呢,最重要的是知足常乐,有口饭吃,有口稀饭喝,有身衣裳穿,有人暖暖被窝说说话,也就够了。至于其他有的没的,得之。则是我幸;失之,亦是我命。”   “那些富家大户纨绔子弟要是有你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出现所谓的‘富不过三代’吧。”   说着,韩玉把一个油馍仍在案板上,用菜刀却成两个半圆,拿了一半递给黄四娘,自己拿了其中一半,端了稀饭,从灶屋里走出来,“你一大老爷们儿。饭量大,多吃点。”   白泽素爱农家的辣椒酱,特别是韩玉亲自做的。在集市上买晒干的小红辣椒,也就是朝天椒,在锅里用油炸得香喷喷黄橙橙的焦乎乎的,放在兑窑子(捣蒜用的)里,加一些芝麻粒。一起捣碎,然后用食量的水加香油调和,等调成稠乎乎的酱状,吃馒头的时候沾着或夹着吃,那叫一个享受,而且越辣越想多吃。   看韩玉和黄四娘端着各自额稀饭出去了。白泽从馍筐里拎了一整个油馍摊在案板上,端来辣椒酱的碗,结结实实挖了两勺子。抹在油馍上,就跟面包片上抹花生酱或黄油一般,直到抹均匀,这才卷起来,在一端张大嘴巴咬了一口。发出“啊”的颇为享受的声音。   “阿泽,钻灶屋里干啥。咋不出来吃?”   韩玉和黄四娘在堂屋门口的太阳下坐定,慢慢品味着这再平凡不过的午餐。见白泽一直不出来,韩玉问了一句。   “这不是出来了吗。”   白泽一手拿着吃了半截的油馍,一手端了稀饭碗,一脸笑容地出来,在凳子上坐下来,因为害怕被看到,油馍被他身子遮住了。   “阿泽,你嘴上红的是啥,是不是流血了?”   韩玉看到他一副鬼鬼祟祟做了坏事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心里有鬼,又看到他嘴角残留的红色,便一副很平常的语气问道。   “嘴上红的?”   白泽连忙放下稀饭,在嘴上擦了擦,说道,“哦,这个啊,可能是刚才吃的太下着(猛),不小心咬到嘴了。”   韩玉说道:“现在咱这日子也是动不动就吃肉,咋的,又想吃肉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白泽嘻嘻笑着,说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还别说,真想吃了。”   韩玉问道:“那我问你,辣椒好吃还是肉好吃?”   白泽还眼珠子咕噜一转,思考了一下,这才答道:“肉是肉的味儿,辣椒是辣椒的味儿,反正我觉得这俩都好吃。”   韩玉继续追问:“那我再问你,牙花子疼,烂嘴的时候,是吃辣椒好,还是不吃辣椒好?”   黄四娘正吃着,有点忍不住,连忙咽了嘴里的食物,“噗”的笑出来,笑得眼睛里噙着泪。   白泽说道:“四娘,你笑啥?”   黄四娘想忍又忍不住,没办法,只要指着他说道:“阿泽哥,你嘴上还有,辣椒。”   “辣椒?胡说,我都没吃辣椒,嘴上咋能会有辣椒?”   白泽赶紧在嘴上再次抹了抹,咳了一声,很是严肃地说道。   “装,继续装。”   韩玉沿着碗边呷了一口稀饭,说道,“有句话啊,说得极好:男子汉大丈夫,走得端行得正,敢作敢当。”   白泽立即说道:“小玉,我在油馍里加了辣椒。”   “哦,原来不是想吃肉咬破了嘴啊。”   憋了好一会儿,韩玉终于笑出来,“明知道自己牙花子烂了,还吃辣椒,这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吗?”   白泽说道:“谁叫你把辣椒做的这么香,这不是看到了走不动吗。”   韩玉说道:“哎呀呀,还怪到我头上来了,要真是这样,那以后我不做了总行了吧。”   “别啊,你不做,我就没得吃了。”   白泽把手里剩下的半个满是辣椒的油馍举到脸前,站起来,转身往灶屋里去,“这个不吃了,我吃不带辣椒的。”   “都吃这么多了,那就吃完呗。”   韩玉看他楚楚可怜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连忙说道,“吃了个嘴头子放在那,我不能吃,四娘又不吃,还不是坏掉啊。”   辣椒,性辛、辣、热,具有维生素等丰富的营养,堪称“蔬菜之王”,医疗价值和药用价值也是都极高的。   对于白泽喜欢吃辣椒这一点,韩玉是非常支持的。事实上,在韩玉看来。白泽的身体越来越健康壮实,辣椒的开胃效果也是功不可没。不过眼下口腔溃疡,牙龈也出问题,再多吃辣椒,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泽,俺俩个去转悠,你也不能吃了不动,在院子里走走看看,院子外面也走两圈。”   中饭之后。嘱咐了两句,留下白泽一个人在家里,韩玉和黄四娘去了杏花村北边的田里。   当初郁郁葱葱的风景。早已经被封吹散的凋零,繁华无影无踪,萧瑟夹杂在风中,连枯枝上鸟儿的叫声都略显凄凉。   纵是如此,大街两旁还是会有散养的鸡鸭鹅撒欢觅食嬉闹。大狗小狗也都拉帮结派,争夺地盘一般斗殴。   黄四娘说道:“小玉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找到?”   韩玉笑笑:“这个说不准,不抱太大的希望。找不到的话,权当作是出来散散心了。”   路过村西头的时候,本想过去看看姥姥。但见妗子崔氏在门口跟人说笑疯了似地狂笑,韩玉皱皱眉,毅然决然地拉着黄四娘从西坑边上绕了过去。   经过水波荡漾的西坑时。韩玉禁不住多停留了一下,坑边的树木已经比先前粗大了更多,冬天是枯水季,西坑的水位更低了,岸边有很多金鱼草的尸体。由于风雨常年的侵蚀,岸边的沙子堆已经小到几乎没有。一只浑身全白的鸥鹭。在浅浅的岸边走着觅食,长长的喙在水里打捞着什么,脚步迈得很是悠闲。   黄四娘也盯着那只鸥鹭,说道:“小玉姐,你小时候应该常在这里玩耍吧?”   “是啊,小时候常来这边的沙子堆上玩啥子,夏天的时候跟着一群破小子下坑洗澡,有一次还差点淹死了,幸亏被路过的大人救了。”   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韩玉的脸上满满都是宁静祥和,好像那些逝去的人和事,都成了最美好的风景,点缀在过去的回忆里。   黄四娘说道:“有这么美妙的童年,真好。”   “好了,走吧。”   韩玉怕不小心勾起了她的回忆,连忙说道,“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不去想了,咱们着眼于现在就好。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   黄四娘红了脸,说道:“我没有读过书,最后两句是啥意思,不懂。”   韩玉说道:“哦,也没啥意思,就是说过去的就不用再想了。”   “小玉姐,你教我认字吧。”   两人并肩走在枯黄的草地上,黄四娘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就不怕以后人家说你,嫁了人被公婆家诟病?”   韩玉对她的要求吃了一惊,不过非常淡定地问道。   “我不怕,小玉姐不也是识字吗,而且见识也多,这样的话,就是没男人,自己啥事也都能做。”黄四娘目光炯炯,看着小玉的脸。   “好,你要是想学,那我随时可以教你。”   “要不现在就教一个字吧,一个就成。”   “那就先教‘一’字。”   “这个我已经学会了。”   ……   等出了村子,来到田里,夏秋季节流水潺潺的路边沟,早已经被枯草覆盖,一眼望去,没有任何绿色。   但是韩玉并没有放弃,也不说话,非常仔细地观察路过的地方,差不多就要到河堤的时候,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找到了!”韩玉开心地叫了出来。   田七在七八月份出现花蕾,如果**月份采摘的就是常说的田七花,但是如果留到十一二月份,这个时候,田七花就会长成红色的田七籽。留种采挖的田七就是所谓的冬田七。   韩玉看到的正是冬田七的红籽。 第136章 万物有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很多时候,越是奋力追求的东西,就越难得到,而另外一些时候,一些东西,不经意间就来到了你的跟前。   用农家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前世里,韩玉就听过这句话,后来还专门在农历三月的时候,剪了一株发着嫩芽的柳枝,插在东坑边上,竟然奇迹般地成活了下来,现在也已经碗口粗细了,每到春夏季节都是郁郁葱葱,上面爬满了知了。   就像这天气,按道理说平原极少有能够种植的地方,但好像是上天的恩赐,偏偏就能找到。不过很多草药,都是一些野生的,而且在沟边,农家人当做了寻常的野草。   韩玉蹲下来,像欣赏一件艺术品,细细打量着暗红色的田七籽,随后踮着脚尖,沟边折了跟枯树枝,小心翼翼地把田七的根部挖了起来。   这田七根,味苦涩,性凉。主治理气,收涩,消肿。治痢疾,腹泻,喉炎,劳伤,跌打损伤,红肿疼痛,痛痒等,是非常好的一味药材。   黄四娘问道:“这田七根要怎么用?”   “熬汤喝下,效果非常明显。”   韩玉站起来,长长舒了口气,看了看远处高大的杨树,以及周边天际漂浮着的白云朵朵,“每每来到这田里,真想变成一只鸟,自由自在地飞。”   黄四娘笑笑:“小玉姐和阿泽哥变成鸳鸯就好了。”   “鸳鸯飞不高的,跟扁嘴子(鸭子)一样,扑棱棱不多远就落下来了。”   韩玉看着杨树地段一个个稀缺的巢穴,说道,“变成喜鹊就好,还有一种鸟,叫红嘴相思鸟。”   黄四娘问:“什么是红嘴相思鸟。”   “其实就是相思鸟。成双成对活着,如果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也就很难活下去了,估计是相思难耐,铭心刻骨吧。”   说了这段话,韩玉仍然没有收回目光,只是遥望着四周的景色,嘴里喃喃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元好问的这首《摸鱼儿》是韩玉最喜欢的词。没有之一。   黄四娘自然是听不懂的,不过第一句去被她记住了,小声叨念着:“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四娘,你脑子还真管用,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韩玉迈步往前走,想站在河堤上看看。顺口问道,“这首词。我一直很喜欢,因为里面有一个故事呢,你想不想听?”   黄四娘立马应道:“想!”   韩玉吃力地上着坡,走到了河堤上,喘口气,这才说道:“这首词的名字叫《摸鱼儿》,也叫《雁丘词》,说的是一对大雁,其中一只被猎人射杀了,另外一只也跟着撞地而死,殉了情。后来年轻的词人,就把两把两只大雁买下,葬在了一起,还写下了这么一首词,用来祭奠,歌颂它们的爱情。”   “这些鸟也有……爱情?”   黄四娘皱了皱眉头,不过瞬即便散开了。   “自然是有的,万物皆有情。”   韩玉就近找了一处枯黄的草地,坐下来,“你说这相思鸟,这大雁,要是没有情,又怎么会因为爱人的死亡而毅然决然地选择跟着下黄泉呢。”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韩玉和黄四娘同时转了身,原来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从河滩上上来,牵着手,两人交头接耳,搂抱亲吻,很是亲昵幸福,不时传来笑声。两人很是忘情,都没有注意到河堤上坐着的两人。   “啊……”   那姑娘指着河堤,立马躲到了小伙子的身后,叫到一半的声音,因为连忙捂住着了嘴,戛然而止。   那小伙子的脸上也立马红起来,不过连忙转过身去,安慰了几句似的,重新回转身来,拉着她的手,大步朝河堤上走过来。   黄四娘拉了拉韩玉的衣角,小声说道:“小玉姐,要不我们往旁边走走吧?”   “没关系,我们不用动。”   韩玉坐着没有动,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正在往上走的两人,“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是真心实意的,恨不得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给天下人知道才是,不会害怕别人窥见的。”   果不其然,等来到了河堤,擦肩而过的时候,这小伙子朝着韩玉笑了笑,倒是那姑娘,太过羞涩,脸红的像是两片云霞映在脸颊,把头埋在他的身后,被他牵着手。走的稍微远了一点,这才大步跑起来。   黄四娘说道:“他们可真胆大。”   “正是因为胆大,才能够获得属于自己的爱情。”   韩玉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朦胧了双眼,当初和白泽的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说道,“你可知道,我和你阿泽哥也不是那么顺顺利利就在一起的,当初白家遭遇了灾难,一家人去了京城,你阿泽哥为了不连累我,来信说已经在京城娶了,可是我不信,愣是一个人冲到了京城。当时家里还是不同意,我们就说已经有了孩子,爹娘没办法,这才答应下来。”   黄四娘瞪大了眼睛:“可是,小玉姐,还没出门子就有了孩子,这样不是要被浸猪笼的吗?”   “终究是亲生亲养的闺女,他们自然不会叫旁人知道。”   韩玉颇有些后怕地笑了笑,“四娘啊,咱们这虽说儿女的终身大事由爹娘跟媒婆说的算,他们反对你有心上人,你要是真有心上人呢,他们又以断绝关系等借口逼迫。实际上,你们要真铁了心在一起,他们到头来还是得乐呵呵地祝福,还是开开心心地抱外孙。”   黄四娘脸上泛起了苦笑,说道:“小玉姐的命好,有这样的爹娘,遇到阿泽哥这样的好男人。”   韩玉说道:“命?我的命不好,这些可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否则到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混蛋身边伺候着呢。”   因为两旁河滩上的枯草,喝水显得越发碧绿。远看就似一条蛇,弯曲蔓延,不知道会游走到哪里。走近来看,水中的野鸭打水漂一样,可以滑行到很远的地方,身后的涟漪层层荡开来,随后咕嘟一下便没了踪影。良久才从另外一个地方露出头来。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小玉姐这样的女人,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而且不信天命。”   黄四娘的目光停留在河面上,嘴里喃喃地说道。“四娘真是怎么也比不上的,所以啊,四娘这种女人还是不要嫁人了。就跟着小玉姐和阿泽哥,伺候着你们就够了。我这条命,也是你们从汾河里救起的。”   韩玉伸出胳膊,手掌轻轻落在黄四娘的头上,笑着说道:“傻丫头。我们把你救起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当丫鬟使唤的。听说我,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也不例外。”   虽然不只一次被韩玉的言语和行为惊到,但这次,黄四娘一下子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拥有着其他女人没有的魔力,她说的话做的事,虽然看起来令人不可思议,甚至和风俗习惯等相违背,但却是那么叫人温暖和感动。   当一个人凡事总是为你着想,你的心就算是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   微风撩动着鬓角的发梢,轻轻吹拂着脸颊,像是爱人那双温暖的手。太阳周围的云渐渐浓郁起来,遮住了光线之后,风越来越大,开始夹杂着寒意。   “起风了。”   黄四娘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籽,说道,“小玉姐,我们回去吧。”   “恩。”   韩玉点点头,抓住黄四娘的胳膊,猛地发力站起来,也拍了拍身后的衣裳,两人漫步往回走,“四娘,你是喜欢鹅卵石,还是喜欢棱角分明的石头呢?”   黄四娘道:“当然是鹅卵石,圆溜溜的很好看,拿在手里也很舒服。”   “我却喜欢棱角分明的石头。”   韩玉抬头看了一眼树梢随风摇摆的雀巢,“虽然其貌不扬,但因为有棱角,所以它们能够保护自己,他们自己的个性,而不是跟鹅卵石都是一样圆溜溜的,找不到自己的特点。   黄四娘问道:“可是,既然能够伤到人,伤到坏人的同时,不也是容易伤到亲近的人吗?”   “这倒是个问题,哈哈。”   韩玉大笑起来,她说的这个鹅卵石和棱角分明的石头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石头,而是一种能够透过它看出性格的象征,不料黄四娘这么认真,韩玉动了动脑筋,便说道,“对闲杂人等,锋芒毕露;对亲近的人,敛起锋芒。”   回去的路上,黄四娘又问东问西,好像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的孩童,毕竟是女人,很多问题都是红着脸问的,多是男女之事,以及诗词歌赋之类。   回到杏花村,刚来到十字路口,没有往东拐回家,就听到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韩玉说道:“四娘,我临时决定,这段时间抽空去趟城里,到白家看看,顺便带个小厮回来,你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   “我?”   黄四娘一脸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可以去吗?”   “当然!”韩玉迈起脚往家里走。    第137章 平淡时光   回到家里之后,看白泽正在院子里低着头,手里来回扒着什么,韩玉朝身后的黄四娘示意不要吭声,几步跑上去,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捏着嗓子唱到:“悄悄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   “猜对了是不是有奖励?”   白泽不慌不忙地拍拍手,往后抱住她的腰,不等身后的人儿回答,就很配合地说道:“这么粗的腰,这么大的屁股,除了我婆娘,应该没二人了吧。”   韩玉立马做咬牙切齿状,松开手,搂住他的脖子,威胁道:“谁是你家水桶腰大屁股的婆娘?!猜错了,受死吧。”   白泽嚷道:“为夫错了,娘子息怒。”   “你也知道错了?我跟你讲,你是错了,错大发了!”   喊道这里,韩玉看到地上竹筐里的东西,立马就停了下来,眨巴着眼睛问道,“阿泽,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黄四娘走上前来,掏出那块用手帕包好的田七根,看着筐子里摊开来的东西,看了一眼韩玉,说道:“小玉姐,一模一样。”   “自你们走后,我百无聊赖,便去了一趟集市,见有人叫卖什么田七,我心想,你们说的能够治牙花子疼的东西不就是田七吗,就全买下来了。”   黄四娘说道:“这么多,得啥时候才能用完啊。”   “当时心想,买回来慢慢用,但回到家里一琢磨,觉得不对头。”   白泽有点自言自语地意思,往自己额头上一拍,“又不是牙花子一直有毛病,买回来这么多,不是诅咒自己吗,我这笨脑子!”   “这是好东西啊。你们以为就只有牙花子不带劲儿的时候用啊。”   韩玉放开她的脖子,蹲下来,抓了一把田七根茎,两眼放光,“先给阿泽把牙花子治好,剩下的晒干磨成粉末,以后每天早晨起来,洗漱的时候弄点,在齿木沾一些,牙齿肯定变得白白亮亮。而且还能预防牙花子和牙疼的问题。”   在农家,因为条件的限制,一般不会像城里人那样对脸面牙齿等那么多的保养。最多也就是清水洗洗脸,盐水漱漱口,胭脂水粉之类都是只能想想的奢侈品。像韩玉和白泽这样每天晨嚼齿木的,几乎没有。   听了这么一番言论,白泽立马就挺起了胸膛。很不客气地说道:“我就说嘛,买这么多,一定会有用。”   “至于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咱就不过多追究了,而且你还知道把这些拿出来晒晒,这都说明。脑袋你不笨,甚至是极其聪明的。”   韩玉站起来,叉着腰。嘟着嘴,一副找茬的样子,说起话来,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说开来。“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的腰很粗吗?另外。我的屁股很大吗?”   白泽摆摆手:“四娘,你一旁玩去。”   黄四娘立马就笑了,捂着嘴跑进了堂屋里,打水开始打扫擦拭起来。   “你还知道四娘在一旁不好听啊?”   韩玉轻轻抓了抓白泽的耳朵,“那你有没有想过,刚才你说我腰粗屁股大的时候,四娘在一旁都笑岔气儿了。”   白泽嘻嘻一笑:“这个还真没有想过。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   韩玉阴险一笑:“好了,别胡扯了,不惩罚你了,晚上不让睡床,睡地上好了。”   “这还叫不惩罚了。”   白泽瞬间瞪大了眼睛,过来伸手箍住韩玉的腰,说道,“小玉,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漂亮了,这小蛮腰,这一头秀发,这身材,真是:   水剪双眸雾剪衣,当筵一曲媚春辉。潇湘夜瑟怨犹在,巫峡晓云愁不稀。   皓齿乍分寒玉细,黛眉轻蹙远山微。渭城朝雨休重唱,满眼阳关客未归。”   “你以为吟一首诗,就能熄灭我心中愤怒的火焰?”   听白泽吟诗,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不过韩玉仍旧赖皮地说道,“那我问你,这首诗的名字叫什么?”   白泽说道:“崔仲容的《赠歌姬》。”   “歌姬?”   韩玉指着自己,尽量表现的非常镇定,“哪个是歌姬?”   白泽咬了一下嘴唇,指着西南方向,说道:“今天的太阳真圆啊。”   无理取闹取得胜利,韩玉得意地笑开了,把他拉进堂屋里,坐下才说道:“逗你玩呢,别忘心里去。我最喜欢听的就是阿泽吟诗做对,清爽干净的声音沁人心脾,节奏叫人如沐春风。对了,外面孝祥叔他们怎么样了?”   “既然如此,我就再吟一首。”   白泽坐下来,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好了,不逗了。孝祥叔他们说马上就把基地打好了,如果天气好,不出什么问题,明儿个就开始盖起来了。泥土沙子也都弄好了,在东边堆着,咱爹跟咱娘操了不少心。”   “四娘,别擦了,都这么干净了。”   韩玉转身对还在忙活的黄四娘说道,“快去洗洗手歇歇,等会儿啊,去灶屋给你阿泽哥煮点田七汤吧。”   黄四娘欢快地应了一声“好”,在院子里蹲下,拿个两枚田七根,往堂屋里看看,两人说的正欢,便进了灶屋里,身影有些落寞。   可能有些走神,黄四娘手里的水瓢不小心洒出水来,踩在上面,差点滑倒,如果不是她眼明手快抓住了灶台的边缘,肯定结结实实地磕碰到。   等一切准备妥善,她开始烧火,看着慢慢燃起的火焰,走了神,眼前一阵恍惚,“黄四娘啊黄四娘,你到底胡思乱想些什么?!小玉姐和阿泽哥救了你的命,更把你买回来,脱离了苦难,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难道你还不知足吗?阿泽哥再好,也是小玉姐的夫君,而且他心中眼中也只有小玉姐一个人,你就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阿嚏!”   堂屋里,本来正轻声细语说这话,白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吓得毫无防备的韩玉也猛地一颤。他还不忘调侃道:“肯定是有人想我了,你说你,都在你跟前了,还想啥。”   “别臭美了,可能是家里人想你了。”   韩玉忽然想起了和黄四娘说的话,准备带着她去城里一趟,便说道,“阿泽,反正现在也没啥农活,叫爹娘过来帮忙看着家,咱去城里住段时间怎么样,好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爹娘他们身体如何。”   “回去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偏偏现在家里盖着房子,啥事都交给这边的爹娘,是不是有些不妥。”白泽摸着下巴说道。   “阿泽,你可知道咱们去趟县城的迫切性在哪里吗?   韩玉看他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看望爹娘、黄金换成白银、去带个小厮回来,还有其他想到没想到的事情要办。”   白泽皱了下眉头,说道:“带小厮回来,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说你笨,一旦涉及诗词歌赋,你是天资聪颖,说你聪明,有些事情,你还真是傻的可爱。”   说到这里,韩玉往外看了看,说道,“你应该也知道,四娘他对你……”   白泽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迷茫的神情,说道:“对我?对我什么?”   韩玉说道:“少女心事懵懂,你救了她的命,懂柴米油盐,会诗词歌赋,知道心疼人,这种好男人可不是哪里都能找得到的,四娘这丫头,自然也会对你产生别样的情愫。”   白泽叹了口气:“这丫头,比较闷(性格内向),啥话也不给咱们说,成天也不知道在想些啥,照你这么说,那就这两天去吧,去县城里领个品行好勤快的小厮回来,一来能帮点忙,二来撮合一下,说不定能够成就一段姻缘。”   “你现在倒想通了。”   韩玉坐过来,看着白泽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有什么,可再怎么说,我也是女人,放一个仰慕自己男人的女人在家里,多少有些别扭。放心吧,等找个小厮过来,让他俩住在作坊里就好了。就算没有看对眼儿,这日久生情,慢慢就有了。”   “还是你想的周全,我啊,脑子里也不知道成天想些什么。”   说着,白泽坐过来,抱住韩玉的肩膀,声音温柔了许多,眼神里也满满都是暖意,说道,“小玉,你是该放一百个心的,在我的眼中,在我的心里,绝对容不下第四个女人。”   韩玉问道:“第四个女人?”   “对啊,你,你娘,我娘,三个女人。”   白泽指了指东方,指了指西边,又指了指韩玉,笑着说道,眼睛里都充溢着笑意,“以后有什么都跟我说,不要一个人闷着,你要是闷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有人说,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不信男人这张嘴。”   韩玉捂嘴笑道,“我现在啊,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相信你的这张嘴。”   “终于又感受到你这张嘴的甜了。”   白泽在她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那就这么定吧,明儿个给爹娘说一下,咱立马进城。”   下午的时间在平淡中流逝,夕阳西下,整片天空染成了红色。 第138章 三姨来到   月色皎洁,洒下一地银光。   满天的繁星,在水洗过一般的蔚蓝夜空里镶嵌着,显得格外璀璨,一眨一眨,仿佛心上人那深沉而迷人的眸子。   地面,房顶还有树枝,目所能及的暴露在外的一切,都开着晶莹的霜花。   风中夹杂着凉意,叫人忍不住要打寒颤。   黄四娘在灶屋门口坐着,小凳子上蜷缩成一团,活像是一只猫,搂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听着朦胧的鸡鸣狗盗,看着渐渐发白的东方天际。   灶屋,锅里,白色的雾气从边沿的缝隙钻出来,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要去城里,对从未去过的黄四娘来说,多少充满着新奇和憧憬,以至于早早便醒来,再也没办法睡下。   “吱呀”一声,韩玉推开堂屋门,走出来,又把门关上。   黄四娘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小玉姐,你又是这么早起来。”   “还说我,你不是更早。”   韩玉顺着胸前的衣裳,整着盘扣,说道,“是不是知道今儿个要去城里,激动的睡不着了?”   黄四娘点点头,笑得眯起了眼睛:“恩。”   “出息!”   韩玉在她头上轻轻推了一下,说道,“赶明儿啊,找个城里的婆家,叫你天天睡不着。”   两朵红晕在黄四娘的脸颊漂染开来,看她娇羞欲滴的样子,韩玉心头都会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自个儿是个男人,必然对这般貌美娇羞的小娘子调戏一番不可。   这么一想,韩玉更是危机感重重,在旁人看来,留这么一个身子已经长成的姑娘家留在家里。已经是傻得不透气了。当初她也却是没有多想,一心想着救人,现在稳住了,也不自觉地生出些顾虑来,所以想把她赶紧嫁出去的打算还是非常正确的。   破晓之后,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把所剩不多的黑暗完全吞噬。   雄鸡一声,天下大白。   白泽这段时间越发的懒了,起床时非得喊三遍才能起得来,这样虽说是睡了懒觉。但能够休息好,所以韩玉并没有说什么。   “阿泽啊,阿泽……我的阿泽啊。你是不是饿得慌。你要是饿得慌,就快点起床,老婆我给你打了鸡蛋汤。”   前两遍叫了之后,白泽翻翻身又继续睡了,这次。韩玉使出了杀手锏——唱歌,一曲终了,便义正言辞地说道,“阿泽,太阳晒到屁股啦,要是叫人家知道。还不天天吹你脊梁骨!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读书方恨迟……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黄四娘在早已经在外面笑得捂着肚子,眼眶里满是泪水。   “啥?你说啥?”   床上,白泽抱着枕头,眼睛睁啊睁不开,迷迷糊糊说道。“什么狗屁士农工商,在我看来每个人都一样。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啥?你说啥?”   床边,韩玉愣了一下,上去掀开被褥,抓住他摇了摇,问道,“阿泽,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白泽睡意消散了一些,看着她说道:“什么话?”   “人人生而平等,没有高低贵贱。”韩玉非常认真地说了一遍。   “我什么时候说这种大逆不道满门抄斩的话了?”   白泽一副委屈冤枉的样子,不过“咔咔咔”扭了扭脖颈,说道,“倒是你,我记得你大半夜睡觉发癔症说梦话的时候这么说过,吓得我心惊胆战的,幸好只有我一个听到了,要是叫外人听见,咱这小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等白泽真正起来,洗漱完毕,饭菜早已经凉透了,黄四娘又添了两把柴火,热了一下,这才吃上了热腾腾的早饭。   张孝祥一帮人来到的时候,黄四娘把烧好的一壶水提了过去,韩玉跟上,说道:“孝祥叔,大门开着哩,你们要是喝水,吃点啥,都能过来,灶屋里啥都有,俺们去西院一趟。”   张孝祥大手一挥,说道:“好了,去吧,这边交给咱爷几个,你放心就成!”   “放心!”“尽管交给俺几个!”“保质保量完成!”另外几个人也都纷纷说道。   来到西院之后,刚踏进院子,韩玉就看到几个人都在堂屋里坐着,正欢快地说着什么,还有两个贵客——三姨林爱华,三姨夫汪四喜。   一反往常,侄儿韩立没有在春草怀里,而是被韩俊抱在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三姨,姨夫。”   韩玉三步作两步,跑到堂屋门口,大声喊道,“你们啥时候到的?”   “这才到,坐下没一会儿,屁股都没暖热哩。”   林爱华打量着韩玉的,笑呵呵地说道,“这妮子,出了门子,还在娘家门口,是不是天天过来蹭饭吃,你看现在吃的胖乎乎的,多富态。”   胖乎乎!富态!   这两个词对韩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这种叫人累不爱的词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明明已经每天锻炼了,而且饭量也没有变大,吃得非常规律健康,怎么还可能会胖呢。   “那可不是,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林氏在一旁插嘴道:“这不是怀上了吗,胖了好,越胖越好。”   韩子明看了林氏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韩玉身上,手指着东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道:“瞎说,越胖越好,胖得跟咱家的老母猪似的,那还得了?!”   找个凳子坐下来,韩玉很平淡地看着韩子明和林氏,说道:“爹,娘,当着俺三姨跟三姨夫的面儿,少给我扮点赖(让人出丑)不成么?”   “这咋能算是扮赖,再说了,我跟恁三姨夫咋了。都是自家人,谁会笑话你?”   林爱华说罢,指着旁边的凳子说道,“阿泽,还有这闺女,快坐那,都站着干啥,也不嫌腿疼。”   白泽坐下来,看着韩俊说道:“大哥是不是今儿个就要跟着俺三姨夫出去了?”   “是啊,娃蛋儿慢慢大了。他还在家里干啥,不如出去跑跑,年底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多少能赚点。”   林氏站起来。从韩俊怀里抱过韩立,轻轻摇着哄着,见他醒了,便用额头低着他红扑扑的笑脸,说道。“猫儿,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逗得韩立嘎嘎笑起来,自然是一望无牙。   汪四喜仍旧是光头,明晃晃跟打了蜡一般,胖墩墩的脸上。都是笑意,慈眉善目地看着几个娃子。   “二姐,还是你跟俺墩儿哥享福啊。这都抱上孙子了,外孙儿马上也都抱上了。”   林爱华本来还笑眯眯的样子,脸色很快就沉了下来,“哎”的一声长叹过后,说道。“你看俺家那儿媳妇,这都多长时间。肚子里连个动静都没,活像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可急死我了。”   “这个你急啥,儿媳妇只要不抠(欺负)你,那就成。”   林氏把韩立斜抱着,隔着襁褓轻拍着他的屁股,说道,“闲了就享闲福,忙了就享忙福。河北边生双胞胎的药,你咋不去抓着吃吃?”   “啥?生双胞胎的药?”   林爱华眼前一亮,心头的乌云消失大半,连忙问道,“你听谁说的,俺村里咋没听说过这事儿?”   “北头的几家都是儿媳妇不生,急得呜呜叫,去河北边抓了几副药,喝了之后生的都是双胞胎,准得很。”   林氏也是跟做广告似的,兴致勃勃地回道,“前段时间,小玉这丫头肚子里没个动静,我就急得不得了,要不是后来怀上,我肯定去给她抓几副回来吃。”   林爱华看了看汪四喜,一拍大腿,说道:“药真灵的话,那我去抓点回来,只要能赶紧叫她怀上,叫我赶紧抱孙儿,花点钱也没啥!”   “那就抽空去抓点吧。”   汪四喜点点头,音调非常低,显得磁性十足,一副大孩子害羞腼腆的样子,“既然咱二姐这么说,那就不会有啥问题,花多少钱没有啥可心疼的。”   韩俊和春草一直都很少说话,时而笑,时而对望,一副眷恋不已的情景,这些都被韩玉看在眼里。   “大哥,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很快就回来了,你们这是干啥啊。”   韩玉拉了拉凳子,蹭到韩俊的身旁,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都说小别胜新婚,等你回来,又跟结一次婚似的,多好的事儿啊。”   “去你的!怎么说话的!”   韩俊稍微用了些力气,在韩玉的胳膊上打了一下,“你懂个啥,别乱说!”   黄四娘不敢大声说话,从身后拉了拉韩玉的胳膊,嘤嘤道:“小玉姐,不去城里了么?”   韩玉这才意识到前来的目的,一看太阳,连忙说道:“爹,娘,我差点忘了正事!”   “啥正事?”林爱华问道。   “这么长时间没去城里婆子家了,今儿个回去看看。”   韩玉笑着看了一眼白泽,“家里不是盖著作坊吗,爹,娘,这两天你们帮忙看一下就成,我们去住上两天。”   “死妮子,真是会挑时候。”   林氏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道,“去吧,去吧,想去就去吧,家里的事儿不用多管,反正恁院里现在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了,也不怕咋样,我跟你爹会留个意的。”   对于韩玉去婆家看望一事,林氏一直都是有些担忧的,担忧的是两人常在乡下,不怎么去城里看望,不是很好,现在韩玉和白泽主动提出来回去,那是再好不过的。只是这个时间选的确实不太巧,大儿媳妇春草领着孩子,二儿媳妇柳晴儿肚子越来越大。但稍稍权衡了一番,林氏还是毅然决然地支持韩玉去婆家探望。   ps:   其实11月11日不见得就非得当成光棍节,可以这么理解:一生一世,一心一意。晚安,愿盆友们平安喜乐~ 第139章 四娘进城   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   大哥韩俊年前这么一走,不到年关是不会再回来了。   “小玉,阿泽,你们去城里,顺便看看你二哥他怎么样,顺便把这冬天的衣裳给他捎过去,我亲手缝的。”   这是三人前往城里的时候,临行前,二嫂柳晴儿祝福的话,现在仍旧在耳旁萦绕,银铃儿一般悦耳,清晰如初。   “既然去了,就多住几天。不用操心家里,有我跟你爹在,都会好好的。这些红薯白菜虽然不是啥好东西,带过去一些,省的买了,还有两只鸡,你们到那之后杀着吃。”   这是林氏滔滔不绝地嘱托,想起来都会让韩玉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为了尽快赶到城里,韩玉和白泽多花了一点钱,租了个稍微好点的马,按照老板崔千里的话说,这马奔走起来风驰电掣,如御风而行,故名曰:风里飞。   对一个农家人来说,这么有想法有点子和创意,更重要的是能够付诸实际,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小玉姐,看那边,梅花。”黄四娘指着外面,兴奋喊道。   “由此可见,今年有多冷。”   白泽把专门包在腿上的破旧的棉衣拉了拉,裹得严实了一些,也顺着看过去,摇着头说道,“往年这个时候,桂花都几开几谢仍旧香气扑鼻,现在早已经零落成泥碾作尘,没入土地。梅花倒是已经提前含苞待放了。倒让我想起此句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韩玉刚想张嘴夸两句,谁知白泽抢占了先机,说道:“小玉,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好句,我这也算是抛砖引玉啊。哈哈,把美女捧上来吧。”   “就你能(聪明)。”   韩玉从身后轻轻推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听说过梅妻鹤子吧,那就来和靖先生的《山园小梅》: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擅板共金樽。”   “阿泽哥,前面小心。”   正当白泽出了神地细细品味这绝妙佳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忽然听得黄四娘一声唤,连忙拉紧缰绳。这才没有撞上前面的那棵断树桩子,但他的脸上却被旁边零散的树枝给划了一下,让他觉得火辣辣的疼。   “阿泽,你怎么不小心点!”   这下可急了韩玉,赶紧上来。抱住白泽的脸,说道,“你看,本来白嫩的脸上划了两道血不流。”   说到这“血不流”,也算是农家特色的词汇了。   身体被锋利的东西划伤,如果流血了。那就叫血口子;如果伤口渗出血丝,并没有血流出来,就称呼为血不流。   “火辣辣的。”   白泽忍不住摸了摸。疼痛感让脸上那块肉都酥酥麻麻的,看韩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就是两道血不流,又没有破相。这有啥啊。过两天一结痂,痂一掉就好了。以前有多俊。以后还是多俊,再说了,就算是留了疤,更添些许男子气概,何乐而不为?”   “去你的!”   韩玉在他脸上伤口处,徐徐吹着凉风,听他阿里不达地胡乱一说,便嗔怪地推了他一把,“现在前面只是个树桩子,要是个万丈深渊,那该怎么办?”   白泽淡淡一笑,脸上的那两道红痕竟也似两条细细的红绳动了动,说道:“说着玩的,别当真。刚才你吟的诗中,其中两句叫人回味无穷,我这才稍稍走了点神。”   “那一路上,我就不跟你说话了,还是跟四娘说好了,你就安心赶车。”   韩玉往后退了退,眉头锁在了一起,喃喃道,“你这副样子回到家里,爹娘他们肯定心疼的不得了,也必然埋怨我这个儿媳妇不称职。”   “吱呀,吱呀……”   调整了方向,过去树桩子之后,马车再次走上平坦大路,白泽这才说道,“你这脑子啊,净瞎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伤,爹娘有啥好心疼的,再说了,这是我不小心弄的,咋能怪到你头上。”   韩玉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可不会这么想,也就是发发嗲耍耍小性子而已。   一路上,免不了又是欢声笑语。   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多,城里不似乡下那般清冷和冷清,还未到城门,就看到城门口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真真是:车如流水,马如游龙。   云锦王朝,立国之后,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劝课农桑。虽然,从表面上看,商人低人一等,实际上,政策多少也有利于商业的发展,比如胡商以及域外的商品等,都已经进入到云锦的各个地方,各式的商铺林立,小商小贩都是摊位前吆喝叫卖,琳琅满目的商品能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白泽牵着马车,黄四娘挽着韩玉的胳膊在一旁走着,满满都是欣喜和惊讶。   有些妇女竟然可以大嗓门吼着叫卖,卖胭脂水粉的老板找个男人过来试妆,卖艺的胸口碎大石、吞宝剑、吐火……   自幼便生活在这周旁的白泽,本来并没有多兴趣的,不过在农家生活了这么久,偶尔来一次,还是得到不少乐趣。   山珍海味天天吃还能吃腻呢,举世无双倾国倾城的美人看得久了也会令人审美疲劳,所以,一个适当的距离是非常重要的,正所谓——距离产生美。   对于这一点,韩玉倒颇有一点自己的见解。   世界上最悲剧的距离是什么?   当属泰戈尔的那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美好的距离是什么?   当属秦少游的哪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玉,要不要先去找二哥?”   白泽忽然停下脚步。害得后面两人差点撞个满怀,他笑呵呵地说道,“反正已经到家了,也不着急。”   韩玉思索了一下,说道:“还是先回家吧,把马车什么都弄好,让家里准备这点,毕竟咱们来的突然,连声招呼都没打。”   “傻丫头,回自己家里有什么招呼可打的。”   白泽笑着摸了摸韩玉的头。“前面路空了一些,我先把马车赶回家,你领着四娘慢慢走。她第一次来,让她好好看看。这都快到家门口了,你不会走丢了吧。”   “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韩玉嘴撅得能够挂起拖油瓶,在白泽背上摸了一拳,“趁着这会儿人少。赶紧走,我们慢慢走,我看要是有合适的,顺便给四娘买点啥。”   白泽牵着马车渐行渐远,湮没在人海。   韩玉拉着黄四娘的手,说道:“走。四娘,咱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布,撕一块给你作身衣裳。不能啦让你传我的破衣裳。”   “小玉姐,我看看就成了,还是不买了。”   黄四娘低下头,摸着身上的衣裳,笑着说道。“这些衣裳一点都不破,都跟新的似的。”   “你啊。都是该出门的姑娘家了,哪能总是穿我的破衣裳啊。”   韩玉想到她应该是不想花钱之类,便说道,“咱们不是正在盖作坊吗,这样好了,给你买衣裳的钱,就从以后的工资里面扣掉,这样总行了。”   黄四娘这才咬咬嘴唇:“点了点头。”   许是每天没心没肺的开心,没有过多的事情操劳,心情天天好,所以面相上也不显老。   虽说已经嫁了人,甚至怀了身孕,如果不是头发绾了起来,单从相貌来开,韩玉仍旧还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跟黄四娘一样,是一朵娇艳艳的花朵。   考虑到礼仪问题,为了不耽误过多的时间,两人在布店看了看,撕了一块红棉布,就匆匆赶往白家了。   “少奶奶,您来啦。”   门口迎接的小厮,正是上次去杏花村送东西的马三,只见他一身棉袄,棉布鞋,毕恭毕敬地弯着腰行礼。   “多什么礼啊,快站好。”   韩玉觉得这样很是尴尬,连忙说道,见他笑呵呵站直了,才继续问道,“阿泽他人呢?”   马三回道:“刚刚进去后院不一会儿,少爷前脚走进去,少奶奶后脚这就跟来了。”   “哦,知道了。以后当着人的面喊少爷少奶奶,没外人的话,喊阿泽哥跟小玉姐就成!”   说罢,韩玉准备往后院去,走了两步,皱皱眉头,瞬即展开眉头笑了,回过神去,一本正经地说道,“马三,这个是四娘,论年纪应该是你妹子,以后要是有什么,你得多照顾着点。”   “马三哥。”“四娘妹子。”   两人很是默契地朝对方点头,马三人长得不丑,一副老实巴交傻呵呵的样子,黄四娘更是立马就红了脸。   “小玉,你可回来了。”   袁氏看到韩玉走过来,连忙几步过来,扶住她的两个胳膊,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我正吵那个死小子呢,把自家媳妇丢到外面走着,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真是没一点脑子,这些年的饭都是白吃了!”   “娘,没事的,都来到自家门口了,咋能会走丢。”   韩玉挽住袁氏的胳膊,往堂屋里走,看到白世敏之后,点头问好,“爹,咋都出来了,外面有点风,赶紧回堂屋吧。”   白世敏趁韩玉没看到,又在白泽的头上不轻不重打了一巴掌:“小玉她怀了身孕了,把她放下走着回来,你还真放心!死小子,以后在这样,我非揍你不可!”   “好,我知道错了。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白泽连连认错,不停说着,跟着进了堂屋。 第140章 婆媳同心   一家人聚到一起,自然是欢天喜地,无话不谈。   袁氏不时便朝黄四娘瞟几眼,心里头很是耿介,最后实在忍不住,便出了堂屋门,唤了韩玉出来。   “娘,怎么了?”   东厢房里,韩玉扶袁氏坐下,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便问道。   袁氏拉住韩玉的手,问道:“小玉,我问你,那丫头也不见你们介绍,这么面生,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娘,她叫黄四娘,先前投河轻生,我跟阿泽把她救起来。又因为她爹娘执意把她嫁给一个老光棍,我们就把她买下来了,就放在跟前当个临时的丫头使唤着。”   韩玉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见袁氏的眉头依然皱着,便继续说,“跟着我们有一段时间了,在家里没事可以帮帮忙。”   袁氏脸上立马就更加凝重,拍了拍韩玉的手:“你这傻丫头,留这样的女人在家里,也不怕她抢你男人?!”   “当然怕。”   韩玉咧开嘴巴笑了,“不过阿泽他也不是那种能被人抢走的人。更何况这次我们来,就是想带个小厮回去,一来帮忙作坊里面的活计,二来成就一段姻缘,也是给咱家积德了。”   袁氏这才释怀,舒了口气,眉头的阴云也散开了,说道:“这还差不多,我还说这天下竟然有这么傻的女人?”   要说韩玉有没有想过黄四娘带来的威胁,自然是有的。   相信白泽是一回事,对黄四娘的存在生出危机感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稍微多点,说起话来,就乱了杂了,刚才堂屋里,我耳朵嗡嗡直叫。特别是你爹。说话声音是越来越大了。”   袁氏看着门外风吹落叶,慈眉善目地问道:“怎么样,家里都还好好的吧?”   “都好,没病没啥的。”   韩玉往袁氏身旁靠了靠,紧紧挽住她的胳膊,这才回道,“常在乡下住着,就是不能天天回来看望你们,大哥二哥他们也常年在外奔波,没有个照应。有点担心你们。”   袁氏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心头泛起,眼眶里也湿湿的,连忙眨眨眼。揉揉眼角,说道:“担心啥,我跟你爹又不是老得动不了了,家里这么多下人招呼着,又不会出什么事。真干不动了。把生意全部交给你大哥二哥就成了,俺俩个就等着抱孙子享清福了。”   “恩,这样就好,身体要紧。”   说到这里,韩玉站了起来,指了东南方向。也就是白家大门所在的位置,说道,“娘。我看马三这人挺老实的,也勤快,不如,让我跟阿泽把他带乡下去怎么样?”   “正好还是没有婆娘的,把黄四娘许给他是不是。”   袁氏也跟着站起来。除了门口,站在院子里。声音不大,“咱们女人啊,处处都得留点心眼。阿泽这孩子我一手拉把大的,秉性咋样都清楚,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但其他女人怎么想打什么样的主意,咱就不知道了。这件事,你能这么想最好,早早把她嫁了最好,免得夜长梦多。”   黄四娘是怎么样的人,其实韩玉也是非常了解的,不过既然袁氏这么说了,她也就点点头,笑笑,算是默认了。   “你们娘儿俩跑出来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叫一家子都听听。”   白世敏笑呵呵地喊道,“这俩人过来,带了一车子东西,红薯、萝卜、白菜,还有两只鸡,那今儿的晚饭就吃鸡肉。”   袁氏这才说道:“听着,下次再来,带着人就成,别带这些了,多麻烦啊,再说家里啥都不缺。”   “那可不成,就算人不来,东西也得送到。”   韩玉走到白泽的身边,透过圆门,看着前院马厩旁的马车,说道,“东西都是那边俺爹娘的心意,咋也得送过来才行,不然我爹娘肯定生俺俩的气。”   “马三。”   袁氏往前院走了几步,朝着大门叫了一声,“来这边,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好嘞。”   马三大步跑了过来,看了一圈,这才问道,“夫人,啥事,您尽管吩咐。”   “听小玉说,四娘是第一次来城里,凡事觉得好奇。”   袁氏先是试探性地问道,看黄四娘羞涩地点了点头,这才看着马三继续说道,“这会儿家里人多,大门就别守着了,还有其他人在。先领着四娘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反正里晚饭时候还早,你就带着她去外面转转,姑娘家用的东西,布匹鞋子之类想买就买点。至于钱,你去胡账房那里领个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马三有些惊讶地重复道。   “怎么,嫌少?”   白世敏虽然不懂,但是反应却是很快,便说道,“要是不够的话,那就十两。”   “老爷,夫人,要不还是我陪着去吧。”   谁知这个时候,院中常跟在袁氏身旁伺候的一个丫头——小红,往前几步,毛遂自荐,“三哥虽然熟门熟路,但买姑娘家用的东西,还是我比较熟悉一些。”   袁氏颇有深意地给了小红一个眼神,说道:“等会儿我万一有事找你找不到可咋办。其他的丫头都自己的事儿忙活。”   这小红聪明机灵,本来想要邀功,但见袁氏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吭声,退到后面,乖乖站着。   良久,马三才反应过来,说道:“老爷,夫人,领着四娘出去转转是没事。可,可是我却是不懂得买姑娘家的东西。”   “不懂,才更应该学学。”   白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说道,“早晚得娶媳妇儿吧,早晚得学会吧,你要是不懂买,以后钱都教你媳妇儿给败坏完喽!”   听他这么一说,韩玉立马就不淡定了,从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劲儿拧了一把白泽的胳膊,疼得他“啊”的一声叫出来,引得几个人都看过来,袁氏问道:“泽儿,咋了,啊什么?”   “啊,今天的太阳真暖和。娘,你看是不是?”   白泽立马指着天上的西南方向的日头,脸上一副阳光灿烂的笑容,“小玉,既然天气这么好,咱们先去找二哥把衣裳给他送过去好不好?”说完之后,连忙低下头,眉头紧紧皱着,疼得龇牙咧嘴,在背后不停地揉啊揉。   白世敏指了指马三,说道:“快去吧,别愣着了。在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走吧,咱们送他们出去。”   韩玉拦着白泽,跟在马三和黄四娘的身后,还不忘回头喊道,“爹,娘,你们歇着吧,晚饭前我们肯定回来。”   等到四个人都出了门口,没了身影,袁氏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   白世敏双手握着背在身后,说道:“娶了这么本事的婆娘,真是咱泽儿的福气,至少不用咱俩替他操心了。”   袁氏更是沾了沾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这才说道:“有个闺女你看有多好,不像臭小子们没心没肺的,哪里知道心疼咱们,都是叫咱们操不完的心!”   “有这么的儿媳妇,多好的喜事啊,你哭什么啊?”白世敏很是不耐烦地说道。   “我心里开心,哭两声咋了,又不丢人!”袁氏也忍不住顶撞了一句,这才觉得释怀了不少,“噗嗤”笑了出来。   白世敏转身往堂屋里走,还不忘发一阵感慨,说道:“哎,真搞不定你们女人怎么想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叫咱爷们儿哭笑不得啊。”   城里大街小巷,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真真是车毂击,人肩摩,远近都是黑压压的攒动的人头。   因为热闹,也就显得不冷清,人也没有那么冷了,甚至走着都会出汗。   “小玉,不是我说,刚才你拧得那一下,真疼,不是假疼。”   和马三黄四娘分头走之后,白泽这才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说道,“以后可别这样了,万一我要是疼死了,你可咋办!”   “嘘,不虚乱说话!”   韩玉停下来,一跺脚,手指放在嘴间,说道,“谁叫你从话里挤兑我,好像我很败家似的,我心里啥滋味啊。”   “我是开玩笑的。”白泽解释道。   “我也是开玩笑。”韩玉撅嘴道。   “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白泽急了,也停住,附在她耳旁,小声说道。   “子曰过: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韩玉则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趴在他的耳旁,威胁的口吻道。   两人这么交头接耳,又是低语呢喃的,难免引得有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也难怪,云锦王朝自立国以来尊崇儒家,加上人们的思想比较保守,所以才会长把“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等孔老夫子的名言当做口头禅。韩玉和白泽虽为夫妻,但路人却不得而知,一个翩翩公子,一个貌美红颜,这么“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的,多少有伤风化。   韩玉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随后装起了淑女。   这云锦疆域不小,但是开放风气来讲,和大唐是差了一大截,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封建统治时期,思想统治从来都是从一开始便抓起的。   转了几道街,两人这才来到香城的大学堂院外。 第141章 香城书院   毕竟是城里的大学堂,较之于县衙和村里的学堂,自然是更加的恢弘气派,多了一份庄严和肃穆。   单说这学堂大门,几近两丈,一人合抱粗细的圆柱,烘漆嵌镀金斑点的大门,雕梁画栋,檐牙高啄,钩心斗角。   门楣处悬着一张黑底暗金字的匾额,上书虬劲有力的四个大字,从右往左:香城书院。左下角从上至下两排小字,右侧为:庚申年冬日,左侧是:许亮才书。   两边楹联又分正副两联,外侧正联书曰:   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学;诵其诗,读其书,友天下之士,尚论古今。1   内侧副联书曰:   文字有神揭星汉,圣贤以道证人天。2   两副对联都以标准行楷书写而成,洋洋洒洒,颇有书圣王羲之的风范。   对此,白泽似乎并不太感兴趣,甚至有些不耐烦,嘟囔道:“口口声声喊着忠孝仁义礼智信,可是挖空心思读书走上仕途,无非就是为了谋取功名利禄加官进爵,等真正地戴上乌纱帽,还有几个为民做主?就算刚开始还有点上心,但美酒一喝,佳人一陪,就忘掉自己当初的誓言,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所以地下才会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都是鱼肉百姓得来的黑心银子。”   韩玉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说道:“这么说有失偏颇,毕竟还是有真正的清官存在的。”   “有,当然是会有的。”   白泽一副半死不能活的样子,很不以为然地说道:“沙里淘金,海底捞针。”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消极啊。”   听他这么一说,韩玉有点急了,嗓门不免大了一些。“你这么说就跟见到了几个坏人就说全天下没几个好人一个道理。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门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却是一身书生装扮,出来朝两人行了礼,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吗?”   韩玉连忙也还了个礼,恭恭敬敬说道:“哦,老先生,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找一个名为韩冬的学生。”   “那你们等一下。我进去通禀一声。”   这老先生笑笑,转身便重新进了院子,关了大门。