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浴火王妃》   作者:糖心没有心   内容简介:她——慕雪芙,十年前的灭门之灾是她心中挥不去的记忆,是支撑她十年间生存的动力。   十年后,她丰翼而归,誓要将朝堂弄得天翻地覆,让仇人跌入万丈深渊。   他——景容,多年前父母之死一直是他想要破解的谜团。   多年后至高无上的权位是他暗藏的野心欲望。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暗藏不露,是两个人的共同属性。   一道赐婚圣旨,将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也势必将搅起一场腥风血雨。   只是,当两个人都露出真面目时,又该如何抉择? 第一卷 涅槃凤凰浴火归来 第一章 灭门惨案(上)   天将幕,日渐落,红霞弥漫在天际,如火凤栖息梧桐,燃红了半边天。云雾飘渺灵动,不断的变换着姿势,似是要挽留这最后一缕光芒。   镇国将军府里,一个梳着丱发,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倒腾着小腿“蹬蹬蹬”的从外面跑进屋子,双眼婆娑,带着泪痕,一头栽进母亲的怀抱,“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谁招惹我家的小雪芙了?”娇娘温婉含笑,美好的娇容因这抹笑容而将黄昏后的暗淡一扫而空。她将慕雪芙抱入怀里,轻柔的擦拭掉她脸上的眼泪,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叫雪芙的小女孩抬起头凝视着母亲,抽抽噎噎的委屈着,嘴一撇,奶声奶气道:“芙儿想吃绿豆糕,可外面的人拦着不让芙儿出府,还将芙儿推倒在地,芙儿胳膊都青了,你看。”小雪芙越说越伤心,撸起袖子让母亲看。其实她是想跑出去找她的玉瑕哥哥,只要玉瑕哥哥在,外面那些很凶的家伙一定不敢嚣张。   娇娘心疼的揉搓着淤青的地方,温柔又小心,眼中升起一片氤氲,道:“那芙儿这几天就不要出府了,等他们走了,娘给你买很多绿豆糕好不好?”   “娘,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他们好凶啊,为什么要围在咱们家?”小雪芙靠在母亲温暖的身上,撅着嘴,一脸的不快。   “快了,只要皇上查出事情的真相,就会将我们家解禁。你父亲一心为国,绝无叛逆之心,皇上会知道的。”娇娘搂着她,温柔的脸庞上一双妩媚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之色。   小雪芙仰头看着母亲笃定的表情,一直以来不安的心情慢慢安定下来,破涕为笑,“嗯,我相信娘说的话,那我就再等几天吃绿豆糕吧。”   “娘的雪芙真乖,没有绿豆糕娘让祥嬷嬷给你做藕粉糕吃。”娇娘亲了亲她的额头,思忖一下,道。   话音刚落,刚提到的祥嬷嬷就上接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夫人,皇上的旨意到了,等着所有人到前厅宣读哪。”   小雪芙一下子从母亲怀里跳了下来,“咯咯”一笑,如银铃般悦耳,伸出小手拉着她,道:“娘说的话真准,刚说完,皇上就让人下旨来解禁。娘,我们快出去听旨吧。”   娇娘心头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看了下天边那深红的云霞,红霞不似之前的纯洁,还参杂着丝丝墨汁,将原本美好无暇的画面勾勒出几许不合时宜浓墨重彩。她蹙了蹙眉头,牵起女儿的手,嘱咐道:“到了外面什么都不要说,安安静静的待在娘的身边。”   天真无邪的小雪芙眨巴眨巴眼睛,清脆道:“知道了。”用手掩住嘴巴,呜呜道:“这样总行了吧。”   娇娘被她这搞怪的模样逗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人小鬼大。”   等娇娘带着小雪芙来到前厅时便看到院内围住了很多禁卫军,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她稳住心神,走到夫君身边,轻柔的唤道:“麒英。”   慕麒英攥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又看了眼小雪芙,摸了摸那稚嫩的小脸,刚毅的面旁变荡漾着宠溺的笑容,“雪芙也别怕,这些人念完圣旨就会走了。”   不等小雪芙回答,拿着圣旨的人便道:“人都来齐了吧?那就跪下聆听圣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府世代效忠大秦皇帝,为大秦江山固守江河,军功卓著,为世人之楷模。然,今镇国将军慕麒英通敌叛国,在楚阳一役中大开城门,引敌军不攻而破,如今证据确凿,不容狡辩。通敌叛国,罪无可恕,免去其镇国将军之职,满门抄斩,即刻执行。钦此!”   “本将军没有投敌叛国,这是污蔑!”慕麒英乍然而起,怒视着宣读圣旨的人,“我慕麒英一生为国效力,为陛下效忠,绝不会做出有损我大秦江山的事情。”   “慕将军,人证物证都已齐全,这是三司会审的结果,容不得你狡辩。不过你也别怪本王,这是皇上下的旨意,将军一路好走。来人!”面孔因为说话而抖动着脸上的肥肉,聚精的眼睛里带着掩不住的狠绝。   一声令下,上百名禁卫军从天而降,手持剑弩,对准了将军府的每一个人,一阵血腥杀气席卷了整个厅内。   身为镇国将军慕家的人,就是天生有一种临危不惧的风范,没有一个人逃跑,没有一个人惊慌错乱的尖叫。个个都面不改色的对峙着手拿兵器的禁卫军,就算是死,他们也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更不会抱头鼠窜让人嗤笑。   “哈哈哈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皇上是怕本将军功高盖主,所以巧立名目想置本将军于死地吧。”慕麒英仰天长啸,满脸的嘲弄之色,他紧紧攥住拳头,眼中的眸光冰冷如寒。   满身肥肉的人嘴边扬起讽刺的笑意,似是带着惋惜般的摇了摇头,“慕将军,本王劝你不要挣扎了,还是束手就擒吧。君要臣死臣不得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说完,他目中骤然一冷,煞气徒生,扬声道:“一个不留,杀!”他扬起手,向空中一划。   娇娘一下子将女儿和儿子掩在身后,红着眼看了看身边的夫君。眼见将她围在里面的人一个个倒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泪珠含在眼圈里,倔强的不肯留下来。娇娘咬了咬牙,用力攥紧小女儿的手,硬生生将眼泪咽回去。   慕麒英并未随身佩剑,跟随他多年的侍卫将手中的长剑分给他,闪躲之际还要顾全娇娘母女的安危。禁卫军的首要目标是他,数发箭矢齐放,即便他武功高强也躲闪不及,一支弩箭贯入肩膀,瞬间鲜血涌出。   “麒英!”娇娘眼眶一热,泪水乍然夺眶而出,她轻颤着嘴唇,声音里带着哭腔。   慕麒英眉头不皱,直接将肩上的弩箭拔出,鲜血飞溅,他吭都不吭一声。余光瞄到一道寒光划过,眼看那箭头就要刺向娇娘的身上。 第二章 灭门惨案(下)   慕麒英长臂一挥,一柄长剑如闪电般砍去,将箭矢一分为二,箭头掉在娇娘的脚边。他跃然两步,挡在她的前面,回应了一句,“我没事,还能挺住,娇娘你带着雪芙和麟儿先走,我书房里有一道密室,你只要转动一下墙上字画后面的机关就可以出去。我和昭霖商量好了,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就让他在那接应。”   “不,麒英,我们一起出去。”娇娘此时已经泪流满面,眼见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她紧拽着他的衣袖,带着祈求的目光。   慕麒英用力的抚摸着她的脸,深深的看着她,坚决道:“不行,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若是和你们走,你们只会更危险。娇娘,这辈子能和你做夫妻,已经值了,只要你们娘几个活着,我死而无憾。”   “爹爹,爹爹······”   “爹——爹——”   “麒英,你忘了我们生死相许的誓言了吗?就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娇娘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只要她一松手,她的夫君就会消失不见。   慕麒英狠了狠心,抽回手,喝道:“你不顾自己,连麟儿和芙儿也不管了吗?他们是我慕家的血脉,是我慕麒英的血脉。你是慕家的媳妇,你有责任将这血脉延续下去。”回手又将飞来的箭羽砍落,但依旧阻止不了禁卫军的进攻,一支流箭直接扎入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嘴角溢出,用手一抹,冲娇娘吼道:“还不快走。”   “嗖”在娇娘扯着两个孩子往内院跑的时候,一支箭直穿她右手牵着的慕书麟身上,孩子应声倒地,松开母亲的手,声音断断续续,“娘,快跑,再不跑连芙儿的命都没了。”   “哥哥,哥哥,快点起来,我们一起走。”小雪芙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拽着哥哥的手,用出吃奶的力气,却看着哥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娇娘瞪大了眼睛,凄厉的叫声划破整个天际,“麟儿!麟儿!”   慕麒英回过头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儿子,双眼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欲爆,手中挥舞着长剑阻挡着弓弩手的进攻,他长吼一声,喊道:“快走,如今芙儿是我唯一的血脉,你要给我保留住。”   娇娘身子一震,如梦初醒,抱起还在摇晃哥哥的小女儿,深深的凝视了下他,“麒英,等我。”   小雪芙哭泣的溃不成声,在母亲怀里扭动着身子,朝着父亲伸着手,喊道:“爹,爹,芙儿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哥哥。”   娇娘狠咬着下唇,不顾她的挣扎,跌跌撞撞的往书房跑去。到了书房,她慌张的看着四周,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记得夫君之前告诉她的机关,脑子里只有惨死的儿子和深中数箭的夫君画面。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只觉得墙上的摆设晃的她直晕。娇娘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那光洁的额头落下,摔在地上,就如同她的心一样七零八落。   “芙儿记得爹爹之前嘱咐娘机关在哪里吗?”娇娘用手轻抚着女儿的背脊,嘴唇忍不住的颤抖。   小雪芙搂着母亲的脖子,牙齿轻轻的咬着母亲的肩头,听到母亲的询问,用力的擦拭掉脸上的眼泪,抽噎道:“在字画后面。”她侧过头认真的注视着母亲,问道:“娘,我们不管爹爹了吗?我要哥哥,我要爹爹。”   娇娘找到机关扭动了下,果真书架后面开了一扇门。她把小雪芙往上抱了抱,眼中的坚定之色如千年雪山上的寒冰,无坚不摧。急步跑进密室,拍了拍小雪芙的头,“芙儿不怕,娘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你是麒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我一定要为他保住。”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娇娘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时,通往外界的密室大门缓缓打开,投射进来一丝光亮。   看到从密室尽头进来的人,娇娘就像是从黑暗中看到希望一般,吁出一口气,唤道:“昭霖大哥。”她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地上。   慕昭霖及时扶住她,焦急道:“我一收到消息,就过来接应,麒英哪?还有麟儿哪?”   娇娘含着泪,直接将小雪芙塞到他的怀里,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昭霖大哥,芙儿如今是麒英的唯一血脉,请你将她养大成人,麒英和我都会对你感激不尽。”   “娇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慕昭霖一手抱住小女孩,一手将她从地上拉起。   娇娘抿了抿嘴唇,抚摸了下女儿的脸,眼中是小雪芙从未见过的刚硬,“慕雪芙,你要记得娘的话,不要报仇,好好活着。”说完放下手,一步一步的后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倾落了一地。她深深的看了眼女儿,似是要将她印在心里。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回跑。   “娘,娘,你不要丢下芙儿,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会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小雪芙凄厉的哀求声,如遨游长空的飞鹰的叫声,刺耳而尖锐。她使劲的拍打抱着她的人,用力的撕咬着他的肩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我娘,我要我娘。娘——娘——”喊到最后声音嘶哑的已经快要发不出一点声音。   慕昭霖任由她打骂,目光紧锁着那义无反顾离开的身影,一狠心,转过头抱着小雪芙离开。等他们从密室出来上了马车,就看到镇国将军府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夹杂着黑烟,肆无忌惮的张扬着它的爪牙,仿佛要将天地吞噬。在最后一缕夕阳落下的黄昏,那团火显得犹为狰狞而可怖。   小雪芙看着那犹如魔鬼血盆大口的火焰,还在不断的挣扎。尽管慕昭霖掩住她的嘴,她仍就呜呜的喊叫。熊熊大火燃烧了半个天际,比之前的晚霞还要赤红。小雪芙瞪大了眼睛,眸光中迸发出噬血之恨,她已经不记得母亲最后告诉她的话,脑海中只有扭曲错位的记忆。   “慕雪芙,你要记得娘的话,为娘报仇,报仇!报仇!” 第三章 千里共看同明月   高耸入云的灵山之巅,云蒸霞蔚,幽密绵亘,潺潺流水如白马奔潮,又似游龙落天般从山顶倾泻而下。   烟雾缭绕深处,有一女子置身在一方温泉中,三千青丝如瀑般漂浮在水面之上,形成一张无形诡异的织网。女子闭着双眼,浅浅呼吸,聆听着大自然的动人旋律,收集天地之灵气,感召日月之精华。   “主子!”   一道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女子乍然睁目,一双仿若星辰璀璨、绚烂琉璃的绝美紫眸闪过一丝冷厉,犹如千年冰川上的积雪散发着阴冷的寒意。   待看清来人,那双妙目里的清冷转瞬即逝,连那潋滟紫瞳也消失不见。莞尔一笑,周遭的一切都在那璀璨笑容的映衬下黯然失色。那是一张美到极致的容颜,芙蓉玉面,人比花娇。一双勾魂夺魄的媚眼,随意一瞥,就能让人失魂落魄。   层层白雾缭绕在她的身边,掀起阵阵涟漪,那若隐若现的玉体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玉骨冰肌、晶莹剔透。   “白伊你怎么总是这么火急火燎的?火烧到屁股了吗?”女子玉手抬起,撩了下水面上的玫瑰花,声音清灵中带着几许慵懒。   “慕相爷飞鸽传书来,说请主子即刻回京。”叫白伊的小丫头凑近了几步,跪坐在泉边,将一封信铺展在手心上,喘着粗气,颇有几分喘不过来气的架势。   女子撩水的手一顿,眼中的冷冽狠厉骤然浮现,嘴角勾出一个邪魅的弧度,身子慢慢下滑,直到淹没头顶。   “好!”   话音刚落,她骤然破水而出,手指一翻,泉边的衣服飞到她的手中。她在半空上旋转了几圈,轻轻落在泉边的巨石上。   红衣下的女子百媚生姿,妖娆妩媚,皎洁明亮的月光倾斜在她的身上,洒下一地的明辉,仿若不似凡人,而是这山中的精灵幻化成了人。   慕雪芙抬起头凝视着仿佛近如咫尺的圆月,紫眸微微闪烁,冷冽的眸光沾染上一层氤氲,樱红的的双唇轻启,幽幽道:“通知青琢红韶她们,三日后回京。想必接下来京城皇城一定会有一番龙争虎斗,若是错过那就可惜了。”   娘,你嘱咐芙儿的事,芙儿永远都不会忘记。十年,所有欠我们慕家的帐也是时候一次还清了。   共看一轮明月,却有两处情愁,千里之外,宸王府中,另一个人也在此时此刻凝望着同一个月亮。   景容仰望着星辰闪烁的夜空,将目光落在那如水银般的月亮上,在月光的折射下露出他的面容。   冷艳妖冶的双眸印刻在那精致如玉的面容上,如鬼斧神工般细心雕琢的容颜让人惊赞他的美丽。斜眉入鬓添加了几分放荡不羁,高挺的鼻梁又多了几许阳刚之气。无疑他是美的,只能用美来形容。但却没有一丝女气,反而有一种凌人气势,仿佛众生皆在他脚下,天下都为之臣服的高贵之气。   一身的玄色锦服,金线曼绣,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轻轻捻转着手里的紫晶玉串,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宸王景容并不是当今大秦皇朝玄武帝的儿子,而是瑜王爷也就是皇帝的同胞大哥,他的儿子。瑜王爷英年早逝,又无生母照顾,玄武帝怜他自小失去双亲,将他养在膝下,对他疼爱有加,不但让他从了皇子的族谱,还在他成年时依照皇子的规矩给他封王建府。   当今皇帝已过天命之年,除了早夭的皇子如今膝下只剩下六子,尤以三皇子和四皇子最为优秀,拥护者众多,是皇位继承者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三皇子睿王景宇乃皇贵妃所出,血统高贵,性情温润贤良,为人称颂,一直以来都有贤王的美誉。四皇子荣王景寒是仙逝德妃之子,十三岁就投身军营,十四岁领兵出征,战功彪炳,赫赫扬名,所到之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是大秦百姓心中的当之无愧的战神。只是性格刚毅冷寒,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冷漠至极。两个人,一个在朝堂受人推崇,一个在军中威望颇高,可谓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一个月前荣王在抗靖一役大胜后归朝,受尽百姓爱戴、大臣仰慕,其势头如野火燎原般在朝堂上猛烈,隐隐有压下睿王之象。只是玄武帝的一道赐婚圣旨却大有扭转乾坤之势。   “萧漓,你说这门亲事本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这道声音低沉而魅惑,带着颗粒般的性感。   坐在连天红喜鹊石榴纹椅子上的人歪了歪身子,漫不经心的瞅了眼站在窗边的人,道:“不过是个女人,你又不是养不起。”   “本王后院那么多女人都能养,当然不差再多一个。”双眸里闪过精光,景容关上窗户,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撩起衣袍坐下,轻哼一声道:“不过她可是慕昭霖的女儿,让本王不得不防。”   “谁都知道慕昭霖是站在睿王那一面,皇上让你和慕家联姻,分明是将你推给睿王。”萧离耸了耸肩,清澈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皱了下眉头,“荣王在此次抗靖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在朝中的威望与日俱增,皇上为了平衡朝堂势力,唯有抬举睿王。而若是你能支持睿王,那这两个人才算是平分秋色了。”   景容用手支撑着额头,眼睛深沉而幽暗,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若本王答应这门亲事定会让人以为本王拥护睿王。”   “哼,慕昭霖让一个女儿嫁给睿王,一个女儿嫁给你,啧啧啧,这叫什么?卖女求荣?”萧漓嗤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这女人真是好东西,关键时候就能体现出她的价值。”   “城中人都知道幕府的女儿个个美貌如花,睿王的王妃不就是京城第一美人吗?”景容噙着一丝浅笑,划过天际般璀丽若星的双瞳闪烁着讥笑之色,“只是这慕雪芙本王却从未听过。”   萧漓手中折扇一挥,清风将他散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吹起,他玩味的看着对面的人,调笑道:“谁都知道慕家有一对并蒂芙蓉,慕雨蓉于两年前嫁给了三皇子成为睿王妃,深受睿王喜爱,珍之若宝。可另一朵芙蓉花京中人只知其名,却不识其人。慕昭霖把她藏的这么深,莫不是有倾国倾城之貌,要待价而估?只不过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就便宜了你?”   “本王府里的女人哪个不是美人?靠一个女人就想笼络本王,是他们高估了那女人的容貌还是低估了本王的清心寡欲?”景容低低一笑,璀璨无方,手中的紫晶玉串随意往桌子上一扔,一瞬,笑容全失,沉声道:“明天向城中传出消息,就说慕家慕雪芙小姐不但体弱多病、貌若无盐,而且命中带煞,克夫克子。”   萧漓手中一顿,惊愕间问道:“阿容,你这玩的也太大了吧?就算你不想娶人家,也用不着连人家小姐的名誉也毁坏掉吧。”   景容冷眸中闪过阴狠森冷的光芒,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萧漓,道:“怪就怪她是慕昭霖的女儿,睿王的小姨子。” 第四章 芙蓉并蒂两生花   “嘭!”   皇城大街上,一家酒楼里高朋满座,座无虚席,热闹非凡。一层大厅中央是一个五尺长的螭纹长案,案上摆着的青花瓷装放着娇艳欲滴的月季花,花瓣鲜红夺目,层层叠叠如少女的娇容,如火蛇般花蕊倾吐着它的芬芳。   说书人是一个年约三十有余的男人,相貌普通,三角眼似睁非睁,一只手不断捋顺着那下巴上的一揪山羊胡须,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板木清脆的敲在案台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上回书说到‘芙蓉并蒂两生花,落入秦朝左相家,一朵飞至睿王侧,一朵无人知颜色。’睿王妃艳压皇城,视为皇城第一美人,那可真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啊!自睿王娶回王府后对之珍而重之,如珠如宝,连府里的其他姬妾都拼弃如履,可说是将睿王的心都抓住了。但令人奇怪的就是这芙蓉并蒂的另一朵花却从未示人,众人只知其名不知其形。你们知道这是为何吗?”   “为什么啊?”   “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那是因为——”说书先生将嗓子压得极低,似从鼻腔里溢出深沉的声音,“这位慕雪芙小姐貌若无盐,丑陋不堪,天生半张黑脸,形同恶鬼。不但如此,她还体弱多病,平时走不了几步路就会上气不接下气,每每于月圆之夜就要发病,发病时或抽搐不止或见人就撕咬,慕家请了多名皇城名医治疗,都不能探其根本。后来慕家无法,只好请了道士。但这道士不请还好,一请才知道,这慕小姐竟然是个命中带煞之人,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简直就是个煞神。”   “你这说书人竟胡说,慕府的小姐个个美貌如花,怎会出现一个形同恶鬼的丑女,简直是个笑话。我不信,你这说书人为了挣我们的银子什么谎话都能编出来。”   说书先生闭着眼睛徐徐挥动手中的扇子,等坐在最前面一排的穿着深绛色衣服的男子说完话,才眯开眼睛看了他一下,悠悠道:“这慕小姐常年都以白纱遮面,就是怕吓到伺候她的人。但有一日她到院子里闲逛,正好有阵风吹来,掀起了她的面纱。而这副容颜正好被一个在院子里采花的丫头看见,登时就吓晕过去,但没想到,几日后,这可怜的丫头就被这慕小姐的煞气给克死了。”   “哟,可怜见的。早就听说慕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批下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穿绛色衣衫男子右面的一位妇人皱着眉头,道。   妇人话音刚落,一个书生面孔的男人便道:“我家邻居就有在慕府当差的,说是这慕雪芙刚生下来慕夫人就死了,没过多久慕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也相继病逝。当时倒不觉的什么,现在想想可不就是这女子的煞气太重。”   说书先生看着下面听书人纷纷点头赞同,抿嘴一笑,继而将这缕笑意淹没于唇际,微微叹息,带着惋惜同情的语调,道:“不是我这人心狠,也不是我没有同情心,这命理之说都是天生的,也怪不得慕小姐。可是她的命实在是不好,害人害己啊。”顿了顿,又道:“过几日宸王殿下就要迎娶这位慕小姐,真是,唉,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也不知宸王殿下的命格能不能承受住她的煞气啊!”   “宸王殿下那么个钟灵毓秀的人怎么就偏偏摊上这门亲事?真是作孽啊!到底不是亲生的,皇帝陛下也不派人打听打听就赐了婚。万一她的煞气冲了宸王殿下可怎么办?”有人垂首顿足,替宸王打抱不平,惋惜道。   “宸王殿下是大秦第一美男,不说娶个与睿王妃不相上下的,也要是个差不多的。这慕雪芙不但面露丑恶、体弱多病,连命都这么硬,那宸王殿下不是很危险?”有人附和道。   “皇城之中爱慕宸王的女人比比皆是,听闻连无忧公主都对王爷仰慕不已,一听到赐婚的旨意,就跑去龙寰宫大闹了一场,气的皇帝陛下直接将无忧公主禁足起来。唉,一道圣谕就把一对璧人拆散了。”   “这慕小姐真是个扫把星,连宸王殿下也敢染指,恶心。”   “就是,就是。”   “······”   楼下的人议论纷纷,议论声也越来越大,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特别是那些仰慕宸王的女子,更是将原本就不甘的怒气倾数撒在慕雪芙身上,语言之犀利恶毒不堪入耳。   “砰砰砰!”   这三声并不是楼下的声音,而是从搂上一间雅间里传出的。   “太恶毒了,我现在就下去收拾这帮胡说八道的人!”一个穿着紫色衣服,圆圆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少女狠狠的拍了几下桌子,带着肉乎乎胖脸的两腮上气鼓鼓随着呼吸抽动着。她本就是性格火爆之人,听到这些话难免怒气涌上,拿起剑就要往外走。   “紫夭回来!”一白衣女子站在窗边,只打开窗户的一点缝隙,透过缝隙向楼下的人看了眼,唤了一声。   “主子!”紫夭停下脚步,跺了跺,撅着嘴拉着长音嗔了一声。   原本坐在她身边的容长脸,看上去大两岁的黄衣少女起身将已经走到门口的她拽了回来,道:“你何苦和一群人云亦云的人打交道,没得失了身份。嘴长在他们脸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这一去不就暴露主子的身份了吗?”   紫夭拧着眉头,道:“金露,你平时是最维护主子的,怎么今日还劝上我了?”   金露将她按在之前的座位上,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白衣女子将窗户合上,回过头看着她,含笑道:“人最喜欢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去评判别人,无关事件的真假,这就是人性的其中一方面。”回眸一笑,百媚丛生,白衣女子一双含水明眸透着丝丝妩媚,美貌至极。这女子便是楼下那群人议论的火热的慕雪芙。   “只是这说书先生为何要诋毁主子的声誉?”紫夭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疑惑的问道。   慕雪芙用茶盖轻轻的划着茶沿,发出清脆的声音。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点点渗进去,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目光中的神色也随之更加坚定,道:“想要毁我名声的要不就是宸王的爱慕者,要不,就是宸王。”   “主子这么美,嫁给他简直是便宜了他。”紫夭翻了个白眼,不屑的撇了下嘴,道。   慕雪芙呷了口香茶,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冷冷道:“这世上什么东西都不是永恒的,何况是容貌。然而即便容貌变得再多但到底比不上人心。”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眯了眯眼睛,看着窗檐,轻声道:“这件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五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夜幕降临,仿佛天际被墨汁渲染而成。弯钩半月独立于泼墨般的夜空中,倾洒下些许月光,相府的一处亭心小筑里传来一阵清远悠长的琴声。一会儿琴音如歌如诉,似有一缕怨念在弹琴者的指尖凝聚,奏出片刻忧愁暗恨;一会儿琴音温婉连绵,如一朵次第开放的花朵,溢出它的芳香;一会儿冰涩冷凝,若银瓶乍裂,透出无声的危机。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芙儿的琴艺愈发精益了。”琴声一停,阴暗处传来“啪啪啪”几下鼓掌声。   慕雪芙侧目看去,并未起身,泠泠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相爷来了许久,却一直躲在暗处偷听,实非君子所为。”   “芙儿早知本相藏身之处,为何迟迟不语?”慕昭霖郎朗一笑,反问道。走近几步,坐在她的对面,之前的满脸笑容收起,话锋一转,沉声道:“白日里人太多,本相不便多说,只好晚些过来。”顿了顿,接着道:“过些天你就要嫁入宸王府,本相不得不嘱咐你几句。宸王虽不是皇子,但却不可小觑。他手握京中十万京畿卫,又有瑜王爷在关隘留下的五十万军队,是各位皇子都想招揽的人物,但他至今都没有表明投靠哪位皇子的意向。如今荣王在军中朝中声望颇高,连皇上都要忌惮他几分,所以才会下旨将你赐婚给宸王,就是要将宸王归到睿王的阵营。如此一来,荣王和睿王两个人之间才算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哼,狗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控制在掌握之中,生怕他们一方坐大,失去平衡,对自己不利,怪不得一心置我镇国公府于死地。当年我爹功盖天下,受万民爱戴,定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哪里还能容得下?自然要先下手为强,除之而后快。”慕雪芙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眼中紫光闪烁流光迸发着深入骨髓的恨意。   慕昭霖眉心微动,嘴角似有一动,瞬间隐去。他垂下双目,叹息道:“因本相与你爹都姓慕,又性情相投,成为至交。不想他竟遭人陷害,污蔑你爹投敌叛国。本相原想召集朝中大臣为你爹陈情,哪里想到皇上竟派人直接到将军府里杀人。等本相到达将军府时,已无力回天。多亏你爹事先就派人给本相消息,说是若有什么不测就让本相到密道出口接应你们,只是,本相虽接应到你们,却拦不住你娘要与你爹同生共死的决心。麒英一生为国,却惨遭灭门,本相身为他的挚友岂有不为他报仇之理?”   “狗皇帝所做所为无不是为了他的江山,为了他的权利,那我就毁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也让他尝尝这锥心之痛!”紫眸渐渐隐去,慕雪芙一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轻轻的吐出一句话,风轻云淡,如羽毛一般轻轻滑落。她抬眸看向慕昭霖,眼中含着一丝嘲讽,“你也不必将自己说的多高尚,我们之间也不过是合作关系,你何须将自己的野心建立在为我父亲报仇的理由上,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很虚假。我是应该感谢你将我救出,并让我遇到了师傅,但这几年我为你铲除异己而做的事也不算少,这救命之恩也算是还了。”   “自然,你原本就不欠本相的,这只是本相对你父亲的承诺。其实,若不是皇上赐婚,本相倒是很希望你做我慕家的儿媳妇。只不过,太可惜了。”慕昭霖并没有因为她的尖锐而有一丝动怒,反而更加和颜悦色。他从袖中拿出一叠纸,道:“这是宸王的所有资料,你要慢慢详读。你虽有倾城之容,他亦有铁石心肠。你要好好钻研,想方设法让这位宸王爷臣服于你。”   慕雪芙拿起那叠纸随意翻看了几眼,道:“今日城中人人都在传诉慕府千金慕雪芙不但是个丑八怪,还是刑克之人,你说这宸王府大门是那么好进的吗?”   “皇上不会管你是不是丑八怪,更不会管你刑克谁,他只要宸王和睿王是同一个岳父。”慕昭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管宸王愿不愿意,你的大红花轿必须抬进宸王府。”   慕雪芙回视着他,眼中坚定之色溢于言表,“之前所做的事算我还你的救命之恩,那这次也算是还了你的养育之情。你我两清,以后我们之间合作,你命令不了我。”   慕昭霖轻轻吁出一口气,沉吟片刻,道:“芙儿,有时我真希望你是我女儿。不过,我不会亏待你的。等大事成了,你的愿望我都会尽力帮你实现。”说完话,慕昭霖便离开了,只留下慕雪芙在夜色中失神的样子。   愿望?她的愿望是回到十年前,回到曾经的镇国将军府。但一切都回不去了,爹娘死了,哥哥没了,喂育她的奶娘躺在血泊中,疼爱他的侍卫叔叔全都命丧当场,连将军府都变成一座废墟。她永远都忘不了那道明晃晃的圣旨,忘不了成百的禁卫军将她的家层层包围,忘不了剑弩长剑向她的家人挥舞的场面,忘不了烧了一天一夜的大火。   看着她那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的神色,一个相貌清丽的绿衣少女缓缓的跪在慕雪芙身边,道:“主子真的要为了报仇而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吗?若是游龙公子知道绝不会让主子这么做,谁都看得出来游龙公子有多喜欢主子。怕是等他闭关结束后知道了此事,指不定会有多伤心欲绝哪。”   慕雪芙侧目看着她,冷笑连连,道:“喜欢?青琢我告诉你,在家仇未报之前,我不配拥有感情!"   “可是——”   “没有可是!”慕雪芙厉声喝道,“我这一生,在十年前就被毁了。除了复仇,我一无所有,感情,不过是奢侈罢了。”她缓缓的闭上眼,压抑住心头那如火山即将喷发的岩浆一般的怨恨,喃喃道:“我不配。” 第六章 十里红妆冷萧条   不管外界的流言蜚语如何,宸王与慕家小姐的大婚还是如期举行了。   十里红妆铺满全城,若不是新郎官没有出现,定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可这新郎官却因病下不了床,连拜堂都没有出现,新娘子就直接被抬进了东院。一时间,这宸王妃便沦为了皇城中人茶前饭后的笑柄。   “阿容,你这也太绝情了吧?慕家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你散布那些不堪谣言也就算了,连拜堂都不出现,我看着都过分。也不知这慕家小姐心里如何委屈!说不定此时正在新房里哭哪。”萧漓紧锁着眉头,来回踱着脚步,看着自顾下棋的男人,终于还是将压在胸腔里的话说了出来。   男人执起一枚白子落下,不以为然道:“若本王今日出现,那之前何必再去散布谣言?怨不得本王绝情,谁让她没有好命去嫁一个像她姐姐那样的王爷哪?现在荣王、睿王、怀王、宁王四位皇子明争暗斗越演越烈,他们都在背后看着本王,本王是一步棋都不可以错,错了就万劫不复。若是本王今日欢天喜地的去迎亲,那就是告诉所有人本王站在睿王一方,那本王可就将其他三位王爷都得罪了。可若是本王从一开始就拒绝这门亲事便是得罪了睿王,权衡利弊之下,唯有牺牲慕雪芙的名声,才能换来今日本王几方都不得罪。”说完看了眼身边不停走动的萧漓,转过头又落下一枚黑子,嘴角含着一缕笑意,“和棋!”   萧漓无奈的看着他,道:“她的名声不好你却依旧让她进府,这是你给睿王的脸面。但今日之举定会让慕家不高兴,所以你虽然是慕昭霖的女婿,但关系定不会好。这样,不光是荣王,就是其他人也知道你不会拥护睿王。几方权衡,你便远离了这个混乱的斗争漩涡,独善其身。”   “慕雪芙虽担了这虚名,却能让本王抽离其中,本王又为何要怜香惜玉哪?”景容看着自己下的这盘和棋,心满意足,一挥手,黑白棋子各归其位。   东院里,紫夭站在廊下,插着腰气呼呼的看着院子里忙东忙西的王府下人。这王府的人和他们的主子一样可恶,这种日子竟称病不起,这不是满皇城的告诉所有人她们家主子是个煞星,还未过门就克的王爷一病不起吗?若不是主子不让,她早就找那个狗屁王爷算账了!还有那狗屁王爷的狗屁侍妾们敢对她家主子不敬,等着吧,总有一天她要将宸王府闹得鸡犬不宁。   “主子,这宸王爷太欺负人了!”白伊双眼婆娑的看着站在院子里的紫夭,咬牙切齿道。若仔细听便可以听到她声音的哽咽。眼泪一直在眼圈里打转,即不敢看着慕雪芙也不肯掉下泪来。   慕雪芙将一头的饰物全都卸下来,觉得一身轻松。她动了动脖子,道:“这对我来说却是意外之喜,我巴不得这个宸王爷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他做他的王爷,我做我的事,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今日,我看就是宸王刻意为之!”白伊一把抹掉眼中的泪珠,道。   慕雪芙走到她身边,擦了擦她的脸,“他要是把我放在眼里不就糟了?如今这样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神色一转,眼中划过流光,道:“这个王爷聪明的很,我们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妙。”   三日后,是慕雪芙回门之日,但此时她并不着急,依旧悠然自在的靠在椅子上假寐,由着青琢她们为她洗漱上妆。   “主子,王爷派人传来话,说宫里出了事,王爷已经进宫,不能陪同回门。若是主子有什么需求只管和管家周成说,想出门叫管家准备马车即可。”金露打发走宸王派来的小厮便走进了房间,附在慕雪芙耳边道。   慕雪芙睁开眼睛,掩嘴打了个哈欠儿,抱怨道:“早知道我就晚点起来了。”看着镜中梳妆好的自己盈盈起身,“既如此,我们也早去早回吧。把我的帷帽拿来,本王妃面如恶鬼,还是要遮一遮丑,免得吓死几个人。”   景容站在皇宫大门外,看着那三百个头颅分家的禁卫军,心思百转千回。禁卫军是荣王所管制,如今竟然有三百侍卫在一夜之间被人杀害,荣王自然难辞其咎。而自己统领京畿卫,在一定程度上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可是这样的手段又是谁做的哪?   睿王?因为没有笼络到自己所以出此手段给荣王一击,顺便带上自己?   这三百个侍卫,连身上的刀都没有拔出来,就被人无声无息的要了性命,睿王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哪?难道是请了绝顶高手为他做事,可近些日子并没有听闻他身边出现陌生人啊!   难道是其他人?宁王?怀王?或是慕昭霖?   “王爷,荣王来了。”想得入神之际,逐月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景容转过身,冲由远及近的荣王拱了拱手,道:“四哥怎么才来?”   荣王还礼道:“不想你来的比四哥还早。”他神色淡淡,看着满地的分尸,浓眉微动,道:“杀人手法十分利落,刀剑未拔,毫无反抗挣扎之象,个个面带微笑,就像是心甘情愿奉上头颅的。如此诡异的杀人手法,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景容点了点头,神色更加凝重,道:“怕是江湖人士所为。”   荣王眉心蹙成了川子,片刻,吩咐道:“将所有尸首搬去掖庭局,本王先去面圣,一切事宜容后再说。”   两个人到了龙寰殿的时候睿王已经到了,看着玄武帝一脸凝重的样子,两个人叩首道:“儿臣(皇侄)怠忽职守、护卫不力,请父皇(皇上)责罚。”   目光如冷风般在他们的头顶绕了一圈,玄武帝面色不虞,并未叫起,良久,冷声道:“景容,朕听闻你不但没有去接亲,连堂都没有拜。”   景容自然知道今日玄武帝定会盘问,抬眸看了眼他,淡然道:“都怪皇侄身体不济,不想大婚之日竟发起病来,连床都下不来,着实是委屈了慕家小姐。”   “什么慕家小姐,既入了你宸王府的门就是你的王妃。”玄武帝面色稍霁,但仍带着几分不满,沉声道:“回去后好好对待人家,你的王妃不但是左相家的千金,也是睿王妃的妹妹,看着这层关系你也不能亏待了她。” 第七章 各怀心机两叵测   景容垂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讥笑,皇上这是拿话提点他应该站在睿王这一面。隐去那抹笑意,诚恳道:“是,皇侄回去后便向王妃赔礼道歉。”   玄武帝见他乖觉又将目光放在荣王身上,道:“之前你在边关手握百万大军都豪无差错,怎么回了京反而不长进了?在你的掌管之中竟让人在宫门外砍下禁卫军三百个人头而不自知,今日行凶者可以在宫门外杀人,他日是不是就能进皇宫大开杀戒?”   “请父皇息怒,是儿臣督监不力,巡视不严,请父皇责罚。”荣王向前一拱拳,诚恳道。   玄武帝慢慢消气,叹了一声,道:“有没有追查的方向?”   荣王咬着牙摇了摇头,道:“凶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令三百禁卫军没有一人反抗挣扎,便取了所有人的首级。现场除了满地的头颅什么都没有。”   玄武帝深情肃然,一拳打在龙案上,气愤道:“这分明就是对朝廷的挑衅!是向朕示威!荣王、宸王,你们此次皆有错漏,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务必将凶手给朕缉拿归案。”   “儿臣(微臣)领旨!”   事情根本毫无头绪,现场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景容和荣王从仵作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只是说凶手只有四个人,因为所有的尸首加起来也只是用四种不同的兵器杀害。但这样的消息却更加令他们惊愕,这四个人是用什么办法让三百个人乖乖的站在那里不抵抗哪?   思路越来越混乱,两个像是陷入了死胡同,始终不能走出来。   慕雪芙回到慕府后就被慕昭霖叫到书房,他看着慕雪芙独自归来,心里不快,沉着脸问道:“宸王为何不陪你回来?”   慕雪芙斜靠在椅子上含了一口葡萄,道:“说是宫里出了事,一早就被皇上招进宫去。这样也好,这个宸王是个危险人物,我巴不得离他远点。”   “你们不会还没圆房吧?”慕昭霖眯着眼,拧着眉毛,上下打量着她。   慕雪芙动作一滞,将手里的葡萄粒扔进盘子里,坐正了身子,道:“我是貌若无盐、命里带煞的女人,还没进门就把一向康健的宸王爷克的连地都下不来。他是不要命了吗,还敢去我那?”   “本相让你去宸王府不只是让你成为皇上的棋子,更重要的是让宸王像睿王对待雨蓉一样对待你。只要你拴住宸王的心,他手中的权利不就是你的了吗?你有独一无二的绝色美貌,难道还笼络不到一个男人的心吗?”慕昭霖用鼻息重重叹出一声,似是怒其不争,脸色深沉,没有一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气度。   慕雪芙不以为然,微微一笑,带着从容与自信,“对付普通男人,我这幅容貌当然绰绰有余。但宸王可不是普通的男人,他的心肠硬的很,哪里有睿王知道怜香惜玉?都说对付男人最上乘的手段便是让他求而不得,可这宸王对女人根本就是无所求。我只能另辟蹊径,一点一点打破他的心房,让他也尝尝这食髓知味的滋味。”   慕昭霖态度和缓起来,沉思片刻,道:“那三百禁卫军是你做的?”   慕雪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淡淡道:“我刚回来,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我需要好好捋捋思路,不想被人打扰,更不想在这种不利于我的形势下过早的接触宸王。”   “皇上最是多疑,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会对荣王的信任降低,说来也是好事。”慕昭霖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品了一口,觉得今日的茶格外清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慕雪芙神色淡淡的看了眼他,端起茶水也饮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忙碌了一天,景容直到深夜才回到宸王府。   “今日王妃可回相府?什么时候回来的?沿途去了哪里?”景容临睡前突然想到今日应该归宁的慕雪芙,便向身边伺候着的周成问道。   “今日王妃去的早,王爷刚出宫不久,王妃就出了王府,在相府吃了午膳后才离开。只不过回来路上去了趟锦绣楼,在那里停留了一个时辰才回来。”身为宸王府的总管,自然是对府里所有人的行踪一清二楚,周成边服侍他宽衣边将慕雪芙今日的行踪汇报了一遍。   他的话音一落,景容就皱起了眉头,侧目疑惑道:“在锦绣楼停了一个时辰?派去的人看见她做什么了吗?”   “这女人嘛,不就是买买东西喝喝茶嘛,王妃也不能免俗。这一个时辰王妃只是在锦绣楼里闲逛,倒买了不少衣料首饰。还是商铺派人送来咱们王府,都是奴才亲手接的,奴婢悄悄查看了下,并无不妥之处。”   景容眉头松动舒展,道:“以后王妃想买什么都记在王府名下,不要让她拿娘家的钱贴己。”他坐在床边,由着周成为他脱鞋,想了下,道:“本王记得库房里有一件极品珊瑚,你明日拿着亲自送去,就说本王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陪她,等忙完这阵子再去看望她。这珊瑚就送给她把玩,若是无聊随时都可以出府,也可以让她的闺中蜜友来陪伴,不必拘束。”   “是,奴才记下了。”周成将床幔卸下便要离开。   “对了,今日城中人可看到她的面容?”景容突然叫住周成,问道。   周成立刻停下脚步,回道:“不曾,王妃是带着帷帽出的府,来回都不曾摘除,所以并未有人见到。”   “你下去吧。”景容挥了挥手,等周成离开后,慢慢睁目,深邃的目光在微暗的烛火中熠熠生辉,眼角微微一动,幽幽道:“本王这个王妃有几番意思。”今日本应该是她澄清事实的时机,虽不知道她容貌如何,但绝对不会是面如恶鬼。只要让人看到她的脸,一切的谣言皆可破除。但她却故意让人看不见她的面容,还坐着宸王府的马车大摇大摆出现在公众场合。此举,就更加证实宸王妃面容不堪,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之说。那她此番行事又是为何哪?是刻意为之还是任性所为?倒叫他有些难懂。 第八章 琴声引路识佳人   翌日,慕雪芙看着桌子上的一株珊瑚树,眸中光泽扬了扬,这宸王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透过层层的纱帐,她随意的扫了眼躬身站在外间的管家,慵懒而娇媚的声音传出,“替我谢谢你家王爷,这株珊瑚通体通透,我很喜欢,你们王爷费心了。”   “王爷说只要王妃喜欢就好,王爷还说了,王妃若是想要什么只管和奴才说,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侍奉王妃。”听着这柔媚的声音,周成心头一颤,这声音别说是男人,恐怕女人听了都会酥上一酥,而拥有这样宛若鹂啼的声音恐怕姿色也不差。   慕雪芙嘴角的笑意更深,这不明摆着告诉她这王府里是他管着吗?她这个王妃倒是一点权利没有,只不过是个空架子。   “好,你既这么说,那日后我有什么事就只有麻烦你了。”   她的声音仿若羽毛撩拨人的心,周成狠狠吸了一口气,态度更加恭敬,“王妃是王府的主子,即便王爷抬举奴才,周成也只是个奴才,哪里有让王妃说麻烦的理。王妃这话对奴才来说太重了。”   慕雪芙往椅背上一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向青琢使了个眼色。青琢会意,从袖口拿出一个荷包走到周成身边塞到他手里。   “这几日你也操劳了,这点意思希望周管家收下。”   周成也不推辞,主子赏东西那是看得起你。他接过荷包,直接塞在袖子里,道:“奴才谢王妃赏赐,王妃看得起奴才,奴才只有尽心尽力效忠王妃才算是对得起主子的赏赐。”   慕雪芙认真的看了两眼他,虽不真切,但隐隐约约也见其相貌。浓眉大眼,倒有一脸的正气。态度恭谨又会说话,怪不得是宸王挑选的家奴,透着那么一股子机灵。   “嗯,下去吧,我若是有事自然会让人请你来。”慕雪芙鉴定了一番之后,便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等周成走后,紫夭便抱怨道:“有的人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这宸王爷啊,是首尾皆不见。”   嘴边的笑意慢慢淡去,眉心凝上一丝沉重。慕雪芙揉了揉太阳穴,道:“就怕他神龙见头又见尾,这个宸王可比我想象的更厉害。散布谣言在先,装病在后,表面上不为传闻娶我进门,可又告诉所有人我的煞气冲了他。他得了好名声,却又因我的命格而不得不疏远我。如此一来,反倒让他在荣王和睿王那里两不得罪。”   “这宸王就不是个好东西,连女子最重要的名声都破坏。”紫夭咬了咬牙,气愤道。   “皇家的人连人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女人的名声?”身上的冷厉之气顿显,脸似结了冰般寒冷,丝丝杀气在眼中跳跃。慕雪芙的脸上浮现出沉重的恨意,十年前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闪过,她削弱的肩膀微微颤动,眼中的凌厉之光精光闪烁,但很快这股恨意便被她隐去。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的浊气吐了出来,道:“以后所有行事都要小心,切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接下来的日子,景容为了查案没有一丝得闲,二十几天过去,根本毫无头绪,凶手太过狡猾,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离玄武帝预定的日期越来越接近,他的心里难免有一丝烦忧。   七月的天气虽然热,但经过一场大雨之后夜里还是沁着丝丝清风,空气中有一层浅浅的氤氲笼罩着天地,他临窗下棋,想要让自己心中的那一缕烦躁挥走。景容向来喜欢自己和自己下棋,就像是棋盘上的所有事都由他自己掌握。他想让白子赢就赢,想要黑子输就输。这种掌管棋盘的感觉就像是掌握着天下一般,一切尽在他手中。   他下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但今日,却总是举棋不定,仿佛手中的棋子成了精,不再受他控制。   但慢慢的,他的心渐渐静下来,下棋的手也通畅起来,最后他落下一黑子,将周围的白子尽数吃掉。心里的灰暗一扫而空,仿佛堵在心里的那股浊气挥散开来。他回过神才惊觉外面竟传来飘飘渺渺的琴声,原来将他心里的烦忧抹去的并不是手中的棋子,而是这悠远长绵的声音。   是谁在这深夜弹奏琴声?难道是他后院的女人?   琴弦低语倾诉,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洒下大地,又像冷泉清清的流水,在细石杂草间淙淙穿过。慢慢的琴声低沉哀怨、如泣如诉,像是一个女人的哭泣,丝丝缕缕,欲断还休。猛然,音符陡然一变,哀怨而幽愤,如万马奔腾,似冰甲交锋,气势雄伟激昂,一副画面展现在他眼前。金鼓齐鸣、声震山谷,刀光剑影、金戈铁马,一副战场上杀敌的场面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循着声音而去,那琴弦将之前锋芒慢慢隐去,变得哀怨忧伤起来。琴声一步一步将他引去,他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举目相看,隐隐约约见有几人坐在亭子里。他走进了几步,脚步轻缓,像是生怕惊扰了弹琴的人。   当他看清楚弹琴人,登时愣了一下,心里像是被重重击了一掌。但也只是一瞬间,当他想要回味这种感觉,却早已消失不见。   亭中弹琴的女子一身大红色金丝牡丹云纹华衣裹身,露出线条优美的颈肩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三千情丝倾落在脑后,未有一丝修饰,却难减其容貌之绝色。玫瑰花瓣般娇红的双唇,胜雪的白皙皮肤,小巧精致的鼻子,完美的下颚,一对微微上斜的眉毛下一双妩媚至极的妙目包含着将落未落的眼泪,泪珠晶莹剔透,在月色之下仿若夜空中璀璨的星辉。如此容态将妩媚和忧伤演绎的淋淋尽致,带着说不尽的魅惑。   但那双媚眼却带着孤傲清冷的气息,美的惊人却让人不敢靠近,她仿佛是那千年雪山上的红梅,高傲、冰冷、不容亵渎,隐隐有一种傲然于世的气质。   景容脚步不知不觉又靠近了几分,谁知却踩到一块破瓦上,惊动了亭子里的人。   “谁?”慕雪芙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骤然起身,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待看清来人,微微倒吸了一口气,眼前的男子分明就是个妖孽,这张脸竟比女人还好看。 第九章 良辰美酒奈何天   对于慕雪芙突如的转变,景容微微一笑。想来这就是他的王妃,只是不知道她为何深夜在此弹琴,是想引来自己吗?   “王妃的琴艺高超,如阳春白雪,余音绕梁,本王佩服。”他的声音清润又低沉,让人只是听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慕雪芙眸中神色一变,不露痕迹的将眼中的凌厉隐去,微微欠了欠身,道:“妾身参见王爷,打扰王爷安睡,是妾身的不是。”   景容打量着她,心中思忖,刚才他明明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冷冽,但却瞬间被她抹去,而换上一副娇媚的样子,看来是将真性情掩藏起来了。他走近了几步,亲自将她扶起,道:“怕是本王打扰了王妃,只是不知王妃为何深夜在此弹琴?”   慕雪芙想都不想,直接将手抽出,垂眸闪过冷冽,道:“一时兴致使然。”   景容看着停在空中的手,斜眉不露痕迹的涌动了一下,他缓缓放下手,嘴角荡着一丝笑意,试探道:“本王刚才看你落泪了,是谁招惹你了?”   慕雪芙抬眸看了他眼,便将目光落在一旁的木琴上,眸光中又染上些许忧伤,小声道:“今日是——是我娘的忌日。”是她慕府上下六十九口人的忌日。慕雪芙紧紧攥着衣袖,玉手微微颤抖。   景容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那即伤感又带着点点倔强的光芒,心里莫名像是被触碰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琴弦,道:“怪不得琴声如此哀恸,竟是本王疏忽了。”   垂着的眸子闪过讥笑之色,慕雪芙道:“王爷公务繁忙,岂会记得这些小事。”   “你的心意岳母定会知晓,夜深露重,本王送你回去。”景容觉得他的王妃说的话带着嘲讽的意思。他脱下外罩披在她的身上,只身穿一件深衣,抚过慕雪芙的肩便送她离开。   慕雪芙瞥了眼肩上那修长的大手,心中腹议,怎么今日会遇上他?本想着离他远一点,现在倒好,直接送上门了。   看了眼那微微抿起的樱红嘴唇,景容心中暗想,看来他今日是破坏了她的雅兴。   “本王听周成说你这些天都未曾出府,若是不愿意出去,可以派人下帖请睿王妃过来陪你。”一路上无言,不免有几分尴尬,景容率先打破这份沉寂,道。   慕雪芙这才舍得将深陷在黑夜中的双眸转向他,道:“蓉姐姐要操持睿王府的家事,哪有时间来陪我?王爷是嫌我不合群吗?”这些日子,皇城中的各大高门贵府都纷纷下帖邀请她一聚,然而却被她一一回绝了。这群女人不过是以这种方式想看看她这个王妃是不是真的容貌不堪。她不愿被人鉴定更不愿应付这群女人,她也知道这些王公贵族之间的维系不止靠男人,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女人。可是她没有义务也不想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聚会。   “怎会?本王只是怕你闷在王府里无聊,想让你去散散心。毕竟自我们成婚以后流言蜚语太多,本王怕你瞎想。”景容此刻做出一个疼爱妻子的样子,体贴入微,仿佛真的为她着想。   慕雪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这演技不去当戏子真是白瞎了!好,既然演戏,那咱们就看看谁演的好。一双美目洒在景容的脸上,如秋水含烟,温声道:“妾身在慕府就不爱出门,所以也不会觉得无聊。至于那些传闻,谣言止于智者,既然是谣言,又何须理会。即便流言蜚语满天飞,终有一天也会不攻自破,妾身又何须烦心?   景容心头一滞,顿了顿,道:“说的也是,早晚会不攻自破。”她如此淡定自若,不外乎是因为有一张这样的脸,不但不丑,反而绝美娇艳。只是为何她却没有澄清这件事,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现在外面人都在传言说宸王妃是天煞孤星,不但冲撞了宸王,连那三百禁卫军也是因为她成亲而被煞气冲死,不然那等怪事怎么偏偏赶上这个时候?   “是啊,早晚有一天。”慕雪芙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不知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听。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东院。进了院子慕雪芙偷偷吐出一口气,一把扯掉身上的衣服递给景容。这衣料是现下最好的料子,轻薄如雾,但在她身上却觉得千斤重,“谢谢王爷送妾身回来,夜深了,王爷也应该早点安歇了。”   这明摆着就是撵人,连那眼中急切的样子都流露无疑。眼角抽搐了一下,景容笑着将衣服接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别的女人都想方设法让他留宿,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他离开哪?   “好,你早点休息,改日本王再来看你。”   看着景容离开的背影,慕雪芙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这个男人狡猾聪明的很,表面上对她温和体贴,谁知道心里怎么算计她哪!满口都是为她着想,又是为她披衣服,又是送她回来,简直是个好丈夫。可谁又能想到这个好丈夫早在妻子出嫁前就开始利用她的名声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紧的,反正她对他无情,他对她无意,彼此利用又有何不可。要紧的是要少和他接触,省的被他发现了什么。   这宸王府只不过是她暂时栖身的地方,顺便利用他的身份来掩饰自己。等她的仇报了,她自然会把这个王妃的头衔还给他。   景容回到正院便看到周成火急火燎的样子,看到他回来便跑上前来,躬身道:“爷去哪了?小的让人找了一大圈都没看到王爷。”   景容看了眼手中的衣服,嘴唇勾了一下,道:“本王闲的无聊在园子里逛了一圈,正好碰到王妃,便顺道把她送回去了。”   周成愣了下,疑惑的眼神在景容脸上扫了两圈,见他唇边含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心里直打鼓。   景容看了眼他,随手把衣服扔到一旁的椅子上,声音冷寂,幽幽道:“这么绝色的美人慕昭霖都舍得,真是便宜了本王!” 第十章 破案线索两茫茫   一转眼就到了玄武帝所说的一月之期,但凶手只是在那一日作案,此后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无人可查,无线可索,便是此案的结论。   对这样的结果,玄武帝当然是不满意的,他也知道荣王和宸王这一个月出了不少力,但这件事情就像是有一把剑悬在他的头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剑就掉了下来。   玄武帝神色复杂的看着荣王,手指轻轻的扣着龙案,那一下一下的敲叩声直击人的心房。他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景容,沉吟片刻,道:“这件事荣王的责任最大,你虽是朕的儿子,但朕也不能就此揭过。”   “儿臣掌控不力,又无能查出真凶,请父皇责罚。”荣王刚毅的面容如斧凿般雕刻,并没有因为玄武帝的话有一丝松动。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甘愿领罚。他又岂不知父皇对他如今在朝中的声望颇有微辞,让宸王和慕家结亲就可以看出他有心打压自己。   景容眼中精轮一转,看了眼神色稍霁的玄武帝,抱拳道:“这件事情皇侄责无旁贷,禁卫军看守皇宫安危,京畿卫维护皇城安全,两司本应相辅相成,互相照应。可禁卫军惨死三百人,巡视的京畿卫却无从知晓,皇侄身为京畿卫统领,身负重责,理应责罚。荣王刚刚接管禁卫军,许多地方调度不力也是情有可原,请皇上从轻发落。”   “父皇,这一个月来荣王和宸王一直追查凶手,废寝忘食,怎奈凶手太过狡猾,竟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们追查了这么多天想来也是用尽各种办法。如今虽一无所获,但想必也是尽力了。”睿王看了眼他,长睫一颤,求情道。   玄武帝手指一收,脸上抽动了下,冷声道:“禁卫军是皇宫的最后一道屏障,若连他们都如此不堪,朕又岂能在皇宫里高枕无忧?”停顿了一下,扫了眼他们三个,和缓道:“睿王此言也颇有些道理,虽追查不力,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朕就从轻发落你们。荣王罚奉一年,宸王罚奉六个月,再有下次,朕一并处置你们!”   “谢父皇。”   “谢皇上。”   玄武帝点了点头,眼睛一斜,正对上慕昭霖的眼睛,便道:“左相的大儿子今年也二十了吧?朕记得那孩子有一身的好武艺。”   慕昭霖拱手道:“回皇上,犬子今年正双十,是个不成器的,一天天只知道与那些兵器打交道,没半点出息。”   玄武帝郎朗一笑,道:“爱卿何必谦逊,像令郎这样的孩子才是我大秦皇朝的希望,难道像你这样只知道舞文弄墨吗?这样吧,让令郎明日就去禁卫军那里谋个差事,以后就跟在荣王身边,让荣王多带带他,以后也好像荣王一样上阵杀敌,保卫大秦河山。”   “谢皇上恩典,若犬子能及得上荣王爷的一根小拇指头,也算是他出息了。”慕昭霖话里谦卑,可心里却冷冷一笑。   早朝结束后,众人纷纷离开了龙寰殿,荣王突然摁住景容的肩膀。   景容狐疑的看着他,问道:“四哥有事吗?”   “今日谢谢你,若不是你分责,恐怕我这禁卫军统领就保不住了。”荣王一向冷傲,从来不会主动和人说话,今日能说出这番话已经让人惊讶了。   “本就不全是你的错,何苦要你一力承担?好在皇上只是罚了你我二人的俸禄。”景容拍了拍他的手,道。   荣王将手从他的肩上拿下,双手交叠置于背后,与他并肩而行,眼睛看向在九丈玉石下形形色色的朝臣,道:“许是我连累了你。”   景容淡笑不语,只是将目光落在好几个大臣围绕着的慕昭霖身上,他这个岳父可真心不简单。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和荣王都受损,只有他,却将自己的儿子安插到了荣王身边。而安插的这枚棋子,荣王却不能轻易动。   回到王府后,景容便一头栽进了书房。听着追星将近月来对慕昭霖的调查一一回报完毕后才让他离开了书房。   景容拿着手中的资料,陷入深思中,除了招揽幕僚,慕昭霖竟没有一点动向。他一直都怀疑慕昭霖与江湖中人有来往,近两年在朝堂上与之对立的几位大臣皆死于非命,而且死相都非常难看,但奇就奇在往往死者都像面带微笑、心甘情愿而死,这和那三百禁卫军的死相竟如出一辙。虽然之前的案子都因查无实据而成为悬案,可谁也没有想到将这三百禁卫军的死和大臣的死联系到一起。这两件事的受益者都是慕昭霖,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但他又是如何与人联系的哪?是事先就商量好还是他们有什么秘密的见面方法?   而这份资料里让他更惊奇的便是他的王妃竟不是一直待在慕府里,而是在成婚前不久才回的府,那她之前又去哪里?   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个谜团,而想突破寻求一个突破口,看来只有在慕雪芙身上下功夫了。   景容将手中的资料一折,瞬间化为粉末,他用帕子擦了擦手,手一挥,锦帕轻轻落在地上,他看了眼地上的粉末,向外唤道:“周成,让人将书房清理一下,你再去库房拿些精致的玩物,咱们去看看王妃。”   慕雪芙哪里想到这个宸王爷竟然不请自来,越是想离他远点,这人就越往上凑。她抿了口茶,看了眼周成捧着的几件珍品,道:“谢谢王爷的好意,若是王爷有事不用在这里陪着妾身。”   景容在心里一笑,这是向自己下逐客令哪?他环视了下正厅,道:“本王的事情忙完了,所以特来陪伴王妃。这住的还习惯吗?若是觉得不好,本王在另辟一个地方给王妃住。”   “这里很不错,王爷不必费心。”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掠过,慕雪芙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问道:“王爷负责的案子办完了?”   景容收回目光,直视着她,道:“没有任何线索,从何查起?王妃虽足不出户,但耳目却很清晰。”他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裂,却见她一直都平淡如水,没有丁点波澜。 第十一章 难解美人真面   慕雪芙回视着他,眼中噙着一丝笑意,但那眼角处的冰冷恰到好处的让她隐去,她垂下眸子,道:“妾身虽不爱出门,可却爱听这市井之中的故事。这三百禁卫军离奇死亡在皇城中早已不是密事,就连说书人都已改编成故事,娱乐他人了,妾身又怎会不知道?”   “那王妃对此事有何看法?”景容依旧追问,眼睛片刻不离她的脸。   “妾身见识浅薄,哪有什么看法?也不过是当个故事听罢了。”完美无瑕的妆容,没有一丝破绽,慢慢的,那如玉的面容荡起层层涟漪,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如花瓣渐次开放,让人目不暇接。慕雪芙伸出柔荑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桌子上的极品珊瑚,眼睛却绽放出如孩童般天真的光芒,道:“不过妾身真的很好奇,人的脑袋怎么一下子就分了家哪?三百人的鲜血应该比这珊瑚还红吧?”   眼中骤然生出冰冷刺骨的寒意,景容直盯着她嘴边的笑意。若是其他女人早就不愿意提及此事,但这个女人不但很有兴趣,还将之当成玩笑,果然是慕昭霖的女儿,天生就冷血。阴冷的双眸没有褪去,便沉着声音问道:“王妃好像对人头很感兴趣?若是想去看,本王领你见识一下。”   慕雪芙轻轻一笑,发出如银铃般好听的声音,她歪着头打量着景容,像是说玩笑似的,道:“妾身又不认识他们,看他们的人头干什么?不过,妾身对王爷的人头倒是有几分兴趣。王爷如此俊美,只是不知这大好头颅何人斫之?”   景容面色一寒,周身散发着寒冽的冷气,倏尔,郎朗一笑,道:“若是王妃喜欢,本王割下这头颅给你把玩又有何不妥?”   慕雪芙嘟着个樱桃小嘴,像个孩子一样的神态,咯咯一笑,清脆道:“妾身只是开玩笑,王爷又何必当真?妾身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割下头颅人就没命了。妾身还不想当寡妇,更不想真的应验了妾身的刑克之名。”   她时而妖艳时而清冷,时而惹人怜惜时而冷静平淡,时而仿佛深不可测时而天真的像个孩子。虽只是见了两次面,却让景容搞不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让他唯一肯定的就是,这个慕雪芙并不简单。   “你这样总是好奇的心性慕府能关的住你吗?”景容像是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其实是再试探她。   慕雪芙心中警惕,快速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做出无心机的样子,大大咧咧道:“慕府那么无聊当然装不下我,别说是慕府就是这皇城都无聊的很。王爷不知,出了皇城,外面才好玩。北国风光、江南水乡,西北边塞、东海徜徉,不知比皇城好玩好看多少倍。”   “本王竟不知你去过这些地方,怪不得皇城里无人见到过你。”景容看着她像如数家珍一般,心中的疑惑更深,堂堂相府千金不在家待着,反而跑出去,实在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作为。   慕雪芙轻轻靠在椅子上,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怏怏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景容看着她从上一句的兴致勃勃到下一句直接跌落谷底的表情惊愕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善变的女人吗?他按了按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宽慰道:“等以后本王陪你出去玩。”   “真的吗?”慕雪芙的双眸瞬间点亮,如同星辉一般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是要从他的眼睛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一般。她反手抓住他的手,直到觉得自己太过唐突才放开,脸颊上染上了红色的霞光,怯怯道:“是妾身太过冒失。”   景容的视线落在她松开的那只手上,淡淡一笑,眼角里映出宠溺之色,“真是个孩子,都嫁给本王还这么贪玩,看来是左相太过宠爱你,才养成你现在这性情。”   慕雪芙斜了眼他,道:“王爷是嫌弃妾身不懂事吗?”   “怎会?你这样很好,最好一辈子都这样。”景容嘴角含着一丝冷寒的笑意,但双眼却是满含温度,直直的冲击她的眼中。   “怎么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人的性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变化,妾身又怎能免俗哪?难道王爷也一直保留着本心?”慕雪芙的笑容慢慢淡下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寒光闪烁。她的心早在十年前就已干涸,那片童真早就丢失了。一辈子?她这辈子只有复仇。   她低着头,景容自然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恨意,眼睛触到她露出的白皙脖颈,目光闪躲了下。慕雪芙的声音软软绵绵,撩拨人心,但说的话却不像她的声音那么娇柔。他对她的话思索了下,道:“朝堂之上,瞬息万变,本王处在这个位置,有时也不免迷失。”   慕雪芙是知道景容的父王的,昔日她爹爹也曾夸奖过瑜王爷,说若是瑜王爷继位,那大秦皇朝定有一番新景象。只是瑜王爷英年早逝,在与大元战争中受了伤,以后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就去世了,这才由玄武帝继位。慕雪芙再想,若是瑜王爷继位是不是就不会有他们一家的灭门之灾了哪?   “若不能保留本心,只有让自己顺心。人活一世,若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活着,也便没有了什么意义。虽说这中间坎坷不断,但不尝试岂非浪费这血肉之躯?王爷是男儿,想必比妾身更深知这其中的道理。”慕雪芙慢慢抬起眼皮,看向景容,缓缓道。   景容微微一怔,有些失神的看着她,她樱红的嘴唇清晰的吐出每一个字,但连在一起,却让他觉得这话并不应该出自一个十五岁少女的口中。那饱含秋水的双眸却隐隐散发着坚毅的光芒,就像是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这绝美的容颜下到底暗藏着怎样一颗心?这不禁让他感到好奇。   “王妃的见识并不像一般女子的见识,果然是左相教出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 第十二章 王爷发怒震威   没等慕雪芙说话,景容便接着说,“许久不回慕府想来左相十分惦记你,正好本王过几日休沐可以陪你回去一趟。你归宁之日本王不得空没有陪你一起去,这次也算是给左相赔礼了。听说你很喜欢锦绣阁的东西,若是时间来得及,本王再陪王妃到锦绣阁逛逛。”   慕雪芙微微诧异,他不是应该和她保持距离吗?何苦又是向她示好,又要陪她回府。闪过一丝疑惑的光,凝视着他,含笑道:“王爷是想粉碎外面的流言蜚语吗?其实大可不必,虽然人言可畏,但妾身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算太差。”   “本王又何须理会那些不实的传闻,只是本王之前就说了,忙完这阵子就好好的陪你,此刻不就是履行诺言吗?”景容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手指轻轻的刮了下她那玲珑精致的鼻头,动作亲昵又透着些许宠溺。   慕雪芙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不适应,微微躲了躲,眼角含着一丝羞涩,道:“王爷心意,妾身只有却之不恭了。”   女人害羞起来哪个不是让男人心神荡漾,况且是眼前的绝色美人。景容弯下腰凑到她眼前,手指细细的摩挲着那冰肌玉骨般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暧昧的气氛萦绕在两个人之间。看着慕雪芙傻愣愣的一动不动,心中失笑,但脸上的表情却只是抹上一层淡淡的笑意,调戏道:“你我夫妻,雪芙为何要闪躲?”   “我——妾身只是有点不适应,王爷可以把您的手拿开了吗?妾身的脸好痒。”嫁过来之前她就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可谁曾想他在大婚之日跟她玩了那一手,那就别想再让她伺候这个男人。求而不得,才是折磨男人的最好办法,这就是对他毁她名声的最好报复。   景容直起身子,但手却未离开,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竟比那上好的绸缎还要光滑,他故意用拇指上有些粗微的茧子轻轻的在她的脸上滑动,玩味道:“适应适应你就习惯了。”   慕雪芙拧着眉头,委屈的看着他,道:“你手上的老皮太硬了。”   果然,听了这话的景容手中一顿,这是在说他老吗?他也不过是比她大七岁,怎么就被她嫌弃老了哪?他神色复杂的注视着慕雪芙,沉着声音幽幽道:“你是说本王老了?”   “妾身是说你手上的皮老。”慕雪芙看了眼虽没有动但依旧触及着脸的手指,看着他一脸不虞的样子,马上改口道:“王爷正值鼎盛年华,又俊美无双,即使再过几十年依旧年轻,何谈老字?”   景容低低一笑,将手从她的脸上撤下来却牵住她的手,道:“本王领你在王府转转。”   慕雪芙盈盈起身,对于他的示好也来者不拒,只是被他牵着的手有些僵硬,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男人牵手,即便平时再淡然,依旧有几分羞涩。她用力想要抽出,却被景容紧紧攥在手里,无法,只有随了他,便不再挣扎。   宸王府里古树参天,怪石林立,假山重叠,水榭楼阁,碧水潆洄贯穿整个王府。府邸中凿了很多池塘,满池莲花在池塘中竞相绽放,在阳光的照耀下艳丽多姿、似画如诗,空气中飘逸着淡淡的清香,视觉和嗅觉的双重交错,让人应接不暇,催人祢想遐思。   看着眼前的美景,慕雪芙不得不惊叹,道:“真美,若是常年都能看到岂不妙哉!”   景容指了指池水,道:“这池子里的水是引了王府后山上的温泉水,泉水四季如春,注进这里,四季不败。”   “王爷喜欢莲花?”慕雪芙内心震惊,为保住这一池子的莲花,当真是费时费力。   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上一层浓浓的郁色,眸光中掠过一丝沉痛。景容双目迷离的看着一池芙蕖,像是陷入回忆里。很快,忧郁散去,对上慕雪芙那双试探的眼睛,道:“母妃爱莲,本王便在地下开凿了这条泉水通道,希望她能看到。”   慕雪芙神色一凝,思索了下,道:“可我听说瑜王妃喜欢牡丹啊!”难道资料上有误?   “那个不是我母妃!”话音刚落,景容甩开她的手骤喝,目光含怒,冷冷的看着慕雪芙。   慕雪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一惊,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看着那冰冷的目光,像是看待仇人一样看着她,慕雪芙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景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看着她远离自己的距离,怒气慢慢消退,妖美的面容上一扫之前的愤怒,将她重新牵回,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荷花上,道:“本王的母妃早逝,如今的瑜王妃是继室。”   说完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景容低头一看,他的王妃竟然委委屈屈的哭上了。眼泪像掉线的珠子,噼噼啪啪的砸到地上。他何时见过女人这样哭泣,登时就慌了神。犹豫了半天,搂住她,哄道:“别哭,刚才是本王莽撞了,以后本王不吼你了,快别哭了。”   “我就哭,我就哭!”慕雪芙推开他的手,带着怒气瞪着他,眼泪依旧啪啪的往下落。她的眼泪如雨粒一样大,就含在眼圈里,为那双眸子镶上一层氤氲。   景容长臂一伸,又把她拽回了怀里,一只手粗鲁的为她擦拭着泪痕。他眉头紧拧着,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道:“本王都给你赔礼了,你还哭什么?孩子气。”   慕雪芙将他的不耐烦看着眼里,一记粉拳打在他的肩上,扬起下巴,梗直了脖子,怒气冲冲的大声嗔道:“我从小到大就没人和我喊过,我爹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我说过,我刚见你第二面你就吼我,我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你是个大坏蛋,我不要做王妃,我要回家。”   景容看着她这幅气愤的表情,不怒反笑,道:“这脾气真大,本王不过是喝了一句,你倒比本王还厉害。对本王又打又骂,都是被你爹惯的。”   慕雪芙的气焰慢慢减弱,放在他肩上的拳头也缓缓下滑,等仍然没好气的瞪着他,抿了抿嘴唇,道:“是你先欺负了我。” 第十三章 王爷的病得治   百花争芳的季节,宸王府独有一番风情。清风袭来,池水波动,卷起丝丝涟漪,池水之上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红花别样红。芙蕖池旁的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瞪着你,却被一声娇娆的声音打破。   “王爷万福,王爷怎么今日有闲情逸致来这里观赏美景?”一个穿着银红色海棠并蒂轻罗裙的女人俏蔓生姿的从慕雪芙背后的小路上走了出来,对着景容福了福身,看了眼正对着她的背影,以为是府里的其他女人,嗔道:“王爷这是约了府里的哪个妹妹,也不叫妾身一同陪着,王爷好偏心。”   这女人叫花媚儿,景容的侧妃,仗着是兵部侍郎的嫡女,又是宫里得宠的珍妃侄女,在王府里素来耀虎扬威,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景容向来不愿意理这些女人的事,对她的行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反而养大了她的心思,总想着有一天能登上王妃之位,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慕雪芙,毁了她的梦想。   虽说景容让人制造了些谣言,但让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这位花侧妃可谓是功不可没!   景容紧蹙着眉头向慕雪芙身后看去,嘴角抿成一字,原本温暖的眼睛瞬间冰至极致,冷声道:“没有规矩,还不拜见王妃!”   花媚儿的目光如刀刃般向慕雪芙的后背射去,手紧紧攥着,极不情愿的行了一礼,“拜见王妃娘娘。”她只是屈了屈膝,没有半分恭敬之意。心中疑惑,这慕雪芙不是面容丑陋的刑克之人吗?怎么王爷还和她在一起?而且刚才她竟然从王爷眼里看到了些许暖意。王爷从来对她们都是冷冰冰的,哪里有出现过这样的温情。   不用慕雪芙回头,她就能感觉到背后的灼热感。她想都没想,直接拧了一下景容的胳膊,才回过头看着这个女人。看到她吃惊又嫉妒的看着自己,慕雪芙不以为意,嘴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却清冷的如同冬日的寒雪,道:“你倒是乖觉,本王妃还没叫你起你就起来了,真自觉。”扫了眼景容,问道:“王爷,这是你的哪位侍妾啊?”   “妾身是侧妃花氏,不是什么侍妾,请王妃小心斟酌。”没等景容回答,花媚儿便抢先截了话,她把“侧妃”两个字咬的极重,不甘的神色一目了然。   “本王妃和王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侧妃如何?还不是个妾!”慕雪芙神色凌然,态度更加强硬。一双美目气势凌厉,容不得他人轻视半分。若她记得没错,这人叫花媚儿。只不过是个侍郎的女儿就敢这么嚣张,可见她在王府里很受宠啊。   “妾身虽是个妾,但也是皇上册封的侧妃,王妃虽出身高贵,但也不能侮辱了妾身。”花媚儿眼中含泪,一派楚楚可怜的风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王爷,请你为媚儿做主啊。”   果然是他的宠妾,慕雪芙冷冷一笑,斜了眼景容,道:“你这嘴可真是厉害,连皇上和王爷都搬出来了,真让本王妃哑口无言啊。要不要本王妃向你赔礼道歉啊?”   “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本王替你做主?”景容脸色越来越难看,这花媚儿简直就是个蠢货。她是什么身份,竟敢和王妃对上?平时仗着自己的母家比别人家世高而横行霸道也就算了,今日连慕雪芙背后的左相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花媚儿没想到王爷会呵斥自己,面色惨白的看向景容。王爷不是不喜欢这个王妃吗?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婚之日连堂都没拜,更何况这一个月王爷都未踏足东院,再加上外面的流言蜚语,她以为王爷是对这个王妃厌恶,才迟迟没有在东院留宿。她进府两年,无论做的多出格,王爷也不曾训斥过她,如今竟然为了新王妃而苛责她。一定是王爷看重这个女人的相貌,被迷了心窍。   她将目光投向慕雪芙,一时间,女人的羡慕、妒忌、不甘全部涌上心头,不就是因为她是左相的女儿吗?不是就因为她有几分姿色吗?   慕雪芙坦然的面对着她那不善的目光,不屑的轻轻一哼,道:“兴致都没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也不顾一旁的景容,抬起莲步就要离开。   景容伸手将她拦住,他当然知道花媚儿目光里的恨意,面容冰冷如铁,沉着声,凉冰冰的吩咐不远处的周成,“让人将花侧妃带回去,花侧妃不敬王妃,出言顶撞,待在流芳阁禁足一个月。”说完便牵着慕雪芙的手往东院回去。   慕雪芙几次想要挣脱掉他的手都被他牢牢的攥着手心里,索性,她也不再挣扎,由着他牵着。   “王爷因为妾身而禁足宠妾,真让妾身感激涕零啊。”慕雪芙说这话带着几丝嘲讽的意味,她凝视着景容那完美到极致的侧脸,心中感叹,这男人怎么能好看到这种程度?怪不得那个侧妃对自己展露出仇视的目光。   景容侧过头看着她,不以为然,道:“她算什么宠妾?不过是皇上赐的,本王推脱不了就将她安置在府里了。平日里,本王从不管那些女人的事,由着她们闹,不想今日竟不知天高地厚,连你这个王妃都敢冲撞,这后院也是该整治整治了,省的她们一天天胡作非为。”   “不是宠妾也是受宠的,不然也不会将妾身这个王妃都不放在眼里。”想起那个女人恶毒的神色,慕雪芙不禁想要骂这个男人是个祸水!“王爷平时愿意宠幸谁妾身管不着,不过,最好不要让她们闹到妾身眼前。不然到时候妾身下手狠了,王爷您就该心疼了。”   “本王何时宠幸过她们?”景容觉得此刻的慕雪芙就像是个长满刺的小刺猬,尖锐而凌厉,听了她讲完这没头没脑的话,便脱口而出。   慕雪芙一怔,眼睛不由自主的往他的腰下看了眼,如钻石般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道:“王爷这是病,得治。” 第十四章 挑逗纯情王爷   景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黑如锅底,眼角略微有些抽搐。他放开慕雪芙的手直接将她搂入怀里,低下头,有意无意的在她的耳际撩拨,吐出重重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沉声道:“本王看王妃就是最好的良药,不如今晚咱们试试,你就知道本王的病情如何了!”   慕雪芙哪里想到一句话就将他惹了,她扭了扭身子,又推开他的头,道:“妾身是毒药,王爷为了自身康健最好不要食用。”   景容紧了紧扣在她腰上的手,省的被她挣脱掉,“本王身上也有毒,正好食用了王妃这剂药,也好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也要对症下药,妾身的毒和王爷相克,恐怕会要了王爷的命。”慕雪芙斜视着他,满脸笑意,也不挣扎由着他搂着,只不过说出的话虽然轻飘飘,但却能打在人心上。   景容深深的看着她,慢慢的嘴边荡着笑意,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脸,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哦?是吗?”慕雪芙凝睇着他的脸,他的眼睛里倒影着她的影子。她靠近他,胸前的丰盈直接紧挨在他身上,攀上他的脖子使他的头低下来。踮起脚尖将香唇凑上去,使两个人的双唇之间只有一个手指肚的距离。此刻,只要她再踮起一点,便能碰到。   香气袭人,软玉在怀,灼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脸上,而那娇红的双唇格外诱人,像是在召唤他。景容身子一震,仿佛整个身体都在叫嚣。他从没和任何人有如此亲密的动作,如今这温香软玉近在咫尺,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但却依旧一动不动,只是脸却染上红绯。   慕雪芙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脸颊,“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松开手退了一步,调笑道:“王爷,你的耳垂都红了。”原来这个男人如此纯情,她还没脸红,他倒连耳朵都红了。只不过,这男人的定力可真好,她已经将所有的诱惑摆在他面前,他却不为所动。一个不为女色所动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可怕,当然,除非他有男风之好。   景容暗骂自己不争气,竟然险些受不住这个女人的诱惑,可是细一想,他为何要克制?她是他的王妃,有什么不能做的?又懊恼自己,到嘴边的鸭子都让他飞了。   一路上,一个面带微笑,一个面无表情,仿佛两种不同的天气交织在一起。   送走景容之后,慕雪芙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眸光中的寒意浮现开来。做了一天的戏,着实是累心。景容越想了解她,她就越展现出不同的几面,让他猜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日他不断的试探自己,竟连美男计都用上,真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为何当她说到景容的母妃时,他竟有那么大的反应。她只知道景容的母妃早早就过世,而后,瑜王爷便纳了当时安王爷家的郡主为王妃,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吗?还有从她嫁过来以后这个瑜王妃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按理说那是她的婆婆,即便不住在皇城,但像成亲这么大的事,作为景容的继母,她也应该出席啊。   回书房的路上景容也是思绪万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千面人,她随时都可以变换她的性情,让人根本琢磨不透她心里想得是什么?她能对他冷嘲热讽,也能对他温柔体贴。上一秒还是笑意盈盈下一秒就可以任性枉为。是慕昭霖把她惯的不成样子,还是她城府太深,心机太重,将所有的一切都掩饰起来。   回忆着今日和她接触的每一个画面,景容突然神色一凛,他记得在他发怒之前慕雪芙说了一句话,她说瑜王妃喜欢牡丹花。她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喜欢牡丹花?她不应该认识那个女人啊!   “阿容,我都等了你大半天,你怎么才回来?听人说你去陪你的王妃了?”景容一进房便看到萧漓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不上的悠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自己身上打转,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   景容面无表情的坐在正座的紫檀蝙蝠纹大椅上,道:“你不在温柔乡里快活着,今日怎么有闲情到本王这来?”   “我是听说你被罚了半年的俸禄特意来安慰安慰你,却没想到你竟然陪着你的王妃逛了这么久。我刚进来就听下人们说,你那王妃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比睿王妃还要美上许多。如此美人何不带出来让我鉴赏鉴赏?”   景容的目光落在他那不断煽动的彩金泥扇上,彩金在从窗户上透过来的阳光下流光溢彩,像极了今日慕雪芙头上别着的一只金累丝点翠彩碟金簪。想起那个女人,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轻哼道:“怕是艳惊天下也不为过,只是却让人捉摸不透,像极了慕家的人。怪不得慕昭霖将她藏的这般好,若不是被指婚给本王,怕是大有用处。”   景容很少夸奖别人,更别说是夸赞一个女人的美貌,如今被他这般赞誉,想来这女人定是美的不凡。萧漓眯了眯眼睛,对这位宸王妃更加好奇,更想一睹其风采。他轻咳一声,坐正了身子,道:“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和这位王妃有牵连吗?怎么今日倒一反常态去看望了哪?”   “今日本王在朝廷上卖了荣王一个人情,他必不会疑我和睿王沆瀣一气,而本王若是再冷落了王妃,恐怕连皇上都会不满。”景容薄唇轻扬,眼中的光泽微微一寒,似冷似叹,道:“想要在这朝堂上立足,可真难啊。”   萧漓神色肃然,一扫之前的不羁,正色道:“皇上年迈,却不放权,也不谈立储之事。各皇子为了皇位机关算尽,在朝廷上只要能安插的地方都安插进人手,大臣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纷争不断。前朝乌烟瘴气,后宫妃嫔争宠,如此下去,大秦皇朝哪还有盛世可言?”   “乱世出英雄,这个时候越乱越好。我们只需隔岸观火,养精蓄锐,才能一击即中。” 第十五章 假亦真真亦假   几天后的休沐日,一早景容就派人给慕府下了帖子,一个时辰后便带着慕雪芙离开了王府。   宸王的马车缓缓的驶过长街,慕雪芙和景容并肩坐在一起,中间空有余地,既不亲密也不算疏远。   今日慕雪芙穿着一件雪白色天水碧锦服,裙褶里绣着清雅繁茂的浅蓝色凌霄花,一头青丝简简单单的盘了个朝云近香髻,髻上只有几朵蓝色凌霄花和一枝芙蓉玉色步摇,却显得她空灵清丽,仿若仙女。   其实她并不愿意回到慕家,特别是和景容一起回去。一是因为怕他察觉到自己并不是慕昭霖的女儿,二是因为这慕府除了慕雨蓉和慕泽茂,其他人不但不与她亲近,还有着几分仇视。   慕昭霖将她从将军府救出来带回府,也只说是外室为他生下的女儿,只因外室因病去世,慕雪芙无人照料才带回了家,又将她记在了慕昭霖先夫人的名下,成为嫡女。   而当时慕昭霖扶正了二姨娘沈若水成为继室,她对这个一直寄养在外的慕雪芙厌恶至极,从来也没给过她好脸色。而她所生的子女也时常在明里暗里都叫慕雪芙为野种,就连其他房的人也不喜欢她。   但那个时候慕雪芙刚经历了失亲之痛,又是个刚强的性格,虽然年纪小,却流淌着慕将军的血液,将侮辱她的孩子都收拾个遍。久而久之,谁也不敢招惹她,都躲得她远远的。只有先夫人留下的一对子女,也就是慕雨蓉和慕泽茂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再后来,她的师傅冥阴阁阁主在慕府做客时无意中遇到她,发现她骨骼惊奇,是练武的好材料,便与慕昭霖说明想收她为徒。她想着只要学好了武功就可以为爹娘报仇,想都没想就自己答应了此事,没想到这一练就是八年。而这八年中,她也只是在父母忌日的时间里才会回到慕家住几日,其余时间都是和师姐师兄们在灵山里度过。   冥阴阁被江湖上称呼为邪教,阁主戴天冥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主掌江湖上最厉害的情报和杀手组织,是那些自诩为武林正派人士的眼中钉。他手下有四大爱徒,分别是罗刹侯爷、九毒妖姬、游龙公子和幻梦仙子四人。但江湖上只有他们的名号,却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颜,因为见过他们容貌的人都死了。而慕雪芙正是这四大爱徒中的小师妹——幻梦仙子。   一路无言,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在两个人之间萦绕,但他们也并不觉得尴尬,都神色淡淡,仿佛这样才是两个人的相处之道。   “王爷,相府到了。”马车慢慢停下,外面传来周成的声音,打破了马车里寂静的气氛。   景容“嗯”了一声,便站起身向慕雪芙伸出手,温声道:“我们到了。”   慕雪芙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他的手,想了一下才将手搭上去。   慕府自接到帖子就开始准备,这会儿早在门口恭候多时,“下官见过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安。”慕昭霖上前几步相迎,见礼道。   景容虚扶了一把,道:“时间紧促,本王不打扰吧?”   “哪里哪里,王爷登门是下官一家的荣幸,王爷快请进。”慕昭霖满脸堆笑,作欢迎之态,只是心里却在琢磨这宸王为何今日会过来。   在外迎接的皆是慕府男丁,女眷不宜出门见客,只在后院等候。若是有传召,才可以到前厅相陪。   景容是王爷,身份高贵,自然要坐在正厅的上座。而另一个位置,按理应该是宸王妃来坐,但被慕雪芙一口回绝,并亲自扶着慕昭霖坐下,自己却坐在了左边第一把团福椅上。   “芙儿自小被下官惯坏了,不知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见谅。”慕昭霖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慈爱的看着慕雪芙,眼睛里充满了宠溺。让人一看就会认为这是一个很疼爱女儿的父亲。   景容含了口茶,香气在口中四溢,他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看了眼慕雪芙,含笑道:“芙儿温柔聪慧,是本王的解语花,怎会得罪本王?左相言重了。”眼中包含的情意浓烈,一看便知,这宸王爷很是看重宸王妃。   慕雪芙坦然回视着他,嘴边的弧度恰到好处,眼中噙着一层春水,含情似水,像极了一对郎情妾意的鸳侣。默默将目光落在他一旁的慕昭霖身上,撒娇道:“女儿哪有父亲说的那么不堪?父亲是惯着我,但还没有到惯坏了的地步吧,您在王爷跟前这么诋毁女儿,我可是要生气的。”   “这孩子!”慕昭霖郎朗一笑,慈父之色愈浓,伸出一根手指冲着她点了点,向景容道:“王爷看到了,都是下官给惯的,一直都没大没小。若是她哪里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海涵。”   在景容面前,慕雪芙向来都是多变的。但唯一没见过的就是这撒娇的样子,看来慕昭霖真的很疼爱她。他轻轻低笑一声,道:“芙儿率性可爱,难能可贵,本王珍惜都珍惜不过来,又怎会怪罪?请左相放心,本王自会好好对待芙儿,让她保留这份性情。”   “父亲你看到了吧,连王爷都这么说了,您就不要揭我的短了。”慕雪芙盈盈起身,莲步轻移至慕昭霖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娇嗔道:“你若是再说我不好,王爷就不喜欢我了,到时我可唯你是问哦。”   慕昭霖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好,不说,我的芙儿是最好的。”   “那我现在饿了,你有没有让人准备我最爱吃的水晶虾球和蟹黄膏啊?”慕雪芙俯下身,像小孩子馋好吃的一样,期待的看着他,但余光却在景容脸上打转。   “这爱吃的性子什么时候改改?”慕昭霖转过头看着景容,道:“王爷一早送来帖子后下官就着人开始准备午膳,此时差不多也好了。不如,请王爷移步,咱们边吃边谈。”   景容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对父女,他虽不了解慕雪芙,但从与她接触来看,她并不是一个很容易与人亲近的人。既然能这般亲昵,想来他们的父女关系应该很好。他收回探究的目光,道:“左相有心了。” 第十六章 情真诉说假意   一行人来到饭厅,自然是景容坐在正座,慕雪芙坐在他的左侧,慕昭霖坐其右侧。饭时慕昭霖的夫人才现身,她今年也不过三十许人,不过保养得宜,望之倒像是二十多岁,只是眉角眼梢都透着几分算计。   “给王爷请安。”沈若水站在慕昭霖身侧,抬眸看了眼景容,猛吸了一口气。她早知宸王有大秦第一美男之称,但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俊美绝伦。只是这倒便宜了慕雪芙,这么身份高贵、相貌俊逸的夫婿要是她家梦莲的该多好。   眼中一瞬的阴寒拂过她的面容,慕雪芙在心里冷哼一声,道:“夫人只看到了王爷,却没有看到本王妃。”   沈若水收起刚才的心思,不甘的目光望向她,又福了福身行礼问安,但态度明显不如刚才恭敬,甚至可以说是敷衍,“王妃万安。”   慕雪芙冰冷的目光扫了眼她,嘴角的笑意却温暖如春,和缓道:“夫人真是一点没变,我只不过开个玩笑,夫人竟当真了。”   这慕雪芙根本就是在玩她,沈若水心里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现在是宸王妃了哪?她心思一转,不怀好意道:“这是规矩,怎能说是玩笑?刚才臣妇失礼,请王妃见谅。不过说到变化,臣妇是没变,但王妃却变了。臣妇记得昔日王妃身边总有一个俊冷非凡的男子陪伴左右,怎么这次王妃大婚他都没有出现哪?这人心真是多变,难道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若水,你在宸王殿下面前胡说什么!”慕昭霖的脸色越来越沉,冷寒的双眼怒瞪着她,喝道。这个女人越来越蠢,若不是看在她背后还有点势力,他早就休了她了。   匆匆而过的幽冷换来温暖如春的笑颜,慕雪芙不怒反笑,脸上没有一丝怒气,吟吟道:“父亲如此疾言厉色别吓着夫人,反正她这样诋毁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不会在意,想必王爷也不会记在心里,对吗?王爷。”她边说边笑,夹起一口肉送到景容碗里,然后侧着头向他问道。   景容承认,当听到说她身边有男子常伴左右,心里隐隐有一丝不舒服。这是他的王妃,不管他是试探还是利用,也是他的女人。而身边的女人明明笑意盈盈,但眼底却散发着丝丝寒气,甚至让他觉得如芒在刺。   心一惊,他凝睇着她的脸,深不见底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倏尔,笑道:“自然,你我夫妻,本王自然信你。”   “妾身就说王爷对我最好了,作为奖赏,妾身喂王爷一口。”慕雪芙如银铃般的笑了一声,又夹起一块虾仁,喂到他的嘴边。   景容看了眼伸到眼前的筷子,毫不犹豫的吃了进去,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对你好对谁好?”   “妇人的无稽之谈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慕昭霖微微松了一口气,朝着景容拱了拱拳,又向沈若水呵斥道:“还不下去,王爷王妃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难道还要留在这里丢脸吗?”   沈若水纵是不服,也只好蔫蔫的离开了饭厅,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过头,正好对上慕雪芙那张含着讥讽笑意的脸。两个人谁也不服气谁,四目对视,如电流在空中交锋一般。她狠狠的咬着牙,冷冽的瞪了眼慕雪芙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等着吧,慕雪芙,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用过午膳后二人便离开了慕府,上了马车之后,景容看慕雪芙一脸怏怏的,便道:“以后若是想家了,本王再陪你回来。”   “这里何曾是我的家?我没家。”慕雪芙目光迷离,双眼之间没有焦距,轻轻的喃喃道:“从十年前就没有家了。”   景容微愕光色,心中凛然,问道:“慕府不就是你的家吗?”   “呵,王爷你不知道吗?我根本就不是先夫人的女儿,我只不过是父亲在外面养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罢了。十年前我娘去世,我才来到慕府。”慕雪芙灿然一笑,令万物失色,眸中的迷茫渐渐消去,她直勾勾的盯着景容,脸上笑意浓郁,风轻云淡,道:“我根本就不是嫡女,小时候他们都叫我野种。王爷,一个野种,真是委屈你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似是为他叹息。   景容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他当然派人去调查过她,但调查的结果只知道有一年慕府的下人全部都换掉,而且不是意外死亡就是离奇失踪。他以为是慕昭霖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原来是关系到她。   “本王不许你这样侮辱自己,你是本王的王妃,身份高贵。”   慕雪芙“咯咯”一笑,带着讥讽的意味,她拍了拍景容的肩膀,好笑道:“王爷你真是善良,可哪有几个人也如同你的心思。这慕府,除了父亲、蓉姐姐和大哥,没有人瞧得起我。所以,王爷,你以后就不要带我回来了,我看到他们会很不开心的。”   她虽然笑着,但看在景容眼里却觉得刺眼。他握住她搭着肩上的手缓缓下滑,郑重其事道:“你是王妃,是本王的正妻,只能被人仰望,还轮不到别人瞧不上你!也要记住,你既然嫁于了本王,无论你以前的身份如何,如今都是大秦朝尊贵无比的宸王妃。本王虽不是狠厉之人,但却十分爱面子,而你出出入入都代表宸王府,代表本王,所以在别人面前容不得你自惭形秽,更不能妄自菲薄,你只需要颐指气使,睥睨众人。”   慕雪芙轻轻一笑,拂开他的手,“王爷说笑了,妾身从不会自惭形秽,更不可能妄自菲薄。难道王爷认为妾身是这样的人吗?”顿了顿,道:“妾身虽不是金枝玉叶,却得了金枝玉叶的病。所以王爷无需为你的面子担心,因为妾身自认为自己金贵的很,丝毫不比无忧公主差。”   说到最后一句时,慕雪芙玩味的看着景容,带着调侃之意。谁都知道无忧公主对宸王仰慕已久,此时她特意提到分明是意有所指。   景容勾起一抹笑意,自信道:“本王的王妃自然比这世上所有女人都金贵。” 第十七章 巧妙攻破谣言   “周成,让马车在锦绣楼停下。”走到皇城中最热闹的大街,景容看着慕雪芙皱了下眉,想了想,吩咐道:“先去街边买个帷帽来。”   慕雪芙先还奇怪,一个大男人要帷帽干什么,但当帷帽被送进来并戴上她的头时才知道竟是为她准备的。   “王爷为何要妾身戴这个?”   景容将流绳在她的下颚打了一个漂亮的结,道:“王妃如此美貌,只要本王一人独享即可。”   “王爷难道不想告诉世人你并非娶了个丑妻吗?你要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在为你惋惜。”慕雪芙推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问道。   景容被推开也不恼,嘴角含笑,温润如玉,道:“王妃不是说过,谣言终有一天会攻破,而不用特意去澄清吗?”   白纱蔓帘里的笑容慢慢凝结,失了之前的温色,透过层叠的浅露依稀能看清眼前人的轮廓与眉目。她完全不了解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道:“王爷真是好记性,连妾身说过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雪芙的话,本王一向记得真切。”马车停了下来,周成将马车的幕帘掀开,躬请两人下车。景容牵起她的手,微微弯下腰,将她扶起来,又小心的搂着她下了马车。   景容出现的地方自然得到万众瞩目,这还是百姓第一次看到宸王爷驾临锦绣楼,皆议论纷纷。再看到他扶着肩的慕雪芙,都在猜测是府里哪位侍妾或是谁家大家闺秀。   慕雪芙腰肢纤曼,行走间如莲步生香,罗衣飘飘,轻裾飞扬,虽未见其姿色,但其风采遗光,更平添了几分神秘。   两个人走进一间首饰铺子,老板一看是宸王殿下,赶紧将殿中最好的珠宝首饰拿出供两人挑选。   “不知这位小姐喜欢什么样式,若是小店此刻没有,只要小姐吩咐,小的马上就叫人去做,保管小姐称心如意。”   景容从锦盒里拿出一只血红玉镯戴在慕雪芙的手上,冷眼扫视了下店铺老板,冷声道:“是王妃。”   店铺老板心里一惊,不想眼前的女子就是那传说中的宸王妃,不是说这宸王妃不得宸王喜爱吗?他猛地回神,更加谄媚,赔笑道:“是小的该死,有眼不识泰山。王妃雍容华贵,绝代风华,小的只是以为遇到了天仙,不想这仙女竟是宸王妃。”   慕雪芙幽幽一笑,娇声道:“王爷您看您一句话,这老板就把妾身比喻成仙女,您若是再说一句,恐怕妾身就要成王母娘娘了。”她的声音浑然娇媚,又透着丝丝甜美,让人听之软酥。   景容宠溺的看着她,声音水润深沁,似泉水清润,道:“王母娘娘太老,哪及得上芙儿?”   “王爷惯会哄妾身开心。”慕雪芙声音更觉甜美妩媚,但眼中温度全失,她抬起皓腕,道:“王爷的眼光极好,就要这个了。”   游荡了一圈,慕雪芙挑选了几件首饰和布料便与景容离开了店铺。但人们的好奇心却没有停止,纷纷跑去刚才宸王夫妇购买东西的商铺里。   “刚才和宸王在一起的是谁啊?”好事者围在店铺里四处打听。   老板看了眼宸王夫妇马车离去的背影,道:“是宸王妃。”   “老板老板,你到底看没看见宸王妃长什么样啊?”一个富人打扮的中年女人最先问道。   “宸王都给宸王妃买什么了?”身边的人也紧接着问道。   “你看见宸王什么表情啊?”   “宸王不是被宸王妃克了吗?怎么今日还这般亲近?”   “宸王人太好了,连这等面貌不堪的人也能忍受,心肠真好。这要是一般的男人早就休妻令娶了。”   这群人七嘴八舌的问道,老板想回答都插不上嘴。他摆了摆手,道:“你们就不要瞎想了,之前那些啊,我看都是谣言。虽然我没见宸王妃的容貌,但只见其形闻其声就知道定是个美人。何况宸王宠爱有加,只要王妃喜欢的,王爷看都不看就让人包起来。我看啊,宸王对宸王妃的宠爱不亚于睿王对睿王妃。”   “真的假的?那宸王妃为何要以头纱遮面,难道不是因为太难看而遮丑吗?”一粉衣女子颇不服气,也不相信店铺老板说的话。   身边穿着湛蓝色深衣的男子不屑的瞅了眼刚刚说话的女子,嗤之以鼻,道:“我倒是相信老板说的话,那王妃身姿窈窕,玲珑有致,怎会有一副丑面孔?当初这谣言传的时候我就不相信,今天老板也算是印证了我的猜想。这位姑娘为何说戴面纱就是遮丑哪?或许王妃是因为长得太美,怕你看到自惭形秽而特意遮掩上哪。”   “你什么意思?是说本姑娘长得难看吗?哼,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你给宸王提鞋都不配!”那女子登时怒火冲天,指着蓝色深衣男子就破口大骂。   蓝色深衣男子冷冷一哼,讽刺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说完便甩袖离开店铺,留下那女子一个人咒骂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一位妇人实在是看不下去,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我说这位姑娘你也注意注意形象,你看看你这样怎么和宸王妃比?要我说啊,这王爷王妃和睦恩爱才是佳话。说不定之前的传闻都是王妃传出去的,就看这王爷敢不敢娶她。而宸王也确实将王妃抬进王府,只是因为凑巧生病而没有迎亲拜堂而已。王爷并没有因为她面如恶鬼百病缠身的传闻而退婚,这才成就一对璧人。你们说我猜的是不是?”   有人附和道:“有可能,有可能。戏文里不也有大家小姐为了试探夫君人品而扮丑的吗?这宸王妃说不定也学了这法子试探王爷哪。咱宸王爷那么高尚的人自然不是像寻常那些重视色相的男人,反而对王妃温柔相待,这才打开了王妃的心扉。”   几个店铺里都吵得热火朝天,说出的话都能编一部戏了。而刚才离开的蓝色衣衫男子走出锦绣楼便向左边的街口走去,路过一个人时,轻轻道:“各个地方都已安插人手,王妃的谣言明日就会攻破。” 第十八章 回忆梅林旧事   坐上马车的慕雪芙面无表情的摆弄着一盒子的首饰,心中碾转反侧,这宸王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如此柔情?还带她回慕府,难道不怕荣王认为他投靠睿王吗?   “王妃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景容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握住她的手,道。   慕雪芙回过神,淡淡一笑,挣脱他的手,将锦盒盖上,道:“本来看重一双耳坠,但当时挑花了眼,拿的竟不是那对。妾身在回想那对坠子的模样,等回头描述下来,再让青琢去取。”   景容深深的看着她,深觉这女人撒起谎来不但脸不红心不跳,而且还得心应手,他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王妃?话锋一转,道:“知道本王为何陪你逛街吗?”   这个问题一直是慕雪芙心里所想,脱口道:“妾身又不是王爷肚子里的蛔虫,王爷的心思深入海底,妾身愚笨,自然猜不出。”   “下个月的中秋节,我们要去参加宫宴,王妃打扮的漂亮,本王脸上自然有光。”景容在心里冷笑,道。   慕雪芙挑高了眉毛,瞪了眼他,嗔怪道:“妾身还以为王爷是真的要哄妾身开心才如此做,没想到王爷是出于这个目的,妾身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心瞬间就跌入谷底。王爷你伤了妾身的心,该如何补偿?”   这一段话慕雪芙连说带笔划,说到跌入谷底,双手捧在胸前的手也顺着向下滑落,引得景容低低沉笑,但看着她的瞳仁也更加深邃,这个女人他始终猜不透,不知之前她说的事情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景容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道:“本王伤了爱妃的心,就让本王用自己的心来补偿,你说好吗?”他的声音温柔如春风暖阳,带着无尽的情意,眼中的冰冷在慕雪芙抬眸的瞬间才隐去。   慕雪芙看着盘踞在他衣领上的莲花云纹,手指聚拢成爪状,在他心脏的位置做了个挖心之状。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笑盈盈道:“王爷的心太大,而妾身却是个小心眼,就算王爷补偿给妾身,也装不下。王爷还是好好留着这颗雄心,以后干一番大事业才好。”   景容怔了下,嘴边的笑容慢慢收起,放下她的手,沉声道:“恐怕本王让王妃失望了,本王的心太过平凡,也没什么出息,终究成不了事。”   慕雪芙对他突如的转变也不吃惊,缓缓收回他放下的手,叠交放在腿上,恬静如画,轻轻吐出,“真好,入了宫,就可以看见蓉姐姐了,说起来妾身还没见过睿王哪。听闻他温润如玉,气度高雅,真想一探究竟。”她的眸中闪烁这光芒,紫瞳隐隐发亮。进了宫,她就可以看见那个灭她全家的刽子手。   景容侧目看向垂眸的慕雪芙,那如扇的睫毛下有色彩一掠而过,他也没在意,收回目光,淡淡道:“睿王惊才风逸,荣王英武冷峻,怀王仪表堂堂,宁王英英玉立,两位小皇子天真可爱,几位皇子各有各的风采,只怕到时王妃的一双眼睛都欣赏不过来。”   “其他人和妾身无关。”慕雪芙凝视着景容,道:“早就听闻王爷是大秦第一美男,任他们如何丰神俊逸,恐怕都不及王爷。妾身又何必舍近求远,欣赏不相干的人哪?”   景容回视于她,伸手摩挲着那娇嫩如水的脸颊,含笑道:“只怕本王若不长的好点,就无法与爱妃的花容月貌相配了。”   “彼此彼此。”慕雪芙也不扭捏,由着他抚摸脸颊。   景容慢慢凑近她,瞳仁中倒影着她的容颜,“不如搬到正院住吧。”   “妾身喜欢清静,就不必让王爷费心了。”想让她搬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吗?那怎么行。   景容放下手,远离了一些,她身上的香味让他觉得眩晕,“也好,东院宽敞,你自己住着也舒心。不过,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本王说,本王都会满足你。”多少女人做梦都想在正院住上一夜,得他一夕宠幸,可这个女人却依旧不吃他这一套,果然不好引诱,难道他如此没有魅力吗?   “妾身倒没有什么要求,不过,可以种一些花吗?妾身看东院光秃秃的,听说荣王府的梅林甚是好看,王爷帮妾身要一些栽植在东院好不好?这样,这个冬天妾身在院子里就可以赏梅了。”慕雪芙歪着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等待礼物的孩子,带着祈求的目光。   景容斜眉微涌,道:“你怎么知道荣王府有一片梅林啊?”   “王爷以为妾身是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吗?荣王殿下的梅林是皇城景致一绝,妾身就是再耳塞,也应该有一些风吹进去吧。”她自然是知道的,那里也有她亲自种过的树,应该有十一年了吧。那时候荣王府刚刚修建,她央求荣王偷偷带她去未来的荣王府看看,在那个春天,她和那个少年一起种下了一片梅林。可是她还没有见到梅花开放,慕家就出了事。从此,那个刚毅的少年她就再也没有见过。   景容收回试探的目光,想了想,也是,城中都知道荣王极爱梅,那片火红的梅林他也见过,确实美丽。   他抚过慕雪芙的肩,摸了一下脸,道:“好,为了爱妃,本王就扯下这张脸皮试一试。”   慕雪芙被他逗笑,俏声道:“王爷的脸皮值钱,想来妾身一定会得偿所愿。”   景容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在她的耳边游荡,执起她的手握住,暧昧道:“等种下梅花,本王每天都陪你观赏。”看着那慢慢染红的耳垂,娇艳欲滴,他情不自禁的含住。   慕雪芙身子一颤,颤栗不已,慌忙推开他,低声道:“王爷公务繁忙,哪有时间陪着妾身,王爷的心意妾身心领了。”   景容怀抱一空,登时便蹙起了眉毛,想亲近他的女人多不胜数,怎么这个就把他当作凶虎猛兽。他虽没经历过人事,但也是正常男人,如今娇妻在怀,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怎么轮到他就这么难。这一次他是真的认为在慕雪芙眼里他是真的没什么魅力可言。 第十九章 参加中秋夜宴   转眼间就到了农历八月十五,因为宴会设在晚上,所以也不用那么早就进宫。慕雪芙悠然坐在窗边修剪着一盆芙蓉花,花瓣娇嫩鲜艳,艳如荷花,如美人酒醉般的花容,红霞霏霏,带着无限的娇羞。   一双玉手拿着剪刀在繁枝茂叶中穿行,“咔嚓”一声,她将挡住芙蓉花伸展的枝叶剪去。绿叶只是给红花陪衬而已,若是抢了风头,只能忍痛割舍了。   “你说前些日子关于我的传闻都变了味?”慕雪芙又剪下一枝,顿了顿,“怕是那日的原因。这个宸王爷真是无利不起早,怪不得那么好心,又是带我回相府,又是陪我逛街,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如今倒是好了,他博了好名,我倒成了谣言制造者。”   “可不是,现在皇城中都在传,王妃因样貌出众所以才要试一试王爷是不是重色之人,不想王爷虽生了重病,依然派大红花轿将主子娶进门。人人都在夸赞王爷为人厚道贤德,连传闻中相貌丑陋、煞气渗人的王妃都敢娶。但也因此,宸王经受住王妃的考验,令王妃一见倾心,成就了一番好姻缘。”   “主子,时辰不早了,您该上衣了,一会儿恐怕王爷就要过来了。”白伊看着天色,又瞄了眼她专心致志的样子,提醒道。   这些日子景容无事就会过来坐坐,有时让慕雪芙弹奏一曲,有时也会陪她下下棋,只是每次他都会不露痕迹的让着她。昨日他在这与她对峙了一个下午,临走时特意强调今日来接她。   金露端来几件新做的衣服,问道:“王妃想要穿哪件?”   慕雪芙瞥了一眼,指着一件浅粉色的衣裙道:“这件吧,既不出挑也不素净,让人挑不出来错。”   一袭粉色广袖曳地群裳,层层递深,仿若含苞待放的水芙蓉,将她映衬的更加娇嫩。这边的发髻刚刚绾好,景容便踏步而进。看着正在为她插簪的白伊,扬了扬手,将那只雕花碧玉玲珑簪子插进慕雪芙的发髻间,扣着她的肩弯下腰对着镜中的她,道:“已经很美了。”   慕雪芙自动忽略肩上的手,拿起桌子上的海棠滴露玉坠戴在耳垂上,“女人永远都觉得自己不够美,妾身亦然。”   “你这叫不知满足。”景容站起身牵起她的手,又打量了一下她的整体装扮,“肌肤胜雪,芙蓉玉面,怪不得你叫雪芙。这样的好名字,若是给了他人,真真是糟蹋了。”   “哦?那依王爷之言,王爷的名字不应该叫做景容,而是应该叫做惊容。”慕雪芙一笑,“惊鸿容貌,不知迷失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景容搂过她的肩膀,将她环住,低声道:“本王就想迷了芙儿的芳心。”   慕雪芙侧目看着他,道:“那王爷可要努力啊。”   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走过垂花门才慢慢减了几分。等到了大门口,慕雪芙才知道原来不光是他们两个人,还有两个女人也要一同进宫。一个是花媚儿,另一个她没见过,想来,应该是景容另一个侧妃——明挽心。   花媚儿一身水红色华服,将腰部裹得紧紧的,凸显出胸部的丰满。而明挽心则是一件九成新的藕荷色秋衣,虽不明亮,却更显温婉雅致。而对比前者,慕雪芙觉得自己的穿着倒像个侧妃,而花媚儿却像是正妃一般。   两个人见王爷王妃走来,皆行礼问安,“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这是明挽心第一次见到慕雪芙,平日里只听身边的丫鬟说王妃如何美丽,却从未见过。只因原本应该每日去给正妃请安的礼仪被这个新进门的王妃给免了,所以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这王妃真人竟比丫鬟描述的还要美丽十倍。怪不得人人都说,王爷王妃琴瑟和谐,甜蜜恩爱。可是为何王爷没在王妃那留宿,也没有搬去正院居住。   “起吧。”正在她冥思中,景容扬了扬手,让他们起身,“你们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本王与王妃同坐一辆。到了皇宫里,不可生事,知道吗?”最后一句很明显是说给花媚儿听的。   “是。”花媚儿虽不甘,但还不敢顶撞景容,况且她刚刚解了禁足不久,自然不敢有一丝行差踏错。她恶狠狠的看着慕雪芙的背影,暗道:别得意,等到了宫里看我怎么收拾你。她仗着珍妃在宫里得宠,虽是个侧妃,但那高傲架势丝毫不输于别的王府的正妃。不屑的扫了眼明挽心,率先上了马车。   没多久,马车就到了皇宫门口。看着是宸王府的马车,看守宫门的太监赶紧跑过去跪在地上等待宸王下车踩踏。   景容先下了马车,等慕雪芙要踩上太监的肩上时便一手抱了下来。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她碰到别的男人,哪怕那人是个太监。   从他们进入宫中,便是惊艳声不绝,饶是见惯京中各种美色的王爷公侯也直愣愣的看着慕雪芙。大殿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生怕有一丝声音将眼前的仙女吓走。他们一个个都被慕雪芙的一颦一笑勾了魂,连她身边那脸色冰冷到极致的宸王都看不见眼里。   见礼后,慕雪芙便跟着景容坐在他身边,低首垂眸,却暗中打量着宫宴上的每一个人。   此时玄武帝还没有来,坐在玉石上只有龙椅一旁的女人,容貌秀丽、举止端庄,望之若四十许人,穿着正红色金银丝鸾鸟金凤绣纹宫服,头上梳着繁琐而高贵的凌云高鬟髻,戴着金簪累丝九尾凤凰冠,一身隆重的装束彰显著她的雍容华贵。不用猜就知道这就是玄武帝的皇后。   龙椅右侧也有一个皇妃,只是这个位置并不像皇后的位置离龙椅那么近,这人就应该是睿王的母妃,皇贵妃。   而坐在皇后下面的是一个年轻艳丽的女人,看着那骄狂的样子应该就是很得宠的珍妃。其余妃嫔也都以皇后和皇贵妃为首分坐在两边。 第二十章 仇人相见眼红   坐在他们对面的与她含笑对视的就是慕雨蓉,那她身边的必然是睿王。这还是慕雪芙第一次见到睿王,便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算是问安。目光默默移到睿王下位的荣王,他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刚硬冰冷,像是没有一点温度,怪不得都叫他冷面王。   还没等慕雪芙观察完,便听到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盈盈站起,慕雪芙的眸光落在地上,心中的滔天恨意如涨潮的海水不可压抑的席卷而来,双目如覆寒霜,紫瞳隐隐闪烁其光芒。冰封的寒意如挣脱牢笼的束缚,从她的周身散发出阴冷的寒气。   景容察觉到身边的空气如瞬间凝结的寒冰,令他为之一颤。他转过头看着慕雪芙,唤道:“雪芙?”   慕雪芙如梦初醒,瞬间收回冷气,紫瞳慢慢退下,“王爷何事?”   景容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之前的寒冷乍然回暖,而刚刚在慕雪芙抬头的那一瞬间,他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瞬即逝的光彩。可是太快,没等他仔细看,那光彩便消失了。   他牵过慕雪芙的手,那玉色柔荑像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一般,冰凉一片,“手怎么这么凉,是冷了吗?”   “没有,只是第一次得见龙颜难免有些紧张。”他的手很温暖,直接将温热传递到她的手上。当这一刹那的贪恋出现,慕雪芙快速抽出手,道:“不要御前失仪。”   景容重新将她的手拽回,这回十指交叉,身子向她的方向挪了挪。两个人紧挨在一起,他将手就这样展露在所有人面前,“本王新婚燕尔,自然与王妃如胶似漆,皇上不会怪罪本王的。”   慕雪芙无法,也由着他。但那十指交叠的动作却让另一个女人差点控制不住满腔的怒意。   无忧公主景宛是玄武帝最小的女儿,自来宠爱有加,只是因为这一次宸王大婚才将她禁足了些时日。无忧公主自小就爱恋这个宛若神邸的堂哥,本以为他的王妃之位是留给她的,却没想到被另一个女人得到。她的座位正在她们的对面的斜前方,看着他们近乎于紧贴的距离和那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心中的妒意不断涌上。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的声音在畅心殿里回荡,震得慕雪芙脚心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颤抖。   “众爱卿平身。”玄武帝的声音威严又透着些许苍老。他站在高高的玉石之上,俯仰众生,却将那老迈之色显露无遗。随他而来的是一位摇曳生姿、年轻娇嫩的女人,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正是他的新宠。   慕雪芙冷眼看去,玄武帝面相虚浮、脸色暗黄、眼睛往外鼓,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她冷哼一声,瞳孔紧缩,凌厉的双眼如尖刀插进玄武帝的心脏。   景容听到她的冷哼声,侧目看去,正好对上那双妙目中还为来不及收尽的冷冽。他心中一惊,扣着慕雪芙的手紧了紧。   慕雪芙打了个颤,心头一紧,她已经做好坦然视之的准备,可甫一见到仇人,还是难掩心中的恨意。抹去那层埋藏在心里的仇恨,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如春花破皎般绚烂温暖,对着景容微微一笑。   景容心中疑惑,她眼中的凌厉透着隐隐约约的杀意。她在他面前向来都是多变的,即使有的时候清凌冷冽,也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况,仿佛并不是冷,而是恨。可她恨谁哪?又或者是自己看错了?   慕雪芙此时不断的在心里给自己灌输,不要暴露,不要让人看出,你现在不是慕大将军的女儿,你是慕府相爷的女儿,是宸王的王妃。皇上是你夫君的皇叔,你只能尊重,不能暴露出片刻仇恨。   落座后,慕雪芙轻轻的将手从景容那抽出来,脸上的笑意不变,甚至越来越柔和,眼光瞥见桌上一个碧玉杯,伸出手指在杯子的边沿一下一下划着,仿佛要将心中的情绪全部发泄在这杯子上,而那上面的划痕却远远不及她心里的伤痕根深蒂固。   “这就是玉宸的王妃吧?”玄武帝放眼望去,正好看到景容身边的慕雪芙,她虽低眉垂目,却依旧难掩风姿。心中一动,问道。   慕雪芙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玉宸?她记得荣王的字是玉瑕,原来景容连字都从了皇子的。压下万千思绪,盈盈起身,福身道:“皇侄媳拜见皇上,愿皇上福体安康,得享永年。”她慢慢抬起头,正对上玄武帝眼中的惊艳呆滞之色,嘴边的笑容更加灿烂。   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连玄武帝紧搂在妃嫔腰上的手都缓缓落下,呆愣愣的看着慕雪芙,好半天才回过神,略有些尴尬道:“快起来吧,左相真是好福气,养的女儿一个比一个美。”又转头看着景容道:“这么好的王妃定要好好珍惜,也不枉费朕为你赐的婚。”这慕家风水怎么这么好,慕雨蓉已经是不可多见的美人,可跟这一位比却差了一大截。早知道她有如此倾城之色,怎会给宸王,还不如自己收回后宫。   景容岂不知他眼中闪过的色/欲,心中顿生冷意,幽冷的寒光一闪而过似是寒冰直钻心间。他站起身,拱手道:“是,皇侄一定好好对待雪芙。”   玄武帝郎朗一笑,继而又像是缅怀一般,道:“嗯,好,坐吧。看着你们夫妻恩爱,朕的心里也宽慰许多,想来皇兄若是知道如今你成家立业、夫妻和谐,定是十分高兴。不过你也要抓紧,早点让朕抱上侄孙子。”   景容扶过慕雪芙的肩膀坐下,听到这样的话,看了眼她,道:“皇侄一定尽力。”   “哈哈哈,这个玉宸啊!好,朕等着。”玄武帝用手指指向他,笑道。   龙颜开怀,下面的人也都跟着笑,慕雪芙侧目瞪了眼景容,又在他的手心掐了一把,脸上有微微的红晕渲染。   景容没想到她看起来瘦弱,可是力道却不小。手心里有苏苏的痛感,但心里却蒙上了一层愉悦。他搂着她低下头,道:“你看,皇上等着抱咱们的孩子哪,你我真的要努力了。” 第二十一章 情敌争相对   慕雪芙斜了他一眼,随手拿起一个碧玉杯便倒满了酒,再端到他嘴边,笑吟吟道:“王爷没吃酒就已经醉了,不如先喝杯酒醒醒酒。”   景容浅浅一笑,执起酒杯,慢慢饮了进去,眼睛片刻不离开她的脸,“都说秀色可餐,面对雪芙这张脸,就是喝毒药也觉得是美酒。”   “那王爷你可要小心啊,说不定这杯就是毒酒。”慕雪芙执起酒壶又给他倒了一杯,脸上的笑意浓烈,眼睛里的妩媚之色更甚。   景容二话没说又一饮而尽,喝完将酒杯倒过来,道:“本王甘之如饮。”   这一对俊男美女自然得到全场的注意,但这两个人依旧旁若无人的亲密低语,丝毫不将他人的眼光放在眼里。   “睿王疼宠王妃已成城中佳话,如今这宸王对王妃的疼爱恐怕也要广为流传了。这都是皇上独具慧眼,成就美好姻缘,书写人间美事。”皇后看了眼坐在下面,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的怒视着慕雪芙的无忧公主,嘴角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温婉。她轻笑一声,扫了眼文贵妃,转头对着身边的玄武帝说道。   无忧公主的母亲是文贵妃,在宫里素来与皇后最是争锋相对,连带着无忧公主和皇后也不和睦。如今看着无忧公主的样子,她焉能不高兴。所以才说了此番话,既能气恼无忧又可恭维皇上。   她的话也确实起到了作用,无忧公主一听完她的话登时就气的脸色苍白,一巴掌拍子桌子上,大声道:“美好姻缘没看出来,灾星倒是看到一个。本以为城中有关宸王妃的谣言是假的,现在看来是半真半假啊。你说是不是啊?宸王妃。”   慕雪芙偏过头看着她,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海棠红色繁花烟罗衣裳,下着一条玫瑰红色百花争春长裙,因云英未嫁所以半头秀发散落下颈后,有风袭来,有丝丝涌动,头上翠玉明琅,金花明珠,通体奢华名贵。生的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又透着些娇俏艳烈,似一朵火红的玫瑰花,浑身带着刺又娇艳鲜活。她挑了挑眉,这就是传闻中那个爱慕景容的无忧公主吧。她和煦温婉微笑,装傻道:“谣言,什么谣言?是说宸王夫妇琴瑟和谐、恩爱非常吗?”她侧过头,含笑凝睇着景容,“王爷是待妾身很好。”   “不就是宸王妃面如恶鬼、煞气刑克之说吗?怎么王妃竟不知道。依本宫看来,面如恶鬼这条是假,不过煞气刑克这条或许是真的哪。不然为何大婚之日宸哥哥突然大病,紧接着连宫中的禁卫军都离奇死亡,难道这些和你没关系吗?本宫看,就是你的命太硬,才克了宸哥哥和三百禁卫军。”无忧公主看着她这张脸就恨不得撕烂,就是这长脸引诱了她的宸哥哥。不但这张脸可恶,就是这个人也让人忍不住想要杀掉。她不顾身边人的阻拦,起身鹤立于殿中,眼睛里的气焰如火山即将喷发的岩浆怒视着慕雪芙,偏执而狠厉,“如今看来,宸王妃应该再加一条,就是装疯卖傻。”每说到宸王妃三个字时,她都会在宸字上面加强重音,似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但却生生将她的心血淋淋的分割。   无忧公主这毫无顾忌的言论让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玄武帝怒瞪着她,喝道:“无忧你太放肆了。”   文贵妃早在无忧公主拍桌子时就已经多次暗示她不许多嘴,可无忧公主看着情敌和喜欢的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说起话来更是口无遮拦。文贵妃瞥了眼皇后那嘴角含笑的样子,心里恨恨的,又将目光落到玄武帝身上,温柔道:“皇上不要动怒,无忧这孩子最爱开玩笑,性子也自来直爽,刚才也不过是说着玩。宸王能找到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王妃,无忧是真心为他高兴。无忧你说是不是?”   无忧公主心里憋着气,但听到母妃有意无意的警告,只好道:“无忧只是想试探一下宸王妃是否真的是温柔知礼,所以才说出这番话看看她的真性情,如今看来,宸王妃温和贤惠,果真如民间所传。”她虽妥协,但吃人的目光却片刻不离开慕雪芙的身上,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违心之说。   “是啊皇上,无忧公主和宸王妃年纪相当,自然有他们年轻人的相处之道。你看宸王妃都没有半分生气,就不要训斥公主了。”玄武帝身边的妃嫔柔若无骨的靠在他的身上,声音柔媚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玄武帝有美人在怀,又是温言细语,自然心里的怒气消了一大半。看了眼无忧公主,道:“以后不许再胡闹,都是朕平时太惯着你,让你不知道话语轻重。宸王妃性情温顺,不与你计较,若是换了他人哪?还不快向宸王妃道歉。”   “是。”无忧公主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不甘的看了眼慕雪芙,“是本宫莽撞了,望王妃不要介意。”   慕雪芙悠悠起身还礼,回之一笑,似冬日后的万物复苏,春寒乍暖,娇声道:“公主言重了,不过是个玩笑,谁又能当真哪?”   殿内又恢复了声音,只是一双双眼睛不时的向宸王夫妇和无忧公主瞟去。谁都知道无忧公主喜欢宸王,今日在众多人面前公主都敢这般对待宸王妃,以后还指不定怎么针对她哪。   慕雪芙嘴角噙着的笑容越来越淡,直到消失。