留下韩玉和白泽在门外面面相觑。   院内不时有读书声传出,不过外面的人也朦朦胧胧听不清楚。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伴着一阵铃声,大门才“吱呀”一声再次打开,老先生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道:“让你们久等了。现在已经下堂,你们可以进来了。”   韩玉有些讶异地问道:“这香城的大学堂谁都能进?”   之所以会有这么一个疑问,是二哥韩冬曾说过,这学堂外人一律不准进入,违者便是大罪。   “那是先前了,现在啊。谁想进都能进,不过必须的是下堂之后。”   老先生捋捋胡须,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规矩虽然改了,可是一般人谁没事没咋的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先生,还是麻烦您去喊一声吧,我们还是不进去打扰这书院圣地的清净了。”   谁知道白泽并不领情,作揖道。“要是打扰到这些今后将成为国之栋梁的莘莘学子,我们可真是担当不起啊。”   “公子你言重啦。”   这老先生往身后看看。没什么人,这才一只手放在嘴边,很小声地说道,“老头子我姓黄,名叫百善。就是个打杂的,才来没多长时间,你看还穿的人模人样的。我跟你们说啊,这里面的学生啊,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实际上啊……唉……”说到这里,他一脸痛苦不堪很是惋惜的样子,拍了拍大腿,不过看到身后有人靠近,立马直起了腰,说道:“快,进去吧。要记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书院者,自然沾上一身书香,免不了耳濡目染,长一些学问,出口也成章。   “阿泽,我从小到大没有进过这么大的书院,你就陪我进去看看吧。”   看得出来,他一副说鄙夷不鄙夷、说向往不向往的表情和语气,不过既然来了,进去看看也是好的。   韩玉带着点央求的语气,看着白泽。她不晓得,为什么对这个学堂,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抵制情绪,甚至变了个人似的。有关这里的事情,也没有听他提起过。   白泽抓抓头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韩玉率先跨进门槛,白泽紧跟其后。因为平日里书院极少有女人的身影,所以对面几个白衣书生走过来,免不了好奇地上下打量韩玉,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飞来两朵红霞,跟吐了淡淡的胭脂似的。   “看到没,这就是‘非礼勿视’。”   白泽往韩玉身边靠靠,小声说道,“孔老夫子本就是个自相矛盾的人,既说‘食色,性也’又言‘非礼如何如何’。”   “小声点你,在这种地方说孔夫子的坏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韩玉也往他身边靠了靠,抓了抓他的胳膊,很着急地说道,“祸从口出,患从口入。这种话,咱背地里调侃着说说也就罢了,瞧你刚才说的声音多大,亏着没有啥人听见。”   “前面就是上课读书的地儿。”   白泽从韩玉手拿过装衣服的包裹,指了指前面的建筑说道,“二哥他应该就在那边,我们是直接过去,还是找个人问问。”   “问问吧,不然跟没头的苍蝇似的。”   韩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有更多的学生在,便碰了碰白泽的手,答道。   按道理说,她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姑娘,不该怕人看。但自从来到农家之后,除了出门子那次见的人最多,平日里见到的人很少,不存在什么怯不怯场。久而久之,也就变得羞涩起来,特别是人多的时候。平日里都是和熟悉的人在一起,打闹嬉笑都没问题,但见不得生人。   白泽伸手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学生,问道:“问一下,你可识得韩冬?”   “韩冬?”那学生皱了皱眉。   “对,是韩冬。”韩玉点点头。   这学生笑了笑,往人多的地方一指,说道:“就在那。”   ps:   昨天夜里失眠,今儿个白天又是一天的忙活。先发个小章,吃罢饭回来,再码个4000大章。 第142章 衣冠楚楚   不知怎的,韩玉觉得从进入这学院,甚至是来到它大门口开始,一切就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先是白泽的态度,后是看门人黄百善老先生一番意味深长的言论,再是这些学生们审视的眼光,好不容易马上就要见到二哥韩冬,问了个人还是这番语气和神色。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韩玉手心里不自觉地开始出了汗。   “怎么了,脸色一下子这么难看?”   韩玉察觉到了韩玉细微的变化,伸手在她额头上抹了一把,“这种大冷天儿咋出汗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   韩玉回眸一笑,挥挥手,淡淡说道,“走吧,跟二哥说两句话,把衣裳给他,看他愿不愿意跟咱回去吃晚饭。”   “恩。”白泽点头首肯。   两人一步步靠近,远远就听到有人说话。   “文人骚客,自古风流,但能够把青楼女子娶回家的,还真是罕见,不过你白泽还真有种!”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这以后生出孩子来,连她都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哈哈哈……”   “他愿意养人家的孩子,这人各有志,你们就不要说三道四了。”   ……   一方石桌,周旁挤满了人,清一色白棉衫,笑声此起彼伏,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下的喜事一样。   有些人的幸福开心,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围在中央的男子,头被人摁在石桌上,刺骨的冰凉渗透肌肤,进入他的血管,他紧握着拳头,但却没有丝毫要挣脱的意思。尽管那摁着他头的那人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眼睛里的血丝,一是因为夜里睡不好,二是因为愤怒的火焰灼烧。   这人还能是谁,正是韩冬。   “二哥!”   韩玉大叫一声,愣是推开一条路,一下把那人推了个趔趄,拉起韩冬,朝周围吼道,“你们干什么!”   “二哥?”   被推开的学生,站直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韩玉,说道,“听说韩冬有个如花似玉又才华横溢的妹纸。应该就是你,叫韩玉是吧?小样儿长得是不错,就是脾气暴躁了些,不过正好,本少爷就喜欢泼辣野蛮的。送上门的小妞,不要白不要,你们说是不是?哈哈……”   “楚冠才,闭上你的臭嘴!”   一直忍气吞声的韩冬,瞬间就炸了毛,一拳打在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鲜血瞬间就渗了出来,顺着他的手指。汇成血珠子,打落在冰凉的地面。   楚冠才,何许人也?   楚家,县城最大的家族,家族内世代经商和为官。盛极一时。有钱就意味着有权,而越是有权就越有钱。现任太守楚天阔。正是楚冠才的叔父的,有这样的背景和靠山,楚家后辈大多数都是目中无人的混世魔王。   楚冠才更是享有“香城银枪小霸王”的称号。“银枪”即为“淫枪”。   “哟呵,刚才说他那貌美如花的青楼娘子都不吭声,因为自家妹子就气成这样子,看来你们兄妹之间不一般啊。”   楚冠才嘴角和眉毛都上挑,一脸坏笑,一副轻蔑的口吻,“我天天吃着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你看看你天天吃的什么,干馒头,腌菜,要说嘴臭,恐怕你才会臭吧。”   “楚冠才是吧?”   韩玉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把韩冬的手包扎好之后,咬咬嘴唇,眯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爹还真会起名字,冠才,冠才,其就是棺材嘛,估计是知道你应该死得很年轻。”   白泽虽然瘦弱,但眼见有人从言语上欺辱韩玉,他怎么能袖手旁观,拳头握得“咔咔”作响,正要冲要去,但听韩玉这么一说,立马就“噗嗤”笑了出来,她总是会给人带来惊喜。   “你这死女人,敢侮辱本少爷?!”   楚冠才怒不可遏,刚挥起巴掌要扇过来,被白泽一把抓住了胳膊。   白泽面无表情地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楚冠才甩了两下愣是没有甩开,气冲冲地说道:“放开本少爷!”   白泽这才放开手,冷冰冰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   楚冠才骂咧咧地说道:“你又是谁,本少爷的事儿,用得着你来管?!”   “阿泽,这种人渣,没必要跟他多做纠缠,我们走。”   韩玉拽着韩冬的胳膊,就往外走, 很是鄙夷地瞪了楚冠才一眼,“尝将冷眼观螃蟹,看尔横行到几时!”   “想走?”   楚冠才往身后一挥手,身后两个人挑出来,韩玉和韩冬的前面,也不说话,就是一脸好笑地看着,“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吗,骂了人拍拍屁股就想走?”   “骂‘人’?”   韩玉放开韩冬的胳膊,捋了捋袖子,一副‘我是女流氓我怕谁’的样子,“我骂‘人’了吗?”   她故意把“人”字咬的很重,几乎就是咬牙切齿说的。   “冠才,他骂你不是人呢。”旁边有人起哄嚷道。   “我又不是傻子,还用你说?!”   楚冠才瞪过去恶狠狠地说道,又叫了一声,“你们都给我听着,以后不准叫我冠才,喊我楚少爷,听见没有!”   韩玉看着身边的白泽和韩冬,说道:“走吧,二哥,阿泽,人家可是衣冠楚楚的禽兽,咱惹不起,走的晚了,有些禽兽可能会咬人的。”   “既然你这么能说,那本少爷就掌你的嘴!”   楚冠才恨得牙痒痒,往前走了几步,命令两边的学生道,“抓住她的胳膊!”   白泽把手里的包裹往韩冬怀里一扔,提着拳头走过来,抓住楚冠才的一个肩头,猛地一推,说道:“今儿个你要是碰碰他,我叫你躺棺材里去!不服的话,可以试试!”   再怎么横行霸道,楚冠才听到这样的话也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不怕万一,就怕万一,万一这人发疯似的,那自己的就会有性命之忧。想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三个人离开。   楚冠才重重甩手,愤愤说道:“韩冬,哼哼,来日方长,我饶不了你!除非以后你不来了,否则本少爷非玩死你不可!”   ps:   又是一个小章,我是一只蜗牛。这个月的保底三百块也木有了。~~~~(>_ 第143章 韩冬辍学   在众人的眼光中,韩玉三人一行,沿着来时的路,径直出了学院的大门。   白泽觉得就好像从一个阴森森的地方钻出来,见到明媚的阳光一样。在他看来,这所谓的被冠以高雅之地的大学堂,就好像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或把人变成怪物的地方。   “公子,小姐,这么快就要走啦?”   看大门的黄百善连忙上来打招呼,忽然就转了话题,“哎呀,这手怎么了,年轻人,火气大,以后还是克制点为好。”   “找到人了,我们先走了,多谢老先生关心。”   出于礼节,韩玉往后看着他笑道,说罢就连忙就走开了。   “二哥,你的手没事吧?”   真正地来到宽阔的街道,白泽很是关切地问道。   “能有什么事。”   韩冬笑笑,拍拍白泽的肩膀,说道,“阿泽你行啊,刚才还真有那个架子,那楚冠才吓成那样了。”   “二哥。”韩玉叫了一声便站住了,看着他。   “咋?想说啥?”韩冬笑着问道。   韩玉咬咬嘴唇,说道:“他们那样说你,很是过分,你为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韩冬很豁达的一笑,又带着一些无奈和辛酸,淡淡说道:“都过去了,还提它做啥?”   “你脸上这些地方,是被人打的吗?”   韩玉终于忍不住,摸了摸韩冬眼角处一点差不多消失掉的青痕,“二哥,二嫂她是个好女人,值得你用这辈子来守护疼爱珍惜,别人的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读书人都说所谓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但面对不公平,至少应该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小玉,你不知道……”   韩冬也站定,微笑看着她,刚想说什么就被她打断。   “二哥,回家吧。”   韩玉握了握拳头,一脸的心疼加决绝,看他皱了眉头没有理解,就解释了一句,“反正。咱爹娘的意思很明显,不会让你走上仕途,阿泽家里不就是个最好的教训吗。能够读到现在。也该了了你心里的那个心愿了。回家吧,回家,好好过日子。”   “小玉,当初极力说服爹娘,让我出来读书的是你。现在让我回来的,还是你。”   韩冬白皙的脸庞上,满满都是疑惑不能理解,他不知道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很艰难地笑笑,说道。“就这么回去,守着几亩田地,风调雨顺的时候还能吃上一顿饱饭。一旦遭遇什么天灾**,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让你二嫂跟着我过这样的日子?”   韩玉拉了他的胳膊,又给白泽使了个眼色,三人往旁边走走。身旁没有了行人,韩玉这才说道:“二哥。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越来越瘦了,吃不好睡不好,学业再好,挣了再多的银两,身体夸了,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是啊,二哥,小玉说的是这个理。”   白泽终于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书院的大门,“明知道前面的路已经被封死了,甚至是悬崖,为什么还要继续走下去呢。”   韩冬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不想让咱爹娘跟着我受苦受累,我不想自己的女人和娃子跟着我抬不起头,穷得读不起书,吃不饱饭,穿不暖……这些年,读书没有读出多大的出息,但我不甘心。”   “这些年,日子不似小时候,现在好过很多,你也都看到了。”   韩玉也回头看了一眼书院的大门,说道,“二哥,我跟阿泽打算做点生意,家里正在盖作坊,如果你不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的话,过来帮忙吧,每年给你分红。”   虽然不懂分红什么意思,但至少能够理解,就是银子。   韩冬拳头握了握,受伤的手上还在隐隐作痛,问道:“你们做的什么生意?”   白泽回道:“正在盖的是松花蛋作坊,不久以后,我还要搞印刷作坊,印刷的话,都是关于书籍的,二哥你可以过来帮忙的。”   “走吧,我们走着说。”   韩玉分别拉了两人的胳膊,重新回道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立即就在耳边响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白泽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看着周边的商店,看着拥挤的人群,吆喝叫卖的摊贩,重新把目光落在韩冬脸上,“二哥,现在这个世道,官场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清清楚楚。趋炎附势有大靠山,方能平步青云;两袖清风想要为民做主,但却终于不得善终。而且党派之争,至今还是持续,不知何时能了。”   韩玉紧跟着说道:“虽然商人的地位低下,但却过着最好的日子。咱玉堂哥就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吗,刚开始做生意,谁都看不起,可是后来挣了大钱,人人眼红。”   其实现在这个情况,韩玉觉得有点像是传销组织的洗脑,为你源源不断地给你灌输各种思想,让人最后失去自主性。   不过眼前的这人,是她的亲哥哥,她自然是全心全意希望他能够过上好日子,而且也有能力让他成为富豪,让一家子都成为非常富裕的农家人。   只是她志不止于此,她还有更大的蓝图。   想到了这些年的种种,韩冬有些哽咽,问道:“你们二嫂,她还好吗?”   “在家里,自然是没什么的,咱娘照顾得好好的。”   转了话题,韩玉微微笑道,“就是有点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不定的,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一趟。其实吧,二哥,作为女人,我最了的就是女人,你想知道我们女人怎么想的吗?”   “想。”韩冬轻轻吐出一个字。   韩玉这才继续说道:“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在身边,好好的,过着平淡的日子,不挨饿不受冻,一家子好好的,就是最好的。乌云是永远遮不住太阳的,我们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嫂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一路上,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白家,韩冬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白世敏在院中枯树下,一桌一凳,一人一壶一杯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眯着眼睛,非常悠然自得的样子。看到几个人回来,摆摆手,说道:“来,来,都坐下尝尝我亲手烹的茶,味道极佳。”   “爹,你都闲成这样了。”   白泽直接坐下去,说着拿起三个小茶盅,分别斟满茶水,自己执了一个,呷了一口,没有做任何的评价,便说道,“爹,我跟小玉正劝我二哥放弃这所谓的学业,你有什么好的说法?”   白世敏抬头把韩冬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读书,为了什么?”   “走上仕途。”韩冬硬着头皮答道。   白世敏看着手中茶盅里香茗,又问道:“走上仕途,又是为了什么?”   “名利双收。”韩冬非常诚恳地回道。   “那还是弃了吧。”   白世敏脸上的微笑始终淡淡的,好像是天边的云朵,轻盈而不失魅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怎么看?”   韩冬眼神满是坚毅,看着他,说道:“我不想这些,我只想让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不跟着我受苦受难。”   “既然如此,那就更该弃了。”   白世敏呷一口茶,细细品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既然你不过想名利双收叫家人过上好日子,那还有什么比经商更好的路子呢?”   他又呷了一口,咽下,继续说道,“仕途,如果你没有好的关系和靠山,一旦出了岔子,不单单你自己,你的家人亲人和朋友,甚至老师同窗,都会受到牵连。你是个明白人,不然也不会坚持读书到现在,好好想想吧,趁着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好好选择吧。”   这个时候,韩冬的眉头才紧紧锁住,眼神有些恍惚。   白世敏的一番话,把他一直咬牙坚持到现在的意志也全部击碎。   “二哥,你没事吧?”   韩玉看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额头上浸出一些汗珠,连忙问道。   韩冬似在让别人听,又像是喃喃自语:“难道说,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吗?”   “哪里有什么对与错。”   白世敏站起来,扭了扭脖子,“你们还年轻,像我们这把年纪,后悔什么也全都来不及喽。听我一句劝,这样的世道,老老实实的,要么种田,要么自降身份去经商,其他的别多想,否则就像是刚才说的,受伤的不但是你,还会连累你最亲近的人。”   韩冬看看韩玉,看看白泽,“咕嘟”一声,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好像是要把什么咽下去。   “二哥,等下回去之后,我和二哥可以先给你二十两银子,作为聘金。”   韩玉见他始终开不了口,不能下定决心,便张口说道。   白泽在一旁拍着韩冬的肩膀:“别说二十两,就是三十两都不成问题。”   “你们那里来的这么多钱?”韩冬非常疑惑地看着二人问道。   韩玉笑笑:“自然是挣来的,绝对不是什么黑心钱,二哥你尽管放心好了。”   韩玉是不会说谎的,至少在他面前绝度不会刻意说什么大瞎话,韩冬看着她清澈透亮的眸子,点了点头,终于松口,说出了心底一直想说而不曾说的话:“我回去,和你们一起回去。” 第144章 作坊竣工   很多时候,你纵使不相信宿命和天命,但在多个无助迷茫的瞬间,还是会抱一下幻想,甚至有时候咬咬牙想到,活着太累,算了吧,算了,把接下来的一切交给命运。   白泽秘密找到自己往日的好友,兑换了二百两白银,更是由此得知,这些挖出的黄金有可能是前朝的遗留,一旦被外人知道,追究起来,那罪名就大了,诛灭十族都不是没可能。这也警惕两人多长个心眼,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不惹来祸端,黄金重新回炉,烧成新的金锭子,这样也算是神不知鬼不晓,抹除了痕迹。   在香城停留了三天,回到家里之后,地基已经完全打好。一切如往常,枯枝败叶,冬日寒霜,冷清萧瑟,夜短昼长。   家里来了马三之后,更加热闹了。   韩玉和白泽总是刻意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时间和空间。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稔起来。马三人本身就不错,善良勤快,待人也热情,凡事都照顾着黄四娘。都说日久生情,二人确实暗暗生了情愫,只是谁也不说,如隔了一层窗户纸。   这一日,晨起之后,天还不亮,冷空气通过鼻腔进入肺部,让人觉得整个身体像是灌满了冰块,困意也都烟消云散。   “小玉姐,咋起来这么早?”   朦朦胧胧看到韩玉的身影从堂屋出来,马三停下手里的扫把,笑吟吟地说道。   “起来晨练啊。”   韩玉看他气喘吁吁头上还冒着细微白烟的样子,便问道,“这大清早的,你咋这么热?小心被受凉了才是。”   “我不怕冷,刚才练了练武把子(武术),浑身热乎乎的。出出汗正好。”   穿上新衣裳的马三显得格外干净,又有点腼腆,他挠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随后看了看烟囱里冒出的烟,又通过灶屋门看着正烧火做饭的黄四娘,说道,“四娘起得更早,饭都做好了。她都这样,我咋能睡懒觉。”   地面上一层晶莹的霜花,西南方向的放牛星(启明星。就是金星)依然璀璨如钻石。闪耀着光芒,其他的星星已经渐渐熄了,天际出现一丝红色。   韩玉往天边看了看。呼吸两大口清新空气,有些嗔怪地说道:“你啊,榆木脑袋,这院中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你扫个啥,还不如给四娘帮把手烧锅呢。”   “刚才就下红薯窖弄了一篮子红薯上来,本来也烧锅,四娘愣是不叫。”   马三红着脸,笑容满满的,像是一个在感情方面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天真而无邪,甜美而憧憬,“小玉姐。你天天起来这么早,阿泽哥他为啥都起来这么晚?”   韩玉笑道:“这还用问,我比较勤勤,他比较懒蛋呗。你下红薯窖的时候,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吧?”   马三说道:“啥也没看见。黑乎乎的,我下去后。就往篮子里摸着装了一篮子红薯,啥也没见。放心吧,这个时节,没有长虫(蛇)的,其他的虫子也都没有。”   韩玉这才点点头,踢踢腿,甩甩胳膊,扭扭腰做热身动作,等到身子都活动开来,开始练习自己坚持多年的《八段锦》。   “哎呀,早晨的空气还真清新。”   白泽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堂屋里走出来,猛地吸一口冷气,立即打了个寒蝉,连忙搓了搓手,“今儿个没往日里冷啊,看来天气是要变暖啊。”   “哎呀,白泽大哥哥今儿个起来这么早,真是稀罕得紧啊。”   韩玉停下来,捂着嘴打趣,说完之后,朝他摆摆手,“快来,跟我一起锻炼一下。”   白泽来到院子,笑呵呵地说道:“小玉,今儿个作坊就要竣工了,准备怎么庆贺一下子?”   “对哦,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韩玉正好打完一遍,停下来,叉着腰,常常出着气,嘴里白烟一团团吐出,“怎么庆贺,包饺子还是打牙祭,你自己选一个。”   “我看还是吃饺子吧,不是都说冬天吃饺子不冻耳朵吗。”   白泽站在院中,离韩玉不远的地方,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一副要锻炼身体的样子,“再说了,打牙祭的次数多,吃饺子的次数少,就饺子吧。”   早睡早起,方能养生。   这是韩玉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所以无论初夏秋冬,多冷多热,都能坚持到现在。   无论多么小的一件事情,能够坚持下去,便是大成功。   用罢早饭之后,太阳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升起,天气变得阴沉沉的,好像是要塌下来。后来又起风了,吹得树梢晃动,呜呜作响。   等张孝祥一帮人过来的时候,天看起来依然阴霾,忙活了不一阵儿,作坊的顶部仅剩下的地方都被盖好,完整的作坊就这么成了,一些小细节还在慢慢地完善。   按道理说,在农家盖新房的时候,上梁的日子是会提前选好的,和嫁娶一样,选好良辰吉日。准备好鸡鸭牛羊,祭拜天地,告慰祖宗。当天要贴上对联,门口贴上类似“新厦落成增瑞气,华门安居进财源”诸如此类的吉祥对联,房梁上更是会贴上譬如“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之类的对联,上面要悬挂火红色的布,寓意着大红大火……   但这作坊并不需要经过这些繁文缛节,毕竟不是正式的住宅,所以也就没什么需要在意的,这么简简单单就算过去了。按照韩玉和白泽的打算,在竣工的日子,付了最后的工钱,请这些叔伯吃一顿饭,聊表谢意。   估摸着半晌午的时候,韩玉让马三和黄四娘一起去村南头割肉,准备多煮两锅饺子,让大家伙吃个痛快。   “小玉,我看过了,这一批松花蛋都没啥问题,你再去看看。”白泽从东屋里出来,搓着手上沾的石灰,笑着说道。   “既然你看过,那就应该没问题了。”   韩玉看他洗干净手,连忙递过去毛巾,“这么冰的水,你都直接洗,灶屋里不是有热水吗,你啊,真是懒到家了,快点擦干。”   “马三这人可靠,四娘也老实本分,叫他俩招呼著作坊,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白泽一脸憧憬地说道,“作坊稳定下来之后,就可以搞起我的印刷作坊了,反正现在有钱了,盖个作坊还不是小事一桩?”   “好好好,有我在,这松花蛋作坊绝对不会出问题。”   韩玉走过来,给他整了整衣领上的褶皱,小声问道,“红薯窖金子都放好了?”   白泽神秘兮兮地说道:“放心吧,红薯窖里挖了个坑,埋在里面呢,绝对不会出啥问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145章 家庭聚餐   平日里都是去西院蹭饭,这次,韩玉和白泽打算把家里人也都叫过来,一起吃饺子。家里人少,邻居也不多,家里多少显得有些冷清,虽然多了两个人,还是热闹不起来。   到了西院之后,最先迎接他们的,便是黄豆,这只有“中华田园犬”美誉的小土狗。早已经不再是嗅到陌生人那般狂吠,而是摇着尾巴奔了出来,在韩玉和白泽的腿上蹭来蹭去,很是亲昵。   “刚才你娘还在念叨,说你这两天咋不往这边跑了。”   说道这里,韩子明看着堂屋里面的林氏,很是骄傲地说道,“这不,这不,我就说她忍不了几天就该过来了,现在还是过来了吧。”   “好,好,就你能,料事如神,比那王半仙还神哩,都管去集上摆摊给人家算卦了。”   林氏没好气地挥着手里正在做的棉鞋垫子,朝着院子刚走进来的两人,撅了撅嘴,说道,“丫头,今儿个咋想起来过来看我了,一连几天不来,你还真沉得住气!”   “瞧你这话说的,过来就看你一个人?”   韩子明端着水烟壶,嘴里吐着烟儿,来到堂屋之后,很是郑重地反驳了一句,看了看韩玉,说道,“小玉,人家怀了娃子都是越来越胖,这两天不见,我咋觉得你瘦了,没吃好还是咋的?”   “我看着也瘦了,阿泽,你说,是咋回事?”   林氏本来还没什么感觉,听韩子明这么一说,立马停了手里的活,把韩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觉得,确实有点瘦了,不免心疼地问了一句。   不等韩玉反应过来。白泽的内心世界已经经历了一阵狂风暴雨,雷霆电闪,可偏偏他有知道,韩玉这段时间非但没有比以往吃得少,比以往吃的还多了,当初半个馒头吃不完,现在顿顿一个多大馒头,更何况家里的饭食还改善了,基本上天天有肉吃,可她非但没有胖起来。还偏偏不争气地瘦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张口,解释也找不到好的理由。   “怪我这段时间没有照顾好她。一直害喜害得厉害,经常吃了就吐,可能因为这才瘦了。”   思索了一瞬间,白泽愣是硬着头皮把责任头推到了自己头上,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了韩玉几眼。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却犯着嘀咕,这到底是为啥啊?按照韩玉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这绝对的不科学!尽管他并不知道科学为何物。   韩玉眼珠子咕噜转了转,几步来到林氏的跟前,咬耳朵。说道:“娘,你别听阿泽乱说,我现在吃饭比他都多。要我说。这些饭都叫肚里的娃子吃了,你跟俺爹别瞎担心。”   “傻丫头!”   林氏一听,脸上立马满是笑意,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等韩玉在旁边坐下。白泽在韩玉旁坐下,她这才说道。“既然今儿个来了,那叫恁爹去割肉,咱改善改善生活,打打牙祭!”   韩子明兴冲冲伸手说道:“给钱,我这就去,趁着还不晌午,估摸着去的晚了,好肉也都叫人割完了。”   “爹,先别慌,听我说啊。”   韩玉朝韩子明摆摆手,回过身来看着林氏,又看了看一旁听着的春草和柳晴儿,这才慢慢说道,“今儿个,我们的作坊不是竣工吗,我跟阿泽商量了一下,请孝祥叔他们吃一顿,把你们也都叫过去那院,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顿饺子,咋样?”   韩子明又朝林氏伸伸手:“成啊!可吃饺子也得割肉啊,我赶紧过去割。”   林氏眉头微微皱起来,张张嘴没说话,放下手里的针线,瞪了韩子明一眼,才说道:“咱这一大家子,孝祥那一大帮大老爷们儿,个个食量大得跟牛似的,这得花多少钱,割割多少肉,包多少饺子啊。”   “你看你抠哩。”韩子明翻了林氏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人家忙了大半个月,天天累死累活的,平日都是回家吃饭,今儿个是最后一天了,请人家吃个饭咋了,也花不了几个钱儿。”   韩玉说道:“爹,娘,这些你们就别操心了。肉,马三跟四娘已经去割了,绝对够,放心好啦。”   “小玉啊,咱家里不富裕,你看你跟着阿泽,虽说手里有点余钱儿,但也不多,不是那大富大贵的人家。能不花钱的地方就不花。啥叫勤俭持家,人得勤勤,也得懂得能省就省。”   林氏端了针线筐,就要往东间里去,说吧,把门推开,上半身探进去,把针线筐往墙边的一方箱子上放下,重新出来,坐下去。   这方红漆木箱,还是当初林氏嫁给韩子明时带来的嫁妆,外面一层红色的漆,随着岁月,和她的容貌一样,渐渐失去了光色,多少有些暗淡,而且多年来磕磕碰碰,也划上了不少的痕迹,如人脸上的皱纹一般,格外显眼。里面装的都是衣物,箱底压着家里每年攒下来的积蓄。   “娘,我知道了。”   韩玉使劲儿点头,往林氏身边移了移,两手手一起抓住她的手,说道,“以后再也不乱花钱了。今儿个是特殊情况,毕竟这种时候也不常有。”   柳晴儿面如桃花,很是幸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韩冬,说道:“娘,小玉说的是,你就别生气了。”   “连你也替她说好话。”林氏说道。   “阿冬以后跟着小玉和阿泽忙活作坊,我肯定得替他俩说说话。”   柳晴儿笑出了声,轻轻捂着嘴,眼睛眯起来,眉毛像极了风中飘动的柳叶,回过头说道,“阿冬,你说是不是?”   韩冬只是笑着点头。   来到东院之后,马三和黄四娘早已经回来,割了五斤猪肉,而且其中三斤已经和着萝卜白菜多剁成了馅儿,足足一大盆。   “这俩人真勤勤,这样我就瞎操心了。”   林氏对黄四娘和马三赞不绝口,更是主动上前问询,“马三,听小玉说,你还没娶媳妇儿,你觉得四娘这闺女咋样,要是成的话,点点头,咱尽早把事儿办了,作坊院子里也几间房子,就给你们当新房了,你觉得咋样?”   马三自幼便是孤儿,爷爷早早下了世,爹娘死得早,后来拉把他长大的奶奶也驾鹤西游,自己一个人撑着活到现在。正是因为听韩玉提起过,所以林氏才会这么说。   听林氏这么一说,马三瞬间就羞得面红耳赤,不停地挠着头,不知道怎么说得出口,一直嘿嘿呵呵地笑着。   “你看他这样子,肯定是一百个愿意啊。”   春草说完,朝灶屋里忙活的黄四娘看看,“四娘这丫头,人长得俊俏,又勤勤,哪个男人娶了她,那可是八辈子的福气。马三,你说是不是?”   “恩。”马三重重点点头。   因为人多,一家人全部开动包饺子,三个大锅盖上都摆满了元宝形状的饺子,煮饺子的时候,也上了大锅,前后煮了三锅,才煮完,把大家都喂饱了。   一天也就这么差不多要过去了,天色渐渐沉下去,风也慢慢止了,世界都安静下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衬托的夜色更加清冷。   ps:   眼睛出问题了,疼得厉害,两天了,这是要瞎掉的节奏么。 第146章 开业大吉   马三和黄四娘分别住在作坊院子里的东西厢房,这也是当初韩玉和白泽特意嘱咐盖就的,就是为了这个打算。让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家人。既然强扭的瓜不甜,那就顺其自然,让它长熟了,最后水到渠成。   在此之前,韩玉和白泽已经做了一些松花蛋,按照韩玉的说法,每天限量五十枚,可以撑一段时间。就是这段时间,一来再次把松花蛋的名声推出去,也就是打广告的好时候。二来正好可以利用这个空隙来购置工具之类,而且顺便根据销售和受众的反应情况,恰当控制松花蛋的产出量。   二哥韩冬也已经开始过来帮忙了,坛子、石灰、鸡蛋以及辅料的购置,对外的宣传和造势,也让他丢下了文人书生的矜持。几天下来,杏花村家家户户都收到了韩玉所谓的“宣传单”。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因为天冷家家户户都起床的都晚了,路上的行人更少,所以狗吠声明显少了,倒是鸡鸣一如往常地在破晓之前响起,也算是一个天然的闹钟。   “小玉,你说这印刷作坊要是弄好了,这些什么宣传单不就可以很轻松地弄完了么,也就用不着我跟二哥两人累死累活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搞得我现在还手脖子疼得跟掉了似的。”   白泽站在堂屋门口,不停捏着手腕,脖颈也被他扭得咔咔作响,影子被堂屋里的蜡烛拉得很长,忽闪忽闪。   “这几天确实辛苦你跟二哥了。”   韩玉擦着额头上浸出的细汗,拉了个棉垫子坐下去,抚着肚子,说道。“本来你的手就有些旧疾,虽然康复的差不多了,但这次还是太累了。其实,宣传单的量不大,等下次再需要的话,你跟二哥就先弄些材料,先印着吧。四娘搬出去,不是空出来一间房子吗,就现在里面当个小作坊吧。”   “这个主意好,其实我也想到了。不过这次有些仓促,我没时间来刻雕版。接下来除了卖松花蛋也没有啥事儿了,我正好把模子刻出来。下次再用,就印!”   说完,白泽转过身来,两只手扬起,放在眼前。朦朦胧胧好像看到了当初这双手被上夹子时候的场景,疼的撕心裂肺,甚至都能听到骨头破碎的声音,但就算是那段岁月,也这么过来了。   韩玉看他走了神,问道:“阿泽。你咋了?是不是还瞌睡,要是没睡够,就再去睡会儿。”   从作坊盖起之后。白泽就再也没睡过懒觉,加上韩玉肚子慢慢显怀了,每天起来这么早锻炼,黄四娘也没在身边照应,他自然需要多加用心。不能让她有个什么闪失。   白泽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过身来,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一屁股坐在韩玉旁冰冷的凳子上,说道:“小玉,你这开始显怀了,而且越来越大,锻炼身体的话,还是等生了娃子再说吧。作坊啥的,有我在,你放心就是,保准儿风风火火挣大钱。”   “我这不是不放心嘛,你那糊涂劲儿要是起来,都能骑着驴找驴。”韩玉双手猛地抱住他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才应该放心,我自个儿心里边有数,锻炼还是要锻炼的,我把握个分寸就是,这么来回动着,以后娃子结实。”   白泽好笑道:“瞧你这,还没生呢,就开始给娃子操着心了。”   “那是必须的啊,有个词你应该没听过——胎教。”   韩玉看着红豆般的灯火,心里满是憧憬,说道,“胎教就是说,娃在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教育,你给他说话,他都听得见,你锻炼的同时他也在锻炼。这样的娃子有很大可能成为神童。”   白泽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等笑止了,蹲下去,耳朵附在韩玉的肚子上听了听,说道:“娃子,叫声爹听听。”   韩玉也忍不住笑起来,在他看来,白泽真得就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好的礼物。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他能够不顾一切地保护她守护她爱护她,带个她安全感。而作为一个伴侣,他总会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逗她欢乐,让她拥有源源不断的笑容。   破晓之后,昨日的阴霾终于消失不见,一轮红日升起,映得世界都成了胭脂色,东边的云彩都镶嵌了一层金边。   听到隔墙簌簌的扫地声,还有朦朦胧胧的对话声,韩玉便知道是马三和黄四娘起来了,她站在院中说道:“四娘,你们起来啦,过来这院吧。”   黄四娘立即应了一声:“恩,知道了小玉姐。”   “这样,等会儿吃罢晌午饭,在这堵墙上开扇门好了,来回通行方便,也都互相有个照应。”   白泽在灶屋里站着,拿着冒着烟热乎乎的毛巾,擦着脸。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主意不错,难得你有这么精明的时候。”韩玉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而后对白泽翘起了大拇指。   白泽哈哈一声大笑,扬眉吐气了一半,威风凛凛地说道:“平日里别看我傻不愣登的,告诉你,这叫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懂了吧?”   黄四娘来到这院子里,钻进灶屋里,就准备烧火做饭,而马三为了声需不需要帮忙,见她摇了摇头,就要清扫院子。   本来黄四娘早早醒来,但是韩玉前几天已经安排过了,天寒地冻,昼长夜短,不用起来太早,早饭等日出之后再做也不晚,所以,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半天,等天亮了这才起来。   “说,怎么写?”   书桌前,白泽伏案,手里提着毛笔,下面红纸一条,转身看着韩玉,“这作坊的对联,我还真没写过,你点子多,觉得怎么写比较好。”   “让我想想。”   韩玉摸着下巴。做思考状,眼珠子咕噜咕噜,说道,“有了。”   白泽一笑,嚷道:“快说。”   韩玉手背在伸手,一副“七步成诗”的模样,说道:“上联是:生意兴隆通四海。下联是:财源茂盛达三江。横批:恭喜发财。”   “怎么样,还凑合吧?”   一副对联写完,白泽搁笔,一手捏一个。对着韩玉问道。   “那是相当凑合。”   韩玉立马捂嘴笑了,心想这男人啊,抓住个机会就不忘自恋一番。   不过还别说。白泽的字写得确实不错,骨架刚毅,刚中带柔,而且入木三分,给人一种美的享受。这也源于他多年来坚持不懈的练习,一直没有间断过。正所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小腹三层,非一日之馋。   上午天气尚可,太阳当空。虽然没有往日里那般暖和,至少也没有阴风嗖嗖。   对联贴上,鞭炮放过。又烧了纸,拜了财神爷赵公明,这松花蛋作坊就算是开张大吉了。   杏花村是什么时候落成的,没有人知道,不过从杏花村有史以来。这明目张胆地盖起作坊来做生意,还真真是头一家。免不了又惹得十里八村议论纷纷。有说好的,也有说不好的。   一般来说都是晌午点的时候,集市才散掉,不过也有一些人愿意再等等,希冀着能够多卖点东西,多赚点钱,这种情况,大家习惯上的称呼是“集尾巴”。   “咚咚咚……”   一阵震天的铜锣声在十字路口响起,村人和赶集回来路过的别村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这敲锣的人,正是马三,看人都围过来,他扯着嗓子喊道,“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今儿个咱的松花蛋作坊建成,相比有些人已经尝过了,味道好得很。当家的说了,第一天,免费送出一百枚松花蛋,先来先得,叫大家伙都尝尝,好吃的话,以后多捧场。”   当初韩玉和白泽在集市上叫卖的时候,一枚松花蛋三十文钱,这种天价,照样有人买,这是谁都知道的,现在既然白送,那不要白不要,村人便轰的一声围了上来。   “三十文钱一个,一百个,几两银子啊,这么多钱就都没了!”   林氏一脸可惜地看着哄抢的人群,回头瞪了一眼正乐呵呵的韩玉,指了指她的鼻子说道。   韩玉嘿嘿一笑,说道:“娘,你不知道,现在是才开始,到后面你就知道这三千文钱的作用了。”   广告提升的是知名度,而最好的广告是什么?口碑!口口相传的力量是最强大的,韩玉深谙其道。一百枚鸡蛋也是韩玉提前准备好的,就农家人常说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娘,你没听人家都是咋说小玉的。”   韩冬在一旁,捏着嗓子,小声说道,“那韩家的闺女咋该那么有本事哩,先是去卖东西,后来东西被崔孝良给偷了,知道后非但没有报官抓人,还去瞧他奶奶。人长得美,心里也善良,现在盖起又作坊了,看样子要挣大钱啊,真是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哎呀,二哥,你又取笑我。”   韩玉在韩冬的身上轻轻打了一下,说道,“你们光听到好的,咋不说背后还有人戳脊梁骨嘞。”   柳晴儿笑着说道:“这嘴皮子在人家脸上长着,爱咋说咋说,咱能咋办。”   不一会儿,一百枚松花蛋就送光了,抢到的人眉开眼笑,比吃了蜜笑得还甜,有的当场吃了,连呼好吃,也有的小心翼翼拿回家,准备让家里都尝尝。没抢到的,垂头丧气,不过大多怪自己命不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这种情况下,就好像是现代社会的创业,韩玉心里很是激动,她不知道这松花蛋作坊能够有多大的动静,但心里头装的却是,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要让整个杏花村乃至周围的村子都富裕起来,大家一起奔小康。 第147章 头脑风暴   接下来几天里,马三和黄四娘都会在门西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摆摊子卖松花蛋,每天不多不少只卖五十枚,而且非但没有涨价,还降了价,二十文一枚。   家里条件还凑合的,买来尝尝鲜,条件不错的,就当成零嘴儿吃了。这松花蛋作坊在周围村子里很快就名声大噪,不消说,赢得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卖着的同时,作坊里已经开始大批量地制作了,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大量供货,到时候自然需要又一次的宣传,白泽对这个问题很是关心。   却说这日晌午饭用过之后,几个人在院子里晒得暖洋洋的,还磕着林氏晒干储藏到现在的南瓜籽,让韩冬带过来之前她还特意在锅里炒了炒,吃起来又香又脆,几个人馋得连皮子都嚼嚼吃了。   白泽摸着下巴,一副凝思的样子,看着天际,淡淡地说道:“小玉,我觉得咱们的宣传还是有点欠缺。”   韩玉问道:“哦,何出此言?据我所知,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好像都知道咱这个作坊了吧。”   “零买零卖,没错,这样是能赚几个钱,但做不大。”   白泽说到这里打住,停顿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加大力度宣传,吸引那些有较大购买力的人,零售的同时批发,这样才能逐步扩大规模。”   韩冬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我觉得阿泽说的是这个道理。咱们乡下人都是买来尝尝鲜,哪怕是好吃的不得了,回头客也不会太多。应该吸引那些富裕的,甚至是官家来买咱们的松花蛋,对了,还有酒馆饭馆之类。”   对于两人的提议,韩玉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其实这就是头脑风暴,汇集大家的智慧和力量,制定更加完备的方案。   想到这里,韩玉也不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看了看马三和黄四娘,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尽管说说。”   “你先说。”马三挠挠头,看着身旁的黄四娘。   “还是你先说吧。”黄四娘用胳膊肘碰了碰马三。   “瞧你们俩个,说个话还你让我我让你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啊。”   韩玉打趣地说道。“女士优先,还是四娘先说吧。”   “我啊。”黄四娘感觉到几双眼睛看着自己,立马红了脸。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我觉得咱们装一下。好看的话,叫人看见就想买。”   “轮到我了?”黄四娘说完,几个人的眼神全部唰唰唰转移到马三身上,他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本来想说的,叫四娘给先说了。还有一点。就是那些大批量买的,咱们要是能给人送过去,那绝对是叫人眼前一亮。保准儿心里暖和,百分之百得翘起大拇指夸几句。”   韩冬在马三的肩膀大了一拳,说道:“你小子成啊!”   生产出来的产品,进行二次加工,包装。运输等都一应俱全,搁在现代社会。这就是电商做的事儿啊。没想到这古代的乡下人能有这么超前的想法,这一点让韩玉万万没想到。   “你们提的建议都太好了!”   韩玉忍不住鼓了鼓掌,说道,“这样吧,二哥阿泽你们两个先准备一下工具,刻一下宣传单的雕版,咱准备印刷,不能再让你们累着了。至于包装和运输,咱一起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掉,按照这个路子来,咱松花蛋作坊不红火,那是绝对的不可能。对了,阿泽,得麻烦你一下,把咱们每次探讨的点子都形成文字记录一下。还有就是以后的财支情况暂时交给二哥打点了。”   白泽拍拍胸脯,说道:“这个有啥麻烦的,交给我就行了。”   “成,那我就先打点着,等找到了好的账房先生,我会主动让贤。”韩冬也拍了拍胸膛,笑着回道。   在韩玉的打算里,自己这个松花蛋作坊,如果真的获得不小的成功,那自然会惠及到杏花村的人。以往都是非常随意的养殖,鸡蛋吃不完送掉烂掉,以后如果从大家伙手里用并不低的价格收取,眼瞅着养鸡生蛋带来不菲的利润,村人自然而然会争相养殖,慢慢形成一定的规模。   小聚会散掉之后,几个人各司其职,韩冬和白泽去购置笔墨纸砚和刷子等,准备回来后测试印刷的效果。黄四娘琢磨着,用什么来包装这松花蛋比较好;而马三则是去问询谁家有便宜的马匹或刚出生不久的马犊子,准备着后面运输大批量的货物。   半下午的时候,韩冬和白泽回来了,真的购置齐全了用来印刷的所有工具和材料。   看着两人兴冲冲地回来,韩玉问道:“阿泽,雕版不是还没刻好吗?等刻好再说吧,你们先歇着就是。”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白泽把东西都放到地上,跑进书房,拿出一块大的雕版和不少的活字,说道,“这块大的,是花纹,就是一个标志,这些活字都是我以前刻好的,所以不需要重新刻啊,你想什么呢。”   韩玉说道:“活字印刷也行,我本来的意思是重新刻一个完整的雕版,没关系,活字好,简单方便,不费那么多事儿了。”   韩冬满脸好奇地说道:“快去试试,你们这玩的拿一套,什么雕版,什么活字印刷,我怎么听都听不懂?”   白泽和韩玉相视一笑。   并不宽敞的屋子里,门窗都打开,光线不差,能看得清楚分明。一张破旧的大桌子上,白泽放置了一个四面带边的小木框子,小心翼翼把韩玉先前编辑好的文字,用活字一个个排列起来,用一个刷子沾着墨汁,在阳文上面涂抹了一层,拿起一张宣纸,平整地放在雕版上,随手拿起另一个干净的刷子,在宣纸上轻轻刷了一遍。   “这,好主意!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主意!”   韩冬看到纸张上面,整整齐齐印着白泽字迹写就的宣传单,立马就惊呆了,那开心的劲儿,丝毫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白泽更是哈哈大笑,喊道:“好!开了个好头!一刷子下去,就顶写半天,既省时又省力,一箭双雕!”   “这是谁的主意?”韩冬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想出这种方法的人,肯定是个天才。   “除了小玉还能有谁呢。”白泽不置可否地看着韩玉,满脸笑意地摊摊手。   作为兄长,韩冬对这个妹妹,现在满满都是敬意和崇拜。不为别的,当初自己陷入麻烦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弄来三十两银子,然他还了债;因为柳晴儿的身份,爹娘不同意,但她有办法让二老改变了主意。全段时间,又让他毅然决然地离开学堂,摆脱了又一个沉重的苦难。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下为数不多的云锦奇女子,仿佛拥有通天彻地的力量。   等到马三回来,带来的消息再次让韩玉错愕,他竟然说服了崔千里和松花蛋作坊合作,一旦有大单子,他们出车出人负责送货,当然需要支付一定的金额。   黄四娘打听到杏花村里的老木匠,便寻过去,买了一方小木盒,外面雕刻的很精致,因为涂了红旗,显得非常贵重。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方红漆雕花合正好装得下一个松花蛋。   有想法,执行力也非常高效,这样的员工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家族企业因为情感纽带的关联,也有起存在并发展的优势。   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天渐渐黑下来,农家人睡觉普遍都早,没什么夜市,没什么娱乐项目,基本上就是吹灯作伴,享受一番鱼水之欢,卷极了也就入睡了。   “阿冬,你跟着小玉阿泽,觉得怎么样呢,还成吗?”   被窝里,柳晴儿依偎在他的胸前,抱着他的腰,小声问道,“天天忙些什么,累不累?”   “晴儿,我的好晴儿,你可知道咱们这个妹子不简单啊!”   韩冬先是感慨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这个松花蛋作坊,将来必然会成大气候,离开学堂,回到家里,我一点也不后悔!”   柳晴儿说道:“当初她和阿泽能够拿出三十两银子给你还债,我就知道了。你要是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一直觉得是我耽误了你的前程。”   韩冬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说道:“以后不再说这种傻话。两人既然成为结发夫妻,那自然是福同享难同当。跟着小玉和阿泽,别说咱家的日子好起来,要我看,咱杏花村的日子都得慢慢好起来。你就尽管放心吧,养好胎,生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你就尽心尽力地在作坊打点吧。”   柳晴儿闭上眼睛,黑夜里,没有哪怕一缕的亮光,“阿冬,睡吧,明儿个不是还得去作坊里忙活吗。”   东边院子里,冷清的像是耳聋了一般,风声早已经息了,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一丝。   因为怀有身孕,暂时没办法享受鱼水之欢,两人一番互相的爱抚之后,便相拥而眠,进入沉沉的梦乡。 第148章 官差上门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日子平静而波澜不惊,好像是美妙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哪怕是不出一声,也美得叫人愕然。常常听说,人要耐得住寂寞,感情要忍得了平淡云云,无非就是太多人太多份感情耐不住宁静和平淡。也正应了那句话:越是刻意去求什么就意味着本身越缺什么。   大批量的松花蛋做出来之后,每天的销量从五十枚提到了一百枚,绝佳的味道,精致的包装,稍微买的多点能够送货上门的服务态度。可以这么说,现在几个村里,提起杏花村的松花蛋,都会发自内心地翘起大拇指来。   村里的木匠丁老头,老了老了,因着韩玉的这个作坊,反倒挣了不少的钱。村里先前养鸡的更加用心养,之前没养的也开始养了,鸡蛋都拿来卖到作坊里,也多了一份收入,甚至比种田实惠多了。   农家有句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主要是长得肥了壮实了,自然就逃不了被宰杀的命运;人也是一个道理,一旦你出了名,挣了钱,这官府里的人难免想从你这多捞点,这正是树大招风。   天上的云彩很厚,还有冷风嗖嗖的风,让人伸不出手来。作坊里,马三和黄四娘却是忙活得热火朝天,额头都冒了细汗。   配材料是个细活,麦糠兑多少,石灰放多少,松枝的量又该怎么控制,水多了还是少了……小玉在旁边指导着,黄四娘来按照她吩咐的量一点点添加,等配好了,马三进行搅拌,然后几个人一起把弄好的鸡蛋在这石灰料上打滚。   “小玉姐,你没事就别在这忙活了。你要是累着了,阿泽哥还不怪罪我们啊。”马三手背往额头上一抹,汗珠子就啪嗒嗒落下来,看着韩玉在旁边也跟着一起忙活,就很是关切地说道。   韩玉站起来,搓了搓手,叉着腰,说道:“现在又没什么,我就是动动,还能累着不成。再说了。就算真累着,你阿泽哥也不能把你们怎么着,工资该发发。福利该给还得给。阿泽,你说是不是?”   “是,是,你说是,它就是。”白泽和韩冬在旁边负责把被石灰包好的松花蛋放进一个个大坛子里。累的也够呛,两人都弄了草垫子,跪在上面。听了韩玉一番话,他很是敷衍地说道,“命苦啊,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我有没有累着。”   “你一大老爷们儿。不至于。”韩玉立马就乐了,说道,“你前几天不还喊着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吗,今儿个咋啦,的是不是觉得这孺子牛不好当?”   白泽摸了摸脑门,很是不乐意地说道:“什么孺子牛,明明就是老黄牛。耕犁千亩实千箱买。力尽筋疲谁复伤?但愿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韩冬在一旁笑道:“这诗都吟上了。我看你还是不累。要是真累的话,嘴巴子都张不开,哈哈哈。”   一边忙活一边聊天说话,其实并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慢,也没有感到有多累,而且效率非常之高。   “咚咚咚……”   正当几个人说说笑笑时,听得外面有人敲门,站着的韩玉便走出来,刚出房门,看到外面人是官差打扮,立马闪进来,压低了嗓门说道:“官府来人了!”   “官府?”   听她这么一说,几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站起来,不约而同地说道。   白泽搓着手,洗也不洗,走在前面,来到门口,笑着问道:“官差大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咱这有什么?”   这官差模样的人,握着刀双手抱拳,一副江湖人的样子,说道:“你们谁是韩玉,谁是白泽?”   白泽双手抱拳,回道:“在下白泽,身边这位正是贱内韩玉。   这官差笑呵呵地说道:“别担心,我是咱们县衙的捕头黄潇伟,过来不是打家劫舍的,就是替县衙王大人传个话。大人听闻你们弄了个松花蛋作坊,也差人弄了几个回去尝了尝,大为赞赏,思前想后,觉得这种极品美食,应当呈给当今陛下尝一尝,说不定龙颜大悦,随便赏赐个什么,那都是我们这些小百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韩玉看了看白泽,生怕他说错话,连忙抢着回道:“黄大哥,王大人的想法极好,我们非常愿意,要是当今圣上能够尝到我们做的松花蛋,那真是这辈子都值了!”   “听闻这作坊就是你的主意,一名女子能够有如此见识,黄某真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黄潇伟再次抱拳,朝着韩玉拜了拜,说道,“如果你们同意,那我这就回去禀报大人。这些时日,你们准备一些高质量的松花蛋,过段时间,送至京城。记住,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否则就是又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韩玉到了个万福,说道:“这种事情,我们怎么敢大意,多谢黄大哥的提醒。我看黄大哥这么着急着回去,就不留着你在这里吃饭喝茶了,还望黄大哥以后有时间随时过来作客。”   黄潇伟踩着脚蹬上马,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奔驰而去,身影消失之后,几个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重新回到院子之后,并没有直接开始干活,而是没人拉个凳子坐下,等着有人先张口说话。   白泽说道:“小玉,我本来想拒绝他的,官府这些人,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过来拿咱们的松花蛋,又不给一分钱,这简直跟强盗没什么两样,你为什么要答应下来?”   “我刚抢着说话,怕的就是发生这样的事儿。”韩玉现在仍旧觉得有些后怕,看着白泽,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又看了看韩冬,这才说道,“咱们现在开作坊做生意,按照身份算是商人,连平头百姓都算不上,最怕的就是得罪官府,你要是拒绝他的一片好意,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拿就让他们拿便是了,只要不在暗地里给咱们使绊子就好。再说,我看着黄潇伟不是什么坏人,也是奉命办事,我们结识熟悉之后,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多条路子不是吗?”   韩冬皱皱眉头,张口说道:“小玉说的是不错,可是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问题:如果松花蛋真的被当今皇帝给吃中了,赏赐下来,咱们非得拿不到任何好处,这作坊和制作松花蛋的工艺,恐怕也得易手了。这种事儿在外面可一点都不稀罕。”   马三和黄四娘虽然不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日子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有点起色,而且找到了心目中的那个携手过一辈子的人。这种美好的生活,是他们这辈子都求之不得的。两人想到一起去了,非常默契地一同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又赶紧羞涩地转过脸去。   这么一个小细节被韩玉看在眼里,事已至此,她反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成事在人,谋事在天,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白泽说道:“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吗?”说完之后,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韩玉,毕竟平日里无论什么问题都能被她完满的解决。   韩玉耸了耸肩膀,没张口说话。   “咋了,咋了,出啥大事了?我听人说看见有官府的人过来找你们,是不是惹上啥祸了?”   门外响起了林氏着急的声音,真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话音落后,才见林氏跨过门槛,站在几个人的面前,韩子明站在后面,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娘,你们怎么过来了。”韩玉连忙的笑脸说道,“我们能惹什么祸,没啥事,你们别担心。”   韩子明顺手拉了个凳子,往下一座,两只手在腿上重重拍下去,发出“啪啪”的两声,一脸严肃地说道:“没惹啥事,那你铁林大说刚才在门口看到一个捕快来你们院子了,到底发生啥事了,你们赶紧说,不管啥事,都不能瞒着我跟你娘!”   “爹,娘,你们先别着急,这事儿,让我给你们慢慢说。”白泽把自己的凳子让给林氏,自己重新搬了一个出来,坐下,娓娓道来,“是这样的,咱们家的松花蛋,县太爷尝了说好,准备弄一批呈给当今圣上,刚才那官差黄大哥就是过来传达这个口令。”   林氏看着韩冬,问道:“二娃子,阿泽说的可是实话?”   “是,一点没错。”韩冬点点头,非常诚恳地回答。   “可把我结结实实吓到了。”林氏从上往下扶着胸脯,如释重负般地说道,“官府这些人想怎么办就让他们咱么办,咱可别招惹,听见没?想拿到皇帝尝尝,那就让他们拿,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好松花蛋就成。”   “老爷,夫人,你们别担心,小玉姐就是这么打算的。”平日里不怎么开口的黄四娘,破天荒地说了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氏念叨了好几遍,跟祥林嫂似的,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记住了,无论发生啥事,赶紧告诉我们,你们还年轻,好些地方不懂!”   本想老老实实做个生意挣点钱,帮忙拉动村里的经济,给村人增加一些收入,让这宁静祥和的乡下变得更加欢乐和谐,谁知道现在碰到这档子事,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外面表现的非常镇定的韩玉,心里却起了波澜。   眼下还能怎么办,做出一批高质量的松花蛋候着,等着官府的人过来取吧,除此之外,貌似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第149章 第一场雪   接下来阴阴沉沉了几天,冷风一直嗖嗖地没有停过,生意多少受了那么一点影响,不过再怎么风吹雨打,集市是逢双必开,多少年的习惯,自然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说到这集市,每个年头唯一不按照“逢双必开”原则的时候,就是每年的春节,也就是农家人说的过大年。大年三十到破五,财不外流,东西不外借,买卖自然是做不成的。   马三往怀里揣好银袋子,挎着竹篮回到家里,脸上被风吹得起了一层白皮,不过一脸乐呵呵的模样,好像是风中屹立不倒的一棵树。   韩玉说道:“前几天货郎担过来,咱不是买了一些雪花膏吗,这种大风天气,抹点再出去,脸上也不会刮成这个样子啊。”   作坊里的防风保暖措施做得很好,门窗也都关得严严实实,一进屋来,马三只觉得一团暖流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放下篮子,挠着头说道:“我把它给忘了。再说了,那种东西,都是姑娘家用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用那个,多不好看。”   白泽看着韩玉笑了笑,说道:“小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总该听过。实际上,你不知道,咱们男人也需要好好保养,这样的话,显得年轻有活力。”   韩玉和黄四娘在一旁瞬间就笑抽了,笑得前仰后合,合不拢嘴。要知道白泽说的这段话,其实就是韩玉前不久刚给他说过的,他直接现学现卖,还学得有模有样。   韩冬说道:“这种天,还是别管什么谁用的了,既然买了就用起来,要是手和脸都生了冻疮。遭的罪就大了。这几天虽然冷了不少,每次都能卖完,只是用的时间长了一点。实在不行,就等天儿好点再出去摆摊吧。”   “也成,那就等天气好点再出去好了,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存点货。生意是生意,咱们的人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你要是冻病了,那就得不偿失了。”韩玉点头认可,看着马三说道。   马三笑嘻嘻地回道:“小玉姐。阿泽哥,你们就别担心我了,我这皮厚的很。再砸冻也冻不坏。”   “得了吧你。你看着萝卜红薯顶冻吧,就这,天要是冷的厉害,都能把他们冻烂冻坏喽。”   韩玉说着,看向黄四娘。“四娘,红薯窖里萝卜好多着哩,以后做饭的时候,烧一锅萝卜汤,让大家每人灌上几碗。不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郎中开药方。”   黄四娘点点头,说道:“好,那我以后每次做罢饭。就在锅里熬萝卜汤,凉了就添两把柴火热热,喝完再熬,反正萝卜吃也吃不完,吃不完到来年开春也都该糠了。”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止的。本来外面树枝“嗖嗖”“呜呜”叫唤的如鬼号一般,叫人浑身发毛。息了之后,趁着休息的空隙,几个人来到了大院子里。   云层很厚,仔细看来滚滚如波涛汹涌的海水一般,一副劈头盖脸就要倒塌而压下来的气势,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今天就是小雪,不知道第一场雪什么时候来。”   韩玉站在屋檐下,看着东南方向的天空,不长不短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过大雪了,小时候那种连下几天几夜的大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要是太大的话,就不是祥瑞的雪了,而是凶雪。还记得小时候有次连下了四天四夜,那次的雪非常壮观,只是,也成了灾祸,村里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压塌了,好像还砸死了人。”韩冬的记忆也一下被拉回到十余年之前,非常平淡地说道。   “现在每年的雪不大,照样还有人家的房子压塌,泥胎茅草房,年岁长了,又盖不起新的,就算是不大点的雪,也很容易就垮掉了。”   黄四娘喃喃地说道,“我弟弟的脑袋有些问题,就是我们小时候,有一年下雪,房顶压塌了,掉下来的一块泥巴砸到了头。就算好了一些,不过还是经常喊着头疼。”   几只麻雀翩翩飞下来,在院墙上,叽叽喳喳了一阵儿,又跳跃下来,在地上找食吃,一蹦一跳,显得非常机灵,并不是特别怕人。   韩玉问道:“四娘,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爹娘已经不要我了,我不想回去。”黄四娘说话有些哽咽,扭头看了看韩玉的脸,说道,“这里就是我家,他们都会好好的。”   韩玉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四娘,什么时候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想看弟弟妹妹的话,就回去瞧一瞧,这里离那里并不算远。”   “恩,我知道了,小玉姐。”黄四娘看着脚尖,点点头。   ……   “来来来,都歇歇,喝点萝卜茶。”韩玉手里拿着勺子和碗,在她伸手黄思黄端着一盆热腾腾的茶水,白雾袅袅。   韩冬率先接过盛好的一碗,:“萝卜是好,但有一点,容易放屁。”   韩玉瞪了她一眼,说道:“二哥,这个时候说它干啥,怪恶心的。”   “既然说道放屁了,我给你说一个以前听到过的段子。”白泽一脸的不怀好意,笑嘻嘻地看着韩玉,见她没有阻止,再次张口说道,“屁,乃人之仙气,岂有不放之礼?有屁不放,憋坏心脏;没屁硬挤,锻炼身体。”   “去你的,别在这瞎捣乱,越说你还越来劲儿了!”韩玉使了劲儿在白泽的身上推了一把,使得他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幸好被马三扶住,“你们还文人呢,我可是没有看出来你俩多文,你们啊,堕落了。”   说完话之后,韩玉扭头看向门外,见一粒白色的东西通过门缝飘进来,有一粒芝麻大小,静静地躺在地上,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忽地站起来,呆愣愣地看着。   白泽看她一惊一乍的样子,问道:“小玉,怎么了?”   韩玉没有回答,而是站直了腰,轻轻拉开门,一阵轻轻的风夹杂着白色小棉絮一样的东西扑面而来。   几个人同声喊道:“下雪了!”   估计是刚开始下,还没有成为雪花的样子,都是一粒粒芝麻大小的圆球球,被农家人成为“盐籽”,从天上飘飘洒洒落下,跟着不时吹起的风飞舞,落在房顶后,滚下来。   “真是太美了,美极了……”韩玉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这亦真亦幻的世界。   “恩,很美。”说着,白泽一转身来到了韩玉的前面,正好被她抱住,拖着她就要往屋里去。   “你干嘛,放开我,我还没看够呢。”韩玉挣扎着,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   “都下雪了,你还站着外面,你不怕冻着,我还怕呢。”说到这里,白泽看了看她的肚子,推了推她的额头,说道,“你不能冻着,肚子里的娃子也不能冻着,知道了?”   韩玉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就拉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看着外面慢慢变大已经成为成型的雪花,入了神。白泽去旁边远离拿了个厚点的衣裳给她披上,拉了凳子,坐在旁边,搂住她的肩膀。   韩冬帮坛子盖着盖子,看到门口两人相互依偎着,笑着说道:“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样搂搂抱抱,总的顾忌一下身边有没有人吧。”   “你们又不是外人。”韩玉回头,笑嘻嘻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们两个的脸皮早就练就得城墙搭一拐了,哈哈哈。”   白泽看着雪花,说道:“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到什么时候,雪停之前,就不要出去了。要我说,等雪停了,多放一批货出来卖就行了。”   “恩,小马,四娘,二哥,你们都要记得,不管怎样,要先保证人好好的,在这个前提下,再去说生意的事儿。”韩玉站起来,拍拍身后衣服上的褶皱,很是神情地分别看了几个人的眼睛,“你们之中,无论是谁,要是有点什么,我会内疚一辈子。”   “傻丫头,又说傻话了吧。”韩冬脱掉手套扔在一边,解下腰间的围裙,拍拍说,说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个分寸的。现在的你啊,跟你二嫂一样,就喜欢瞎操心,先让自己的好好的再说其他的吧。好了,好了,我先回去了,差不过该吃晚饭了。”   白泽说道:“二哥,留下吃过再回去吧,顺便再喝两碗萝卜汤。”   “二哥,赶紧走,赶紧走,回家吃饭去。”韩玉则是摆着手,装作一副要赶人的样子和语气,“回去的晚了一点,二嫂又该心疼了,所以啊,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韩冬也一脸坏笑,走进雪中,回过身来,说道:“好啊好,下次你们去西院,不做你们的饭。”   等到天色渐暗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变成了白色,如果搁在往日的这个时辰,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今天由于白雪的缘故,亮堂了不少。   “官府这两天应该也要来人了吧,正好下雪了,这些人恐怕不回来了。”扑扇的烛火,韩玉分别摸了摸几个贴上了红纸条的坛子,说道,“这几坛可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小马,四娘,你们要多留点意,早点歇息。等天晴了,我去抱个狗娃子回来养着看门,这样以后有啥动听,也能听到。” 第150章 初现凶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整个世界一片银白,枯枝败叶变成了玉树琼枝,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清晨亮得特别早,雪花依然飘着,安静的,没有一丝风。麻雀跳来跳去,踩出一个个梅花印。因为积雪,有些树枝咯咯吱吱像是要断裂开来,而积雪簌簌地掉下不少。   “阿泽,你听到没,外面还在下。”韩玉依偎在白泽的胸前,侧耳对着窗外,“绵绵软软的,好像是蝴蝶飞累了,扑扇着翅膀,轻轻落下来歇脚,还带着微微的叹息。”   “这些都是你臆想的吧,我咋啥都听不到。”白泽顺了顺她的头发,朝窗子看了看,“当然了,非要说听到什么东西,就是你说话的声音。”   韩玉说道:“打个赌。”   白泽疑问:“什么赌?”   “外面还是要下着雪,你在院子里给我堆个雪人。”韩玉把枕头垫在身后,半躺着,笑吟吟地说道。   白泽再问:“要是没下怎么办?”   韩玉回道:“没下的话,那就没下喽。”   “奸商,十足的奸商,这分明就是空口套白狼。”白泽摇着头,很是苦大仇深的样子,感叹道。   韩玉把被褥拉到下巴,盖住嘴巴,说道:“正所谓,无奸不商,无商不奸,想我这么有良心的奸商,已经很难得了,你就从了本奸商吧,否则,后果你知道的,哼哼……”   “你这分明就是在威胁我。”白泽挑了挑嘴角,不过看她脸上的表情从坏坏的变成小鸟依人的央求那种,瞬间就蔫了,立即说道,“哪怕是在威胁我。我也……我也接受威胁,你等着,我这就出去看看。”   说完之后,白泽披了上衣,裤子也不穿,跳下床去,鞋子随意一踢,蹦蹦跳跳来到堂屋,拉开闩,打开一个很小的门缝。趴在上面往外瞄。此时,正好一片雪花钻进来落在他的鼻子上,凉凉的。立即就成了小水珠。白泽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再次回到屋里,往被窝里一钻,缩成一团。   “啊……别碰我,冰死啦!”韩玉感到白泽身上的冰凉,大叫一声。连忙躲开,“怎么样,有没有继续下?”   “你什么耳朵啊你。”白泽伸出一只胳膊,捏了捏韩玉的耳朵,很是好奇的问道,“你上辈子就是属猫的。耳朵这么灵光。我咋就听不见呢?”   韩玉说道:“那你上辈子就是属老鼠的,只顾了逃命呢,哪里还会细细听声音。”   雪中。韩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到了大门口,才站定,脱下斗笠丢掉上面的雪,又抖了抖身上的雪。这才“咚咚咚”敲门。他脸庞冻得通红,每一次呼吸都吐出白色的哈气。但外界的寒冷并不能冰冻他体内的热情。所以脸上始终泛着春天般的笑容。   “二哥,你来啦。”马三开门,看到是韩冬,立即招呼,看到他怀里揣着个什么东西,一拱一拱的,有些好奇的问道,“二哥,你这怀里是啥东西?”   “嘘。”韩冬把斗笠递给他,走进院子,积雪都已经被打扫干净,东南角落里一大堆跟个小山似的,不过因为一直下着的缘故,刚扫干净不久的地面又铺上了白白的薄层。   黄四娘看到韩冬,立即进了灶屋,端了两碗热乎乎的汤水出来,来到两人跟前,分别递过去,说道:“二哥,三哥,刚煮好的萝卜汤,赶紧喝点吧,暖暖身子。”   “你这丫头,听小玉说了煮萝卜汤,还真来了劲儿,我们几个啊,天天喝天天喝,早晚得被这萝卜汤给吓怕喽。”韩冬结果热乎乎的碗,摇头笑道,随后吹了吹,沿着碗边,呷了两口,问道,“这两个懒蛋,到现在还没起来?”   “小玉姐肯定早起来了,我觉得是阿泽哥不让她起来,这冰天雪地的,应该是担心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吧。”黄四娘笑笑,跟着两人来到作坊的院子里,朦朦胧胧听到“呜”的一声,连忙问道,“你们听到啥声音没?好像是啥叫唤了一声。”   “你们俩,一个眼睛亮,一个耳朵尖。”白泽敞开包在外面的棉大氅,露出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还在动,他神秘兮兮地说道,“刚从西头抱回来的狗娃子,在这院里养着看大门。可别说出来,马上等小玉起来,给她个惊喜。”   听到敲门声后,韩玉和白泽赶紧起了床,毕竟天色已亮,不管是谁来了,也是不好看的。   “二哥,是你啊,这么一大清早,雪还下着,没什么活要做的,你该多陪陪二嫂才对。”韩玉弓着腰,手捂在头发上,跑进作坊的院子里,看到韩冬后,笑着回道。   韩冬连忙把大氅捂上,手放在嘴上,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二嫂让我来看看这边需不需要忙活,你又让我回去陪你二嫂,我到底该听谁的。我过来,是送宝贝的。”   韩玉一听,双眼放光,问道:“宝贝,啥宝贝?”   韩冬说道:“阿泽哩,叫他过来一起看。”   “阿泽,快点过来!”韩玉朝着旁边院子大喊一声,“咱二哥带过来好东西,非得等你过来一起看不可,快点啦。”   等到白泽过来,领子还反着,迷迷瞪瞪的,倦意尚未完全消除。韩冬这才笑着敞开大氅,露出这一团毛球,说道:“看看,自己看看这到底是啥宝贝。”   “狗娃子!”韩玉立马惊叫出来,这就要伸着手要过去抱,“在哪抱的?多大了?”   这狗娃子,身上的绒毛都是白色,皮肤还是婴儿皮肤般的红色,比成人手掌大不了多少,鼻子是一点黑,睁开后小眼睛黑溜溜的非常亮,啊呜一口含住韩玉伸过来的手指就开始吮吸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很享受的样子。   韩冬说道:“还不到一个月,西头赵立家的。按理说满月再抱回来,可他家的母狗一次降太多,奶水不够,这么下去,早晚得饿死,所以咱爹跟咱娘说叫我赶紧给你们抱过来。”   “尿了,尿了……”黄四娘指着小狗娃说道。   “这家伙,真是早不尿晚不尿,偏偏这个时候尿。”韩冬拎着衣角上的水印子,说道。“对了,咱娘说了,你俩好久没过去了。叫你们今儿晌午饭去那院吃。”   韩玉觉得手指头被吮吸的痒痒的,问道:“这狗娃子喂啥?”   韩冬说道:“本来满月之后,抱回来喂馍就行了,现在这个样子,咱娘说只能熬点粥叫它喝了。”   “一身白的狗娃子。很少见,长大也好看。”白泽摸着它的头,很是喜欢地说道。   “也不叫什么豆了,就叫它小白好了。”韩玉把小白抱到怀里,搂着,说道。“四娘,今儿早饭做的啥,有没有熬粥?”   黄四娘回道:“没有熬粥。打的米茶。”   “米茶也成,去弄点稠的,过来,这家伙饿坏了都。”韩玉抬起头,看着韩冬。“二哥,你说小白它会不会死了。这都还不满月呢。”   韩冬说道:“死不了,咱乡下这土狗的命都大的很,不都说猫有九条命,我敢说,这狗的命也不少。狗娃子饿得快,一听它叫唤就喂点,但它没个饥饱,一次别喂太多,否则能活活给撑坏了。”   马三说道:“小玉姐,阿泽哥,别光顾着慌狗娃子,你们都还没吃饭哩,快去吃吧。”   “我们就不吃了,反正等下晌午饭去西院吃,空着肚子,等会儿使劲儿吃。”韩玉笑嘻嘻地说道,“下这么大的雪,要是能一家人围着吃个火锅就好了。”   白泽和韩冬异口同声地问道:“火锅?”   “哦,是一种新的吃法,你们应该没有吃过。”韩玉把小白递给黄四娘去喂,自个儿拉个凳子坐下,“到了西院在给你们说,要不咱们试试也成。”   马三和黄四娘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着韩玉和白泽去西院,没办法,就留两个人在作坊里。   “阿泽哥和小玉姐去娘家,以后我们就不要跟着过去了,不好看。”马三坐在门口,小声说道。   黄四娘坐在他旁边,看着漫天飞雪,说道:“恩,三哥,你想吃啥,等会儿我做给你吃。”   马三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做的醋溜白菜好吃,再蒸几个馍打锅米茶,这样就成了。”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一个未娶,一个未嫁。   雪依然在下,这座村子依然安详,行人踏着街道上的积雪,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韩玉拉着林氏的胳膊,说道:“娘,现在家里有狗娃子了,谁家要是有猫娃子,你留点意,我想抱一个。”   林氏说道:“你咋跟你奶一样,不是养狗就是养猫,下世前还不忘叫吩咐你爹,等她死了,给烧点狗啊猫的,说是在阴曹地府也能养。”   堂屋里说的正热闹的时候,韩子明拍着身上的雪推门走进来,长叹了一声,坐下不吭声了。   林氏问道:“咋了,没啥事吧?”   韩子明说:“真没事就好了,人砸死了。”   “啥?砸死了?!”   林氏大吃一惊,不过随后立即摇摇头,叹道,“鹿这人虽然打了半辈子光棍,可是人不赖,就这么死了,可惜了。”   韩玉问道:“娘,你们说的啥事,谁砸死了?”   韩子明回道:“恁鹿大,房子压塌了,砸死了。”   白泽和韩玉两人面面相觑。   韩鹿,也算是不远的邻居,尽管姓韩,但却不是韩家门上的人,今年也才四十多岁,一直打光棍。据传是年轻时候人长得俊又自负,说媒的踏破了门槛,他都相不中,年龄大起来,再找反而找不到了,终于就这么服侍一个老娘过日子。家里很清贫,茅草屋早就不成了,这么一下雪,房子一压就塌了,正好砸中了他,一命呜呼了。 第151章 雪天火锅   据韩子明说,韩鹿死后,他六十多的老母亲多次哭得昏死过去。因为另外几个儿子也都因为疾病灾害等早死了,现在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无依无靠。   韩玉有些忧伤地说道:“娘,俺鹿大死了,那俺大奶奶该咋办,年岁大了,身体不行了,地没法种,也没个挣钱的法儿,该咋办?”   林氏说道:“咱村里这样的老婆儿也不少啊,北头的王老婆,南头明锁家的大娘,不也都活下来了,亲戚朋友帮衬着点就行了,一个老婆子家,吃也吃不了多少,又不会花钱。所以,你别操这个心,顾好自己家的生意就成。”   对于没有福利这一点,韩玉觉得自己是无所谓的,可对于鳏寡孤独,多少有些残酷。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以及幼年或早年就丧失父母的孩子,如果没有好心的亲戚邻居朋等帮助,他们活下去的几率小之又小。想象着这些人挣扎着活下去的样子,韩玉都有一些心酸,他们可能是陌生人,素未谋面,也可能是熟人,曾经攀谈过……   “走啥神儿啊,没事别瞎操心人家的事儿。”   韩子明摆了摆手,看着韩玉,“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啊,这命也都是老天爷定好的,有的能活个六七十年,有的出生不久就死了,有的富得流油,有的穷的叮当响……这些啊,都不是咱说的算,都是老天爷说算。”   “搁在十年前,谁能想象咱家会变成这样。”   林氏笑呵呵地说道,“想当初,别说动不动杀鸡吃肉包饺子打牙祭,天天能见点油水都不得了啦。哎,老天爷也算是开眼了,叫咱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恁些年了,没有啥大灾大祸,这回头想想,只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这风水轮流转,终于到咱家。”韩冬在柳晴儿身旁坐着,看了看她红润的脸庞,再看向林氏说道,“娘,你不是说过,穷。不是一辈子的,富,也不会是一辈子。只要咱一家人过得好好的。有吃有喝,没病没灾,那就是最大的福气吗。正所谓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   “对,家和万事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句话。”   韩子明很是激动,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只要家里人都和和气气的,别管他生不生财,咱的日子绝对过不差。阿泽。你说是不是?”   白泽连连点头,“是,是。说的就是这个理。”   韩玉坐在旁边。关于这个话题说得不多,但心里头却想的不少。本来要说的是丧子老人怎么生活的问题,忽然话题就转到了家和万事兴上面。她没有能力建立一套所谓的福利系统来给这些鳏寡孤独以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只能想想,毕竟封建帝皇时代。这些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恐怕说出来都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但这不代表她就会无所作为。等到作坊的收入再多一些,她必然会给这些孤苦无依的老人资助。   而家庭的问题,正如韩子明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要能够过好自家的日子就成了,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别人家的事儿就让别人家去操心吧。   春草拍了拍韩玉的肩膀,附在她的耳旁,说道:“小玉,你今儿个咋啦,老是走,是不是身体不带劲儿?”   “嫂子,我没事,就是在想,这雪啥时候能停。”   韩玉摇摇头,把眼神抛向门外沸沸扬扬的雪花里,“你看着雪花多大,都说鹅毛大雪鹅毛大雪,现在啊,我看没有鹅毛大,也跟鸡毛差不多了。照这样下着,还真弄个雪灾哩。”   “又不是没见过雪灾,你们几个小时候,不就出过一次灾吗,下了几天几夜,压塌了多少房子,砸死了不少的人。”   林氏说的同时,好像重新回到了当初似的,脸上带着一丝恐惧,“当时咱家还没盖新房子,我都吓得要死,要是多下两天,我看咱家也悬的很,幸亏列祖列宗保佑,没发生啥事。”   “娘,都过去的事儿了,你就别吓自己了。”   韩玉终于张口说话,“那个,唉,想说啥又忘了。”她敲了敲脑袋,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想起来了,娘,我想问你,咱这一片儿有没有谁家有猫娃子,我想喂一个,省得家里有老鼠。”   林氏说道: “我给你留意着就成了,你五奶奶家里的猫肚子大了,还没降,我看也快了。到时候降了你过来看看,相中拿个就系个绳子,慢了月再抱不迟。”   韩冬抢着说道: “别说猫娃子了,小玉,刚才来之前,你说吃啥火锅,啥事火锅,咋吃的,你给说说,要是成的话,咱也尝尝。”   林氏好奇地问道:“火锅?火锅是啥东西?”   对于这么一个谁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几个人都非常的好奇,纷纷看向韩玉,等着她的答案。   韩玉笑笑,说道:“火锅,其实就是一种吃法。生个火炉子,上面弄一锅汤,料都放好,然后弄菜在里面涮着,比如肉片、青菜、白菜等,热乎乎的好吃的很。”   春草很是疑惑地说道:“涮着吃,从来没听过还有这么一种吃法,能不能煮熟的,弄不好就冒肚(拉肚子)了。”   韩玉解释道:“青菜白菜的话,稍微煮煮就熟的,肉的话,切的薄薄的,也是一煮就熟的啊,不会有问题的。”   林氏问道:“阿泽,你们在那院里吃过,咋样?”   “没,没有吃过啊。”白泽摇摇头,摆着手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说的话,一家人围着火炉子吃饭,应该很暖和,就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要不咱们试试?”   林氏摇摇头,说道:“不是说好的杀鸡吗?鸡肉就得使劲儿煮煮,用这妮子说的啥火锅涮涮肯定不成。”   “火锅的话,啥肉都没问题,最主要的是火锅底料得弄的好一点,这样涮着吃才有味道。”   韩玉站起来,手背在身后,走两步,说道,“要是都想尝尝火锅咋吃的,决定了,我这就去准备底料,做出来叫你们一个个吃的满头大汗,绝对大呼过瘾。”   韩子明扬起水烟壶,说道:“瞧你说的,跟真的似的,吃个饭还能有抽烟过瘾?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尝尝呗,好吃的话,以后咱就常常吃。”   “抽烟抽烟,要抽烟你别动不动咳嗽啊。”   林氏瞪了韩子明一眼,从他手里夺过水烟壶,说道,“以后再咳嗽,我非把这给你摔了不可。”   “咦,我的老天爷,可不能摔,这可都是钱啊。”   韩子明连忙从林氏手里躲过来,跟宝贝似的把玩着,说道,“这水烟壶多年前买的了,现在可买不了恁么好的,摔了可就没了。我以后少抽点就是了。”说到之类,韩子明看了一眼几个子女,说道,“看见没,恁娘的脾气现在越来越赖了。”   “你还当爹的呢,没一点当爹的样子。”   林氏跟开批斗会似的,开始罗列韩子明的罪行,“名字到身子不带劲儿,还不停地抽,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有,家里有娃子,晴儿肚子里还怀着,没听过人家说这烟气儿对孩子不好吗。”   韩子明像个犯错的孩子,也不吭声了,就是笑呵呵的。抽烟上了瘾,他确实也想戒,但并不容易。对娃子不好,他自然也知道,所以后来都非常注意,一说抽烟都出来抽,生怕影响到让娃子不好。听着林氏唠叨,他之所以选择不说话而直接缴械投降,其实很简单,他知道,男人跟女人吵架几乎是赢不了的。   “好啦,爹,娘,你们就别拌嘴了,咱们先把晌午饭解决了。”   韩冬笑完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看到的并不是往日里南方的太阳,仍是飘飘洒洒的雪,回头说道,“要不咱就吃火锅了,小玉你赶紧去准备什么火锅底料,我还真想尝尝。”   “好好,去准备吧。”   林氏从春草怀里抱过韩立说道,“毛蛋儿给我,你跟小玉去灶屋里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春草烧了一锅水,等水开了,便去鸡圈里抓了只肥嘟嘟的鸡,一只手扣着两只翅膀和脖子,另一只手执刀,站在灶屋门口,一刀下去抹开鸡脖子,“噗嗤”一声,鸡血撒开来在雪上,雪地上好像是开出了朵朵红色山茶花,还冒着白烟,不过很快就冷却凝固了。   韩玉看到之后,立即转过身去,进了灶屋,往锅里添了半锅水,油盐酱醋适量放,考虑到有孕妇,花椒辣椒放了一点点,让白泽把炉子提到堂屋里,弄了些木碳,随后把半锅汤水坐上去。   说道木炭,还是近些年刚刚传下来的东西,价格不低,但是用起来比柴火耐烧,家里就储备了一些,用来冬天太冷的时候取暖。   等一家人围着火炉做好,韩玉把一碗碗切好的白菜萝卜等都端上来,当然还少不了切成薄片的鸡肉,等待着汤水烧开,韩玉顺手把堂屋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回到自己的座位,就是白泽的身旁坐下。   “傻闺女,这么大冷的天,开门干啥。”林氏说道。   韩玉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娘,你们不知道,烧木炭的时候绝对要把门或窗子开个缝,否则容易中毒!” 第152章 表露心意   “烧个木炭,吃个火锅,咋会有这么多的讲究。”   林氏摇了摇头,但既然闺女说出来了,她自然不会反对,看着锅里的汤热起来,直到沸腾起来,便说道,“咋吃,小玉,你再说说。”   “考虑到我跟二嫂还有小立不能吃太刺激的味儿,我就没敢放多少调料,这旁边有辣椒和酱油醋,你们按照自己的口味弄到碗里吧。”   韩玉站起来,给每人发了一个碗一双筷子一个勺子,她夹了一块白菜,扔进锅里,涮了涮,夹出来放进碗里,“我想吃白菜,弄点往里边一放,涮涮,这不就熟了吗,直接能吃。青菜豆腐这些可以直接吃,肉的话放到锅里时间长一点才行。”   毕竟是在农家,对吃的非常随意,不过对这种非常新鲜的吃法,一家人赞不绝口,连翘大拇指。   这也让韩玉颇有成就感。虽说农家的一大家子一锅饭,多少年来都是这么吃,但每个人的情况不同。韩子明和林氏吃得非常辣,春草和柳晴儿喜欢酸的,韩冬喜欢吃甜味多一点……总之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第一次吃火锅,每个人碗里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调料,是非常人性化的。   “还别说,这样吃着还真带劲儿。我说小玉,也没见你出去过多少,这点子你都是哪来的。”   吃累了,韩冬放下碗筷歇会儿,很是好奇地看着韩玉问道,“爹,娘,不是我瞎夸,咱家的小玉还真不是人家的闺女能比的。”   “二哥,你就是瞎夸。”   韩玉连忙驳道,“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下这么多的姑娘,比我强得多的估计跟牛毛似的,数都数不清,你这么说还真是瞎夸了。”   “我觉得你二哥一点也没有瞎夸。”   柳晴儿放下碗筷,抿着嘴儿笑了,说道,“要我说啊,小玉是敢想敢说敢做,脑子灵光,所以。别家的闺女还真没法比。”   “说白了,还不是二唬(愣头愣脑胆子大)吗。也就阿泽敢要她,换个人吓都吓跑了。”   林氏咽下嘴里的食物。筷子指着韩玉说道,说完问白泽,“阿泽,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嘴里嚼着食物,被这么一问。白泽有些慌张,连忙点头:“嗯,嗯。”   “还嗯?你还真觉得咱娘说的对啊?”   韩玉立马就不乐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咬牙切齿地看着白泽,一副威胁的口吻说道。“这个造纸作坊嘛,我看值得考虑一下。”   “没,没。我哪里会有这个意思。”   白泽急急忙忙把嘴里的食物眼下,差点噎着,用手从胸前往下顺,看着林氏说道,“娘。小玉拥有一般女人没有的头脑和智慧,这不是二唬。我的意思是。不是只有我才敢要她,是如果我不要她,就没人敢要了。”   几个人一听,立马哄笑起来,个个笑得面红耳赤。   韩玉急了,问道:“啥啥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白泽眼珠子一咕噜,摸着下巴,说道:“哦,不对,我是说,除了小玉,我谁也不要。”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韩玉瞪着眼睛说道。   “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白泽无辜地点点头。   春草笑着说道:“恩,阿泽好像就是这么说的。我听得结结实实的。老二,晴儿,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就是这样的。”韩冬和柳晴儿异口同声。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外面的雪依然不停地下,没有变小的趋势,偶尔有风夹杂着雪花飘进来,落到地上就很快融化了。先前被清理出的路也再次被覆盖上一层,麻雀和狗踩过的爪印,也都消失不见。就好像是记忆的河流中,水面上那些莲叶和莲花,很快就凋谢枯萎了,被水流冲走,没了踪迹,要么留下枯萎的茎秆被冰封在那里,只有等到来年开春冰雪融化才能再次离开,总之,消失是永恒的结局。   等吃的差不多,先前准备的肉和菜都快告罄,几个人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来,身子也暖暖的,很是舒服。   林氏抚了抚肚子,很是知足,不过随即问道:“对了,你俩过来了,马三跟四娘咋吃的?”   白泽回道:“这俩人不愿意来,估摸着是有点不好意思。就在那边自己做着吃了,反正菜馍啥都有,也饿不着。”   “我问你们,这俩人有没有啥动静?”林氏声音放低了一些,神秘兮兮地说道。   “啥动静?”韩玉说道。   “啧”,林氏急了,继续问,“你们看这俩人有没有看对眼儿?”   “听我跟你们分析分析。”   韩玉一副感情专家的神态,抚着肚子,说道,“一个是被爹娘卖掉的懂事又美丽的姑娘,一个是自幼父母双亡的老实善良的男人,两人碰到一起,自然是惺惺相惜。阿泽咋说的,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么一来二去,两人自然会生出感情来。现在啊,就看谁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林氏说道:“要不咱帮忙把这窗户纸捅一下?”   韩玉连连摆手摇头,说道:“那可不成。就跟种的瓜一样一样的,明明半生不熟,非得摘下来,肯定不甜。等它熟了,甜蜜蜜的,能叫人甜掉牙。”   “死妮子,咋该懂那么些。”   林氏指着她说道,“反正作坊那个院子里不是几间房吗,这两人要真是好了,就当个家住着,不也是挺好的嘛。”   白泽说道:“娘,当初我跟小玉商量的就是这个。”   韩子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他娘,他们一个两个也都大了,不是屁事不懂得毛头娃子了,你就别再瞎操心。你说咱俩该吃吃该喝喝,搂搂孙子,说说笑笑。这么想享清福就够了,这些赖种娃子都老大不小了,咱要是管的多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说不定还嫌你烦。”   韩冬说道:“爹,瞧你们这话说的。”   有句话说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天下父母心,说的话,做的事,不见得都对。但大多数是为了孩子着想,当然,也不排除那些为一己私利而牺牲孩子幸福的爹娘。作为一个和谐的家庭。能在父母的有生之年,听听他们的唠叨,和他们拌拌嘴聊聊天,也是一件幸事。   却说东院里,中饭吃的是黄四娘做的醋溜白菜。小半锅的米茶,两人难得单独在一次吃个饭,一个羞涩,两个也羞涩。   可是爱情中,必须有一个不羞涩的,方能促成一段感情的发展。而这个人正是黄四娘,而不是马三。   马三烧火,烧了一点热水供黄四娘刷洗锅碗瓢盆。都洗干净收拾整齐了,两人就坐在灶屋里聊天说话,毕竟是刚做过饭不久,屋里仍旧热气缭绕,正好也暖和。   “你看这天。下的没个头了。再这么下去,又跟前些年一样。都成灾了。”   马三明显是没话找话,为了看一下黄四娘的反应,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谁知道黄四娘刚转过头来,两人四目还没对上,他立即低下了头,说道,“四娘,你说是不是?也不知道阿泽哥和小玉姐啥时候回来。”   黄四娘见他垂下脑袋,再次看向外面,问道:“三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给我讲?”   马三的眼睛依然看着脚尖,说道:“四娘,你长得可真水灵,侧脸也好看的不得了,谁要是娶了你,真是几辈子的福气。”   “你都不看,咋知道我长得水灵?”黄四娘满心期待,一双眸子清澈透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咋没看,看了才这么说的。”马三这才抬起头,红着脸看着黄四娘。   “三哥你说哪个男人要是娶了我是几辈子的福气……”说到这里,黄四娘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那三哥你愿意要我吗?”   “我,我,我……”   “我”了半天,马三愣是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黄四娘会这么直接说出来,长这么大,遇到过的女人中,最大胆的就数韩玉了,没想到她的胆子也这么大,这简直跟做梦一样,所以,他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甚至为了知道是不是做梦,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自己的腿上拧了一把,疼,这不是做梦!   “三哥果然看不上我。”   黄四娘付诸一笑,长长出了口气,说道,“当初小玉姐给我说,这辈子,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要牢牢把握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因为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三哥,你这么好,以后肯定会找个比我好得多的是不是?”   果然是受到韩玉的影响,才会这样啊。   马三恍然大悟,不过瞬即就释然了,因为这种性格,他非常喜欢,一把抓住刚想站起来走开的黄四娘的手,说道:“四娘,其实,其实我,我是喜欢你的。夜里做梦常常梦到你,可是我害怕,你看不上我,我总感觉你也看上我了,可就是害怕你看不上。”   黄四娘的手本来很冰,马三火气大,手很热,两只手握在一起。   “三哥,其实小玉姐偷偷告诉我过,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一直不说,我就有些急了。现在,你终于说出来了。”黄四娘面若桃花,声音轻柔地说道。   “其实阿泽哥也给我说过你喜欢我,叫我主动点,我就是害怕你不答应,就没敢说。”马三稍微用了点力气,把她重新拉坐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黄四娘娇嗔道:“你都不说,咋会知道我不答应。”   马三另只手挠挠头,也不说话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第153章 终成眷属   院内,马三和黄四娘两人,含情脉脉,懂得了对方的心意。   院外,韩玉和白泽冒着大雪回来,他护着她,如一方港湾。   韩玉说道:“阿泽,你说咱俩要不要采取一些措施啊。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谁也没啥表示。要我说,咱们顺手推一把,你觉得咋样?”   “刚才你不还说强扭的瓜不甜吗,这会儿又想着推一把。”   白泽吹了吹落在她发梢的雪花,又把她搂紧了一些,说道,“平时该咋着就咋着,别刻意去撮合,说不定这会儿两人正腻歪呢。”   来到门外,门楼的屋檐很大,两人站定,抖落身上的雪,替对方清理了残余的雪花,然后心照不宣地来了个温馨的拥抱。   白泽拍拍她的背,说道:“快松手吧,等下叫马三跟四娘看到,多不好意思。”   韩玉头埋在他的怀里,说道:“就不松,我一个女人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呢,你一大老爷们儿有啥不好意思的。”   “谁说大老爷们儿就不能害羞了。”   白泽无奈地继续拍她的背,把下巴挂在她的肩膀上,怕咯到她,也不敢使力气,说道,“马三要是不害羞,还不是早就跟四娘表明心意了,也用不着咱在后边瞎操心了。”   这个时候,韩玉忽然有了一个只在现代社会才有的感觉,就是两个或几个人在进了电梯里,有说有笑,很是欢乐,说了好一会儿了,直到其中一人指出,电梯没有按,众人才恍然大悟并哄然大笑。而此时。外面下着大雪,大门紧闭,韩玉和白泽就这么抱着。   韩玉松开箍在一起的手,放开白泽,淡淡问道:“阿泽,咱俩就这么抱着,不敲门?”   白泽说道:“我觉得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有二:一,你抱着我导致我没办法敲门;二,我忘了。”   “嘘。别说话,让我听听声响。”   韩玉手指放在嘴边,耳朵贴在木门上。屏气凝神想听听里面是否有情况。   “非礼勿听!”白泽在旁边和坚决地抗议。   “这两人嘟嘟囔囔说啥呢,声音好像是从灶屋里传出来的。”   韩玉没有理会他,继续趴着听,本想着做个样子,谁知道除了簌簌的雪花落地声。还真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声音,不过朦朦胧胧不太清楚,见白泽也跟着凑过耳朵贴在门上,她轻蔑一笑,“你不是说非礼勿听吗,干嘛还要听?”   白泽嘻嘻一笑:“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觉得你这种做法值得学习。”   “切,狡辩,道貌岸然的阿泽啊。以后可别在我跟前装清高。”   韩玉忍不住笑了,小声说道,“灶屋里比较暖和,两人说话说到现在,平日里说不两句话就脸红的要命。今儿个咋了。”   ……   灶屋里的热气,其实早已经消逝。   黄四娘轻轻依偎在马三的肩膀。一副娇羞万千的模样,今生今世,这是她第一次依偎在男人的肩膀,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甚至还有心跳声,“扑通,扑通……”节奏鲜明,一切就像是做梦。按照现代人的说法,这叫做“恋爱的感觉”。刚刚陷入恋爱的姑娘,大凡都是如此吧。   马三始终面带笑容,因为第一次被姑娘家这么依偎,多少有些紧张,身体也有些僵硬。平时见到白泽搂抱韩玉的时候,他都会幻想着,如果自己搂着心爱的四娘,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却无论如何也伸不出胳膊来。   黄四娘满怀憧憬地说道:“三哥,小玉姐和阿泽哥这样的生活,我觉得他们很幸福很快乐,我们也会这样的吧。”   “会的,我会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马三立即语气坚定地回道。承诺是男人天生的技能,无师自通的那种。他思忖了一下,继续说,“这个时候了,阿泽哥和小玉姐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黄四娘立即从他怀里离开,站起来,红着脸颊,来到灶屋门口,往大门口看了看,说道:“大门是关上的,要是回来的话,也该敲门了。”   “咚咚咚……”   一直朦朦胧胧,终于听清楚一句,韩玉立即非常配合地在大门上敲了几下,还喊道,“四娘,开门,我们回来啦。”   黄四娘朝外喊了一句:“好嘞,我就这来开门。”   与此同时,门外的两人立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刚到的样子,相视一笑。   天还不黑,而且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四个人在堂屋里说话。为了取暖,韩玉让马三弄来了一盆木炭在屋里。要是放在以前,没有木炭这种东西,烧柴的话,冒烟都可以熏死人,所以基本上都是硬扛过冬的。   说到冷,顺便也得说说热。杏花村所处的地方四季分明,四季分明就意味着酷暑寒冬,所以这两个季节,孩子夭折的多,老人去世的也多。夏天多雷雨,不少老人就是在夜里打雷的时候被活活吓死的。多雨的话,庄稼淹了也是麻烦事。冬天的酷寒,叫人受冻,一旦下雪,那些老房子很容易垮塌,压死人的事儿也很常见。总之,这两个季节的是让农家人受罪最多的季节。   韩玉不动神色地看了看两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尤其是黄四娘,跟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似的,越发显得楚楚动人。韩玉多少有些好奇,出门前的黄四娘和眼前的黄四娘跟换了个人似的,精神焕发,光彩异常。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再看马三,脸上的笑容跟水缸的水似的,都满得溢出来了,满脸的阳光,很有魅力。   这两人好像是成了!   韩玉发现了宝藏一般,捂着嘴暗自偷笑,白泽见到后,连忙凑过来,咬耳朵:“你笑啥?”   “这两人有猫腻。”韩玉回咬一口。“怎么样,要不要演戏。”   “演戏?当然可以。”白泽回答得干净利落。   黄四娘和马三很是不解地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小马,四娘。”   韩玉正襟危坐,清清嗓子,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恩,好消息。”白泽点点头,应和道。   韩玉继续说道:“刚才我跟阿泽去东院。说是有人上门给你们提亲了,男的长得好,不过爹娘去得早;女的长得俊。德行不赖也是有口皆碑。”   “小玉姐!”黄四娘大声叫了一句,屁股顺势离开凳子,站了起来,脸上都是惊讶和错愕。   韩玉看了一眼白泽,回过头来。看着她,问道:“啥?”   “三哥,你来说!”黄四娘的声音依旧很大,甚至带着一些颤抖,她咽了口唾沫看着马三。   马三站起来,舔着嘴唇。看看韩玉,看看白泽,又看看黄四娘。说道:“小玉姐,阿泽哥,我跟四娘,俺两个,说好了。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   刚刚说完。两人拉着手,“扑腾”跪下了。   “唉哟,唉哟,赶紧站起来!”   韩玉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很是得意地看着白泽,说道,“你们两个都立即站起来,我话还没说完呢。阿泽,接下来的话,你说吧。”   “我说?”白泽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啊,你说。”韩玉附在他耳边,“不是演戏嘛,现在轮到你接戏了。”   “哦,哈哈,是啊,是,我来说。”   白泽打着哈哈,把两人拉起来后,脑子转了转,说道,“其实吧,给四娘说的男人就是你马三,给马三说的就是你四娘。”   本以为白泽会被难住,又或者用其他拙劣不堪的方法来打这个圆场,却没料到能够圆的这么不着痕迹,而且表现出来的默契,好似商量过一般。这让韩玉觉得,如果白泽这家伙要是放在现代社会,以极强的临场发挥能力,肯定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   韩玉经常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有一些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举止,白泽也都接受的非常快,经常会用到生活中,这些都让韩玉觉得如果换个人定然非得狠下心休了她不可,又或者骂她神经病,又或在皇宫里被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可偏偏,她遇到的就是一个对的人。   黄四娘和马三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婚姻大事,你们就放心吧。”   看着一对有情人也终成眷属,没有错过对方,韩玉发自内心地高兴,说道,“不过,平日里也注意一些,省得外人说三道四。过了年暖和一点,给你们办一场婚礼,等成了亲,你们想咋的就咋的,外人管也管不着,谁要是敢管,咱不愿他的意!”   “你看这又下多深了。”   看着院中的积雪,白泽说道,“再下个几天几夜,别说人家的泥胎房子茅草屋,咱这瓦房恐怕也受不了。”   韩玉不假思索道:“等不下了,咱去救灾,成不成?”   白泽摇摇头:“你想啥呢,这个天,自家都顾不了,去救灾?别想一出是一出。”   “书上咋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韩玉站起来,来到门口,说道,“咱家的松花蛋生意,肯定是越来越好,村里那些活都活不下去,咱随手帮一下,也算是救人积德了。你说那些房子压塌的,都咋办。”   另外三个人都愣愣地看着韩玉,倒不是觉得她狗屁不通,同情心泛滥,而是被她的豁达和博爱所折服。   “小玉,你真是这么想的?”白泽问道。   “说都说出来了,难不成是假的。”韩玉笑着瞪了她一眼。   “那好!”白泽一拍大腿,也站了起来。 第154章 雪停之后   好事,任凭你怎么盼想期待,它就是不来;坏事,你越是担心忧虑,它就越要贴过来。这就叫——事与愿违。   正如大家多担心的那样,这场雪终于还是成了灾祸,一场名符其实的天灾。连续下了五天五夜之后,消停了。第六天的时候,大半上午,太阳破云而出。   外面无人清扫的地方,雪花的厚度都已经快及腰了,大片大片的树枝被压断,不少人家的房子被压塌,最惨绝人寰的要数杏花村北头的张领一家,六口人全部丢了性命。   马三和黄四娘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干净,只留下两个雪人在院子里站着。   农家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太阳出来之后,雪并没有立即化掉,但是温度立即降低了很多,冻得人伸不开手。   “你们听见没,哭声。”白泽站在雪人跟前,仰头看着天,眼睛一眨也不眨,侧耳倾听着来自北方的声音,声音有些沙哑。   “阿泽,这才刚好点,你又跑出来了。”韩玉双手搂在胸前,把衣裳裹得紧紧的,踱步到他身旁,把下巴挂在他的肩膀上,腻歪又嗔怪地说道。   白泽转身,脸上浮现出笑意,说道:“好多了,一直闷在屋里,有点难受,好不容易出太阳了。你听到没,小玉,哭声,是咱们村的吧。”   韩玉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说道:“爹娘他们说,这次下雪,砸死了不少人,听说还有没多大的娃子,想来真是可怜,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年。就这么去了。”   “扑棱棱”一阵翅膀扑打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一只鸟,不知什么原因,落下来,掉在了院墙外。   “是个斑鸠。”马三指着说道。   “我咋觉得像是鸽子。”黄四娘在一旁说道。   等几个人出去,把这只鸟从雪中扒出来,发现确实如黄四娘所言,是一只鸽子,全身灰色。一双小眼睛明亮又充满恐惧,奋力挣扎着,翅膀上缠绕着一股子棉线。其中一只腿上脱了皮,红牙牙的露着肉,上面的血迹未干。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鸽子,要是咱们不管,肯定冻死在这里了。”马三抱着鸽子。打量了一下,说道,“我看这鸽子活不长了,要给小玉姐和阿泽哥炖了吃怎么样?”   “吃了?”韩玉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说道。   “没关系的,大人吃了没事的。”马三嘻嘻笑着说道。   原来在农家。关于斑鸠和鸽子这两种鸟儿有个说法,大人吃了没关系,小孩吃了容易手抖。包括鸡爪子也是,都是不允许小孩子吃的东西。   韩玉从马三手里接过鸽子,看着它圆溜溜湿漉漉的小眼睛,哪里舍得吃掉这可爱的小生灵,立即就下了决心。说道:“我看它也没啥大伤,看能不能养活。家里养个鸽子也不错。”   “狗娃子才不叫唤,又要养鸽子,你就不怕它在院子到处乱屙?”白泽伸手点了点鸽子的喙,笑着说道,“要我看,它也活不下来,这天气冷成这样,它腿上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熬不了几天。”   几天前抱回来的狗娃子,在黄四娘悉心的照料下,终于不再一直呜呜呜叫个不停,跟个想妈的狼崽子似的。