眼中没有一点温度,冰冷一片。她拿起一壶茶水,倒了一杯,缓缓饮送入口,才让笑容重新爬上嘴边。这就是皇族中人,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自己还一句话都没说,人家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匆匆揭过了。   景容看着她眼中的寒意,握住她的手,轻轻道:“别生气,就当是狗吠。”   “只是这只狗却因为王爷而吠叫。”慕雪芙幽幽说道,“公主很喜欢王爷哪,可王爷却把人家比喻成狗,真是不解风情。”   景容轻哼一声,阴森的目光在无忧公主面色掠过,道:“她针对你,就是打本王的脸面。”   慕雪芙又为他斟了一杯酒,笑容明媚,轻声细语凑近他的耳边,道:“不过听到王爷如此形容她,妾身心里很开心。”   景容对她倒的酒来者不拒,“只要爱妃开心就好。”   慕雪芙侧目余光看到无忧公主愤恨的看着她,更加靠近景容,将身子直接倾到他的怀里,动作暧昧,“王爷的话真是灵丹妙药,妾身心里的不舒服突然就不见了。”   景容揽了揽她,轻轻一笑,又呷了口酒,阴冷的目光着落在殿中央的花纹红毯上。这就是皇权,至高无上,容不得他人置喙。即便受了委屈也要打破牙齿往肚子里咽,今日是他的王妃受委屈,焉知明日是不是他自己?   荣王从头到尾都对这样的闹剧不屑一顾,皇宫里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不过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罢了。他幽冷的目光掠过无忧公主随意扫了眼宸王夫妇,心中赞叹,确实是一对璧人。慕雪芙?和芙儿的名字一样,但命运却截然相反。若是芙儿活着,应该也像她这么大了吧。   他端起酒杯,手指不断摩挲着杯沿,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他的母妃出自镇国将军府的慕家,是慕老将军也就是慕雪芙爷爷的养女。自小承欢老将军膝下,受尽老将军疼爱,和亲生女儿没有分别。却不想有一次进宫竟被皇上看上,遂纳入了皇宫成为了德妃,母妃进宫不久便生下来他,而她却在镇国府出事的前一年病逝了。   小时候他总是跑去将军府玩,一是因为他敬仰慕将军,想像他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成为大秦皇朝的战神;二是因为将军府里有一个比他小八岁的芙儿妹妹。皇宫里的兄弟姐妹总是明争暗斗,他一个都不喜欢,只喜欢这个冰雪聪明、漂亮可爱的小妹妹。   慕将军教他练功习武,他便教芙儿写字作画,那么美好的日子直到他十三岁的时候却如泡影般消失不见了。回想那一日他从军营里得到镇国将军府投敌叛国的消息后便快马加鞭赶回皇城,可终究还是晚了,等他到了镇国将军府时,府里已经化为灰烬了,而他的芙儿妹妹就再也没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   从那以后,他便远走皇城,将积攒的愤怒全部都投入到杀敌之中。从此,他再也不会笑,也不会哭,只有荣王府后院的一片梅林是他心中所有的光亮。   想起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荣王又抬起头向慕雪芙看去,只见她笑颜如花,娇柔的依偎在宸王身边。时不时和宸王说两句话,那双妙目虽然绝美,却比不上芙儿纯真澄明。原来,终究只是名字相同。   慕雪芙虽然一直都在和宸王说笑,但总是不动神色的瞄一眼荣王。十年未见,他真的变了很多。犹然记得记忆力的玉瑕哥哥如他的字一样白玉无瑕,可如今他早已不是面如冠玉的青葱少年。褪去了青涩,已经刚毅到换了一个人,也应了他的名字,寒。他不再对着她笑,不再教她写字,不再教她作画,不再教他弹琴,不再教她种梅花。   慕雪芙的笑容越来越明艳,似是要将整个大殿照亮,人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宸王而展露欢颜,却不知她笑的越美,心里越是疼得痛彻心扉。 第二十二章 揽月楼赏月   这次回来慕雪芙第一个对付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玉暇哥哥。她知道她的玉暇哥哥从来就不愿意当皇帝,他只希望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来保家卫国。而玄武帝为了平衡自己的帝王之术,偏偏让玉暇哥哥陷入这场争权夺利的漩涡中,那她只有将她的玉暇哥哥从这场漩涡中解救出来。她要将他弄出皇城,最好永远待在他喜欢待的地方,永远不要回来。而最重要的是若是有一天她真的能为慕家报仇,她不希望他发现他的芙儿妹妹是个恶魔。她希望在她的玉暇哥哥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天真善良、纯真可爱的妹妹。   景容将一块蟹膏夹到她的碗里,看着她的秀靥花娇,明艳照人。她就坐在自己身边,却成为全场的焦点,但她依旧没有女子的羞涩之态,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笑。可在这笑颜之后,他却隐隐约约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丝丝忧伤。她为何会忧伤?而又为什么要用这娇美的笑容去掩饰?   “皇上,揽月楼那面已经打点好一切,咱们到那面对月饮酒去吧。”看着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皇后才道。揽月楼是皇宫里最高的楼宇,站在那里正好与月亮遥遥相望。而中秋宴会后去揽月楼赏月也是皇宫里的风俗。   皇帝看了看众人皆放下碗筷,颔首道:“好。”又看着皇后,“夜深天凉,皇后要多加件衣服。”   皇后已许久没有得到皇上的关怀,此刻竟有些凝噎,她点了点头,“谢皇上关心。”又吩咐道:“徐寿,将皇上的披风给皇上系上。”   皇上皇后及各宫娘娘率先出殿,其他人紧随其后,慕雨蓉慢走两步,与迟些起身的慕雪芙并肩而行。而睿王和景容便落下一步,跟在她们身后。人家姐妹多日未见,总要说几句体己话,他们自然不便听到。   “听相爷说你已有身孕,还未恭喜。”慕雪芙虽内心冷漠,但从她来到左相府后,真心待她的人只有慕雨蓉和慕泽茂,所以倒比对别人要关心几分。她目光幽幽的看着慕雨蓉那还未隆起的肚子,提醒道:“如今盯着你肚子的人不计其数,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若慕雨蓉能生个儿子,那便是皇长孙,而皇室立储很看重的一点就是子嗣传承之事,一个皇长孙就会大大加强睿王争位的砝码。   慕雨蓉虽是温婉娴雅的女子,但毕竟是慕昭霖的女儿,耳濡目染自然对朝堂上纷争手段了如指掌。况且她已经嫁给睿王两年,就算她出阁之前什么都不懂,如今也都通透了。别说是外面那些明里暗里想要除掉她孩子的人,就是睿王府也大有人在。况且她也是个有手段的,再加上母为子则刚,她自然不会让肚子里的孩子出半点差错。慕雨蓉冷冷一笑,道:“想动我肚子里这个,也要看这帮人有没有本事,我这个睿王妃也不是干吃饭的。”   慕雪芙淡淡勾起一个弧度,噙着一丝讽刺,皇家永远都是这么不堪,为了争权夺利,什么干不出来?别说是除掉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就是一百个一千个,甚至更多,只要对他们的利益有威胁,他们杀起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眼。历朝历代哪个皇帝登上皇位不是靠着鲜血和白骨堆积而成?十年前只不过是因为爹爹战功赫赫,受百姓爱戴,而被玄武帝猜忌,导致被抄家灭族,今日,狗皇帝的子孙为了皇位,恐怕杀父弑兄的事也能做出来吧。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不仁不义,儿子又能好到哪去?   慕雨蓉看她沉默不语,侧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景容,压低音调小声道:“别说我了,你怎么样?今日看来他对你不错,不过,别是装出来,特意在父皇面前演的吧。”慕雨蓉本就对大婚之日景容既没有迎亲也没有拜堂之事颇有微词,更何况她一直认为慕雪芙值得更好的男人珍惜,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呵护她,珍爱她,而不是让她成为全皇城的笑柄。   慕雨蓉虽是无心之说,但却一语中的。慕雪芙嘴唇扬了扬,道:“不是人人都像睿王待你这么好。”想了想,接着道:“不过,也算不错。嫁给谁不是嫁,又有何关系?”   “我知道父亲把你许给他是想拉拢他投靠我家王爷,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慕雨蓉脸上涌上抱歉之色,轻轻叹了口气,又微微一哂,道:“不过爹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若是我不愿意,谁又能勉强哪?”慕雪芙拍了拍她的手,目光中带着一丝暖意,“安心养胎,无需多想,嫁给宸王也有嫁给他的好处,起码看着养眼。”   慕雨蓉轻轻一笑,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这话不错,这世上有几人能赶上你家王爷的容貌?你和他站在一起简直就是观音座下的一对金童玉女。”   睿王看着妻子,眼中暖意如春水荡漾,融化了冬日里的冰池。他侧过头对着目光落在宸王妃身上的景容,道:“玉宸是有福之人,这么美的姑娘让你得到了。”   “三哥的王妃也不错啊,当年不知迷倒城中多少男子。睿王妃温柔贤惠,哪里像我那个天天就知道矫情。”景容深深的看了眼慕雪芙的侧脸,道。   睿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会心一笑,“哪里温柔贤惠?这女人啊,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温婉柔情,实际上回了家关了房门不知道多能作哪。”   “睿王宠妻被城中人津津乐道,看来即便再能作,三哥也乐在其中吧。”   睿王郎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夫妻情趣、闺房之乐,只有你我这样成了家的男人才知道其中的妙不可言。”   景容陪笑着,心中却微微叹息,这睿王哪里知道他的心?夫妻情趣?闺房之乐?那是什么,他还没试过哪。   无忧公主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景容,走几步就看一眼。看着他和睿王边走边笑,恨不能此刻就跑过去。但文贵妃一直抓着她不放,还多次警告她不许放肆,可她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喜欢的男人。爱恋的目光幽幽的转移到走在他之前的慕雪芙身上,眸光如芒在刺。   众人上了揽月楼,楼阁上摆满了八仙桌,桌子上水果、月饼、酒水茶点应有尽有。除了皇上皇后的单独宝座,众人都围坐在八仙桌上。慕雪芙他们一桌是他们夫妇和睿王夫妇、怀王夫妻,还有荣王和宁王。   刚才在畅心殿时慕雪芙没有注意怀王和宁王,此刻正好仔细打量一下他们。   怀王拥有一双秀气而细长的眼睛,仪表堂堂,却给人一种锐利而阴鸷的感觉,从他的眼睛里散发着狠戾之气。仿佛若是被他盯上,就像是被凶狠的野兽盯住,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拆食吞腹。   而宁王却是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总结来说睿王是温润如玉,荣王是寒峻冷酷,怀王是阴鸷狠厉,那么宁王和他们相比就太过平凡,除了长得还算秀气,好像也只能用温和寡言这个词语来形容。可是越是这种敦厚样子的人有时候越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人致命一击。而宁王,恰恰就是这种人,只不过他隐藏的深,所有人都被他温厚的性子所蒙蔽。可慕雪芙却在冥阴阁里发现了他的秘密,竟找杀手杀掉自己的发妻,只为日后能娶到兵部尚书的女儿。连枕边人都如此狠心,就知道这个人有多狠了。   慕雪芙的目光又落在怀王身边的怀王妃上,一身紫色暗绣撒金珠蕊海棠蜀锦,如漆黑丝梳成双刀髻,发髻中间是一只镶金红宝石牡丹分心钿,髻边是一只青鸾金步摇,耳上的白玉耳坠在月夜的光芒下熠熠生辉。这一身打扮很是用心,也衬托的她雍容华贵。   怀王妃是右相张兆驰的嫡长女,是典型的城中贵女,未嫁前是城中第一才女,与慕雨蓉齐名。虽样貌较慕雨蓉差一点,可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但也因为其腹中才华,性情高傲,自视清高,经常看不起人,特别是这些样貌出众的女人。在她看来像慕雨蓉和慕雪芙这样的女人只是自持美貌,等他们年龄见长,没有新鲜感了,男人还不是照样喜新厌旧。   “你这小眼睛总是飘来飘去看谁哪?难道本王已经没有魅力可以吸引爱妃的眼球了吗?”慕雪芙正在心里盘算着,就觉得耳边凉飕飕的,紧接着就听到幽幽的声音在耳畔想起。   慕雪芙猛一激灵,转过头扬起下巴看着已经将她搂在怀里的景容。心中腹议着,这家伙什么时候和她挨的这么近?但看在他是自己夫君,又有这么多人在场的份上,就不把他这只胳膊废了。慕雪芙直接将头放在他的肩上,轻声道:“王爷美貌,连妾身都自叹不如,怎会没有魅力?王爷是太有魅力,才会惹得在场这么多人注视着你。”   虽说第一句话有点假,但后面的话倒是真的,在座的女眷,除了皇上的妃子和皇族妇人外,有几个不是直往这张桌子上看。这张桌子上也算是凝聚了大秦的美男,即便是稍逊些的宁王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啊。   景容抬起搭在她肩上的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本王只要爱妃一人的注视即可。” 第二十三章 扯谎假怀孕   慕雪芙微微一笑,对视着他,含笑不语。   月光如水,倾洒在大地上,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白蒙蒙的纱衣。皎洁的圆月挂在黑暗的夜空中,拨开层层清云,如烟似雾,弥蒙神秘。盈盈月光与天际的星光交相呼应,朦胧中仿佛置身于浩瀚无垠的天空里。   银白的月色映照在她的脸上,白洁无暇的玉面如剥了皮的鸡蛋晶莹剔透,星光反射到她的眸中,顾盼生辉,璀璨无芳。真是应了那句灿如春华,姣如秋月。仿佛只要看她一眼,周边的万物都黯淡失色。   景容心头一滞,惊觉自己竟然被美色所惑,轻咳了一声,缓解心中的尴尬。紧了紧手,将她搂得更紧,并将她的头放置到自己的肩上,只简短的说了两个字,“赏月。”   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慕雪芙暗暗一笑,道:“月亮没有王爷好看。”   她的声音极轻,只有景容能听到,他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脸上摸了摸,“月亮也没有爱妃好看。”   若是平时慕雪芙早就把这只手打下去了,可今日她却没有动,而是由着他抚弄。眼睛幽幽的看向无忧公主,眼眉一挑,挑衅之意明显。属于她的东西,只有她心甘情愿给,没有人可以上门来抢。况且能虐一下狗皇帝的女儿何乐而不为哪?   无忧公主眼中的火苗不断燃烧,将一腔怒火点燃,看着她眉宇间的得意,怨恨至极。这个女人夺走了她十几年的心愿,夺走了属于她的幸福,夺走了她的玉宸哥哥,还占了她的王妃之位,霸占了玉宸哥哥。她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将慕雪芙千刀万剐才解气。   慕雪芙看着那被怒气烧昏头脑的无忧公主,轻笑一声,转移目光,正好对上花媚儿那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阴险目光。眼波流转,正还与她旁边的珍妃对视上。   冷不丁被刚刚想要算计的人注视着,珍妃难免心头一震,但随即一想,自己是宠妃,她也不过是个王妃,还只是皇上的侄媳妇,有什么好怕的。嘴角抹上几丝坏笑,脱口道:“皇上,只是这样聊天赏月实在无趣,不如做点别的事情,好增增乐趣。”   玄武帝兴致渐起,道:“珍妃的鬼点子最多,你倒是说说又想了什么主意。”   “这可是皇上让臣妾说的。”珍妃含羞带臊的看了眼玄武帝,又将目光落在慕雪芙他们一桌,指着他们,道:“臣妾看那一桌的人极为养眼,所以想让三位王妃表演个节目。睿王妃的古筝是一绝,怀王妃的画是一绝,再加上无忧公主的剑是一绝,此有三绝。而臣妾看着宸王妃腰肢纤软,行走间如浮云流水,一看就是习舞多年,想必一定能让我们看到第四绝。若是大家有幸能看到这四绝,岂不是算大饱眼福了吗?”   珍妃的话一落,慕雪芙原本还带着笑的面容顿然消逝,一双冷眸毫无温度的看着她。谁都知道古筝书画习剑是高雅,唯有跳舞被人视为低俗之事,除了一些未出阁的小姐,只有勾栏里的舞姬才会献舞。而现在珍妃竟将她比作青楼里的舞妓,简直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慕雪芙的目光慢慢清冷起来,“还真是对不住珍妃娘娘这份心思,雪芙无才无德,更不会什么跳舞,恐怕不能让众人看到四绝了。”   “也不拘跳的多好,只要随意舞动即可。宸王妃美若天仙,只是站在那就让人赏心悦目了。想来你微微舒展一下,就已经是一绝了。皇上您说臣妾这话对不对?”珍妃又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既可以对她羞辱一番,又可以为无忧公主制造机会,想必无忧公主的剑很想刺穿她的喉咙吧。   文贵妃可不是傻的,自然知道珍妃想拿自己的女儿当出头鸟去对付慕雪芙。她看了眼无忧那还在暗暗窃喜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能从一个小小贵人爬到贵妃用了多少心机,怎么自己的女儿却如此愚笨,难道看不出珍妃的用意吗?她的目光扫了眼宸王的脸色,见他早已面色冰冷,心里一激灵,遂打断道:“珍妃妹妹这样说话就考虑不全了,光想着让咱们赏心悦目,却不知道宸王会不会不愿意让咱们看哪,或许宸王想着独享这份风情,怕是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哪。”   珍妃一怔,没想到这文贵妃竟然帮着慕雪芙说话,心里一思量,有偃旗息鼓之态。谁想偏偏有人却不想就此了事。   “宸王妃是皇家的媳妇,怎会无才无德,我看是宸王妃谦逊了。再者说皇城的人都知道左相慕府家的小姐个个美貌如花,才艺非凡,想来宸王妃也定有一些才华。若真的是平平无才,倒显得浪得虚名,有失皇家的体面。如果宸王妃不愿意一舞,也可以换一种才艺展现,若是什么都不会,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说话的人是之前宴会上坐在玄武帝身边的妃嫔。   慕雪芙循着声音看去,深深的凝视着她。刚才离得太远,她又控制着自己不去看玄武帝,所以也没有看清这女人的样貌。此时一看,暗道:确实是个美人,不说与蓉姐姐相当,也不输几分,怪不得成为玄武帝的新宠。   这话明明是激将法,却让她有些无言以对。若是不展示一二不但证明自己无才,还丢了宸王府和相府的颜面;可若是展露一二,又不知这几个女人在背地里怎么算计自己哪。她向来喜欢算计别人,从来不愿意被人暗算。   “丽贵嫔的话是不错。”没等慕雪芙回复,身边的景容就开了口。慕雪芙拧了拧眉头看向他,眼中带着不满的情绪。只见他嘴角含笑,无视于她的怒瞪,接着道:“只不过,芙儿已经有了身孕,而府里的大夫说如今只是一个月,胎像还不算太稳,再三告诫不让劳累,雪芙是怕影响胎儿才——”   此话一出,当场几人就变了脸色。特别是花媚儿,手中的酒杯直接掉在了地上,碎片四溅。知道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连忙起身向慕雪芙行了个礼,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道:“妾身实在是太高兴了,才会失仪。王妃有孕怎么不事先说一声,也好让妾身伺候在左右。王爷有了子嗣,我们也跟着沾沾喜气。”   “怪不得我刚才看你一直没有饮酒,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怎么不告诉我啊?”慕雨蓉眼前一亮,看着她的肚子,欣喜道。   慕雪芙尴尬一笑,在景容的手心掐了一下。她什么时候怀孕了,这男人怎么不说她上天了哪?他什么理由不好找,偏偏说这个,十个月后她拿什么给别人看?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这样的喜事玉宸怎么还瞒着不说?”玄武帝淡眉微动,眼中微愕光色流过,抚掌一笑,道。   景容站起身,道:“芙儿的身子柔弱,胎儿又不稳,皇侄听民间传闻为保胎儿安稳,最好头三个月不外传。所以就没有将此事向皇上说明,请皇上见谅。”   “臣妾倒是对此传言有所耳闻,说是孩子娇气,得三个月后才能公布。”皇后眉目端柔,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皇上你看宸王多疼爱宸王妃,不过宸王夫妻也真是有福,刚成婚两个多月就有喜了。”   “嗯,是个有福气的。”玄武帝淡淡的看了眼慕雪芙的肚子,再扫视了下所有人,道:“真是可惜今日左相没有来,若是他来了只定高兴的合不拢嘴。”又转头看着一旁随侍的徐寿道:“去把库房里的那一颗水晶玉雕古海明珠拿来赐给宸王妃,那东西什么东西都能震得住,一定能让她安安稳稳的养胎。”   “谢皇上赏赐。”慕雪芙跟着站起来,与景容一起谢恩后才坐下。   珍妃刚才的提议因为宸王妃有孕而没了下文,她瞪了眼花媚儿,小声道:“你连她有没有孕都不知道,真是愚蠢。若不是本宫的提议,你现在还蒙在鼓里。只怕等人家都生出来了,你还不知道哪。”   花媚儿思前想后,道:“可是媚儿都派人打听过了,王爷从没在东院过夜,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珍妃睨着她,“没过夜就不能有孩子吗?白日里你家王爷不去吗?那么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你以为你家王爷是神仙,他能忍得住?就看他俩那亲热劲就知道在王府里她得多勾人了!”   “她也太不要脸了,白日里也勾引王爷。”花媚儿脸色一红,两腮气的涨涨的,手中的丝绢使劲的揉搓。   珍妃的目光轻飘飘的在慕雪芙身上打了个转,冷哼一声,道:“不要脸?只要能勾引到男人,哪管他白日还是黑夜,那都是本事。你要脸,从进府到现在侍寝过几次?加起来总要比她这个刚进府的要多吧,怎么肚子就没人家的争气!”   花媚儿的脸一变再变,灰白灰白的,她咬了咬下唇,道:“是媚儿不争气。”   “你知道就好,本以为以你的容颜定能勾住宸王的心,等本宫的十皇子长大,正好可以笼络他。可是没想到你不但没能成事,如今宸王却早已心仪他人了,本宫这步好棋终是毁了。”珍妃双目如覆寒霜,眸子中的寒意直到将目光转到自己儿子身上才散尽。 第二十四章 深夜凶杀案   忧公主强忍着倒腾的怒气,阴寒刺骨的目光直盯着慕雪芙的肚子,冷狠逼人。   “这才怀上就这般小心,指不定身子骨怎么弱哪。臣女听说这生孩子就像是女人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而身体不好的人,就算是搭进了半条命去,能不能生下来不一定,能不能从这鬼门关转回来就更不一定。”   无忧公主看了眼身边说这话的秦情,心思一转,眼中的寒冷慢慢融入无尽的夜色之中,笑容爬上脸颊,却带着说不尽的阴险,道:“也是,谁知道她能不能真的有福气哪?”说完又看着她道:“对了,还没恭喜你,过不了多久你就是宁王妃了。”   这秦情便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也就是宁王未来的王妃,所以才有机会出现在这样的场面。秦情的姿色也属上乘,容貌虽不及身边的无忧公主娇俏,倒有一股子精明厉辣的气势。她目光流转在宁王身上一圈,再扫视了一下几位王爷,心中一评判,脸色有丝丝凉意,但又慢慢褪去,“宁王虽不及其他王爷但也算是不错了,起码他性格温和,宁王府除了故去的王妃,他身边也还算干净,没有侧妃庶妃,只有两个侍妾而已。你看睿王和宸王不也是侧妃庶妃都满了吗?那花媚儿还是珍妃的侄女哪,不还是给人家做妾。”   提起那个花媚儿,无忧公主更是对之嗤之以鼻,不屑道:“她父亲能坐上侍郎之位也是珍妃在宫里得宠才得来的,不然她算什么?让她做妾已经是抬举她了。听说她在宸王府一向耀虎扬威,如今有了那位她不就从老虎变成病猫了吗?”   秦情带着讥笑的目光瞟了眼花媚儿和珍妃,道:“她以为有珍妃为她撑腰就了不得了。珍妃只是早先受宠,如今皇上有了新宠,她的宠爱大不如前,以后自己在这后宫里都难保地位,哪有心思管她?再说即便珍妃不失宠,也只是嫔妃,手还不能伸到宸王府里去吧。何况那人是左相的女儿,就算在宫里,珍妃也不敢太难为她。”   “本宫若是宸王妃就一定将她赶出王府。”无忧公主顺口道。   秦情看着慕雪芙依偎在宸王肩上,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翻了个白眼,“臣女祝公主得偿所愿。”   慕雪芙感受到一记白眼冲她飞来,再去寻却没有抓住,心中一气,掐了下景容的大腿。   景容吃痛一下,这女人真会掐,大腿内侧的肉最软,掐起来也最疼。他“啧”了一声,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又怎么了?本王都说了是为你解围,你不感激本王算了,还恩将仇报。”   “你什么理由不好说,偏偏说这个。本来我就陷入众矢之的,这一来倒好,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我肚子上了。几个月后,我拿什么交代啊?”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就生一个呗。”   慕雪芙骤然惊愕,颦眉直视着景容,下手更不留情面,又狠狠的掐了一把。但这回景容早有准备,将腿绷得紧紧的,连大腿内侧的肉都僵硬起来。她使了使力,不解气,一只手就在他的大腿内侧胡乱掐,“谁要和你生,想得美。”   景容看着那雪白的柔荑喉咙一紧,按住她的手,声音暗哑,“别乱摸。”   慕雪芙停住,狐疑的打量着他,看着他耳垂上慢慢染上的红色,瞬间了然。快速抽出手,拿起锦帕擦了擦,嘟囔道:“谁让你胡说。”   景容本想挑逗挑逗她,没想到自己竟不争气的脸红,轻咳一声,将身子坐直,两个人之间拉开了一点缝隙,“本王自有主意,你无需担心。”   反正是他说出去的话,若是出了什么事,自然有他担着。慕雪芙一思量,点了点头,又看向天际。圆月朦胧的倾洒着它的光辉,将这些许光亮普照天地。一阵风吹过,慕雪芙拢了拢衣服,轻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困了。”   景容看着她缩着脖子的样子,一手将她搂在怀里,“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   果然不出所料,一刻钟后玄武帝就以疲惫为由带着丽贵嫔离开,之后皇后也离开了揽月楼。两位身份最高的都走了,谁还愿意在这赏月饮酒。不一会儿,都纷纷走掉。   出了宫景容便小心翼翼的扶着慕雪芙坐上了马车,这装怀孕也要装的像点,多亏来时他心血来潮亲自将她抱下,才能更加让人确信。   慕雪芙上了马车就懒懒的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起来。昨晚她都没有睡好,今天又忙碌了一天,着实是辛苦。   景容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她身上。   慕雪芙知道他的动作,但着实没有精力,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徒劳无功,索性就不去费那个劲了。   良久,马车里传来细微的声音,景容一看,还真的睡着了。睡着的慕雪芙如一副画一样安静,眉宇清淡安宁,没有了平时各种让他琢磨不透的神情,竟多了一份恬静祥和。   就这样,奢华名贵的马车里,一个人睡着,一个人看着。本是一副美好和谐的画面竟被马车的乍然骤停所打断。   马匹猛地一个踉跄,马车也跟着颠簸。慕雪芙一个前倾差点跌入到地下,幸好景容眼明手快及时将她抱了起来。   这突来的动作立刻将慕雪芙惊醒,她原本要发功的手在那双修长的手抱住时立刻收了回来。而景容因为顾着她,却没有发觉她已经散出来的真气。   “怎么回事!”景容抱稳住慕雪芙的身子,听到外面女人的尖叫吵闹声,向外面喝道。   马车外的追星紧紧的拽住马的缰绳,回身抱拳道:“回王爷,前面平南郡王府的马车好像出了事,有一支流镖冲咱们这来,逐月一挡,把马惊着了。”   景容掀开车帘,探出头看着前面几辆马车都停马下车,眉心一皱,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已经是子时,街上已经没人,连店铺都关闭了,而这条街是通往各大王府的必经之路。   追星得到吩咐将马绳丢给了逐月便跑过去打听,好一会儿才回来。   “王爷,平郡王被杀。”追星隔着帘盖回禀道。   景容神色一凝,眯了眯眼,拍了下慕雪芙的肩膀,道:“本王下去看看,你安静在车上坐着。”   “不,我也要和你下车,这马胆子太小,若是再惊着怎么办?”慕雪芙摇了摇头,挣脱他的怀抱,抢先一步下了车。回过头看着景容那紧抿的双唇,莞尔一笑,向他伸出手,道:“王爷是怕妾身看到死人会害怕?王爷,妾身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人。因为这活人要比死人可怕的多,他应该怕我才是。”   景容听着这风轻云淡的话语,心上蒙了一层薄冰。他何时见过一个女人能将死人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他怔怔的看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些东西,可她的眼睛里只有不冷不热的笑意,让人看不透。她就俏俏的站在那里冲着自己伸手,璀璨灿烂。   景容回过神握住她的手下来马车,又拽出车上刚才她盖的那件披风披在她身上。两个人来到平郡王的马车旁,看见马车上那滚胖身体的脖子上插进一把飞镖。一击致命,鲜血四溅,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陪着平郡王的女眷早已吓得不成样子,谁也不敢上前去触碰他,只是用着恐惧的眼光看着那一镖封喉的鲜血。   慕雪芙突然扑到景容的怀里,将脸转了个方向。景容以为她害怕,暗想刚才还逞能,这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住了,看来刚才是自己瞎想了。他抱着慕雪芙的身子,轻轻抚顺着她的背脊,道:“让你别下来你偏逞能。”   慕雪芙哼唧了一声,便不发出一点东西,只是低垂的脸上笑意浓浓,却带着丝丝诡异。紫色瞳目一闪,便恢复常态。忍不住又转过头去看平郡王的尸体,但只看了一眼,又被景容搬到另一边。景容只顾着查看周边环境,没有看到慕雪芙在看着平郡王时那满眼的恨意和嘴角的得意笑容。   当年就是这个平郡王去她家宣的旨意,她永远都忘不了那肥胖的丑恶嘴脸。忘不了他高高举起的手就像在如画的丝绸上一刀划过一样,她忘不了他喊得那一声“杀”,忘不了他临走时不屑又得意的笑容。   如今,他再也不能举手,再也不能说话,而得意又不屑的笑容却出现在她的脸上。   慕雪芙紧紧攥住景容的衣领,克制住她想仰天大笑的欲望。却让他以为她是真的害怕了,连身子都开始颤抖。   “玉宸,如今这可如何是好。”福王爷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他指挥着人保留现场痕迹,又让人去安慰平郡王带着的女眷。正好余光撇到站在一旁的景容,便问道。   景容放开慕雪芙冲他拱了拱手,道:“皇侄统领京畿卫,发生此事责无旁贷,刚才皇侄已经让人去调动京畿卫全程搜捕可疑人物。”又看着断气的平郡王,道:“还需刑部和京兆尹跟进。” 第二十五章 月圆杀人夜   福王是景容父王的弟弟,也就是他的皇叔,平时也还算亲厚。   慕雪芙知道福王虽不参与朝政,但在朝中德高望重,连玄武帝也对他尊重有加。她向福王行了一礼,温婉道:“福王爷万安。”   福安此人浓眉大眼,本应不怒自威的面孔却有着慈祥的笑意,“不必多礼,以后就跟着玉宸叫皇叔即可,王爷王爷的叫着太生分。”   “是,皇叔。”慕雪芙含笑道。对比让她恨之入骨的玄武帝,面前的福王爷给她生了几分好感。   此地是死人的地方,他们也不好再话家常,便将话转到了刺杀上。   很快刑部和京兆尹的主要官员都聚集在此,这可不是普通的凶杀案,而是皇族人事当街被杀,若是处理的不好,这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有他们接手,问了在场的几句话,就给贵人们放行,只有负责京畿卫的景容留在了此地。   景容看了看站在一旁弱不禁风的慕雪芙,道:“本王今夜有的忙了,本王让逐月送你先回去吧。”   慕雪芙巴不得早点离开,心里也着实焦急,也不知青琢、紫夭她们有没有安全到家,便颔首道:“好。”说完便搭着白伊的手离开,临走时她扫了眼双目瞪得溜圆的平郡王,嘴角勾起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回到王府后慕雪芙便急冲冲的赶回东院,连和她一同回来的花媚儿和明挽心也不愿多言一句。直到看到青琢他们,心中的担忧才渐渐消散。   “没被人盯上吧?”看着她们安然无恙,慕雪芙问道。   青琢摇了摇头,道:“我们三个杀完人便分散了,京畿卫四处排查,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才躲过他们的眼线。金露去与红韶汇合,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小姐让我扔的那支镖没有伤害到小姐吧?我当时本想将镖飞到车檐上,谁知不下心惊了马。”   “我无事。”慕雪芙神色凝重,轻声道:“只是希望金露能安全回来。”   白伊倒了被热茶捧到她的手边,道:“金露轻功了得,不会有事的。只是我担心王爷会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就算他查到一点线索,也绝不会认为杀手就在他的宸王府。”慕雪芙接过茶水饮了两口,“我们不是找好替死鬼了嘛,还担心什么?况且这个结果对王爷来说正是他想要的,就算他有疑点,也会让案子按着我想要的结果终止。”   “那几个贼盗作恶多端,如今我们这么做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慕雪芙笑容明媚的如朝阳洒向人的心田,她幽深的神色看着窗外的圆月,喃喃道:“总以为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原来月圆杀人更加让人心情愉悦。”   刑部衙门里,景容手中拿着马车上的飞镖,面色凝重如寒,这镖上面的竟然刻着他舅舅家,也就是南陵萧家的标识。谁人都知,南陵萧家家主靖远侯因当年镇国将军叛国一事与平郡王在金銮殿上大肆争吵动手,两人各持一词,靖远侯不相信镇国将军叛国为他据理力争,而平郡王也不甘示弱,手持证据与之对持,两个人越吵越烈,而靖远侯是个直烈性子,面对平郡王的咄咄逼人,就动起了手来。   靖远侯将平郡王打倒在地,令玄武帝甚为动怒,惩罚了靖远侯,而平郡王只是轻微的口头警告。最后镇国将军被灭门,靖远侯对玄武帝大失所望,继而退出了朝廷,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但萧家和平郡王府却从此结下了梁子,谁都知道有萧家的人出现,定不会出现平郡王家的人,反之,亦然。而如今这仅有的证据证据却指向了萧家,难免不会让人先客为主,觉得此时定然是靖远侯怀恨在心,所以动手杀人。   如此一来,很是棘手。   刑部尚书顾明旭站在一旁,不时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平郡王是皇上的心腹之臣,而靖远侯是宸王的母舅,宸王虽年轻,却手握京畿卫,却是不能小觑的,现在各皇子争斗不断,谁都想拉拢宸王,这个时候若是得罪了靖远侯不就是等于得罪了宸王吗?   “王爷怎么看?”顾明旭一咬牙,扫了眼景容手中的飞镖。   景容看着他满头大汗又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将飞镖摆在他眼前,反问道:“顾大人怎么看?”   “下官——下官不敢妄论,只是据下官所知,靖远侯是性情豪爽之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这其中别有内情。只是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王爷示下。”顾明旭被这一问,心里更加紧张。这宸王爷虽姿貌绝伦却让人望而生畏,有时轻飘飘的一句话,都让人觉得是从骨子里生出寒意。刚才还满头大汗,就因为这一句话,竟生出颤冷。   “你让本王示下?本王如何示下?你是刑部尚书,这查案子的事情自然归你所管。再说这件事情涉及到本王的母舅,怕是避嫌都来不及。”景容将飞镖扔到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惊得顾明旭心惊肉跳。他看着顾明旭的肩头一颤,轻笑一笑,道:“这件事既然牵扯到靖远侯府还需去盘查一下,顾大人不必顾及本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真是靖远侯做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虽宸王说了这话,但顾明旭还是心里没底,他小心翼翼的窥探着宸王的脸色,小心道:“那下官就派人将靖远侯请来。”   景容“嗯”了一声,便挥挥手让他去做事,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飞镖,神色复杂。他确定舅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不会蠢到用自家的镖,那又是谁栽赃嫁祸哪?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天明,但也是人睡的最沉的时候,但整个萧府却被刑部的人给吵醒。顾明旭派人去萧府时特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对靖远侯恭敬有加,所以派去的人也恭敬有礼,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只说是希望靖远爷劳累跑一趟问些事情。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再加上靖远侯行事向来直率,也不难为来的人。让人拿了件衣服就跟着刑部派来的人出府。   “爹,我跟你去。”萧漓将扇子往腰上一别,跟着靖远侯的脚步,追上前去。   靖远侯想了下,便由他跟着,只是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到刑部时,景容亲自迎接,就连顾明旭和京兆尹吕良真都在外等候。景容看到萧漓投来焦急担忧的神色,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将他们请了进去。   “本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本侯要说,此事和本侯无关。若是想杀了平郡王,本侯十年前就杀了,还需等到这个时候。”待顾明旭将所有事情盘问完,谢侯爷不吭不卑,道。   吕良真眼睛向景容偷偷瞟了下,道:“侯爷误会了,下官们也是循例问一下,并不能断定人是侯爷派去的。只是说来也真是蹊跷,怎么歹徒发出的两道镖都标了萧侯府的记识?而且听闻前两日令公子与平郡王因为一个青楼女子而起了龃龉,才过去几天就出了事,这是不是太巧了哪?”   萧漓神色一凝,登时怒气上涌,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道:“你什么意思?是说这人是本世子杀的吗?”   吕良真低着头,小眼睛里的眼珠子贼溜溜的乱转,看上去态度很谦逊,但实际上却一点都没有恭敬之意,“下官并非此意,世子爷无需激动。下官是相信侯爷和世子的人品,下官拿人头担保此事一定和侯府无关。可是,不是所有人的心思都和下官一样明净。这条条证据都指向侯府,恐怕有些人难免将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那就对侯府太不利了。”   萧漓紧皱着眉头,鼻孔里喘着粗气,隐隐有发怒之症。景容用力摁住他的手,以免他冲动坏了事。侧目看着吕良真道:“吕大人可真是费心,连别人想什么都要思虑一番,真是难为你了。”   “岂敢岂敢,只是下官坐在这个位置上,难免考虑的多了点,希望王爷、侯爷和世子不要介意下官的话。”   屋内的空气渗着几分凝重和逼仄,顾明旭看着几位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道:“此事也只是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什么都不能定论。依下官看,侯爷和世子可以先行回府,只是近日请不要随意出城。若是下官们想请侯爷和世子了解一些情况,也便于下官找到。”   景容深深的看着顾明旭,觉得此人还算识趣,既不得罪人也不会偏帮谁,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往往最能无往而不利。   送走了舅父和萧漓,天已经蒙蒙而亮,景容看了看天,圆月在天际的边缘,只等着朝阳的来临,它就会消失在天边。   “王爷劳累了一晚上,不如先回府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下官去查。”顾明旭道。   景容思量着,手指一直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片刻,手指一停,道:“好,本王留下追星和逐月协助你,若是有了什么新线索,立即通知本王。”   “是,下官一定谨记。”顾明旭和吕良真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宸王是不信任他们才留下人。说是协助他们,其实不过是监视罢了。 第二十六章 闻香寻线索   景容回到王府也没有睡去,而是拿着那把飞镖看来看去。谁都知道萧侯府是以飞镖作为镇府的利器,所以在萧家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身上都会配有飞镖,这也是南陵萧家的家俗。而如今无论是这把飞镖,还是对于平郡王和舅父还有萧漓之间的不合言论,对靖远侯府都是不利的。   倏尔,景容眼睛一亮,想起母亲的遗物里也有一把这样的飞镖。他站起来走到床边蹲下身,在床下的一个凸出来的地方扭动了几下,黑漆边座平金填彩人物屏风后门的一面墙便徐徐打开。他走了进去,从其中的一个房间里拿出一个木质锦盒。盒子里有一把云纹篦梳和一对游龙云凤的金手镯,还有一把飞镖。他拿出飞镖和从刑部衙门拿出的那一把细细对比,却没发现有任何不同之处。本来燃起的希望就像是有一盆冷水一般从头将他浇到脚。   但他又不甘心,手持着两把飞镖,不断的用指腹摩挲着两把镖,就算外形一模一样,这质感也会有所不同。他从刀尖一路细细摸索到刀柄,还是没有感知有任何不同。   他将母亲的遗物放好,又送进之前的小屋子,可是当他要锁上门时却闻到手上传来异样的香味,他将手触到鼻子挨个一闻,才发现右手的每个指腹上都有一丝怪异的香味,而那把歹徒留下的飞镖正好是这只手拿着的。只是这香味如此奇怪,并不像是寻常女子所用的香粉。   他心中一喜,终于有了线索,灵思动然,冲外面唤道:“越风,找个懂香的人带回王府。”   越风离开后,景容紧跟着出府上朝。今日上朝都是以昨夜平郡王被刺杀,靖远侯嫌疑最大的主题议事。   一部分人认为无论是靖远侯还是靖远侯世子行事都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出这种心狠手辣之事而另一部分人就以现场证据和靖远侯父子与平郡王的冲突为作案动机认为萧氏父子有重大嫌疑。吵了一早晨,两方都始终争执不下,玄武帝也被他们吵得头疼,便将此时推给了昨夜负责此案的刑部、京兆尹和宸王。   虽说宸王的舅父便是靖远侯,但宸王掌握京畿卫,又自来名声极佳,所以也没人置喙什么。再说刑部尚书顾明旭此人虽狡猾老练但为人正直,众大臣也不会认为他会卖给宸王人情,便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只是由于现在手头所掌握的证据都指向南陵侯府,所以玄武帝下令让禁卫军包围萧侯府,也算是变相的囚禁了。   靖远侯看着玄武帝下达的圣旨和府外的几十名禁卫军,心里一阵寒冷,他仰天长笑一声,带着无尽的讥笑,叹息道:“慕贤弟,我萧承嗣怕是也要走上你的老路了。”   而宸王府这面也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调查,越风是个实在人,宸王只是想让他找一个精通香料的人来,可是他却带回了好几个。然而,却一个有用的都没有,都说从来没有闻过此香。无奈,只好放他们离开。   追星好奇的打量着飞镖,闻了又闻,道:“这香好生怪异,别的香粉这么长时间早就没了气味,可这香经过一个晚上的挥发非但没有失去香味,反而香气越加浓郁。”电光火石之间,他灵机一动,道:“都说女人向来最是喜香,卑职这两个月陪同王妃上街时,王妃都会去香料店走一趟。想来王妃是喜香之人,不如王爷去问问王妃,看她可知此香。”   景容眼神明亮一闪,如梦初醒般,道:“本王怎么把她给忘了,那日本王还看她调弄香料了哪,或许会认识这香味。”   慕雪芙昨晚睡得很好,今天起床后精神熠熠,不似平时懒懒的样子,而是坐在梳妆台前亲自动手上妆。   “王妃,王爷来了。”青琢打开珠帘,向内室探了探头。   “终于来了。”慕雪芙用螺子黛轻轻划过眉峰,再尾部时向上挑了下,看着镜中那无可挑剔的妆容,轻轻道。   慕雪芙穿着一件玫瑰紫色衣裙,裙摆上面绣着大大小小的千瓣菊花,腰上是一条浅紫色束带显得她的腰更加不盈一握。她站在门口,也不相迎就微笑的看着景容走近。但眼睛却盯着他的脸看,心里思忖,这个男人怎么一夜没睡还这么好看?   景容的心思都在案子上,边走边想着案子还有哪些值得推敲的地方,对于慕雪芙对他不错眼的观察也没注意。   “王爷万安,听闻王爷昨夜未归,怎么没有休息,反而跑到妾身这来了。”慕雪芙瞧着他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微微一笑,暗道:这么快就找来了,看来比预期的还要快。   “本王有点事情想要劳烦一下王妃。”景容不似平时装出的温情柔语,神色严肃,眉宇间隐隐约约有些烦躁之色。   慕雪芙笑容得体大方,并没有因为他态度的转变而有一丝不虞,道:“王爷这话有些言重了,怎能说劳烦二字,不知妾身有什么地方可以为王爷效劳。”   景容拿起低垂着的手,将飞镖拿到她面前,正色道:“本王知道王妃素来爱香,想来是对香料有所了解,不知这镖上的香你可晓得?”   慕雪芙美目微动,抬起玉手从容不迫的拿起飞镖端详了下,便在鼻前缓慢的晃动了几下,鼻头一噤,又拿到鼻尖上仔细闻了下。眉头微蹙,也不言语,直接走进侧室。   景容眼睛灼亮,紧跟着她进了侧房,看着她将一盒盒的胭脂香粉打开细细对比,急切的问道:“有一样的吗?”   慕雪芙放下一盒香料,“很熟,但不知是哪个。”也不看他,继续闻下一个。   景容也拿起其中的一盒,再对比飞镖上的味道,神色一亮,喜道:“这个很像。”   慕雪芙拿过他手中的香料,只闻了一下,就摇头道:“不是,这味道淡,没有镖上的香浓郁,也没有那么独特。”   景容脸颊上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下,他怎么觉得两种香是一样的。   闻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味道。慕雪芙用手捏了捏鼻头,去掉冲击鼻子的各种香味。再将其中的一盒拿出来,打开让景容闻,“你闻一下,这两种香像不像。”   景容仔细一闻,神色瞬间灼亮起来,直盯着她道:“这个没错了吧,不管是香味浓度和独特气味都如出一辙。”   “王爷,你的鼻子一点都不灵。这分明是两种味道。”慕雪芙无奈的摇头,看着他神色瞬间黯然,接着说:“可是很相似,是这里所有香料中最相似的。可以说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细细追究,恐怕是一个地方卖的,只是调制香料的配料有所不同。”   暗淡的双眸又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景容道:“这是哪个店铺买的?”   慕雪芙抬起手指轻轻的点着太阳穴,似是回忆中,最后遗憾的摇头道:“妾身不记得了,香料太多,妾身只是觉得什么香料好就买什么,却不记得是哪家铺子。”   “王妃给奴婢闻一闻。”白伊插嘴道。   慕雪芙转目一笑,道:“对了,你的鼻子最灵,平时又是你陪着我买,定然记得。”   白伊接过盒子,细细一闻,含笑道:“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不记得这盒香料是怎么得来的了?”看着慕雪芙一脸茫然和宸王急迫的神色,顿了下,道:“因为这盒香我们还和别人争来着,最后是花了原本价格的三倍才得到。”   “哦!”慕雪芙被提醒,瞬间记忆回溯,抚掌一响,道:“这是一种波斯香料,说是安息香,不但香气十足,还能辟邪。”   “记得店铺在哪里吗?”景容追问道。   “在东城的永福大街上,具体哪家店铺我忘了。”慕雪芙回头向白伊问道:“你记得吗?”   白伊想了下,并不敢肯定,犹豫道:“好像是叫叫什么香的,这奴婢也忘了,但好像临近的有两家首饰店。对了,首饰店曾派人送头面过来,问问周管家有没有记录。”   “怪不得有一股子怪异的味道,原来是波斯的东西。”景容颔首一凛,算是找到了一点线索,他看着慕雪芙,拍了拍她的肩,道:“这次多亏爱妃帮忙,等事情查清,本王定要好好奖赏你。本王还有事情要忙,这盒香本王拿走了。”   “能帮到王爷就好,奖赏就不必了。”慕雪芙指了指他拿走的香盒,娇嗔道:“不过,王爷拿走一盒,要还妾身十盒才好。最好把那家店的所有香料都搬回来,省的妾身还要花三倍价钱去买。”   “好,只要查了案,本王连那家铺子都给你买回来。”景容郎朗一笑,将之前因为涉及到舅父的阴霾慢慢散开,手在慕雪芙的脸颊上轻轻一刮,便离开了东院。   慕雪芙徐徐走到窗边,微笑的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连眼睛里都染着笑意,就像是一个幸福的妇人目送着她的夫君离开一样。 第二十七章 农郊杀手现   “主子的戏真好,随便这么一演,王爷就按着咱们之前安排的轨迹去查案。”紫夭送走宸王后乐呵呵进了屋,看着王妃失神的看着王爷早已经离去的背影道。   慕雪芙转过头,看着白伊,道:“那也需要白伊配合的好。”   白伊甜甜一笑,作了下揖,道:“哪是我配合的好,分明是主子筹谋的精彩。主子特意在这些日子到处购买香料,自然引起王爷身边人的留意。而知道这香料的人少之又少,王爷当然会想到主子这里试一试运气,如此一来,不就正中主子的下怀嘛。”   慕雪芙温婉如玉,淡淡然走出侧房,紫色的裙摆划过剔红如意祥云纹房门,如清水过石般从容。她摆弄了下手指,喃喃道:“最多三天杀害平郡王的凶手就会落网了,靖远侯,这次委屈你了。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你,宸王才能全力以赴的查案,我不会真的去害曾帮我慕家说话的人。”   景容如白伊所说找到了那条街上的香料铺子,只是当他们赶到时已经人去楼空。铺子里除了剩下一堆香料,什么都没有。   景容一拳打在香料袋子上,怒道:“又来晚了一步,什么线索都断了。”   追星看着那香料从袋子眼簌簌而落,倾洒了一地,灵机一动,道:“卑职听说刑部有一头猎狗,鼻子很灵,就连埋在地下十几年的尸体都能闻出来。或许这香它更能辨别的出,不如卑职去刑部将那狗借来,让它顺着香味或许能追查到什么线索哪。”   “你小子可是越来越机灵了。”景容脸色稍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   追星冷不丁被王爷夸奖还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都是王爷教导的好。”   追星本就长了一张娃娃脸,虽已十八,但看着就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再加上这傻乎乎的样子,倒让景容有些忍俊不禁。   景容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道:“还不快去。”   主子一吩咐,追星立马恢复常态,拱了拱手就离开了香料店。等他把猎狗弄来时却不是只有他自己,而是带着一人一犬回来。   那牵着狗的人见到景容也不怵,恭敬行礼后,不吭不卑道:“参见王爷,尚书大人听这位侍卫大哥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也让人检查了一下死者脖子上的飞镖,发现那柄镖上也有王爷发现的香气,所以就派小人牵着威风来协助王爷。”   景容好好的看了他几眼,又看了眼那条狗,问道:“它就叫威风?是你养的?”   “回王爷,是,顾大人看威风厉害,而威风只听小人的话,所以连小人带威风都收进了刑部。”小吏不敢抬头看这传说中的第一美男王爷,只是一双眼睛落在他的银丝莲花纹白靴上。   景容“嗯”了一声,使了个眼色让越风将飞镖递给这小吏,道:“让它闻闻,看能不能追踪到。”   果然威风用闻了闻后“汪汪汪”叫了三声,就领着小吏往外走。   追星挑了下眉,看着猎狗从身边走过,看向王爷,一脸询问之意。   景容沉思一下,吩咐道:“去请顾大人和吕大人,别回头有人说咱们捏造证据。”   一行人跟着一条狗,这样的事情说起来还挺好笑,但这其中若是有个宸王在,任谁也不敢笑。   威风一直低着头像觅食一样在地上嗅来嗅去,但又像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但宸王爷没发话,谁又敢质疑。直到走出城,来到一块空旷农郊,威风走着走着瞬间一停。坐在地上不走了,只是脑袋却在四处张望,像是有警觉一样,墨黑的眼睛锐利般的扫来扫去。突然,它狂叫几声,在人们还没反映的瞬间就冲了出去,而小吏像是早知道它要飞奔出去一样,丝毫不落的跟着它跑。   众人反应过来,直接跟了上去,因为都是习武之人,所以几乎是在威风停住奔跑的瞬间也落下地面。而这时顾明旭和吕良真也骑着马赶了过来。   威风“汪汪汪”的又叫了起来,这次明显更加凶猛,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苍狼一样,目光凌厉的看着眼前的院落。   “王爷,应该就是这里了。”小吏摸了摸威风的头,以示安抚,才向宸王道。   景容会意,伸出两根手指向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进去看看。”   大约五六个人小心翼翼的进了院落,四处查看,巡视一圈,回禀道:“王爷,院里没人。”   “进屋看看。”景容又吩咐道。   等这几个人刚进屋,就有人跑回来禀报:“王爷,农舍里有三具尸体。”   景容眉头皱起,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进去。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几个黑衣人,神色愈加凝重。他伸手探了探死者的鼻息,又摸了下尸体的温度,看着桌子上的碗,沉声道:“尸体还有余温,但已经出现僵硬,应该是寅时左右死的。”   追星递上一块锦帕,道:“京畿卫一夜都在城里搜查,谁会想到城郊农舍。”   景容用力擦了擦手,连那白皙的骨节都被他擦到通红,“看看他衣服上有没有线索。”   刑部的几人搜了下死者的身体,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有几把萧府的飞镖。   看着那镖头,景容道:“让威风闻一下。”   果不其然,威风一闻到这飞镖叫的更欢。   “看来这几个人就是刺杀平郡王的凶手。”顾明旭查看着桌子上的酒,让人拿出一根银针试了下,银针立刻变黑,“王爷,这酒有毒。”   景容冷哼一声,俊美的容颜瞬间有阴鸷掠过,道:“搜搜他们的身,看还有没有线索?”他一转头正好对上吕良真一脸惊悚的看着尸体的样子,眉头一挑,“吕大人认识他们?”   “不——不——不,这群流寇下官怎会认识?”吕良真被这低沉的声音吓了一条,脸色瞬间发白,支支吾吾,声音有些颤抖。   景容目中有厉色闪过,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看透他的心,他神色冰冷,双目如寒,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吕良真头顶萦绕。   就在吕良善觉得自己被这阴沉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时,景容轻轻一笑,声音充斥着魅惑,却更加低沉,“吕大人既然不认识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是流寇哪?”   “下官是看他们的穿着,再加上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自然和流寇没什么两样。”面对宸王不寒而栗的强大气场,吕良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倒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回道。   景容深深的打量着他,探究着,沉吟片刻,似笑非笑道:“吕大人不愧是在这个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的人,果然这观察力非同凡响。那你说说这几个你说的流寇为何会死在这,而他们身上又为何会有与杀死平郡王同样的杀人利器哪?”   吕良真抬头看了眼尸体,又小心翼翼的探视着宸王的神色,谨慎道:“恐怕平郡王被刺一事就是这几个贼人所为。”   顾明旭闻了闻银针上毒药的味道,说道:“那你又如何解释他们中毒而死?”   “或许他们只是杀手,完成任务后就会自杀。江湖上不是有个冥阴阁吗?或许就是那里面的人。”吕良真眼珠一转,道。   顾明旭摆了摆手,反驳道:“不会是冥阴阁所为,谁都知道冥阴阁虽有其系统的杀手组织,但他们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会嫁祸给他人。像这样留下刻有萧侯府标识的杀人凶器,绝不符合冥阴阁做事。”   “那如今这案子好像又断了线索。”景容抬起步子围着这几个杀手转了一圈,倏尔一停,慢慢蹲下,将视线一点点与桌子保持在同一水平线,眼睛一眯,指着一个位置,道:“你们看,这桌子上有四个杯印。而如今只有三个杯子,也就是另一个杯子应该是被人拿走了。此刻我们还能看到印记,说明昨夜一定有人用过杯子。杯子中的酒溢出来,正好撒了杯沿一圈,才留下杯印。”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有人在刺杀平郡王成功后与他们一同饮过酒,而其他三个杯子里放了毒药,又或者都是毒酒,只不过有人没喝。”顾明旭凝眉推测,抚了下掌,注视着宸王,道:“昨夜侯爷在刑部那里,所以这人定不是靖远侯派去的。”   吕良真撇着嘴直摇头,伸手在眼前晃了晃,道:“顾大人这一推测并不能证明靖远侯是无辜的,或许是他派人过来,又或者是杀手本就是四人,他们分钱不匀,所以其中一人起了杀机。”   “那也不能证明是靖远侯所为。”顾明旭淡眉微沉,脸色有些难看,这吕良真官职虽不比自己高,但仗着是京兆尹,掌制京师,又得皇上青睐,连他这个尚书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他狠狠的甩了下袖子,冷哼一声,便不在理他。而是像宸王拱了拱手,道:“不如这尸体先抬回刑部,再看看这房间有没有什么线索,之后,再请王爷定夺。” 第二十八章 矛头意所指   目光在吕良真和顾明旭之前穿梭,景容淡淡然一笑,道:“两位大人都是为朝廷为皇上办事,别为了一点小事而起了龃龉。其实你们两个说的都没有错,现在只是在推理阶段,任何事情都不能过早的下论断。本王想,就先按照顾大人所说,先将尸体带回刑部,看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再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查看一遍,别放过任何一个端倪,或许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关乎着一个重大的查案根据。”   吕良真霎时变脸,眼神飘忽不定,不断的吞咽喉咙,额头上蒙上层层汗珠,眉头紧锁,像是陷入深思之中,而那反复揉搓的手却透露出他此刻的异常。他一会儿偷偷窥视着宸王的一举一动,一会儿又神色不定的扫视着侍卫翻出来的东西。   景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迷离的目光着落在他多变的面孔上。直觉告诉他,这个吕良真一定有问题,说不准就和此事有关。   “王爷,有发现,这副字画后面有个机关。”追星查的仔细,每个地方他都摸摸,乱摸的手正好碰到字画上凸出来的地方,一掀开字画,果然有机关。怪不得他觉得奇怪,这几具尸体哪里像懂字画的人,原来是欲盖弥彰。   机关已启动,果然旁边的一块墙凹了进去,“王爷,有个大盒子。”   “拿出来。”景容勾了下手,道。   盒子被拿出来,一打开,震惊了所有人,里面的金银珠宝简直闪花了人眼。   景容冷冷一笑,眯起深邃的眼眸,走进几步,抓起一把珍珠玉串,冷声道:“看来并不是分赃不均,也不是冥阴阁所为,而是有人买凶杀人,之后再杀人灭口。”   那盒子金银珠宝被打开的瞬间,吕良真身子晃了晃,听着宸王的话,恭敬道:“王爷所言即是,之前是下官谬言了。”   “本王说了,在结果未出现之前,任何人的言论不过是推测罢了。”景容放下珍珠玉坠,又拿起一个金玉佛在手里把玩。瞳孔慢慢缩紧,眼中闪过疑惑之色,道:“这个金玉佛本王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似的。”   “这东西不像是民间所能有,倒像是皇宫之物。”顾明旭也觉得眼熟,但又一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景容拿在手里掂量了重量,“这金玉佛可是大手笔,难道就是这个换的平郡王的命?”骤然,手一转,景容将金玉佛拿到吕良真面前,“吕大人识不识得此物?”   吕良真对与宸王突来的转手惊了一下,退后一步,勉强笑笑,道:“下官不如王爷和顾大人见多识广,这样好的东西以前都没见过。”   景容一扫之前的漫不经心之色,举着金玉佛一步一步逼近他,深邃的双目,幽深如潭,不见底色。嘴边的笑意渐渐淡去,换上阴冷面孔,连声音都带着冰冷的气息,“吕大人说自己从未见过,可本王记得去年皇上因你佳绩得力,特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赏了你一个金玉佛,若是本王没记错,和这个一模一样。”   “不不,这不是下官的。圣上的御赐之物,下官怎么敢给别人。况且那金玉佛珍贵无比,下官一直将它供奉在佛堂里,绝不会出现在这。这定是赝品,对,是赝品。”吕良真连连退步,颤抖的手指着景容手里的东西,眼睛里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景容冷冽的眼睛里蒙上一层嗤笑,眼睛微微一眯,道:“既然吕大人如此一说,那本王就只好让人到贵府上去拿真正的金玉佛,以证实你所说的话。”   吕良真神色飘忽不定,带着几分躲闪,又充满了慌张。他吞了下口水,回想着昨天早晨还拜过那佛像,定定神,道:“那就请王爷到下官家里一验真伪。”   景容将金玉佛递给追星,又扫视了房间一圈,确定屋子里没有其他线索才道:“派几个人将这里看守住。”说完便抬脚离开了农舍带着人直奔吕良真的家。   坐在吕府的前厅里,景容悠然的喝着茶,目光时不时的落在站在一边焦急等待的吕良真身上。心中碾转反侧,从案子着手调查开始,这个吕良真虽对萧家有几番落井下石之词,但却并不慌张,直到追查到城郊的农屋,他就越来越不对劲。如若没猜错,他定是和这几个杀手之间有关系。   外面传来脚步声,景容放下茶看着追星走进来,却没有另一樽金玉佛出现,皱了皱眉头,问道:“有没有玉佛?”   “回王爷,佛堂只有一尊普通的佛像,并无吕大人所说的佛身。”追星摇头,瞟了眼吕良真,“吕大人不会是和卑职等人开玩笑吧,若是您藏起来了,就亲自拿来给我们王爷一看,也好证明您的清白。”   “怎么可能,本官一直都将佛像放在佛堂,昨日还在佛前上了清香一柱,不可能过了一天就没有了。”吕良真心一慌,连气息都有些不稳,说出来的话不自觉的带着颤抖,他看向之前和追星一起去取佛像的管家喝道:“瑞安,怎么回事?那佛像昨天明明还在,怎么今日就没了?”   “老爷,小的也不知道啊,今日小的和这位军爷一进去佛堂就发现玉佛不见了。”管家瑞安两条腿不住的哆嗦,一双眼睛偷偷的乱飞,正好触到宸王爷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吓得赶紧跪下,又道:“王爷你要相信我家大人的话啊,昨十五,正是给观音上香的日子,还是小的陪着我家大人进的佛堂供香,那时那尊佛像分明就在里面。”   “可如今这金玉佛却在杀手家里,那你又如何解释?”景容轻哼一声,带着讽刺的面容看着他,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将目光放在吕良真身上,声音一变,带着厉色,“还是吕大人你跟本王解释一下皇上御赐的东西怎么到了杀手那里。”   吕良真腿一软,登时跪在地上,脸色灰白,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王爷明鉴,下官也不知道这金玉佛怎么落入杀手那里,或许——或许是他们偷窃的。”   “偷窃?你堂堂京兆尹,谁敢偷到你的头上?你以为本王是那么好糊弄的吗?”景容骤然而起,身上的气势如游龙下山,全身都突兀着冷峭,让人望而生畏。他一挥手,扬声道:“来人,给本王搜,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涉及本案的物品。”   吕良真心中一慌,但马上镇定下来,之前对宸王的小心翼翼也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带着些许阴翳的看着他,“王爷,你虽是王爷,但下官是掌管皇城的京兆尹,没有可凿的证据,您这样在大肆在下官家里搜查恐怕不妥吧。”   景容冷然的勾起嘴角,面露嗤笑,又夹杂着冬日里的冰冷,“若是皇上怪罪自有本王担着,还轮不到京兆尹大人的担心。本来本王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你,不过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来人,给本王仔细的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吕良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坐在一旁,不时看着宸王,不时向外面张望。景容瞄了眼他,思忖一番,道:“吕大人为何这般坐立不安,是怕本王的人发现你的什么秘密吗?放心,除非与本案有关的东西本王会带走,其他的,本王还没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下官哪有秘密可言,宸王真是太看得起下官了,只是怕王爷带来的京畿卫会惊吓着下官的一家老小。”吕良真道。   阴冷的寒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划过冷绝,景容轻轻捻转紫晶玉串,清泠的声音如冰川上的雪水,“这点吕大人可以放心,本王的京畿卫向来不是没有礼数的杂兵,定不会惊吓住你的家小。”   很快,越风和追星就带着带着人回到了前厅,追星手里端着一个盒子,走进厅内时扫了眼吕良真,才将盒子放在景容一旁的桌子上。   景容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回王爷,这是卑职几人在吕大人家的下人房间发现的,里面有一瓶毒药是和刻有萧家标志的飞镖。而且,卑职们在后院井里发现一具尸体,此刻正在打捞。”追星拱了拱手,一字一顿道。   话说完,吕良真惊恐的看着宸王将飞镖从盒子里拿出来,他颤颤巍巍的要起身,却腿软得撑不起身子,用手支在桌子上才勉强站起来,沉声道:“这不是下官的,下官从未见过此物,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景容拿着飞镖细细查看,确定和凶手行凶时的凶器一模一样。飞镖上的光影折射在他的脸上,更显魅惑。他低低一笑,眸光漫不经心的在吕良真的脸上划过,饶有兴致道:“吕大人,本王还没下定论,你何必如此惊慌,别着急,案子是一点一点侦破的。”又看着追星道:“去把顾大人请来吧,就说这面发生了一些线索,本王的舅父牵扯在这件事上,难免要避嫌,还是请他来主持大局。” 第二十九章 真凶已伏法   约摸两柱香的时候,顾明旭就带着几个刑部的差役过来,看了眼正在给从井里打捞出来的尸体验尸的仵作,又向景容行了一礼,道:“下官在杀手身上也有重大发现。”顿了下,目光直逼吕良真,转而又看向景容,只是说话时,目光会时不时转移到吕良真身上,“上午在农舍里发现杀手尸体时,下官就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等下官将尸体运回刑部时,却被手下人发现这几名杀手竟是几个月前刑部公文里抓捕的盗寇。这几个盗寇最后一次犯案时被吕大人的手下抓捕到,所以此案就交给了吕大人处理,吕大人将他们判完死刑后就投进了牢房,只等着秋后问斩。可这几名本应该关押在京兆尹的府衙大牢里的死刑犯,却不知为何今日竟出现在京郊的农舍里。而下官刚刚派人去了趟京兆尹大牢查看一番,才发现竟然是有人将盗寇掉了包,大牢里的死囚犯根本就是其他人冒充的。吕大人,你是不是要将此事好好解释给王爷和本官听。”   原本站着的吕良真像是被人抽干一样,毫无生气的坐在椅子上,面对尚书大人的质疑,他心慌意乱,胡口道:“下官实在不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人在陷害下官。”   景容看着他那落败的样子,前思后想一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着仵作道:“尸体检查的如何?”   仵作恭谨道:“回王爷,死者是卯时左右死的,喉咙处发黑,脸上有被人捏压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强逼着喝下毒药,再扔进井里,造成失足落井的假象。”   顾明旭冷然一笑,捋了捋胡子,“杀手是寅时左右而死,而吕大人家的下人是卯时左右被人杀害,吕大人你说是不是太巧合了。”   吕良真早已经惊慌失乱,面对他的质疑,却不能稳定心神,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彷徨,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抖动,“下官实在不知。”   顾明旭神色厉肃,显然很不满意他的回答,喝道:“你以为你说几句不知就能敷衍了事吗?哼!据本官分析,你先将盗寇掉包,放他们出牢,再收买他们为你卖命。你让他们刺杀平郡王,又嫁祸给靖远侯。之后你又让你的下人给盗寇下毒,等盗寇一死,你也将知道这件事的下人杀人灭口。吕良真你也太阴毒了,一下子就杀死这么多条人名,简直罪不容诛。”   “下官根本没有杀死平郡王的动机,顾大人的推测简直是无稽之谈。”吕良真猛的拍了下桌子,怒视着他,“下官的官级虽比不上尚书大人,但也容不得大人如此妄测下官,将这样的事情推到下官身上。”   “证据确凿哪里容得你狡辩?”   “不过是有心人特意做出的证据,想要陷害下官。下官和平郡王和靖远侯素日无冤往日无仇,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有没有仇怨只有你自己知道。”   景容看着他们势同水火般争吵,打断道:“好了,都不要吵了,你们当本王不存在吗?”转过身,他对着吕良真道:“这件事发展到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吕大人,你自然脱不了干系,不管你是真冤枉还是假冤枉,你现在的嫌疑最大。所以,只好委屈吕大人跟本王和顾大人回一趟刑部了。”   进了刑部这种地方,和进了地狱也不差什么了。吕良真是京兆尹,有官职在身,自然不会将刑具用在他身上,但他身边的人却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而刑部的手段岂是谁都能挺过去的,一天以后,吕良真的心腹几人就将他偷换死囚犯的事情爆了出来。所有的事情就像是衣服上破了个裂痕,只要轻轻一拉,这道口子就会越来越大,就连吕良真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事情也吐了出来,却唯独没有将行刺平郡王的事情招认出来。   但已经有人将偷换死囚的事情说出,这必然成为了一个突破口。再加上宸王有意无意对刑部施加压力,那自然刑部会在用刑之人身上下功夫,套出他们所想要的供词。   几日后,人证物证上报。由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三司会审,即便吕良真矢口否认,但在证据面前,任他如何狡辩也改变不了判决。   玄武帝看着奏报上的折子,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贪赃枉法、行贿受贿先放到一边,单说说这件案子。他为何要买凶杀人,刺杀平郡王而嫁祸靖远侯?”   “吕良真的二儿子吕威有一次在常春茶楼听曲,看上了唱曲的丫头,便准备强抢回家,但那唱曲女子宁死不从,就从茶馆的三楼窗户上跳了下去,一命呜呼,正好被经过的靖远侯世子看见。世子爷仗义出头,不但暴打了一顿吕威,还把他送进了官府。最后吕威下了大牢,但怎料竟病死在大牢里,而吕良真和侯府也就因此结下了仇。”顾明旭抬眸看了眼玄武帝,道:“据吕良真的心腹交代,吕良真知道平郡王和靖远侯不睦,所以才会想出陷害的这一招。他为了替儿子报仇,也想让靖远侯世子同样尝尝牢狱之灾。”   “枉费朕这么多年对他信任有加,他竟然会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为了替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杀害郡王,诬陷侯爷,其罪难恕。”玄武帝捏了捏鼻梁,疲倦之色染上眉梢,“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们就按着程序办吧,只是这京兆尹派谁人更合适上任哪?”   “这还需皇上亲自定夺,不过万不可再启用像吕良真这样心狠手辣、贪赃枉法之徒。皇城是大秦的门面,而管制皇城的京兆尹更是身负重任,定要是一个才德兼备、清廉奉公的人来接管这个职务。”御史大夫范正道。   玄武帝点了点头,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们,沉着声音问道:“你们可有好的举荐人选能当任这个官职?”   “这······”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   “依微臣看,靖远侯世子很适合这个位置。世子自从担任大理寺卿少卿之职以后,秉公执法,克尽己守,在官员之中也是广受好评。呵,唯一不足就是太过风流,不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只要不再大事上犯错,也是可造之才。”大理寺卿褚智忠看着别人都不说话,思忖了下,推举道。   御史大夫范正“啧”了一声,蹙起眉头,道:“靖远侯世子是不错,不过上任这个位置是不是太过年轻?担任京兆尹这个位子最好是一位稳重老成的官员,靖远侯世子不过才二十,又不定性,不是最好的人选。”   玄武帝用食指和中指在额头上横向滑动,略显老态的眼皮因为岁月的侵蚀横纹丛生,加上这些年纵情声色,浑浊的目光淹没了他昔日的俊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大理寺卿,道:“萧漓虽有一定的能力,但经历有限,还需要历练,这个京兆尹实在不合适他。”   顾明旭狡黠的目光在玄武帝面上游荡了一圈,道:“皇上所言极是,靖远侯世子确实需要历练,不过褚大人如此推赏,想来世子应该有其过人之处。不如,先派萧世子在京兆尹里做事,京兆尹下不是空缺一个少尹吗?正好适合世子爷。至于京兆尹的的人选,马虎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玄武帝颔首,赞同他的说法,道:“顾卿说的不错,这京兆尹主掌皇朝百姓重责,切不能再出现如吕良真这样的害群之马,至于人选,朕再琢磨琢磨。倏尔,浑浊的目光一亮,咬牙切齿,“还有,这个吕良真证据都把在面前了还不招供,简直是可恶。先去抄了他的家,再好好审审他,看他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靠山,才敢这么胆大妄为!”说完挥了挥手,“下去吧,这件案子还需你们三司跟进。”   “是,微臣告退。”   等几个人离开后,玄武帝的神色暗淡下来,手指有节奏的在奏折上敲击着,半晌,对身旁的徐寿沉声道:“宣宸王进宫,就说朕有日子没和他下棋,今日手痒痒了。”   徐寿低着头弓着腰,目光中有精光一闪而过,“是。”   景容接到旨意没多想便跟随宣旨太监进了宫,虽然心中有丝疑惑,但也将这份疑惑隐藏起来。来到含章殿时,棋盘已经摆好,像是就等待他的来到。   “皇叔久不招皇侄进宫下棋相陪,皇侄的棋艺着实生疏了不少,请皇叔手下留情啊。”景容执起白子落下,玩笑般道,态度亲昵,但又恪守着君臣之礼。   玄武帝也落下一黑子,带着慈爱的面孔看着他,道:“你如今成家,正是与王妃培养感情的时机,朕怎能还像以前一样时常宣你进宫?这夫妻和顺,家宅才能安宁,你才能安心为朕办事。”   “皇叔慈爱,玉宸感激皇叔这么多年对皇侄的关爱栽培,别说是进宫陪您下棋,就是侍候在您身边又有何不可。”景容满脸笑意,如看待父亲的神色看着他。 第三十章 巧施连环妙计   玄武帝被他哄的高兴,爽朗一笑,“从小玉宸的嘴就甜,嗯,比朕那几个儿子强多了。你的王妃有孕,你自然要抽空多陪陪她,以后怕是更没时间陪朕下棋喽。”   景容扯着嘴角笑了笑,看着棋盘上被吃掉的空地,道:“只要皇叔想让皇侄陪您下棋,皇侄就是身在千里之外也定赶回来陪您。”   “都是哄朕的话,但朕听着高兴!”玄武帝嘴角的笑容淡了淡,又下了一子,将景容的白子堵住,“今日朕因为吕良真的案子弄得头疼,你陪朕说说话,朕也舒缓了不少。”   景容也落下一子,突出重围,吃了一片黑子,肃色道:“今日三司会审就应该结束了吧,这吕良真果然是幕后凶手吗?”   玄武帝不慌不忙的执起一枚黑子,翻转了下手指,才落下,声音沉稳如钟,“嗯,人证物证俱在,他无从狡辩。为了一己私欲竟杀害平郡王陷害靖远侯和靖远侯世子,实属难容。再加上查出他多年来贪污受贿、徇私枉法、草菅人命等一干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朕真是看错他,才对他委以重任。”   景容垂下双眸,隐藏住眼中的冷笑,道:“都是他心思狭隘,作恶多端,皇叔也是被一时蒙蔽,索性查出事情真相,扯下了他的真面目,不然朝廷的声誉都被这样的昏官给毁了。”   “这件事你出力不少,办的不错,稍后朕会另有加赏。”玄武帝深深的看着他,面色一动,道:“这件事上靖远侯受了委屈,所以朕想着提升一下萧漓的官职,本想着让他接替京兆尹的位子,可大理寺卿他们又说他年纪太小,经历少,担不起京兆尹的重责。你说这几个人,真是顽固不化。后来朕想了想,京兆尹手下少了一个空缺,就想着让他补上,先在兆尹府衙历练几年,要是表现好朕再给他提升。”   “几位大人说的没错,萧漓还不定性,又爱惹是生非,这京兆尹的重责他还担不起。皇叔看得起他,让他历练,已经是对他莫大的恩典了。”面对黑子的强势围攻,景容不动声色的化解了白子的危机,看着黑子步步紧逼的攻势,他唯有以柔克刚,既不会凸显自己棋艺的高超,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玄武帝看他逃脱掉自己的围追堵截,下手更狠,“哪个男儿不风流?再说人家又不像你娶了一宅子的女人。”杀下景容一片白子后,似是叹息,道:“你舅父这个人真是倔,若是他留在朝廷,必然有一番作为。只可惜了他那一腔的才华,埋没在游山玩水之中了。”   景容从容不迫,面对玄武帝的棋艺狠厉,面不变色,悠哉道:“正是舅父太犟才不适合在官场行走,那性子指不定得罪多少人哪。他现在这样皇侄倒是羡慕,也期望着有一天也像他一样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岂不是人间一大乐事。”   “胡闹,朕对你可是委以重任,你可不能学了你舅父。”玄武帝的棋以攻为主,招招杀机,步步凌厉,虽占了上风,但却让人看出了漏洞。景容假装没有看到漏洞,而是转变方式,只守不攻,还特意留下了缺口。   玄武帝看着漏洞,郎朗一笑,清脆的将一枚棋子落地,吞了一大片白子,“你的棋就像你这个人似的,太过注重防守。男儿必须要有野心,强势进击才能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   “每次皇叔都不说让着皇侄,皇侄是越来越没信心了。”景容懊恼的拍了下额头,惋惜的看着被捡起的白子,道。   “哈哈,谁让你不勤于练习,朕看你这棋艺还不如以前哪!”棋局已定,胜负昭然若揭,玄武帝挥开棋子,郎朗道。   景容站起来,行了一礼,“羞愧羞愧,下次请皇叔一定要手下留情,别让皇侄输的太难看。”   “你啊,就会哄朕高兴。”玄武帝笑着指了指景容,“嗯,此刻朕心里舒坦,都是你的功劳。”   “能哄皇叔高兴,也算是皇侄有用了。”景容谦逊道。   玄武帝扬了扬手招呼徐寿,“去把鄂云送来的夜光葡萄珠给宸王拿去。”又转向景容,道:“这是赏你王妃的,这葡萄寓意好,你的王妃正好有孕,拿去给她把玩。这玉石棋子朕赏给你,回去多钻磨钻磨,下回和朕对弈不能输的这么惨。”   景容欣喜道:“谢皇叔赏赐,这棋子皇侄早就相中了,本想着哪回差事办好了再向皇叔求,今日皇叔可算让皇侄得偿所愿了。”   玄武帝抚手大笑,如长辈一样慈爱又无奈的看着景容,“你小子啊!原来早就对朕的东西垂目已久了,还一直憋在心里,行,这次你差事办的不错,就当是为这赏你的。”   景容入宫陪玄武帝下棋,刚一走,慕府那面的帖子就到了。慕雪芙自然知道慕昭霖是因为平郡王被杀一事找她,也没犹豫,直接换了件衣服就回了慕府。   回到慕府刚一进书房就面对上慕昭霖那阴沉的不能再阴沉的脸。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离上一次禁卫军的事刚过去多久,你就闹上这么一出。平郡王、靖远侯、京兆尹,都掺合了进来,你是不是要让我夸你一句好计谋,让宸王和刑部他们跟着你留下的线索拉下了吕良真?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天衣无缝了?宸王那么聪明的人,只要他细想想就知道他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慕雪芙不以为意,悠然的坐在椅子上,行云流水般将一套沏茶的工序动作完成,取了其中一杯递给他,“左相别生气,当心气大伤身。宸王会不会发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他发觉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况且,这事情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只会咬死了这件事就是吕良真做的,说不定他还会在心里对我说谢谢哪。”   慕昭霖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显然是想用茶水浇灭他心里的气结,但依旧怒火难消,“对宸王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可对睿王却不是!这吕良真是睿王的人,你这么做,等于断了睿王埋在皇上身边的一条线。”   慕雪芙端茶的手一顿,眉头凝起,道:“是睿王的人?”顿了下,眉宇之间舒展开来,哼笑道:“这也不能怪我,谁让这吕良真作恶多端,不巧让我知道他被那几个贼寇收买,实施掉包之计。我就顺水推舟,反客为主,变成贼寇被他所收买去刺杀平郡王。可能是老天要收他吧,才会让我利用他将所有的事做成是他所为。”   “你倒是步步算计,知道吕良真只有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才到佛堂上香,便在他上完香之后偷走玉佛。”   慕雪芙微微一哂,看了眼一个梳着双环髻,样貌娇俏的红衣侍女,道:“这就是我为何没有先将红韶带去宸王府的原因。青琢她们三个先装扮成盗贼的样子刺杀平郡王,再留下沾有香料的飞镖。飞镖上能留下香味,很大可能会是经常摆弄香料的人做的,所以我之前就以其中一个盗贼的名义买下那件香料铺子。盗贼以香料铺子作为身份的掩护也无可厚非,而金露则是顺着香料铺子撒些香料引到城门口。那时城门已关,所以外面的事就必须由早早就出了城的红韶来做。其实我做的并不周密,但我想这种情况下景容是希望事情如此发展的吧。”   慕昭霖侧目看了下目光像狐狸一般狡诈的慕雪芙,分析道:“红韶将香料从城门口引到农舍,再暗地里在那几个盗贼的酒中下毒,而且还在他们的手上身上都沾染上香粉,又造成买凶杀人又杀人灭口的假象,这一招的确做的缜密。那吕府的下人是怎么回事?”慕昭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但心里却被慕雪芙加深了几层忌惮。   “杀人灭口当然不需要一个堂堂的京兆尹亲自出面,只需要一个下人代劳就可以了。而这场局正需要一个死人来做替罪羊。”慕雪芙看着慕昭霖眼中的警惕之色,心中冷笑,拉过金露拍了拍她的手,“真是辛苦金露,不但要埋线索,连下毒杀人的事情也要做,主子我还没奖励你哪。”   话音刚落,手中一空,金露的手便被红韶给拽走了,“主子我也很辛苦,你怎么没说奖励我啊?”红韶讨好的凑上去按摩着慕雪芙的肩头,道:“主子不可以偏心,红韶可是大白天冒着危险到那个京兆尹家里偷盗,而且也没有贪污,实在是辛苦。我也不要什么奖励,就赏点银子吧,没有银子,金子也成。”   红韶什么都好,就是这贪钱的性子着实是让人没办法。慕雪芙朝着白伊怒了努嘴,无奈道:“打赏一下这个贪钱鬼,要不今日咱都回不去王府了。”   红韶欢天喜地的拿着一荷包银子,笑的更俏,只是回味着主子的话后,突然一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嘴唇张成了“哦”字,快速眨了几下眼,才像是回过神来,“啊?主子还不让我去宸王府伺候吗?红韶虽然很爱钱,但更爱主子,不想和主子分开。”   “油腔滑调!”慕雪芙嗔了她一眼,目光转移到茶水上升起的氤氲,幽幽道:“你是我在宸王府外的一双手,还是不要太早收回为好。” 第三十一章 宸王气难沉   慕昭霖看着慕雪芙若无其事的和丫鬟调侃,但自己心里却无法轻松,神色越加凝重,“既然买凶杀人,为何不用盗贼,万一她们几个被抓哪?”   “你认为那几个废物能成事吗?”慕雪芙轻轻一笑,又倒了一杯茶奉给慕昭霖,态度温和,“左相就不要动气了,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吗?即便是宸王有所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你我身上。”   慕昭霖深深的看着她,心中气恼,但又不好发出来。只好将这股气吞进肚子里,但却十分严肃,“吕良真是睿王的一步好棋,可却被你毁了。幸好睿王不会认为这事是你做的,否则连我都要连累上。”   慕雪芙依旧含笑,看他不接杯子,便放在了桌子上,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一定不会有任何人抓到把柄,因为和整件事有一点线索的人都已经死了。”   “真的全死了吗?不还有一个人吗?”慕昭霖沉吟片刻,目光幽深的看着她,意味深长道。   “你的意思是?”慕雪芙嘴边的笑意慢慢减少,如一缕青烟在唇边划过,留下点点飘渺。   “他和睿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他为了自保而咬出睿王,那睿王就要倒霉了。”慕昭霖定然的注视着他,话中透着几分警告。   慕雪芙默默垂下眼,很快又抬起尖尖的下巴,目光中的狠毒之色毕露,如从地狱中潜派到人间的勾魂使者,半晌才道:“我突然发现少死了一个人,是啊,怎么能留下一点不确定的因素哪?为了这件事更加完美,他不应该再活着了。”   慕昭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端起她之前泡的茶水,抿了一口,态度较之前和缓多了,“芙儿的泡茶技术越来越有水准。”   “相爷喜欢就好。”   景容回到王府便吩咐人将玄武帝赏赐的东西放起来,“将这两样东西锁起来,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定要珍而重之。”   追星看了眼那串夜明珠做成的葡萄串,道:“王爷不给王妃送过去吗?慕府今日下帖给王妃,王妃回去了趟,也刚回来。”   眸光中的流光灼灼其华,冷冶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扬起手,道:“将棋子放起来,这夜光珠拿着,咱们去看看王妃。”   景容来的时候,慕雪芙正好换了件家常衣服从内室出来。一出来就看到景容坐在椅子上翘首以待的等着她,心里着实吓了一跳。   但那慌张也只是一瞬间的,她瞥了眼景容,福了福身,嗔道:“王爷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想吓死个人吗?”这男人这几天没过来,冷不丁一来,那容貌竟险些晃了她的眼。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世上的男人最好看的莫过去大师兄,不想这宸王竟也和大师兄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不愧是大秦第一美男,这姿色还是匹配得上这响亮的名号。也难怪无忧公主像是看待杀父仇人一样对待她,这容貌确实让女人倾心。   景容摆了摆手,让她坐下,“刚从宫里回来,皇上有心,赏给你一件夜光琉璃,特意让本王拿回来给你把玩。说是这东西寓意好,摆在你的房间里能多子多孙。”   慕雪芙看着那一颗颗夜明珠做成的葡萄颗粒的珍宝,眼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的瞪了景容眼,道:“这么好的东西赏给妾身真是白瞎了,多子多孙?寓意倒好。希望妾身能活到那一天。可惜啊,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妾身怕没命活。”   景容自然知道她的话意有所指,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她旁边坐下,“本王怎会陷王妃于危险之中?只不过想要将这件事遮掩过去还需要爱妃的配合。”   慕雪芙愕然凝睇,想从那漆黑的瞳仁中找到一丝答案,“王爷想要妾身怎么配合哪?”   景容覆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再坐直身子,问道:“如何?若是爱妃帮了本王的大忙,本王定有酬谢。”   “王爷你真不地道,就算妾身是局外人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王爷。可王爷却在暗地里算计人家,若妾身是她,就是死也不会闭上眼睛。”慕雪芙轻轻笑开,一副充斥着讥讽的面容写满了鄙夷。   景容不以为然,看着她眼中的讽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爱妃说的是,可是本王不想将一个满心算计的人放在身边,她就像是一颗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本王惜命,不想被害死。”说这话时他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眼中的任何一丝变化,虽说的是别人,但却又像是说给她听的。   慕雪芙坦然的面对他,自然知道他话里有话。一只手拍在景容的肩上,道:“花侧妃再怎么说也有几分姿色,王爷就真的舍得将她弄出府去?别回头你想起来舍不得,又将一切罪过放在妾身身上,妾身担不起这样的大责。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也应该懂得怜香惜玉吧。”   “她是有几分姿色,但这人一旦遇到最好的,其他人就变成了庸脂俗粉。有爱妃珠玉在前,其他人在本王心里和一张白纸没什么分别。再说这府里只有咱们是夫妻,咱们之间才叫一日夫妻百日恩。”景容伸手触摸着她的脸,声音温柔却又充满杀机,“本来本王多养一个女人也不算什么,但这女人竟想让本王扶持珍妃的儿子,如此动机不纯的女人,本王怎么可能还愚蠢到将她放在身边。”   慕雪芙盈满笑意,如寒冬回温,暖意浓浓,但妩媚的目光中却冰冷一片,清灵孤傲,如隆冬寒梅,艳若桃李,却凌霜冷冽。她低低浅笑,轻柔的将抚摸她脸颊的手拿掉,连连摇头,娇红的朱唇缓缓吐出,“真是可怜了花侧妃的一片心,王爷你真是绝情。只不过是想拉拢你,也没侵害到你的利益,你就这样急不可耐的想要除掉她,妾身说王爷是深谋远虑哪,还是说王爷冷血无情哪?”   “本王只是不愿意被人摆布,也不愿意牵扯到那争权夺位上去。本王只想当个安安稳稳的王爷,和爱妃共享安宁。”景容拉过她的手,大拇指不断揉搓着慕雪芙的手背,温柔又霸道,容不得她挣脱掉。   景容虽和她讨论的是花媚儿,但又处处对她有警告之意,慕雪芙感受着他手指上薄茧引得的一下下颤栗,想要挣脱却被他的力道钳制住。为了不暴露功力,她唯有任由其摩挲。拍了拍扣着她的那只手,道:“王爷想要独善其身也无可厚非,但说句妾身不该说的话,有时候并不是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是这棋局上的一枚棋子。只不过你这枚棋子有自己的意识,并不能轻易让人控制,所以这就要看下棋者的棋艺如何。若是下棋者技术高超,你就是一枚他手中的好棋,会帮他把对方的棋子吃掉;若是下棋者不高明,很可能就会被反噬,他成为你的棋子。王爷你说妾身说的对不对?”   景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深邃的目光夹杂着冷凌,沉声道:“本王竟不知王妃如此聪慧,连这棋局都看的这么通透。”   “王爷的棋艺高超,恐怕比妾身更加明白其中的道理。”慕雪芙嘴角含笑,继续说道:“只不过这棋子也有选择的权利,就看它选择白子还是黑子了。”   景容突然出手扼住她的下颚,隐隐带着怒气,“这些是慕昭霖和你说的?”   慕雪芙眉头一挑,笑意收敛,带着倔强的神态,道:“王爷对妾身的行踪真是了如指掌,是不是每天妾身干了什么您都派人监视着哪?既然王爷如此不放心妾身,当初又何必让妾身进门?如今看来,真是浪费了宸王爷的精力和人力。不过若是王爷对妾身这么忌讳,那妾身只有求王爷一纸休书休了妾身。”   景容松开手,周身萦绕着寒气,逼视着她,片刻,嘴角荡着一丝嗤笑,道:“原来王妃是想要休书?”   “王爷不愿当棋子,妾身亦然。王爷是有本事的人,随时都可以成为反噬的棋子,这点妾身做不来。”   “想要休书?”景容紧紧的盯着慕雪芙的眼睛,瞳孔里散发着怒意,冰冷的声音从喉咙中溢出。   慕雪芙不惧他的目光,坚定道:“是。”   “做梦!”景容神色冷峻,一双眼睛燃着幽暗的火苗,似是要将慕雪芙燃烧。他骤然而起,甩了下袖袍,“安安分分的当你的宸王妃,将这种不可能的想法收回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他不清楚为何自己如此动怒,但当慕雪芙说出要休书时,他的胸膛就像是被怒火填满,烧得心里隐隐作痛。景容走得很急,仿佛是落荒而逃一般,但也因为走得太匆忙,没有看到慕雪芙那含着嘴边的笑容。   紫夭在院中看着宸王怒气冲冲的离开,带着狐疑跑进房间,道:“主子,王爷怎么生气了?”   慕雪芙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抿了口香茶,轻轻道:“原来也有他沉不住气的时候。” 第三十二章 紫眸摄魂术   秋风瑟瑟,落叶飘飘,繁花始落,万物萧条。   深秋夜色月光朦胧飘渺,萧瑟的风吹打着凋敝的树枝,“唰唰唰”声声作响。树枝在月光的映照下,阴影像是压倒在地面上,越来越大,似要吞噬大地,给人一种恐怖的错觉。   夜是一切罪恶的最好掩饰,而有的人,在白日里永远都是纯洁无瑕、善良无害,但到了夜里,就会幻化成魔鬼。   刑部大牢的房檐上站在三道身影,轻盈而飘逸,与这阴森严谨的格局格格不入,这三人正是慕雪芙连同紫夭金露。   “主子,钥匙从那个牢头的身上拿到了。那些看守牢房的人也都晕过去了,不到天亮是醒不过来的。”又一道红色身影飘落在三人的身边,压低的声音依旧如铜铃般悦耳,这么娇俏的声音除了红韶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怎么才拿到手,我们都等冷了。”紫夭一把抢过钥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抱怨道。   红韶“啧”了一声,提起紫夭的耳朵,带着威胁的口吻,“你还和我抱怨?”   “啊,轻点轻点,红韶姐姐我错了,你快放手。”紫夭闭着一只眼睛,张大了嘴巴求着饶。   金露怕她们玩闹惊扰了人,连忙劝阻道:“好了,别闹了,惊动了人就有麻烦了。”   慕雪芙轻轻一笑,道:“她们两个平时最爱打闹,多日不见,定是怀念。”继而正色,“速战速决,金露你在牢门守着。”   牢房里,十几个狱卒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或是桌子椅子上,而各个牢房里的犯人也都昏迷过去。若不是还有呼吸,和死人没什么分别。这里的人都中了红韶的迷魂散,即便醒来,对前一天发生的事也不记得。   慕雪芙走进其中的一间牢房,冷漠的看着已经晕倒的人,道:“弄醒他。”此人正是吕良真,只是因为刚用过刑不久,衣服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没有了往日的官威。   红韶依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在他鼻尖晃了晃。   吕良真轻咳一声,慢慢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慕雪芙,但此时还容不得他去惊艳,反而一种无形的恐惧油然而生。眼前的女子美若天仙,笑颜如花,但那美好到极致的笑容却仿佛是魔鬼的召唤。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支支吾吾道:“你们——你们是谁?”   慕雪芙缓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环视着四周,“告诉你我们是谁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想到阎罗殿告我们不成?吕大人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是我们是谁,而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对待你。”   “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吕良真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别说站了,此刻坐着都十分艰难。   慕雪芙扬了扬手,紫夭在袖子里拿出一张纸置在她手里。慕雪芙将纸展现在吕良真眼前,道:“也不做什么,只要吕大人能在这张纸上写下认罪书再画个押就好了。”   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步一步逼近,吕良真从未如此恐惧过,那随之而来的气势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纸,一个念头在脑子里炸开了花,伸出手得得瑟瑟的指着慕雪芙,道:“是睿王派人来的?”   “你不用管谁派我来的,只要你乖乖画押,我会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不然,能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本小姐多的是。”慕雪芙将纸往桌子上一拍,气势冰冷,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仪。   吕良真死到临头反而无所畏惧,哈哈大笑道:“好啊,我认罪,不过所有的一切都是睿王主使得的,本官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慕雪芙冷笑连连,娇嫩妩媚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妖冶,清凌的声音溢出,如林间的出谷黄莺,“你以为你不写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本来想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不过好可惜,这样的机会被你错失了。”   吕良真怔了怔,因那艳绝倾城的容貌而有片刻失魂。回过神,态度强硬起来,大声道:“我不写,你能将我怎么样!”   慕雪芙神色骤然一冷,如千年冰封,慢慢蹲下身,白皙的手指扼住他的喉咙,力道越来越紧,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倏尔,眸光一变,幽紫的瞳目熠熠生辉,如紫晶玉石般璀璨,散发着妖异无比的灵光。   波光流转之间,吕良真只觉得陷于濒死的边缘,对视着那妖艳的紫眸,深不见底,仿佛置身于无边无尽的地狱里。瞬间脑袋一空,魂魄便已被夺去了七分,眼神变得空洞起来,没有一点焦距。   慕雪芙慢慢放下手,盈盈而起,手心上扬便有一方锦帕落入手中。她轻轻的擦拭着每一根手指,朱唇轻启吐出:“拿起笔,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罪臣吕良真有负皇上圣恩,利用京兆尹身份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此次更是因对靖远侯世子的报复,暗杀平郡王,掉包死囚,谋求自身利益,实属罪不容诛。罪臣深受皇上宠信,却做出此等天理不容之事,愧对皇上的恩典。唯有一死,方能赎罪一二,以报皇上天恩。”   吕良真听到这样的指令,如木偶一般拿起笔就在纸上游走,每一个字都毫不犹豫,短短几十个字一气呵成。   慕雪芙满意的看着认罪书,道:“签字画押。”   吕良真没有一丝迟疑,利索的做完她指挥的事。   慕雪芙眼中的紫眸慢慢变回正常的眼色,而吕良真的神色也渐渐恢复常态。等他完全清醒后恐惧的看着慕雪芙,如同看到魔鬼一般。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苍白的唇哆嗦着,“你——你到底是谁?对我做了什么!”   慕雪芙笑不离颜,抬起手,手指拢聚成爪状,右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声音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道:“去问阎罗王吧。”话毕,只见她将手指罩于吕良真的头顶上方,手指轻轻捻动,脸上的笑容更加妖艳蛊惑。   吕良真只觉得脑袋如炸裂了一般,他抱紧头痛苦的哀嚎着,这种痛对他来讲简直是生不如死,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笼罩在头顶,又慢慢地扩散到全身,疼痛从四肢百骸的骨缝中溢出,仿佛肉身正从骨头上抽离出来。   魔鬼,眼前这笑靥如花的女子简直就是从地狱走出的魔鬼,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求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我受不了了,受不了!”   慕雪芙轻轻一笑,继而面容如冷冽的寒风,透骨奇寒。她慢慢收缩手指,道:“本仙子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目光一寒,紫光微微闪烁,手指尖锐的如同老虎的尖牙,一股股精气从吕良真头顶传入手心。慕雪芙阖上双眼,深深的吸气,将这精气吸入体内,直到吕良真痛晕过去才摆手。   慕雪芙伸展手臂在空中做了一个小循环,将吸收进的精气与自身融合,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昏死过去的吕良真,嫌弃道:“真是没用,这么快就昏过去,连精气都不能全吸出来。”   “主子抓紧时间吧,一会儿天亮了,药性该过了。”紫夭紧盯着牢房外的动静,生怕有人醒过来,急切的向慕雪芙催促着。   慕雪芙吁出一口浑气,向红韶使了个眼色,道:“将桌子上的碗砸了,再将他的两个手腕都割了,口子要外浅里深,别弄得连自杀都不像。”   红韶“啪”一声将碗砸到地上,碎片四溅,她捡起其中最锋利的一块,抬起吕良真的手腕就划了一道,但嘴里却抱怨着,“主子可真小心,这外浅里深和外深里浅有什么区别啊?反正都是放血,那些仵作怎么会发现啊。”说完又将另一只手腕划开,血瞬间涌出,如潺潺流水而过,洒了一地。   “最高明的作案当然不会留下一点线索,看着没什么两样,但若是一个有经验的仵作,一看便知是不是自杀。这是最后一步,当然不能掉以轻心。”慕雪芙看着那鲜红的血液如同阴阳路上的彼岸花一样诡异而灿烂,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仿佛眼前并不是一件尸体,而是一件完美的作品。   确定吕良真咽气后,几个人才走出牢房。夜空中的启明星熠熠闪烁,昭示着天明就要来临。   红韶与他们分道扬镳之后就回了相府,而慕雪芙她们也小心翼翼的飘落在宸王府的东院。   白伊和青琢没有睡觉,一直等待着主子回来。直到听到敲门声,这提着的心才彻彻底底放下来。   “幸好今天主子将王爷气走,才免得我们还要提防王爷过来。只不过,主子这一激怒,不知王爷何时才能消气。”   慕雪芙伸展双臂,由着白伊为她换下沾有血渍的衣裳,面容平静,却没有回答。   看着主子不说话,紫夭抢话道:“不来才好,省的他总是神出鬼没。也不管别人睡没睡,兴致来了大半夜也来下棋。主子要是不激走他,干点什么都得担惊受怕。”   语毕,那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澜漪,慕雪芙鼻翼轻轻叹出一口气息,浅笑道:“恐怕我失宠了。” 第三十三章 谁吃你的醋   吕良真认罪自杀的事情就像是投入大海的一粒尘沙,激不起一点涟漪,本就是罪无可恕的人,谁还在乎他的死活。更何况他的认罪书如此恰到好处,三司也不用把精力放在他身上,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神来之笔。   景容虽对吕良真之死有些疑惑,但也不愿深究,不过是死了一个该死的人,谁还愿意去趟这趟浑水。但团聚在他心头的那股怒气却时时没有消散,对于府中王妃失宠的传闻也全当耳充不闻。都说皇宫里多是拜高踩低的人,这王府又何尝不是?景容想着就让这慕雪芙尝尝这失宠的滋味,也好让她知道这一生真正依靠的应该是谁!   可事实却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慕雪芙不但没有尝到失宠的滋味,反而过的更加滋润,这样的日子才是她所期盼的。没有人来烦她,也不用应付他,她可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布局。   两个人各过各的,没有一点交集。   这一日,是花媚儿的生辰,作为侧妃是要操办庆祝一下的。白日里景容陪着在流芳阁用了顿午膳,晚上又在正院里安排的晚宴。而慕雪芙即便再不想去,但顶着王妃的头衔也要出席,以免外界说宸王府妻妾不睦。   看着花媚儿一脸娇羞欣喜之色伴在景容身边走进来,慕雪芙微微挑了下眉,盈盈起身,福了福身,“王爷万安。”   景容已经许久不见她,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圈,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还隐隐带着些怒气,道:“起来吧,王妃多日不见倒有些丰腴了。”   慕雪芙微微一笑,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以前听人说怀孕的女人会发胖,起先妾身还不信,不过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   景容一怔,这女人撒起谎来倒一点都不输于自己,自己不过是想噎她一句,没想到反而被她噎的说不出来话。他侧目扫了眼花媚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道:“今天是媚儿的生辰,真是难为王妃辛苦来为她庆生。”   花媚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而惊喜万分,一扫之前慕雪芙说怀孕时那苍白的面容,满脸绯红,不胜娇羞。她抬头看着慕雪芙,露出得意的笑容,道:“王妃若是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休息,心意到了就好,王爷不会怪罪王妃的。”   慕雪芙对他们的亲密动作根本不敢兴趣,面对花媚儿那挑衅之语更是觉得可笑至极。她扶了扶头上的牡丹玉钗,道:“一年只有一次生辰,过一次这命就少一年,如此重要的日子,本王妃怎能安心休息哪?”   “你——”花媚儿怒瞪着她,深深的喘着粗气,吐出一个字又咽了回去,继而向景容撒娇道:“王~爷,今日是妾身的生辰,王妃却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诅咒妾身。”   慕雪芙冷冷一哼,挑高了眉头,道:“难道本王妃说的不对,难道你和别人不一样,过一个生辰就多活一年?那你可是够长寿的,兴许能赶得上乌龟哪。”   “好了,你是王妃,今日是媚儿的生日,你说的什么话!”景容竟不知原来慕雪芙说话可以这么尖酸刻薄,虽然并不愿帮衬花媚儿,但因为对慕雪芙还有气,所以就偏袒着花媚儿。   慕雪芙其实并不在乎景容,只不过是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挑衅,这才言语尖锐了些。她无趣的看着两个人,洋溢在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带着讽刺的目光转移到在场的所有人身上。她知道所有人都在嗤笑她,看着那一个个憋在嘴角的讥讽,慕雪芙的目光变得凌厉冷冽起来,但嘴角却含着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直言道:“想笑?那就别憋着,容易憋出内伤来。”   不知为何,看着别人对她带着讽刺的目光,景容竟有些舍不得。他放下揽着花媚儿的手,走到慕雪芙身边,态度柔和下来,牵起她的手,道:“怀着孕说话也不避讳着,你不介意,本王的儿子还不愿意听哪。”   对于他突来的转变,慕雪芙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头来,心中思忖着这个男人怎么如此多变,他不是一直在维护花媚儿吗?怎么还做起戏来。看着执起牵着自己的手,她立即抽了出来,小声道:“碰过别人就别碰我。”   话音刚落,景容就用另一只手握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只手没碰,小醋坛子。”原来这个女人是在吃醋,不过这醋劲也太大了,连碰一下别人都不行。   慕雪芙无语的看着他,动了动嘴皮轻轻咬了下嘴唇,心里很是无辜,她什么时候吃醋了?她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他碰才随便找个理由,怎么反倒成了吃醋?瞪了一眼他,道:“谁吃你的醋!”   景容但笑不语,牵着她坐在正位上,丝毫不理会一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花媚儿。   慕雪芙几次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都被他钳制住,心思一转,猜测到可能是他想利用自己激怒花媚儿,才装作这多情的样子,引起花媚儿的妒意。看着他这幅虚伪的神情,慕雪芙甚觉反感,暗自咬了咬牙,忍下心头的不快。   王爷的注意力都在王妃身上,之前还幸灾乐祸的人仿佛自打嘴巴一样。但这嘲笑的氛围并没有停止,而是转移到花媚儿身上。   “侧妃姐姐这衣服上的花纹可真好看,不过这紫色的牡丹倒有点差强人意,不如红色的明亮大气。都说恶紫夺朱,侧妃姐姐怎么连这个道理都忘了?”花媚儿刚一落座,坐在她下首的女子就开口道。   慕雪芙循着声音看去,鹅蛋脸,柳叶弯眉,樱桃秀口,容姿娇柔,本应该是个柔美风情的女子,却带着几分与之容态不相符的刁钻。之前她们向自己行礼时她也没在意,只记得这个位置应该是个庶妃。景容有两个侧妃,四个庶妃,还有好几个侍妾,这后院能清静才怪。可是以她对景容的观察,他并不是重视女色的人,而且,很有可能他一个都没尝过。可既然还从未碰过这些女人,那又为什么弄了一大堆回来?   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转了一圈,只听花媚儿道:“不过是件衣服,反而让云舒妹妹长篇大论起来,姐姐我是不知道什么恶紫夺朱的典故,不过这紫若是能夺了朱,谁还管他是不是恶的!而如果你所说的那明亮大气的朱能被紫夺去,也是他没本事,怨不得人。”   今日慕雪芙正好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华服,这花媚儿的话明显是冲着她说的。众人小心翼翼的窥看着王妃的脸色,也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情。   慕雪芙淡淡含笑,抬眸看了眼花媚儿,道:“紫色高贵典雅,很适合花侧妃,这衣料也好,光鲜亮丽,不知侧妃是在哪里买的,也好告诉我。回头,我也让人去买几匹这个颜色的布料。”停顿一下,侧目看向景容,带着几分柔柔嚅嚅的娇嗔,道:“妾身的紫夭最喜欢穿紫色的衣服,这布料花纹都好看,妾身要是买给她,指不定这丫头有多高兴哪。”   登时,花媚儿就变了脸色,竟然拿她与一个婢女相提并论,脸上到底搁不住,但很快就将怒气沉了下去,含着几缕讥诮的冷笑,道:“不过是几匹布料,还劳得王妃到外面去买?这衣料都是妾身从陪嫁铺子里拿的,王妃若是喜欢妾身让人给您送去就好了。”转眸横了眼她身边的紫夭,上下打量了翻,“王妃身边的姑娘长得就是好,个顶个都是拿得出去的美人。只不过这下人就是下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像回事。咱们王府的人是知道几位姑娘都是清清白白的人,但这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王府养了几个想要勾引家主的小蹄子哪。”   吟吟笑意慢慢收敛,神色微微一变。紫夭她们虽是她的属下,但却跟随自己多年,这花媚儿竟敢如此羞辱她们,慕雪芙又岂是能忍得!   “花侧妃这话就怪了,本王妃让伺候的人穿的好看点怎么就成了别人眼中勾引男主子的人?”目光中划过晶亮的弧度,慕雪芙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身边的侍女,“哦”了一声,神色恍然大悟,道:“是不是花侧妃有过这样的经历才会做此猜想,不过也没听说王爷的侍妾里有下人出身的啊。难道——”她拉长了音调,垂眸沉思了下再看向景容,低低一笑,不再言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虽然王妃没有将心头的猜想说出来,但众人也都明白其中的深意。大家纷纷看向花媚儿,带着鄙夷的目光。   “留不住王爷,竟想着让身边的下人勾引王爷,真是下作。”有人不屑的小声议论着。   “就是,以前仗着自己是珍妃的侄女在王府里耀虎扬威,还真当自己是正妃啊?如今,有了真正的王妃,看她还狂什么!”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虽然都是轻声细语,但很多声音还是传入了花媚儿的耳朵里。脸色微微发青,胸口的怒气顶在喉咙里,胸前的起伏已然看出她有多么愤怒。 第三十四章 刻意拉仇恨   花媚儿手中不断撕搅着锦帕,狠狠的环视着窃窃私语的人,又将凌厉的目光投向慕雪芙,冷冷一哼,丝毫没有恭敬之意,“王妃这张嘴真是厉害,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怕是无人能及。不过妾身的侍女可没有王妃身边的人幸运,也用不起那么贵重的衣料。不过妾身还是奉劝王妃一句,这太过奢侈对王府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慕雪芙悠悠拾起一颗葡萄,慢慢拨开,从容道:“这话就显得花侧妃太过小气了,不管是咱们还是下人出入都代表王府的形象,若是穿的太过寒酸,反倒让人笑话。”   “妾身等人可不像王妃有个好娘家,连个下人穿的都赶上我们这些人了。”花媚儿涨红了脸,却依旧不肯在嘴上退缩一分。   “确实,你的娘家真不如本王妃的娘家。”慕雪芙吝啬到不愿再看她一眼,只是点了点头,似是对她说的话很认同。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王妃娘娘的父亲是左相,比花侧妃的父亲高了好几级哪。”又是刚才那个叫云舒的庶妃率先插了一句,直接将花媚儿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前花媚儿仗着母家好,府里进来什么首饰布料都可她先挑,为这事两个人多有龃龉。奈何她父亲只是个六品小官,每次都不得不让出最好的。如今有个家世更好的正妃在,她当然要借此屈辱一下花媚儿。   慕雪芙只冷眼旁观,看着花媚儿那难看的脸色和即将发作的举动,便道:“进了王府就是王爷的人了,还提什么家世。至于这衣料嘛,我刚才也是说着玩,紫夭他们几个哪里还用得上花侧妃这么好的料子,别说是她们,就是我怕也用不起。”   景容自顾饮酒,对女人之间的事全当耳充不闻,直到慕雪芙说完话才侧目看向她,目光落在那名贵的衣服上。暗道:还说用不起别人的料子?这一身一看就知是上好的蜀锦蚕丝,上面的刺绣更是精妙细致,这样的绣工不知绣娘要绣多久才能得一匹,怕是一匹千金都不足以道出这衣料的贵重。   花媚儿憋在心里的这口气到头来也没发作,她咽了下喉咙,生生吞下那愤懑抑郁的怒意,便不再说话。   微妙的气氛显得有几分尴尬,有人带头举杯向花媚儿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祝语,才让氛围和谐起来。钟鼓箜篌之声清扬而起,有几名舞姬鱼贯而入裙袂飞舞,歌妓合拍吟唱,将以前的小插曲遮过,众人享受佳肴美酒丝竹管弦之音,一派和乐之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舞琴瑟也腻了,为了让各住主子不至于枯燥,周成特意从外面请来了杂技班子。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撤下歌舞,让表演杂技的人登上了台。   百无聊赖,慕雪芙以手支撑着下颚,迷离的目光一点一点合上,实在提不起精神。神思恍惚之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蹙了蹙眉头,惺忪的睁开眼向声音源头看去。待看清人,心中一惊,困意瞬间烟消云散。目光在表演的几个人之间穿行,心头暗暗吐出一口气。又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紫夭,见她也露出慌乱之色,微微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这几个人哪是什么杂技班子出来的,分明就是三师兄的四大护法。他们混进宸王府,根本就是冲自己来的,可是三师兄不是到年底才闭关结束吗?四大护法在此,那三师兄哪?是不是正躲在暗处看着自己哪?   瞧着下面这颇有些看头的杂耍,景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这样的表演比莺歌燕舞强多了,怪不得之前慕雪芙兴致不高,还有昏昏欲睡之态。他本想叫醒她观看表演,却看见她不但已经醒来,还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景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慕雪芙如梦初醒一般,打了个激灵,迅速抽出手,环视了一圈,才将目光转向他,扯出一丝尴尬的笑意,道:“王爷吓到妾身了。”   景容浓眉微动,拿回手,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慕雪芙定了定心神,得体微笑,道:“妾身刚才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还没缓过神,就被王爷吓了一跳。”   不疑有他,眉眼处舒展开来,景容看了眼天色,玉润声色如泉水流淌,道:“夜深了,散了吧。”话音一落,便起身扶起一旁的慕雪芙,“本王送你回去。”   周成一看王爷要离开,连忙挥手让表演的人停下退到外面。只是几个人出去前都看了眼慕雪芙。   “王爷——”花媚儿一看王爷要走,赶紧叫住,包含春水的炙热目光紧紧锁定着他,“今日是妾身的生辰,王爷答应妾身今天到妾身那里的。”   景容今天虽在花媚儿那里,但心思根本就没在,至于答应的事更是不记得。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道:“王妃有孕,你就不知道体谅一下吗?”   又拿她当挡箭牌,慕雪芙看了眼正怒视着她的花媚儿,眉毛向上一挑,高傲而蔑视,道:“花侧妃操劳了一天也应该早些休息,本王妃今日确实不舒服,需要王爷陪伴。反正你明年还能过,到时再让王爷陪着你就是。”   花媚儿轻轻咬着下唇,妙目楚楚凝睇着景容,带着四分恋三分痴二分怨一份哀,此番娇柔欲滴的模样,几乎所有男人见到都会舍不得她落泪。   只是景容却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巴不得火上浇油,让她和慕雪芙之间的关系越演越烈。他直接搂住慕雪芙的腰,不耐的瞟了眼她,冷声道:“花氏,王妃的话你没听懂吗?到底是你重要还是王妃重要你心里没有数吗?”   花媚儿精神一震,眼中的氤氲挡住她的视线,慕雪芙的容光也变得模模糊糊,但同时也遮掩住那愤恨的锋芒,目光如尖针般刺向慕雪芙的肚子,睫毛一颤,泪珠陨落。她柔柔的福了福身,道:“是妾身考虑不周,如今什么大事都没有王妃的肚子重要,王爷陪伴王妃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还算识大体,王妃有孕期间是咱们王府的头等大事,你们不可恣意生事。若是惊扰了王妃,就别怪本王不客气。”景容看了眼她,又扫视着所有人,带着不可置喙的语气。   “是,妾身谨遵王爷教诲,绝不敢滋扰王妃。”众人连忙行礼,异口同声道。   景容收回目光,搂着慕雪芙便出了正院。留下一屋子的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嘲讽的目光投在脸色发青的花媚儿身上。   花媚儿狠狠的瞪了眼笑话她的人,冷哼一声,口无遮拦,道:“这么宝贝,这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哪。”说完话便用力甩了下广袖,正好将桌上的酒壶倾落到地下,碎成一片,白玉碎片如狰狞的面孔在鲜红的地毯上粉身碎骨。花媚儿看都不看一眼,扬着圆润的下巴,趾高气昂睥睨众人,施施然走了出去。   “王爷真会给妾身拉仇恨,以花侧妃的性子,恐怕王爷就快得偿所愿了。”行走在回东院的路上,慕雪芙目光落在蜿蜒曲折的光滑鹅卵径路上,明亮的月光下,隐隐泛着光泽。她视线一转,坦然撞上景容那深如潭水般的双眸里,眼睛在他的脸上流转两圈,复而灿然一笑,带着戏谑的口吻。   景容微微凝眉,怔了怔,语气疏远,道:“这都要多谢王妃的配合。”   两个人出了别人的视线就已经分开,行走间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哪还有在正院众人面前那么亲密。   “也算不上什么配合,只不过正好妾身也讨厌她。”慕雪芙又将目光转移到道路两边的那飘香满园的桂花树上,正好有花瓣飘落而下。她伸手接住,闻了下,鼻子噤了下,眉头一皱,带着嫌弃的表情扔到一边,话锋一转,嘟囔道:“还是不喜欢这桂花的味道。”   景容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她扔在地上的花瓣,道:“皇子之间你争我夺越演越烈,本王只是想保全自身,保全宸王府。你既然已经嫁给本王,本王也自然会保全你。”   慕雪芙停驻脚步,凝视他须臾,莞尔一笑,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样的道理妾身明白。”   景容轻柔的将她额边的碎发掩在耳后,道:“起风了,在外面站久当心着凉,咱们回去吧。”   到了东院门口,慕雪芙突然停步,转头看着他,道:“很晚了,王爷明日还要早朝,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景容神色一凝,道:“好,你也早点休息。”   “恭送王爷。”慕雪芙福了福身,恭敬道。   景容蹙了蹙眉,将她扶起,道:“雪芙你总要这样刻意疏远本王吗?”   “王爷多虑了,这是妾身该行的礼仪。”   景容暗自叹了口气,拉过慕雪芙,道:“以后见到本王都不用行礼,你是王妃,和别人不一样。” 第三十五章 狠心绝师兄   慕雪芙眼中的眸光一闪,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这可是王爷说的,以后万不要因为妾身礼仪不周而怪罪妾身。”   这女人要是撒娇起来,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虽然景容铁石心肠,但看到她这幅娇态也不得不说真的很美。他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着,道:“本王喜欢都来不及,怎么怪罪。   慕雪芙抿嘴一笑,拍下那在脸上作祟的手,嗔道:“不怪罪?可是王爷的脾气大的很,妾身又总是口无遮拦,不知何时又要惹恼王爷。”   景容捻转了下指尖,一手将慕雪芙揽入怀里,低首含笑,道:“自己耍脾气也怪本王生气?你自己说说该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慕雪芙攥着拳头抵在他的胸前,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抬眸凝睇,对上那双魅惑凤眼,灵动的目光闪过一丝狡黠,道:“一时生气说的话,妾身说完就不记得了。可王爷却气的那么久,由此可见,王爷是个小心眼。”   景容扫了眼她的手,知道她对自己还有抗拒,心里蒙上一层暗沉,但面色神色不变,道:“本王不是生气,本王是伤心。连休书之事你都挂在嘴边,可见你是真心不愿意嫁于本王。”   “嫁与不嫁我没得选,王爷你也没得选。”慕雪芙轻轻一笑,带着讽刺的意味,她定定的看着景容,没有一丝隐瞒,“恐怕王爷当初不想娶我之心比我不想嫁之心还要胜几分吧。我虽愚笨,但并不傻,有些事情我心里明白。你我的婚姻,不过是下棋者布的一个棋,王爷,棋是死的,难道我还指望它活过来吗?”   “雪芙太谦虚,你哪里愚笨?简直是聪慧至极。本王当初是不想娶你,因为娶了你就要陷进那争斗中去。”景容伸手覆上她的脸,一遍一遍摩梭,目光在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游走,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注视了片刻,道:“可本王既然娶了你进门,就不会薄待你,更不会休弃你。只要你和本王好好过,一辈子都是宸王府的王妃,这王府除了本王,谁也越不过你。”   慕雪芙微微一颤,目光躲闪了下,问道:“王爷难道不应该提防我吗?不怕我利用你达到不轨的目的吗?”   “若是真的利用,本王何至于还要回正院休息?”景容转头看了眼院子,深秋岁月,院落里芙蓉花烂漫铺开,虽是晚上,花朵进入休眠,但可想而知,等天明时会是怎样的美景。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景容又迟迟不放开她。慕雪芙微微向后仰着头,让萦绕在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没那么逼仄。听他说这样的话,怔了怔,“扑哧”一笑,道:“难道王爷不知女人最喜欢用欲擒故纵的方法吸引男人吗?”   景容将目光转回到她脸上,用手抚过她的头,将两个人之间的空隙拉近,暧昧的气息传到慕雪芙的脸上,道:“纵了很久,也是时候擒了。”   慕雪芙心头一滞,用力推开他,道:“这一招妾身也只是一知半解,只学会了纵,还不曾学过擒。等妾身好好钻研再试试吧。”   景容怀里一空,不由蹙了蹙眉,却惊叹她的力气竟比自己想象的大多了,难道是为了挣脱自己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摸了摸鼻头,道:“本王等着爱妃钻研成功。好了,很晚了,进去吧。”停顿一下,道:“本王看着你进去再走。”   等慕雪芙进了房,景容才转身向外走去,经过来时的鹅卵道时,对跟在身后周成道:“明日将府里的桂花树都拔了,再派人去王妃那问问喜欢什么花,再种上。”说完他想起慕雪芙曾让他去荣王府要几株梅树,看来他明日还真得跑一趟荣王府了。   这就是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别的女人上赶子想要伺候他,他不要。而越是那不愿意与他亲近的人,他越是想兴趣浓烈。   从窗户缝隙中看到景容离开,慕雪芙才松了一口气。她张开手掌,有一个小纸条团聚蜷缩在手心。刚才她走出正院时,正好被乔装成戏班的人撞了一下,而这纸条也是趁机塞到她手中的。   展开纸条,跳跃出几个大字,“今晚子时静心湖相见。”   “主子,是游龙公子的字迹。”紫夭看了一眼,带着急迫不安的心情,担忧道。游龙公子性情冷酷,不苟言笑,甚至不愿和任何人说话。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笑,但只要在主子面前,他的眼中永远都饱含柔情,而那千年不变的面容也会带着淡淡的笑意。谁都知道他喜欢主子,可是却迟迟没有向主子表明心迹,但即便不说,灵山上的人都将他们看成一对。这次正好也是凑巧,游龙公子闭关,主子奉旨成婚,只怕游龙公子会多想。   慕雪芙反手将纸碾成碎末,风一吹,无影无踪,“总要面对的,只不过早了点。”转过头扫了眼其他人,“你们都不必跟着,我自己去就行了。”   月光倾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宛若明镜。慕雪芙一步一步向湖边站着的人走去,手指不断揉搓着衣角。她知道师兄喜欢自己,但一直以来他都不曾说出,所以她也不去正视这件事。况且家仇未报之前,何谈儿女私情。   “师兄。”走到近处,慕雪芙轻轻的唤了一声,他这才回过身将漂浮在湖面上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冷希直直的看着她,眼中的爱意显露无遗,却夹杂着悲愤、心痛和期盼。急步向前,直接将人搂入怀里,清冷的声音暗哑低沉,“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嫁给别人?为什么?”   慕雪芙抬起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含笑道:“女人大了不都是要出嫁嘛,师兄不应该为芙儿开心吗?”   冷希痛苦的皱起眉头,喃喃道:“为什么不是我?芙儿,你想嫁人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娶你,我只想娶你。”   “你想娶我?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慕雪芙呵笑一声,道,“况且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冷希慢慢松开手,身子因为这句话摇晃了一下,柔情而苦楚的目光深切的凝视着她,牵起她的双手置在自己的胸口,道:“可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   “你喜欢我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慕雪芙慢慢放下手,垂首道:“况且事已至此,无法改变。我现在是宸王妃,已经嫁人了。”   那双手慢慢下滑,就像是她的人一点一点远离自己。冷希心中一痛,按住她的肩膀,道:“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   “带我走?去哪?”慕雪芙注视着他眼里的悲伤,一阵阵不忍涌上心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释放出坚定的神色,道:“跟你走我如何报仇?”   “你的仇我帮你报,你想谁死我就去杀了那个人。”冷希目光骤冷,散发着无边的寒意。   慕雪芙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向湖水更近了几步,心中的冰冷比冬日的湖水还要寒冽,“让一个人死实在是太简单了,我要的是他生不如死。”侧头看向冷希,“我的仇人我要亲自去报。”   看着那坚定的目光,冷希心中隐隐作痛,合上眼睛唤了几次呼吸,才开口道:“他对你好吗?”   慕雪芙先是微微一愣,才明白他说的是谁。她莞尔一笑,道:“很好,如今我有了他的孩子,他对我更加千宠百娇。”   冷希脸色一寒,冰冷的声音似乎能穿透一切,“你怀孕了?”   “是啊,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做师叔了。”