鸽子这种动物,白泽倒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这东西跟燕子一样,老是把屋檐弄得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粪。韩玉的想法不同,毕竟是在农家的院子里,很容易收拾,再说,院子里养点东西比较热闹,越热闹越好。在她看来,鸽子象征和平、天下太平、宇宙和平,怎么能杀掉吃了呢。   韩玉仍然坚持道:“养着吧,至于能活多久,就听天由命了。”   “恩,既然如此,就养着。”白泽转身摸着马三的肩膀,说道,“狗娃子是四娘养着,那这鸽子就你来照顾着吧,只要身上的伤好了,死不了就没啥大问题了。”   马三拍了拍胸脯,说道:“小玉姐,阿泽哥,这种事情交给我,你们尽管放心就是。马三我别的本事没有,养东西还是挺有一套的。”   小玉笑道:“你就别谦虚了,要真是没别的本事,这么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会看上你?走,别站在外面说了,怪冷的。”   兴许是风向的原因,村子里阵阵哭声一下子清晰,一下子朦胧,就跟大风天树枝发出的呜咽一般,颇有点“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的感觉。   “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看上谁啊?”韩冬正好从外过来,来到门楼下,插嘴问道。   “没什么,开玩笑呢。”韩玉连忙问道,“二哥,怎么样?”   韩冬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散了,沉默了一会儿,跟着进了堂屋,坐下之后,才忧心忡忡地说道:“一家七口,死了三口。一个奶奶,一个幺娃子。”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韩玉听罢也跟着沉默下来,毕竟听到这种消息,实在是叫人没法开心。在她看来,一个老人,活了大半辈子,不能得享晚年寿终正寝;一个孩子,刚刚来到这个花花世界,尚未走上一段,小小的生命便消逝了。难免叫人心痛,可这就是命运,谁也无法保证明天自己还活着。   在前世的时候,牛奶奶粉有三聚氰胺,酒是工业酒精做的,咸鸭蛋是工业盐腌制的,豆芽的生长靠药水浸泡,胖胖的馒头其实是漂白粉的功效,滑石粉增白的水发货,油条是双氧水炸的,面团是洗发水发的,粉丝是增白剂炮制,吊白块浸的海带,火锅里面加了罂粟壳,火腿为了防虫用敌敌畏,毒大米,以及地沟油做的菜,还有本身食物带的毒,蔬菜、水果上大量的有毒农药……这些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分分钟可以咬人小命。   前世更大的威胁来源于**,而现在所处的时代,夺人性命的主要是天灾。   “二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应该能帮他们家度过这段比较困难的时候。”韩冬端起茶碗,双手捧着,说话的同时,一团哈气从嘴里吐出,“前段时间挣的,也都差不多出去了。账上已经没啥钱了。”   “没关系,咱们存货还多,路通了就好办。”韩玉看了看白泽。心里头想着红薯窖里的金子,说道,“等来一单大生意,账上的钱立即就多了。”   白泽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往外面的红薯窖看了一眼。不过瞬即转过身来,问道:“二哥,东院是不是好好的没啥?”   韩冬回道:“都好好的。不过这场雪实在是太大了,这一化雪冷得要命,几个人天天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在被窝里坐着。”   韩玉端起茶碗。沿着边上呷了一口,说道:“就该这样,大冷的天。没事没咋的出来做啥。”   雪停之后,道路上的积雪被推到两边坑里,这才有一条像样的路,但路面结了冰,走起来很滑。   一辆打了官府旗帜的马车“吱吱呀呀”慢腾腾走着。生怕不小心轮子打滑给拐进了坑里,赶车的是捕快黄潇伟。只露了双眼睛,睫毛上全部都是白霜,路过的地面上,两道浅浅的车辙,向南延伸。   堂屋里上了茶水,燃着炭盆,韩玉问道:“黄大哥,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等暖和一点再过来?”   黄潇伟笑道:“不能等啦,大人令我前来取松花蛋,准备进京,给皇上他老人家呈上去。”   白泽抱拳:“黄大哥,小弟心中有个疑问,你知道当问不当问。”   “但闻无妨,这有啥好客气的。”黄潇伟哈哈大笑。   听他这么说,白泽便大胆问道:“恩,黄大哥,这来时的路上,你可听到哭声?”   “哎……”黄潇伟放下茶碗,长叹一声道,“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到呢。这场大雪不知道压垮了多少房子砸死了多少人,一路上,哭丧的声音都没有断。”   韩玉问道:“那咱们官府县衙可会采取什么赈灾措施?”   黄潇伟摇摇头,一脸苦笑道:“这种事情要一层一层上报朝廷,听朝廷的指示行事,具体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不过以往年的情况拉看,赈灾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我看你们也没什么事,就不要管这些了。对了,松花蛋都没什么问题吧。”   韩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不够立即就回道:“这种天气,松花蛋保存的时间更长,自然是没问题的。阿泽,二哥,我们帮忙装车吧。”   很显然,黄潇伟没有察觉到这没有丝毫破绽的逐客,依旧满脸的笑意,站起来,来到作坊院子里,把松花蛋装进马车上的木箱的麦秸上,装了整整两箱子。   “吱吱呀呀”马车再次出门,黄潇伟扭头说道:“大人说了,这松花蛋一定会得到皇上的赏识,到时候打赏下来,不会忘了你们。   韩玉说道:“黄大哥,你帮忙回大人一句:要是皇上他老人家喜欢吃的话,已经我们前世修来的福分,赏赐之类的就不敢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韩玉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重新来到堂屋里,坐下,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白泽不解地问道:“小玉,你咋啦,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韩冬打趣道:“拉走了这么多松花蛋,是不是心疼了?”   “官场**,不顾百姓死活。”   韩玉摇头吐出一句话,不过立即说道,“罢了,罢了,也管不着咱们这些芝麻小民的事儿,咱们尽好本分就是,能帮的就伸手拉一把,帮不到的也没别的办法。” 第155章 孝良上门   小白,作为一直土生土长如假包换的中华田园犬,继承了良好的物种基因,生命力顽强,没有母乳的喂养,每天喝点稀粥,就这么挺过来了。刚刚满月的狗娃子,跟小孩子一样,都是最可爱的时候,这也给生活添加了不少的乐趣。   受伤的鸽子在马三和黄四娘的共同照料下,腿上的伤好了很多,没什么大碍了,已经能够飞起,但却赖着不走了,而且对几个人也不害怕。每次喂食,韩玉抓着麦粒,它飞到手心里吃。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样子,着实叫人心疼。   冬日暖阳,寒风微微,屋檐下的冰溜子,又长又尖。为了不伤到人,经常过人的地方已经都被打落了。   “你看着冰溜子这么干净,应该能吃吧。”黄四娘仰头看着,眼睛里闪着光芒,神色幸福,不忧不虑。   “吃琉璃屙蒺藜,吃雪屙鳖。”马三立即就接道,“以前小孩子吃雪吃琉璃的时候,大人都会这么说。”   韩玉忍俊不禁,笑道:“哈哈哈,要真这样,咱养王八都能发家致富了。这些东西,你看起来它干净的不得了,实际上非常脏,里面有很多我们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白泽很不以为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韩玉摸了摸鼻子,说道:“因为我有特异功能,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咋的啦,不服气吗?”   白泽委屈地说道:“瞧你,跟吃个炮仗似的,我又没有得罪你,说话这么冲。”   “小白,上去咬他。”韩玉把小白抱起来,往白泽身上推,“小白。我命令你,代表太阳和月亮消灭愚蠢的人类。”   黄四娘和马三在一旁笑出了泪,白泽笑罢之后,说道:“你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看你这精神劲儿,要不是肚子大了,哪里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刚想在说些什么,忽然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小白听到声音后,迈着小短腿,歪歪愣愣就想要往外走。张开嘴叫出来的声音成了“嗷呜呜”。   “谁?”马三朝外面喊了一声,就走出去,来到门口见到一个满蓝笑意的男子,衣衫褴褛,面露菜色。便问道,“你要找哪个?”   “我是崔寨的孝良,小玉姐在家吗?”这男子说道。   “小马,是谁来了?”看马三站在门口和门外人说起话来,韩玉好奇地问道,“外面冷得跟啥似的,要是有什么事。让进来说吧。”   “小玉姐,他说是崔寨的孝良,过来找你。”马三回过身来。朝屋里喊了一句。   “哦,崔孝良?”   韩玉站起来,看了看白泽,眉头微微皱了皱,“这个时候他过来做什么。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不管什么事,让他进来再说吧。”   白泽也跟着站起来。来到堂屋门口,喊道,“让他进来说话吧。”   自从上次偷盗的事情到现在,崔孝良第一次出现在视野中,至少在杏花村里没有再听到他的恶行。   现在的他,比先前清瘦了不少,脸上干净了不少,虽然衣衫破旧,但整个人确实很阳光的。   “孝良,你来啦,快坐下吧。”韩玉指了一空凳子,随后朝黄四娘笑了笑,“四娘,弄点热茶过来吧。”   崔孝良坐下去,等到黄四娘出了门,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玉姐,阿泽哥。”   韩玉点点头:“恩,奶奶还好吗?”   “恩,挺好的,没病没啥的。”崔孝良回答后,舔了舔嘴唇,像个羞涩的大男孩,“其实,我过来是想问问,这松花蛋作坊里缺不缺人手。”   韩玉实话实说:“人手倒不怎么缺,现在不是旺季,松花蛋的产量不大。不过你是不是想找点事做?”   崔孝良没有说话,而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上次一别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崔孝良从一个地痞流氓到现在的温文安静,好像是毛毛虫作茧自缚后的破茧成蝶,像是狂风暴雨后的七彩霓虹,让韩玉很是惊讶。   多一个人手,意味着多一份薪水的支出,白泽上上下下盘算了一番,看了看韩玉,也不说话,毕竟当人面直接拒绝,不太好看。   “这样吧,尽管人手不缺,你要是空闲的时候可以过来帮帮忙,跟小马一起去卖松花蛋,或给人送货之类的活计,给招呼着点,每个月,我都会按照工作量按时给你结算,怎么样?”思忖了一番之后,韩玉看了看白泽,还是非常大气地说道。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过来帮忙吗?”崔孝良显然非常意外,瞪大了眼睛说道。   白泽知道,既然韩玉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她的打算,便说道:“不过现在天冷了,干活可是很辛苦的,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吃得了这个苦。”   “能吃苦,我能吃苦,什么苦我都能吃!”崔孝良的语气中满是欣喜,信誓旦旦地说道,“小玉姐,阿泽哥吩咐的事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眨一下眼,不皱一下眉头。”   “好了,没那么严重,就是一些比较考验耐心的活计,你不嫌烦就好。”韩玉说道这里,见黄四娘用托着几碗茶水进来,招呼道,“先喝点热茶吧,外面正化雪,冷得紧,暖暖身子。”   最后说定,除了刮大风下大雪大下雨,崔孝良以后上午可以过来,多了一个人手,多少可以给马三和黄四娘减轻一些负担。   崔孝良离开之后,韩冬过来听说这件事,立马就表达了自己的反对观点,大意就是不同意这种白白浪费钱的做法。   韩冬说道:“ 小玉,我觉得这样不妥,崔孝良名声一向不好,再说我们已经不需要更多人了,你这是干啥呢。”   韩玉说道:“二哥,你可能对他有些偏见,其实他人本性不赖。再说,现在他回头是岸重新做人,我们为什么不给他个机会呢。”   “阿泽你怎么就不劝着呢。”韩冬脸上多少带着一些愠怒,非常不满意地说道,“小玉她从小就这样,犟脾气,想一出是一出,作为一家之主,以后你必须多管管才成,要不然挣多少钱也攒不住。”   “恩,二哥,我知道了。”白泽很是同意地点点头,“不过你别担心,小玉虽然平时里冒冒失失的,但细心起来,是咱们比都比不上的,她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韩冬严厉地说道:“就是你这样,才会把她惯成这副样子的,你一大老爷们儿,不能事事都听他的。我给你们说,这事儿要是让咱爹娘知道,又少不得一顿说教,你们等着吧。”   作为二哥,又是松花蛋作坊的账房先生,韩冬很负责任地说了一番话,非常中肯。但韩玉主意已定,他再怎么说,也没办法让她改变决定。   谁知道中饭过后,跟韩冬一起过来的,还有韩子明和林氏,平时里二老很少过来的,可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两人都是气冲冲的模样,特别是林氏,来到院子之后,不等屁股下的凳子暖热,就开始絮叨。   “小玉,阿泽,我听你们二哥说了,你竟然把崔孝良给招进来了。当初他偷了咱家松花蛋,你非但不报官,你还过去看她奶奶。但是有一点,不能因为可怜,就把这样的人引狼入室。以后除了啥事,谁来担待?”林氏把凳子往韩玉身旁拉了一拉,语重心长地说道。   “二哥还真给你们说了啊。”韩玉摇摇头,笑着说道,“这种小事儿,就不该叫你们知道,一给你们说,看恁俩操心的。”   “傻妮子,这次我觉得你娘说的非常对!”韩子明也上来为林氏助威加油,说道,“有句话咋说的,狗改不了吃屎,这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出了啥事,说啥啥晚。”   “爹,你咋说的那么难听。”韩玉再次把狗娃子小白抱起来,轻轻摸着它的头,说道,“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家已经改邪归正,而且主动过来找咱们寻求帮忙。你说万一咱不管他,他要是一想不开,再去杀人抢劫偷盗咋办,不是都说吗,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咱们好歹给人留条活路。”   “爹,娘,二哥,听小玉这么说,我觉得挺有道理。”白泽不失时机地支持自己的女人。   看白泽也帮忙说话,林氏直摇头,连声叹气,毕竟这两口子一条心,他们决定这么办了,谁也挡不住。   就当几个人正说话的时候,忽然一阵“咕咕咕”的叫声和扑扇翅膀的声响,动静非常大,感觉一大群的鸟飞过来似的。   “你咋弄了这么多鸽子?”   几个人从堂屋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屋顶上十几只鸽子,韩子明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鸽子都不是咱家的,不过那一只是的,还是前天在门口救过来的。”白泽指着那天救下来的那只鸽子,说道,“这家伙怎么一下子领回来这么多,估计房顶子都叫他们屙的到处都是。”   韩子明说道:“这鸽子精明着哩,知道往家里领,你们没事的时候,弄点鸽子窝,养着就养着呗。”   “好了,走吧,走吧,咱在这也没啥事了,这些人都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跟主意,咱也管不住了。”   ps:   发烧感冒,又加一个结膜炎,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今天的写完了。~~~~(>_ 第156章 大单生意   夕阳西下的时候,西方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把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农家的天空,因为没有任何的污染,长久以来晴天都是蓝宝石的颜色,也如平静蔚蓝的大海。其实说到污染,夏收和秋收的时候,麦秸和玉米杆等,一般都是会焚烧的,家家户户会拉回去几垛当做柴草烧过,但这种所谓的污染程度,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韩玉站在门口,身旁就是一直没有融化的大堆积雪,背后是东边树林,再往东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也是如被雪覆盖,如搭着一层洁白的被褥。   她面朝西方,看着枯树断枝,听着寒鸦鸣叫,心里头泛起各种各样的情绪来。小风细细吹着,撩起她耳边的发丝。   “小玉,站在这里干什么,再这么吹下去,脸都要春了。”白泽走出来,背着手,好像一个享清福的老头子,过来摸了摸她的肩膀,声音非常轻柔。   春,其实就是冬天,被冷风吹得脸上起了一层皮,特别是刚刚见了水的皮肤,更容易被风刮“春”。   “春了就春了吧,反正我本来长得就不好看。”韩玉没有扭头,依旧望着已经没入西山一半的夕阳,同样淡淡地说道。   白泽也学着她的模样,看着西方,说道:“谁说的,人家不都多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小玉你在我眼里和心里,那可是比西施都美,你就是最美的。”   “哟,哟,今儿个咋啦,嘴巴给抹了蜜似的。”白泽的一番话,让韩玉觉得很是受用。顿时就心花怒放,但还是挑挑眉毛,说道,“你再怎么夸,我也不会开心的。”   “说你像小孩子,你还真是小孩子脾气。”白泽拉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脸,说道,“都这么夸你了,还不赏脸笑一个?”   “嘻嘻…… ”   “这也太假了吧。”   “呵呵……”   “额。你这笑的,跟哭似的。”白泽摇摇头,附在她耳旁。小声说道,“以后娃子要是生出来 ,不知道是仿你还是仿我呢。”   “必须是仿我啊,我长得这么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韩玉终于忍不住,再也没办法装的这么淡定,发作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抓住白泽的胳膊说道。   “好了,说正事。”   白泽把韩玉往门里拉了拉。感觉不到风了,才继续说道,“镇里有人听说咱的松花蛋。准备买一批,少说也有几百个。这个你怎么看?”   韩玉说道:“这是好事啊,潜在客户,人家买,咱肯定卖。不过一次出这么多,咱们的货恐怕会紧张。”   白泽说道:“不过我听小马说了。说这么大批量买的,肯定是想从咱们这里批发,然后再高价卖,这是奸商的伎俩。这么说,其实还挺有道理,你不觉得吗?”   两人来到屋里坐下,韩玉说道:“阿泽,试想一下,有人买大量的松花蛋,囤积居奇,然后把价格炒得很高,咱们是吃亏呢还是占便宜?”   “这还用问,赚大钱的是他们。”   白泽不假思索地回道,“从我们这里买过去的价格,还是原来的价格,如果大量买的话,甚至还要便宜一些,我们没有赚到相应多的银子,但他们就不同了,高额的利润。咱就是转了个吆喝。”   “阿泽,你这么说,不无道理。只是这些人投机倒把的前提是从我们这里把松花蛋买过去,咱们已经赚到应该赚的钱,他们买走之后,爱咋咋样,如果把松花蛋的价格哄抬得很高,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最终收益的还是咱们。”   黄四娘听两人谈论得火热,在门口徘徊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堂屋里,说道:“小玉姐,你说得也挺有道理,可是有人把松花蛋的抬得过高,这让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反倒不太好。”   再怎么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也不是万能的。韩玉本身也不是那种想问题非常缜密的人,多少有些大大咧咧,也就是没什么心机和心眼。   听得黄四娘这么一说,韩玉觉得有必要听听大家的意见,便说道:“四娘,小马在干啥呢,让他也过来,咱一块商量商量。有句话怎么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正当马三从作坊院子里往正院走,门口响起了陌生的声音,“家里人都在对吧?”   马三里忙过去,问道:“谁,有什么事吗?”   “这天还不黑,怎么就关了大门。”   外面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咱村南头的根儿,过来想买点松花蛋。”   韩玉站在堂屋门口问道:“小马,外面谁,要干啥?”   “小玉姐,是村南头的根儿,说是来买点松花蛋。”马三先是回应了韩玉一声,随即对着门缝说道,“根叔,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儿个的松花蛋已经卖完了,不如你明儿个再来吧,来早一点,我给你留着。”   “你是马三对吧,你把门开开,我今儿个不买,是想他根叔来了,她肯定叫我进来。”   张根,杏花村南头的名人,他的出名倒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恶名。他有个很大的特点,让人远远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肩膀是歪的的,据说是当初偷人家的大树卖,砍断了之后,树倒了,刚好砸到了他,就这么砸歪了肩膀,这么一来,脖子都是斜的。   “小马,开门叫他进来吧。”韩玉看到门口的状况,无奈地说道,等张根进了院子,她又招呼道,“根叔,来啦,快进来屋里坐。”   “你看,我就说吧。”张根很是得意地回头对马三说,然后又一脸笑意地看着韩玉和白泽,“你看这么晚了,还过来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韩玉心想,这人贵有自知之明,要真真不好意思的话,来都不会来,太阳已经落山,一般人家都差不多要睡了。不过也不再做声,把他迎进屋里。   外面还没有黑透,黄四娘已经把蜡烛燃上。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张根屁股刚挨到凳子,立即就说开了,“我这次过来是想给你们谈一单大生意。”   “大生意?多大的生意。”   白泽对张根是没多少好感的,都说相由心生,这张根的面相真得叫人不敢恭维,倒不是其丑无比,而是隐隐中给人一种狰狞无比的感觉,说话时自然也没有什么客气,“要真是来了个天大的单子,那我们可高兴地睡不着觉。”   “我跟你们讲,不是我说,这么一笔生意做下来,够你们吃大半年的。”张根很是得意的神色说道,“我在镇里面有个亲戚,姓郭,叫郭金贵,人如其名,金贵的很,家里那叫一个有钱,你们应该听说过的。”   “这个还真没听说过。”韩玉心想,敢情这张根就是个拉皮条的,郭金贵这名字还真没听过,便有啥说啥,“这郭金贵准备买多少,能够让我们吃大半年?还有一个问题,他买来这么多,要干什么?”   “你这闺女是个实在人,那我就废话不多说了。”张根眉毛一挑,咧开嘴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头,说道,“第一次,一千个,听好,可是第一次买,说不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而且买的就不止这个数目了。至于买回去干啥,那咱就不知道了。”   白泽脸色一沉,站起来说道:“一千个?我们现在的存货差不多也就千把个,怎么能一下子卖出去,这么一下子清了货,我们还卖什么?”   “咦,大兄弟,你先听我说话成不成?”张根摆摆手示意白泽坐下,一副谄媚的笑脸,“这一千个松花蛋,该啥价钱还是啥价钱,不叫恁吃亏一文钱,你咋卖都是卖,这么一下子卖光了,省得你们出去辛苦了不是吗?”   听他说完这番话,韩玉也猜了个**不离十。这郭金贵定然是得了县官王大人带了松花蛋进京呈给皇上的消息,一旦皇上吃中,那它就是如假包换的贡品,自然会是天价,到时候他囤了大量的货,不知道可以赚多少利润。   不得不说,这人真是打了一个很精明的算盘。既然存了这个念头,单单买松花蛋显然满足不了野心,接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人还打着松花蛋制作方法的主意。   韩玉不由得暗暗庆幸,这个时代虽然也有好人坏人之分,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并没有碰上大奸大恶之人,杀人放火的事儿并没有听说过,总体来说人们还处在一个比较安稳和平的年代。   否则就这种情况,人家完全可以用尽办法直接把制作方法搞到手,然后把知道的人灭口,这样就一家独大。   韩玉思忖了一番,说道:“根叔,这样,这事儿毕竟不是小事,容我们商量一下,过两天再给你答复,咋样?”   “好好,你俩尽管商量就是,过两天我再来。”张根站起来,说和就往门外走。   送了客,马三过去关大门的时候,张根都已经走了一段路,还不忘回头喊道:“早点考虑好啊,我后个儿再过来。”   ps:   还是补昨天的,接着码今天的……~~~~(>_ 第157章 各怀心事   大门再次关上,天色已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灯如红豆,忽大忽小闪着,把两个人的脸庞都映得很红。   进了被窝之后,白泽轻轻一吹,灯久灭了,世界陷入完全的漆黑无光中。   “阿泽,我现在怀了孩子,不能和你那啥,你会不会觉得很委屈?”被窝里,韩玉倚在白泽的胸前,环抱着他的腰,把一只腿还搭在他的身上,轻轻说道。   “又开始说傻话了吧。”白泽的唇摸索着,在她的额头印了两下,又亲了亲她的鼻尖,说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等咱娃子来到这个世界,我卯足了劲儿折腾你,你以为能够套的了我的掌心,那是不可能的。”   “切,站着说话不腰疼,到时候谁折磨谁还不知道呢。”韩玉坏坏一笑,又使劲儿往他怀里钻了钻,咯咯直笑,真真像个偷奸耍滑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白泽说道:“啧啧,你啊你,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你作为一个女人,敢调戏我,也太不矜持了。”   韩玉说道:“在自家老公怀里,干嘛这么矜持,难不成让我遵守什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在你跟前装得跟个害羞的小女子似的。那些啊,在我身上不管用,你就老老实实任我摆布吧。”   “这些枕头边上的话,在我怀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在外面乱说,否则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白泽把韩玉搂的更紧了一些,趴在她的耳旁,含了她的耳垂,很是亲昵地说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咱们枕边的话,怎么可能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韩玉被白泽的呼吸弄得很痒。蜷缩成一团,笑个不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白泽笑罢,一本正经地说道:“小玉,今儿个的事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非常好奇,你到底会怎么想。”   韩玉吐了口气,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小口,说道:“我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他们买咱们就卖。但是要赶紧做出更多的货来。有一点,你要留意,这人可能会打咱们松花蛋秘法的主意。你我肯定没事,四娘和小马以及明天要来的崔孝良,多少要留意一些。”   白泽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张口说话:“你是说他们可能会把秘法说出去?”   韩玉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自然不会怀疑他们。意思是,那些打着歪主意的人,从咱们下手不得,肯定会从他们身上下手。”   ……   却说张根回到家里,婆娘郭氏已经等候多时,几个孩子白天蹦跶耍得累了。都已经熟睡。夜深人静,黑灯瞎火,夫妻俩衣裳一脱便进了被褥。   郭氏张口便问:“咋样。事情说成了没有?”   “还没成,但是**不离十了。”张根的手在郭氏身上一通乱摸,说道,“他们说考虑两天,那我就给他们两天考虑呗。我敢打包票,绝对手到擒来。”   “赖种。还手到擒来,会用成语了都!”郭氏推了他一把,没好气地说道,“这事儿你要是跟我干砸了,我碰都不叫你碰,一脚把你踹到床底下去!”   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   这张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婆娘郭氏?说到底还是近些年花了不少郭氏娘家的银子。郭氏娘家,正是镇里的郭家,张根白日里说的郭金贵,正是郭氏的大哥,镇里的富裕人家,也是经商发家致富。   张根笑嘻嘻地说道:“你看你,说话别这么难听,我绝对不想眼巴巴地看着这事儿黄了不是,你对我好点,再咋说,我也是为了你们郭家着想。”   郭氏已经气势汹汹地说道:“我呸,别说的跟个人似的!要真是为了俺郭家着想,就少花点郭家的银子,搞得我每次回娘都没脸,一个两个都说我命不好,当初瞎了眼嫁了个恁没出息的男人,所以现在才遭这样的罪。”   “我跟你讲,这些人,懂个狗屁,就知道在那满嘴喷粪胡嗒嗒!我混成这样,不是你的命不好,是我暂时运气没有到,等大运气来了,管叫你那帮子姊妹看红了眼儿。”   黑夜中,张根的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狰狞,只是没人看得到,他咬牙切齿又踌躇满志地说道,“贡品是什么概念,你懂吗?是皇上他老人家相中的东西。这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他点头说好的东西,那就是最好的。等着松花蛋成了贡品,我叫你数金子数银子,数都数不过来。”   “好了好了,制作的秘方弄到手之前,你就别在这做梦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别说叫我喊你孩子他爹,你就是叫我喊你爷,我都愿意喊。”郭氏不失时机地泼了一盆冷水,但有希望总比绝望好,她笑着说道。   “真的啊?”张根两只粗糙的手掌,分贝抓在郭氏两个软软如刚出锅的馒头的**上,没有轻重地揉着,“那现在好好伺候爷,等爷有了大本事,叫你天天数金子。”   郭氏不饶人地说道:“数你个头。你现在好好伺候老娘,别以为几乎话就能唬到我,只要看不到的,都是假的,你现在还是穷光蛋。”   张根说道:“我就不信搞不定这个事儿,这俩人要是不同意,那就别怪我了,哼哼,马三跟黄四娘,是很好下手的。”   郭氏埋怨道:“别想了,赶紧办事,睡觉了。”   不再说话,张根翻身骑在郭氏身上,吭哧吭哧,两人呼吸都开始急促,床板吱吱扭扭作响。   “你慢点,这么大声音,把娃子吵醒了咋办。”   “怕什么。”   ……   马三躺在床上,现在满脑子都是黄四娘,她的笑,她的嗔怒,她婀娜的身材,晚霞一样红润的脸颊……这些都让萦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黄四娘七七八八地想了一些心事之后,便枕着美好的愿望进入了沉沉的梦乡。两人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人盯上,更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夜,宁静而神秘,整个世界都好像进入了一个完全漆黑的魔盒,更像只一只眼睛,看着在梦中挣扎徘徊的人间万象,听着最细微的声响。 第158章 有话直说   崔孝良的加入,添了一份青壮劳动力,不但减轻了马三和韩冬的负担,还让制作松花蛋的速度快了不少。   第一天,几个人齐心协力,愣是把五百个鸡蛋和鸭蛋做成松花蛋封进坛子里。等到任务完成之后,太阳已经来到了西方的天空,眼看着云霞越来越红,暮霭沉沉,天空辽阔无比。   日出和日落,一个开始,一个结束,都是韩玉最喜爱的景色,所以也总会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   “小玉,你这种身子都忙活了那么多,累的话就去休息,不就是个太阳下山吗,有啥好看的。”用兑好的温水洗干净了手和脸,韩冬甩着手来到韩玉的身旁,不疼不痒地说道。   “你这人毛病,洗了手咋不擦干,放着手巾不用,甩着就带劲儿是吧。”韩玉回过神来,对着韩冬一边摇头一边说,语气和神色倒像是个姐姐,而不是妹妹。   崔孝良倒省劲,洗了手,在裤子上一抹就成了,笑呵呵地说道:“那个,小玉姐,没啥事的话,我先回家了。”   韩玉赶紧摆手:“急啥,灶屋里正做饭哩,吃完再走。”   “不是,还是不在这吃了,家里奶奶该做着我的饭了,想陪着她一起吃。”崔孝良又用袖头把脸上没干的水擦掉,说道,“以后有机会再吃吧。不得不说,在这干活,就跟吃辣椒似的,还真够劲儿。”   “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不能叫奶奶一个人在家里,那就不留你了。”韩玉在额头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够劲儿就对了,不过你就放心吧。咱跟人家不一样,人家是干多干少都是一样的钱,咱是多劳多得。好了,好了,快回去吧。”   崔孝良前脚出了大门,背影刚刚消失,韩冬就附在韩玉的耳旁小声说道:“小玉,以后这松花蛋材料的配置,单独放到一个屋里,谁也不能叫他看到。万一这秘方真流出去。这作坊也就差不多废了。”   韩玉说道:“嗯,如果二哥觉得这样比较稳妥,那就这么办。也不用刻意去做什么。顺其自然就行。”   “顺其自然?”韩冬哼哼笑了两声,“顺其自然的话,秘方肯定叫人家偷了抢了,小玉,你跟阿泽可不能大意。我肯定也会在一旁注意着的。”   如果真是你的,别人夺都夺不走;不是你的,再怎么守也守不住。金钱财富如此,功名利禄如此,爱情更是如此。   韩冬点了点韩玉的额头,说道:“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该咋说你。听我说,有些事,该想开的时候。多想无益;而另外一些事,必须多想,想的有恁些,事儿才会成。对了,张根说的事。真就卖给他恁么多!”   “真就卖给他恁么多。”韩玉把他的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看着灶屋房顶上烟囱里的袅袅炊烟。说道,“秘方在手,别说他们要买一千,及时买八千,咱也不怕。”   人在做,天在看。   按照韩玉的内心的想法,只要自家老实本分地做好事情,其他的事情,命运自会安排。这显然和她当初“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说法多少有些相悖,事实上,在农家多少年的生活已经让她改变了一些,譬如鬼神观念,当然那些值得用珍惜的人和事,哪怕是豁出性命,也是不能认命的。   韩冬摸着下巴点点头,说道:“嗯,既然这么决定的了话,这段时间我再买些鸡蛋过来,村里应该也有不少人家存了鸡蛋跟鸭蛋。不论如何,说啥咱们也不能缺货。”   灶屋里,马三烧锅,黄四娘负责做饭,而白泽在一旁边看边指挥着。   “四娘,水是不是少了,水不够的话,锅里柴火稍微猛一点,鸡蛋容易老,这样就没有下火的效果了。”白泽指着黄四娘手里的碗说道。   做水蒸蛋,成功和失败的区分就是嫩和老。嫩的话,吃起来滑溜溜很爽口,跟吃果冻和细豆腐一般。要是做老了,又硬又不爽口,口感有点现实粗豆腐。   “阿泽哥,你就尽管放心吧,我烧火,你放心,保准儿整出来的蛋鲜嫩的很。”马三坐在锅门口,笑嘻嘻地说道,“二哥和小玉姐在院子里商量啥事哩,你最好过去看看。”   “你小子,嫌我这个电灯泡太亮了你就明说,算了,你们俩在这忙活吧,要是蒸坏了,我谁都不找,就找你。”   说着,白泽出了灶屋,来到院里,看看韩玉,又看看韩冬,等着两人张口说话,谁知两人就这么站着大眼瞪小眼,不说话了。   白泽说道:“这是咋回事,我过来你们就不说了。”   “说完了。”韩玉回头,想笑又没笑地看着他,看他眉头拧巴成一团,便伸出手指按了按,使其舒展开,说道,“就是说张根买松花蛋的事儿。你这眉头子别动不动就皱着,年纪轻轻的,马上皱纹都起来了。”   白泽果真把眉头展开来,还笑了笑,说道:“对,这个我跟小玉已经商量好了,卖给他,谅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啊,崔孝良刚来,知道的少之甚少,四娘和小马两个人,你们招呼着点。”韩冬往灶屋看了看,确保这两人听不到,压低了声音,“好了,你们好好吃吧,咱家里饭也该差不多了,我回去了。有啥事一定得赶紧去那院喊我跟咱爹。”   白泽说道:“能有啥事哎,二哥你就放心吧,咱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小心驶得万年船。”话音未落,白泽已经跨出门槛,转身往西拐了,很快就没了影踪。   整个院子都被映得成了红色,房顶上鸽子咯咯咕咕地叫着,不时有白色的绒毛落下来,跟雪花一样,被风一吹,就飘的更高更远了,很快就飞出了视线。   “小玉。听见没,咱二哥也这么说。”白泽吐了口气,扭头望了一眼灶屋,听得两人在屋里说笑的声音,说道,“正如你说的,不是怀疑他们俩,而是那些图谋不轨者很可能从他们身上下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等到太阳落了山,迷人的景色终于被沉沉的暮霭覆盖。天空都黯淡了下来,西南方向的牵牛星已经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餐桌上,黄四娘说道:“小玉姐。来尝尝,这鸡蛋脑子老不老。”见她主动张口说话,马三也跟着说道:“阿泽哥,你也来尝尝,看我的火候有没有控制好。”   “你这家伙。想让我夸你就直说。”白泽拿着小勺子往碗里捅了一下,站起来看了看,又舀了一勺子,放在唇边吹吹,这才送进嘴里,点头说道。“恩,鲜嫩的很,按照小玉的话怎么说来着。对,很q。”   韩玉很机械地舀了一勺,连吹也没吹,放进嘴里,没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碗。很明显是走了神。   白泽面北朝南,正襟危坐。一副封建家长的口吻:“吃个饭也走神,等你回过神来,我们可都吃光了,给你留下空碗空盘子。快点吃了,你看今儿个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你不是上火了吗,这鸡蛋脑子煮的多好。”   韩玉回过神来,看着白泽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听完之后,忍着笑,脑子里泛起了两个词——“话唠”和“八婆”。   不过刚才的走神可不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而是正儿八经的事。何事?自然是关于黄四娘和马三。   韩玉放下筷子,直接把白泽的话无视了,说道:“小马,四娘,我想给你们说件事。   “啥事等到吃晚饭再说不成吗?今儿个干恁些活,累都累瘫了。”白泽说着,夹了一筷子白菜,喂到她的嘴里说道。   韩玉嚼嚼咽了,继续说道:“你俩都知道咱们松花蛋的配料吧?”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不约而同道:“知道。”   “那你们可知道这配料单子的重要性?”韩玉问了,不等二人回答,便接着说了下去,“我这么给你们说吧,这松花蛋的秘方只有五个人知道,我,阿泽,二哥,还有就是你俩。”   马三脸上都是惊愕,连忙说道:“小玉姐,你是不是怀疑我们把秘方泄露给了别人,我敢发誓,这事儿我要是给外人提过半句,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嘘,别胡乱发这种毒誓,等我把话说完么。”韩玉又看了看黄四娘,“如果这秘方泄露出去,那咱们的作坊就差不多可以倒闭了,想再挣钱是不可能的了。这秘方本来是谁都不能知道的,我跟阿泽相信你们两个,所以才没有对你们保密。但接下来,有人打我们松花蛋秘方的主意了,这些人肯定会从你们身上打主意,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只听得“扑通”一声,原来是马三从凳子上起来,跪下了,说道:“小玉姐,阿泽哥,你们带我和四娘咋样,我们自个儿心里清清楚楚,就冲这点,就是亲爹亲娘活了,找我要秘方,我也不会说出来,这秘方就烂在我的肚子里了!”   “如果不是小玉姐跟阿泽哥,我早就见阎王爷去了,不会活到现在,更不会遇到三哥这么好的男人。”黄四娘也跟着跪倒在马三的身旁,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跟三哥一样,就是死,这秘方也不会叫任何人给打听了去!”   “你们俩这是拜天地还是咋的,快起来,地上多凉!”说着,韩玉连忙把黄四娘扶起来,白泽也连忙把马三拉了起来,重新坐下之后,韩玉笑笑,“我说这些不是怀疑你们,是给你们提个醒,多留个心眼。”   很多事情,有话直说来得更好,不至于搞得疑神疑鬼,一件小事搞得跟天大的麻烦似的。 第159章 狐狸尾巴   是夜无话,略过不表。   据说无论什么人,夜里睡觉之时必然会做几个梦,有些能够记得起来,而有些记不起来,甚至可能会觉得自己没有做梦。   听得外面鸡鸣狗盗的声音,睡梦中的韩玉被嘟嘟囔囔说梦话的白泽吵醒,什么“小玉,当心!”“有我在,你们休想动她一根汗毛!”……根据这些话,韩玉猜想,他应该是做了当英雄的梦吧,来个英雄救美或拯救世界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韩玉梦到的净是关乎作坊生死存亡的事情,有人抢秘方,跳出神秘人来保护;歹人烧房子,恰逢天降大雨……反正就是有人生有人死,整个峰回路转,波荡起伏,如一部意识流小说,像是一部无厘头电影。   看着窗外微微的亮光,听着耳旁白泽的喃喃呓语,韩玉两手枕在头下,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面,也没怎么感觉到冷。窗户外面,院子里,黄四娘执着扫把,“娑娑”的声音响起,好像是风吹树叶。   黄四娘是个很勤快的大姑娘了,现在有两件心事。最眼前的就是韩玉说的,有人打松花蛋秘法的主意,更有可能从自己和马三身上打歪主意;其次便是和马三的感情,遇到一个对的人,真心不容易,她不想错过,也不会错过。尽管他没了爹娘,还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她也坚定不移地把心寄托在他的身上。   “四娘,今儿个就是那个什么张根过来的日子对吧。”马三走过来,说话的声音不大,足够她听得清楚,又不至于吵到屋里的人。   黄四娘说道:“是的,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觉得这家伙叫人犯膈应。听说他拿歪脖子也是当初偷人家的树砸歪的。”说着,马三要从黄四娘手里夺过扫把,“我来扫。”   马三伸出手要去夺扫把,伸手一抓,刚好黄四娘一躲,不偏不倚,他的手正好抓在她的手上,两人脸上一红,同时松开了手,扫把“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黄四娘很紧张地看了看堂屋。脸颊上的两朵红霞泛开来,想弯腰捡起扫把,谁知道马三也正要低下头。两人的头“当”的一下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三哥,我来扫就成了。”黄四娘小声说道。   “疼不疼?”马三揉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瞧我这冒冒失失的,真该打。嘿嘿。”   “不疼。”黄四娘笑得眼睛跟初升的月牙一般,说道,“幸亏小玉姐跟阿泽哥还没起来,要是叫他们看到,肯定笑话死了。”   “看见也没啥,咱又不是故意的。”马三挠挠头。往旁边挪了挪,说道,“我也觉得幸亏。不过幸亏不是他们没起来,而是小玉姐跟阿泽哥给我们提前说了,否则还真可能着了那些歹人的道呢,咱俩从现在开始就得格外小心点。”   听得外面“嘤嘤嗡嗡”说话的声音,韩玉很好奇这两人大清早的说些什么。因为有孕在身。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起得早早的,毕竟有了孩子之后。凡事为孩子着想。   可怜天下父母心。   结婚生育之前,没有什么大的负担,从怀上孩子那一刻,就开始操心,孩子从襁褓里到长大结婚有自己的一家子,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陪着照顾着担心着。当初只是听听想想,并不能感同身受,从怀上娃子开始,她终于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真正的“父母心”。   “小玉,快跑!……”喊了一句之后,白泽又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子什么,韩玉在一旁乐坏了,捂着嘴偷笑,就在这个时候,白泽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跟刚出生的狗娃子似的,转身看着韩玉。   韩玉问道:“阿泽,我跑掉了没有啊?”   白泽不解:“啥跑掉了没有?”   “你刚才说梦话让我快跑,做了什么梦?”韩玉说这话就开始穿衣裳,“天差不多已经亮了,起来吧。”   “说啥梦话,我没做梦啊。”白泽揉揉眼,一副很愿望很委屈的样子,伸手往第一层被子下拉出衣裳,“饿了,饿醒的。”   没有热炕头,没有暖气空调,所以农家人会盖两层被子,睡觉前把衣裳脱掉放在两层被子中间,等早晨起床的时候,衣裳都是热乎乎的。   考虑到今天不是小日子,张根可能随时会过来,韩玉说道:“饿了就赶紧起来,四娘应该把早饭都做好了。时刻准备着,张根来了,咱们得好好应付,争取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   张根一心想着自己的大计划,可不会在乎他们有没有起床洗漱吃饭,就在两个人起床的时候,他已经拉拉衣角整整表情,很用力地把大门敲响了。   远处近处的鸡鸣和狗叫声不绝于耳,包括小白,它迈着小短腿,也从作坊院子里穿过中间的小门,对着大门叫起来。其实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东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而已。   “马上天都亮了,人咋都还没起来?”听了声音,黄四娘和马三对望一眼,就这么眨眼的时间,张根已经耐不住,在门外喊起来。   “好好,听见了。”马三走往大门,嘴里还喃喃道,“你看这才啥时候,大冬天的,谁家这么早开门。”   “小马啊,这么说就是你的不对了,人还是勤勤一点好,管他什么三九天、三伏天,该啥时候起还是啥时候起,这才是成大事的人。”   等开了大门,张根嘿嘿一笑,拍了拍马三的肩膀,往院子里看一圈,就看见黄四娘,便问道,“这俩人还没起来?”   这张根说话,声音非常大,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所以韩玉跟白泽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不慌不忙穿好衣裳,走出堂屋门口,韩玉立即说道:“根叔,你这勤勤人,以后肯定是成大事的,像俺这样的懒蛋,哈哈,成不了啥事。既然来了,就来堂屋里坐吧。”   因为光线还太暗,黄四娘就在堂屋里燃上了蜡烛,刚想退出去,韩玉说道:“四娘,你跟小马都过来吧,一起进来坐。”   “这……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妥?”张根面露难色,看着黄四娘出去喊马三,便歪了歪嘴角说道,“让两个下人过来,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咱们说的都是正事。”   韩玉本来还笑吟吟的,听到这么一番话,立即就沉下了脸色,冷哼了一声,说道:“根叔,你可能不太清楚,马三跟黄四娘是我们这里的伙计,现在可以说就是我们韩家的家人,不是下人。没有他们,作坊也不可能建起来。我觉得让他们进来一起,没什么不妥的。”   白泽也跟着揶揄道:“根叔你也真是说笑了,下人丫鬟那都是豪门大户人家才会用的,像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会用得起。”   张根依然笑嘻嘻地说道:“得了吧,咱村里还有谁不知道,你们两个看起来吃的穿的不咋的,没几个比你俩钱多的。好好,你们说不是下人就不是下人。”   等马三和黄四娘回来,看着两人真诚和善的模样,心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脸上重新现出一丝笑容来。   “好了吧,人都齐了,那咱们就不说闲话了。”张根终于止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咋样,你们考虑的咋样了?我可是一直等着你们的答复哩。”   韩玉呵呵一笑:“你看,叫根叔久等了。我跟阿泽商量了一下,觉得这生意能做,这么好的事,还真是不答应,脑子还真叫驴踢了。”   “那是自然的,咱都是自己人,这么好的事儿肯定得想到恁。”被轻轻夸了一句,张根就有点耐不住性子了,“既然你们想好了,咱把账算一下。听说你们现在卖二十文钱一个,我要一千个,那就是两万文,也就是二十两银子。我的老天,还真是个大数目,我张根长那么大,还没一下子挣过这么多银子。不过你们尽管放心,等货到了,一分钱不少地付给你们。”   白泽拱手,朗爽一笑,说道:“根叔真是个爽快人。这批松花蛋,我们昨个儿已经准备好了,你说,是南头你家,还是镇上郭金贵家,一句话,咱直接送到。”   狐狸有尾巴,再怎么藏,总是要露出来的。   “这个好说,既然这笔生意咱做成了,那我就说一笔更大的,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张根抿了抿嘴,一副干大事的人的神色说道。   此时,天色已经亮得差不多,熄了烛火之后,已经能够互相看清对方的面目,韩玉清清楚楚看清了张根的脸色,非常敏锐地觉察到,这老东西的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韩玉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根叔,这刚买了一千个,难不成要再买两千?”   “你错了,这次不是买松花蛋。”张根神秘兮兮地说道。   马三忍不住说了话:“不买松花蛋,难不成是买松花蛋的制作秘方?”   “聪明!怪不得小玉跟阿泽说你不是下人,还真别说,这么聪明的人要是当了下人,还真可惜了。”张根对马三翘起了大拇指,说话时很是激动,“你们开个价吧,制作松花蛋的秘方!”   此时,白泽和韩玉两人对视一眼,马三和黄四娘也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第160章 生意谈妥   “松花蛋,买多买少,咱都可以商量。可是说到这秘方,还真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白泽这个时候表现得非常镇定自若,拿出一副当家的神色和语调,慢条斯理说道,“可是这秘方,都是吃饭的家伙,不管是干哪一行的,丢了吃饭的东西,那就没得活了,这一点根叔你不会不知道。”   张跟听罢,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年纪不大,想的却不少啊。哈哈,这个我当然知道,就是随口问问,你们别忘心里去,咋做也不能砸了你们的饭碗。”   八面玲珑、口是心非、左右逢源、口蜜腹剑……也都不过如此了。   韩玉说道:“既然如此,依根叔看,一千枚松花蛋,送往哪里比较合适?”   张根回道:“就送往南头我家吧,离得也近。等郭金贵自个儿派了马车来取就是,啥事都得为咱自家人着想是不是。”   “好,成,既然如此的话,那就不多留根叔了,我们这俩成不了大事的懒人才起来,脸没洗,饭也没吃,让根叔笑话了。松花蛋,今儿个保证安安稳稳一个不少地送到你们家里。”白泽站起来,双手抱拳,一副江湖豪侠的口吻说道。   张根笑着朝白泽上下摆了摆手,说道:“你看你说的是哪门子的话,我不过就是顺口说说,给你们开个玩笑,你还真当真记住了。你们年轻人,度量得大点才行啊。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吃,要是饿坏了,那根叔我就是大罪人了。”   见他站起来往外走,韩玉补了一句:“根叔慢走。”   这古代农家还好。多真诚坦率之辈,暗箭伤人者少之甚少。搁在现代社会,别的不说,就职场而言,有些人为了攀上高位,可谓煞费心机,脸上笑意满满,背后捅人几刀,被人发现,还会好姐妹好哥们似的道歉。说不是故意的等等。官场之中,明规则、潜规则也是多的令人发指,人人心知肚明。不消多提。   韩玉不由得回忆起穿越来之前的那段时光。老老实实的上着班,不说累死累活,也算勤勤恳恳没有丝毫懈怠,眼看着要升职加薪了,被别人给占了先机。几次三番,很是疑惑。后来终于鼓起勇气打听,才得知,那些平日里迟到早退不愿干活的上位者,原来是一个个争先恐后爬上了老总的床,心甘情愿钻进他的胯下。后来再想想。此前那身材臃肿的老板,曾多次暗示这种交易,都被她莫名其妙地给拆了招。才有了之后那样一番结果吧。   再回过头来看看眼前,曾经天真无邪的韩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或者说过去的那个她已经死了,被残酷的社会给杀掉的。凤凰一般浴火重生后的她,是一个崭新的她。内心的善良纯真和执念仍在,只是不再那么单纯不谙世事。   当一个孩子意识到钻石的价值大过玻璃珠时。那他已经可悲地长大了。韩玉就是这么可悲地长大的,就像是螃蟹用坚硬的壳把身体包裹起来,用钳子去捍卫自己和亲人朋友的毅力,毫不退缩。哪怕最后会被人扔进锅里烹得通红,成为食客的腹中物,也毫不退缩。   农家的日子很惬意轻松,韩玉觉得身在其中的时候,可以卸下沉重的壳,呼吸清新空气,把心里埋藏了太多的属于前世今生的已经发霉的怨气和浊气统统吐出来。因此也练就了一副快速穿上武装的本领,像大娘解氏、二大娘谢氏、妗子崔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对这一类的人,仍旧不能表现的太过天真和软弱。   韩玉非常认真地考虑过这样一类问题,她是笃信孟子“人之初,性本善”的。人,生来并没有什么劣根性,完全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在这淳朴的农家,那些臭名昭著的人为什么会有恶行,思来想去,无非就是一个字:穷。   早饭是麦仁和红薯片煮就的稀饭,玉米面馒头,萝卜、白菜、豆腐泡、细粉和小福肉(油炸的瘦肉块)熬成的杂烩菜。特别是杂烩菜,可是农家百吃不厌的菜肴。所谓杂烩,就是只要有菜肉等,都可以烩成一锅,其中味道变化无穷。   前面一些年,家里条件不好,吃的都是杂面,很少能吃到白面,白面稀饭和面条,都是逢年过大节的时候才能稍微尝到一点的佳肴。   现如今生活条件好起来了,白面成了日常食物,韩玉仍旧是隔三差五的要吃杂面,别说一大家子不理解,就是白泽都疑惑了很久。韩子明和林氏把这种行为定性为:穷骨头。不过按照韩玉自个儿的说法,这叫做:忆苦思甜。白泽渐渐受到了同化,接受这种思想,开始真心诚意跟着她隔三差五地忆苦思甜起来。   事实上,韩玉哪里会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她之所以会想吃杂面,是确实觉得杂面馍馍很好吃,而且营养补充地比较全面,毕竟前世吃白面膜已经吃了二十多年。   吃着饭的时候,也是一家子最热闹的时候,算是延续了出嫁前在东院的习惯。   一口稀饭下肚,韩玉觉得腹内热乎乎的,很是舒坦,红薯的甜和麦仁的劲道顺着舌尖蔓延开来,让整个人都放松愉悦了不少,所以她断定,吃货都是美食家,而且都是非常会享受生活的一类人。   “瞧你美的,喝个稀饭至于吗,跟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这么享受。”白泽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看着韩玉脸上的洋溢的满足之色,边嚼边说道。   “至于。”韩玉美貌一挑,很是得意地回道,“享受美食即是享受生活,如果食物单纯就是食物的话,那厨师和美食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马三说道:“阿泽哥,我觉得小玉姐说的比书上讲得实在多了,书上尽是什么之乎者也阿弥陀佛的,叫人一团乱麻。”   白泽抓着筷子的手扬起来,在眼前晃了晃,说道:“讲得跟你读过书似的,这书中啊,说法多着呢。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想要的一切都在书中呢。”   黄四娘捂嘴笑起来,想说话,无奈嘴里的食物尚未下咽,等咽下之后,才笑嘻嘻地说:“书中要是什么都有,那岂不是咱们可以天天啥活也不干,一头扎进书里不出来就得了。没钱,就拿书当银子使;娶不上来婆娘或找不到男人,睡觉抱个书就成;这要是饿了,就把书煮了当饭吃。”   这么一番听起来调皮幽默实际上却也中肯的话,自是博得了满堂的大笑。也正应了韩玉的观点,不管有没有读过书,不论文化程度的高低,人民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或许正是因为没有被所谓的“知识”和“观念”蒙蔽了心智和双眼。   本来很愉悦的谈话,直至重新说到张根来买松花蛋的事情,四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忡忡。就好像是蔚蓝天空暖阳照,忽然一大片乌云遮天蔽日飘过来,气压很低,叫人有些胸闷气短。   