慕雪芙轻抚着肚子,慈母的光环温柔如水,轻声低喃,“你不知道是男是女,像我还是像他,不过都没关系,反正王爷都喜欢。”   冷希神色颓然暗淡,面容上闪烁着痛苦的裂痕,对他来说,慕雪芙嘴角那温柔的笑意,生生刺痛他的眼睛。他几次压下心头的痛楚,声音里满是不甘和伤痛,“我不过闭关短短几个月,你却连孩子都怀上了。我本想着等我这次出关就向你表明心迹,我本以为你会在灵山等着我,我本认为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他凄然一笑,如浮萍中的一缕漂泊的身影,“我一直在等你长大,一天一天的等,可等你长大了,你却离我而去。”   慕雪芙狠下心肠,强迫自己说出伤害他的话,以此断了他对自己的念想,“这么多年得师兄照顾,芙儿感激不尽。但一直以来我只把你当作师兄,和大师兄二师姐无异。我对你只有同门之情,绝无男女之爱,今日没有,以后也绝无可能。而且,我如今已经嫁人,我的夫君并不希望我和外男有接触,所以师兄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绝无可能?外男?慕雪芙,我和你在一起八年,你却因为一个刚刚认识几个月的男人称呼我为外男!芙儿你知道这话有多伤人吗?你就像是拿把利剑刺穿我的心一般绝情!”冷希怅然一叹,终是不忍心向她发火,似是将所有的痛苦都淹没在心里,狠狠的咬了咬牙,“好,以后若无特殊情况,我是不会打扰你的。不过,若是他对你有半点不好,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   慕雪芙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不见了踪迹,才缓下心头那股狠色,低喃自语,“师兄,我不配拥有你的感情。” 第三十六章 小日子来到   翌日下朝后,景容和荣王因谈论加强宫外防卫之事一起离开皇宫,走到宫门口时,景容突然停了下来,带着几分尴尬,拱了拱手,道:“玉宸想求四哥一件事。”   荣王一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道:“你有什么还求到我这了?”   景容赧然一笑,道:“我家王妃听说四哥荣王府里的梅林景致繁花似锦,堪称京城绝景,想要托我向四哥要几株种在宸王府里。只不过,不知四哥可否忍痛割爱?”   荣王神色瞬间一凝,浓眉微动,眼眸垂沉,闪过悲伤之色。   景容看他表情凝重,沉吟一下,道:“只不过是妇人一时喜好,我也不过随嘴说一句,四哥不用理会。荣王府的梅林精美绝伦,若是少了一株都会失美色,我再派人去寻给她就好。”   “宸王妃的闺名叫雪芙?”荣王没有接话,而是问了一个不搭边的问题。   景容愣了一下,眸光闪过一丝疑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是,听说是雪天出生才起了这个名字。”   “雪芙雪芙,慕雪芙。”荣王轻声的低喃,声音微乎其微,眸中黯然,道:“明日你让人去移植几株吧。”   景容心中的疑惑更浓,但脸上并无波痕,只是又拱了拱手,道:“谢四哥割爱。”   “无妨,只不过是一些梅花罢了。”荣王拍了拍景容的肩膀,道:“让你拿去哄妻子开心也算是物有所用。”   景容笑了笑,道:“这世上没有比哄女人更困难的事了。”   荣王扯了扯嘴角,“好了,调动禁军的事情我们明日再谈。”   与荣王分别后,景容坐在马车上陷入深思中,虽然荣王低喃的声音很轻,但他依旧听的分明。为什么他对慕雪芙的名字会有这种反应?慕雪芙,这三个字有什么特别吗?而提到梅林时,荣王的眼中蒙上的那一丝悲伤又是为了什么?难道那片梅林和一个叫慕雪芙的人有关联?   正在恍惚沉思间,马车突然一停,景容乍然睁目,沉声道:“怎么回事?”   追星掀开帘子的一角,回道:“回王爷,前面有一个女子跪地拦轿。”   景容皱起眉心,将帘子一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和冲她而来的几个彪形大汉。那女子抬头看见他,猛地在地上磕起头来,“求王爷救救小女子吧,小女子被奸人所害,卖进妓院,好不容易逃出来,求王爷发发善心救救民女吧。”   景容不说话,仔细看了眼,那女子不过十七八的样子,衣着凌乱不堪,露出白皙的肩头。一双清纯的妙目中饱含泪水,泪珠将落未落,我见犹怜。左脸赫然有一个巴掌印记,与那玉色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臭婊/子!上次打的你不够吗?还想跑!走,跟大爷回去!不要脸的小娼妇,看谁能救你!”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几步上前对着女人就狠狠的踹了几脚,然后用力的拽着她的头发“砰砰砰”撞在地上,嘴中污言秽语不断。男人看了眼豪华马车上那宸王府的标识,连忙跪在地上,“惊扰了宸王,请王爷恕罪。”   女子不断挣扎着,尖叫着,额头上沾满鲜血,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依旧抗争着,“我就是死在这也不会回去。”   “没想到你骨头还挺硬,好,本大爷现在就弄死你。”彪形大汉显然被激怒,抽起腰上挂的鞭子就向那女子打去,骂骂咧咧道:“贱人,仗着有几分姿色还敢寻死觅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景容扫视了一圈看着热闹还议论纷纷百姓,心中冷笑,这就是世态风下。他向追星扬了扬下巴,道:“把她身赎了,再给她点银子。”说完放下帘子,不去理会外面的声音。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漾着讽刺的意味。   也不知是谁安排的这么一出好戏,连强抢民女的把戏都能遇上?是戏文看多了还是太小看他景容了,以为有点姿色的,他都会带回府吗?只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名声他倒不会见死不救,就看接下来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外面的咒喝声渐渐消失,马车摇摇晃晃的开始行驶,刚走了几步,外面又传来声音,声音柔弱又显得有几分急迫,“谢王爷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回报,愿随王爷回府,给您当牛做马,以报答王爷的恩典。”   景容让马车停下,又掀开车帘,只见那女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祈求期盼的神色看着自己,“王爷,民女实在无家可归,而且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民女的,等您一走,他们一定会将民女再抓回去。若是再回去,民女只有死路一条,求王爷救救民女吧。”   景容心中冷笑连连,心中暗生一计,道:“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将你安置在王府里,追星,你骑马带着她。”   想在他身边安个奸细,那他就看看这奸细到底是谁的人。   回到王府后,这女人的事情景容就交给了追星去安排,而自己便去了东院。   “还没起来?”景容到了东院就被告之慕雪芙还没起床,他想了想,便往慕雪芙寝室去,却被紫夭堵在门口,景容面色一沉,“怎么,你还想拦着本王?”   紫夭抬起眼皮看了眼他,看着那面露不虞的脸色,狠狠咬了咬下唇,道:“主子睡觉时不喜欢被人打扰,王爷——王爷若是有什么事,奴婢可以代为通传。”   景容拧着眉头,眯起深邃的眼眸,目光含怒,带着冰冷的寒意。什么时候他想见自己的王妃都要被人拦着?景容挺拔的站着,阴沉的脸色如暴风雨的前夕,晦暗而森然,逼问道:“这宸王府都是本王的,难道王妃的寝室本王也不能进?”一手推开紫夭,直接走了进去。   景容的力气很大,紫夭险些被推到,几步踉跄,多亏金露在一旁扶住她,紫夭站稳了脚跟,伸出手指指着景容的后背,“你——”   刚说一个字就被白伊堵住嘴巴,幸好景容已经进去,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白伊一手掩住她的嘴巴,在她耳边低语,“别任性,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宸王府。”   紫夭不服气的点了点头,扒下金露的手,小声嘀咕道:“宸王真是的,主子还没起就进去,惊着主子怎么办?”   “说到底主子和宸王是夫妻,难道你还能拦着不让人家夫妻俩在一起啊?”白伊放下手,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里屋,一直注意着屋里的动静。   慕雪芙睡得迷迷糊糊中就听到外面紫夭的声音,再仔细听好像是有人来了。平时她就很少早醒,每次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昨日又跑出去见了一面师兄,睡的更晚,所有今天实在不想起床。而且不知为何身体有些不舒服,浑身无力酸痛,像是有千斤重压在身上一样。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慢慢坐起来,掀开床幔,正好看到景容走到床边。   景容大步走到床边,掀开纱幔,“本王扰到你了?”扶着她的肩头又让她躺在床上。   慕雪芙瞬间清醒,拉紧了被子,脸上有绯红染过,她把被子往头顶一拉,瓮声瓮气道:“你怎么来了?我还没起床哪。你出去,出去嘛。”   景容好笑的看着她这孩子气的样子,弯下腰拉开被子将她的头露出来,肃色道:“你的侍女在外面拦着本王,你也撵本王走,本王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慕雪芙又往上拉了拉被头,掩住嘴和鼻子,只留下眼睛在外面,闷声道:“谁让你一大早晨就过来打扰我睡觉。”   “一大早晨?本王早朝都上完了你还在这睡觉。”景容坐在床头,慢慢俯下身环住她,戏谑道:“这么能睡,夜里做什么坏事了?”   看着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的脸,慕雪芙心头一紧,一骨碌往床里翻了几圈,娇气道:“反正我就是困,你扰了我的好梦。”   看着她刻意的疏远,景容神色登时一黯,有股闷气憋在胸腔里,目光幽幽的扫了一眼床上,不经意看到一片血迹,脸色瞬间一变,着急道:“你受伤了吗?”   慕雪芙眉头一挑,漫不经心扫了眼床铺,顿时脸上染上通红的云霞,爬到景容身边,遮住他的眼睛,羞涩道:“别看别看,你个大男人怎么什么都看啊!”   景容不明所以,推开她的手,“都流血了还不让人看。”按住慕雪芙的肩膀上下打量,“本王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哎呀,我没受伤。”慕雪芙捂住屁股,又恼又羞,抵着头不好意思看他,脸上越烧越红,连脖子都带着粉红色的印记,支支吾吾道:“我,我小日子来了,睡得太沉就——”后面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慕雪芙心里都快呕死了,怎么这么丢脸的事情被他碰到,真是丢脸丢大了。   景容也是尴尬极了,如慕雪芙一样也红了脸,他轻咳一声,站起身来,道:“我——我叫人伺候你,我到外面等你。”说完转身离开,脚步还有些凌乱,一不小心磕到桌边的一角。   慕雪芙看着他这个傻样,“扑哧”一笑,却引来他一记飞眼。 第三十七章 夜明珠覆毒   等紫夭和白伊将床铺收拾干净,又伺候慕雪芙沐浴后才出了房间。看着焦急等待的宸王,紫夭狠狠的低着头,克制着嘴边的那就快绷不住的笑意,但那不断颤抖的肩膀不让人注意都难。   白伊不着痕迹的碰了下紫夭,又向宸王行了一礼,稳妥道:“主子收拾好了,但身体有些不适,若是王爷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可先行离开,等主子身体好了,再去向王爷请安。”   “身体不适?本王让人去请大夫。”景容皱着眉头,目光从紫夭那不断抖动的肩膀转移到白伊身上。   紫夭连忙止住笑意,摆了摆手,急忙道:“不,不用,不用请大夫那么麻烦。”她小心翼翼的窥看宸王的脸色,斟酌道:“女人这个时候都会不舒服的,奴婢们给主子熬点补品就会缓解这种情况。”   景容瞬间了然,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吧,本王去看看王妃。”语毕便又进了内室。   本以为他会离开,谁料又进来了。慕雪芙直接坐了起来,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个地方坐。   “本王说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晚,身体不适自己也不知道吗?”景容从容的坐下来,一扫之前的窘迫之色,伸手探了探慕雪芙的额头,“哪里不舒服?用不用找大夫瞧一下?”   “不用。”慕雪芙抬眸看着他,抿了抿嘴,娇娇气气道:“只是肚子有点疼,等明天就好了。”   “肚子疼?”景容看着她在被下捂住的地方,眉毛挑高,问道:“每次都疼吗?”   慕雪芙被他问的羞恼,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他,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侧妃生辰夜宴散的太晚,害我着了凉。你能不能别问了,一个大男人这事你问的那么详细干什么!”其实平时她很少在这个时候肚子疼,但不知为何这次浑身都酸疼,特别是肚子,刚醒来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倒疼的越来越厉害。   景容被她一噎,险些无法接下去。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里泛起涟漪,他直接将慕雪芙搂近身边,低声道:“你是本王的妻子,本王关心妻子也有错吗?”   慕雪芙仰头看着他,愣了愣,妻子?嫁进来这么久,她何尝履行过妻子的义务。她侧目看着那触摸在肩头的手,她只穿着一层蚕丝寝衣,完全能感受到那手上传来的温热。   “怎么了?本王说的不对吗?”景容低下头靠近她,以为她不舒服,关心的问道。   一阵阵腹痛传来,慕雪芙紧蹙着眉头,倒吸了一口气。心里思忖着:“怎么这么疼,以前也没有今天这样的症状啊。”她将腿蜷缩在一起,想要压制住腹痛,可疼痛依旧持续,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慕雪芙抓住景容的领口,娇声的喊了一句,“疼,我疼。”她向来娇气,除了练功没有吃过苦头,更别提受这种罪了。   看着那发白的脸色,景容心里一颤,直接将她抱在身上,再将被子给她掩好。也不管男女之别,伸进被子里隔着衣服覆在她的小腹上,轻轻的揉摁着,“疼的厉害吗?”   或许是他的手太过温暖,慕雪芙竟觉得比之前减轻了许多疼痛。她靠在景容的肩头,眉头微微松动,待不那么疼了才反应过来两个人之间姿势有多么暧昧。她摇了摇头,道:“你放我下来吧,已经不那么疼了。”   景容瞥了眼那娇嫩欲滴的耳垂上晕红的颜色,轻轻一笑,又看着她那苍白的嘴唇,道:“本王看还是找大夫看一下吧,你这样可不行。”不等慕雪芙说话,他便向外唤道:“周成,派人去将赵奕叫来,就说是王妃胎像不稳,想让他来看顾一眼。”转过身又安抚慕雪芙,道:“赵奕是本王的人,不会将你没有身孕的事说出去。”   慕雪芙刚“嗯”了一声,又是一下钻心的疼痛席卷腹部,她吃痛一声,又躺在床上蜷缩一团。   景容见状,连忙从背后搂住她,隔着被子给她揉肚子,“还说没事,你看看你都疼成什么样了。”   “我哪知道这么疼,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疼过。”慕雪芙瞄了眼他,星辰般的美眸一转,嘟起嘴道:“一定是你这宸王府风水不好。”   “这事你还怪上我这宸王府风水不好?小娇气鬼。”景容倏尔一笑,又将她抱起来像之前一样为她按摩。   等赵奕来了,为慕雪芙诊完脉后,并没有立即下结论,而是逡巡了一圈房间,左闻闻右闻闻,最后将目光放在床头的葡萄夜明珠上。他拿起夜明珠,仔细闻了闻,继而嘴角溢出笑声,“原来是这东西作祟。”   景容目光骤寒,俊美的面容上阴沉愤怒,抢过那葡萄夜明珠,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讥讽的冷笑,“这上面有什么?”   赵奕执起笔写了一副药方,交给了一旁的青琢,才回景容的话,道:“附子粉,孕妇若是长时间闻到有滑胎之效。而王妃虽没有怀孕,但这东西含毒,王妃将它每天都放在床头,时间长了也有一定的危害。正好赶上王妃来葵水,才会产生疼痛。”   丝丝寒气溢出周围,景容眯了眯眼睛,眼中的火焰不断跳动,隐晦的脸庞如数九寒天里的冰雪,他狠狠的一摔,夜明珠四分五裂,破碎一地。   透过层层纱幔,慕雪芙看着地上那碎片满地的玉珠,嘴角慢慢上扬,在别人没有注意的时候笑的灿烂而诡异。   这夜明珠上的东西本是她事先就准备的,不过是想等花媚儿出手时,将这上面的东西顺带抖出来。让景容以为玄武帝不希望他的子嗣出生,以此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不曾想这附子粉竟然引发腹痛,让这件事提早暴露出来。   神情一变,瞬间将嘴角的笑容湮没,慕雪芙紧紧的抿着苍白的嘴唇,颦眉拧起,显得更加的楚楚可怜。她掀开床幔,娇声唤道:“王爷,我疼。”   景容听到她的召唤,赶紧坐到床边,看着她眼中包含的氤氲,心中一触,安抚道:“赵奕的医术很好,等吃了药就好了。”   “王爷,皇上他——”慕雪芙愕然抬头,紧紧的盯着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景容那深邃的目光中泛起的寒光,适时的闭上嘴,便没有再说下去。   景容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幽深如寒潭的目光深不见底,在慕雪芙看不见的地方散发着无尽的阴鸷。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那娇嫩似水的脸颊,“不过是一个物件,难保不是被别人抹上去的。让本王再想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以和别人说知道吗?”   慕雪芙埋在他的怀里,眼中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无声无息的笑容如瑰丽的玫瑰般妖艳。   服过药后,慕雪芙腹中之痛果然好了很多,只不过那个赵奕却叮嘱要多用药几日,这就为难了慕雪芙。她从小到大最讨厌吃药,小时候就要母亲千哄万哄才能吃进去,后来生病也有师姐特意制作的甜味汤药服用,这苦涩的汤药已经很久不曾用过。今日服下那一碗还是景容费了很大的力气一点点喂进去的。   看着慕雪芙如看待仇人一般仇视着那一包包的药材,景容心中失笑,没想到这小娇妻竟然如此怕苦,恨不得喝一小口汤药就要食用一颗蜜饯。   “别想着把药扔了,这每一顿药本王都要看着你服下。”景容刮了下慕雪芙的鼻头,带着戏谑的表情逗弄她。   慕雪芙又抓了一把蜜饯,一个接着一个往嘴里塞,觉得再怎么吃也掩不住嘴里的苦味。她委委屈屈的看着他,道:“王爷,妾身已经不疼了,吃这一次就够了。药太苦了,妾身不愿意吃。”   “良药苦口利于病,多吃几次才能根治。”景容好笑的看着她装可怜的样子,但依旧紧绷着脸,态度坚决不容她反驳。   慕雪芙灵动的双眼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狠了狠心,直接扑到景容身上,撒娇道:“王~爷,王~爷,求你了,妾身这辈子最怕苦,妾身保证今晚睡一觉明天就会无病无灾,你就放过妾身吧。”   幽香的气息扑鼻而来,加上怀里这具柔若无骨的身躯让景容喉咙一紧,竟有丝丝眩晕,他慢慢凑近她,搂紧了慕雪芙的腰身,嘴唇有意无意碰触着她的发丝,声音暗哑,道:“再撒娇也没用。”   慕雪芙娇哼了一声,迅速松开手远离他,气哼哼的看着那几包药材,又偷偷瞄了眼景容,心思一转,似是无意间提到,带着发脾气的态度,道:“哼,都怪皇上,要不是他下毒,我怎么会吃那么苦的药,都怪他。”   果然,她的话刚落,景容的神色骤然一变,眼中闪过刀刃般锋利的光芒。但只是一闪而过,就很快恢复常态。他环住慕雪芙,道:“别瞎说,皇上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东西是他送的。”慕雪芙微微颦眉,视线一转,眯起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道:“除非是王爷弄上去的,不然放在妾身这的东西别人不可能接触到。” 第三十八章 琉璃绽芙蓉   “胡说!”景容搂住慕雪芙,想都不想就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本王又不是不知道你没怀孕。”   慕雪芙心头一震,身体明显僵硬,如石化一般,半天才回过神,扭着身子挣脱景容的怀抱。   景容也知道自己有点唐突,他话锋一转,道:“这件事情你就当作不知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本王。也别胡思乱想,以后你的吃穿用度,本王会让人注意,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慕雪芙低低“嗯”了一声,又转过头看着他,仿若星辰的眸光闪过狡黠之色,又拽住景容的衣袖,带着讨好的意味,道:“那妾身当作这件事没发生,王爷可不可以不让妾身喝药了?”   “药必须喝!”景容不为所动,依旧态度决绝,点了点她的头,道:“这小脑袋别总是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本王是为你好。”   “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应该由着我的性子。”慕雪芙想起吃药就觉得生不如死,她气鼓鼓的看着景容,觉得此刻这男人一点都不通情理。   景容伸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拿出十足的耐心,轻哄着,“生病的事不能由着你的性子,你不是想要荣王府的红梅吗?本王明日就派人去荣王府移植几株来。”   慕雪芙眼前一亮,眸含秋水的眼睛如星光璀璨生辉一般撩人心魄,“真的?玉——”她刚要说出玉瑕哥哥,就咽了回去,“荣王真的可以割爱吗?”   面前的女子,双眸含笑含俏,媚意荡漾,一张半合半开的朱唇透着无限的诱惑,让人想要含住那娇红,尝尝她的甜美滋味。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如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妖媚气质。   景容只顾着贪看眼前的美色,没有留意她吐到嘴边的“玉”字。他咽了下喉咙,压制住心中的悸动,沉着声音道:“本王都说明日就移植过来,难道还有假?”如扇的睫毛微微一颤,带着探究的意味,似是无意中提及,道:“不过说来也怪,四哥一向冷漠,今日本王求他也本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想四哥竟然答应了。”眼睛紧盯着慕雪芙神色的每一个变化,接着道:“不过四哥在答允这件事前竟还问本王你的闺名,或许是你的名字好,所以四哥才给了本王这个面子。”   慕雪芙瞳眸一缩,平静的面容下满腔不断涌动着一团团炙热的气流,她的心绷得紧紧的,生怕透露出一丝漏洞。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娇俏的笑容,道:“可能是妾身的名字好,王爷不也说过妾身的名字好听吗?”   深深的凝视着她,景容没有从她脸上找到丁点破绽,心中慢慢放下疑惑,颔首道:“冰雪琉璃时绽放的芙蓉花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景色。”   慕雪芙神色舒凝,脑海中回放出父亲抱着她坐在廊下欣赏芙蓉花的场景。   “爹爹,这芙蓉花不是应该凋落了吗?为何咱们府里的仍然开放哪?”   “爹爹特意让人培植的这种芙蓉花,它的花期比一般的芙蓉要长一两个月。”   “为何要延长它的花期啊?古诗里冬日都是赏梅花的。”   “那是因为爹爹的小芙儿出生的那一天芙蓉花绽放满院,爹爹希望你每次生辰都会看到满园的芙蓉花。我的雪芙,就像是冰雪琉璃时绽放的芙蓉花,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景色。”   慕雪芙心中一阵抽动,呼吸顿时停了两秒,刺痛的滋味生生搅动着那早已支离破碎的心。那样的场景再也回不去,那样温暖的怀抱再也感受不到,那满院的芙蓉花再也不是镇国公府后院的那一片。   景容看着那变了颜色的娇容,以为她又不舒服,问道:“怎么了,又不舒服吗?”   慕雪芙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脸色慢慢回暖,淡淡一笑,却透着缕缕苦涩,道:“没有,只不过王爷说的话曾经也有人说过,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很久了,久得我都快忘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轻轻低喃。   此刻的她如易碎的珍品,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景容清楚的看着那低垂的眼眸中一片悲色,想起她自幼失母的凄凉,心中竟生出一丝疼惜。他缓缓抬起手抚过她的肩,轻声道:“即便那个人离去了,她也一直都在你的心里。”   慕雪芙转过头,心思迷离间似有一缕阳光拨开重重迷雾,豁然将她阴暗的内心照进点点光亮。眼中升起一片氤氲,湿润着春水般的明目。她紧紧的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带着期盼渴望的神色,既是问又像是已经回答,“一直都在吗?不管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都在吗?即使死了也一直都在对不对?”   心微疼,像是心中从来不愿提及的角落被揭开一角,景容脑海中浮现出幼时承欢母妃膝下的情景。肩上的手慢慢垂落到慕雪芙的腰间,将她揽入怀里,像是安慰她又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喃喃道:“是,即便生命消亡,也会一直停留在心里。”   眼泪无声无息的从眼角倾出,慕雪芙默默不语,晶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将他胸前的衣襟浸湿一片。眼底悲凄浓郁,仇恨却在那一刻如涨潮的江水蜂拥而至,紫眸闪闪烁光,恨意倏然遍布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一下。身上猛一激灵,迅速收起身上的厉色,稳住微乱的心神,静静的靠在景容身上。   女人的泪水永远是柔化男人心的利器,景容就是平时再不怜香惜玉,碰上慕雪芙这样不吵不闹,只是无声无息流泪的女人也会生出怜惜。他轻轻抚顺着那柔弱消瘦的背脊,心中微微叹息,他的心何时柔软过?她的泪滴在他的衣服上,却像是透过衣服浸入心中。难道真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虽然他也称不上什么英雄,但这美人却真是美人。都说红颜祸水,只希望红颜只是红颜,千万不要变成祸水,不然,他只会铲除一切危险的源头。   秋风萧瑟,庭院里黄叶覆倾一地,似织金蝉纱,窗外树枝被风吹的瑟瑟簌簌,显得室内更加宁静。埋在景容怀里的人眼中波光潋滟,含泪的双眸慢慢盈满笑意。只有让他对自己产生怜惜之情,他才能更加在意玄武帝下毒之事。就算景容是铁石心肠,她也会凭着女人最有力的武器慢慢将他冰冷的心融化。   察觉到怀中慢慢传来浅薄的呼吸声,景容低头一看,嘴角染上一丝宠溺的笑容,竟然哭到睡着了。轻轻将她放下盖好被子,手掌细细摩挲着那冰肌莹彻的脸颊,守了一会儿才离开回了书房。   暮色四合,斜阳余晖透过深红色的云霭,倾洒到书房里,金光笼罩。景容坐在正座上,手中拿着一颗完好的夜明珠,在余光的照映下璀璨星辉。   俊美的面容投影到墙上,折射出完美的侧影,“没想到皇上防备本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子嗣都容不得!”   追星那张娃娃脸紧紧拧着眉,左手用力的攥着宝剑,想着皇上对王爷做的事,咬牙切齿道:“害王爷不成倒把主意算计到王妃身上!差点就害了王妃。”   “幸亏王妃并没有身孕,不然后果不敢设想。这附子粉含有剧毒,麝香有滑胎之功效,闻的时间长会流产,但若是时常把玩接触,就会伤了王妃的机理,一尸两命也说不准。而且就算王妃无事,接触太久,王妃也很难有孕。”   景容瞳仁一缩,眼中有灼热的火焰跳动,周身散发着置身隆冬般的寒气,冷热交加在一起,将他满腔的怒火熊熊燃烧。手指轻轻一碾,夜明珠碎成粉末。阖上眼睛,轻轻吐出淤积在身体里的浊气,道:“王妃不能生育,宸王府便后继无人。而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不论是睿王府还是左相那里就会和本王势不两立。不得不说,皇上这步棋埋的真好。也是本王一时疏忽,忘记检查一下就送去了东院。”睁开眼睛,瞥了眼站在左侧的人,沉吟下,道:“你开的药王妃嫌苦,能不能换个不苦的方子?”   赵奕一双眼睛似是不认识一般打量着他,略一思索,嘴角勾起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随即掩藏住,道:“这药哪有不苦的,也不过是几天的用量,排除体内的余毒就不用再喝了。”   景容斜眼看了他一眼,道:“王妃矫情,喝碗药没有半个时辰都喝不进去。你想想办法,再里面加点东西,也好让汤药不那么苦。”   “既然如此,那就加一些蜂蜜或是红糖,既不会破坏药性,还有滋补的作用。”   景容点了点头,目光在屋子里的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吩咐道:“夜明珠之事就当作不知道,对外就宣称王妃年纪小,坐胎不稳小产。”   “王爷不是想用王妃假怀孕嫁祸花侧妃吗?”逐月挑起眉头,疑惑的看着王爷问道。   “她迟迟不动手,本王想拉她下水都不能。而皇上那面也应该等着王妃小产,只好放弃这个时机,以后找机会再废了她。”景容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都下去吧,王妃小产,本王得陪在身边才能显示出宸王对王妃的疼惜。” 第三十九章 喝药耍脾气   景容回到东院时,慕雪芙正在因为吃药闹脾气。身边人哄了很久,药一碗接着一碗的熬着,却都被她摔在地上。虽然这毒是她自己下的,但此刻她又后悔为何要用这样的招数。中毒不可怕,吃药才是真正的要命。   景容看着摔了一地的碎碗,横目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侍女,又看了眼坐在床上撅着嘴的慕雪芙。眉头蹙起,带着少有的威严,喝道:“废物,本王不来你们就由着王妃摔下去吗?去再拿一碗新熬的汤药。”   慕雪芙抬眸看着颇有动怒之色的景容,气哼哼的摔了下被子,道:“我不喝,我已经好了,不需要喝了。”   “你是大夫吗?”景容的眉头越蹙越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允许这个女人撒娇使小性子,但不能超越他的底线。他容不得女人胡搅蛮缠,现在的慕雪芙明显超过他的耐性。   慕雪芙扬起下巴,不由伸长了脖子,仿佛这样才不减一丝气势,“我不是大夫也知道我身体好了,我就不吃药,就不吃。”   “别挑战本王的耐性。”景容冷视着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如此不可爱。正好青琢将一碗新的汤药端来,他一把拿过来,坐在慕雪芙身边,端到她面前,冷声道:“喝。”   慕雪芙看着那黑糊糊的药碗,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心中犯恶,胃中不断翻涌。她一把推开碗摔在地上,但也抑制不住胃里的翻腾,“哇”的一下吐到地上。   景容一愣,没想到她竟然对药的反应这么大。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抚顺着她的后背。   青琢他们清理好后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生闷气的慕雪芙和一脸无奈的景容。   “你身体里有余毒,吃了药才能彻底排出来,不然落下什么病根以后就受罪了。”景容嘴唇抿成了直线,暗自摇了摇头,扳过慕雪芙的身子,态度比之刚才柔和了很多,但依旧严肃,正色道:“你今日闹的太不像话了,哪里还有个王妃的样子?”   慕雪芙幽怨的看着他,目光楚楚可怜,“王爷,妾身看到药就恶心,怎么喝啊?”   景容揽过她,安抚道:“本王已经让赵奕给你调制新的药方,绝对不会那么苦了。”   慕雪芙看着景容眼中那不可置喙的神色,刚要反驳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她撇了撇嘴,轻哼一声,道:“那也要看我能不能咽下去。”   话音刚落,药就送了进来。青琢小心的端着红木托盘走到床边,哄着道:“主子,这药奴婢试过了,已经不苦了。”   “骗人,你哄我。”慕雪芙拧起秀眉,掩住鼻子,生怕药味冲着自己。   青琢轻轻一笑,道:“青琢什么时候哄过主子,不信您尝尝。”   景容看了眼青琢,心中暗道,这哪是个主子和奴才应该有的对话,倒像是哄孩子,看来这慕雪芙在左相府真的是千娇百宠。他伸手道:“给本王,你先下去吧,要是王妃有需要再叫你。”   青琢依言将药碗递给他,并将桌子上的蜜饯也一并端给宸王,才退了下去。   景容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慕雪芙嘴边,平添了几分耐心,“来,尝尝,若还是那么苦本王再让赵奕去调。”   慕雪芙看着那如泼墨般的汤药,鼻子一噤,带着抗拒。   “本王什么时候伺候过人?快点。”景容拉下脸,勺子离她的嘴更近了一些。   慕雪芙微微启唇,尝了一口,果然没那么苦了。眉宇也渐渐松动,看着景容紧接着舀的第二勺又送进了一口。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一勺一勺喂着,一个一口一口喝着还时不时再嘴里添些蜜饯。费了很长时间才将这碗药饮尽。   景容将空碗放在一旁的香几上,好笑的看着慕雪芙,道:“本王竟不知你这般矫情,喝碗药还要像小孩子一样哄着才能喝下去。”   “若药是甜的,我也不会用人哄啊。”慕雪芙用锦帕擦了擦嘴角,哼唧了一声,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她虽娇气,不爱用药,但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发脾气,只不过就是想看看景容能容忍她闹到什么地步。   “矫情。”景容拉过她的手,郑重其事道:“这件事不管是谁做的,本王都不打算追究,所以,会委屈了你。”   慕雪芙眸中一闪,凝视他片刻,垂头轻轻吐出一口气,似哀似叹道:“妾身知道了。”   “雪芙,本王处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人都在盯着,本王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你是本王的王妃,若是本王有事你也脱不了干系,而若是你出现什么问题,本王也难辞其咎。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景容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不容她有一丝闪躲。   慕雪芙眼中的光芒泽了泽,原来是向她灌输这种理念。她莞尔一笑,道:“这个道理妾身明白,妾身说过出嫁从夫,既然嫁给了王爷,妾身一定是以王爷的利益为重。妾身也知道这辈子真正能依靠的人只有王爷。”   景容很满意她如此识时务,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起码她知道应该依靠谁。但心里对她也越来越好奇,为何她能前一刻还娇里娇气的闹着,下一刻就能转变的十分淡然从容,他的王妃像是一个谜,一个让人忍不住探究的谜题。   “本王明日就会向外面传出消息,说你胎像不稳小产。”   慕雪芙纳闷了一下,心思一转,明白他的用意。但又装作小心翼翼的窥看他的神色,支支吾吾道:“那,那皇上那里——”   “皇上是本王的亲皇叔,他是不会害本王的,一定是别有用心人刻意为之。这东西经转多人之手,难保不是别人弄上去的。”不等慕雪芙说完,景容抢先开口,他轻柔的将她搂在怀里,下颚抵在她的头顶,道:“你小产本王这几日要在这里陪着你。”   话是这么说,但慕雪芙却知道景容已经相信这件事是玄武帝所为,虽然他不承认,但心里一定认为玄武帝不允许他的孩子出生。更何况,以那狗皇帝的性格,他又怎会真的容得下手握重兵又在朝中名声日益渐佳的宸王,只怕,早就对他忌惮三分了。本还在心里得意的慕雪芙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确实完全愣住了。她迅速抬起头,带着抱怨的意味,道:“我自己一个人住这里挺好的,王爷事忙还是不打扰王爷为好。”   “什么事情有王妃小产更让本王在意的哪?演戏要演全套,若是你小产本王还不陪着,传出去,别说你在王府里没法做人,就是本王,也会让人认为是凉薄之人。”   这话倒是没错,但慕雪芙却不想和他睡在一起。轻轻抿了抿嘴,指着外面,道:“那你睡在外间。”   “可本王就想在这睡。”景容一时兴起,竟起了玩弄之心,想要逗一逗他的小妻子,他换了个姿势,直接将她抱在自己腿上,调侃道:“反正你这个时候本王什么也做不了。”   “不要!”慕雪芙急忙否决,作势要推开景容,却被他禁锢住。   景容一只胳膊就能环住她的腰身,低下头靠近慕雪芙,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浅粉薄唇有意无意的撩拨她的耳廓,低沉的声音暧昧不清,“为什么不要?本王以后搬来这里好不好?咱们成婚这么久,也是时候洞房花烛了。”   慕雪芙推开他的脸,睨着他道:“王爷公务繁重,若是住在这里多有不便。至于洞房花烛,妾身不介意王爷一直欠着。”   “本王一向不喜欢欠着别人,还是早日还清比较好,不然这心里一直惦记着,倒让本王食不下咽,夜不成寐。”景容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戏谑道:“今晚本王就搂着你睡,等你的小日子一走,正好我们将洞房补上。”   慕雪芙看着那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又将目光转移到那充满戏谑的眼睛上,狡慧的眸光微微一闪,道:“妾身才十五岁,还没长开哪。再说男人不都喜欢像花侧妃那样的女人吗?王爷还是去找她吧。”   景容瞄了眼那已经鼓鼓的丰盈之处,贴在她的耳朵上,暧昧道:“爱妃发育的好,还羡慕他人做什么?”   慕雪芙登时脸红如霞,嗔道:“堂堂王爷倒像个登徒子。”   “能让本王变成登徒子的也只有芙儿一人。”娇红的面容如花般绽放,这一刻,景容不得不感叹世上竟有如此貌美的女人。即便是洛神赋里的词用在她身上都道不足她的绝色容颜,他想,只怕是甄宓在世,看到怀里的美人也要自惭形秽吧。   看着景容那失神的模样,慕雪芙低眉垂目,作出一派娇羞之色,将这含羞带臊的容态发挥的淋漓尽致。若说眼泪是让男人心软的武器,那不胜娇羞的神情、欲拒还迎的姿态却更能让男人着迷。   低垂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含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笑容。景容连子嗣之事都能忍,只怕城府之深远远超过她的预料。而或许这份野心与自己不谋而合哪。 第四十章 花媚儿假探病   池塘里掬着一捧清凉,憔悴的秋柳在风中摇曳,层林尽染,寒蝉凄切,秋色漫天飞扬。百花凋敝,只剩下花园里那一池芙蕖和东院里的芙蓉花为这秋日里的萧索增添了些许生机。   这几日,宸王妃不幸小产的事早已传到皇宫内外,玄武帝特意赏赐了一堆补品物件安抚,连睿王妃和左相也轮番到宸王府探望安慰。原本透露怀孕之事时就已说出胎像不稳,所以此次小产也没有任何人怀疑,只当宸王妃太小,怀孕的时机还未到。不过,对有些人来说,对慕雪芙小产之事却欢喜不已,比如,花媚儿之流。   “哼,以为怀个孕就行了?还不是保不住!”花媚儿对镜临妆,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的看着镜中那精致的妆容,眼角一挑,道:“没福气就是没福气,身无三两肉,还指望着她能保胎?”停顿一下,看着伺候着她绾发的留香,幸灾乐祸道:“听说女人小产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再怎么补也补不回来?”   留香将一对金镶珠宝蝴碟簪插在发髻上,看着镜中的花媚儿,道:“可不是,现在还不知什么光景哪,奴婢听说小产对女人的危害很大,以后还指不定能不能再怀上哪。”她清秀的面容上透露出十足的尖酸刻薄之色,这一点倒和她的主子如出一辙。   花媚儿轻轻一哼,眼波流转一圈,等留香为她梳完头后盈盈起身,道:“王妃小产,作为侧妃理应去看望。这会儿王爷在她那吧?”   “主子容光红润,若是出现在王爷面前,必然会引起王爷的注意,而王妃,只怕脸色会更白吧。”留香扶着她的手,一副讨好的嘴脸恭维着花媚儿,对慕雪芙更是能有多贬低就有多贬低,“这男人都喜欢明亮娇嫩的女人,只要您在王妃面前一对比,王爷自然会厌恶她。”   花媚儿拿着丝帕掩嘴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得意之色更浓,道:“你这嘴啊就是甜,不过我喜欢。就算她慕雪芙平时再勾人,这个时候怕也无能为力了。”说完便摇着娆曼的腰肢往外走去。   慕雪芙在屋里正和景容说着话,便有人通报花侧妃前来看望。   “也不知是看望我还是看望你。”慕雪芙斜了眼景容,伸手将他覆在肩上的手拿掉,语气带着冷意,鼻息中发出一声轻哼。   景容扯了扯嘴角,二话不说将她从贵妃椅抱到床上,“她来这自然是看你,若是不想见就不见,偏偏往本王身上扯。”多日的相处,两个人亲近了不少,景容也放下架子,也由着她你啊我啊的称呼。   水光潋滟眸子轻轻挑起,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慕雪芙眼中精光一闪,趴在床边将景容的鞋子脱下,将他拉到床上,向外扬声道:“将花侧妃请进来。”吩咐完之后不顾景容一脸狐疑的神色,毫不迟疑的坐到他身上,“她定是打扮好了想上我这来显摆,我可不能输给她。”   景容看着她这幅孩子起的模样,轻轻一笑,搂她入怀,道:“拈酸吃醋,你是王妃,出了这样的事,她来看望也无可厚非,怎么就认定人家是来显摆。”   “王爷你是真不懂女人的心吗?我小产恐怕她最开心,哪里是真心来看望。你等着吧,一会儿进来指不定打扮的多花枝招展哪,你可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心。”慕雪芙靠在他的身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颇有些酸意的说道:“都是王爷的脸招惹人。”   “本王从来不会小看女人的嫉妒心,更不会小看女人。”景容摁住那张在自己脸上来回作祟的手,意味深长的看着慕雪芙,“有的女人要比男人更加可怕。”   “所以王爷要保护好我,别让其他女人算计了我。”慕雪芙从他的手中抽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带着撒娇的意味。灿若星辰的眸子倒映在景容的眼睛里,透出无限的妩媚和妖冶。   景容失神的凝视着她,头往前探了一下,暧昧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只怕谁都算计不过你。”   慕雪芙向后一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笑吟吟道:“就算妾身再会算计,也要王爷在背后支撑着,不然,妾身哪来的底气。王爷,妾身说了,不管别人如何,你才是妾身真正能够依靠的人。”   景容低低一笑,将她不断向后抻的身子拉回怀里,手指在那柔腻似酥的脸颊上来回滑动,“本王一直都知道爱妃是个明白人。”   朱唇轻扬,笑容含嗔带娇,慕雪芙轻轻的睨了眼景容,便埋在他的胸口,道:“妾身一直都明白,只不过是王爷以为妾身不明白。”景容的意思很明显,想要靠着裙带关系拉拢他根本就是不可能。而她慕雪芙既然嫁入宸王府,就应该分清到底应该站在哪一面。   “真的明白吗?”景容嘴边笑意收敛,垂眸看着她的头顶,声音清冷,没有一点温度。   “王爷,妾身说过不愿当棋子,也知道王爷同样不愿当别人手中的利器。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他说了什么话到妾身这就算是石沉大海了,妾身绝不会向王爷透露出一句。”   冰冷的面容慢慢回温,景容轻轻的抚顺着她的后背,直到花媚儿进来请安也没有放开。   “妾身参见王爷,参见王妃。”花媚儿一进来就看到两个人如此亲密的举动,胸腔的嫉恨席卷而来,她紧紧抿着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克制住自己心里不断窜烧的妒火。   “起来吧。”景容随意看了眼她,果然是精心打扮而来,看来慕雪芙猜的倒不错。   慕雪芙从景容的怀里探出头,带着倨傲的目光打量着花媚儿一身的穿戴打扮,轻轻哼了一声,又靠在景容肩头,一双手紧紧搂上他的腰,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妾身应该早就过来看望王妃,只是怕影响王妃的休息,所以才迟了几日,望王妃不要介意。妾身带来了一些燕窝阿胶给王妃补身子,希望王妃笑纳。”花媚儿看着慕雪芙那娇嫩欲滴的面容,心里像是被绳子不断的拧缠,她哪里像个刚刚小产的样子,只不过是嘴唇淡色,但却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色。   “有劳花侧妃费心,我已无碍,还劳你跑这一趟。”慕雪芙捕捉到她眼中的锐利之色,心中冷笑,面上不露痕迹,温婉含笑,道:“花侧妃这一身衣服可真好看,衬托的你更加娇美动人,我都快晃了眼,以为是天仙下凡哪。”   花媚儿尴尬一笑,心虚的揉搓着袖角,偷偷窥看了下景容的脸色,扯出一个不是很好看的笑容,道:“来拜见王妃自然要郑重其事才好,若是穿的太随意,反而怠慢了王妃。”   慕雪芙冷冷的看着她,道:“让你费心了。”又看向景容,撒娇道:“王爷,妾身该吃药了,您得喂妾身。”   这还是这几天慕雪芙第一次主动要求吃药,景容自然知道这是她变相的撵人。他低头看着皱眉的女人,将她散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掩在耳后,体贴入微,声音温柔,道:“哪次用药不是本王喂的?小娇气鬼,喝个药也要本王操心。”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花媚儿,语气态度瞬息一变,之前的柔情仿佛是错觉一般,“你也有心了,把东西放下就回去吧。”   花媚儿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脸色惨白,手指用力的撕扯着锦帕。前一句还柔情蜜意对着慕雪芙,下一句对着自己就能冷漠到如同陌生人一般。凭什么慕雪芙能得到王爷的宠爱!她不甘心。   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火烧般的妒火,花媚儿微微一笑,秋水明眸饱含无限情意,灼灼目光看向景容,盈盈俯身,道:“那妾身就不打扰王妃用药了,王爷也要保重自身,不要太过操劳。妾身会每日亲自炖些补品送来给王爷食用,也好让王爷在处理公务和照顾王妃之余能好好补补身子。说到底,王爷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慕雪芙横目冷视,冷声道:“花侧妃不必费心,我这什么都不缺,更不缺人去炖补品。这也有的是奴才,还不会累到王爷。至于王爷照顾我,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趣,难道侧妃不知道这闺房之乐吗?”   “妾身也是为王妃着想,王妃如今身体还未痊愈,理应多休息。这照顾王爷的事交给妾身也是理所当然的。”花媚儿不服气的看着慕雪芙,轻咬了下嘴唇,心里恨恨的。   慕雪芙冷哼了一声,灵动的目光微微闪烁,又趴在景容的肩上,撒娇的搂着他的脖子,娇声道:“王爷,妾身这里的人照顾王爷不好吗?”   景容温香软玉在怀,娇声娇语在侧,虽然知道她是刻意为了气花媚儿,但也愿意配合她。景容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柔道:“本王要芙儿一人就可以了,不用别人照顾。”   慕雪芙对这过分的亲密举动有些不舒服,捂住那形迹可疑的薄唇,歪头侧过,看着花媚儿道:“本王妃不喜欢闲杂人等来东院,以后没有本王妃派人去传你,花侧妃你最好不要过来了。” 第四十一章 净等梅花开   等花媚儿被气走后,慕雪芙立即从景容身上下来,却被景容给拽了回去。   “利用完本王就想走?”景容禁锢住她,嘴唇轻轻触碰着她慕雪芙的耳廓。这粉嫩嫩的耳朵让人忍不住想要含在嘴里。   坐在他怀里,明显感觉到那灼热暧昧的温度在耳旁浮动,慕雪芙身子微微一颤,阵阵战栗遍布全身,传来麻麻酥酥的感觉。她侧了侧头,远离他的嘴唇。这家伙越来越得寸进尺,若不注意,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吃干抹净。虽然她并不介意和他同房,履行王妃的义务,但她还记得这个男人在婚前散布谣言,还在大婚之日装病,害她成为全城的笑柄。若是让他这么轻易就得到,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王爷何必说利用这么难听,妾身只不过是让王爷配合一下而已。”慕雪芙伸出一根手指,在景容面前晃了晃。这男人,只不过用他气一下那个花媚儿,难道也要利息吗?   景容抓住她的手,鬼使神差的含在嘴里咬了一口,“就算你是利用本王,本王也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慕雪芙用力抽出手,看着沾染可牙印的手指,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带着嫌恶的表情,“脏死了。”   景容微微一愣,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自母亲去世以后,他就从不亲近别人,只是不知为何,慕雪芙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底线,成为他唯一想要亲近的人。原来他也有被美色迷惑的一天。   心里猛一激灵,景容脑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将那份刚刚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悸动抹掉。当初玄武帝想赐婚时只说是慕昭霖的女儿,却没有说是哪个女儿,但慕昭霖却推荐了慕雪芙,玄武帝这才确定了人选。可比慕雪芙合适的人选大有人在,另有继夫人所生的嫡女,可他为何要将年龄最小的慕雪芙嫁给自己?是因为只有慕雪芙足够美,才有可能赢得他的心吗?   搂着慕雪芙的手慢慢放下,神色间带着几分疏远,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慕雪芙察觉出他的变化,眼角一挑,疑惑的看了眼他,疏离之色溢于言表,她皱起眉头,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景容将她从腿上抱下去,道:“过些日子宣王会和他母妃一起回来,本王担心他们会为难你。”   “宣王?”慕雪芙愕然微动,想起他还有个继母和同父异母的王爷弟弟,淡淡道:“这是宸王府,我是女主人,我不为难他们,他们反倒要难为我?”   想起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景容冷冷一笑,道:“等他们回来你就知道了。”   慕雪芙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来了又怎样?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认真打量了几眼景容,晶莹的眼珠一转,妩媚灵动,道:“不过如果他们欺负我,王爷不能让妾身受委屈。”   “本王怎会让人欺负了你,本王会护着你。”景容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脸,“只要你听话,谁都欺负不了你。”   慕雪芙看着那滑动肌肤的手,目光迟迟,眼波流转映入景容的眼中。漆黑的瞳仁有她绝美的容颜,她似是被蛊惑了一般,轻轻问道:“那王爷会欺负我吗?”   “本王自然不会欺负你。”景容放下手,“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   “王爷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总陪着妾身,晚上也不用过来。”这几天他总过来,虽住在外间,但她想做些什么,和青琢她们说几句话都不方便。   景容“啧”了一声,在慕雪芙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道:“爱妃就这么希望本王不过来吗?”   慕雪芙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道:“妾身是怕王爷来回跑太过操劳,不然您的小妾又要来送补品了。”   “小气鬼。”以为她是拈酸吃醋,景容轻轻一笑,站起身,“一会儿把药喝了,这是最后一剂,以后就不用喝了。”   景容走后,慕雪芙呆呆的坐在床上半天不语,陷入沉思中。这几天两个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不少,可为何今日他会以公务繁忙而离开哪?之前都好好的,只是在她抱怨他咬自己手指头之后,细微的举动就发生了变化。慕雪芙以手支撑着额头,喃喃道:“真是个猜不透的男人,连美人计都不管用。”   长久的静默之后,慕雪芙轻轻吁出一口气,甩了甩脑中纷乱的思绪,别过头看着窗外,不经意的一瞥正看到院中新栽植的梅树,心中一喜,床上鞋披了件衣服便出了房间。   秋风萧瑟拂过,飘过那如瀑的发丝,慕雪芙站在梅树下,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粗糙的树干,像是摩挲着幼时的记忆。现在还不是梅花盛开的时候,这几株梅花光秃秃的说不上有任何美感,只有那横七竖八的枝条盘根错节,等待冬日的来临。慕雪芙摸着上面留下的岁月的淡淡痕迹,这些痕迹就像是生命赋予的意义。   “十年了,连你们都长大了,比我高好多。”慕雪芙目光游离在树上,轻轻吐出喃喃细语。当年栽下时也不过和那个时候的她齐高,如今连树干都越过她。十年的光阴,什么都不一样了。   红梅未开,枫叶瑟瑟,那鲜艳的红,闪烁着惹眼的颜色,绚丽的阳光为它镀上一层光芒,如燃烧的火球,不断变换着舞姿。红叶与梅树枝干交织在一起,慕雪芙只觉得晃了眼,仿佛已经看到红梅绽放着它的芬芳。   等待梅花催熟的不只慕雪芙,还有荣王府里的一个人。   景寒蹲在一株梅树下,粗糙的手指一下一下触摸着树干上的“芙”字。这是芙儿妹妹当年留下的,岁月已经侵蚀了它的印记,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但芙儿妹妹刻下字的样子他却依旧记忆犹新。   “王爷。”一个黑衣劲装男子从外面走进来,走到景寒身边,拱手道,“经属下查明,在王爷与靖南之战中,张兆驰贪财敛财,虚报冒领,克扣将士军饷,导致粮草不足,差点延误战机。”   景寒站起身,冰冷的眼睛随意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说,若是延误战机,本王会是什么下场?”   黑衣男子迟疑了下,道:“将士死伤无数,城池不保,到时不但王爷会受牵连,可能性命都会有危险。”   景寒轻蹙眉头,声音如冬日冷冽的寒风,“贪财受贿是其次,想让本王败战才是真正的目的。幸好本王让人去劫了敌方的粮草给我军供应,不然三军只怕就会不战而败了。”   “这个老东西,分明是害王爷!”黑衣男子紧紧攥着手中的宝剑手柄,愤恨道。   “他是怀王的岳丈,自然要帮他清理掉夺位之路上的障碍。别说是他们岳婿,就是父皇都不希望本王这次大获全胜,不然也不会将慕家小姐许配给宸王,让睿王拉拢宸王,以牵制本王。”景寒走到梅林园的亭子里,缓缓坐下,执起桌上的酒杯饮了一口,嘴边含着一丝冷意,“张兆驰为官多年,虽不是两袖清风,但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能用这样的法子也只有本王那个六弟才会想到,既能得到一大笔库银,又可以置本王于危险之中,一举两得。不过既然他视本王的将士为草芥,本王也应该还他一报,礼尚往来才好。”   “王爷准备如何对付怀王?”   “怀王背后最大的支持者不就是他那好岳丈吗?那本王就断了他的一只手臂,让他孤掌难鸣!”秋风吹来,卷起地面上薄薄的一层灰尘,焦黄的树叶“唰唰”作响,景寒将杯子的酒往地上一撩,那浮尘的灰瞬间湮没在地上。   他以前是无心争什么皇位,也从来都不屑,但如今他渐渐明白,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去争,就可以置身事外。况且,若是他想为舅舅翻案,这手里必须有权利,甚至,必须登上那个位置才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查出当年的真相,为舅舅沉冤得雪,为镇国将军府上下七十口人报仇雪恨。   景寒眯了眯眼睛,心中思忖,宸王虽如今并没有站在睿王那面,但谁又知以后会如何。一个慕昭霖就已经为睿王笼络了不少朝中重臣,而且他本身就掌管着吏部,对朝中官职的调配影响很大,依旧是自己最大的对手;宁王年后就会迎娶兵部尚书家的小姐,这兵部自然而然就是宁王一面的;怀王即使断了一臂,可有个还算得宠的母妃,再加上户部尚书是他舅父,依旧不可小觑;而他自己虽掌管禁卫军,在但朝中并无人脉,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无人为他说话,看来他应该在朝堂上安排自己的人了。   景寒眼中精光一闪,声音冷寂如冰,“看来只有拿下右相之位,才算是和景宇旗鼓相当。”他顿了下,轻捻酒杯的手指一停,目光落在不远处旁逸斜出的梅花枝条上,“但这中间最大的变数却是宸王,他是会选择置身其中还是独善其身哪?” 第四十二章 御史台弹劾   数日后朝堂,玄武帝轻按着太阳穴,掩袖打了个哈欠,昨晚他和丽贵嫔闹得太晚,今日险些迟了早朝。这会儿子又听下面大臣上奏一些无聊至极的事情,更是觉得索然无味。   御史大夫范正自今日早朝开始就默不作声,此时抬眸看了眼皇上百无聊赖的样子,略略沉吟,待大殿安静时突然走到殿中,“皇上,微臣有事禀奏。”   玄武帝侧过身,带着些许的不耐烦,道:“范爱卿有何事?”   “微臣今日要弹劾一人,此人位高权重,为皇亲国戚,本应感恩君泽,却罔顾国法,做下作奸犯科之事,有负皇恩。”范正目不斜视,义正言辞道。   玄武帝眉头立皱,脸色阴沉,大声道:“谁?”   “此人正是右相张兆驰。”范正目光如炬,扫射了一眼张兆驰。   “信口雌黄!你真是胆大妄为,连本相都敢污蔑!”张兆驰登时就黑了脸,狠厉的瞪着他,大声喝道。   范正丝毫不怵,坦然直视,冷哼一声,向玄武帝拱手道:“右相利用此次秋闱主考官的身份,私下将考题透露给考生,而谋求自身利益。不但可以敛财还可以趁机收取门生,这才是真正的胆大妄为!”   张兆驰心头一震,指着他,喝道:“一派胡言!本相奉皇上旨意监察此次秋闱,一直以来都奉公执法,无一点越权之举。况且本相为官多年,谁人不知本相一直都两袖清风,又怎会买卖试题从中牟利?简直是荒谬!”转而他走到殿中央跪下,道:“微臣一直以来都效忠皇上,为官数十年,从没有贪过一锭银子,这范正他,他纯属污蔑微臣,请皇上为臣做主。”   “没贪过一两银子?张大人,你的罪责可不仅仅只是买卖考题这一条!”范正身为御史大臣,向来刚正不阿,对这种贪污受贿的人自来最是痛恨,他转向玄武帝,道:“经微臣查实,张大人在大靖之战中冒领虚报,克扣粮草,致使荣王的义勇之师竟出现粮草短缺,衣不保暖的事情,还差点贻误军情。若不是荣王最后力挽狂澜,带着一队士兵杀出重围强抢敌人的军粮,可能如今败战的就是我大秦了!”   “诬陷!你这是诬陷本相!”张兆驰又惊又恐,买卖考题之事还可以遮掩一二,但若是被查出克扣军饷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范爱卿,你可有何证据?”玄武帝面色肃然,冷目在张兆驰和怀王身上转了一圈。张兆驰的秉性,他也算清楚一二,知道他虽贪权但并不是一个贪钱的人,更不是一个头脑不清楚的。若是真有其事,很大程度上是他们岳婿合谋。他自己的儿子他看的清,景骞狠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为了清除夺位上的障碍,这件事他做的出。   范正不慌不忙,从衣袖中拿出一份折子,上前几步呈交给玄武帝身边的徐寿,“这就是微臣等人收集的证据,户部和右相沆瀣一气,账目上记录此次军费所需大概是两百万两银子,可实际上户部却私下又做了另一份账目,这本账目到了荣王那,前前后后拨下的费用只有上报的一半,而这没有拨下的一百万两却进了户部和右相的口袋!而且几次延误粮草的运送,在我军被围困兴阳城时竟延送半个月,使将士们挨饿打仗。若不是荣王另谋生计,兴阳城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样了哪!”   听他如此有理有据的弹劾,张兆驰的脸霎时惨白,但他为官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就镇定自若,仿若自己是被冤枉了似的。他看着范正嗤笑一下,郎朗道:“证据?本相看是你伪造的吧!从先皇在时,你就嫉妒本相,如今竟敢拿军饷这等大事诬陷在本相头上!况且,军饷被扣,粮草延送,怎知不是下面的人贪赃枉法,又或者是其他位高权重的人私下贪了去,凭什么只说是本相!”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查便知!”   玄武帝沉着脸看着奏折,眼睛所到之处,眉头越蹙越紧,等他阅览后,沉吟片刻,道:“你们都是朕的重臣,平时朕也对你们信任有加。右相,你先起来,这件事朕自然要彻查,不会随意冤枉了谁。”顿了下,接着道:“兹事体大,这件事就交给大理寺和刑部会审,御史台为避嫌疑,不可参与此事。”眼睛又在几个王爷身上逡巡了两圈,“上次宸王的差事办的不错,和大理寺还有刑部配合的默契,就负责陪审吧。另外,宁王,朕命你去江南查明秋闱一事。”   在玄武帝看来,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向来是他信任的人,这样的案件,他自然会交给褚智忠和顾明旭来负责。朝中左相与右相自来分为两派,所以慕昭霖和睿王都不能碰这件事,以免他们落井下石,所以宸王来协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宁王素来忠厚温和,更没什么野心,由他去查科举一案,定会得到一个公允的结果。   “是,儿臣遵命,微臣遵命。”   接下来的日子,慕雪芙倒是清闲的多,景容为军饷之事,忙的不可开交,更无时间到她这来。不过她也没闲着,适时的在这件事上加了一把火。   “主子,宁王遇刺,已送回宁王府,此时宫里的御医都已经聚集在那里,怕是伤的很严重。”紫夭从府外跑回来,进了屋就猛喝了一大杯水,然后不顾形象的用衣袖擦了擦嘴。   此时慕雪芙正在作画,因她突然闯进来说话,手中一动,不慎将墨笔打了个滑,原本精心之作因瑕疵而毁,不免有些恼怒,斜了眼她,道:“每次都如此毛躁,再这样着急着慌的样子,就回灵山修炼一下你的心性。”   紫夭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夫人觑看着她,哀求道:“紫夭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主子别把我赶回灵山。”   白伊睇了眼她,抿了抿嘴,略思须臾,看着画道:“主子这处虽因紫夭而有所差池,可我看着这处倒是妙。”   慕雪芙饶有兴致的扬了扬眉,道:“哦?怎么个妙?”   “旁逸斜出更能写实。主子先前画的虽好,可是太讲究章法美感,美则美矣,却无灵魂。但这一笔斜出,瞬间画中之物便跃然纸上,活灵活现。”白伊轻轻一笑,指着那滑出的一笔,“主子不信可以到外面瞧一瞧,是不是也有光秃秃的梅花枝干?总不能每个树干都有梅花绽放吧。”   慕雪芙向窗外看了一眼,颔首轻笑,道:“是我忽略了。”提笔将那瑕疵延伸,待画好,抬眸看着紫夭,道:“你自有你的好处,但还需稳重些才好。若是今天王爷在此,你也大大咧咧的说出这样的话吗?”   紫夭提着的心落地,又变成那个急躁的样子。她几步凑到慕雪芙身边,道:“我自是进门前就问过青琢,才敢这么说。只是不想打扰了主子作画,真是该打。”说着轻轻拍了自己两下脸,看着慕雪芙面无表情,又道:“只是,咱们冥阴阁派去的杀手会不会下手太重了?我看那架势,恨不得整个皇宫的御医都挤进宁王府。”   慕雪芙轻瞥一眼,道:“大师兄派去的人自会有分寸,即便表面上看伤的很重,也不会要了他性命。”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慕雪芙满意的勾了勾嘴边,放下笔,接过白伊递上来的水盆洗了洗手。   “主子怎么不直接让人杀了他,这样张兆驰的罪责就更大了。”紫夭快速拿过一方锦帕为她擦手,沉吟一下,问出自己的疑惑。   “你以为现在的罪责就小吗?活着起码还是个人证,若是死了这证据就不全了。再说,留着他,我还有用!”慕雪芙弹了下她的脑门,“你可以让别人认为你是个莽撞之人,但不可以成为鲁莽之人。”   “是,属下记下了。”紫夭认真的点了点头,向慕雪芙抱了下拳,“只是这下面要我们做什么?”   慕雪芙看了眼桌子上墨汁未干的红梅图,勾起一抹冷笑,道:“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会火上浇油,我们只需隔岸观火就好。”   经过太医的一番医治,宁王性命无虞,却伤到了筋骨,需要好好修养一阵,但本应该年前就迎娶兵部尚书家小姐的婚事也因为伤势而改为搁浅到年后。   宁王为何会遭遇刺杀,众人纷纷将此事联系张兆驰身上。宁王素来忠厚,又寡言少语,从未与人有过龃龉,怎会有人想要刺杀他。而好巧不巧,正是宁王奉皇上旨意彻查秋闱之事时却遇刺,前因后果一联系,还能有谁!而最重要的是,经宁王醒来后描述,杀手动手前曾说过是因为他揽下不该揽的事,才引来杀身之祸。   听到这样的话,玄武帝也大概有了定论。只是杀手没有抓到,一时还没有证据说明此事与张兆驰有关,但是他心里却越加肯定范正弹劾的奏折。为了搜寻证据,在宁王回来的第二天,玄武帝便派了枢密使管文彦与提刑使魏琦赶赴江南彻查此事,更是安排了一批精兵保护左右。 第四十三章 初雪美人醉   静谧的深夜,月色朦胧,云烟飘渺,银河倾泻,树影婆娑。右相府里,安静的仿佛没有人气一般,只有右相张兆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内心惊慌。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他摘下帷帽,露出那张俊逸的脸庞,此人正是怀王景骞。   “哎呀,我的怀王殿下,您终于来了。”张兆驰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之前面色上的愁容有了些许缓和,眼中迸射出一道期望的火焰,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怀王阴鸷的目光随意扫了他一眼,径直走到上位坐下,道:“宁王的事是不是你派人去做的?”   “若是我派的他还有命回来吗?这绝对是有人蓄意陷害!再说,和克扣军饷相比,秋闱的事还算得了什么!”张兆驰苦丧着脸,直唉声叹气,“贤婿你定要救救岳父啊,若是被查出贪污军饷、蓄意拖延运送粮草,我这脑袋就别想要了!”   怀王抬眸看着他,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即便不是你做的,但在所有人眼里你就是幕后凶手。宁王是皇子,杀害皇子是要满门抄斩的,你让本王如何救你?至于克扣军饷的事,本王更是无能为力。顾明旭和褚智忠都是父皇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手软?一旦被查出来,那你自然推脱不了!”   苍白如纸,张兆驰直愣愣的看着他发怔,半天才缓过劲来,竟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你是想弃车保帅?你可不要忘了,这件事是你我一同商量的。”   低迷的笑声回荡在静寂的书房里,怀王的目光里闪过阴狠之色,“本王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过,谁会相信你的话。再者,右相大人难道忘记你的女儿了吗?本王若是有事,她的下场又会好到哪去!”   “你——你这个小人,亏得本相尽心尽力辅佐你,连我这唯一的女儿都许配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本相的吗?”张兆驰骤然而起,狠狠的砸了下桌几,桌子上的香茶被突来的动作震动,瞬间倾倒,茶水顺着桌角流到地上,淹没在波斯花纹红毯上。   怀王阴森一笑,冷清的目光扫了眼他,“你辅佐本王是为了什么,难道本王不知道吗?还不是希望等本王登基后,你的女儿能登上皇后之位,你们张家能够权倾朝野!还有你的死对头,他把女儿嫁给睿王,所以你就把女儿嫁给本王,还不是想要和他斗上一斗。哼,你以为本王就是你手上的一枚棋子吗?”   张兆驰的身形晃了晃,脸色更加惨白,只有靠着支撑椅子扶手才能站立起来,“难道这两年本相不是一直为你出谋划策吗?连贪污军饷、延送粮草的事情都为你做了,结党营私、徇私舞弊之事更是举不胜数。本相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你能登上皇位铺路,如今出了事你就想让本相一人抗,你可真是本相的好女婿!”   怀王嘴角一勾,狭长的眸子紧紧锁定在他的脸上,“本王的好岳父,既然你都为本王做了这么多事,也就不差这一件了。你放心,若是你一力承担下来,本王会尽力到父皇那里为你说情,保你家人无忧。而且也会更加好好对待萱儿,等本王登上皇位,她自然是独一无二的皇后,到时你们张家东山再起不也指日可待嘛。你可不要忘了,你们张家不止这一个女儿,还有几个儿子哪,为了他们,你也应该将罪责承担下来,以免连累他们。”   张兆驰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仿佛一个失了线的木偶,提不起一点精神。半响,一阵笑声从嘴中溢出,张兆驰轻轻摇了摇头,斜目看着怀王,道:“当初本相选择扶持你就是看重你心狠手辣,如今看来,本相果然没有选择错。”   “那也要岳父慧眼识珠,古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踏着别人的鲜血走上去的,就像父皇,登上那九五之尊,还不知牺牲掉多少人的性命。”怀王轻蔑的藐视着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茶香四溢整个口腔,令他觉得身心舒畅,“去往兴阳城的人很快就会回京,只要他们将账本查出,事情就会败露。本王给岳父指条路。”将茶盏搁放在桌上,怀王站起身来,“明日一早你就到父皇那里认罪,父皇看在你拥立他为皇的情分上,定不会累及张府上下。不然,岳父也想像昔日的镇国将军府一样被抄家灭族吗?”   张兆驰此时已呈颓废之态,眼角的皱纹刻画着他经历过的岁月洗礼,虽也不过五十多岁,但却呈现出垂垂老矣之态。看着怀王一步一步走向门口,他微微抬起头,似要从他的背影直击他的心脏,沉声道:“好,用我这条老命,换怀王的安宁,换我张家所有人的性命,值!不过,你要答应本相,定要保住我张家血脉,好好对待萱儿,不可废弃她,冷落她!你要发誓!”   怀王走到门口停驻步伐,嘴边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意,转过头,阴鸷的目光对视着他,“好,我发誓,定会保住张家,不会让他们受苦,更不会废弃萱儿。若是来日登基为帝,萱儿就是我景骞唯一的皇后,而张府也会恢复如今的鼎盛之家。若有违誓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张兆驰听到他的承诺,也算是心里有了底。他缓缓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狠下心,挥了挥手,道:“走吧,只要你记住今日的誓言,老夫死得其所。”   怀王向他抱了抱拳,“岳父大义,小婿自不敢忘了今日之誓言。”眼中精轮闪烁,他露出哂笑之色,说完便离开了张府。誓言?他倒要看看老天爷敢不敢收他!   翌日,右相张兆驰负荆请罪,包揽下所有罪责,只是唯独没有承认找人刺杀宁王之事。几经思量,玄武帝看在他也算是多年尽心辅佐,又有怀王在旁求情,便网开一面,只赐死他一人。而与他相勾结的户部尚书却没有那么幸运,一家几十口人全部下狱,只等着秋后处决。而张家人虽逃过一劫,但所有官职在身的人一律罢官免职贬为庶民,家财房屋全部充公,显赫一时的右相张家从此再无辉煌之日。   而后,玄武帝将枢密院正史管文彦提拔到右相之职代替张兆驰,将户部侍郎苏绍提升为户部尚书。而宁王那里,玄武帝不但赏下大量珍品补药,而且提升了其母的位分,直接从九嫔的的昭容晋封为贤妃。如此一来,本来有右相扶持的怀王却处于了下风,但这件事没有牵连到他,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张兆驰的事情告一段落,朝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气象。景容在这件事中虽即无得利又无损失,但他却对这位新任右相产生了兴趣。   这个管文彦不过是一介寒门弟子,又无背景,不过短短的十年,就从一名通判爬到正一品的位置,这背后是何人一路扶持着他?   景容一路从府外走来,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但脚步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走去书房,而是向那个半个多月没有踏足过的东院而去。   东院的梅花在慕雪芙一天一天的等待下终于催的花熟,料峭的枝头含苞待放,如一颗一颗价值不菲的水晶,隐隐约约漂浮着清幽而淡雅的香气。   西风起,天气渐次冷了起来。屋子里烧起了地龙,碳盆里的红萝炭发出轻轻的“簌簌”之声,慕雪芙坐在窗边欣赏着初冬的第一次雪景。   “不冷吗?还开着窗户。”景容一进来就看到她斜靠在临窗的一架芙蓉玉香紫檀木贵妃椅上,眼睛专注的看着外面。   慕雪芙回了下头,又将目光转回,“屋里太闷,开窗户透透气。正好今日初雪,我也想学学古人,饮酒赏雪,陶冶一下情操。”说完拿起香几上的酒杯,一点一点送入口中。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转过头,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带着些醉意,道:“多日未见,王爷容貌更胜从前,真是让人赏心悦目。王爷也想来一杯吗?”   目光从那露在外面的玉足、香肩一点点掠过延伸到她那已有了几分酡红的脸颊上,景容慢慢走到她身边,将她抱起来,又晃了晃香几上的酒壶,嘴唇抿成“一”字,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妩媚明艳的双眸轻轻一挑,嗔了眼他,“我就喝了几杯。”   慕雪芙本就妩媚,这一嗔,反而风情万种,勾人心魄。景容喉咙一紧,咽了下口水,声音暗哑,道:“这一壶都要喝尽了,还说只喝了几杯?”   慕雪芙双眼迷离的看着他,酒意涌上,竟有丝丝眩晕之色。她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又抵抗不住酒精的侵袭。她本就酒量很小,今日也是不知不觉的喝了许多杯。眼中的迷醉之色更加浓郁,眼角皆是流光溢彩的风流姿态,慕雪芙搂紧景容的脖子,软软道:“谁让王爷不早些过来,有你陪着,我也只是小酌几口而已。” 第四十四章 魅惑男人心   她的头发并未梳成发髻,鬓边随意插着一只粉玉芙蓉簪,几缕青丝散落在肩头,与那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引人无限遐想。慕雪芙的肌肤白嫩如雪,还透着点点粉色,如芙蓉玉面,不胜娇羞。景容扶住她,微微叹了一声,向外面扬声吩咐道:“熬一碗醒酒汤来。”   慕雪芙嗤嗤一笑,如孩童般纯洁无瑕,天真烂漫,她抬起手点了点景容的额间,道:“哪里用醒酒汤,我脑子清醒的很,只是有些上头而已,坐在窗边吹吹风就好了。”   景容按住她的头,沉声道:“再吹风你这娇身子就离生病不远了,你是不是还想吃汤药?”   听到“汤药”两个字,慕雪芙条件反射的激灵了一下,酒醒一半,扯着景容的前襟,撅着嘴撒娇,“不要,我不要汤药。”   果然这汤药是她的致命点,景容轻轻一哼,带着威胁的口吻,“那就乖点,不然生病了你不想吃也得吃。”   慕雪芙哼唧了几声,老老实实的窝在他的怀里不出声。   景容看她不闹,扶正了她的身子,伸手捋顺着她如丝绸般光滑的垂发,轻轻道:“下个月初一就是你的生辰,打算怎么过?你想要什么?”   如扇的睫毛颤颤几下,慕雪芙抬眸凝视着他,眼中的醉意慢慢散去,双瞳剪水,道:“妾身想要芙蓉花王爷能给吗?”   景容略略思量,直直的看着她,沉吟片刻,轻笑道:“哪有腊月的芙蓉,你这是为难本王。”   慕雪芙定了定神,看向窗外依旧飞扬的雪花,声音轻的仿佛从远方传来,“是啊,芙蓉花虽不惧寒,但已是腊月又怎么会开哪。”心中怅然喟叹,脸上扯出一个娇俏的笑容,轻声细语,带着女子特有的软嚅,“王爷要送礼还要过问妾身,倒显得没有诚意。”   “本王不是怕送给你的东西你会不喜欢,所以事先问问你的喜好以做参考。”景容慢慢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眼中的眸光黯淡下来。   “只要是王爷送的,妾身都喜欢。”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嘴唇,慕雪芙侧了下头,避开即将落下的吻,向外唤道:“紫夭醒酒汤好没好啊?”   景容闭了下眼睛,轻轻叹出一口气,看着满眼戏谑之色的慕雪芙,恨恨的咬了口她的耳朵,但眼底尽是宠溺,“小妖精。”虽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大有进展,但慕雪芙对他若即若离,每次肉到嘴边都吃不到。但也因为这种滋味,反而让景容这半个多月更加惦记。人虽未来,但每天周成都会回禀她每日做了什么。   慕雪芙娇笑连连,推开他,转眄流精,调侃道:“不是王爷让妾身喝醒酒茶吗?怎么就成了妖精?”   景容抿嘴一笑,看了眼端着醒酒汤进来的紫夭,在慕雪芙耳边低语,“本王没喝酒就已经被你酥倒,你说你是不是妖精?”   慕雪芙斜飞了他一眼,招呼紫夭将汤给她,含了一口,戏谑道:“王爷要不要来一口醒醒酒?”   景容瞪了她一眼,想掐她又怕她喝药呛着,只好道:“本王清醒的很。”   慕雪芙好笑的看着他,笑吟吟的将一碗醒酒汤喝尽。   等紫夭端着碗出去后,慕雪芙旋身从景容身上起来,自一旁的三弯腿荷花藕节方桌上拿着茶壶倒了两杯茶水,端给他一杯,又饮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神色正了正,道:“说到生辰,妾身确实有件事想和王爷商量。”顿了下,接着道:“过几日是父亲的五十大寿,王爷可以陪妾身回一趟左相府吗?”   景容闻了闻茶,香味从鼻尖沁入体内,清幽如水暮潺潺,汤翻细浪。听了她的话,没有立即回复,先是呷了一口,挑了一下眉,道:“好茶,是玉蕊雪露?”这玉蕊雪露是茶中极品,茶叶是极其高寒的玉蕊雪山所产,连他都是小时候在先皇那里尝过一次,如今连当今皇帝都鲜少有。   “王爷真识货,茶叶是玉蕊雪露,这茶水是去岁的初雪收集,所以格外的清冽幽香。”   景容向窗外看去,含笑道:“怪不得要赏雪,原来是等雪停。”   “王爷,别说这茶了,妾身问你能不能陪我回去。”慕雪芙挡住他的视线,追问道。   景容放下茶,拽过她的手,手中加了几分力,“这还用问吗?自然会陪你回去。其实不用你说,本王就早已将寿礼准备好了。”   慕雪芙惊愕一瞬,手轻轻一抖,茶盏中的水纹荡起一层涟漪,心中一动,道:“王爷倒比妾身还要记得。”她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走到窗边,目光看向天际。这一刻慕雪芙感慨万千,若是爹爹还在,景容也会记得他的生辰吗?一瞬,这个念头被打破,内心苦涩一笑,若是爹爹在,她怎会嫁给他。   “他是你父亲,本王自然记得。”景容站起身从背后拥着她,看着外面那不远处的梅花骨朵儿,道:“你看,梅花就要开了,等雪芙过生日一定会梅香满院。”   这样的亲密的举动,慕雪芙没有挣脱,只是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景容如今连她和慕昭霖的生辰都记得这么清楚,显然是对自己上了心。都道小别胜新婚,这半个多月未曾谋面,怕也让他心里有了一点涟漪,只要她在此刻使出几分媚色,就不怕不能占据一点他的心。   院外雪花飞舞,屋内温言软语,一派岁月静好,浅笑安然。   数日后,是左相慕昭霖的五十大寿,左相府上下一派喜庆之色,府外各色马车络绎不绝,人来送往更是不计其数。其左相身份本就是大家阿谀奉承的对象,再加上两位女儿都贵为王妃,众人更是曲意逢迎。   门房奴才站在府外不断的迎客,腰弯的都快直不起来,笑容也快僵住了。一个门房趁着无人直起腰捶了几下,目光四处随意观望,远远的就看到宸王府和睿王府的马车过来,赶快向府内通报。   慕昭霖正与人寒暄着,听到房门禀报连忙出府迎接。   慕雪芙下了马车正好看到睿王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慕雨蓉下马车,目光触及到她渐隆的肚子,几步上前走到她的身边,先是向睿王福了福身,又扶着慕雨蓉,道:“本以为你会来的早些,不想竟和我同一时间到。”   慕雨蓉侧目看了眼宸王,温婉一笑,点头示意,才回她的话,“我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容不下我,我别讨得没趣还要独自应付她。知道你心思定是和我一样,所以就不着急一大早过来,只等着和你一起出入,也好为伴。”   慕雪芙微微一哂,小声道:“今日还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哪。”   景容走到她身边,朝睿王和慕雨蓉拱了拱手,道:“四哥四嫂。”   睿王和慕雨蓉回了一礼,没等说话慕昭霖就出来了。   “睿王、宸王大驾光临,下官真是受宠若惊,快请快请。”   睿王虚扶了一把,温润道:“今日是岳父的寿辰,我们也是来祝寿的,不必如此多礼。”   慕昭霖满脸堆笑,向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冰天雪地的,两位王爷真是有心,下官感激涕零,请进。”   几人进了府邸,睿王和宸王被引进正厅,其他人纷纷行礼问安。两位王爷都来为左相祝寿,对左相府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光,他们这些人心里也都暗自开始盘算。   而慕雪芙和慕雨蓉两人则被引到了后院,与那些夫人小姐聚在一起。   后院里,沈若水正被其他官家夫人恭维奉承时,有丫鬟进来通报,“夫人,睿王妃和宸王妃正往咱们这边来,此刻就快到了。”   沈若水看着众人都纷纷站起伸长了脖子向外看,有的已经迈开脚步要向外去迎接,只是一看她没有动这才停住了脚。心中冷笑,刚才还一个个巴结着自己,此刻一听那两个丫头过来,都恨不得长了翅膀去相迎。但纵是她不愿意,也必须出去迎接比她身份高贵的两位王妃。   看着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女人走进来,众人只觉得晃了眼,一个清丽脱俗、国色天香,一个妩媚妖娆,倾国倾城,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沈若水不屑的看着她们,轻哼一声,撇了撇嘴。这两个丫头,以为嫁给个王爷就了不得起了?特别是慕雪芙,一个贱女人生的也能当上王妃,简直是天理不公。当初她本以为相爷会选她的梦莲当王妃,谁曾想却把这样好的机会给了这个贱丫头。   慕梦莲与沈若水的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她愤恨的怒瞪着慕雪芙,一扫之前面对这些夫人小姐时温婉娴雅的模样,此刻换上一缕不甘心的表情。若不是慕雪芙,如今受人追捧注目的人就是自己,而宸王那样的俊美绝伦的人同样也会成为她所拥有。是慕雪芙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王妃,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男人。 第四十五章 唇枪舌剑争   跟在她们身边的慕丝萝却与她们截然相反,她嘴边含笑,且娇且俏,快步走到慕雨蓉身边,亲切的挽着她,道:“姐姐终于来了,你要是再不来,萝儿恐怕就要到睿王府去请了。”   慕雨蓉拍了拍她的手,端然浅笑,道:“你这个急性子,我这不是来了,还用劳烦你亲自去请?”   “呵呵,萝儿这不是怕你不来嘛。”慕丝萝倩目巧笑,目光转移到慕雪芙身上,表情带着一丝疏离,嘴角的笑容慢慢变淡,却有些僵硬,“雪芙妹妹是和大姐约好一起来的吗?”   慕雪芙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态度,对这种疏离也习以为常,她看了眼慕丝萝,道:“倒不是约好,不过是凑巧在门口遇到。”   即便沈若水再讨厌慕雪芙和慕雨蓉,在外人面前也不得不做出慈母的样子。脸上扬起笑容,迈出门槛走到两个人面前,欠了欠身,“民妇参见两位王妃,两位王妃能在百忙之中莅临,简直是相府的荣幸。”   慕雨蓉含笑扶起她,柔声道:“夫人快请起,父亲生辰我们回来祝寿也是理所当然的,再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如此客气了。”   慕梦莲瞥了眼慕雪芙,冷哼一声,道:“宸王妃真是稀客,不想今日也来了。”   慕雪芙冷眼看她,嘴角噙着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无意与她说话,含笑不语。   慕雪芙不说话,倒显得气氛有些尴尬。谁都看得出来这宸王妃怕是与继夫人母女不睦,不然也不会从来到这都没有说过话。有的人眼色十足,连忙圆场,“人人都说左相慕府家的女儿个个美貌如花,这话可不对。这哪里是花能比的,只怕是人比花娇,闭月羞花啊。”   “可不是,也不知是不是左相府的风水好,小姐们这娇嫩的皮肤都跟剥了皮的鸡蛋,吹弹可破。别说是小姐,就是相爷夫人也越活越像二八姑娘一般。”   都是在达官贵人之间游走的人,哪个不是嘴里甜的跟蜜似的。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左相家的女人都给夸个遍,仿佛这慕家的女人个个是天仙下凡,貂蝉在世。   “本来前些日子我应该到宸王府去看你,只是想到你刚刚小产,身心都需要休息,就没有前去打扰。如今身体调理的怎么样,等会走时我让人给你拿些补品也好将养身体。”打蛇打七寸,沈若水以为小产之事一定是慕雪芙的痛楚,所以专拿这件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慕雪芙饮了口茶,颦眉微动,斜了眼她,道:“让夫人费心了,我的身体早已经调养好,现在用补品也没什么用。”   众人一听这话,心中暗笑。宸王妃这话就差明着说沈若水是假好心,刚小产的时候不送,这都隔了这么长时间反倒提起,不摆明是做做样子。   沈若水被她一噎,十分气恼,但很快就将这股怒气咽下,笑盈盈的看着她,“只要身子调养好,以后还是有机会再怀孕的。”微微叹息一声,似是怜惜一般的神色,接着道:“唉,若是能保住这个孩子,你和雨蓉的孩子还能一起长大,只可惜——,不过雪芙你也不要太过难过,这孩子都讲究机缘,许是这个孩子与你机缘太浅。”   失去孩子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致命一击,而沈若水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别人的痛处,着实让人看不起,有些人早就对她生出鄙夷之色。   “王妃还年轻,这以后啊,有的是机会。听说宸王很是宠爱王妃,臣妇看过不了多久,又会生出好消息。”说话的是御史大夫范正的夫人,她过来也不过是走个场面,更不用讨好沈若水。看着沈若水这幅做派,忍不住为慕雪芙说话。   慕雪芙对她微微一笑,接受她的好意善言,道:“借夫人吉言。”   “范夫人说的对,如今宸王疼宠你,你也要抓住机会,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这以后也就无忧了。说到底女人终究还是母凭子贵,更何况是皇家,把这嫡长子看的更为重要。若是被别人抢了先,这嫡长子的“长”字不就被人所夺?”这话本不应该是沈若水说出,堂堂皇族岂容一个臣妇说三道四。但她为了给慕雪芙下脸,便口无遮拦起来。反正她是相爷夫人,谁还能多嘴不成?   茶盖轻轻划过茶盏边沿,慕雪芙看着茶中那新亮的绿叶,盈盈一笑,道:“王爷疼我年轻,说过两年再要也不迟。而我也不在乎什么嫡长子之说,反正以后只有我生的才是世子,还管什么长不长的。”说完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沈若水,道:“我想也对,我终是年纪小,太早生反而不好。若是这中间出了什么事,别说是儿子就是我这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到时候难道要让王爷扶正侧室占了我的位置,抢了我儿子的世子之位吗?”   话音未落,沈若水的脸就已经青一阵白一阵,继室永远都是她心里的痛,因为她是继室,她的儿女虽是嫡出,却还是要被那个女人的儿女压一头,而她每逢过年都要向那个女人的牌位跪拜。如今慕雪芙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折损她的颜面,她焉能不恨。   若无其事的扶了扶鬓边的双鸾争春金簪,沈若水扯了扯嘴角,不怀好意的看着慕雪芙,眼中皆是挑衅之色,“话虽不错,但你也要抓紧,若是哪天王爷从外面抱回一个孩子,说是外室所养,你后悔都来不及。”   慕雪芙垂下眼皮,甩了下帕子擦了擦嘴角,缓缓道:“若是王爷在外养人还能生下孩子,也是我这个当家主母没本事,怨不得人。”   别人被这两个人说的外室弄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在场的慕家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对于慕雪芙的身世,相爷曾警告所有人不许外传,所以也没人敢在外人面前透露半句。沈若水只觉得一口气顶在嗓子眼里,吐出来不是,咽进去也不是。   慕梦莲瞧着慕雪芙,嘴角一勾,道:“雪芙妹妹这话就不对了,这男人在外养外室哪里能是主母的过错,分明就是那外面的女人太下贱,勾引别人的丈夫,也不怕遭天谴。不过这贱人自有天收,定是活不长的。”慕雪芙你这个贱人生的小贱种,和你娘一样,只会勾搭男人。   女儿为自己出头,沈若水只觉得涌在胸口的火气慢慢消灭。她睨了眼慕梦莲,假意嗔怪,“大家闺秀怎么说出这么难听的话,那贱人贱人的话是你应该说的嘛。在这的都是正经人家的夫人小姐,如此粗言秽语还不向各位道歉。”   “是,女儿向各位夫人小姐赔礼。之前我也是因为雪芙妹妹妄自菲薄才会出言相劝,不想言语过激,惊扰了各位的耳朵。”慕梦莲含笑欠了欠身,模样乖巧,一双妙目看向慕雪芙,恬静道。   “姐妹情深理应如此,这都是相爷夫人教女有方,这姐妹几个处处为对方着想。”鸿胪寺夫人一向巴结沈若水,自然见缝插针奉承着,“梦莲小姐容姿超群,年华正茂,也不知谁家有好福气能娶了回去。”   “雨蓉和雪芙出嫁时我是万般舍不得,只想着时时把她们留在身边,只是皇恩浩荡,我想留着也是不行。如今梦莲还小,若是她再一出嫁我这身边就更没人了,我得留她两年再放出去。”沈若水知道这鸿胪寺夫人看中她的梦莲,想要结门亲事。不过她也太高估她家的门第,不过是个鸿胪寺卿,就想高攀他们相府,真是痴人说梦。她的女儿不比慕雨蓉和慕雪芙这两个贱丫头差,她们能当王妃,她的女儿自然也能当王妃。   鸿胪寺夫人确实看中了慕梦莲,不图别的,只为她是左相的嫡女,而且听说马上她外祖父也调到了中书省,这样的家世若是她儿子能娶到,还愁以后的仕途吗?再说如今左相府又有两位王妃,与王爷成为连襟,岂不是如虎添翼。可此时沈若水说出这样的话,倒让她一时气闷。什么还小要留两年,统统都是借口,只不过是想再攀个高枝罢了。   慕雪芙哂笑看着沈若水和慕梦莲,鼻息轻轻哼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声音,一个区区鸿胪寺卿的儿子哪里是她们娘俩能放在眼里的。不过她还是很为鸿胪寺卿夫人感到庆幸,别人眼里的乖巧娴雅的左相二小姐背地里根本就是个尖酸刻薄、恶毒阴损之人,这要是娶回去,鸿胪寺卿府还能有宁日吗?   众人再度将慕家的女儿又夸奖恭维了一番,仿佛左相家的女儿都是天上有地下无一般出类拔萃。   “夫人,东西院酒菜都已经准备好,相爷说让夫人带着各位夫人小姐到西院用宴。不多时,一个穿着淡蓝色衣服的丫鬟撩开厚厚的门帘进屋,进来后,对着沈若水福身行礼,道。   沈若水一听,点了点头,挥手让她退下,“今日我家老爷特意请了皇城中最好的戏班子,等用完膳啊,咱们再去听戏。”说完站起身来,满脸堆笑,热情的招呼着所有人向外走去。 第四十六章 惊现苟且事   到了西院厅堂,慕家的媳妇儿小姐坐在一桌,而两位王妃则被请到正席,与一干身份显赫的夫人坐在一起。   “来,雪芙,你最爱吃蟹膏,这可是我今早特意让人做的。”沈若水用公筷夹起一大块蟹黄放在慕雪芙碗中,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又亲自舀了一碗酸笋老鸭汤,递到慕雨蓉面前,“听你父亲说你自怀孕后就爱吃酸的,这酸笋配着这鸭汤,即符合你的口味又滋补身体,你喝最好不过。”   “连她们姐妹的喜好都如此精细,可见慕夫人真是有心。”坐在同桌的恭信伯夫人看着沈若水左右逢源的样子,暗自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嘲讽意味,“不过蟹肉寒凉,这冬日里食用怕是不好吧。”   沈若水嘴角的笑容一僵,冷眼看着她,道:“不过是吃一块,没什么大不了。再说又有温酒配着,足以缓解蟹肉的凉性。”   “你身体刚好,还是不要吃这个了,我看那鸽子肉不错,你尝尝。”慕雨蓉夹了一块鸽子肉放在慕雪芙的碟子里,丝毫不给沈若水面子。而沈若水给她盛的老鸭汤也丝毫未动。   沈若水面上无光,半天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光念着雪芙爱吃,倒忘了她身体刚好,不适宜吃这种寒凉的东西。”   “无碍,夫人事忙,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慕雪芙含笑看着她多变的神色,道。   有人见气氛有些冷,赶紧出来打圆场,“相爷寿辰,忙里忙外的都是慕夫人,有所疏漏也是人之常情。就拿今天的宴食,夫人要记得这位的口味又要知道那位的喜好,着实辛苦。要是换成我,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这人是沈若水娘家的嫂子,自然会帮衬着她说话。   见状,众人纷纷转移话题,只是一双双眼睛都带着试探的目光在慕雨蓉、慕雪芙和慕夫人身上穿梭。心中都在暗暗揣测这两个王妃对沈若水的态度,这继室怎么可能和原配的孩子和睦相处哪。   一场有些尴尬的宴席结束后,沈若水又带着众人到外院听戏。戏台待在正厅之上,下面是各式四角桌,中间隔着高高的紫檀边座百花齐放屏风,将男女宾客隔开。   屋子里暖炉四起,亦透着暖意,慕雪芙和慕雨蓉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边说着体己话一边听戏。   这一出曲目是《五女拜寿》,真是应景了慕家的五个女儿。慕雪芙捡起一块桃花糕吃了一口,道:“怎么没看到那个温夫人?”这温夫人是慕昭霖的五姨娘,一直以来都是个得宠的,虽然没有中馈之权,但沈若水也不敢小看她。而也因为她很得慕昭霖的喜爱,所以人人都尊称她一声温夫人。   “听说是生病了,怕给寿宴找来晦气,就没有出席。”慕雨蓉虽离开了相府,但却一直都留有眼线,府里发生什么事也大多都知道。   慕雪芙看了眼沈若水,眼角一挑,又吃了一口,道:“我说哪,不然这样的日子她又怎么会不出来抢风头。”   “温夫人受宠,别的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沈若水日子过的也不轻松。要操心自己的儿女又要对付府里的女人,我看她眼角都有细纹了。”慕雨蓉轻轻一哂,嘲讽的瞄了眼沈若水。   正说着话,突然外面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人,走到慕昭霖身边耳语了两句话,听罢,慕昭霖乍然而起,双目通红,胸腔不断的起伏翻腾,脸色难看至极。他冲着所有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对不住了,今日家里有些急事,不便再留各位。慕某很感激大家今日能来,他日慕某再宴请各位。”   诸位大人先是惊愕一瞬,而后都在猜想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相爷闭门谢客。但这里的人都是识趣之人,说了些场面话,也都纷纷离开。   原本热热闹闹的寿宴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沈若水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走到慕昭霖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关切的问道:“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慕昭霖眼睛一眯,甩开她的手,也不理会两位王爷在场,喝了一声,“还不是你治家不严!”说完就怒气冲冲的离开大厅向西南角方向而去。他一走,慕家的人自然要跟着,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   慕雪芙想了想,心中好奇,这慕昭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日到底是什么事惹的他如此动怒?她侧目看着慕雨蓉,“我们也去看看吧。”   慕雨蓉点了点头,挽着睿王的胳膊跟着离开的人向外走。   只是越走慕雪芙的眉头蹙的越紧,这方向明明是她在相府住的地方。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一行人跟着慕昭霖走到了玉芙阁。   此时的玉芙阁已经有下人护卫在门口把手,但里面却传来女人的娇喘和男人低吼之声,这样暧昧的声音任谁都知道里面在上演怎样的场景。   玉芙阁是相府的禁地,除了慕昭霖、慕泽茂和慕雨蓉,旁人是不可以进来的。但这么多年,这里却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扰,为的就是雪芙小姐随时回来住。即便她出嫁了,左相还是要求下人每天都过来打扫。   本来打扫这里的下人应该一早就过来,但因为今日是相爷的寿辰,府里忙不过来,所以才会在贵客们听戏时过来打扫,但却不想来到这就听到这样的声音。有人闯入玉芙阁本就是相府的大忌,更何况是在这做出此等苟且之事,下人自然要禀报给相爷。   “给本相把门打开,本相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闯进玉芙阁,还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慕昭霖额头青筋欲裂,扫了眼慕雪芙,指着房门,厉声呼喝。   慕雪芙满腔的怒气将她的理智烧尽,不等慕昭霖话音落下,她直接将门踹开,抬脚就往里面走,但却被景容一伸手给拉了回来。   “你放开我!”慕雪芙怒视着拉着自己的景容,喝了一声,大力甩开他,提起裙子就进了屋。   床上的女人先是被慕昭霖的呼喝拽回现实,接着又听到踹门声,才清醒一点,直到看清身上的男人,“啊”的一声凄厉尖叫出来。她推开那个男人,拽过床上的锦被盖住自己,眼中满是迷茫和惊惧,瑟瑟发抖的指着这个男人,“你这个畜生,我是你姨娘,你竟敢这么对我!”   男人也似从梦中惊醒一般,甩了甩还不清醒的脑袋,揉了揉太阳穴,低沉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   “哐当”一声,慕雪芙将寝门撞开,胸口不断起伏,绞着狂风骤雨般的寒气,满目阴鸷的看着那层层叠叠纱帐之后的两个身影,却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   “谁?”那女人看到有人站在门口,惊恐的问道,待看清是慕雪芙和已经进门的慕昭霖,心如死灰,微微颤颤道:“相——相——相爷。”   当听到尖叫声时慕昭霖就已经听出来是谁,他先是身子一震晃了下,眼中闪动着不可抑制的怒火,像是有一团火球在胸口乱串,他越过慕雪芙,走到床边,挥手拽下床幔,待看清这对男女,胸腔里的火球瞬间蹿到头顶,先是一巴掌打在那女人脸上,怒吼骂道:“贱人!”又一脚将男人踹下床,“逆子!”   原来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慕昭霖的小妾温夫人和慕府四公子慕秋荻。   慕秋荻被踢下来时身上未饰寸缕,景容迅速把慕雪芙搂入怀里,遮住她的眼睛,“不许看。”   慕雪芙一动不动,也没有挣扎,只是不断耸动的肩膀显示出她有多气愤。   慕秋荻的生母宋姨娘惊愕的看着儿子,捂住要尖叫的嘴,直摇头。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做出这件事,也能想象到以后他们母子在相府的处境。反应过来她冲了进去,一把抱住儿子,捡起地上的衣服给他穿上,然后又跪在地上给慕昭霖磕头,“相爷恕罪,相爷恕罪,再怎么说荻儿也是您的亲生骨肉,是您的儿子啊!”神色瞬间一变,指着温夫人,眼中狠厉,大声道:“荻儿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一定是这个贱人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勾引荻儿。”   “相爷不是这样的,妾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妾身只记得刚吃完药不久就睡过去了,等醒来就在这里了,而且,而且,被四公子奸污。”温夫人拽住慕昭霖的胳膊,跪在床上,满脸泪水,她知道她完了,不管是不是被人害,她都在相府里呆不下了。但若是她一口咬定是慕秋荻奸污了她,那起码她还有一线生机。   慕昭霖嫌恶的挥开她,看着那欢爱后留在身上的印记和似霞染的双颊,怒气直冲脑门而涨的青筋毕露,满脸通红,冷冷哼道:“什么都不知道?哼,本相看你享受的很!”   温夫人惨白着脸直摇头,甚至顾不上自己此刻衣衫不整的样子,又一次扯着他的衣袖,哀哭道:“不是的,不是的,相爷你要相信妾身,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相爷,你那么宠爱妾身,妾身怎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第四十七章 怒砸玉芙阁   “事实摆在眼前,你让本相如何相信你?”慕昭霖勾起一个冷笑,又甩了她一个巴掌,狠厉冷冽的声音如罡风扫荡,“本相对你那么好,你这么做如何对得起本相!”又转头看向伏在地上跪着的慕秋荻,上前就是一脚,喝道:“还有你这个孽子,连你的姨娘都不放过,简直是天理不容!”   “老爷,你一定要相信荻儿,荻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不会的。”宋姨娘拉住他还要再补一脚的腿,痛苦哀求。   “事都已经出了,妹妹就是再求也无济于事。”沈若水眼中的笑意止不住的流淌,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你们两个人都说不知道发生什么,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你们两个人早就暗通款曲,趁着今日相爷寿辰暗渡陈仓,做出此等苟且之事,真是丢尽我们相府的脸面!”   “够了!都给我出去!”慕雪芙看了眼沈若水,心中对事实也猜测的十之八九。空气中散发着欢爱后的味道,让她气恼万分。玉芙阁的所有装修摆设都是她凭着记忆中镇国将军府的样子让人装饰的,甚至一草一木都尽力追求还原。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们毁了!   慕昭霖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慕雪芙,怒气从鼻息叹出,态度一变,和缓道:“芙儿,父亲让人重新将所有的一切都换了。”   “不必了,再换也恶心。颠鸾倒凤都到我这来了,看来是有人不将我放在眼里啊。”慕雪芙推开景容走进屋,冷眼看着所有人,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剑,微微一笑,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只见她就开始挥舞着宝剑开始乱砍乱砸。   “哐哐哐”“噼里啪啦”也不管屋里有什么,花瓶,瓷器,镜子,桌椅,慕雪芙想都不想一顿砍砸,看的所有人都愣住只看着她,就连景容也忘记上前劝阻直愣愣的看着像是发泄一般的慕雪芙。   等慕雪芙发泄完心中的怒气,她随手将剑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用力吁出一口气,扫了眼慕府的所有人,冷冷一笑,“一直以来你们这后宅之事我从不掺合,但谁都知道这玉芙阁是我的禁地,可如今这破事竟发生在这里,这是不是明摆着不让我好过啊?知道你们每个人都不喜欢我,讨厌我,是不是早就想让我的痕迹在相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啊?那好,我就随了你们的愿,这玉芙阁我不要了。”目光掠过跪着的温夫人和慕秋荻,又似不经意一般目光停驻在沈若水身上一瞬,“今天谁不让我好过,以后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慕昭霖心中一紧,急忙走到她身边,按着她的肩膀,一扫之前的怒意,温和而慈祥,道:“爹让人给你重建一个玉芙阁,一模一样的。”   慕雪芙轻轻一笑,道:“反正我也不会回来住,还重建一个干什么?”她拍了拍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以后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也不会回来了,反正这左相府没人希望看见我。”说完她放下那双手,转过身走向景容,搂住他,神色一松,一抹悲色划过,却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道:“王爷,我们回家吧。”   景容环住她,心中生出怜惜之色,温声道:“好,我们回家。”临走时,他将玉芙阁的格局装饰都暗暗记下,心里有了盘算。   上了马车之后,慕雪芙伏在景容肩头,不一会儿就哭了出来,先是默默流泪,后来变成抽噎,到最后竟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景容抱着慕雪芙,轻拍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的抚顺,哄道:“好雪芙,别哭了,以后我们都不去相府,本王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他掰着她的头,却被慕雪芙紧紧箍着脖子,“本王看看。”   “不要,哭的太难看。”慕雪芙又紧了紧手,抽噎了几声,带着哭腔。   景容低低一笑,道:“雪芙最美,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美不胜收。”   “人家正哭哪,你还笑。”听到他低笑,慕雪芙松开手,抬眸看着他。   景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眼中的晶莹,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被软化了一下,“不许哭了,让外面的人听到该笑话你了。”   “谁敢!”慕雪芙挑了下眉,似是谁要是敢笑话她,她就去找那个人算账。   “不敢,难道不怕王妃娘娘发威吗?”景容想起刚才她抡剑砸东西的样子,原来他的王妃也有这么厉害的时候,连他都惊呆了。   慕雪芙自然知道他为何调侃,一歪头又倒在他肩上,俏声道:“那王爷千万别惹妾身生气,不然妾身控制不住脾气,说不定连宸王府都砸。”   景容郎朗一笑,道:“本王不怕雪芙砸了王府,只怕累了你的手。”   “王爷今日嘴怎么这么甜,竟拿甜言蜜语来哄我,难道是今日真的被我吓到了?”慕雪芙甜甜一笑,嗔着他,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   景容按住她的手,亲了口她的指尖,话锋一转,正色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嘴边的笑容慢慢收敛,如一缕青烟在她的唇边划过,凝动颦眉,慕雪芙轻轻吐出一口浑气,幽幽道:“若是真偷情,玉芙阁确实是个好地方。可是若偷情偷的忘我,连外面有守卫奴仆看守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太不寻常了。温夫人几天前就受了风寒,连今日寿宴都没有出席,以她的性格,若不是病的太重绝对不会缺席这个场合。换句话说,偷情什么时候不行,非得选择这么个日子。”   “本王看着他们二人脸上都透着不正常的红色,很可能是被人下了药。若是被人陷害,你说会是谁做的?”   慕雪芙轻轻睨了他一眼,嘴边一哂,道:“还能是谁,除了沈若水那个女人,别人也没这个胆子。温夫人受宠,在慕府的地位仅次于她,甚至有时也不把她放在眼里。而慕秋荻虽是庶出,但因为宋姨娘还有几分宠爱,再加上自身也有长进,令父亲越来越器重,就连宋姨娘也因此得到协助她管理后宅的差事。而这两个人出了事,最大的受益不就是她吗?”停顿了下,神色暗淡下来,轻轻道:“将地点选在玉芙阁,不就是为了恶心我嘛。”   景容轩了轩眉毛,见她提及玉芙阁时神色哀婉如秋叶落地,拢了拢她的衣服,“玉芙阁?对你很重要?”   忍住心底的悲恸,轻轻一叹,似有香气从牙齿间溢出,慕雪芙半是无奈半是慨叹,唏嘘道:“玉芙阁是照着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建的,就像是一个代替品。不过没有关系,本来也不过是替代,没了就没了,即便再像,也不是。所有的一切也回不去了。”   哀痛如漫天飞雪,冰冷的空气仿佛是将心凝住,慕雪芙闭着眼睛,掩住目光中的狠绝凌厉,嘴角噙着一个凄迷妖冶的笑容。   夜里,漫天雪花从墨黑色的苍穹片片飘落,将大地妆点成银装素裹的白色纱衣。慕雪芙无声无息的落在皇城中一处废墟之地,环看着这脑海中熟悉的地方,嘴边痴痴地笑,笑到眼泪从眼眶中溢出。   这是她的家啊,是她人生最美好的地方。芙蓉池旁,有娘亲的温柔笑意,梅花树下,有爹爹和哥哥习武的身影,斜阳池边,有她调皮不加衣服,奶娘追着她跑的情景。可如今,芙蓉落败,梅树凋零,池水干涸,房屋倾毁,早已不复当年之景。   慕雪芙静静的矗立在后院的一个院落里,这里曾经也叫玉芙阁,是父亲单给她辟的院子,只是现在已经变成废墟,败落不堪。   任冷风呼啸,任寒冷侵袭,她只是默默的流泪。风一吹,脸颊通红一片,如刀割一般在脸上刮着。   身体如柳枝一般柔软的跪在地上,慕雪芙掩面痛哭起来。   “爹,娘,不孝女来看你们来了,你们还在吗?是否能看到我?这十年我一步都不敢踏入,不敢进来,甚至不敢路过这里。大仇未报,我无颜见你们,我无法向你们交代。你们是不是在等着我,等着与我一家团聚哪?”   “爹,你一心为国,常常教导我和哥哥要忠君爱国,可是正是你忠心的皇帝灭我满门。有时我真的怪你,怪你为何效忠,为何立下那赫赫战功!若你是个平常百姓,我们家何至于只剩下我一个,剩下我一个人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你的女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纯洁的小芙儿,她的双手沾满血腥,她毁了一个又一个的小芙儿,她变成了魔鬼!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很厌恶如今的慕雪芙。你说雪芙是琉璃冰雪世界中的一株芙蓉花,纯洁、美好、明艳,不含一丝杂质,可你看看那我,看看你的雪芙,她玷污了你的心思,玷污这个名字。”   “哈哈哈······凭什么别人有爹疼,有娘爱,凭什么我爹娘早死!我不幸,我也要别人陪着!我没有爹娘,别人凭什么有!”   “娘,你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过你说的话我记在心里,印在了脑子里,你让我报仇,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我一定要将所有害你们和落井下石的人全都杀了,让他们到地下去见你们,去赎罪!”   “所有,所有参与谋害我镇国将军府的人都得死!”   “······” 第四十八章 拍卖镇国府   狂风咆哮,将干枝吹的东倒西歪,破碎的窗门因长时间的破败“砰砰砰”作响,寒风刺骨,像针一样扎进慕雪芙的身体里,满目阴森的紫瞳闪烁出嗜血的光芒。心恰像这冰冷的数九寒天,凄冷萧瑟,即便暖意加身,也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良久,身上的戾气从周身缓缓收敛,慕雪芙慢慢站起来,擦干眼泪,又环视了圈整个府邸,每走一步路,那模糊的记忆就在脑海中重演一遍。直到天边的启明星熠熠生辉,才在夜幕之下悄然离开。   当天夜里,左相府将本来最为得宠的温夫人送到庄子里,四公子慕秋荻虽未受责罚,但也被禁了足。慕昭霖警告知道此事的所有人不许将这件事泄漏半句,不然全部打发出去。左相府的奴才基本上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被撵走和死没什么分别。所以知道此事的人都三缄其口,不敢多说一句话。   慕雪芙知道这个结果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慕雨蓉特意派身边的婉兮过府告之,也告诉她其实慕昭霖大概知道真相,但并没有揭穿沈若水,只是态度上对她冷淡了不少。而玉芙阁慕昭霖又找人重新清理了一次,还让人在那看守,依旧给她留着。   慕雪芙听到玉芙阁给她留着的话嘴边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她当时是觉得恶心所以砸了房间,但另一方面还不是做给景容看。景容虽然和她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但亲密中却带着疏离,有时她明明看到他的眼中含着丝丝情意,却能在下一刻就疏远自己。他根本不信任她,即使她多次说过不会掺合慕昭霖的事情,他仍然不相信。而那日,她当着那么多人说出无事不会再回左相府的话,不就是变相和相府划清界限,让他认为她只剩下他一个靠山。而且,她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不也得到他的怜惜了嘛。   数萼初放,含苞白雪,在枝头上探出头,晶莹剔透,如珠光宝石般耀眼,宛若玉女亭立,玉骨冰姿,散发着诱人远溢的芬香馥郁。幽幽暗香沁人心脾,仿佛是从远方飘来,清远四溢。   慕雪芙披着一件白色大氅,绣着一朵一朵银丝红梅,置身在梅花树下,与雪中红梅融为一体。不知是她观赏梅花,还是灿梅映照她。   景容站在院门口,静静的看着她俏丽的站在梅花下,盈盈花盛处,笑靥如花,那一颦一笑,无不散发着撩人心魄的光艳,如贬下凡间的仙女,又似坠入人间的妖精。   慕雪芙一转头,看见他站在那里,一身雪白色直缀,领口袖口都绣着朱色银丝滚边祥云,腰束月色镶玉宽腰带,缀着一枚白玉佩,外披一件同色系狐皮氅衣,墨发用白玉冠束起,散落的头发经风一吹,显得整个人更加妖冶魅惑,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慕雪芙有些失神的看着他,寒风刮了下她的脸,才回过神来。嫣然一笑,娇柔道:“王爷来了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   风帽上的雪白狐毛夹杂着片片雪花随风飞舞,如羽毛般轻抚到他的颚下。景容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拂掉落在她身上的薄雪,“冷不冷?”   慕雪芙摸了摸他手上的温度,“啧”了一声,将手炉塞到他手里,嗔道:“还问我冷不冷,看你这手,跟冰似的。”   “惯了,一到冬天就这样,也没觉得冰到哪去。”看着旁边侍女又将一个外裹鸳鸯戏水的手炉放在她手上,指尖在手中的手炉荷包上描绘图案轮廓,“倒不觉得冷。”   “那咱们进屋吧。”慕雪芙心里纳闷,男人不都是天生的火力旺盛吗?   进屋后,慕雪芙脱下斗篷,拽着景容到鎏金鹤擎暖炉旁取暖,看了眼那修长而白玉如笋的手,心中感叹,这男人好看连手都如此漂亮,带着调侃的意味,含笑道:“王爷好几日没来,是不是倒哪里偷腥去了。”   景容轻轻一笑,如初春乍暖,抓住她的手,“本王想来这偷香,不知王妃答不答应?”神色一敛,道:“这几日朝中正在拍卖几处府邸,以防有人借此生事,京畿卫要多加巡查,本王自然闲不下来。”   “拍卖府邸?”慕雪芙疑惑问道。   手中回暖,景容拉着她坐在一旁的软塌上,淡淡道:“是啊,京城中有几个废旧的府邸,荒废已久,反正荒着也是荒着,就有人提议拍卖出去,也好充实国库。”   慕雪芙心中一紧,一种预感席卷而来,脱口道:“是哪家的府邸?”   “本王只知道最大的两处,一处是张兆驰的右相府邸,一处是十年前满家灭门的镇国将军府。”   神色陡变,身子一震,一记重拳击中在她的心里,整张脸怔得发白。慕雪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恨在那一刻从四肢百骸中透骨袭来。齿间瑟瑟发冷,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但又极力隐忍着心中的怒火。   景容看她突变的神色,急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越是痛,就越要忍耐,慕雪芙倏尔一笑,伏在景容身上,道:“父亲曾和镇国将军为挚友,也曾讲过他的事,王爷今日提起镇国将军府,我不免唏嘘。曾经的一代战神谁能想到会成为万人唾弃的叛贼哪,可见这人是不能做错事,不然不但害了自己,连家人也要受牵连。”禀了禀气,嘴边的笑凄美的如同妖冶的罂粟花,“听说他有一儿一女,男孩才十岁,女孩也不过五岁,都死在那场血泊中。”   “本王也听过他的事,一代名将,竟落得那样的下场。”景容记得小时候父王也曾夸赞过慕麒英,说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虽未蒙面,但也钦佩已久,当初听说他投敌叛国也是不敢相信。   慕雪芙心头凄楚,却极力忍着,忍住心底的悲恸和恨意,莞尔一笑,娇嫩嫩道:“王爷,妾身就要生辰了,你不是说臣妾想要什么都和你说吗?妾身如今想到了,那你答应不答应?”   相处这么久,景容也对她有所了解,知道她只有求到自己的时候才会自称妾身。他一抿嘴,摸了摸她的脸,道:“是,本王答应了你,说吧,想要什么?”   “妾身想要镇国将军府的府邸,王爷买给妾身好不好?”慕雪芙直接坐到他的身上,环着他的脖子,撒着娇,“王爷送给妾身当礼物,妾身会很开心的。”   景容搂住她的腰,愣了下,问道:“要房子干什么?宸王府不好吗?”   慕雪芙眼光琉璃闪烁,灵动一笑,俏声道:“对女人来说最大的依靠除了丈夫以外,就是房子和票子。左相府妾身是回不去了,也算是没了娘家,那以后若是王爷厌烦了妾身,妾身又到哪里安身立命哪?所以王爷将镇国将军府给妾身买了,也算是给妾身买了个娘家。”   “本王怎会厌烦了,只会瞎说!”景容皱了皱眉头,掐了下她的脸,“喜欢本王就给你买,你是去玩去卖都没关系,不过为何你要选了镇国府?”   景容从不是在乎钱的人,给她买东西,不管价格多贵,只要她要,他连眼睛都不眨就直接给她买。原本以为一座府邸他起码也要犹豫一下,没想到他还是如此,看来他有很多钱啊。慕雪芙在心里盘算着,但嘴上却说着另一套话,“你不说那里大吗?况且那里基本化为灰烬,重建也好建。至于右相府,张兆驰在职时就与父亲树为政敌,若是我们把那地方买下了,别人会怎么想。”   “好,一会儿本王就派逐月去给你买回来。”景容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子,眼中闪着暧昧之色,“本王答应你此事,你该如何回报本王?”   慕雪芙咬了下唇,粉腮红润,星眸微嗔,娇气气道:“那王爷想让妾身如何回报啊?”   景容扶正她的身子,低下头,嘴唇轻轻触碰她粉嫩的耳朵,慢慢滑向脸颊,亲了一口,道:“这就当作此事的回报。”   还以为要什么回报,原来只是亲一口脸颊,慕雪芙刚才提着的心瞬间了落了下来。她调皮一笑,勾住景容的脖子,扬起下巴就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这样如何?”   “颜如玉,气如兰,真香。”景容抵在她的额头,“再亲一口。”   慕雪芙好笑的看着他这幅讨香的样子,指尖划过他的脸,用力一摁,推到一旁,“好东西怎么一下子就得到?等下次王爷让妾身高兴,妾身再赏你。”   “狭促鬼,你就是这么打发本王的?”景容低低沉吟,吻了吻她的发丝,“不过你说的也对,好东西一点一点得到才好。”一次得到的东西,谁都不会珍惜,只有通过努力得到,才是真正的乐趣。女人是,其他事,亦然。   慕雪芙低低浅笑,勾起他散落在前襟上的一缕墨发,目光流转华光,似拢了半世烟雨,娇然的声音轻轻吐出,“欲速则不达,还是细水长流才更有滋味。” 第四十九章 美男计不灵   两天后慕雪芙就拿到了镇国府的房契,泪水跌落在房契上,阴湿了一片。眼中含着泪,嘴上却噙着笑容。兜兜转转,镇国府又回到她的手里了。   紫夭看着慕雪芙手中的房契,俏俏一笑,带着打趣的意味。“主子,王爷对你真好,这大宅子说买就买,连眼睛都不眨。现在外面人都说,宸王宠妻,花大价钱买那么大的宅子给宸王妃作为生辰礼物,简直是把宸王妃当成心尖尖。”   慕雪芙擦了下脸上的眼泪,轻斜了眼她,笑骂道:“就你多只耳朵多张嘴。”   “我这叫耳目灵通,主子不是应该夸奖我吗?”紫夭挽起她的胳膊,将头靠上去,带着撒娇的口气,甜甜道。   慕雪芙将房契折叠好,在紫夭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该打听的不打听,竟打听些没用的。”   紫夭委屈的揉了揉额头,“主子让我去外面打听城中的事,可如今只有这事传的沸沸扬扬,我也只好回来鹦鹉学舌了。”   慕雪芙神色一禀,将房契放进一个精致的雕花檀木盒子里珍藏好,肃色道:“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   “忠勇候确实有意与怀王联姻,想把自己的小女儿钟碧柔嫁给怀王为侧妃,甚至想取张梓萱而代之,成为正妃。我也已经见过两三次这个钟碧柔私下和怀王接触,看上去郎有情妾有意,想必他们之间必有私情。”   郎有情妾有意?哼,只有女人才会那么傻,哪来的男人情真!只不过是想利用她拉拢忠勇候罢了。不过以怀王那么狠辣无情的性格,张梓萱没有右相做靠山,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价值了,为了拉拢忠勇候,取而代之的把戏未尝不会做。   慕雪芙素手冉冉走到香炉旁,执起一根银簪拨弄了几下,透出绵绵甜香,“忠勇候是军侯,手中有军队,若是联姻,怀王的势力就大大增强了不少,以此弥补一个右相的损失,百利而无一害。通过一个女人就可以达到这种显著的效果,可见三十六计应该加上一计,美男计。”   “美男计?”紫夭狡黠的眸子轻轻煽动,调侃道:“怀王长得是不错,不过跟咱们王爷一比就差了些,怎么不见王爷的美男计奏效啊?”   慕雪芙无奈的嗔着她,道:“再乱说我就把你的嘴缝上。”景容是长得好,她也几次失了神,但也只是纯粹的欣赏,却进不了她的心。   “王妃这是要把谁的嘴缝上啊?”慕雪芙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景容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慕雪芙一惊,瞪了眼紫夭,转过头向景容璀然一笑,曼声轻盈,带着点点娇嗔,道:“还不是紫夭,竟敢说我胖了,王爷你说妾身胖了吗?”   景容但笑不言,上下细细打量了她一圈,点了点头,兴致盎然道:“嗯,是胖了。”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搂住慕雪芙的腰,“不过,胖点更好看。”   以前慕雪芙为了练功总是闭关辟谷,尝尝一个月两个月什么都不吃,但从嫁入宸王府之后,她每日三餐也算是定了时,自然会较之以前胖一点。   “那你就是说我以前太瘦不好看吗?”慕雪芙假意娇嗔,一记粉拳轻轻打在他的肩头。   景容将她拢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鬓边,“雪芙无论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只不过胖一点本王抱着更舒服。”   “王爷是因为妾身抱着不舒服才又招进个侍妾?”慕雪芙转首盈盈笑着,眼似秋波流转,妩媚娇态于行,她点了点景容的胸口,似娇似嗔。   秋水盈盈玉绝尘,尖松松雪白手,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景容心中一颤,抓住那芊芊玉手,凑到嘴边深深亲了一口,“一个侍妾和你怎么比?有人送进来,本王不好不给面子。”   慕雪芙没有抽出手,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那粉唇落下的地方,转而恬静微笑,道:“什么人还需王爷给他面子?”顿了下,勾住他的脖子,“王爷的女人个个都是月貌花容,不知这一个又是怎样的风情万种哪?”   景容低低哼笑,眉宇间皆是温存宠溺,仿若似水流年里的一束阳光,和煦而明媚,“这世上能称得上月貌花容、风情万种的人唯有本王眼前一人,其他人,只不过是一些俗粉庸脂罢了。”   “你就哄我。”慕雪芙松开手,低眉敛笑,道:“进府就算了,别在我眼前晃就好。听说府里小妾进门都要拜见主母,我可不可以不见啊?”   “你都说了只是个小妾,哪里有资格来拜见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让她在府里呆着就好。”慕雪芙还有一点让他很满意的就是她从不像别的府里的主母每天都摆出正妻的架子,不是让妾室天天请安服侍在侧,就是没事找事说教。幸好他娶了个懒惰的王妃,不然这王府也不会消停。   慕雪芙转身给他倒了杯热茶,道:“就怕这府里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背对着景容,她哂笑一下,回过神将茶杯递给他,接着道:“今儿花侧妃还过来了哪。”   景容一回府,周成就告诉他,花媚儿今早到东院来,所以他才会特意过来问问。正好慕雪芙提到,便问:“她来干什么?”   “她说王爷书房里新添了一个女人,长得跟狐狸精似的,怕她勾引王爷,狐媚惑主,让我出面将那侍女赶走。”慕雪芙慵懒的坐在梳妆台前,对镜将台上的一只蝶恋花点翠金簪插入发间,看着镜中的景容,漫不经心道。   景容斜靠在软椅上,品了口香茶,冷冷一哼,道:“真是良苦用心,连本王书房里添置了侍女都知道。”抬眸看了眼慕雪芙,道:“若是爱妃也能像花氏一样时时注意本王的事情那该多好啊。”   慕雪芙轻挑眉头,看着镜中反射着景容那戏谑的表情,一时气闷,捡起一旁的一方丝帕盖住铜镜,一字一顿道:“不但是良苦用心,还情深意重。”   “那爱妃对本王是不是也是情根深种哪?”景容邪魅一笑,丹凤眼向上一挑,谐谑之意仍不收敛。   慕雪芙回身斜飞了一眼,道:“对王爷情根深种的人大有人在,不差妾身一个。”   嘴边的玩味之笑缓缓收起,景容脸上沉下来,将茶盏放在桌几上,深深的看着慕雪芙的后脑,道:“雪芙,我们是夫妻,难道不该有感情吗?”   慕雪芙怔了下,嘴角噙着一缕冷笑,道:“身为王妃最重要的是做好王妃的分内之事,做好王爷的贤内助,妾身不才,不是做贤妻的料,但起码不会让后宅不宁。如今王府虽不是多和睦,但也没有惹是生非的人,也算是妾身尽了职责。”她转过身子,换成一个温婉笑容,盈盈起身走到他身边,“再说,王爷我们现在还不够好吗?外面的人都说宸王宠妻,丝毫不逊于睿王。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实为佳话。”   景容脸色深沉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冷哼了一声,哂笑道:“你也说是外面传的,究竟如何,只有你我知道。”   慕雪芙笑吟吟凝视着那深邃如深潭般不见底的黑眸,主动坐在景容腿上,娇柔的靠在他的胸口,抬眸浅笑,娇嗔道:“我们还不够亲密?还是妾身不好,惹王爷生气?”   “你什么都好,就是心不在本王这里。”景容抬起她的下巴,慢慢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在那娇媚的面容上,声音变得低沉黯然,“雪芙,你的心是封闭住还是流落在别处?你的人在这,但本王却一直琢磨不透你。”在她面前,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予了她,若是别的女人早就投怀送抱,只有她,永远都是若即若离,让他抓不到边际。还是她的心机太重,城府太深,又或者已经看透他的心思,而丝毫不上钩哪?   慕雪芙眼疾手快,伸手捂住那即将触碰到薄唇,眼中划过一丝闪躲,扯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意,道:“只要妾身在王爷身边,又何必理会妾身的心在哪里。况且妾身的人在你怀里,这心自然在这。”封闭?流落?她根本就没有心,哪里来的感情!   景容拿下她的手,轻轻叹出一口气,道:“你就跟本王装傻吧!花氏因为本王书房只是有个侍女伺候就能上你这嚼舌根,而你却连问都不问一下本王为何突然要一个侍女在旁伺候。你说你这心里有没有本王?”   慕雪芙莞尔一笑,如花绽放,妖媚明眸直直的映在景容的眼中,“难道王爷希望妾身成为妒妇吗?嫉妒是女人之大忌,妾身可不敢犯。况且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女,难道妾身还比不过她吗?妾身不是不嫉妒,是信任王爷。”   “你就会敷衍本王!”景容无奈的摇了摇,粉唇如羽毛般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拂过,“本王倒希望你能成为妒妇。”   “王爷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妾身会以为你想要个毒妇,口味真重。” 第五十章 初见好色王爷   “你呀,让本王说你什么好?”景容刮了下她的鼻子,话锋一转,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道:“镇国府的房契在你手里,想怎么修建你跟周成说一声就好。你只管动嘴,人啊,钱啊,你什么都不用操心。等修建好了,你若是喜欢想去住,本王就陪你去,就当是在城中买了个庄子。”   每次提到镇国府,慕雪芙的心就像是被利剑扎了一下,她忍着痛楚,璀璨一笑,曼声道:“还没谢过王爷哪,王爷就已经想到妾身之前,这叫妾身如何感激?王爷你真好!”   “知道本王好,以后就上点心。”   “妾身上着心哪!”慕雪芙埋入他的怀里,垂眸浅笑,嘴边却轻轻吐出一抹积郁在心头的叹息,慢慢的,她闭上眼睛,含着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心?她哪里还有心?心脏那个地方,除了如滚热灼灼翻涌的火山喷浆般的仇恨,就剩下如千年冰封的寒冷,冷热交替,生生将她的心揉碎的支离破碎。   雪色通过纸窗为屋内揉进一层暖色,软椅上景容抱着慕雪芙,两个人沉默不语,只有浅浅的两道呼吸声。静默的房间就连雪片压着窗边枝条的声音都能听到。   半晌,景容开口道:“那个侍女你也不要多想,等本王弄清楚一些事情,就不会将她留在身边。”这个侍女就是那天他所救的女子,几番探查才知道她幕后之人竟是如今的瑜王妃。那个女人还没回京就已经将眼线安排在他身边,着实是费尽心思。但他依旧将这个叫含香的女人放在身边,放在最惹眼的位置,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目的。再说一个女人,不用他动手,自然会有人替他动手,就像花媚儿,今日到慕雪芙这来挑唆,他日,若是看慕雪芙迟迟不出声,还不得自己动手。倒时,他说不定可以一箭双雕。   景容书房里有侍女伺候的事慕雪芙早就知道,而这侍女是如何带进府的她更是一清二楚。听到这女人在大街上上演这样的一出戏,别说是景容,就是她也一眼就能看穿其中的把戏。而景容能将她带进府,又安排在身边,她不用猜就知道他的用意。虽然她没有去查这来路不明的女人是谁安排的,但她想景容已经在将她安排在书房之前就查出来了。   慕雪芙低眉顺眼,乖巧的点了点头,手指勾起一缕景容散落在前胸的头发,缠着指尖绕了几圈,“妾身知道王爷心中自有主意,所以并没有多想。只是花侧妃那面,恐怕会生事,王爷还是应该安抚一下。还有,妾身生辰无需大操大办,只要请众姐妹到东院来相聚,吃顿晚饭就可以了。”   白皙如玉的手指穿过如墨般的黑发,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像是自带着一种诱惑。景容喉咙一紧,声音渐次低沉,“花氏生辰还是在正院操办的,你是堂堂王妃反而在这里?”停了停,道:“本王不想委屈你。”   “王爷将镇国府的府邸送给妾身已经弄得满城风雨,还是低调一点好,更何况,王爷何时委屈过妾身?”   腊月初一是慕雪芙的十五岁生辰,自那天早上开始宸王府的下人就开始忙碌,没有一丝怠慢。