韩玉说道:“小马,等会儿吃罢饭,家里没什么事要忙活的话,你去广阳路口崔千里那赶辆马车过来,咱把换货装装给他送过去。”   马三点点头:“恩,我知道了。可是小玉姐,二十两银子该怎么办?”   “货到付款,没有银子不卸货,他要是验货,就让他验。”韩玉眉头一皱,微微思索了下,斩钉截铁地说道,“鉴于张根这人的品性,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让你阿泽哥跟二哥都一起跟着去好了。”韩玉转身看着白泽问,“阿泽,你觉得怎么样?”   白泽默默鼻尖说道:“没问题啊,反正离得也不远。”   “咋现在还在吃?”韩冬见大门敞开,没有敲门就进了院子,看到堂屋里还在吃饭,就走过来问道。   “二哥,你来啦。清早起来饭吃罢没,来再吃点。”韩玉笑着招呼道,见韩冬拉了个凳子坐下,她继续说,“要问为啥吃的恁么晚,张根才走。”   韩冬接过黄四娘从灶屋拿来的筷子,夹了一条豆腐泡,放在嘴里正嚼着,听韩玉这么一说,立马加快速度嚼碎咽进肚里,问道:“啥,他已经走了,这么早!咋说的,还顺利吗?”   不等韩玉吭声,白泽抢着说道:“顺利倒没什么不顺利,不过这老家伙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无意间说是想买松花蛋的秘方,叫咱开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就知道这老不死的打着歪主意。当初偷人家树的时候,真给把他给砸死喽。”韩冬顾不得是不是在饭桌上,直接就开骂了,“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把秘方给他!”   韩玉娓娓说道:“二哥,这不是没有卖给他么,你生个啥气。刚才还正说哩,等会儿马三去南边弄辆马车过来,把货给他送过去,想叫你跟阿泽一块过去,因为牵扯到结账的事儿,我怕小马一个人应付不来。”   韩冬自是非常爽快地应下来,又叨咕了一些义愤填膺的话,不过也都是嘴上说说,让几个人重新又恢复了笑容。   ps:   内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求票,希望大家投点推荐票、粉红票啥的。评论区很冷清,各种票的成绩也很差,还望盆友们支持一下啸月这个小小新人。 第161章 送货上门   也不过半个时辰,马三赶了一辆车过来,是物美价廉的黄鬃马配置,毕竟不是什么远地方,别说马车,就是一头驴车或牛车都没问题。   几个人共同装货,一千松花蛋,弄了四个木箱子,每箱二百五十枚,为了保证松花蛋不会烂掉,箱子里都有麦秸来缓冲。   白泽抹着脑门上的汗,说道:“小玉,我这才想到,这么近,弄个架车子不就成了吗,推过去就是,为啥还花冤枉钱用马车?”   “阿泽,你这记性,还真是到家了。”韩冬接过黄四娘递过来的热毛巾,擦着脸,说道,“上次小玉不是说了吗,咱跟崔千里是有合作的,不管咋样,总得给人家一点业务,这样才能保持长期的合作关系,现在恰好一个稍微大的单子,我觉得这样挺好。”   白泽捂着额头,很是惭愧地说道:“我这脑子,就跟小玉说的一样,估计真是被驴踢了,而且还踢了不止一下,直接给踢得失灵了。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治治?”   韩玉爽快答道:“有啊。”   白泽得救一般:“什么?”   “多简单的事儿。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被驴踢坏的,那就再让驴踢回来。而且很有可能,一蹄子踢成天才。”话还没说完,韩玉自个儿先捂着嘴笑起来了。   话虽然很俏皮,但白泽却没有笑出来,眉头子皱得更厉害了,他本能地觉得这种状态不对,记性差到明明发生过的事情却以为没有发生过,他以为自己是病了,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失忆病,免不了忧心忡忡。   如果一个人成了笑话里的那个人,那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吧。哪怕是笑了,估计也是使劲儿挤出来的,心里面可能是在流泪或流血。   前世和今生,韩玉之所以常常开玩笑自诩为心理学家,其实原因很简单,她懂得察言观色,从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中看出其心中所想,察觉出他真是的情绪,这应该不算一件难事。   看出来白泽的脸色不太对劲,韩玉敛了笑意。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也不吭声。算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吧。   但白泽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回头对她苦笑一声,说道:“小玉,你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毕竟年纪轻轻的。忘性不该这么大。”   其实这个时候,浮现在韩玉脑海里的是三个字——健忘症。据她了解,健忘症分为两种:器质性健忘和功能性健忘。器质性健忘,就是大脑皮层的记忆神经出了问题,脑炎、脑外伤、脑肿瘤等,造成了记忆力衰退乃至丧失。当然营养不良、慢性中毒、内分泌功能障碍也有可能损害大脑造成健忘。功能性健忘。是大脑皮层记忆功能出了问题,由于工作压力过大等导致的精力不易集中,学到的东西记得不牢不深。   在这古代农家。吃的都是绿色食品,不含任何添加剂和农药等成分;喝的水没有丝毫的工业污染;穿的是棉麻纺织品,也没有含毒的工业染料;生活的环境宁静幽美,空气清新,不是动不动就雾霾天气……分析了一番之后。韩玉得出了结论,白泽所谓的健忘。其实就是营养不良。   白泽之所以瘦弱,跟早产有莫大的关系,本来体质不好,后来白家遭受了十年重创,他的体质也是越来越差,哪怕现在稍微改善一些,但积累了多年,不是片刻就能好的。   意识到这个之后,韩玉觉得,是时候给自己的男人补补身子了。这个定然会陪伴自己走完一声的男人,绝对不能因为体质的原因早早就老年痴呆症或者腿一蹬就就嗝屁了的。   “小玉,小玉,你听见我的了吗?”白泽见她愣愣地走神,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你咋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舒服,没什么不舒服的。”韩玉回过神来应了声,笑看着皮肤白皙清秀可人的白泽,说道,“阿泽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这忘东忘西的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真是病的话,你早就该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放心吧,我想办法给你治治,保准你能记起出生前发生的事。”   歇息之后,韩冬在作坊里查看了一下剩余松花蛋的情况,过来听到她讲的一番话,立即笑了,笑完驳道:“去你的,你就别逗他了。谁要是连出生前的事儿都记得,那还不是妖怪啊!”   韩玉说道:“二哥,我这是夸张,就是说我的治疗效果好而已,别当真啊。”   听韩玉这么一说,白泽眉头展开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如释重负,长叹一声,说道:“那成,我们现在就去送货,等回来,你好好给我讲讲,怎么个办法能够治好。”   “小心驶得万年船。”   马三赶着吱吱呀呀的马车,白泽和韩冬在后面走路跟随,出了门口,韩玉站在后面嘱咐了一句。   “我说她是瞎操心。”   韩冬附在白泽的耳旁,装作说悄悄话,声音却很大,还朝后看着韩玉,说完之后,哈哈大笑两声,喊道,“这你就放心吧,我们两个大男人,还能被人坑了不成。”   “那你还真别说太早。”韩玉不甘示弱,提高了嗓门,喊了一句,算是狠狠泼了一盆凉水。她心想,两人还是警惕一些好,毕竟涉世不深,哪怕是有过一些经历,但跟圆滑如斯的张根相比,还是嫩了一些。   “咦,这是去干啥?”看到韩冬和白泽,大娘解氏很是好奇地问道。   要去南头张根家,必然走自家胡同前的路,而大伯韩国龙家就在胡同口,也就不得不从他家门前路过,解氏本来在堂屋门前做活,看到后连忙赶了出来一探究竟。   不管平日里关系处的如何,但还是要表现的大度一些,韩冬笑着回道:“大娘,这不是南头的张根吗,买了一千个松花蛋,我们给他送过去。”   “张根?”解氏的额头立马就皱起来,道道皱纹现出来,“这赖种哪来的这么多钱,一下子买你们一千个,你们可招呼着点,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别叫他给唬了。”   “大娘你就放心吧,俺三个去,一手银子一手货,他还能强抢了不成。”韩冬说罢,指了前面的马车,“大娘,俺先走啦,有啥回来再说。”   “好好,去吧,小赖种越来越本事了。”解氏挥手夸了一句,转身回到院子里,进来堂屋后,还不忘给韩国龙嘟囔了一句,“你看小玉两口子多本事,这一千个松花蛋卖出去,那可就是二十两,咱家多少年能攒够恁么多钱。咱家这俩家伙没一点出息,我看咱是别指望着享上清福了。”   “你现在知道闺女好了,二丫出门子之前,你动不动骂几声打两破鞋,现在她家就算是好点,也没办法指望上。至于这两个鳖孙,更别指望。”说罢之后,半躺在竹椅上的韩国龙再次合上眼。   却说马车在韩冬的指引下,来到杏花村南头的张根家,周围的街坊邻里个个觉得稀罕,也都跟着围过来看热闹。   “根儿这家伙是发财了还是咋的,这松花蛋吃好吃,但买一大马车,哪来的这么多钱!”   “老韩家的松花蛋生意,做的是好,这一车挣的银子都够咱活多年了。咱家的娃子一个个不争气,人家咋该恁么有本事哩。”   “我看啊,八成是他女人娘家老郭家那边出的钱,他上哪弄这二十两。”   ……   村人你一句我一句,韩冬和白泽都听在耳里,也因此得知,原来张根说的郭金贵,其实就是他婆娘郭氏的大哥。娘家哥被他说成了镇上远房的亲戚,可见张根这人有多不实诚,也更让两人加强了警惕。   张根和郭氏笑呵呵地把三人一车迎进了家门,随即就杠上了大门,按照郭氏的想法,把这些看不起自家男人的人,都关在门外。   张根的家,在婆娘郭氏的光环下,在农家算是不错的,标准的五间瓦房,家里养着鸡鸭猪,收拾的井井有条。所以说,一个男人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想要过的像模像样,在他的身后必定有一个能够操持的女人才行。   “哎呀呀,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盼来了。”郭氏上来就一副笑脸招呼,摸着马车上的几个箱子,说道,“你们想的可真周到,装的这么稳当,肯定没有啥问题。”   韩冬开门见山,张口说道:“根叔,婶子,货到了,你们要不要打开来验一验,这样也放心。”   张根嬉皮笑脸地说道:“验啥,没啥可验的,这么近,肯定烂不了。”   白泽说道:“既然如此,银子……”   “银子好说,来进屋里喝点茶,歇歇。”郭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马三,回头给了张根一个眼色,见他点了点头,便接着往下说道,“这个就是马三吧,看起来真精神,那个,小马三啊,娶婆娘了没?”   再怎么有心理防备,面对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精明能说巧舌如簧的妇人,马三仍旧显得有些青涩,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随后求救般地看着白泽和韩冬。   ps:   补昨天的 ~~~~(>_ 第162章 成功交易   “咦,你看,脸皮子薄的,才这么一问,就红了。”郭氏哈哈大笑,差点背过气儿去,终于喘过来,看着马三问道,“看样子就是还没婆娘,我给你说一个咋样,保准儿既漂亮又贤惠能操持,叫你小日子过得跟抹了蜜似的,甜!”   韩冬也不怯,说道:“婶子,马三他虽然还没娶婆娘,可是心里边有人了,感情好着哩,真有这么好的闺女,给俺这几个兄弟留着吧。”   郭氏端了几个茶碗过来,一边倒水,一边笑着说道:“他几个破小子,还得多年,现在操心这个也太早了。”   与此同时,张根就像个听话的小孩子,老老实实坐着,也不多说话,基本上都是郭氏在说,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的两只手一直互相搓着,跃跃欲试,想插话,不过几次都被郭氏的眼神给瞪得重新咽下去了。   张根说话是出了名的大炮,也就是常说的吹牛,说大话没边没际的,在外面的时候,管不住他的嘴,现在回到家里了,为了不让他把事情搅黄,郭氏自然不会由着他乱说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郭氏虽为妇人,嫁到杏花村里,跟着张根过日子,但心里头挂念的却是镇上的娘家。嫁个男人不争气不长进,也只有娘家能够给他撑腰当靠山了。不论是为娘家,还是为男人,说到底,也都是为了自己。   “根叔,婶子,你看我们作坊里还有活要忙。”话不投机半句多,坐下之后,凳子都没暖出点热气,韩冬就站起来,笑着说道。   “这么着急啊。我还说咱没事说两句话呢。”郭氏也跟着站起来,见身边的张根动也不动,便踩了踩他的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还坐着干啥,快起准备银子,在屋里床头箱子底儿放着哩。”   张根起身进了旁边的屋子去拿银子,郭氏再次笑呵呵地说道:“你说恁几个年轻人,咋该那么有本事,这银子一挣就是一大把。搁我们,想都不敢想。”   白泽说道:“叫婶子笑话了,其实就是瞎搞。”   “啥瞎搞。叫旁人瞎搞试试,没这个命,咋说也不成。”郭氏推开旁边房间的门,探进头去看看,又缩回来。说道,“那个,婶子给你们商量个事儿啊。”   韩冬说道:“啥事,婶子你尽管说。”   这个时候,张根找银子还没回来,马三去院子里准备马车了。几个小娃子都跑出去耍了,只剩下郭氏、白泽和韩冬在堂屋门口站着。   郭氏把散下来的头发往耳朵后扒了扒,斜着眼睛偷偷瞄了瞄两人的脸。说道:“你们做这个松花蛋的,还真赚不少的钱,但挣得都是小钱儿,婶子能给你们指一条赚大钱的法子,有没有兴趣听听?”   韩冬抱拳说道:“婶子你看你说的。有挣大钱法子,我们当然想听听。洗耳恭听。”   一旁的白泽点了点头,跟着说道:“嗯,洗耳恭听。”   “咦,啥洗耳恭听,这么文的话也只有你们读过书的人说得出来。”郭氏朝韩冬摆摆手,满脸的笑容,不过言行举止有点像是青楼的老鸨拉皮条时候,如果手里拎个粉色的手绢,那就更像了。她顿了顿,说道,“好,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说。松花蛋一个二十文,你一个松花蛋的秘方卖二十两,哪怕咬咬牙卖三十两、五十两,可都是大钱吧,你们还是太年轻,我给你们说啊,年轻人要有大志向,敢想才成。”   白泽和韩冬一听,立即 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眼睛里和嘴角尽是笑意,不过两人随即都各自看着天边,也不说话。   天边白云朵朵,变幻莫测,幻化成各式各样的形状,可谓瞬息万变,叫人捉摸不定。   “咋样,这可是挣大钱的机会,你们就不考虑一下?”说到这里,张根拿了个银袋子出来了,郭氏立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打住,说道,“以后要真是挣了花不完的银子,可不能忘了婶子我今儿个的话。”   “啥挣大钱,你说的啥话?”张根一脸迷茫的样子问道。   “问这么多干啥,没事别胡乱打听。”郭氏语气很凶,从张根手中夺过银袋子,递给韩冬,说道,“来,你们数一数,够不够,出了家门,要是少了,那可就不是我们的责任啦。”   韩冬接过银袋子,拉开口看了看,随即拉上在手上掂了掂,抬头看看白泽,给他递了个眼色,白泽立即说道:“不用数,以根叔和婶子的为人,绝对不会少一文钱。二哥,你说是不是?”   “那肯定是啊,都是村上熟怪人,还能坑自己人不成。”韩冬应和一句,随即朝马三摆摆手,回过头来说道,“好啦,根叔,婶子,那我们走了,得空再来看你们。还有,我们都是没啥大出息的人,挣不了啥大钱,这样一点点挣着够花的就成了,不过还是多谢婶子的建议。”   等人走了,郭氏在门口站着,啧啧不已,摇头说道:“还别说,这几个人,年纪不大,肚子里心里可真有恁些,不然也不会这么本事。”   张根说道:“那可不是。你看那天清早起来我去他家的时候,他们才起来,我就说了句懒人成不了啥大事,他们记恨到现在。眼看走了,还不忘这么敲打我。”   “啥?”郭氏大眼一瞪,恶狠狠地问道。   “我说这几个人真会记恨人。”张根看着马车屁股,摇着头说道。   郭氏立马就发了火,吼道:“怪不得,我觉得他们说话的强调都怪怪的,你说叫你过去干啥去了,你哪能说这样的昏话,就你这样的,要是能把事儿干成,那咱家的猪都能去当教书先生的。”   张根浑然不觉说道:“瞧你说的,这猪都不会说话,咋能当教书先生。”   “你,你……你这不争气的熊货,你气死我了!”说着,郭氏在张根的身上重重拍了一掌,幸好是冬天,搁在夏天,定然跟中铁砂掌似的现出一个血红的掌印。   在院子里一直焦急地等着,始终听不到马车的声音,来回踱步,怕就怕出现点什么差错,倒不是害怕钱的问题,只要人不出问题,她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阿泽,看到没,这么傻的你都没见过吧。”进了大门,韩冬对身旁的白泽说道,“你说这大冬天的,不在屋里老老实实呆着暖和,在院子里挨冻,还有孕在身。”   韩玉顾不得韩冬的嘲讽,赶紧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还顺利吗?怎么不见小马,他人呢?”   白泽上来抓住韩玉的手,说道:“很顺利啊,都是一个庄上的,能发生什么事。小马去还马车了。小玉,这么冷,你在院子里转悠个啥,快进屋。手冰屎蛋子凉!”   韩玉莞尔道:“嘿嘿,没事,你们好好的那就没事。”   “瞎操心。两个大男人还能被算计了不成。”韩冬瞪了她一眼,说道,“不过小玉你是不知道,原来张根嘴里的远房亲戚郭金贵,其实就是他娘家哥,他婆娘郭氏可精着哩,又提起来松花蛋秘方了,不过咱提前有心理准备了,自然见招拆招,绝了她的念头。”   韩玉一根指头挠了挠眉心处,说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真能绝了他们的念头,那还真谢天谢地了。怕就怕人家一心惦记着咱的秘方呢。”   白泽叹口气道:“还好暂时过去了。对了,崔孝良今儿个为啥没来?”   韩玉说道:“哦,中间来过一次,说是他奶奶有些不舒服,腿疼,需要人照看,我就让他回去了。二哥,一千枚松花蛋出去,新的还没成,这几天没啥可忙活的,你就在家里好好陪二嫂吧,马上到年底了,咱家里还能再添个人丁,咱爹跟咱娘不知道会多高兴哩。”   “恩,那要是有什么事的话,随时过去喊我一声。”韩冬点点头,站起来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歇着吧,累了两天了。张根跟郭氏,你们还是留点心,不知道会不会又出啥招。还有,小玉,别嫌二哥啰嗦,好歹你也是有孕在身的,凡事都得为娃子想一想。”   韩玉笑道:“我就嫌你啰嗦,哈哈,二哥,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送走了韩冬,回到堂屋里坐好,白泽皱着眉头摸着下巴,从对面做到韩玉的身边,喃喃问道:“小玉,我有一事不解,你说咱家现在不缺银子,哪怕是啥事不干,那些金子也够咱活八辈子的,那咱为啥还因为一个松花蛋秘方忧心忡忡,就是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送了,那又如何?”   韩玉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瞧你这记性,我都给你说过了。这秘方将来必定会传给不少人的,但不是现在,毕竟时机尚未成熟。而且绝对不能让那些坏人得逞。一旦叫那些用心不良的人得到,那这个市场就乱了,只能让那些歹人得利。”   “啥,又说过了。”白泽在自己的额头上“啪”得重重拍了一掌,说道,“我这记性啊,对了,你不是说回来之后就想办法给我治治吗。”   韩玉笑了笑,现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得赶紧给白泽补补身子,所以想办法弄点补品,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ps:   杭州最近几天雾霾很严重……每一口呼吸,都感觉是在吸毒。特别提神……⊙﹏⊙b汗……晚安,宝贝们。 第163章 烹煮羊奶   补身子什么最好,自然是蛋奶类,不过鸡蛋使用过多,容易胆固醇过高。胆固醇的危害不需要多言,引发肾脏衰竭、提高中风几率、心脏病发病率上升、致使骨质疏松……所以,在韩玉的监督下,白泽每天的鸡蛋摄入量不超过四个,当然了,他吃得多了,也有些厌烦了。   在农家现有的条件下,没有奶牛,所以牛奶是不用想的,因为养的基本上全部都是黄牛,用来耕地时拉犁的。自古以来,中国的农民讲究的是务实,而不是务虚。正常情况下,能够吃饱饭已经很困难,所以对营养或精神方面是没有追求的,或许压根没这个意识和概念。   想了一圈,韩玉把目标定在一个比较容易实现的东西上——羊奶。但是,在此之前,需要扭转白泽的观念,让他接受这么一个新生的食物。   “想好了没?”白泽见韩玉凝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心疼地说道,“要是想不到,那就算了,别想了,容易累着。”   “有了。”韩玉展开笑容,似一朵粉红的莲花,含苞欲放。   “什么?”白泽立即雀跃,哪里还像个大人,小孩子一般,脸庞尽是纯真。   韩玉点着鼻尖,说道:“我打算给你弄点羊奶喝。”   “啥,羊奶是啥?”   白泽怔了一下,倒不是他装傻,实在这个时代,不论是城里还是乡下农家,压根没有“羊奶”这个词。   “羊”倒是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动物;“奶”就开始稀罕了,因为在农家里代替的字是“妈”。所以常常听到女人说喂孩子吃妈,说的就是吃奶。“奶”这个词也有人零零星星用到。   韩玉刚开始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不过脑子这么转了转就理清了,说道:“就是叫你吃羊妈。”   “羊妈?!”白泽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个词简直成了晴天霹雳,把他劈得外焦里嫩,打通任督二脉,精神抖擞,方才的困倦之意烟消云散。   也不怨他大惊小怪,韩玉何尝不知,“吃妈”这都是小孩子的专利,大人吃妈,那是千百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当然不排除男女房事时候的特例。但那极为私密,不为人知晓的。   “我都多大的人了,还吃妈。而且……而且还是羊妈,这要是传出去,我的脸皮子都直接被人家撕下了一层,不被全天下笑话才怪!”白泽虽然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身体微微颤抖。显得歇斯底里。   韩玉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看着他犯急,心里其实还蛮开心的,倒不是因为落井下石,而是看他像个不知所措撒脾气的孩子,会让她不自觉地泛起一些做母亲的感觉。   “笑。你竟然还笑?”白泽摇着头,啧啧不已,“要真是吃羊妈。那我不如自挂东南枝来的爽快。小玉,我问你,你给我出这个主意,你吃过吗?”   “你是我男人,我还害你不成。”韩玉终于止了笑容。很正经地神色说道,“如果我没有喝过。又岂会给你想这个法子。我给你说,我不但喝过羊奶,还喝过马奶酒,还有牛奶。你这人啊,还不怎么着的,就想着自挂东南枝,去,去挂啊,留下我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一个人拉把大,你就忍心?”   稳定的夫妻关系,就像是一个弹簧,两个人中,你强我就若,你若我就强,就是这样才会谁也离不开谁,吵架也吵不起来。   看韩玉这么认真起来,说话的语气有些生气,白泽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有些过头了,连忙说道:“没,我就是一着急说错了话,就是再怎么,我也不舍得你一个人啊。不过,话说,你真吃过这么多妈?”   韩玉见他态度软下来,这才再次露出笑意,说道:“阿泽,你仔细想想,为啥刚生下来的娃子,还有猪崽子、马崽子、狗娃子……一生下来别的啥也不吃,就吃妈,你想过吗?”   白泽摇摇头,一副迷茫的小模样。   这个时候,刚好马三从外回来,韩玉立即站起来出了院子,附在他的耳旁说了几句,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递给他。只见马三接了钱袋,再次转身出去,右拐没了身影。   “你叫小马去干啥呢?”等韩玉重新进来,进了东间,白泽从堂屋里跟了进来,往床上一坐,很是好奇地问道。   “哦,没事,叫她去西头买点东西。”白泽端起针线筐,淡淡说道,说完,拿出一个猫头鞋的鞋样子,非常熟稔地穿针引线,比划着准备继续绣。   白泽不再多问,往床头出坐了坐,倚在靠背上,双手枕在头后,准备眯上眼睛歇歇神,可是又觉得“大人吃妈”实在不妥,开始碎碎念道:“我思来想去,觉得羊妈牛妈猪妈这一类的事儿不太靠谱,先不说人家咋说咋笑话,我总觉得喝了会出问题。”   “嗯,是会出问题。”韩玉也不抬头,自顾自地做着猫头鞋的花样,点点头应道,“我就是因为喝了这么多妈,所以出了点问题。”   白泽“噔”得坐直了,说道:“啥问题?!”   韩玉狡黠一笑,说道:“脑子变得非常聪明,记忆力好到不得了。这辈子的任何事都记得,甚至上辈子的事儿都记得,你说是不是出问题了。”   白泽一听乐了,说道:“这要算是问题,我倒也愿意出点问题。”   韩玉仍旧没有扭头,嘴角却浮现笑意:“那就吃羊妈。”   “这,这个嘛。”白泽怯怯懦懦嘟囔了一会儿,忽然又把声音放清晰,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法子没?”   韩玉回道:“没有。”   据韩玉所知,西头赵立家养了不少的羊,而且最近有些刚刚降了羊崽子,羊奶应该是充足的,便嘱咐马三去讨一些回来,带上钱是要多少给人家一些报酬。   趁着还有些时间,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等到羊奶取回来,煮熟了,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喝了,除非他发觉异常,否则绝不告诉他。韩玉就是这么想的,心里头的小人儿握了握拳头,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其实说道为什么选择羊奶,据专家研究得知,羊奶比牛奶更适合人体,营养丰富。羊奶被称为“奶中之王”可不是浪得虚名。羊奶的脂肪颗粒体积为牛奶的三分之一,更利于人体吸收,长期饮用不会发胖。维生素及微量元素明显高于牛奶,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地方,鲜羊奶的售价是牛奶七倍的原因。   沉默了一阵儿,白泽竟然靠着床头睡着了,呼吸平稳,可能因为白日里的忙累,偶尔会有轻微的鼾声。韩玉拉了被子,轻轻给他盖上,这个时候,他只是动了动,并没有醒来。   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小玉连忙蹑手蹑脚跑出来,对着马三“嘘”了一声,小声说道:“你阿泽哥他睡着了,别说话,不能把他吵醒了。真是谢谢你了,小马。”   “这没啥,小玉姐,弄羊妈干啥?”马三好奇地问了句。   “没有啥,小马,你去作坊院里跟四娘说说话去吧,没啥事就歇着,好好培养感情才是。”韩玉接过装了满满一羊皮袋子的羊奶和钱袋子,笑着对马三说道,“对了,还不成哩,叫四娘过来给我搭把手烧个锅吧。”   马三诚惶诚恐地说道:“小玉姐,要做啥,你说,我跟四娘两人来忙活就成,你去屋里歇着。”   “那可不成,这事儿啊,只有我们女人能干。”说着,韩玉拿着羊奶进了灶屋。   等黄四娘进来的时候,韩玉已经把锅刷洗完毕,羊奶也倒进了锅里。让她过来烧火,不为别的,是因为她肚子大了,在国门口坐下去,容易挤压到。   “小玉姐,这弄得啥,有点膻味。”一进灶屋,黄四娘看到锅里的乳白色液体,摸了摸鼻子说道。   韩玉说道:“这是羊妈,有点膻味也算正常。”   “弄羊妈干啥?”黄四娘的脸色和语气和马三的一模一样,“咱家里有不养羊崽子,难不成还能有其他的作用?”   韩玉神秘兮兮说道:“让你阿泽哥喝的,可别乱说啊,等煮煮好,把膻味除掉,我再加点糖,看他喝不喝的出来,喝不出来,咱谁都不准说,知道不?”   黄四娘眼睛瞪得傻大,嘴巴张的能放下一个鸡蛋,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虽然不知道韩玉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知道她定然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再多说,坐在锅门前烧起火来。   羊奶去膻,韩玉选择了用萝卜,她切了一些萝卜块放在锅里,住了一个时辰左右,把萝卜块取出来,随后放了一些蜂蜜,这些蜂蜜可都是村子里买来的固状蜂蜜,百分之百的纯度。   煮好之后,四个碗平均分配,韩玉把其中一个碗里的羊奶往另外一个碗里多弄了一些,旁边橱柜里取了一些冰糖和白糖,放在碗里,搅拌融化掉。   “好了,大功告成。”韩玉拍拍手,指着另外两碗一样多的,说道,“四娘,这两碗你跟小马喝了,这两碗是我跟阿泽的,你现在闻闻,还有没有膻味。”   ps:   晚安,宝贝儿们。(~ o ~)~zz 第164章 甜言蜜语   - -   白泽接受不了,黄四娘又何尝不是如此,吃羊妈这种事儿已经超过她能接受的范围。   听的韩玉这么一问,黄四娘鼻子探到碗边,先是轻轻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又用力吸了一下,这才抬头笑靥如花地说道:“还别说,膻味没了,小玉姐你还真有一套。”   “必须的。”   韩玉得意一笑,端起碗,也闻了闻,满意地说道,“四娘,可不能给旁人说,更不能给你阿泽哥说,否则他肯定不愿意喝,我是想给他补补身子。”   黄四娘说道:“小玉姐放心吧,你吩咐的事儿,我一定照办,既然是能让阿泽哥沈身子好的东西,肯定不错。那我叫三哥过来喝一碗,另外一碗我来喝。”   碗中的羊奶乍看之下和鲜牛奶没什么两样,而且经过她的一番加工,闻起来有股淡淡的甜味,蜂蜜的甜味,丝毫不腻,恰到好处。这样的羊奶,韩玉是做过的,一样的配方,一样的烹制方法,做出来的味道也都一模一样。   对于吃货来说,前世今生的美食都是他们的追求,生活因此而美妙无比;而爱情,那些真正付出过感情的人,不管被爱情伤害多少次,自始至终都都怀抱美好的爱情愿望。   韩玉怔了怔,为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有些讶异,瞳孔里透露出来的幸福和甜蜜,如蜂蜜滴入温水之后,慢慢浸染开来,让人愿意在这样的生活中缠绵三生三世,亦不厌倦。   韩玉一手端了一碗,进来东间之后,放在桌子上,手扶着床沿,探过去看白泽。他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婴孩,甚至让她有种错觉,他就好像是一个顺着溪流飘来的孩子,是命运为她准备的最大的礼物。   “阿泽,阿泽……”韩玉附在他耳旁轻轻唤了几声,不敢太大声,生怕吓到他。农家说,当一个人睡觉或发癔症说梦话的时候被吵醒,很容易把魂魄吓跑。   白泽动了动身子,从沉睡中慢慢恢复意识。眼睛还没张开,就说到:“我睡了多长时间?”   韩玉站直了, 回道:“不长。还不到两个时辰。”   白泽一听,眼睛猛地睁开,“唰”德坐起来,眨巴了眼睛,说到:“都睡了两个时辰了!你怎么都没叫醒我。大白天的,竟然浪费了如此多的光阴。”   “没有浪费,休息好了,精神自然就好。”韩玉端过来一碗羊奶,递到他的脸前,笑着说:“阿泽。我特意给你做了一碗汤,你来尝尝,专门补身子的。”   白泽揉揉眼睛。伸着懒腰,接过碗来,好奇地看看,鼻子凑过来,闻了闻。甜甜的味道被吸入身体,一股甜蜜的味道把整个人包围。   “这是什么?”白泽问道。   “你先尝尝好不好喝。”韩玉不回答。说到。   其实在一瞬间,就在看到的第一眼,白泽觉得这就是羊奶,因为听韩玉说了几次,但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怀疑,因为闻不到膻味,不由得跃跃欲试起来。   外界温度高,出锅的时候,羊奶是非常热的,但现在稍微好一些了,但是白泽仍旧怕烫着,先前就是吃的喝的太急,烫到了几次,现在也学乖了。不紧不慢地下了一口,在嘴里含住,品茗一般细细品味,不知是幸福还是痛苦,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眼睛睁开,神色和语气都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看着白泽说道:“好喝,好喝!这汤进了嘴里,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温润如玉。所谓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韩玉捂嘴笑了笑,也顺手捧起自己的那碗,不紧不慢喝着,不时微笑地看看白泽。两人就像是围着一个草莓蛋糕的小孩子,用手指沾了奶油,小心翼翼品尝,偷偷笑着。   “啊……”白泽喝完之后,长长地出了口气,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问道:“还有吗?”   “怎么,还没喝够?”韩玉把手中的碗推到白泽跟前,“我喝饱了,剩下的都给你喝吧。”   “你要是真喝饱了,那我就不客气啦。”白泽端起来,一饮而尽。摸了摸嘴角,说道,“毫不夸张的说,这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做的?”   韩玉大大方方说道:“为了给你补身子,这是我专门研制的,至于什么做的怎么做的,都保密,嘻嘻,好喝就成,干嘛问这么多咩。”   白泽笑笑:“那以后多做一些,你怀了娃子,身子更需要调养,好好补补才是。我猜用的材料肯定不便宜,不过没关系,钱花的多点少点没啥关系,尽管买就是。”   “阿泽,只要你好好的,没病没啥,健健康康,这才是我想要的。银子不管多少,够花就行。这辈子,你才是我最珍重的人。只要你好好的,就算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你说你现在老是忘事,我就有些害怕,怕你有一天,连我也忘了……”   一字一句说着,韩玉觉得鼻子酸酸的,眼光也是湿湿的,最后实在没忍住,泪水滴答滴答打落在地上,开除晶莹的花。   “又说傻话了,就算把全天下都忘了,我唯独忘不了的就是你。因为啊,我早已经把你的名字你的样子刻在这里。”白泽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摸了摸胸口,“在脑海里,在心里,刻在骨头上,流淌在血里。”   平平淡淡真真实实的生活中,海誓山盟显得太过多余,不过甜言蜜语却是必不可少的,不管他说的是大实话还是哄着开心,韩玉都会觉得非常受用。   “瞧你,嘴巴抹蜜了似的。这会儿知道说了,平时干啥去了。”韩玉装作嗔怪的样子,嘟着嘴,说道,“阿泽,其实每每你夸我,我都特别开心,比吃了蜜都甜。不管心里有多少阴霾,看到你的笑脸,听着你油嘴滑舌的,瞬间就会放晴。”   “上次是谁说的,我再怎么夸赞,她也不会开心的。”白泽一把搂过韩玉,把她拥在怀里抱着,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啊。怪我,平日里这方面做的不好,以后多给你说说好听的,逗你笑,逗你开心。哎,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觉得,你就是命运给我最珍贵的礼物,值得我这辈子来守护呵护爱护。”   两人在屋里你侬我侬,好像一对初尝爱情的年轻情侣。张根和郭氏来了一趟,把马三叫走了。黄四娘则是在灶屋里做晚饭。   袅袅的炊烟,弯弯曲曲直上青云,在夕阳下幽静异常,世界好像停止了呼吸,鸡鸣、狗叫、马鸣、驴嘶,还有其他动物的声音,像是摇篮曲中的细微伴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纸照射到屋子里,映在两人的脸庞和身躯上,红红的,涂了胭脂一般。   “小玉姐,阿泽哥,开饭啦,做好了已经。”院子里响起来黄四娘的声音,婉转悦耳如百灵鸟。   饭桌上的菜肴非常简单,就一个炒白菜,六个杂粮饼。都摆好之后,三人坐定,韩玉问道:“四娘,小马呢?”   黄四娘说道:“哦,好像刚才张根跟郭氏来过一趟,说是找三哥过去帮忙,好像说是搬松花蛋还是啥的,三哥来不及给你们说,好像就被他们拉走了。”   “什么?!”   白泽一惊,声音很大,说道,“你刚才怎么不赶紧过来说一声,走了多长时间了?”   看白泽带着怒意,黄四娘立马就低下了头,咽着唾沫,说道:“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了。阿泽哥,小玉姐,对不起,我刚烧着饭,想做好给你们再说,是我不对。”   韩玉连忙往黄四娘身旁坐了坐,摸了他的肩膀,说道:“阿泽,瞧你把她吓的。这不怪四娘,真不怪他,我们再等等,小马再不回来,咱俩过去看看就是,只要他人好好的,就没啥事。”   “这两口子不知道又打什么注意,果然找到小马了。”白泽愤愤说道,“不成,我现在就去!”   白泽刚刚站起来,韩玉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往下一拉,把他再次拉得坐下,镇定自若地说道:“阿泽,你别冲动,我相信小马,不会把事情搞砸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他回来吃晚饭。”   说到这里,韩玉扭头再次默默黄四娘的肩膀,说道,“四娘,先把菜和馍都放到锅里吧,等小马回来,都凉了。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们等一会儿也是正常的。”   黄四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抽噎了两下,连忙点头,把饭菜都撤了下去,重新放到锅里,又添了两把柴火。   “阿泽,等会儿给四娘道个歉,她一个姑娘家,也想不到这么一层,你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我都差点吓到了。”   看黄四娘在灶屋里忙活,白泽慢慢说道,“我敢打赌,小马他一定没问题的,不是说好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对于小马,我深信不疑。”   白泽说道:“我刚才太过着急,说话的声音是有点大了,吓到她了。等她来了,我道个歉吧。” 第165章 栽赃诬陷   白泽从善如流,非常大方地向黄四娘道了歉,两人非常诚挚地劝了又劝,她的情绪终于好了一些,哭过的眼睛红红的,更显得楚楚动人。   直到听得外面大门“吱呀”一声,马三微笑着回来,三个人才松了口气。   黄四娘连忙去灶屋里准备晚饭,马三捋捋袖子,跨过门槛,进来堂屋,说道:“阿泽哥,小玉姐,我回来了。”   担心白泽又激动起来,韩玉拉了拉他的胳膊,眼神示意了一下,白泽这才慢慢说道:“小马,怎么样,这两口子找你没什么事吧?”   “我正想说呢。这两口子啊,现在还是不死心,想着咱们的松花蛋秘方,还非得给我说个有钱的婆娘,又是哄又是骗的。”马三红着脸,往后看了看端了饭菜过来的黄四娘,说道,“但是你们放心吧,我又不傻,他们有再多的手段,我的答案只有一个:不知道。”   白泽两手“啪”的一拍,叫道:“好样的!”   马三看起来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男子,实际上,心思比较细腻。他时刻注意着黄四娘的脸色,生怕自己刚才那番话惹得她不高兴。   “三哥,那张根的媳妇郭氏既然主动要给你说婆娘,你就应该答应下来么,等到婆娘到手,生米煮成熟饭,再拍着胸膛,大声告诉他:这松花蛋的秘方啊,本大爷不知道!”饭菜都放好,黄四娘捂着嘴打趣道。   韩玉说道:“哎呀呀,要我说,小马要真是应承下来,有些人恐怕哭都哭不过来呢。这么好的男人,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韩玉说道:“没事就好,现在小马没啥事了,接下来,四娘你可要小心点了,说不定主意打到你身上了。不过招数多不了,无非就是要给你找个婆家嫁个好男人之类,就当做是放屁好了。你跟小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在咱家里遇到,那就是一辈子的缘分。互相珍惜才是。”   “好了,吃饭吧,要不又凉了。”韩玉已经动筷子夹菜了。看着两人红扑扑的脸庞,笑吟吟地说道,“放心吧,你们两个的事儿,翻过这个年头。给你们操办了。”   却说放马三离开之后,张根和婆娘郭氏两人气得脸都青了,在房里愁眉苦脸坐着,也都不说话,沉默的如一潭死水。   张根终于耐不住性子,说道:“我说。孩子他娘,你倒是想个办法啊。也不知道韩玉跟白泽这两人平时给他们喂的什么**汤,这么好的条件都不愿意张嘴说。脑子里灌的都是大粪吧。”   “得了吧你,还说人家,我觉得你脑子里灌的都是大粪,啥事靠你,我们娘几个不饿死才怪。”郭氏没好气地等了张根一眼。说道,“这马三再怎么嘴硬。也就是一个毛头小子,跟老娘斗,还差一百年哩。别在这愣着了,赶紧跟我一起喊着街坊邻里,去他们家里!”   “这个点,都正吃饭,去他们家干啥?”虽然受了一通骂,张根丝毫不受影响,仍旧表现的像个很能受气的男人,说道,“我这脑子虽然不好使,但也不至于灌满大粪,可能就是小时候好吃猪脑子,才变笨的。”   “咦,你个死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在这说笑。”郭氏在张根的额头上点了点,气呼呼地说道,“我就实话给你说了吧,这马三他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刚才拉扯推嚷的时候,我在他华怀里塞了个玉佩,他估计现在都不知道呢,咱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抓贼,哼哼,我看他们还给我在哪愣,这松花蛋的秘方,他们交也得交,不交也得给我交出来!”   张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说道“啥,等等,你再给我说一遍,这马三咋的啦?”   郭氏站起来,往肩膀上大了一拳,说道:“脑子灌满大粪,你这耳朵里也都填满大粪了吧。好话只说一遍,快点起来,这么坐着就能来钱?”   郭氏素来颇有心机,心眼小得厉害,张根自然知道,只是栽赃陷害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做,毕竟这种事情一旦捅出来,那是跟王法有关的事儿,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是轻则责罚,重则坐牢。   乡下农村的人,是很容易因为一件趣事聚集到一起的,听得郭氏几声叫唤,吃过的直接出来,没吃完的端着碗拿着筷出来,一小群跟着来到了韩家这一块。   听得外面嗡嗡声,林氏和韩子明包括韩冬都好奇地屏气听着,最后还是林氏忍不住好奇,出去一问才知道是闺女韩玉家的事儿,连忙拉了几个人去东院。   吃罢饭之后,桌子上的碗筷都还没收,韩玉听到声音后,皱了眉头子,说道:“这谁家出什么事了吗,这么热闹?”   白泽摸着下巴说道:“不对劲儿啊,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改吃罢饭睡觉了,这么热闹不正常,而且好像越来越近了。”   马三不说话,站起来跑到门口,探出头去,看到一队人正说说笑笑往这边来,赶紧把门杠上,回去跑到堂屋里,气喘吁吁。   “咋啦,这个时候就把门杠了,跑了这两步路就累成这样,是不带劲儿还是咋的?”韩玉笑着问道,“看清楚了没,外面是怎么回事?”   马三神色慌张地说道:“阿泽哥,小玉姐,外面来了一群人,正往这边来,带头的是张根和郭氏这两人,肯定是往咱家来的,该咋办?”   韩玉说道:“啥咋办,他们来就来呗,咱又没做啥亏心事,干嘛要怕鬼敲门。把门打开来,谁想进来,叫他们全进来,咱院子大,不怕。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领了一帮子人过来,不会是来捣事儿的吧。”白泽有些担忧地说道,“大门先别开,先看看这些人是干啥的再说。”   就在韩玉的家门口,一帮人站定,韩冬跑上来,拦在他们跟前,吼道:“你们这是干啥,要是想找事,那还有没有王法?”   郭氏嘴角歪了歪,说道:“王法,就是因为有王法,我们才过来,赶紧开门。”张根补充道,“咱都是讲道理的人,放心吧,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来讲道理讲王法的。”   韩子明和林氏瞪了张根一眼,这个被自家婆娘压制的体无完肤的家伙,现在也跟个人似的,过来讲道理讲王法,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滑天下之大稽。   这个时候,韩玉亲自过来开了门,把大门敞开来,微笑地看看韩冬、韩子明和林氏,又把目光抛向张根和郭氏,问道:“根叔,婶子,啥事啊,搞得这么兴师动众,有啥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这事儿啊不管你们,麻烦把马三给叫出来,找他有问题要问。”郭氏上前一步,颇有气势地说道,“他应该在院子里吧?”   等到马三过来,几个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主意,只能静观其变,看个清楚弄个明白再说。   韩冬说道:“人已经出来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郭氏又往前逼近一步,伸手指着马三,大声问道:“马三,我问你啊,刚才你是不是来我家了。”   “是。”马三点点头,说道,“不是你们叫我去的吗,说是帮忙搬松花蛋。”   郭氏继续指着马三,恶狠狠地说道:“搬松花蛋,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我们万万没想到,你会是那种手不干净的人,枉费我们这么相信你。”   “你这个疯婆子,瞎说啥,我家三个他老实巴交的很,手哪里不干净了,你哪只狗眼看到他手不干净了。”一旁站着的黄四娘,气不打一处来,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就开骂了。   “上来那个不正下梁歪,大家伙听见没,家里的丫鬟都这样,可见平日里啊,某些人是啥样的。”郭氏对着后面的村人说吧,回头看着马三,“马三,我问你,你偷了我们家祖传的玉佩,现在就交出来。”   马三辩解道:“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见你们家的玉佩了!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云锦大律中对栽赃诬陷的罪行说的非常清楚:恶意栽赃诬陷造谣者等,流放千里,家产充公。   韩玉站到马三的跟前示意他不要多说话,几步走到郭氏的跟前,说道:“婶子,造谣这个罪,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你说马三头你们家祖传的玉佩,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人看到,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恐怕不妥吧。”   “造谣?哈哈哈……造谣是什么我不懂,不过马三偷了东西,我却是懂得很。好,咱废话不多说,搜一搜身自然就一清二楚了不是吗。”郭氏仍旧一副不饶人的姿势和口气,挥着手指头,对着马三指指点点。   韩玉愤愤不平,但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安慰:“真金不怕火炼,小马,你站着别动,让他们搜,搜不出来,我看他咋么下得了这个台,直接把他们转进监狱,省得再来烦人。” 第166章 阴谋阳谋   “哎呀,小玉,你们也是被蒙在鼓里啊。家里的下人,表面上看起来老实本分,实际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生来就是贱胚子。你们俩没事回去好好看看,有没有少什么贵重的东西。等到时候人走了,再发现可就晚了。”郭氏翘着兰花指,一副什么都知道的神色,捏着嗓子说道。   韩玉说道:“婶子,俺家的事儿,就不劳烦您操心了。你看你一边得照看着几个娃子,还得伺候着根叔,哪还有闲工夫来管别人家的事儿哦。”   一旁的张根早已经被郭氏煽动得蠢蠢欲动,歪着脖子往前走了几步,指着马三说道:“让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己乖乖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如今没做任何亏心事,这鬼还偏偏过来敲门了,作为当事人马三,自然是不怕搜身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巴不得这些人来搜身,用事实给这满嘴喷粪的家伙狠狠扇一个巴掌。   马三往前几步,张开双手,眼睛看着西边的云彩,一眨不眨,颇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气魄,用憨厚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搜吧。”   韩玉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句歌词: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想到这里,回头看了看黄四娘,她脸上写满了担忧,尽管百分百相信心上人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人家找上门,肯定是有备而来。   韩玉走上来,摸了摸他的肩膀,淡淡一笑:“四娘,别担心,没事的。清者自清,小马既然敢让他们搜,就说明他绝对没有做那种事。”   张根歪着脖子,回头看了看郭氏,见她得意地点点头,便来到马三的跟前,拉了拉他的衣领让他稍微蹲下来一些,在他胸前拍了拍,尽管冬天穿的都是棉袄,但还是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哼哼一笑,伸手进去一掏,扬起来。大声说道:“这是什么?”   “嗡”的一声,这些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喜欢说东说西的村人一个个都指着马三说起来,什么白眼狼、心里拐、不是东西……说什么的都有,这么一下子让马三懵了,整个人愣在那里。   郭氏从张根手里拿过玉佩。仔细看了看,说道:“这正是我们家祖传的玉佩啊,你要是没偷,怎么跑到你身上来了。难不成是它自个儿往你怀里钻?呀,不对,怪不得刚才我觉得家里银子也少了几两。我看跟你脱不了关系吧。”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见过这个玉佩!”马三指着郭氏,满脸怒容地吼道,“你们诬陷我。我好心好意过去帮你们搬东西,没有偷你们的东西!”   郭氏依然拎着这个玉佩,晃来晃去,说道:“我一个没读过书不识字的女人都知道,有句话咋说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说没偷,可玉佩就从你怀里搜出来了,你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没偷,你给谁说,看谁会信。”   韩玉又何尝没有看出来,这完全就是一个阴谋,郭氏和张根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栽赃马三,用这个来要挟,果然是心机颇深。可是眼前,这么多人看着,马三偷盗已经成了铁定的事实,到底该怎么破解,还真是有些叫人费神。   “三哥绝对不会偷你们家的玉佩,他不是这种人,刚才三哥就是被你们拉着出门的,帮了你们的忙,现在反咬一口,你们真是没良心!”黄四娘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韩冬说道:“没想到婶子懂得这么多,还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种道理,那可听过另外一句,过目之事犹有假,背后之言未必真?”   郭氏收回玉佩,再次翘着兰花指,笑道:“唉哟,这些可都是你们读书人才懂的,我一个妇人哪里懂得这些。不过看你的意思,好像大家看的这马三偷了东西,也都是假的了。”   “啧……”张根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道,“这么多废话,偷了就是偷了,大家伙又不是瞎眼子,劳什么嘴皮子。按照咱云锦大律,这偷盗可是犯法的,等着进去吧,吃着皇粮,里面也不会亏待了你。”   林氏对马三了解不多,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偷了还是假偷了,不过这场面叫她心里很是不自在,生怕自家闺女跟女婿也被牵扯进来,连忙张口说道:“根儿,咱说话得凭良心,你这歪脊梁歪脖子,谁都知道是咋弄的,那我问你,人家可把你扔进去了?还不是念着都是同村人的情分上,人家都当啥也没发生过。马三他年纪还小,婆娘都还没娶到,就算是真偷了你们的玉佩,现在不是已经被你们重新拿到了吗,事儿就这么算了。要是觉得不解气,俺给你赔点钱成了。”   “咦,嫂子,你看你说哩。”   郭氏立马就笑了,过来拉住林氏的胳膊,瞪大眼睛看着马三,说道,“不是俺两口子不放手,这人总得讲理吧,偷了就偷了,还硬着头皮不承认,气死人啊,搞得好像俺诬陷他似的。你说到没娶婆娘了,上次送货到俺家,我看他老实,人长得也不赖,就像把娘家的外甥女说给他,他死活不乐意。哼,现在看来,幸亏当时没有成,否则,俺外甥女可是一脚踏进火坑了。这白眼狼啊,留在身边,可是个祸害。”   太阳完全没入西山,暮色沉沉,夜色马上就要降临,围观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散去各自回家哄孩子睡大觉去了,留下几个人对峙。仅剩的光线中,依稀可以看清马三恼怒的模样,脸红脖子粗,拳头紧握,咔咔作响。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猪急了上树,看马三这副模样,张根和郭氏都不敢靠太近,生怕他恼羞成怒一拳头打过来,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一直咧着身子,觉得这样就算他发疯,也能顺利地躲开逃脱。   白泽见状,把马三拉到身后,拍拍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等他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才一副谈判专家的样子,说道:“婶子,根叔,现在外人都走了,说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郭氏说道:“你把我们想成啥样的人了,我们就是想要讨个公道,不然心里顺不过这个气儿。”   “那咋样才能给你们一个公道?”白泽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冷得一块冰,语气也冷得能够冒出寒气,“难不成非得把马三扔进去,才觉得是讨到了公道?”   “这事儿不是不能商量。”张根想说话,不过郭氏眼睛瞪过来,他仍旧不管不顾地说道,“都是一个村的人,也都熟怪了,也不想为难你们。要是你们让这马三进去,也成,把松花蛋的秘方交出来,或者我们退一步,给你们点银子就当是买了。”   张根的话刚一出口,郭氏气得一脚踩过来,咬牙切齿地在他脚上碾了又碾,那张脸狰狞的好像是地狱里的魔鬼。张根疼得龇牙咧嘴,想叫出来,可是哪里敢出声,急忙抽脚,无奈郭氏猜得太大力,他这么一抽,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下去。   “爹,娘,二哥,你们回去吧,没什么大事,现在你们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是吧。”挺郭氏说完,韩玉没有什么明确的表态,而是拉了韩子明和林氏,小声说道。   “松花蛋秘方,你们这么费劲儿,说到底就是想弄到我们的秘方?”白泽讪笑道,“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佩服,白泽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人的阴谋不言自明。可是偏偏还打着正义的名号,在韩玉看来,这种人不在少数,如电影电视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表里替天行道主持正义,内里却为了一己私利勾心斗角你争我夺,这种人是最令人恶心作呕的。   郭氏特别能拉的下脸,说道:“别听他乱说,现在俺家里不咋富裕,可是俺娘家条件不差吧,图你们的松花蛋秘方,不至于。”   从这个时候开始,韩玉便下定了决心,制作松花蛋的秘方,要交给村里所有人,让他们把这个当做产业做起来,成为名符其实的“松花蛋之村”。如果仅仅让某些居心不良的家伙拿到,只会把整个市场都搞乱了。虽说不是市场经济,但目前的封建经济条件下,通过某种货物赢得一己私利,也是不能容忍的。   韩玉问道:“不至于,呵呵,是不至于,婶子,你这玉佩值多少钱,能不能让我看看。”   “至少也有十两银子,这可是我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郭氏掏出玉佩,递给韩玉,“小心着点,被掉在地上摔碎了。”   韩玉拿着玉佩迎着天空看了看,说是玉佩,其实就是一块石头而已,非常烂的工艺制作,完全没有什么美感可言,还给她,说道:“不是说不懂装懂,这玉佩你拿到当铺里,一两银子也当不了。可是,根叔,婶子,你们知道马三一年挣多少钱?”   张根说道:“二两银子撑死了吧,不然也不至于偷我们的玉佩,肯定是想拿出去变卖了。”   韩玉哈哈一笑:“根叔说笑了,我和阿泽给黄四娘和马三的年薪是每人五十两银子,偷这么一个破烂的玉佩,不至于。”   “天黑了,我们就暂时不多说,明儿个再过来把事情说个清楚。马三他可不准跑了,这么多人看着,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不成。”   郭氏见一直这么拖着,不是个办法,拉了张根,转身要走,还不忘留下这么句话。 