谁都知道王妃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自来王妃想要什么,只要王爷有,没有不应的。有这样的宠爱,府中的下人谁又敢轻视半分,怕是巴结都来不及。因为宸王宠爱王妃,京中的王侯将相、达官贵人也借此机会纷纷献礼,金银玉器,满目琳琅,一天下来,宸王府的门槛都要踏平了。   那一日,府中倒是清减得很,除了晚宴的吃**细了些,与花侧妃寿辰时也无异,无外乎是妾室们说一些冠冕堂皇的祝词,然后就是轻歌燕舞,唱曲杂耍的娱人节目。一晚上,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谄媚或讨好的气氛中度过,慕雪芙虽不愿意假意应付,但还是尽力保持着当家主母的大方得体、从容温婉。   过了腊八,天气愈冷,慕雪芙更是不出屋,每天都窝在房间里。闲时也不过是赏梅或是凭着朦胧的记忆将曾经镇国将军府的样子一点一点绘制出来,只等着春后便开始动工。   腊月十五这一天,老瑜王妃与其子景宣也从封地赶回皇城。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装素银装延长到天际,走路时,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景容带着王府众人在大门等候,看着远远的一辆四骏宝盖华光异彩马车缓缓驶来,马车上坠着的风铃随风摇曳,清脆的铃声由远及近,清清泠泠。   “到了。”景容垂头在慕雪芙耳边低语了一声,“她若是为难你,也不用客气。你是宸王妃,是这的女主人。”   慕雪芙伸手掩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儿,她每天不到日上三竿从来不起,今日却一大早起床梳妆打扮,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等人,简直就是折磨她。她抬眸斜飞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可不会委屈了自己,而且,让我在这等他们这么久,已经惹了我。我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才不计较,但她要是端起婆婆的架势欺辱我,天王老子的脸面我都不给。”也不知这瑜王妃是不是故意的,说是辰时就到,他们都在这等了半个多时辰,现在才看到马车的身影。   话音刚落,景容神色一凛,但有透着黯然之色,冷目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沉声道:“她不配!”   慕雪芙侧目看着他阴沉的脸色,伸出温热的手拢进他的宽袖中,他的手寒冷如冰,没有一点温度,慕雪芙微皱眉头牵住他的手,十指交叉,将温度传给他,“妾身的婆婆只有王爷的母妃,她确实不配。”   温暖一点一点从手心传递,仿佛整个身体都荡起暖意,景容神色恍惚有一丝动容,他深深的看了眼慕雪芙,微微一笑,但却没有说话。   马车走到近处停下,厚重的门帘打开,一个年轻的俊秀男子率先下车,再将刚刚踏出车门的人小心翼翼的扶下马车。这名俊秀男子就是景容同父异母的弟弟景宣,他扶下的人正是他的母亲瑜王妃。   行礼后,景容牵着慕雪芙向前走了几步,但又与他们拉开一点距离,朝着瑜王妃拱了拱手,“一路远来,王妃辛苦。府内已经准备好饭时,请进。”   瑜王妃嘴角微微翘起,打量了景容一圈,又将目光放在慕雪芙身上。乍一见面,心中惊艳,她早就听说宸王妃明媚动人,却不想竟如此丰姿冶丽,美艳不可方物。这样好的容貌,远胜于她那个皇城第一美人的姐姐,就算称作天下第一美人恐怕也不为过。   “这就是阿容的新婚王妃吧,哎呦呦,这小脸,这身段,我竟不知用什么语言修饰,真是位绝世佳人啊。还是阿容有福气,这样有家世有样貌的女子竟被你娶了。若是你母妃在,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哪。”瑜王妃走到慕雪芙身边,左看看右看看,上下打量着她,像是鉴赏物品似的品头论足。   瑜王妃是郡主出身,身份高贵,自带着一身傲气、不可一世的架势。她年轻时也是皇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虽三十有六,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也不过三十而已。一双妩媚的丹凤眼轻轻挑起,即便有几道浅浅的细纹,依旧不能动摇她的美貌,可以说眉梢眼角说不尽的绝丽风流。   景容听她提到母妃时,瞳孔一缩,眼神微变,却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随意一扫,正好看到景宣失神的看着慕雪芙时,脸色瞬间沉如黑底,眼中暗藏着噬人的冷冽凌厉。   慕雪芙余光扫到景容那黑沉的面色,莞尔一笑,对着瑜王妃微微屈膝,“谢瑜王妃谬赞,早就听说瑜王妃年轻时姿色超群,今日一见,依旧风采万千,果然名不虚传。”   美人一笑百媚生,就像是夜色下的夜明珠,烁烁其华,令周围一切都黯淡失色。景宣呆愣愣的直视着慕雪芙,直到自己的王妃拽了下他的袖子,才回过神。看了眼垂眸不知想什么的景容,上前两步,越过他,冲着慕雪芙拱了拱手,声音温柔的仿佛生怕大声就会吓走眼前的人,“王嫂万福,本应王嫂和王兄大婚之日赶来庆祝,不想家中出了点事,没有前来道贺,今日就在这赔不是了,还请王嫂见谅。”   慕雪芙转目看了眼他,心中厌烦,虽长相俊秀,明眸秀眉,但眼底却隐隐散发着一丝阴邪,也带着一种让人觉得腻烦的感觉。她嘴角含笑,得体从容,欠了欠身,道:“宣王有礼,也不是什么大事,哪来的赔礼。”   “是啊,都是一家人。”景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仿佛被吸了魂魄一般,她微微欠身时,行动间散发着梅花的幽香。景宣喉咙一紧,走进一步,要去扶她。 第五十一章 媚态酥色心   慕雪芙快速起身,退了一步,右手衣摆在空中画出一道溢彩的弧线,“天寒地冻,瑜王妃、宣王、宣王妃快请进府取暖吧。”   景宣的手顿在空中,他尴尬的收回手,又转头看了眼景容,道:“王嫂美丽贤惠,王兄有福了。弟弟恭喜王兄能娶到此等如花美眷。”   景容虽自始至终都垂眸不语,但他的举动却一清二楚。微微抬目,眸光在那双手上划过,心中一哂,言简意赅道:“借你吉言。”   景容对他们的态度一向如此,不是冰冷如寒,就是惜字如金,所以景宣也不觉得尴尬。他嘴边荡起一层笑意,目光又转移到慕雪芙身上,轻飘飘道:“弟弟真是羡慕王兄有如斯美色在侧,若是换成弟弟——此生足已。”   景容强忍着倒腾的怒气,阴寒刺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便走到慕雪芙身边,搂过她的肩,“进府吧。”   “王兄和王嫂真是恩爱。”景宣看着两个人亲密的举动,讪讪道。   瑜王妃瞪了眼他,这个儿子,色瘾又发作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人。她偷偷怼了下景宣,给他使了个眼色,便抬起下巴傲慢的瞥了眼慕雪芙,“要真的恩爱才好,本王妃听说你们现在一个住在东院,一个住在正房?”   慕雪芙眼角一挑,神色幽深,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娇声道:“瑜王妃人不在皇城,可王府里的事却一清二楚,可见是真的关心我们。我和王爷分开睡也不过是经过上次小产后,我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怕过了病气给王爷才暂时分开而已。”   瑜王妃被她噎了一下,轻哼一声,搭着身边老嬷嬷的手就昂首阔步的往府里进。   瑜王府这次来的人不少,除去瑜王妃及宣王的正妃和侧妃,还有两个老瑜王留下的妾室以及他们的孩子,这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以前瑜王妃来都会住在东院,可如今这东院却是慕雪芙的地盘,所以就把这些人安排到了西院住下。西院是专门的客房,景容将他们安置在那里,也算是提醒他们,不要把这里当成是瑜王府,做客就应该有个客人的样子。也正因为这样的安排,当天瑜王妃也是生了好大的气。   第二天瑜王妃便带领着儿子儿媳去宫里给皇上和各宫娘娘请安,接下来两日也没闲着,皇城中各大府邸基本上都跑个遍,慕雪芙暗地里笑称堂堂瑜王妃都快成了这皇城中的交际花。   慕雪芙说这话时景容正在身边,他笑了笑,捏了下她的鼻子,“这几日难为你了,每天还要对着她的脸色。不过本王说过,不想去就不要去,何苦去理她?横竖有本王给你撑腰,她也欺负不了你。”   从这个瑜王妃来了以后,她就拉开婆婆的架势,要府里的所有妻妾每日都要去她那请安,说是为了慕雪芙好,教她如何做好主母,省的府里的人不懂规矩,传出去让人笑话。   慕雪芙弯唇一笑,透着丝丝冷意,“我若是不去,岂不是给她抓住我不侍公婆的把柄?她虽不是你亲娘,但依旧是你名义上的母妃,你要是纵着我,就摊上不孝的罪名了。只不过是住上一段时间,又不长久,由着她吧。”   腊月二十三一过,朝堂上便封了笔。这一日,慕雪芙原本和慕雨蓉约好去睿王府做客,她打扮完之后只等着景容处理完事情来接她出府。不想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主子,宣王求见。”青琢清了清身上的积雪才掀开帘子走进房间,看着慕雪芙聚精会神的思索棋盘上的布局,犹豫了一下,道。   慕雪芙皱起长眉,脸上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冷声道:“他来干什么?”   “说是给主子送东西。”   慕雪芙眸子微冷,想起每次去给瑜王妃请安时,他总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心中烦腻。但又不好不见,扬了扬手,道:“让他在前厅等候。”   等慕雪芙出来时,景宣连忙站起身,向她拱手见礼,一面拿眼睛觑看着她,道:“打扰王嫂休息,是宣的不是。”   宣?慕雪芙微不可见的冷笑一下,真恶心!   唇边的冷笑不等人看清就化为和煦的笑意,慕雪芙盈盈落坐在上位,目光轻轻的在他身边小厮手中捧着的镶着珠玉的檀木盒子上掠过,嗓音娇柔的开了口,“无妨,不知宣王爷有何要事亲自过来?”   景宣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美人,恨不得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那娇柔妩媚的声音柔的仿佛是在他的心间调拨似得,让他整个心头都颤抖。他吞了吞口水,饧眼道:“嫂嫂叫我阿宣就好,王爷王爷的叫着,反倒显得生疏。”目光贪婪的在慕雪芙脸上身上周旋,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前几日皇上和宫里的各位娘娘赏了很多赏赐,所以宣今日特意挑了几件精美华贵的东西来送给嫂嫂。”他侧目给身边的小厮努了努眼色,小厮会意,将锦盒打开端给慕雪芙身边的青琢。   慕雪芙随意扫了眼盒子里的东西,含笑道:“宣王真是太过破费,这都是宫里皇上和娘娘们的心意,送给我怕是不妥吧。再说,我也受之有愧,这么好的东西还是令王妃和侧妃比较合适佩戴。”   “嫂嫂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知道嫂嫂不缺这些东西,或许还看不上眼,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嫂嫂若是不收下,就真是伤了我的心。”景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应该这么形容,应该说像一头饥渴的饿狼,看到食物一般闪烁着欲望的蓝光。   慕雪芙听他说话觉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装作无事的划了下胳膊,忍住心里的厌烦。为了不让他说出更肉麻的话,慕雪芙只有收下。   “以后嫂嫂想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我都会为你做到。”景宣看她收下,心中一喜,更加走进了几步。   慕雪芙看着那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鞋子,恨不得一刀砍下来。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茶水浸湿那樱红的嘴唇,诱惑十足。眼中精光一闪,慕雪芙放下茶盏盈盈起身,走进半步,波光流转的璀璨星眸媚色悠扬,她勾了下景宣的衣领,轻声柔曼道:“说起来我倒真有件事想求王爷,只是不知王爷答不答应?”   此刻的景宣早已失了魂,这样的神色,一件事算什么,十件百件他都答应啊。他看着那青葱玉指,如玉红酥,顾不上旁边有其他人,迅速抓在手心,轻颤着声音,“嫂嫂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慕雪芙真想剁了他的手爪子,忍了忍,凤眼轻轻上挑,媚态毕现,又带着一股子蛊惑风情,“本来瑜王妃让我们每天去请安是理所应当之事,不过我天生惫懒,这一觉不睡到日晒三杆就不舒服。你看只不过几天的功夫,我这眼下都有乌青了。所以,我想托王爷向瑜王妃说说情,就免了这晨昏定省吧。好不好嘛,嗯?”   “好,好,”景宣如同失魂落魄一样,此时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别说是向母妃求情,就是挖了他的心,他都双手奉上,“这点小事,今日我就和母妃说,明日定不会让你再早起。”他微微叹息一下,“母妃也真是的,在瑜王府还折腾不够,到这又折腾。嫂嫂不知,每日看见你那么辛苦,我有多心疼。”   慕雪芙轻睨了他一眼,抽出手,带着娇羞的口吻,轻斥道:“这么多人你胡说什么!”   景宣早已被她勾得三魂不见七魄,这娇羞羞的样子让他恨不得此刻就搂入怀里揉搓一把。他环看了眼周围的人,终是耐住这份冲动,嬉皮笑脸道:“宣可不是胡说,是真心之言。”   慕雪芙笑的更加灿烂,然而只要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笑有多冷。慕雪芙错开步子,向外看去,内心有一丝焦急,这个景容不让他来时他偏来,想要来他却还不到。她已达到目的,难道还要让这色鬼占便宜吗?但也不好现下就给景宣脸色,毕竟她还需要他到瑜王妃那周旋。扬起笑脸,慕雪芙后退了几步坐下,媚眼挑了一下,滟潋四流,娇声道:“暂且信你。”   “嫂嫂定要信我才是,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景宣好不要脸,紧跟着她走到她面前,甚至想伸手触摸那娇艳欲滴的容颜。   慕雪芙厌恶的看着那伸过来的手,一巴掌狠狠打掉,抬眸间嘴唇勾笑,瞪了眼他,俏生生道:“登徒子。”   景宣只觉得眼前的美人一颦一笑,恍若神妃仙子,就是瞪着眼也是风情万种,此时半个身子已酥倒,他抬起手闻了闻刚被慕雪芙打掉的地方,调戏道:“真香,如此幽香扑鼻,我倒想讨几次打。”   恶心至极,慕雪芙向外瞄了一眼,正看到紫夭从门口跑进来,心里松了一下。能让紫夭跑这一趟,定是景容到了。她推开发贱讨打的景宣,扬声问道:“紫夭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第五十二章 断子绝孙药   紫夭人还没到门口,听到主子的问话,便大声道:“王爷来了。”   一听景容来了,景宣瞬间脸色一沉,暗道真是搅了他的好事。但也不敢造次,退回之前的座位坐下,悻悻道:“大哥来的真快啊,我这刚到,他就听到声了。”   慕雪芙冷冷瞥了眼,待看到景容的身影,提裙快步走了出去迎接。到了门口直接扑到他的怀里,娇嗔道:“玉宸你怎么才来啊,人家都等你好久了。”   景容斜眉一飞,她有几次投怀送抱过,何时又如此称呼自己?等往里一瞧,看到景宣,心下就已明了,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   他搂过慕雪芙,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道:“让芙儿久等了。”   慕雪芙莞尔一笑,晶石般灵动的眼睛冲他眨了眨,便环着他往屋里走,“王爷和宣王倒是兄弟间心意相通,他才来你就到了。”   景容将手搭在她腰上,看了眼景宣,淡淡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看着两人之间亲密的举动,景宣既羡慕又嫉妒,恨不得搂着慕雪芙的人是自己。他轻咳一声,放下心中的旖旎,道:“前几日进宫皇上和各宫娘娘送的一些赏赐,我看有些正合适王嫂,就送了过来。”   景容随意一眼,扫到一个精美珠玉镶嵌的盒子,心中冷笑,道:“你有心了。”   景宣虽觊觎慕雪芙,但也不是傻子,见景容神色淡淡,也只是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多时瑜王妃身边的人来找他出府也就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慕雪芙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敛,变得冰冷。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嫌恶恨恨道:“狗杂种。”视线转移到那个匣子上,拿起就要扔,顿了下,手中一停,复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转手扔给白伊,“不要白不要,赏给你们了,拿去分吧。”又吩咐道:“打水给我净手。”   “既是狗杂种,以后也无需理会他。”景容看着她面带嫌恶,用力将原本白皙的手指搓红,双目如覆寒霜,俊魅的容颜瞬间阴鸷掠过。他挽起袖口,从背后抱过慕雪芙,为她温柔清洗双手,温声道:“别生气,为这么个狗东西不值得,以后再来只管撵出去。”   慕雪芙生着气,愤愤的轻哼几声,撩了下水,接过白伊递过来的锦帕,哂笑道:“一个瑜王妃就够我受的了,若是再把他得罪了,指不定他会撺掇他娘怎么针对我哪。”   “终究还是委屈你了。”景容怜爱的看着她,搂她入怀,安抚道:“以后不要去给那个女人请安,本王不怕背负什么骂名。”   慕雪芙转而一笑,巧目狡黠,道:“或许明日就不用去请安了。”看着景容疑惑的表情,抿嘴笑道:“时间不早了,去的太晚不好,我去换件衣服,你等我。”   慕雪芙进去更衣后,景容深邃的目光蒙上一层凛冽阴森之色,手指渐渐收拢用力的扣着椅子扶手。连他的女人都敢碰,简直不知死活。若不是看在他是父王的儿子,今天他想要走出这里,恐怕就是尸体了。   “周成,”景容阴沉的脸满是厉色,想了想,倏尔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道:“一会儿你去找一趟赵奕,就说本王让他调制出一副断子绝孙的药送来。”瑜王一脉有他传承就够了,别人,都是野种,留着也是祸害。   这还是慕雪芙第一次到睿王府,睿王府的规模与宸王府规格差不多,只不过风格不同。宸王府色彩丰富,明亮奢华。装饰大多运用红木、紫檀木等上好贵重木材雕刻,室内的装修繁琐复杂,更是隐隐中还透着遮掩不住的浮华。而睿王府则不一样,精美华贵的殿堂,错落精致的院落,名贵的花草树木,华丽富贵的亭台楼阁,但装修上有带着江南水乡的风情,即低调华丽又秀气细腻。倒是很符合睿王的风格,温润如玉又稳重大气。   不过,细细想想,宸王府的装修其实和景容的性格并不像,也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虽然他是很有钱,但好像并不是把这种富贵浮华摆在明面上的人啊!   看来很有可能这宸王府的建造装饰都是玄武帝特意安排的,在这么一个奢华的地方住着,日积月累,一个人很容易被眼前的浮糜迷失本性。若真是如此,玄武帝还真是良苦用心啊。   “你那个挂名婆婆没有难为你吧?”见慕雪芙有些失神,慕雨蓉拍了拍她的手,关切的问道。   慕雪芙转回思绪,道:“你都说是挂名婆婆了她还敢太过为难我吗?要说为难,天天去请安,也算是对我的为难。”   “她是老安王府家的郡主,自持身份高贵,难免性格桀骜清高。你忍让一下,反正她出了正月就得打道回府。不过,她要是太过分,你也无需礼让,只不过是个郡主,按品级咱们都是同等的,难道咱们还怕她不成?”慕雨蓉轻蔑一笑,深以为然,拨了拨耳垂上坠着的东珠耳环,微微压低声线,“听说她这几日走街串巷,把京城中权贵人家都走了个遍,看来是想为她儿子铺路啊。”   慕雪芙抿嘴一乐,眼中藏着揶揄之色,道:“连你都知道,看来这瑜王妃的动静可是真大啊。”   “游走在各大王公贵族府上,想不知道都难。”慕雨蓉轻哼一声,口中带着蔑视的语气。   慕雪芙沉吟一下,道:“封地虽好,却没有皇城繁荣,他们应该是想在这扎根立足吧。”   “现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反倒来这找罪受。都说天高皇帝远,在封地,什么不是他们说了算,过的日子恐怕比皇上还舒心。如今跑到皇城,还要挨家挨户的笼络人心,甚至卑躬屈膝,真是想不开。”慕雨蓉侧过头,在慕雪芙耳边低语,“暂不说父皇对他们什么态度,只说宫里那么多娘娘,哪个又是省油的灯?一个照顾不周,到父皇那里吹了枕边风,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慕雪芙听了她的话,心头思绪捻转,抬眸看了眼喝茶的景容,暗道:宣王母子此次归来,是不是冲着景容哪?他们母子虽在封地作威作福,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军权却一直都在景容手里。再加上如今景容掌管京畿卫十万人,在皇城也算是要风得风的人物,以那对母子的心性,不定怎么嫉妒他哪。难道此次回来多方周旋,是想夺回封地的军权吗?   “暂且看着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本来若是他们想要夺走景容的兵权与她没有关系,不过,那个女人总是三番两次的与自己过不去,再加上她那个色鬼儿子一心想要占自己的便宜,她不得不心向着景容。   “别是眼看着朝堂上各皇子纷争不断,也想分一杯羹。你要知道有从龙之功的王爷和一个普通王爷可不一样。”慕雨蓉轻轻弹了弹指甲,嘴角勾出一个嗤笑的表情,柳眉扬了扬,温婉的眼眸如波澜不兴的湖面,唯见水光粼粼,不见荡漾涟漪。沉吟片刻,嘴边的笑容倏然隐晦了下去,如夕阳西下的娇花,慢慢收拢花瓣,“只是他们一直待在你府上可不是好事,若是这中间出了什么事你们都会受到牵连。再有,那瑜王妃向来霸道,你可要小心别被人鹊巢鸠占了。”   慕雪芙神色一凛,慢慢含笑如初,伸手覆上她渐隆的肚子,道:“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对付不了一个老女人嘛。”低垂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一片如月形的阴影,眸光闪了闪,慕雪芙斜目扫了眼景容,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她轻瞟了眼他,又将目光放在慕雨蓉的肚子上,鬓间的镶宝石凤穿牡丹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更衬得她娇媚中别有一番风情,“再说,有宸王在,还用我担心这件事吗?”   “说的也是。”慕雨蓉突然抓住她的手,偷偷看了眼景容,看他时不时的看向自己的妹妹,莞尔一笑,带着调侃的意味,道:“你身体应该调养的差不多了吧,也是时候搬去正院,别总冷落了男人,省的他馋了去别地方偷腥。”见她不说话,正色道:“上次沈若水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有句话却说的对。这女人终究还是要母凭子贵,只有生下世子,你这主母的位置才算是坐的稳稳当当。更何况,皇家重视嫡长子,为了你未来的孩子,也定要在其他妾室之前生下儿子。”、   慕雪芙听她提到子嗣,心里“咯噔”一下,蹙了眉沉吟不语,她打算等大仇得报就离开宸王府,又怎么会给景容生下孩子哪。他的孩子,自然会有他未来的王妃给他生,还轮不到自己。良久微微一笑,方道:“好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只管安心养胎,给睿王爷生下一个小世子就好。”   屋外万木凋零,寒风刺骨,霜白的雪花为大地铺上一层清纯洁净的素服,屋内温暖如春,越窑青釉狻猊香炉上燃着的三匀香,香味清妙馥郁,盖住氤氲飘渺的煤炭味道,如此这般说着话,用过午膳后慕雪芙和景容便回了宸王府。 第五十三章 江山与美人   转眼间就到了年节,正月初一这一天清晨,外面鞭炮如炸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乱响,慕雪芙慵懒的倚在梳妆台前,双目紧闭,素手轻柔的按着太阳穴,由着白伊他们为自己装扮。   虽说自那日她用美色迷惑了景宣而达成目的,不再去请安,但今日依旧要早起给那个瑜王妃拜年作揖。况且还要拜祭故去的瑜王和先瑜王妃,更是丝毫不能有所怠慢。   待白伊与金露为她装饰完,她才缓缓睁开眼,玉手掩嘴打了个哈欠。这才是个开始,下午还要到宫里给狗皇帝和他的女人请安,晚上还要参见国宴,指不定要累成什么样子哪。   看着镜中的绝色容颜,慕雪芙嘴边勾起一抹笑意。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从小就是美人坯子,再加上这些年修炼的武功都是以吸食人的精气为主,增添美色为辅,使得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尤为妩媚妖娆,风情万种。只是这样的姿容能把景宣迷的昏头转向,却不能动摇景容的心智,成亲半年,依旧还不能掌握他的心,真是失败!   想到景容那或是试探或是疏离或是闪躲的样子,慕雪芙心里竟隐隐有些怒气,这个男人即便能诱惑他一刻,他也能在下一刻清醒头脑,这等定力真不是一般男人能有的。虽然他有时也会有松动的时候,但他的心依旧如磐石般不可攻破。   慕雪芙看时间差不多,便盈盈起身而立,任青琢为她穿上一身金色织锦的凤穿牡丹花纹红色宫服。上裙领口露出修长的脖颈延伸到半肩,纤腰一束,不盈一握,摇曳生辉的红玛瑙耳坠把她的小耳朵衬托的晶莹剔透,梳着繁琐的飞仙髻,一整套镶金头面,左侧一只鸾凤含珠金步摇,额际描上一朵红色桃花型花钿,更添妖媚。   她满意的看着落地镜前的自己,狡黠一笑,那个瑜王妃自己是寡妇,还想着别人也和她一样,天天淡妆素裹。今天她就要艳衣压身,也好气气那个自大高傲的瑜王妃。   景容一进来就看到她站在落地镜前照来照去,无奈的摇了摇头,昨日他看了眼府里的开销,这一大半的钱都去支付他的王妃买衣服买首饰了,多亏他不缺这些钱,不然这么个买法,谁养得起。   景容走到她身边,从背后环住她,低语道:“已经美的让本王心醉了,如此打扮,你是想让本王醉死吗?”   慕雪芙侧目凝睇他,浅笑道:“王爷的定力素来好,怎会被美色所迷,怕是妾身使出浑身解数,也万不能醉倒王爷的心吧。”   “你又不是本王,怎会知道本王没有为你倾倒?”   慕雪芙松开他环住腰间的手,转过身子,道:“王爷又不是妾身,怎会知道妾身不知道王爷有没有被倾倒哪?”看着景容眼中的怔愕,她莞尔一笑,拉过他的手,“王爷昨晚休息的好吗?”昨晚是除夕,他们夫妻理应睡在一处,所以景容昨夜便又像她中毒时睡在了外间。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景容倒有几分气。昨晚无论他怎会哄着,甚至软磨硬泡,这个小女人还是把他赶到外间睡。想他堂堂王爷,府里的女人哪个不希望得他留宿,偏偏他这个王妃,竟敢大放厥词,说不在外间休息,就回他的正院。他原本是想回去,可一想到西院那个女人处处留意着他们,便忍下了这口气,这才睡在外间。   “你还敢提昨晚?”景容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看着她揶揄偷笑的表情,恨不得一口吃掉她。   慕雪芙偷笑被抓个现行,立马将笑容收敛起来,却依旧带着调侃的口吻,“昨晚怎么了?王爷休息的不好?哼,那帮奴才是怎么伺候王爷的?真应该打他们板子。”   这装傻的样子让景容牙根痒痒的,一伸手就把她拉近怀里,低头就在她袒露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但又舍不得真的咬疼她,又改为吸允,直到慕雪芙嘴里发出嘤咛之声才放开她。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戏谑道:“没关系,接下来一个月本王都会留宿这里,我们有的是机会。”   慕雪芙低着头,手指轻轻触碰着被他咬吮的地方,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她眼中的算计。是啊,正月里景容是一定要和她睡在一处的,她昨天能阻挡,今日能阻挡,难道还能天天都阻挡吗?男人都是食肉动物,头几次,他会以为你是欲擒故纵,若是天天如此,难保不会惹怒他。这可如何是好?   看她半天不说话,景容蹙了下眉,“怎么了,是本王弄疼你了吗?”   慕雪芙瞬间回神,扬起脸嗔了他一眼,“我咬你一口你不疼啊?”   景容低下头,伸长脖子,玩笑道:“那请王妃也咬一口吧。”   “你脖子那么硬,谁要咬你?”慕雪芙抿嘴一笑,推开他的头,“别闹了王爷,时间差不多,我们也该去前院了。若是去的晚了,恐怕瑜王妃该不高兴了。”   “瑜王妃?”景容眼角一挑,轻哼一声,蕴了几分不屑,看了眼青琢拿着一件云霏妆花海棠戏水貂裘斗篷走到慕雪芙身边给她披上。他向青琢挥了挥手,亲自给慕雪芙将流苏给她系好,道:“雪芙,你要始终记得,即便你嘴上可以如此称呼她,但心里不可以这么想。你的婆婆只有本王母妃,只有她才是真真正正的瑜王妃。”   慕雪芙面上的肌肉轻轻抽了抽,旋即浅浅一笑,投入景容的怀里,曼声道:“妾身自然分的明白,更记得清楚。”   景容揽过她的肩,吻了吻她的额头,目光落在窗柩上“和合二仙”的窗花上,眸光中闪过阴狠之色,他怎么容许别的女人占据他母妃的位置!也绝不容许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的封地,落入别人之手。   父王离世,他身为世子,本应肩负起所有的责任。可玄武帝的一道圣旨,却把他从封地带到天子脚下。表面上是疼爱自己,又是给他封王开府,又是将十万京畿卫交给他统领,可是实际上却断了他的后路。他一走,玄武帝就下达了另一份圣旨到封地,让景宣继承父王的王位,封地也交给他管理,自己反倒失去了继承权。而他在皇城,看似风光无限,却活着别人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而那十万京畿卫看着是他说了算,可他们真正听命的还不是那九五之尊。幸好父王临终前将军权交给自己,否则如今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   此次这个女人回来,不但进宫越来越勤,还整日游走在各大王公贵族、公卿重臣之间,看来是来者不善啊。也是,若是换成他,只有政权,却无军权,也一定寝食不安,定然会想方设法将军权也收入囊中。   还有那个女人的儿子,几次三番觊觎他的女人,让他断子绝孙真是便宜了他!不过赵奕配的药如今已经慢慢渗透到那个孽种的身体里,虽然不能立即见效,但缓缓而来,才不能被人发现。这药虽和缓,但积累起来,药性霸道,时间长了就是想做那档子事恐怕也会有心无力了。即使这中间他们离开王府,但药性已经渗入五脏六腑,就算他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也休想生儿育女。   想到这,景容不假思索,脱口便道:“雪芙,等大局定了,就给本王生个儿子吧。”   慕雪芙心头一震,朱唇将起未起,最终紧紧闭上。但心里却像是摇曳在秋风的树叶,凌乱不堪,思绪繁杂。大局?景容所说的大局是什么意思?她紧紧攥着掩藏在锦衣里的手,心里隐隐约约猜测到他的意图,但又很快否定。他连站在哪个皇子的队伍都不去选择,又怎么会野心勃勃的想要得到那个位置。况且有诸皇子在前面挡着,哪里轮得到他!   景容自知失言,低头看着她有些变了脸色的容颜,徐徐道:“西院的母子恐怕来者不善,你知道本王手上有封地五十万军队的掌控权,怕是此次他们就是冲着这点过来的。所以,接下来,怕是有一场龙争虎斗了。”顿了顿,声音中多了几分自信,“不过,无论他们有什么动作,本王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父王留给本王的军队,本王不会让别人抢去,本王会好好守着,留给咱们的儿子。”   他也不知刚才为何突然有那样的想法,但此刻他真的想着若是慕雪芙能够和他一心,真心对待他,他定会给她最好的一切。他承认自己从来都是野心勃勃的,最高的权势他要,最美的女人他也要。但若是这个美人胆敢背叛他,就不要怪他辣手摧花了。   但目前为止他还是对慕雪芙相当满意的,相处这么久,她从不主动在他面前提起慕昭霖或是睿王,而且还与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且自慕昭霖生辰后她就再没回过慕家,更像是要与慕家分道扬镳一般。不过他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父女两人的计谋哪! 第五十四章 祠堂拜公婆   听他这么说,慕雪芙松了口气,原来他所说的大局是指宣王母子。嘴边含起一抹如玫瑰花蕾渐次娇艳绽放的笑容,盈盈抬眸注视着他,娇声柔语如初春回暖,“妾身虽不懂这些政治,不过却知道一点,王爷英明神武,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阳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   景容郎朗一笑,执起她的手,吻了吻手心,深邃的眼眸中带着点点欣慰与欢愉,目光紧紧锁定着她的容颜。慢慢地,眸光渐渐深沉,如一片乌云,覆上他的眼帘,“你什么都不用懂,只要安心做本王的王妃,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慕雪芙一滞,几乎脱口而出,狗皇帝的命你也给我吗?但心中的理智尚存,生生将到了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看到她神色的愕然凝滞,景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低沉道:“难道真有什么想要本王给你的?”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景容眼中的戒备之色,慕雪芙脑筋迅速转动。她点了点头,带着期盼而殷切的目光,瓮声瓮语道:“今天你要一直都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半步。到了宫里,就要见到无忧公主,她喜欢你,处处针对我,你要在我身边为我撑腰。”她停一停,手指摩挲着他貂皮氅衣上的皮毛,眼中透出一分委屈,“还有珍妃和那个丽贵嫔,她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   “有本王在没人敢欺负你。”景容抓住她的手,又覆上她那脸上的娇嫩玉肤,轻轻一笑,道:“本王知道你这性子就像是头小猫,平时懒懒的,但若是谁惹你了,定是要伸出你这小猫爪子还人以颜色对不对?”   慕雪芙细细一想,竟比喻的恰当好处,她斜了他一眼,俏声道:“再厉害的猫也有打盹的时候,再说你都说小猫总是懒懒的,或许正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亮爪子,反倒不锋利,无法反击了哪。所以还需要王爷时刻注意着,别让坏人欺负了小猫。”   “本王就在你身边,一刻都不离开你。”景容弹了弹她用凤仙花汁调制绘成的指甲,看了眼站在门外面露急色不时往里面窥看的周成,揽过慕雪芙的肩,道:“好了,咱们走吧。”   前院里,瑜王妃和宣王夫妇坐在厅里等候,宣王夫妻正喝着茶,时不时小声嘀咕几句,瑜王妃坐在高位上座,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阖着眼睛嘴里默默有词,直到守门的小厮高声喊了一声王爷王妃到,才睁开眼睛。   景宣在慕雪芙踏入门庭时就像是一头饥饿的苍狼一般,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直至身边王妃暗自掐了下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但心里却盘算着怎样才能亲近这位绝色美人。自那日去了东院,他这心里无时无刻不是惦记着她,甚至晚上做梦都能梦到她蚀骨**的模样。几次想要再去趟东院,但每次派人一打听,景容都在她那,使得他想见都见不到。而今终于可以一见,又还要顾及着这么多人,只好偷偷的瞄着她。不过这美人就是美人,数日不见,佳人容貌更胜从前,特别是今日这一身打扮把她衬得更加妖冶明媚,勾魂夺魄,让他这心里就像是被小猫抓得痒痒的。   在他眼里虽是千娇百媚、艳光逼人,但在他母妃眼里慕雪芙却是一派烟行媚视、狐媚妖冶之态。她厌恶的瞟了眼慕雪芙,心中嗤笑景容真是掉进美色中。看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比她儿子的妾室还要多。不过这样也好,美人色最易消磨男人心,而且最好这个慕雪芙能抓住他的心,成为他的弱点。一个男人有了弱点,还不好控制吗?   进了屋,慕雪芙冲着瑜王妃福了福身,“瑜王妃万安。”又向景宣行了一礼,“宣王万福。”复又与宣王妃行了平礼。   “这都什么时辰了,让这一屋子的人都等着,是宸王妃太早没起来还是只顾着梳妆打扮把我们这些人都忘了啊?”等慕雪芙和景容刚一落座,瑜王妃就开始找慕雪芙的茬。谁都知道宸王无晚起的习惯,无论上不上朝,每日卯时之后就会起身。显然,瑜王妃是将晚到的责任全推给了慕雪芙。   慕雪芙凤眼微抬向上座打量着穿着一身丽水紫飞鸟描花棉襦锦服的瑜王妃,唇畔勾靥出一抹笑意,恍若罂粟绽放,之后眼波流转到景容脸上,复而略略低头,脸上浮现出羞涩抱赧之态,“今日王爷非要替妾身画眉,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她直接将来晚的事推到景容身上,看这个女人还能说什么!况且这瑜王妃守寡十几年,都没有丈夫疼爱,如今她将这夫妻闺房之乐说出来,也好挫挫她的锐气。   景容眉宇间微微一动,嘴角的笑意一瞬而逝,转头看了眼瑜王妃有些难看的脸色,按着慕雪芙扶在椅子上的手,道:“本王也是第一次画眉,所以画了好几次芙儿都不满意,瑜王妃看画的可好?”他抬起手轻轻覆上慕雪芙的眉毛,如羽毛浮水般柔柔划过。   看着景容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样子,瑜王妃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却吐不出来。她轻蔑的瞥了眼慕雪芙,道:“身为王妃,要做好贤内助的事情,王爷忘记了时间,难道你也忘记吗?”   “两情相悦,难分朝夕,所以才会忘记时间。妾身不像王妃每日操心操力,分秒必争。”看着瑜王妃马上就要发作,慕雪芙盈盈而立,欠身道:“不过这次是妾身的疏忽,还望瑜王妃见谅。”   瑜王妃脸色微微发青,横眼冷看她,倏尔把怒气压了下去,冷哼道:“阿容真是娶了个好王妃,这般牙尖嘴利、耍巧卖乖,我的儿媳妇可真是差远了。”又侧头看向宣王妃,带着清傲的口吻,“静姝,你的性子太木讷,以后要多和阿容媳妇学习学习这夫妻间的情趣,以后我们在京城里,多多走动为好,说到底你们才是亲妯娌。”   话音一落,景容和慕雪芙对视了一下,脸上皆愕然微动,但两人都是变脸极快的人,瞬间隐去。慕雪芙坐回位置上,似漫不经心一般,微笑道:“宣王妃大方得体,温婉贤淑,才是我应该学习的。只是我怕时日太短,还没和王妃学习好,你们就要离京了,到时只怕我就成了半吊子了。”   语毕,瑜王妃轻笑一声,目光中带着晦暗不明的神色,幽幽道:“咱们的时日长着哪,以后你们妯娌之间有的是时间相处。”   景容叩击着桌几的手骤然一停,道:“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上香拜祭了。”   这还是慕雪芙第一次进去家祠,祠堂里庄严肃穆,空气中檀香缭绕,氤氲的烟气将屋子衬托的更加森冷。上首是两幅牌位,分别写着皇考先父景苍凌之位、皇妣先母萧音之位,这两个人便是景容的父母。   下人先是拿了五个蒲团放在地上,瑜王妃的蒲团摆在最前,之后便是景容夫妻和景宣夫妻并为一排,后面就是瑜王留下的子嗣和景容景宣的妾室。   磕完头后,慕雪芙漫不经心的一瞥,正看见瑜王妃仇视着景容母妃的牌位眼中发出狠厉的光芒。略略一想,谁愿意一辈子被另一个女人压在头顶哪,即便她是身份高贵的郡主,不还是一辈子都对着先王妃磕头嘛。   慕雪芙看到这一幕,景容自然也看到了。他嘴边含着一抹狠绝的冷笑,目光中的冷箭似乎要把瑜王妃万箭穿心一般。不愿意跪拜?终有一天他会要她长跪不起!   上完香磕完头后,众人便离开了祠堂。只是临出门前,慕雪芙突然停驻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她总觉的这里凝聚着一丝诡异,却一时又察觉不出。   “怎么了?”景容见她回头不前问道。   慕雪芙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小声道:“我要好好看看这个以后也会供奉我牌位的地方,不过王爷,这地方有点小,以后我要给大房子。”   “胡说什么!”景容眼角处有些恼色,轻斥了她一声。又搂过她往外走,低语道:“大过年说这话多晦气。”停顿下,补充道:“平时也不能说这话。”   “妾身说的是实话,无论是谁都逃脱不了死亡的来临。”死亡对于慕雪芙根本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有时她想或许真正的慕雪芙早在那场灭门之灾中丧生,如今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复仇的工具而已。   景容脸色一沉,脚步慢了下来,拉开与前面人的距离,肃色道:“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人爱听实话。”   慕雪芙仰着头凝视着他,禁不住问道:“若是我说了实话会怎样?”   “你会被人认为是傻子、疯子。”景容停下脚步,深深的看着她,“人最恐惧的不是忍饥挨饿,不是皮肉之苦,是死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地位、权利、金钱全部都会随着死亡而烟消云散。但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一点,你若说了实话,就是打碎别人的梦。” 第五十五章 牵扯女尸案   “自欺欺人。”慕雪芙冷哼一声,显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都道是赤条条往来无牵挂,人光溜溜的来,赤条条的走,来时你哭,周围人笑,走时你笑,周围人哭。人生本来光阴有限,与亘古不变的日月星辰不可同日而语。到头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都拿不走,难道不是事实吗?”   景容没想到他的王妃竟有如此见解,沉吟片刻,细细品味她那句“赤条条往来无牵挂”,继而嘴边勾起笑意,但却拢一抹怅然喟叹,“话虽不错,但人活着不就凭着一口气吗?这气或许是爱,或许是恨,或许是因为情,或许是因为仇。即便身外物可以无牵挂,但这心哪?”   慕雪芙瞳仁一缩,明亮的双眸慢慢低沉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鬓上的绿宝石孔雀衔珠金步摇上的流苏轻轻划过她的耳际,一阵轻微的冰凉沁入心间。是啊,自己义正言辞的同时却忘记了她也无法做到赤条条往来无牵挂,她如今不就是为了那口气,为了恨,为了仇吗?嘴边荡起一丝苦笑,复又抬起头看向景容,“王爷说的对,是妾身狭隘了。记得牡丹亭里有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我忘记世间万物皆有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无情也是情。”   景容笑了笑,指尖划过她的脸颊,“那芙儿对本王可有情?”他的指尖微凉,似一块璞美的冰璃,细细的薄茧与冰润肌肤夹杂在一起,惹得颤栗从脸颊扩散到全身。   “王爷,妾身说了,无情也是情,你说妾身该怎么回答你?”   景容眼中疏色立显,斜眉微微拧起,看着她笑的满目春风,一伸手将她捞到怀里,声音低沉又透着丝丝威胁,“你给本王玩文字游戏是吧?”   慕雪芙扭了扭身子,双手抵在两个人胸口处,娇俏的声音如悦耳的铜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妾身对王爷有没有情,日子长了您不就知道了吗?”   景容微微放开她,搂着他跟上前面人的脚步,顺势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沉声道:“反正咱们有一辈子,本王不怕等着看你有没有情。”   冷似从外慢慢渗透到心里,慕雪芙眼底浮上一层冰冷,眸光中闪过雪亮的寒光。一辈子?她就像是行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这辈子都走不出来。即便有一天她大仇得报,怕是也无法救赎自己,依旧陷入那永无光亮的地狱里。隐去这面阴冷,慕雪芙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那就请王爷拭目以待吧。”   因景容并非玄武帝的儿子,所以他们也不用一早就进宫请安,只等到用完了早膳,才进了宫。   进入皇宫后先是给皇上请安,说些吉利话,再由皇上赏下相应的赏赐便离开,从皇上的宫里出来又去向皇后的未央宫。   因过年,不只是各皇子,还有皇宗贵族进宫请安,未免麻烦,各宫娘娘都会齐聚在未央宫,也好免了所有人来回走动。等他们到达未央宫时里面已经齐聚了很多人。   依礼向所有人问安后,慕雪芙便安静的坐在景容身边垂眸不语,倒是其他人总是时不时的向她看一眼。当然,这目光中,总有一束热烈的眼神注视着她身边的男人,但流转到她身上,就变得比最锐利的宝剑还锋芒毕露。不用去想不用去看,就知道这目光的源头便是爱慕景容已久的无忧公主。   “是不是无聊?”景容看她半天都不说话,也不喝茶,只是敛眉垂目,便抬起手扶了扶她的肩膀。   慕雪芙因早起有些精神不济,懒懒侧目看了他一眼,只吐出一个字,“困。”   “用过午膳后,我们就去休息,再挺挺。”说着景容便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又端到她面前,“喝口茶提提神。”   “听闻前两日在宸王府东院的池水里发现一具侍女的尸体,这东院不是宸王妃住的地方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无忧公主看着景容如此贴心的对待慕雪芙,积攒在心里的怒气如火山喷发般释放出来。也不管殿里有多少人,便将前两天宸王府死人的事提了出来,丝毫不顾及今日是什么日子。   这事说来也奇怪,前几日突然有一具女尸溺死在慕雪芙院子里的池水中。虽然是冬天,但因为景容引了后山温泉到后花园的莲花池里,而这地下或多或少都是通的,所以即便府里其他池子池面会结一层冰,水下却没有冻上。   原本死了个下人也不打紧,只是这女尸却是宸王安排在书房伺候的侍女,但伺候在正院的人又为何出现在东院哪?所以,府中上下都在猜测,定是王妃嫉恨这名侍女在王爷身边伺候,所以才会痛下杀手,将侍女溺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的事第二天就传的街知巷闻,各种各样的猜测臆想也都接踵而来。   有人说是因为宸王被那侍女勾了魂,令王妃失宠,所以王妃才会趁着宸王不在想让她离开宸王府,但那侍女不从,所以宸王妃才动了杀机。   还有人说是因为宸王金屋藏娇不算,更有心想让那名侍女取王妃而代之,宸王妃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所以便杀了她。   更有人说是因为那侍女怀了宸王的孩子,王妃不许别人先她之前生下长子,所以除了侍女,一尸两命。   总之各种传闻都是对慕雪芙不利的,甚至有很多人暗地里都说宸王妃心狠手辣,作恶多端,配不上宸王爷那么个风光霁月的人物。希望宸王能替死者申冤,休弃了这蛇蝎心肠的宸王妃。   景容原本是想调查这件事,但临近年节,这事又着实不吉利,所以只等着过完节再处理。在他看来这事不是瑜王妃做的就是后院的那些女人,无非是想嫁祸给慕雪芙坏了她的名声,甚至离间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慕雪芙听到无忧公主提到此事,不急不慢的接过景容端在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才幽幽抬起灿若星辰的美目,微微一笑,道:“公主对我宸王府真是上心,连这种小事都记在心里。不过是死了个下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劳公主惦记了。”她如此风轻云淡,仿佛死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阿猫阿狗一般。不过,也确实如此,一条人命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与她手上沾满的人命来比简直不值一提。   无忧公主神色凛然,冷笑一声,已含了几分厉色,“宸王妃竟如此视人命若草芥,这般冷心冷情也是够狠绝。只是不知王妃听没听到外面的传言,说是你才是杀死侍女的真正凶手。”   “公主都说了是传言怎么还能轻信?”慕雪芙捻着茶盖上的头,一下一下轻轻的在茶水上划过,一时间,茶面涟漪四起,淡淡的香气从缝隙中渗透出来。她妩媚的眼睛微微一挑,带着桀骜不驯的神色,“再说事关我的传言又不只这一件事,难道公主忘了我和王爷大婚时外界是如何描述我的吗?现在想想也着实有趣,貌若无盐,刑克之身,不过如今看来,这两条传言一条也没应验啊。所以说,传言终归是传言,都是些道听途说,不可轻信。”   “可是这人怎么就死了宸王妃的东院而不是别的地方,想来和王妃也是脱不了干系吧。”说话的是与无忧公主交好的秦情,年后她便要和宁王成亲,自然要多巴结她未来的婆婆,所以一早就过来伺候在贤妃左右。而贤妃如今也算是和文贵妃结成一派,文贵妃没有儿子,但为了皇上百年之后在这后宫还尚存一席立足之地,所以就选择去支持宁王。这样一来,于情于理,秦情都要帮着无忧公主说话。   目光流转到她的身上,慕雪芙唇边勾了勾,泽唇清凉蜿蜒一缕旖旎迤逦,轻飘飘道:“谁知道哪?”   秦情看她避重就轻,不敢直面她的问题,心思辗转几圈,诡异一笑,道:“听说那侍女被捞出来时死相极惨,眼珠都漂浮着池水之上,耳朵充血,就连舌头也拉出一尺多长。啧啧啧,这样惨烈,倒像是冤魂索命,宸王妃见到定是日夜不得安眠吧。”   众人听到皆倒吸了一口冷气,特别是几位娘娘竟被吓得脸色惨白,但这种事情越是恐惧心中的好奇心就越强。有人大胆,便看着慕雪芙问道:“果真如此吗?”   众人全都将目光看向慕雪芙,即便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几位王爷也想知道这宸王妃会如何作答。谁知慕雪芙却掩嘴轻笑,“秦小姐太过夸大其词,先不说是否有冤魂索命一说,就说这舌头怎么可能有一尺?古书上有云,舌重十两,长七寸,这样的常识秦小姐不知道吗?再说这眼睛,”她慢慢拨开一颗荔枝,掰开一块,露出里面的仁,直接扔到茶水中,道:“若是人的眼球漂浮在池塘上会不会是这样啊?我也很好奇。” 第五十六章 后宫女人心   茶水中的荔枝不断转换着方向漂浮,活像是一只眼球,众人纷纷心中犯呕,甚至有几个女人已经掩嘴惊呼。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只见慕雪芙已经端起茶水送入口中,“真香。”   “你——”秦情带着恐惧的眼神看着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那杯茶。   “荔枝沁茶果真别有一番滋味,秦小姐也想尝一尝?”慕雪芙端着杯子冲她举了举,看她那变得灰白的脸色,面露哂色,放下茶水,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秦小姐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冤魂索命找到你了哪。”   贤妃横眉冷厉的看着慕雪芙,声音中透出威仪,“好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多晦气。什么冤啊魂的,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会找上去,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哪有索命之说!宸王妃,晴儿她们都是还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对外面那些满城风雨的传言好奇也不过是小女儿性情,才会有此一问,你只需好言澄清,何苦吓她们?”   其实贤妃说这话倒是有几分越矩了,且不说皇后没有发话,就是她之上也有文贵妃和皇贵妃,哪里轮得到她训话。不过自从她儿子去江南办差遇刺回来后,皇上不但晋了她的位分,还对宁王另眼相加,她难免自恃过高,连皇后的话都敢抢。   慕雪芙忍住心中的嗤讽,化作唇边的嫣然一笑,盈盈起身向她福了福身,道:“贤妃娘娘教训的是,不过我还是要劝秦小姐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没有见到的事情还是不要过早的就下了判断。殊不知这搬弄是非是为皇家儿媳之大忌。”   “宸王啊,你这王妃可真是牙齿伶俐,竟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身边被慕雪芙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贤妃,文贵妃瞪了眼慕雪芙,看着她满脸无害温婉的模样,心中愤懑,却把苗头对向景容。   慕雨蓉怕几位娘娘怪罪妹妹,连忙起身行礼道:“望娘娘莫要怪罪,芙儿自小娇生惯养,父亲又疼爱有加,所以这性子难免直爽快利。不过,她也不过是心直口快,绝没有恶意。”   “那倒是奇怪,你和你妹妹同是左相的女儿,怎么差别这么大哪?”文贵妃冷哼道:“宸王妃真应该向睿王妃学习学习如何温婉端庄,即便养在深闺被娇惯坏了,如今已然嫁入皇家,这身份就不一样了。若还是像以前一样,难免让人笑话。”又看向瑜王妃,“瑜王妃是宸王妃的婆婆,这教导家媳的事情还需你多费心啊。”   本以为会得到瑜王妃的回应,岂料瑜王妃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看着慕雪芙的目光竟比往日柔和许多,而回文贵妃的话竟带着嘲讽之意,“文贵妃出身不高,不知这养在大户人家的小姐天生就有一股子傲气,虽然说话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但不像某些小门小户,心机阴沉,肚子里的弯弯道子能转十八圈。”   文贵妃气急,不想这瑜王妃非但不给她面子,还变相的揭她家世不高的短。但此时这么多人在场,这瑜王妃娘家又显赫,她只好生生将这口怒气咽下去。话锋一转,又对着景容道:“娶妻娶贤,宸王为了以后后宅安宁,还是对你的王妃多管束管束。别让她什么话都说,得罪了人,反倒连累了你。”   景容唇际含笑,一声清冷的嗤笑声划破嘴角,他微微直起身子拉回慕雪芙让她坐下,才道:“劳文贵妃操心,芙儿虽娇气,但秉性纯良,性格爽朗,她这个样子,本王倒是喜欢。”   “王爷喜欢就好。”慕雪芙媚眼一飞,直接靠在他的身上,娇声柔语,直直酥到所有人的心里。   一直没有吭声的皇后细细品味着这出好戏,这样精彩的台本比戏剧里的故事还要好听。看着文贵妃那憋的通红的脸,她心里的得意之色更甚,甚至嘴角已经掩藏不住那抹笑意。   她放下茶盏,用锦帕擦了擦嘴角,道:“好了,今日是初一,本应是喜庆之日,非提什么尸体那么晦气,扫了大家的兴致。这件事是宸王府的事,本宫相信宸王能够处理得当。至于宸王妃,她才多大?比无忧公主还要小上一岁,无忧公主文妹妹都这般宠着,怎么就不许人家娇纵些。况且宸王愿意宠着纵着,咱们这些当长辈的难道还要离间人家夫妻吗?”   文贵妃听了这话,几乎瞬间勃然大怒,目光中闪过冷冽的划痕,但她也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十多年的人,比这再难听的话都听过,还有什么不能忍。她轻轻一哼,甩了下丝帕,扶了扶耳边的琉璃玉石耳坠,华色精妙唇线绽蔓嫣然笑意,“皇后没有儿女不知道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臣妾视宸王为子侄,自然是把宸王妃当成儿媳对待,臣妾可是因为喜欢她才教导她,怎么到了皇后嘴里就成了臣妾离间人家夫妻哪?看来皇后真是不理解我们这些做过母亲的心。”   皇后没有子女一直都是她的心头之痛,曾经她也怀过龙子,若不是这个文瑶让她的女儿撞倒自己,她怎么可能会失去孩子!而皇上哪,非但没有处罚文贵妃和景宛,反而怪罪她保护龙胎不利,从此她也失了宠。所以这么多年她和文贵妃一直都是水火不容,谁也见不得谁好。如今文贵妃提及她不知做母亲的心就等于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她怎能不恨!   皇后狠狠吸了一口气,将胸膛里的怒火冲淡,须臾,神色稍霁,又恢复端淑温和之色,道:“本宫是皇后,是天下之母,万民都是本宫的孩子,文贵妃又怎能说本宫不知为人母的心哪?”复转移目光看向无忧公主,“说到子女,本宫记得无忧公主也十七了吧,文贵妃总是想着别人,也应该为自己的女儿早做打算。这样的年纪,合该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才是。本宫作为无忧的母后,这事啊,自然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也好让她有一位如意郎君疼爱才是正事。”   无忧公主心心念念的都是景容,怎会想要嫁给别人?听到皇后提及自己的婚事,身体一颤,就要起身反驳却被文贵妃生生摁住。心中惶恐,眸中闪烁着慌张,眼睛无助的看向景容,可却换不来他一丝目光。他的眼神紧紧的追随着他身边的女人,那女人媚眼如丝般看着他,勾了他的魂魄,让他看不到自己的情意。无忧用力的咬着下唇,仿佛要将慕雪芙拆骨入腹,她狠狠的攥着拳头,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彷徨和焦灼。   文贵妃一边压制住女儿的冲动,一边调整好心态,神色不变道:“宛儿的婚事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她有臣妾这个母妃和陛下这个父皇,自然会为她挑选最好的驸马。皇后娘娘如此惦记着宛儿,也着实操劳了,臣妾在此谢过。不过,宛儿刚过十七,我这为娘的心里实在是舍不得这块心头肉,民间不是常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嘛,臣妾要把宛儿留在身边多陪伴两年才好。”嘴边慢慢蓄上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向在场有儿女的人,“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这母亲对女儿的疼爱之心,只有咱们这些做娘的才知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若是此时应衬着这话,就是直接得罪了皇后,若是不迎合着,又恐拂了文贵妃的面子,几个人互相看了眼,皆讪讪的陪笑。   且不说她几次三番重创自己的痛处,就说这前面说的话,什么叫有她这个母妃和陛下这个父皇?自己是皇后,是景宛的嫡母,什么时候公主的婚事还想越过自己这个皇后?皇后清冷的目光扫过她们母女俩,细微的轻哼声从鼻息间溢出,微乎其微。她漫不经心的从这母女俩身上拉回视线,正好掠过景容和慕雪芙亲近之态,再侧眸看了眼无忧公主那嫉恨的目光,心中竟生出一种畅快,仿佛之前的不快全都烟消云散了。   “王爷,你看无忧公主的眼神多狠毒,看她那噬人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妾身。”慕雪芙靠近景容,拉下他的头,在他耳边低语,带着软软糯糯的撒娇味道,“你可要保护好妾身,别让妾身被毒蛇吃了。”   景容刮了下她的鼻子,嘴边噙着玩味的笑意,“你还用本王保护?看你刚才那厉害劲儿,还以为今后要爱妃护着本王哪!”他知道慕雪芙牙齿伶俐,又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主,只是今天这伶俐可不仅仅是口齿伶俐,而是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之凌厉。应对无忧和秦情时就像是对付不起眼的小人物,谈笑间就把她们玩弄于鼓掌间,甚至他觉得,只要慕雪芙想,就可以将她们捏碎在手心。   慕雪芙一直凝视着他,丝毫没有错过他眼中闪过的狐疑,“妾身虽不如王爷一样如威武的雄狮,却也愿意做一只小小的刺猬,只要有人进攻,就会蜷缩一团,用锋芒的刺去反击,即便力量微小,也要将对手刺痛。不过,若是有人欺负了王爷,妾身定用我这小小的刺扎的他满手是血。” 第五十七章 捧杀俏珍华   景容略略沉吟,看着慕雪芙的目光又深晦了几分,扶住她的手臂顺着那光滑的如同流云如水般金丝掐花广绫袖抓住那比绸缎还细腻的柔荑,声音中带着舒朗,“本王是男人,哪里还用你来护着,当然是本王为你遮风挡雨。你是女人,女人天生就是要被人保护,被人宠着的。所以,不用你这只小刺猬亮出尖刺,有本王这头雄狮在你身边,没人动得了你。”   心头聚积着一丝苦涩,如莲子抵在舌根处,在口腔回荡蔓延全身。慕雪芙牵起一个涩然浅笑,睫毛轻颤一抖,星辉璀璨般的黑眸如夕阳下的娇花层层收拢,再徐徐抬起,眼中又依旧神采明媚,俏声轻语道:“王爷护着妾身,妾身也要护着王爷才是。”眼波曼转,如水面上的层层波澜,侧过头似漫不经心般扫了眼瑜王妃,小声道:“瑜王妃一向看不上妾身,怎么刚才倒一反常态,为了妾身丝毫没有给文贵妃留有面子哪?”   景容刚刚也觉得奇怪,按理说瑜王妃前些天经常进宫请安,甚至巴结各宫娘娘,怎么今日对着文贵妃,不但不恭维着,还讽刺文贵妃出身不好。   景容细细一想,带着不屑的口吻,哂笑道:“你为了不让本王担上不孝之名都能委屈自己应承她,她为了不让外人说道她不喜本王这个继子,在外面自然能装出来处处维护你的作派。至于得罪文贵妃,或许正因为如此反而讨了某些人的欢心。”文贵妃和皇后向来不合,她拂了文贵妃的面子,不就是在皇后面前卖了个好嘛。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娇俏如露珠的声音,“臣妾来迟了。”   一身桃红色宫服,上面的图案是用平针金银线修成的千叶攒枝芍药和七喜蝴蝶,细细一看,那蝴蝶上的触角竟是真珠点缀,与金线银丝交映,奢华贵重。满头的珠翠明珰,左髻插了一只金累丝镶绿宝石金鸾出云步摇,行走间熠熠生辉。来人正是珍妃,不,已经是华珍夫人了。前些日子因查出有孕,皇上特意给她进了位分,想来,若是诞下龙嗣,能登上四妃之一也是大有可能。   虽肚子还没显出形,但她可是金贵的很,身边有一左一右两个宫女搀扶,更可笑的是这还没显形竟微微向前腆着肚子,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孕了似的。   “臣妾因早起有些头晕,生怕龙嗣有闪失,所以招了太医问诊确保龙胎无虞之后才过来,请皇后娘娘恕罪。”华珍夫人走到殿正中,微微福了福身,虽是请罪,却带着嚣张的气焰。也是,自莫昭仪诞下十一皇子后,宫里已经许久没有添丁,所以她这一胎,玄武帝难免重视些。   皇后嘴边的哂色瞬间隐去,笑意盈盈,端庄又带着嗔意,道:“快起来,都告诉你多少次,你怀着孕这礼就免了。如今你可是这后宫最矜贵的,万不可出一点差错。”神色关切而焦急,问道:“太医怎么说?龙胎是否有异?”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说是因为臣妾这几日太过操劳,所以精神有些不济。不过龙胎无恙,太医说臣妾的胎像很稳,只要安心静养,一定无虞。”她确实招了太医,不过并不是因为她超劳过度,而是因为她怕她怀孕期间被别人抢了宠,所以昨夜也不顾怀孕头三个月不能行周公之礼而伺候了皇上一回。今儿起来竟隐隐有些不舒服,这才招了太医。幸好昨夜皇上顾及着,浅尝而止,才没有伤及龙胎。   皇后微笑点头,带着欣慰的神情,目光落在乖巧的坐在莫昭仪身边的十一皇子,温和宛然,“自宪儿出生,这宫里已经有六年没有孩子降生。”又看向华珍夫人,“你福气好,先有个十皇子,这又添一个,也不枉皇上对你宠爱有加。等你诞下龙嗣,本宫就向皇上那给你请封,列为四妃,以犒赏你孕育龙嗣之功。”   华珍夫人没想到皇后如此看重自己这一胎,更没想到她竟当着众人的面许下请封之事。原本她想自己已经晋封一级,再想登高一步并不容易。但如今皇后夸下这口,这四妃之事也差不多已经收入囊中。她欣喜万分,连忙起身向皇后行礼,这次可比刚才恭敬的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妾刚刚晋为夫人,若是等来日诞下皇嗣再晋一级,恐怕不妥。臣妾也不在意什么四妃之位,只要臣妾能平平安安诞下一位皇子,就算是不辜负皇上和娘娘的厚爱,也是臣妾的福分了。”   “孕育龙嗣是社稷之功,你受得起。”皇后嘴角扬了扬,和颜悦色,脸上一直端着笑意,仿佛是打心眼里高兴。顿了顿,又道:“若是位皇子,和十皇子俩人兄友弟恭,同气连枝,守望相助,那才是你真正的福气哪。”   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众人一听这话都神色一凛,心里盘算开来。   慕雪芙微微一笑,暗道:“皇后这一招捧杀不可谓不妙,又是四妃之位,又是社稷之功,都快把这位刚刚晋封的华珍夫人捧上天了。但这后一句,却直接将珍华夫人置入危险边缘。不用她动手,恐怕这后宫的女人就开始算计了吧。”她抬眸扫了眼华珍夫人,看着她嘴角掩藏不住的得意之色,暗骂一句,“蠢货!被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哪。”   只见那华珍夫人更加自得,连脖子也比之前伸长了几分。目光扫了一圈所有人,脸上绷不住的笑意。   “是龙子还是龙女这还不一定哪,怎么臣妾瞧着这话倒像是华珍夫人这一胎指定是个皇子哪?”丽贵嫔虽是华珍夫人引荐给皇上的,但随着她越来越得宠,两个人之间也争宠起来。好几次皇上在她那里,都被华珍夫人勾了去,而华珍夫人怀上这一胎算日子正是皇上从她那被抢去的日子。丽贵嫔想着,若皇上留在自己那,说不定如今怀孕进晋位的就是自己。所以自华珍夫人怀了孕后,两个人也算是真正撕破脸了。   华珍夫人瞥了眼她,轻哼一声,额际前的镶金红宝石珠坠灼灼瑟动,慢慢落座,又面带笑容的看着皇后,道:“今儿太医为臣妾诊脉时说臣妾的脉象强劲有力,倒像是为皇子。”   “哦?果真如此?”一刹那的冷瑟在眼尾消逝,皇后满脸喜色,微微挑了下眉头,欣喜道:“陆太医是国之圣手,他说是男胎,那这一胎就定然是皇子了。”   如此一来,在场几位有皇子傍身的妃嫔皆变了脸色,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贵妃面容上也闪过一丝松动。一时间,昭阳殿陷入尴尬的寂静当中。   皇后看着华珍夫人一脸得意跃然的样子,无尽的冷意从心间散出,她微微启唇,似是要将那片寒冷吐出。微微侧头对着身边的侍女,声音不大不小,但在这静默的殿中却字字入耳,“甘露,回头你将本宫库房里那尊送子玉观音给华珍夫人送去,再告诉尚食局,送去承欢殿的燕窝、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更是不能断。华珍夫人想吃什么无论多早多晚都不能耽误,即便是耽搁本宫的膳食也不能耽误华珍夫人和小皇子的,知道吗?”   “是,奴婢遵命,一会儿就去通知。”   华珍夫人俏脸一扬,掩帕一笑,“谢娘娘抬爱。”   “岂止是抬爱,简直是将你疼到心里了。”文贵妃挽了挽发上的流苏,斜飞了眼皇后,透着不屑的神色,“臣妾记得那送子玉观音还是皇后娘娘有孕时太后赏的哪,皇后可真大方,一转手便赏给了珍妹妹。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正那送子观音在皇后这供奉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赏给珍妹妹让观音再赐她一子。”   上一刻唇畔染着的温婉浅笑瞬间便春水不在,皇后如遭雷劈一般一动不动,面色深沉如雷雨前夕,隐隐有发怒之态。握在扶手上的玉手紧紧收拢在一起,似要把木椅捏碎。良久,脸上的乌云褪去,她从容一笑,但笑意中却透露着微不可察苦涩,道:“本宫年老色衰,不及众位妹妹年轻貌美。又过了适育年龄,就是天天供奉着也盼不来皇子。”   缓一缓,目光在所有妃嫔脸上逡巡一圈,又道:“你们都年轻,正风华正茂,也要像珍华夫人学习,为皇上再添子嗣。就算不是皇子,是个公主也好。等他们大了,皇子就像睿王、荣王他们一样能帮助皇上处理朝政上的一些事情。而公主哪,也同样可以肩负重责,如文成公主一般,远嫁他国为后,结为美好姻缘,缔交两国之好,这意义就更加深渊了。”   文贵妃心里“咯噔”一下,霎时红润面容褪去,她前两天就听说今日东霄国的王爷和公主将会出席晚上的国宴,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两国联姻。皇后此时提出文成公主,是不是皇上想要把她的无忧远嫁东霄哪? 第五十八章 更上一层楼   看着文贵妃那一点一点褪色的面庞,皇后心中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快意,她不动神色将嘴边的笑意泯灭,侧目问向身边的太监福恩,“太后那面怎么说?可否能去给太后请安?”   福恩恭谨道:“太后她老人家说知道各位娘娘小主和王爷王妃的孝心,她那里心领了。但她今日精神不济,晚上还要参加夜宴,此时就不必众人一同去请安了。”略抬头看了眼宸王夫妻,“只是太后吩咐说,还未见过宸王妃,让宸王带着王妃去长秋宫见一面。”太后自先帝驾崩后便开始吃斋念佛,十年前更是搬离出宫,常年居住在皇家寺庙里,也只有在年节时才会回宫。   “哦?”皇后眉头轻轻一挑,有些疑惑,这次太后回来,就是她也只是在迎接太后时见了一次,今日怎么却想到要见宸王妃。沉思一下,暗道:“不过也不奇怪,太后向来喜爱宸王,想见见宸王妃也无可厚非。”略微沉吟片刻,看向景容和慕雪芙,笑吟吟道:“正是,你们成亲快半年了,太后却一直没见过宸王妃,合该去叩拜。正好太后发了话,你们俩不用在这作陪了,赶快过去吧。”   听了这话,瑜王妃端茶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溅出。阴狠的目光在看向景容夫妻时匆匆掠过,同样是孙子,自己和景宣亲自去拜见那老太婆她都不见,怎么景容却能得她另眼相看?真是偏心!   景容两人告退后便离开了未央宫。   出了未央宫门口,景容便道:“太后很慈善,不会为难你的。”   说起这太后倒是和慕雪芙有些渊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血缘关系。慕雪芙母亲出自魏国公家,而这老太后也同样是出自魏家。论辈分,慕雪芙的母亲应该管太后叫一声堂姑妈。小时候她听母亲提起过这位魏家姑奶奶,不但国色天香,花容月貌,而且蕙质兰心,聪慧无双,当年先皇在芸芸秀女中一眼就看中她,立为皇后。虽然先皇也有别的妃嫔,但与太后也算是情深意重。   不过,也多亏了有太后在,不至于当年镇国将军府出事时,魏国公府受到牵连。但从那以后,魏国公家逐渐落没,魏家人在朝堂上也再也没有立足之地。而太后与皇上也因为此事出现嫌隙,以至于后来常年在外吃斋念佛,连宫都不愿意回。   慕雪芙颔首,转而问道:“太后很疼爱王爷?”   景容的脸上染上一层如朝阳破晓般的暖色,道:“本王自父王离世后便被接到了宫里,建府前一直养在太后身边,所以格外亲厚。”眼中闪过一丝哀色,眉头微微松动,轻轻吐出一丝幽幽长气,似叹似慨,道:“只是如今太后这把年纪,正是含饴弄孙,静享清福的时候,却偏偏选择要常年待在寺庙里苦修禅佛。虽然崇恩寺是皇家寺院,可终究不如待在皇宫里舒坦。”   “想来太后是真心礼佛之人,佛家人注重避世清修,而皇宫是天下富贵之所极,太后离宫修行,也是不愿自己的心被皇宫里的靡华浮云遮目,扰了她礼佛的心。”带着一抹唏嘘,慕雪芙嘴角含笑,转目凝视着景容,道:“不管如何这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决定,做晚辈的只有听从,太后她人老了,但心里怕是比你我的明净。”   “富贵于我如浮云?怕是只有太后她老人家才有这样的心境。我们这些凡人都是被富贵遮住了双眼,也顺带遮蔽了心。”前面要经过一个拱形桥,虽然桥面一尘不染,但成拱状坡度,地面光滑,在冬日里行走就不免要多加小心。景容一条胳膊揽过慕雪芙的肩,一只手牵住她的手,看向漫无边境的天际,目光迷离如冬日早晨散不去的大雾,“雪芙对待富贵如何看?”   他的手冰得让人忍不住打颤,仿佛是刚从冬日里的池水中捞出来,没有温度,冰凉入心。慕雪芙却没有放开,反而紧紧纠缠,就像是要将身上的温度传给他,她倏尔一笑,道:“妾身不过是个俗之又俗的人,太后的境界怕是一辈子也达不到。王爷最是知道妾身,若是没有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妾身都不知该怎么过活。”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奈的神色摇了摇头,“看来妾身的心被富贵迷了眼,无法自拔喽。好在王爷是富贵之人,所以王爷你尽可以用奢华名贵的东西来迷妾身的眼睛。”   景容捏了捏她的耳垂,失笑道:“本王也是个俗人,正好与你相配。”目光洒在光洁的地面上,如扇的长睫压低了一层鸦色氤氲,掩盖住他烁烁野心,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不过,你是否满意如今的现状?是否想要更富贵哪?”   “更富贵?你已是亲王,与各皇子同尊,还想怎么富贵?”慕雪芙转过头,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脱口道:“难道王爷想当皇帝吗?”   慕雪芙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景容神色恢复如初,抬头坦然凝睇,清润的声音随着唇畔轻启而溢出,面容出现少见的肃色,“别乱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缓了缓,小声道:“本王又不是皇子,这事怎么轮也轮不到本王身上。这趟浑水本王巴不得离得远点,怎么可能还插进一脚?以后这话你万不能再说!王妃心思聪慧,自然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那王爷说什么更富贵,王爷之上可不就是那个位置,你还怪我乱说话!”慕雪芙嗔着看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此时反倒怪罪在我头上!”   “是你自己想歪了,还能怪在本王头上!本王说的更富贵是拥有封地。”走过拱桥,踏上平地,景容放开搂着慕雪芙的手,给周成使了个眼色,让他压几步路,拉开与跟着的宫人之间的距离。“你以为一个只有名头的王爷和一个拥有封地的王爷能一样吗?本王要是有封地怎会留在这,活在别人眼皮底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慕雪芙眼角一挑,道:“有了封地,就像是有了诸侯国,可不就是一方皇帝了嘛。”上次她用葡萄夜明珠离间玄武帝和景容,也好让景容知道玄武帝对他多有忌讳,以此斩断他们的亲如父子的关系。不过经过一次次的试探,却让她发现,原来即便没有她自己下毒陷害玄武帝,景容与他之间也早已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本王以前本应继承父皇的封地,不过,却被别人抢走了。”景容之前问慕雪芙是否想更富贵时本说的就是皇位,可谁想她竟直接揭露出他的心思,所以景容便避重就轻,将话题引导封地上去。   慕雪芙此时心里已经存了疑影,但又一想,若是景容有那样的想法才好,皇位要是落入别人之手,恐怕玄武帝死了都会灵魂不安。   “宣王母子来者不善,王爷上次还说他们是冲着那五十万大军来的。”慕雪芙紧皱着眉头,装作担忧的样子,“说来说去你们所谋的都是一件事,恐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他有张良计,本王自有过桥梯。好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糟人心的话。”景容揽过她,郑重其事道:“本王说过,属于本王的东西会一样不少的归还到本王手里。”   慕雪芙低垂的睫毛下,星辉般的眼眸闪了闪,夺回封地这件事以景容的心智谋略其实并不是多难的事,只是她嫁的这个男人难道就这点希图吗?还是他把他真正的野心隐藏起来了哪?慕雪芙甩了甩头脑中的猜想,管他哪,只要不影响自己的计划,他是想夺回封地也好,甚至想当皇帝也好,只要他不在前面阻挡她的去路,她倒不介意在后面给他推波助澜。   此事暂不再提,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路走到长秋宫。   长秋宫是历代太后所居住的地方,用金碧辉煌、富丽堂皇来形容这座宫殿尤不足。白玉铺地,金漆帛柱,那紫檀木上雕刻的凤凰上洒满了金粉,宝石镶满凤身,凤眼镶嵌着一对明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浴火成仙的凤凰,四周都弥漫着层层金光。   “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因为是第一次拜见,慕雪芙跪在地上,叩首三次才起身。行礼完毕便乖巧的站在景容身边,眼皮缓缓抬起,扫了眼太后。   太后如今已过古稀,却依旧精气神十足。可能是因为常年礼佛的原因,面容如观音画像般慈祥和善,双目澄清明亮,不含有一丝杂质。虽然年纪大了,但通过那眉眼,依旧可以想象出她年轻时会有多风华绝代。   “好好好。”太后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在景容和慕雪芙身上转了一圈。这人上了岁数,眼睛不免有些花。又距离远,瞧得并不真切,便冲慕雪芙招了招手,“过来,让哀家好好端详端详。”   慕雪芙依言走到她身边,又福了福身,恬静道:“本应一早就过来请安,但又怕扰了太后的清净,望太后恕罪。”   “哀家这没那么多礼数。”太后拉着慕雪芙坐在自己身边,细细一看,瞳仁瞬间紧缩,如一盆水直击门面,道:“娇娘?” 第五十九章 人有相似容   太后紧紧的拽住慕雪芙的手,但又很快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如败落的玫瑰花瓣,倾颓无力,她吐出一口浊气,“不,你不是娇娘,你比娇娘长的还好看。”抬起手轻轻触碰着慕雪芙的脸,“不过,长得真像,这鼻子,这嘴,这眉眼,像。”   当太后唤出“娇娘”两个字的时候,慕雪芙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栗了一下,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念着母亲。眼底瞬间蒙上一层湿润,聚集在泪腺上的晶莹即刻就要夺眶而出,但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嘴角生硬的扯出一缕微笑,连声音都有着颤抖,慕雪芙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至于在景容面前露出不合时宜的状态,“娇娘?是谁家的小姐吗?被太后说的这么像,孙媳倒想见一见。”   太后的神色有几分凝滞,仿佛回忆着往昔。目光如笼了一层湿润的雾气,朦胧而黯淡,覆在慕雪芙脸上的手慢慢下滑,叹息道:“再也见不到了,那么个钟灵毓秀的美人,再看不到了。”然而不过一瞬,眼中的暗澹如混沌出开,明亮澄清。她看着慕雪芙,脸上漾着喜爱之色,又招呼景容上前,“你这个媳妇合哀家眼缘,以后定要好好对待人家,若是让她受了委屈,哀家第一个治你。”   景容眉眼笑开,道:“是,孙儿绝不会委屈了她,皇祖母你就放心吧。”   如此这般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太后看着慕雪芙,越看越觉得她身上有娇娘的影子。而慕雪芙看着她,心里仿佛也像是有一种亲情的召唤,她的笑容和善而滋润,眉宇间的柔和温婉与母亲如出一辙,是啊,魏家的女儿骨子里都有这一种淡雅温柔的味道,堂姑侄,自然相像。   说着说着话,太后便提到了宣王母子,但语气中却带着与之前和乐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深蕴,“他们母子回来一向没什么好事,你可要警醒着,那个女人最会阴谋诡计。当年若不是她使用手段将你父王灌醉,她如何当得了瑜王妃?还是个郡主哪,连这么下贱的法子都用上。”因为这件事儿子和孙子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也因此事大儿子人生抹上了洗刷不掉的污点。本来封地军队都是景容这个孙子的,但也不知那个女人使了什么手段,竟让皇上把封地留给他们母子。   乍然的阴森从他俊美的面容上掠过,景容嘴角蕴含着笑容,道:“孙儿已经长大了,这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再说,军权还在我手里,她还不敢乱动。”   太后点了点头,但眉心处的忧色仍未散去,担忧从话语中婉转而出,“话虽如此,但她背后还有安王府一支,不容小觑。”   景容轩了轩眉,话锋一转,道:“皇祖母这次定要多待些时日,年后宁王就要迎娶新王妃,你也好过过眼。”   太后抿了抿嘴,嘴角带着一抹难言的倦色,道:“哪还用哀家这老眼昏花的过眼?现摆着她母妃,再不济还有文贵妃,能不挑个称心如意的王妃吗?不是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嘛。如今这朝堂,各皇子巴不得把那些位高权重家的小姐都娶了。”   想起身边的慕雪芙与睿王妃是姐妹,自知这话不该当着她的面说。太后转过头看向她,笑容如大地回暖,轻轻浮动清风,“不过,你皇叔倒是做了件好事,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赐给你了。”   景容含笑道:“这都是皇叔的恩典。”   太后是何等人物,如何不知当初皇上赐婚的目的,无非就是平衡几个皇子的势力。至于为何要将左相家小姐许配给景容,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忽然,太后好像想到了什么,眼角微微上挑,目光落在慕雪芙肚子上,嘴边虽仍有笑意,但那笑容中却无半分暖色,“听说你小产过?怎么这般不当心?”   慕雪芙连忙起身福礼,歉意道:“是妾身护子不利”   “起来,”太后没等她说完便把她拉起来,“什么护子不利,这孩子好好的在你肚子里,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哪?”   慕雪芙揉搓着手帕,抬眸看了眼景容,又低头抿嘴,支支吾吾道:“大夫说是妾身年龄小,胎像也不稳,所以才会没的。”   她看景容的眼神自然逃不过太后,连回答问题都要看景容的脸色,显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既然孙子不愿如实相告,她也不好追问。太后缓了缓,拍了拍她的道:“也是,你年龄小,这胎难免不稳,放宽心,以后机会有的事。只是也不能太晚,被别的妾室越过去可不好,你要知道咱们皇家是很讲究这嫡长子之说。”   慕雪芙脸上抹上了一层绯红,含羞道:“是。”   如此便另谋话题,揭过此事,直到午时将近,太后又略有疲乏,两人才齐齐告退。   他们走后很长时间,太后还一直看着外面,只是目光空洞,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太后今日见到宸王爷怕是想瑜王了吧?”跟随太后多年的余嬷嬷递上一杯香茶,茶气氤氲浮动,模糊着太后的神色。   太后抿了口茶,轻轻叹了口气,“哀家只是想起苍凌大婚后领着王妃拜见哀家的情景,也是一对璧人,远远看去,就像是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将青釉青花瓷杯放在旁边的桌几上,扶着余嬷嬷的手站起来,往佛堂去,“今日这一对更是出色,怕是集齐了所有最美好的语言来形容都尤嫌不足。”   “那也比不上当年太后和先皇在一起的时候。”余嬷嬷小心翼翼的搀着她,低低一笑,道。   太后嗔了她一眼,道:“你呀,就会拿好听的来哄哀家高兴。”   余嬷嬷含笑道:“奴婢说的是真心话,怎么到太后耳中就成了谄媚之语,那太后可是冤枉奴婢了。”   “你注意到那宸王妃长得像谁?”太后神色松然,额头上的皱纹如风吹祥云消散,但一想到慕雪芙的那张脸,又如千瓣菊花闭合。   余嬷嬷顿了顿,转目与太后对视一眼,道:“天下之大,必有相似之人。奴婢瞧着眉眼处倒有一股子咱们魏家的风情,与娇娘小姐也有几分相似。”   “是啊,哀家看她就想起了娇娘,哀家记得娇娘好像有一个女儿吧?”   余嬷嬷面容唏嘘,眼底涌上一丝湿润,“是啊,一儿一女,太后那时还说她儿女双全,是有福之人。”   “唉!”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当初那门婚事还是哀家求先皇赐的,本想给她找个才貌双全的丈夫,不想却送她入了鬼门关。罢了罢了,不提往事了。”脚下一停,深深的看着余嬷嬷,道:“你说宸王妃小产是谁做的?”   余嬷嬷神色一凛,“太后怎么就知道宸王妃小产是别人做的,她刚才不也说是胎像不稳吗?”   太后冷哼一声,哂色从唇边漫溢,“这话你也信?十五是年纪小点,但还不至于因为岁数小就留不住孩子的。古来女子十三四岁就怀胎生子的也比比皆是,怎么到她那就成了保不住孩子的借口。再说你看她回答问题时看阿容的眼色,分明这其中就有事,只是阿容不让说,她也不敢说实话。”   “难道是因为宸王的爱妾所为,王爷为了维护宠妾,所以警告王妃对此事三缄其口?”余嬷嬷猜测道。   “宠妾?这几年你听说他宠爱过谁?”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精光,“谁最不愿意看到他有子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宣王母子?”余嬷嬷眼睛一亮,脑筋不用转就脱口而出。但又一想,“可是若是他们,王爷没有理由维护啊?”   太后没有作声,缓缓闭上眼睛,一手轻捻着佛珠,一只手敲打着木鱼。她知道余嬷嬷心底的那个人不是宣王母子,而她心里的答案也正是自己心里的答案。   走出长秋宫很远,景容和慕雪芙都一直沉默不语,更不像来时那么亲密说笑。   “看得出太后很喜欢你,这段日子若是无事就常进宫陪陪太后。”景容看着慕雪芙一直没有说话,而眼中却带着几许殇色,想了想,率先说了话。   慕雪芙回过神,扯了下嘴唇,想笑却比哭都难看,“那是因为太后喜欢王爷,爱屋及乌,才会给妾身几分颜色。”太后那声娇娘,几乎击碎她的心房。让她隐藏在心底,不愿提及的伤痛再一次被拎了出来。   景容以为她是因为刚才太后提及小产时有几分怪罪之意而不高兴,遂揽过她,哄道:“太后并没有真的怪罪你。”   慕雪芙疏眉涌动,她根本没在意这点。刚才她恰到好处的表演,已经让太后记在心里。有时候不说,比说出来更有用。   慕雪芙嗔了眼他,道:“即便那时妾身腹中空无一物,但皇上送来的东西上面却真真切切带着堕胎的脏东西。王爷怎么不和太后说,也好让她为你做主啊。”   “且不说那东西上面的毒是不是皇上下的,就算是,你认为太后会怎么做?”景容覆在她肩上的手用力紧了紧,“皇上才是太后的儿子,就算太后再疼爱本王,又能怎么样?况且太后年岁大了,就不要让她烦心了。” 第六十章 借和亲放棋子   作为国宴,当然是盛大隆重,宴会设在了长乐殿,殿内白玉铺地,金漆为壁,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墙上,将整个大殿笼罩,如白昼一般。金樽玉杯,飞金楠木,极尽奢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莺歌燕舞之姿迷醉金华。   目光在大殿之中所有人的脸上轻轻拂过,轻柔而快速。慕雪芙美目流转,又将视线收回,垂首敛眉,心中暗暗计较。   玉石台阶之下,首位便是睿王夫妻和荣王夫妻分坐两侧,怀王夫妻和宁王分坐于他们下位。这样的排序,也算是印证了如今朝堂上的格局。   慕雪芙再次抬起头,目光落在荣王身边的女人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荣王妃,听说她一直身体不好,所以常年居住在江南疗养身体,此次也是在年节前几日回到皇城。   她很瘦,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柔美面容上透着不同寻常的白,一看就是久居屋里,常年不见阳光,带着病态的苍白。却温文尔雅,嘴角始终含着笑意,虽虚弱无力,却时不时的为荣王夹菜。而看向荣王时,目光含情似水,带着女子特有的娇羞,有时与荣王对视上,脸上也会染上一抹红晕。看来,她定是深爱着玉瑕哥哥。只是,看她如今的身体,表面上都虚弱成这个样子,恐怕,内里更是虚透了。   “看什么哪?”景容瞧她一直盯着荣王那一桌看,不免有些奇怪,为她夹了一只醉虾,方问道。   慕雪芙收回视线,看着碗中的食物,莞尔笑道:“妾身第一次见荣王妃不免有些好奇,就多看了两眼。”用筷子利索的拨开虾皮,她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了几口,看着景容道:“以前只听人说皇子妃里姐姐的容貌最为出类拔萃,今日一见荣王妃才发现,原来荣王妃之美貌竟不再姐姐之下,可为何世人只知睿王妃,而不知荣王妃哪?”   “荣王妃一向深居简出,又自小身体孱弱,与荣王成婚没两年为了治病就搬离了皇城,到江南修养治疗。皇城中很少有人见过她,而像这种国宴之类的又很少参与,所以众人不知道她美貌也不奇怪。”景容看了眼荣王妃,又在慕雪芙脸上轻轻划过,心里一对比,果然还是自己的王妃更加美貌动人,心里不知不觉夹杂着几许得意。   慕雪芙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又看了眼荣王,看他对于自己王妃的爱慕之情竟视若无睹,依旧冷若冰霜,心中暗道了一句不解风情。   “荣王可真是洁身自好,只有这一位王妃,后院竟连个侍妾都没有,实属难得。”   耳边是慕雪芙随口一说的声音,景容端着酒杯的手顿在空中,又放下,轻轻搂过慕雪芙的腰身,靠近了几分,道:“本王也一向洁身自好,爱妃怎么没有如此夸过本王?”   “哦?那后面坐着那两位是谁啊?后院那一大堆莺莺燕燕又是谁的女人?”慕雪芙拉下他箍着腰的手,带着调侃的味道,“再说,你是真洁身自好,还是假洁身自好,妾身哪里知道?”   景容被她一噎,险些说不出来话,轻轻一哼,将慕雪芙用力的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是不是想要本王证明给王妃才相信啊?”   慕雪芙无奈被他搂的太紧,想挣脱又怕惹起别人的注意,嗔了他眼,道:“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哪。”   “你是本王的王妃,难道本王还怕别人看吗?”丹凤眼微微上挑,清傲的扫了一眼所有人。目光所到之处,莫敢与之对视,皆纷纷低下头。暗叹宸王之气势,竟比以前更加凌厉。   慕雪芙看着他这幅桀骜的样子,失声轻笑,道:“妾身倒不怕别人看,只是有人看见会吃味,醋坛子打破,要是在这种场合开闹就不好看了。”且不说无忧公主那像是要杀了她的样子,就是某些王公大臣家的小姐也会时不时瞪她一眼。只是那些小姐们也不会只瞪她一个,连慕雨蓉、秦情她们也一样的待遇。谁让这大秦朝最好的男人都被她们这几个人抢了先。   “本王怎么闻到什么味道这么酸啊?”景容在她的发间嗅了嗅,玩味逗她,“原来是爱妃的醋坛子打酸了。”   “王爷你就装傻吧。”慕雪芙斜瞥着他,执起筷子随手夹了口菜就往他嘴里塞。   景容笑而不语,慢慢咀嚼了几下,又给慕雪芙夹了几道菜。   酒过三巡后,就到了各位王公大臣家的小姐表演才艺的时候,说是御前献艺,其实也不过是各公卿世家挑选媳妇罢了,不过这也算是历代留下来的传统。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也唯有这个时候才能表现自己,色艺双全的自然被更多人留意,他日上门提亲的也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再说有的人样貌好,有的人才艺好,这就看那些世家到底注重什么了。就如慕雨蓉,当年也是因为在御前献艺,才被睿王一眼相中求娶回府。   “若是逸王相中了哪家小姐,朕就做一次月老,让你们结成联姻。”玄武帝兴致勃勃的观看着表演,也不忘端起酒杯与东霄国逸王爷互饮。喝到尽兴时,便许诺道。   东霄国逸王拓拔冲与公主拓拔馨与日前进京,由睿王和宁王接待,下榻到鸿胪寺,今日才进宫面见玄武帝。   此次东霄国确实有与大秦联婚之意,况且还派来了东霄最美丽得宠的公主,目的就是联姻。   如今天下纷争不断,狼烟四起,若是想要国家安定,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与其他国家结盟,而大秦是如今天下最强盛的的国家,与之结盟,倒可以保一时之安宁。而若是想结盟,和亲这种事自然少不了。   只是这个东霄国逸王却并没有要娶个大秦女人回去的想法,一是因为他此次来也不过是送亲结盟的,二来,可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娶个大秦的女人回去,谁知道是不是秦皇派在他身边的细作哪。   拓跋冲举杯相敬,笑道:“早就听闻大秦美女如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美人太多,小王只怕会挑花眼啊。”   “哈哈,”玄武帝郎朗一笑,“你只耐心挑,若是一位不够,多选几位也无妨。”   拓拔冲抿了一口酒,嘴角的不屑一带而过,他放下酒杯,道:“只是小王看大秦最好的女子秦皇都赐给了几位王爷。”   玄武帝嘴角僵了一下,脸部隐隐有抽动,旋即道:“刚才逸王也说了我大秦美女如云,难道还怕找不出来比她们更好的吗?”   “那小王就好好挑挑。”拓拔冲将视线转到殿中献艺的女人,心中阵阵冷笑。若不是师妹让他在秦皇身边安置个女人,他也懒得走这一趟。目光幽幽看向慕雪芙,暗道:“师妹啊,你可真会摆弄师兄,让我这千里迢迢送亲,还要应付这种场合。这要是真的带回去几个女人,你师姐还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哪。不过,谁让你是我小师妹哪,只有顺从着你了。”   原来这拓拔冲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罗刹侯爷,也就是慕雪芙的大师兄。   其实冥阴阁阁主四大首徒都并非普通百姓,大弟子拓拔冲为东霄国的王爷,二弟子齐月瑶是南疆国的公主,三弟子冷希乃是蓬瀛国国师之子,就算是慕雪芙也是大秦左相的女儿。虽来自不同四国,但他们的师傅在收徒时有过规定,冥阴阁是江湖组织,不涉党政,没有国家利益之说。也就是说即便其中有两个国家打仗,作为他的徒弟也要置身事外。冥阴阁可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绝不可以成为敌人甚至仇人。   前些日子,慕雪芙就让红韶回灵山捎信,说是让他以和亲的名义在玄武帝身边安插一个棋子。他虽心疼小师妹在复仇这条路上越陷越深,但又愿意惯着她,更重要的是月瑶师妹向来娇纵小师妹,他要是不答应,他想和月瑶的关系更进一步的愿望恐怕又要落空了。不得已,他只好接下这差事。   冥阴阁规定,出一些特殊任务的人都要服食一种蛊毒,任务期间每隔一个月会给一次解药,但只是暂时延长蛊药发作,只有等到任务结束,才能拿到真正的解药。这样做是因为怕他们中途叛变,所以才会利用蛊药钳制住他们,这也是拓拔冲放心把人放在玄武帝身边而又不怕她倒戈相向的原因。   拓拔冲在景容看向他之前收回目光,转移到身边的拓拔馨,以手掩嘴,盖住张合的嘴唇,“一会儿等这些莺莺燕燕表演完,你就主动提出献舞,务必使出浑身解数勾住秦皇。”   “侯爷还不相信属下的本事吗?这秦皇一看就是好色之徒,只要属下略施手段,一定会勾得他三魂不见七魄。”假公主斜眉微挑,秋水双眸妩媚妖冶,她本就长了一双狐狸眼,配上眸中的柔媚之色,却有勾人心魄的能力。 第六十一章 怀王求赐婚   慕雪芙注意到景容看向上方位置时微皱的眉头,便趁着夹菜时歪了下身子用余光向师兄那里看去,见他低头和旁边的假公主说话,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她一直不敢将目光投到师兄身上,就是担心被人发现异常。刚才景容的蹙眉也让她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他察觉出她和师兄有关系。之前定是师兄看向自己时被景容发现,引起他的不悦,想来是以为师兄看上自己了吧!   慕雪芙脸上难得荡起一丝真心笑意,心中暗道:“若是换成别人还有可能,但大师兄,心里眼里只有师姐一个人,哪里会看上她这个小丫头片子。”慢慢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心中蒙上一层阴翳,也不知师姐和三师兄如何了?上次她伤了三师兄的心,不知他现在好不好?   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一颤,在眼睑下投入一层阴影,慕雪芙激灵一下,瞬间收魂。坐正身子,眼睛不经意正好从旁边的怀王妃身上掠过,复又转目看了她一眼。   上次见她还是中秋夜宴的时候,如今再见,已不复当时之风采。原本她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此时却像是败战的斗鸡,无精打采,没有生气。   也是,右相一死,张家败落,她因为是怀王妃而逃过一劫,但原本引以为傲的家世却顷刻坍塌。没了家族依仗,怕是在怀王府很难熬吧。况且以怀王那唯利是图的性子,她以后的路只会更加艰难。陷入这纷乱皇族中的女人,想要立足,所依仗的终归还是娘家。娘家倒了,一个女人也算是没了靠山。   “好,傅爱卿的女儿果然才华横溢,这副字气韵流畅、灵动秀气,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实属难得,想来是下了苦功夫,不错,真是不错。”一声浑厚有力、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慕雪芙的思绪拉回。玄武帝手持一副字联,不住的颔首夸赞,“傅爱卿的字就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好字,此女更是继承了你这点。”   “皇上谬赞了,小女笨拙,还需多加历练才是。”中书令傅怀信站起身向玄武帝作揖,谦逊道。   玄武帝扬了扬手,让他免礼,道:“爱卿太过谦虚,令媛妙笔生花,字中还隐隐透露出其风骨,自是不错。”伸手远远的点了点傅大人的头,“这都是你教的好。”   “皇上赞誉,微臣愧不敢当。”   “来人,赏傅小姐珍珠一斛,玉如意一柄。”玄武帝挥了挥手,吩咐道。   柔柔声音从娇嫩的唇边溢出,一直没有出声的傅小姐俯身谢恩,“谢皇上赏赐。”   她这一出声,倒引起了玄武帝的注意。玄武帝点了点头叫她起身,又在几个王妃身上转了一圈,眉宇间淡眉微动,若有所思。   傅家小姐下了台,又一位美人登场。与之前的傅小姐风格完全相反,若说傅小姐是温柔淑雅,娴静如兰,那这位就是火辣似火,神采四溢。此人正是骠骑大将军之女叶天阑。   随着悠扬的琴声响起,叶天阑一身红衣林立在大殿中央,手持长剑,英姿飒爽,如秋日里的红枫,鲜艳夺目。只见她自信一笑,手腕转动剑柄,剑花一舞,似游龙下山,行走四身。衣袂随剑光而扬,在空中划出轻逸的颜色。携剑横扫,若白龙出海,浪里探花。旋转数圈,直旋得裙裾如鲜红的牡丹渐次开放,花蕊吐灿。倏尔,足尖轻盈而起,腕部用力在空中舞出剑花,如凌波云层拨开浓雾,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似月宫下凡的仙女,旋转落入人间。落地后,手中长剑一收,倒有几分“来如雷霆手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架势。   一舞毕,赢得满堂掌声喝彩。   叶天阑笑了笑,带着一股子洒脱的气势,抱拳道:“天阑献丑了。”   “昔日佳人公孙娘,一舞剑器动四方。今日叶家小姐一舞,不但美妙绝伦,更彰显飒爽风华,怕是对比昔日的公孙娘也不遑多让。皇上定要好好赏赐叶小姐一番才是。”皇后温柔存意,笑的灿若春花,衔着端庄而柔和的弧度,眼中露出几分鲜亮的颜色,恰如荷花池上的波光。   玄武帝满意的看着叶天阑,不觉颔首赞许,“皇后这话说的不错,这样的剑舞朕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转头看向一旁的皇贵妃,似是想起往昔的情景,眼中噙着一抹柔情,“朕记得你以前舞剑舞的最好。”   皇贵妃先是怔了怔,旋即一笑,“不想皇上还记得,只是如今臣妾老了,再也舞不动了。今日看到叶小姐舞剑,方觉臣妾曾经之舞到有些班门弄斧了。”她慢慢垂下头,额前的几缕碎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映照在脸上,留下了阴暗的影子,却格外温婉美好。   玄武帝微微出神,转而轻轻一笑,道:“爱妃太过妄自菲薄,叶家小姐的剑舞风姿飒沓,而你的更多了些柔美韵动,一样的好看。”   皇贵妃抬眸凝睇,莞尔一笑,她本是清雅柔美的女子,这样一笑,反倒多了一股子风情,“谢皇上谬赞。”   玄武帝眯了眯眼,眼底涌上一层浓厚的柔情,朝皇贵妃这面倾了倾身子,握住她的手,道:“你当得起。”停顿一下,扬声道:“将丽高国新上供的那樽南海珊瑚送去青鸾宫。”又看向皇贵妃,“改日正好与爱妃一同观赏观赏。”   皇贵妃温柔一笑,如兰吐气,脸颊上沾染到红霞颜色,且羞且娇,“谢皇上。”   玄武帝又重赏了叶天阑,便继续观看表演,只是时不时的向身边的皇贵妃瞟一眼。   一个接一个的大家闺秀皆使出浑身解数,都希望得到皇上的赞誉。若是得了皇上的眼缘,不但有封赏,也可以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所以众位小姐也算是倾尽全力,弹琴奏筝吟唱书画,各类才艺花样百出,将自己最拿手的才艺都展现出来。   等到慕家二小姐慕梦莲表演时已经算是压轴,她为了能在这最后的时候出现,可是拿银子疏通好关系才抢得这个位置出场。只见她一身白色舞衣,容貌出尘,仿若仙子,腰肢柔软纤蔓,歌声婉转悠长,歌与舞的双重结合,听觉视觉的两层享受,倒惊艳了一众人。   舞毕,得到皇上的赞誉后,叩头谢恩起身,慕梦莲眼神满怀期待的朝景容方向看去,顿时脸色大白,之前她自信满满,认定她的歌舞会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甚至倾心惊艳,可是刚才那一眼让她之前的梦破碎了,他只低头在慕雪芙耳边说话,满脸笑意,动作好不亲密,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慕梦莲将目光转移到盈盈微笑的慕雪芙身上,本就积怨已深的恨意更加浓烈,她紧紧攥着拳头,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慕雪芙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所有佳丽表演完,怀王骤然起身,向玄武帝行礼道:“父皇,今日儿臣想求您一件事。”   玄武帝眉头一挑,带着疑惑问道:“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怀王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儿臣对刚才表演的钟家小姐一见钟情,趁着今日父皇高兴,微臣求个恩典。”   “哐当”一声,怀王妃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摔得稀碎。但她没有去理会别人的目光,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怀王,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在这样的日子碎东西本是不吉利的,但皇上身边的徐寿是何许人也,对这种小事向来得心应手,“岁岁平安,岁岁平安,怀王妃这是给怀王添吉利哪。”   有他说这句话,众人的面色微微和缓,都陪笑称是,只一个个眼睛总是晦暗不明的扫上一眼。   怀王用余光厌恶的瞥了一眼她,接着道:“请父皇将钟小姐许配给儿臣。”   “钟家?哪个钟家?”玄武帝略一沉吟,如恍然大悟一般,眼睛一亮,朗然一笑,道:“是忠勇候家的小女儿?嗯,你倒是有眼力。不过就不知道忠勇候愿不愿意?”   忠勇候立即起身,回道:“怀王龙章凤姿、芝兰玉树,小女能得怀王殿下青睐是她的福气。”   “可是怀王已经有正妃,若是令媛嫁过去也不过是侧妃,这样一来,岂不是委屈了她?”玄武帝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如宫殿外房檐上冰锥一般的尖利在他的脸上冷然而过,融化成春日里一缕初春和煦,“那就是愿意喽!”他早就知道这阵子忠勇候家的小姐和景骞交往过密,也想到是因为景骞失去张兆驰这样一位在背后支持他的人,所以才会选择钟碧柔,以此拉拢忠勇候这个一品军侯,扩充背后的势力。   “自然是愿意的,怀王是皇子,是天之骄子,能嫁入皇家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里有什么委屈。若是说委屈也是委屈了怀王。微臣这小女自小娇生惯养,任性妄为,就怕皇上和怀王不喜欢哪。”忠勇候躬着身子,自然没有看到玄武帝唇边一划而过的冷意。 第六十二章 册封为夫人   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寂静当中,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簌簌落地之声油然进入每个人的耳畔,甚至若是细细聆听,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的分明。   慕雪芙转头看了眼如秋日里败落娇花般的怀王妃,她整个人垂丧着头,瑟缩的肩膀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脸色苍白若素,没有一点生气血色,双臂无力的垂着,眼眶里含着闪烁的泪水,却始终未落。倏尔,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眼中的晶莹不再,冉冉起身,向玄武帝福了福身,声音柔和却带着刚毅,“钟家小姐如花似玉,才华横溢,又与我家王爷情投意合,男才女貌,实属天赐良缘,儿媳斗胆,恳请父皇成全。”   玄武帝随意一笑,眼角的皱纹像是攀沿在枯树上的藤条,恣意蔓延在他那日渐苍老的容颜上。他的眼中掠过一抹阴鸷,快的让人根本抓不到,“既然连你都这么说,朕要是不答应,倒显得朕不通情理。也罢,反正这等事都是你们王府自己的事,不过是求朕一份恩典,那朕就给你们这份恩典。”眼中的清冷之色逐渐融化,他冲怀王夫妻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免礼,“既如此,忠勇候之女钟碧柔赐婚给怀王作为侧妃。日子嘛,就定在二月初一,与宁王娶妻同日,也算是皇家双喜吧。”   “儿臣谢皇上恩典。”   “臣女谢皇上隆恩。”   怀王落座后,看了眼怀王妃,亲自往她酒杯里倒了一杯,“多谢王妃刚才在父皇面前帮本王说话。”   无法掩饰的苦涩凝聚在她的眉梢处,怀王妃端起酒杯,垂下的双眸中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再抬头看向怀王时那抹冷冽化为淡淡的清愁,嘴角含着温和笑容,道:“多个姐妹伺候王爷,是妾身的福气。再说,妾身与王爷夫妻多年,自然了解王爷的心意。只要是能够帮到王爷,别说是区区一个侧妃之位,就是让出妾身这个正妃,妾身也愿意。”   虽然殿内明珠为壁,但每隔几步都会安置一柄落地长信宫灯,跳跃的烛火映照在她侬丽的面容上,周身笼罩着温暖的橘红光芒,为她增添了一份恬静淡雅。怀王不觉愕然,成婚多年,在他眼里他的王妃从来都是高傲自负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古板,她自恃才情,更不屑讨好男人,很少对他温柔软语。   怀王摁住她的手,虽轻斥着却难得的带着几丝温情:“瞎说什么?你的正妃之位是父皇亲封的,怎是说让就让的?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虽然他也动过贬妻为妾的想法,但后来又一想,若是真的如此做,恐怕全天下都会指着他的背脊骂他凉薄。而父皇也可能因此而认为他薄情寡意,对日后夺位更为不利。所以再三思索,先不动她的位置。而自己,也是在钟碧柔身上下了一番苦功夫,先是哄她等将来成其大事便扶正她,后又夺了她的身子,这才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怀王妃笑的宁静恬淡,如一株洁雅的莲花,散发着丝丝出尘气质。转过脸,神色骤然惊变,阴森的目光在钟碧柔羞涩的面庞上匆匆而过。想取我而代之?做梦!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这小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拽回众人的思绪,拓拔冲抚手鼓掌,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佳偶天成,真乃佳话,秦皇成人之美,又为自己选了个好儿媳,真是妙哉妙哉。都说大秦多美人,今日一见,这美人不但美,而且才艺双绝,小王折服。”看着身边的拓拔馨,道:“馨儿是我东霄最美的公主,虽赶不上各位小姐才貌双全,但也有可取之处。不如就让她为秦皇献出一舞,如何?”   玄武帝之前就已经注意到这位公主了,东霄国的女子不像大秦的女子大多含蓄文雅,而是更加奔放热情,这一点在穿着上就可以体现一二。再说长相就更不一样,这位公主眼睛很大,眼窝往里凹陷,睫毛又长又卷曲,鼻子不似大秦女子秀气,鼻梁更高更翘,带着一股西域的风情。   “当然可以,早就听说贵国的舞蹈特别,若是今日能有幸看到馨公主的舞蹈,也算是我们开开眼界了。”有这样一位美人献舞,玄武帝自然喜欢。   拓拔冲冲拓拔馨点了点头,拓拔馨盈盈而起,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向玄武帝敬了一礼,娇媚声音如婉莺啼叫,“请秦皇容馨儿下去更衣,再为秦皇及在座各位献舞。”   “好,好,去吧。”玄武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很明显对这位公主产生了兴趣。   等拓拔馨再回来时就换了一身让人看着就觉得面红耳赤的舞衣。那金边点缀的红色舞衣艳丽炫目,紧紧包裹住那曼妙的身姿。上身只着一层抹胸,胳膊、肩、小腹都露在外面,甚至隐隐露出**,而下身是一条长裙,但面料却是透明质地,连里面的长腿也若隐若现。   只见她并不理会他人的眼光和议论,冲东霄乐师点了点头,摆了一个姿势便开始舞蹈。她的手臂上戴了许多如金钏金铃一般的饰物,在手臂舞动时,腕上的饰物也融为她舞蹈的一部分,发出悦耳的声音。她五官艳丽,身材火辣,腰肢纤软,吸引了全场男人的注意。那不断扭着那如水蛇般的纤腰,与俏丽的跨部完美配合,抖一下臀部,就让在场的男人心脏跟着动一下。那丰满的胸部在俯身下蹲时几乎呼之欲出,惹得男人着迷,女人嫉妒。   随着鼓声越来越急,拓拔馨旋转的越来越快,旋动间,裙衣向四周外散,露出白玉无瑕的小腿,更添诱惑。随着鼓声由快变慢,她旋转的速度也跟着缓慢下来,直到鼓声停止,她脚尖一登,直接飞落到玄武帝面前,柔柔俯下身,将胸前的白皙丰盈全部展现在他眼前,柔声娇语,媚如人心,“馨儿将此舞献给秦皇,愿秦皇万福万安,福寿康宁。不知陛下可喜欢馨儿的舞蹈?”媚眼如丝,魅惑撩心,抬眸看了一眼玄武帝,又收回目光,将欲拒还迎、含羞带臊的风情演绎的淋淋尽致。   玄武帝早在她登场时就被吸引,观看这火辣奔放的舞蹈时已经如痴如醉,此时这勾人的样子更是让他心神荡漾,恨不能现在就抱上龙床宠幸一番。   玄武帝直接起身,走到她面前亲自扶起她,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暗哑,“馨公主本就是美艳如烈阳、不可方物的美人,配上这段舞更是天上有地下无,让人沉醉倾心。来人,将朕库房里的那只鸾凤和鸣金步摇拿来赏给公主。”   鸾凤和鸣是夫妻间的象征,皇上将有这样寓意的步摇赏给东霄公主,其意义显而易见。   拓拔馨被扶起时,似是无意般用指尖轻轻在玄武帝手背划过,娇滴滴道:“谢秦皇陛下赏赐。”   拓拔冲看出玄武帝的动心,借机道:“虽然馨儿不如大秦的女子温婉美貌,又资质粗鄙,不过却是本王父皇最疼爱的公主,此次跟随而来,就是想与大秦皆成百年之好。不知秦皇是否中意?”   听了这话,玄武帝更加眉开眼笑,皱纹横生的眼角如秋日颓败的柳条,肆意堆积。他郎朗一笑,直接牵起拓拔馨的手走到龙椅上,又将她安抚在身边,道:“中意,中意。既然东霄有此心意,朕便领了。再者馨公主国色天香,让人惊艳,哪里资质粗鄙,逸王菲薄了。”他又仔仔细细的看着拓拔馨,越看越欢喜,抚着她的肩,“馨儿贵为公主,是金枝玉叶,朕自然不能薄待,就先封为夫人吧,就册封为凝馨夫人如何?”   拓拔馨脸上红霞绯绯,羞涩的低下头,但身子却靠向玄武帝,曼声道:“谢皇上厚爱。”   拓拔冲见目的已经达到,嘴角有抑不住的笑意流淌。不自觉目光看向慕雪芙,带着几分邀功的眼色,向她眨了下眼。   慕雪芙微微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   景容的注意力之前确实一直放在拓拔冲身上,不过此时他将目光转移到玄武帝怀里的女人身上,所以错过了这两个人眼神的交流。   慕雪芙转过头,瞥了眼景容,道:“凝馨夫人是美,不过王爷此时却没机会了。”   景容泽光微愕,轻笑一声,道:“美则美矣,却空无灵魂。再说与爱妃相比,你是天生的仙女,她倒像是勾栏里的舞姬,本王怎么会看上她?”   “那王爷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什么?”慕雪芙自然知道景容不是一个能被美色迷住的人,只是不知他为何一直盯着人家看,口吻中带着一丝打趣的意味,道:“哦,看人家露在外面的肉哪。是好看,白花花,别说是男人,就是妾身,刚才也是不住眼的欣赏哪。”   看着她眼中的揶揄之色,景容顺着她的腰轻轻掐了一下,嘴唇离她的耳朵更近,几乎快贴上,“本王在你眼里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拈酸吃醋!”   慕雪芙伸出手指直接将景容的的嘴边推到一边,只是抿嘴一笑,不再言语。她自然知道,以景容的性子,定是对这位新晋的凝馨夫人起了疑心。看来,得找个时机告诫她小心行事,千万不可露出马脚才行。 第六十三章 沁蓉阁生事   东霄国的公主成为大秦皇帝的妃子这并不是件奇怪的事,往年也有别的国家往大秦送人,但一般送来的公主郡主都被玄武帝许配给皇子或是皇族侯门家的适婚人选,比如睿王的侧妃就是一个小国和亲来的公主。然而到底是小国来的,即便是个公主,也不能成为皇子的正妃。   但被皇上留下册封为高位的,这个凝馨夫人却还是头一个。这样的位分着实不低,只屈于几位有皇子或是公主的妃子之下。能给她这么高的位分,当然不只是因为玄武帝喜爱,还有个原因是东霄国并不是一般的小国,而是仅次于大秦的国家,夫人这个位置,馨公主当得起。   当天晚上宴会散去后,玄武帝就临幸了凝馨夫人,这本应是帝后合鸾的日子偏偏被一个异国的女人夺去,煞红了很多人的眼。也气坏了同样刚刚晋封夫人的珍华夫人,一个晚上几次以龙胎不适为由去请皇上,但每次皇上刚有要去看看的念头,就被凝馨夫人以媚色挽留。使得珍华夫人不知摔碎了多少名贵的珍宝古董。而本应该最生气的皇后,却没有半点幽怨,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天明的来临。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即便上次闹得那么不愉快,慕雪芙也没有理由不回去。毕竟,若是这样一个日子不回左相府,不但沈若水那个女人会说三道四,就连城中那些专注八卦传闻的人也会将这件事情扩大化,弄得满城风雨。三人成虎,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制造些话题,用不了多久这不孝的罪名就会扣在她头上。   根据大秦的习俗,正月初二女儿女婿是要在娘家住上一夜,以示对妻子的疼爱,对娘家人的尊重。所以这一晚,景容夫妻和景宇夫妻便住在了慕家。只是这怎么住却让慕雪芙犯了难。   看着一脸坏笑的景容,慕雪芙无力的冲他翻了个白眼。玉芙阁虽然给她留着,但她说什么也不去住,所以慕昭霖便把她安排到了客房住下。只是这间客房只有一张床,倒让慕雪芙不知该如何与景容安置。   景容抿着嘴,不断抑制唇边隐藏不住的笑意,看着她懊恼的样子,禁不住从鼻息中笑出声音。   接到慕雪芙的白眼,景容走到她身边坐下揽过她,调侃道:“雪芙,夜深了,洗漱一下我们安寝吧。”   慕雪芙推开他的手,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神情,道:“你困你就先睡吧,我睡不着。”随手抄起一旁书几上的一本书,“我看看书,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很晚了,想看书明天再看,烛火这么暗,对眼睛不好。”景容直接将她抱在腿上,神色比之前多了几分肃色,“你不愿意的事情,本王不会勉强你。你睡在床上,本王睡在地上。”   慕雪芙侧头看了眼床上的摆设,撇了撇嘴,道:“只有一床被子,两个人怎么睡?况且这时节,虽然屋里暖和,但地上终归是凉的。若是你因此生了病,终归是我的不是。”   “那你说怎么办?”景容点了点她的鼻头,动作亲昵而宠溺。   慕雪芙内心挣扎不断,她倒不是心疼景容,只是怕若是真的着凉受冻不但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只怕回府后,瑜王妃那个女人也会趁机教育她。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接着就是紫夭火急火燎的从院外跑了进来。   “主子,沁蓉院那面出事了。”紫夭虽然是个急躁的性子,但是一向有分寸,不会直接闯进寝房,只是站在房门外缓缓而说。   沁蓉院是慕雨蓉出嫁前住的地方,每次回来也都住在那里。慕雪芙一听慕雨蓉那面出事,眉头一拧,连忙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睿王喝多了,临幸了丝萝小姐。”今晚是她在外面守夜,听到外面杂乱的声音就出去打听了一下,乍一听是睿王妃,就连忙跑回来禀报给主子。   “什么?”慕雪芙惊愕一下,慌忙从景容身上起来,随手拿起氅衣披在身上,看都不看一眼景容,便道:“我去看看。”现在慕雨蓉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子,若是受不了这种事,只怕会出事。   景容也很吃惊,在他眼里景宇向来自制力极佳,更不会是酒后乱性之人,心中疑惑。看着慕雪芙就要离开,连忙拽住她,“本王和你一起去。”   等景容和慕雪芙两个人到达沁蓉院时,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只见慕雨蓉懒懒的坐在床边的贵妃椅上,一张脸没有半分怒色,只是时不时漫不经心看眼坐在床上垂泪哭泣的慕丝萝。而睿王则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脸上带着懊恼羞愧,眉头没有半分舒展。   晚上用宴时,睿王喝了不少酒,慕雨蓉不喜他身上的酒味,又因有孕不方便照顾他,便将他安置在西厢,还特意让人给他做了醒酒汤。而后,便早早就寝了。不想,等半夜时,就听到西厢传来女人的尖叫身,吩咐人过来一看,便看到了睿王和慕丝萝在一张床上的情景。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慕雪芙脸上慢慢浮现出嘲讽哂意。瞥了眼一直哭泣不止,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慕丝萝,走到慕雨蓉身边,带着几分抱怨的意思,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竟惊动了整个府。这点小事也需要劳师动众吗?连我的清梦都扰了。”   “呦,宸王妃这话可就错了,这事不算大事那什么事算大啊?”沈若水厌恶的眼神斜了眼她,目光萦绕在哭声慢慢变小的慕丝萝和搂着她的三姨娘,嘴角扬起一个嗤笑的弧度,讽刺道:“平日里亲亲热热的姐姐长姐姐短,转眼间就勾引姐姐的男人,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这个三姨娘便是沈若水娘家的庶妹,当年她和沈若水的关系不错,总是过府来看她,一来二去,便被慕昭霖看上纳为了姨娘。   “姐姐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勾引?”三姨娘怒瞪着她,团团火焰从眼中迸出,复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睿王的脸色,道:“刚才萝儿也说了,是睿王将萝儿当成了王妃,才——才发生这种事情。”   “哦?是这样?那为何事发时她没有喊叫,而是事后才将人引来?难道是之前睿王捂住了她的嘴巴?骗谁哪!”沈若水直接走到床边,带着戏谑的态度,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慕丝萝,冷笑一声,不客气的嘲笑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你这幅尊容,拿什么和睿王妃比?”   “若水!”慕昭霖压抑着胸膛里不断翻腾的怒气,不断强制着心头那如火山里不断滚动的岩浆。上次玉芙阁出了这种事,今天沁蓉阁也发生类似的事,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听着沈若水这个蠢女人越说越不像话的言语,他赫然开口阻止。   “夫人说的也没错。”难得这一次慕雪芙帮着沈若水说话,不过她可不是为了她。慕雪芙转眸幽幽的看向慕丝萝,眼底冷然一片,勾唇道:“这里是睿王的房间,你不在你自己的琼萝小筑里睡觉,竟半夜跑到这来?不要告诉我,你是梦游才跑来这吧?”   “我——我,我素来与雨蓉姐交好,就想着今夜前来与她相陪,谁料走错了房间。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来就就觉得眩晕,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就——就发现——呜呜呜呜·····”慕丝萝先是被慕雪芙的问题问的一怔,旋即眼一亮,看向慕雨蓉,似有无限的姐妹情意流露,再将目光转向睿王,眼泪倾洒面颊,说着说着又抱住自己的姨娘痛哭起来。   慕雪芙低声一笑,这笑声与此时的气氛不合时宜,落入人耳中有些刺耳。倏而,目光沉下来,厉色从她的眼角划过,如夜空中的流星,转瞬而逝。带着几分威胁的气息,肃色道:“你可要把事情想清楚,什么叫你一进房间就眩晕,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叫醒来就成了如今的样子?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害你,特意迷昏了你,又把你送上了睿王的床?”略一沉吟,扫了一眼所有人,接着道:“还是说睿王等着你请君入瓮哪?”   “不,不,不,和睿王无关,是有人要害我!”慕丝萝神情一震,连忙摆手为睿王开脱。   “哦?那你说是谁要害你啊?难道是我?”一直默不作声的慕雨蓉轻笑开来,她本就因有孕而红润丰腴,如今这一笑,倒像有几分牡丹花层层绽放的美感。她伸手拍了拍身边满脸愧色的睿王,安抚的目光温柔似水,“我虽有孕在身不能伺候王爷,但王爷身边还有他人伺候着。难道你认为我是怕被别人得了宠,所以把自己的妹妹献给王爷?”   “蓉姐姐你误会了,我说的绝对不是你。你平时对我那么好,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慕雨蓉冷笑一声,狭长的凤眼划过凌厉之色,“人心隔肚皮,你还是不要这么肯定的相信我。万一真的是我做的,你这不是打脸吗?” 第六十四章 换药不换汤   屋内的红萝炭燃烧旺盛,在安静的房间里依稀可以听到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慕雨蓉的话一落,慕丝萝脸上如变色龙一般,红一阵,白一阵,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三分委屈四分哀怨,她轻轻的颤抖着身体,如秋日里漂浮在芙蕖池上形单影只的最后一株荷花,风一吹,就摇摇欲坠。支撑不住身体的她投到她姨娘的怀里,呜呜咽咽的痛苦起来。边哭边道:“让我死好了,让我死好了,我对不起蓉姐姐,蓉姐姐也不会再相信我,我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也好证明我的清白。”   “哎呀,我的女儿,你可不能说这话,你要是不活了,姨娘我可怎么活啊?你若是做了傻事,姨娘唯有与你一块死。”三姨娘紧紧抱住她,娘俩竟然抱头痛哭起来。   她动作间将被子撩开,触目的红色落入所有人的眼里,即便是慕雨蓉之前淡然处之的态度,也被这斑斑斓斓的鲜血激的一口闷气憋在心口却吐不出来。   慕雨蓉没有那么霸道,自她怀孕后,也常常让睿王到侧妃侍妾那里走动。当然,好几个月的时间,睿王自然会去别人那里过夜,但她也不觉得什么。在她看来,男人碰过多少女人没关系,但是谁能牢牢抓住男人的心,才是最重要的。而若是以后睿王能登上皇位,只怕女人会更多,她难道还指望一个皇帝只守着她过?只要景宇的心在她那里,和别人分享丈夫的身体,这点胸襟她还是有的。   只是,她绝不相信景宇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连她的妹妹都会下手,更不会连她都认不出来!   床上两个人的啜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分外凄楚,那声声带着哭诉般的话语也着实让人厌烦。一哭二闹三上吊向来是女人最会的把戏,慕雪芙一向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男人若是在乎你,这法子或许有用,但若是不在乎你,这法子和一道催命符无异。带着几分锐利的声音,脱口道:“想死就去死,没人拦着你们。在这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大家子都欺负了你们娘俩。你们若是死了,我们也乐得清静,省的大半夜的不睡觉,上这来听你们娘家唱双簧了。”   三姨娘乍然停止哭声,银牙暗咬,死死的瞪着慕雪芙,一字一顿,似是咬着牙,从牙缝中迸出来的一般,“宸王妃说这话未免太欺负人,我们娘俩什么时候唱双簧了?我女儿受了欺负,难道我这为娘的就不能陪她哭一场吗?你是宸王妃,我自然不敢惹,可是,再怎么说萝儿也是你的姐姐,她——她发生这样的变故,你不说安抚她也就罢了,反而说出这样的话,你这不是存心拿把剪子直戳我们娘俩的心脏吗?”   “三姨娘,你可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只有我娘才是丝萝的娘,你不过是个姨娘。在慕家她是小姐,而你,不过是半个主子。再怎么安抚,也轮不到你吧。”慕梦莲一直都冷眼旁观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四周打转,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只是当三姨娘说完此话,才开口。不过语气中没有一丝敬意,反而带着教训的口吻。   “都给本相闭嘴!”慕昭霖的目光一直游离在两位王爷身上,睿王自不必说,满脸带着无奈和愧疚,而宸王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闲的坐在最靠外面的椅子上,只是不时的看一眼慕雪芙。女人的哭泣声让他烦腻,一挥手,直接吼道:“再哭就一起去死,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儿,我慕家不屑,明天就将她送到庄子里去。”阴狠的目光转向三姨娘,“你要是敢为她求情,连你也一并送去。”   三姨娘不由一愣,如五雷轰顶般在脑子里“轰”的炸开,反应过来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拽住慕昭霖的袖角,哽咽求情道:“相爷,贱妾求您了,贱妾只有这一个女儿,您可怜可怜妾吧。她就是做的再错,也是相爷的亲身女儿啊。若是送去了庄子,他哪还有活路啊?”   慕昭霖用力挥开她,喝道:“她这么不知廉耻,我慕昭霖就当没有这个女儿。来人,将这对母女都给本相带走。”   “父亲莫要如此行事。”慕雨蓉勾起娇嫩欲滴的红唇,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抽噎的慕丝萝,眼神中掠过阴冷之色,随即换上平日里温婉的一面,丝丝柔声如春雨后和煦的阳光,温暖入心,“这事还没调查清楚,怎么能将事情推到丝萝身上,这对她未免不公。”她鲜嫩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这样吧,不如先请大夫来给她和王爷看一看身体,别是有人暗中下了什么东西,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慕雪芙眼角一挑,看了眼桌子上的醒酒汤,嘴边无声无息的漫上一缕笑意。   喝了醒酒汤的人怎么会连人都分不清,怕是这醒酒汤并非是让人清醒,而是催人欲醉吧。   很快,大夫就到了,分别给睿王和慕丝萝诊完脉后,道:“身体都无碍,不过,王爷的体内还残留些春/药,小的给王爷开服药,喝下后就会清除。至于这位小姐,也沾染了些动情之物,不过,并未沁入体内,倒也无妨。”这位大夫跟随慕昭霖多年,府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由他坐镇,极得慕昭霖信任,而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向外面乱传。   果然不出所料,慕雪芙眼波中的哂色如星辰闪烁在墨色的夜空中,似飘渺的浮云不自觉漫上桌面,“请大夫看看那桌上的碗,我瞧着里面还有点残渣,你看看是不是有人往里添加了腌臜东西才让睿王中了招。”   “是。”大夫拿起桌子上的碗,伸手在余下的汤里点了点,又拿到鼻尖处细细一闻,赫然脸色一寒,道:“这哪是醒酒汤,这分明就是催情汤,这里面掺杂了菟丝子、淫羊藿、川椒、蛇床子等助情的药物,人若是喝了,不但不会醒酒,反而陷入情欲之中。”   睿王乍然而立,从大夫手里抢过碗,清润的面孔上崩裂出欲碎的痕迹,额头上青筋如蛇般缠聚在太阳穴旁,摁着碗沿的手因用力而泛白暴筋,倏而,他像是失了所有力气一般手一松,碗盏已经落在地上砸的粉碎。   “这汤是谁送来的?”慕昭霖瞳眸一缩,一拳打在桌子上,骤然喝道,一双眼睛包含怒火,阴鸷的眸光扫向府里的所有妻妾儿女。他知道后宅一直纷争不断,就像是上次玉芙阁的事情,他明知道是沈若水做的,却什么都没说。因为就算他再宠爱温夫人,就算她是被人害的,但一个和儿子有过关系的女人,他怎么可能还要。再说不过是个玩物,还不值得他和沈若水翻脸。可今日这事却算计到睿王身上,那他就不能不弄清楚。若是这事牵连到沈若水身上,他就不会像上次一样轻易放过她。   他这一唬倒把慕雨蓉身边的丫鬟吓的跪在地上,连摆双手,“王妃怕王爷喝的太多头疼,特意吩咐奴婢煮碗醒酒汤过来。这下料、翻煮、送汤,都是奴婢亲自做的,但奴婢绝不会在那汤里下其他东西。”跪爬到慕雨蓉身边,拽住她的裙角,“王妃,你要相信奴婢,奴婢跟随你多年,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起来。”慕雨蓉身子不便,向婉兮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人扶起来,“我自然是信你的,我且问你,这汤你一直都不曾离开视线吗?”   婉如怯怯的站起来,牙齿紧咬着下唇,想了想,眼前一亮,道:“奴婢想起来了。”复又瞅了眼慕丝萝,半吞半吐道:“煮汤时丝萝小姐身边的蓝楹曾到过厨房,说是丝萝小姐在外等着,有事交代奴婢。奴婢想着煮汤还需些功夫,就出了厨房。到了外面丝萝小姐就说前几天去了趟灵缘寺,还特意求了几道平安符,想着送给王妃一个。不过今儿太忙倒把这事给忘了,又因天色太晚怕惊扰了王妃就不便去打扰,所以就把这福包交给奴婢,让奴婢转交给王妃。”   “哦?那蓝楹转告给你话后有没有和你一块出来啊?”沈若水细细一听,似思考状,眼睛瞥向脸色惨白的慕丝萝,诡异一笑,插嘴问道。   婉如摇了摇头,道:“没有,她说帮奴婢看着锅。”   沈若水“咯”的一声笑出来,看到慕昭霖瞪她一眼才微微收敛,“这可不就有下药时机了嘛。三小姐的贴身侍婢哪,叫出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嘛。还说是有人害你,分明就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连姐夫都敢下药,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就是,跟婉如就说是怕惊扰大姐休息才让她转交福袋,怎么一转脸你又跑来沁蓉院来了?说话如此颠三倒四,分明是你自己不知廉耻!”慕梦莲“呸”了一口,附和道,“还有那个蓝楹,平时我就看她在府里勾引几位公子,今儿竟敢往王爷的汤里加这么腌臜的东西,直接打死了算完。” 第六十五章 侧妃变通房   当婉如提到蓝楹的名字时,她就哆哆嗦嗦的缩着头,如今二小姐又提到她,更是被吓得脸色灰白,直到脸上的血色褪尽,她才从人群中钻出来。蓝楹先是惊慌失措的看了眼慕丝萝,又收到慕梦莲的眼色警告,连忙跪在地上“碰碰”叩首,嘴中求饶道:“不关奴婢的事,都是三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三小姐只是给了奴婢一包药,说是下在婉如熬着的汤中,至于那药有什么用处,奴婢实在不知啊。求二小姐饶了奴婢吧,求王妃饶了奴婢吧。”   若是没有蓝楹磕头声和求饶声,这屋子应该是极静的。这件厢房里一向都没有人住,即使是慕雨蓉出嫁前,这间房子也是空出来的。屋内朴素无华,只有几件简单的摆设,随着房门大开而来的清风浮动着层层叠叠的红纱紫罗,晦暗而跳跃的烛火映照着所有人的神情。   