第167章 真心英雄   放在平时,吃罢晚饭,围着饭桌说说笑笑一阵儿,天色也差不多黑透,各回各屋歇息。今天不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几个人没有丝毫的睡意。   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光亮,房檐下多个鸽子窝里传来咕咕的声响,寒鸦“嘎”的一声划破宁静,紧接着便是“噗嗒嗒”扑扇翅膀的声音。   堂屋里的烛火闪烁不定,如一只说了谎的眼睛在拼命地逃避。四个人的影子在墙上也晃晃悠悠好像梦中的幻象。   “四娘,小白喂过了吗?”韩玉故意找了个话题,想让这死寂沉沉的氛围变得活跃一些,就转身看着黄四娘问道。   “嗯,喂过了。”黄四娘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微笑地回应韩玉,说完之后,回头看一眼马三,轻轻咬着嘴唇。   从身上搜出玉佩到现在,马三满脸满眼都是怒容,仿佛一团火焰正在他的体内熊熊燃烧,拳头一颗也不曾松开,颧骨因为很大的咬合力而显得格外凸出。   白泽看着马三,说道:“小马,我跟小玉,还有四娘,绝对相信你没有偷这个玉佩,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是被栽赃陷害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们绝对不会让遭受牢狱之灾,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每当有人说话,旁边人就会停下声音来,屏气凝神听着,以致多小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句句如绵延不端的钟声一般,在屋子里回荡不绝。   人之所以会一点点变化,有些人因为碰到某件事,由善良变成了邪恶,或从十恶不赦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此向善。遇到这样的事情,造成如此大的压力和负担。受到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如果不及时加以引导,他的老实本分很可能会丧失。   现代社会纷繁复杂,好的坏的,善的恶的,五花白门,应有尽有,韩玉见得多了,自然而然也习惯了,好不容易来到这么一个安静的农家。遇到这么些善良老师的农家人,如此难能可贵的品质,如果丢失。那就太过可惜了。   想到这里,韩玉站起来,往马三旁边坐了坐,细声细语地说道:“小马,放松些。生气伤肝,事情都过去了,等到明儿个,他们要实在咬着不放,没有商量的余地,那就把松花蛋秘方交个他们好了。绝对不会叫你进了县衙的监牢。你看你一直这样,四娘多担心啊,我跟你阿泽哥也怕你会做出啥事来。”   “小玉姐。阿泽哥,就算真把我投到监牢里,哪怕是五花大绑凌迟处死,也不能把秘方交出来!这种死不要脸没心没肺的东西,绝对不能入如了他们的意。否则以后不知道会祸害谁哩。”马三一听,立即就来了劲儿。尽量压低着嗓音说话,好像是野兽的低吼。   “小马,咱能不能先不说这件事了,我想给你讲讲几个道理。”韩玉见他这样,仍旧保持着笑容,说道,“如果你是一个人,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连婆娘也没有,那咋办都成,进牢里吃几年牢饭,没啥大的损失。可你现在抚着自己的良心说说,你还是一个人吗?”   “别的不说,我跟你阿泽哥待你咋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为啥,因为我们把你当做是家人,你要真出了啥事,我们跟自己跟谁都没法交代。退一万步,你跟四娘的事儿,现在我们也知道了,正筹备着,过了这个年,给你们举办婚宴,叫你们成了家。可你现在要是去了牢里,四娘是等你多年等得人老珠黄,还是嫁个不一定会过得好的人家?”   马三本来还硬着头皮,但听得韩玉这么一番话,骨子里的那份倔强瞬间就消退了一大半。韩玉白泽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待自己比亲人还亲;而黄四娘,更不必说,这是动心的姑娘,老天开眼,让姑娘对自己也怀有情意,这么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注定是今生的妻子和陪伴。   白泽说道:“小马,你说你小玉姐说得这番话,在不在理?”   “嗯。”马三重重地点点头,垂下头去,眼眶里湿湿的,很快就浸出泪水来,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每一滴泪下滑的时候,在灯光下都像是一颗透彻的玻璃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听着泪水落在地上细微的声音和他的哽咽声,另外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及时同情又是心疼地看着他。能让一个平日里爱说爱笑善良无比的大男孩哭成这个样子,心里盖世遭受了多少折磨,承载了多大的压力。   “三哥,别哭了,没有啥过不去的。”黄四娘喃喃地说道,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韩玉和白泽,她也只好不说,用另外一番言辞安慰马三,“你看小玉姐跟阿泽哥都这么说了,你就得相信,一定没啥事。”   其实在她心里,就在唇边踟蹰的那句话是,三哥,不论你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着你,哪怕是你坐牢了,我也会等你,我这辈子认定的男人就是你。   韩玉忽然提议道:“我给你唱几句歌怎么样?”   白泽愣了一下说道:“唱歌?你没搞错吧,这种都是歌姬才会做的事儿。再说了,这种时候,唱什么歌。”   “我唱的不是那些靡靡之音,是不同寻常的歌谣,说不定你们听了之后能够更加乐观地生活呢。”韩玉转身看着马三和黄四娘,征询意见,“你们想不想听?”   马三和黄四娘都不说话,一起回头看白泽,等着他说话,谁知白泽摇摇头,说道:“唱吧,让我们听听到底有什么不同。”   得到应允,韩玉嫣然一笑,清清嗓子,张口唱道:“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这个时代所唱的歌曲,实际上就是词,如“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等等,而且仅限于歌姬,为其专属。   听到韩玉唱出这种闻所未闻的歌谣来,白泽惊呆了,因为听起来就跟大白话一样,不会觉得诘屈聱牙,真如她说的那样,这是鼓励人更加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歌曲,而不是那些“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靡靡之音。   第一次,四个人坐到一起谈话到深夜,灯花敲落几次,由刚开始的死寂沉沉,各怀心事,到后面终于打开话匣子,坦诚相待,无话不谈。经过劝慰,马三终于不再那么冤孽,至少把心里的负面情绪都统统释放出来,把满腹的委屈都挖出来抛却在寂冷的夜色。   “阿泽,你觉得明天怎么处理比较合适,真的要把松花蛋秘方交给这两个没脸没皮的混蛋?”上了床,韩玉蜷着身子,窝在白泽的怀中,额头特在他的胸前,闭着眼睛说道。   白泽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回道:“比起小马的安危,松花蛋秘方已经不再重要了。反正红薯窖里的金子够咱活几辈子的,就算作坊真的停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做是个爱好来做吧,我的印刷作坊也一样。”   “小马人很善良,竟然被这么来利用,都说好人有好报,可是为什么这么捉弄他呢。”韩玉又抱紧了一些,好像一个依赖性很强的小孩子。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白泽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了,“小玉,快睡吧,明儿个还得起来对付这俩黑心肠的家伙。我我准备了缺斤少两的秘方给他们,叫他们空欢喜一场。”   夜,再次陷入沉寂,两人平稳的呼吸声渐渐起来。   而马三,躺在床上,眼睛大睁,看着屋顶,久久不能入睡,白日里发生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好似一场梦。而白泽的劝慰和韩玉的歌声,都让他相信,自己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黄四娘的爱让他更加懂得去珍惜生命,珍惜身边人和值得珍惜的一切。   “做个真心英雄!”黑夜中,马三的嘴角浮现出笑意,终于闭上眼睛睡去,进入了美好的梦乡。   翌日清晨,天还不亮,马三和黄四娘已经起来,尽管夜里睡得很晚,但是心里绷着一根线,早早便醒来。   “三哥,夜里睡好了吗?”   灶屋里很多蒸汽,搞得云雾缭绕恍若人间仙境,黄四娘看着坐在锅门前的马三,有些心疼地问道。   马三问道:“睡好了,三娘,你呢?”   “我也睡好了。”黄四娘说着,只听“兹”的一声,她把切好的萝卜白菜和豆腐泡一起倒进锅里,饭菜的香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天亮之后,鸡还在鸣,狗还在叫,晨曦之中,世界开始慢慢苏醒,白霜黄叶,麻雀上枝头。   “三哥,不用担心,没问题,就算等下他们过来,小玉姐跟阿泽哥也有办法的,你是真心英雄。”黄四娘吵着菜说道。   “恩”,马三仰头看着她,幸福地点着头。 第168章 以恶制恶   从现代社会的夜猫子,到古代农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良好习惯,韩玉早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昨晚忽然熬夜,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日上三竿,就是农家人常说的“太阳晒到屁股了”。白泽是那种早睡晚起型的,等韩玉醒来的时候,他还在呼呼大睡。   考虑到今天要跟张根和郭氏针锋相对,清醒之后,韩玉赶紧就准备穿衣起床了,顺便在白泽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这样一来,他也跟着醒过来,揉着眼睛,嘴里呜呜啦啦不知道说的什么。   “阿泽,起来了,咱们的敌人随时可能会偷袭,咱们要赶紧起来做好准备,要打个漂亮的胜仗。”韩玉下了床,斗志昂扬地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白泽的睡意立即就消散了,拉开被子,直接把自己暴露在寒冷中,更加精神,冻得一个哆嗦,连忙拉了衣裳穿起来。按照他以前的说法,把被窝弄凉了,自然就不会想睡了,这叫破釜沉舟。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白泽高声朗诵,字字句句如钟声回响,满是豪情万丈,荡气回肠。   听得屋里人声,黄四娘这才来到外面窗户旁,喊道:“小玉姐,阿泽哥,你们起来啦,刚才没敢叫你们,肯定饿坏了吧,快点出来洗洗吃饭。今儿个的太阳好着哩,正好也晒晒暖。”   黄四娘再怎么也是个女人,很有自己的心思,眼看着韩玉和白泽一直醒不来,她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转圈,又不好直接喊他们起来。她担心的是。要是这个间隙,张根跟郭氏忽然来了,肯定很难应付。听得两人的声音,她这才松了口气。   洗脸水兑好,不烫不凉的,等到白泽和韩玉刷了牙洗了脸,黄四娘这才把饭菜端到堂屋的桌子上,还不忘都作坊那边喊了一声:“三哥,快别忙活了,来吃饭吧。”   马三捋着袖子。走出作坊,来到院子,应道:“阿泽哥跟小玉姐起来了是吧?”   黄四娘说道:“恩。起来了,就差你了。”等到马三来到跟前,她小声说道,“我害怕这个时候那两人会过来呢,现在就好了。”   马三笑笑:“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再厉害也吃不了我。走吧,吃饭去。”   人,之所以成长,不是因为年龄,而是经历。你能看到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的脸上写着三四十岁的沧桑,那是因为他经历太多。所以,刻写在脸上的不是岁月,而是那一段段刻骨铭心的酸楚。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岁月把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爱恨情仇雕刻在一个人本来平滑柔润的脸上,使得它像是失了水分一般,干枯如冬天的枝桠。   马三就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包括内在深处最不为人知的心智和想法。包括外表,都在不知不觉地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如一朵静静开放的花。人们往往惊艳于它开放时候的美丽,却极少有人看到它绽放的过程。   “你们什么时候起来了的,饭做好了就先吃嘛,为什么一定要等着我们,你们要是饿坏了,我们肯定也过意不去。以后可别这样了,饭做好就吃,不用刻意等。”看到两人进来坐下,韩玉看着他们说道。   黄四娘点着头,说道:“我们不饿,等等没关系的,自个儿吃着一点也不热闹,还是都在一块吃好些。”   马三说道:“今儿的天气 好得很,可以晒晒被褥,时间长了就容易潮了。”   白泽吃着,还不忘张嘴说话:“是啊,这种天儿,被褥床单都晒晒,夜里睡觉的时候,都能闻到阳光的香味。”   “哟哟,还阳光的香味,你这想象力真真是极好的。”韩玉沿着碗边喝了一口米茶,打趣道,“再好的天,再大的太阳,晒的时间再长,睡觉的时候不洗脚,那绝对闻不见阳光的香味,都是臭脚味,你们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白泽抗议道:“吃着饭,别说这么恶心的事儿成不成。”   韩玉坚持道:“也没见你少吃一口,胃口不是一如既往地好么。再说了,说洗脚有啥恶心的,你要真说恶心,猪蹄子每天泥巴地里跑来跑去,那人还抢着啃呢,咋没人觉得恶心。”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亦乐乎,笑声不时响起来,甚至都忘记了今天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等着。   “唉哟,这个点,吃的是清早饭还是晌午饭啊。看起来是有啥喜事,从大门口就听到笑哈哈的多热闹。”就在这个时候,郭氏的生意从门外传来,而这个时候,她人还没走进大门,正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落下之后,她这才进来院子里,看着堂屋里说道。   “哎呀,婶子,根叔,你们来啦,我们吃的这是清早饭,一脚睡到这个时候才起来,成不了啥大气候,哈哈。”韩玉也不站起来,一块白菜帮子还在筷子上夹着,汤水一滴滴往下落,好像是屋檐下的雨水,笑着看向外面。   郭氏在前面走着,来到堂屋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说道:“这要是传扬出去,你们可还真是出大名,能睡到现在,不佩服都不成,俺两口子就怕来得早了,你们还没起来,果然,这么做是有先见之明。”   其实张根和郭氏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他们拿到了把柄,什么把柄?从马三怀里搜出玉佩,而且又这么多人看着,如果他们报官,官差过来调查,证人这么多,哪怕是被诬陷的马三,也绝对成了盗贼,受髡刑,遭流放,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韩玉朝着马三使了个眼色,又朝着大门扬了扬下巴,马三示意。放下碗筷,站起来,径直来到大门,“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了,还上了闩,甚至上了锁,这才回来坐下,一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神情看着他们。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张根和郭氏立即就慌了起来,郭氏连忙壮了壮胆子说道:“咋的。大白天的关啥门?”   韩玉自顾自地吃着饭,说道:“婶子别害怕,关上大门的意思啊,是不想叫旁人过来打扰,这事儿咱得好好商量着来。既然来了,那就坐下,站着多累。”   白泽本来想说话,不过看韩玉这神情这语气,不知道她演的是哪一出,也颇为期待地看着。不说话,慢慢吞吞地啃着馍吃着菜。   “明人不做暗事,真人不说假话。”郭氏巧舌如簧。回头看了看大门,仍然有些忌惮,吞了吞唾沫,说道,“这大白天关门干啥。咱做啥事讲理,有人来那不是更好吗。正好给咱评评理,当个证人。”   “哈哈哈哈……”韩玉筷子拍在桌子上,大笑了起来,捂着嘴,看得几个人不明所以发愣,等笑完了,她这才说道,“婶子你太会说笑了,名人不做暗事,真人不说假话,这两句话说得真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张根一副威胁的语气说道:“废话少说,松花蛋的秘方准备好了没有,否则别怪我们报官,到时候,哼,马三就只能带了枷子去监牢了!”   韩玉也不惧,长出了口气,说道:“我就是想知道,这个世道怎么了,那些做着暗事说着假话的人,竟然还说得出来这种话,要是我,活成这副熊样,不如一头撞南墙死了算了。那些昧着良心的人啊,报应很快就回来的,人在做,天在看。婶子,不信你抬头看看,你看那天上老天爷睁大了眼睛看着呢。”   听她这么一说,郭氏只觉得浑身发憷,哪里敢抬头,连忙歇斯底里说道:“小玉,你说的这是啥话,再咋说,我都是你婶子,哪有这么跟婶子这么说话!你根叔说了,松花蛋的秘方,你们是愿意交出来还是卖个俺,相信你们也不傻,知道选择哪一个。”   说完,郭氏从腰带出拉出一个钱袋子,“当”往桌子上一放,说道:“这里有十两银子,多了没有,秘方交出来吧,否则我们这就扭头去县衙。”   “婶子,不是我吓你。”韩玉坏坏一笑,分别看了看马三、白泽和张根,最后盯着郭氏的眼睛,从背后茶几拿出事先准备的菜刀,指着东边“这东边都是老坟,你说要是扒个窑子埋两个人,谁会知道,时间一长,尸骨无存,恐怕谁也不会多想,顶多会说有人做了恶事遭了报应,叫阎王爷捉走了。婶子,根叔,你们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听韩玉说出这种话来,张根和郭氏吓得脸色铁青,郭氏一个趔趄差点跌倒了,幸好被张根扶住,指着韩玉说道:“你,你,你……这光天化日,你们敢敢……敢做这种事儿。要是叫官府抓起来,你们也得一命抵一命。”   “我说了,咱村里少两个人,没人知道。这叫做啥,恶人就得有恶报。”说着,韩玉忽的站起来,菜刀指着两人,眼睛大瞪,“老天爷给我托梦说了,杀了恶人,不算最够,算是替天行道!”   “哎呀妈啊!……”郭氏 一听立马就跪下了,“我的姑奶奶,俺啥都不要了,银子给你们,秘方也不要了。”张根被她顺手一拉,也跟着跪了下来。   “婶子,你这是干啥,快点起来。”韩玉嘴角一挑,笑着说道。   郭氏几乎是哭嚷着说道:“阿泽,小玉啊,这事儿都是我们不对,想弄你们的秘方,这玉佩也是栽赃马三的,我们错啦,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放心,等我们俩出去,就当啥事没有发生过,给马三还个清白。”   “小马,大门开开,把咱根叔跟婶子送出去。”韩玉放下菜刀,重新捡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递到嘴里,“菜都凉了,我还没吃饱哩。” 第169章 安心养胎   等到郭氏和张根夹着尾巴逃跑,马三再次上了大门,心有余悸地来到屋里,这个时候,白泽和黄四娘仍旧死死地盯着笑脸盈盈的韩玉,没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做出什么动作,好像是定格了一样。   还是韩玉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怎么了,都跟大白天见了鬼似的。”   韩玉自己又何尝不知,这种做法,恐怕是谁都料想不到的,说出那样的话,把人吓得屁滚尿流,再也没有另外一个女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白泽咽了咽唾沫,说道:“小玉,你刚才还真有点吓人,说的话,做的事,打死我也说不出来做不出来。这些,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没有给谁学,自学成才。”韩玉把手里的刀重新放到后面的条几上,把面前的碗筷也收拾好,说道,“对待恶人,也只有用这种办法了,你坏,我比你更坏,让他心生恐惧。好啦,好啦,没什么事了,很容易就解决的事情,以后该怎样就怎样,回归平时的生活状态。”   “事情就这么容易的解决,还真叫人意外,不过,小玉,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如果他们怀恨在心,背地里动手动脚,叫咱们措手不及,防无可防,那该怎么办?”白泽的眉头拧巴在一起,满脸忧伤地看着韩玉。   “还别说,看着这两人吓得那副熊样,我这心里带劲儿多了。活该吓死这种丧尽天良的熊货。”   马三非常解气,看着小玉,说道,“阿泽哥,你还别说,小玉姐说的这些话,都是我最想说的。昨个儿你们要是不劝,我就想冲进灶屋里掂菜刀出来,把这两个鳖熊给劈了,一命抵两命,我还赚了一个。死也得拉俩垫背的。”   韩玉说道:“说什么傻话,小马,以后不管遇到啥事,都不准你再这么想,听见没?我说只是说说而已,他们要真是不害怕。我绝对不会真砍的,就是吓吓他们。”   虽然不是男人,但韩玉还是了解男人的。不管身体有多么强壮或多么瘦弱。男人的血液里本身就流淌着野性和暴力,平日里他们表现的和颜悦色,和亲人朋友说着温柔的话语,可一旦遭遇需要挺身而出的事情,如用心守护的东西遭到侵犯。那必然会不顾一切地进行守卫,杀人也好,防火也罢,没有做不出来的事情。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每个男人都是一只体内封印着狼族力量的绵羊,一旦封印打破。那他们会毅然决然撕掉羊皮,变成一只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战狼。   “四娘,把菜刀也拿到灶屋里去吧。”看着黄四娘收拾东西。白泽站起来,把身后的菜刀递给她。随后重新坐在韩玉的身边,轻声细语说道,“小玉,以后不准你用过这种方法。知道了没有,以你的聪明才智。这样有多危险,是能够想象到的,我很担心会出什么事。”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论什么样的因,就必然会有一个相契合的果。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能够想到结果,如诸葛亮,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种人少之又少,而大多情况是,抱着希望去做一件事,得到的结果如愿,是幸运,不如愿,叫做不幸。   韩玉何尝不是如此,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恶魔,把那些不能和恶魔相抗衡的恶人吓跑,又不知道恶人逃走后会不会变得比恶魔更加邪恶回来报复。为了过上平静的日子,只能希冀恶人要么变成好人,好么内心的邪恶不再滋长,就保持在这样的水平,这样都可以让自己免遭麻烦。   幸好,幸好事情已经过去。韩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马三依旧安然无恙,秘方也没有落入恶人之手,先前的波澜起伏汹涌澎湃,现在终于风平浪静。   不到两天时间,张根和郭氏竟然真把自己诬陷马三的事情说了出来,让村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马三是无辜的,他们是觊觎韩家的松花蛋秘方才会干这种屙不下来的事。外人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两个这样的人洗心革面一般把自己的恶行公布于众。   自此,韩玉终于松了口气,两人终于被她的恶魔制服了,不管他们心里到底有多恨,多么的不乐意,但还是屈服了,他们怕死,怕死后孩子没人照料,怕死了之后下十八层地狱,怕永世不得翻身。   连续一段时间的晴天,加上时常会有风,空气有些干燥,很容易上火,白泽已经有些烂嘴了。   “小玉,能不呢不喝鸡蛋脑子了,再喝下去,我整个人都变成鸡蛋脑子了。”白泽说这话,嘴里像是喊着东西一般,实际上是嘴角的疼痛让他不敢张大嘴巴。   阳光下,韩玉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嘴都烂成这样了,你喝鸡蛋脑子下下火,烂的更大。你想喝也成啊,你每天多喝水,一天最好六碗水,这么喝下去,应该也没啥问题。”   “六碗!”白泽瞪大了眼睛,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么六碗喝下去,我不撑死才怪,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喝水,一来没啥可喝的,二来喝得多了,总往茅房跑。”   韩玉放下手里的针线,抚了抚肚子,说道:“我以前不是说过吗,多喝水,多去茅房,意味着可以很快下火,你就不听,水为啥是生命之源,肯定有其原因。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敢给你煮汤喝了。”   羊肉和羊奶都属于温热的东西,喝多了容易上火,考虑到这个因素,韩玉都几天都没有给他熬羊奶喝,否则火上浇油,岂不罪孽,那是**裸的坑老公。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喝了,家里还有材料没,再给我煮一碗喝喝呗。”白泽捏了捏自己的脸皮,眼珠子咕噜噜转着,“还别说,你煮的这啥汤,喝了几天,脸上摸着滑溜不少,也不那么忘事了。你那个什么汤要是能够制作出来卖,是不是也能大赚一笔?”   “得了吧,这种东西,咱自家喝喝也就成了,想那么多干啥。”韩玉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阿泽,话说,先前是你说,咱家的钱话都花不完,现在咋又想着挣大钱?我个人觉得还是这么安安静静最好,说不定当初弄这个松花蛋作坊就是个错误,还有西屋里你那印刷术,都是累赘。”   “哪有人嫌钱多的,要是天天啥都不用干,没个什么事儿上心,我怕那样活着跟猪没个区别,挣钱就是个欢乐。”白泽往韩玉身旁一座,也跟着摸了摸她隆起的肚子,小声说道,“对了,你熬汤的材料到底是啥,我问四娘,她也遮遮掩掩说不知道是啥,你快给我说说,我就是好奇,到底是啥东西能够煮成这么好喝的汤。”   韩玉一副高人逸士的语气说道:“阿泽,之所以不告诉你,自然是有理由的,考虑到因此而造成的后果,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你们一个两个都神秘兮兮的,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泽长叹了一声,站起来,把竹竿上的被褥翻了个面,重新坐下来,说道,“我看孝良这段时间干的挺起劲儿,天天都用不完的精神,看来你说的不错,他奶奶是他的牵挂,奶奶没问题,他才能够安心地干活。”   韩玉把他脸上沾着的一根头发拿掉,说道:“好啦,你就别在这感叹了,快去作坊里看看怎么样了,看看他们几个干的咋样了,看有没有哪里需要帮手。”   按照韩玉的计算,过了年,三月份左右才是分娩的日子,不过肚子越来越大,很多时候觉得挺不方便,比如睡觉,以前随便躺着或趴着,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可是现在,只能老老实实躺着,都不敢乱动。吃饭也各种注意,刺激的食物尽量碰也不碰。   “好几个月没有来大姨妈了。”韩玉闭上眼睛,抬起头来,但仍旧能够感受到眼前红红的,她心里琢磨着,“以前每次来大姨妈都疼得要死要活,不知道生完孩子是不是还疼。前世的妈妈,这世的娘亲都说,孩子的出生会带走身体内的寒气,自然就不痛经了,可到底是不是这样,只能等四个月后才能知道了。”   “小玉,咋就你自己坐在这,阿泽他们哩?”林氏忽然推门进来,看着韩玉说道。   看到林氏后,韩玉立即绽开了笑脸,说道:“娘,你来啦,他们在作坊里忙活呢。没事没咋的别老是往这院跑,我真害怕二嫂怨我,人家也该说了,看看看看,说到底还是给亲闺女亲之类的闲话,多不好。”   “咦,死妮子,天天往这边跑,还不是担心你啊,肚子恁么大了,还虎实的跟啥似的,不看牢你,你要是出了啥事咋办!”林氏走过来,在她头上推了一把,说道,“咋样,肚子有动静了没有,疼不疼?”   韩玉捂着嘴笑道:“不疼,动静还没有,可能这娃子比较老实,以后生出来,肯定也老实的一脚踹不出来个屁。”   林氏说道:“我宁愿生出来皮实一点,精神点好。” 第170章 推广羊奶   日子安静的就像是阳光里静静伫立的树木,微风习习,干枯的树枝轻轻摇曳,如小河中荡漾的扁舟。   太阳自东方升起,鸡鸣狗盗,串门摆龙门阵,家长里短,十里八村的趣闻轶事,说说笑笑,不在话下,又在夕阳西下中结束美妙的一天。   却说这天,天气一如既往的好,煦日暖风,哪里还有冬日里的寒冬氛围,倒像是马上就要春暖花开似的。   韩冬从西院过来,手里还提着满满一竹篮子鸡蛋,进了门,看院子里晒得都是被褥衣裳等,忍不住说道:“瞧你们这院里啊,是不是八百年没晒过的东西都拿出来晒了啊?花不溜溜的,还真好看。”   “二哥,你来啦。不是,过来就过来呗,拿这么多鸡蛋干啥,家里不多留点给咱爹咱娘吃,二嫂的身子得多进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院又不缺鸡蛋。”韩玉站起来,笑嘻嘻地说道。   韩冬说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咱爹咱娘不答应啊,二老的命令,我可不敢不遵。说到你二嫂,吃鸡蛋早就吃够了,她背地里给说我啊,看见鸡蛋,文件鸡蛋的味儿,胃里就翻江倒海,哈哈哈。”   “说到吃鸡蛋,不用说外人,小玉不也是这样,叫她吃个鸡蛋,只跟逼她喝毒药似的。不吃就不吃吧,幸好现在有秘制的汤来进补。”   一旁的白泽插话,说到秘制的大补汤,其实就是羊奶,他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看了看韩玉,韩玉嘿嘿苦笑两声,还给她一个鬼脸。   “啥秘制的汤,瞧你俩神秘兮兮的,在我面前就不要捂着掖着了。你二嫂马上就要生了,除了鸡蛋,我正愁找不到给她补身子的东西。”韩冬看了看两人,放下鸡蛋篮子,往凳子上一坐,一副得不到答案就不走了的神情,“我可不管啥秘方不秘方,你们就是不能瞒着二哥我,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儿上,也得给你们二嫂个面子。”   “哎唷。二哥,你至于嘛,我们又没说不给你秘方。”韩玉立即就笑了。打趣道,“你这是秀恩爱啊,要是二嫂知道你为了她连面儿都不要了,肯定感动到哭。不过这秘方,阿泽都不知道。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人。”   韩冬一阵好笑,看着白泽笑笑,说道:“咋的,自家男人都不告诉,你这是抠门抠到家了啊。”   “习惯了。”白泽无奈耸耸肩膀。摊手说道。   韩冬说道:“哎,阿泽,真是苦了你了。没事,赶明儿我把这事儿给咱爹咱娘说说,叫他们给你评评理,小玉他肯定挨吵。到时候给你狠狠出口恶气。”   “二哥,可别。这事儿让你知道,我已经巴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要是叫爹娘都知道,那我真不如一头撞南墙死了算了。习惯成了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叫小玉给你说说这秘方吧,我去作坊里看看啥情况了。”说着,白泽站起来,给了白泽一个“我已经看开了”的眼神。   白泽还没走远,韩玉说道:“天天嚷着不如撞南墙死了算了,可也没见你真去撞过,去吧,去吧,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别记恨我就好。”   男人也是小心眼,不管嘴上说得多么大肚能容,容天下一切难容之事,但心里面还是非常在意的。就如羊奶这件事,韩玉说什么也不告诉他,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是觉得不服气,觉得自己作为家里的男人,理当知道什么秘方,后来终于服了软,表面上觉得只要有汤喝就成,管他什么秘方不秘方,实际上心里一直有个梗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明显的阿q精神胜利法。   等到白泽过了圆门,进了作坊院子里,韩冬这才问道:“小玉,你看没看出来,阿泽他嘴上说的不在乎,其实心里面还是在乎的。”   韩玉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直到白泽的背影消失,才轻启朱唇,说道:“我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可是没办法给他说啊,其实没什么秘方。前段时间他不是喊着自己记性不好,忘性大的很,我就给他煮了汤,说是汤,其实就是羊妈。”   “啥?!”韩冬听到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问,长大了嘴巴,“羊妈?我是不是听错了?”   韩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韩冬,说道:“我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没有听错,是羊妈。”   “你说,阿泽恁大的人,竟然还在吃羊妈?”韩冬依旧不太敢相信,仍旧一脸的质疑,看着韩玉问道。   “是,阿泽恁大的人,是还在吃羊妈,不过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就是怕他一知道就不肯吃了,这事儿你可不能说给他听。”韩玉耸耸肩,心想,当初劝白泽的过程估计又得用在二哥韩冬身上了,“二哥,你可知道咱们所知道的人和动物,为啥小崽子生下来就吃妈,就是因为奶水中的营养是最足的,不光小娃子吃,大人吃一样好。就说二嫂吧,现在这身子,进补的话,吃药肯定不成,对孩子不好。鸡蛋吃腻烦了,那就弄点羊妈煮煮吃了,比啥都好。”   韩冬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头是疑惑,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从未听说过还有大人吃妈,更何况还是吃羊妈,但顺着韩玉的思路理理,还真有到底,心里头捉摸着要不要回去试试,毕竟奶水又不会有毒,不是药材,没什么毒性。   韩玉见他眉头舒展开来,趁热打铁,说道:“阿泽前段时间不是整天喊着忘性大,记不住事儿,给他吃了一段时间羊妈,你问问他,让他自己个儿说说还有没有忘东忘西的是发生。我现在不也怀着,也一直喝着哩,我敢打包票,等娃子生出来,保准儿胖乎乎的虎实的很。”   “听你这么一说,是这个理。”韩冬拉着凳子往韩玉旁边挪了挪,问道,“那给我说说,这羊妈在哪儿弄的,羊肉不都是膻的吗,羊妈肯定也膻得不行,咋样去味儿?”   韩玉摸着下巴说道:“西头赵立家不是养了很多羊嘛,我就让小马动不动过去讨点,其实就是给点钱买的。回来煮的时候放点蜂蜜、白砂糖、萝卜,萝卜去膻味特好,这样一煮,温乎乎甜滋滋的羊妈就弄好了,趁热喝,有条件天天喝一碗,没条件的话,三天两头喝一次就成。”   “天天往他家去讨成啥样,要不买几只羊回来咋样?”韩冬摸着下巴稀疏的胡须,眼珠子咕噜噜转着,脑子里思忖着,征求韩玉的意见,“作坊院子里不是都空着吗,在靠墙角的地儿弄个羊圈养着成不成?大不了这些羊我来买。”   韩玉连忙摆手摇头,说道:“二哥,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啊,也不想想这羊啥时候有奶水,有了羊崽子才会有奶水,养着太麻烦了,就让他们养着,咱花点钱买就行啦。”   松花蛋作坊玩着已经很累了,操心这操心那,担心东担心西,目前仍旧没什么特别大的突破,确实没什么其他心思养羊了,又是一桩麻烦事,所以一口就否定了韩冬的想法,因为这种不成熟的想法,她已经不知考虑过多少次。   “不过有一点,羊妈吃的多了容易上火,所以要常常喝水,烧点热水凉着。”就在韩冬思来想去的时候,韩玉补充了一点。   “这个没关系,你二嫂为了养颜,很注意喝水,我觉得她之所以一直水灵灵的,就是因为喝水多。”韩冬的脑海里浮现柳晴儿能够掐出水来的嫩皮肤,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经过韩玉的一番推荐,韩冬回到家里之后,把这些话变着法地给柳晴儿说说,连哄带骗以及讲着大道理,最后还是让她相信吃羊妈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的不能再好了,不管心理多么的难以接受,为了孩子,她毅然绝地选择接受,不管它是什么味道,也不管旁人知道后,会怎么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只要肚子里的娃娃能够健康,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相对于羊奶来说,其实韩玉更习惯牛奶,告诉韩冬之后,两人都去赵立那儿买羊奶,羊羔子说不定都不够吃的,也产不出来这么大的量。她寻思着想找人打出打听一下,看看那儿卖的有奶牛,专门用来挤奶的牛。   赵立本来就觉得韩家两兄妹都过来讨羊妈,很可能不能满足羊羔,但在不少的钱财面前,他还是更愿意把多余羊妈卖了,本来羊羔子吃不完的话,也都是白白流掉,羊妈挣来的钱可以补贴家用。因为是倒插门过来杏花村里的,赵立和其他男子相比,负担重很多,洗衣做饭,放羊哄孩子,挣钱养家……所以他非常珍惜这个挣钱的方式,韩玉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有意无意地会让马三多付一些钱。因为赵立是姥姥门上的,所以论辈分,韩玉应该喊他一声舅舅。 第171章 晴儿分娩   韩玉自幼跟着林氏学会了做猫头鞋,得空便给以后的娃子做,备着也是好的,几个月下来,只做出了几双,可见工序有多繁杂,但做出的猫头鞋确实格外的逼真。   一双猫头鞋的优劣,从布料上无法做出比较,那就只能从绣花上,韩玉自幼能够秀出要么有意境要么异常逼真的花样来,自然略胜一筹。其实集市上也有卖猫头鞋的,是专门卖给那些没了婆婆或婆婆媳妇都不会做的人家的,因为追求是速度和数量,所以质量可想而知,不能尽如人意。   林氏仍旧是三天两头往东院跑,不像前几天那样天天有个空闲就往这院来,原因是二儿媳妇柳晴儿已经差不多到了生产的时间,再怎么顾女儿,儿媳妇这边也不能怠慢了,就算儿媳没什么意见,也容易给外人留下话柄。   活了几十年,林氏已经深谙其道,所以在儿媳和女儿之间徜徉,是非常游刃有余的,非但没有叫人抓着话柄,还叫旁人羡慕的不得了。女儿吧,女儿在身边;儿媳吧,儿媳又通情达理把婆子当亲娘,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柳晴儿出身青楼,这样的身份,刚来的时候,引起的轩然大波,早已经平息了,就好像是河海中的大浪,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没人那么死心眼,抓着过去的陈谷子烂芝麻不放手不松口,跟疯狗一样,咬到一块早已经干枯的骨头,就打死不再松开咬合的犬齿了。   过去的终归过去,现在的柳晴儿就是一个安安稳稳温柔娴淑的乡间女子,用心伺候男人,全力孝敬公婆,人美的没话说,会给婆婆唱小曲儿。女工极好,丝毫不亚于见多识广有着两世经历的韩玉。书法好到连多年读书的韩冬都自愧不如,能和他吟诗作赋,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相和。那些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无非就是出于羡慕嫉妒恨的心理而已。   晴天虽多,但并不是日日都是晴天,这一日,天空阴霾的像是积攒了许多的愤怒终将爆发似的,厚厚的黑灰色云彩压得很低,且轮廓分明镶着金边。以此可以想象,太阳就被遮蔽在后面努力挣扎着。   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叫人提不起精神。韩玉只觉得晕晕乎乎,吃过早饭运动一番消化后,就坐在被窝里做针线活。林氏过来后,坐在床的另一头,母女两个都低着头忙着手里的针线。东一句西一句不停聊着各个话题。   “小玉,你二嫂马上就给你添个外甥了,你住得这么近,咋也得表示表示吧。”响起这件事,林氏就乐得合不拢嘴,抬头看了一眼韩玉。说道,“光听你五奶奶说,肚子尖了生男娃。肚子圆了生女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当初生你们三个的时候,我还真没注意自己的肚子尖的还是圆的。最好生个男娃子,要是女娃子也没啥,反正咱老韩家无论如何都不缺男丁。”   韩玉笑道:“都不知道男娃还是女娃。那你还说啥外甥,说不定就是外甥女呢。其实肚子是尖是圆。都是骗人的,反正我觉得男娃女娃都没啥,生男生女一样好。”   停下来,几个呼吸后,她继续说道,“这女娃,虽然不能延续香火,可是贴心,懂得心疼人,你给她操心受苦受累,她都知道,就跟我一样,是不是。男娃子就不同了,一个两个没心没肺,疯实的跟脱缰的野驴似的,不惹出来麻烦就不赖了,叫他心疼你,门都没有。”   林氏扬起手朝着他指了指,说道:“得了吧你,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你们三个,数你小时候捣事最多,说到贴心,你大哥才真是贴心,毕竟老大,懂事的早,底下你们两个,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林氏在,本来懒懒散散的白泽也变得勤快不少,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别提有多上心了,以致林氏得出的直观印象是,这个家里,本来懒蛋一枚的白泽是勤勤人,本来最勤勤的韩玉则成了懒蛋。按照韩玉的说法,这叫眼皮子活做得到位。   提到眼皮子活,没有谁比韩玉有更深的体会了,公司里上班,老总看不到的时候,磕磕瓜子玩玩扑克牌,手机电脑上游戏玩的不亦乐乎,一旦老总说要来检查,那是一个比一个勤快能吃苦耐劳不骄不躁,到最后还偏偏是那种不干活会溜须拍马的家伙吃香。那些真正勤快却不被看到的说出了事实,却还被骂成嫉妒心强,在人背后攻击使绊子。   吃香的总是那些能说会道的人,而不是踏踏实实干活的。这种想法不少人有,然而事实是,以可持续发展的观点来看,终究是那些愿意付出努力并不断追寻梦想的人,而不是投机倒把者。   天上的浓黑云彩并没有散去,反倒越发浓厚了,给人的感觉好像就在前方不远处触手可碰的地方低悬着,太阳早已经被吞噬,随后又起了一些风,夹杂着凛冽和萧瑟,把人都逼近了屋里。   韩冬迎着风,头发被吹得很乱,状如鸡窝,他两手互相揣在棉袄的袖筒里,脚下马不停地往东边奔走着,很是焦急的神色。到了韩玉家门前,敲也不敲,直接闯了进来,喊道:“娘,在屋里吗?”   “在,在这哩,咋啦?”说着,林氏掀开被子,起来下了床,穿了棉鞋,朝外面喊道。   韩玉只觉得一股凉风钻进被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探出手去,把脚头的被子压严实一些,说道:“娘,你起来做啥,叫二哥进来不就成了。”   “算了,不给你说了,也差不多该回去准备晚饭了。”林氏把针线布都放进筐子里,拍拍衣裳,说道,“要是有啥事喊阿泽过来,你就老老实实养着吧,外面冷,也别出来刮风了。”   正说着,韩冬已经进得来堂屋,扶住东间的门框,气喘吁吁,不过很快就憋住,看着林氏说道:“娘,晴儿她,她要生了,你赶紧回去。”   “啥,说生就生啊!”林氏一脸惊诧,不过瞬即拉过韩冬的胳膊,侧身就往外走,“叫你五奶奶大娘都过来帮忙了没有?走,走,别站着了,赶紧回去!”   “叫了,大娘二大娘,五奶奶,还有铁林大娘,我一喊她们都过来了……”韩冬的声音到这里就走远了,只留下韩玉一个人在床上,她也不多愣,赶紧穿穿棉裤下了床,披在身上的棉袄也穿上,手里做了一半的猫头鞋往床上一扔,走出来,朝作坊里喊道,“阿泽,家里你们招呼着点,我去东院一趟。”   “咦,你也不看看这天儿都啥样了,去东院干啥,咱娘刚才不是还在吗。”听到唤声,白泽从作坊院子里高声应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屋里坐着,有啥事你说,我去就成了。”   韩玉边说边往外走,说道:“咱二嫂要生了,你一个大男人去有啥用!”   “二嫂要生了!”白泽听得清楚分明,重复了一遍,往屋里喊道,“孝良、小马、四娘,家里你们招呼着,我跟小玉去趟东院。”说完就奔到井边,扒了桶里刺骨的水洗洗手,上来扶住韩玉的胳膊,就往外走,“走,我跟你一起过去。”   韩玉摇头,无奈道:“女人生娃子,你一个大男人过去做啥。”   白泽淡淡道:“我对别的女人生娃子不感兴趣,对你感兴趣,怕你不消息摔着磕着碰着,我在身边陪着才比较放心。”   韩玉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间升起,遍布全身,整个人都缓和和的,不管外面的空气多么寒冷,北风多么刺骨,白泽这番话,她很是受用,依然觉得自己被温暖紧紧包围。而听了这贴心的话语,韩玉也就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地品味这份专属的甜蜜。   到了东院的时候,东厢房里挤满了人,不过都是妇人,只留下韩子明和韩冬父子俩人在堂屋里坐着,也不吭声,焦急地等待着,眼看就要当爹的韩冬更是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阿泽,你去堂屋里给咱爹还有二哥说说话,我去屋里看看。”韩玉给白泽说了这么一句,推推他的背,便往东厢房走去,只听到屋里嘈杂的说话声,门却是管得严严实实,她敲了敲,叫了一声“娘”。   “小玉,你这闺女跑这来干啥,自己都扛着大肚子哩。”林氏在屋里对着窗户说道,虽然看不到表情,却能听得出来,这话中带着一些嗔怪和担心,她刚想推门进去,林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先别进来,不能见风,等我出来换热水的时候你再跟我一块进来,你先去灶屋添点柴火,锅里的水不能凉了。”   “妮儿,搁点劲儿,马上就出来了……”五奶奶的声音响起,引得韩玉很想进去看看情况,作为女人多年,生孩子还从未见过,难免好奇,不过开门关门很容易进风,生完娃子的女人在月子里是万万不能被风吹的,否则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更别说是正在分娩了。 第172章 产房心悸   韩玉到了灶屋之后,看了看,柴火并不缺,不过还是随手加了几根,去了堂屋里。平时烧火大多时候用的是作物的秸秆,所以要一直不停地添着,而一旦煮肉或烧水的时候,基本上就会用劈材,因为燃烧的时间比较长,人可以空出手来做些其他的事情。   韩玉来到了堂屋里,刚走进来,还没站稳脚跟,韩子明说道:“你不进去帮忙,来这干啥?”   “我倒是想进去,可是娘说害怕开门进风吹到二嫂,让我先在外边等着,等会出来端热水的时候再一块进去。”韩玉往白泽身旁的凳子上一坐,一脸委屈地看了看韩冬和韩子明,“你们也别担心,刚才我听屋里说,没啥大问题,应该非常顺利。”   “爹,小玉自己也挺着肚子,让她进去帮啥忙,别越帮越忙就成,有俺大嫂帮把手就够了。”韩冬搓着手笑呵呵地看着韩子明说道。   尽管是大冷天,韩玉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韩冬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说话的时候,能够听得出微微的颤声,腿也不停地动着。   韩玉知道,自己大着肚子,就算不过来,也没什么关系的,旁人不会说什么,但是她自个儿愿意往这边跑,毕竟想学习一下,事先了解一下分娩的大致情况,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等你二嫂生了,咱娘来咱院肯定就少了,你别有啥想法就成。”白泽打趣说完之后,看着韩冬,“爹,二哥,你说以小玉这脾气,会不会有啥想法?”   韩子明哈哈一笑,说道:“她?她能有啥想法。就她这脾气德性,你不说这事,恐怕她想都想不到。你二嫂现在生了,你娘就算想去,我也不能叫她过去,还是先紧着孙子,外孙的话,等生了再说。”   韩玉说道:“咦,爹,这种伤人心的话。能不能别当着闺女的面说,你说我听了之后,我心里头多不是滋味。”   “小玉……”外面响起了林氏的叫声。韩玉听到后立即跑出去,见林氏已经兑好了水,急急地说道,“你不是说想进来吗,来。跟我一起进去。”   “去去,赶紧去吧。”韩子明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朝韩玉摆摆手,等她屁颠屁颠离开,看着白泽,轻声轻于地说道。“阿泽,咋样,小玉这段时间咋样。有没有给你捣事?”   白泽连忙回道:“没,没有捣事,她现在老老实实的,平时懒洋洋地养着,还能掀起啥大浪来。再说。小玉也不是那种喜欢没事瞎闹的人。”   韩子明继续问道:“翻过这个年头,两三月。小玉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吧?”   “恩,大差不差,就这个时间吧。”白泽点头应道。   “阿泽,小玉这闺女啥脾气,我最清楚,有时候聪明的不得了,有时候啊,又傻得不出气儿,你应该也都知道了,不过你们小时候一块过,要不然啊,肯定受不了她这样。”   说到这里,韩子明长长叹了口气,用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继续说,“要我说,你们既然来到咱乡下,那就老老实实地过活,种几亩地,想养点啥就养点啥,这几年没啥灾,那过得也是平平霍霍,多带劲儿。她非得弄什么作坊,是,作坊是挣了不少钱,可是你看,那天不就差点出事,要真惹上官司,咱这种没啥关系没啥靠山的,铁定赚不到啥便宜,所以我正想哩,劝你们把这个作坊给关了。对了,还有马三跟黄四娘,也都叫他们走吧,咱又不是大户人家,弄啥丫鬟下人,说出去还不叫人笑话十里地。”   许是说了太多太长的话,加上平日里抽水烟,韩子明禁不住大声咳起来,手握成拳头挡在嘴前面,但是那咳声还是跟气锤似的,“咚咚咚”听的人心惊胆战。   “爹,以后少抽点烟,你看都咳成啥样了,要是叫俺娘听见,又该给你吵了。”韩冬在一旁摇着头说道。   息了咳嗽之后,韩子明伸手指着韩冬和白泽,说道:“你们也不想想我为啥抽烟,抽烟还不是操心你们兄弟姊妹三个,等你们都过得好好的,我跟你娘没啥负担了,自然也就戒了。”   白泽说道:“爹,我跟小玉真好好的,啥事没有。这松花蛋作坊这么长时间,也有感情了,要说停了,我没啥,小玉绝对是打死也不肯答应的。那天的事儿,确实张根郭氏找茬,后来不还是叫小玉解决了,没啥事。爹,说句大实话,我这辈子能娶小玉,还真是赚了,赚大发了。对了,还有,四娘跟小马可不是下人,上次张根说他俩是下人,小玉直接给翻脸了。我跟小玉商量着,过了年生了娃子没事了,给他俩把事儿一办,也就成了。”   “你们俩啊,不是冤家不聚头,能走到一块也算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哈哈哈……”韩冬仰头大笑起来。   却说韩玉跟着林氏进了东厢房,见柳晴儿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刘海都贴在额头上,痛得紧紧咬着牙齿,额上的青筋都抱了出来,两只手紧紧抓着床单,嘴巴紧紧咬着被褥边沿,还不停地发出“啊”的叫声。   负责接生的五奶奶秦氏,说道:“妮儿啊,再用点力,头已经出来了,娃子已经要出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韩玉目不转睛地看着柳晴儿的脸,看她在痛苦中撕心裂肺的模样。她两腿张开,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支撑着,抖得很厉害,因为被褥挡着,韩玉只能看到秦氏一次又一次地递给林氏沾满鲜血的手巾,再从她手里接过在温开水中拧好的手巾。   “小玉,看见没,以后你也得遭这份罪啊,生娃子可不是说的那么简单,疼得要死要活的。”铁林家的大娘靳氏抓过韩玉的手,看着她的肚子,说道,“我看你这,年关一过,也该差不多快了吧。”   “嗯。”韩玉轻轻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不得不说,现在的她有些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闻着这股血的味道,听着柳晴儿的叫声,看这她的手脚一举一动,她怕极了。   分娩之痛,她想象过不下千百遍,知道会很痛,痛得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尽管做出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听着看着这番景象,她的心还是微微颤了颤,紧接着肚子里也微微动了动,好像肚子里的胎儿也感受到了这份恐惧似的。   “小玉,你咋啦?”一旁的二大娘谢氏看到韩玉捂着肚子,连忙过来扶住她问道。   除了林氏和秦氏,其他几个妇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韩玉连忙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就是忽然有点小疼,没事了,应该是肚里娃子有点急了,也想动动。”   “正好我去换水,小玉你赶紧跟我出来吧,我就说你过来做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咋办!不叫你来,非得来!”   林氏端了一盆血水,有些恼怒地看着韩玉说道,等两人小心翼翼出来之后,便朝堂屋里喊道,“阿泽,过来,招呼着小玉,她喊着肚子疼哩,在这也帮不上啥忙,就别凑热闹了。你把她扶到俺屋里去躺着,没事回东院也成。要是还不带劲儿,可别耽搁了,抓紧时间去南头喊你怀义哥。”   韩玉一只手轻轻捂着肚子,还不忘笑嘻嘻地说道:“娘,瞧你说的,能有啥三长两短,我这人福气大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了,我们回家还不成吗,赶明儿再过来看看。”   “赶紧走,赶紧走,你二嫂一个我就够操心了,你就别来添乱了。”林氏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冲,挺韩玉这么一说,噗嗤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白泽说道,“今儿个一过,你俩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再来的时候空着手,我可不愿意了。”   农家人见毛孩子,是绝对不会空着手的,不过一般都是等满月的那一天,亲戚朋友个过来,把毛孩子翻翻身,会给点小礼物,一般都是往襁褓里塞几文钱,象征了长大了不缺吃不缺喝不缺花钱。   “咦,娘你就放心吧,我们家现在缺啥也不缺钱,再来的时候给俺外甥塞一锭银子总成吧。”韩玉强打着精神,笑着说道。   等出了大门,韩玉把白泽的胳膊挽紧了一些,皱着眉头说道:“阿泽,我肚子有点疼,咱们赶紧回去。”   “这不是正回去吗,难不成我还把你卖了不成。”白泽摸了摸她的脸把一根头发拿掉吹落在地上,“我看你八成是吓到了,是不是?”   韩玉没在说话,只是点点头,她能够感受到鬓角处又汗珠往下流淌,没错,是疼的,不是那种很大的痛感,就是微微的阵痛,觉得下身温温热热的。   白泽很是紧张地说道:“咋了,疼得说不了话?要不我送你回家后去找怀义哥来看看,这可千万不能马虎。”   韩玉连忙说:“嗯,吓到了,看咱二嫂那个样儿,再想想过几个月自己也得遭这样的罪,多少有点心悸,就是这样,肚子才忽然间疼起来,不过应该没啥大碍,回到家躺躺应该就没啥事了。”   疼,还能忍受,但是下身温热的感觉,多少让韩玉有些担心,如果肚里的孩子真出点什么事,她恐怕是没办法接受的,绝对无法接受! 第173章 孝良头晕   回到家里之后,韩玉趁着小解在茅房里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是一点点透明的液体,这才放心地回屋躺到床上。   “怎么样,没什么事吧?”坐在边上的白泽很是担心地问道。   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净后,韩玉精神也好了不少,得意洋洋地说道:“想什么呢,我这种天之骄女,必然不会又什么事的,秉承天命,下凡与你结缘,相伴一生,方能圆满从而顺利飞升。”   “好啦,又胡扯,老老实实躺着吧。”白泽在她脑门上轻轻推了一下,站起来,扎架势要外走,“我去作坊里帮忙了,顺便喊四娘过来陪你说说话,怎么样?”   “去吧,要是东院有啥消息,第一时间来跟我说下。”韩玉目送白泽离开,看他把房门关上之后,才长长舒了口气,浑身瘫软似的,倚在床头的枕头上。   说到这枕头,在这古代,都是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好不容易不是方正的,还是荞麦皮的,凉的厉害,特别是大冬天,叫人碰都不敢碰,睡觉的时候必须在上面铺个棉垫子。韩玉想点子做成了与现代社会没有两样的枕头,枕头套好做,买了棉布缝制,加上绣花,内里则是用新棉花做成的瓤,枕着又软又舒适。   韩玉看了看靠外的枕头,枕面上秀的是鸳鸯戏水,夫妻同床共枕,这个花样非常俗套,但又寓意深刻,所以她也免不得落了一次俗套。都是红尘中人,世俗就世俗了,无可厚非,但她绣得极为精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尤其是一双眼睛,分外有神。   不一会儿,黄四娘敲门进来,脸蛋冻得通红,手也红溜溜的,好像已经起了冻疮。   韩玉问道:“四娘,你手上是不是生冻疮了?”她指着床的另外一头,“来,脱了鞋。坐被窝里,咱俩说说话,我一个人在屋里闷得慌。”   黄四娘笑笑。两脚分别蹬了蹬,就把鞋子脱掉,坐到被窝里,接过韩玉递过来的枕头,垫在身后。这才回道:“天一冷,我就容易生冻疮,现在手脚都生了,耳朵痒痒的,好像也要生的样子。”   看着黄四娘伸出的双手,韩玉不由得心疼起来。她原本白皙的双手,现在成了红肿的模样,指头也都比以前粗了一些。看起来叫人揪心。   害冻手的人,一旦天寒地冻,如果没有注意保暖,双手很容易冻成“癞气包子”。