华衾锦被里的慕丝萝如倾颓的秋叶,满目苍凉,脸色苍白若素,她紧紧攥着被锦的一角,慢慢地,那双手缓缓松开,呼出一口浊气,胸膛里似有一口新鲜的空气进入,将她纷乱惊慌的心平静下来,举目看向慕雨蓉,眼泪盈眶,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喜欢睿王,很喜欢很喜欢,我每次去你府上看你,不过是寻个由头为了看一眼王爷而已。但我的欲望越来越大,我不满足于只是偶尔的看几眼,我想陪在他的身边,让我能时时见到他。”顿了顿,她擦干脸上的泪痕,“今日之事都是我做的,为的就是希望王爷能给我个名分。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也随你们处置。”   慕雪芙心头一震,她以为慕丝萝不过是想攀个高枝,让睿王收了她,毕竟现在睿王府还缺一个侧室。虽然以她的庶女之身当个侧妃是抬举她,但若是慕雨蓉看在两个人往日的情分上,这侧室妃也是能给她的。本来以为她就是贪图王府的富贵,所以想方设法,甚至献出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去换取这个机会。却没想到慕丝萝是真的对睿王动了感情。   “平时装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没想到却时时刻刻想要爬上姐夫的床,真是够下贱的!”慕梦莲冷冷一哼,满目嗤笑不屑。   慕丝萝转眸看向她,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恶狠狠道:“我想着爬姐夫的床?没错,我是想,我也确实下贱。但你哪?你不是也想爬上妹夫的床吗?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比我高贵不到哪去,同样下贱。”   慕梦莲神色一白,似是被人说中的心事,目光不觉的看了眼景容,磕磕巴巴道:“你胡说什么?你自己寡廉鲜耻不够,还想着诬赖我!”   “你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心思吗?”慕丝萝横眉对视着她,冷哼一声,又将目光落在慕雪芙身上上,“雪芙妹妹你可要小心啊,惦记你家王爷的人大有人在哪。”   慕雪芙微挑了下眉,目光幽幽的看了眼慕梦莲。   “雪芙妹妹你不要听这个贱人瞎说,她是看自己事情败露才想拉着我下水,我怎么可能惦记——惦记宸王爷哪?”慕雪芙面容上漾着如罂粟一般艳丽魅惑的微笑,但那双眼睛里却冰冷如寒,没有一丝暖意。慕梦莲惊慌失措的看着她,胸腔里有难以抑制的心跳,仿佛已经蹦到嗓子眼,只要一张嘴就会跳出来。   慕雪芙轻轻笑出一声,慢慢走到景容身边,直接坐上他的腿,却看向慕丝萝,“多谢你的提醒。”眸光似水似雾如月色朦胧的云烟,流盼到慕梦莲身上,嘴角噙着盈盈笑意,却不说话。   慕昭霖轻咳一声,脸上依然动融着薄怒,他思忖片刻,狠下心肠,大声道:“将这贱人带下去,明日一早浸猪笼。”   “慢着。”慕雨蓉霍然出声,冲抓着慕丝萝的两个大力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起身走到景宇身边,抬眸凝睇,道:“王爷,再怎么说丝萝也是妾身的妹妹,虽然她一时糊涂,做下这等错事,但妾身实在不忍心她就此丧命,请王爷网开一面放了她吧。”   听到她的求情,景宇微叹一声,将她搂在怀里,带着绵绵柔意的声音道:“受委屈的本是你,可你却还要为她求情,蓉儿,你为何这般善良。”   “妾身不是善良,妾身只是不想看到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况且,我们都是一同长大的姐妹,她虽不念着往昔的姐妹之情,但我却不能。”慕雨蓉微微摇头,幽幽目光睨转,看了眼慕丝萝,眼中掺杂着失望与不忍的神色,喟叹道。   如此娇柔良善,不得不让景宇更加怜惜。他轻柔的将慕雨蓉鬓边的一缕碎发掩在耳后,对慕昭霖道:“请左相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就饶她一命吧。”   “这——”慕昭霖犹豫了下,紧皱着眉头看了眼慕丝萝和她的姨娘,长叹一声,端正的肩膀垂落下来,连连摇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好吧,既然睿王和睿王妃都求情,就饶了她的死罪。不过,死罪可逃,活罪难饶,就——”   “爹——”慕雨蓉打断他的话,推开景宇揽着的手,福了福身,“既然王爷饶了丝萝的死罪,那妾身就再且王爷一份恩典,妾身斗胆,望王爷能收丝萝进府。”   “蓉儿——”   “蓉儿!”   景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幽长妙目一沉,仿佛黑云掩住夜空中的星辉,黯淡无光。他深深叹出一口气,似有怒火在胸腔里翻腾,但当目光触及到那流淌着浅淡忧伤的眸子时,又不忍心冲她发火。将她扶起,带着怪罪的口吻,道:“你这是干什么!”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倾落,沾染在那红润的面容上。慕雨蓉紧紧抵着牙齿,忍住喉咙的呜咽,嘴边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王爷,女子的名节大过天,虽然她有错在先,可终归是失了身子。失了身的女子以后谁还会要她?妾身身为长姐,没有教导好庶妹是妾身的过错,妾身理应受罚。虽然这件事委屈了王爷,可妾身求王爷看在妾身怀了孩子的份上,收她进府吧。也不拘是什么位分,哪怕是个侍妾也好,总归有个活路啊。”   景宇自然舍不得她流泪,连忙为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痕,心疼至极。从成婚到现在,他何时看到过她哭?今日明明伤了心,却还要为罪魁祸首求情,想起这个惹她伤心失望的人,景宇转眸怒视着慕丝萝,沉声道:“你既然想进睿王府,那本王就成全你。不过,侧妃你就别做梦了,看着你姐姐的面子上,本王赏你个通房!”   慕丝萝仿佛被抽了魂魄一般,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如抹了一层青灰色的粉末,她晃了晃身子,张着嘴巴像是有话要说出来,却被她的姨娘一把摁住跪在地上。   三姨娘掠过她的耳边,小声道:“不想死就别乱说话。”又冲着景宇和慕雨蓉叩头谢恩,“谢王爷恩典,谢王妃恩典。”   通房!慕丝萝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她低垂着头,狠狠发力的咬着下唇,鲜红的血沾染在牙齿上,但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觉得心似被拿到油锅上不断煎炸,让她痛不欲生。   当夜,慕雪芙留下与慕雨蓉做伴,而景容和景宇则被安排到别的客房里休息。   “你为何不借机处置了她,反倒把她招进王府?你这么做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分别。”躺在一张床上,慕雪芙目光触及到慕雨蓉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又将身子往外侧了侧,生怕睡着了碰着她的肚子。   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在慕雨蓉的脸上,唯见她一双眸子幽黯迷离,“我真没想到她竟然存了这种心思,更没想到她会为了嫁入睿王府用尽手段。为和王爷成其好事,连给王爷下**这种事都能做出来,你说她的心思有多可怕。”   “那你让她进府?你刚才就不应该多嘴,直接让她浸猪笼不是更好?”   慕雨蓉冷然一笑,带着嘲讽之色,“芙儿,父亲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要是慕丝萝能成为侧妃,他求之不得。若不是今夜你我联手弄清楚真相,王爷这事不认也得认。再者说你以为父亲会真的把她弄死吗?”   停了停,慕雨蓉嘴边划过一丝哂笑,“父亲向来最会的就是物尽其用,慕丝萝确实被王爷破了身,就算是她用了卑鄙手段,也是事实。此时王爷正在气头上,自然恨不得杀了她,但若是这气消了,再细细一想,为了更好的与父亲连成一线,将慕丝萝娶回王府也不是不可能。父亲只是说明日惩罚她,却没有立即马上,那就说明父亲并不是真的要她的命,他就是给王爷一晚上的时间消气考虑。既然如此,我倒不如为她求情,既可以在父亲那里卖个好,又可以让王爷因怜惜我而只给她一个通房的身份,王爷认为此事是我受了委屈,以后是绝不会碰慕丝萝的。而慕丝萝从此以后只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存活。” 第六十六章 欲擒故纵法   慕雨蓉能想到的慕雪芙自然能想到,她沉吟片刻,讽刺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左相府里最是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三小姐,竟然如此会做戏,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以前怎么没发现?”想起平日里慕丝萝围绕在慕雨蓉身边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心中嗤笑不已。   慕雨蓉微微叹息,嘘唏道:“若不是发生今日的事我也不知道她的真面目,隐藏这么多年,还一丝破绽都没有,真是难为她了。也是我蠢,有这么一个对自己夫君虎视眈眈的人在身边,我竟丝毫不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我更佩服你将这样一个心思极重的人弄进府去。你就不怕她狗急跳墙,做出更阴损的事吗?”   慕雨蓉嘴边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眼中狠厉之色一划而过,“进了王府,你觉得她还有好日子过吗?雪芙,我并不是一个主动去害人的人,但也绝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今日这事你以为她单单是冲王爷去的吗?”   慕雪芙神色一凛,片刻悚然,身上细细密密的汗毛顷刻而立。她看着慕雨蓉,声音平静而清冽,“若是你受不住这样的事,孩子很有可能会出事。”   “当初我娘就是因为听到爹要娶沈若水的消息,才动了胎气。虽然千辛万苦生下我,但她自己的身体也从那时起就开始卧床不起,没两年就走了。”慕雨蓉似是陷入往日的回忆里,双眼婆娑,带着点点雾气。她停一停,凌然半晌,声音如投石入溪的潺潺余音,清新而冷冽,“如今,她是想故技重施,也让我走上娘亲的老路。若是她奸计得逞,能成为第二个沈若水也说不定。”   “夫人是太爱父亲了,所以才会如此在乎。”慕雪芙的声音极轻,却字字有斟酌后的肯定。   慕雨蓉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凄怆,她微笑的凝视着慕雪芙,“是啊,她是极尽生命去爱爹爹。可爹爹心中参杂的东西太多,并不能专心回应她她想要的那种爱。幸好,我不像她,我喜欢景宇,是那种点到为止的爱。我也比娘亲心思清楚,清楚他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但我却比她更明白,男人有多少女人没关系,重要的是这些女人中谁才是他最重要的,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成为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雪芙,你也是,宸王不可能只有你一个,所以不要很爱他,浅浅的爱就好。适可而止,才不会伤害自己。”   慕雪芙目光闪躲了一下,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   慕雨蓉像是想到了什么,撩开她的衣袖,触目便看到那白皙冰肌上的一抹红点,目光微微一沉,抿嘴道:“你和宸王成婚半年竟还没有同房?”放下手,叹嘘而凝重,轻斥道:“世人都在传宸王夫妻琴瑟和谐,恩爱非常,可实际哪,到现在宸王妃还是处子之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可想而知,上次说什么怀孕也是假的了,你们可真大胆,竟连欺君之罪也敢犯下。”   慕雪芙收回胳膊,淡然道:“人人都喜欢看到美好的表象,谁还管这里面是真是假。不过虽然我和王爷做不到琴瑟和谐,但也能做到相敬如宾不是吗?况且那欺君之罪不也瞒过去了嘛。”   “难道你就不怕他日东窗事发?若是被人发现你曾经假孕,你的身子就是最好的证据。”慕雨蓉深深的看着她,眼角眉梢上拢着一层薄薄的担忧与悔意,声音加沉了几分,“当初我就不应该同意爹把你嫁给宸王的事,不然你又怎么会卷入这场纷争中。终是我连累了你。”   “谈什么连累不连累?是我自己愿意的,谁也没有逼我。况且,我虽未和宸王同房,但他待我亦是很好。”慕雪芙轻轻一笑,道。   “到底好不好只有你一人知道,我看这宸王倒是很会做戏,只怕在王府里你们两个人都是演着戏过日子。你现在和相府疏远,怕也是想减少他对你的猜忌吧。”慕雨蓉微微摇头,随即释然苦笑,“这样也好,与相府,与睿王府,都保持着距离,你的日子才能好过。只要你再动点手腕,凭你的美貌,宸王迟早会动心。”   慕雪芙拍了拍她的手,“看你说的,好像我在宸王府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我跟你说实话,确实宸王他对我有猜忌,不过我正在设法让他的猜忌慢慢变小,而疏远相府也是让他越来越信任我的一步。但除去猜忌我之外,他对我真的很好,可以说基本上是百依百顺,他也不是没有提过要与我同房,只是我不愿意,他也不勉强。你想想,他是堂堂宸王爷,要什么女人没有,却能容忍我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了。”   “大鱼虽然愿意为了吃鱼饵而被人吊着胃口,只是时间短些还无妨,若是时间长了,大鱼就会另觅吃食了。”慕雨蓉眼珠在慕雪芙身上转了一圈,神秘一笑,“让他在没耐心之前给他一口鱼饵,这条大鱼不就轻而易举就上钩了嘛。”   慕雪芙无奈的笑了一声,“什么大鱼、鱼饵的,我可听不懂你这套词,我睡觉了。”   慕雨蓉含笑道:“你听得懂,好好想想吧。欲擒故纵固然好,也要讲究时机,别一味的纵着,适当的擒一下,就像是撩拨他的心一般,让他碰得到却吃不到,让他心里惦记着折磨着。但也别纵的太久,时间一长,这男人就没了耐性,那之间的手段就会前功尽弃,所以这擒字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的话你明白吗?”   青烟袅袅从炭炉里飘渺倾出,层峦轻纱柔柔浮动,静默的屋内回答她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慕雨蓉看着闭着眼睛,睫毛却一颤一颤动着的慕雪芙,失笑道:“好,我不说了,你心里明白就好。折腾了一晚上,我也着实累了,咱们睡觉。”说着她轻轻的躺下,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睡梦里。   屋外风声全无,仿佛整个天地都陷入寂静之中,慕雪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轻纱外燃烧的火烛,她抬起手挥了一下,屋内陷入黑暗之中。看着身边慢慢熟睡的慕雨蓉,她轻巧的下了床,随意的披了件衣服便出了卧房。   “主子怎么不睡觉,反倒出来了?”白伊一直守在外间,看见慕雪芙出来,连忙将衣架上搭着的狐皮氅衣盖在她的身上。   “有点事吩咐你去做。”慕雪芙招她附耳过来,“让左相给慕丝萝送碗避子汤去,就说是我让的。”   白伊走后,慕雪芙站在床边,看着外面下起的小雪,嘴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她这并不是害慕丝萝,而是帮她啊,即便她怀了孩子,睿王也只会视这个孩子为耻辱,又怎么容得她生下。现在她一碗汤药送去,省的她以后还要遭受那份罪,权当她告诉自己另外一件事的报酬。   慕雪芙“咯咯”一笑,眸光中映衬着外面的雪色,仿佛琉璃流转,朱唇轻启,如漫漫细水般清灵甘甜,“原来慕梦莲惦记的人是景容啊!呵呵,真好玩。”   下了一夜的雪,等第二天离开慕家时,大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层厚厚的华盖遮挡,马车悠然的行驶在大街上,车轮碾压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豪华马车内点着袅袅青烟,慕雪芙靠在景容身上,连连打着哈欠,随着马车一摇一摇的,困意不断涌上。   “昨夜没有睡觉吗?”景容抱着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脊,“别在车上睡,不然下车会着凉,等回府之后再睡也不迟。”   慕雪芙抬起迷蒙的双眼,掩嘴打了个哈欠儿,“昨夜睡不着,等睡下没一会儿就天亮了。”   景容抿嘴一笑,调侃道:“睡不着?是因为本王不在身边所以才夜不成寐?”   “讨厌!”慕雪芙嗔了眼他,“还不是因为有人惦记着王爷,臣妾这才睡不着。”   景容眼角一挑,略有迟疑,倏尔豁然明了,刮了下她的鼻子,“挑拨的话你也信。”   “那可不一定,以前我倒是没在意,不过刚才上车时我倒看见有人含情脉脉的望着王爷哪。”慕雪芙敛了敛他的衣领,纤纤玉手慢慢覆上他的脸颊,“啧啧”两声,带着审视的目光道:“都是这张脸惹得祸。”   景容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吻了吻,“不相干的人本王从来没有注意过,不过,本王这张脸不知能否得到爱妃的含情脉脉哪?”   慕雪芙被他弄得手心发痒,惹得“咯咯”直笑,“那王爷你猜一猜!”   景容搂紧她,含笑的嘴角慢慢收敛,眼神缓缓暗下来。看着她那如星辰璀璨的眼眸中倒影着自己的容颜,心头一颤,像是被重拳撞击了一下,“本王一直期待着,可本王从没在你的眼中看见过。”景容慢慢靠近慕雪芙,眼睛离那娇红的唇瓣越来越近。 第六十七章 第一次亲吻   慕雪芙瞳仁一紧,心跳越来越快,她紧紧攥住景容的衣领,在他的唇即将落下时微微侧头,四片唇瓣擦肩而过,景容的唇落在她的嘴角。   景容皱起眉头,似有淡淡的薄怒蕴在眉心之处,伸手扣住慕雪芙的脸,毫不犹豫的袭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那温软的唇片像罂粟一般,让他一旦沾染就不愿放开。任慕雪芙如何挣扎,景容只是将她越搂越紧,嘴唇上的侵略逐渐加强,如攻城掠地般吸吮着、捻转着、厮磨着她的美好。渐渐的,他不满足一遍遍用舌尖描绘那美妙的唇际,撬开那紧关的牙齿,贪婪的攫取她娇嫩的舌津,香甜的气息。   慕雪芙几次想要挣脱,却逃不掉他的霸道侵夺。他的舌柔软而灵巧,初进时冰凉一片,但随着他的不断攻掠而逐渐火热,他不断的汲取,不断的深入,仿佛要把她吞噬掉。她怔怔的看着近如眼睫的景容,眼睛一遍遍的描绘着他的容貌,片刻,缓缓的闭上眼睛,搂紧他的脖子,试着去回应他的亲吻,与他一点点沉陷其中。   青铜麒麟炭炉里散发着淡薄的青烟,氤氲的轻袅若有似无的悠然散开,窗牖上的雕刻着代表长寿多福的仙鹤白松图案,座上的两个人缱绻缠绵,忘却了时光的追溯。   随着马车渐渐停驻脚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动作。   “王爷,瑜王妃说若是王爷回来请王爷王妃到前院去一趟。”   景容紧皱着眉头,心中不悦,深深的吸吮了几下,才不舍的离开慕雪芙的嘴唇。他粗喘着气息,压下翻涌的情欲,看着慕雪芙满脸通红的羞涩,微微一笑,又亲了两口,抵着她的额头,道:“芙儿真美味,让本王回味无穷。”他虽是第一次亲吻女人,刚开始时也只是横冲直撞,但男人好像对这种事情天生就有一种本能,很快就深谙此道,亦知这其中的绝妙滋味。   慕雪芙本就羞红的脸上嫣红一片,如火蛇盘桓在面颊,她轻咬着下唇,抬起粉拳落在他的肩头,羞赧而娇嗔,道:“无赖!”   景容抓起她的手,又把她拥入怀里,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阵阵香气,须臾,才道:“芙儿,我们是夫妻,这种事不是应该的吗?”他清楚的知道刚才他心中的悸动,往日的情愫在那一刻就如火山迸发一般喷涌出来,他知道他动心了,他终还是被美色所惑。   “好了,你没听下人说那个王妃等着我们吗?还不快下去。”慕雪芙轻轻的推开他,眼波荡漾秋水,如荷花羞颜,惊鸿了一湖池水。   景容眸中的缱绻渐浓,他揽过慕雪芙,声音中透着暗哑沉音,“芙儿,再让本王亲亲。”他以前总是对萧漓那风流性子嗤之以鼻,觉得男女之事异常乏味。但不想今日只不过是浅尝一下,就让他兴趣浓郁起来。   这样的话让慕雪芙连耳根都红透,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嗔了眼他,“别闹,外面的人都等着哪,我可不想让人笑话。”   景容“嗤”的一声笑出来,“就当你欠着本王的,等过后本王要你连本带利一起归还。”   慕雪芙垂下双目,灼辉眸光闪过一丝微紫的星芒,似流星在浩瀚的夜空划过,稍纵即逝。她嘴角抿着一丝笑意,却在景容转身的时候瞬间淡去。也不知这样的鱼钩是否能让大鱼念念不忘,会不会在他的心里不轻不重的挠上一下哪?   下了马车,景容嘴角的春色仍在,他亲密的拥着慕雪芙走进王府,一路上在她的耳边低语浅笑,直到看到瑜王妃,脸上笑意霎时泯灭。   “宸王爷宸王妃终于回来了。”瑜王妃紧抿着嘴唇,目光冰冷的打量着刚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人,犹如破碎寒冰的声音沉声道:“咱们之前就说了年后就处理东院的命案,如今这年也过了,娘家也回门了,也该好好调查这件事了吧。”   “不用瑜王妃劳心,本王也会查清楚这件事。”景容扶着慕雪芙坐下,不含丝毫温度的目光在瑜王妃的面庞上轻轻掠过,虽只是一眼,却让瑜王妃感觉到后背冰凉。   瑜王妃的目光甚至不敢触及他,匆匆扫过,垂落到慕雪芙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凛冽的狠绝,似雪亮刀锋上投射的刀光剑影,“这人是死在东院的荷花池中,宸王妃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仿佛是被直接定了罪,慕雪芙倏然一乐,却是从鼻息中轻笑出来,轻蔑而不屑,她弹了弹鲜红的蔻丹,嘴角一勾,反问道:“辩解?不过是死在我院子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有什么好辩解的?”   “死在你院当然和你有关系,不然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死在你那哪?况且含香的尸体被捞上来时手里可攥着你经常带着的那只芙蓉玉簪哪,这你又作何解释?”   瑜王妃是皇族郡主,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教她怎样做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不但性情高傲,却也有着端庄的气质。而像她这种精养的皇族贵女自然是看不上像慕雪芙这种长相妖冶妩媚的女人,更厌恶她魅惑勾魂的妖精样子。   她腻烦的斜着慕雪芙,嘴角微微一撇,“这个含香是伺候在你家王爷身边的侍女,就算她因为什么事一时想不开而自戕,也不应该选择在你的地方吧。”她“啧”了一声,含着晦暗不明的深意在景容两个人之间流转了几圈,“她要真的是自己死的也就算了,就怕有人因为她伺候在宸王身边而不满,这才动了杀机。如此心狠手辣的人若是不揪出来,就怕以后这王府里就永无宁日了。”   瑜王妃意有所指,虽没有明说,但众人都明白她所指的心狠手辣之人便是慕雪芙。众人或惊或悚,看向慕雪芙时目光中皆带着狐疑警觉之色。   慕雪芙优雅的端起桌几上的茶杯,沿着涟漪茶水轻蓖着幽深绿叶,捧至鼻尖处,茶香扑鼻而来,只见她神色略变,毫不犹豫的将茶盏磕到桌子上,茶盖骤然碰触,发出清脆的声音,惊得满堂人人变色。   “王府里没好茶了吗?拿这么次等的茶招待客人,简直是失了宸王府的脸面。”慕雪芙倾斜一眼,看着瑜王妃怒气动涌,即将发作的样子,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道:“这事发生在宸王府,又在我的院里,不用瑜王妃关切,王爷也会调查清楚。现在宸王府鱼龙混杂,指不定住进了什么心怀叵测的人,为了我们两口子的安全,有些事有些人也要大大提防才是。”   瑜王妃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起,胸口处起伏绵长不断,忿恨的目光直视着慕雪芙,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脚动荡作响,“宸王妃好大的架势,口口声声你们宸王府,你是想说我们这些人鱼龙混杂,心怀叵测,搅了你们宸王府的安宁吧。也是,这宸王府是你们两口子的,我们这些外人自然要小心提防。可你别忘了,本王妃可是你婆婆!”   “婆婆?”慕雪芙挑高了眉头,余光扫到景容嘴角的笑意,气焰更加增添了几分嚣张。她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黄花梨镂空连理枝大椅做功复杂,上面的花枝纹理繁复细致,手艺精美,就连扶手上的花纹都活灵活现,“我记得宣王妃才是您真真正正的儿媳妇,至于我的婆婆——”慕雪芙停顿一下,敛了敛衣领,才道:“我怎么记得我前两天才在祠堂里拜过,啊?”最后一个字慕雪芙特意拉长了音色,带着说不出的张狂。   “你——”瑜王妃乍然站起,睁目欲裂,眸底血红,一挥手将桌子上的茶水果盘全都挥到地上,一时间,牡丹花案地毯上狼藉一片,茶水沁入毯子,瞬间阴晕吸进。她紧咬着牙龈,似是要把牙齿碾碎,但却在即将爆发时遽然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景容,“这话是不是有人教你的啊?”   慕雪芙知道自己说这话有点过头,之前她那般刁难自己都能忍,怎么今日自己反倒沉不住气了?心里暗暗计较,一定是刚才景容突如的亲热让她的心此刻都没有安宁下来,才会口无遮拦起来。   “并没有人教些什么话,是我言语冒失了,还请王妃见谅。”脸色上稍稍和缓起来,慕雪芙的语气也柔软下来,“您是瑜王妃,自然是我婆婆,这理拿到哪去您都是我婆婆。只是一想到有人死在东院,不免有些晦气,所以才会出言顶撞,望您体谅一二。”   瑜王妃看她竟有几分服软,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纵然慕雪芙娇纵,但若是传出去一些宸王不孝的话,想来景容也饶不了她。她扬了扬脸,又盈盈落座,清高而骄傲,像一只刚刚得胜的斗鸡,得意万分,连态度也比之前趾高气昂起来,鄙夷的横眉斜飞着慕雪芙,“你知道就好,也要时时记在心里,若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被外人听到,只会给你家王爷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六十八章 慕雪芙禁足   这前院正厅里集聚人数不少,有些脸面的都被召唤在此。淡然者安之若素,目光偶尔落在唇枪舌剑的人身上,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胆小者如坐针毡,低着头掩藏自己的存在感,一双手不断揉搓着手中的丝绢,坐立不安,生怕有什么麻烦招惹到自己身上;嘲讽者讥笑嘲弄,恨不得这两个人掐一块才热闹哪。总之,形形色色,各怀心思,都有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瑜王妃看着垂眉敛目、默不作声的慕雪芙,心气更加高涨,“阿容,别怪我多嘴,如今这宸王府不明不白的死了人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多少双眼睛看着咱们王府哪。其实啊,死了个奴才并不打紧,只是这事坏就坏在死在了你王妃的院子里。而这人哪还是伺候在你身边的侍女,这一来二去串联起来,让人不得不生疑啊。”   嘴边的冷意化为一缕飘渺的清风,景容这才说话,“一个奴才怎么死的本王倒不在意,本王在意的是竟然有人拿一些捕风追影的事来毁坏雪芙的声誉,所以,不用您说,本王也会将这件事查的清清楚楚。”   “我看倒不至于是有人诚心毁坏你王妃的声誉,只不定是那些小厮丫鬟以讹传讹哪。不过有句俗话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要查明真相才能下结论。”瑜王妃微微横了他一眼,又重新捻动佛珠,脸上抹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但那微翘的嘴角却透着无限的算计,“听说查案子都会把嫌疑犯抓到大牢里候审,只等着破了案洗脱清白才能被放出来。如今宸王妃的嫌疑最大,我虽心疼她,不舍得她去受这份苦,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让外人知道我们王府包庇疑犯,恐怕毁的就不是她的声誉,而是宸王府的名声了。”   慕雪芙胸口燃烧着熊熊烈火,似是乱窜到头顶,只等着从天灵盖里喷发出来。忽然,胸腔里的怒火一泄,春水眼波华光巧转幽幽看向景宣,似有无限委屈倾诉,眼底升起一层氤氲朦胧,传递出丝丝缕缕幽怨,颦眉微涌,娇愁拢在眉头,神色楚楚而倾人沉醉。   景宣从慕雪芙进门后目光就一直追随在她左右,这会子看到她这幅魅惑模样,更是如痴如醉,仿佛被勾了魂魄一般。那双媚色双眸透出的幽怨情态惹人怜爱,他恨不能马上将她搂入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他知道母妃不喜慕雪芙,还特意拿东院那具女尸难为她。心中有些不悦,暗怪母妃没事找事。若是因为母妃,美人迁怒于他,以后哪还有机会与她亲近。再说他怎么舍得美人到大牢里受罪?随即便替慕雪芙向瑜王妃求情,“母妃这话就错了,即便尸体是在大嫂的院子里发现的,也不能证明大嫂有嫌疑啊?或许是别人杀得人,再把尸体扔到东院,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大嫂。若真是这样,大嫂不但没有嫌疑,反而是受害人。再说,大嫂是王妃,哪座大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敢让一个王妃坐牢?”   看着母妃投过来的不满之色,他停驻一下,心中戚戚,复又看了眼慕雪芙那饱满感激的双眸,顿时充满胆量,接着道:“母妃都说是以讹传讹的话,怎么还能当真哪?大嫂纤弱娇柔,貌善心慈,怎么可能会要一个丫鬟的命,这些耳食之言你也信。再说,就算这事与大嫂有关,就凭我和大哥两个亲王,难道还保不住大嫂吗?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母妃有点小题大做了。”   看着儿子像是被这个狐狸精一般的女人勾了魂一般,瑜王妃一口闷气堵在心头,带着怒其不争的目光看着景宣,道:“我当然知道你大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是如今外面风言风语,对宸王府极其不利,我是怕连累你大哥,才这么说的。”懒得再看一眼慕雪芙,她又看着景容,道:“这样吧,先委屈一下你的王妃,禁足在东院,身边的人也不可以随意出入,等查明真相再放出来还她清白。”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这样的安排都是为了阿容好,宸王妃不会不顾全大局吧?”   慕雪芙勉强沉住心头的那股怒气,满不在乎道:“反正我平时也不爱出门,禁不禁足没什么区别。再者清者自清,我相信王爷定会为妾身洗脱清白的。”   “你不用——”景容握住慕雪芙的手,感受到她用力捏了一下自己,便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委屈你了,本王会调查清楚,不会让你背上这等污名。”   景宣看着那交叠在一起的手指,丝丝嫉妒在心头缠绕,不甘示弱道:“大嫂你放心吧,我会帮助大哥追查到真正的凶手,绝不会让你蒙上不白之冤。”   瑜王妃斜了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冷声道:“既然禁足,以后阿容就不要到东院歇息了,这些日子就到其他人那里安歇,花侧妃明艳,明侧妃淡雅,几个庶妃也各有各的好,就让她们伺候你吧。”   花媚儿几人一听,心里难免怀着几丝期许,一个个翘首以待的看着景容,希望得到他的注意。   “倒不用他人伺候,本王要查案,哪里有时间去别人那。”景容心中连连冷笑,这个女人倒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起身扶起慕雪芙,“既然如此,本王先送雪芙回去,将她安顿好,本王才能专心办案。”说完就揽着慕雪芙离开了前院。   “别不开心,本王会很快查出真相,还你清白。”回到东院后,景容便安抚着慕雪芙,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本王已经有一点头绪,不出几天定然会解了你的禁足。你先委屈一下,若是无聊,本王让城中的戏班子过来给你解闷。”   慕雪芙斜飞了他一眼,推开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柩,带着娇嗔的味道,“我可不敢,要是真那么做,那个老女人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哪。”目光游离片刻,漫无目的看着窗外的红梅,“现在我都不知这宸王府是王爷你当家还是她做主了?”   景容走到她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慕雪芙的脖颈上,嘴唇有意无意的碰触到她粉嫩的耳垂上,“今日为何不让本王维护你,你知道只要本王一句话,你就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粉嫩白皙的肌肤上,慕雪芙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微微侧了下头,实在不习惯他的嘴唇一直贴着自己,“禁足算什么委屈,你知道我无事也不愿意出门。再有现在是正月,各家上门拜访的人不计其数,正好我懒得应付,对我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若是我顶撞她几句也就算了,要是你逆了她的意,她再添油加醋些,这传出去的话可就难听了。”   “本王让你受委屈了。”临窗红梅被晶莹雪花包裹,风影袭来,轻轻吹落,露出冰肌玉梅,清逸幽雅的馥郁香味从窗外飘来,令人心旷神怡。景容不知这萦绕在鼻尖的幽香是来自窗外的梅花还是怀里的女人,眼中眸光渐浓,目光落在那露在外面的玉肌,一寸一寸往下延伸直到那浑圆的地方,只觉得遐想连篇。他喉咙发紧,咽了一下口水,僵硬的别开脸,环着她的手也略微放开一点,话锋一转,谈论到他处,“含香之死你如何看?”含香是那个女人的安排在身边的人,不排除她为了陷害慕雪芙而杀死含香嫁祸。   他知道慕雪芙很聪慧,就像是昨晚她一眼就能看出那碗不起眼的醒酒汤里存在问题。而且还大胆,那日尸体被捞出来时这个女人因为一只发簪竟敢连死人的手都掰,那样的举动,多少人都被她惊吓。而她倒是满不在乎,还说她的东西就是厉鬼来了也不能带走。   慕雪芙眯了眯眼睛,回忆起那天含香被人从芙蕖池中捞出来的样子,正色道:“照理说若是自杀或是被人推进水里,那么死者死前都会挣扎一番,指甲里也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泥沙,可我记得她的手心指甲都很干净。再加上她的颈部有两道淤痕,青白色痕迹是因为打捞尸体时套住她的脖子而留下的,另一道却是深红色印记,淤痕呈红色就说明这是死前造成的,那么她就是勒死之后才被人扔到池塘里的。”转过身,看着景容,“可她并不是我杀的,识之可辨明此非首次凶案之地。”   景容深深的看着她,心绪狐疑,意味深长道:“爱妃为何懂得这些?”指尖划过下颚,引得慕雪芙阵阵颤栗,“是王妃太过聪慧还是本王小看了你?”   心头紧了一下,她忘了一个大家闺秀是不应该懂得这些的。慕雪芙勾了下唇边,嫣然浅笑,扬起下巴,自满道:“两者兼得。”顿了顿,“不过这些东西《冤狱录》不都有所记载吗?难道王爷不知道?那王爷可真应该多读点书了。” 第六十九章 醉芙蓉迷心   倚暖香檀蕊丝初吐,风吹斗帐水色荡漾,景容眸光中闪过晦暗之色,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嘴角含着一抹隐晦的笑容,勾起慕雪芙的小巧下颚,“雪芙是指责本王才疏学浅吗?”   慕雪芙莞尔一笑,推开他的手,转过身走到青鸾缠枝牡丹妆台前坐下,将头上的饰物一个个卸下,盘髻倾落腰际,如墨似瀑,仿佛清泉顺流而下,秀发如云,肤若映雪。她对着镜台,又摘下耳上的长坠子,从镜子里看着景容,“妾身可不敢指责王爷,况且王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妾身那点子文墨怎么能和王爷相提并论?”   手指在一个黄花梨五屏风式喜上眉梢首饰盒里挑来挑去,拿起一只芙蓉钗,想了想又放下,顺手执起一朵小小的海棠珠花别在发边,再无一饰。海棠娇艳,花蕾红艳,似胭脂层层晕开,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点缀,却不减娇艳。   景容笑了笑,坐上暖榻,冲她招了招手,“雪芙何必妄自菲薄?”等慕雪芙走到他身边便一伸手将她抱入怀里,“早前睿王妃以京城第一美人闻名,怀王妃以京城第一才女著称。”停了停,“不过本王却觉得她们的“第一”之称都名不副实,皆不如本王的王妃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妾身可以理解王爷这是自吹自捧吗?”慕雪芙旋身而起,走到火炉旁边,用棉巾裹着刚烧开的滚烫热水银壶的把手,手中一抖,点水洒在火炭上,“呲”的一声作响,冉起徐徐白烟,她退后了两步,小心的将热水壶放在桌子上。又将一套精美的金丝玛瑙茶具和珍藏在瓮水拿出,之后便开始有条不紊的泡茶。等将茶沫沁出,便平均了两杯,一杯端到景容面前,“王爷,这水是泉水,和上次的雪水不同,您品品。”   慕雪芙沏茶的模样很美,眼角眉梢处的妩媚妖冶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增添了几分柔和。她是绝美的,美的惊心动魄,美的勾魂夺魄,但却带着一种凌厉妖美,很少有这种娴静淡雅的时候。   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景容晃了晃神,接过她端到面前的茶水。蒸汽夹杂着袅袅茶香,芳香沁脾,细细一闻,仿佛这味道将整个胸腔洗涤,他呷了一口,口齿留香,从口腔溢满这个脑层,“比雪水更加柔软清澈甘美,汤色也更加明亮,很不错。”慕雪芙很少给她泡茶,一般都会让侍女代劳,难得她有一次肯纡尊降贵,当然要恭维几句,“茶饼嚼时香透齿,水沈烧处碧凝烟,雪芙的茶艺比上次更加精益,看来这次很用心啊。简直是品在舌尖,却甜到心间。”   慕雪芙嗔了他一眼,“王爷说话比戏文里唱的还好听,只不过妾身沏的是茶,虽香但到底还是透着一丝苦涩,怎么到了王爷嘴里就变成甜的?”   景容歪了歪身子凑到她身边,暧昧的目光看下那娇红的嫩唇,道:“口舌生津,雪芙的巧舌香甜可口,怎是这茶水能比得了。本王沾染上,当然嘴甜。”   慕雪芙睨着他,牙齿轻轻咬着下唇,臂肘重重的怼到他的胸口,“登徒子!”看着景容满脸的戏谑之色,嗔道:“话也说了,茶也喝了,还不快走,时间长了,西院那个女人又该没事找事了。”   景容揉了揉胸口,看着她的嗔色,不由觉得心里痒痒的,像是有羽毛之类的东西在心尖上的撩拨。他扳过慕雪芙的身子,直接将她搂在怀里,略带薄茧的手指在那娇嫩的脸皮上细细滚滑,“等事情结束本王便带你到城外的庄子里散心,那里有山有水,自在安逸,你定会喜欢。”他低下头凝视着慕雪芙,温柔的话语如清风拂面,“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凝睇着眼前近在眉睫的面容,慕雪芙目光闪了闪,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蕴着的丝丝柔情,让她心头猛激,她知道,景容动情了。但本应该坦然面对,甚至应该去迎合时,她却退却了。   不是一直要算计他的心吗?不是想报复他让你受了昔日之辱吗?不是想利用他对付狗皇帝吗?不是为了报仇任何人都可以伤害吗?怎么这一刻,你又心生胆怯?还是说你心里还有一丝良善,不想伤害他?   慕雪芙迅速低头埋在景容的怀里,躲避这一刻心中的慌张,也在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为何要退缩。   是怕将来离开宸王府时伤了他的心?是怕将他卷入这场永无休止的纷争?是怕动情之人不止他一个,自己也会深陷其中?   慕雪芙!你何时变成良善之人?你何时会在意别人?你何时还有感情?你不配,永远不配!   第一次,当景容的柔情暖意刚要触碰到慕雪芙冰封已久的心时,就被她无情的阻挡在心房之外。   心被冰雪一点点覆盖,阻隔来自外界的温暖,冷封的心渐渐冰固,但脸上却慢慢染上一层如娇阳红霞般的暖意。慕雪芙缓缓抬起头,剪水双瞳透着脉脉羞色,如雨后莲花般不胜娇羞,“只要和王爷在一起,到哪里都是好的。”   慕雪芙神色娇柔的惹人怜爱,景容又凑近了有些,鼻头顶着她的脸颊,蹭了蹭,冰凉的薄唇贴近,似蜻蜓点水般吻一吻,丝丝情意在不经意间露出,“很快那些不相干的人就会离开,到那时这个王府就剩我们两个人。”   慕雪芙灵动的眼眸流转一圈,挑高了眉头看着他,道:“王爷的记性好差。”   “嗯?”景容疑惑的看着她,眼角抽动了下。   狡黠笑意微动,慕雪芙笑吟吟道:“王爷后院里分明有一大堆女人,怎么能说就剩你我两个哪?”   景容勾了下她的鼻子,“你知道她们都是摆设而已,本王碰都不会碰。”   “是不是摆设我可不知道。”慕雪芙推开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的淡粉色嘴唇,轻睨着景容,“碰没碰过我哪知道?”脸上闪过狐疑之色,问道:“就算你没碰过她们,但为何外面却说宸王内宠颇多,风流多情哪?”   “本王以前也会轮流在各房过夜,”停了停,景容抹了下慕雪芙轻挑的眉峰,接着道:“但只会在侧房休息。这女人想在府里立足,不就是依靠男人的宠幸嘛,你说谁会那么傻将从未承宠的事情说出去哪?怕是炫耀都来不及。”   慕雪芙想了想,颔首道:“也是,难道不怕成为笑柄吗?”妩媚的眼睛一扬,带着几分揶揄,“只是妾身很是佩服王爷的定力,那么多美人,王爷却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片叶不沾身吗?那怎么沾上你了?”景容无奈的摇了摇头,蔓延在唇边的笑意收也收不住。   慕雪芙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谁沾你了?还有,我哪里是绿叶,分明是红花才对。”   “你是芙蓉花,艳压群芳,绝美天下的芙蓉美人。”声调逐渐降低,带着诱惑的音色,清润而低沉,景容的目光似贪婪般在慕雪芙的脸上流转,眼波似春日里夕阳下的池水,似波光丝绸柔和温软,眼底的温情化作涟漪的水波,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芙儿,你真美。”   《洛神赋》里将所有美好的词语都用来形容甄宓,他从来都不以为然,觉得世上怎会有如斯美人。若是真有那么美好的女人,只怕不是惊艳天下而是祸乱江山。但从那个夏日深夜里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虽然他没见过甄宓的容貌,但想来自是比不过慕雪芙的,因为他觉得,即便是《洛神赋》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   慕雪芙从小到大听到很多人称赞她的容貌,但唯有这一次,虽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觉得比任何华丽的辞藻还要真心。她勾起景蓉散落在肩头的一缕墨发缠绕在指尖,轻轻拽了拽,“王爷,人人都道姐姐是出水芙蓉,那你说妾身是什么芙蓉啊?”   “你是醉芙蓉。”景容想了想,方道。   慕雪芙迟疑了下,“醉芙蓉?听闻此花清晨和上午初开时花冠洁白,并逐渐转变为粉红色,午后至傍晚凋谢时变为深红色,颜色不定,一日三换,故称三醉芙蓉。王爷是想说妾身性情不定,说变脸就变脸吗?”   若说是性情不定,不如说是变幻莫测,就像是他们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他却始终看不透她,仿佛两个人中间夹杂着一层薄雾,挥不去散不尽,每次他想拨开浓雾时,她又会扯出层层轻纱,掩盖住她的本性,也划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本王想说你醉了本王的心。”景容郎朗一笑,看着慕雪芙那精致如玉的面容、红若樱桃的朱唇,眸光越来越深,心里又燃起一股想要再次品尝那清甜美味的冲动,空气中凝聚着暧昧的气氛,他低下头,离那红唇越来越近。 第七十章 解密含香之死   慕雪芙一把捂住他的嘴,狭促的目光带着玩味的笑意,“妾身既不像花侧妃如娇花艳媚也不像明侧妃知道如何常挽君心,就算名字里占了一个芙,怕也无法与王爷所说的醉芙蓉相提并论,更不敢醉了王爷的心。”   娇花艳媚、常挽君心,她倒直接将花媚儿和明挽心的名字全都拿来揶揄他。景容拿下她覆在嘴上的手,“拈酸吃醋的狭促鬼,酸味真重。”   “让妾身再想想王爷其他四个庶妃的名字啊。”慕雪芙歪了歪头,抿嘴一笑,掰着指头如数家珍一般拿几个庶妃的名字调侃景容,“我记得有个叫云舒的,《幽窗小记》中有云,‘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如此有诗意的名字想来也是个有情趣的女人。好像还有个叫沈依人的吧,这名字就更有深意了,取自诗经的《国风·秦风·蒹葭》一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记得这个沈侧妃是一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吧,真是宛若水中央。还有个叫什么纤纤的,‘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啧啧啧,我记得她步履轻盈,走起路来莲步生花,与这名字极为相配。还有——”   没等她说完,景容便打断了她,“好了,再说下去,本王后院的侍妾都能被你夸个遍。”揉了揉她的头,“这几个女人的名字,你倒比本王还要记得清楚。”   慕雪芙噤了下鼻子,摸了下他揉过的地方,“我才不信你连她们的名字都不记得。你说这剩下的庶妃叫什么?”   景容皱了皱眉,想了下,“记得不真切,好像是叫什么子兮?”   “什么子兮?那个赵子兮是侍妾,怎么王爷想让她当庶妃吗?”慕雪芙扬起脸,横目盯着他,嘴唇微微嘟起,“还说不记得别人的名字,连个侍妾都记得,分明就是诓我!”   “本王真是不记得,就恍恍惚惚记得有这么一个名字,这还至于你醋海翻波?”景容真是觉得无可奈何,这女人怎么如此不讲理,但心里却对她这幅娇滴滴的模样喜爱有加。   慕雪芙看着他无奈的样子,“扑哧”一笑,“谁吃醋,你就会自作多情。”看了眼站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周成,推了推景容,“你快走吧,在这待的时间太长,西院的女人又该说三道四了。”   暖茶香美人娇,这样岁月静好的氛围虽短暂,却不由让景容想要贪恋这一刻的温存。   他长叹一声,抚了抚额头,“原本想着年节休沐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还是不得闲。”慢慢起身,握住慕雪芙的手,似有不舍之情,“等本王查清事实真相,便会还你清白,你再忍耐几日。”   景容走后,青琢和金露等人才进了屋,但脸上都皆露出担忧之色。   紫夭向来性急,带着隐隐的气恼,肉嘟嘟的脸颊上微微轻颤,道:“那个瑜王妃真当自己是宸王府的主子吗?天天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平时主子一再忍让给她留点面子,如今却连一个婢女的死也想栽赃在主子身上,真是岂有此理!”灵动的眼珠滴溜溜的一转,举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神神秘秘的压低声线,“不如等晚上我去西院走一趟,无声无息的了结了她。”   慕雪芙收起之前的娇作姿态,斜瞥了眼她,拿起桌子上还未凉却的茶水抿了一口,道:“她若出事,咱们王府能脱得了干系吗?况且这事已经牵连到我身上,她要是死了,第一个受怀疑的人就是我。”   青琢到底沉稳,微微沉吟,道:“主子说过含香是有人特意安排在王爷身边的,那么很有可能她就是瑜王妃的人。”   “更有可能就是这个瑜王妃杀了人,又让人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扔到咱们这,以此来陷害主子。”紫夭攥着拳头,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但随即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质疑道:“可是主子的发簪怎么会落入含香的手中哪?”   这一点也是慕雪芙想不通的地方,那只簪子她戴过两次,一次是在花媚儿生辰时,另一次就是瑜王妃到来那日,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佩戴过的,所以众人都知道那只发簪是她的。可见凶手就是一心想要嫁祸自己,才会又是将含香扔到她这的池塘里,又是在含香手里塞进那只玉簪。   慕雪芙眯了眯眼,似有寒冬腊月里的冰池中笼罩的丝丝寒气,道:“只怕这院里出了奸细。”虽然伺候在东院的人她也认真细选过,而且平时在财银上面也从不亏待他们,但人心易折,欲壑难平,难保没有那么一个两个人被人收买。   “奸细?是了,定然是这奸细与凶手里应外合,悄无声息的将尸体搬进咱院里。再加上奸细之前偷了玉簪,塞到含香手里,然后又将人推到花池里,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尸体死在这里咱们却不知道的原因。”白伊瞿然一愣,“可是这内堂向来是我们几个人打理,就算有小丫鬟们进来伺候也有我们看着,她们怎么会得到主子的发簪哪?”   “是吗?”慕雪芙妩媚的眼角微微上挑了一下,目光缓缓看向她,“总有我们全都不在的时候。”   白伊看着她,沉着一思,如恍然大悟一般,重重的拍了下脑门,“瞅我这记性,腊月二十五那日王爷带主子去了趟靖远侯府给靖远侯拜寿,我们几个是一同跟去的,可不就没人看着嘛。对,好像就是那一日后我就没见过那只玉簪了。只是主子的首饰向来多,我这才没有注意。说来都是我不好,若是我早一点发现玉簪不见,在周管家那记个档,主子也不会蒙上这不白之冤。”   慕雪芙扬了扬手,“何须你自责,就算没有那只玉簪作为证据,这脏水也同样会泼到我身上。”   紫夭切齿冷溢,面色上露出少见的锋利,“既然有奸细,我现在就去将他们全都抓紧来严刑拷问,我看不光是丫鬟就是那几个小太监也要一并抓起来审问,我倒要看看这奸细的嘴有多硬。”   正要转身出去,金露就抓住了她的手。金露摇了摇头,温婉一笑,透出一抹沉着,“别冲动,打草惊蛇可不好。况且也并非在外伺候的人都是奸细,你这要是一动刑,咱们院里再传出些哭爹喊娘的声音,外面的人该怎么看啊?她们正愁着怎么对付咱们主子哪,你是想给她们献上个理由?”   紫夭停住脚步,转过身子看着其他人赞同的目光,刚才的冲动之举如泄了气的烟火,还未升到高处,就没了气焰。她鼓着腮,跺了跺脚,道:“那咱们就这样轻易放过那个奸细吗?”   慕雪芙无奈的笑了笑,“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如青琢和金露她们那么稳重啊?”她倚榻沉思须臾,手指一下一下触碰在黄花梨椅背上那繁琐细致的雕花上,慢慢收起漫在唇边的笑意,化作宝剑锋似苦寒来上的一抹清冷,“知道有奸细围绕在咱们身边,还怕逮不到吗?”随即看向青琢,“你去查一下发现含香尸首的前一夜都谁当班,再套套小丫鬟们的口风,看谁看见二十五那日有人进过内室,或许这奸细并非一个人哪。”暖意浓浓的房屋里燃着缕缕香甜绵绵的芳香,可慕雪芙的神色却冰冷的如雪山之巅上凛冽的寒风中孤傲清冷的雪莲,没有一点温度。   景容离开东院便去了地下室,含香的尸体便储存在这里。多亏如今是冬日,天冷可以延迟尸体的腐烂程度,再加上出事后景容就叫人用特殊的方法寄存尸体,以至于尸体与那日刚捞上来的无异。   “有什么发现?”景容阴冷的声音在这四周含冰的地方显得更为森然,他走进尸体,看了眼她苍白脖子上留下的痕迹。果然和慕雪芙说的一模一样,真的是两道痕迹。   检查尸体的仵作拿起含香的手,“死者指甲里没有泥沙,颈部又有两道淤痕,经验证,是死后抛尸。”   “还有别的吗?”显然景容对他这点发现并不满意,这点慕雪芙已经说过,何须他再说一遍。   “其实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什么,但小的有一个重大发现。”仵作停顿一下,像是卖起了官司,直到景容看着他拧起眉头,才道:“死者身体四肢瘦弱,但腹部却有些大还很硬,所以小的猜测死者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景容愕然震惊,实则难以置信,三个多月,那不就是说把她带回王府时她就已经怀有身孕。他知道这含香是西院那个女人安排到他身边的,那她肚子里孩子的经手人是谁哪?难道是景宣?或者是她的情郎的?还是说含香肚子里的孩子原本就是为他准备的,只是因为他迟迟没有临幸过她,所以这肚子也就没了用。而一个没有用的女人留着也是祸害,所以就杀了她,既可以隐藏好她怀孕的事又可以嫁祸给慕雪芙? 第七十一章 紫夭惨被打   “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景容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这些发现还是无法为慕雪芙洗脱罪名。   仵作点了点头,掰开含香的嘴,指着她牙齿上沾染的血丝,“死者牙齿上沾染了血丝还有一点点皮肉,因为被扔下水之前死者已经僵硬,所以这些血肉没有被水冲没。”   景容眼前一亮,释然道:“那就是说她生前与凶手纠缠时咬过凶手。”   “嗯,只要查出谁身上有被咬过的痕迹,那这个人就极有可能是凶手。算起来这印记也不过五天,应该还很明显。”   终于有了点眉目,景容紧蹙的眉头随即松动开来,吩咐道:“追星,派人到府里各处,看看谁身上有明显的牙印痕迹。”停顿一下,“瑜王妃那里也要细细检查,若是她有什么不满,就让她来找本王。”   “属下遵命!”追星笑眯眯的抱拳应声,他早就看那个王妃不顺眼了,这次借着查人,定要好好折腾她一番才行。   追星离开后,景容向流云问道:“含香的房间里搜查过吗?”   流云道:“含香的尸体被捞出那天,属下就和越风查看过她的房间,房间里虽然看上去很整洁,可是细细查看后才发现屋子里的摆设却杂乱无章。而据属下所知,含香在王爷书房伺候时,所有的东西都会摆设的非常整齐有序,就算王爷随手扔的外衣,她也会叠的整整齐齐的摆放到一边。可她房间衣柜里的衣服别说是叠的整齐,连叠都没叠,根本就是胡乱塞里面的。”   景容沉吟片刻,回想道:“本王也记得她做事很有条理,身上的衣服从来都是平平整整,甚至没有一丝褶皱。这样一个人,根本不会乱塞衣服。看来是有人在她的房间里翻箱倒柜,之后又将表面收拾干净,但时间仓促,所以并未理会内在的凌乱。”   “凶手杀完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翻乱整个房间,很有可能这个含香手中掌握着与杀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证据,所以杀手急于找出,以免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流云头头是道的分析,将这前因后果猜测出来。   这样一分析,景容对含香之死也推猜出七七八八,“再找人仔仔细细搜查一遍含香的屋里,能让凶手这么紧张的东西,她不会随意的藏起来,或许凶手还未拿走。”又看着仵作道:“你也跟着去,看看含香的房间是不是她丧命之地。”只要证明含香死在她自己的屋里,那慕雪芙也就清白了。   “是,属下这就带人好好细查一番。”   景容这面紧锣密鼓的探查,慕雪芙这也没闲着,几日来青琢她们几个旁观必审,或是打探或是套话,时时注意着每个人的动向。   这两天慕雪芙每天听着她们打探的消息,思路也越来越清晰。此时她坐在膳桌前,看着桌子上的饺子,脸上的冷意越来越渗人。   她不过是禁足两日,府里的下人竟开始拜高踩低,丝毫不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   须臾,慕雪芙嗤笑一声,道:“还能让我在初五吃上饺子,是不是应该感谢他们啊?”   “膳房那帮狗奴才,敢拿这些素菜来糊弄主子,一个个就知道趋炎附势。以前每天都把最好的吃食送来,现在主子不过是被禁足几日,他们就敢如此欺辱主子,我现在就去告诉王爷,让王爷为主子做主。”紫夭叉着腰,脸上被气的红彤彤,胸口不断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了。   慕雪芙蹙起眉头,冰冷的目光划过她的脸,眉宇间隐隐带着恼气,“是我是你主子,还是你是我主子!紫夭你如今的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都能为我做主了!”   紫夭心里一惊,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膳房太欺负主子,所以一时气不过才会口无遮拦,绝不敢做主子的主。”   慕雪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余气未休,淡淡道:“我记得上次说过,再犯一次错你就离开这里回去好好磨磨心性。”   白伊张口就要求情,却被慕雪芙一个冷厉的眼神制止,“你若是为她求情,和她一起回去。”   紫夭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傻了眼,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抓住慕雪芙的袖角,恳求道:“主子我错了,你别撵我走。”   慕雪芙一挥手甩开她,目光扫视了一眼窗外的影子,冲青琢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看是谁在窥听。又冷漠的扫了眼紫夭,“拉下去打十大板,明日你就回慕府,等你这性子磨好了我再考虑让你回来。”   紫夭先是一愣,满脸疑惑,快速眨了几下眼,旋即反应过来,主子不是将她赶回灵山而是让她去慕府,那就说明主子是特意为之。她挤了挤扭曲的小脸,瞪了眼偷笑的白伊和金露,带着委屈的哭腔,“谢主子恩典,奴婢一定会在左相府好好学习规矩。”   凄厉的哀嚎声在宸王府的东院回荡,震得盘桓在树枝上的喜鹊也啼叫乱飞,也让王府里的人闻者心惊。   慕雪芙慵懒的倚在贵妃榻上,以手撑额,阖着双目细细的闻着炕桌上燃着的绿釉百合博山炉里散发的香味,柔若无骨的玉手在香炉上拢了两下青烟,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如此严惩紫夭啊?”   青琢轻捶着慕雪芙小腿的手一顿,又继续敲起来,“主子做事自然有主子的道理,紫夭这顿打想来也值得。”   慕雪芙睁开眼睛坐起来,拂开她的手,道:“你啊,虽然稳重,但到底不如紫夭机灵。区区十板子,她怎会受不住,还叫的这么惨。不外乎是知道我的心意,才如此夸张罢了。”等外面的惨叫声停止,便吩咐白伊,“给她送去一瓶血凝丸,服下就不会疼了,再告诉她等下了夜悄悄的来找我。”   青琢心思一转,便知道主子真正的用意,含笑道:“倒是我粗苯了,主子虽责打紫夭一顿,却能一箭三雕。”   “哦?哪三雕?”慕雪芙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一嘛,不但可以镇住院里那些做事散漫不尽心的人还可以威慑府里的人;二嘛,告诉外人膳房拿不好的膳食糊弄主子,王爷若是知道,必然会重罚膳房的人;这第三,才是最主要的,主子如今被禁足,连带着我们几个也不能出去,主子想做些什么都不方便,所以才会用这法子让紫夭出去办事。”   慕雪芙微微冷笑,目光中散发出玩味的笑意,“禁足也有禁足的好处,没有了外面的纷扰,倒让我空出时间生了不少有趣的主意。下个月初一就是宁王和怀王的大喜之日,我正好有一份大礼送给他们,到时他们一定会很喜欢的。”沉吟一下,问道:“刚才在外面偷听的是谁?”   “是云坠,看来是为她的主子打探消息哪。”   慕雪芙喟叹一声,仿佛很是惋惜,低下头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既然如此,把云坠和那个忠祥一并带过来吧,两天的时间王爷那面也查得差不多了,咱们也应该适时的加一把火。”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云坠和忠祥就跟着金露走了进来,两个人都夹着肩膀,畏畏缩缩,一副慢吞吞的模样,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奴婢(奴才)给王妃请安,王妃万安。”两个人走到近处,连忙跪在慕雪芙面前,怯怯的不敢抬头。   “我也想万安,但总有人偏偏不如我的意,你们说该怎么办啊?”芊芊玉手撑着下巴,慕雪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问道。   忠祥身子一抖,抬起眼皮偷偷看了眼她,又迅速垂下来,赔笑道:“王妃是这府里的主子,谁敢不让您如意?”   云坠眼珠里一转,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附和着,“是啊,王爷素来疼爱王妃,虽然这次娘娘受了委屈,但奴婢猜想过不了多久王爷定会解了您的禁足。”   “就算王爷再宠爱我,但还是有不识趣的人与我作对。”慕雪芙慢慢站起来,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突然,脚步一停,声音陡然森冷,仿佛是从冰窖里四溢出来的凉气,厉喝道:“而你们两个恰恰就是与我作对的人!”   “奴婢不敢,就是借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和王妃您作对啊。”云坠神色慌张,脸色霎时变白,仰起头狡辩道:“能在王妃跟前伺候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感恩王妃还来不及,怎么会与您对立哪。王妃您要相信奴婢,奴婢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奴才是效忠王妃的啊,怎会做对不起王妃的事情?定是有小人在王妃跟前嚼舌根,污蔑奴才,王妃您千万不要相信小人的挑唆才是。”云坠的话音刚落,忠祥便立刻表忠心。   “如此忠心耿耿,作为主子真应该好好的赏你们啊。只是太可惜了,这样好的奴才效忠的不是我而是别人。”慕雪芙走到云坠面前,弯下腰挟制住她的下巴,声音由轻柔慢慢转为阴冷,“你说,你的主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背叛我?” 第七十二章 审问现真凶   云坠脸色煞白,如石雕一般僵在那里,眼中含着泪珠,想哭也不敢哭,只是嘴里否认着,“不是,不是,奴婢对王妃忠心不二,绝不敢心存背叛之意。”   慕雪芙用力捏着她的下颚,眉目间明显有一丝不耐烦,道:“那你说我那只芙蓉玉簪是怎么回事啊?”   “奴婢不知道什么芙蓉玉簪啊。”听罢云坠身子颤了颤,连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很明显,慕雪芙的耐性用完,她伸出带着三寸长的护甲轻轻触碰在她细滑的肌肤上,“我最讨厌装傻的人!”呲的一声,尖锐的护甲顺着云坠的脸毫不留情的划过,鲜血瞬间从裂绽蜷曲的皮肤流出来。   “啊——”云坠痛苦的捂着脸大叫,沾满鲜血的手指颤颤栗栗,惊悚而包含惧意的看着慕雪芙,就像是在看一个下一刻就会要她命的魔鬼。   慕雪芙站起身一脚踢开她的手,直接踩在她的脸上,冷哼道:“我更讨厌背叛我的人!”又狠狠碾了两下,“你做过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腊月二十五那天你进我的房间偷取玉簪又在二十七那夜你假意好心与本应那夜当差的云素换班,再与忠祥合谋将含香的尸体搬进来,将玉簪放在她手里,然后推入池中,是不是这样?说!在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鞋底的灰尘进入新裂的伤口让人痛不欲生,云坠痛苦的呻/吟,似是从胸腔里散发出来的沙哑声音,“奴婢根本就不知道王妃所说的事情啊。”   “嘴真硬!”慕雪芙又狠踹了两下才撤回脚,看向忠祥,“她不承认,你哪?”   忠祥看着饱受折磨的云坠,惊恐不安,虽是冬天,额头上却满是汗珠,连后背上也早已是汗水涔涔。他闭了闭眼睛,咽下心头的恐惧,“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慕雪芙看他这幅视死如归的样子,不怒反笑,轻飘飘的说道:“既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逼你们。”她打开桌子上的一个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看上去并不值钱的玉镯子,对着窗户上透进来的阳光比了比,叹息道:“只是可惜了镯子的主人,那么漂亮的姑娘,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忠祥猛地抬头,待看清楚那只镯子,脸色瞬间像是被人抽走了颜色,变得灰白。他睁圆了眼睛,好似晴天霹雳当空一击,半分动不得。   慕雪芙扫了眼他,道:“说到底咱们也做了半年的主仆,平日里你虽不起眼,但却忠厚老实,做起事来麻利勤快,从来不偷懒。与院里的人也相处和洽,就是白伊他们几个也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从不生事,安分守己,还向我举荐让你当个二等奴才。我想着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做出卖主求荣的事哪?后来让人一调查才知,原来是为了这个叫怀香的女子。”   忠祥回过神来,猛地往地上使劲磕头,磕的额头上满是血迹,“王妃,求您放了我怀香吧,她是无辜的。求您开恩,放过她吧。是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事来,王妃,求您开恩啊。”这只玉镯是他送给怀香的,虽不名贵,但怀香却终日里带在身上,片刻不离身。如今这玉镯在王妃手里,那怀香一定是被王妃抓了。   “放了她?那谁放过本王妃!”慕雪芙脸上的笑意不再,一甩手直接将玉镯扔在他的面前。玉石易碎,砸在地上顷刻四裂,支离破碎。她怒视着忠祥,声音中夹杂的怒气厉色如尖锐的刀锋划破丝绸,“你串通外人陷害本王妃时,怎么不说无辜?本王妃被禁足时,你怎么不说无辜?如今,你倒有脸说无辜!她无辜吗?她不无辜,能让你为了她而背叛本王妃的人,她不但不无辜,反而死有余辜!”   忠祥更加惊慌,生怕王妃真的要怀香的命。他跪爬到慕雪芙的面前,叩首恳求道:“王妃,奴才求求您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才鬼迷心窍,收了别人的好处,才会陷害王妃。王妃要杀要剐,奴才绝无怨言,只求王妃给怀香一条活路,她实在是不知情啊。”   慕雪芙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压下心头的怒火,横眉斜视着他,道:“不是嘴硬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会子为了一个女人就什么都承认了?”   “奴才承认了,只要王妃不要为难怀香,奴才就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忠祥默默的低下头,“只要王妃能放了怀香,奴才还了王妃的清白后就会自裁。”   “她对你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拿你的命去换?”慕雪芙眼角向上一挑,问道。   忠祥抬起头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的坚定之色更外凝重,“是,她比我的命还要重要。”嘴角慢慢染上一层苦涩的笑意,声音带着丝丝哽咽,“奴才和怀香是一个村住的邻居,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都互相喜欢对方,本打算成年后就成亲。可一场瘟疫几乎将我们村子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夺了去,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从那以后,我们就逃难到了皇城,本想着靠着干些粗活挣点钱在这扎根立足过日子,但这么繁华的地方岂是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能待的。我们住在简陋的连房檐都不全的屋子里,有时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但她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   说到这忠祥的眼泪唰唰的流下来,他用衣袖胡乱的抹了一把,接着道:“虽然那场瘟疫我活下来了,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没多久就生了场大病。我们连一日温饱都成问题,哪里来的钱看大夫吃药。”说着说着他紧紧攥着拳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怀香带回一个大夫回来为我医治,我的病虽好了,但却再也见不到她了。原来,她为了医治我的病,竟然卖身进了青楼。”   金露和青琢脸上露出动容之色,心中微微叹息,纷纷看向面无表情的慕雪芙,看她没说话,也不敢求情。金露抿了抿嘴,问向忠祥,“那你为何要净身当太监?既然进了府,又在咱们东院伺候,怎么不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再说王妃何尝亏待过你,你却为了收别人的好处出卖王妃!”   忠祥看了眼慕雪芙,咬了咬牙,道:“怀香为了我深陷青楼之地,我怎能忍心?我没别的本事,赚不来钱为她赎身,正好那时宫里招收太监,我知道进宫赚的钱多,所以一狠心就当了太监。后来内侍省分配我们这些新进的小太监,我才被分配到宸王府来。这几年我一直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能替怀香赎身,可怀香的身价太高,我攒了几年也不够。所以——”   “所以当有人给了你一份不错的报酬,而你又能拿着这份报酬将怀香赎出来,所以你就选择背叛了我。”慕雪芙无声无息的微笑看着他,语气平淡却让人觉得冰冷。   当初慕昭霖给她的那份宸王府资料,上至宸王下至扫地小厮的过往生平都有详细记录,里面也记载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弱点。虽然对忠祥和怀香之间的故事并不详细,但也知道怀香是他所在乎的人。查出忠祥便是奸细之一后,昨夜她就让紫夭将怀香从青楼里赎出来关押起来了。   忠祥懊恼的耷拉着脑袋,“都是奴才的错,请王妃不要迁怒于怀香。只要王妃放过怀香,奴才死不足惜。”   “你是该死!”慕雪芙沉声道,“那收买你的人是谁?他都让你做什么了?”   “是——是瑜王的侧妃李氏,她给了奴才一千两银子,让奴才在二十七那天夜里悄悄的打开大门。”忠祥老老实实的交代。   慕雪芙微然一愣,顿色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她以为收买他们的人会是瑜王妃,却没想到是那个成日里沉默寡言的李侧妃。可她和这个李侧妃根本不相识,更没有交集,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哪?抬起眼皮又看向一边不再哀叫的云坠,冷声道:“他都承认了,你哪?”看着她躲躲闪闪又犹犹豫豫的样子,补充道:“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等查出这件事是李侧妃所做,你就是帮凶!一旦罪名成立,就怕你有钱也没命花。”   云坠趴在地上,因为慕雪芙的话而瑟瑟发抖,她的面容已经毫无血色,目光散涣开来,显然是游移不定,彷徨而迟疑。她胆怯看了眼慕雪芙,正好对上那凌厉双眸,只觉得那双眼睛如等待猎物的苍狼,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她吞噬掉一般。   “王妃饶命,都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下对不起您的事。李侧妃收买奴婢,哄奴婢说这事就算是王妃做的,以王爷对您的宠爱也不会惩罚您。她让奴婢偷您的簪子,之后又让奴婢和忠祥与他们里应外合将含香的尸首抬进来,再把簪子塞到含香的手里,之后便将尸首扔进了池子里。奴婢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做,并没有想到此举会害的王妃被禁了足。奴婢糊涂,奴婢被猪油蒙了心,请王妃饶恕奴婢吧。”   听罢,慕雪芙嘴角一勾,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能救你们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 第七十三章 陪本王睡会   这一日,慕雪芙刚用完午膳不久之后,景容就过来了。   看到懒懒的躺在暖榻上看书的慕雪芙,景容含笑的坐在她身边,“听闻王妃前几日生了大气,连身边的紫夭姑娘都打了板子打发了出去。”   慕雪芙轻睨了他一眼又继续看书。   景容看她不说话,轻轻一笑拿开她挡在眼前的书,“还没消气?本王已经将膳房的人都打了一顿,又将那几个管事撵了出去,这样会不会解气一点。”又拉起她的手,翻来覆去看了看,带着玩味的笑意,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王妃下手可真狠,本王看那个云坠的脸都毁了,那么长那么深的痕迹,怕是再也修复不好了。”   慕雪芙将人送过去的时候,云坠脸上的血迹还未干涸,整张脸血肉模糊,一问才知,竟是她亲自动的手。   他当然知道慕雪芙是因为逼云坠说实话才如此做,他也并非反对用刑,只是她却直接毁了一个女人最在意的容貌,可见心思有多无情阴狠。一瞬间,他不禁要问,这么狠毒的女人他是否要将她放在身边。   慕雪芙抽回手,眼角挑高,“怎么,王爷心疼了?云坠长得倒是不错,不过那种姿色,怕是还不能入了王爷的眼吧。再说不过是毁容而已,反正她也快没命了,能不能修复又有什么关系哪?”   景容深深的看着她,想要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怜悯之色,可始终都没有找到。她的眼中只有不屑、清傲和冷血,仿佛她说的不是人,而是一条阿猫阿狗。不愧是慕昭霖的女儿,一样的心狠手辣。但一瞬,景容忽然一笑,难道他自己是善人吗?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说到底,他们两个是同类人。   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慕雪芙微微惊愕,剜了他一眼,问道:“王爷笑什么?”   “本王发现王妃有一个很好的品质。”景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意味深长道。   慕雪芙更加疑惑,“什么品质?”   “杀伐果决。”景容一字一顿,态度逐渐变得认真起来,“做本王的女人不能软弱。”   “杀伐果决?”唇齿间玩味的拿捏这四个字。如此亦褒亦贬的词景容竟用在她身上,是夸她处事决断还是损她专断阴毒哪?细细一品,或者两者皆有。慕雪芙嘴边含着一缕似有似无的笑容,垂眉敛目,坐起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转移话题,道:“案子查清楚了?”   “有忠祥和云坠作为人证,又有李氏胳膊上的牙印,她想不承认都不行。”景容脸上的表情骤然冷凝,俊美的面庞上如罩着风雨欲来的乌云,阴翳中带着狠厉,“原来含香以前是伺候李氏的丫鬟,在晏阳城时她就和李氏的儿子,就是那个景浩珠胎暗结。据李氏交代,她本想将含香安排到本王身边,靠着她受宠能为景浩说话,好让本王能在皇城里给他安排份好差事。却不想含香怀了孕,又始终进不了本王的眼,所以她就威胁李氏让景浩纳她进门,不然就将所有事情向本王摊牌。”   “所以李氏就先下手为强,杀了含香。”慕雪芙怔了怔,虽然听着合理,但总觉得有些牵强,“说到底含香肚子里也是她的孙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景容冷笑一声,道:“景浩虽不是嫡子,但也是瑜王府的二爷,况且样貌英俊,招招手就有很多女人,能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不只含香一个,李氏又怎么会在乎一个还未出世的孙子哪。在她眼里当然是儿子的前途重要。”   慕雪芙点了点头,又看着景容,带着几分调侃,“王爷比景浩要好看百倍,是不是不用招手就有一大堆女人想给王爷生孩子啊?”   景容阴冷的目光含着一丝暖意,一把将慕雪芙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脸颊,语言暧昧而坚定,道:“本王的孩子只能出自王妃腹,这宸王府除了嫡子本王不容许别的孩子出世。”   慕雪芙挑高了眉头,一脸的疑惑,男人不都希望自己子嗣繁盛吗?怎么景容却只要嫡子哪?怪不得他一直不宠幸侧室,原来是不许庶子出生。   看着她困惑的样子,景容刮了下她的鼻子,但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底蒙上一层冰冷,道:“本王记得小时候每当侧室生下一个孩子,母妃就会偷偷的抹泪一次,哭完还要强撑着笑容去恭喜父王,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本王想那时母妃的心一定是痛彻心扉吧。”握了握她的手,“本王不想自己的王妃也像母妃一样。”   景容的手向来都是冰冷,就在他指尖轻触她手背的一刹那也让她颤栗了下。但他的手心却带着缕缕温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掌心上的纹路。慕雪芙微微失神的凝视着他,眉宇间不自觉的覆上一丝动容,但一瞬间,这份动容又被她冷冻起来。他的王妃,他的嫡子,与她无关。   看她不说话,景容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边,道:“不信本王的话?”   “自然相信。”慕雪芙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话锋一转,道:“王爷,此事也算是水落石出了,那您打算如何处置李氏?”   景容脸色沉下来,松开搂着她的手,往后靠了靠,“这件案子虽然证明是李氏所为,她也亲口承认,但却存在疑点,还需再调查调查。”   慕雪芙看他一脸疲惫,想着他这几日定是为了查案而劳累,遂往里挪了挪,让他靠着更舒服。   听到景容如此说,她沉吟片刻,思忖道:“我与李氏无冤无仇,她为何不去陷害别人,却偏偏选择我?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是宸王府的女主人,就算死了侍女,也没人敢追究怪罪吗?”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说辞牵强,复摇了摇头,“不会,她花了大价钱收买我身边的人,又安排这么一出,分明就是让我这杀人罪名坐实。”说着她给景容的后背加了个软枕,让他更舒适些。   景容见她难得体贴,心中宽慰,总算不枉费他这几日辛苦追查。他舒服的倚在软枕上,执起慕雪芙的手把玩,“你有没有想过,这东院的奴才不少,为何李氏只收买忠祥和云坠?”   慕雪芙眉心猝然一跳,低呼一声,恍然大悟道:“她掌握了忠祥和云坠的致命弱点,知道他们两个人一个贪钱好赌,一个急于用钱。”   “怕是不只他们两个,或许整个王府,她都了如指掌。”景容冰凉的指尖一下一下摩挲着握在胸口的柔荑,似腊月里垂在房檐下的冰锥,尖锐而砭人,“可本王绝不相信她有这个本事。”   没等景容说完,慕雪芙便抢话道:“所以说她背后另有其人,而王爷怀疑这幕后黑手是瑜王妃。”   景容冷哼一声,“怕也只有她了。”   其实说到这事是瑜王妃所做,慕雪芙一点都不意外,当含香的尸体出现在东院的池塘里时,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瑜王妃。   “不过李氏是父王的侧室,而死的人也不过是个丫鬟,王爷难道还真的要为了一个丫鬟而处置李氏吗?”   “死了下人不足为惜,可她错就错在陷害你。”景容朝她的方向翻了翻身,将慕雪芙包围在上身范围内。伸手摸着她的脸,道:“害得你被禁足,本王怎能饶了她。如今,先将她禁足起来,等查清楚整件事,自然要处置了她。”   慕雪芙被景容圈在里面,觉得不舒服,便要从里面爬出去。   景容未等她离开就把她抱到身上,女上男下的姿势,暧昧得很。他含笑的看着脸颊一点点浮上红晕的慕雪芙,欢愉的笑声从口中溢出,等慕雪芙的拳头捶在他肩上,才略微收敛。他把她翻了下身,直接将她搂在怀里,“上哪去?陪本王睡会儿,这几日本王都没有睡好觉,都是为了你,你不应该补偿一下本王吗?”说着打了几个哈欠儿,眼睛半睁半闭,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柔声道:“我真的累了,昨晚审了一夜,到现在都没睡,你就可怜可怜我,陪我睡会儿吧。”   慕雪芙枕在他的肩上,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奈何被他的手臂衔住。看着他疲惫的面色,听着他温柔的话语,心头慢慢松软下来,这还是景容第一次在她面前用“我”来自称哪。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躺着,她难免有些不适应,“你要想睡觉就到床上去好好睡上一觉,这榻上地方小,两个人躺着太挤。”   怀里的女人柔若无骨、芳香四溢,他哪里舍得离开。暗想,怪不得汉成帝将赵合德的怀里比喻成温柔乡。慕雪芙不老实的拧动着身体,想要和他保持距离,引得景容十分不满。他拧着眉,嘴角抿成“一”字,不耐烦道:“本王觉得这样就很好。”看着慕雪芙还要说话,扣着她的头,就欺上那樱红的嘴唇上,狠狠的亲了两下才放手,带着威胁的口吻,道:“你是想让本王亲你还是要陪着本王睡觉?” 第七十四章 相拥共安眠   慕雪芙简直被他这无赖的举动和轻挑的模样惊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要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平日那个如阳春白雪般高雅的宸王爷。她张了张口,想要驳斥他,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景容舔了舔嘴唇,见她傻乎乎愣住的模样,轻轻一笑,“既然不想陪着本王睡觉那咱们就做点更有意思的事。”说着就把慕雪芙半个身子压在身下,调侃道:“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嫌地方太小了?”   慕雪芙哪里想到他如今这么无赖,连忙推开他,嗔道:“堂堂宸王爷,如今怎么越来越赖皮,我看你跟外面的流氓没什么分别。”   景容“嗤嗤”而笑,点了点她的鼻子,眼眸中的深色越来越浓,暧昧道:“美人在怀,本王若不风流,岂不辜负此等韶光。”   眼见着他眸光凝重起来,慕雪芙下意识的躲闪开他带着热情的目光,攥着拳头抵在他的肩头,垂目道:“别闹,我陪着你睡一会儿就是了。”   景容凝视着她,目光温软如潺潺春水,眼睛流连在她绝美的容颜上,一遍一遍描绘着,似是要将她每个地方都牢牢记在心里。他的眼神那样专注,那样柔软,那样认真,甚至带着灼热的**。   慕雪芙见他久不言语,抬眸看去,正好闯进那深邃的似要让人深陷其中的眸子里。这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琉璃,如宝玉,仿佛世上所有珍宝都不及他眼中的一点星辉璀璨。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好看,好看到连女人都不如。   心猛的快速跳了两下,整个人像是沉醉在他的眼睛里,无法自拔。   “雪芙。”景容低唤一声,温柔缱绻,柔情低迷。他缓缓低下头,嘴唇轻轻的落在慕雪芙的额头上,如羽毛般拂拭着她娇嫩的肌肤上。先是额头,慢慢唇瓣下移,顺着眉心到鼻尖,再到那樱红的朱唇上。他无限温柔的吻住她娇美的唇瓣,轻轻的吮吸,浅浅的啃噬,舌尖在她的唇上轻舔含啄,捻转反复纠缠,直到他用舌尖打开她的贝齿,像是被某种魔力所使,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景容一个翻身直接将慕雪芙整个人压在身下,急切的加深亲吻,用力的探索她嘴里每一个角落的芳香。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更加精益,他不断的挑逗,不断的汲取,让原本带着抗拒的慕雪芙一点点迷失其中。   慕雪芙搂着他的脖子,只觉得被他亲吻的浑身酥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就像被他为所欲为一般。她只穿了件单衣,清晰的感受到他游走在后背上的手给她带来的颤栗。   景容抱着她的双臂越来越用力,吻她的唇舌也越来越激狂,还一边吻一边低低的喘息着,仿若要把慕雪芙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当慕雪芙的鼻腔里发出“嘤咛”之声时,那种在身体里不断叫嚣的东西更加强烈,身体上的某个部位也不安分起来。   有**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身上,慕雪芙瞬间清醒,挣扎着推开景容,大呼道:“不要。”   景容被她狠狠的推开,这才恢复理智。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缓解抑制不住的心跳。艰难的克制住那叫嚣的**,他将上身半伏在慕雪芙的身上,重重的埋在她肩头,等慕雪芙又要推开他时,景容沉着低哑的声音道:“好芙儿,别动,让我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慕雪芙扣在他肩上的手一顿,静听着他深沉的喘气声,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肩头拍抚到景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为他顺气。   窗户纸上有开成云蔚霞起的桃花图案,春光无限。耳边传来细细浅浅的呼吸声,慕雪芙抚顺着他后背的手慢慢停下。看着他睡熟的样子,目光一点一点的描绘着他的容颜。肌肤光洁如美玉,如剑斜眉飞入鬓角,邪魅而张扬,高挺的鼻梁下紧抿着樱红的薄唇,完美削瘦的下巴,无一不精致。最妙之处是那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竟比女人还要撩人风情。这样的男人被称为大秦第一美男果真当之无愧。   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上,时不时还要用鼻子蹭一下,完全没有平时王爷的威严样子,反倒像个小孩子。看着这样的景容,慕雪芙的脸上不自觉的覆上一层连她自己都毫不知情的温柔笑意。不知是因为昨夜真的没有休息好,还是景容感染了她,不多时,慕雪芙的眼皮也如同受了蛊惑一般慢慢合上。   窗外梅花落红如雨,与风掠树叶的簌簌声音交缠,像极了男男女女的低语喁喁。温情浮香暖屋,软塌上的一对男女,安然入睡浅眠,旖旎春光满室。   等慕雪芙再睁开眼时,一抹温柔而宠溺的眼神直直映入她的眼帘。   “醒了?”景容抚着她的鬓发,拇指在脸颊上来回摩挲,“说是陪本王睡,自己倒睡的这么香。”   慕雪芙蹙了蹙眉,她怎么会睡着,还睡的这么熟,连景容醒了都不知道。果然是疏于练功,连警觉性都越来越差。   “王爷醒了怎么不起来,看着我做什么?”慕雪芙支撑着他的手臂坐下起来,揉了揉额头,问道。   景容跟着她也坐了起来,拥住她,道:“怩娇成惘日初长,暂卸轻裙玉簟凉。漠漠帐烟笼玉枕,粉肌生汗白莲香。”轻轻在慕雪芙的脖颈上吹了口气,“美人就是美人,连睡觉都美的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本王怕一个看不住你就入了画、成了仙,到时本王到哪找你去?”   慕雪芙嗔着他,一把扯开环着自己的手走下床,“花言巧语。”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柩,一缕泛着冷气的阳光破窗而入,照亮整个房间。   景容慵懒的靠在软塌上,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嘴际含笑。细碎的金光似轻雾缭绕在慕雪芙身上,今日她身上穿了一件玉兰色常服,上面绣着几朵浅粉色合欢花,头上只挽着一个寻常的桓髻,鬓边插着一只粉玉桃花滴露玉簪,素素净净,简简单单,温婉典雅。   景容有时真的很奇怪,出了东院慕雪芙的打扮总是大红大紫那样鲜艳颜色的着装,就像她所展现的张扬个性,妖冶明媚。而只要在房里,却从不穿艳丽衣装,反而无论是头饰还是衣服都会选择清淡素雅的装饰自己。难道这就像是她的个性一样?   嘴边的笑意慢慢收敛,眉头不由得蹙起来,景容的心也沉了下来。这样两面打扮的选择何尝不是慕雪芙外在和内在的体现。虽然现在他们两个人亲近了不少,可主动的那个人是他,动情的那个人是他,动心的那个人也是他。可慕雪芙哪?是不是即便她表面上应承着自己,而心里却依旧没有他哪?是了,她的眼中从没有他。   薄薄的怒气聚积在胸口,景容越想越生气。本来对慕雪芙动心已经超乎他所料,但始作俑者却丝毫不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怎能不生气,而生气之余,又让他无奈。他抬起头,看着慕雪芙精致完美的侧脸,一颗坚定的种子在心里萌发,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没有得到过,一个女人的心,他又怎会得不到!   心思一动,景容长腿一摆下了床,拿起衣架上一件厚衣,走到慕雪芙身边为她披上,再搂她入怀,温柔道:“芙儿,今夜让我留下来过夜好不好?”   慕雪芙倏尔一怔,手指不自觉的攥成拳,她愈下低首,抵在胸口的下巴甚至能感受到领襟上的密制花纹。   景容看她如此,眉头涌动,眼中闪过不快之色。胸口的恼怒不断翻涌,如翻江倒海般席卷而来。他毫无温柔的捏住慕雪芙的肩头将她扳正身子面对自己,指甲格格作响,捏的她肩头裂痛。   慕雪芙吃痛,拧眉道:“你放开我,好疼啊。”   闻言景容轻轻一颤,手上松开了两份力道,凝视她须臾,手慢慢顺着她的胳膊划下,不觉怅然,叹了口气,嘴边噙着一缕苦笑,“雪芙你的心何时才能在本王身上?”他的眸光渐渐暗淡下去,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再一次将慕雪芙揽入怀里,手指轻柔的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他的手指依然很凉,在触碰到慕雪芙时还是让她禁不住抖瑟了一下,“没关系,本王可以等,等你愿意的那一天。”   内心的纠结矛盾就像缠绕树木上的繁藤茂枝,慕雪芙伏在他的肩头,凝眉一松,横心斩断心头的藤枝。   心?下辈子吧!   景容,如今你动心就想要我的心,还想要我伺候你,可你难道忘记当日你为了与睿王与慕昭霖划清界限,婚前散布我的谣言,又在大婚当日既不迎亲又不拜堂,害的我成为全城人茶前饭后的谈资吗?就是现在,即便外面都传你宠爱我,可依旧有人拿这些事来笑话我,让我有时连头都抬不起来。哼,让你占便宜已经够吃亏了,还想要我献身,你未免想的太好。就算我想欲擒故纵,想怎么擒,什么时候擒也是我说了算。 第七十五章 道是无情客   次日清晨,慕雪芙刚刚梳妆完,景容就如昨日她所求派人将忠祥和云坠送来交给她处置。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全身发抖,贼头贼脑的四周乱瞟;一个默不作声,视死如归的样子。   慕雪芙歪在红酸枝雕山水玫瑰椅上,面前是一盘还未下完的棋局。昨夜她缠着景容对弈,明明她执黑子,抢占先机,将金角银边占全,可依旧让景容把黑子的气都一一堵住,虽然下到一半就没继续,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黑子处于劣势。她一早上起来,就在这研究棋局,看看有没有可能扭转乾坤。   手指在盛着黑子的棋盒里不断搅动,突然,灵机一闪,似找到破绽,执起一子落在棋盘上,刚要高兴,可细细一斟酌,简直是凿了东墙补西墙,懊气的捡起之前下的棋子,随意扔进棋盒里,这才看向他们两个人。   “我说过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你们俩很聪明,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慕雪芙索性不去想棋盘上的事,目光转移到他们身上,扬了扬手让他们起来。   云坠面露喜色,欣喜道:“奴婢能保全自身,全赖王妃提点。王妃是奴婢的再生父母,以后奴婢定会全心全意伺候娘娘,万死报答王妃的救命之恩。”   慕雪芙满目嗤笑的扫了她一眼,眼中的清冽之色显而易见,泠然道:“这话我可不敢信!我已经毁了你的容,”顿了顿,看着她面上已经结了疤的痕迹,“只怕此时你心里已然对我恨之入骨才是。”   云坠听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王妃保住奴婢的命对奴婢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奴婢怎敢心存怨恨?”   “恩典?”慕雪芙悠然站起,走到云坠面前蹲下来,勾起云坠的下巴,嘴角一挑,道:“本王妃可是将你的脸毁了,我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容貌对于女人的重要,我要是你,恨不得杀了毁我容貌的人。”指尖轻轻划过那有些狰狞的疤痕时,云坠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惹得慕雪芙嗤嗤一笑,却邪气不足。猛然,她扣着云坠的喉咙,满目阴森,声音变得凌厉起来,一扬手将云坠拎了起来,扬声道:“况且我何时说要保住你的命?”   云坠瞳仁瞬间扩张,惊悚万分,她抓住慕雪芙的手,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王妃放过我吧,奴婢知错了,求您饶奴婢一条命吧。”   慕雪芙哼笑一声,忽然松开手,云坠的身子如清风拂柳般跌落到地上,她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拽住慕雪芙的裙角,“求王妃饶了奴婢这条贱命,都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受了李侧妃的蛊惑才会做对不起王妃的事,奴婢,奴婢以后这条命都是王妃的,为了王妃,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只要王妃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慕雪芙嫌恶的踢开她,“本王妃最恨人背叛,你却偏偏逆我的意,你说你该不该死啊?”   云坠自知慕雪芙不会饶了她,也不再求饶,只是一双眼睛怨恨而畏惧的看着她,狠狠道:“王妃娘娘难道想说话不算数吗?您答应了奴婢会救奴婢一命,怎么如今奴婢向王爷说出实情,您又不承认了哪?哼,堂堂王妃,竟然言而无信,岂不是让人笑话!”   “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卸磨杀驴吗?”慕雪芙目光凉凉的扫过她那充满愤恨的面容,澹然微笑,“再说我何时说过要救你,我只不过说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本来我是好心想着让你去王爷那说出真相,或许王爷会大发慈悲饶了你,可王爷没有发话宽恕,我可不敢贸贸然放了你的性命。”   听罢,云坠连笑几声,带着不甘和恨毒的眼神横视着她,“你不要当我是三岁小孩子,王爷既然把我和忠祥交给你,自然是把我们二人的命交给你处置。如今你倒是撇的清,将这事堆到王爷身上了。想要我们的命,何故如此冠冕堂皇!我看你就是个毒如蛇蝎的女人,如此毒妇,你小心遭雷劈啊!”   “啪——”白伊二话不说劈头就是一巴掌,呵斥道:“混帐东西,竟敢以下犯上,中伤王妃,我看你死不足惜!”   云坠捂着脸,恶狠狠的瞪着白伊,鼻子里愤愤的喘着粗气。猛地,她骤然起身扑向白伊,如同疯妇般,乱挠乱抓,“你敢打我?你和我有什么区别,都是伺候人的奴才,你凭什么打我?”   白伊不躲不闪,待她近身时,抬起一脚就把她踹到门口,“疯子!”   白伊这一脚踢的不轻,直接把云坠踢的吐血。她伏在地上,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的咳嗽,但每用力咳嗽一声就会吐出一口血。   慕雪芙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她,略整了整白伊的衣领,轻启朱唇,一字一顿道:“云坠以下犯上,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王妃,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王妃饶了奴婢一命吧。饶了奴婢吧,娘娘饶了奴婢吧。”   慕雪芙冷眼看着被人押走还狂嚎饶命的云坠,轻轻冷哼一声,又看向站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忠祥,“你不求本王妃饶你一命吗?”   “难道奴才求饶王妃就会放过奴才吗?奴才没有别的心愿,只要王妃放过怀香,奴才这条命王妃随时可以拿走。”忠祥勾了勾嘴唇,抬眼看着慕雪芙,不吭不卑,只是提到怀香时眸中才微微闪烁,“只望王妃兑现当初的承诺,放过怀香,她真是无辜的。”   慕雪芙扬了扬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围绕了圈,心思一转,玩味道:“本王妃若是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要不要?”瞧着忠祥眼中泛着的点点亮光,慕雪芙脸上的笑意更甚,“两个人只能存活一个,拿怀香的命换你的命,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她只是个青楼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一个不洁的人,你何苦为了她而不要自己的命哪?”   “即便怀香误入风尘,但在奴才的眼里她也是这世上最纯洁的人。”忠祥眼神坚定,却拂过无限的痛心和柔情,“她有一颗这世上最干净的心,洁白无暇,没有半丝污点。为了她,别说是死,就是永世不得超生又何妨?”   慕雪芙脸上的笑容慢慢尽失,冷下脸,凝眉深锁,半晌,嗤笑道:“这世上哪有纯粹的心,人心早被欲望、贪婪所覆盖,即便她在你心里再美好,也不可能干净。”目光中充斥着一层锐利,似烈风刮过忠祥的脸颊。慕雪芙眉宇间染上淡淡的怒气,顿了顿,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既然你说怀香拥有这世上最干净的心,那我倒要看看她的心到底有何与众不同!”   “王妃!”忠祥的脸徒然变色,低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盯着慕雪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叩首求饶,“王妃求你放过怀香吧,所有的事都是奴才一人所为,与她无关,请您大发慈悲放过她吧。”   慕雪芙不理他的求饶,看向站在一旁低首的青琢,沉声道:“把他拉下去杖毙,再去将怀香的心掏出来,让本王妃看看她那颗心到底有多纯净!”   忠祥顿时怔愣,瞠目结舌,一时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主子!”青琢微微皱眉,轻声唤道。   “连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慕雪芙横目斜飞,看了眼她不忍而担忧的样子,复目光又轻轻扫过忠祥颓败凄然的神情。   “也好,至少黄泉路上我们两个相伴,不会孤单。”忠祥喟叹一声,嘴边漫着无边的苦涩。“不能同生,同死也好。”   不能同生,同死也好。慕雪芙听到这一句,身子不由一颤,脑海中浮现出娘亲离别她时的情景。她猛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手握成拳抵在桌子上。须臾,慕雪芙似是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咬咬牙,清灵的声音溢出,“你既然有此愿望,我就成全你!”顿了顿,转过头看着他,“将他带走,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他。而这个世上,也再也没有忠祥和怀香。”   青琢会意,松了口气,上前几步,一掌将忠祥打晕。   晃晃悠悠中,忠祥慢慢醒来,他睁开迷蒙的眼睛,缓缓坐起来,环顾四周,发觉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   “祥哥。”一声亲切熟悉的呼唤瞬间让他提起神来。   “怀香?”忠祥立即站起来,看着端着盘子进来的人,惊喜万分,几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肩头,“我们是在阴间团聚了吗?”   怀香身穿一件普通粗制衣服,盘着发髻,一副妇人打扮,朴素清秀。她将盛着饭菜的盘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握住忠祥的手,温声道:“这哪里是阴间,这是阳间。”看着他一脸疑惑的神情,接着道:“宸王妃恩典,让身边的侍女为我赎了身,并给了我们一笔钱安排我们离开。只是,王妃有命,你我以后不得再踏入皇城。”   忠祥惊愕片刻,想起被打昏前王妃说的话,嘴角慢慢上扬。他搂过怀香的肩,低喃道:“原来王妃并不是无情的人。” 第七十六章 温暖传心间   之前景容哄慕雪芙等解决完这件事就带她去庄子上玩几日,此事如今暂且告一段落,他本想兑现了当日所言,却不想这个时候玄武帝竟要去上御苑打猎,而皇族公卿也必然要跟随而去。   上御苑是坐落在皇城西郊西山,纵横两百里,不但有富丽的宫殿分布,还包罗各种各样的池沼苑室、亭台楼阁等精致园林建筑。沣、镐、涝、潏四水纡回曲折,周旋于苑中,在大地回春的季节,平添了几分春色。其中离宫上百所,容千骑万乘。而上御苑最妙之处就在于百兽园林,天子春秋射猎此地,以取兽为乐,园中珍奇异兽举不胜数,除狗熊、猎豹之类的凶狠兽类需专人豢养调教,其余类白鹿、狐狸都放逐在丛林中,甚至为了增添天子的乐趣,也会将一些没有太大攻击性的狼群放入其中,以供天子和各王公猎取玩乐。   而上御苑也并非只为狩猎,苑中二十四苑,十二宫,三十六观,都是为了给皇帝和王公贵族们提供休闲之地。   这里的宫殿建造丝毫不逊于皇宫,雕廊玉砌,飞檐描金,不但有皇宫的金碧辉煌,又多了几分水乡悠然的景象。畅春宫供人看戏听曲云意苑欣赏雪光春色山海观里观赏赛马斗牛表演。总之应有尽有,乐不胜收。   此次玄武帝带着后宫几位内宠,如文贵妃、丽贵嫔都跟随而来,特别是凝馨夫人,玄武帝简直是爱不释手,听闻自初一那日开始,除去过两次皇贵妃和华珍夫人那里,几乎日日留宿在她那里。一时盛宠六宫,风头无两。   跟着来的不但有后宫妃嫔,还有众位王侯亲贵,以及玄武帝所倚仗的几位重臣,一大群人浩浩荡荡从皇宫大门出发,直到将近晌午才到了上御苑。   用完午膳,休息了半个时辰后,众人便赶往了观武台观看角抵骑射等表演。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春风细细抚过面庞,让春的气息真实的贴近肌肤。虽还未出正月,但今年好像春天来的特别早,草地上的嫩芽已然蓄势待发。   慕雪芙兴致盎然的观看着台上两名壮汉角抵,不时的还要张开口等着景容送来的水果,只是眼睛却从未离开台上的人。   景容看她如此,就出了玩逗之心,将一颗葡萄放在她嘴边,等她张口时,撤一下。她吃不到,便探了下脖子去够。景容将葡萄又一撤,她又一歪头,眼睛却还寸目不离表演之人,只是这回嘴张的更大,反而带着几分滑稽。   景容一乐,将葡萄在她眼前晃了晃,再放到她嘴边。慕雪芙的注意力都在台上,冷不丁有颗葡萄在眼前晃也没认为是景容逗弄她,便又张口去咬,只是这此又没咬到。她蹙了蹙眉,终于将注意力转到景容身上,但只是一眼,又落在葡萄粒上。   “这颗不好,本王给你换一颗。”景容被发觉,心不跳脸不红,从容不迫的扔掉这颗葡萄,又再果盘里挑选了一颗大的,拨开后放在两人之间,“吃吧。”   慕雪芙侧过脸就要吃,可谁知刚要到嘴边,景容就将手一转,直接送入自己的口中。   “王爷!”慕雪芙此时才知自己竟被戏耍,怪不得刚才一粒都没吃上,敢情都进了他的肚子里。她娇嗔的捶了下景容的胸口,“好啊,你竟敢耍我!”   景容“嗤嗤”一笑,搂过她的肩膀,道:“谁让你看别的男人看的太认真,连本王在你身边都不理。”略带着一分酸味,“两个糙皮大汉有什么好看的,竟让你忘乎所以,连本王都忽略了。”   “王爷每天都能见到,糙皮大汉可不多见,再说他们表演的那么精彩,我自然会多看几眼。”慕雪芙一双媚眼如水波粼粼流彩荡漾,她启齿一笑,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道:“要是王爷也像他们一样赤身**的打架,我自然只看王爷一人。不过,您是堂堂的宸王爷,我怕是没有这个眼福看了。”   “你个小东西,本王只不过是玩弄一下,你倒是编排起本王来了。”景容捏了捏她的鼻子,亲昵而宠溺的目光充斥满整个眼底,略一想,调侃道:“与男人赤身**的打架本王没兴趣,不过若是换成爱妃,本王求之不得。”   “你你个登徒子,什么话都说。”慕雪芙嗔目瞪了他一眼,脸颊上红霞霏霏,眼角风情含春,虽嗔且娇,让人心驰荡漾。   景容缓缓低下头,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声音暗哑低沉,“在你面前,本王这登徒子也当得起。”   暧昧而灼热的呼吸抵在她的耳际,慕雪芙不由躲了躲,在景容愈来愈缠绵的目光下更是连脖子都染上红晕,头渐渐低下去,连声音也渐次低迷,“好多人看着哪,你别闹。”   景容笑了笑,轻声温柔道:“好。”   放在慕雪芙肩上的手顺着光滑的披风一路往下直到握住她的手,景容冰冷的手指触碰到她温热的手心时,只觉得那温暖似是从指尖传递到心里。慕雪芙身上从来都是暖的,不管天气多寒冷,她都像是个小火炉一般,只要靠近她的人都会感受到那份暖意。而自己正好相反,不管天气多热,他的手他的身子永远都是凉的。   慕雪芙已经渐渐习惯他的冰冷体温,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为他增添一份温暖。却不知这小小的举动却让景容觉得那份温暖已然从心间遍布全身每个角落。   “芙儿,你真好。”景容面色动容,一双含情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的侧脸。   话音一落,慕雪芙睫毛不禁轻轻颤抖,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揉搓着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这是怎么了,竟然做起这种事来!心中燃起不可置信的慌乱,手指霎那脱离那还未焐热的手。   “怎么了?”温热的柔荑离开,就像是聚集在心头的温暖瞬间散去,景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看着慕雪芙惊慌失措的表情,连忙急切问道。   耳边的声音迅速将她的心思收回,慕雪芙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放下心头的疑惑,再一次将他的手握住手里,心思捻转,目光正好触及到台上斗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道:“真是为那个处于下风的捏一把汗,王爷,他怎么不放弃,还一直强撑着啊?伤的那么严重,还不如放弃的好,省的伤的更重。”   景容看向角斗台上厮杀的二人,慕雪芙所说的人此时已经被打的满脸鲜血,鼻青脸肿,但却一直没有投降,摇摇晃晃,又重新站了起来。景容斜眉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男人,目光坚决,笃定道:“男人的世界只有输赢,没有放弃。”   慕雪芙此时的心思哪里在台上的两个人,而是疑惑自己为何会情不自禁的为景容暖手。她实在不知自己这无意识的举动代表了什么,难道自己对景容产生了微妙的感情?此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当机立断否决。   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可能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哪?绝对不会的,绝对不会。景容只是我暂时的避风港湾,我只是暂时需要他,需要宸王妃这个身份,需要他帮我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说白了,景容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利用工具而已,等哪天这个工具没用了,我就会一脚把他踢开。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工具产生感情,真是可笑。   一定是戏演多了,自然而然就会这么做,一定是不经意间的做戏。一定是的,一定是做戏。   慕雪芙在心里一遍一遍否认着,直到肯定自己是做戏才安心下来。   等她静下心,又将目光转移到台上时,刚才还处于下风的人已经反败为胜,将另一个人打倒在地,而且打的那个人再也爬不起来。   “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你以为他输定了,却不知他积累了所有能量,就等着最后时刻爆发出来,打的对手措手不及。”   说这话时,景容的眼中像是有流光在闪烁。慕雪芙歪头看着他眼中的璀璨溢彩,收敛起来的心又一次燃起了丝丝火苗,却因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把这缕微乎的苗头忽视。   “光看别人打架有什么意思,不如父皇带大家一起去狩猎吧。”似是因为无聊,无忧公主倒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扫过慕雪芙。   玄武帝郎朗一笑,“好,咱们也去舒展舒展筋骨。”   玄武帝狩猎,景容是必然要跟随在左右的。只是与皇帝狩猎,都是到丛林深处射杀大型猛兽,女人自然是不得跟随的。   慕雨蓉因有孕,所以此次未曾跟随睿王而来,因此慕雪芙便和宣王妃处在一起。景容深知她不愿和别人深处,又恐别人唐突了她,着实有几分放心不下。   正碎碎叨叨的嘱咐几句,却不知无忧公主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抱住慕雪芙的胳膊,像是很亲切的样子,“玉宸哥哥可真是疼爱王妃,不就是打猎去嘛,一会儿的功夫,就这么不放心啊?”说完放开手,看着慕雪芙,“放心吧王妃,本宫会替你好好照顾玉宸哥哥的。” 第七十七章 惊险暗香苑   慕雪芙看着无忧公主的背影怔怔纳闷,就算她是来挑衅,又为何要装作这般亲热的样子?伸手弹了弹被她碰过的胳膊,又看见她盈然巧笑的与景容说话,慕雪芙勾了勾嘴角:只要我是一天的宸王妃,你就别想抢走景容,谁都可以,就你不可以。谁让你是狗皇帝的女儿,我的不幸都是你爹造成的,那就别怪我毁了你的幸福!   “参见宸王妃,凝馨夫人有请。”还未等慕雪芙收回心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慕雪芙转过头,看向高台上的那高傲自孤的拓拔馨,道:“有劳带路。”又与陪在身边的宣王妃道:“咱们一起过去给凝馨夫人请安吧。”   宣王妃迟疑了下,看了眼凝馨夫人,“娘娘特意招呼你过去,我去恐怕不合时宜吧。”   慕雪芙眼中精光一轮,装作有些胆怯的样子,带着几分请求的语气,小声道:“你陪着我吧,若是她难为我,你也可以帮衬我。”   宣王妃想了想,颔首道:“好吧。”   在众人的注目下,慕雪芙施施然走到拓拔馨身边,这两个人同样的光彩夺目、倾国倾城,自然引得人频频侧目。   “凝馨夫人万安。”慕雪芙微微福身,向她行了一礼。   拓拔馨眉心一跳,她可不敢让幻梦仙子给她行礼,刚想上前扶她便看到一旁的青琢冲她凝眉摇了摇头。她心头一震,暗怪自己险些出错。迅速将伸出的手翻转一下,扶了扶鬓上的发簪,带着傲慢的神态,道:“起来吧,本宫看宸王离开,怕你一个人寂寞,所以才让人叫你过来。不会唐突了王妃吧?”   “怎会?谢夫人抬爱。”慕雪芙莞尔一笑,从容有礼。   拓拔馨轻笑一声,绕着慕雪芙转了一圈,打量道:“早就听闻宸王妃是个绝色美人,初一那日离的太远,本宫倒没注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宸王爷艳福不浅,如此娇妻在侧,真是好福气。”   慕雪芙任她打量,谦卑回答,“夫人过誉,妾身蒲柳之姿怎及得上夫人的国色天香哪?夫人出身高贵,又拥有绝世容颜,怪不得能将万千宠爱于一身。”   拓拔馨冷哼一声,轻睨了眼慕雪芙,“宸王妃若说自己是蒲柳之姿,那我们这些人还活不活了,那岂不是丑如东施了?谦虚是好,但也别太妄自菲薄,本宫最讨厌说话不尽不实的人。”   此话一出,周边的人都明了这凝馨夫人不喜宸王妃,有人暗笑慕雪芙竟连皇上的宠妃都敢得罪,也有人看不惯凝馨夫人一个小国的贡女仗着得了几日宠就不把大秦贵女放在眼里。总之,在众人眼里,这宸王妃和凝馨夫人之间颇有几分势如水火的关系。   慕雪芙坦然迎上,丝毫不相让,“眼观鼻,鼻观耳,耳观心,夫人既然将臣妾说的话当成是不尽不实的话,那夫人的心又是否有尽有实?”   “本宫的心自然坦诚真实。”拓拔馨桀骜的目光在慕雪芙面容上轻轻扫过,但心里却不断盘算着怎么才能与慕雪芙接上话。正好余光扫到有人在逗弄一只七彩鹦鹉,灵机一动,转过身不再理睬慕雪芙,反而对着鹦鹉意有所指道:“没想到上御苑也有这小东西,不过这鹦鹉虽好看,但到底中看不中用,让它学几句话也要学很久才能学会,而且还总是说的不清不楚,真是够笨的。”   顿了顿,带着几分自得的神情,对身边其他妃嫔得意道:“王兄走那日特意送本宫一只金丝椋鸟,那小东西,学起话来才叫清晰哪。不但会说话,而且只要吹吹口哨,它就能对上暗语,可聪明着哪。”   慕雪芙抬眸看了看她,心里了然,原来师兄是用御兽的方法来让她和拓拔馨传递消息。如此一来,反倒免除了她与拓拔馨私下见面所存在的危险。   金丝椋鸟?难道是凤舞?凤舞是她十岁生辰时大师兄送给她的礼物,此次下山,她不好带着它,就将它交给了大师兄代为照顾。难道这次他是让凤舞传递消息?是了,只有凤舞才会闻着她的气味找到她,定是凤舞。   这样争锋相对的表演,不但可以让人以为宸王妃和凝馨夫人不合,又可以将想说的话传递出去却没人知道,不可谓是一出好戏。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再聚集在一起的必要。装作不愿再和凝馨夫人纠缠的样子,慕雪芙不屑的瞥了眼她的背影,冷嘲热讽道:“夫人就好好观赏鹦鹉学舌吧,我们就不再此打扰您了。只是,观赏归观赏,千万别被鹦鹉的舌头带偏了。”   “你——你敢诅咒本宫!”凝馨夫人登时脸色一变,怒视着慕雪芙,“本宫让皇上治你的罪!”   宣王妃见她有几分动怒,轻轻拉了下慕雪芙的衣袖,陪笑道:“王嫂不是这个意思,请凝馨夫人不要责怪。”   慕雪芙拍了拍她的手,淡淡的看着凝馨夫人,嘴边含着一抹嘲笑,“我可不敢诅咒夫人,只是好心提醒,再说这点小事您也要告到皇上那里去吗?”轻轻一笑,掩不住的轻蔑之色溢于言表,毫无恭敬态度,“只是这点事您就要劳烦皇上,只怕到时皇上治的可就不是我的罪,而是夫人您的了。”   “既然夫人如此不待见我,那我就告退了。”看她气的脸色涨红,慕雪芙屈了屈膝,转过身拉起宣王妃的手便逶迤而去。   “她是宠妃,你怎能得罪于她。”离开观武台后,慕雪芙就和宣王妃去往了暗香苑。早就听说暗香苑里的梅花都是精品培植,每株物种都是珍稀品种,慕雪芙又素喜梅花,所以便提议过来一看。宣王妃看她神色清淡,仿佛对刚才得罪于凝馨夫人的事不以为然。   慕雪芙璀然一笑,颇不为意,言语间透着高门贵女自有的张扬,“她得罪了我,我为何要让着她。不过是当了几天的宠妃,难道还要我这个正一品的王妃捧着她献媚她,一个外邦的和亲贡女何须把她放在眼里,没得失了身份。”   宣王妃滞语,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想了想,奉劝道:“总之以后还是少惹她为妙,无论如何,她如今是宠妃,再看皇上现在对她的这份热乎劲,一时半会也消退不了。”   尚未入苑,就闻到花香随着清风拂来,那香味清新淡雅,若有若无,如缕缕青烟,萦绕缠绵。慕雪芙细细一闻,股股幽香沁人心脾,仿佛拢了一冬的风雪,只为这一刻的绽放。   心中一喜,慕雪芙走快了两步,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暗香苑到底何种风情。   进入院中那一步,她便被这满园的梅花所惊艳。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情不自禁,慕雪芙便轻轻吐出这句诗。   满园的梅花恣意开放,仿佛是卯足了劲只为今冬的最后一次绽蕾。樱李仿佛那骄阳似火的夕阳,红艳满天;绿萼就像是晶莹剔透的碧玉,春意盎然;宫粉仿若少女娇羞的红颊,腮凝新荔;素心似是郁金杯里的琥珀光,温润光泽。   龙游、照水、玉蝶、洒金、金钱、磬口、别角晚水等等诸多贵重品种让人看得应接不暇,惊艳双目。   清冽的幽香似是从鼻尖蔓延到全身,仿佛这清香要在腔腹里萦绕循环几次,将肉体连同骨髓都洗涤干净,变得冰清玉洁。   “真美。”似是被眼前的景象迷了魂魄,又好像一双眼睛都看不够一般,慕雪芙穿梭在梅与梅之间,摘取每棵树上最好看的一枝,嘴中也止不住的赞叹。她院子里的红梅虽美艳繁茂,可终究不及眼前梅景之一二。   “嘶”,一条盘桓在这株梅树上的蛇如同被人打扰了冬眠一般,凶狠的盯着慕雪芙,嘴里的红信不停的吞吐着,像是等待猎物的猛兽只等着慕雪芙自投罗网。   慕雪芙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条虎视眈眈的毒蛇正蓄势待发的等待她的来到。正当她伸手要折下梅枝时,那条蛇突然张开血盆大口,迅速冲着慕雪芙的胳膊咬了一口。   慕雪芙吃痛一声,正要出手杀了那条蛇时,余光正好看到宣王妃看向她,立即收手,装作害怕的样子尖叫起来。   她这一叫不要紧,反而惊动了也同在苑里赏梅的景寒。景寒闻得声音,一提气就飞到她身边,看了眼树上那意犹未尽、伺机而动的绿蛇,他以手为刀,直接将蛇砍成两半。   “你怎么样?”宣王妃先是一愣,而后撸起慕雪芙的衣袖查看被咬的地方。看着白皙的皮肤上深紫的毒舌牙印,惊心道:“蛇有毒,这可怎么办?”   慕雪芙强忍着疼痛,却不自觉眩晕起来,她眨了眨有些迷糊的双眼,看向景寒,还为来得及说话,就陷入无尽的黑暗中,昏了过去。   景寒一把接住她的身子,面无表情看向青琢,冷声道:“用嘴将你家王妃的血吸出来。”   青琢向来以慕雪芙的安危为重,想都不想,直接照着他的吩咐行事。等她将毒吸出来后,景寒直接将慕雪芙横抱起来,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宣王妃,皱了皱眉,道:“宣王妃无需惊慌,这竹叶青蛇虽然毒性很强,但即时吸出毒素,应该不会有事。本王这就把宸王妃送回去,有劳宣王妃叫下太医为宸王妃诊治。”   宣王妃似是从梦中惊醒,抽了抽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是有劳荣王爷了,我这就去叫太医。”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但眼底却有一抹不断窜跳的火焰在燃烧。她攥了攥藏在衣袖里的手,在荣王转身的时候,嘴边扯出一道晦暗不明的笑容。 第七十八章 处子身遭疑   迷迷糊糊中慕雪芙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景容那焦灼的目光。   “王爷。”慕雪芙浅浅一笑,轻声唤道。   景容就这样注视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却透着几分复杂的神色。刚才他在猎场听到下人来通报慕雪芙出事时,他竟什么都顾不上,连皇上那里都没打招呼就策马而回。他清楚的知道那刻心里有多紧张多担心,甚至会有一种惊惶失措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已多年都未曾有过。他以为自己对慕雪芙只是像其他男人一样贪恋她的美色才会动心,却没想到这份心动逐日增加,让他竟将这个女人放在了心上。   一直都防备着、试探着的人,正逐步侵占他的心,让他对她的感情恣意增长,只怕,再这样下去,便会彻底沉沦。   看着景容半天不说话,只是晦暗不明的看着她时,慕雪芙抬起胳膊要去触碰他。却不想刚抬起来就引得一阵疼痛,她吃痛一声,这才拽回景容的思绪。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景容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胳膊放入锦被里,仿佛心灵想通,不等她问,他就把她想知道的说了出来,“伤口已经清理干净,索性青琢立即给你将毒吸了出来,不会伤及身体。只是为免感染,太医便将这患处包扎上了。只要每天上药,不出几日伤口就会痊愈,也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慕雪芙感念他的贴心,但一对上他那双含情眸光,禁不住要躲闪一下。她向外随意看了一眼,“天还没黑哪,怎么王爷就回来了?定是青琢传去的消息,干扰了王爷狩猎的雅兴。回头,我定罚她。”   景容俯下身,又顾及着她的手臂,双手支撑着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声音如绵绵细雨滴洒在瓷盘上,清润而温柔,道:“你有事,本王哪还有闲情逸致去干其他的事?你看你,本王一离开就出事,你说这叫本王以后怎么放心的下?看来,今后本王要把你拴在身上,省的你出事,让本王担忧。”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散发着颗粒般细致的清音,使人很容易迷惑其中。   看着那几乎和自己贴面的脸庞,慕雪芙只觉得心跳异常加快,逼仄的气息仿佛夺去了她的呼吸。不觉眼前浮现出无忧公主对他的盈然浅笑,一股酸味在心田里缓缓流淌。她撅了噘嘴,透着几分醋意,“只怕你这样贸然而归,有人会既失望又伤心,说不定更加憎恨我。”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点了点他的脸,含着几分嗔怪的味道,“你可真是给我找麻烦,无忧公主此刻定是恨死我了。”   提到无忧,景容温情的面容瞬间一凛,双眸中隐着冰冷的光泽,好似腊月里太液池上冷冻的寒冰,就连声音也清冷了几分,“只怕你这次被毒蛇袭击,她也脱不了干系。”夹杂着几分愧疚几分怜惜的目光紧紧盯着慕雪芙的眼睛,“你衣服袖子上沾染了吸引毒蛇的药粉。”   慕雪芙玩味的笑容霎时收敛,稍一思忖,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无忧会突然拉着自己,原来她就是在那个时候沾上去的。拧了下眉,狐疑道:“难道无忧知道我一定会去暗香苑吗?”   景容温柔的抚过她的鬓,她的眉,柔情轻怜,“谁不知道本王为了你特意向荣王求了几株梅花,自然都会以为你喜梅。况且这暗香苑梅景独特,不出意外,你定是会去。不过,即便不去,这上御苑还怕没有毒蛇出没的地方吗?只要你身上有这药粉,自然会吸引毒蛇。”他的目光倏然清冷起来,甚至噙着几分狠厉,“本王一直只以为她不过是骄纵跋扈、性情顽劣,却不想竟变得毒如蛇蝎。”   慕雪芙默然,“怕是因为她一心爱慕王爷,才会这般对待妾身吧。”眼底慢慢覆上一层湿润,眸光盈盈如晶莹的珍珠,“只是这一次公主用毒蛇,下一次也不知她会用什么法子来害妾身哪。只怕躲得了这一次,躲不了下一次,哪能次次都这么好运。这次多亏荣王出现,不然那毒蛇还不知道会咬妾身多少口哪。”   打击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来自她心仪的男人对她的厌恶。   她越是楚楚可怜,惹得景容怜爱,就越能让他更加憎恶无忧。   而让男人心软的工具又恰恰是女人的眼泪。没有掉下来的泪就像是埋在心底的隐忍,欲语还休,只会让男人内心动容,愈加博得他的心疼。   果然,景容看着她这幅含泪情态,更加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一下下的抽动,心疼至极。他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周身隐隐散发着杀意,“本王会好好保护你,绝不会让景宛再有可趁之机。以后你也无需让她,她若欺负了你,直接还回去,自有本王给你做靠山,一个小小的公主,本王还不放在眼里。”看着慕雪芙含笑点头,景容抚了抚她的鬓发,想到她之前提及荣王,带着探究的目光道:“这次多亏了景寒,若不是他让青琢给你吸毒又把你抱回来找太医医治,你也不能这么快就苏醒过来。怎么赏梅还碰到他了吗?不过,这次可真要谢谢他。”   虽是试探,却隐隐有些酸气,慕雪芙看着他这幅像是好东西被别人吃了的样子,“嗤嗤”一笑,刮了下他的鼻头,“无忧公主都知道喜梅之人自然要去暗香苑欣赏梅景,我在那里碰到荣王也不奇怪啊,怎么王爷却忘了这层哪?”   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举动却这样亲昵,让景容心头一暖,早已不在意荣王的出现。抓住慕雪芙的手,轻轻咬了口她的指尖,“是本王糊涂,没有想到这层。”又握住她的另一个胳膊,看了看包扎的地方,问道:“还疼不疼?头还晕不晕?哪里还不舒服?”   “不疼,不晕,没有不舒服,只是感觉手臂有点麻麻酥酥。”一连三个问句,惹得慕雪芙笑的无奈,她轻轻摸了摸景容散落在她脸上的头发,问道:“王爷,狩猎好不好玩?”   “没有陪着雪芙好,下次本王带着你去秋林围场,那里风景如画,草原广袤,春夏绿草如茵,山花烂漫秋季层林尽染,野果飘香冬季银妆素裹,玉树琼花。你若去了,定会欢喜。”   “好,那我等着。不过,去的人多我可不高兴。”   “就我们两个人,谁也不带。”   “啊?就我们两个人?那可不行,那谁伺候我啊?带着青琢她们嘛。”   “本王伺候你啊,没有她们在你眼前,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厢柔情蜜意,缱绻缠绵,另一厢却充斥着阴谋的算计。   宣王妃不屑的目光在花媚儿脸上扫过,鼻息间轻轻哼出一声,微乎其微。她悠然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又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眼角一挑,“怎么,花侧妃不信我说的话?”   花媚儿漆黑侬丽的眼珠微微转动,目光落在宣王妃嘴角噙着的那缕嘲讽之色,嗤笑一声,道:“你这样贸贸然来告诉我这事,倒让我有几分拿不住主意。按理说,你们才算是正经八百的亲妯娌,我不过是个妾室,八竿子打不着说不上一句话。我又怎能轻易相信你哪?”她停了停,眼光中划过晶明的光亮,“再说这事要是真的,王爷也脱不了干系,那我岂不是害了王爷。我虽厌恶她,但还不至于傻到连欺君之罪,祸连全家都不知道。”   “你也知道欺君之罪祸连全家,若是株连,我们这一支难道跑得掉吗?”宣王妃吟吟一笑,鬓上的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微微颤动,含着一丝讥笑,缓缓道:“这事你完全可以全都推到慕雪芙身上,假怀孕、假流产都只是她一个人做戏,宸王也是蒙在其中被她欺骗,这不就得了。”   花媚儿心头一喜,细细思忖,嘴角抑不住的笑意浮上面颊,再细一想,抬眸看向宣王妃,眼神认真,问道:“你看的可真切?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   宣王妃肯定道:“当然真切,我本是想看她手臂上被蛇咬的伤势,却不想让我看到最不应该看到的东西。她既然还是处子,又怎会怀孕,欺君之罪,即便不死,她也别想再当宸王妃了。”幽幽目光注视着花媚儿,挑高了眉头,“到时这宸王妃的位置不就是你的了嘛。”   听她如此说,花媚儿眉宇间竟生出几分志得意满,仿佛这宸王妃的位子她已经坐了上去。扬了扬下巴,轻快的笑声从嘴边溢出,欢喜道:“明日回去我就进宫将此事告诉姑姑,倒时有慕雪芙受的。”   宣王妃看目的已经达到,轻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划过,暗骂了一句“蠢货!”便悠闲的喝起茶来。   次日晌午玄武帝便带领众人回銮,到了皇城脚下,各家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   回了宸王府,景容刚要送慕雪芙回去,便听到有人敲锣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祠堂里走水了。”   “王爷,王爷,关押在后院那个疯女人跑出来,将祠堂烧着了。” 第七十九章 火勾昔日痛   听罢景容陡然发怒,紧皱着眉头,额头青筋涨起来,怒喝道:“什么?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连个女人都看不住,一群废物。”缓了口气,微微平复胸口的怒火,对慕雪芙道:“你先回去,本王去看看。”   慕雪芙听到“火”字,脸色骤然一变,连身体都紧绷绷的,听景容如此说,刚要点头,就闻瑜王妃说道:“祠堂失火,身为主母怎能置身事外。”   慕雪芙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自己,“妾身无事,王爷咱们快过去看看吧,公公婆婆的牌位还在里面哪。”   景容的本就心急,也没在意慕雪芙僵硬的表情,嗯了一声便带着她去了祠堂。   等他们到达祠堂时,大火非但没有消退,反而随着冷风越演越烈。风势越大,火势越大,祠堂已经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焚烧的刺鼻气味、漆黑的梁宇和水泼的痕迹,一片狼藉。   “牌位哪?”景容几个大步走上前去,随便抓住一个救火的人,沉声问道。   “王爷别心急,老王爷和老王妃的牌位完好无缺。”周成捧着瑜王和瑜王妃的牌位,跑到景容身边,他头发凌乱,衣服上有明显被烧着过的痕迹。一看便知,定是拼死跑进祠堂把牌位抱了出来。   景容看到牌位,心里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擦了擦牌位上被熏的黑烟,还没等将这口气缓过来,就听到一道尖锐的刺耳声。   “啊——啊——不——不——”   慕雪芙看着眼前的大火仿佛发狂一般,随风肆意乱窜,灰色的浓烟如妖气在上空盘桓,就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似要吞噬掉一切。这样的大火就像十年前的那一场,也是一样燃烧了半个天际,比晚霞还要赤红。慕雪芙脸色惨白,双目赤红,全身瑟瑟发抖,整个人陷入地狱般的回忆中。   慕雪芙一步一步后退,连连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似要将她包围的火焰。直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抓住她时,她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抱头尖叫起来。   景容一惊,几步跑到她身边,一把踹开那个抓住她的疯女人,将她抱入怀里,安抚道:“雪芙别怕,本王在这,我在这。”   熟悉的怀抱让她的内心顷刻坍塌,她紧紧攥住景容的衣领,仿佛是绝望悬崖边上最后一抹希望,慕雪芙眼泪倾出,似断了线的珍珠怎么流都流不完。她紧紧的拽住景容的衣领,嘴里含糊的恳求道:“娘,娘,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会听话,我会听话。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芙儿很听话的,你说的话我都记的,我都记的。”   “我不会丢下芙儿,芙儿别害怕,别害怕。”慕雪芙声音含糊,景容听的并不真切,只是听到她好像说什么别丢下她。他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轻哄着,“不怕不怕,我在这。”   “啊——”又一道女人的尖叫声响起,却引来景容如刀锋般的冰冷目光,呵斥道:“你叫什么叫?”   罗纤纤被他突来的怒斥吓的猛一激灵,连忙捂住嘴,指了指一旁的疯女人。   众人循着她的手看向地上的人,只见那疯女人竟搂着一具有些腐烂的尸体嘻嘻傻笑,惊悚而诡异,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啊——”一道又一道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在场的人霎时面无人色,几个女人踉跄一跌,跌落到地上,只有依靠侍女的人才勉强没有倒下。   景容以为慕雪芙是因为这具尸首才受了惊吓,一口怒火堵在胸口,眸光里的凛冽如宝剑的刀锋冰冷而锐利,厉声道:“这死人从哪搬出来的?谁搬的?”他很少动怒,但一发怒,随便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不寒而栗。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又摇摇头,皆不知道这死人为何凭空出现。   