癞气包子就是癞蛤蟆,生气的时候肚子会鼓得圆溜溜的。手生冻疮之后的样子和它很像,因此得名。   “要是有冻疮膏就好了。”韩玉摇着头说道。   “冻疮膏?”黄四娘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治冻手的药,看你的手冻成那样,看得我心里不带劲儿,既然没有这个药,我那赶紧给你们每人做一双手套,外加一副耳暖。”韩玉还是展开了紧锁的眉头,轻声说道。   “手套?耳暖?”黄四娘越来越摸不着头脑,她觉得这个时候跟韩玉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便挠头苦笑着说道,“小玉姐,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咋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见过了。”   韩玉一脸神秘的样子,说道:“等我给你们做出来,就知道是什么样子了,哈哈。”可是刚这么一笑,就觉得肚子里有些微微动静,抚着说道,“看来这家伙开始不老实了啊,这么早就开始有动静了。”   “肚子已经有动静了啊,那就更应该注意了,以后什么轻活重活,端茶倒水啥的,我来干。”   黄四娘摸了摸自己的胸脯,自告奋勇说完之后,右手摸着左手,感叹道,“哎,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小玉姐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点子,而且都是叫人耳目一新的,我要是有一半就好了,这样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两人在屋里说这话,作坊里,烧着煤炭炉子,白泽、马三和崔孝良三个大男人忙活的热火朝天的,甚至都出了汗。   “好了,都过来歇歇吧,烤烤火,累了这么一会儿了,别干了。”白泽搓着粘在手上的麦糠,一屁股坐在炭炉旁边的蒲团上,朝两人摆摆手说道,“按照你们小玉姐的说法,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做活,要劳逸结合。”   两人听他这么一说,也站起来搓搓手上的赃物,每人拎个麦秸秆编成的后蒲团,往炭炉旁坐下,崔孝良捂着脑袋,眉头紧锁。   “孝良你咋了?”白泽问道。   “没啥,忽的一站一坐的,眼睛黑了。”崔孝良抬头回道,其实这个时候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白泽说道:“你这身板,比我胖不了多少,标准的营养不良,是不是在家的时候吃不好饭?”   “没有,从小就这样,都习惯了。”崔孝良看着烧的通红的木炭,只觉得热气呼呼地往脸上扑,淡淡一笑,说道,“阿泽哥,小马哥,我没事的,你们别担心。你看今天一天都是这么阴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又下雪,老天爷可别下了,你看一所下雪,不论大小,总有房子砸死人的消息不是。”   “要真下挡也挡不住啊,老天爷的意思,咱这平头小民只能顺着来。阿泽哥跟小玉姐不是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吗,砸死的说不定在地府能够过上好日子,没砸死的可能过的猪狗不如。”马三看了一眼窗户,因为糊着窗纸,看不到外面的样子,但有光线照射进来,声音压低了说道。   “你啊你,主要还是跟你小玉姐学的,没事净想些乱七八糟的。”白泽把手放在炭炉前烤得暖烘烘的,说道,“要我说,这种事儿,遇到是命,遇不到也是命,反正说来说去,啥都是命,咱们这些命还在的人啊,安安静静活着就对了,再有点追求,有点愿望跟梦想,这也就是完整的一辈子了。”   崔孝良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时抚额,眉头紧锁,看似在沉思的模样,嘴里还“嘶嘶”地吸着气,看他这副模样,白泽好笑地问道:“孝良想啥时呢,想的这么用劲儿。”   “咦,阿泽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这可不是在想啥,是脑子犯晕了,不知道咋的,从刚才就没有缓过来,应该是站的太猛了。”崔孝良哭笑不得地说道。   马三不说二话,站起来,推门出去,“呼”的一阵凉风钻进来,吹的人精神抖擞,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瞬即就被他关上了。过了一会儿了,他端了半锅水,拿了个三个瓦子碗重新进来,把锅坐在炭炉上,嘴里还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木炭烧着也是烧着,还不如坐点水烧着,也算是物尽其用。孝良你头晕,要我看是渴了不喝茶,上火害的,等会儿你多喝两碗看看会不会好些。”   白泽说道:“这个说法……恩,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有新意,等会儿喝点试试吧,歇着烤烤火,要是还晕,今儿个就别干了,回去歇着,割两斤肉回去补补身子,包饺子,炸小幅肉,咋吃都成,只要人好好的,别心疼钱。”   “阿泽,小玉……”   大门外响起了子丰家大娘夏氏的声音,她唤着进了院子,大声说道,“你俩小赖种,人哩,咋连个影子也没见?”   “大娘,我在床上坐着呢,快进屋里来吧。”韩玉应声的同时,白泽也已经从作坊院子里赶过来,笑着招呼,“大娘,小玉在屋里,快进去,外面冷。”   “不进去了,我才从你们东院回来,刚才你俩不是回来了吗,就是想给你们说一声,恁二嫂生了,是个带把儿的,胖墩墩的可好看,没啥旁的事。”夏氏朝白泽挥挥手,说着就已经推出去,一拐弯不见了人。   夏氏说话一向是大嗓门,屋里的韩玉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是万里无云瞬间消散,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心里头豁然开朗,脸上更是绽放出春日花朵一样的笑容,看着黄四娘,兴奋地握着粉拳。她心想,柳晴儿遭了这么多的罪,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再给韩家添丁。   白泽进得屋里来,先是靠门的黄四娘微笑着点点头,随后看向韩玉,说道:“咱大娘说的,你听到没?二嫂已经生了,是个小子,大人小孩都没啥事。”   韩玉又往上坐了坐,说道:“听见了。阿泽,要不是身子不带劲儿,我真想现在跑过去看看这小子,你这是第二次当姑父了,哈哈,赶紧准备见面礼吧,空着手过去,可是要丢大人的。”   白泽往床边一座,说道:“咦,不对吧,好像准备礼物这事儿都是你们女人做的吧,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去翻毛孩子,那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准备,这不是才叫你准备吗,你真是的。”韩玉瞪了他一眼,不过立即就笑道,“翻毛孩子这事儿,自然是我这个当姑的亲自翻,你就靠边站,负责准备礼物就成了。”   “好好,我靠边站,离翻毛孩子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准备礼物的事儿人,交给我,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啥时候叫你失望过。”白泽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等不咋忙活了,天稍微好点,我去城里走一趟,看看爹娘,给他们报个信,要不然又该担心你了,顺便置办一些常用的东西。这次你是去不了了,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吧。”   “阿泽办事,咱放心。”   韩玉打广告似的,满脸红光地说道,“要是去城里,给我带些毛线回来,越多越好,颜色别太单一,尽量多几种。” 第174章 分发手套   柳晴儿生娃之后,林氏果然没有再过来这边,不但如此,连大门都很少迈出一步,也没人再过来看望。原因很简单,农家人的思想观念中,刚刚生娃子,血气大,在满月之前沾到血气,容易引起血光之灾。   如果不是顾虑这个,待柳晴儿稳住之后,林氏早就飞奔到西院好好看望一番了。   两个儿媳妇跟亲闺女似的,亲闺女直接就是亲闺女,三个都是心头肉,一个也不能落下。   这么安安静静养了几天,白泽趁天气放晴的时候,去城里买了一些毛线回来,如了她的意,韩玉并没有觉得无聊,正在给几个人织手套。   “手要是冻得慌,往袖筒里一揣不就成了,像是你说的,戴上了什么手套,那岂不是做啥事都不方便?”从一开始,白泽对所谓的“手套”都不敢恭维,所以总会时不时泼两瓢凉水。这种行为被韩玉定性为对新事物接受缓慢的无能表现。   韩玉成竹在胸,原因更简单,农家大冬天冷得能把人给活活冻僵了,这种气候条件下,有一副手套,那简直就是“神器在手,天下我有”。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每次韩玉有什么新点子,最先提出反对意见和质疑声音的人必然是白泽,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最后坐享其成分享胜利果实的,每次都少不了他。   却说那天乌云密布好像要下大雪似的,结果第二天就直接放晴了,天气好的不能再好。   白日里如果没风,晒着太阳跟抱个暖炉似的,可是只要等太阳一下山,温度直接降到零度以下,跟进了冰窟窿一般。夜里。韩玉把已经织好的一双手套藏进被窝里,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织着另外一双,见白泽关了堂屋门进得来东屋,连忙又把藏好的手套往里面推了推。   “你说你,天天没事拿两根竹棍儿这么挑来挑去,手指头跟跳舞似的,也没见你织出来啥东西,不过你开心就成,咱别的不求。呵呵。”说着话,白泽三下两下脱掉了衣裳,赤溜溜地钻进了被窝里。窝里早已经被韩玉暖的热乎乎的,他也算是坐享其成。   “这种话你可不能说太早,真等我弄好了,你要是用了之后,万一爱不释手。那可就是打自己的脸了。”韩玉把手伸进来,在他身上捞摸了一把,笑嘻嘻地说道。   白泽“啊”的一声大叫,连忙往一旁躲了躲,说道:“你这手,冰屎蛋子凉。别织了,先放被窝里暖暖。   “一个大男人,瞎叫唤个啥。我一个女人都没有喊凉呢。”   韩玉有做出一副要拿手冰他的动作,手伸进被窝里,扯出了那双手套,往他脸上一放,说道。“第一双织好了,献给你。看看戴上之后,是不是真如你想的那样不方便。”   这个时代,没有现代社会中的那种工业纤维毛线,基本上都是羊毛纺成的,一来结实,二来暖和,三来戴在手上很柔软没有不适感,冲着这几点,韩玉织手套的尽头都足了不少。   “我说前几天见你织那么多了,今儿个咋忽然又少了,以为你拆了重新哩。”   白泽说着,把两只光胳膊从脸上拿下来,在手上比划了一下,一个人摸索着戴上了,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两只手上覆盖了一层阳光似的,特别带劲儿,“你还被说,戴上去暖和好些,我本以为这上面尽是窟窟窿窿的,没啥实用,我果然是小看它了。”   “你不但小看它了,还小看我了。”   韩玉笑着在他脸上摸着,说道,“顺便还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疼不疼个,嗯?”   白泽抓住韩玉的手,嬉皮笑脸地说道:“干嘛这么认真,我之前都是说着玩的,你说我啥时候怀疑过你的能力。我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不足,可是接受自家婆娘的鬼点子,那可是天下第一流的。为啥给我织一个全黑的,买这么多上了色的毛线咋没用点。”   “黑色显得稳重啊,难不成你一个大男人戴着大红的手套,那样的话你敢出去吗。”   韩玉抽出手来,继续织着,看不忘回头看他,说道,“接下来这双,先给四娘,你都没看见他那两双手,冻得又红又肿,怪心疼人。我现在屋里钻着不干啥活了,没啥关系。四娘之后,再给小马跟孝良,这样下来毛线也差不多了,你要是能多弄点回来,东院的几个人我也都织,你说咋样?”   “我说这点子好啊。”   白泽只觉得眼前一亮,连忙回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小玉,我有个更好的点子,想不想听?”   “想听啊,洗耳恭听。”韩玉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瞪了他一下说道。   “那你亲我一下。”白泽笑得吃了蜜似的。   “好,亲你一下。”韩玉凑过嘴唇,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下。   “不行,得亲嘴唇才成。”白泽指着自己的嘴唇,提出了要求。   韩玉无奈地摇摇头,嘴上不说,心里想到,这白泽,现在是越来越骚了,当然了,这个骚不是贬义,接近于“开放、放得开”的意思,见他凑过嘴巴来,就上去狠狠亲了一口。   “这才差不多。”   白泽得了便宜,眼珠子咕噜一转,说道,“手套,咱们大人怕动手,穿在身上保暖,那我再去城里给你买点毛线来,在外甥满月之前,你能不能给他织意见衣裳来,就用这毛线,戴在手上都这么舒服,小娃子穿在身上岂不是也带劲儿。”   “毛衣跟毛裤?”   韩玉手里稍稍放慢了一些,做思考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种独一无二的礼物,多少钱也买不来啊,真心不错,今儿个你立功了,记大功一次。”   “我幼时也享有神童的美誉,虽然后来泯然众人矣,但脑子可没有坏掉,哇哈哈。”   白泽摸着下巴稀疏的胡茬,看着韩玉说道,“对了,今儿个立了这么大的功,有没有啥奖励?”   韩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的,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白泽听韩玉吟诗吟了一句没有下文,心痒难耐,便接着吟了出来,抑扬顿挫,好像一首美妙的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韩玉这才笑道:“没有泯然众人矣啊,阿泽你的才华丝毫未见当年,只不过在农家,没有了用武之地,连你自己都淡忘了。不要杞人忧天,你是我心中最有才最帅最有型的男人。”   听的这番话,白泽也是受用得紧,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泛着笑意,等韩玉话音落了,这才继续问道:“那必须的嘛。不过,记了大功,有什么奖励?”   “奖励,怎么还要奖励,不是已经给你了吗?”韩玉斜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哪里给了,没有啊。”白泽迷糊了,东看西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韩玉再次挑眉,说道:“你当我这几句都是白夸的啊,都把你夸成一朵花了,难道还不算是奖励。”   ……   两天一双的速度,韩玉抓紧时间织了三双,一双红蓝黑三颜色是黄四娘,蓝的是马三的,另外一双黑的准备给崔孝良。   这日中饭的时候,白泽和韩玉神秘兮兮的样子,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吃完放下碗筷,白泽才说道:“小马,四娘,小玉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咦,俺俩还没有给小玉姐准备礼物呢,小玉姐反倒给我们准备,这咋好意思。”   马三连忙说道,回头看看黄四娘,见她也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韩玉说道:“说这么多外话做啥,猜猜,是啥礼物。”   “一点头绪也没有的,这个猜的话跟无头苍蝇似的,实在是猜不出来。”   黄四娘面露难色,把三个人都看了一遍,不过看到白泽在一旁有意无意地扬手,注意到他受伤黑色手套,又想起先前韩玉说的要给他织手套,便试探性地说道,“是手套?”   韩玉哈哈笑起来了,站起来进了屋子,拿出两双手套,分别递给两个人,说道:“戴上试试,看合不合适。等明儿个孝良来了,也发他一双。”   “合适,正好,跟量过一样,有暖和又舒服,前面一点手指头露出来还不耽误干活,小玉姐你真是人家说的心灵手巧。”   马三戴上手套,眉开眼笑的,说完之后,皱了皱眉头,“孝良有几天没来了吧,就从那天说是头晕的厉害开始,第二天就没来了,直到现在,应该是在家里养着身子哩。”   “是这样吗?”韩玉扭头看着白泽问道,等他点了点头,她的笑容都止了,有些担心地说,“这事儿你咋不早给我说,在咱作坊干一天,那就一天是咱的家人,几天不来,肯定是遇到啥事了吧,这样,等下忙活完作坊里的活,你或者小马去崔寨一趟,看看啥情况,成不成?”   “我去。”马三抢着说道。   白泽摆摆手说道:“小马,你在家里招呼着,我过去看看好了,顺便提着点礼物看看他奶奶。” 第175章 孝良卧病   自从提到崔孝良之后,韩玉左眼皮不自觉地跳起来,左眼跳,灾来到,她很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一个改过自新的年轻人,同样应该拥有命运的祝福,而不是应了为恶时人们的诅咒和谩骂,从而被无情的摧残。   然而事情往往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命运的车轮从最美好的愿望上碾压过去,让它粉身碎骨,惨不忍睹。   破落小院中,杨氏佝偻的身体坐在床前凳子上,干枯的手指不时拉拉被子,生怕进了风,她眼睛里满满都是泪水,看什么都是朦胧不堪的,包括病床上躺着的孙子——崔孝良。   两日前,一回到家里,崔孝良就喊着头晕,杨氏以为他是来回奔波在外吹了风,便给他煮了碗姜汤,谁知道第二天非但没有好些,越发严重了,请了村里的郎中瞧了瞧,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开了一副房子,抓了些性温的补药。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药香。   “孝良啊,喝了药,有没有带劲一些?”   杨氏的声音颤颤巍巍,好像一棵马上就要倒下去的老树。   “奶,我没啥事,你别在这坐着,多冷啊,去被窝里坐着。”   崔孝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奈浑身无力,只能作罢,扭头看着杨氏,费力地说道。   “我这一把骨头棍子了,都还好好的,你那没良心不要脸皮子的爹都还活蹦乱跳的,你这年纪轻轻可不能有点啥啊,咱祖儿俩也都得好好哩。”   说着,杨氏从怀里掏出一放手帕。在眼角抹了抹泪。   其实让一个人从恶到善的转变,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窍门,就是让他看到自己的恶,与此同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善。就好像一个人径直地往前走,只是走,从不回头。而某一天有一个机会让他回头看一眼过去的情形,会才会停下脚步伫足,回望过去,才能看到原来自己过去做了这么多的错事或恶事。   崔孝良看着杨氏,心里头暖烘烘的,好像在作坊里炭炉旁烤着火。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恐惧,他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去。留下一个白发苍苍饱经风霜的奶奶独自一个人。好不容易被韩玉和白泽拉上苦海,想要用心弥补过去的空洞,想要好好做点活计挣点银子给奶奶养老送终,可是自己竟然先垮了。   “奶,我这几天没去杏花村作坊那边,俺小玉姐还有阿泽哥该担心了。你在门口看看有谁,托他过去帮咱说一声。毕竟给人家干活,一会去一会儿不去的。说起来也不好听,显得咱这人不长远。虽然他们也差人过来问过,但咱得主动过去说说,显得有诚意。”昏昏欲睡的崔孝良看着正在热水中洗毛巾的杨氏的背影,慢慢吞吞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   杨氏转过身来笑了笑,“说到你小玉姐,真是个好闺女啊,以后你要是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儿,那就福气喽。”   却说白泽,提了竹篮子,来到崔寨崔孝良家,站在门口就听到这祖儿俩说话的声音,杨氏虽然年纪大了,说话的声音却非常响亮,许是耳朵没有当初好了,生怕自己声音对方听不到,而崔孝良的声音则是明显的虚弱无力。   杨氏的最后一句话,听得他微微一笑,这才“当当当”敲响了破旧的门板。   “谁呀,来啦,来啦……”   杨氏拄着拐杖走出来,远远并没有看清,走的近点,才认出来,连忙上来扶住白泽的胳膊,说道,“咦,是你啊,刚才孝良这孩子还正给我说,让我在门口托人去给你们说说呢,你这就来了,来了就来了呗,带啥包唉。快点进屋来,外边冷。”   白泽心想,家里条件虽然艰苦,但杨氏的身子骨是挺结实的,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竟然不喘一口大气。   进来屋里之后,崔孝良连忙要起来,被白泽大步上去摁住了,他坐在床前,问道:“别起来了,好好躺着。郎中怎么说的?”   崔孝良说道:“说没啥事,阿泽哥你又过来干啥,费那么大劲过来。”   白泽说道:“这有啥费劲的,天天在家里待着,活也不重,出来走走可以锻炼身体,顺便来看看你。作坊那边不用担心,这段时间,薪资一直都有,安心养病吧,等好了再过去好好干。”   “你们啊,对他这么好,老婆子我都不知道咋感谢。等这孩子病好了,叫他过去多干点,钱啊,就不用付了。”杨氏笑着说道。   “那可不成,这是我们的规矩,生病的和带伤的,钱啊该怎么给还是怎么给,挣钱这事儿,再大也大不过人。”白泽指着放在边上的篮子,扭头对杨氏说道,“奶奶,这里面有一些松花蛋,还有鸡蛋,我看你们家里没有养鸡,打个鸡蛋汤,炒个鸡蛋啥的,给孝良还有奶奶你都补补身子。”   杨氏眼睛热热的,又簌簌掉下泪来,踏出手绢抹着眼泪,说道:“咦,孝良去你们作坊里干活,家里条件已经好到天上去啦,时不时还割斤肉打打牙祭见点油水。要我说啊,你跟小玉比我还有他那亲爹亲娘都待他好。”   “奶奶,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哦,谁都没有您对孝良好。”白泽说着站起来,给崔孝良一个坚毅的眼神,“好好养病,别叫奶奶操心,否则我跟你小玉姐可都饶不了你。好啦,我先回去了,给你小玉姐汇报情况,让他好安心。”   等白泽告别之后,杨氏打开装鸡蛋的竹篮子,说道:“这孩子,走得这么急,篮子也忘了让他拿着了,等你好了,去的时候可别忘了拿过去。你看,人家咋该恁好哩……这,这咋还有银子?!”   原来韩玉和白泽商量后,在鸡蛋堆里放了五两银子,也算是尽点绵薄之力,帮这祖儿俩渡过难关。这个举动引得杨氏老泪纵横,床上的崔孝良也是眼泪涌出来,打湿了枕头。   听到门口有了动静,韩玉就在东间里大声喊道:“阿泽回来了吗,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咦……回来了,回来了,你这跟踩着脖子似的,喊个啥呀。”说着,白泽进来,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道,“郎中说没啥大问题,我去的时候,她正躺着养着呢,奶奶身子好着哩,啥问题没有,估计用不了两天就没问题了。”   韩玉着急问道:“有没有问害的是什么病?”   “没问。”   白泽坐下去,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郎中都说没啥大问题了,那你还担心个啥,好生养着就是了。”   韩玉长叹一声,说道:“这医生还有良医和庸医之说呢,谁知道这郎中到底懂不懂看病,万一是挺严重的并,被他当做没事人一样医治,那岂不是容易耽误。”   提到郎中,也就是医生,韩玉多少一些抵触情绪的,前世生水痘的时候,被学校旁一个诊所的医生当做发烧,一直打退烧针吃退烧药,好不了才回到乡下的一个非常牛的医生诊所里,一看便说是要生水痘了。   生水痘本来就是要发低烧的,如果盲目退烧,和可能把人命都给搞没了,幸亏发现的及时,在乡下对症下药,打了两天的点滴就好了,水痘该发都发出来了,最后脸上还留下了两个痘痕。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如果当时回乡下稍微晚一些,可能就小命不保了。   “这世上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咱们现在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吧。”白泽站起来,临走前还摸了摸她的皱着额头,把皱纹抚平,说道,“放宽心,把自己养好,就是对其他人最好的祝愿,我相信他也会好好的。”   是,是该抱着乐观的态度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乌云也会不时地遮天蔽日不是吗?   韩玉望着窗子,几层窗纸早已经被寒风吹得斑驳不已,因为屋内屋外气压的差异,一会儿向里鼓,一会儿向外鼓。   入夜之后,天都沉寂下来,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在树梢的位置悬着,除了一些夜间活动的动物,其他的基本上都已经睡去。   一只黑猫沿着墙头,悄无声息地走着,很快就一跃而下没了影踪,惊得房顶的鸽子一阵骚动。   就在这么一个夜里,崔孝良却整个大了眼睛,被黑夜包裹着,床榻“吱吱呀呀”响了一阵儿,他的手也在被褥外面伸着,好像不怕冷似的,他就这么坐起来了,看着窗外,比什么时候都清醒,白日里昏昏沉沉的脑子终于就像是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往昔所做的好事坏事统统片段般地从脑海里飘过。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脑子再如陷入一片混沌,崔孝良掀开被褥,重新躺进去,轻轻闭上眼睛。   夜色中,一只乌鸦扑闪着翅膀落在房顶,“嘎嘎”两声便息了音,单腿伫立在姜子牙庙上。   后半夜,整个世界好像是死了一般,再也没有了丝毫动静,只有银白色的月光水银一般静静流淌着。 第176章 大哥归来   直到入土为安,仍旧没有谁知道崔孝良到底死于什么病,杨氏过度伤心,终于也跟着去了。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相对于现代都市来说,如此乡下农家,安全系数不知高了多少,没有汽车摩托车,没有高楼大厦,没有从天而降的玻璃和花盆,不用吃喝各种有毒食物……然而,纵是如此,仍旧有不少因素夺走人的生命,其中最为凶猛的,非疾病莫属。   疾病,疾就是病,病就是疾。不过一旦说到疾,那是小病;而病,那就是大病,是比较严重的。   这件事对韩玉和白泽的冲击非常大,试想几天前还是活蹦乱跳能说能笑的年轻人,说死就死了,难免让人觉得人命薄如纸,世道无常,哪怕不愿相信,事实逼迫的你不得不信。   少了这么一个人,作坊多少显得冷清,往日里数崔孝良最爱说爱笑,他这么一走,也没那么热闹了。   一晃半个月过去,温度只会越来低,天气越来越冷,整个世界都像是一个大冰柜,而万事万物不过就是里面储藏着食材,一不小心就被死亡吞噬。   “小玉,大哥回来了。”   白泽回到家里,一头钻进了屋里,看着韩玉说道。   韩玉睁大了眼睛,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前段咱大嫂不是说要临近年底吗,这会儿怎么就回来了?”   自从有了身孕,特别是那次在东院受了些惊悸之后,韩玉越发的嗜睡了,明明夜里睡得极好,白日里坐在被窝。也会觉得犯困倦乏,闭上眼睛就会又睡着。   白泽微微一笑,坐下来喘口气,说道:“大门上咱二哥说,大哥他是昨个儿夜里到家的,大半夜才到。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怪不容易。当时说回来的晚,提前回来说明生意跑的好啊,平平安安回来了,咱爹娘跟大嫂也放心。”   “恩,回来了好。那二嫂跟娃蛋啥样了?”   韩玉往上坐了坐,从被褥下拉出热乎乎的衣裳。放在胸前,笑着说道,“来,我想起来出去走走,人家快生了的也不像我这样,每天坐着。这娃子还没生,就跟坐月子似的。”   “如果换做其他季节,不消你说。我自然会拉着你出去转悠,可是外面冷得厉害,一阵风就能把人吹成缩进壳里的王八。”说着的同时,白泽这就要上去帮韩玉穿衣裳,一副心疼不已很为难的样子。   韩玉推开他的胳膊,很不满意地说道:“哎,哎,你这是把我当成三岁娃子了吧,我自个儿能穿,这又不费啥事,你呀,真是瞎操心,担心这担心那的。”   白泽撇撇嘴,说道:“狗咬吕洞宾,不是好心人。”   韩玉张嘴龇牙,嚷道:“我就咬你怎么了,汪汪汪……咬你,等生了娃子,也跟着我一块咬你。”   “好好好,你们母儿俩一块咬我,我认了,我认了还不成吗。”白泽非但不躲,还专门迎上去,抱住她的脖子,笑得咯咯作响。   现在大半天不出屋门,就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日出东方和日落西山,一个开始,一个结束,而正当空的太阳则是盛极一时的。每个时刻的光线,给人的领悟都是独一无二的。   在白泽的搀扶下,说是搀扶,其实就是象征性地挽着她的胳膊,韩玉来到了院子里,连忙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感叹了一句:“太阳真好啊。”   “小玉姐,你出来啦,太阳是好,可是有点风,吹起来可能有点冷,戴上你给我们织的手套和围巾,就不冷啦。小玉姐你咋不戴上啊。”黄四娘咋作坊院子里看到后,立即赶过来,手舞足蹈地说道。   白泽在韩玉额头点了点,说道:“是啊,自己织的,都想不到么。站稳了,我去给你拿。”   等白泽进了屋,韩玉对黄四娘说道:“四娘,看到没,你阿泽哥他呀,是不是瞎担心,还怕我站不稳,我又不是才出生的马崽子,呼……”   黄四娘说道:“那还不是担心你吗,要是天下的男人都这样,那咱们女人就不用受这么多苦受那么多累了,嘻嘻。”   韩玉说道:“哟哟,什么时候发起这种感慨来了。你呀你,脑子想的越来越多了,咱们女人可以多想点,但是不要过多,凡事都有个度,一旦超过了度,就算是好事也会变成坏事,知道吗?”   男人,女人,傻傻说不清楚。   在韩玉这个拥有现代思想的女人来说,很多事情看得开,也是比较自立的,否则她也不会主动弄什么松花蛋作坊,也不会做这么多事情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和观点,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不仅仅是男人的附庸,而是独立的个体,和男人一样,所幸遇到的男人也是一个懂得呵护她理解她支持她的男人,才回到现在这种美妙安静的生活。   东边都是坟院,韩玉奔穿过这片树林,往陈东头的麦田里看看风景,阿泽觉得不吉祥,只好作罢,往西边慢慢走着。   白泽说道:“小玉,从孝良的事情之后,就不怎么见你笑了,都过去了,想开些,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咱们更应该健健康康地活着,你可不能把一些不好的想法和情绪闷在肚子里,对自己不好,对肚子里娃子也不好。”   “我早就已经释怀了,你又提起,是不是找打?”韩玉扬起胳膊,要做打下去的姿势,看到有行人路过,连忙放下手,说道,“走吧,往东院走走,就算不能进去,那就把人喊出来说说话也成,你觉得怎样?”   白泽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觉得怎样,走。”   两人肩并肩,因为太阳在正南方,也就是最高的地方,所以影子不长,但两个影子也是肩并肩在一起,有时候会互相重叠,好像是连体儿一般。   这种天气,大街上真心没几个人,就算有,恐怕也是那种迫不得已出来的,使得这个冬天越发的冷清寂寥,不过这样也好,不至于那么聒噪,冬日里就该是这样的。   来到东院门口,也没有碰到什么街坊邻居,白泽在门口喊了几声,韩冬才迎出来。   韩冬笑呵呵地说道:“大冷天的,你们过来干啥,娃子还不满月,你还看着大肚子,别进来了,回去吧。”   “咦,天天在家里闷着,都快发霉了。咱大哥不是回来了吗,现在正干啥哩?”韩玉往里面探探头,东张西望看了看问道。   “阿泽,刚才你不是过来问过了吗?怎么又带他来一趟,你俩真是闷坏了啊?”韩冬摇摇头,往院子里指着说道,“赶了那么久的路,大半夜到的,还没起来,正睡呢。”   “二娃子,谁啊?”院子里响起了林氏的声音。   “娘,是我啊,小玉,过来看看。”韩玉大声回道。   林氏一听就着急了,大步赶过来,看到韩玉和白泽并没有进来,这才舒了口气,瞪着眼睛说道:“你俩没事不在家里好好暖和,跑这边来干啥,又不能叫你们进来,快回去吧,再过几天想啥时候来啥时候来,好吃的好喝的都给你们准备着。”   “好,我们这就回去,等满月时候过来的时候肯定不会忘了捎包,哈哈。”韩玉挥挥手,这就要作别。   看着两人走到胡同口转了身,林氏这才往院子里走,问身旁的韩冬:“的二娃子,小玉跟阿泽手上脖子里戴的都是啥,我看包的严严实实的怪暖和,可是咋没见过?”   韩冬有些羡慕地说道:“阿泽说,那是小玉织得手套跟围脖,都是从城里买来的毛线做的,我摸了,那可都是羊毛线,暖和的很。”   “死妮子,也不知道心疼钱,羊毛线有多贵咱又不是不知道,大户人家才用的起的东西,咱这家庭哪里用得起,挣点钱也不知道省点用,哎。走,赶紧进屋去,你看这风吹的,冻死人,这两人都不怕冷么……”林氏摇着头唠叨着进了屋。   韩玉伸出手,在最前哈了哈,有些伤感地说道:“阿泽,你相信生了孩子的家里会叫人惹上血光之灾吗?”   白泽挠挠头,说道:“信啊,为什么不信?”   “我觉得这些东西都不靠谱,你说到了自家门口,都没办法进去,这叫人多伤心啊,还想听听大哥讲他的所见所闻,更像渐渐小外甥长啥样。”   走到东坑边上,韩玉站定,坑里的水不多,但是水面上有一层厚厚的冰,因为上面有不少砖头块泥巴块,都没能把冰给弄烂了,说完,她微微蹲下,剪了一大块泥巴,使劲儿往上面一扔,只听“咚”的一声,冰面没有烂,这泥巴块饭到碎裂开来。   白泽也学着她的样子,扒了一块不大的石头,砸下去,依然没什么动静,这才回道:“不管靠不靠谱,都是多年习俗,我们又岂能因为个人的原因而否定它呢。走吧,回去,你看着一圈有没有第三个人,就咱俩了。”   “你可不能把手套和围脖的事儿告诉他们,必须给他们个惊喜,听见没?”韩玉点点头,忽然转过来,点了点他的鼻子说道。   白泽怔了一下,忙不跌停地点点头,嘴里还“嗯嗯”答应着,其实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第177章 外甥满月   每一个日子都是平淡无奇的,因为外甥满月,这么一个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日子,就显得热闹和美妙一些。   清早起来之后,韩玉好生洗漱了一番,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如果不是大着肚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   都说相由心生,心态年轻,脸上表现出来就会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韩玉最自豪的就是自己长的嫩,这也给了她装萌卖傻的资本,毕竟男人再怎么有脾气有原则,对小鸟依人可爱的女人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至少白泽就是这样。   “四娘,等会儿我去东院,晌午你们想吃啥就做点,反正菜肉也都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别撑着就成。”韩玉呷了一口米茶,看着黄四娘,说道,“有啥紧急事的话,要是你阿泽哥他处理不了,去东院喊我一声。”   小孩子满月,亲戚朋友去看望,俗称“翻毛孩子”,都是女人家的事,男人靠边站,靠近都不让靠近的,也是农家流传下来的习俗。   黄四娘说道:“小玉姐你放心去就是了,阿泽哥在家,肯定没有啥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跟三哥也都在呢,随时可以帮忙。”   “看你们小玉姐今儿个多精神,打扮的漂漂亮亮,只跟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似的。”白泽放下碗筷,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韩玉,说道,“记着,等会儿走的时候,看看东西都带好了没有,围脖手套,还有满月钱,别到了才发现空着手去的。那可丢大人。”   “啥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净瞎说,没一点正经。”韩玉羞红着脸颊,也跟着站起来,把围脖重新整了整,说道。“你以为天下人的记性都跟你一样不好啊,我可是连上辈子都记得的人。”   白泽说道:“呵呵,我现在记性也不差啊,从开始喝你煮的特制汤,我可是再也没有健忘过,记性太好也是愁啊。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忘不掉。你说脑袋就这么大,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占了。好东西往哪里搁。”   “我也是啊,还别说,羊妈还真管用,我这不当家的脑子现在终于也能记住了。当初还怕人家笑话,要真管用,绝对比吃药强。爱咋笑话咋笑话,咱不在乎!”   一旁的马三笑嘻嘻地说道,刚一说出口。看到黄四娘和韩玉的表情,立马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嘴,挠着头,不再吭声。   “啥,小马,你说的啥,羊妈?”   白泽看到三个人的神色,瞪大了眼睛,心里头有点不祥的预感,倒也不是什么“不祥”,就是觉得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一般,这种感觉怪怪的,看没人回答,便继续问道,“别跟我说,喝了那么长时间的汤,其实就是羊妈。”   韩玉有些无语地对着马三耸了耸肩膀,这么一来,恐怕今天这儿日子的特殊不仅仅是因为外甥的满月酒了,还有白泽知道自己喝了恁长时间羊妈的暴走和愤怒。   面对白泽投射过来的眼神,韩玉还真有点不知所措,可以看得出来,他基本上已经察觉出来,再怎么说怕也没办法掩饰了,为今之计就是劝他淡定下来,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当初我问是什么做成的汤,你不肯告诉我,我就觉得有点可疑,做个汤有啥可保密的,后来问四娘跟小马,他们也是闭口不言,提到这个话题就成了哑巴。不过想想,你们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吧,我也不强求。可是啊可是,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你们都知道,我喝的是羊妈,是也不是?”看着韩玉,白泽的声音有些嘶哑,可能是由于情绪的激动,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被孤立的孤独感。   “是,你喝了这么长时间的汤,其实就是羊妈。”韩玉点点头,好不隐瞒地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都在喝,跟你一起喝。而且,喝了之后,效果怎么样,你也亲身体会到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白泽会怒不可竭高声嘶吼的时候,他竟然笑嘻嘻地来了这么一句:“怪不得,我觉得这段时间皮肤越来越好,还以为是倒着长哩。那我问你,既然是羊妈,那里面的膻味是咋除掉的?”   韩玉一颗悬着的心立即就落了下来,就好像是眼看着火山要爆发,忽然就熄灭了的感觉,她舒了口气,说道:“我收拾下得走了,叫小马跟四娘好好给你讲,他们要是讲不明白,等我回来再细细给你说。”   说完,韩玉转身就进了屋里,准备去东院的礼物。只能听到堂屋里白泽十万个为什么似的问个不停。   ……   “爹,娘,大哥二哥,大嫂二嫂,我来啦!”   韩玉挎着的红纸包裹的竹篮子,这边刚小心翼翼跨进大门,直接就大声喊起来。   “咦,喊这么大声干啥,来了就来了。”   林氏笑呵呵地迎了出来,结果篮子,扶住韩玉的胳膊,说道,“清早饭刚吃罢,你来这么早干啥,你可是第一个过来的。”   “小玉,来啦!”   听到这么一句说话声,韩玉循声望去,之间韩俊站在堂屋门口,喊了一声,“大哥,这几天休息好了没啊?一直没来看你,不会怪我吧?”   “小妮子说什么话呢。”   韩俊连忙走过来,还一边笑着说道,“你扛着个大肚子,我回来没办法去看你,你也知道,你二嫂还在月子里。你瞧你呀,现在胖成啥样子了。”   “死娃子,咋说话的,哪里胖了?!”   林氏瞪了韩俊一眼,非常和蔼的神色看着韩玉,说道,“不胖,这样正好,以后生了娃子,自然而然就瘦下来了,别叫我听见你喊啥减肥减肥,被听你大哥胡说。”   “就是,说话都不经过脑门子的,万一小玉喊着减肥,咱娘还有阿泽肯定不愿你的意。”春草也上来,笑呵呵地说道。   “好好,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吗。”   韩俊立即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姿态,看懂啊韩冬后,连忙拉他过来,说道,“快来看看小玉给恁儿带的啥礼物,要是不好,满月酒都不让她喝。”   其实说喝满月酒,并不是真正的喝酒,只不过是一种叫法,实际上就是吃个宴席。   韩玉扬扬下巴,自豪地说道:“大哥,你就别打击我了,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带的礼物,那是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甚至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走走走,春草,娘,你们拉着小玉去翻翻毛孩子,我还真像看看她拿出手的是啥价值连城的东西哩。”韩冬轻轻推着韩玉,想身旁的春草和林氏说道。   柳晴儿的身子骨弱,现在孩子虽然满月了,但她还是有些虚,仍旧卧床休息,三个女人一行来到屋里,柳晴儿连忙坐起来,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娃子,说道:“小玉,你来这么早。”   “来,叫我看看俺外甥,一直想看,终于盼到这一天了。”韩玉放下篮子,咋床边俯身,看了看襁褓里红扑扑的脸蛋,心一下子就融化了,胖乎乎的小娃子,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叫人很想上去亲一亲。   “才吃了妈睡着。”   柳晴儿红着脸颊,扶着身边的床,说道,“快来坐下,你有孕在身,别老站着。”   韩玉又把放在身后箱子上的篮子拿下来,掀开上面的红布,拿出准备好的一个红色布包,说道:“二嫂,这些我给外甥准备的礼物,别嫌赖啊。”   春草说道:“晴儿,快打开来看看,刚才小玉在你大哥跟前说,她带的东西是无价之宝,大嫂我真想开开眼,正好咱娘也在。”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弄什么贵重的礼物。”   说着笑着,柳晴儿打开这并不精致的布包,顺手一掏,把手套和围巾还有毛衣毛裤都拿了出来,还有一个红线串着的银观音。   “这些都是啥?”   林氏在床沿坐下,一件件仔细看起来,“手套,围脖,这些也都是你用羊毛线织成的,还有这两件小衣裳?”   韩玉说道:“毛衣,毛裤,手套,围脖,还有一个观音项链,我跟阿泽想破脑袋也就想到这么多,别嫌赖就成。花是花不了多少钱,可都是独一无二的吧,别说咱杏花村,就是咱整个云锦,也绝对没有人想过用羊毛线来织衣裳手套等,就算想到,也织不出这样的水平吧。”   “摸起来软和的很。”   春草摸了摸毛衣,很惊讶地说道,“娃子的皮嫩,要是普通的布料,容易磨着,这样的穿在身上不刺挠,又暖和,小玉你咋该恁么能哩?”   “咦,我以为是空心,原来是实心的啊,那观音菩萨也不便宜,沉甸甸的,你看这观音菩萨跟真的似的,男戴观音女戴佛,观音好,观音好。”林氏笑得合不拢嘴,对着韩玉又是一阵点头称赞。   “真是无价之宝,哈哈,小玉说的一点也不错,这羊毛线织成衣裳,换个人,任凭脑子多管用,也想不到这个。”   柳晴儿看看身旁的孩子,又回头看着韩玉,说道,“多少钱都买不来,娃子有这样的姑,福气大的很,哈哈。”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院外响起了嗡嗡的声音,想是其他来翻毛孩子的亲戚朋友街坊邻里来了。 第178章 吃满月酒   “人哩,东屋里吗?”   几个妇人说说笑笑来到院子里,朝堂屋门口的韩冬问道。   韩冬连忙迎上去,笑道:“大娘你来啦,在东屋里,俺娘也在,你说来就来,带啥东西哎……”   “平时来肯定不带包,啥时候不带都成,就是今儿个不能不带。”   为首的妇人是村北头韩大白的婆娘,虽然和老韩家不在一块,却也是韩家人,不过是个分支而已,她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非常明显,往韩冬身旁的韩俊过去,问道,“老大也回来了,啥时候到家的的?”   “大娘,我回来没几天,你看也没有去看你们俺大,俺大的身体现在咋样?”韩俊往前两步,笑呵呵地上来答话。   “家里人都到齐了,好好过个团圆年。”   铁林家的大娘手里也提着篮子,说完之后,几个妇人乐呵呵地扎堆挤进了东厢房里。   本来就不大的屋子,因为七八个妇人的进入多少显得有些局促,但正因为如此,也更加热闹起来。   “小玉她娘啊,瞧你这福气哦,我们哪一个也都比不上,两个媳妇儿恁么贤惠,顺顺当当给你们生俩孙子,闺女吧,闺女出了门子也在跟前,享不够的清福啊,你跟墩儿哥就好好抱孙子,其他的啥事也不用操心了。不像我们这些人,苦日子才刚开始啊。”   说话的是村西头不远处张长久的婆娘戚氏,毛冢的闺女,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生的白嫩,加上干农活不多。整个细皮嫩肉的,显得颇年轻,嘴巴子又特别能说,被大家笑称为“戚能嘴儿”。   “都说你能嘴儿,你这张嘴皮子啊,一啪嗒。叫人听得心里带劲儿的很。要说这享福,恐怕还得几年。”   林氏把几个妇人都沿着床边坐下,还搬来了两个的凳子,这才满脸春光地说道,“娃子都生了,肯定得给她们带大了。而且都不止生一个,少说得忙活几年吧。说道闺女在身边,问问她自个儿,操心来还不急嘞,哪里享她的福了。”   听林氏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的,韩玉在一旁捂着嘴笑,她自然知道。林氏这么说其实就是在谦虚,不管儿子和闺女多么孝顺听话有福气,她作为娘亲都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夸赞的。不然就显得不好看了。   “咦,瞧你这话说的,小玉哪点叫你操心了,她两口子弄个作坊,天天忙活的不得了,挣了不少钱,肯定动不动给你捎包吃啊。”东边韩子丰家的夏氏大娘满脸钦羡地说道,“俺家的白玉出了门子,大半年也不能回来一次,见都见不上,还享福,享她娘的脚。”   “妍妍不也是一样,一年回来一次,也不知道过的咋样。”韩铁林家的大娘靳氏一听,也皱了眉头子说道,“说到底啊,还是你们家的小玉好,出门子就出门子吧,竟然把女婿都拐到咱杏花村了,在咱自家村里,还能怕她受气不成?”   ……   夏氏开了个头,几个妇人纷纷倒起了苦水,什么心疼自家闺女嫁的远,回来的少,又或是夫家不咋样,诸如此类,反正不管说什么,到最后肯定一拐就说到韩玉和林氏,表达一番羡慕之情,好像都巴巴地希望自家闺女能把女婿拐回来。   这么一来,反倒让韩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今儿个的主角是二嫂柳晴儿和刚满月的外甥,她一个当姑姑的反倒抢了风头,为此,她连忙笑着打断,装作一副兴冲冲的样子说道:“大娘,婶子……你们来都带的啥,也叫我开开眼,叫我也长长见识,要不然以后谁家的毛孩子再满月都不知道送点啥。”   春草站在一旁,娃子睡着了之后在屋里睡着,所以她不得不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看有没有哭声。说起来,她也是个颇为聪明的女人,听到几个妇人净说韩玉了,便偷偷瞄向柳晴儿和她身旁的娃子,谁知此时,韩玉来了这么一句,使得这母子俩再次成为话题的焦点。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戚氏张嘴就来,一边说一边比划,只跟唱戏似的,“晴儿这么个大美人,你家的二娃子长得也不赖,生的娃子绝对长得好看,你看着小脸蛋,小嘴巴子,跟晴儿多像。”   妇人们一个个终于献上了自己带的礼物,有的送了一串铜钱,有的送了小棉衣,贵重点的送个小银镯子,更多的是一篮子鸡蛋,这农家送礼必备之物。   林氏在一旁乐呵呵地说着感谢的话,甚至假装愠怒说些譬如“随便弄点啥叫娃子沾沾福气儿就成了……”诸如此类的客套话。   又拉了会儿家常,林氏说道:“小玉,春草,你们先说着,我去看看,蚂虾咋还没来,都半上午了,再不准备做菜,等到晌午点的时候,咱都得饿肚子啊。”   蚂虾是村北头做菜的大厨,谁家有红白喜事需要摆宴席,都会过去请他,韩子明提前两天就跟他说好了,今儿个家里满月酒,让他过来。   来到堂屋之后,看韩子明、韩俊、韩冬和白泽爷儿四个正说说笑笑,林氏上来说道:“他爹,你看这天,都半上午了,蚂虾在还不来,要不你再去看看,是他忘了还是有别的事儿绊住了脚。”   韩冬站起来说道:“爹,娘,我去看看吧。”   “咳咳咳……不用去。”   韩子明一口烟呛着,咳了两声,挥手让韩冬坐下,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蚂虾这人,记性好得很,肯定忘不了,要么就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儿绊住了,要么就是已经在路上马上就到了,别急,才半上午,两三桌子菜,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做好了。”   因为满月酒过来“趴桌”的都是离得近的亲戚和邻里家的女人,人数不多,加上是大冬天,所以并没有在院子里垒大锅灶,鸡鸭鱼肉菜也都准备好了,摘好了。如果不是风俗不允许,几桌子菜,林氏一个人就能给做出来。   “小玉你的松花蛋作坊,看样子挣了不少钱吧,要不然也不会拉你二哥过来,好,真好。就像你大哥,出去做生意,东跑西跑,大过年的才回来,挣多少钱才不说,主要是出门在外不放心啊。”   靳氏看着韩语说完之后,转头看向柳晴儿,问道,“晴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心想着,以后你家的作坊要是生意好的不得了,人手不够的话,我叫雷雷也跟着你们干。”   韩玉说道:“大娘,雷雷现在也娶了婆娘,算是稳住了,种的有几亩地吧,这些庄稼种到田里,时不时过去除除草看看就成了,平时都没事,这样,你们家里不是养了几只鸡吗,赶明儿有空的时候,多打点小鸡娃子,多样点母鸡,吃不完的鸡蛋都卖给俺作坊里,也给家里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这样多好。”   柳晴儿一直笑吟吟的,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看,小玉说到底还是咱杏花村的闺女,心里肯定想着咱们。我就是觉得吧,阿冬他读了几年书,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在家种田,可是他出门在外跑生意,我又不放心,最后商量了一下,跟着小玉忙活着,做做账,帮帮忙,也是好的,最起码放心了。”   “你这妮子的声音真好听,怪不得你娘说你有时候唱歌小曲儿给她听,叫人听得浑身舒坦,心里也会乐开了花。”   夏氏指了指柳晴儿,赞了这么一句,便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你们说说小玉这闺女是个女娃子,咱自家的闺女也是女娃子,差距咋就这么大哩,这也就罢了,家里的娃子一个个不争气,叫人操不够的心,别说挣钱给你养老享清福了,这就是命啊,下辈子再想着享福吧,哈哈。”   春草说道:“大娘,瞧你这话说的,风水轮流转,说不准儿明年就到咱家了,别急,老天爷看着哩,谁也不会亏待。”   一个两个都过来翻毛孩子,不过毛孩子睡着了,让整个屋子成了“妇人交流区”,感慨人生无常岁月如梭,感叹自家男人儿子不争气,骂骂那些不是东西的人,赞赞令人敬佩的行为和态度……   蚂虾过来之后,林氏和韩冬韩俊两兄弟在灶屋里帮忙,差不多的时候,就摆了两个大四方桌子,堂屋里一桌,坐的都是辈分较高的,五奶奶秦氏、大娘夏氏、靳氏等,西厢房里摆了一桌都是小辈,比如韩玉、春草以及有人带过来的小女娃等,两桌子人坐的满满当当,加起来也就十几个。   满月酒本身就不是什么大的日子,走的是个过场,看家庭条件量力而行,一般人家就算是不摆宴,也无可厚非。   蚂虾掌厨,每桌一盆大杂烩菜,整鸡、整鸭、整鱼、红烧肉、焦丸汤,白丸子汤、芹菜小幅肉、淋鸡蛋皮子……还有各种起不上来名字的菜肴,加上每桌三十个松花蛋随便吃,真真是丰富到极致,撑足了面子,让过来吃宴的妇人个个摇头称赞,吃得饱,吃得好,多年来没见过这样的满月席。   ps:   昨儿个夜里写到一半睡过去了,先补出来……还是早晨起来脑子比较清醒一些,无奈要去上班了。 第179章 姥姥瘫痪   外甥满月之后,后面的几天又是平平淡淡,如安静的河水,还在冬至那天飘飘洒洒下过一场不大的雪。   气温时常保持在零度以下,有水的地方都会结成冰。   “听四娘说,灶屋里的水缸又冻烂了。”   白泽一进门,就唉声叹气地发牢骚,捂着耳朵坐在韩玉身旁,说道,“再这么冻下去,咱们饭都吃不上了。你说咋办啊?”   “上次那个冻烂了之后,我不是说用不要的被子夹着麦秸秆裹一下吗。”   韩玉把猫头鞋放下,眼珠子咕噜噜想着办法,说道,“我记得东边杂物间里还有一个水缸,你跟小马搬出来,趁着晌午暖和的时候,和点泥巴糊一层厚厚的麦秸秆,外面再弄个破被褥一裹,包的严实一点,再放到灶屋里去盛水,要是再结冰,我就不姓韩了,跟你姓。”   “哎呀,你这是什么主意。”   白泽隔着被褥在韩玉的肚子上轻轻抚了抚,又摸了摸她冻得通红的鼻尖,说道,“水缸又不是人,裹上一层被褥,让它呼呼睡大觉不成,这可是未曾听闻的新鲜事。不过,你的主意向来都是听着离谱,实际效果惊人。那成,等下天喝了,我们去坑边挖点泥巴,照你的注意给水缸裹个被褥。怎么样,娃子没有踢你吧?”   “怎么没踢!”   韩玉也一脸幸福地抚着肚子,带着点嗔怒地说道,“我可知道啥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夜里睡觉,这当爹的不老实,总踢我,现在娃子还没出生。也开始跟着踢了,你说想当个娘咋该那么难?”   看白泽不好意思地挠头,本来懂得红红的脸颊更红了,韩玉连忙说道:“好啦,别不好意思了,又没有真怪你。东院有没有什么消息?”   不得不说。会害羞的男人叫人怜爱不已,就好像是一个做了错事或羞事的孩子。在这古代还好,现代社会,一个个被社会打磨的圆滑如斯的男人,脸皮厚的城墙还搭一拐弯,死皮赖脸的居多。脸皮薄会脸红的少之又少。   韩玉一直相信,懂害羞会脸红的男人。心中必然是无比善良的,他们定然有一颗清澈透亮的灵魂。在他们的身体内蕴含着一座宝藏,懂得珍惜呵护的女人值得用一生来挖掘。   听韩玉出声安慰,白泽才多多少少有些释怀,笑着说道:“你呀你,我马上都成了你的信息情报员了。天天打听这动静,窥探那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敌国派来的探子呢。安心养胎就是,有些消息,不用你问,我自然会去打听的。”   韩玉说道:“说了这么一大串,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别急,等我慢慢说。”   白泽把玩着韩玉做了一半的猫头鞋,说道,“其他的消息倒没有,就是说,咱小姨来信说,今年会回来过年,而且带着小表妹,也就这几天的样子,就能到。”   韩玉连忙往上坐了坐,睁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啊,那咱姥知道了没有?”   白泽说道:“这话问的,就是咱姥过来告诉的,你说她知不知道。不过,我看着咱姥又瘦了,感觉比前段时间老了不少,这段时间肯定过得还是不如意。”   对于姥姥柳氏的遭遇,韩玉除了愤慨还是愤慨,舅舅林建华的怕婆娘不当家,妗子崔氏的蛮横霸道不孝顺,害得姥姥跟她家的仆人似的,多大的年纪了仍旧得洗衣哄孩子做饭洗锅,甚至茅坑里满了,挑大粪的活儿都让她一个佝偻了身子的老人来做……   韩玉问道:“三姨不是说想接咱姥去住几天享几天清福吗,啥时候回来的?”   “听咱娘说,咱姥还是不放心家里,在咱三姨家住了两天,非喊着要回来,咱三姨跟三姨夫也不能强留,就把她送回来了。哎,操心操了一辈子了,都习惯了吧。”   长长叹了口气,白泽眼神有些迷离,淡淡呢喃道,“这么一说,不知道咱爹娘那边咋样了,有段时间没回来了,临近年关,也不知道大哥二哥回来了没有。”   韩玉说道:“现在家里没什么可忙活的,你抽个空回去一趟看看吧,我这副样子,就不跟着你颠簸了。你看需要买点啥,别怕花钱。”   对于白泽,韩玉多少有些歉意,来到这乡下,日子虽然平淡从容了,但又怕埋没了他的才华,作为男子,成家立业,本该尽孝道,反倒离开了爹娘,来到这里。   可是白家遭受的十年之灾,让他铁了心远离科举和官场,曾经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也都埋在心底隐秘的角落,不再提起。为了不让他荒废了才华,韩玉常会不时置办书籍,给他看,让他记诵。   “回不回去再说吧,你这副样子,不在身边,我还真不放心。”   白泽把被褥往前面拉了拉,把角落都掖了掖,站起来,“我觉得大哥二哥应该回来了,再大的生意也不能耽误回来过年啊。要实在不放心,这两天我写封信,寄过去问问情况。”   思考再三,韩玉敛了笑意,轻声说道:“阿泽,我问你,来到这乡下农家之后,你过得开心吗?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陪你回去,绝地没有丝毫的怨言。”   “看你脸色一变,就知道会说不好的东西,果不其然。”   白泽点点她的额头,摇头说道,“要是过得不开心,我早就会说出来,还用你问啊。既然决定来到这乡下,那这里就是咱们的家,这辈子,我们哪里也不会去,就在这好好活着。以后不准再说傻话,不准再问这种傻问题,听到没?”   韩玉幸福地点点头,非常主动地附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还有这边。”   被亲了左侧脸颊,白泽把右侧脸颊凑过来,指着说道,被韩玉又亲了一下之后,才心满意足地说道,“这两枚香吻,使人忘忧,叫人乐不思蜀。”   