正在这时一个灰头土脸,甚至被火熏得辨不出容貌的太监回答道:“是这个疯子,奴才到这时里面已经着起火来,然后就看见她抱着这具尸首从祠堂里出来的。”   景容皱了皱眉头,看向那具尸体,眯了眯眼睛,待看清尸体的大概模样,瞳仁猛缩,瞿然神色陡变。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死在祠堂里?她不是十几年前就离开宸王府了吗?   无数个疑问交织在脑子里,如盘根交错的蔓藤,他想一掌将这些交缠在一起的藤条劈开理顺,但怀里的慕雪芙更让他担心。无法,只有先将疑惑放置一旁。他将她掩入氅衣里,不让她再看那骇人的东西,轻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没事了,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见慕雪芙不再尖叫,火势也扑灭,才道:“来人,将这疯女人关押起来,这尸体先存放着,等本王查清楚始末,再定夺。”说完便一把横抱起慕雪芙离去。   景容一走,谁还会留在这里,皆收敛起惊恐,一一而去。宣王妃轻抚着胸口,眼角瞟向被下人粗鲁拉走的疯女人,又偷偷看了眼脸色惨白的瑜王妃。她刚才一直扶着瑜王妃,清楚的感受到当那疯女人出现时,瑜王妃那颤抖不已的身子,像筛糠一样瑟瑟不止。她的婆婆向来视人命如草芥,死在她手上的不知有多少冤魂,见过的死人更是不少,怎会因为一个疯子一具尸骸而惊骇,看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故事。   “母妃。”宣王妃看她一直惊恐悚厉的看着那具尸体,便轻轻唤了一身。   瑜王妃打了个哆嗦,似是被抽走的魂魄刚刚回神,她的目光无措而散涣,没有理会宣王妃,只是一直盯着那被抬走的尸体。等尸体离开她的视线,这才转眼眸光,空洞的看在地上,心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她应该十几年前就死了,应该早就化为一把骨头了,怎么又会出现在祠堂里?不可能的,她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的。可为何她的肉身没有腐烂哪?”   景宣目送景容抱着慕雪芙离开,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他的心思都在慕雪芙身上,根本没注意自己母妃的神情,撇了撇嘴,淡淡道:“母妃我们也回去吧。”   瑜王妃闻言,镇了镇气,收起那份惊慌,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好。”   宣王妃搀扶着她,目光落在她不断揉搓的双手上,心里的狐疑更甚,直觉告诉她,那具尸体一定和她的婆婆有很大的关联。不,是连同那个疯女人,都与她有关。   放下心头的万般猜测,先不去纠缠这个问题。目前最重要的是对付慕雪芙,正好现在她发起疯来,什么都顾不上,真是连上天都帮她。她转头看向花媚儿,冲她使了个眼色。花媚儿会意,整理好刚才惊怕的心情,便带着贴身的侍女趁乱离开了宸王府。   回到东院后,在景容的温柔安抚下,慕雪芙的心境渐渐平复,不再尖叫呓语。但脑海中还是不断将今日的大火和十年前的大火纠缠在一起,现实和回忆,她竟有些分不清。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在景容面前泄露出什么秘密。但十年前的一幕却不断的在脑子里回放,血泊中的哥哥,中箭的爹爹,被乱刀砍死的奶娘,还有头也不回扔下她的娘亲。   慕雪芙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浮着一层细腻的汗珠,整个人陷入痛苦的回忆里。她用力的咬紧牙关,生怕在景容面前多说出一句不应该说的话,这样极力的忍耐,极力的用仅有的理智抗衡,却让她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   景容焦急的安抚着她,却看她仿佛陷入梦魇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他轻柔的擦干她额头上的薄汗,吻了吻她的嘴唇,“雪芙,雪芙,我在这,你什么都不用怕,你别怕。”   仿佛生命里注入了一层光亮,汩汩暖流充斥在心涧,慕雪芙仿佛看到了无尽地狱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他身上的味道让她熟悉,他的声音让她安心,他的安抚让她平静。她在黑暗的地狱里走的好累,再也没有一点精力。迎上他的唇,纠缠在一起,心绪慢慢平稳下来,脑子里的回忆慢慢抹去,只觉得大脑空洞,眼皮沉沉,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了。   景容看着她睡着也没有动,就一直坐在床边抱着她。春光洒进一缕金黄的光辉,正好映照在他的脸庞,将他满脸的柔情倾洒在地面的倒影上。   宸王府里慕雪芙安宁沉睡,却不知宫里的拓拔馨却焦急不安,刚才她偷听到珍华夫人到皇上这来告状,说幻梦仙子还是处子之身,假怀孕,假小产,欺君罔上。皇上最开始还不信,但珍华夫人却以腹中胎儿作保,定要皇上查明此事。皇上看她如此信誓旦旦,不免动摇,所以决定明日就招仙子进宫一试真假。她刚刚放逐了金丝椋鸟,传递出消息,却不知这第一次通信能不能成功。   没多久,一只金丝椋鸟飞入一户富贵的人家,它飞落到一株柳树枝头,东看看西看看,还是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宸王府。它挥了挥翅膀,打了几下头,有些垂头丧气起来。都怪那个拓拔馨天天涂脂抹粉,害的它的鼻子都不灵敏了,连主人的味道都找不到。还未来得及再细细辨别,就听到一声娇慢的声音响起,“这只鸟长的真好看,给我捉住它。”话音刚落,金丝鸟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接着就被扣进一个布袋里,任它如何扑腾,都逃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疯女人是谁?为何景容要将她留在王府,还关押起来?   女尸是谁?为何景容和瑜王妃会有那么大的反映?而这女尸为何又基本没有腐烂?   慕雪芙处子之身被识破,凝馨夫人传递的消息她竟没有收到,她会躲过这次的危机吗?   金丝椋鸟被谁抓了去?   景容和慕雪芙的感情又会如何发展?   敬请期待! 第二卷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第八十章 金丝鸟声声啼   “灵儿,你又在干什么?”一道如暖阳般温和清润的男人声音响起,语气亲昵,又透着丝丝宠爱。他穿着一件白色长衣,随风轻摆,宛若谪仙。嘴角噙着一缕笑容,和他的声音一般柔和温暖。面容冠玉,肌肤胜雪,却透着不寻常的苍白。他款款而来,如千年冰山上的一株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一听到来人的声音,刚才还骄横的人立即转变了态度,转过身看着谪仙男子,吐了吐舌头,带着撒娇的意味,娇滴滴道:“大哥,有只金丝鸟飞到咱们家,我让人抓住它了。”叫灵儿的女孩挥了挥手中的布兜,“大哥给我打造一个金丝笼吧,正好把这小玩意豢养起来。”   暖阳般的男子微微皱了下眉头,走到女孩身边,敲了敲她的额头,虽有斥责之意,但依旧温和,“胡闹,大哥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许伤害生灵,你怎么又不听话。”他朝女孩伸出手,“给我,我替你放生了它。”   女孩嘟了嘟嘴,抓紧布袋放在身后,颇有几分不让之意,嗔怪道:“大哥总是唠唠叨叨,我不喜欢你了。我不过是想养只鸟,这你也管。”   面对女孩的抱怨,男子不以为意,依旧嘴角含笑。他拍了拍女孩的肩头,清越的声音如潺潺细水,滋润心间,“现在就嫌大哥管你了?好了,快把你手里的布袋打开将鸟放了。你不是说是只金丝鸟吗?这金丝鸟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起的,别回头主人家再找上门来。”   “哼,谁敢?咱们堂堂的安定郡王府岂是谁都能进的?”女孩仰着脸,一副傲娇的做派,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依照大哥的指示将金丝椋鸟从布袋里拿了出来,“我这次就看到大哥的面子上放了它,再有一次,就算是从皇宫里跑出来的,我也不会放过。”   男子轻轻一笑,看了看她捧着手里的金丝鸟,暗道:真是一只极品椋鸟,通体金羽,色泽明亮,定然价值不菲,也不知是哪户人家所养。他一伸手,那金丝椋鸟极通灵性,直接飞到他的手心,千啭啼叫一声,又朝着他掬了一躬。   女孩惊奇的看着金丝鸟,欣喜道:“大哥,它在感谢你哪,真好玩。”   “万物皆有灵性,你对它好,它自然对你好。”男子朝着椋鸟点了点头,手一扬,将它放走。他微笑的看着高飞的金丝鸟,心中百转千回,他真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这金丝鸟一样不被牢笼所困,可以自由的翱翔。只可惜,他身为安定郡王世子,有他所肩负的使命,这辈子,直到死,都要守着这王府。   此时的他心底正在默默怅然悲叹,却不知,正是因为今日之举,不但救了慕雪芙,还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慕雪芙悠悠转转苏醒,缓缓睁开眼睛,眨巴几下,抽离身体的魂魄才算归位。她看向身侧,没有见到景容的身影。她记得睡过去之前他就守在自己身边啊,而且即便沉睡,她还是能隐隐闻到属于他的气息,怎么一睁眼反而不见人了?   “白伊?”慕雪芙支起身子坐起来,掀开层层纱幔珠帘,向外唤道。因为之前又哭又喊,此时说话连带着有些嘶哑。   听到声音,伺候在外面的青琢几人自是欢喜,白伊率先进门,打开纱帘叠帐,将软帷挂到云勾上,“主子醒了?”抄起两个枕头垫高让她能舒服的靠着,关切的问道:“主子可还有不适?”   慕雪芙摇了摇头,旋即问道:“王爷哪?”   青琢将一杯热茶端到慕雪芙面前,道:“王爷看主子一直睡着,想着定要晚上才能醒来,便离开处理事情去了。王爷说若是主子醒了,就派人去通知他。主子是想见王爷吗?我现在就派人去叫王爷。”   “不用。”慕雪芙接过茶抿了一口,觉得不过瘾,一连气将一杯茶喝的见底。又让青琢给她倒一杯,再次饮了几口,这才觉得嗓子眼舒服多了,“王爷定是查失”火字没出口,慕雪芙就咽了回去,改口道:“查走水的原因去了。”她顿了顿,回忆起拽住自己的疯子,思索道:“只是不知那疯女人是谁?听王爷的意思,那疯女人一直被关押在后院,可为何我进府这么久都没听人提起过?”   白伊面色凝重,拧着眉头,“又是走水,又是疯女人,最后还出现一副尸体,我看这宸王府的怪事越来越多。”   “尸体?”慕雪芙当时的神志已经不是很清楚,根本没注意其他的事。经白伊一说,才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有人看见是那疯妇将尸首从祠堂里抱出来的,可是祠堂里怎么会有一具尸体哪?”   祠堂怎么会有尸体,疯妇为何突然跑出来去烧祠堂,她又怎么知道有尸体暗藏在那里,又为什么将尸体抱出来。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牵连哪?将前前后后串联起来,就像是一张不断结网的蜘蛛网,剪不断理还乱。慕雪芙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牙齿咬了咬手指,越想越迷糊,低喃道:“看来这宸王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良久,慕雪芙不再去思考,反正有景容在,事情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她又何须去费神想这些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索性暂且将此事抛在脑后,不做他想。   缓了缓,见金露始终没有伺候在旁,便问道:“金露哪?怎么半天没见她人影?”   “宫里的凝馨夫人将凤舞派来,我们想着定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主子,便让金露在外面招呼它。”   慕雪芙怔了怔,这么快皇宫就有事情了?想了想,道:“那将它带进来,凤舞最爱吃糕点,给它多备点。”   “是。”   看着只顾着低头吃盘子里糕点的飞舞,慕雪芙含笑着轻轻抚顺它的羽毛,“慢点吃,怎么像几辈子没吃过糕点似的,难道凝馨夫人亏待你了吗?”   “吱吱吱,吱吱吱”凤舞好不容易从美味的食物里面抬起头,看着主人,叽叽叫起来。   “它说什么?”慕雪芙点了点小家伙的尖嘴,问向金露。虽然她是凤舞的主人,可是她懒得学习兽语,所以也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金露不同,她以前是慕雪芙大师兄身边的人,自然懂得兽语。   金露轻轻一笑,道:“这小东西可比我们几个嘴甜多了,它说平时想念主子,食不下咽,相思成疾。如今见到主子,才有了胃口吃东西。”   慕雪芙被逗笑,“噗哧”一声笑出来,舀了口甜汤喂给它,“油腔滑调!”停了停,直到它撑得打嗝,才道:“凝馨夫人有何事要你告诉我啊?”   “吱吱吱吱吱”   注意到金露的脸色慢慢下沉,慕雪芙直觉不是好事,噙在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问道:“到底什么事?”   “它说”金露面露犹豫之色,期期艾艾道:“它说凝馨夫人偷听到珍华夫人向皇上告状,说是说是主子手臂上有守宫砂,还是处子之身。之前说怀孕小产都是都是欺君之罪。皇上听信她言,会明日招主子进宫查明真伪。”   端着甜汤的手抖了抖,差点从手中脱离,慕雪芙神色骤变,心底深处的某个秘密被人揭穿,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人将她扒光了一般。心间升起寒意,缓缓蔓延到全身,冻的她整个人瑟瑟发抖,如冬日里的冻僵的身躯,呆若木鸡。   珍华夫人怎么可能知道她还未和景容圆房,是谁?是谁将这件事揭破?她和景容处处小心,是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假孕的。   倏然,眼底点燃起簇簇火苗,她掀开被毒蛇咬伤胳膊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手臂上除了包扎的地方,赫然有一抹红色的印记。难道是御医为她诊治时看到守宫砂?而那御医却是珍华夫人的人,所以才会将此事告之了她?   惊愕过后,神色慢慢恢复正常,心里也不断在盘算。先不说是谁告发到珍华夫人那里,只说若是明日玄武帝真的将她招进宫查明正身,那到时候不但是她,就是景容也会背上欺君罔上的罪名。   “主子。”看慕雪芙仿佛陷入沉思中,青琢轻轻唤了一声。   慕雪芙抬眸看了她一眼,一思量,挥了挥手,道:“喂完凤舞就将它放回去,别让人看到了。你们也都下去吧,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锦幔珠帘,风起绡动,纱帐重重垂垂,香气弥漫,晕染披香,云烟氤氲洒落,整个房间里恍若深潭静水般寂静。慕雪芙安静的倚在靠枕上,手指不断摩挲着手臂上的守宫砂,长长的睫毛映下一片阴影,一颤一颤,覆盖住眼中的黯然。   很长时间过后,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坚定的神色,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慕雪芙站在落地镜前一件一件脱下身上的衣服,看着镜子那娇媚的容颜和婀娜的身体,她微微一笑,这副面容,这幅身子,何尝不是工具。虽然是为了应付明日验身,但说不定也会因此消除景容对她的最后一点点防备。 第八十一章 失玉归原主   擦拭掉身上残留的湿水,慕雪芙裸着身子被由着白伊为自己宽衣。但等寝衣贴服到肌肤上时,她止住白伊为她系带的手,转而将衣服脱下,只穿着一件诃子,想了想吩咐道:“给我拿件薄透的寝衣就行了。”   虽然她们不知道主子为何如此吩咐,但还是依她所言拿来轻纱薄衣。这件寝衣是丝蚕所制,虽光亮,但穿在身上却能清晰的看见肌肤,只是上面绣着花纹,将重点部位恰到好处的遮掩住。若隐若现,反倒诱惑十足。   在床上躺了会儿,慕雪芙眼中的坚定之色更浓,攥着寝衣领口的手慢慢放开,吩咐道:“青琢你去请王爷过来,金露,你,去把锁在柜子里的依兰香拿来,一会儿趁着王爷不注意将香换了。”   “主子!”金露低呼一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依兰香是催情之物,您用那个做什么?”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若是皇帝明日真的招我入宫验身,一旦发现我还是处子,那就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等同谋逆,我担不起,王爷也担不起。”目光落在锦被上的那对脖颈相交,戏水缠绵的鸳鸯,慕雪芙伸出手细细抚摸着上面的针织,“景容的克制力惊人,我若是不用点手段,怎能留得住他?”   “主子,那你的清白哪?不是说好等事成后就离开宸王府吗?你若是和宸王做了真夫妻,那以后哪?”金露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一连三个问题。   慕雪芙轻笑一声,挣脱她的手,声音轻轻飘飘,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不在乎,从我答应嫁进来,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况且,这一天比我预期的晚多了。你忘了出嫁前,慕昭霖可是请了皇城里最有名的妓院花魁来教导我行男女之事,不就是为了让我用**征服景容吗?”   “主子,贞操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您怎能随意就给了宸王?您这样做和失节又有什么分别?”   慕雪芙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烦,听她说罢,脸色一沉,挥开金露的手,深深的看着她,冷声道:“金露你今天怎么回事?连我都敢质问!况且我和宸王是夫妻,谈何失节?我们只是做寻常夫妻应该做的事,什么叫随便给了他?”   “主子”即便慕雪芙隐隐动怒,但金露仍然不死心,想要劝服她。   不等她说完,慕雪芙赫然打断,“再敢忤逆我就给我滚出宸王府!白伊你去准备,青琢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王爷过来。”   她不明白为何金露会有这么大的反映,好像她委身给景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最近她就发现金露好像特别针对景容似的,对他态度冰冷不算,有时甚至直接顶撞景容,好几次让他下不来面子。幸好景容大度,从不和她计较,又有自己从旁调和,才能缓解一二。   金露见她真的动气,虽然还想劝解,但终究还是被青琢和白伊拉了出去。出了房门,金露一把甩开她们,怒气道:“你们就不会劝劝主子吗?”   白伊虽平时性子好,但见她这番说话行事,不觉胸膛里燃着了火气,不客气道:“主子就是主子,她吩咐的话我们这些属下照做就是了,哪里轮得到我们劝说?况且主子和王爷是夫妻,怎么相处是他们的事,我们又多什么嘴?”   王爷对主子好,她都看着眼里。虽然刚开始王爷看主子时眼中心存戒备,但如今却基本全无,甚至她可以看出王爷是真心喜欢主子的。就像今日,主子失性,王爷一直在旁边安抚,那焦急紧张的神色根本骗不了人。   这么多年,主子一直都把心冰封起来,不容有人靠近,甚至没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她的心里除了恨除了复仇便什么都没有。可自来到宸王府,她眼看着主子和王爷越来越密切,有时依稀可以从主子脸上看到真心的笑容,那样的明媚,那样的纯粹,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虽然往往稍纵即逝,但她知道能融化主子那颗封闭已久的心只有王爷,能让主子幸福的也只有王爷。   “王爷?你叫的怪亲热!难道你也是被宸王那副虚有其表的皮囊给迷惑了!我看你是自己喜欢宸王,所以才会一心想着让主子留在这里,好找机会爬上他的床。”金露面露嗤笑,阴阳怪气说道。   白伊被她气的要哭,眼泪含着眼眶里却始终没有掉下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青琢皱了皱眉头,不满的看着金露,拿出几分威势,轻斥道:“金露你说的什么话?咱们五个人从小伺候在主子身边,情同姐妹,你就是这么刻薄尖酸的对待自己的姐妹吗?还不像白伊道歉!”   金露颇为不服,咬了咬牙,执着道:“就算我再尖酸刻薄,也是为了主子好。宸王那样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主子,他不配成为主子的丈夫,他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说完她瞪了眼青琢两个人,一甩袖,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你看她”白伊看着她的背影,气的直跺脚,眼睛里的泪随着她猛烈的晃动而落下,“好像咱们都是坏人,只有她自己是为主子好。”   青琢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金露如今越来越不像话。她转过头擦了擦白伊的眼泪,轻声道:“好了,别哭,知道你受委屈了,别和她一般见识,回头我会说她,定让她给你赔礼道歉。我现在派人去叫王爷过来,你也去拿香吧。”   景容听到派去的人禀报慕雪芙醒了,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事情就往东院去。只是谁知刚要进门,就有一盆水破门而出,幸亏他身手好躲得快,没有被泼到,然而衣角还是沾染到水渍。   但跟着他的周成可没那么幸运了,一盆水几乎全都淋到他身上,大冬天被水泼,这滋味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大胆!哪个不找眼的奴才,没看到王爷在这吗?”周成一把抹掉脸上的水,手中的拂尘一扬,呵斥道。   “呦,王爷来了,奴婢真是不知王爷驾临,还请王爷恕罪。”白伊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木盆,对着景容微微屈了屈膝,没等景容叫起便已起身。   景容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去,他敢肯定她是故意拿水泼自己。   青琢从耳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再一看宸王眉宇间涌动的怒气,连忙上前行礼,“参见王爷。”待景容让她起身后便看向金露,斥道:“笨手笨脚,连王爷来了都没看见,还不下去,站在这碍王爷的眼吗?”   金露横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再向景容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景容还不至于和一个小丫鬟计较,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青琢见景容没说话,心里松了口气,几步走到周成身边,“周管家快到侧房暖下身吧,奴婢让人给您准备衣服,您好换一下,别回头着凉生病,那就不好了。”   景容点了点头,对周成道:“你不用伺候了,换一下衣服去吧。”说完便进了门。   景容进了房,青琢提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多亏王爷大度,不与金露计较,不然一顿板子是不能避免了。看来回头定要好好说说金露才是,不然说不定会坏了主子的事。   进了房,景容便脱下披风扔到椅子上,看着坐在床上发呆,连他进来都不知道的慕雪芙,轻轻唤道:“雪芙?”   慕雪芙似从梦中醒来一般,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见是景容,痴痴道:“王爷?你怎么来了?”原本以为他要办完手里的事才过来,不想刚派人过去通知,这人就过来了。   景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覆在她的肩上,温柔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的手隔着轻薄的纱衣虽然冰冷,却让慕雪芙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像是被火灼一般。而面对他满脸满眼的温柔,她的心不觉抽了一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迷糊着?”景容见她只呆呆的看着自己,剑眉轻挑,刮了刮她的鼻子,“不然再睡会。”   慕雪芙摇了摇头,含笑道:“再睡就真的睡傻了。”停一停,“王爷不问我今日是怎么回事吗?”   景容执起她的手,吻了吻,轻轻道:“你睡着之后本王让人去请了左相过来,他说是因为岳母葬身火海,所以你才如此。他还给了本王一块玉,说是岳母的遗物。”掏出那块玉,景容放在她的手心里,看到慕雪芙不但脸色瞬间惨白,而且身上明显一僵,赶忙将她拢入怀里,安抚道:“好了好了,什么都别想,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提了。”景容暗怪自己口无遮拦,明知她受不得这种刺激,还提到此事。   慕雪芙慢慢收拢手心,带着体温的玉石就像是与自己的体温合二为一,她将手贴在胸口,眼底涌上一层氤氲,睫毛半颤,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滴在景容的手背上。   这块玉是她从小佩戴的,哥哥一块,她一块,是娘亲手雕刻送给他们的礼物。她逃出将军府时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块玉。只是后来她和相府的其他孩子打架时,不小心将这块玉丢失,本以为再也找不到,不想,这玉竟一直在慕昭霖那里。 第八十二章 幽怨暗恨生   温热的眼泪就像是滴在了他的心上,景容紧紧抱着慕雪芙,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脸庞,拇指轻柔的抹去脸上的泪痕,含情凝睇,“别哭,是本王不好,不该提及此事。都过去了知道吗?”   慕雪芙深深凝视着他,他的明眸虽深邃却明亮,倒影着她的面容。她转眸看着玉石,眼中划过无限的悲色与嘘唏,神色哀婉如溪流,切切道:“这玉石我本以为丢了,不想也有今日失而复得的一天。可是玉可以复得,那人哪?人可不可以复活哪?”   “人死不能复活,但活着的人必须要活下去。”景容低低劝慰,眼中的心疼怜惜如春日里的细雨涟涟,绵延流长,“本王虽未与岳母谋面,但本王想世间父母对子女的爱都是一样的,她希望你快乐的生活,而不是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慕雪芙食指抵上他的嘴唇,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眸光中带着乞求的意味,嘴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王爷,我不想听,你不是说一切都过去,不再提及了吗?”   景容怜爱,半是无奈半是喟叹,道:“是本王的错,以后再也不说了。”   慕雪芙破涕为笑,眼角一飞,含着几分玩笑,“王爷真听话。”   景容笑了笑,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娘子的话,为夫不敢不从。”   慕雪芙脸上的笑意更浓,“咯咯”笑了两声,知道他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心里像是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流淌,只是当眼角触及到景容衣摆上的水渍,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她伸手摸了摸,还是潮湿的,问道:“怎么碰到水了?”   “哦,刚进来时没看见金露姑娘倒水,又走的莽撞,不小心被淋了下。”他说的委婉,好像错在他身上似的,“幸亏本王身手好,躲了过去,要不然就像周成一样成了落汤鸡了。”景容像是开玩笑一般,眉眼嘴角都带着笑容,可眼底却无一丝笑意。以退为进,既能凸显他的大度,又能向慕雪芙变相告状。   果然,慕雪芙脸色瞬间一沉,之前金露和白伊在外面争执时她就隐隐约约听到她们的对话,当时她没心情理会这些龃龉,却不想金露反倒变本加厉,朝景容泼上水了。   抬眸看了眼景容,正好捕捉到他笑不达意的眼神,心里笑了下。原来堂堂的宸王爷被丫鬟欺负,还学会告状了。慕雪芙点了点他的脸颊,嗤笑一声道:“堂堂宸王爷也学会告状了?”   被慕雪芙揭穿,景容也没有感到窘迫,反而流露出委屈的表情,“也不知本王哪里得罪了金露姑娘,竟让她如此反感。只是她是你身边的人,本王也只能忍着。”   “哦?原来王爷为了妾身连这样的委屈都能忍受?”慕雪芙媚眼斜睨,嘴角的微笑逐渐冷凝起来,目光转落到景容的衣角,微眯着眼睛,神色冷绝,透着丝丝寒意。   瞬间,慕雪芙挑高了眉头,慵懒的声线中带着寒冽之气,“看来是妾身疏于管教,连个下人都敢欺压到王爷身上。”扬起脸,冲着外面大声喝道:“金露,你给我进来。”   金露听到主子带着厉色的召唤,心里一激灵,走到门口心里又打着退堂鼓,踌躇片刻,看了眼手里拿着香料的白伊,一咬牙,就推门走了进去。   “主子,找奴婢有何吩咐?”   慕雪芙冷冷的看着她,淡淡道:“跪下!”   金露心中一动,抬头看了眼她,又带着愤懑的眼神横了眼景容才跪下,“奴婢知错,但奴婢并非故意,只是正好那时王爷进来,不小心溅到一些水而已。”   她这样的态度让慕雪芙神色愈加肃冷,倏尔,慕雪芙轻呵一声,看着她,不咸不淡道:“不小心而已?金露,你虽不如青琢稳重,但也比紫夭要沉稳的多,怎么如今也行事如此毛躁了哪?”   怒气积郁,抵在胸口,做错事竟然还怙恶不悛,难道是平时自己太过放纵她,让她头脑发昏,连宸王府真正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齿间吸了口凉气,慕雪芙一字一顿,轻声细语,没有一点动怒之意,“是我上次惩罚紫夭太轻,所以你不以为意吗?”   虽然这句话说的很轻柔,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只有她越生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才会越温柔。金露直勾勾的看着她,眼中含泪,却倔强的噙着眼眶中,她抿了抿嘴,带着哽咽的声调,不服道:“主子也想责罚奴婢吗?”余光扫了眼景容,心里更恨,一定是这个男人在主子面前嚼舌根,撺掇主子责罚她,一定是。   慕雪芙蹙了蹙眉,惊愕万分,一时竟愣在当场。她没想到金露竟如此大胆,连她的话都敢反驳质问。须臾,慕雪芙连吸了几口气,缓解心里的怒火。   景容见她动怒,连忙抚顺着她的背脊,眉宇间浮现出一层薄怒,眸光狠厉的在金露身上转了一圈,道:“好了,本王看这事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是故意的。别为了本王伤了你们主仆之情。”   慕雪芙禀了禀怒气,调整呼吸,凌然道:“我若是不责罚她,再纵容下去,她都快成我主子了。”凌厉的目光看向金露,道:“下去领二十大板,领完就滚出王府,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好好磨磨你这不知尊卑的心性。若冥顽不灵,你以后就不用回来了。”   金露闻得此言,似五雷轰顶一般,主子的意思是让她回灵山,不让她跟随在左右了是吗?她惊慌的看着慕雪芙,膝行至床边,拽住她的手,恳求道:“主子,奴婢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别赶奴婢走,奴婢真的知错了。”见慕雪芙面无表情的瞥了眼她,心里愈加害怕,转而看向景容求饶,拉住他的袖子,求饶道:“奴婢错了,王爷,奴婢刚才真不是故意的。请您向主子求求情,别赶奴婢走。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奴婢一般见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这,”景容迟疑了下,看着慕雪芙,求情道:“金露姑娘已经知错了,要不打几板子就行了,还不至于撵她走,再说不也没泼到本王嘛。”嘴上虽然求着情,可景容的心里已经在拍手称庆了。他早就看这个金露不顺眼,只是碍于她是慕雪芙的人,所以即便她总是冷脸相对,也从不计较。他含着笑,半开玩笑,像是得了什么趣事似的,“周成虽被泼成了落汤鸡,但他也不过是个奴才,没什么大不了的。本王看二十板子太多了,一个女孩子哪里经受的起,打两板子意思意思就行。”   他这一说不要紧,慕雪芙更加来气,金露若是真的将水泼到了景容身上,难保景容不会动怒离开,若是那样,定会坏了她的大事。原本有些动摇的心,因为景容的假意劝导更为坚定。她一把扯掉金露拽住景容衣袖的手,扬声道:“青琢,把金露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打完不许给她上药。”又道:“今日你就给我离开王府,什么时候你真正知道错了,再回来。”   听着外面板子落下与金露吃痛交叠在一起的声音,景容嘴边拢着一缕无声无息的笑容。   慕雪芙往软枕上靠了靠,慵然抱臂,斜看着景容道:“王爷可还觉得委屈?”   景容抿嘴含笑,往床里挪了挪,凑近她,“本王从不觉得委屈。”停了停,眸光中有幽暗的蓝光闪过,长睫下覆上一层鸦色的阴影,浓密而纤长,“若是你心疼她,就让人停手吧,即便她是故意的,本王也不会和一个丫鬟相计较。”   他低垂着双眸,阴郁暗沉,眉宇间凝着几许闲愁。慕雪芙见他这幅模样,暗自撇了撇嘴,这男人,真是又会演戏,又会装可怜。明明是个小心眼,偏偏摆出大度的样子。这番话,这样的神情,就算她想饶了金露也说不出来口。   慕雪芙推开他不断靠近的身体,假意嗔道:“衣服脏了还往我床上蹭,去,换了去。”   景容依她所言到外间换装,幸得这些日子他都住在这,正好有换用的常服可以更换,也不用特意回正院走一趟。   趁着景容出去,慕雪芙立即让白伊将依兰香点燃,然后怀着几分忐忑几分紧张的心情只等着景容来到。   景容进来就闻出屋子里的香味与之前不同,遂问道:“这是什么香,这么特别?”   听他一进来就提到香,慕雪芙有点做贼心虚,不自觉往上拉了拉锦被,掩住胸前的春光,发虚道:“这是云檀香,白伊说可以宁心静气,她怕我晚上睡不好,所以特意点上为我安眠。”   景容眼角轻轻上挑,看了眼熏炉上散发的缕缕氤氲,道:“这白伊倒是个贴心的。”   闻言,慕雪芙颔首道:“嗯,论贴心她们几个谁也不及白伊,她总是能清楚我知道我的喜好,所以我的吃穿素来都是她来打理。”   不知是香起了作用,还是景容真情流露,他走在慕雪芙身边坐下,执起她的手,吻了吻,又放在自己脸上,牢牢看住她,眼中的柔情如大地回春,暖意浓浓,“我也想做芙儿的贴心人,不知芙儿愿不愿意?” 第八十三章 终归情难抑   一弯清浅月色遥遥洒向大地,夜风中带着梅花的幽香气体,这一夜,注定不同寻常。   明灯照亮在景容俊美无寿的容颜上,轻纱摇曳,幔下一地的芬芳。他伸出左手,做环抱的姿势,等待她的投怀。眸光中燃着灼灼明亮的火苗,比明灯还要璀璨,凝了一池的温柔与渴望。   慕雪芙眼中闪过惊慌,转瞬即逝,在景容还没看清她眼中的含义时,直接倾到他怀里,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温热的呼吸萦绕在他的脖颈间,慕雪芙闭了下眼睛,摒弃掉所有的杂乱纷扰,再一睁眼,又恢复往日的潋滟神采,“你我夫妻,自然是这世上最贴心的一对。”   柔软的身子倾在他的怀里,景容能清晰的看见里衣内的肌肤,他的手覆在她的后背上,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就可以触摸到胜雪晶莹的娇嫩。胸前的圆浑紧紧贴在他身上,属于女子自有的幽香扑鼻而来,那香味仿佛在撩拨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心神荡漾,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芙儿。”景容动情的轻唤了一声,低下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深深的吸了一口。   慕雪芙知他已动情,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握成拳头,紧紧攥了攥。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身上,湿润而急促,就像是春日里的蒙蒙细雨般温湿粘稠。她微微别开脸,在他看不见里的地方拧了拧眉。   这样细小的举动,让景容猛一晃神,推开慕雪芙,急步走到桌几上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就喝了进去。放下茶杯,仍觉得体内那份躁动不断延伸,他背着慕雪芙,支支吾吾道:“天色晚了,你今日受了惊吓应该早点睡,本王就不打扰你了。本王就在外间,若是有事叫本王就是。”   慕雪芙张了张嘴,还没等叫住他,景容就如夹了尾巴一般落荒而逃了。   慕雪芙一拳砸在床上,暗恨自己这么好的机会都错过了。她捂着脸,坐在床上,心绪如风车转动般翻搅盘旋。   景容出了房间才缓缓放慢呼吸,若是再多呆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体内的燥热一点一点褪去,却褪不去他内心的极力克制的**。一心烦,将上身脱个干净,气冲冲的把衣服扔到地上。他这是怎么了?他一直保持的惊人克制力哪去了?他容许自己在意慕雪芙,却不容许她搅乱自己的心。可是,如今,他连她在自己怀里只是抱一下都快控制不住了,那岂不是慕雪芙招招手他就会沦陷吗?   深深吐出胸口里的浊气,直到脸上的晕红消散才睁开眼睛。随手拽过衣架上的寝衣就胡乱穿上,松松垮垮,露出健硕而性感的胸肌。他躺在床上,手指不断捻转着那串紫玉珠串,一颗颗饱满的紫晶,如圆月般明亮,闪烁着璀璨的颜色。良久,之前的躁动已经从体内消散,手中的转珠也停了下来。   虽然躁热消除,但他还是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折腾,直到听到一声叫喊,当即翻下床如箭般冲出了房门。   “怎么了,雪芙?”声音是从慕雪芙房间里传出来的,景容跑进来就看见她蜷缩成一团,痛苦的抱着头恸哭流涕。景容疾步而飞,跑过去掀开床被便把慕雪芙抱到身上,即担忧又紧张。抚顺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什么都不用怕。”   慕雪芙满脸通红,全身上下都涔着一层薄汗,她将脸直接帖在景容的裸露的胸口上,任泪水肆意而流。温热的眼泪如滴滴烫手的烛泪,烧进了他的肌肤,直入肌理浇在他的心脏上。   “我怕,景容,我害怕。”慕雪芙仰起头,眼中含着一池的清水,长长的睫毛上挂在晶莹的泪珠,但眼角的珠泪却扑簌簌的流下。她的眼中充斥着惊慌的神色,又像是寻找着期望,直勾勾的凝视着他。   看着泪眼迷蒙,可怜楚楚的慕雪芙,景容的心中越加心疼,也连带着自责与愧疚。都是他不好,他明知道她受了惊吓,就应该陪着她,怎能留她一个人而去。景容抚摸着她的双颊,低头将将那倾泻的泪水一一含入口中,轻声道:“芙儿乖,景容在,什么都不用怕。”   “你会一直都陪着我吗?”慕雪芙愈加含情流泪,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虽然泪水充盈着眼眶,可依旧能透过那层氤氲看到她的期许。   景容凝神瞧着她,眼中闪着幽兰的星芒,内心的感情在那一瞬间如破茧般倾然而出,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恳然道“对,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到老。芙儿,你有我,什么都不用怕。”   如同坠入茫然彷徨的云端,竟有丝丝眩晕。这番话,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虽简短,又不花哨,但却像是一把利剑一般直击她的心脏。晃了晃神,慕雪芙直起身子伸手揽住景容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掩住眼中的惊慌。   阖上眼睛,慕雪芙止住泪水,轻轻的吸了口气,柔声道:“今夜留下来陪我好吗?”再次睁开眼睛,那抹惊慌早已消失不见,而是凝上了一层寒水潭冰。她柔嫩的玉手轻轻的抚摸着景容那如绸缎般光滑的秀发,没有几分血色的嘴唇轻弯,呈现出一个妖娆而诡异的笑容。   “王爷,今夜留下来好不好?我一个人谁害怕,你陪着我,我安心。”身体慢慢下滑,柔弱无骨的靠在景容的身上,手顺着背一点一点滑下来,在他的胸口上停了下来,似抓心般在他的胸口上轻轻刮了下。   景容身体一僵,带着些许不自然,握住她不断挑动的手,声音低沉,道:“好,我陪着你。”   慕雪芙枕在景容的手臂上,慢慢阖上眼睛,假意安眠。但身体总是有意无意的靠近着他,虽然景容会在她靠近时微微往外挪一下,但依旧无法躲避慕雪芙的投怀送报。   景容的身体越来越躁动,血气不断上涌,呼吸越来越凝重,甚至就快要窒息。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一个翻身,将慕雪芙压在身下。   慕雪芙假装睡的迷糊,睁开朦胧的睡眼诧异的看着他,软软嚅嚅,“王爷,怎么了?”娇柔的声音仿佛是一道催命符,打破景容所有的理智。   景容看着她随意舔了一口干燥的嘴唇,喉咙一紧,低哑道:“芙儿,让我亲亲,让我亲亲。”   不知为何,今夜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明知道她受了惊吓,明知道她胳膊上有伤,他还是想要和她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他素来都是克制力极强的人,对女人从来没有**,因为他觉得女人对他来说只是工具。   他见过母妃因为父王去了妾室那里过夜而流泪,因为父王娶了一个又一个而伤心,因为妾室怀孕生子而郁结,从那以后他就对女人没有任何好感。他府里的女人不少,一双手都数不完,可是因为对女人的厌烦,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直到慕雪芙的出现,搅乱了他的心。   他从没有见过比她再美的女人,就是艳压京城的睿王妃都不及一半。初见她的那一夜,是循着琴音而去,她独坐在亭里弹琴,容貌绝丽,冰冷幽怨,那样的美人本不给有那么哀怨的眼神。他情不自禁的走近她,因为失神,踩到树枝上,而被她发现。   因为他突然的出现,她警惕万分,幽怨的目光瞬间隐去,他还未见过一个女人的眼神可以那般冷厉,但她又可以再下一刻换上一副娇媚的面孔。他当时不以为然,以为自己只不过对她存着试探的心理才会比对别的女人要亲近一些,却不想从那时起就是他沦陷的开始。   她时而冷冽,时而娇柔,时而忧伤,时而狠绝,就像是一个谜题,他既想参透,又不舍得解密。   相处的越长,他停留在她身边的时间越久,细水长流,他有时竟会生出永远这样陪在她身边的念头。果真是美人胚消磨英雄志,他这满腔的野心,就这样被怀里的女人一点点消磨。他虽谈不上什么英雄,却也是大丈夫无疑,怎么偏偏栽在这个小女人手里。   不等慕雪芙回答,景容直接吻上她的唇,也不像以前会细细品味,而是急躁的顶开她的牙门,一口含住那美味的香舌,用力吸吮、捻转、纠缠,仿佛要将她口腔里的任何地方都扫荡一遍似的。   嘴里含糊道:“雪芙,雪芙,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慕雪芙睁着眼睛看着他,因香料的原因,他已经脸色红润起来,偶尔睁开眼与她对视一眼,而接下来就更加疯狂汲取她的香甜。   喜欢?男人只有在想要得到身体上的**时才会拿这些话来迷惑女人。   似是身上越发滚烫,亦或是不能真切的贴近她。景容直接扯下身上的衣服扔到地上。抚摸着慕雪芙背脊的手隔着衣服上下游走,激起慕雪芙一阵阵麻麻的粟粒。   景容的唇慢慢下移,直到深深陷入她的脖颈处,亲吻起来。   吻落下的那瞬间,慕雪芙只觉得全身都颤栗起来,嘴唇里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娇软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背脊酥麻,景容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愈加卖力吸吮,只引得慕雪芙抓住他的头发呻吟起来。 第八十四章 洞房花烛夜   情难自持,景容伸手就要扯掉慕雪芙的寝衣,却被她拽住胳膊制止住。   这个时候,他几乎理智全无,祈求的目光要把她燃烧,他的声音犹如轻风吹过沙砾,有几分苍茫中粗糙颗粒的温柔,“芙儿,给我吧。”   慕雪芙的手慢慢垂落,如玉雕琢的柔荑在大红的锦被上,鲜嫩莹白,魅惑入骨。   身下的女人如缎般的长发平铺床榻,几缕鬓发被薄汗染湿,低吟娇喘,双颊绯红,双眸含水比平时更加妩媚,一想到她这个样子只有他独享景容就控制不住的不停索求。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个人筋疲力尽,才停下来,搂在一起昏睡过去。   静谧的深夜,依稀可以听到屋外雪花落地的簌簌之声,幽香燃尽,只余下一层灰烬。洒下阴影的长睫微微颤抖几下,慕雪芙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将自己搂得紧紧的景容,嘴边噙上一个似笑而笑的弧度。   依兰香的药效已经散去,可来自身上的痛楚却告诉慕雪芙,她已经成为妇人,成为这沉睡男子的女人。她的手抚上景容的右胸,他的胸肌白皙、光洁而饱满,可却有一个很不合时宜的狰狞刺青。   情不自禁,慕雪芙去抚摸那片刺青,手指刚触碰到,就被人用力扼住手。她猛然抬头,便看到景容眼中那她从未见过的狠厉。   “王爷。”娇娇软软的声音从慕雪芙的朱唇中吐出,她仰头望着景容,剪水双瞳如盈盈秋水,瞬间让景容收起身上散发的寒气,内心松软起来。   “怎么醒了?”景容顺手将她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亲,又将她整个人抱入怀里,就这样赤身**的挨在一起。   虽然有了肌肤之亲,可此时和刚才还是不同的,慕雪芙难免有些害羞。她将手抵在他的胸前,隔开两个人的空间,娇声道:“听见下雪便醒了,我吵醒王爷了?”   女人在经过情事后是不同的,虽然慕雪芙内心还有抗拒,但身体上的变化她无从改变。经事的女人不同于少女,自带着一种魅惑风情,粉嫩的双颊透着动人的光泽,慵懒的神态隐着丝丝媚姿,皆是情态。   景容拨开她的手让她的胳膊挂在自己身上,一个翻身,又将慕雪芙压在身下,笑吟吟道:“既然你吵醒了本王,那你就好好补偿补偿本王吧。”   如此一来,折腾到很晚,慕雪芙再也支撑不下去,便倒在了景容怀里,只是在晕过去之前,暗道一句,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一旦沾染上情事,便一发不可收拾,特别是体力精力都好的男人,简直是对女人的摧残。   景容虽然体力不错,但终究是劳累了一夜,沉沉睡去后,直到日上三竿眉宇间才有些要醒来的预兆。他一伸手向旁边揽了下,却空空如也。头脑一惊,瞬间睁眼,只怕昨夜是一场梦。   待睁开眼看到头顶上从上泻下的粉紫轻纱,才松了口气。徐徐然,嘴边荡起丝丝欢愉的笑意,“雪芙”唇齿间细细品味这两个字,他轻轻低喃了一句,“真是人如其名。”   慕雪芙沐浴归来,正好听到他的声音,虽不真切,但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名字。   “王爷,你叫我啊?”她走到床边坐下,轻柔的擦拭着湿发。   景容坐起来,揽手环住她,深深闻着她刚沐浴后身上散发的清香,慵懒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起的这么早,平时都要睡得很晚才起,难得本王睡个懒觉,你也不陪着。”   慕雪芙被他桎梏在怀,直接依偎上去,假意嗔道:“我也想,只是刚才宫里来人,说是宣王爷带着我进宫一趟。王爷,你说皇上为何今日要见你,还要带上我啊?”慕雪芙下巴抵在景容的肩上,正好目光扫到他背上的丝丝痕迹,这是景容弄疼她的那一刻,她的指甲深深的扣着景容的背上留下的。那印上带着些许血痕,许是她似要将那种痛加注到他身上以此解恨才下了狠手。   景容微怔,不觉蹙了蹙眉,心里存着疑影,道:“许是知道昨日祠堂被烧,再加上你受了惊吓,所以才会招我们入宫安慰吧。”他在慕雪芙的胳膊上拍了两下,“既如此,我们早去早回,省的让皇上等着。”   含章殿里,玄武帝坐在棋盘前,身边有凝馨和珍华两位夫人相陪,他手中执着黑子,眉头紧锁,迟迟没有落下,见景容和慕雪芙进来,伸手招了招,朗声道:“你这小子,多少日子没进宫陪朕下棋了?还不快过来和朕大杀一场。”   行礼后,景容走上几步,含笑道:“年节事忙,皇侄怕打扰皇叔,所以也不敢贸贸然来请安。”   “坐下,坐下。”玄武帝笑了笑,指挥着他坐在对面,“今天必须和朕下个痛快。”   又看了眼慕雪芙,眼神一顿,停留在她的脸上,每次见她都离得远,如今近瞧着才知竟如此勾魂,比凝馨夫人还要美上几分。只是若她还是处子之身,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这样的美人若是惩罚她,实在是不忍心啊。   要是能把她弄到身边伺候自己就好了,不过若真属实,他最应该防范的就是景容。   玄武帝轻咳一声,吩咐道:“徐寿,给宸王妃搬个墩。”随即便和颜悦色的与慕雪芙说话,“可会下棋?”   慕雪芙从进来就一直低垂着双目,长睫掩盖住她眼中的幽紫光芒,她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上前了结了这狗皇帝的性命。她是真的想,但只杀他一个,怎能解恨,她要把他留在最后,慢慢折磨他。   听玄武帝问话,紫眸转瞬,抬头看向他,含笑道:“只是略通皮毛。”   一夜的情态未减,慕雪芙眼角眉梢皆如含春秋色,让人观之心神荡漾,玄武帝晃了晃神,看了眼低眉敛目的景容,才道:“朕看你这脸色不好,是否身体有恙?”   “谢皇上关心,妾身安好。”隔着衣料,慕雪芙触碰着手臂,弯了弯嘴角。多亏传出去消息,不然今日死定了。她看似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玄武帝,却与他身边的凝馨夫人对视了一眼。   珍华夫人妙目一转,笑吟吟道:“听闻宸王妃连日来都受了惊吓,前日被毒蛇惊扰还受了伤,昨日王府又出了怪事,这连翻出事,怎能好得了,本宫看你眼下一片乌青,定是昨夜没有睡好。这样吧,一会儿太医来给本宫安胎请脉,也一并给你瞧瞧吧。”   慕雪芙目光幽幽的斜了眼嘴角含笑的景容,她眼下的乌青可不是吓得,而是昨夜被他给折腾的。继而看向珍华夫人,道:“多谢夫人一番心意,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太医没来之前,慕雪芙安静的坐在景容身边看着他下棋,他的棋艺如何,她自然是知晓的。可是今日他下棋之法明显见拙,根本不是他的正常水平,其实也不能说不好,而是太好,连这不动声色的让步之举,都让人看不出来,真是高超。慕雪芙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盘棋上,景容都要忍让,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水平,可见他如今的处境也是步履维艰。   前有皇帝的猜疑忌惮,后有宣王母子的虎视眈眈,又有一些人的别有用心,想来他这个宸王做的也并不安稳。   如此一想,慕雪芙看着他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宸王妃为何要摇头?”许是看到她的动作,玄武帝停下进击的路数,夹在指尖的黑子停在空中。   慕雪芙看着棋盘,道:“皇上棋艺高超,步步紧逼,使得我家王爷无路可走了。妾身是看王爷这盘棋注定要输,所以为他惋惜。”   玄武帝郎朗一笑,道:“阿容这小子自从成婚后,这棋艺是一天不如一天,一定是平时疏于练习。”   景容握了握慕雪芙的手,赔笑道:“总和一个棋艺更差的人下棋,这棋艺退步也是人之常情,皇叔就不要怪皇侄儿了。”   “王爷!”慕雪芙娇嗔一声,头枕了下他的肩,“王爷是说妾身的棋艺太差劲了吗?”   如此这般打情骂俏,倒让玄武帝有些怀疑珍华夫人所说之言。慕雪芙那眉宇间的娇媚之态分明就是新婚不久的夫妻才会流露出的神态啊,如若珍华夫人说的是实情,那会演戏的可不只景容一个人了。   余光捕捉到玄武帝眼中的狐疑,慕雪芙适时的加了一把火,“王爷若是嫌弃妾身技巧不好,尽可以找花侧妃她们陪着,怎么能将棋艺退步的责任赖在妾身头上?”复又看着珍华夫人,道:“夫人才艺双全,想必身为夫人的侄女,花侧妃的棋艺也应该不在话下吧。”   珍华夫人眉心一挑,不知为何,心里抽了一下。旋即,等她再去感受,那抽动又消失不见了。但心里却隐隐蒙上了一层阴翳,她勉强一笑,道:“媚儿才疏学浅,怎能和王妃相比,这棋艺就更加不甚精通。况且宸王有王妃陪伴在侧,怕是别人也进不了眼了。” 第八十五章 未见守宫砂   这后一句话倒有几分为花媚儿抱打不平的意思,但即便她是花媚儿的姑姑,这话也不应该出自一个妃嫔之口。   慕雪芙没有接话,回握住景容的手,目光落在白子尽被吃掉的地方,嘴边漫上一抹微笑,却透着一番算计。   一盘棋还为到穷途末路,太医就到了。为珍华夫人请完脉后,她就提议让太医为慕雪芙诊上一诊。   诊完脉后,太医只说是脾胃不合,有些操劳之类的话,总之是并无大碍。   珍华夫人眸中精光一闪,道:“宸王妃被毒蛇咬伤,虽然在上御苑有太医诊治过,但为免安心,张太医还是再看一下吧。”   “昨日上御苑的太医已经为妾身医治,就不用劳烦御医了吧。”   看慕雪芙拒绝,珍华夫人连忙起身走到她身边,亲热的拉着她,道:“这上御苑的太医怎能和宫里的太医相比较,为表安心,你还是让张太医为你再重新医治一下吧。”说着她不由分说的h拽起慕雪芙的胳膊,也不管有皇帝在场,便将慕雪芙的胳膊展现于人前。只是当她掀开衣袖时,那白皙光洁的胳膊上除了之前包扎的绷带,白玉无瑕。   她愣在当场,左看看右看看,心里的打鼓声愈来愈大。旋即她毫不客气的拽过慕雪芙的另一只胳膊,结果还是一样。脸色瞬间惨白,甚至不敢回头看皇上。   慕雪芙掩住嘴角的笑意,委屈道:“夫人,你弄疼妾身了。”   她这粗鲁的动作引得景容频频皱眉,碍于她是宫妃,景容没有说什么,只是直接将慕雪芙的衣袖掩好,但手一直按在她的袖口,冷冷道:“有劳夫人费心,本王府里的大夫虽比不上御医,但这点小伤还是能医治。况且张太医是皇叔特意指派给夫人安胎的,我们怎能劳烦。”   玄武帝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们,慕雪芙胳膊上哪来的什么守宫砂,别说是守宫砂,就是一点其他的痕迹都没有,这珍华,竟敢无中生有。再瞧着景容那沉下去的脸,就知他已心生不悦,如此护妻,便知他对慕雪芙很是上心。再者同是男人,他就不相信有如此绝色美人在侧,一个男人能忍得住。   玄武帝冷眼看着珍华夫人,道:“张太医是金科圣手,这外伤也不是他所长,你跟着添什么乱。”又吩咐张太医,“你下去吧。”   珍华夫人讪讪一笑,慢慢回到玄武帝身边坐下,她暗恨自己听信花媚儿那个蠢货之言,但又不死心,道:“虽说宸王妃经历过小产,不过这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如今却还迟迟没有再怀上啊。不若还是让太医瞧瞧,看看是不是上次小产留下了什么毛病,若是有事,早些治疗,也不耽误宸王府后继香灯啊。”只要太医能为慕雪芙把脉,就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过小产。   景容低垂的双眸中闪过狠厉之色,握住慕雪芙胳膊上的手不由加重几分,道:“不劳夫人费心,雪芙身体康泰,没有任何毛病。只是本王怜惜她,不想她年岁小就受这生产之痛,所以缓几年也无妨。”   “皇上,珍华夫人也是真够操心的了,一会儿让太医为宸王妃看伤,一会儿又让太医把脉,不知道的还以为宸王妃是她的侄女哪。”拓拔馨柔若无骨的靠在玄武帝身上,娇滴滴一笑,半是娇嗔半是调侃。   珍华夫人一看她这副狐媚样子就恶心,还是一国的公主哪,行事说话哪里像公主,倒像是个娼妓。平日里只知道勾引皇上不说,还总是和自己唱反调。   她狠狠的瞪了眼拓拔馨,“媚儿身为王府侧妃,同在宸王府伺候宸王,和王妃与姐妹无异。本宫将宸王妃视若亲侄又有何不妥?”   “你都说是侧室了,一个妾,怎么和王妃称姐道妹哪?”凝馨夫人轻哼一声,满是鄙夷,“况且宸王妃是相爷之女,岂是一个侍郎可以比的?”   “你”珍华夫人被噎,气的满脸通红。转而神色一变,目光在慕雪芙和拓拔馨身上转了一圈,幽幽道:“本宫记得在上御苑时你和宸王妃还曾起过龃龉,怎么如今倒很和睦啊?”   拓拔馨暗道自己不该多嘴,又一思,滴溜溜的黑目婉转一圈,“妹妹我这个人哪,对事不对人,虽然那日和宸王妃有些口舌之争,不过妹妹我自来大度,早把这事忘了。反倒是姐姐,却记得比妹妹还要清楚。”   “妹妹的忘性可真是大,连前天发生的事都不记得,姐姐我可真是佩服妹妹的气度。”   玄武帝被她们两个人吵得心烦,却只向珍华夫人喝道:“馨儿刚进宫几日,你这做姐姐的就不能多让让她?天天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朕头疼!挺个肚子还不安分,回你的宫里安心给朕养胎!”   拓拔馨是新欢,他自然不舍,而珍华夫人也是旧爱,况且如今还身怀龙嗣。若是放在以前他定不会冲珍华发火,只是因为昨日她还信誓旦旦的说慕雪芙的守宫砂还在,可今日一看,简直是就是她无中生有,一派胡言。多亏昨夜他考虑到要顾及景容的面子,所以没有以辨别正身的名字招他们入宫,不然今日打脸的就是他这个皇帝了。   珍华夫人自知今日惹恼皇上,心中戚戚,瞪了眼拓拔馨,便悻悻离去。   珍华夫人离去后,气氛也缓和了不少,景容又陪着玄武帝下了两盘棋才带着慕雪芙告退。   坐上马车后,景容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慕雪芙,直到看得她发毛。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的妆花了吗?”慕雪芙摸了摸脸,一脸疑惑的问道。   景容放下她的手,摇了摇头,道:“你不觉得今日珍华夫人很怪吗?她三番两次想要太医为你检查身体,甚至还亲自动手。”他掀开慕雪芙的衣袖,在她的小臂上来回摩挲,直到在一个地方停留下来,如同狐狸一般狡黠的目光闪了闪,“不会是找这里消失的东西吧。”   昨夜这个地方他不知吻了多久,这白藕般洁白的手臂上的红痣,是他亲眼看着消失的。   慕雪芙拽回手臂,带着气恼的语气,道:“她想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转身,背对着他,便不再理会这个男人。可心里却有些忧虑,这个男人太聪明了,不知道在他身边是对还是错。   景容虽疑惑,但看她真的生气,便将心头的怀疑放在一边,从背后环住她,道:“雪芙别生气,本王只是纳闷珍华夫人为何突然对你转变态度。你知道她每次都对你冷嘲热讽,但这次却一味的关怀,本王是怕她存了坏心伤害你。”   眸光闪烁了下,慕雪芙回身抱住他,道:“珍华夫人一反常态我也纳闷。”抬眸胳膊,假装问道:“王爷,为何说是这里?”   景容放下她的胳膊,眼神中蒙上一层意味不明的神情,微微一笑,却让人猜不透他的心。他低下头,在慕雪芙的嘴边亲了亲,道:“或许是本王想多了。”扶了扶她鬓间上一只双凤夺珠金钗,漫不经心道:“今日凝馨夫人能为你说话,倒是让本王挺意外,改日你亲自挑选一份礼物送去吧。”   慕雪芙心里一抖,微不可查的抽了下脸颊,撒娇道:“我不喜欢凝馨夫人,我才不去,要去你去。”   “本王去妃子的宫里成什么了?”景容将慕雪芙抱到身上,勾了勾她的鼻尖,“人家帮了你,怎么还不喜欢她?”   “她那是和珍华夫人作对,哪里帮我说话!”慕雪芙头歪在他的肩上,愈加娇嗔,板着景容的脖子使劲晃了几下。   无奈,景容抱着他往后靠了靠,省的她乱动掉在地上,“好好好,不用你去,本王让周成挑选了礼物去送。”笑了笑,伸手抚摸着她眼下的阴影,带着心疼的目光,爱怜道:“是有些乌青,等回府本王让人给你炖点补品好好补补身子。”目光一点一点下滑,落在她今日走路别别扭扭的两腿之间,揶揄道:“还疼吗?”   慕雪芙脸“倏”的一下就如着火般红透脸颊,景容神情中并无一丝挑逗之意,正正经经,但却让她想起昨夜他的孟浪之态。她娇羞的垂下头,喃喃道:“疼。”   景容见她害羞,脑中回想起昨夜的鱼水之欢,不免有些意乱情迷,扣住她的脑袋,吻了吻嘴唇,暗哑的声音调戏道:“今夜本王再疼疼你,就不会再疼了。”   慕雪芙更加害羞,一拳打在景容的胸口,含嗔道:“哎呀,胡说什么啊!”   “不胡说,不胡说,王妃莫急。”景容郎朗一笑,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又把她往怀里抱了抱,两个人的脸几乎挨在一起,四片唇瓣只要一说话就会碰到,“水边无数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浓。正似美人初醉着,强抬青镜欲妆慵。雪芙国色无双,本王欲醉倾怀,可不就想多疼疼。” 第八十六章 重现玉芙阁   他的唇一点一点触碰着她的唇,惹得慕雪芙连连发痒,她“咯咯”一笑,环住景容的脖子,“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只会用甜言蜜语来哄女人。听闻萧世子是情场高手,连风月场的头牌都是他的知音,王爷与他是表兄,想必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不少吧。   “本王的好话只给芙儿一个人听。”景容低笑几声,耐不住又亲了亲,“况且本王是不是耳濡目染,你昨夜还不知道吗?”   昨夜景容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成事,一看便知是第一次。只不过也不知是因为男人天生对这种事得心应手,还是景容学什么都会,在他第一次快速了事之后,第二次他就知道怎么能让慕雪芙更舒服。   “哎呀,王爷!”慕雪芙娇嗔着投入他的怀里,羞的脸都抬不起来,只是这软软酥酥的声音实在是好听。   景容心里柔成一片,恨不得现在就折腾她一番,好回忆下昨夜的美好。在他看来,慕雪芙不是能受半点委屈的人,既然她已经将身子给了他,那这心里自然是有他。虽然可能昨夜的水到渠成是因为她连番受惊,再加上他的温存暖意才会让她打开心扉接受,但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隔着厚厚的衣服,似乎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热度,景容紧了紧手臂,声音轻柔,却郑重其事,道:“芙儿是本王第一个女人,也会是最后一个。”   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马车的车轮踩在新雪之上,发出清脆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路上,除了宸王府马车的声音,四周寂静。马车里虽暖,但不时有强风顶向车帘,会给车里带进一层冷风。慕雪芙不禁缩了缩脖子,可心头却像是有口痰堵在那里,咽不进,吐不出。现在是这样,那以后哪?她终有一天会离开,终有一天会有别的女人替代她成为新王妃。景容不要庶子,难道连嫡子都不要了吗?   一想到他的身旁会有其他女人巧言欢笑,他的怀里会有其他女人柔情依偎,他的床上会有其他女人承欢身下,她心里却莫名的有些窒息,这样的感觉很难受,不是恨,不是怨,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心里的某一处缺失了一块。   不见她说话,景容勾起她的下巴,“怎么不说话了?”   慕雪芙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着他的脸庞,神色如夜色中的一缕凄暗,轻声道:“现在我年轻貌美你才会这么说,若是等以后我人老珠黄,你指不定会往王府里塞进多少女人哪,到那时只怕你早忘了今日的话。”   景容握住她的手,眼中绽放着从没有过的认真,“本王不会像父王一样临幸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也不会让你走上母妃的旧路,本王见过母妃的痛苦,就不会再让你延续她的悲剧。”   内心的柔软和感性在那一刻如喷泉般洒出,缠缠绵绵萦绕在心间。可转瞬,那心上蒙上一层寒冰,将那喷薄冻住。慕雪芙抽出手,眸光微微闪烁,如皓空中的明月,“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你哪?”   风猛的一下从车帘外灌入,带来寒气,景容忍不住抖瑟一下,却好像这风从衣服外面直接钻到了心里,只觉得心脏一下一下抽动的生疼。他摁住慕雪芙的手,扣在自己的脸上,眼神因她的这一句而慌乱,“不许瞎说,你是本王的王妃,怎能离开本王?”他一用力,把她拥入怀里,紧紧的,“芙儿永远不会离开本王的,对不对?”不等慕雪芙回答,便又低低说了一句,“我怎会让你离开我?”   他的怀抱一向冰冷,可此时却让慕雪芙觉得格外温暖,似是这宽广的胸膛能为她抵御一切的寒风冽雪的侵扰。慕雪芙有些贪婪此时的温存,就像是漂泊了很久的小鸟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她轻轻抚顺着景容的背脊,回答道:“不会。”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犹豫,却也坚定。   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难得出来一次,本王带你去个地方,也算是给你个惊喜。”   慕雪芙挑高了眉头,不知他搞什么鬼,但又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宸王露出这样的表情。   下了马车之后,慕雪芙却有些晃晕,似是不真实的感觉。马车停到一户府邸门前,大门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慕府”,这便是景容为慕雪芙买下的府邸,也就是慕雪芙曾经的家。   看着慕雪芙呆愣愣的样子,景容轻轻一笑,揽着她便往里走。只是踏进门槛那一步,慕雪芙突然停下来,一瞬间,她退却了,她竟没有迈进去的勇气。   “怎么了?”景容看她停下,便问道。   慕雪芙挤出一丝笑容,道:“王爷怎么今日倒有闲情逸致带我来这了?”   景容点了点她的鼻头,神秘兮兮道:“有好地方带你去。”说着不由分说的就把慕雪芙带进了门。   此时府邸并没有建好,只不过将府里的大致构造复原,曾经烧毁的地方皆已夷为平地,上面积攒了一地的白雪。   穿廊过堂,景容竟比慕雪芙还要熟悉。走到后院时,景容突然蒙住慕雪芙的双眼,声音中带着欢愉之色。“将眼睛闭起来,本王给你个惊喜。”   慕雪芙掰着他的手,好奇心更强,嗔道:“什么啊?你这样挡着我怎么看?”   “还没到哪,乖乖听话,一会儿就看到了。”一手扣在她的双眼上,她长长的睫毛眨啊眨,轻柔的扫着他的手心,痒痒的。   难得见他这般孩子气,慕雪芙乖巧的闭上眼睛,紧紧拽住他怀住腰的胳膊,“你可要抱紧我,别让我摔着。”   “好了,摔不着你啊,我的王妃。”景容的笑容如夜空下的烟花,明亮而灿烂,他小心的扶着,不,几乎是抱着,将她小心的抱进一间屋子里,这才松开手,“看看吧,这房间喜不喜欢?”   蒙的太久,乍一睁眼看的模糊,慕雪芙睁开后又闭上缓了缓,再次睁开时,竟惊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房间,这院落,和记忆中的玉芙阁一模一样。   她一间接着一间的推开每个房间,没走进一间,脸上的笑容就愈加洋溢。   这里的每一张桌子,每一个物件,甚至是床上的轻纱,都与记忆中的无异。   哀切与欢喜纠缠在一起,似冰与火的结合,让她且笑且哭。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溢出,脸上的笑容却分毫不减。她一个转身,直接扑到景容的身上,“这都是你安排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意?”   “说不定是本王和你心意相通哪!”景容抱着她,虽然她在哭,却觉得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真心的笑容。   慕雪芙环着他的肩,在他脸上蹭了蹭泪水,笑道:“胡说!”   “你没听过心有灵犀一点通吗?我们是夫妻,心意相连也不足为奇。”瞧着她瞋目,景容擦了擦她的泪,道:“本王记得你娘家的玉芙阁,又见过你画的草图,两者合一,就让人去安排了。”   慕雪芙这才想起因温夫人的事景容去过玉芙阁,没想到他到记在了心里。心里甜丝丝的,慕雪芙主动吻上他,真心道:“景容你真好。”   景容从不在意她叫自己的名字,甚至觉得从她嘴里吐出的名字格外好听。他回吻了下,道:“等咱家的梅花开的茂盛了,就移植过来,这样冬日里你就可以赏梅了。”   慕雪芙欢喜他的贴心,竟样样都顺她的意,院子里栽植梅花是她一早就想到的,却不曾想他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咦”了一声,慕雪芙疑惑的看着景容,问道:“把梅花移到这,那在宸王府我看什么啊?”   “在宸王府有本王看,还看什么梅花?本王要你的眼睛里只有本王。”景容将她抱到床上,床褥皆是红色,像极了他们大婚那一日新房的颜色。   慕雪芙凝望着他,打趣道:“王爷,你看我的眼睛,这里面不就是你嘛?”   “狭促鬼!”景容看着她的眼睛,眸光中如有璀璨的晶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光芒之中,倒影着他的身影。   “等建好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住,本王就带着你回来,好不好?”   “嗯,好。”   慕雪芙眉梢眼角都噙着笑容,是她这么多年没有过的璀璨,那么明媚,那么欢愉,那么自然,却不知道在不经意间景容正在一点一滴的融进她的心里。内心冰封的山角此刻已经开始融化。   许是昨夜两个人折腾的太晚,再加上今日奔波的久,说着说着,两个人就拥着一起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早已过了晌午。   等他二人回到宸王府时,就见周成在门口等候,一看他的神情,景容就知道府里定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又出了什么事?”景容沉下脸,眉头蹙起来,带着几丝不愉,“是不是又是瑜王妃作妖?”   “这”周成迟疑了下,抬眼看了看他和慕雪芙,“说是王妃犯了大错,要拿出家法惩治王妃。” 第八十七章 宣王留皇城   慕雪芙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眼角往上一挑,嗤笑道:“什么?要惩治我?那倒是新鲜。”挽起景容的胳膊,“走,我倒要看看她有何理由,又想用什么家法惩治我。”   到了前院时,不但府里上下的女眷都到齐了,而且正厅中央还摆着一个长条板凳,旁边放着一个锦盒,锦盒是开着的,里面有一条如长蛇般大小的鞭子,这一套工具一看就是为执行家法准备的。   刚到了门口,就听一声厉色响起,“宸王妃,跪下!”   慕雪芙毫不畏惧,目光坦然迎上,淡然道:“不知我何错之有,竟让瑜王妃如此动怒?”余光扫了眼在坐的人,花媚儿嘴角含笑,宣王妃神色淡然,明挽心事不关己,剩下的人也几乎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可偏偏有一人,却满眼焦急担忧,不用细看就知此人除了被慕雪芙迷得七荤八素的宣王,也没有别人了。   瑜王妃不怒自威,雷厉的目光窜腾着火苗,喝道:“不知错?你胆大枉为,竟敢蛊惑宸王,制造假孕小产之事,这等欺君之罪,你还不知错?”   “瑜王妃,我没有听错吧?我何时蛊惑王爷,又何时假孕小产?欺君之罪,是灭九族的大罪,您可不要拿来随意说笑啊!”   慕雪芙神色肃然,冷眼看着她,心下更加确定将消息传给珍华夫人的人就是宸王府里的人。刚出宫时,她特意让青琢先行回府,就是让她向王府内散布谣言,就说她因犯了错所以被皇上留在宫里。原本她是想将景容带回相府,以此来拖延行程,以便府里的人真的以为她犯了事。可没想到景容竟带她去了故居,所以她便将计就计,与景容睡了一觉才回来。   可现在哪,她让传播的流言是犯了错而被留下,而瑜王妃直接点出她假孕之事,还不是有人以为她这欺君之罪坐实了。   慕雪芙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瑜王妃心里有些拿不准主意,但碍于颜面,她又绝不能气弱,“你还不承认吗?你自嫁给宸王已半年之久,但至今还是处子之身,你怎么可能怀孕小产,你这不是欺君是什么?往日我也以为你不过是伶牙俐齿,性情桀骜不驯,却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大,连皇上都敢欺骗!”   面对她这般咄咄逼人,慕雪芙怒极反笑,拉着景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闻了闻,鼻头一拧,明显是不满意茶香。斜目看着瑜王妃满目的火气,悠然道:“这是谁造的遥,纯粹是污蔑。我与王爷同床共枕已久,怎还能传出这种无稽之谈,这样天方夜谭的话瑜王妃您也信?再说若是我真的欺君,您说,我如今哪还有命在这和您说话?”   瑜王妃心头一凛,快速在宣王妃身上扫了一眼,气焰上瞬间减弱了几分,道:“我听闻你今日进宫,就是因为皇上怀疑你至今还保留处子之身,所以才想一辩真伪。怎么?难道不是吗?”   “王妃听了哪个人说的这些浑话?别说我没有欺君,就是皇上也绝没有提过此事。”慕雪芙捕捉到瑜王妃看向宣王妃的那一眼,虽然快,但还是一丝不露的进入她的眼中。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也定是她!   慕雪芙突然想起来,那日掀开她衣袖的不只是太医,还有宣王妃。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平日里一副淡雅恬静,贤淑良善的模样,没想到却是个绵里藏针的狠角色。   不用想了,珍华夫人知道此事也一定是她撺掇的花媚儿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告知的。借刀杀人,她只是动动嘴,就可以使自己和景容背负欺君之罪,使宸王府陷入万劫不复的困局。   杀人不见血,却能一招致命。   “什么?皇上没有追究你?”瑜王妃紧拧着椅子扶手,不可置信的看着慕雪芙,“可传话的太监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哦?那传话的太监哪,叫他出来当面与我对峙。”慕雪芙懒懒的往椅子上一靠,横目扫了眼所有人。   看着宣王妃和花媚儿失色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冷森的弧度。   是因为如今她性太好,使得她们一个两个都骑到她脖子上!都在背地里算计她了!   这一步,她们差一点就成功了,若是没有拓拔馨传话,今日她和景容能不能出皇宫还不一定哪。宣王妃和瑜王妃站在统一战线,为了宣王而抓住景容的痛脚也无可厚非,可花媚儿却实在太蠢,她就不动动脑子吗?若是这件事被捅出去,景容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欺君之罪,到时候宸王府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看着瑜王妃被憋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慕雪芙只觉得胸腔里荡漾着丝丝快意。她揉了揉太阳穴,道:“瑜王妃,虽然你不是我家王爷的母妃,但毕竟是我公公的继室,按理哪,咱们也算是同气连枝,您说对吧?”   听到“继室”两个字,瑜王妃神色一变,颇不好看。但慕雪芙说的的也是事实,她无从分辨,只是僵硬的回道:“这是自然。”   轻蔑的目光从她脸上凉凉划过,慕雪芙道:“若是我出了事,王爷自然受牵连,而您,恐怕也不能独善其身吧。你哪,还是盼我点好吧。另外,以后这些不尽不实的传闻,您啊,最好闭上耳朵不要再听了。”   也不意再追究下去,慕雪芙站起身拉起景容,冷目从宣王妃身上滑到瑜王妃身上,道:“对了,这也快出正月了,王妃什么时候回晏阳啊?一切还是早做安排好,省的走时手忙脚乱,不好收拾。您要是要什么只管派人去我那说明,我能给您做的,定会为您安排。反正一年也就相聚这一次,您的要求我和王爷都尽力满足您不是?别回头让外人说我家王爷对您不孝,这话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慕雪芙说的这话极为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全无恭敬之意。她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处处忍让,却换来这她们费尽心思想要把她置诸死地,想想都觉得可笑。既然人家都想要你的命了,还和他们谈什么恭敬。   谁知听了慕雪芙这话,瑜王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喜笑颜开起来。她挑衅般的目光直视着慕雪芙,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圣上恩典,要为我儿在朝中谋份差事,以后我们就会常住在皇城了。”看着慕雪芙和景容神色皆变,愈加得意,“皇上已经为宣王选址建府,恐怕还要在这叨扰些时日,宸王、宸王妃不会介意吧?”   景容抬头看向瑜王妃,琉璃般的眼睛豁然瞠目,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阴沉,他不在意宣王母子要在宸王府住上多久,他在意的是皇上竟然让景宣留在皇城!从未听说过封地的王爷可以留在皇城,若是可以,他当初也不会失去对晏阳城的权利。   皇上他为何会给宣王母子开这个先例?难道就是想让他们制约自己吗?   “怎会介意,王妃想住多久都可以。”景容微咬咬牙,忍住胸腔里不断蹿涌的怒气。   瑜王妃看着脸色沉黑的景容,心里越加畅快,今日虽然整不死慕雪芙那个小丫头,那就给景容堵堵心,总之就是不能让他们好过!   柳眉因笑扬起几分得意,她扶了扶耳边的翠玉耳坠,虽然即将四十,但岁月却对她格外优待,又天生丽质,外加保养得宜,不但没有皱纹反而多加了一层成熟女人的妩媚之色,配上她那副清傲的面庞,别有一番风情。   慕雪芙眯了眯眼睛,冷冽的目光如一把刚刚出鞘的宝剑,凌厉而隐忍。骤然,心思一动,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却让人看不出悲喜。   她敢断定,玄武帝与瑜王妃私下一定有什么言不可说的勾当,不然玄武帝不会只顾虑景容一人,而将封地留给景宣。也不会又要把他安置在朝堂上,又是为他建府。这样的安排,难道只为了制衡景容吗?难道他就不怕除掉景容,景宣会是个更厉害的角色吗?   这兄弟两个,景容虽有五十万大军的掌控权,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他又是常年在皇城当差,即便军权在手,也不一定能使唤动那五十万大军。就算如今他带领着禁卫军,但这禁卫军说白了还不是皇上的人,哪天若是皇帝一个不高兴,收回禁卫军的统领权,他还有什么?   靖远侯府空有侯府之名,但早已无侯府之权,靖远侯数年的闲云野鹤使靖远侯府退出了政治的舞台,就算有个萧漓在朝中办事,但也不过是个区区京兆尹少尹,无权无势。   虽然在外人看来景容有个位高权重的岳父,又和睿王是连襟,但他们关系疏远,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说到底,景容根本就是孤立无援。   反观景宣则不同,安王府世代称袭,煊赫鼎盛,在朝为官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别说是重臣中就有好几位出自安王府,就是一些支根末节的地方也不知安插了多少人。   再加上景宣的妻妾哪个不是朝中重臣的女儿,而景宣哪,除了她这个相府千金,就剩花媚儿还有点家世。   这样鲜明的对比,若不是玄武帝老糊涂了,就定是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八十八章 我要你的心   慕雪芙站在景容身边,能清晰的看清他额头上隐隐欲爆的青筋。她一把握住他紧攥的手,给予他安抚的力量。   “圣上恩典,实属天恩再造,以后宣王能住在皇城,咱们两府之间也算是互为依靠。既然要建府,恐怕这忙里忙外的也不会清闲。不过,若是宣王有什么地方用得着的,只管开口就是。”   景宣听慕雪芙提到他,目光一闪,却落在她和景容纠缠在一起的手上。顿时面容喜色全无,心里升起一丝妒意。本来刚听说她用处子之身蒙骗皇上时,他是又忧又喜,既担忧她犯欺君之罪,又欣喜她还是清白身躯。   他担忧皇上会怪罪她,可母妃说皇上看在左相和睿王的面子上也不会重责,他才稍稍安心。母妃打算动用家法惩治她,他也想着要替她求情。可是当他听她说那都是乱传话的人在嚼舌根,他的心一下子就如石沉大海般沉寂下去。   他是真的在意她,他是好色,刚开始也是沉迷于她的容貌。可是相处的越多,他就越被她吸引。   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在母妃面前那么大胆的直言顶撞,她不会像自己的王妃那般谄媚于母妃,她身上的高贵气质,仿佛得天独厚。母妃总说她自己身份高贵,却不知在慕雪芙面前,她引以为傲的高贵却显得那么狭隘。   他也没见过哪个女人能有她那么自信,仿佛这世上的人,这世上的物,在她面前都是沧海一粟。   他也没见过哪个女人有她伶牙俐齿,无论是母妃还是宫里的妃嫔,都不能在她嘴里讨到半分便宜。他有时在想这小女人的嘴怎么就这么刻薄,活像一只刺猬,一旦受人侵袭,就蜷缩起来攻击那人。   她楚楚可怜的姿态他心疼,她娇媚妖娆的风情他沉醉,她巧言欢笑的模样他情动,可当他看到她将这一切都展现在景容面前时,他又是嫉妒又是伤怀。   看着景宣一点点暗沉下去的目光,一旁的宣王妃狠狠的揉搓着丝绢。景宣花心好色都没有关系,但他不可以动心,慕雪芙这个女人如今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她怎么甘心?   她分明看到她臂上的宫砂,怎会没有出事?难道是珍华夫人没有劝动皇上吗?那这消息又是如何传到府里的?   疑惑就像是挡在月色前的层层浓云,遮天蔽月,剥去一层依旧不见明亮。   一场闹剧散去,景容一路面无表情的跟着慕雪芙回到东院,只是两个人中间隔着一点距离,分外的不亲密。刚才离开的时候,景容倏然从慕雪芙紧攥着他的手里挣脱出来,那样刻意。   到了房间,景容冷着脸让所有人出去,只留他和慕雪芙两个人。   “昨夜,你愿意,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利用本王,慕雪芙,你一直在利用本王,对不对?”景容扣着慕雪芙的肩膀,眼中满是隐忍和痛心。他以为她是心甘情愿,他以为她对自己动情,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虚情假意。   慕雪芙哪里想到他会如此激动,本以为一路回来他沉默不语,脸色黑沉是因为瑜王妃,却不想一进门率先被质问的是自己。   慕雪芙掰着他的手指,娇声娇气道:“你弄疼我了。”   景容对她的话置之不理,依旧不放手,“你回答本王!这一切是不是你都安排好的?本王就说珍华夫人为何非要看你的手臂,你以为本王没听到她说那句“怎么会没有”吗?她就是要找你手臂上的守宫砂对不对?你一早就收到风声,所以昨夜才会千方百计留下本王。昨天你不是看见火受刺激,而是装疯卖傻吧!”   景容说的话本没有错,一切都是她费劲心思安排的。可当他说自己看见火是假装受刺激,她的心瞬间冷冽万分。慕雪芙满脸怒气的看着景容,一使劲,双手从中间一划,打掉禁锢住她臂膀的胳膊。她的力气之大,就连景容也不免闪了闪。   慕雪芙靠近他,扬起下巴不甘示弱,一只手指抵在景容的胸口,说一个字怼一下,声音厉色,“你再说一遍!你敢说我装疯卖傻!就算我预先知道珍华夫人欲在皇上面前拆穿我还是处子的身份,就算我为此要和你同房,那我也没必要装疯卖傻吧!再说我是利用你吗?我是在救你!你不感恩就算了,还敢质问我。我为了你连我的清白都没了,你还敢对我这么凶!”   景容被她这幅气势汹汹的架势惊住,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虽然她比慕雪芙高了将近一头,却觉得此时倒像是他矮了半头似的。   可他还是恼怒,她竟然利用他,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救了他,还要他感恩她?   “慕雪芙!”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好像是曾牙缝里蹦出来的,“你还敢说是为了我!怎么?你还想说是本王毁了你的清白?你别忘了是你设计的本王,是你毁了本王的清白。”   显然一向沉着冷静的宸王在碰到慕雪芙时,跟本不知道何为理智,更是说话都不经大脑了。   这回反过来,慕雪芙按住他的肩膀,虽然没他高,但气势上却绝对不输。慕雪芙睁目含怒,只觉得火气从脚底窜到头顶,“你说什么?我毁了你的清白?景容,你这个大混蛋,昨晚风流快活的是谁难道你忘了吗?”   景容怒视着她,咬着牙大声喝道:“本王风流快活?那是谁在那里享受,要本王辛苦耕耘?”   慕雪芙登时愣住,就连景容也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太失分寸。谁知慕雪芙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人意想不到。   她一把抓住景容的衣服,拎着他就往床上去。到了床边直接将他推到床上,在景容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三下两下就将外衣脱个干净,然后就扑到他的身上。   “你不是说都是你辛苦吗?那现在本王妃就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说完摁着景容的脸就亲上去,边亲还边解他的衣服,手指在他的身上游走,激的景容喘息不已。   不到片刻,景容便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可慕雪芙哪里容得他主动,一个翻身又压制住他。   芙蓉帐内,颠鸾倒凤,谁都不甘示弱,不是冬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冬风。你上我下,你左我右,来回颠倒。虽然身体上的愉悦一次次遍布全身,可这两个人却互不相让。两个人除了喘息沉吟便什么都不说,只是用力,用力,再用力的让对方知道自己才是辛苦的那个人。   慢慢地,慕雪芙脸上的潮红越来越明显,似一朵肆意绽放的鲜红,娇艳欲滴。那抹红色一点点从脸上散布到全身,整个身子上遍布着朵朵初开的芙蓉花。   她身上的颤栗似是传染给了景容,令他越来越冲动。他再也抑制不住,那一股股如洪水侵袭般的感觉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却在即将窒息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呼吸。   波涛汹涌的争斗过后,两个人都累的一动都不愿意动,静谧的房间只有两道此起彼伏的大口呼吸声。   一切渐渐归于平静,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万籁俱寂,只闻得如雨滴一般的声音落下,还有女人轻轻的抽噎声音。   景容猛个激灵,从背后抱住慕雪芙,掰过她的脸,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似汩汩泉水,顺着一根线流淌。   “芙儿,怎么了?”   慕雪芙气恼的看着他,狠狠的将他推开,闷声道:“走开,不用你管我。”   “芙儿,”景容轻轻的唤了声,即便她再挣扎也紧紧的把她带入怀里,紧紧的禁锢住,“别这样,我知道你是想化解危机,可你可以和我说明。我不希望得到的只是你的身体,我要你的心。”   原本挣扎的身体再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突然不动。   景容看着她这种反应,凄然一笑,“**上的愉悦虽美妙,可得不到你的心,我这心里就是空落落的。”旋即他将慕雪芙扳过来,眸光中的星辉流转如星空浩浩,含情温意,“芙儿,我喜欢你,真心喜欢你。”   慕雪芙心下一慌,只觉得景容的目光如火,似要将她燃烧,热的她喘不过去。这种热与刚才不一样,是从心里面往外蔓延。   看着她半天不说话,景容眼中的星光慢慢暗淡下来,就像是夜要离去时,天边的星辰层层递减一般,灼热的心也逐渐冷却下去。嘴边含着一层苦涩的笑容,他抬起手抚了抚慕雪芙的发丝,道:“芙儿,你的心何时才能有我?”   “王爷,”慕雪芙伸手揽住他,埋入他的怀里,“芙儿的心一直有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不知是不是因为说的是违心的话,慕雪芙不敢正视的看着他,只能这样才能说出。   景容轻轻一笑,紧紧搂住她,让身子能真实的贴近她的身体,让心能感受到她心脏的跳跃,“真的吗?”   枕在他的肩头,慕雪芙抬起脸瞪了他一眼,翻身就把他压在身下,柔荑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颇有些鉴赏的神色,“夫君如此貌美,我自然真心相待。” 第八十九章 疑影心底存   软软绵绵的身子如融化的雪花般贴近他的身体,嫩滑的仿佛泥鳅似的,稍有不注意就会从怀里溜走。景容紧紧的箍着慕雪芙,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不管她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始终是自己的女人,或许她如今年龄太小,还不知情为何物,不过他们的时日还长,他就不信只要他略施手段,慕雪芙会跑出他的手掌心。   “今日皇上招我们入宫,就是为了看你是否还是处子对不对?”景容勾起慕雪芙的下巴,拧着眉问道。   慕雪芙推开他的手,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从边上拽过一见厚实的寝衣,随意穿好便下了床。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两杯茶,一口气喝尽一杯,另一杯端给了景容,“是,有人将我胳膊上尚有守宫砂的事告诉了珍华夫人,珍华夫人又告诉了皇上。起先皇上也不信,不过她却以腹中之子作保,令皇上重视起来。”幽幽一笑,“只不过,不知道珍华夫人回宫后会是怎样的气急败坏哪,真是想想都开心。”   景容慢慢将茶水送入口中,细细打量起她,“芙儿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可不可以告诉本王?”   慕雪芙抢过他还未喝尽的茶杯,斜了他一眼,自信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倏尔,神色凝重起来,“我原以为是上御苑的太医在为我包扎伤口时无意中看见,而那太医又恰恰是珍华夫人的人,所以她才会知道。但今天下午经过我一试才知这人就是宣王妃。”   景容神色一凝,目光中闪过杀意,连声音都深沉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是她?”   慕雪芙莞尔一笑,将茶杯放到床边的案几上,伏在景容肩头,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花媚儿这个蠢货!”等慕雪芙将内心的猜测说出来后,景容眸光中的神色更加冷厉,“本王就应该一早解决了她。”   “花氏许是想一心除掉我,所以才会听了宣王妃的唆摆。”嗔着景容,慕雪芙微微撅了撅嘴,“说到底还是被情字蒙了双眼,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她差点害了你,害了咱们宸王府。”景容嘴角勾起一个鄙夷的弧度,他眯了眯眼,看着窗上的和合二仙纸窗,但思绪却不知已去向何方。须臾,他往靠枕上一仰,手捂着额头,闭着眼睛,带着劳累的声音道:“欺君之罪,本王根本担不起。或许皇上会法外开恩,饶了你我的命,但本王手中的权利也会随之被皇上收回,封地的军权也自然而然的落入了景宣的手中。宣王妃,倒是景宣身边的一把好手。”   再一睁眼,挥开那抹疲倦的状态,眼中恢复以往的清明,他伸手一揽,将慕雪芙带入怀里,“今日多亏了你,不然我连父王留给我的最后一件遗物都会丢失。”   慕雪芙卷起他散落的一缕黑发,娇滴滴道:“那刚才王爷对我好凶的。”   “本王凶?怕是没有你凶吧?”景容呵呵一笑,不知为何,之前的郁结已经消失,“真是个任性的小女人。”是利用还是她真的愿意,他都不计较了。   慕雪芙闷闷道:“王爷,昨夜我是因此事而让你留宿,可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是我不愿意,如何我都不会做的。”   眼中闪过华光,景容凝视着她,温柔问道:“果真是心甘情愿的?”   慕雪芙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复又低下头,含羞道:“虽然我有利用你之心,可那一刻,我是愿意的。”   景容心头一暖,如有火焰将周身都点燃,将他照的暖乎乎的。他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唤了声她的名字,“雪芙。”   慕雪芙莞尔一笑,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色越来越暗淡,就连嘴边噙着的笑意也逐渐消失不见。   慕雪芙,不要被男人的温柔迷失掉心智,你的人生只有复仇。而景容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你怎么可能和棋子产生感情?你配拥有感情吗?你的家仇还未报,想要感情,简直是痴心妄想。   景容,景容,我该拿你怎么办?你的温柔让我渐渐迷失方向,我竟会生出贪念,贪念这一刻的温存,贪念你怀里的温暖,贪念你身上的味道。景容,我该怎么办?   看她许久不说话,景容抬起她的头,“雪芙?雪芙?想什么这么入神?”   回过神,慕雪芙扯了扯嘴角,从他怀里出来,她怕再这样下去,她会越来越贪婪。慕雪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只是在想这次宣王母子又有什么阴谋,他们是如何得到皇上的恩赐,这藩王回京述职可少见的很,他们凭什么能得这个特权?还能让皇上开口为景宣建府,这种待遇,除了当年的瑜王也没别人了。”   谈到这个事,景容的脸骤然起肃,如寒冰在面上蒙上一层,“这也是本王想不透的地方,若是说皇上是看到父王和安王府的面子上才给他这个特权,那这个恩典也着实是前所未有。”若说是皇子,还说的过去。而景宣算什么,一个子侄,竟让皇上开了这个先例。   慕雪芙眼中精轮一闪,似有什么念头在脑中盘桓,可当她想要揪出这个想法时,这念头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不见了。顿了顿,深沉的看着景容,幽幽道:“王爷,我朝有过这种特权的可就只有你父王啊,当年先皇在众皇子中可是谁都没划分封地,只单单给了瑜王,连同五十万大军,可说是开了先河。”   “那时皇爷爷是有意让父王继承皇位,给他封地和军队,也是怕等皇爷爷百年之后众位叔伯自相残杀,父皇有军队,胜算会大很多。若是败了,父王也有地方安身。”因她的话,景容陷入沉思中,半天没有说话,好一会儿,眉头上染上一层情愁,掩面嘘唏道:“可是父王早逝,倒让皇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   “先皇爱子深切,连后路都为瑜王想到,真是让人动容。”   “是啊,父王去世时,皇爷爷茶饭不思,一夜之间就白了头。”   “那,”慕雪芙意味深长的看着景容,道:“王爷,你说皇上今日之举,像不像昔日的先皇啊?”   如被五雷轰顶一般,直击他的心脏,景容晃了晃神,肃然道:“不许胡思乱想。朝堂上向来讲究平衡之术,这或许是皇上为了控制朝局而下的一步棋哪。”   慕雪芙颔首,表示认同,但到底心里存了个疑影。其实不只是她,就连景容,也将她说的无稽之谈记在了心里。   景容坐起来,下身盖着一层单薄的被子,一头未绾未系的黑发随意披散直到腰际,只有几缕发丝垂落在他**的胸前,他的身上没有一丝赘肉,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排列均匀,给他增添了几分魅力。   看着慕雪芙在他身上看了眼就躲闪开眼神,他邪魅一笑,揽过慕雪芙,低低道:“想看就大方看,本王全身上下都是你的。”   慕雪芙侧目瞪了他一眼,嗔道:“不要脸,谁看你!”   景容斜眉飞扬,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笑道:“好,是本王想看你。”   慕雪芙作势打了他一拳,“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哈哈,”景容郎朗一笑,“这可怪不了本王,谁让王妃倾国倾城,只要是个男人在你面前都会不正经。”说着他扯开慕雪芙的衣服,声音逐次暗哑下去,“本王是正常男人,亦不能免俗。”   “不要嘛,我很累了,你心疼心疼我。”   “本王现在不就是心疼你吗?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口是心非,本王知道你很喜欢的。”   “呵呵,讨厌。”   “口是心非,女人都喜欢说反话,你说讨厌,那意思就是喜欢。”   “好了好了,喜欢还不行吗?”   “呵呵,本王就知道你喜欢。”   “你这个无赖,好的坏的都被你说了。哎呀,轻点。”   “好芙儿”   瑜王妃坐在暖炕上,怀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猫,那猫通体雪白,只有三个拳头那么大小,葡萄大的眼睛散发着藐视众生的神情,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猫,这高傲的表情倒和瑜王妃如出一辙。   她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捋顺着白猫的毛皮,似是被她抚摸的舒服,偶尔这团白绒会懒洋洋的“喵”一声,比女人娇嗔的声音还要好听上几分。   瑜王妃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直到身边的林嬷嬷有意无意的碰了她一下,这才睁开眼。眉头一挑,斜目看着跪在地上的宣王妃,不带一丝感情,道:“我罚你跪,你可有不服?”   宣王妃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低首楚楚道:“儿媳有错,理当受罚。”   瑜王妃点了点头,“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宣王妃迟疑了下,吞吞吐吐道:“错在没有辨明真伪,就怂恿花氏揭发此事。”   “啪”一杯茶盏砸在她的眼前,墨绿色的茶叶如花瓣般散落在地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宣王妃不由躲了下,又看向刚放下手,满目阴沉的瑜王妃。   “你错的不是这个,而是事先不将此事告诉我,还自作主张!” 第九十章 惟愿恨铁成钢   “母妃,你何至于如此动怒,将我的鸟都吓着了。”突来的声音让景宣豢养的鹦鹉受惊,在笼子里扑腾扑腾的乱飞起来。景宣不快的看着瑜王妃,埋怨道。   瑜王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景宣,冷声道:“你一天天就知道玩你那破鸟,我辛苦为你谋划,你自己倒一点都不上心。成天的不是玩女人就是斗狗遛鸟,你这样能成大事吗?”   见母妃有几分动怒,景宣收起之前的抱怨之意,嬉皮笑脸的跑到瑜王妃身边,为她又是捶腿又是揉肩,好不殷勤,“母妃不知,这玩女人和斗狗遛鸟看着很平常,可真不是谁都会玩的,只要把这女人和畜生都弄明白了,还有什么是不懂的?再说,儿子有母妃筹谋,自然能成大事。”突然,他一停,目不转睛的看着瑜王妃的脸,“啧啧”连声,直到把瑜王妃看的不自在,才道:“母妃,儿子只是几日没有仔细看,您怎么越来越年轻了?您这要是和儿子一起走到大街上去,别人一准以为您是我姐哪。”   瑜王妃被他奉承的高兴,脸上露出一份笑容,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呀,从小嘴就甜,总是能把母妃哄的高兴,真是油腔滑调。怪不得那么多的姑娘都巴巴的喜欢你哪,你说你这张嘴哄骗了多少姑娘?”   “儿子哪有哄骗过谁?儿子和她们好的时候都是真心实意的。”宣王目光停留在依然跪在地上的宣王妃,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下,他这个王妃虽家世好,又是大家闺秀,模样也不差。但却太死板,一点乐趣都没有,若是她能像宸王妃一样娇媚些就好了。   但她到底是自己的王妃,遂求情道:“母妃,王妃跪在地上很久了,她也知道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了。”   瑜王妃轻哼一声,不屑的扫了眼她,道:“这事你做的太过鲁莽,你只知道眼见为实,却不知这眼见也并非为实。不搞清楚事情,就意下判断,实在是蠢!”她抬抬手,让宣王妃起身,接着道:“你也不想想,他们已经成婚半年了,怎么可能不同房,你以为那景容是圣人吗?那么个狐狸精似的女人天天妖妖刀刀的在男人面前乱转,哪个男人忍受的了?我看啊,你是中了她的圈套,说不定她就是想以此来试探你,不然那毒蛇怎么会谁都不咬,却偏偏咬她哪?她是设好了局,等你露出真面目哪。”   景宣腾出一块地方,给宣王妃使了使眼色,让她伺候瑜王妃,这才说话,“可是以身犯险,想要试探雅儿,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瑜王妃嘴角一哂,享受着儿媳的揉肩的力道,连呼出的声音都透着舒服,“她要试探的不是你媳妇,而是我和你。”慢慢的嘴唇抿成了“一”字,“只怕他们已经猜出是你媳妇撺掇花氏揭发她与景容的欺君之罪,这样一来,难保他们不会疑心”   话说到一半,瑜王妃立刻闭嘴,她冷眼扫了下屋里所有的人,话锋一转,看着景宣,咬牙道:“以后你给我离东院那女人远点,我看你都快被她迷住了。上次你上我这来求我免了早上请安的事就是她在背后指使你的吧?我告诉你,什么女人都能招惹,就她,有多远离多远。就她那狐媚道行,只怕一个眼神,你这不争气的就得滴溜溜的围着那个狐媚子转。再说,说到底她是你嫂子,是景容的正妻,你没瞧见景容护得有多紧吗?你那乱瞟的眼神,人家都记在心里哪!”   “记在心里又怎样?我还怕他不成?”景宣嗤之以鼻,冷哼一声,又拿起一旁的鸟笼逗乐,但嘴上却依旧不服气,“凭什么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是景容的?这么好的王府是他的,禁卫军首领,那么威风的官职也是他的,现在连那样的美人也是他的,我就是不服气。”   听着儿子的抱怨,瑜王妃轻轻一嗤,目光中的波澜如深不见底的古井中的微光,深邃而波动,她拍了拍景宣的手,语气喟叹,却带着嘲讽的意味,“谁让他是嫡长子哪。”   “嫡长子!嫡长子!我也是嫡子,就因为他早出生几年,就要压我一辈子吗?”景宣大手一挥,将鸟笼摔在地上,笼子的鹦鹉被惊得乱飞乱叫。他被鹦鹉吵得心烦,一脚踢得好远,瞳仁紧缩,迸射出倒腾的恨意,“要不是有他,父王留下的都是我的,慕雪芙也一定是我的!”   一提到慕雪芙,瑜王妃瞬间睁大了眼睛,怒其不争的瞪着他,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向他砸去,“慕雪芙,慕雪芙,你就知道慕雪芙!我看你真是被那个女人勾了魂。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整天打扮的跟个花蝴蝶似的,除了勾引男人还会做什么?以后那个女人的名字你不许再提,也不许你再想她!”   景宣一个闪身躲过茶杯,茶杯直接砸到了鸟笼上,瞬间破碎,几块瓷片顺着笼子划了进去,正扎鹦鹉,鹦鹉被扎的啊啊大叫,又一边来回扑腾,可是它越是挣扎,这碎片越在它身上划口子,好死不死,一块锋利的尖口正好怼进它的喉咙里,不一会儿,它就再也不折腾了。   景宣心里不服气,看了眼母妃,目光又从她身上划到自己的王妃身上,越来越不顺眼。他这王妃比慕雪芙大不了两岁,人家慕雪芙天天穿红挂紫,如一朵初开的牡丹花一般艳丽妖娆,怎么他这王妃天天穿的不是素色就是深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给谁守孝哪。景宣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我就想她,我就想她,等我弄死景容,我就把她弄到床上去。”   “你在那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哪?”离得远,景宣说话的声音又小,瑜王妃也没听清他在那说什么,只是看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凝眉喝道:“母妃的话你听没听见?以后不许再到东院去,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儿子不去就是。”景宣赔着笑,又凑到她身边,蹲下身给她捶腿,带着谄媚的表情,“儿子向来听母妃的话,母妃说不让去东院儿子以后绝不再去。”他不去,难道慕雪芙不会出来吗?   瑜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拍着他的肩,“母妃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你好,母妃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你是母妃的命根子,母妃不会害你。”   拍在肩上的虽然只是母妃的手,但景宣却觉得有千斤重,母妃从小到大总是说这些话,听的他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他根本没多大的奢求,就是想在封地过一辈子的逍遥人生。可母妃总说要抢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要成大事,他也不知要成什么大事。唉,反正都有母妃去折腾,他啊,还是逗逗鸟赏赏美人吧。最好母妃把景容那小子折腾死,那他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瑜王妃在那絮絮叨叨的说,景宣就那里直点头,他也没有听清母妃说的话,只不过思绪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没有啊?”瑜王妃自然知道儿子的个性,哪次和他说话不是听一半留一半,从来就没有哪次能好好听她说话的时候。   景宣摇头晃脑,敷衍道:“听进去了,听进去了,母妃说了,让儿子不要天天只知道玩,要多和朝中权贵打交道,也多结交人。少去烟花柳巷,少去市井流连。母妃的话,儿子都记住了。”   瑜王妃点了点头,但又停了停,指着他的鼻子,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多进皇宫走走。”倏尔,瑜王妃的脸上多了几层和暖温柔的笑容,“皇上很喜欢你,无事就去拜见拜见,陪他下下棋,听听曲。”   “皇上喜欢招景容去对弈,再说我那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那本事能和皇上下棋?”   瑜王妃对这个儿子真是气到没气了,“棋艺不好就去练啊,一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当然学什么都不好。”微微喘息了几次,声音低柔下来,“就算不去下棋,陪在皇上身边和他说说话,聊聊天,他也高兴。”瑜王妃的眼中慢慢蒙上一层微妙的氤氲,朦胧而飘渺,仿佛带着几分迷茫,又好似陷入回忆里。少顷,她多眨了几下睫毛,收回思绪,感慨道:“你自幼没有父亲在身边,皇上是你叔父,他自会疼惜你。你看他多疼爱景容啊,只要你去多陪陪他,他一定比喜欢景容还要喜欢你。”   “真的?”景宣猛然抬头看着她,眼中似有晶石划过,带着期许的语气,“比喜欢景容还喜欢我?”他不在乎皇上的喜爱,只在乎能比的过景容。   瑜王妃覆上他的脸,一下一下摩挲,诱导道:“当然,景容算个什么东西,皇上疼他也不过是看着你父王的面子上。你就不同了,你还有咱们安王府这一层,咱们安王府也是姓景的,他自然会更疼爱你。”   听罢,景宣挑高了眉头,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那他就勉为其难多去见见这位皇叔父吧。   瑜王妃满意的看着他,嘴边漾起一层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九十一章 红颜弹指老   锦幔珠帘,重重叠叠,金丝银绣的纱帷如游龙下山倾泻在每个帷柱旁。透进来的阳光,映照在金银丝上,闪烁着莹莹的微光。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燃着飘渺柔美的夜酣香,娉娉婷婷,悠然散开,风动,纱摇,香浮,整个房间恍若瑶池仙台。   而在那飘渺之处,有一女子卧躺在红鸾锦被里面,微光透过层纱在她的脸上覆上一层温润的光泽。虽闭着眼睛,但丝毫不减其美貌分毫,白皙如玉的面庞如画中仙子一般,让人有一种错觉,这哪是人间该有的绝色,更似是王母娘娘家的仙子下凡。   她的眉梢眼角还带着欢爱后的情态,那股媚姿似不断蜿蜒流泻的泉水,又似幽香的鲜花断断续续的散发着她的魅惑。   将他搂在怀里的男子就这样痴痴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枕头上,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嘴唇,低喃了声“我的宝贝儿”才起身离开。   很长时间过去,床上的女人睫毛微微一颤,似有要醒来的动向,她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全身酸疼。但却微微一笑,翻了下身,手往身边一放,却又直直的垂下直接砸在床褥上。女人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看到旁边空空如也的地方,心里却觉得不是滋味。暗道一声,“走也不打声招呼,真是可恶。”   骤然她瞳孔一缩,猛地一下坐起身来,抱着头,手指穿梭进发丝,抓了抓,脸上似是露出痛苦而挣扎的痕迹,咬牙切齿道:“慕雪芙,你这个没出息的,竟然贪恋起男色来了。”   好一会儿,慕雪芙越想越生气,气急败坏的唤道:“白伊,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她要清洗干净这个男人留下的味道,省的她再起了贪恋。   慕雪芙轻柔的擦拭着身体,却双目空洞,魂归云霄。脑子里一遍遍的回放着昨夜与景容的快乐欢愉,他是那样熟悉她的身子,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如置身天外一般,忘却了世上的烦忧。   慢慢地,她的神色逐渐暗淡下去,仿佛乌云遮蔽了晴空,眼中划过阴翳,闭云遮天,“避子汤准备好了就拿来吧。”即使她如今贪恋这**上的欢愉,她也绝不可以怀上景容的孩子。   白伊轻抚着她的头发,长长的发丝淋着滴落晶莹的水珠,手上的动作一顿,脸僵了僵,道:“主子,总喝那避子汤对身体不好。”   慕雪芙抬起手臂,撩起水,让水洒在臂上,结成剔透的滴珠,想了想道:“好像师姐给我的那一大堆香料里,有一味是避子的,你去找找,以后王爷要是留宿,你就点上。”   白伊抿嘴一笑,打趣道:“只怕妖姬给的香用不了几日就没了。”   “你这丫头!”慕雪芙扭头睨着她,手指一弹,将一颗水珠弹到她的脸上,道:“听说麝香可以避孕,以后你在香里填上一味便是。”停了停,又道:“王爷怎么这么早就走了?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王爷不到辰时就离开了,是周成叫走了。”白伊压低了几分声线,“我偷听到好像是什么疯妇什么尸体的事,应该就是前日的祠堂着火的事了。”   氤氲的热气挡着她凝滞的浓眉,慕雪芙垂下睫毛,鸦色的阴影在雾气缭绕下更显暗沉,缓缓的,她从水中起来,冰肌玉露沾染着水汽,在光束的照耀下,玉肤熠熠光莹,待白伊为她擦拭干净,又用玫瑰花膏涂抹全身上下每个角落。待完成这一系列的工序,慕雪芙玉手轻轻挑起衣服,对着雕花落地镜子,将衣服一件件穿起。   突然,手在脖子上停了下来,镜中的美人拧着眉头,指尖在红印上一一划过,这该死的景容,在她身上留下这么多的印记,这让她怎么见人啊!   慕雪芙轻斜了眼在一旁抿嘴偷笑的白伊,“还不去拿些遮瑕粉将这露在外面的地方都遮掩住!”   白伊笑的有几分揶揄,“这样才好,省的外面人以为您和王爷不恩爱哪,这印记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也让他们瞧瞧,王爷有多宠爱王妃。”   慕雪芙睨了她一眼,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手指在脸上似鉴赏一般抚摸,语气中包含着一层幽怨,“红颜易老恩先断,若是我老去,王爷怕是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白伊看着镜中的主子,竟有些痴迷,虽然相处多年,但有时面对主子这张脸时依旧会不由自主的晃神。她垂下头,看着地面,脑海中呈现出王爷看着主子的眼神,“可我看得出,王爷是喜欢主子的。”   慕雪芙轻轻一笑,“若是我没有这幅容颜,他会喜欢我吗?他喜欢的不过是这张美丽的容颜和新鲜的**罢了。”   白伊抬起头,难隐心疼的看着慕雪芙,实在不忍主子如今还封闭着自己的心,“可王爷这样的人,要什么女人没有,即便没有主子貌美,可府里的女人哪个不是花容月貌,更别说是新鲜的**,只要王爷想要,他可以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可王爷之前不一直都是洁身自好吗?”   慕雪芙抚着脸的手一停,指尖慢慢下滑,垂落下来。一束光正好照在镜子上,她只觉得白茫茫一片,刺眼的很。慕雪芙眯了眯眼,微觑着眼睛看着镜子中不真切的自己,竟有些恍惚,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白伊,“那他喜欢我什么?我哪里值得他喜欢?”嘴边绽放着如玫瑰初开般娇艳的笑容,却参杂着缕缕苦涩,“他喜欢我又能怎样,道不同不相为谋,终究还是要散。只不过,可能我刚离开时他会难过几天罢了。景容不是一个能轻易动情的人,他对我的那点子喜欢,也不过尔尔。”   眸中的星光如升入高空的烟火,明亮之后,慢慢淡寂,只留下一片灰暗,慕雪芙喃喃道:“若是他知道我的真面目,怕是这份喜欢也会消失,换成无边的恨意。他会恨我的,恨我利用他,恨我欺骗他的感情。”   “不会的,我看的出来王爷是真心对待主子的,况且我们做的事与他没有利益关系,若是王爷有一天知道真相也绝不会怪罪主子的。”   “好了白伊,你什么都不用说。”慕雪芙神色一凛,打断白伊的话,“你只要记住,在大仇未报之前,所有的儿女之情都是利用。即便我欺骗景容,也权当是他在大婚前后让我成为满城笑柄的报答。”对着镜子,慕雪芙莞尔一笑,“等事情结束,我们两个人也算是两清了。”   转而,她横目冷视着白伊,“以后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   白伊憋了憋嘴,垂目肃然,道:“属下知道了。”   慕雪芙扶了扶头上的白玉镂空飞鸟掩鬓,搭上白伊的手,“我饿了,青琢那面的膳食应该准备妥当了,咱们过去吧。”   吃着饭慕雪芙这才想起白伊说的疯妇死尸的事,驻了筷,她用手绢掩着嘴角吐掉漱口水,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了眼站在一旁伺候的膳房婆子。   自上次她禁足被膳房的人以次充好后,景容就将膳房的人打的打,赶的赶,这收拾一回,膳房就老实了,不但再不敢糊弄,而且送入东院的吃食都是挑最好的送过来,就连送膳入膳都会有两个婆子在旁边陪着,就怕这王妃哪里不满意。   “这胭脂鹅脯和那道火腿老鸭汤是谁做的?”慕雪芙看向其中一个婆子,指着两道菜,问道。   那婆子是容长脸,脸上的表情一直紧绷绷的,只是在慕雪芙问话时才抬眼瞧了下。见问的是自己便上前一步,作揖道:“鹅脯是周主厨做的,老鸭汤是赵主厨做的。”她低眉顺眼,安安分分的回答完王妃所问的话,便一句都不多说。   另一个婆子滴溜溜的眼睛一转,她刚才可是一直注意着王妃的一举一动,这一桌早膳上,数这两道菜王妃动的筷最多,定是十分喜欢。也不等慕雪芙问话,便赔笑道:“王妃娘娘吃的可还满意,这两道菜都是这两位师傅的拿手好菜,周主厨擅长烹制,赵主厨做汤最有一手,都是咱王府里最好的厨子。这两位平时只伺候王爷王妃的膳食,别人的膳食一律不负责。”   慕雪芙细细打量着她,再与前一位一对比,甚觉有趣。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若冰霜,但谁老实便一看就知道了。   “嗯,是不错,鹅脯嫩丰,鸭汤入味,颇有几番滋味,那就赏两位厨师每人十两银子吧,其他厨子每人五两。”顿了顿,慕雪芙弯了弯嘴角,道:“你们两个也辛苦,今日本王妃吃的欢心,你们两个每人也同样五两。”   “谢王妃恩典。”容长脸的婆子接下银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的谢了恩。   另一个婆子却机灵的很,满脸堆笑,脸上的皱纹恨不能挤成花似的,先是有推却之意,斯斯艾艾道:“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哪敢要王妃的赏?”   慕雪芙挑了下眉,道:“那你就是不给本王妃这个面子了?” 第九十二章 钱使鬼推磨   那婆子先是被唬了下,但一看王妃眉宇间的揶揄之色,心里一松,连忙接过白伊递给她的荷包,谄媚道:“这是王妃的一片心意,奴婢怎好拒绝,奴婢只能在这叩谢王妃的大恩了。”说着就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目光幽幽的在她身上打着转,慕雪芙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她挥了挥手,道:“好了,起来吧,看起来挺伶俐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娘娘的话,奴婢贱名恐污了王妃的耳朵,奴婢夫家姓刘,他们都管我就刘婆子。”刘婆子本就胖,一起身倒有些站的不稳,晃了晃才稳稳站好。   慕雪芙颔首道:“那以后我也管你叫刘婆子,本王妃看你做事挺机灵了的,以后往各处送餐就都是你负责吧。这事我回头和王爷说一声就是。”转而,又看向那冷冰冰的婆子,道:“刘婆子负责的事多,以后往这来送膳食的任务就由你来负责,旁人我谁也不用,你一个就够了。”   “是,奴婢遵命。”依旧是面不改色,没有因为慕雪芙的特殊对待而有半分喜色。   “嗯,将这膳食都撤了吧,你们也都下去吧。”   婆子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慕雪芙主仆三人,青琢有些不明白主子的安排,那刘婆子一看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为何主子还这般恩典她。   青琢欲言又止,但慕雪芙已知她想问什么,没等青琢开口,便率先说道:“你们是不是想问我为何重用刘婆子是不是?”瞧青琢和白伊都点头,嘴唇一勾,神色冷了下来,接着道:“若不是拓拔馨无意中听见珍华夫人和皇帝的对话,我和景容就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却因为花媚儿险些失了足。花媚儿,她应该为她做过的事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这和那个刘婆子有什么关系?”白伊追问道。   “刘婆子那种人一看就是会被利益趋势的人,若是我给她点好处,让她为我办事,不就省的劳烦我们亲自动手吗?”慕雪芙莲步慢慢,走到衣柜前,从衣柜里夹缝中拿出一个画着牡丹花的精美小瓶,她细细观赏着上面的牡丹花,像是鉴定珍品一般,好一会儿,朱唇徐徐倾吐,声音很轻,“这药水听说只要下在人的饭菜里,神不知鬼不觉就会要了人的性命,而且谁也查不出来死因。既然她害不死我,那我只有绝地反击,要了她的命。”   青琢和白伊皆眼前一亮,她们就说嘛,主子是有仇必报的人,怎能轻易放过想要害她之人。   白伊面露笑意,道:“刘婆子一看就是贪钱的人,只要我们给她点好处,就会为我们所用。主子特意给她一份好差事,就是为了方便她做事吧。”   青琢点了点头,但面上露出一丝担忧,道:“可像刘婆子这种贪得无厌的人,若是以后她以此来威胁王妃,那怎么办?”   慕雪芙晃了晃手中的瓶子,冷哼一声,“若是她不蠢,定会封紧自己的嘴。不然,我就连她的命一并收回。”   慕雪芙将瓶子递给青琢,“这事你去办,多给点银子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能为我所用。不过,若是她不肯,也不用留着她的命,直接了结了便是。”目光追随着瓶子,慕雪芙带着几分打趣味道说:“若是她男人找上门来,也好办。他死了一个婆娘,我就给他买两个,两个不够,我就给他买十个。”   白伊“噗哧”一下笑出声,长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嘴。她用两支食指交加在一起,比在胸前,“十个?主子,你这是想累死他啊?”   这回不止是她,就连慕雪芙和青琢也笑出了声,青琢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你是越来越像紫夭了。”   提到紫夭,就想起了红韶和金露,几个人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白伊看了看慕雪芙,支支吾吾道:“主子,如今您身边只有我和青琢,紫夭和红韶又在外面为您办事,不如让金露回来吧,她已经受了重罚,定会知错了。”   慕雪芙摇了摇头,“我刚打了她,她心里没准还生着我的气哪。她本就是大师兄的人,若是以后不愿意再跟我也由着她。至于紫夭和红韶,等怀王和宁王大婚后再一同回府就行了。”   “什么事要等到怀王和宁王大婚后就行了?”突来的声音让屋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就连一向稳重的青琢都险些失了手将手中的瓶子砸了,她连忙收起瓶子,垂眉敛目,掩住心里的慌张。   以前紫夭在时这通传的事都是由她来做,后来紫夭走后就是金露来接替她,只是这金露刚走,慕雪芙因为忙别的也忘记让人在外通传。所以她们几个在屋里密谋着,却连景容来了都不知道。幸好她们谈到此处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还不知会出什么差错哪。   慕雪芙扬扬手让她们两个人下去,这才与景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青琢和白伊说,如今在我身边伺候的只有她们两个人。人手上有点忙不开,所以啊,向我求情让紫夭和金露回来哪。”   紫夭那丫头虽总是风风火火的样子,但性情也着实可爱,每次他来时都是笑脸相迎,倒让景容舒心几分。景容脱下披风,走到火炉旁烤了烤,去除身上的冷气,“确实,这东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们再管,又要伺候你,又要管这院子的丫头太监,也着实忙不过来,不如就把紫夭回来吧。”   慕雪芙走到他身边,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脸,果然冷的跟冰块似的。她真是不明白,不都说男人是天生的火炉吗?怎么景容就跟上了冻似的,怎么暖和都热不了。   翻过手,慕雪芙点了点他的鼻头,“小气鬼,你为何只说让紫夭回来,怎么不说也让金露一并回来啊?我看你分明就是个小心眼,至今还生着金露的气。”   “芙儿,你那金露姑娘总是欺负我。”景容抱起慕雪芙,委屈的表情看着她,带着撒娇的口吻,道:“本王可是怕了她。”   慕雪芙哼哼一笑,道:“没出息,堂堂王爷还会怕个丫鬟?说出去,都让人笑掉牙。”   “那怎么办?谁让她是你的人,本王重视你,自然不能和你的侍女计较,也只能有苦自己咽哪。唉,你看看我这王爷当的,可真是够可怜的。”景容唉声叹气,不住的摇头,语气虽哀怨,却透着丝丝笑意。   “讨厌。”慕雪芙嗔着他,在他怀里扭了扭便脱离了他的怀抱,转而回答他一进门提到的问题,“紫夭最爱玩,怀王和宁王大婚那日定然是全城欢腾,还不知怎么热闹哪。她啊,那么爱凑热闹,定会玩得不亦乐乎。我权当是行行善,放她多玩几天,等她玩够了再让她回来安安分分的伺候我。”   “上哪找你这么好的主子去?”景容哪里舍得离开这温软玉香啊,直接跟上去从背后将慕雪芙抱住,声音温柔的如潺潺溪水滑过磐石,“早上进的可香?周成说你赏了膳房,还给个叫刘婆子的人安排了差事?”   慕雪芙不喜欢景容如今这般缠人,本想推开他,转而一想,便没有动,而是安稳的被他拥着。她回手覆在他的脸上摸了摸,他的脸虽冰凉凉的却比一般女人还要细滑,“王爷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景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微阖着眼睛,昨夜睡得晚,早上又起的早,问了一上午的话,他也有些疲惫。此刻,将慕雪芙拥在怀里,又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竟觉得很安心,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慕雪芙一字一顿,小心斟酌道:“若是花媚儿在王府无缘无故的死了会怎样?”   她的话音一落,就感觉到贴在自己后背的人身上明显一僵,连搂着她的手都微微松动。   景容瞬间睁开眼睛,之前的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慕雪芙看似随意一问,但他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缓了会儿,又重新将慕雪芙紧在怀里,低沉道:“她怎么死了都行,就是不能无缘无故,她要死,就必须有个说法。不然宫里的珍华夫人不会干休,宫外的兵部侍郎也不会答应。”   慕雪芙深吸了一口气,身上似是从内而外散发着阵阵凉气,她只考虑让自己一时痛快,却忘了这之后还连带着的麻烦。是啊,怎么死的都好,哪怕是在大街上被马车撞死,哪怕是被歹徒劫持杀死,都要比无缘无故的死了说的清。她若是真的悄无声息的弄死了花媚儿,虽然能解一时之气,却给景容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慕雪芙扯开景容的手,向屋外走去,召唤了声白伊,知道青琢已经出去,心下一紧。侧目看了眼对她含笑的景容,回之一笑。又吩咐白伊,“去把青琢叫回来吧,就说糕点虽好吃,但后续制作太过麻烦,我等不及,不用她让刘婆子费心做了。” 第九十三章 逼问疯锦葵   景容似笑非笑的看着慕雪芙,直到把她看的浑身都不自在,才意味深长道:“花媚儿不急于一时。”   慕雪芙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侧了侧头看向香炉里散发着的渺渺青烟,额际上的露垂珠帘眉心坠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在阳光的闪耀下闪烁着晶光,更衬得她娇俏中别有一番妩媚。   日影狭长,倾泻了一地,虽没有人说话,却显得格外蕴静凝气。慵懒的香气绵绵如细雾出云,空气中弥漫着飘飘欲仙的气息。   须臾,慕雪芙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景容,问道:“花媚儿先放置一旁,那烧毁祠堂的疯子和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景容的神色如瞬间结冰一般,连看着慕雪芙的目光也凉凉的。   看他这幅模样,慕雪芙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不愿意说就不说嘛,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景容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眸光瞬间黯淡,如天际零碎的星辰,分散而没有焦距,他张了张嘴唇,唇片似是沾的太久,竟有些不愿分别,好一会儿,似鼓起勇气一般,道:“那疯妇是伺候过我母妃的侍女,叫锦葵,后来她背叛我母妃,爬上了父王的床。只是后来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就疯了,于是就把她安置在了后院。至于那具尸体是我奶娘。”   慕雪芙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满脸的疑惑,看着景容无力垂着头,面容上似有挣扎的神情。她慢慢走进他坐在他身边,挽起他的手,“我听说那具尸体还很完整,难道你奶娘是刚刚过世不久,可我进府后就没听过这个人啊,难道她一直在祠堂里安生吗?”   手上的温度一暖,景容反握住她的手,嘴边衔着一缕苦涩的笑容,徐徐道:“奶娘是我除了母妃最亲近的人,若是她活着,我怎么可能不孝敬她?”慢慢的,那缕笑容变了模样,他笑的那么狠绝,凌厉的目光直欲噬人,“奶娘早就死了,在十多年前就死了。她的肉身没有腐烂,是因为被人从天灵盖一点一点灌进去了水银,她是被人活生生的折磨死的。”他的目光越来越红,似夕阳西下时天边的红霞,“雪芙,你能想象得到被人从头顶凿个洞的滋味吗?她不知受了多大的罪,才能解脱痛苦。”   慕雪芙着实愣住了,这世上还有比她和师姐更凶残的杀手吗?况且只是对付一个奶娘,用得着用这么残酷的手段吗?   看她呆愣的样子,景容以为她被惊吓住,目光柔和下来,安抚道:“别怕。”   慕雪芙暗自撇了撇嘴,她才没有害怕,论折磨人,谁又能比得过她。不过这水银注脑的法子听起来好像不错,下次倒可以试一试。不过这种阴险的杀人手法用在一个奶娘身上,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哺育王爷的奶娘,在这个府里应该地位很高的,谁敢对她下手?”   景容嗤笑一下,满脸的嘲讽,缓缓道:“母妃去世不久后,父王就娶了西院的那个女人。没多久的一天,奶娘就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跟着她一起失踪的还有母妃那一大匣子的金银首饰。大家都说奶娘是夹带私逃了,现在看来,奶娘早就被人害死了。”   慕雪芙只觉得疑惑重重,漆黑的眼珠来回乱转。本来她只是想找个安身之所,没想到这宸王府的后宅竟如此不安分,她本就无暇顾己,还要顾及宸王府的后宅,看来她的计划要慢慢进行了。   如扇睫毛如雨后的春笋,一点点铺展开来。慕雪芙的眼睛中仿佛有晶石划过,波澜璀璨,她扬了扬嘴角,轻笑出声,狡黠的斜着景容,“王爷,你说那个疯妇为何会突然烧起祠堂来,又怎么会知道奶娘的尸体藏在祠堂里哪?”她拉过景容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了个“疯”,道:“有这个病字旁才是疯,没有这个偏旁,也剩下一个风。不过这个风却有滥竽充数之嫌,怕是装疯啊。”   景容眼中跳跃着如烛火般的光芒,他微微思着了下,沉声道:“有时候装疯卖傻不可谓不是一条生存之道,可能她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本王,但又碍于什么人,不敢多说。”   “奶娘的死和锦葵的疯定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能解开一个结,就能扯出不少事情来。”慕雪芙目光平静的如一潭深不见底的井水,看不见一点涟漪,悠悠缓缓,眸光中荡起一层波澜,慕雪芙蓦然看着景容,神秘莫测一笑,道:“王爷不是说过,李侧妃搜过含香的房间吗?据李侧妃所说她只是苦于含香威胁,所以才动了杀机。但她为何又在杀完人之后去搜含香的房间哪,是不是含香掌握了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会有威胁的本钱。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牵连哪?”   景容眼中的火焰越烧越亮,如层层绽放的鲜花,明艳璀璨,他猛地亲了口慕雪芙,道:“想要知道有没有牵连审问审问不就一清二楚了。”说完抬起步子就离开了。   景容走后并没有回到书房,而是转而去了后院的一间密室中。   漆黑的密室没有一丝光亮,阴森寒冷,如同坠入黑暗的漩涡。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双空洞洞泛白的眼珠在四处乱转,那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惊骇。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恨不能将自己蜷缩在一团的女人。   “咯吱”一声密室的门被打开,狂风猛然灌入,冻的那个女人全身发抖,缩的更紧。“呲呲呲”的几声,有人将密室里的灯烛一个个点燃,将屋里满堂照亮。   地上的女人慢慢抬起头,看着站在眼前长身玉立的人,瞳仁霎那紧缩,眼中的恐惧又多加了一层。瞬间,眸光中的恐怖神色缓缓敛去,目光变得空洞浑浊,嘴角一咧,傻笑起来。   景容深深的看着她那张污秽的脸,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沉重的哼声,似是嗤鼻似是嘲讽。   空气中轻浮着重重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挥之不去,有些熏人。   景容眼睛一递,周成快速让人将一套桌椅摆在正中,又配上一杯清茶。