韩玉说道:“阿泽,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亲你,亲到你求饶为止。”   白泽立即举起双手,喊道:“救命啊,饶了我吧。”   韩玉骄傲地扬起下巴,不屑地说道:“啧啧,你这是在找亲吗?信不信每天把你亲晕过去,哼……”   “小玉姐,阿泽哥……”   听见院中黄四娘的唤声,白泽站起来,摸摸被韩玉亲的地方,笑着说道,“好了,你好生躺着休息,不要老是做活,手都冻得跟冰屎蛋子似的,心疼。”   黄四娘说道:“阿泽哥,我去倒恶水的时候,看咱大嫂正往这边跑,估计这会儿到门口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啥急事。”   白泽一听,疾步来到大门口,果不其然,春草也正好来到了大门口,叉着腰气喘吁吁的样子。   “大嫂,咋了,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事?”白泽问着,就要把她往院子里迎。   春草摇手说道:“我不进去了,就是过来给你们说一声,咱娘去西头了,咱姥忽然就偏瘫了,不会走路,起不来了。咱娘的意思是,得空的话,都过去看看。”   等春草离开之后,白泽连忙回到屋里,一脸担忧地看着韩玉,也不说话,实际上他在想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可又怕她激动起来伤了身子。   韩玉说道:“好了,有什么话说吧,在我跟前,你就不是那种能藏得住心事的人,放心吧,我发誓,我不激动。”   “咱姥瘫了。”白泽皱皱眉头。   “咱大嫂咋说的?”韩玉也跟着眉头紧锁。   白泽坐下来,挖了挖耳朵,说道:“说是咱娘赶到西头了,估摸着还没回来吧。”   韩玉说道:“以咱妗子那样子,应该也不舍得花钱治,我觉得咱娘叫大嫂过来送信儿,一是叫咱过去看看,二来,应该是想叫咱俩帮衬点。”   白泽说道:“那就帮衬点吧,我这就过去,要是请郎中看得晚了,落下了病根,那可就麻烦了,也不缺这点钱。”   “箱子里,你自己拿。”   韩玉指着床头旁的红漆木箱,说道,“衣裳下面,最底层,拿个十两银子过去,付了药费之后,剩下的你跟咱娘商量着买点东西给咱姥放那儿。别叫妗子见了,要不然留多少也都进了她嘴里。”   白泽掀开箱盖,在底部摸出来一包碎银子,数了十两出来,在腰间放好,说道:“那我赶紧去看看了,你小心点,事情办妥了,我会立即回来。”   韩玉嘱咐道:“家里不用担心,咱姥安顿好了,啥都弄好了再回来。”   看着白泽匆匆离去的背影,韩玉终于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把心里头的愤怒和担心都释放出来。   姥姥柳氏是那种好到不能再好的人,待任何人都非常温和,一辈子勤劳操持,遇到的最大的不幸,恐怕就是找了崔氏这么个儿媳,导致常年受气受罪。   就是这么一个老妇人,厄运又偏偏找上门来,让她得了偏瘫,说起来真是令人心疼不已,眼下就是看看郎中有没有什么方法治愈,否则,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只能一直卧床了。   ps:   灰常感谢 惠宝贝 的两张粉红,么么哒~~写完之后,终于敢吃药了,害怕吃了之后头晕写不出或睡着,晚安了,筒子们~ 第180章 林氏吐槽   白泽从西头回来,不吭一声钻进了屋里,往床上一坐,气呼呼的也不说话,满脸的无辜无奈。   韩玉摸了摸他的肩膀,问道:“阿泽,你这是怎么了?姥姥情况怎样了?”   “引用一句妗子的话:年纪有这么大了,没死已经不错了。”   白泽没好气地回道,不过随即脱了鞋子,也跟着钻进了被窝里坐着,看着屋顶说道,“据郎中的意思,姥姥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似年轻时候那么硬朗,并不是啥偏瘫,是常年累出来的暂时性的毛病,也不用吃药,好好歇着养着就成了。”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但现实中,往往那些善良的人遭受着痛苦和磨难,而恶人常常逍遥法外。其实原因很简单:善人有节操,恶人无底线。   不管妗子崔氏如何,姥姥柳氏没什么大事情,这让韩玉已经庆幸不已,多少得了一些安慰,可是等歇好了养好了身子,是不是还会像当初一样,不得不以衰老的身躯来撑起大部分的家务呢?   “啊……”   韩玉忍不住叫了一声,猫头鞋和针线都扔下了,指尖立即渗出了血,如嫣红的珍珠。   白泽拉过韩玉的手,连忙放在嘴里吮着,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吸着**。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让韩玉生出了一丝冲动,胸前涨的厉害,小腹部位暖烘烘的,叫人有些难捱。   看着韩玉脸颊红红的模样,白泽也心疼的没了脾气,说道:“你啊你。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别动针线,疼不疼?”   “不疼了。”韩玉嫣然一笑,似青涩害羞的小姑娘。   白泽拉住她的手,重新依着床头躺下来,搂住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前,手指在她脸蛋上撩动着。徐徐说道:“马上就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叫人不放心,以后再如此粗心大意,我可就要生气了。”   韩玉没有应声,只是点点头,又往白泽的怀里钻了钻。轻轻闭上眼睛,听他说话时候胸腔的震动和轰鸣。不说话时候的心跳和呼吸声,雄浑而壮阔,如大江大海,似巍峨高山,她的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   窗外的麻雀,在枯树枝头叽叽喳喳。院墙角落里的蜘蛛网随风摆荡,屋顶成群的鸽子咕咕叫着扑打着翅膀嬉闹,蔚蓝的天空中。白云无力地漂浮着……这所有的景象加起来,构成了冬日里的冷清和热闹,繁华与萧瑟。   不知是夜里没睡好,还是白天里东奔西跑疲倦了,和韩玉说着话的时候,白泽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韩玉本来极不老实,坐在被窝里东挪挪西动动,一个地方坐久了觉得脚心出汗,要换个地儿,新得地方坐久了,屁股又疼,再换地儿……为了不吵到他休息,这次,她愣生生地在一个地儿,老老实实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白泽醒来,她才连忙变换了个姿势。   “我怎么睡着了,睡了多长时间了?”   白泽揉着眼睛,转过身来看到韩玉的表情,问道:“龇牙咧嘴的,这么痛苦,咋了?”   韩玉隔着被褥捶腿,说道:“麻了。”   “一直坐着肯定会麻,腿脚没知觉的时候就动动换换姿势,你啊你。”   白泽似安抚又似责怪,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说道,“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傻的呢,不过这样挺可爱的。”他往前坐了坐,把手伸进被窝里,给他揉着脚,“被你需要的时候,我比什么都开心。”   韩玉笑嘻嘻地说道:“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这么肉麻的话,也不害臊。”   “自家婆娘跟前,有啥可害臊的,来,小妞,让本大爷亲几个,哄得本大爷开心,重重有赏。”   白泽伸手挑起韩玉的下巴,装出一副浪荡子弟的样子说道。   韩玉临危不惧,不躲闪,也伸出手,摁在了他的胸前,说道:“广大华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真是色胆包天。看你少不更事,念你是初犯,本姑奶奶就大发慈悲,放你一马,去,倒杯茶端过来,速去速回。”   “哈哈哈……”   白泽实在忍不住,笑了场,抱着韩玉笑得停不下来。笑到最后,还是屁颠屁颠地跑去灶屋里烧了水,烧开之后,给韩玉端过来一碗。   白泽说道:“已经吹凉了,不烫。怎么样,相公我表现如何?”   本来还担心烫着,听白泽这么一说,韩玉两手捧碗,喝了一大口,一旁的白泽看她有一些头发凌乱耷拉下来,连忙伸手整整,帮她放在耳后。   爱,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但却一定是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得到的。生活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举动,貌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拥抱……都可以是真爱无障碍的表达。   作为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女人,韩玉清清楚楚知道,她想要的不多,一个男人,一个家,一份融含了亲情爱情和友情的感情,一段平淡真实的日子,他的关心呵护,他的在乎,物质条件上的要求不是多高,够吃够喝够花就成,精神方面,不空虚充实即可。   白泽说道:“小玉,这两天很暖和,要不赶明儿,让四娘陪你,去庙里烧烧香?”   庙宇坐落于广阳集市的中央位置,在路西,不过百十来个平方,从建成来就没什么名字,被大家习惯性称呼为“广阳庙。”   “没事没咋的拜啥,再说了,那地方烧香烧得乌烟瘴气的,闻了肯定不好,还是不去了。”   韩玉坐起来,披好衣裳,把身上的针线筐放到床头旁的桌子上,说道,“要真想去,等娃子出生了,再去不迟。”   白泽说道:“听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就先不去了。其实是咱娘给我的主意,想让你去拜拜,说是这样生娃子会更加顺利,以后娃子也皮实(结实、健康)。”   “这个都是心里作用,就算不去拜,以后咱家娃子必须健康撒欢,比谁家的都皮实。”   韩玉穿好棉裤起来,把鞋子穿上,话锋一转,说道,“不知道咱姥现在啥情况,也不知咱娘回来了没有,真真叫人感累不爱。”   “你又起来做啥?”白泽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尿尿。”韩玉回道。   其实屋里边放的有已经倒掉并洗好的夜壶,不过既然说是夜壶,那就是夜晚专用,大白天的还在屋里用,有些不合时宜。   “我不是专门把尿罐子给你拿来了吗,还非要出去,不出去不成吗?”白泽指着门口说道。   “不成。”韩玉点点头。   “你这是图个啥?”白泽汗颜。   韩玉见他紧抓不放,钻进牛角尖出不来,走出屋子之前,解释道:“是图点啥,第一,想动动;第二,大白天的不好意思;第三,不想被自己的尿骚味熏着;还有,……暂时想不出来了。”   去完茅房,韩玉在窗外敲了敲,说道:“阿泽,出去走走可好?”   “想一出是一出,刚从被窝里出来,不冷吗?”白泽边说边往外走,等他走出堂屋,韩玉已经站在大门口门楼下朝他摇手了。   “就在旁边晃晃好了,别往远地方走。”白泽的口吻似建议又似命令。   韩玉嘿嘿一笑道:“既然出来了,那就往西边走走,看看咱娘回来没,要是没回来,我想去西头看看,要不然心里头放不下。”   无巧不成书。   韩玉和白泽刚刚走了没几步路,还不到十字路口,远远就看到林氏走过来,没有往日的慈眉善目,更多是凝重。   林氏责备道:“就你这样,还往外面瞎跑啥?”   韩玉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回来没有,问问俺姥啥情况了。”   “走,去你们家屋里坐着说。”   生气归生气,林氏上来扶住韩玉的胳膊,在她脑袋上点了点,“恁姥没啥事,你小小孩家就被操心了。其实啊,我都巴不得你们姥娘她害场大病死了算了!”   韩玉惊道:“娘,你咋说这种话?”   年纪大了,说到点什么感伤的事儿,就容易落下泪来,林氏掏出手帕抹掉泪水,揉着眼睛,唉声叹气,回到东屋里,在床上坐下,这才长出口气,说道:“活着受罪啊,还不如死了哩。一个你舅,没一点囊气,自己老娘都照顾不了,叫那个死*逼半门子,跟上了天似的,要是我,非跟她拼命不成!”   韩玉连忙安慰,说道:“娘,你还不叫我们管,你看你都气成啥样了。别气坏了身子,俺姥还没好起来,你再气出个啥毛病,咋办?”   “我都不知道该咋说你姥,你说你大姨、三姨跟小姨想叫她过去住,哪怕是住一辈子哩,她就是一心挂念着你舅跟妗子,你说这样的儿,这样的儿媳妇,还有啥可惦记的?!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净是自找的。”林氏说起话来,情绪很是激动的,想着娘亲柳氏多年来遭受的种种,辛酸心痛,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白泽说道:“娘,别哭了,这都是命,咱都得认命。”   林氏拧了一把鼻涕,说道:“对,对,就是命,你姥就是这样的劳苦命,不管到最后变成啥样,都是命啊,不得不认。”   ps:   盆友们,圣诞节快乐~ 第181章 喜忧参半   当着女儿韩玉和女婿白泽的面,林氏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也把多年积蓄的忧心和压抑都释放了出来,终于把娘亲柳氏的遭遇托付给命运和老天。   乡下虽没有城里繁华,但礼节和风俗也是只会多不会少。前些年,出了门子的女儿没什么事是不准随随便便就回娘家的。   云锦建国之后,这风俗渐渐地淡化了许多,闺女时常回娘家探望,也无可厚非,没有人说什么,但有一点:不能常住,女儿不能常住娘家,娘亲也不能随意住在闺女家里,说是会克死家里人之类。   送林氏走后,韩玉又低落了一阵子,不过在白泽的劝慰下,这才慢慢的阴转晴,心情开朗了不少。   日落时分,外面冷风嗖嗖,大门已经关上,堂屋里燃上了蜡烛,连堂屋门都紧紧管着,四个人围着热腾腾的饭菜,吃的不亦乐乎。   在韩玉的示意下,黄四娘准备了火锅,只不过老底料没有放辣椒和刺激性的配料,为了照顾到喜欢吃辣的两个男人,还专门准备了做好的辣椒酱,可以放在碗里沾着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韩玉想放下碗筷歇歇,问道:“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张根两口子的动静?”   马三哈哈回答道:“见都没见过,要我看,肯定是吓怕了,我跟四娘时刻注意着,不会叫这两人有啥可乘之机。”   白泽饶有兴致地问道:“哎,小玉,你既然又提到张根和郭氏这俩人,我不得不说说,当时你提着菜刀说的那几句发狠的话。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在哪看的,还是听谁说过?”   “哪几句?”韩玉问道。   “什么人在做,天在看,还有什么阎王爷啥的。”   白泽辣得直吸气儿,抹着嘴角。说道,“一直没给你说,当时那个时候,别提张根跟郭氏,我站在一旁都听得有点哆嗦,是害怕。我心想着。你要是两刀砍下去,咱可咋办。难不成真把这俩人给扒个窑子埋了?现在想想,汗毛都能竖起来。”   韩玉说道:“看来我在你们心里都留下了阴影啊。我这人一向崇尚和平,不主张使用武力,但决不放弃使用武力的权利。好了,快吃吧,别提这些了。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们还真把它当个话题了。”   “好好好,不提这个话题。那就换个。”   白泽眼睛眨巴眨巴,好像思考了很久的样子,说道,“天冷透了,松花蛋的量控制一下,不做那么多了,从现在到过年的时间,小马也别去集上出摊子了,要真有过来买的,叫他们上门就是。”   韩玉摇摇头:“上次下雪我不就说了吗,天太冷,叫小马不用去集上了,就在家里好好歇着,想干点啥就干点啥。”   白泽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差点忘了个事,得问问你。有一次,货郎牛三见到我,说是从咱们这里买松花蛋,弄到城里卖,我没有立即答应,说是回来再问你的意思。你怎么看?”   韩玉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有什么不成的,咱们卖他的价格是一定的,反正咱老老实实不多赚不少赚,他到手之后,去城里卖,赚点差价不是不行。但为了不扰乱了秩序,控制下数量,不多卖。”   牛三不是本村人,交集也不多,但多年的交情下来,也都有一些了解,他为人老实,是个本分的小商贩。   ……   夜里,韩玉做了个奇怪的梦,家里房子成了金屋,里面布满了玉器,到处都是金锭子银锭子,金砖碧瓦,雕梁画栋,一根粗大的柱子上盘着一头金龙,徐徐如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她平日里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场景,没听说过,也没看过,就好像是空中楼阁一般。   你是活了一万天,还是只活了一天却重复了一万遍,这个纠结着现代人的问题,在韩玉看来,是不值一提的。   农家里,虽然日子多是平淡无奇的,但每一天都像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美妙的音符,让人心平气和,享受着点点滴滴。   要说这冬日里寒冷萧瑟,但清晨起来麻雀总在树梢上叽叽喳喳,鸽子在屋顶咕咕噜噜,公鸡打鸣,母鸡下蛋,猫爬墙,狗咆哮……仍旧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阳光普照大地,冰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韩玉起来之后,见黄四娘在灶屋里忙活着做饭,便轻手轻脚走了进屋,问道:“四娘,做的啥饭?”   黄四娘满脸笑意:“小玉姐,你起来啦,炒个鸡蛋,再弄个醋溜白菜,蒸了几个馍,打了半锅米茶。”   韩玉边兑洗脸水边说道:“菜不用多,馍多点就成,你阿泽哥跟小马这俩人啊,有辣椒,其他的菜也都根本看不到眼里,菜多了浪费,够咱俩吃,稍微多那么一丢丢就成。”   黄四娘点头:“恩,我知道了,小玉姐。这天冷的跟啥似的,你咋不多躺会儿,起来这么早挨饿还得受冻,阿泽哥又该心疼了。”   “他呀,不知道梦里多逍遥快活呢,哪里会心疼到我。”   韩玉拿了毛巾在热水里浸着,抹着脸,说道,“四娘,我问你,你跟小马咋样了?”   黄四娘的脸刷的就红了,羞涩地说道:“还是那样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油嘴滑舌,油腔滑调的,净说些好听的。”   “哈哈哈,这还不好啊,男人啊,就该在咱们女人面前说些好听的,那些人长得丑嘴还笨不会说的,早就灭绝了。”   韩玉忍不住笑起来,她心想着,如果能让两人成就了一段姻缘,也算是为“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宏图伟业添砖加瓦了。   当韩玉沉浸在美妙爱情世界里感叹唏嘘之时,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把她拉回寒冷的现实。   来人是稀客,县衙王大人的亲信捕快——黄潇伟。他这次骑马飞奔而来,倒不是传县官的命令,而是私自过来通风报信,王大人明天会过来一趟。原因则是,松花蛋得到皇帝老儿的赞赏,要升为贡品。   等黄潇伟离开,韩玉还在发愣,本来事儿已经平了,忽然又冒来这么一出,她都有些后悔弄什么松花蛋作坊了。   白泽起来之后,也跟着唉声叹气,白家吃过官场的大亏,对这些所谓的朝廷官员向来是再没什么好感,但又不好一口回绝,也只能郁闷着,咬咬牙忍了。   马三问道:“小玉姐,阿泽哥,松花蛋成了贡品,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们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之所以会有这么一问,也不是他天真,因为他和黄四娘都是后来者,韩玉和白泽都没有向他们提起过白家的事情。   看黄四娘也好奇地等着回答,韩玉便回道:“这么久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跟你阿泽哥最害怕的就是麻烦,咱们安安稳稳地开着松花蛋作坊,日子平平淡淡多好。现在好了,闹这么一出戏,难保以后又鼓捣出更麻烦的事来。”   黄四娘和马三听了之后也不再说什么。   虽说现在表面上看起来国泰民安,但实际上官场的波澜起伏,有些地方民不聊生,就算寻常百姓也看的出来,要不然也不会动不动就有小道消息说哪里地方造反了,打死了县官之类……   院子里灶屋里都收拾妥当,韩玉在白泽的搀扶下回道屋里,不过却开了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   白泽忧心忡忡地问道:“小玉,这件事,你觉得敢怎么解决?”   韩玉知道他的想法,摸了摸他温暖如小火炉却有些微微颤抖的手,说道:“还能怎么解决,既然朝廷开口了,那自然是逃脱不掉的,不过,现在时机成熟,我们可以把松花蛋的秘方交给村里人了,让咱们杏花村成为松花蛋的贡品村,如此一来,咱们摆脱了麻烦,又能给村人谋了福利,一箭双雕之举,何乐而不为?”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有一点我敢确定,咱们要是把秘方给了村里人,他们泄露出去,那该如何是好?”   白泽抛出这么一个问题,不等韩玉张口,就自己先回答了,“不如这样,给秘方的同时,把后果说的严重一些,谁也不会傻到砸了自己挣钱的门路。”   韩玉说道:“就应该这样啊,等明儿个,这县官一来一走,你就先挑一些比较靠谱的,一个个叫过来,秘方交一下,后果说一下,这样最好,一点点铺开来,省得得到秘方的人良莠不齐的,最后搅成一锅粥。”   白泽两手一拍,“啪”的在屋里回响,说道:“就这么定了!”   朝廷看中,带来麻烦的同时,也让韩玉觉得里自己理想中的完美农家更进了一步,曾经描绘的“先富带后富,最后达到共同富裕”的理想蓝图,也终于可以如一副画卷,慢慢铺展开来。   韩玉轻轻摸着肚子,憧憬着以后的孩子,她知道能给他的不多,但最起码的安乐还是要保证的,给他一份美妙如童话的孩提时代,一份异于常人又不显妖孽的幼时启蒙和回忆。   ps:   不好意思,昨天病严重了,实在难受,提前吃了药,愣是抱着电脑睡着了。。。现在才终于知道有存稿的好处了,~~~~(>_ 第182章 县官登门   作为一县的父母官,王金荣极少下乡,毕竟要保住乌纱帽,多多巴结讨好上面的人才行,下面的百姓既不能给他提高俸禄,又不能给他加官进爵,所以,只要能够保证管辖内的百姓安安分分就是最大的功劳。   王大人下乡,前面吆喝着让道,后面锣鼓喧天,那叫一个排场,子民夹道欢迎的同时看热闹。   “这老韩家脸上可长了光啊,倍儿有面子!”   “看来以后咱得多往韩家走动走动,要是能攀个亲戚,那也是求也求不来的福分。”   “你们都不知道,这王大人带着韩家做的松花蛋去了京城献给当今圣上,皇上他老人家一下就吃中了,要选为贡品,不过依我看来,这韩家难保这松花蛋制作的方法,哼哼……”   “不管咋说,咱也吃过贡品啊,以后价格离谱成啥样,那就不知道喽!”   ……   对于这件事,韩子明和林氏明显比较上心一些,毕竟年纪大了,不希望出什么事,把这些官老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相比之下,韩玉和白泽则表现的有些冷淡,县官就县官,也没什么大不了。   几乎所有的韩家人都在东边韩玉家里候着,尤其是老白子韩锦山,更加重视。   “等下王大人的轿子到了,听说的口令,都跪下去磕头。”   韩锦山兴奋的满脸通红,跟喝过酒一样,“小玉跟阿泽,真是大本事的,给咱韩家人增了光。咱老韩家的人都承你们的情!”   韩子丰的儿子韩华东大声说道:“咱韩家人很少聚得这么齐整,五爷,要我说,改天叫蚂虾过来,咱摆个宴席庆祝一下,正好也都坐一块吃吃饭咋样?”   “成!就这么说定了!”   韩锦山手往大腿上一拍。说道,“过两天我叫张思虎给看个好日子,咱老韩家的人一起趴个桌(吃宴席),谁不来也不成,我不愿他的意!”   “咚咚咚……”   见到前面举着“肃静”“回避”的衙门人,从十字路口停下来。从中间让开一条路,四个人抬着一定蓝顶轿子。朝东边拐过来。   韩锦山紧张地说道:“来了,来了,县太爷这就来了,都准备好啊。”   眼看着轿子来到跟前,轿帘掀开,一个头戴乌纱帽的胖墩墩胡子长长的中年男子走出来。满脸油光,笑嘻嘻的还没说话,就只听到韩锦山一声“跪拜”。韩家的老老少少都跪下去,齐声喊道:“草民给青天老爷磕头了。”   王金荣摆手笑道:“都平身吧,在本官面前就不要虚礼了。”   把县官大人请进了屋里,堂屋里只坐了几个辈分比较长的作为代表,当然少不得韩玉和白泽,林氏和韩子明。   “你是韩玉,你是白泽?”   王金荣扭头看着两人,啧啧称赞,“真是年轻有为,一个巾帼,一个英雄,都是我云锦的好子民,你们韩家能教出这样的娃子,不得了啊。”   韩锦山说道:“主要是王大人治理有方,我们这些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对这样的溜须拍马,韩玉真是有些想吐,说到底还是官民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造成的,当官的就是爷,当民的就是孙子。   “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当今圣上吃中了你们的松花蛋,赐其为贡品,每个月都要上供,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王金荣小口喝着端上来的茶水,打着官腔又唠唠叨叨说道,“当今圣上对松花蛋赞不绝口,金口将其列为贡品,你们韩家有福气了。从今往后,你们韩家的商人,身份与平民同级,平民赋税全免,安心做好这松花蛋,伺候好皇上,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候,可别忘了本官啊。”   韩锦山拱手道:“哎呀,我们韩家能有今天,也是托王大人的福,这份大恩,怎么敢忘。”   韩家的六个老白子,也就是爷爷级的存在,已经去了四个。   仅剩两个韩锦山和韩明山,而韩明山因为凶宅的缘故搬去了远方的县城,多年不回来一次,故此韩锦山变成了韩家辈分最高的人。   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他不说话,旁人是万万不会开口的。   “本官这次来,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看着本官管辖的黎民百姓能够这般有头脑,过上如此的生活,也是本县的福气啊。”   王金荣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又清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安心开好这个作坊,好好地做松花蛋就是了,要是有什么麻烦,尽管跟本官说,应该没有本官解决不了的问题。好了,本官要务缠身,就不多坐了,你们韩家每个月往县衙送一千枚松花蛋,本官派人负责送往京城,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否则啊,不光你们韩家,连本官的头怕也难保。”   伴君如伴虎。   说着,王金荣站起来,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做出这就要转身离开的姿势,似乎还有什么别的期待,所以动作就缓慢了一些。   “王大人,这是我们韩家的一点小意思,还望大人笑纳。”   韩锦山拿了个红色的口袋,里面装了韩家人凑齐的五十两银子,递到王金荣的跟前,笑呵呵地说道。   王金荣连忙托辞:“这如何是好,本官虽然‘千里迢迢’去往京城,但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更何况这要是让外人看见,说本官受贿那就不好了。”   韩锦山还是把银袋子塞进了他的手里,说道:“韩家请王大人喝杯酒的钱,咋就成了行贿呢,大人放心就是了,这也是我们韩家的一点点心意,大人要是不收,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王金荣脸上笑意绽开来,说道:“如此,不收下的话,就是本官的不近人情了,哈哈。”   说到喝酒,韩家人中,嗜酒成瘾的,也就三个:韩锦山、韩铁林和韩子丰。   嗜酒到什么程度?见了酒走不动,谁家有了酒宴,那是必去的,酒友有邀,也是必赴的。不过其中的韩铁林,因为婆娘靳氏喝药闹腾了一次,多多少少有了点自控能力,偶尔也喝,但不似以前那么凶了。   五十两银子,辛辛苦苦才挣来的银子,成了人家的一点酒钱,听得韩玉是一阵肉痛。   更何况,这五十两银子中,她和白泽就出了其中的四十两,其余的十几二十家总共才出了十两,也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等到王金荣离开,所有人才长长出了口气,不过也都明白过来,这么大排场过来,也就坐了一小会儿,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韩家人散去,尤其是韩锦山离开之前,嘱咐了一大堆的话,无非就是好好地做好松花蛋,说王大人临走时暗示松花蛋的价格可以提升多赚些利润之类,白泽和韩玉也只能使劲儿点头以示在听,实际上心里头有着自己的打算。   “你看看,你看看,这官府的人能惹吗?人家往这一坐,凳子都没暖热,五十两银子到手了。可都是这几个人累死累活赚来的啊!”   林氏对五十两银子更是心疼的要命,捶胸顿足地说着,“这些当官的啊,一个两个都不是吃素的,喝的都是咱平头百姓的血啊。”   “小马,大门关了没?”   韩玉先是回头看着马三问了一下,看他点头之后,这才回头看着林氏,笑道,“娘,银子送就送了,总不能再讨回来吧,是咱自个儿愿意送的,又不是人家张嘴要的,也怪不着他。”   韩子明说道:“松花蛋现在成了贡品,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到的,提价,把钱赚回来再说!”   “爹,娘,它是成了贡品,就是因为成了贡品,才不能提价。”   韩玉长长舒了口气,娓娓道来,“你说咱这乡下有几家钱多得花不完,身上穿不暖,肚子里填不饱,人家愿意买松花蛋,那不是傻子么。我跟阿泽商量好了,把这松花蛋的秘方,一个个都交给咱村子里,让家家户户都做起来,家家户户都能挣钱,咱杏花村就成了松花蛋村,人人过好好日子。”   林氏立马瞪了眼,说道:“你俩傻了吧,咱村里家家户户都能做,你们的作坊还去哪里挣钱?!”   韩子明朝林氏瞪了一眼,说道:“他娘,你说你急个啥!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想法很好,先听他俩说完。”   “实际上,咱在广阳集上赚不了几个钱,咱乡下人能有几个钱?”   白泽得了韩玉的眼色,便张口解释道,“我家不是在城里吗,我前几天不是回去了,正好跟那边俺爹商量了一下,咱家的松花蛋都送到城里,高价卖给那些官宦豪门人家,甚至辗转弄到边疆其他的国家,这样赚的银子就是翻了好几番,也算是放长线钓大鱼。”   “是这个理,说到底还是咱这乡下穷,城里人家富裕。”   韩子明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还不忘看看林氏,“作坊是你们两口子搞起来的,那接下来的事儿,看你们的决定,但是有一点,不管是赚钱赔钱,你们绝对不能给我得罪官府的人,否则咱整个老韩家的头可都保不住!”   韩玉连忙说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跟阿泽要是连这个心眼都没有,那还能成?” 第183章 小姨雪华   县太爷前脚一走,十里八村不少人后脚就来到松花蛋作坊问价钱。一直到晌午饭,几个人都不得清净。还是白泽咬咬牙想了个办法,在大门边上贴了一张告示,大致意思就是松花蛋不提价,但暂时缺货。如此一来,也就鲜有人敲门打扰了,顶多是站在门口看几眼,做恍然大悟状离开。   买卖,最重要是价和市,有价无市也好,有市无价也罢,都不是很正常。但话又说回来,有价无市,再好的货也都屯在卖家的手里,鲜有人问津;但有市无价就不一样了,存货是有,但价格过高,一般人谁也承受不起。   所以韩玉和白泽这般动作,难免会被一些过度精明的人自作聪明地揣测,什么囤积居奇,什么白脸黑心,什么心口不一,什么要钱不要脸……韩玉对这些声音丝毫不在乎,先不说两口子本来没这份心思,就算有,就算真的要钱不要脸,是囤积居奇,那又怎么着了,买卖讲究的自愿,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巴掌还真拍不响。   一人难称百人意,百人难称一人心。   韩玉搬了个凳子,坐在堂屋门口,靠着门框晒太阳,院子里鸽子乱飞,身上落下来容貌在阳光里飘飞跟柳絮一样。   “这些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都不怕人了。”   韩玉这么一挥手,一只白鸽误以为她要喂食,扑棱棱落到了她的手上,脖子晃来晃去,打量着眼前人,哪里有什么害怕。   “小玉,站起来,你就直接坐在这凳子上,屁股不凉吗!”   白泽进屋拿出一个棉垫子,把韩玉扶起来。把垫子往凳子上一放,这才让她重新坐下,不过鸽子却吓跑了,重新回到了群体中,白泽看着落了一地鸽子屎的地面,摇头说道,“这些鸽子越来愈多了,你看着地上屙的,到处都是,天天都是一层子。要不咱把这个鸽子杀杀吃了算了。”   “我反对。”   韩玉立马就不乐意了,当即举手表示强烈的抗议,表情非常严肃,语气也是坚定不移。声音铿锵有力,她说道,“鸽子象征和平和安乐,杀掉鸽子就是抹杀掉安居乐业的生活。不都说鸽子和斑鸠肉都不能吃吗,吃了容易手抖,赶紧熄了这个念头。”   白泽说道:“没长大的娃子吃了手抖。咱大人又没啥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不杀了,看把你吓的。”   “我现在怀着娃子,你就不怕吃了之后。娃子一生出来就手抖?”   韩玉笑着瞥了他一眼,目光仍旧聚集在成群的鸽子身上,“管天管地,你管不得人家屙屎放屁,更何况鸽子就是短肠子。大不了咱手勤快一点,经常扫扫就是了,又不费多大的劲儿。”   对一向想得开的韩玉,白泽再了解不过。听她这么一番话下来。他多少有些后怕,甚至自责竟然没有想到这么一层,以致差点就你酿成了大祸。亏得她心思缜密,考虑的周全。如果真造成了后果,世上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想到这里,白泽在在脸上不轻不重打了一巴掌。   “阿泽,你啥了么,打自己做啥?”   韩玉看他脸色不对,站起来,抚着他的脸,心疼道,“是我不对,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你这么虐待自己,心疼的也是我啊,我这一心疼一着急,也容易不舒服,你又不是不知道。”   “丫头,得亏遇到的是你,”   白泽脸上阴云散去,紧紧抓住韩玉的手,把她搂在怀中,笑道,“在这么个世上,不管有多少人,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般漂亮精明又善解人意的丫头了。而且茫茫人海中,又不偏不倚让我遇到你,让你我结为夫妇,想起来,真跟做梦一样。”   “你呀,这酒都没碰,竟说起醉话来了。”   韩玉在白泽的怀中依偎着,娇滴滴圆溜溜悦耳的声音说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腻腻歪歪的话,也不怕旁人听到笑话。”   终究是女人,尤其是在心爱的男人心中独一无二的女人,听了动听的话,心里真的就像是吃了蜂蜜一样,叫人觉得日子是最美妙不过的,穷也好,富也好。哪怕是结了婚,坏了娃,两个人还能腻腻歪歪能够跟小情侣一样你侬我侬,那这份爱情更是独一无二、无可挑剔的。   前世的时候,韩玉就知道,作为一个平凡寻常的女人,她想要的不多,无非就是真心爱她的男人,一个温暖的家作为随时可以停泊的港湾。   黄四娘和马三看到两人在阳光下拥抱着,连连躲开,在作坊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乐呵呵地笑。   “四娘,你看小玉姐跟阿泽哥,两口子感情真好。”   马三脚在地上轻轻踢着,眼睛盯着脚尖,手指着旁边的院子说道。   “嗯。”   黄四娘应了一声,几步走上前去,来到马三的跟前,看着他的脸。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马三抬起头,看着她透彻如清泉的双眸,再也把持不住,一把搂她在怀中,在她红润的脸颊和唇上亲着。   “三哥,别……别……”   黄四娘嘴里呢喃着,双手推了两下,便不再反抗,任由他亲着,身子也如融化了一般。   时光流转,岁月静好,大门外的敲门声,惊到了两对鸳鸯。   马三问了声,听是林氏,连忙开了门,迎她进来,又重新把门关上。   “大白天的关着大门干啥?外面贴的是啥东西?”   林氏一进来,就皱着眉头子,抛出这么两个问题来。   “还不是因为咱们的王大人,从他一走,十里八村的人都来问,一点也不得安生,只能这样了。”   韩玉站起来,过来扶住林氏的胳膊,问道,“娘,你来有啥事吗?”   “这不是你小姨回来了吗,我过来给你们说一声,问问你俩看是不是到东院去吃饭,今儿个杀鸡炖鸡肉吃。”   说到这里,林氏笑着扭头看着马三和黄四娘,很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要去的话,不准再留下这俩娃子,要去就一块过去,我一下子杀了三只鸡,绝对管吃饱。”   韩玉说道:“啥时候到的家?”   林氏回道:“没一会儿,正歇着哩,一路上颠簸的厉害,玲珑都晕车给吐了,这会儿睡着了。”   说起来,从韩玉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小姨,只知道她的名字是林雪华,更别说这个叫做玲珑的表妹。但对这个远嫁他乡的小姨,她还是有一些好感的,多年来从娘亲林氏的嘴里听说不少她的事情,得知她性格和品行都是不错的,是兄弟姊妹中的老幺,最叫人心疼呵护,对姥姥柳氏也非常孝顺,时常会寄来一些衣料食材之类。   韩玉摩拳擦掌,笑嘻嘻地说道:“是啊,既然杀鸡,有好吃的,那肯定要去的。”   “德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要不然,我才懒得过来叫你,你个啃吃嘴(馋嘴、贪吃)。”   林氏摸摸她的头,回身看着白泽,好像看着亲儿子一样,“阿泽,看你头发乱的,快去收拾一下,我先回去,你们四个收拾好都过去,说不定哪些地方需要你们帮把手哩。”   四个人都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才来到西院娘家。   “呀,小玉么,我是小姨啊。”   林雪华看到韩玉,立即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小姨出门子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你看现在长得,咋该这么富态,真是个大美人。”   富态,这个词颇具玩味。其实说白了,“富态”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胖”。   小姨林雪华,个头有一米六左右,非常瘦,脸庞小的用乡下的话说,跟脚脚跟似的,虽然年纪不大,但眼角两旁已经有隐隐约约的鱼尾纹,似乎是受了夫家的影响,说起家乡话听来有些蹩脚,但她脸上热情善良的笑容,却是极美的,如这冬日暖阳。   韩玉说道:“小姨,你这一路上奔波劳累,快去屋里坐下歇着。”   林雪华看着白泽,问道:“这是白泽吗?后面的这两位是?”   “那这不可就是白泽,可孝顺的娃子,咱韩家捡到宝了,哈哈。”   林氏乐呵呵地夸赞起来,又介绍道,“这是马三,这是四娘,本都是在小玉的松花蛋作坊帮忙的,现在也算是俺韩家的人了。”   马三和黄四娘眼皮子也够灵活,连忙鞠躬异口同声唤了声“小姨”。   堂屋里坐定,男的男的围坐一堆说的嘻嘻哈哈,女的女的坐在一块聊的不亦乐乎。   眼瞅着到了饭点,林氏起身去杀鸡,春草和黄四娘强者去打下手,烧水宰鸡很是踊跃,二嫂柳晴儿产后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就没有出来,床上哄着娃子。   大哥韩俊忽然说道:“娘,小玉,我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林氏大声说道。   韩俊这才摸着脑袋说道:“猫狗吃了鸡骨头,崽子会化掉,那像小玉这样的,是不是不能吃鸡肉?”   “滚你的蛋,猫狗都是畜生,人是人,这哪能比。”   林氏撩起水来,朝他甩了一把,说道,“怀你们仨的时候,我还吃了不少鸡肉哩,也没见你们出啥毛病,都活蹦乱跳的,能把人给气死喽。”   …… 第184章 闲扯家常   “小玉,我刚才尝过松花蛋了。”   林雪华脸上的笑意如三月桃花开,带着浓浓的兴致,说道,“好吃,真的太好吃,过几天我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一些回去,给你小姨夫也尝尝?”   韩玉说道:“小姨,你看你说的,又不是外人,这有啥能不能的,咱家里多得是,想带多少带多少。”   林雪华满脸的钦羡,摸着韩玉的肩膀说道:“你这闺女,咋该这么本事,想出来这个点子,听你爹你娘说,这松花蛋还被皇上给吃中了,钦点了成了贡品。你跟阿泽真是太能了,这么一来,以后日子富裕不起来是不可能的。”   白泽不想干愣愣站着,插嘴道:“哪里有什么富不富裕,这么一来,日子不得安生,这事那事更是麻烦的不得了,不敢有半点疏忽,否则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了。”   对白泽的这番话,韩玉赞同的不能再赞同,不过当着林氏和韩子明的面,还真没敢说出来过,两人都是中规中矩的老实人,安安稳稳当着顺民,和几乎所有的平头百姓一样,有吃的,有穿的,能睡个安稳觉,家人平平霍霍没什么灾难病痛,那就是最想过的生活。   对他们两个说这种稍显抵制情绪的话,必然会受到批评,所以不管有多少不满,特别是对云锦神圣不可冒犯的皇上,韩玉是不会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的。   “傻小子,当今圣上能够看上咱们,那是咱老韩家和老白家多少年修来的福分,咱们本本分分作者自家的生意,不犯法。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也不会有啥不好的事儿啊。”   林氏果然指着白泽说起来,好像是训斥不懂事的小孩子,“想挣钱就别嫌麻烦,想清闲的话,啥也不干最清闲。可是你看看现在弄啥不花钱。还有啊,小玉,你俩以后可不能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听见没有?”   “二姐,瞧你说的,他俩现在还小着哩。好些东西都还不懂,慢慢不就知道了吗?当初咱都小的时候。不也是啥话都说,啥坏事都干吗。”林雪华给两人说情,说的林氏也不再唠叨什么了,只是瞪了瞪韩玉。   “他俩还小?马上都当爹当娘的人了。”   韩子明本想板着脸说话,但面对的是多年不回来的林雪华,便换了副笑脸。说道,“在咱大人面前,他们年纪再大。那也是小孩,不过现在有那么大了,也该懂事,不能老让大人说着说那地操心。”   韩玉嘴上不说话,心里却暗自好笑,当着小姨的面,直接成了批斗大会了。要是搁在平时,她早就张嘴说出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了,就算不能把二老说服,那也能叫他们心服口服。   韩俊打趣地说道:“爹,娘,你们要再这么说下去,小玉跟阿泽一赌气,好,以后不来这院儿了,哈哈哈……”   “是啊,以后要是想吃闺女捎的包,看你咋办。”春草也在一旁笑道。   林氏气呼呼地朝几个人摆手:“去去去,你们几个熊孩子一边玩去,我跟恁小姨说会儿话,等会儿鸡肉熬好了再喊你们开饭。”说完之后,她便拉着林雪华在堂屋里说起话来。   韩玉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大哥韩俊这一趟回来,会不会起(盖)一栋房子,毕竟两口子一直和老二韩冬跟着爹娘住一起,多少有些不太方便。   按照习俗,这栋老宅子是韩子明和林氏住着,韩冬作为两个儿子中小的,自然要担负起赡养爹娘的责任,而作为老大的韩俊则要寻一块宅基地盖新房子。   韩玉拉着春草来到了柳晴儿所在的房里的,坐着说话,虽然一个人,但出于礼貌还是难免要寒暄几句。   韩玉问道:“大嫂,大哥他这趟回来,弄了多少银子,有没有交给你?”   春草苦笑道:“哪里有多少银子,够过这个年的,再者,你大哥他跟我商量着,翻过这个年,寻了宅基地盖房子,估计到时候钱不够的话,还得先给你们借点。”   “在这院住得不是好好的吗,人多了热闹,出去盖房子干啥,人一少了立马就冷清了。”柳晴儿说道。   韩玉又何尝不知,柳晴儿现在说是这么说,甚至可能就是出自真心地挽留,但以后会不会改变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柳晴儿和韩冬以后仍旧是这么乐意愿意,但韩子明和林氏是不可能答应的,自古来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在经历过太多事的老人家看来,再亲的兄弟,也不能住到一块去,这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   韩玉笑着说道:“大嫂,瞧你说的,咱自家人有啥借不借的,太见外了。要真盖房子的时候,你跟大哥看看缺多少,不管多少,尽管说,我们这闲银子多着哩。”   “大嫂,听见没,小玉这虽然房子看起来小门小户,实际上比城里那些死撑门面的豪门大户都有底气。”柳晴儿抿着嘴笑道。   韩玉说道:“二嫂你就被笑话我们了,什么豪门大户的,也比不上咱自己的破瓦房住的舒坦,你说城里人来车往乌烟瘴气的有哪里好哦,不如咱乡下来的安静祥和。”   ……   “好啦,好啦,都别钻到屋里了,都来堂屋里,准备开饭啦。”林氏站在灶屋门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又重新回到灶屋里盛饭去了,看到有人进来,就嘱咐道,“各人端各人的,想吃多少成多少,吃完了还来盛,咱管吃饱,管吃好。”   林氏**肉做的是一绝,入味非常好,鸡肉不显老,吃的很是滑嫩,配上冬瓜和一些佐料,叫人百吃不厌。所以每次西院这边改善生活杀鸡吃,韩玉是必来无疑的。   林氏问道:“玲珑怎么回事,咋不见她出来?”   林雪华说道:“这死妮子,叫不起来,等会儿我给她盛一碗留着就成,等她睡好了再起来,不管她了,跟她爹一模一样的,天天不睡到晌午点,不是肚子饿这尿憋着,估计还不愿意起床哩。”   “小姨,你去看俺姥了没有?她现在咋样了?”韩玉吃了一阵儿,身上出了汗,放下碗筷歇着。   “你姥她没事,现在能下地动动了,不过郎中吩咐的让多休息几个月。”   林雪华的脸色明显的阴沉下来,默默地吃着一块鸡肉,气呼呼地说道,“我都不知道该咋说你姥,还有一个恁妗子,赖的跟屎一样,我这一说回来了,去她家看你姥,你知道她咋说的,说是家里现在条件不好,想改善生活没钱,这不明摆着找我要钱么,她跟你舅对你姥那个样子,我凭啥还给她钱,恩,我又不傻。如果不是看着你姥,跟你舅的面上,我早就跟她断亲了!”   韩玉安慰道:“小姨,你也别生气,这人干的啥事,老天爷都清清楚楚看着,明明白白记着呢,就她那样的,以后遭报应遭的少了就不成。好人死了上天,坏人死了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林雪华接着说道:“我生啥气,我不气,我就是为你姥有点抱不平,你这老婆儿一辈子辛辛苦苦,老了不让享福,还气得要死要活的,图个啥哩,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多好,非得搞的人人都不带劲儿。一个你舅,咋该那么怕她,她还能吃了人不成!”   林氏连忙说道:“好了,好了,雪华,别多说了,再说再牢骚抱怨,气的也都是咱自己的,赶紧吃,不然菜凉了,吃了饭去看咱娘,去给咱爹烧个纸。”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横亘在林家姐妹心里的沟壑,就是柳氏和崔氏恶劣的婆媳关系,是慈祥本分的娘亲被厉害的儿媳欺负到生病卧床,无力招架。   “好香的味道啊。”旁边屋子里忽然想起了小姑娘的声音,大家都知道,是表妹叶玲珑醒来了。   “玲珑,赶紧出来,洗洗脸吃饭啦,肯定饿坏了。”   林雪华站起来,放置好碗筷,站起来扎架势往灶屋里走,问林氏,“二姐,灶屋里烧的热水还有没有?”   “有,还多着哩,小锅里还有半锅,你去给她兑点洗洗吧。”   林氏指着灶屋,看着揉着眼睛出来的叶玲珑的,笑呵呵地说道,“玲珑,起来啦,饿了吧,先去灶屋里洗洗手洗洗脸的,好好吃一大碗,二姨做的饭香得很。”   韩玉仔细打量着小表妹叶玲珑,不过也就十岁的青涩模样,脸蛋圆圆,梳着两个长马尾,水灵灵的大眼睛,透彻如碧波潭水,非常漂亮的小女孩,脸颊红红不只是害羞还是刚才睡觉的时候压的。   “恩,我知道了,二姨。”叶玲珑怯生生地看看韩玉和几个陌生的脸孔,微笑着点头,去了灶屋里。   “看到没,小玉,玲珑多漂亮,你不知道你小时候啥样,不听话到处乱跑,晒得黑不溜秋的,要是不出声儿,夜里掉地上都看不见。”林氏笑着说道。   韩玉噗嗤笑了:“娘,你光说我的赖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哪里到处乱跑了,就是时不时走走活动消消饱,哪里有你说的这么黑么,真这么黑,阿泽还会看上我啊。” 第185章 农家乐园(完)   林爱华带着叶玲珑在这农家住了一段时间,每天既要照顾女儿,又去伺候柳氏,比先前回来的时候非但没有胖,反倒消瘦了一些。   离开之前还跟崔氏干了一架,把崔氏抓的满脸都是伤疤,破了相,不过却解了几个姐妹的气,让韩玉这些老表班也都觉得很是痛快。   春节一如既往的热闹,和过去的多年一样,烟花鞭炮时常会响起,使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道。   过年的这段时间,白泽和韩玉先是从韩家开始,家家户户教授了松花蛋的制作方法,然后是周边的亲亲朋友,让家家户户都能掌握这挣钱的门路,不收什么费用,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哄抬物价,不随便把松花蛋的制作方法告诉陌生人,有钱大家一起赚,一起过上幸福的小日子。   自古以来,最底层的农民往往是最团结的,杏花村里的乡民,同心协力,确实给各家各户都带来不少的收入,更为后来建成最大的松花蛋村庄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大哥韩俊也没有再跟着三姨夫出去跑商,和韩冬一起安心经营起松花蛋作坊来,顺便帮忙打理着白泽的印刷作坊,拿着更多的薪资,过着更富足的生活。   在韩玉和白泽的撮合下,又做了主,让黄四娘和马三成了亲,本来孤苦无依的两人也终于有了个以后的人生伴侣,有情人终成眷属,新房就是松花蛋的作坊,毕竟一个大院子几间瓦房,完全足够了,后来这块地的地契也交付了二人。算是他们真正的家,韩玉又找韩子丰说情,让两人都上了杏花村的户籍,成了真正的杏花村人,从今后可以安安稳稳定下来,不会又什么后顾之忧。   在整个云锦王朝。杏花村几乎成了旅游景点,一年四季都会有专程赶来的人,大多都是过来采购松花蛋,还有一些想看看这样一个村庄到底是什么样,最后很多都发现,这也不过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村庄。宁静祥和,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笑脸和自信乐观。   再往后。越来越接近临盆的日子,韩玉再怎么呆躺不下,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养着了,静静等待着孩子的诞生,好像看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忽然有一天绽放开来。结成满是生机和希望的果实。   只有当了母亲,作为一个女人的生命才是完整的,韩玉心怀感恩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白泽,仍旧一副忙忙碌碌或清清闲闲的模样,除了白皙的脸上胡须渐渐浓了起来,其他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包括脸庞身材,声音,性脾气等。   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这果然要气死女人们,偏偏又有一句女人三十豆腐渣。相貌方面,很多男人确实不显老,而女人操心家里照顾孩子,又要照顾男人,所以容颜容易衰老,变成黄脸婆。   关于这一点,韩玉经常给白泽打预防针,为了让她保持年轻,他当爹的必须负起照顾孩子的责任,像她说的,“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美貌如花”,反正就是在不触犯他底线的前提下,各种压榨欺负,这样的日子才有乐趣。   这么多年下来,日子就是这么,看似单调重复,实际上如一杯开水,但水中的味道却是自己添加的,加点糖就是甜的,加点盐就是咸的,加醋是酸的……总之,让韩玉觉得在这农家李也同样会有酸甜苦辣,会有悲欢离合。   听说这家接了成立的大单子,听说那家挣了不少的银子生活更好了,一个个好消息传来,都让韩玉高兴不已,村人的富裕并没有给松花蛋作坊造成什么大的冲击的,依然卖的非常好。   韩玉和白泽并没有忘记红薯窖里藏着的金子,这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出来的,当初拿到城里换的时候,被认出是前朝的遗留,所以用之前也肯定要处理一下,比如重新炼制成没有前朝印记的金块,比如削掉上面的标志图案。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每个季节都有属于自己值得夸耀的景色。   冬日里的严寒就好像坑里厚重的冰层,浅浅消融,风没有当初那么凛冽,出太阳的时候,已经可以把身上厚厚的棉袄褪去。   这样的日子里,东坑边上的柳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悄发出了嫩芽,这些新芽一个个探出小脑袋,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憧憬。   “唉哟,这赖孩子又踢我,没一点老实气儿。”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韩玉能够感觉到腹中的胎儿越发的不老实起来,没事没啥的踢两脚,早晨起床蹬两下,睡前踹一阵子。   “娃子想赶紧出来看看爹有多帅,这是可以理解的,忍忍就过去了哈,再过几天,就没事了。”白泽帮她轻轻揉着肚子,仍旧不忘自恋一把。   韩玉没好气地说道:“去你的,谁说的再过几天没事了。吃喝拉撒睡,哪点伺候的不到位都不成,想偷懒是不可能的了。还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娃子之所以踢我,就是想出来看看娘亲有多漂亮。”   斗斗嘴调节一下,给平淡的日子添加一些笑料和趣味,也是两口子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活着,就像做梦一样,亦真亦幻。时而死寂沉沉、风平浪静,时而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平坦和崎岖并存, 欢乐和不快同在,然而正是如此,生活才多姿多彩,如雨后的虹。   阳光中坐着晒暖的韩玉,细细品味着过去现在的点点滴滴,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白泽,她心里头也暖暖的,前世今生,她最喜欢最期盼的男人就是有责任有担当,不怕苦不怕累的。   和白泽的缘分,顺顺当当,简直就像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一般自然,从小认识,然后相爱,到现在成为夫妻,再到马上就要有了爱情的结晶,前提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样半自由办包办的婚姻在农家简直就是稀奇的不得了,被不知多少人从背后翘起大拇指,钦羡不已。   “小玉姐,就你自己坐着啊,我来陪你说说话吧。”   当初羞涩懵懂的黄四娘,头发已经盘起,脸庞红红如日出或日落的霞光,她的声音依旧莞尔动听像百灵鸟的歌唱。   这小妮子越来越水灵了,身材也越来越丰满,单说这脸庞,较之前红润了很多,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也不再那么羞涩不敢说话。   韩玉看着她,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小日子过得不错呀,瞧你现在幸福的样子哟,肚子里有没有动静?”   黄四娘瞬间脸红到耳根,连脖子都泛着红润,连忙说道:“小玉姐,你说什么呀,这才几天,哪里会有什么动静。这么坐着,冷不冷?”   韩玉挺想和她说女人之间私密的话题,可是又怕她接受不了,又是脸红脖子粗地说不上话来,所以也就这么随便聊聊,尺度不敢太大。   太阳晒得身上暖暖的,韩玉渐渐地生出了倦意,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便倚着靠背,打起盹来,恍恍惚惚进入了梦里。   “韩玉,现在如果让你回到现代,你愿意过去吗?”   “不愿意。”   “你觉得生活就像一场梦,事实上,你现在做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一旦梦醒,所有的一切烟消云散。”   “不可能,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我不要回去,我要在这农家乐园里无忧无虑活着,不管你是谁,都不可能让我回去。就算是一场梦,我宁愿在这梦中和心爱的男人一梦到终老。”   “好了,时间到了,现在跟我回去吧。”   “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天空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洞穴,汉她的身体轻不由自主地飘起来,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如被人放了手的氢气球,她奋力挣扎,呼叫。   “啊!阿泽……阿泽……”   梦中惊醒,韩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身下热热的,肚子痛得厉害,她知道自己要生了,连忙呼唤作坊里的白泽。   ……   怀里的孩子吃着奶,眼睛紧紧闭着,胖乎乎的脸蛋像极了白泽,初为人母的韩玉,轻轻抚着他,好像抚着自己的生命。   农家田园里,风轻轻吹着,一场春雨,像是喜极而泣留下的泪水,给大地一个惊喜。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