景容撩起长袍坐下,修长干净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青玉茶杯边沿,动作轻缓,优雅万千。他端起茶杯送入唇边,朱唇碰了下茶面,便又放下,唇际噙着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却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不怪王妃总说咱们府里的茶不好,果然是不如她的茶香。”   周成躬着腰,抬眼看了下王爷,颔首道:“王妃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就像王妃一样,都是人间极品,也只有这样才配得上王爷不是?”   景容侧目看着他,略笑了笑,轻声道:“确实。”目光幽幽又看向那依旧咧着嘴傻笑的女人,妙目幽长深邃,意味不明,他歪了歪身子,让自己坐的更加随意,右手撑额,轻飘飘道:“锦葵,装疯卖傻十多年,一定很累吧。”   “呵呵,呵呵。”那女人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爬到角落,将自己缩在膝盖之间。复又抬起头,看着景容,傻傻笑起来。   景容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惊慌,心下愈加有了定断。左手里轻捻着紫晶玉石手串,嘴角的弧度浮上一抹幽凉的冷笑,“若是真傻,对你而言也未尝不是好事。你背叛了本王的母妃,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活在痛苦与悔恨当中啊。”冷冽的双眸如数九寒天里的东风,没有一丝温度,只叫人忍不住打颤。景容摩挲在玉石上的手指顿停,声音清冷,唇边笑意不减,“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本王母妃的事,你被母妃的冤魂吓傻了吧?”   他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一般,邪气而阴森。话音刚落,锦葵便如被鬼附了身不住的磕头,嘴中念念有词,“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有心害王妃的,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我若是不做,她就会杀了我。我是逼不得已才会在王妃的汤药里下毒,我真的不是存心要王妃死的。”   景容如从寒池中破冰而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翻涌的寒气,他的眼底充斥着如野兽一般噬人的厉色。几步上前,不顾锦葵身上的肮脏,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充血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她,大声喝道:“你再说一遍!是谁让你往瑜王妃的药里下毒!快说!”   近如咫尺的面孔,虽俊美无双,却比丛林中的老虎还要可怕,那双噬人的眼睛像极了瑜王妃。   锦葵对上这双眼睛,瞳孔扩散,长大了嘴巴,想喊,却如同失声一般,除了“呵呵呵”的声音,竟连叫都叫不出来。   “说啊!”景容气急败坏,一手摁住她的脑袋怒吼道:“说!是谁让你做的!说!”   锦葵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嗓子眼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断断续续,似连呼吸都要停止。好一会儿,这口气才喘过来,转为嚎啕大哭,她紧紧攥住景容的手,哭嚎道:“王妃,奴婢对不起你,奴婢对不起你啊!”   “说” 第九十四章 景容雷霆震   俊美无寿的面容上蕴满了山雨欲来的阴沉,明晃晃的烛光投在他透白煞雪的脸上,他的额头青筋欲爆,如青虫盘踞在那里,只等着破茧而出。   “说!给本王一五一十的倒出来,是谁让你往母妃的药里下毒,你说!说啊!”显然对于痴痴呆呆目光涣散的锦葵景容失去了耐性,他扼住她的脖子,手指关节因用力而狰狞泛白。   周成看着锦葵就要被掐死了,连忙上前劝阻,“王爷你再掐下去,就真的掐死了。她若是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哎呦,我的爷,你可消消气吧,咱们有什么事都慢慢来,你可别被气出个好歹,那奴才可吃罪不起啊!”   景容这个时候哪里会听劝,他一手挥开周成,直接将他挥倒在地,一手愈加用力的扼住锦葵的脖子,双目充血,含着雷霆之火,大声喝道:“你到底说不说!”   锦葵的呼吸越来越稀薄,甚至翻起了白眼,可是嘴边却噙着一个笑容。那笑容那样淡然,那样从容,好像不是赴死,而是从心里解脱出来。   蓦地,景容手指一松,那泛白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锦葵骤然得到呼吸,像离了水的鱼儿大口呼吸了空气,伴随着“咳咳咳”的咳嗽声,似是要吐出血来。她匍匐在地上,上臂支撑着身子,颤抖不已。   有须臾的寂静,仿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咳嗽声慢慢减弱,直至消失。锦葵霍然抬头,看着景容,只森森的笑着。这笑声如同聚集在心里数年积累的苦痛,淋漓尽致,又仿佛掺杂着无穷无尽的悲凉与绝望,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她的眼神中再不复之前的浑浊,似拨开浓雾后的皎洁月色,明亮、有神。   眼珠里的泪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似火烧一般灼热,只听她喉咙干涩哑然,就像是有沙粒在嗓子眼里堆积,“王妃向来和善温柔,对我们这些下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更不会打骂我们。逢年过节就会打赏,或是知道我们谁有什么难处,只要她力所能及都会帮到我们。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比她再好的主子。”   手背像是被野火烧过,灼的她的心直疼。锦葵停了停,咬紧牙,哭出一声,就像是被眼泪憋在喉咙里,让她喘不过去来,“可我竟被富贵荣华蒙蔽了双眼,迷失了心智,以为可以翻身做主子,再也不用给别人当奴才。我趁着王妃生病,在瑜王的茶里下了,与瑜王成就了好事。虽然有了肌肤之亲,但王爷并不喜欢我,只是赏给我个通房的名分,但却依旧在王妃房里伺候。”   她柔和的下颚滴着点点泪珠,烛火红盏,那眼泪也变成橘黄色。锦葵微微跪直了身子,极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平息了口气,哑声道:“我心里不甘,不甘心还伺候人,更受不住房里其他人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但我又能怎样,我只是个下人,王爷不喜欢我,因为这事,就连王妃也对我淡了几分,其他人更是看不起我,排挤我,就连说话也总是冷嘲热讽,骂我恬不知耻,趁着主子不便,连主子爷也勾引,和勾栏里的下贱女人没有什么分别。”   “我那时真的很后悔,但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本欲求死,却不想在我想要投井时遇到了她。那个女人救了我,却杀了原本的我。她一次次的蛊惑我、诱导我、利诱我,说是只要我能帮她除了王妃,就许我侧妃之位。这样的诱惑太大,大的让我迷失,让我被利益趋势。”   景容的脸如刷了一层白漆,没有一点血色。他晃了晃身形,踉跄一步,幸好有周成扶住他。“那个人是谁?你们又是如何害死我母妃的!”   “恰巧王妃那个时候身体抱恙,需要每日用药,所以她就让我在王妃的药物里加入了几分重药。王妃的病本只是伤风感冒的小病,却因为那几味药与大夫开的药相克,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锦葵抬起头,双眼明亮异常,面庞狰狞而扭曲,声音暗哑,却带着恨意,“是李侧妃,是她,是她给了我药,是她让我害死王妃的,是她!”她的脸满是泪水,如泉水涌出的泪珠盈满整个眼眶,让人分不清眼白与眼仁的位置。   景容面如死灰,胸口如波涛翻涌的浪潮,起伏不定。若不是有周成搀扶着,甚至没有力气站立着。他痛苦的扭曲的脸庞,撕心裂肺。宛若在深冬腊月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碰冰水,那蚀骨寒意从头发丝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太阳穴上迸出的青筋越来越明显,景容指着她,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狠毒的女人!都是些忘恩负义的贱人!那奶娘是怎么回事?也是你们杀的对不对?”   锦葵的面孔是深深的自责和哀痛,她缓了缓气,从沉痛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深深的垂下头,连连摇首,声音已经变了味,嚎啕中透着隐忍,“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若是没有我,奶娘不会死的。”   她的呼吸简短而急促,烛光摇曳在她惨白的脸上,“自从王妃死后,我惶惶不可终日,每天夜里都会梦到王妃的鬼魂来找我索命。每日寝食难安,陷入噩梦中不能自拔。我为了安心,特意请了道士为我作法,他让我写忏悔书烧给王妃,以此来安宁王妃的魂魄。我照他所说在王妃头七那日偷偷的给王妃烧纸钱,不想在我告罪的时候被奶娘听见。奶娘不但听见了我的话,还抢走了那封忏悔书还有李氏让我的药方,之后她便去找李侧妃了。”   “然后她就被李氏害死了是吧?”景容冷冷一笑,淡然的看着她。   锦葵整个人瘫在地上,她骨瘦如柴,如今更是不堪,似随风垂落的秋叶,生气全无。空洞的眼神里一片死寂,她闭上眼睛轻轻的叹出一口气,“我偷偷的躲在暗处,不敢出来,却亲眼看着李侧妃为了逼奶娘拿出我写的忏悔书和药方,对奶娘百般折磨,最后她看奶娘冥顽不灵,一怒之下,竟撬开了奶娘的头颅,将水银灌了进去。后来她让人把奶娘扔去了乱葬岗,我自知罪逆深重,又不忍奶娘的尸体被恶狗野鹰分食,便偷偷的将奶娘带了回来王府,我知道祠堂里有个冰窖,就把奶娘藏在了那个。我知道自己被人利用,难逃一死,本想着将这一切都告诉王爷。可那时王爷因为与新王妃的事焦头烂额,再加上李侧妃怕我将事实说出,一直寻机会除掉我,更加不会让我在瑜王面前出现。我为了保命,只好装疯卖傻,以此逃过了一劫。”   “忏悔书和药方哪?”景容眉心拧成“川”字,目光如寒,似腊月里房檐上的冰锥,尖锐而冰冷。   锦葵木然的摇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但都没有收获。”眸色渐渐燃起一层光亮,像是有什么希望点燃了她内心的憧憬,她直直的看着景容,声音里显得有些急切,“不过,那个含香好像找到了,但奴婢去过她的房间,并没有找到。”   景容漆黑的瞳仁里的光辉渐渐凝结,似无边无际的夜空中唯一的星辰,他回视着锦葵的目光,“你一直躲在暗处,欲意何为?”   锦葵坦然直视,神色坚定,没有一丝退缩,“奴婢当年因贪心铸成大错,害死王妃,害死奶娘,终日饱受良心的谴责。本想追随王妃而去,好弥补奴婢的过错。可一想到真凶逍遥,不能让王妃魂魄安息,奴婢就想着定要留下这条贱命,好有一天为王妃报仇雪恨。所以奴婢一直在寻找机会,希望找到罪证,将李侧妃的罪行公之于众,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可奴婢苦寻多年,都没有找到那封药方。   景容生生压制着心中的愤恨,他知道若是想指认李氏,此刻锦葵还不能死。费力的咽下胸腔里翻涌的恨意,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烧祠堂?”   “正因为含香的死,让奴婢看到了希望。”锦葵的情绪夹杂着些许激动,她双手握拳抵在地上,“自李侧妃回来后,我便日夜监视着她。那日我亲耳听到含香以忏悔书和药方作为威胁,让李侧妃的儿子娶她进门。只是李侧妃是何其狠毒之人,怎会就范,所以她就直接掐死了含香。又将含香的房间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份证据。奴婢后来趁着李侧妃离开,也翻查了一遍,同样一无所获。”她顿了顿,一笑,透着悲惨与凄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奴婢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了,奴婢不想死前还不能为王妃抓住凶手。若是真凶逃脱,奴婢死后有何面目再去见王妃娘娘。所以奴婢就烧毁了祠堂,将掩藏的奶娘尸首抱出来。苍天有眼,李侧妃虽然将奶娘折磨死,但也留下了致命的证据。只要王爷认出奶娘,就一定会翻查当年之事。”   “你哪还有面目见本王的母妃,你这种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景容的声音清越似碎冰零星,清隽的面容上涌动着无尽的阴狠,“你以为你说几句可怜的话本王就会放过你吗? 第九十五章 聪慧解朝局   景容不知自己怎么来到了东院,出了密室,一路上他都是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全是刚才锦葵的声音,那声音似魔咒一般,不断的在脑子里回想。   看到慕雪芙的那一瞬间,眼中才闪现出几分神采。三步并两步就跑到了慕雪芙身边,再她还疑惑的时候就抱了上去。闻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景容才觉得那脑海中的声音才渐渐淡去。   景容抵在慕雪芙的肩上,声音沙哑,带着颗粒般的音色,“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就让我好好抱抱你。”   慕雪芙挑了下眉,疑惑的看着周成,在景容背后指了指。   周成抿着嘴,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慕雪芙挥手让周成下去,抱上景容的肩膀,“那我们到床上去抱好不好?你太沉了,站着我抱不动。”   景容“嗯”了一声,连搂带抱的就把慕雪芙带到了床上,然后就压了上去。   慕雪芙真是被他弄得没脾气了,手心顺着他的背一下下的轻抚,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思忖着她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好了?   他的呼吸暖暖的如羽毛般拂在她的脖颈间,有温湿的感觉,还有些痒。她忍不住别了别脸,却不想景容也跟着动了动,鼻尖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   “王爷”   “我母妃是被李氏害死的,是锦葵在母妃的药里加了相克的药材。”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哽咽,“奶娘也是被李氏害死的。”   不等慕雪芙说完,景容就打断她,说出了一番令她怔愕的话语。   锦葵?好像是那个疯妇。慕雪芙眨了眨眼睛,似是幻听一般看了眼景容。   景容抬起头,手指在慕雪芙的脸颊上滑动,眼中的恨意一览无余,“雪芙,她们合伙害死了我母妃。”   他的神色像个无助的小孩,彷徨、痛心、迷茫,从他的眼神里,慕雪芙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慕雪芙抬起腕,抚摸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目光中闪过一丝狠绝,嘴边勾起一个如罂粟花美艳而阴毒的笑容,“那就别放过她们,也不要让她们死的太容易。”   景容双眸慢慢有了光亮,他的目光落在慕雪芙唇际的笑容上面,她今日的唇色是艳丽的红色,配上这笑容,精妙绝伦。景容低下头,吻了吻,温柔的声音却说出狠毒的话语,“我要让李氏痛苦百倍。”   慕雪芙勾着他的脖子,回吻了下,“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风呼呼吹着窗檐,似女人的呜咽哭诉,含着胭脂的口舌徐徐而语,带着刀光剑影般的声音与风声交缠在一起,融为一体。   将锦葵所说的话复述一遍,对景容来说并不容易。几次说到他母妃的时候,都带着哽咽的声调。慕雪芙摩挲着他的眉头,似要将那里熨平。   “那如今要紧的就是找到锦葵虽说的药方,只要能证明药方上的字出自李氏之手,她就无从狡辩了。”待景容讲完,慕雪芙目光中闪烁着幽暗的蓝光,“怪不得她连孙子都不要也要杀了含香,原来是为了这个。杀死了个丫鬟不用她偿命,可是连主母都敢下手,她这次必死无疑。”被压的久了,有点累,慕雪芙推了下景容,翻身躺在他怀里,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只是不知道这个李氏背后是否还有人?”   “景万祺是我母妃去世后才进门的,况且她性情高傲,不会与出身不高的李氏相识,应该不关她的事。”景容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层,但景万祺素来只和达官贵人打交道,怎会结识一个小官的女儿哪。   慕雪芙侧目看着他,道:“这件事要不要回禀皇上?”   “自然要回禀,恐怕不只是皇上,就连舅舅也要告之。这事怕是要动用京兆尹才行,毕竟,李氏的娘家还在朝中为官,本王若是自行处置她,也不妥。”景容握了握她的手,脸上的疲惫就像是刚经历一次生死之战一般劳累,“只是不管怎样,本王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黄昏的阳光最是辉煌,似是要用尽最后一丝气息将光芒洒向大地,屋子里蒙上一层金辉色的羽翼,淡淡的,散落在人的脸上。那金辉色中有一层沉沉的,如千年枯寂的古井,幽暗萧瑟。晦暗的光束照在慕雪芙的脸上,却只觉得耀眼。她弯了弯嘴角,眸光中闪过的阴狠化为嘴边一缕单薄的轻笑,漫不经心道:“如今的京兆尹是我父亲的门生,只要李氏进了京兆尹的牢房,还怕她能套出你的手掌心吗?到时你想怎么折磨她不就你说了算。”   景容眼睛一亮,直勾勾的看着慕雪芙,“你说宋炎是左相的人?”左相的人不就是睿王的人,没想到京兆尹已经归属了睿王。他还以为宋炎是皇上的亲信,没想到已经被睿王收为己用了。   慕雪芙坐起来,背对着他,唇际含笑,目光中包含着意味深长的味道,幽幽然,“如今各皇子明争暗斗越来越激烈,就像是分猪肉一般,不断瓜分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京兆尹虽然官职不高,却管制着皇城,历来又受皇上重视,我父亲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她对睿王虽不讨厌,但他终究是玄武帝的儿子。看在慕雨蓉的面子上,她不会去对付他,但也不想让他就那么顺顺利利的登上皇位。她如今筹谋的事,或多或少受益者都是他,这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想蓄意的去帮助一个人,况且那个人还是仇人之子,那就给他添些堵吧,大家谁都别想痛快。   慕雪芙知道景容的野心可不只如今那点心思,只怕也想在朝堂上分一杯羹。而且萧漓现在是京兆尹少尹,若是她猜的没错,景容对京兆尹这个官职很有兴趣。   景容已经掌管禁卫军,虽然现在真正的权利还在皇帝那里,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假以时日,以景容的心性还收复不了吗?要是京兆尹也是他的人,那就等同于掌控了皇城。到时就算睿王登基,有景容这个掣肘,恐怕他这个皇帝当的也不安心吧。   高深莫测的目光灼灼凝望着慕雪芙的背影,景容眯了眯眼睛,让她的背影更加清晰。须臾,嘴角一勾,景容坐起来抱住她,“没想到芙儿对如今的朝中局势倒颇有几分见地。”   慕雪芙睨了他眼,手腕一扬,丝绢掠过他的脸颊,“耳濡目染,身为左相的女儿,我若是没这点眼力,也当不起他的女儿了。”   景容微微挑眉后笑了笑,半是感慨,道:“左相的眼力一向好,不然也不会挑中睿王做女婿。”   “睿王是众皇子之首,又有个后妃第一人的母妃,皇上虽内宠颇多,但对皇贵妃也算是恩宠不断。母舅家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为人更是万中无一,无论是口碑还是声誉在皇子中脱颖而出。荣王军功赫赫,在军中声望颇高,但他母妃早逝,在后宫中没有人。人嘛,又太冷,不善于结交权贵,比之睿王,还是差了些许。而怀王宁王,一个阴鸷狠绝,一个资质平庸。若我是相爷,也一定会选择睿王来扶持。”慕雪芙弹了弹衣服上的褶皱,神色淡然,条理分明的解析了各皇子之间的利弊。   景容眸光微微一亮,似是雨后初现的虹彩,丹凤眼因这抹神采愈加邪魅,他怔滞的看着慕雪芙,有些恍惚,他知道慕雪芙是聪慧的,却不想这份聪慧不只是用在后宅寸土之地,她的眼界更加深远,竟能一针见血的将朝堂上四位皇子分析的如此透彻。怪不得祖上遗训,女子不能干政,原来女人的聪明远远高于男人所想。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若是女人在政权上得到主动权,这天下可就变天了。   看着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灵动媚色,景容眼中闪过一丝陶醉,陶醉在她慵懒而随性的言语举止中。他在慕雪芙的耳垂上轻轻含了一口,含糊道:“芙儿将各位皇子都分析如此透彻,那本王哪?你又是如何评价的?”   慕雪芙“嘤咛”了一声,只觉得浑身像被过了电一般,她推开景容的脸,回视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妙目柔媚幽长,抿笑道:“王爷美貌非凡,被誉为大秦第一美男。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京城少女趋之若鹜,都想亲近一二。统领禁卫军,威名神武,圣上恩宠,视如亲子。还迎娶了朝中重臣之女为妃,与睿王是连襟,可谓是花团锦簇。”嘴边的笑意慢慢减缓,神态正色,“只是,圣上的恩宠未必实,宣王母子的虎视眈眈又为真,母家虽为侯府,却无实权,唯一有能耐的只有一个表弟,可是官职又不高。王爷,你是孤立无援啊。”   慕雪芙抚着胸口,目光悠悠转转在景容的脸上逡巡,娇俏的声音如玉珠碰到瓷盘上般缠绵幽长,道:“然而,这只是妾身看到的表象,您是不是真的孤立无援,妾身可就不得而知了。” 第九十六章 提审李侧妃   案几上的“绿绮”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如绿藤蔓绕缠绻于古木之上,反射着清冷的微光。   景容凝注着慕雪芙,心中蒙上一层阴翳,如雷雨前的黑暗的天色。久久,他弯了弯嘴角,如扇的睫毛慢慢忽扇了几下,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鸦色阴影。他握住慕雪芙的手,贴在自己的心上,“你在我身边,我怎会孤立无援?”   景容巧妙的避开了她的所有问题,而是说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慕雪芙淡然微笑,娇嫩如花,她轻轻靠上景容,娇嗔的长声唤着,“王爷”   夜色降临,烛光绵柔,金丝纱帐慢慢垂下。锦帐里,佳人盈娇嗔语,银烛下,旖旎春色荡漾。   一夜温柔,次日清晨,窗外明媚晨光透进几缕春色,喜鹊站在窗檐上,扑哧扑哧几下翅膀,实在是听不得屋里的娇吟嗔语,便遮住脸颊,含羞离去。   “别闹,别闹,我还没睡够哪。”慕雪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景容怀里挣脱出来,还没睡好,这个登徒子就又按捺不住,想要重温昨夜春边。   景容哪里容得她的挣脱,也不将她翻转过来,直接从后背压了上去,摁住慕雪芙的胳膊,调笑道:“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你再这样我就不高兴了!你下来,你这是欺负我!”慕雪芙转了转手腕,却难逃他的桎梏,“王爷,我不和你好了。”   “不和本王好了?那本王就更不能放过你了。”景容笑意更深,在慕雪芙的腋下挠了挠,威胁道:“还和不和本王好了?嗯?”   “呵呵,王爷,你好坏,你快放开我!”身上被他压着,无从动摇,慕雪芙抬起小腿,用脚后跟一下下踢着景容的屁股,“你快放开我,快点!你这个坏蛋,别玩了。哈哈,啊!你快停手。”   景容直接用腿压住她那乱蹬的小腿,手中的力度不减,笑声从胸腔里溢出,“敢说本王是坏蛋,本王就坏给你看。”他的手指如在慕雪芙的腰上一直挠到腋下,“还说不说本王坏?”   “不坏,不坏,王爷最好了。”慕雪芙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从眼角溢出,“求你了,饶了我吧。”   听到她求饶,景容停下手,将她翻过来抱着,吻了吻她的额际,“这么快就求饶,真是没志气。”   “我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慕雪芙搂上他的脖子,嗔着他。   景容无奈的低低一笑,如初春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暖入人心。眼睛凝视着身下女人的眼睛,她的眼睛笑吟吟的,双瞳剪水,顾盼之间春水荡漾。这样的美人,在自己的身下承欢,不免让他有几分自得。   慕雪芙被他瞧得有几分羞涩,脸一红,未施粉黛却娇艳如花的脸庞往枕头上一歪,“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没瞧过。”   景容眼中的暖色如波水荡漾,掀起层层涟漪,那涟漪过后,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枯井之中。他抚摸着慕雪芙的散落在鸳鸯枕头上的发丝,声音中带着几分深沉,“若是没有皇上的指婚,不知你会嫁给谁。”   说出这句话,景容只觉得心口疼了一下。若是她嫁给了别人,这温软的身躯,这美丽的容貌就都会属于别的男人。那个男人会见识到她的媚眼含羞,那个男人会抚摸她的冰肌玉体,那个男人会品尝她的甘香蜜露,那个男人会他不敢再想,只要一想到她承欢在别的男人身下,积压在胸膛里的怒气就像是快翻涌出来一般。   幸好,幸好,他娶了她。   慕雪芙可没他想到那么多,况且她侧着脸,没有看见他那晦暗不明的眼眸。等她转过头看着他时,景容眼中的神色早已荡然无存。   慕雪芙挑了下眉,点了点他的脸颊,脆生道:“嫁给谁我不知道,但没有皇上的指婚,我定然不会嫁给你。”   景容一下子咬住她那根手指,含糊道:“你敢不嫁给本王!你要是嫁给了别人,本王就是强取豪夺也要把你夺回来。”   慕雪芙“噗哧”一下笑出声,掰开他的嘴把手指拿了出来,噤了噤鼻子,道:“哼,讨厌,那你不就成了强盗了吗?”   “强盗就强盗,为了你,本王不介意当一回强盗。”景容调笑而道,不以为然。   慕雪芙似有不信之意,撇撇嘴,问道:“真的?”   “你说哪?”景容又是一笑,在她的鼻子上刮了刮,补上一句,“当然是真的。”   正在这时,周成在外间唤了声,打破了床上两个人玩乐的心。   “王爷,药方从含香的房里搜出来了。”   听罢,景容猛然起身,掀开帘帐,扬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王爷,昨夜侍卫们搜了一夜,终于搜到了李侧妃杀害王妃的证据。含香将药方藏在了房脊上凿的小洞里,洞里不但有药方单子,还有含香亲自写的陈情书。这回,李氏是证据确凿,无从狡辩了。”周成又复述了一遍,这一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的清清楚楚。   景容一喜,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他回头拥抱起慕雪芙,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芙儿你听到了吧,证据确凿,这回李氏就是有九条命,本王也要一条一条给她了断。”   慕雪芙心里倒是平静,她拍了拍景容的肩膀,“王爷能抓住害死母妃的凶手,也算是告慰她老的在天之灵了。”   侧妃李氏被带进前厅时,身上只着一件铁锈紫色的袄裙,头发凌乱不堪,脸上的神情如秋日里败落的花叶,颓败凋零。她被关押在后院不过数日,竟瘦的不成人形,凹陷的两腮衬得雚骨更高。头发未绾成髻,松松垮垮随意散着,憔悴的隐约让人认不出。   带她进来的人半搀着她,等到了地方,便撤下手,随意往地上一扔。她膝下一软,如失了主心骨的稻草人,直接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景浩看到自己的母亲这份不堪的样子,心中不忍,别过脸,不去看她。   前后脚,锦葵连同奶娘的尸体一并被带到前院。奶娘的尸体散发着腐烂而恶臭的味道,让人纷纷嫌恶掩鼻。   景容似是闻不到这股气味,冷眼看着李氏,强忍这怒火,眸中厉色毕现,指了指奶娘的尸体,“李氏,你看你认不认识这具尸体啊?”   李氏抬起眼皮看了眼景容,面露嗤笑,又闭上眼睛。   见她不说话,景容翻腾的震怒越来越汹涌,冷厉的声音从牙缝里切齿,“她被你从头顶灌入水银,一点一点折磨死的。”   李氏轻轻一笑,出了声,声音里透着沙哑,如沙粒过筛时覆在筛网上的细尘,她看着景容,神色中皆是挑衅之色,“她不止被我用水银灌顶,我还用针扎,用刀割,用火烙,她的嘴真是硬啊,任我怎么折磨她一个字都不吐,我一生气就给她开了顶。王爷不知,啧啧啧,那场面,想想都凄惨。”她闭上眼睛,像是回忆一般诉说,“灌水银的时候,她痛苦的全身抽搐,凄厉哀嚎。不过,堵住了她那张嘴,她只能闷闷的发声,那么狰狞的声音,我至今都记得。”   景容紧皱着眉头,难掩双眸中无尽的悲悯,他紧紧的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欲爆,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却只迸出两个字,“毒妇!”   “哈哈哈哈哈”李氏如同疯妇一般,狂笑不止,一双眼睛恶毒的盯着景容。许是笑的太尖锐,嗓子眼里发出尖细的声音,口水淹没喉咙,呛得她猛烈的咳嗽起来。但她尤不甘心,向景容爬行几下,“我是毒妇,那你以为你这王府里的女人就干净了吗?你这满院子的女人,哪个不毒?我只怕她们一个比一个毒,比我还要狠毒。景容,我怕你难消美人恩,哪一天被女人毒死都不知道。”   周成见她诅咒王爷,挥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朵,打的她身子一歪,如丧家之犬一般趴在地上。周成下手极狠,连他打完,手都有些麻木。   李氏的右脸上因这巴掌,而肿得老高,赫然五个手指印,连嘴边都打出血来。她像是不觉疼似的,痴痴一笑,舔了下嘴边,将那抹血迹碾入舌尖。继而,她从容的从怀里掏出一方丝绢擦了擦被打脸的地方,看着周成,骂道:“狗奴才!”   周成冷哼一声,没有动怒,只是平静道:“就算是狗,也有狗性,知道感恩图报。可有些人,即便是托生成人,做的事却猪狗不如。”   这话说的不吭不卑,不免引起得慕雪芙的目光,心里也对周成高看了一眼。   李氏脸色似猪肝般涨红,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景容,倏尔,眼角一扬,连连冷笑几声。   景容眯了眯眼,俊美的脸被憎恨锁覆盖,他的声音中有一抹难掩的压抑,“你这是不打自招了,是吧?”   “王爷能找来锦葵,又能找到奶娘的尸体,想来含香留下的证据也找到了吧。人证物证齐全,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九十七章 景万祺出手   李氏平静如死水,没有半分悔意。她的语调冷淡而厌倦,仿佛并不在乎自己手里添了多少性命。她轻哼一声,道:“怪只怪我心不够狠,留下了锦葵这个祸患。”   景容双眼满是噬人的光芒,眉宇间仿佛蕴着无数雷电,只等着下一刻的爆发。他乍然一拳砸在案桌上,泛白的指节扭曲而狰狞,“你杀了这么多人,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们找你算账?”   李氏看着景容,满目嘲讽,仿佛这话有多好笑,“活人我都不怕,我还会怕死人吗?所谓天道循环,追魂索命的事,不过是怪力乱神,我会怕吗?”顿了顿,笑的更加恣意,她大笑了一声,眼睛如欣赏一般将屋子里所有人都扫视了一番,最后又将目光落在景容身上,眉头一挑,挑衅道:“王爷,若是真的有鬼魂,这么多年来,王妃是否向你托梦,告诉你我才是杀死她的凶手呀。啊?”   话音刚落,景容骤然起身,一把狠狠的揪住她的衣领。他的面孔痛苦的扭曲,不可自拔,鼻孔因满腔的愤恨而微微扩张。一道道青筋从锁骨延续到下巴,眼睛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苍白颤抖的嘴唇发出如同狮子嚎般的怒吼,“你这个贱人,本王要杀了你!”   李氏丝毫不畏惧面对噬人的景容,她抻长了脖子,“我最讨厌你母妃那虚伪的样子,她以为她假装贤良淑德我就会真的相信?我告诉你,每次我看到她那副伪善的面孔,都觉得无比的恶心。让她没有受折磨,只不过是无声无息的死了,简直是便宜她了。”   景容活像是一直忿怒的随时准备扑上去嗜血的野兽,他的声音由低沉逐渐变成吼叫,眼睛里冒着能焚烧掉一切的火焰。他松开李氏的衣领,转而掐住她的脖子,用力的紧缩。   慕雪芙猛吸了一口气,疾步上前拉开他的手,“王爷,你冷静点。”他的力气很大,慕雪芙用尽全力才能掰动他的指头,给了李氏呼吸的空间。   李氏像是决意赴死一般,掐着嗓子继续刺激景容,“我儿子才是长子,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能封为世子,凭什么我儿子不行!当年,若不是她出现,瑜王妃的名头早就是我的了,她抢走我王妃的位置,抢走了王爷对我的宠爱,这些不算,还要抢走我儿子的世子之位,我怎能不恨她,我怎能容得下她?要不是我没机会接近你,不然你以为我会留下你这条命,我会让你和你娘一起到阴曹地府相聚。”   慕雪芙死死的掰着景容的手,省的他真的掐死李氏。景容此刻失了理智,但她却异常清楚。李氏如此激怒景容,显然是刻意为之。   “王爷,你若是杀了她,是脏了自己的手。”慕雪芙一手怀抱住景容,平息着他的怒火。“王爷,你就这么杀了她是在成全她,她害死了母妃,害死了奶娘,您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您放了她,您暂且放了她,妾身有法子让她生不如死,有法子更她承受这世上最痛苦的折磨。”   不知是慕雪芙的怀抱还是她的话,景容噬人的双眸渐渐恢复理智,整个人也平静下来,却像是刚才使劲了全身的力气,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慕雪芙让周成将景容扶起坐好,自己却站在李氏面前。   “李氏,你真的是因为嫉妒先瑜王妃而杀了她吗?”慕雪芙蹲下身,认真的打量着她。李氏虽然这些日子被折磨的有些蹉跎,但她的眼睛却分外明亮,虽然眼角有着依稀可见的皱纹,但从这双眼睛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个娇艳的女人。慕雪芙勾起她的下巴,轻声道:“还是说,你是为别人办事,所以不得已才杀了瑜王妃?”   李氏的眼睛里闪过恐慌,却快的让人抓不住。她颤抖了一下,推开慕雪芙的手,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恨她,是我嫉妒她,是我杀了她。”   一闪而过的表情往往直击人心,那丝惊慌逃不掉慕雪芙的眼睛,也使她越加肯定李氏背后还有人。她被人带来时,就如死灰一般,仿佛知道自己的末路已尽。没有辩解,没有否定,甚至景容还没拿证据出来,她就直接认了罪。杀人犯,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的。   久不出声的瑜王妃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直到慕雪芙问道这个问题,豁然而起,带着吃惊的神色,“什么?你的意思是还有人致使她?”   “问问才知道。”慕雪芙斜目扫了眼坐在一旁满眼焦灼的景浩,幽幽一转,意味深长道:“你不为你自己,难道不为你儿子吗?你要是承担了这罪名,以后他如何在王府里立足?而他也会背上骂名,成为人人口中的毒妇儿子。”   李氏身子一震,猛然抬头看向景浩,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至始至终没有掉泪的人,在那一刻,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住的流淌,顺着下巴滴到地上,阴湿了一大片。   再一抬头,她深深的看着景浩,紧咬着嘴唇撕扯。须臾,她沉重的低下头,摇了摇,“没有,从始至终都是我做的,我杀了先王妃以为可以登上王妃之位,却没想到,却没想到,除掉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我也原本准备向景万祺下手,却不想还没等我动手,王爷就去了。王爷去世,我就是杀再多人也无济于事,我再也得不到王妃的名号,浩儿也不可能是世子了,所以我便取消了原来的计划,选择安稳度过余生。可没想到,我会毁在一个含香手里,我真是没想到啊。”   敲山震虎,投鼠忌器,慕雪芙提出景浩,她都没有承认,不免有些迟疑。思索了下,慕雪芙仍旧没有放弃。之前被推开的手转而扣住她的后脑勺,慕雪芙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个人对视着双眼,她的眼眸紫晶闪烁,眼色慢慢变深,诱导道:“告诉我,到底是谁在你背后致使你。”   瞬间,慕雪芙隐去那层紫色,她无法摄取李氏的灵魂。   李氏,有武功。而且,不低。她练摄魂术才练到第六层,如今以她的修为只对没有武功或是武功低的人有作用。   李氏也惊慌失措的看着她,抬起手,指着慕雪芙的眼睛,“你,你的眼睛噗”   温热的液体喷洒在慕雪芙脸上,来不及躲避,李氏的身体如脱水的游鱼直直的倾到她的身上。   慕雪芙今日穿了一件纯白的衣裳,被鲜血洒了一身,在她的衣服上开出一朵朵惨烈的鲜红,像极了雪天里的梅花,那样灿烂,又带着诡异。   慕雪芙被这突来的重量所累,直接跌坐在地上。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睁开眼睛,顺着怀里的李氏鲜血不断涌出的地方一点一点看去,一把闪烁着刀光的长剑直直的刺入李氏的心脏。延着沾着血渍的剑身再往上挪动目光,直到看到一双手,以及这双手的主人瑜王妃。   瑜王妃手握剑柄,死死的盯着李氏,喘着粗气,胸口起伏连延,声音泠泠如碎冰零星,“如此贱婢,死不足惜,本王妃定要为姐姐报仇血恨,以慰姐姐在天之灵。”   慕雪芙探了探李氏的鼻息,已经气绝身亡了。她面无表情的坦然凝视着瑜王妃,直到景容将她抱起来,才收回冷冷的目光。   景容凉凉的扫了眼李氏,虽然人死了,但聚积在心头的怒火却久久未散,盘旋在胸口,火急火燎。除了接过青琢递上来的手帕微微细细擦拭着慕雪芙脸上脖子上的血迹,整个人有些木然忡怔。   屋子里的人都滞愣愣的看着眼前突来的一幕,好久没有缓过来。只有当耳边传来景浩抱着李氏哭嚎的声音才拉回魂魄。   慕雪芙由着景容为她擦血,目光似尖利的刀锋在瑜王妃脸上一片片刮着,似笑非笑道:“替先王妃报仇的事本是我家王爷该做的,不想让您捷足先登了。之前王爷打算把她送到京兆尹那法办,现在看来是不用走这一遭了。不过王妃出手果决,倒是让人大开眼界。不愧是安王府家的郡主,这一出手,就是好大的手笔。只是您突然出手,却让我有些意外。您是因为她杀了先王妃还是她也原本想害你,一时气不过才动了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啊?”   瑜王妃眉宇间的桀骜仿若浑然生成,她轻蔑的看了眼景浩怀里的李氏,冷哼一声,道:“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李氏都是自作自受,半点不由人。我今日手刃了她,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她停了停,嫌恶的撇了撇嘴,恨不得将下巴抬到天上去,“把这两具死尸都给我扔乱葬岗去,大正月,今儿死一个,明儿死一个,真是晦气。等宣王府一建好我们就立马搬出去,也不知道宸王府是不是流年不利,竟走霉运。”斜了眼慕雪芙,高调的声音微微减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娶了什么不详人令宸王府祸事不断,真是造孽。” 第九十八章 娇哄怒雪芙   瑜王妃说的这句话,虽然压低了声线,但却清清楚楚,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谁都知道慕雪芙嫁入宸王府之前,坊间关于她刑克的传言。如今在经瑜王妃这么说,谁都会将她口中所说的不详人,与那些原本已经消散的传言相联系。再说,以前宸王府里各自相安无事,虽有时花媚儿会耀虎扬威一下,但也比不得自有了王妃后,这王府,就没安宁过。这前前后后的事,联系在一起,让人不得不多想。   而这也深深触动了慕雪芙的神经,让她脑子里“哗”一下把一些淡忘的事情都从心底深处拽了出来,让她想起她曾受过的诋毁。她也知道,只要今日瑜王妃说了这话,不出几日,有关她的蜚短流长又会传的满大街都是。   造成她被诋毁的来源,就是景容。而这份诋毁,恐怕,随着今日之事又要继续。   慕雪芙没好气的瞪了眼景容,抢过他手中的帕子就扔到了地下。目光冷冽的看着瑜王妃,冰冷道:“瑜王妃也太心急了吧,这人还没问清楚哪。”   “有什么好问的?她都已经将真相说出来了,难道还存在疑点吗?”瑜王妃将剑扔给一旁的侍卫,用丝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双手。她的手如同少女一般白嫩,谁都不会想到刚才就是这双手轻易的要了一个人的命。擦完手,她将丝绢扔到地上,“难道你认为她背后还另有其人?我看你是想多了。”她弯了弯嘴角,带着喟叹的语气,道:“阿容,我看你还是先扶你的王妃回去吧,这一脸一身的血可真不好看。唉,这么好的衣服被浑浊所染,真是可惜了。”   慕雪芙最讨厌杀完人之后溅得满身是血,为了清洗身上的血腥味,她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才觉得那股味道被花香掩盖住。   景容送她回来后,还要处理这件事的后续,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此时,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青琢、白伊三个人。   她身披一件浅粉色长裙,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冰冷的铜镜上折射着她的容颜,镜中人人面桃花、灼若芙蕖,但眼神,却冷漠到凌厉。   良久,慕雪芙开口道:“青琢,通知红韶回一趟冥阴阁,给我查查这个李氏的底细。能不被我的摄魂术控制,她,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大家闺秀那么简单。”   李氏已死,所有的事情也算是完结了。李氏蓄意杀害先瑜王妃的事,玄武帝听后勃然大怒,罢了李家在朝为官人的官职,李家全家也一并被逐出了皇城。从此李家三代不可入朝为官,更不可再踏足皇城半步。   此事一了,便迎来了正月里最后一个节日上元节。宫里自来对上元节很是重视,皇帝每年上辛夜都会在甘泉宫祭祀“太一”,到了十五晚上,还要在那里设宴,与皇族宗亲相聚,共度佳节,以示皇宗亲厚,圣上天恩,天官赐福。   “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甘泉宫里作灯轮高二十丈,以锦绮为衣,以金银为饰,点燃五万只盏灯,簇成璀璨辉煌的花树。如银河索桥,似星辰罗布。   “雪芙有没有听说过点花灯的来历?”景容正在和几位叔伯兄弟寒暄互饮,余光扫到慕雪芙饶有兴致的看着挂在殿中各处的花灯,便告罪离开,回到慕雪芙身边。   慕雪芙瞥了眼他,直截了当,“没有。”   对于这两日慕雪芙突变的态度,景容实在是百思不解,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着她了,不但对他冷淡,而且也不许他在东院住下,害的他这两日孤枕难眠。   虽然慕雪芙不屑和他说话,但景容怎会错过这样一个人月两团圆的日子与她和解。他笑了笑,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锲而不舍道:“那本王讲给你听。”   也不等慕雪芙拒绝,便道:“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凶禽猛兽很多,它们四处伤害人和牲畜,终于人们实在忍受不了,便组织起来反抗它们。有一只神鸟因为迷路降落人间,却正好被人当成是凶禽射杀了。天帝知道后十分震怒,立即传旨,下令让天兵天将于正月十五到人间放火,他要把人间的人畜全部烧死。”   看着慕雪芙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眼睛中也带着兴趣,接着道:“天帝有一个女儿,心地善良,不忍心看百姓无辜受难,就冒着生命的危险,偷偷驾着祥云来到人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人们。众人听说了这个消息,就如头上响了一个焦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久,才有个老人家想出个法子,他说:“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日这三天,每户人家都在家里张灯结彩、点响爆竹、燃放烟火。这样一来,天帝就会以为人们都被烧死了。”大家听了都点头称是,便分头准备去了。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天帝往下一看,发觉人间一片红光,响声震天,连续三个夜晚都是如此,以为是大火燃烧的火焰,心中大快。人们就这样保住了自己的命,而从那以后,人们为了纪念人间的劫后余生,便在每年的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悬挂灯笼,放烟火来纪念这个日子。”   慕雪芙嗔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我才不信,既然是天上的仙女,岂是说下凡就下凡的?若是只要是个神仙就可以随意下凡,那他们也都是些冷漠无情的神仙,也没那么好心善良,不然,怎么不去解救那些正处于受苦受难的人们哪?可见,你这话不可信。”   景容笑意浓浓,那温柔的神态足以迷倒万千少女,他凑近慕雪芙,在她耳边低语道:“本王原本也不信,直到见到芙儿才知,这世上真的有仙子下凡。”   慕雪芙想要推走他的手一顿,歪头正视了他一眼,又看向他倒的那杯酒。轻轻笑然,如春花破蕾,绽放了满殿的芳华。堆积在心口怨气,在那一瞬间全消。她抿了抿嘴,嗔看着景容,娇气道:“油腔滑调跟谁学的?”   “本王说的是实话,哪里是油腔滑调?人人都说本王有艳福,娶了个比画上还美的人。本王想着比画还美的人,也只有天上的仙女了。”景容也不管有人看他们,直接将慕雪芙搂入怀中,在她的耳边厮磨,“正房太冷,床也没有东院的软,我实在睡不惯。”   慕雪芙眉梢高挑,眼角含笑,调侃道:“那就多加几盆炭火,再换个软点的床不就习惯了。”   景容被噎了下,继而咬了口她的耳垂,“最重要的是没有你我才不习惯,芙儿,我想你了。”   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慕雪芙羞涩低头,一副怯雨羞云情态,娇媚万千。看的景容心神荡漾,不禁又低了低头,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脉脉低语道:“你想不想我?”   “谁想你?”慕雪芙抬了抬肩,“没正形,你快起来,让人看见多不好。”   “你是我娘子,我是你相公,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愿意看就看。”景容毫不在乎,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慕雪芙被他压制住,便直接歪在他身上,带着几分羞涩道:“那今晚你搬回来吧。”   “今晚啊?怕是不行,本王要和别人在一起。”景容“啧”了一声,蹙起眉头,似是很为难的样子。   慕雪芙拧起眉,眼中带着不悦的神情。想了想,推开景容,撇嘴道:“你是不是答应别人陪她度过这花好月圆之夜啊?”   “是啊,已经答应了别人,就不能食言。”景容看着她这含着怒气的模样扬了扬嘴角,却马上抑制住。他长叹一口气,带着幽怨的口吻,“今夜是个很特别的日子,所以本王不得不信守承诺。不能陪着你,本王日后会好好补偿。”   “我不用你补偿,哼,你以后就一直待在正院睡吧。或是和谁约好了,就在她那睡。”慕雪芙撅起嘴,眉心都皱在了一起。她不断撕扯着丝帕,心里又气愤又恼怒。暗想着景容说话不算数,说过就她一个女人,现在可好了,才多久,他就和别人花前月下风流快活了,却不知自己这样的表现根本就是吃醋。   看她的脸上满是怒气,景容也不愿再逗她,拉过她抱着,她越是挣扎他就越用力的禁锢起来。直到慕雪芙放弃挣扎,才低低笑出声,“傻瓜,本王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吗?本王说过就你一个,就真的只有你一个。”瞧着慕雪芙眉宇间舒展的笑意,心里觉得有一股暖意在流动。他点了点她的鼻子,“但本王今夜确实不能回去,今夜全城戒备,本王身为京畿卫统领,必要坚守一夜。”   “那你是在故意逗我吗?”慕雪芙娇嗔一声,粉拳落在他的身上,多捶了几下,却只用了一分力。轻轻的,打了他的身上根本不会觉得疼。   “你说哪?”景容的笑声更加欢愉。   “讨厌!”慕雪芙嗔着更浓,一把抱住景容,埋入他的怀里,眼中的神色骤然明亮起来。她妩媚的眼角一飞,心里生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第九十九章 夜半私语时   皇后坐在玉阶之上,皇上身侧。本有些乏倦,眼睛随意一瞥,正好看见慕雪芙和景容亲密的样子。再一看无忧公主那嫉妒到发狂的样子,倦意全消,瞬间提起精神。   她指了指景容两个人的位置,笑容如沐春风,温婉道:“皇上你看,这宸王与宸王妃都成婚半年了,还这么如胶似漆哪。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简直是谁都分不开。”   玄武帝一手搂着凝馨夫人,一手拿着酒杯,听到她的话,循着手指便向下看去。果见那两个人脉脉私语,嘴角含春的恩爱模样。   他转回目光,在珍华夫人身上停留了下,透出一缕不满之色。在众人面前都如此不避讳的亲热,私下更不知会怎样的缠绵。还说什么处子之身,简直是自打嘴巴。但当目光触及到她微隆的肚子,眼光又柔和下来。   “嗯,朕这段姻缘倒是牵得不错。”玄武帝点了点头,认同皇后的话,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是在敷衍。他原本把慕雪芙赐婚给景容,就是为了景容能站在景宇的阵营,却不想自己这番功夫,根本就是徒然。别说是景容和景宇来往走动了,就连慕雪芙也很少回相府。不过,这是不是景容刻意的疏远哪?   凝馨夫人似被劲风吹过的柳枝,柔若无依的倚在玄武帝的身上,娇声曼曼,如黄莺出谷,娇嫩清啭,“皇上是天子,福泽深厚,由您赐婚的姻缘哪个不美满?”   玄武帝郎朗一笑,厚重的手轻轻拍在她的手臂上,宠溺道:“你啊,这张嘴可真会说。不过,说的好,朕爱听。”   “臣妾说的是事实,可不是谄媚之意。您看睿王夫妇、荣王夫妇,还有怀王夫妻,哪个不是一段佳话。等再过半月,怀王娶侧妃,宁王娶正妃,又是两段美谈。皇上啊,你哪,简直比天生的月老还要忙。”   玄武帝被她哄的更高兴,指了指她,含笑道:“朕不只为他们,不也为自己挑了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吗?”   “皇上”凝馨夫人一声皇上叫的酥酥麻麻,听者都觉得腿软,甚至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玄武帝却爱的跟什么似的,就喜欢她这撒娇的样子。   酒过三巡,歌舞还未有停歇之意,众人也正是兴致正浓时,凝馨夫人看到慕雪芙给的眼色,便以醒酒更衣之名离开了甘泉宫。   月色如玉轮悬于九天之上,清亮如银盘倾洒着皇宫碧瓦琉璃,挥洒着无数星光,似银河倒挂云霄,若瀑水游龙惊鸿。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冬风饮饮,空气中凝聚着厚厚的寒气,拓拔馨仿佛感触不到这份寒冷,悠然的坐在一个僻静的凉亭里,玩弄着手中的金丝椋鸟。   此时的她根本与刚才在玄武帝身边的凝馨夫人截然不同。她的眼神中纯洁而美好,似是这世间一切的嘈杂纷乱都与她无关。凝馨夫人是娇媚似火,而此时的她却纯白如水。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让拓拔馨神色骤变,“谁?”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从黑暗的角落走了出来,月光倾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更加显得他白的不像话。仿若一张白纸,没有一点生气。他向拓拔馨拱了拱手,道:“咳咳,参见凝馨夫人,咳咳,微臣乃安定郡王世堇沐。本想出来透透气,不想却在这碰到了夫人,惊扰了夫人,是微臣的不是,请夫人恕罪。”   借着月光,拓拔馨细细打量了下他,思忖道:“长得不错,不过看起来是个病秧子。这脸白的,比擦了脂粉的女人还要白。”放下心中的腹议,拓拔馨眨了两下眼睛,扬手道:“免礼,原来是安定王世子,世子的脸色好像很差,是不是生病了?”   宫堇沐轻轻一笑,仿佛月华似练,山间的花朵一瞬间全部绽放,惊鸿了人眼。他握着拳头抵在嘴边沉咳几声,道:“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一到开春就复发,劳夫人关心。”他抬眼看着站在拓拔馨手心上的金丝椋鸟,眼前一亮,道:“这鸟是夫人的爱宠?”这椋鸟正是那日他放逐的那一只,没想到它的主人居然是凝馨夫人。   拓拔馨摸了摸凤舞的羽毛,颔首道:“正是。”   “夫人将它放出笼子里,就这么放心吗?”凤舞从拓拔馨手里一飞,落在宫堇沐肩上。他摸了摸凤舞,嘴角勾笑。   拓拔馨不以为意,打了个响指,把凤舞叫回,自信道:“凤舞通灵性,知道本宫对它好。再说若是放进笼子,不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金丝雀了吗?我可不想让它被牢笼所束,失了本性。”   “笼中鸟?失了本性?”宫堇沐反复咀嚼这两句,“夫人是因为自己身在这笼中鸟,所以希望爱宠得到自由吗?”   这话直击拓拔馨的心,给她的心上猛重一击。是啊,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冥阴阁,她和这笼中鸟有什么分别。她微微一哂,带着嘲讽的意味,“我不过是皇上圈养的一只金丝鸟,和普通的猫猫狗狗没有什么分别。他有兴趣就玩两天,等哪天失了兴趣,就会摒弃在一旁置之不理。”   宫堇沐眼中光泽微愕,看着她眼中的讥讽,竟不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好一会儿,方道:“夫人是为了两国的和平,为了两国缔结友谊,意义重大,不可和其他嫔妃同日而语,也不要妄自菲薄。”   拓拔馨一笑,眼里闪烁着纯洁的颜色,狡黠而明亮,“谢谢世子爷的劝慰,你快回去吧,外面风大,你身子骨在外时间长了怕是支撑不住吧,走吧,别回头加深了病情。”   等宫堇沐离开,慕雪芙才从另一面隐秘的地方出现。她看着那有些虚弱的背影,心里莫名升出一丝悲哀。悲哀他年纪轻轻就仿佛风烛残年的身躯,还是悲哀他的背影流露出的悲伤与寂寞,这她就无从得知了。   “属下参见仙子!”拓拔馨回头正好看到慕雪芙,心里一凛,不知道她听没听到自己说的话。禀了禀气,连忙上前问安。   慕雪芙淡淡的“嗯”了一声,让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让拓拔馨心里只打鼓。   她朝着凤舞勾了勾手指,待凤舞飞入她手心里时,冷不丁来了一句,“今夜的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毕竟上次多亏了你,我才少了个不小的麻烦。”   不带拓拔馨松口气,又干净利落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道:“这是这个月的解药,我不知下次进宫会是什么时候,这解药先给你。”顿了顿,她将凤舞放在拓拔馨的手里,“今夜帮我做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上住在你那里,我要让他去珍华夫人那里就寝。记住只是珍华夫人,别人都不行。至于,该怎么办,以你的聪明才智,定会有好办法。”   拓拔馨迟疑了下,有些为难道:“自前几天的事后,珍华夫人一直受皇上冷待,皇上可是有好几日没有去看过她了。”   慕雪芙逗了逗凤舞的尖嘴,又一下一下捋顺着它光洁的羽毛。凤舞被她抚摸的舒服,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甚是可爱。   侧目看了下拓拔馨,慕雪芙将凤舞还给她,道:“你都说是前几日的事了,她毕竟是宠妃,皇上此时再怎么不待见她,昔日的情分还在。虽因我的事对她有些不满,但她还怀着皇嗣哪,皇上这心里必然是惦记着的。再说,今儿这日子这么特殊,以珍华夫人的个性,必会牟足了劲耍手段让皇上去她那。只要你适当的帮她一把,还怕她拉不去皇上嘛。”   凤舞脱离了主人的手,表情一下子就流露出悲伤的样子,委屈的看着慕雪芙,“吱吱吱”的叫了一声。   慕雪芙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下,它便乖乖的不再吱声,只是一双灵动的小眼睛盯着她不放。   “那我一会儿就声称酒劲太猛,身体不适。”   慕雪芙点了点头,“为避嫌疑,我先回去,你过片刻再入席便是。”目光在她姣好的容颜上细细一逡,生出可惜的怜悯之色,“真是难为你了,让你这样的美人去伺候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你放心,等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拓拔馨笑的狡黠,她用丝绢掩了掩嘴,笑道:“侯爷没有告诉仙子吗?我也不过是个替身,真正给皇帝侍寝的是我身边的宫女。侯爷说不能便宜一个糟老头子,便给了我一种香,专门迷惑皇上,所以侍寝的时候,皇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宠幸的谁。”   这回轮到慕雪芙惊讶,她无奈的摇摇头,大师兄这人真是怜香惜玉,不对,他只对长得好看的女人才会生出怜惜。笑了笑,道:“这样也好,出去后你还是清白之躯,省的被他糟蹋了。”顿了顿,她环望了四周一下,不免又嘱咐了一次,“你如今正得宠,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你,这种事还是小心为上。”   话音刚落,近旁树影微动,一道身影一闪,“雪芙,你怎么跑到这了?” 第一百章 盈盈眉目传情   慕雪芙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连后背都挂上了一层薄汗。树动的那一瞬间,她头皮一麻,第一反应就是要出手。只是当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猛一机灵,立即收回杀意,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他。   她僵硬的回过身,看着来人,抚着胸口,带着几分抱怨的口吻,嗔道:“王爷,你想吓死我啊?走路也没个声,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景容嘴角含笑,走近几步,越过她,这才看清她身后的人,眉头不易察觉的动了下,拱手道:“参见凝馨夫人,不知夫人在此,微臣打扰了。”   拓拔馨也被刚才他这突来的声音惊吓,连手指都有些颤抖。她扯了扯嘴角,“宸王免礼,本宫到这来醒酒,不想如此有缘,竟碰到了宸王妃。”   这后一句话说出来,倒有几分解释的意味,景容神色微凝,抬起头在这两个人身上流转了一圈。   慕雪芙心头一颤,觉得景容的目光好像看出了什么,连忙走到他身边,指了指拓拔馨手中的椋鸟,娇声道:“王爷,你看凝馨夫人手里的鸟多好看,回头你也给我买一只玩乐。”   景容看向那只金丝椋鸟,确实好看,点了点头,揽过她,“出来这么久,本王还以为你走丢了哪。”   “是走丢了,多亏遇到了凝馨夫人,不然王爷就找不到妾身了。”慕雪芙倚在他怀里,娇娇气气的一副小女人模样。妩媚多情的眼睛轻轻一勾,令人心神荡漾。她扫了眼漠不关心,只顾玩弄手中鸟的拓拔馨,娇滴滴道:“王爷,出来的久,妾身都冷了,咱们回去吧。”   “果真迷路了?怎么不叫青琢跟着?”景容低低问她,虽轻柔,但谁都听的出来,是试探的语气。   慕雪芙忙撒娇道:“我以为我自己可以的,谁知道皇宫这么大,我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本想着跟着凝馨夫人回去,谁成想王爷这么厉害竟找到了我。”略低了低声音,“是不是我走到哪,你都能找到啊?”   景容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向凝馨夫人告退后便带着慕雪芙离开了。只是走之前他特意回头看了眼凝馨夫人,心里沉了沉,看来上次就应该是凝馨夫人向慕雪芙传递消息。难道这凝馨夫人是景宇放在皇上身边的探子?可是凝馨夫人是东霄国的公主,怎么会为景宇办事哪?   带着满腹的疑惑,景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回殿的时候不经意间看了眼景宇。   刚回到席上,太后就注意到了慕雪芙,今日她精神好,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   “阿容家的媳妇儿,过来,来皇祖母这。”太后面露慈爱之相,冲慕雪芙招了招手。   这些年太后潜心修佛,但性情却远不如以前和乐。以前还愿意和宫里的妃嫔说说笑笑,但自从瑜王去了以后这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淡。这几年更是几乎没什么人见过她笑过,就像是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不能让她开怀一般。而且,为人愈加冷淡,跟人也不亲近。只是,今日却对慕雪芙另眼相加,不得不引人注目。   在景容的默许下,慕雪芙莲步轻移,走上玉阶,来到太后身边,行礼道:“参见皇祖母,皇祖母万安。”   “免了,来,坐在皇祖母身边。”太后主动伸手拉着慕雪芙坐在身边,拍着她的手背,道:“这几日怎么没来宫里看望哀家啊?”   慕雪芙忙笑道:“府里这些日子出了些事,所以一时走不开,就没来给皇祖母请安,望皇祖母恕罪。”   太后拍着她的手一停,冰冷的目光向瑜王妃看了眼,才收回,“哀家都听说了,是那个李侧妃向我那好儿媳下毒的事吧?”她冷哼了一声,目光冷冽,“哀家是不相信只是个李氏就能有这般胆量。”   慕雪芙没想到太后当即下此结论,竟与她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低了低头,垂眉顺眼道:“人证物证俱在,她又亲口承认。”   太后凝神片刻,眉心处的紧缩慢慢舒展,再出声时已恢复和蔼可亲的口气,“好孩子,真是难为你,刚进府的第一年就遇到这糟心的事。”她叹了口气,“这次的事对景容怕是个不小的打击,他原就对他母妃的事耿耿于怀,如今查出是李氏所为,这心里定是不好受。你呀,多劝劝他,让他不要总想着以前的事。”   慕雪芙不自觉看向景容,心里颇不是滋味。她那日只顾着生他的气,却忘了这事情对他的打击。目光中渐渐升起了怜惜之情,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都是自小失去双亲。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正在与人闲聊的景容蓦然回过头看向她。触及到她也看向自己的目光,冲她微微一笑。   他的笑就如那清澈见底的温泉,不含一丝杂质,让人觉得暖洋洋的,也晃着人眼,令人沉醉眩晕。   慕雪芙心头一暖,回以一笑,却染红了满霞的春光。   太后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抚着手,露出少见的笑容,向身边的余嬷嬷笑道:“你看这俩孩子,真是恩爱甜蜜,一个眼神都这么缠绵含情,真是让我这老太婆羡慕。”   难得见太后如此开怀,余嬷嬷想着让她更高兴,“太后您也别说别人,您年轻时和先帝爷不也如此吗?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后神色舒展,颇为称意,连眼角都带着笑意,笑吟吟的打趣道:“哀家那个时候可没他们这样,这眉目传情哀家可不会,这用那首诗是怎么形容的?哦,对,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皇祖母!”慕雪芙羞涩的一笑,靠在太后肩上,娇嗔了一声。女儿情态尽现,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玄武帝听到这边的欢声笑语,不禁偏头去看,正好看到这玉颜娇羞的神情,不免多看了几眼,才道:“母后说什么哪,这么高兴。”   太后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也不看他,拍了拍慕雪芙的后背,但对玄武帝的态度却比以往和颜悦色,“说阿容和他这媳妇,蜜里调油,恩爱的难解难分啊。皇上这亲事挑的不错。”   虽遗憾错失美人,但难得见到母后对自己和善了几分,也便不再纠结。玄武帝从慕雪芙身上收回目光,附和道:“宸王和宸王妃夫妻和顺,儿臣也算是对得起皇兄嘱托之事。”   提到瑜王,太后微微沉吟,目光中染上一层伤怀黯然,喃喃道:“若是他在,看到阿容长大成人,也定然安慰。”   鼻息处重重的叹出一声,玄武帝带着几分伤感,道:“皇兄他,是天妒英才。”   “不提了,不提了。”太后禀了禀气,将眉头间淡淡愁挥掉,笑着对慕雪芙,道:“你可要抓紧,哀家等着抱你生的重孙子哪。”   慕雪芙轻咬下唇,粉红的双颊如同抹了胭脂一般,羞涩道:“皇祖母就不要拿雪芙打趣了。”   “怎么是打趣你?哀家是真心想,你可要努力。”这几分小女儿家如莲花般不胜娇羞的样子,让太后将记忆中的娇娘与眼前的慕雪芙重叠,竟觉得她那侄女像是活过来一样。晃了晃眼,太后接着道:“若是景容委屈了你,只管告到哀家这,哀家给你治他。”   慕雪芙莞尔一笑,抬眸看了眼太后,“王爷他对我很好,请皇祖母放心。“   太后听了这话,只觉得窒息了下,她深深的看着慕雪芙,从她的容貌里看见另外一个人。   “若是慕麒英欺负你,你只管进宫告诉姑姑,姑姑替你定治他。”   “他对我很好,请姑姑放心。”   如此相似的话,相似的情景,十几年前她们说过。也是在娇娘嫁过去不久,好像也是那年的正月十五。   “皇祖母?皇祖母?”   一声呼唤将她从回忆里抽离回来,她看着慕雪芙懵懂疑惑的目光,笑了笑,“你们好,哀家也高兴。”说完,就从发髻上拿下一只镶红宝石凤凰展翅金步摇,直接插在慕雪芙的发间,“这只步摇还是哀家刚与先皇成婚不久,太皇太后所赏,哀家带着这只步摇,没多久就怀了瑜王,今天哀家将它赏赐给你,希望你能为宸王开枝散叶,早日怀上世子。”   凤凰的饰物一般只有皇后和太后才能佩戴,这凤钗虽不重,但戴着头上,却如同千斤。但这是太后所赏,谁又敢置喙,慕雪芙含笑谢恩,又乖巧的坐在太后身边陪她说笑。   至夜深时分,众人纷纷离去,玄武帝本欲去凝馨夫人宫里休息,奈何凝馨夫人身体有异,又有珍华夫人盛情殷媚,便去了珍华夫人那里。   景容虽然要巡视皇城,但还是先将慕雪芙送回府才离去。   待景容离去不久,一道黑影也悄然从东院离开,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慕雪芙身穿夜行衣,在皇宫里穿行,她伸手矫捷,走路无声,如鬼魅一般飘到珍华夫人的寝殿房上。 第一百零一章 一尸两命   蹲在房顶上,慕雪芙挪开一片瓦片,向下面看去,只见寝室内只有珍华夫人一人在镜前卸妆。   “娘娘,这醒酒汤是现在端到浴池给皇上喝,还是放在这等皇上沐浴后再喝。”一个身穿杏黄色衣服的宫女站在寝殿外,手里端着一个木盘。   珍华夫人摘下左边的耳坠,回过头看了一眼,又将另一边的摘了下来,“现在喝也太热,就先放在床头案上吧,等皇上沐浴完正好温度适中。”   宫女稳稳的走进房,小心的将醒酒汤放下,再将床头架上的寝衣拿下,为珍华夫人换上,“那个凝馨夫人真是没福气,这么好的日子偏偏身体抱恙。还是主子福泽深厚,人月团圆之夜能请到皇上陪伴。”   这话原是奉承之言,但听入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珍华夫人冷冽的目光在她脸上划过,劈头就是一巴掌,“难道她身体无恙,本宫就请不来皇上吗?这几年上元节皇上向来都在本宫这里留宿,岂是她一个番邦小国地方来的下女能抢了去的?”   宫女捂着脸,胆怯的不敢抬头,唯唯诺诺的认错,“是奴婢失言,她怎么能和娘娘相比,娘娘圣宠优渥,劳苦功高生育十皇子,如今又再次有孕,简直是天恩赐福。”   眉宇间得意洋洋之色尽露,珍华夫人妙目流转,凝了一屋子的芳华。她慢慢拢好衣服,不急不慢的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碧玉镯子,“嗯,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早早就说这话,也不至于挨打。喏,这镯子就赏你了。”   宫女欣喜万分,连忙接过玉镯,更加殷勤谄媚,“谢娘娘恩典,娘娘福泽万年,等再生下一个小皇子,娘娘就有两位皇子傍身,那才是真真的后福无穷啊。”   珍华夫人轻轻一笑,神色倨傲飞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今后的福气。她悠然的搭上宫女的手,声音里带着掩藏不住的喜色,“走,咱们去伺候皇上沐浴。”   珍华夫人走后,屋子里还留着两个宫女在一旁整理房间。慕雪芙本想进屋,可是此时根本没有机会。但又不能一直等着她们离开,就怕她们还没离开,皇上就和珍华夫人回来了。   内心有些焦急,心里不住的埋怨这两个宫女为何不离开。慕雪芙紧皱着眉头,扒了扒额前的一缕头发。突然,灵机一动,她从头上拔下几根长发,然后把这几根头发串联成一根长线。找准醒酒汤的位置,将长线一点一点放下,正对准醒酒汤的位置。   慕雪芙得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然后将里面的玉露延着长线小心的倾倒。玉露如眼泪一样,顺着长线一点点的下滑,到了底部,一滴一滴的落在醒酒汤里。   看倒的差不多了,慕雪芙收回长线,将瓦片盖好,便如同没有来过一样,消失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   不多时,那片屋顶下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男女之声。那声音并不似平时,男人的声音如一头雄狮一般,不断低吼,女人的声音由刚开始的娇吟,变成了不断的哭泣求饶。但男人却根本不顾及她,发狠一般侵蚀着她的身体,仿佛厌烦她的哭泣,便一把捂住她的嘴,掩住那失性的声音。   无边的血洇透织锦床褥,如一朵凄惨的彼岸花,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娘娘!娘娘!”静谧的夜晚,未央宫里传来一阵疾呼。   皇后正沉眠,听到这声音以为是做梦,也没理会。直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才猛然转醒。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撩起纱帐,惺忪道:“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娘娘,不好了,珍华夫人小产了。”   “什么?”皇后骤然清醒,但心里不知是悲还是喜,只觉得一片惊心,“皇上今夜留宿在珍华夫人哪,怎么会让她小产哪?皇上怎么样?”   “是皇上,哎呀,皇上和珍华夫人没顾及,就”   来不及细想,皇后赶紧起身,随意穿了件衣服,神色凝重道:“安佩,你去叫皇贵妃和文贵妃,本宫让安怡陪着就行。”   皇后到的时候,殿里早就乱成一团粥,来来回回的宫女手中都端着一盆血水,血腥味浓烈而刺鼻。踏进房的时候,皇后用帕子掩了掩鼻子,淹没掉嘴角的笑意。   夜深月浓,寝殿里充斥着鲜血与药草的味道,两种味道融合在一起,竟如此和谐,既不会让鲜血的气味压倒药草的香气,又不会让药草的飘渺盖住血腥的弥漫。烛台上那一对燃着的蜡烛,如鬼魅的魂魄游荡,飘忽不定,那簇簇火焰,投影在玄武帝侧脸上,蒙上了一层晦暗阴翳。   皇后走到玄武帝身上,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却停滞在了空中。思绪一下子拽回到当年她小产的时候,不知她那时在里面痛苦的嚎叫时,皇上会不会也像此时一样痛心疾首。   像是注意到她伸过的手,没等她抽回去,玄武帝便抓入手中。他的神色暗淡的如冬日里白雪皑皑的大地,没有一分色彩。半天,只是看着她,没有说出一句话。   心头一软,皇后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受,仿佛没了的孩子不是珍华夫人的,而是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回握住他的手,凑近一步,皇后将玄武帝拢入怀中,轻轻唤道:“皇上”   “朕不想的,朕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没了理智。”玄武帝埋入她的怀里,神色痛苦,紧皱着眉头,“朕想着过了三个月应该不打紧了,却不想,朕真的没想到。朕若是知道是这种结局,朕说什么都不会碰昙儿的。”   瞬间,心头的温度逐渐变冷,他在她的怀里,心心念念的却是别的女人。禀了禀气,皇后温婉劝慰道:“皇上不要自责,这也是意外,谁也不能料到。况且,这种事本就容易,珍华夫人不顾及着,怎能怪得了皇上。”她慢慢蹲下身,抚摸着玄武帝已经苍老的脸颊,“皇上也定是受了惊吓,不如让太医为皇上诊诊脉,以示安心。”   太医为皇上把完脉后,只说是有些受惊,喝几碗安神汤即可。   听了这话,皇后眼中一闪,追问了句,“皇上的身体里就没有其他的不妥吗?”她一字一顿,在身体里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回皇后娘娘,并无不妥。”出了这样的事,太医自然知道皇后所问为何。宫里的女人为了留住皇上,无所不用其极,虽说这催情药是禁药,但有的宫嫔为了能得一夕欢宠,有时也会用上。但他仔细为皇上诊过脉,皇上的身体里并无催情之药留下的痕迹。   皇后看他如此笃定,便消除了心里的想法,只认为是皇上与珍华夫人一时没把持住,才酿成了这事。不过她并不可怜珍华,老天爷已经给她一个儿子了,怎还会眷顾她,再给她一个哪。   这喧闹的一天在圆月慢慢沉沦之后悄然而去,不知大秦的后宫有多少女人在这漫漫长夜里喜极而度。珍华夫人怀孕时得罪了不少人,谁还能为她伤心哪,怕是有人笑都会笑的合不拢嘴。   这一夜,慕雪芙独自趟在床上,彻夜难眠。她又杀了一个人,一个还未出世还未成形的婴儿。她越来越狠辣,狠辣到连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不过,怪不得她,谁让他本就不该出生。就算生出来还是要死,不如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更好。   慕雪芙掰着指头,点来点去,倏尔,一笑,幽幽道:“下一个会是谁哪?”   第二天,消息从宫里传出,珍华夫人失去的不仅是那个还未满四个月的婴儿,还有她自己的命。   当天,玄武帝下旨,破格追封珍华夫人为德妃,一切丧仪皆按贵妃仪制,毕竟是他宠爱过的女人,况且又为他生下十皇子,这些死后的哀荣他能给予的都给了。   而皇后怜惜十皇子失了母妃,便向皇上请求将十皇子养在了膝下。   此举,也让众位皇子心里不安,以前皇后没有儿子,大家都是庶子,平起平坐,谁也不差谁。可如今,十皇子给了皇后抚养,那他就从庶子变成了嫡子。虽然年岁还小,可如今皇上身体康泰,无病无灾,难保不能活到他成人历事。   珍华夫人带同腹中孩子的离去在后宫中就像是一粒沙落入水中,有些浮尘,荡起轻柔的涟漪,但很快,就会被水淹没,没有一点痕迹。   但这件事对玄武帝来说,存在着一定的打击,毕竟是他宠爱过的女人,那孩子也曾期许过,就这样,因为他一时的失误,就断送了两个人的性命。虽然他这辈子杀了很多人,但却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杀掉自己的孩子。   那以后,玄武帝很久都没让人再侍过寝,只要一想到他用身体断送了一个孩子的生命,他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整个后宫都处于一种静默的气氛,谁也不敢,也不愿再提及与那日有关的任何事情。 第一百零二章 午夜惊魂   慕雪芙知道合欢散的药性有多强,但却没想到会要了珍华夫人的命。   花夕昙,一个多么美的名字啊,她是如昙花一样美丽的女子。一入宫就得到玄武帝的喜爱,直接封为婉仪,一年之内就升到了婕妤。这么快的晋封速度在后宫里可以说的绝无仅有。况且第二年就怀上龙种,一举得男,诞下了十皇子,升至为贵嫔,因皇上宠爱,特赐了珍字为封号,以示对她的珍爱。几次大封六宫,皇上都没有落下她,入宫的第六个念头就高升为妃。直至去年年底,查出有孕,又晋封为夫人。本以为只要再诞下皇嗣,就可以位列四妃,不想却连同孩子一起香消玉殒。只是她一直期盼的四妃,在她死后也给予她了这份哀荣。   昙花,总是选择在黎明时分朝露初凝的那一刻绽放,它盛开的一瞬间,凝结了万分光华,优雅绝俗,艳压群芳。只是花期太短,不过区区一两个时辰,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只是无论它再美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花夕昙果真是人如其名。   彼时,慕雪芙正陪着太后在长明殿里抄录佛经。殿内余烟袅袅,散发着檀香的气息,如一缕缕魂魄在这空荡的殿内徘徊。   自德妃去了以后,太后隔三差五就招慕雪芙进宫陪伴,许是这宫里又多了两条亡魂,让她原本冷淡的心覆上了几分伤感。毕竟,死去的是她的孙儿。   太后的木鱼刚停,慕雪芙也停了笔,看着抄录下来的字迹,慕雪芙竟有些嗤笑。嗤笑佛家只会说一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的话,她想能写出这样话的人,定是没有受过人间的疾苦。   太后穿着一件深褐色万福纹褙子,头上绾了一个再随意不过的如意鬟,只装饰了一只简单的玉色凤钗,再无其他。她虽硬朗精神,可眼中却蕴含着那缕让她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了伤感。   她被余嬷嬷搀扶着从观音像前慢慢起来,转而走到慕雪芙身边,看着她抄录完的佛经,伤感的眼睛染上一层笑意,慈祥和蔼,“让你陪着哀家这个老太婆吃斋念佛,还要抄录佛经,是不是觉得闷啊?”   慕雪芙盈盈起身,搀扶着她坐下,方道:“能陪在太后身边,是孙媳的福气。况且孙媳每日沐浴佛光之下,受佛祖恩泽,不但清心平气,提神醒脑,还能领会佛祖的智慧,实在是借了太后的光。只是,佛法太过深奥,很多地方都悟不出来。”   “佛家的智慧不是区区几日就能了悟的,这里面的大智多着哪。如今你年纪小,很多东西都无法理解。”檀香的清袅似让太后的面容愈加朦胧,并不真切,像月亮前的层层薄雾,让人无法看清她虚无的飘渺。她轻微的叹了一声,喟叹道:“只是你要记住,你永远要宽恕众生,无论他有多坏,甚至伤害过你,你一定要放下,只有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   慕雪芙嘴边的笑意骤然一凝,一股凉气从四肢百骸的骨缝中咝咝溢出,遍布全身。   太后这话是无意说出还是特意说给她听?难道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她是回来报仇的,所以才会说出此番有关宽恕的话?   放下?她如何放下?慕家六十九口人,她爹爹,娘亲,哥哥的命,她如何放得下?聚集在心里十年的仇恨,她如何宽恕的了?   放下才会得到快乐?根本不会!若真的放下这血海深仇,她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去见爹娘?她不要什么快乐,也不懂什么叫快乐,她只知道她要让玄武帝也尝尝她这么多年的痛苦,她也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家破人亡。一个德妃,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不过是个开始!   慕雪芙垂着目,眼中的紫光烁烁其华,眸光浩渺璀璨,仿若收敛了漫天繁星,不过一瞬,在黎明前,从天际划过,只余下深幽惆怅的光芒。   慢慢的,慕雪芙抬起头,莞尔一笑,目光中的神彩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笑问道:“不知太后为何对雪芙说这样的话?”   隔在两个人之间的飘渺散去,太后神色清泠起来,她拍了拍慕雪芙的肩膀,“说给你听,也是说给哀家听。哀家念了一辈子的佛经,却还是无法放下心中的执念,哀家做不到的,哀家希望有一天你能悟出来,并能做到。”   慕雪芙木然的看着太后,看着那双略显老态的眼中蕴含着的憧憬与幽深,她点了点头,心里却漠然冰冷。在那一刻,她想起,她要对付的是她对面这位老人的亲人。   “再陪哀家念几遍往生咒吧,希望德妃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来生不要再轮回到皇家了。”   慕雪芙机械的念着往生咒,目光呆滞的落在那飘着缕缕青烟檀香上,思绪魂飞,已然只是肉躯入定。   恍惚间,看到了花夕昙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她不断冲自己笑,笑的那么诡异,那婴儿也在笑,根本就不像一个婴儿应该有的笑容,透着古怪,透着揶揄,透着无边的恨意。   倏尔,那画面一变,花夕昙的两腿之间不断流淌着鲜红的液体,那液体汇集在一起形成无边的网。婴儿,婴儿也变了,变得血肉模糊,身上的皮肤不断开裂,顺着肉变成鲜血一点一点与花夕昙身下的液体融合。用鲜血织成的网变成一条条绳索,猛然朝她飞来。她一惊,迅速做出反应,手指作爪状,一下一下将血绳截断。   这时,花夕昙和那血肉模糊的婴儿对视一笑,一点一点走近她。   花夕昙冲她笑着,声音也带着呜咽的凄厉,“慕雪芙,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的我一尸两命?你知道我有多惨吗?我死在了皇上的身下,我痛死了,活活的痛死的。而我的儿子哪?他还不到四个月,还未成形,就这样死在我腹里,化成了一滩血水。”   “我死的好可怜,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死我?我好疼,我还没有皮,你把你的皮给我好不好?”是孩子稚嫩的声音,他没有眼睛,却淌着血泪,没有鼻子,却流着鼻涕,没有嘴,却说着话,他只是个面目全非的血块,手脚四肢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本想退后,却发现自己被禁锢,一动不得动。手、脚像是被人绑住一样,她运不了一丝气。她张了张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还我命来。”   “我要你的皮。”   “我要你陪我们一起下地狱!”   他们的手指在她的身上游走,他们撕扯她的头发,他们刀割她的身体。那种疼痛撕心裂肺,让她痛不欲生,恨不能马上死去。   不知何时,手上有了知觉,那疼痛瞬间凝结。她睁开眼,眸光狠绝冷厉,扼住他们两个的脖子,厉声喊道:“我杀了你们一次,不介意在杀你们第二次!想拉我下地狱,我就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芙儿?芙儿?”   倏然身边熟悉的声音将她召唤,慕雪芙猛然睁大了眼睛,不断喘息,呼吸着即将窒停的空气,豆大的汗珠伏在她的额头上,她甚至能感觉到汗珠不断从额头上下滑。   “芙儿,你怎么了?”景容急忙将床边的烛火点亮,跳跃的烛光投影在她的脸上,躺在红鸾锦被里的慕雪芙仿佛刚从水池中上岸,满身汗水涔涔,脸色雪白到透明。   一切都是梦,花夕昙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出现。慕雪芙禀了禀气,但心头的惊魂仍未散去,只是看着景容,一句话都不说。   景容擦拭着她的额头,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梦魇了吗?别怕,我在这。”   慕雪芙乖巧的靠在他身上,沾着涔湿的汗水寝衣紧贴着他的寝衣。鼻尖上萦绕着他的味道,让她烦乱的心慢慢静下来。   景容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抚顺着她的背脊,轻柔的一下一下。良久,直到感受到她的心跳慢慢安定下来,他低下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让青琢给你准备热水洗澡好不好?”   受过惊吓的女人最易被男人的温柔所迷惑,慕雪芙也一样。她有些痴迷的看着这张俊美绝伦的脸,他眼中的温柔缱绻而缠绵,催人欲醉。   瞧着慕雪芙没有反应,只是痴痴的盯着他,景容轻轻一笑,不等她回答,就吩咐青琢准备热水沐浴。   从始至终,慕雪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任由景容为她洗拭擦身,又把她抱回床上。   不是她不想说话,是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知道最后一句话她喊了出来,他听到了。   粉纱紫绡的帷帐逶迤拖地,周遭安静的如同置身在云里雾里,房间里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滋滋滋”的声音。   良久,樱红的嘴唇动了动,“王爷,我害怕,我梦见云坠和忠祥回来找我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互换新娘   对上景容那双幽不见底的深邃双眸,仿佛深不可测的深潭,一望无际。慕雪芙搂紧了他,装出惊魂未定的模样,“王爷,人死了,会不会真的换成厉鬼啊?他们会不会找我来寻仇啊?我梦到他们满身是血,嘴里叫了疼,说是我害死了他们,要我为他们偿命哪。”   凤眸幽深,沉如墨海,眼底的深邃,仿佛无尽的漩涡,让人迷失其中,但眼底却带着怀疑的神色。景容眼中的眸光慢慢柔和下来,他将慕雪芙搂得更紧,抚顺着她的发丝,嘴角勾了一个淡淡的弧度,道:“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厉鬼?那不过是人胡思乱想出来的。若是真有鬼魂之说,这世上谁还敢去害人。况且云坠和忠祥是罪有应得,到了地府也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怎么还敢到人间作恶?”   “可那种感觉很真实,真实的仿佛就快窒息。”慕雪芙轻微的叹了一声,她知道景容终究还是疑她了。   “是不是这几日在皇祖母身边,总念什么轮回转世念的,一天到晚竟瞎想。不行,明日就称病不要去了,在家好好休息两日。”景容从不喜看佛经,觉得佛经上的话都是些不可信的。佛法讲究众生平等,讲究种善因得善果,可是这众生何曾平等过,仁善之人又何曾有过回报?况且他也不信什么轮回转世业报恶果,就像他从不相信好人有好报,只是若是真有什么报应,他也不怕。   “虽然我也不愿念佛抄经,但在王府又无事,去皇宫陪陪太后她老人家也不错。怀王宁王大婚之后,太后就会离开,我在太后那替王爷尽尽孝不也是应当应分的嘛。”慕雪芙勾起景容的一缕头发,又拽过自己一撮,将这两股头发分成三分,再一点一点编起来,“太后每日都会读几遍往生咒,我想她应该是为花德妃和未出世的皇子超度。虽然太后嘴上没说,但我知道没了小皇子,太后这心里并不好受。只是太后好强,从不表露在外。王爷,太后伤心,我多陪陪她,或许她也能舒心不少。”   景容看着她那白嫩凝脂的玉手在黑发中穿行,忍不住执起来咬了一口,又被慕雪芙轻打了下嘴。他低低一笑,道:“还是你细心,本王虽与皇祖母亲近,竟没有发现。是啊,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孙儿。她虽不喜欢花德妃,但还是心疼那个孩子的。只是,难为你每天都要宫里宫外操劳,本王真是于心不忍啊。这几天,眼瞅着你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了,本王心疼的紧。”   慕雪芙嗔了眼她,道:“哪有那么夸张,我倒觉得我这两天胖了哪。陪着太后吃了几天斋菜,连胃口都变好了,饭都能吃上两碗。”将头发编好了,慕雪芙惊愕一下,怎么会编成一个同心结哪?她暗自抚慰了下有些惊慌的心,手却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了。将同心结握在手里,以为景容没有发现。   “怪不得脸色不怎么好,天天吃素,连点荤腥都不见,这人哪里还能胖?”景容笑着打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调笑道:“芙儿的心意本王知道,但也不用时时刻刻都表现出来吧。不过,你放心,咱们的姻缘自然是永结同心。”说着他在床头案上找了一把剪刀,将两缕头发减下来,再放到慕雪芙亲手为他做的香袋里,珍重小心。   知道他喜欢莲花,慕雪芙特意给他做了个带有莲花图案的香袋。本想让他挂在书房里,却不想他竟戴在了身上。一个男人佩戴个带有花的香袋与他的身份并不相匹配,可他却说这是她第一此亲手为他做的,他定是要每天带到身上,这样即便她不在他身边,只要一看到香袋就会想起她。   放好同心结后,景容又道:“皇祖母素来不愿和人亲近,既然她这么喜欢你,那你就多在她面前陪陪,也权当是为本王尽孝。若是这几日朝中不忙,本王也会去长秋宫看她,陪你们抄抄佛经吃吃斋。”   “你一个大男人抄什么佛经吃什么斋,难道你想当和尚去啊?”慕雪芙之前还点着头,等他说要抄经吃斋,就赶紧打住他的话。今日皇上想要在长明殿与太后一起诵经,都被太后训斥了一顿,说大秦皇室的男人是不能碰佛经的,这要是景容在太后那说了这话,还不得更加训斥。   这话可就说的远了,景家有一代皇帝,因为皇后去世,伤心欲绝,万念俱灰之下,竟动了出家为僧的念头。当时朝中大臣,后宫妃嫔一力劝阻,但都没有挽回那位皇帝的心。就这样,这皇帝将皇位传给了年幼的皇子,自己跑到寺庙里剃了头当了和尚。当时小皇子还小,景家这江山也才刚刚开始坐稳,又有野心勃勃的人虎视眈眈。内有心怀叵测的人把持朝政,外有他国来犯,属于内有外患的时候,好几次,这景氏江山就差点易了主。而从那以后,景氏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景氏男子不许碰触有关佛教的一切,就是怕有人再发生那样荒唐的事。   景容这才想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若真是去诵经,皇祖母还不知道怎么罚他哪。“本王可不当和尚,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娘子,本王是万般舍不得。”目光逐渐变得暧昧起来,景容手不自觉在慕雪芙身上游走,“再说本王一旦开了荤,恐怕就戒不了这色戒了。”   她全身上下哪里最敏感,景容如今都一清二楚,这带着麻酥的感觉袭遍全身,让她软化成一滩水,柔若无骨的靠在景容身上,“不正经,哎呀,大晚上的别闹。”   景容邪魅一笑,用力将慕雪芙的寝衣扯掉,粉白色的寝衣如一朵夜晚盛开的夕颜花,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飘然落到地上,“就是大晚上闹才好玩哪。好几日没亲近,本王都快想死了。刚才本王给你洗澡,你不知道本王有多克制。”   “哎呀,讨厌,你轻点。”   “本王知道分寸啊。”   二月初一,是怀王和宁王的大喜之日。扫去了半个月来的阴暗,这一日春光无限,皇城大街上川流入海,人头攒动,如炸锅般喧热。   不管是宁王府、怀王府,还是秦府、钟府,门前都堆积满了人。各府都在自己门口派发着喜饼,就是希望全城百姓都能分享这份喜悦。   锣鼓响彻云霄,四周的喝彩祝福不断,绵绵人群,将最主要的几条大街占满。皇上的两个儿子同一天成婚,这是前所未有的喜事,谁不想亲眼看一看这等风光。   只是人群太多,将原本宽广的大街拥挤成一条窄窄的街道。人们都夹道相看,拥挤如潮。   本是一件大喜事,但让人最想不到的是聚贤大街前,两队迎亲人马却堵在了一起。   原本去宁王府是走雅集大街,可不想那条路有块地方塌陷,轿子过不去,所以临时改了街道,正好与去怀王府的队伍碰上。   “皇弟,不想在这遇上了,我记得你不是应该走雅集大街那条路吗?怎么走了聚贤街?”怀王着一身红衣,气宇轩昂,一双阴鸷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宁王,“只是这街上太过拥挤,咱们两家若是同时过去,怕是不容易。不如,皇弟后退一步,让皇兄先过去如何?”   这成亲的迎亲队伍哪有后退一步的道理?其实只要百姓们让一让,两家都能顺利的过去。可怀王却偏偏说要让宁王退后一步,这不摆明是欺负他吗?   宁王也是同样一身红衣,他很少穿这么明艳的颜色,今日如此着装,倒有几分平日里没有显露的风采。许是因为娶得是兵部尚书家的女儿,神色中带着几分意气风发。但他为人素来谦逊,面对怀王蕴着挑衅的态度,只是温文儒雅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雅集大街那里出了状况所以就临时改了路,不想考虑不全,皇弟这就让人退后几步,请皇兄先通过。”   怀王牵着马绳,倨傲的眼神中夹着不屑,朝他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那就谢谢皇弟相让了。”   正好后面是个十字路口,宁王的队伍便后退停在了左边道口上。只是花轿是不可以回头,所以只有花轿留在了原地。   可不想两辆花轿刚碰头,就不知从哪钻出来一群马匹冲进怀王的迎亲队伍。尖叫声,呼救声连成一片,那马匹如同发疯一般,横冲直撞,将两架花轿全都撞翻,花轿里的新娘子也被摔了出来。   场面失控,谁也顾不上谁,只有新娘子身边的丫鬟在旁边护着,省的自家的王妃被发狂的马匹误伤。   只是谁也没看到在这混乱的场面中,两个新娘子身边的丫鬟互换了个眼神,推搡了几下新娘,就交换了位置。   两个新娘子,无论是从衣服还是盖头,甚至是鞋,都一模一样。   谁都没有注意,新娘子,换了。 第一百零四章 调制香料   一阵哨声响起,却没有人听见。几匹马突然停下冲撞,快速折返,还不带人们看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个马尾巴都没见着。   纷乱过来,虽然迎亲队伍很乱,但各家新娘都完好无缺的站在各自的花轿前,除了刚才的场面有些狼狈混乱,并没有造成任何错漏。怀王咒骂了一声晦气,让人将队伍弄好,便继续前行。怀王走后,宁王便带着花轿朝宁王府而去。   可谁都没有想到,花轿里的新娘子早已经不是他们各自想娶的那一个。   拜了堂,一切已成定数,谁都改变不了。   当晚,慕雪芙躺在景容怀里,睡得特别安稳。她早早预定的大礼,定会让怀王和宁王满意。   早上还是十里红妆,郎情妾意,到了晚上,盖头掀起的那一刻才知什么叫做天意弄人、无力回天。   本是佳偶天成,却变成两对怨侣,这下皇城里可就热闹了。不但人人窃语,就连说书的都将这事改编成段子说给众人以增茶前饭后之乐。   第二天上朝,怀王与宁王都一直阴沉着脸,偶尔对视一眼,也散发着不善的目光。   错上花轿,将他们之前的全盘计划全部付之东流。怀王怨宁王将他想要拉拢的忠勇候抢走,宁王恨怀王给了他一个残花败柳。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只能各安天命,但怀王和宁王的仇就算是因此事结下了。   景容从朝上回来就将这稀奇的事情说予了慕雪芙听,却不想说完之后她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没什么反应。   “你不惊讶吗?本王看你怎么如此淡然?”   慕雪芙正调试着香粉,见他如此问,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外面扬了扬脸,道:“还用你回来特意讲给我听?自然有人巴巴的当说书似的讲给我了。说的可比你精彩多了,连宁王和怀王掀开盖头时铁青的面孔都描述的一清二楚。要我说啊,他们俩这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景容抬头看去,只见梅花树下站着两个姑娘,一个穿着紫色衣服,一个穿着红衣衣服,紫衣的他认识,是紫夭,但那红衣的,却素未蒙面。   不用他问,慕雪芙就冲他俩喊道:“紫夭、红韶,你们别忙了,连王爷来了都不知道,还不进来拜见王爷。”   听到慕雪芙的唤声,两个人立马放下手上的活跑了进来。紫夭一脸兴冲冲的样子,看到景容就连忙行礼问安:“王爷万福。”   景容点了点头,“回来就好,以后要用心服侍王妃。”   红韶自来开朗,虽是第一次见到宸王,但也不拘束,朝着他行了行礼,俏声道:“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也不等景容问话,便如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自我介绍,“王爷,奴婢叫红韶,红是红光满面的红,韶是大好韶华的韶。以后王爷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找红韶帮忙就是,不用不好意思。”   景容对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有些吃不消,微微怔了怔,但又觉得这性子也着实有趣,颔首道:“你好好伺候王妃就好。”又看着慕雪芙问道:“怎么以前没带过来?”   慕雪芙挥手让她们离开,才道:“父亲看我撵走了金露,又怕我身边伺候的人太少,知道我有意让紫夭回来,就将她也一并指派过来代替金露了。”   “性情倒是不错,只是有点话多。”提到慕昭霖,景容不自觉眯了眯眼,心中升起几分警惕,“她一直伺候在左相身边吗?但几次去相府,本王怎么没看见。”   慕雪芙自然知道他对慕昭霖始终心存戒备,只要是慕昭霖的人,他都会小心。慕雪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王爷不必担心,她是刚从其他地方回来,也一直是伺候我的,和父亲没多大关系。”   被识破心思,景容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他现在很多时候心里想什么,不用说出口她就能知道,但却矢口否认道:“本王是怕她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安排进来的,就像含香一样。不过,她是你们家的,那本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慕雪芙又开始捣鼓手中的东西,只是回了他一句,“我的人你还不信吗?”   “信,自然信。”景容坐在她身后,搂住她的腰,看着她倒腾的那些瓶瓶罐罐,不由好奇问道:“你这是弄得什么啊?”   “你看不出来吗?”慕雪芙将泡在温水里的石斛拿出,再用石臼杵成泥,她一下一下的击敲着,又转换了方式轻捻,“我在做香。”   “做香?外面不有卖的吗?为何要亲自做?”景容不解,皱了下眉头,看着她这么辛苦的样子,直接抢过来帮她做。   “卖的怎么能和亲手做的相比,再说我这香外面也没有。”虽有了景容帮忙,但慕雪芙也没闲着,又将一个小盒子里装的龙脑香拿出来碾,“我要做的这香叫定外,如今这香已经失传了,市面上根本卖不到,我这还是从古书上看到的,所以就弄来试一试了。”   景容几下就把石斛碾成了泥,“定外?这名字听着就有几分特别,有什么寓意吗?”   “佛家讲戒、定、慧,在打坐禅修时都以入定为最殊胜境界之一,而静坐为入定起步,往往有一香相伴,此香为定外良友,所以就叫定外。”看着景容疑惑的神情,慕雪芙又将未碾成细粉的龙脑香交给他来做,“皇太后过几日就要离宫修禅,我想着做一味这种香,聊表孝心。”   景容愣了下,不想她这么费力做香是为了皇祖母,心中感念,道:“你费心了,皇祖母收到这份香定然欣喜。那咱们快点做吧,做好了好快点送进宫去。接下来该怎么做?”   慕雪芙不想他个大男人竟主动帮助自己做这些女子才做的琐碎事情,微微沉吟,才道:“哦,接下来,把这个用纱布滤出黏汁,将这个沉香和龙脑香混入这里,在将这个取汁之后的石斛烘干,打成细粉。再将这些混合起来,用小火在银容器上蒸三溜就好了”   “这也不难啊?”景容按照她所说的方法,一步一步,很快就做成了形。   “做香不难,重要的是心意。太后若是知道这香是咱们两个人亲手做的,一定会很高兴。明儿我就进宫给太后她老人家送去,你陪我去。”灵动的目光如夜空繁星,月烨明亮,慕雪芙倚在景容身边,带着恳求的口吻,撒娇道:“王爷,听说崇恩寺不但香火鼎盛,而且那附近风景如画,不如等太后回去,咱们也跟去玩上几日好不好?虽说皇族男子不能碰佛经之类的,不过去寺庙逛逛,总不会不让吧。”   “佛门重地是吃斋念佛的地方,岂是你玩耍之地,若是想玩,过几日本王休沐带你去庄子上住一夜。”景容抱起慕雪芙将放在了软塌上,又脱掉深衣,只着一件里衣躺在她身边。如今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像她一样,在家里时就穿的随意一点。景容拢了拢她,在慕雪芙脸上亲了亲,“本王一直说带你去庄子玩,都没去上,不过,只要一有空本王就带你过去。”   其实慕雪芙并不是多想去庄子上,但景容多次提到,到让她有几分好奇,好奇景容为何总是说带她去那。难道庄子里有什么好东西吗?   她枕在景容的肩头,揉了揉手腕,“庄子上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王爷三番两次向我推荐?”   “自然是有其独特之处。”顿了顿,景容特意卖起关子来停下来不说话。   这确实引起了慕雪芙的注意,只见她一双眼睛“噌”的一下如火焰一般亮起来,眼巴巴的盯着景容,饶有兴趣问道:“有什么独特?难道有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慕雪芙没什么爱好,唯一的兴趣就在金银首饰上,在她看来这世上什么都会背叛你,只有金钱不会。   景容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宠溺,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就这点追求吗?我这宸王府是缺你银子花,还是短你衣服穿,或是少你首饰戴?”   一听这话,慕雪芙就顿时失了兴趣,转过头背着他,道:“妾身这个人俗的很,只知道这些东西可以傍身,其他的,都是虚的。”   “你这小财迷,本王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景容从她背后抱上,覆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独特之处就在于”   话还未说完,紫夭就跑进来,看到主子和王爷亲密的抱在一起,先是瞪大了眼睛忘记了要说什么,后又看到主子询问的眼神,连忙道:“主子,瑜王妃来了,还带了好多礼物,说话就到前厅。”   慕雪芙迟疑了下,挑眉看着景容,纳闷道:“她怎么来了?不会是上门找茬吧,这几日我也没惹她啊。”   “不会,你没听紫夭说她带着礼物过来的吗?”景容也诧异了一下,但一想,自己在这,她也不敢怎样。站起身,拉着慕雪芙,“走,看看去,看看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你别去。”慕雪芙拽住他的手,“这是女人后宅之间的事,你不能掺合。”想了想,站起来,理了理衣襟,“我自己能应付她,你在这等着就好。” 第一百零五章 没安好心   一见慕雪芙出来,瑜王妃原本清高的神色多了几分硬挤出来的笑意,看着慕雪芙的目光也比往常多了几分假意的柔和。   慕雪芙瞧她这样,心里就犯了嘀咕,平时这瑜王妃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怎么今天反倒一反常态,不但亲自驾临,连态度都转变了?不过,看她那副装出来的和善模样,真是让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怎么说哪,从里到外都透着假。   慕雪芙向她行了行礼,含笑道:“瑜王妃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府里有哪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让您不满。若真有,您只管遣人过来说,何须亲自跑这一趟。”虽然满口都是恭敬之意,但她却坐上了上位,又吩咐人奉上茶水,徐徐道:“前两天太后特赏了些顾渚紫笋,说是贡茶,是皇上特意孝敬给太后她老人家的。太后又念我陪伴她多日,全数赏赐给了我。我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试试,沏出来,这茶汤色泽绿翠,香气浓郁,品起来滋味醇厚,齿唇留香,真的难得的珍品。瑜王妃尝尝合不合胃口,若是觉得好,走时我让人给您包一些回去。”   瑜王妃端着茶杯,碾着茶盖在茶沿上轻轻滑动,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她勾了勾嘴角,饮了一口,将唇边的讥讽湮没,“嗯,是好茶。”她淡淡的评论了一下,似乎对这茶并不感兴趣,然后直接将茶盏放在案桌上,道:“你这些天辛苦,一直陪伴在太后身边。太后素来不喜和人亲近,唯独你得她另眼相看,真是难得。不过,这也不奇怪,太后最是疼爱宸王,爱屋及乌,自然也疼爱你。”   虽然之前还一副和善的样子,但还是免不了端起郡主的架势高傲起来,好像这茶对她来说也不过而而。慕雪芙笑了笑,将茶盏放在一边,道:“许是太后想着我家王爷从小无父无母,所以格外怜惜些。其实无论是谁,太后对待孙子的心都是一样的。”   “呵,人有亲疏远近,都是偏心的,怎么能一样哪?”瑜王妃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吩咐人将礼物放下,“我前两天上街,正赶上一家新铺开张,他家的首饰样式奇特,美不胜收。想着你年轻,最爱这些金银玉器,就顺道给你买了几只。”说着让人将锦盒一一打开放在慕雪芙面前,她扬了扬下巴,眼角轻睨,“这几样都是我让店铺特意定制的,个个都是价值不菲,只是我看你平时穿戴也都是用着上好的东西,只怕这些不能入你的眼吧。”   “怎会?这些个好东西,随意拿出来一只都远胜于我那些普通货色。只是如此贵重,我要是收下,倒有些受之有愧了。”慕雪芙可不愿意看到讨厌的人在自己眼前碍眼,早打发走早好。莞尔一笑,放下茶,转回正题,“无功不受禄,不知瑜王妃今日过来有何贵干,是出了什么事吗?”   瑜王妃也不愿再拐弯抹角,妙目看向慕雪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和你商量个事。”   慕雪芙早猜到她有事情,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问道:“不知王妃有何事?”   瑜王妃轻咳一声,抬起手,轻轻抚摸指甲上的蔻丹,“你也知道皇上要给宣王建府,只是这正月事忙,又出了花德妃的事,再加上怀王和宁王的婚事,这事也就一直拖着。但这事出了正月,建府的事就得做准备了。”   “宣王建府是喜事,若是在钱银上或是工匠上面的事,只要您用得上,我家王爷定愿意帮忙。”   “钱银上有皇上着户部去做,再加上我们自己还有点基业,这方面倒是不愁,只是这建府的地方却迟迟没有选好。”抬起头,瑜王妃看着慕雪芙,眼角堆着笑意,“我倒是在皇城里看中了一家旧邸,位置好,地方也大,虽然不及宸王府宽敞,但也是不错。我本想买下来,可一问才知这房子已经有主人了。都说无巧不成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打听之下才知,那府邸被你们夫妻所买。所以,我就想着跟你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将那房子转卖给我。你放心,这钱啊,都好说。你花了多少钱,我出一倍的价钱,你看怎么样?”   登时,慕雪芙脸上的笑意就凝在了嘴角,一抹无边的怒气在她的胸腔里不断乱窜,仿佛火山里不断翻涌的岩浆,恨不得下一刻就喷射出来,将周边焚烧毒燎。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禀了禀压制在嗓子眼底下的那团火,慕雪芙从鼻腔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勾起一边的嘴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想到王妃的眼光也如此好,那地方确实不错,只是,恐怕我不能遵从王妃之命,这地方,我是让不得的。”   瑜王妃一身的宝石蓝织金牡丹花华服,显得雍容而端庄,本来荡漾在脸上的笑意,因为慕雪芙的这句话而陡然收敛。她盯着慕雪芙,眼神中有一分犀利,缓了一口气,轻哼一笑,道:“你是怕我想着占你的便宜,所以才不让的吗?我说了让你放心,我们不差这点钱,只要你让出来,多少钱咱们都好商量。”   短暂的静默之后,慕雪芙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沫,悠然而强硬道:“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是真的不能让,您就是给我一座金山银山我都不会让出去。”   “那是为何?”嘴角下垂的弧度显示出她对慕雪芙很不满,甚至那皱起的眉头已然是有几分不高兴。瑜王妃面色肃然,冷哼一声道:“莫不是宸王妃心里嫉恨我?虽然咱们有过几句龃龉,但谁家没有个牙齿碰到舌头的时候?今日我也算是求到你这来了,怎么?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慕雪芙垂着眼睑,嘴边的笑意蕴着冷厉,连声音都包含着清冽之音,“我虽只是个丞相之女,但到底也不是小家子气,王妃如此说也未免把我看的太低。只是这府邸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是王爷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若是卖了岂不是枉费了王爷的心意。况且,如今有的院落已经建成,王爷又费心费力为我布置,这份情意是多少金钱都无法衡量的。所以真是对不住王妃,我不能忍痛割爱。”   “那你就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瑜王妃微眯着双眼,目光锐利而清明,如出鞘的宝剑,直直刺入慕雪芙眼中,泠然道:“宸王送你的东西何止这一件,怎么就唯独我想要,你却不让出来哪?还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   “您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这府邸我确实不能让。”慕雪芙扬手扶了扶头上的凤凰展翅步摇,红宝石熠熠生辉,光华耀眼,与额上的红宝石眉心坠相互辉映。她放下手,垂低着头,不断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虽声音轻柔成语,但却透着不可置疑的语气。   “你”瑜王妃面色一变,骤然乍起,怒视着慕雪芙,眼睛扫到她头上戴的那只凤钗,冷笑道:“你现在神气了,有太后给你撑腰,我这个婆婆你就更加看不起了。也罢,我也不求你,难道这皇城只有你手里的那一套吗?”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慕雪芙冷视了她一眼,也没起身,“府邸我给不了,不如包些茶走吧。”   瑜王妃脚步一停,哼道:“我可没那福气攀上太后的高枝,这么名贵的茶我怕承受不起。”   “无功不受禄,您求我办事,我没办成,这首饰您还是带回去吧。”慕雪芙扬了扬脸,让青琢把首饰还回去,“这么珍贵的首饰,我也承受不起。”   瑜王妃转过头,看着满脸笑意的慕雪芙狠狠地瞪了一眼,“既然宸王妃这么不领情,本王妃也不用这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瑜王妃一走,景容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看着瑜王妃的背影,轻蔑一笑,满目的阴森和狠绝。他原本并不相信李氏和景万祺有什么牵连,但那一天,她在慕雪芙逼问李氏时竟亲自动手了结了李氏。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不得不起疑心。虽然这么多日子,他一直调查都没有发现,但只要是事关母妃,他就一定要查下去。   慕雪芙以同样的眼神注视着瑜王妃走出院子,轻轻一嗤,喃喃道:“我的东西也敢抢,找死!”   景容听到这句话,斜看了她一眼,含笑走到她身边,“可不就是找死。”   慕雪芙嗔着他,但身子不由自主的投入他的怀里,带着告状的口吻,娇声道:“她用一些破首饰就想要王爷送给我的礼物,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分别?说是给我钱,我才不信。况且那是王爷送给我的,她就是给我十倍的价钱,我也不卖给她。”   “知道啊,听到你说的话了,连她送来的礼物也没收。”景容抿嘴笑着,看着她撒娇,着实喜欢她这幅娇滴滴的媚态。揽手将她抱入怀里,“既然如此,为夫带你去买更好的。” 第一百零六章 冤家路窄   慕雪芙幽幽抬起头,眼角轻挑,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真的?”瞧他点头,心中一喜,声音更加娇媚,“我就知道王爷对妾身最好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你呀,本王说你什么好哪?”景容无奈的叹了口气,打量了下她的全身,道:“去换件衣服,本王现在就带你去。”   “我这身挺好的。”慕雪芙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嫣红色的衣服如一朵盛开的芍药花,上面用平织缎面银线绣制滚边,通体华贵,有什么不好吗?   “平日里出去总穿的这么鲜艳,今日换个样式,本王想看你穿件不一样的颜色。”穿红衣的慕雪芙是好看,但却带着一份凌厉,他不想她和自己出去,也夹杂着凌厉之色。她只是他的小女人,只要娇媚就好。   慕雪芙嗔着他,撇了撇嘴,“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看腻了就想着换,你是不是想等看我看腻了也换一个啊?”   “可不是,所以你就要多换些花样,那本王就不会腻了。”   慕雪芙娇哼了一声,指着景容的鼻头,“你给我等着。”   等慕雪芙再出来时,连景容也不免看呆了。一声碧绿色芙蓉出水留仙裙,手挽碧霞罗芙蕖薄雾披帛,下摆密麻麻的一排祥云,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宽大的衣摆上是用银丝粉线织绘的几朵芙蓉,阳光一照,芙蓉如玉,鲜活起来。身下长裙逶迤散开,行走间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三千青丝绾成灵蛇髻,仅带着几星琉璃晶石,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插着一只芙蓉并蒂玉步摇,温婉而柔美,别有一番韵味。   “本王突然不想带你出去了。”景容抚了下额头,嘴边含着一丝苦笑。   慕雪芙带着几分怒意,“为什么?你说好了补偿我的。”   “本王只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景容搂住慕雪芙,低声道:“天香国色,倾国倾城,这样的美人,本王只想一人独享。芙儿,你好美,美的让我生怕你化羽成仙离开我。”   慕雪芙铃铃一笑,仰起脸打量着他,道:“王爷这话就有失公允了,你是大秦第一美男,按理说要藏也是先藏你。妾身还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哪,你不还是天天往外跑?”目光近乎贪婪的扫视着他的每一个毛孔,内心不住的赞叹,一个大男人为何也可以做到肤如凝脂啊。灵机一动,慕雪芙调皮道:“你说我要是把你化装成女人,你是不是比我还美啊?”   “胡说八道,本王怎可打扮成女人?”景容轻打了下她的屁股,但并没有因为她这胡言而有半分不快。目光中满是宠溺,仿佛即便慕雪芙真的把他打扮成女人,他也满心接受。低头亲了口慕雪芙,“好了,时间不早,咱们早去早回。”   “早去可以,不要早回,我知道城里有一家新开的酒楼,听说那有一道名菜叫西施舌,咱们去尝尝好不好?”她实在不想用晚膳时看见瑜王妃的脸色,说不定到时候那女人还处处找她的茬哪。   景容皱了皱眉头,颇有几分为难,想了想道:“好是好,只是本王下午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不能陪你那么长时间。不如本王给你在那开一间雅间,你在那玩,等本王处理完手头的东西,再去接你好吗?”   “好,你说什么都好,可以走了吗?红韶青琢看家,白伊和紫夭跟着我。”慕雪芙连连点头,拽着景容就往外走,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她还逛什么。   红韶一双大眼睛乌溜溜乱转,连嘴都张的老大。她那冷冰冰的主子倒哪里去了,不会是被换了吧。怎么,怎么这么有人气哪?   青琢看了一眼她,又看向慕雪芙与景容有说有笑的亲密背影,含笑道:“主子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主子她还没有发觉。白伊说的对,能改变主子的只有王爷。   皇城隆兴大街上,一辆华贵的马车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缓缓行驶,马车外观华丽富贵,却不失精细雅致,车厢上挂着宸王府的标志,不用人猜,这准是宸王陪着宸王妃逛街。   要说这宸王真是宠妻,一个月陪着宸王妃都要来两三次。只要宸王妃看上的东西,价钱都不问,直接让人包起来。不过,也怪不得宸王这么宠爱,这宸王妃长得确实美,恍若九天仙女,又似妖精转世,就算是毛嫱、丽姬在世也不过如此。美艳不可方物,哪怕是看一眼,都觉得心神荡漾。   马车停在一间装修精致的店铺前,打开门帘,先是一身青白色长衣的宸王,只见他小心的扶着车里的小娇娘的手,等下了马车,将娇娘从马车上抱下来,也没让她落地,直接抱进了商铺里。   百姓看着这一幕,津津乐道,这都宠成什么样了,连脚都不沾地了。   “你抱着我作甚,还不快放我下来,很多人看着那。”慕雪芙生怕景容摔了他,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虽然这样的动作在王府里也没少做,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会不好意思。   “宸王宠妻,满京城谁不知道,别人看着又如何?本王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本王有多喜欢你,有多宠爱你。”他知道自上次景万祺说出那几句话,这京城里有关慕雪芙的风言风语又四处传开。如今,他真是后悔在大婚前让人传播那样的谣言中伤她,害得她要承受这些闲言碎语。   一个男人将对一个女人的喜爱之情在所有人面前展露出来,是个女人都会感动,慕雪芙又怎么会例外哪。她深深的凝视着景容,嘴角一笑,不再挣扎,乖巧的靠在他的身上,心里甜丝丝的。   “随便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进了店,景容便冲店铺老板扬了扬脸,“把最好的都拿来,衣服首饰都要最好的。”   慕雪芙看着这样的景容,嘴角的笑意抑不住,全都蔓延在脸上。虽然他出手大气,却让她觉得这言语举止倒像那些一夜之间暴富的商人。   景容拿起一只蝶恋海棠玉簪在她头上比了比,“你看着本王笑什么?”   慕雪芙抿嘴笑道:“妾身看王爷财大气粗,出手豪爽,想着自己嫁了个好夫君。”   景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不错,这海棠色与她今日的装束正相称。再从盒子里挑出一只鎏金穿花戏珠簪,看了看又放回去。又拿出一直珍珠玲珑八宝簪在她的发髻旁对照一下,“你才知道自己嫁给了个好夫君吗?”   “妾身当然知道,一早就知道。”慕雪芙转身就去了里间看衣裳布料,再被景容这么对照,她这头上就满头都是珠钗,到时就真成暴发户了。   目光一闪,正好有一匹雪色布匹映入眼帘,绣着清淡雅致的莲花,上面的针法绝妙,栩栩如生,朵朵鲜花竞相开放,若是穿上身定若流风回雪,飘逸如仙。   慕雪芙快速走进几步,手指刚刚触碰到那匹布就有人抢先一步指着这批布,扬声道:“这批布本宫要了。”   慕雪芙抬眸一看,是无忧公主。她眉峰微动,不情愿的行了一礼,“公主万福,不想公主竟出宫,还在这碰上了,真是巧。”   杏眸深处藏着一缕眄视,无忧公主干脆道:“不好意思慕雪芙,本宫看上这一匹布了,你还是选其他的吧。”   慕雪芙婉转一笑,手指在布上慢慢滑动,道:“可是这匹布现在在我手上,公主,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只凭一句话就可以的。”   无忧公主不屑的瞥了眼她,扬起下颌,道:“本公主看上的东西向来都是一句话。”   “公主果然是公主。”慕雪芙摁住那匹布,丝毫不松口,“可是我也看上了。”   “你还知道她是公主,敢这么说话是对公主不敬,你就不怕被皇上治罪吗”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突然走过来,一身绯红的衣裳包裹在她娇小的身量上,如烈艳一样的美人,更多了几分娇俏娇美。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慕雪芙,目光刚一触碰到慕雪芙那张脸,眼中便闪过一丝惊艳。但一瞬,那抹惊艳就化为反感,硬生生道:“你是谁?敢和公主抢东西,不要命了吗?”   “我是宸王妃。”干净利落,慕雪芙干脆回答。她知道无忧公主最在乎宸王妃这个头衔,只是她不明白,无忧公主为何要抓住景容不放。就算没有她,亲堂兄妹也绝无可能成为夫妻。   甜美女孩愣了一下,侧目看了眼无忧公主,看着她眼中的愤恨,不客气道:“就算你是宸王妃又怎样,难道还有公主大吗?”她在布上拍了拍,冷哼道:“人都抢走了,布料也想抢?原来宸王妃这么爱抢别人的东西啊。”   慕雪芙神色骤然一变,嘴边的笑意全无,横眉怒道:“这位姑娘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如此针对我,难道是仗着你们人多欺负我人少吗?还是仗着地位高所以在此欺压我这个小小的王妃!我又抢了谁?抢了谁的人?” 第一百零七章 布料相争   慕雪芙本就个子高挑,虽然在景容面前小鸟依人,可在娇小女子面前却足足高了将近一个头,许是这女孩年岁还小,才刚到慕雪芙嘴那么高。她抬着头看着慕雪芙,竟有一种被她身上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但她自小骄纵惯了,即便是在无忧公主面前也不曾矮半头,她伸长了脖子,让自己能抵住慕雪芙的气势,“抢了谁,抢了谁的人,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宛姐姐和宸王才是天生的一对,要不是你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抢了宸王妃的位置,这宸王妃早就是宛姐姐的了!”   “灵儿,不必和她废话,拿了那匹布咱们去量衣服。本宫就不信,有人敢抢本宫的东西。”无忧公主柳眉竖立,冷冽的目光一刀刀凌迟着慕雪芙,“就算抢走,本宫也要夺回来。”   叫灵儿的女孩挑衅的瞪了慕雪芙一眼,便要拿那块布匹,却被慕雪芙直接摁住不动。   慕雪芙一手压住布匹,稍稍运力,使女孩怎么用力也抢不动,“我说了,这块布已经在我手里,它就是我的。即便你是公主,我不让,你也拿不走。”   无忧公主气极,抓住布料的一角,喝道:“那你就是要和本公主抢了?你可知本宫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的道理。”此时在她们二人眼里,这匹料子已经不是普通的布料,它就是景容。   “公主是想拿权势来压我吗?”慕雪芙再一运气,又加了两分力。   “压你就压你,又能怎么样?你敢和公主抢,就不怕皇上废了你的王妃之位吗?”甜美女孩使出全力依旧无法从慕雪芙手中抢出布匹,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她一松手,叉着腰,气喘吁吁道:“宛姐姐是公主,我是郡主,我们两个人还压不住你这个大臣之女!你爹也不过是寒门出身,听说以前连饭都吃不上,如今能当上宰相,也全是凭皇上赏识。你敢与皇上的女儿作对,你有几条命。皇上平时最宠爱宛姐姐,若是让皇上知道,皇上定会罢了你那个宰相爹的官职,让他再去要饭!”   话音刚落,房门被打开,一男子站在门口怒视着叫灵儿的女孩,喝道:“灵儿,不得胡言!”   进来的人嘴角抿成“一”字,紧蹙着眉头,脸色苍白如纸,如生了一场大病的人。只是他步履轻缓中带着雍容的谪仙履步,白衣胜雪,宽大的衣袖随步伐而轻摆,若仙人临世,瑰丽清逸。   一瞬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闪过无限的惊艳。这样的飘逸谪仙,仿佛只要吹一口就会飞仙。   慕雪芙看着他,心中暗赞。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神仙之姿,玉山之美。周身散发着一种悠然绝世的气质,仿佛千年冰山上的那一株冰清玉洁的雪莲,不受凡世半分沾染。   这样的男人,合该是错入了人间。   只是,他太过白,白的不健康。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药香,若是猜的没错,他定是长年累月淤病于身。   他冷眼在无忧公主两个人脸上划过,又看向慕雪芙,面容雅韵清逸,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可以说是礼貌性的笑意,向慕雪芙躬身道:“宸王妃息怒,我家小妹年纪小不懂事,请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我在这里代替灵儿向您赔不是了,请您海涵。”   “安定世子大可不必如此。”景容信步走进来,向白衣男子扬了扬手,又走到慕雪芙身边。   景容早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但却没有进来,他就是想看看她的女人面对无忧时会不会退却。他跟她说过,谁都不用让。刚才的一幕,虽只闻其声,但他可以想象到她身上那种凌然的气势。他的女人就得有这种睥睨众人的霸气。   “这是安定郡王府的世子和郡主。”景容执起慕雪芙扣在布匹上的手,握在手里,又向慕雪芙扬手介绍宫堇沐和宫堇灵。   “玉宸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不过是看中这匹布,你的王妃就和我抢,还侮辱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被人凶过,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无忧公主本以为是慕雪芙自己过来的,去没想到景容竟是陪同她来的。怪不得她敢和自己叫板,原来是有玉宸哥哥这个靠山在。目光一闪,无忧公主扑到景容怀里,来个恶人先告状。   慕雪芙狠厉的看着她那酥胸几乎要贴在景容身上,心里一阵厌恶。猛然也扑到景容怀里,一寸一寸将她挤走,眼中含着光泽,凝望着景容,娇柔的声音几乎要将人软化,“王爷,是妾身先拿到的,我也没有对公主不敬,是她和郡主先欺辱我。王爷,你可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啊。”   景容抽掉无忧公主紧拽的胳膊将慕雪芙搂入怀里,带着斥责之意,却和煦的如同春日里的晨光,抚顺着她的脊背,“公主相中的东西你也敢抢,你真是太大胆了。再说按理你也是她嫂子,怎么能不让着妹妹哪?”   无忧公主看着慕雪芙那假装柔弱的样子,眼中的寒光如冬日里房檐上锋利的冰锥,再一听景容话语里偏帮着自己,面色才稍稍缓和。   “可是布是妾身先看上的。”慕雪芙满脸的委屈,虽没有眼泪,却让人觉得楚楚可人。   景容扫了眼那块布,道:“这匹布与你不相配,本王看这布料颜色图案还是穿在公主身上更好看。莲花清韵空幽,你穿不出来那种气质。”   慕雪芙拧着眉似是不相信一般看着他,眉宇间隐隐有薄怒浮现。   景容抚了抚她的眉宇,淡淡一笑,冷冽的目光在无忧公主身上一划而过。   无忧公主没想到景容竟偏帮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心里越加欢喜。本来她并没有相中,她向来不喜欢莲花,又这么素净,只是刚才正好看见慕雪芙进来,而且一眼就看上这布料,她为了与慕雪芙相争这才说要这匹布。没想到玉宸哥哥说这颜色图案都匹配她,那她以后定会穿给玉宸哥哥看。   无忧公主抬眸羞涩的看了眼景容,脸上慢慢染起红晕。拿起那块料子在身上比了比,带着挑衅的目光看向慕雪芙,“宸王妃,既然玉宸哥哥说你穿不出这块布料的气质,那你就别怪本宫夺人所好了。”继而,又喜滋滋的看着景容道:“还是玉宸哥哥眼光好,知道宛儿穿什么最好看,以后宛儿就常穿这种颜色衣服给玉宸哥哥看好不好?”   “当然了,你和宸王是青梅竹马,这份情意岂是他人能比的。”宫堇灵轻蔑的睨着慕雪芙,道。   慕雪芙积攒在心头上的怒气隐隐翻滚,她怒瞪着景容,挣扎着脱离景容的手臂,却被他牢牢的箍在怀里。   景容含笑看着她,柔煦得像拂面的清风,还没等无忧公主得意够,就听他说:“这匹步真的配不上你。”   站在落地镜前左照照又照照的无忧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她猛地转过头,额前的眉心坠激烈的划过她的额头。她看着景容,脸上的笑容像是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   配不上?玉宸哥哥竟说这布料配不上慕雪芙。那就是说在他眼里自己根本比不上慕雪芙这个贱人了?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布匹,却感觉到烫手,这匹布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不但灼伤了她的手,也灼伤了她的心。但她紧紧的盯着景容,不断揉搓着面料,似是要将它撕扯烂,可是景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疼的仿佛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店里刚进了一匹上好的凝香缎,这缎子是用上百朵牡丹花来供养一只蚕,吐丝成蕊,春暖夏凉,清透华贵,熠熠生彩,即便是水滴都不会有半分损伤。面料如云似兰,穿在人的身上,轻逸如画,更显飘渺之态。最重要的是,这缎子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凝结了百花香露,穿上之后,行走间香气缭绕,经久不退。本王特意让人给你留着,这千金难求的布料才配的上你不是?”   慕雪芙怔忡的看着景容,只觉得他的声音轻柔的如同暖炉上的袅娜青烟,让她从身体暖到心里。她莞尔一笑,娇声道:“王爷你真好。”   无忧公主霎时白如雪墙,如遭雷击,半天才缓过劲来。但一腔怒火却抵在心窝处,憋得她几乎喘不过去,却不能对景容发作。手中的华贵布料油腻的像是一条蛇在手中滑行,转头朝着一旁的店铺老板扬声道:“玉宸哥哥说的布料本宫也要来一匹。”   店铺老板看了眼景容,复摇摇头,不吭不卑道:“对不起公主,这凝香缎只有一匹,已经被宸王包下了。”   无忧公主怎会罢休,余光扫到洋洋得意看着她的慕雪芙,也不给景容的面子,“本宫是公主,你必须卖给本宫。宸王出了多少钱,本宫给你双倍。”   店铺老板轻轻一笑,客气道:“对不起公主,这凝香缎我们店铺从来没有说过要卖,您就是给我再多的前我也不卖。”   “你唬本宫是不是?宸王都能买,怎么到了本宫这就不卖了?”   景容倏尔一笑,灿若夏花,不经意流露出的魅惑让人痴迷。只见他朱唇轻启,慢条斯理地开口:“因为这芙蓉阁是本王的。” 第一百零八章 牡丹凝香   顿时,所有人都惊愕住,就连慕雪芙都怔怔的看着景容。   这间芙蓉阁是他的?   芙蓉阁?是为她吗?   景容的手轻柔的覆上慕雪芙的脸颊,笑了笑,又看着无忧公主,“这凝香缎是本王为王妃特意搜罗来的,所以即便公主给本王再多的钱,本王也不会卖给你。”   无忧公主脸色煞白,不由自主晃动了一下,她默默的看着景容,心底的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这是她从小就喜欢的男人,是她这十几年心里一直想嫁的人,她心心念念的全是他,他每娶一个女人进府,她就伤心一次,他每看上一个女人,她就心碎一次。就这样反反复复,即便心已经支离破碎,但她对他的情意依旧没有半分减少。   虽然那些女人他娶进了门,但听说他一直都是雨露均占,没有偏宠过谁。她想着这样也好,这说明他还那些女人只不过是**上的需求,没有任何情意。她想着只要他心里没有别的女人,她就心满意足,起码她爱着的人并没有喜欢别人。   可是,可是直到慕雪芙的出现一切都变了。不,是从父皇下旨赐婚的那一刻,就什么都变了。这个女人不但夺走了属于她的王妃之位,还夺走了景容的心。她从来没见过景容对谁笑的那么温柔,那么宠溺,她知道景容对慕雪芙上了心。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相信一向心冷的景容会真的动情。可如今,此时,景容的话无疑是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这一巴掌将她打清醒,让她知道,她不得不面对景容已经喜欢上慕雪芙这个事实。   看着被景容紧紧拥护在怀里的女人,无忧公主恨不得此刻就将她撕了,让她再也不能勾引玉宸哥哥,对,就是这个女人,是她勾引的玉宸哥哥,不然玉宸哥哥不会喜欢上她的。真是个贱女人,只会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上一次毒蛇的事让她幸运逃脱,下一次,她定要做的再狠些。她要毁了慕雪芙的脸,让她变成丑八怪,那样玉宸哥哥就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她的目光冷冽而阴森,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盯着,想不注意都难。慕雪芙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嘴边扬起一个哂笑的弧度。   景宛,上次的事咱们还没算帐哪,这次你又惹到我了。不过,我不急于现在就收拾你,我要把你留到最后,慢慢折磨你。敢觊觎我的男人,我定会给你献上一份大礼。   慕雪芙流转瞳目回到景容脸上,心里与喝了蜜无恙。原本还想着他景容偏帮景宛,却没想到他还有后招。虽然将那匹布让出去了,却让景宛下不来台。   景容朝店铺掌柜的吩咐道:“将无忧公主要的这匹布包好,这匹布就权当本王送给无忧公主,分文不取。”   无忧公主狠咬着下唇,恶狠的目光投射在慕雪芙身上,道:“这么难看的布也只有低贱的人才会看中,本公主从始至终都没看上。只不过是想着买回去给我身边的侍女穿,既然宸王妃喜爱,本公主就不夺人所爱,将这匹布赏给你了。”说完她便将布匹随意一撇,转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芙蓉阁。   幸好追星眼疾手快,直接接住了布匹,不然弄脏了,哪里还卖得出去。他拍了拍布料,像是上面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声嘟囔道:“想嫁入宸王府,简直是做梦。”   无忧公主一走,宫堇灵自然要跟着离开,她深深的看了眼景容怀里的慕雪芙,只觉得他们两个人相配极了。   以前无忧公主总是和她说宸王根本不喜欢宸王妃,只是因为赐婚不得不成婚。说是宸王妃用手段离间她和宸王的感情,勾引宸王。她虽偏帮着无忧公主,但刚才的经过她看的一清二楚。是宸王妃先看中那匹布,而后才是公主生称也要那匹布。可是等宸王一来,无忧公主倒恶人先告状起来,而宸王妃倒没说什么。唉,这男男女女的事真是搞不明白。   宫堇沐看着自家妹妹跑出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若不是妹妹诚心相邀,他怎会出府。这一出府就碰上这样的事,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得罪了宸王府。   他向宸王拱了拱手,诚恳道:“望王爷不要怪罪,小妹娇生惯养,被父王、母妃惯坏了,冲撞了宸王妃,请王爷王妃见谅。”   景容扬了扬手,“世子爷无需多礼,堇灵郡主才多大,不过是小孩子的心性,本王怎会和她计较。”他邪邪一笑,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只是,为了郡主好,还是应该让她接触一些品性端良的人。”   宫堇沐岂不知景容话中的意思,其实景容的话正中他的下怀。他一直对无忧公主的印象不佳,女孩子娇蛮点也不是太大的事,更何况是皇家的人。但这无忧公主可不是娇蛮任性这一点,专横跋扈不只,还一不顺心就拿身边伺候的人出气。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好几条冤魂死在她手上,可想而知,这人有多毒辣。而若是堇灵和她相处的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有样学样,也变得一样的残忍。细想之下,还是应该规劝堇灵和无忧公主少接触为妙。   宫堇沐咳嗽了几声,脸色微微有些涨红,却让人觉得不健康,“是,宸王教训的是,回去后堇沐一定好好督导管教妹妹。”目光在慕雪芙身上停顿了下,“那堇沐就先行告退了。”   宫堇沐马车已经离开,慕雪芙的目光还没回来,她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这让景容有些吃味,“都走远了还看?一个病秧子,哪里有本王好看?”他朝掌柜的努了努下巴,让他将那匹凝香缎拿来。   “他虽虚弱,但正是因为这份虚弱才更显飘渺出尘。”慕雪芙回过神,认真的打量了他几眼,道:“王爷的风华自然不在他之下,只是风格迥异,各有千秋。”   “哦?怎么个各有千秋?”不知怎么,从慕雪芙嘴里听到她夸奖别的男人的声音就是让他觉得不舒服。景容挑气眉头,饶有兴致的问道。   “安定世子有一种超然世外的感觉,仿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而王爷身上流动着魅惑众生的气韵,让人痴迷而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简单的说,他是天上的谪仙,你是地上的人杰,各有各的风采。”   景容点了点头,似是认同她的说法。等掌柜的将布料拿开,他便挥手让所有人离开,道:“本王怎么觉得你对他的评价比对本王的好?”   慕雪芙察觉出他话语间酸酸的味道,一笑,踮起脚尖伏在景容的肩,附耳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没兴趣,我还是喜欢实实在在能让我碰得到,摸得到的东西。”她伸出食指指向景容,看着他一点一点扬起的嘴角,突然,手指方向一转,转到首饰盒上,“比如金银财宝,翠珠玉环。”   “你个狭促鬼,竟敢愚弄本王。”景容钳住她的手,让她想跑都跑不了。   慕雪芙扭着手腕,笑道:“你还愚弄我哪,怎么不早说这铺子是你的,我也不用和无忧公主争执。”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吗?本王怕告诉了你,你迟早把这铺子搬到你的库房里去。”景容伸手将她拢入他宽广的怀里,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调侃道。   慕雪芙推开他,打开那匹凝香缎,道:“瑜王妃所说新开张的铺子,是不是就是这里?好啊你,若是她知道自己花大价钱买的金银首饰是从你的店铺买回来的,一定得气上一气。王爷,你怎么想着开一家店铺,是宸王府的银子不够,要你靠经商为生了吗?”   她的手指细细的在缎子上面划过,缎子上绣着金银丝交织的蓝田玉牡丹。清新雅致、高贵典雅。这上面的布料触手温润,仿佛玉石,又似手指被清水包围,绵延柔婉。上面的牡丹针法绝伦,将牡丹花绣得活灵活现,配上这衣服上散漫的香味,仿如灿花初生,娇艳欲滴。   “是啊,本王怕养不起你,又知道你最喜欢这些,所以就开了这家铺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本王不但博得美人的欢心还省下一笔钱,更重要的是本王还能靠着它将你花费在别人那的都挣回来。”景容拥着慕雪芙,抵在她的耳际,低语道:“从景万祺挣得的银子刚好够给你买那几样首饰的钱,你说本王这份买卖是不是稳赚不赔?”   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湿润的感觉,这湿腻并不让她觉得厌烦。慕雪芙莞尔一笑,回过身,道:“您哪里只是稳赚不赔啊?恐怕要日进斗金、一本万利吧?”   “本来是,”没说完,景容停下扫了眼桌子上的凝香缎,“可是为博美人欢心,本王把这店里的所有积蓄都拿去给美人买这个了。”   慕雪芙嗤嗤一笑,搂住景容,娇曼道:“王爷您真好。”   景容掐了下她的脸,“现在才知道本王的好,可见是个见钱眼开的主。”细嫩的玉肤让他舍不得离开,转而慢慢的细磨着,“芙蓉阁,你的芙加上我的容,你可欢喜?”   慕雪芙眼睑春波荡漾,她依偎在景容肩上,嘴边拢了一季的春媚,“欢喜。” 第一百零九章 茗音冥阴   出了芙蓉阁,两个人就去了慕雪芙所说的新开的那家酒楼。   酒楼取名为茗音楼,并不在主街,但人流不断,丝毫不逊于主街上那间云霄馆的生意。   主要是这茗音楼有它自己的特点,比如说,它的二楼三楼都有独立房间,只不过二楼有八间雅间,三楼有四间雅阁,但这四阁却不是谁都能进的。   若是想进这四间,并不是金钱能买到的,而是要抽签。每位顾客进门都可以到柜台上去抽上一次,假使能抽到四阁中的一阁,便需根据签文上的词牌名吟诵一首词。不过还要附带一个提示词,就是所吟诗词必须带上这提示词,如此才可以。   只是,这手气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况且就算能幸运抽到,上面的词牌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对上的。   所以能上四阁的人寥寥无几。但也正因为如此,吸引的人更多。   慕雪芙很幸运抽到一间,词牌名为蝶恋花,词句中要带着月。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风声风约住,朦胧淡月。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慕雪芙轻轻吟来,声音飘渺空灵,眼中划过几许浅浅的流光,最后一句时唇边勾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暗淡无光。   她的人生何尝不是人间没个安排处。   景容听了不免皱起了眉头,“这词是李后主的,不吉利,不算,本王重新吟一首。”   慕雪芙侧目看了他眼,淡淡一笑,“好。”   “千古涟漪清绝地,海岱楼高,下瞰秦淮尾。水浸碧天天似水,广寒宫阙人间世。霭霭春和一海市,鳌戴三山,顷刻随轮至。宝月圆时多异气。夜光一颗千金贵。”   掌柜的满脸堆笑,直说好,“宸王这个好,不但有月,连广寒宫都有。正好,我们茗音楼的雅阁有一间广寒阁,您和王妃就请移动贵步去那一间如何?”   将慕雪芙安顿到了广寒阁景容便离开了,实在是京畿卫那里催得紧,只说是如果闷就让楼下的舞姬歌姬给她解闷,等着他晚上回来陪她吃饭。   景容走后慕雪芙却有些怏怏的,也不知是因为景容走了还是因为刚才的那首词。静坐了一会儿,又觉得逛了许久有些累,就想着安睡一会儿,哪成想突然进来的一个人将她的困意直接消散。   看着进来的人,慕雪芙释然一笑,她早就应该想到,茗音,冥阴,原来冥阴阁已经来到皇城了。   “宝贝儿,可想死我了。”   来者看似一位翩翩佳公子,一身白衣水蓝纹锦衣,手持一把折扇在指尖随肆转动,眼波流转,收拢无尽光辉。他媚眼一抛,直接坐在慕雪芙旁边,弯腰亲了一口。   “宝贝儿,这一年我可是对你牵肠挂肚,思念的紧啊。”   慕雪芙嘴角浅浅一抿,推开他的脸,淡淡道:“你上别的地方风流快活,怕是早把我忘了。”   翩翩佳公子握住她的手抵在心口,“我怎么会到别的地方风流,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慕雪芙抽出手,反手推开他,道:“这话你拿去跟大师兄说吧,我才不信你。”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翩翩佳公子神色一变,直起身子慵懒随意的靠在一边,翘起二郎腿,闲意道。   慕雪芙眼角一飞,“我不提他提谁?别人和你有关系吗?师姐,这么多年了,大师兄也不容易,你不如就勉为其难接受他吧。”   原来此翩翩佳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慕雪芙的二师姐江月瑶,江湖上的九毒妖姬,平时爱以男装打扮,最善用毒,往往杀人于无形。   江月瑶斜眉一立,气哼哼道:“他?听说他父皇已经准备给他选妃了,哼,我又算哪颗葱那根蒜。”   “口是心非,这么多年来大师兄还不是围着你转。”对于他们的事慕雪芙也没多大兴趣,她端着茶盏,啜了几口,话锋一转,道:“师傅怎么想着在皇城里做起买卖来了?”   江月瑶眼一撇,使着眼色让慕雪芙也给她倒杯茶,等慕雪芙为她端来一杯才道:“还不是你三师兄主动请缨的,如今咱们冥阴阁情报这方面是由他接手,他便向师傅提议在京城里扎根,以便收集,也让咱们冥阴阁在皇城里也有咱们的根据地。本来师傅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他多次请求,也只好应了他。”她放下茶,目光幽幽转转在慕雪芙身上,“说到底他是为了你,为了能离你更近些。只是,就怕这良苦用心有人不领情啊。”   慕雪芙手中的动作一停,侧目斜了眼她,将茶盏放下,捡起一块海棠酥咬了一口,咀嚼几下方道:“早就应该这么做了,有了这间酒楼做掩,无论是藏匿咱们的人或是打探消息都方便的很。”看似无意道:“三师兄人哪?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你还想着他啊?”江月瑶的语气有些淡淡的斥责和怨怼,直爽道:“他可是被你伤透了心,比以前更冷,除了点头和摇头基本都不说话,果真是惜字如金。今日多亏他不在,没看到你和宸王在一起,不然还不定怎么心碎哪。这情啊,真是害人不浅。为了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何必哪?”她挥了挥折扇,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不说了,这儿女情长最烦人。不过以后你要来这里,最好一个人来,免得被你三师兄看到你们郎情妾意的样子,伤情又伤心。”   糕点吃到一半,才觉得甜腻的很,慕雪芙将剩下的半块扔到盘子里,淡淡道:“我要是早猜到这是冥阴阁的产业,就不会进来。省的哪里出了纰漏,惹王爷怀疑。”   “你要是不来冷希会更伤心,这的几道名菜都是按着你的口味做的,他就是等着你哪。只不过今日不凑巧,他被师傅叫了回去,不然定会和你相见。”江月瑶无奈的叹了口气,瞪了眼慕雪芙,又将她搂在怀里,“芙儿,冷希不像拓拔冲,他性情孤僻,冷漠至极。你是他生命里的一缕阳光,他真的离不开你,也爱惨了你。说到底女人这辈子无论再坚强,也需要一个疼爱你的男人。那个宸王虽好,但他家里的妾室那么多,他能做到一辈子都宠爱你吗?”   慕雪芙拍了拍她搭在右肩上的手,道:“我从来没想过和宸王在一起一辈子,我更不关心他能不能做到一辈子都宠爱我。”   “是吗?可我看你们挺恩爱的啊!”江月瑶勾起她的下巴,调侃道:“不怪冷希和宸王都对你着迷,这张脸怕是没几个男人不喜欢。”   慕雪芙推开她的手,冷漠的打量着她,“难道你不是吗?”   江月瑶媚眼一飞,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几下,潇洒道“也是,我虽没你好看,但也是不错的。特别是一身男装,不知迷倒万千少女。宝贝儿师妹,你有没有被我迷倒啊?”复又搂上慕雪芙,掰着她的头狠狠的亲了口脸颊,狡黠道:“宝贝儿,你说是我的扮相好还是你那个宸王的相貌好?”   从慕雪芙去灵山学艺第一次见到江月瑶开始,这江月瑶就对她十足的热情,天天在慕雪芙身边宝贝儿长宝贝儿短的叫着。   虽然刚开始慕雪芙对她爱理不理,但依旧抵挡不住她的火热。虽然有个也同样对她热情的大师兄,但她却将从慕雪芙那转来的爱理不理转移到他的身上,然后依旧热情似火的去纠缠慕雪芙。所以说虽然拓拔冲是大师兄,但这地位却是最低的。   他也曾抱怨,说这种循环应该继续,应该是小师妹对他热情似火,他对小师妹爱理不理。可事与愿违,他们四个师兄弟姐妹,顶数他的人生最悲惨。   慕雪芙对江月瑶这份不知名的热情倒是习以为常,淡定的用丝绢擦了擦脸,从容道:“即便你打扮成男人,也不及宸王,大秦第一美男并非浪得虚名。其实你在相貌上不差,只是缺少了那份男子气概,所以终究还是不及他。”   “阿嚏”景容不经意间打了个喷嚏,捏了捏鼻子,嘴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定是芙儿无聊,所以念叨他了。   越风连忙问道:“王爷你没事吧?”   景容摇了摇头,道:“无事,可能是这功夫风有点大。不用管本王,继续说。”   “是。”越风将一个本子摆在景容面前,“这是王爷让我查的制作嫁衣店铺的账本。”   景容一目十行,看了几眼便合上了账本,目光中划过嗤笑,冷冷道:“真是有缘分,同天结婚连嫁衣从盖头到鞋都是一模一样。”   手指细细捻动着紫晶玉珠,眼中仿佛黑海一般深邃,散发着无尽的魅惑,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声音慵懒而悠扬,“钟碧柔和秦晴并不相识,却能心意相通,怎么可能这么凑巧。都说无巧不成书,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也不知是谁这么好心,做了这场好戏。要是本王知道是谁做的,必然会好好谢谢他。” 第一百一十章 景容遇刺   夕阳洒金,霞光倾泻,景容抬头看了看天,想着已近黄昏时分,娇妻必然心急等待,便吩咐了人不再追查此事。反正这件事于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若是因此宁王和怀王兄弟两个能互相残杀,他倒是喜闻乐见。   出了京畿卫府衙,刚要上马车,不想突然冒出几名黑衣人,手持长剑向他袭来。   剑影出鞘,残阳倾洒的金黄色羽翼将那银白色的光泽染成暖黄,剑身似练,几把剑直冲景容飞身。   追星此刻就站在景容身边,又素来警觉,刺客出现的那一瞬间,剑已出鞘,手中宝剑凌空而势,在空中划出一泽闪耀的弧线,打掉指向景容的剑身,再一个反手,直接将最近处的刺客一心贯穿。   谁知还没等庆幸,一只箭羽直冲景容门面,景容一个旋身,箭羽与他擦肩而过,还不及动作,另一只箭羽又袭来。   景容皱着眉头,丝毫不躲闪,等箭矢飞到近处,连续后退数步,腾空而起,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将箭踩在脚下。脚一勾,肩头方向改变。脚下一用力,将箭羽还了回去。射箭之人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已中箭气绝。   景容嘴边勾了一股邪魅笑容,轻巧落地后,脚一踢,将地上的剑抛掷空中,他伸手一接,加了几分力,在剑柄上旋转一下,点扫无数剑花,再出击,犹如平扫落叶,割掉围堵在周身的几名刺客的喉咙。瞬间,喉咙溅出的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挣扎了几下就倒在了地上。   此时京畿卫侍卫尽出,几名侍卫仗剑保护在景容身边,其余人加入战局。不过片刻,刺客便已制服。   景容冷眼看着几名刺客,声音中没有一丝动怒,“谁派你们来的?若是说出你们的主子,本王便留给你们一条活路。”   岂知,他的话音还未落,那几名活口脖子一歪,嘴角溢出鲜血,死了过去。   景容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皱起了眉头,这样决绝的行为,很像江湖上冥阴阁的做事手法,一旦完成不了任务必然要服毒自尽。是谁?为了杀他连冥阴阁都请上了?   倏然,景容想起慕雪芙,神色陡变,道:“带回去好好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说完牵过一匹马直接上马飞奔,既然刺客来杀他,难保不也会对慕雪芙下手。   一路狂奔,到了茗音楼直接跑上楼去,谁都没有看清是谁,只觉得有一道白色影子在眼前一晃而过。   “哐”一声,广寒阁的门被打开,景容看着慕雪芙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你这么突然闯进来吓人一跳。”江月瑶已经离开,慕雪芙等景容等的有些乏味,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哪想刚睡了一会儿,就被这突来的声音吓醒。她憋屈的撅了噘嘴,抚着胸口,委屈道:“你吓到我了。”   景容并不打算将刚才的事告诉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沾染血迹,才走进去。坐在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含笑道:“本王是想着你等的急,这才马不停蹄的跑进来,没想到你倒比本王想得惬意多了。”   “那我一个人无聊嘛,所以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慕雪芙娇柔的靠在他身上,忽然,神色一凝,他身上有血腥味,还是新鲜的,应该是刚接触到。滴溜溜的黑眼珠快速在他身上打量了下,他身上并没有沾到鲜血,那这鲜血就是别人的了。   “饿不饿?”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一般,景容紧紧的抱着慕雪芙。他自己的安危是小,如果刺客冲着她来,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该如何应付。看来以后出行要格外小心,最好等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要再带她出府了。   他的手臂太用力,让她有些痛。慕雪芙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刚才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再加上此刻表现出的紧张,但她不得不更加狐疑。但看景容的情形也不会多说,那她还是只字不提好了。   慕雪芙娇嗔道:“是啊,你迟迟不回,我这肚子都饿扁了。”   景容松开她,看着她这幅娇滴滴的样子,吻了吻她的嘴角,温柔道:“好,我们吃饭,吃完饭我们就回家。”   自那天从茗音楼回来后,慕雪芙就一直窝在宸王府里,也不知为何太后这几日也没有召见,连景容都忙的只能在晚上看见。不过,她也不急不躁,没有景容时常在身边,她才有精力去想她要做的事。   这几个月来麻烦事不断,她想要做的事一直都被搁浅,让她的计划不得不一步步往后延伸。   只是不想,还没消停几日让她静静心,又接到一份请帖,是来自永安长公主的。   永安长公主是先皇后的女儿,是玄武帝第一个女儿,所以玄武帝对她格外宠爱。不但给了她最富饶的封地,还将她的夫婿封为襄阳侯,简直就是玄武帝的掌上明珠。   请帖上写明永安长公主在京郊别庄要邀请众位皇族兄弟姐妹相聚,于二月十二那日把臂同游。   这永安长公主突然回京,又相邀众人,实在让人摸不清头脑。难道只是单纯的游园赏心吗?   慕雪芙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帖,就先放置在一旁,只等着景容回来拿主意。   等景容回来后看了下帖子,只默默笑了笑,“既然皇姐盛情相邀,我们也不好推辞。正好,如今春光明媚,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   慕雪芙听罢,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反正无论出什么事,都有景容在,她也不用操心。   春光融融,万物复苏,二月十二这一日天气特别的好,万里无云,大地回春,正是游园的好日子。   慕雪芙懒洋洋的躺在被窝里,一直磨磨蹭蹭的不想出去。这近半个月景容一直都太忙,往往她都快睡觉了,他才回来。有时回来的太晚,怕打扰她就睡在外间。所以说这些日子都没有碰过她。这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他又有时间,便折腾起慕雪芙。许久不见荤腥,这一折腾就折腾到后半夜,害的慕雪芙腰酸背痛还犯困。   费了好大的力气,景容才从被窝里把她拉出来。   慕雪芙坐在梳妆台前斜了眼站在一旁看她打扮的景容,又看着身上外露地方那些吻痕,心里越加生气。明明知道今日要出去,还特意使坏给她身上留下这么多的痕迹,谁看见不明白怎么回事,这让她怎么出去见人啊!   白伊伺候着慕雪芙,看着她脖子和肩上的痕迹,不免有些脸红。昨夜王爷和主子就弄了好大的动静,听的整个院里的人都面红耳赤的,到了后半夜才消停。不过这都是在自己院里,况且自主子杖责紫夭和金露,仗杀云坠之后,这院子里的人都老老实实,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这要是被人看到主子身上这些印记,还不知外面该怎么说主子哪。   “主子,这遮瑕粉我多给你涂两层别人一定看不出来,不过,切记不可沾水。”白伊边给慕雪芙涂抹脂粉,便叮嘱道。   慕雪芙娇哼哼两声,没好气道:“那你不会给我多涂两层啊?”   景容无奈,拿过白伊手中的胭粉,让她先退下,方道:“是本王惹了你,你和他人置什么气?”   慕雪芙眉头不松,想了想,抢过景容手里的脂粉,自顾对着镜子涂抹起来,抱怨道:“还不都怪你,没有你胡闹,我会对白伊发脾气吗?”   “是是是,都怪本王,那本王伺候你。”虽然景容没有摆弄过这些脂粉,但也算得心应手,一点点给她均匀抹开,直到身上的吻痕全被覆盖,左看看右看看,“这回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慕雪芙满意的点了点头,扬声唤道:“白伊,给我换件衣服,这件衣服太素了,我不喜欢。”   “刚跟人发完脾气又让人伺候,你呀,真是被惯坏了。”景容挑了下眉,道:“要不本王伺候你更衣?”   “你?”慕雪芙一双妙目满是疑惑,嗤了下,道:“得了吧,我可不敢让你这个堂堂宸王爷伺候,再说,你哪有白伊会装扮我,你呀,可跟我的白伊差远了。”   白伊自来知道慕雪芙的性子,并不在意她向自己发脾气,听到慕雪芙召唤就连忙进了屋,正好听到这最后一句。   她垂头低低微笑,如春暖清风。主子素来冷心冷情,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虽然她们伺候她多年,可依旧隔着一层。如今主子能说出这话,可见是与她们亲厚了不少。而这些细微的表现,却是在进入宸王府后才越来越明显。   以前她们的生死,主子从来都是漠视,即便是因执行任务受了重伤,主子也不过是随意看一眼,还要留下一句学艺不精怨不得人的话。可进了王府后,主子身上的人情味慢慢增加,就像上次紫夭被打,若是换了以前打了就打了,哪还会给她减轻伤痛的药丸哪?   可见宸王对主子的影响不少。   青琢说主子变了,确实变了。 第一百一一章 别庄一行   梳妆打扮后慕雪芙就和景容出了府,在门口正好碰到也受邀的宣王和宣王妃,各自行礼后便分别乘上自己的马车。临上车时,慕雪芙环顾了下四周,突然问道:“花侧妃和明侧妃不去吗?”   景容一脚踩在车榻上,转身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近车里,淡淡道:“她们是侧室,大皇姐自来瞧不起妾。”   慕雪芙“哦”了一声,暗想,也是,永安长公主是嫡长公主,这份尊容可不是谁都能比的。以她的荣耀,恐怕连当今皇后都不看在眼里吧。   马车摇摇晃晃,没一会儿慕雪芙就困意袭来,靠在景容肩上迷迷糊糊就要睡着。   景容见她如此,干脆将她抱到身上,免得车马摇晃闪着她。   慕雪芙睁了下眼,搂住他的腰身,便埋在他怀里睡起来。   景容弯了弯嘴角,往后轻轻一仰,靠在软垫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手在她的背脊上轻轻拍着,一下一下,轻柔的仿佛清风抚柳般让人安逸。   四匹骏马香车行驶在宽广的街道上,风将车帘的一角吹起,正好有几人看到这马车里的一幕。自然,这车一走,手有余香,几人就开始将马车里的情景添枝加叶。   有人说宸王宝贝王妃,恨不得时时戴在身上,前几日宠的脚不沾地,现在连在马车上都要抱着。   还有人说宸王被宸王妃勾了魂,生怕这马车太过颠簸,自己便做起人肉靠垫来。   还有人说,看见两个人肆无忌惮的亲热起来,夸张起来竟有人说看见宸王的手已经伸进宸王妃的里衣里,上演着香艳的一幕。   坐在马车上的两个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为街头巷尾口耳相传的话题,依旧是一个沉沉的睡着,一个轻轻的拍着。   马车出了城,便顺着路朝别庄而去,谁知刚行驶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   景容轻拍的手一顿,皱起眉头,腾出一只手掀开窗帘,向外问道:“怎么回事?”   “回王爷,前面有马车挡路。”追星在外面回道,“啧”了一声,又道:“好像是无忧公主,王爷,无忧公主正往咱们这来哪。”   一听是无忧,景容不自觉就脸色沉下去,冷冷道:“绕开这条路,从别的路走。”   只是还没等追星答应,外面就想起了无忧公主的声音,“玉宸哥哥,我的马车坏了,你能顺路带上我吗?”   话音刚落,她也不等景容答不答应,直接就踩上身边奴才的背就上了马车。撩开车帘就看到慕雪芙在景容怀里的样子。   脸色瞬间一僵,无忧公主咬了咬牙,大声道:“没想到宸王妃也在,本宫听闻宸王妃一向深居简出,除了睿王妃,哪个府里都请不动,不想今日这么给大皇姐面子,竟和玉宸哥哥一起来了,真是稀奇。”   迷迷糊糊中听到聒噪的声音,慕雪芙蹙了蹙眉,在景容怀里拱了拱,哼唧了几声。   景容环着她的那只手继续轻拍,另一只手捂住她的耳朵,轻哄道:“时间还早,接着睡吧。”复又扫了无忧公主一眼,声音轻低,又字字珠玑,“公主若是想搭车就小声点。”   无忧愤恨的瞪了眼慕雪芙,暗骂了一句贱人,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一边。她特意在半路下车,就是为了在这里等着玉宸哥哥,再谎称车子坏了,好和玉宸哥哥同乘。却没想到这车里还有个慕雪芙,而且还看见玉宸哥哥和她这么亲密的样子。   再一看,慕雪芙身上穿的是一套雪白色华服,身上绣着几朵蓝田玉牡丹,马车晃动间,牡丹花熠熠灼华,仿若盛花爆蕾,栩栩如生。车上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子牡丹花香的味道,看来这衣服就是玉宸哥哥所说的凝香缎。哼,真是不要脸,穿成这样去参加别人的邀约,是想吸引别人的眼球吗?   她不断揉搓着手中的丝帕,用狠毒的眼神瞪了一眼慕雪芙。但当目光落在景容脸上时,又瞬间柔和起来,变得惆怅而深情。他轻阖着双眼,时不时会睁开眼看一眼怀里的人,温柔一笑,再闭上眼睛。若是她是他怀里的女人,就是让她马上死去,她都愿意。   一转眼,又死死的盯着慕雪芙,看着她安然入睡的侧颜,心中的妒火不断在胸腔里窜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让慕雪芙永远的消失。总有一天,玉宸哥哥的温柔会独给她一人。   这一觉慕雪芙睡得并不安稳,一双仿如利剑的目光似要戳穿她一样,她怎么能够睡得好。马车一听,她便睁开眼,揉了揉额头,问道:“到了?”   “宸王妃这一觉睡的可真好,难为玉宸哥哥还要照顾你一路。”无忧公主不屑的看着她,插话道。   慕雪芙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假意道:“我这眼睛没事吧?怎么醒来就看见无忧公主了?公主何时上的车我怎么不知道。”   无忧微微一哂,冷哼道:“本宫上来时你睡得正香,玉宸哥哥怕打扰你,连话都不要本宫说。这地方到了,你是打算还睡下去啊?还不快点下车。”   这句话倒让慕雪芙有点搞不清楚这是谁家的车了,她没有动作,转而向景容撒娇道:“王爷,我腿睡麻了,站不起来。”   “本王给你揉揉。”女人的小心思景容自然知道,况且他了解慕雪芙,若是平常她才不会在外人面前撒娇,如此这般自然是特意气无忧。所以,他也不吝啬帮她一把。   慕雪芙嫣然一笑,娇声道:“王爷你真好。”   两个人柔情蜜意的样子,无忧公主哪里看得下去,直接撩开帘子就下了车。   等她一下了车,慕雪芙“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腿一翻站了起来。   景容无奈的摇了摇头,调侃道:“腿不麻了?”   慕雪芙伸手拉起他,俏声道:“王爷的手妙手回春,揉一揉包治百病。”   景容顺势而起,捏了捏她的脸颊,“忽悠本王。”   下来马车正好碰到怀王的马车也刚到,慕雪芙侧目看了眼怀王身边的两个女人,嘴边含着一缕微不可见的弧度。   听说这些日子怀王府不得安宁,秦情原本是要做正妃的,可花轿一换,她就由宁王正妃变成怀王侧妃,给人家做妾室,以她的性子不闹翻天才怪。再加上怀王妃母家失势,她自然更有腰板与怀王妃相争。   看着怀王那阴沉得发黑的脸,恐怕这一妻一妾,让他很不好受吧。   似是察觉到有目光看向他,怀王惊觉的猛一抬头,正好见到景容缓步而来。他扬了扬嘴角,道:“真是凑巧,竟在这遇到了。”瞥了眼无忧,“你怎么是和阿容一块来的?”   说来也怪,无忧虽不及永安长公主身份高贵,但在玄武帝面前也是得宠的,从小就骄纵跋扈,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怕她这个五哥。许是因为景骞长了一双如豺狼般的眼睛,平时又总是阴沉着脸,所以每次见到他都有些害怕。就因为这份胆怯,她连怀王府的大门都不敢进。   被点了名字,无忧公主猛一激灵,抬起眼皮看了眼他,又快速低下,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道:“我我马车坏在半路上了,正好碰到玉宸哥哥的车,就央求他载我一段路。”   这样的谎话怎么会骗得了怀王,他挑了下眉头,拉长了音,意味深长道:“哦?果真?“啧”了一声,接着道:“你所乘坐的马车都是皇宫里的能工巧匠所制,怎会随意损坏,这是不是做马车的木匠做事不经心,敷衍了事啊?如果是这样可不行,要赶快禀报父皇才行。”   听他说要禀报给父皇,无忧公主连连摆手,急切道:“或许是我做的那辆是架旧车,这些琐事也要禀告给父皇也不太好。等大皇姐的聚会结束后,我就好好教训我身边的那起子奴才,定是他们拿错了车才会出事。”   怀王早已看透了她,她就是为了能和景容亲近才会装作马车坏掉。怀王的目光悄然落在慕雪芙身上,流转了一圈,再与无忧一对比,心中冷笑。这无忧拿什么跟宸王妃比,真是处处都失了下风,若他是宸王也会选择宸王妃这样既美丽又聪慧的女人。   只是这位宸王妃,慕昭霖将她藏的太好,反倒便宜了景容。不然,若是让他知道左相家有这么一位国色美人,哪里还轮得到景容,他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能得太后喜爱,这个慕雪芙可不只是个空有美貌的女人,心机城府必然深藏不漏。而可以让慕昭霖养在深闺无人知,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若不是父皇为了平衡景宇和景寒,这位艳压群芳的美人还不知何时才能出现在众人眼前哪。   怀王阴鸷的双眼在慕雪芙垂眉低眼的脸上停驻了一下,眯了眯眼,像是想透过那扇睫毛看透她。片刻,又看向无忧公主,嘴角一勾,道:“哦?是吗?那你可要好好的惩罚惩罚一下你身边那几个不中用的奴才。这次只是拿错车就给你造成不必要的烦恼,也饶了别人的清静,下次若是再办不好事,让本王这可爱的皇妹有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啊?” 第一百一二章 初见永安   永安长公主听见门子通报宸王、怀王、宣王携家眷已到,便与襄阳侯一并出外迎接。   这是慕雪芙第一次见到永安长公主,眼中染起赞赏之意。果然是嫡长公主,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家公主应有的那份雍容华贵、高贵典雅。   慕雪芙嘴角含笑,冲她福了福身,“参见长公主,公主万福。”   “快起,快起。”永安长公主面露和善笑容,无半点清傲之色。她上前两步亲自扶起慕雪芙,眼睛里尽是赞赏之色,朝着景容道:“阿容,你可是好福气,这么个美人,我看着都心动。怪不得一回来就听说宸王宠爱王妃,这要是我是男儿,也必定娶回家千宠百娇才好。你呀,要好好对人家才是。”   就着她的手,慕雪芙盈盈而起,羞涩一笑,凝结万千娇态,让人心神荡漾。   景容见状,嘴边含着一缕笑容,却道:“皇姐也说这话,怎么我到哪去,都有人警告我别亏待了人家,好像我欺负了她似的。”似是无奈的摇头叹气,“皇祖母也告诉她若是我欺负她,就让她去告状,由皇祖母责罚我,你是不是也想说一样的话啊?”   永安长公主捂嘴笑道:“可不是,若是欺负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我们可都不答应,定然要责罚你。”转头拉着慕雪芙,打趣道:“你家王爷有没有欺负过你啊?若是有,皇姐我现在就为你报仇。”   “有啊。”慕雪芙抿嘴一笑,狡黠的目光幽幽一转,看了眼景容,复又低头,道:“他竟欺负我,让我天天大鱼大肉的吃,害的我长胖了好多。”   听罢,永安长公主郎朗大笑,“哈哈,这哪是欺负,这是心疼都心疼不过来。”   几人正笑着,突然一道声音打破这片笑语,“大鱼大肉也没看你长胖几斤,真是福薄。”   骤然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永安长公主斜目瞪了无忧公主一眼,带着几分训斥的口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无忧公主不服气的瘪了瘪嘴,但又不敢回驳她,袖子一挥,狠狠的瞪了眼慕雪芙,便率先走进了庄子。   秦情本是新嫁妇,但永安长公主只一门心思夸奖慕雪芙,连个眼神都没给她,难免让她心有不甘。想了想,她上前一步,盈盈行礼,“参见长公主,长公主金安。”   安长公主眼睛一瞥,神色与之前截然不同,一股傲气凝结在眉宇间,显然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声音冷淡而疏离,漫不经心道:“你是谁啊?”   秦情听这口吻,心里“咯噔”一下,盘算着怎么和之前对待宸王妃一点都不一样。她不知道永安长公主不喜欢妾室,顶风道:“妾身是怀王侧妃秦情。”   永安长公主自然知道她是谁,只不过是特意问了一句。痴笑一声,冷漠的目光扫了她一眼,蔑视道:“本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个妾室。你家主母还没发话,你一个妾多什么嘴?真是太不懂规矩了!”侧头看向怀王,挑眉道:“老五,我只邀了你们两口子,怎么你连不相干的人也带来了?”   秦情如被雷击一般,呆呆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字妾。是啊,从上错花轿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她由堂堂正正的正一品宁王妃变成了怀王侧妃。正妃、侧妃,只差一个字,却有天壤之别。她有什么错,她又做错了什么,她才是受害者啊!   怀王尴尬的弯了弯嘴角,“皇姐,情儿是我的侧妃,怎么能是不相干的人哪?”他自然知道大皇姐不喜欢妾室,也本不准备带秦情。不过她非得吵着要过来,耐不住她的性子,便一同将她带了过来。现在他失去了忠勇候这个军侯爷,不能再失去兵部尚书这个倚仗了。   说完扶起秦情,道:“你和无忧素来要好,跟着她去吧。”   秦情心有不甘,但看着永安长公主不待见自己的样子,也不愿留下来再被她羞辱。轻哼一声,扭头便跟着无忧公主的脚步而去。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永安长公主看着两人的背影,冷嗤道:“妾室就是妾室,上不得台面。”   久不出声的怀王妃用帕子掩了下嘴角,慢步走至她的身边,轻轻俯身,道:“秦侧妃是千金小姐,性子难免骄纵些,她并无对皇姐不敬之意,只是因为我这阵子身体不舒服,所以也没来得及教导她,才会冲撞了皇姐,望皇姐不要与她计较,海涵才是。”   “一个兵部尚书的女儿也敢如此娇纵吗?在场的谁父亲的官职不比她高,再怎么倨傲也轮不到她吧。”看着怀王妃脸色微变,永安长公主抚了抚她,声音柔和下来,“她冲撞我是她的事,何苦你来为她说话。你身体不舒服就要好好安养,这安养也要讲究静心,且不可因为一些闲杂人而让自己烦心。”拍了拍她的手,小声道:“只要你在一天,这怀王妃的位置谁都抢不去。若是伤了自己,你不就是成全了别人。”   转过头,永安长公主横了眼怀王,警告道:“我可告诉你啊,你可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怀王露出稍有的笑容,勾了勾嘴角,拱手道:“是。”   永安长公主嗔了一眼,打掉他的手,“走走,进去咱们再聊。庄子里的杏花开了,一会儿我带着你们赏花饮酒。”说完又与宣王和宣王妃闲话起来。   襄阳侯一直笑而不语,静静的站在一旁,直到公主说了这话,才道:“那么大家快请进吧,睿王夫妻和宁王夫妻、荣王夫妻已经在里面等着。到时我们几人定要畅饮才是。”   襄阳侯唇红齿白,霞姿月韵,极为俊雅,连说话的声音都如清风拂面一般温和,不免让慕雪芙侧目。   只是不过是刚看了一眼,景容便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警告道:“不许看别人。”   慕雪芙抿嘴一笑,嗔道:“霸道。”   “襄阳侯容姿瑰丽,当年不知迷倒多少女子,本王自然要看得紧些。”   其实这襄阳侯长相并不如他,不过却长了一双桃花眼,眉角眼梢皆是风流,最是勾人。当年永安长公主不过是看了一眼,就相中了他。但他出身并不显贵,皇上一开始也不同意,但耐不住长公主要死要活的求着赐婚,皇上爱女心切,只好应允。为了能让他配得上长公主,更是破例抬高他的家族,还为他封了侯。   慕雪芙抬眸看着景容,又回头瞥了眼襄阳侯,莞尔笑道:“他,不及你。”   景容眉眼一飞,隐隐有得意之色,抿了下嘴,道:“那也不准看,本王还不够你看吗?”   慕雪芙挠了挠他的手心,揶揄道:“整天看着你我都看够了,好不容易出来,我定要也看看不同的景色嘛。大鱼大肉虽好,但吃多了也会腻的。”   “你个狭促鬼,在这等着本王哪。”景容直接搂上她的脖子,眼神里充满了威胁之意,“你的意思是说你看腻本王,想换换口味了?”   “讨厌,都是人,你这么搂着我成何体统。”慕雪芙把他的胳膊从脖子上推开,敛了敛衣领,嗔道:“我是怕王爷腻了我。”   景容再次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道:“不会,永远都不会,本王一辈子都不会腻了你。”   慕雪芙僵硬的回握着他,扯了扯嘴角,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一辈子?她不知道留在景容的身边还有多久,哪还有一辈子让他去腻烦。   几位重要的客人一到,永安长公主便带领着宾客欣赏别庄景致。庄子上修建的并不是多富丽,却惬意宜人,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   此时正是二月,梨花和桃花还未成形,只长着花骨朵,只有杏花占尽满园春色。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如朵朵云彩,与垂柳辉映。   永安长公主指了指杏花树旁的凉亭,兴致盎然道:“走了一会儿大家也累了,咱们到那去歇息歇息,正好我让人在杏花树下藏了几坛子去岁酿制的杏花酒,也好一起品尝品尝。”   “哪能光饮酒,不如我们来点乐趣,行酒令如何?”有人提议道。   永安长公主抚掌笑道:“好,既然喝的是花酒,就玩占花名。”   既是主人如此说,没有人不依的。如此,永安长公主便让人准备了一个签筒,将若干花签放置里面,又让人准备了空盘和汤匙。如此,汤匙的匙柄只向谁,就由那个人来抽签。   准备好后,众人围成一圈,由永安长公主执令。她捧着一个签筒,摇了摇,道:“先说好,这抽到什么都不可推脱,也不可代饮。”说完向身边的侍女示意,让她波动匙柄使其旋转。   许是侍女的力道有些大,这匙柄在盘子里旋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正好指向慕雨蓉。她也不矫情,直接抽取,摊开给众人看。   众人一看,倏尔,神色微微一变,皆用晦暗不明的目光在睿王夫妻身上打了个转。 第一百一三章 花签游戏   只见签上画着一枝牡丹,题着“国色天香”四个字,下面又镌着一行小字,“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永安长公主在众人意味不明的脸上轻轻一刮,朝着慕雨蓉含笑道:“牡丹为花王,得此签者,可免除饮酒。这牡丹之签,似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正好你如今怀孕不宜饮酒。”又拿着花签向众人道:“此签为群芳之冠,在席者要共饮一杯,掣中者依注可随意命人,或诗或词,哪怕是琴棋书画,歌舞之类,随意为之。”   众人收回探究的目光,说笑着共饮了一杯,都说是这牡丹与慕雨蓉很配。   说到要依注所说随意命人,慕雨蓉看了一圈,想了想,将目光落在了襄阳侯身上,道:“早就听闻襄阳侯琴艺了得,不如为大家弹奏一曲如何?”   襄阳侯不想竟叫到自己头上,先是愣了下,继而含蓄道:“睿王妃谬赞了,我的琴艺也不过尔尔。”但他也不推辞,起身让人准备琴来,“既是群芳之冠,众花听命,自是要弹奏一曲,以娱宾客。”   永安长公主笑了笑,道:“既要拿琴,还需要些时间,咱们先继续咱们的。”说着又让侍女旋转汤匙,这一次正好指向慕雪芙。她含笑道:“姐姐得了牡丹,这妹妹会是什么啊?”   慕雪芙微微一笑,伸手掣了一根,众人一看,上面写着“艳压群芳”,并小字芙蓉并蒂一心连,花侵隔子眼应穿。注云:“得此签者,夫妻恩爱和顺,大家共贺一杯,上家连饮三杯,持签者献艺。”   “艳压群芳?”永安长公主捂嘴连连笑语,眼中满是嘲弄之色,道:“你姐姐是群芳之冠,你就来个艳压,不过你也当得起,确实比她长得好。这签文也好,你是芙,宸王是容。”她伸出两根手指合在一起,做了个心形,“芙蓉并蒂一心连,必定夫妻和顺,恩爱白头。”又亲自斟满三杯酒,端给景容,“阿容,你是上家,这三杯酒不亏吧。”   景容端起酒杯,仰头就饮尽一杯,浅笑道:“不亏,就是三十杯也不亏。”说完就连喝了两杯。   “唉?还得再喝一杯。”永安长公主看着他一连饮进三杯,又让人给他倒了一杯酒,“这杯是咱们共饮。”   慕雪芙将锦帕递给景容,扫了眼签文,轻声道:“不是大家共饮一杯,上家饮三杯吗?这不是饮完了吗?”   “谁让他喝的太快,没等我们一起喝。”永安长公主调笑道:“怎么?多喝了一杯你就心疼了?我还没心疼我的酒都进了他的肚子哪。”   慕雪芙羞涩一笑,道:“我还不是怕皇姐这的酒都被他喝没了,皇姐反倒取笑起我来了。”   永安长公主连连摆手,端起酒杯,道:“不取笑,不取笑,咱们一起饮尽这杯再接着来。”   “这上面还有献艺哪。”有人插话提醒道:“不知宸王妃打算给我们表演什么啊?”   慕雪芙看着给襄阳侯送琴的人手中拿了两把琴,便道:“既然有两把,不如我和襄阳侯共谱一曲如何?不过,我若是弹奏的不好,还请劳烦襄阳侯替我遮掩一二。”   襄阳侯眼前一亮,问道:“宸王妃也懂弹琴?”   慕雪芙道:“略同一二,并不精通,还望不要贻笑大方才好。”   “如此甚好,侯爷最喜欢弹奏梅花三弄,不知宸王妃会不会这一曲?”见慕雪芙点头,永安长公主让人将琴摆放好,扬手道:“那就弹这一曲,我们继续抽花签,你们正好给我们助兴。”   琴弦触手温凉,勾起一根琴弦,声音温劲松透,实乃古琴中的精品。慕雪芙手指触及在弦上,目光中染上一层殇色。哥哥以前最爱琴,一直在寻找九霄环佩,始终不得,原来这把琴为襄阳侯所有。   梅花一弄、弄清风梅花二弄、弄飞雪梅花三弄、弄光影。虽说是三弄,却是将一段曲调弹奏三次,但每次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闻者皆仿佛看到梅花在寒风中次第绽放的英姿。   两个人一静一动,一柔一刚,刚柔并济,旋律上跌宕起伏,急促的节奏、音调,将梅花展现出来的千姿百态通过琴音表达的淋漓尽致。让众人都停下手中的酒杯,静心欣赏两个人完美的配合之音。   只是众人都是欣赏他们琴音之妙,而有三个人却已将琴音抛至云霄,直勾勾的看着慕雪芙。   景容自不必说,慕雪芙的一举一动他都不会少一眼。   景宣迷恋慕雪芙,此刻又觉得她不但人美,连琴声都如此美妙,更是恨不得多张几双眼睛贴在慕雪芙身上。   再有就是荣王,他紧紧的攥着拳头,痴愣的看着慕雪芙。记忆力的芙儿妹妹与眼前的慕雪芙交叠在一块,让他无法分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马上就要呼之欲出她的名字,却又被生生压下去。芙儿妹妹也曾和书麟弟弟一起为他弹奏过这首曲子,此情此景,仿若昨日再现。   一曲毕,慕雪芙收回手指,起身向襄阳侯行了一礼,“襄阳侯棋艺高超,雪芙佩服。”   襄阳侯回礼道:“宸王妃深藏若虚,在下佩服才是。”   永安长公主道:“我只知道侯爷琴艺不错,不想宸王妃在这方面也有如此造诣。”   荣王妃看着荣王不错眼的盯着慕雪芙,神色一点点黯淡,待荣安长公主说完,插嘴道:“审音者听之,恍然身游水部之东阁,处士之孤山。从容和顺,为天地之正音仙风和畅,万卉敷荣,隐隐现于指下。但新声奇变,稍近时俗,恬静幽清,仿若梅花绽放于眼前。此一曲,绕梁三日,余音袅袅。”侧头看着荣王,莞尔一笑,“我家王爷最喜欢梅花,看来也是深醉其中,不能自拔了。”   荣王收回神,冷漠的看了眼她,淡淡道:“嗯,不错。”   简单的两个字很符合荣王的性格,但谁也不知道这声不错是说两个人弹得琴不错还是说荣王妃说他喜欢梅花不错,但谁也没有闲情去问。   慕雪芙幽幽抬起眸看了他一眼,目光闪了闪,只觉眼底有抑制不住的湿润,连忙低头掩住。这样相似的情景,仿若昨日再现。只是哥哥已不在,而玉瑕哥哥,相见却不能相认。   景容时刻注意着慕雪芙的每一个举动,那双眼睛看向荣王时显露出来的伤感自然卷入他的眼底。他蹙了蹙眉,荣王和雪芙从没有说过一句话,唯一的接触也是在暗香苑里的那一次,但为何他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哪。   永安长公主招了招手,“这两个花签就算结束了,咱们再继续。”   这一次匙柄指向宁王妃,她迟疑了下,拿出一根,是一枝海棠,红字写着“贵妃醉酒”,诗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又注:持此签者饮尽三杯,在座男子皆陪饮三杯。她抬眸看了眼怀王,目光中有难言的凄清与愁怨。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慕雪芙默默吟诵这首诗,暗道:怕是红烛高照,夜夜难眠到天亮才是。钟碧柔非处子之身,若不是她爹是忠勇候,宁王怎会留着她,早把她休了。   “这个好,你们这几个男人都要饮满三杯。”永安长公主看了眼钟碧柔,道。   她是主人,她的话谁敢不听,众人都笑着喝尽。   接下来无忧公主,抽中一枝忘忧花,也合了她的封号,人人都说好。只是题字并不吉利繁红落尽。   之后又是襄阳侯抽到一枝杏花,秦情抽到一枝虞美人,荣王抽到一枝梅花   这一轮是景容,他抽了一根莲花花签,上面小字是“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恰巧带着芙蓉,又是让长公主一顿打趣,才依着签文喝满三杯。   这花签签注是持签者喝三杯,上家下家陪三杯。无忧公主坐在景容上家,看着景容连喝三杯后,又将慕雪芙的三杯喝尽,苦涩酸楚萦绕在心头,逼得她喘不过来气。   慕雪芙哪里好?除了她那张脸,哪里值得玉宸哥哥宠爱她?   心有不甘,无忧公主端起酒杯,朝景容撒娇道:“玉宸哥哥我喝不下,你帮我喝了好不好?”   景容斜了一眼她的酒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道:“连喝了六杯,实在喝不下去了,你若是喝不了,只管放那,大皇姐不会说什么。”   无忧公主被拒,脸霎那间一白,越过景容恶毒的瞪着慕雪芙,手指紧紧攥着酒杯,露出泛白的骨节。   而看着景容每次都是不动声色的将慕雪芙的杯里的酒喝光的其他女人,也都带着羡慕的目光扫视着慕雪芙,然后再看看自己的男人。   见酒喝的差不多了,永安长公主连忙挥了挥手,“不玩了,不玩了,再这么喝下去,今日谁也别想回去了,我这庄子里可没那么多房间放下你们。咱们到别处转转,也好醒醒酒。” 第一百一四章 假借名义   别庄风景不殊,亭台楼榭,池塘湖水,一应具有,可谓是如诗如画,秀美怡然。   永安长公主自然知道男人对这游园赏花没有兴趣,也特意为他们安排了别的花样。   “别庄后面有一个小型的狩猎场,正好前日抓来了几十条苍狼,不然你们就拿它们练练手。若是谁拔得头筹,我定有一份厚礼,如何?”   男人们确实对这游园赏花不感兴趣,便都兴致盎然的附和。如此,众人便去往了狩猎场。   狩猎场上远远望去,芳草萋萋,春光明媚。清风徐来,舒适的拂在人的脸上,像女人的玉手轻轻抚过。   慕雪芙淡然的看着围场里那十几条迈着悠闲的步伐,但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眸子却阴狠的看着每一个人的苍狼。她嗤笑一声,狼以为周围的人是它的猎物,已然蓄势待发,看准它的目标。却不知自己早已经成为瓮中之鳖,而且很快就会成为箭下之鬼了。   景容正在挑选合适的弓箭,不经意间看到她,将她这份嘲笑之色尽收眼底。这小女人,胆子大的连狼都敢嘲讽。   慕雪芙揉了揉额头,杏花酒虽不烈,而且她统共也没喝多少,但她一向酒量不好,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有些上头。   永安长公主清脆笑了一声,道:“这几位王爷和侯爷立在一起,个个芝兰玉树,光风霁月,难怪我这庄子里的那些下人都看呆了。”   宣王妃掩帕含笑道:“我家王爷就算了吧,他啊,和几位皇子和侯爷相比,简直是云泥异路。”   永安长公主嗔道:“宣王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哪里差了?宣王妃这话不尽不实,讨打。”   宣王妃挥着绢子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就差在这云泥之别。”   “你呀,就会拿你家王爷打趣,回头我定告诉他,让他收拾你这张嘴。”   场上鼓声响起,众人便停止了说笑,只看着围场外蓄势待发的人。   因顾及到他们的安全,永安长公主也不敢让他们进入围场里,只让他们在外围涉猎。虽然这样并不如骑马涉险来的刺激,但也算是有趣。   鼓声一停,只听一支支箭矢破竹而出,雷厉飞驰,“嗖嗖嗖”一个接一个都向苍狼而去,但苍狼反应灵敏,只有几只射到他们的腿上,其余的都空中。   第一轮,唯有荣王一击即中,不过他出身军营,又在战场上历练数年,谁也不意外。   再一次,众人又将弓弦拉满。慕雪芙认真的看着景容,只见他似是有几分醉意,漫不经心的拉着弓,手一松,箭矢飞射出去,却与狼匹擦肩而过。   慕雪芙挑了下眉,心思打了个转,再一笑,这景容,是生怕别人以为他多优秀啊。   几轮下来,景容不过是只射到了狼腿,而众位皇子侯爷当中还是以荣王战绩最好。   场上苍狼皆被射杀,鼓声再次响起,有人唱道:“荣王大胜。”   于是众人回坐,慕雪芙拿着丝绢给景容擦着额头上的细汗,轻声嗔道:“王爷酒喝多了,这手上就乏力了是吧?”   景容享受着她这难得的体贴,狭促道:“许是昨夜辛苦,所以今日手脚发软。”   慕雪芙登时红了脸,收回丝帕,瞪着他,娇声道:“一天天没个正形。”   无忧公主看景容回来,几步跑到他身边坐下,掏出帕子要给他擦汗,“玉宸哥哥刚才很厉害,若是没有四哥,这彩头一定是你的。四哥也真是的,他常年征战,这射箭之事自然得心应手比别人强,他也不知道让让别人。”   景容往后仰了仰,躲开她的手,“刚才芙儿已经为我擦干,不劳费心了。”   无忧公主斜了眼只顾着低头看指甲上鲜红蔻丹的慕雪芙,轻蔑道:“她娇生惯养,哪里懂得伺候玉宸哥哥?我看你这额头上的汗都没有擦净。还是让宛儿再为你擦干净吧。”说着又抬起手要为景容擦拭。   “真的不用。”景容直接挡住她的胳膊,淡淡道。   一再被拒绝,无忧公主自然有几分恼意。但这是她的玉宸哥哥,她哪里舍得怪他。都是这个慕雪芙,就是她的出现,如今玉宸哥哥离她才会越来越远。   慕雪芙迎上她那不善的目光,回以一笑,又轻轻的靠在景容身上,曼声道:“王爷妾身头晕,许是刚才的酒劲上头了。”   景容以为她是为了气无忧特意为之,脸颊抽了抽,将她揽入怀里,温声道:“那你靠在本王身上休息一会儿。”   慕雪芙柔弱无力的靠在景容怀里,余光扫到无忧公主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扬了扬嘴角。   无忧公主一双厉色眼睛,犹如毒蛇吐丝,散发着丝丝恨意。目光中闪过一丝星光,想起刚才有人和她说过的话,眯了眯眼睛,精光闪烁。须臾,她笑了笑,悄无生息的离开了狩猎场。   狩猎场不止是男人的地盘,女人也可以参加。很快场上又添加了数条狼匹,众位女眷也跃跃欲试,纷纷上场。   “不去吗?”景容看着躲在怀里纹丝不动的慕雪芙,问道。   “不愿意去。”许是刚喝完酒又吹了风的缘故,歇息了这么久还是觉得不舒服,慕雪芙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眼所有女眷,见也有人没动,便又缩回景容怀里,怏怏道:“我头晕。”   景容皱了下眉,“真不舒服吗?”   “当然。”慕雪芙闷闷道:“你以为我刚才是装的啊?你知道我酒量不好,平时喝一两杯没有关系,但今日多喝了两杯就头晕上了。不过就这会儿有点上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早知道本王就将你的酒都替你喝了。”景容轻柔的帮她揉着太阳穴,一脸心疼的样子。   “你都喝那么多了,再全将我的喝了还不得醉了?”慕雪芙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揶揄道:“没全喝还箭法那么差,若是全喝了还不得一箭都射不中。”   景容低低浅笑,调侃道:“本王不是说了,今日有失手准是因为昨夜太过劳累。”   慕雪芙一拳打在他的肩上,垂目道:“胡说八道,你生龙活虎似的,骗谁哪。”   景容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邪魅而性感,“哦?那你跟本王说说本王怎么个生龙活虎啊?”   慕雪芙推开他的头,嗔道:“哼,不和你说了,你怎么如今越来越不像话。”   正说笑着,有侍女走到他们两人身边,道:“宸王妃,睿王妃请您去一趟。”   慕雪芙连忙站起身问道:“是睿王妃出了什么事?”   侍女道:“睿王妃好着哪,只是自己呆着有些无聊,所以想请您过去一聚,陪她说说话。本来睿王妃是想让身边的侍女来通报王妃,不过她们对庄子里的路也不熟悉,这才遣了奴婢过来。”   慕雨蓉因怀孕不宜见血腥,便被永安长公主安排到了别处休息。   慕雪芙见她说话稳重,看着本分,也不疑有他,便跟着她离开了狩猎场。   景容原本想同她一起,但想到睿王妃是慕雪芙的姐姐,也就没有跟着去。   慕雪芙跟着那侍女走到一半,只觉得的路走的越来越不对劲。骤然停步,再次询问道:“真的是睿王妃让你来找本王妃的?”   侍女抬眸看了眼慕雪芙,又快速垂下,道:“奴婢不敢撒谎,确实是睿王妃所请。”   慕雪芙拧着眉头,疑惑的看着她,想了想,冷冷道:“既如此,你在前面带路吧。”虽说着,但脚步却迟疑着,更步步小心。   穿过一个长廊,到了一处柳树下,侍女停下脚步,转身向慕雪芙俯了俯身,谦卑道:“王妃请稍等,睿王妃马上就来。”   慕雪芙深深的看着她,眼中闪过凌厉之色,冷凌凌的声音仿佛碎冰一般,“你刚才不是说睿王妃就在这等着本王妃吗?怎么如今却不见人,还说让本王妃在此等着!说,为何将本王妃带到这来?”   话音刚落,一道倨傲而蛮横的声音进入耳际,“自然是本宫让她来的。”   慕雪芙看着来人,轻蔑一笑,扶了扶发髻上的蓝田玉牡丹花簪,道:“原来是无忧公主相邀,不过您邀请我一聚,何必要假借他人名义哪?”   “若是报上本宫的名讳,本宫怕你不来啊。”无忧公主慢慢走近慕雪芙,围着她转了两圈,左看看右看看,连声“啧啧”道:“不愧是凝香缎,无论光泽还是质地,都如此光彩明亮。就连上面绣的花也仿佛活了一般,惟妙惟肖。”倏尔,神色陡变,寒冷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只不过穿在你身上,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   慕雪芙弹了弹衣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是吗?那这件衣服应该穿着谁的身上?你吗?”   看着慕雪芙唇边还含着笑意,无忧眼中染上一层讥讽嘲笑,她以为自己只是和她谈论衣服吗?她贵为公主,要什么没有,一件衣服,只要她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但如今,她根本不在乎什么衣服,她在乎的始终的景容。   “当然是本宫,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本宫。本宫是金枝玉叶,你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臣下的女儿,也敢跟本宫抢!” 第一百一五章 整治无忧   如琉璃般晶亮的黑眸之中带着一种金石玉碎的冷冽之气,雪白的衣衫层层垂落,恍若翾风回雪,翩跹流云,微风吹来,衣袂随风而扬,颇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慕雪芙琉璃色的双眸逼视着无忧公主,眸光清冷凌厉,声线冰冷慵懒,仿佛是千年雪水一滴一滴低落在玉盘上,“那不知无忧公主想怎样?是想抢衣裳,还是抢人啊?不过你可要知道,衣裳好抢,这人,就不一定了。”   无忧公主桀骜一笑,抬起高傲的下巴,道:“你穿过的衣服本宫才不稀罕,只不过,本宫得不到也要把它毁了!”   慕雪芙淡淡挑了下眉,轻轻一笑,满是嘲弄,道:“穿过的衣服你不稀罕,但用过的人哪?你是不是也想毁了啊?”   “你你这个贱人!不知羞耻,连这种话你都说的出来,真是不要脸。”无忧公主脸色瞬间沉如锅底,指着慕雪芙骂道。   慕雪芙清冷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划过,但嘴角却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容,反问道:“我不知羞耻?”慢慢的,慕雪芙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眉宇间尽染倨傲之色,妙目如丝,尽是媚色,娇羞的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我只不过是说事实而已,虽然公主对玉宸倾慕有加,但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我们夫妻恩爱,夜夜承欢,他自然是我用过的。公主不知,玉宸在床上和平时可大不一样,凶猛的很啊。”   她的声音越来愈低,却能清清楚楚的吹入无忧公主的耳朵里。看着她那白也不是,红也不是的脸,慕雪芙笑的更加妖娆。   无忧公主胸口正剧烈的起伏,似是满腔都燃烧着熊熊烈火,将她的心翻来覆去煎熬。尖锐的指甲狠狠的扎进掌心,她却恍若未知。良久,她连连冷哼,骂道:“不要脸的,本宫看你和勾栏里的妓女没什么分别。本宫今日就好好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再勾引我的玉宸哥哥!”   说完,她诡异一笑,后退数步,拍了拍手,便有四个人从柳树后面出来,两个人手里举着火棒,两个人端着桶壶。   慕雪芙来回看了两眼,直视着她,冷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说本宫要干什么?既然本宫一时还得不到玉宸哥哥,那就先让本宫毁掉你的衣服以及你。”无忧公主的目光寒射出如箭矢般凌厉的锋芒,声音从口中一字一顿溢出,“你不是怕火吗?那本宫就让你尝尝火的滋味。”说完手指直指慕雪芙,咬牙切齿道:“将油泼到她身上,再给本宫点了她。”   慕雪芙看着不断窜烧的火苗,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显现出难隐的紧张与怒意,隐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握紧,心中仿佛点燃了一个火炉般怒火中烧,她怒视着无忧公主,喝道:“你敢!你就不怕景容饶不了你吗?”   “本公主有什么不敢!慕雪芙今天本宫就要你的命!”无忧公主冷冷一笑,“等玉宸哥哥回来,说不定你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到时本宫就看看玉宸哥哥还能不能将你如珠如宝!”说完,向两面人怒了努嘴,“还不快泼,记住,泼的均匀点,那样烧起来才好看。”   慕雪芙心头大恨,暗怪自己竟如此轻易上当。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几人,她的神情阴沉的如风雨欲来前的乌云,瞳仁里的紫光隐隐发作。   无忧公主看着慕雪芙一步步的退步,欣喜万分。哪知还没等她得意几分,一条白绫宛若灵蛇般席卷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缠住。她蓦然一惊,看着紧拽着白绫的那头,她不断挣扎着全身想要冲破这捆绑,惊恐喊道:“慕雪芙,你简直胆大妄为,连本宫都敢无礼,本宫要诛你九族。”   慕雪芙狠狠的拽住白绫,阴狠的目光丝毫不逊于狩猎场上的苍狼,闪烁着幽紫的火焰,泠泠冷笑,道:“无礼又如何?难道我会怕你诛我九族吗?”   白绫被她灌入内心,看似柔韧轻软,却比绳索还要结识。慕雪芙骤然抬手,握着的白绫往回一旋,将无忧公主卷到自己身边。   无忧公主惊恐的看着慕雪芙,似是不相信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哆哆嗦嗦道:“你,你会武功?你怎么会武功?”   慕雪芙拉近她,冷冽道:“上次你往我衣服上洒药粉引毒蛇咬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今日你又想故技重施暗害我,我看你是找死!”她轻睨了一眼站在一旁吓得不敢动的人,勾了勾嘴角,清寒的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钻上来的,“既然你想用火烧我,那咱们就一起烧吧。”   说完,她将无忧公主身上的白绫收回,一旋手,白绫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冲着其中一个端着桶的人而去。手一勾,将装满油的桶打翻在地,手腕一转,白绫又向另一个手里也同样拿着桶的人而去。一样,也是在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打翻。再一提起,白绫如同人手一般,灵活而飘逸,直接勾起两把火种就扔到了地上。顿时火势燎原,正好那些油都洒在几人的脚下,火势延着脚就窜到了身上。   几人不断的拍打身上的火,不断的大叫大嚷,然而那火势像是藤条一般,不但不能分割,而且蔓延全身各处,怎么甩都甩不掉。   慕雪芙下意识的转过头,不去看那延绵不断的火势。一转头,才发现,景宛已经在她不注意时逃到几丈以外。   目光中升起凛冽肃杀之色,游蛇般的绫布宛若惊鸿般迅速出击,将无忧公主再一次勾了回来。   无忧公主脸色惨白,看着那几个被火吞噬,痛苦哀嚎的下人,早已经吓傻。她不住的颤抖,如看到杀人不见血的魔鬼一般看着慕雪芙,但气势上还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慕雪芙本宫警告你,若是本宫出了什么事,你担不起。你赶快束手就擒,本公主看着你知错能改的份上,还能饶你一命。不然,等会侍卫来了,本宫就告诉父皇,让他将你慕家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冰冷的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溢出来,慕雪芙死死的瞪着无忧公主,“好啊,那在这之前我就先要了你的命,看你还怎样向你那个好父皇告状。”   倏尔素手一转,白绫如翻卷的流云将无忧公主带入空中,再一翻转,直接抛进旁边的池水中。   慕雪芙几步上前,将无忧公主拉到岸边,再收回白绫,直接抓住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往水里摁。   似是特意想要折磨她一般,每当无忧公主要断气了,慕雪芙便将她的脑袋提上来,让她呼吸几口,然后再摁下去,如此反复几次。   又一次将她捞出来,慕雪芙看着她那惨白的脸,微微一笑,阴冷道:“你不要怪我,是你自找的。”   “咳咳,求你不要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和你争玉宸哥哥了,我再也不敢你,你饶了我的吧。”猛然的得到呼吸,无忧公主用力咳嗽了几下,她拽住慕雪芙的衣裳,眼中满是恐惧。   慕雪芙用力往上一提,拽住头发的力度更重,引得无忧公主痛苦不堪。慕雪芙阴沉而邪魅的目光闪烁着冷冽的寒气,直让人看着她的眼睛就仿佛赤身**置身在雪地里一般,“你以为我会放虎归山,给自己留下遗祸吗?”   说着她又将无忧公主摁进水里,只不过刚摁进去就听到景容喊她名字的声音。慕雪芙一听是景容的声音,手上瞬间一松,致使无忧公主趁机逃脱她的手掌,更大声喊叫:“玉宸哥哥我在这,你快来救我啊,玉宸哥哥。”   景容循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近,慕雪芙怒瞪了无忧公主一眼,瞬间收回白绫。   余光瞄到近处的还燎原的火势,禀了禀神,一步一步走上去。她心里虽惧怕,可景容的声音已经来到了近处,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别人。如今杀无忧已经来不及了,若是无忧说出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她就会暴露。为今之计,唯有兵行险招。   想到这慕雪芙不再犹豫,走到火旁,直接将曳地的衣裙长袖都撩上火,再一狠心,捡起一旁的火棍,直接烧在手臂上。   手臂上传来撩心的疼痛,慕雪芙紧咬着牙根,趁景容还没有赶到,直接飞身跳到水里。烧伤的手臂触到冰凉的池水,刺骨的疼痛仿佛是从四肢百骸中钻出,慕雪芙强忍着疼,将自己没入水中,耳边只响着无忧公主那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很快,景容的声音近临,她张开口,让池水灌入肺里,挣扎了几下,就昏了过去。   景容跑到岸边,看着那雪白色衣衫一点一点没进去,心像停止了呼吸一般,什么都顾不上,直接跳入水中。几下游到慕雪芙身边,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再抱上岸。   “芙儿,芙儿,你别吓我,你别吓我,我求你醒过来。”景容抱着面无血色的慕雪芙,大脑里一片空白,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从未如此的惊慌失措过,但刚才看着她倒在水里的一幕,竟让他觉得那是一种从心底传来的恐惧。他怕失去她,真的害怕。 第一百一六章 谁是谁非   慕雪芙被救上岸,无忧公主也被抱了上来。永安长公主转头看见景容只是傻傻的抱着慕雪芙,焦急道:“你个傻子,快将她肺里的水弄出来,你再什么都不做,就真的出事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景容迅速将慕雪芙放平,一下一下摁压她的胸口,唤道:“雪芙,吐出来,快点吐出来。”虽刚从冰凉的池水中出来,但景容的身上脸上却不断的冒着热汗,连说话都有些颤抖。   “咳咳咳”一口水吐了出来,慕雪芙不断的咳嗽,心里暗道景容若是再迟点,她就要被这口水给淹死了。   景容心里松了口气,扶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能将体内的水排干净。等慕雪芙吐完睁开眼睛,一把抱住她,“雪芙,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   “咝好疼,”景容搂得太紧,正好碰到慕雪芙手臂上的火伤,“我的手臂,你太紧,疼。”   景容一惊,松开一些,连忙问道:“哪里疼?”   “手臂,疼。”慕雪芙幽幽睁开眼,眼睛里满是泪花,氤氲的泪珠遮挡住她眼里的狡黠,“王爷,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本王不会让你出事,你说手臂,手臂怎么了?”说着景容掀开慕雪芙的胳膊,映入眼帘的便是小臂上一块如拳头大小的烧伤血肉,虽然伤的不深,却触目惊心。景容脸色瞬间一沉,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慕雪芙看着他眼中的熊熊烈火,一头栽进他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只是摇头,却什么都不说。   “到底怎么回事,芙儿不怕,本王在这,你说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景容目光寒光似剑,乍然看向无忧公主,冰冷的声音比池水还要寒彻透骨,“是不是景宛干的?”   心里冒出一种凛冽快意,慕雪芙仰起头,满脸泪水,抽噎道:“无忧公主借姐姐之名把我引诱到这,明知道我怕火,还拿火烧我,我害怕,便跌入了池水中。王爷,你差点就见不到妾身了。”   “她撒谎,所有事都是她做的!”无忧公主听到慕雪芙倒打一耙,连忙大声反驳道:“不是我,是她自己烧的,她还把我推到池里,还摁我的头发,想要浸死我。”   慕雪芙紧攥着景容的衣领,可怜兮兮看着她道:“公主事败,就要将脏水泼到妾身身上吗?难道是我引公主过来,又让下人将油和火泼到我身上来陷害你吗?”又朝景容道:“王爷,你知道的,刚才在狩猎场的事。况且,你知道我怕火,我怎么可能”   没等慕雪芙说完,景容便道:“本王知道,本王怎么会不信你?”   永安长公主紧皱着眉头,此事不管是谁做的,她这个庄园主子都脱不了干系。她扫了眼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的四个人,道:“这事等下再说,先将她们两个身上的衣服换了,这掉进冰池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去请大夫来,给宸王妃诊治一下。”   慕雪芙换完衣服包扎完手臂后,又被请到了前院,此时正厅坐满了人,永安长公主扫了一眼所有人神色不一的表情,沉稳道:“你们清洗换装这功夫,本宫已经调查清楚。”冰冷的目光直视无忧公主,“无忧,是你将宸王妃引去清月苑的吧?那死了的四个人也是你带去的吧?”看着无忧公主要反驳,干脆道:“你不用否认,这里不是皇宫,本宫才是主人,谁也不会因为你是公主而欺骗本宫。况且你让传话给宸王妃的人,本宫已经找到,容不得你抵赖。”   无忧公主愣住,面色一白,心虚的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怒视着慕雪芙,道:“我不过是想要逗她玩,哪里是真的要害她?但她却不一样,她不但杀死了那四名奴婢,还要杀我!”她扫视了一圈,见众人皆不相信的表情,乍然起身,指着慕雪芙,喝道:“你们不要被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所迷惑,她这个人狠辣的很,杀起人来不眨眼,所有的事都是她做的。还有,她会武功,我离她很远,她一条白绫就能把我卷到她身边,真的。”   慕雪芙眼泪盈盈,如珍珠般不间断低落,嘤嘤道:“我一向知道公主憎恨我,憎恨我嫁给了王爷,所以您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意除之而后快。上次您利用毒蛇害我的事我已经不和您计较了,为何您这次还不放过我?而且,还将杀人的事赖在我头上,更说出我会武功这样的无稽之谈。”她伏在景容肩头,哭的更加梨花带雨,“王爷,我们成婚这么久,您说,妾身有武功吗?”   景容狭长如暗夜幽狐的眼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他怒瞪着无忧公主,道:“无忧,上次的事我们本不打算追究,才没有声张,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雪芙?连她有武功这样的瞎话你都敢说,我们夫妻这么久,她有没有武功难道本王会不知道吗?”   无忧公主紧张的看着景容,面对他怨恨的目光、冰冷的质疑,心里更慌,慌忙解释道:“不是的玉宸哥哥,这次真不是我做的,我承认是我让人引她来,还让人准备了火油,可我只是想吓吓她,我没想过要杀她。”倏尔,她面色一寒,双目有血红的凶光,逼视着慕雪芙,厉声喝道:“你这个贱女人,你就会迷惑玉宸哥哥,害的玉宸哥哥对我如此误解怨恨,我要杀了你。”说着她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还没等人反应,对着慕雪芙就打了一巴掌。   慕雪芙眼看着她巴掌落下,没有躲闪,反而迎了上去。   “啪”一个脆亮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房间。   但这巴掌却打在了无忧脸上,原来慕雪芙本想受了这巴掌,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可怜。但景容眼疾手快,没等无忧公主的巴掌到,他一个反手就打在了无忧公主的脸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惊呆了,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当中,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无忧公主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景容,哭道:“你敢打我,你为了这个贱女人你竟敢打我。”如疯妇一般,无忧公主又冲慕雪芙而去,挥舞着巴掌打向她,口中咒骂道:“你这个贱女人,都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玉宸哥哥,是你害的我挨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景容紧紧的护着慕雪芙,替她挨着无忧的巴掌和拳头。景宛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爱女,他刚才一时冲动才会打她,不能再招人话柄。   景宣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甩开无忧,“你不要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欺负人,你再害我大嫂,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别说你是皇上的女儿,就是天王老子的,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无忧公主眼中的怒火和恨意几乎将她的理智烧成灰烬,也不管是谁,只要帮着慕雪芙的,她就像人家挖了她家祖坟一般,冲着景宣又挠又抓,“你们都护着她,都护着她,我就是要杀了她,就是要杀了她。”   景宣也不让着她,两个人扭打在一块。   永安长公主不想事情乱成一团,着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分开他们?”   众人这才反过劲来,连忙将两个人拉开。只不过,看着柔弱的慕雪芙,再一看张扬舞爪的无忧公主,谁都相信慕雪芙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慕雪芙将所有人的眼神尽收眼底,顾不上得意,直接跪到了地上,朝着永安长公主含泪恳求道:“长公主,今日的事我不追究了,也不要再问下去了。若是无忧公主说是我做的,那我认就好。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我,是我自己烧伤自己,又把无忧公主推下池,再自己跳下去装可怜,博得大家的同情。都是我做的。”   无忧公主甩开拉着她的人,怨毒的目光如伺机而动的毒蛇般直瞪了眼慕雪芙,又朝永安长公主道:“皇姐你都听见了吧,她自己都承认了,所有的事都是她做的。她还想杀我,我要让父皇诛她九族,连同她那个教女不善的爹也一块斩了!”   永安长公主抓起一个杯子就砸在她的脚下,怒喝道:“你看看你还像是个公主吗?和市井里的泼妇有什么两样?你犯下此等罪行,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诬陷他人。左相是朝中重臣,乃国之栋梁,你敢对父皇倚仗臣下也这般无礼,你好大的胆子!”又抬手让景容扶慕雪芙起来,声音缓和一下,道:“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们这些人不是瞎子,谁是受害者我们一清二楚。”   “无忧公主想诛雪芙的九族,是不是也想诛杀本王与睿王啊?”景容含着怒气,凛冽的目光如尖刀一般在无忧公主脸上一片片的凌迟。他扶起慕雪芙,将她搂入怀里,紧紧的,连呼吸带着颤抖。他看向永安长公主道:“还请长公主为我们主持公道。” 第一百一七章 纷争不休   永安长公主看着景容那寒冰般的脸色,又看了看面带不善的睿王,心中烦躁更甚。她不过是想请大家来玩赏而已,却不想出了这等事。   她面色一沉,看着无忧,沉声道:“无忧,你以为本宫没有证人吗?”说完冲外扬声道:“将人带上来。”   很快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就被人带进了房里,此人就是到狩猎场引慕雪芙去清云苑的那个丫鬟。   她跪在地上,面如死灰,颤抖的跪在地上求饶,“长公主饶了奴婢吧,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无忧公主让奴婢做的,不关奴婢的事情。”   襄阳侯看了眼禀着怒气的永安长公主,优雅的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无忧公主让你做了什么?”   丫鬟抬起眼皮看了眼无忧公主,被她狠狠一瞪吓得赶紧垂下头,又看了眼满脸怒气的长公主和问话的襄阳侯,不禁缩了缩脖子,小声回道:“回侯爷的话,无忧公主只让奴婢以睿王妃的名字向宸王妃传话,并将宸王妃引到清云苑即可。奴婢将宸王妃引去以后无忧公主就出来了,奴婢不想惹祸上身,便趁着公主和王妃说话的空档偷偷溜跑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放的火?是谁将谁推到池中?”   “无忧公主到了奴婢就偷偷溜走了,但离远时奴婢隐隐约约听到听到”   永安长公主看她犹豫不断,喝道:“听到什么?”   被长公主一喝,那丫鬟猛一哆嗦,连忙道:“奴婢那时离得远,听的并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无忧公主说把油泼到宸王妃身上,要把宸王妃点了,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永安长公主最讨厌人把话说到一半,这一遍的声音明显比上一遍更加厉色。   丫鬟被这厉色所吓,一股脑将听到的全都倒了出来,“无忧公主说要要了宸王妃的命,说等宸王找来,宸王妃早已经烧的面目全非,到时宸王就不会如珠如宝的宠爱宸王妃了,还说要泼的均匀些,那样烧起来才好看。奴婢当时吓坏了,所以听完这句话就马上跑走了。以后的事奴婢实在不知。”   景容听罢,周身都散发着寒气,他怒目着无忧,从牙缝里迸出生冷的声音,一字一顿,“景宛,你真敢!”   无忧打了个颤,看着景容眼中的怒气,连忙否认道:“玉宸哥哥我没有,都是这个贱婢瞎说。”说完她一脚揣上那个丫鬟,“你这贱婢收了谁的好处,敢如此污蔑本宫,本宫要了你的命!”   永安长公主赫然起座,指着无忧公主扬声道:“无忧,你太放肆了,这有这么多人你就又打又杀的,你有没有将本宫这个皇姐放在眼里,有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况且这奴婢是你收买引宸王妃去清云苑的,谁还会再收买她?”   “既然这贱婢能被无忧公主收买,自然也能被宸王妃收买。”秦情是无忧公主的密友,自然要在这个时候帮腔。她掩袖一笑,咂嘴道:“要说也是奇怪,怎么被点火的人只不过是烧伤了手臂,而放火的人反倒被烧死了哪?”   此言一出,众人都心生疑惑,将目光凝滞在慕雪芙身上,似是要听她如何解释。   慕雪芙坦然的目光从众人面上缓缓刮过,再转回无忧公主身上,从容道:“难道我会傻到站在那里等着人泼吗?不过是我闪躲之时,她们笨手笨脚把自己也置于险境。当时我离水池近,所以等火着起来后我想都没想就跳进池中,而她们却没有那么幸运,作茧自缚,自己烧死自己。”   秦情不信,挑眉道:“那宸王妃也太幸运了吧。若是她们其中烧死一个两个还说的过去,都烧死了,是不是太不幸了。”   慕雪芙冷横了她一眼,“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们作恶多端,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才会收了她们的命。”   “我可不信什么老天爷。”秦情轻嗤一声,冷厉的目光盯在慕雪芙身上,忽而笑道:“难道是宸王妃吉星高照,连老天爷都帮着你?”   无忧公主寻得机会,指着慕雪芙道:“吉星高照?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老天爷瞎了眼才会帮你。慕雪芙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就是你将那几个下人烧死的,都是你做的,你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引火烧身。这是本宫亲眼所见,容不得你辩解!”   “无忧公主说大嫂是心狠手辣之人,这话我倒是不信。”一直未说话的宣王妃突然出声维护慕雪芙,“上次王府祠堂着火都吓得大嫂生了好几天的病,怎么可能还会去杀人。”   “对啊,我大嫂心善的很,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我看是无忧公主你,放火杀人,还要倒打一耙诬陷我大嫂。”宣王附和着,也不忘带上无忧公主,他撩起衣袖,指着胳膊上的划痕,“你们看这女人有多狠,本王是个男人都被她打成这样,我大嫂还指不定怎么被她欺负哪。”   无忧公主被景宣气的快要喘不气来,好一会儿才渐渐捋顺气息,道:“本宫倒打一耙?明明是慕雪芙倒打一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都是她!”她挑着眉头看着景宣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又转目看了扫了眼景容和慕雪芙,嗤笑道:“大嫂?你叫的怪亲热!只怕你心里可不只是只想叫声大嫂那么简单吧?景宣你也不拿着镜子好好照照你自己,你这个大嫂能看上你吗?你一心为她说话,人家正眼瞧过你一下吗?不过,这也怪不得你,有人整天像个骚狐狸似的在你眼前转来转去,你不被她勾了魂才怪。不过本宫可奉劝你,要小心点,不然哪天被她吸了精,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无忧公主话语刚落,众人面色皆生了一层寒冰,这样难以入耳的话竟出自一个公主的嘴里,真是匪夷所思。别说只是个公主,天之娇女,就算是名门闺秀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景宛,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哪里还有个当朝公主的样子,连个百姓家寻常的女子都不如!”永安长公主登时大怒,脸色都变得通红,“宸王妃是宣王的嫂子,怎么就不能叫大嫂,就连你,叫一声嫂子也不为过!”   无忧公主目光如噬人一般死死地钉在慕雪芙的脸上,狰狞而欲裂,她紧紧咬着牙关,阴沉的冷气从牙缝里渗透出来,咬牙切齿道:“她也配!不过是个贱女人,配本宫叫一句嫂子吗?”   “无忧公主身份高贵,哪里敢劳您叫一句嫂子啊?”无忧公主话音一落,门口便传来了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泠泠又饱含着愤懑,却带着丝丝傲骨,“不过我们慕家的女儿可不是随意就可以任人欺辱的,今日无论如何无忧公主都要给我妹妹一个说法。”   景宇一看慕雨蓉挺着个大肚子进来,不免蹙了蹙眉。他原本是不想将这事告诉她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多嘴将这事传到她耳边。景宇连忙站起来相迎,走到她身边时,小声嗔怪,“你挺着个肚子乱跑什么?你妹妹吃不了亏。”   慕雨蓉斜了一眼他,打掉他的手,轻声道:“这里这么多人都是姓景的,有几人会向着我妹妹。我这个做姐姐若是不出来,还不怕她被你们吃了。”说完也不看景宇一眼,径直走到慕雪芙旁边,一手掀开她的胳膊,将纱布拆开,看着那血肉焦红的地方,眼眶里涌上一片湿润,“你自小就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罪?”   慕雪芙眼圈一红,低头道:“你怀着孕出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我没有做过,不会有事的。”   “有人假借我之名引你入局,我怎能不过来瞅上一瞅?”慕雨蓉转过头,向永安长公主行了一礼,“请长公主为舍妹做主。”   永安长公主知道慕雨蓉爱妹心切,但又顾及着她的肚子。这是睿王府的第一胎,也是父皇的皇长孙,无论男女,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她对襄阳侯对视一眼,方道:“睿王妃请放心,本宫自有公断,绝不会偏帮任何人。刚才侯爷所问也不过是循例问一下而已,你不要多心。”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女,“去拿一个舒适的软椅过来,让睿王妃坐着舒服些。”   被睿王小心的扶着坐下,慕雨蓉道:“我自然知道公主明辨是非,只是我心疼我这小妹。无忧公主对她这样也不是一次,上次也险些要了她的性命。若是以后还放任下去,我不知道芙儿下次还有没有命站在这了。”   “不愧是一家人,这装可怜的本事倒是一样!”无忧公主轻视着慕雨蓉,高高扬起下巴,端的是公主的架势。   永安长公主皱着眉头看着她,胸膛里隐隐倒腾着怒气,她朝无忧公主喝道:“景宛,你还不承认吗?本宫问你,这个丫鬟所说是不是属实,你是不是让她将宸王妃引入清云苑?” 第一百一八章 圣上决断   无忧公主看推卸不了,索性承认,“是,我是有让她将慕雪芙引到清云苑,我也有想让人烧她。”她斜斜横了一眼慕雪芙,指着她朝永安长公主道:“但还没等我的人行动,慕雪芙就将我抓住。她还将火油打破,将火点着,把我的人全烧着。之后,她便用她的披帛捆住我把我扔到了水里,又摁住我的头往水里摁。她嫌不过瘾,每次等我快失去呼吸时便将我提上来,等我喘了几口气又给我摁进水里,就这么反复的折磨我。直到她听到玉宸哥哥的声音才放开我,然后又将自己的衣服烧毁,又用火烫伤自己,再跳到水里装被水淹着。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我没有说谎,她很厉害,不是表面这样。”   她一把拽住景容的胳膊,苦诉道:“玉宸哥哥,慕雪芙不是好人,她居心叵测,心怀鬼胎,一直都在欺骗你。她就是个毒如蛇蝎、心肠狠毒的女人,你和她在一起,她早晚会害了你。她一直掩饰自己的武功,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景容一手挥开她,厌恶的冷哼声从鼻息发出来,“雪芙是本王的王妃,她是个怎样的人本王最清楚。公主,请你不要随意侮辱本王的王妃。”   无忧公主连连摇头,整个脸都隐约扭曲,“不是的,玉宸哥哥她真的会武功,她那条披帛和蛇一样,一下子就把我绑了起来,我挣脱了很久都不挣脱开,她真的是会武功。对了,她的眼睛会变色,会变成紫色,她是妖女,她一定是妖女!”骤然眼睛一亮,她干脆去撕扯慕雪芙,边撕扯她便咒骂,“你这个妖女,你一定是迷惑了玉宸哥哥,不然玉宸哥哥不会不信我说的话。”   “够了!”永安长公主几步上前,挥手拽开无忧公主,怒喝道:“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无忧公主不断起伏着胸口,气喘吁吁却气焰嚣张,道:“连你也向着慕雪芙这个妖女!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自从我出生后父皇对我越来越宠爱,你渐渐被冷落,所以你嫉妒我。后来你自己不争气,选来选去选个寒门弟子为驸马,你看重他什么?你不就是看重他那张脸了吗?别以为你是嫡长女你身份就高贵了,我不比你差,你少用这种趾高气昂的样子来审问我!”   “无忧!”怀王看她越说越不像话,开口训斥道:“你怎么和皇姐说话哪!没大没小,本王看你是被文贵妃惯坏了,连尊卑都分不清!”   永安长公主紧皱着眉头看着她,似是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她轻笑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无忧公主道:“好!好!好!景宛,我审问不了你,咱们就去找父皇,让他老人家来断断今日的事。”   无忧公主挑了下眉,无畏道:“好,我就不信父皇也像你们一样,只听慕雪芙一面之词。”   进了宫后,慕雪芙和无忧公主各执一词,但有丫鬟作证,无忧公主就处于了下风。   “无忧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玄武帝不耐的皱着眉头,质问道。   无忧公主跪在地上连连摇头,哭泣道:“父皇,儿臣所说都是事实,儿臣承认是想害慕雪芙,但她太厉害,儿臣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儿臣死里逃生,她却反咬一口说是儿臣所为。父皇你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慕雪芙身上转了两圈,玄武帝微微眯了眯眼,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慕雪芙身边,弯下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朕就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武功。”   被其他男人接触,无论是景容还是慕雪芙都不觉皱起了眉头。慕雪芙早就已经想到玄武帝会验她有没有武功在身,只是她原本以为他会让别人检查,却没想到他竟自己亲自上阵。   慕雪芙别开脸垂下头,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冥阴阁之所以被成为邪教,就是因为阁中之人所练武功都是邪功,试问练就邪功又怎会和正常的武功一样哪?她的武功,除非是和师傅一样厉害的人物,否则,又有几人能察觉的出来。   慕雪芙的脉象很虚,别说是有武功,这身体照正常人还要弱一点,又怎么会有武功哪。   玄武帝收回手,斜瞪了眼无忧公主,冷声道:“无忧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连朕都敢欺骗!宸王妃不但没有武功,而且身体很虚,她怎么有力气绑了你,还杀掉那么多人哪?”   无忧公主的脸比川剧中变脸都变的快,登时怔了下,随即道:“父皇,儿臣没有骗你,儿臣所说句句属实。慕雪芙真的很厉害,您千万不要被她骗了。”   “你的意思是说朕是老糊涂,连她有没有武功都分辨不出吗?”玄武帝眯着眼睛看着她,明显不悦。他扫了眼永安长公主和襄阳侯,沉声道:“不但谋害宸王妃,欺骗朕,连你皇姐都敢冒犯,无忧,朕真是把你宠坏了。”   玄武帝的声音深沉如古钟,散发出沉重和威严的音调,无忧公主再莽撞,这个时候也知道他已经隐隐动怒。她连忙道:“父皇,儿臣绝不敢欺骗你,这一次儿臣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啪”玄武帝一掌拍在御案前,眉宇间怒气已现,冷声道:“哼!朕已经把过宸王妃的脉象,她根本就没有一点武功,你还说你不是撒谎!”   帝王动怒,浮尸千里,这一下震怒之声谁还敢说什么。皆静静无语,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良久,玄武帝吐出一口浑浊,缓缓坐在龙椅上,目光在无忧公主随身侍婢上扫了一眼,道:“你虽蛮横娇纵,但却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你说,这些事是不是这帮奴才教唆的?”   无忧公主刚想否认,但一抬头对上玄武帝那双阴鸷的双目,心中一凛,瞬间咽下呼之欲出的话。   她知道父皇是给她找台阶下,今日的事她百口莫辩,所有人都是她找的,慕雪芙是她引去的。况且慕雪芙衣服被烧,手臂也被烧伤,所有有利于自己的人证都死了,她根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几番思量下,无忧公主狠心道:“回父皇的话,正是。是承影和承露撺掇儿臣这么做的,法子也是她们给儿臣想的。”   承影和承露没想到有一天会背上这个黑锅,她们是说过宸王妃的坏话,但也是为了迎合无忧公主。至于那些暗害宸王妃的主意,只有上次毒蛇的事是她们想的,而这次的事与她们无关啊。   “这次不关奴婢们的事,奴婢冤枉啊。”承影承露“哐”一声跪在地上,爬行到无忧公主身边。   承影拽住她的衣袖哀求道:“公主,奴婢们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为何要将这脏水泼到奴婢两个人的身上?您明知道这次的事与我们二人无关啊。”   承露连连点头,“是啊公主,您看在平日里我们两姐妹为您做了不少事的份上,千万不要冤枉了奴婢们。”   无忧公主心里厌烦,一把甩开她们,“就是你们挑唆的本宫,若不是你们,本宫没有那么多主意。父皇,就是她们,儿臣是受了她们的蛊惑才会,才会想歪了,做错了。儿臣知错,儿臣知错了。”   玄武帝冷哼一声,扬声道:“你们两个大胆贱婢,竟敢教唆公主,简直罪大恶极。来人,给朕将她们二人带下去杖毙。”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冤枉啊。公主,你快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跟在您身边十多年,您不能如此对我们。”   “皇上饶了奴婢吧,公主,公主,奴婢对您忠心耿耿,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公主”   “景宛你会有报应啊,你永远都得不到宸王爷,你会有报应的。”   等这两个人拖出了宫外,玄武帝冷视着无忧公主,道:“无忧被奸人挑拨,虽无大恶,却屡教不改,不可姑息,朕今日就罚你在自己的宫里禁足三个月抄袭经文,静心养气,以儆效尤。无事不可出宫,若是随意出宫,朕就罚你六个月。”又转头看着一旁的慕雪芙,想了想,“今日的事无论如何都是无忧的错,虽她也是受人摆布,但朕依旧不会纵容,不知这样的惩罚宸王妃满不满意。”   隐在衣袖中的手狠狠的握紧,然后又松开,再握紧,如此反复良久,方才克制住满腔的恨与怒。继而慕雪芙唇边微微一翘,声音虚浮却透着冰冷,“无忧公主年少无知,才会受人唆摆,情有可原。既如此,皇上对公主的惩罚严厉了些,不如就抄抄佛经吧,既可以静心凝神,又可以为皇上,为大秦祈福,岂不是更有意义。”   “芙儿。”景容低着头,阴鸷的目光落在玄武帝明晃晃的衣角上。当听到慕雪芙如此说,忍不住轻唤了一句。见慕雪芙握住自己的手加重了几分,他抿了抿嘴,不再说话。可是闭上嘴的景容却狠狠咬着牙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止住胸膛里窜烧的火焰喷出。 第一百一九章 景容野心   玄武帝见慕雪芙如此说,虽惊讶但却不住的点头,显然是很满意她的识趣,抚掌道:“不想宸王妃如此心胸开阔,不错。”又朝无忧公主道:“既然有宸王妃为你求情,朕就免了你的禁足,不过这佛经不能不抄,等你抄好了送去长明殿的佛前供应,你可要好好抄,不许偷懒。”接着又吩咐道:“宸王妃如此识大体,朕定要奖赏她,来人,将今年新上贡的那几块红宝石、绿松石和那几匹蚕丝锦缎一并给宸王妃,还有那些名贵的药材也一并拿来。”   慕雪芙垂眉顺眼,眼中透着丝丝杀意,她冷冷一笑,娇弱道:“谢皇上赏赐。”   玄武帝又道:“无忧,还不多谢宸王妃为你求情。”   无忧公主瞪着慕雪芙,不情不愿道:“多谢宸王妃。”   慕雪芙幽幽抬起头看向她,嘴边勾起一个阴森的笑容,轻轻道:“无忧公主只要记住今日的教训就好,以后可不要再犯了,若是还有下次,我可就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她的目光深幽而诡异,嘴边的笑容如绽放的罂粟花般艳丽,却透着丝丝危险。无忧公主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慕雪芙太可怕太危险了,她在警告自己,若是有下次,她不会像这次一样还留着自己的性命。   这个女人太会伪装,将所有人都欺骗,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要怎样才能揭穿她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罪恶。怎样才能让玉宸哥哥看清她,离开她。   慕雪芙似是看透她的心思,淡淡的收回目光,依靠到景容身上,微微一笑。就算无忧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又如何?谁还会信她?从今以后她对自己或真或假的所有言论,都会变成一种诋毁。   离开皇宫的路上,景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拥着慕雪芙,瞳仁里散发着幽蓝的火光。   他的身上很冷,比以往更冷,慕雪芙回身抱住他,娇声唤道:“王爷。”   景容似是被这一声唤醒,眉头微涌,小心的扶起她的手臂,温柔问道:“还疼吗?”   慕雪芙摇了摇头,“王爷,我怕,这次我躲过去了,下次无忧公主会不会用更厉害的手段对付我啊?”   “不会,本王绝不会再让她伤害你,绝不会。”景容目光骤然一冷,散发着无边的寒意。他紧了紧慕雪芙,吻了吻她的额头,冰凉的嘴唇如腊月里的冰雪,“是本王无能,让你一次一次的受伤害,也无法为你讨回公道。”他轻轻一笑,蕴含嘲讽之意,“本王这个王爷做的真是窝囊,除了让你一味的隐忍,一点出息都没有。”   “王爷,你不要这么说,是我自己愿意忍让,与你无关。”慕雪芙心中酸涩,抬起头凝视着他,看着他眼中难以言喻的苦楚,心倏然揪了一下。   其实她今日并不吃亏,虽然受了伤,但不也将所有事都栽在了景宛身上了嘛。虽然在外人眼里是她差点丢了性命,但其实差点没命的是景宛。不过是最后玄武帝轻而易举的放过了景宛,但这也不意外,玄武帝向来自私自利,怎会因为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点小事上面惩处自己的爱女哪?   她也不过是适时的替无忧求了下情,玄武帝不痛不痒的处罚对她还说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她拿来博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只不过,她没想到景容会在意到如此地步。   慕雪芙轻轻抚上景容的面颊,轻哄道:“王爷你不要生气,我不过是受了点皮外伤,根本不严重。刚才太医不也说了吗?只要好好治疗,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的。”顿了顿,她靠在景容胸前,“皇上对无忧公主的处罚是轻,但不也惩治了她身边的宫女,再说,你打了公主的事皇上不也没追究嘛。”   “那是她该打!”景容怒气腾腾,乍然一喝,他狠狠的攥着拳头,发出“咔咔”的声音,狠狠道:“总有一天本王定要了她的命。”   慕雪芙一听,猛然抬头捂住景容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她是公主,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是大不敬。”   景容轻柔的抓住她的手,慢慢放下来,目光里饱含深情的凝睇着慕雪芙,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万分诱惑,“芙儿,你有没有想过站在最高的位置俯视天下?”   慕雪芙心里一激灵,撞入那双黑不见底而深不可测的狭长凤眸里。最高处!俯视天下!难道景容的野心竟然是登上皇位?这真是太出乎她的预料。这个大胆的猜测让慕雪芙犹如醍醐灌顶般席卷她所有的神经。   她反握住景容的手,凝睇着的目光紧紧一缩,轻轻低喃道:“王爷,你是想”   景容抽出手,调整了下位置,让她能坐的更舒适,他看着慕雪芙久久失神的样子,轻轻笑出声,柔声道:“本王只是想带着芙儿到最高处欣赏我大秦河山。”短暂的静默之后,景容吻上慕雪芙的嘴,顾及着她有伤在身,只不过是浅尝辄止。他深深的看着慕雪芙,目光坚定而毅然,“芙儿只要跟在本王身边,总有一天本王会给你最好的一切,最高的地位,让你无需在忍气吞声,无需再向任何人低头。”   今日的事更加坚定了景容隐藏的野心,若是他不能登上那皇位,这辈子始终是任人践踏。   因为低人一等,他的女人就算差点没了命也要万般忍让,就算受了再多的委屈也要往肚子里咽。   他绝不能,绝不能让他心爱的女人一辈子都忍气吞声,也绝不会让他的后代走上自己的路。   慕雪芙凝视着景容那双凤眸中坚定而执着的幽光,心思渐渐沉寂下来。她低下头埋在景容的胸口,眸光烁烁闪耀,精光一闪,嘴边的笑容慢慢勾起。   她知道景容野心勃勃,也一直以为他想要更高的权利,却不想他是想要这天下。若是她能借此好好利用景容,那么景容就是她手中最好的一枚棋子。   只是此刻盘桓在她心里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景宛是想对她不利,不过是谁告诉她自己害怕火哪?看来给她出主意的人就是宸王府里的人。是飞扬跋扈的花媚儿,还是口蜜腹剑的宣王妃,抑或是躲在暗处的某个人。   马车到了王府门口,慕雪芙正准备下车就听到周成焦急的声音响起,“王妃,刚刚睿王府的人来报,说睿王妃要生了,让你赶紧去一趟。”   慕雪芙心中一惊,慕雨蓉的预产期应该在下个月,怎么提早了这么久。她看向景容道:“我要去睿王府。”   景容看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忧,“你身体吃不吃得消?”   慕雪芙内心焦急,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虽说她与慕雨蓉不是亲姐妹,但慕雨蓉都一直拿她当作亲妹妹,就今日的事也是挺着八个多月的身子为她挺身而出,她就算再冷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置她而不管。   “我这点小伤算什么。”慕雪芙指着追星骑下的马对景容焦急道:“马车太慢,你骑马带我过去。”   景容看她如此焦灼,长吹了一声哨,道:“掠影跑得快,我们骑它去。”话音一落,掠影便踏马而至。景容二话不说抱上慕雪芙便飞到了马上,一声“驾”字出口,骏马飞驰如电,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只有轻微的灰尘余留在空中。   掠影风驰雷行,犹如出弓的箭,一路狂奔,将附近的景物都化成虚影。但即便如此,也比不上慕雪芙急切的心恨不得立刻就赶到睿王府。   凉风入骨,吹拂在她的面颊上如刀割一般,但她却没有丝毫的痛感。   婉兮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直站在睿王府门口乱转,直到看见慕雪芙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她几步跑上前,急急道:“宸王妃您总算来了,我们家王妃听说您在皇宫里受了委屈,心中气急,没想到却因此动了胎气。太医说七留八不留,王妃这一胎恐怕不好啊。”   慕雪芙脚底一软,险些摔倒在台阶上,幸亏有景容扶着。   她心底一沉,忙道:“怎么个不好?”   婉兮瞬间红了眼,道:“生不下来。”   如遭雷劈一般,慕雪芙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连眼前都一片花白。缓了缓,她禀了禀气,转头对跟着他们而来的追星道:“你骑着王爷的马到茗音楼找一个叫江月瑶的人来,就说是我有万般紧急事情求她。”   追星不解,问道:“江月瑶?王妃这个时候找他来干什么?”   慕雪芙道:“她是神医,有她在睿王妃一定会度过难关。你快去吧,别再耽搁了,她是茗音楼的老板,你到柜台上一打听便知。”   江月瑶虽是以毒闻名江湖,但自来医毒不分家,世人只知她毒术高超,却不知她医术同样了得。只是她总说她这双手是来杀人的,却很少用医术去救人。如今是紧急时刻,慕雪芙唯有求她来救治慕雨蓉母子。   产房里不断传出慕雨蓉苦痛的惨叫声,听的慕雪芙胆战心惊。再看着下人们端着一盆盆的血水从房间里出来,更是让她惴惴不安。她不断的揉搓着双手,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默念着佛经,期望佛祖能保佑他们娘俩。   “咯吱”一声,有太医推门而出,双手满是鲜血,惊红了所有人的眼。慕雪芙一个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心急如焚道:“我姐姐怎么样了?”   太医紧紧地皱着眉头,看了眼景宇,沉声道:“睿王妃胎位不正,是难产之兆。”复又低下头,沉吟片刻,道:“恕下官之言,若是有个万一,睿王爷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第一百二十章 芙蓉姐妹   景宇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他灰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木头一般呆立在那里。   慕雪芙心中大惊,却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太医的衣领,厉声道:“当然是保大人,我要我姐姐的命,你必须给本王妃保住她的命,不然本王妃就要你的命。”   景容看着她这激动的样子,上前抱住她,“雪芙你别这样。”   慕雪芙哪里听得景容的劝,她想都不想就往产房里冲。只是刚迈进一步就被景容拽了回来。   “产房乃血腥之地,你不能进去。”   慕雪芙管不得这些,硬生生掰开景容的手指。她的声音清冷如碎冰,嗓子里夹杂着冰渣,“她是我姐姐,我必须守在她身边。”   景容紧蹙着眉头,看着她眼中的坚毅之色,最终松开手,只是轻声叮嘱道:“进了里面不得胡来,一切有太医。”   产房里浓重的血腥味直扑入鼻,慕雪芙看着躺在红色床褥上满头大汗,脸色清透的如一张白纸一般的慕雨蓉,心像是被揪着一般难受。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吃力的在慕雨蓉榻边伏下,轻柔的牵起她紧抓着被子的手,“蓉姐姐,芙儿来了,芙儿来陪你了,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的声音温柔的如春水婉漫,和煦如风,慕雨蓉慢慢睁开紧闭的眼睛,看见她,似是见到了救星一般。那惨白的面容上一双黝黑的瞳仁散发着异人的光芒,她紧紧握住慕雪芙的手,坚忍道:“芙儿,你没事就好。”   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慕雪芙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第一个关心的人还是自己。她将慕雨蓉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声音有些哽咽,但依旧佯装镇定,微笑道:“是,我没事,我没有受任何委屈。你也是,你也不会有事的。”   慕雨蓉艰难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道:“芙儿,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子,如今是八个月,我知道我不好了。不过你要答应我,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要保孩子。”   慕雪芙一怔,连忙摇头,道:“不,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也不允许你有事,我不允许,你听到了吗?”她看了眼几个不知所措的稳婆,厉声道:“本王妃警告你们若是睿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妃就让你们血溅当场,你们听到了没有!”   几位稳婆被吓得一惊,连忙跪下,“是,是,奴婢们一定竭尽全力保全睿王妃。”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想办法为我姐姐接生!”顿了顿,慕雪芙阴沉的目光扫视了一遍所有人,一字一顿道:“关键时候我要我姐姐的命,若是她的命在你们的命就在,若是她有个万一,你们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雪芙你不要吓她们,她们也都是无辜。”慕雨蓉用力的摇头,费力道:“雪芙你听我说,这是景宇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太医说了这胎是个男孩,是个小世子。芙儿,我很爱这个孩子,他在我肚子里呆了八个多月,我每天都和他说话,我每天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续,就是搭上我这条命我也要把他生下来。”   慕雪芙嘴角含笑,轻轻的抚着她的额发,安慰道:“你放心,你们吉人自有天相,都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虽然她笑的自若,但心里却早已焦急如焚,就连抚着她的手指都已经微微颤抖。   疼痛一点一点的加深,慕雨蓉痛苦的呻吟几声,满头汗珠如雨般哗哗而下,阴湿了一大片枕面。她紧咬着下唇,鼻子里发出闷声苦痛,“芙儿,你答应我若是到了只能留一个的时候,留下他。若是你没有听我的话,而选择留下我,我一辈子都会恨你,也永生不会原谅你。”   慕雪芙忍着泪,用丝绢轻轻的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珠,却觉得那汗水如飞流而下的泉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紧紧的咬着牙龈,让自己笑的更淡然,好一会儿,才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有事。你再坚持一下,我已经找人来为你医治,你一定会挺过这关的。有我在你身边,哪怕是黑白无常,哪怕是阎王爷亲自来,我都不会将你交给他们。”   手指,甚至身体上的颤抖并不像慕雪芙所表现的那么从容淡定,她内心惧怕,她惧怕死神会无情的夺走慕雨蓉的命。她是自己家破人亡后第一个给她带来温暖的人,第一个让她重拾亲情的人。   看着身边这柔弱的如失了水分的鱼一般的慕雨蓉,慕雪芙脑海中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那时她不过才八岁,但却修成了一副大家闺秀应有的温婉沉静的气度风华。看着慕昭霖将自己抱进府,她就静静的站在门口,嘴边含笑的看着自己。   那一笑,如天边的斜阳,散发着黑暗前的最后一丝温暖,更似一朵亭亭玉立的木芙蓉,凌立在碧荷之上,拢了江南半世的烟雨。   江月瑶这边听了个大概,也没多停留,带着她的独门银针就跟着追星去了睿王府。虽然她很少会用医救人,但说来这还是师妹第一次求她做事。师妹向来淡定从容,能让她焦急的人,怕也是她很在意的人。   随着追星一路畅通的到了产房外,便听到从里面传出来几声凄厉的叫喊声。   她本想直接进去,却偏偏被拦了下来。   景宇紧皱着眉头看着追星带来的人,眉宇间有淡淡的质疑之色,“你是谁?本王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追星看着江月瑶眉宇间显露出的不悦,连忙向睿王解释,“这是我家王妃进门前特意让属下寻来的人,有她在睿王妃定会无虞。”   “神医?”景宇似是不信般打量着她,声音中透着几分不耐烦而焦虑,“连宫里的太医都没有把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就能确保本王的王妃安好吗?”   江月瑶脸上的不快之色又加深了几分,如果不是师妹相求,他以为她愿意来这吗?她这双手向来是杀人的手,何曾救过几人。今日看着师妹的面子上她才会跑这一趟,没想到却还遭到他人的质疑。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斜歪歪的靠在一边的木梁上,漫不经心的睨了一眼,硬生生道:“若是睿不过在下,在下离开便是。不过我可丑化说在前头,听这声音您的王妃恐怕支撑不住多久了。到时您可得好好向宸王妃解释一下不是我见死不救啊。”   景容尖锐的目光上下深深的看了她好几眼,目光幽幽一转,朝景宇道:“我相信雪芙,她请来的人我也绝对相信。若是三哥相信我,就让这位小哥进去试一试吧,说不准他真有这份本事。”   景宇犹豫了一下,再看着景容坚定的目光,一声叹气后对着江月瑶拱手道:“请神医救救本王的妻儿,若是神医能确保他们母子平安无事,本王定有重谢。”   江月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嘴边浮现出一个嗤笑的弧度。复又将目光转向景容,颇有几分赞赏之意。   不想这宸王如此信任小师妹,倒是让她很意外。能有这分信心,看来他应当是很看重师妹啊。只不过,不知师妹对他如何,若是师妹也喜欢他,那冷希该怎么办。   见她只是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自己,景容不由挑了下眉,问道:“不知本王有何不妥?”   江月瑶摆了摆手,道:“没有,只是觉得宸王对待王妃之心实属难得。好了,在下也不废话了,还是医治睿王妃要紧。”   见到江月瑶,慕雪芙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只要师姐能来,无论是蓉姐姐还是未出生的孩子也算是有了救。   “你总算来了,求求你定要救救她。”慕雪芙紧拉着江月瑶,面露紧张之色低低郑重道。   江月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慕雪芙如此紧张,她挑了下眼角,勾起慕雪芙的下巴,淡淡道:“原来你也有在乎的人,不过你第一次求我,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为你破一次戒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姿势与对话颇有几分暧昧,不免惹得屋子里的人投来些许意味不明的目光。   慕雪芙横目扫视了一眼,众人纷纷低下头。不容分说,慕雪芙拽上江月瑶的手,小声道:“若是有意外,保我姐姐的命。”   江月瑶抽出手,反手拍了拍她以示抚慰,然后走到慕雨蓉床边,摸了摸她的脉象,继而掀开被子看了看她的身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轻呼了一口气,从容不迫的打开随身携带的银针匣子,自信道:“既然我来了,就没有意外。我想让他死的人,谁也救不了,我想让他活的人,他也死不了。”   昏暗的房间里,跳跃的蜡烛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得那么光芒四射。她抽出一根银针,掠过寒光般的光影,瞥了一眼慕雪芙,“你出去吧,你在这我会分心。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平安无事的姐姐,哦不对,还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外甥。” 第一百二一章 换保胎药   清绵月光毫无遮掩的倾洒而下,朦胧云色仿佛一条若隐若现的面纱挂在夜空之中。夜幕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整个天空收拢,只为静谧的、安然的等待着天明的来临。   产房里传来阵阵的哀痛声,揪得人心紧蹙。景宇坐在椅子上一遍遍的喝茶,只为镇定平息无措紧张的内心,而慕雪芙却一直在门前踱步徘徊,时不时趴在门缝上向里面看一眼。虽然有师姐的承诺,但她依旧无法真正的安心。   景容见她已经在门前站了个把小时,完全不顾及自己也有伤在身,不免有些心疼,遂起身走到她旁边,安慰道:“雪芙,睿王妃定会没事的,你且安心。你站在这已经几个时辰了,坐下来喝点水好不好?”   慕雪芙确实有些疲惫,但因为高度的紧张让她无法放松,也根本就无法安心坐下。她摇了摇头,靠在景容肩上,声音中透着轻微的沙哑,“不能进去陪她已经让我无法心安了,你就让我站在这吧。”   劝不动她,景容又担心她的身体,只好陪她站着。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稳婆出来时眉头已经松展,福了福身,带着些许笑意,“胎位已经正了,这会子正在生哪。睿王妃喝下神医开的汤药,也有了力气。她让奴婢出来告诉王爷和宸王妃一声,也好让你们安心。”   景宇听稳婆如此说,心下已经放心了一大半,面色稍缓,喜道:“这下本王就安心了,只是不知还要多久?”   稳婆忙笑道:“请王爷安心,只要胎位正了,不出几个时辰睿王妃定会给王爷生出一位健健康康的小世子。”   慕雪芙心中一松,深深呼出一口气,但这心却依旧提在嗓子眼。挥了挥手,道:“你进去伺候王妃吧,告诉她我们都很安心。”   稳婆进去后,景容道:“既然已经安心,坐下等好不好?”   慕雪芙确实感到疲惫不堪,点了点头,便由景容扶在椅子上坐下等待,只是她的眼睛始终盯着产房的门,像是如此便能透过这扇门看见里面的情景。   仿佛等待了一世那么漫长,产房里传来了微弱的婴儿啼哭,虽然并不洪亮,但却如永无昼夜的黑暗中冲破的一缕阳光,带来满堂的喜色。   稳婆第一个从房间里出来,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福了福身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为王爷生下了个小世子。”   景容接过孩子,满脸喜色,喜道:“好,好,来人,给稳婆和太医打赏。”   慕雪芙看了眼孩子,孩子不足月,瘦瘦小小,皱皱巴巴,还未睁开眼睛,只不过乖得很,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待在景宇的怀里安眠。慕雪芙看着他,心里像是被软化了一块,又忙问道:“睿王妃如何?”   稳婆又一福身,含笑道:“都好,都好,睿王妃折腾了这么久,累极了,现下已经睡着了。”   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慕雪芙轻吁出一口气,道:“那就好,我就不进去打扰了。”顿了顿,颦眉片刻,向景宇道:“即便因为我的事动了胎气,怎么好好的又会突然早产哪?”   “那是因为有人给她下了催产药。”江月瑶信步而出,正好听见慕雪芙的话。她挽了挽衣袖,如猫般慵懒的目光扫了一眼景宇,“我刚才为睿王妃检查过了,她体内有存留的催产药,怕是有人把安胎药换成了催产药。”   “催产药?”景宇面容上蕴育着山雨欲来的黑色,犀利的目光直射在平日里伺候慕雨蓉的婉兮身上,声音里有隐隐的薄怒,“平日里都是你伺候王妃的,这保胎药怎会变成催产药?”   婉兮慌忙跪下,连连摇头,“都是奴婢无用,但奴婢实在不知这药怎么会换成催产药。”   “一直都是谁在煎药?”慕雪芙眼珠轻轻一转,问道。   婉兮婉如她们从小就一直伺候在慕雨蓉身边,应该不会是她们。况且主子与丫鬟是连在一起,若是主子出了事,她们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婉兮回道:“一直都是奴婢亲自煎药,为了怕有人错了主意谋害王妃,从拿药到煎药再到端给王妃喝都不曾假手于人。可奴婢跟随王妃多年,不说情同姐妹但也差不了多少,奴婢又怎么会做谋害王妃和小主子的事哪?”   慕雪芙点了点头,她相信婉兮所说的话。又向景宇道:“我相信婉兮的话,她不会做有害姐姐的事。不过这药”迟疑了下,看向江月瑶,“你可有其他发现?”   江月瑶睨着她道:“我只是发现她吃了催产药,不过若是要进一步确认,还需要看看她喝过药的药渣。”她淡淡看了眼婉兮,“你今日煎药的药罐还在不在?”   婉兮点头道:“在小厨房,每日奴婢都会在王妃用完晚膳后将药罐清理干净,今日王妃刚吃完饭就发作了,所以奴婢还没来得及清理。”   江月瑶点了点头,道:“拿来给我看看。”   很快婉兮就将药罐拿来,江月瑶将药罐里的残渣倒出,用手轻轻一碾,放在鼻尖上细细一闻,皱起了眉头,道:“这药是保胎药,并没有被人换掉。但我刚才多次为睿王妃把脉,她体内分明有催产药的痕迹。若是我没有猜错,她应该用了好几日。虽然药效轻微,不会当即发作,但只需吃上几次,必然早产。”她抬眸看着景宇,又看了看他怀里安眠的婴儿,喟叹一声,道:“用毒之人小心谨慎,并没有用药性霸道的催产药。但是却更加狠毒,因为一次催产药可能会让胎儿性命不保,但大人无虞。可若是多用几次,虽然用量少,都积累在母体随时都会一尸两命。”   景宇心下一沉,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冷目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婉兮,泠泠道:“既然不是药的问题,你先起来吧。”   婉兮慢慢站起来,眼中蓄满了泪水,看着江月瑶道:“还请劳烦神医抓住谋害我家王妃的凶手。”   慕雪芙目光在药渣上停留片刻,蹙眉道:“既然不是药的事会不会是有人在饭菜里动了手脚?”转头看向婉兮,“王妃用过的膳食还在不在?”   “在,还未不来得及收拾王妃就已发作,谁也没有心思去清理,所以还在。”婉兮道。   江月瑶颔首道:“那带我去看一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江月瑶又返回,看着景宇和慕雪芙无奈道:“饭菜中都未掺杂。”   慕雪芙轻轻叹了口气,脑中思绪万千,目光随意一瞥,正好看见桌子上还未喝完的药碗,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将药碗拿起,再细细一闻,噤鼻道:“你来看看这个药碗,我闻着怎么有一股子奇异的味道。”   江月瑶眸光一闪,闻了闻,嘴角一勾,道:“真是个精细的法子。”瞧了瞧所有人迷惑的眼神,解释道:“睿王妃用的药有亲信守着,所以难以下手。若是我猜的没错,睿王妃平时喝药都是用这个药碗吧?”   婉兮点头道:“是,王妃喜欢这上面的花纹,说看着这花纹吃药也不会那么苦了。”   江月瑶轻轻一哼,将药碗托在手心上,鬼魅道:“有人就是利用这只碗才有机可趁。”   慕雪芙恍然大悟,从她手中拿过药碗,道:“难道是有人将药抹在了碗上,所以只要蓉姐姐喝药,这碗上的药就会一点一点渗透进去?”   江月瑶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太简单,这下药之人比你可精细的多。抹在腕上多费劲,还很容易被人发现。”   景容看着两个人走的那么近,心中升起一丝不悦,他走到两人之间强行插入,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你倒是说说这下毒之人是如何做到的。”   江月瑶轻轻一笑,道:“若是我猜的没错,这碗根本不是睿王妃原来用的那只碗,而是有人照着原样又做了一只,只是这新做的碗却费了一些功夫。”扫视了一圈所有人疑惑的神色,江月瑶绕过景容从慕雪芙手里拿回那只碗,一下子砸碎,又捡起一块瓷片碾碎成粉末,再用手指轻轻一捻,放入嘴里尝了尝,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做碗时就有人往材料里添加了药,保胎药倒入碗中需要些时间晾凉,而在这个过程中,碗上的药就会渗进保胎药中。”   景宇听罢,胸口如堵了一块石头一般,又像是石头下面燃烧着熊熊烈火。他低头看着熟睡的孩子,心中更是对下药之人恨之入骨,沉声道:“能够知道蓉儿习惯的人必然是这院子里人,不然也不会知道她的喜好,更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碗换掉。”又吩咐道:“远扬,你将这院子里所有人的东西都搜查一遍,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景宇又将孩子抱给了早就请好的奶娘手里,带着威胁的口气道:“好好照顾小世子,若是有半点差错,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第一百二二章 什么是爱   睿王对人一向谦和温润,何曾如此疾言厉色,显然是真的动怒。但谁都可以理解,自己的王妃和孩子差点被人下药杀死,换做是谁都一样。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搜查的人就回来了。远扬作为睿王府的管家自然是率先进来。他手中端着一个木盘,躬身道:“启禀王爷,奴才在西厢房找到了一个和王妃药碗一模一样的碗,是在管理王妃房里吃喝用具的知画房里找到的。”   景宇勃然大怒,看向角落里站着的知画,喝道:“知画你还有何话要说?竟敢谋害王妃和世子,你简直是罪不容诛。”   知画早已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此刻再听睿王的怒吼,更是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她勉强支撑着身体,但胳膊依旧不断抖擞,结结巴巴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碗怎会在奴婢那里。”   远扬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道:“奴才还在知画的衣柜里找到了一些银子和首饰。”他招了招手,后面的人便将银子和首饰端到睿王面前给他看。   慕雪芙冷丽的目光逼视着知画,鲜红的唇色似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和首饰,还不从实招来,否则就先赏了你的板子,看你招不招!”   知画一听要赏板子,吓得面色更加惨白,但依旧嘴硬,道:“这些银子首饰都是奴婢平日里辛辛苦苦攒的。”   景宇冷声道:“你一个奴才哪里能攒这么多钱,可见是撒谎。来人,给本王狠狠的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一顿打还未打上几下,知画已经支撑不下去,极力喊道:“王爷,奴婢招,奴婢全招。”   景宇挥了挥手,示意停手,冷冷道:“说,到底是谁致使你这么做的?”   知画膝行到景宇面前,跪在他脚下磕头如捣蒜一般,“是董侧妃指使奴婢所为。”   “来人,给本王将那个贱人抓来!”景宇一声怒喝,脸色的青筋欲爆,略一思忖,又道:“再将她的房间彻底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与催产药有关的东西。”   慕雪芙挑了下眉,与景容对视了一眼。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是慕丝萝所为,却没想到竟是董侧妃。董侧妃董姝妤的父亲是通政使司,为当朝正三品官职,而董姝妤也算是最早一批进入睿王府的老人。只因其父的官职,才被册封为侧妃。只是听说她一直都安分守己,对慕雨蓉更是恭敬有加,没想到却如此心狠手辣。   淡月拢纱,月光如水般平静柔和,春风无边吹拂,微微蕴凉,夹杂着春寒料峭的气息。   很快侧妃董氏便被人压了进来,虽然此时已是半夜又是仓促之间被带来,但她却穿戴整齐,连头发丝都没有一丝紊乱。只是她脸色惨白,目光中散发着死寂般的绝望。   景宇坐在上座,威严而凝重,冰冷的目光望着她,带着厌恶与厉色,“王妃早产是不是与你有关?”   董氏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知画,嘴边蕴含着一抹苦涩的笑意,卷着一缕缕如初秋时凋零的花叶般寂落的悲哀。   景宇见她不说话,心里蕴着的怒气更甚,厉声唤过远扬,“给本王狠狠的掌嘴,掌到她知道说话为止。”   睿王一向性情温润,宽和待人,别说是妻妾,就是下人也从无打骂之时。今日竟对侧妃用刑,可见是真的动怒。   远扬遵从王爷命令,取木尺击打在董侧妃的嘴唇上,发出“啪啪啪”的清脆之声,如鞭炮一般。很快,董侧妃的嘴唇便被打得高高肿起,嘴角亦有血迹溢出,但她却一哼不吭,坚韧的挺直着脊背。   景宇闭了闭眼睛,摁了几下额头上的青筋,复挥手示意停下,再望着董侧妃道:“姝妤,你陪在本王身边多年,是最早一匹入府的人,又一向安分守己,本王以为你是个好的,所以给了你除王妃以外所有的礼遇与尊重,就是与你平起平坐的林氏也不如你。但为何你的心要狠辣倒如此地步,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要谋害。”   “礼遇?尊重?”董侧妃轻轻一笑,从鼻息中发出嗤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面色百般嘲讽。她带着爱意的目光贪婪的凝视着景宇,滴滴泪珠如房檐上垂落的雨滴,连绵不绝,声音中夹杂着呜咽与颤抖,带着控诉之意,“这些虚的东西我不稀罕!王爷,我是个女人,我是个活生生的女人,你的女人!我需要的不是丈夫的尊重,不是什么表面的礼遇,我需要的是丈夫的疼爱。”   景宇嘴唇抿成“一”字,目光中隐隐带着嫌恶与痛心,“本王何曾亏待过你?本王只不过是多宠爱了些蓉儿,你就这般狠毒吗?”   “多宠爱了些?王爷,自王妃进府后您记不记得你总共去我那几次?”董氏噙着泪花,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睫毛轻轻一颤,泪珠泄流而下。似是支撑不住身子,如一朵衰败的落花软软的跌坐在地上,“是一次都没有,一次都没有啊。”   景宇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痛心道:“难道这就是你要害死蓉儿和她肚子里孩子的理由吗?姝妤,你一向是最温和大度的,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董氏用指尖抹掉眼底的泪痕,缓了缓,道:“那是因为妾身深爱着王爷,妾身是因为爱才会如此妒忌,才会怨恨王妃,才会恨不得她死。”许是刚才木尺打的太狠,她的脸上露出苦痛的表情,她摸了摸嘴角,手指上沾上了一丝血迹,轻轻一笑,道:“只是妾身不够狠毒,不够大胆,若是加重几分药量,她今日哪里还撑得过去?”   景宇闭上眼睛,嫌恶道:“若非你亲口承认,本王真的很难相信你这样温婉谦逊的女子竟包藏着如此祸心。”   董氏沉下脸,面容嗤笑,“呵呵,温婉?谦逊?妾身也想在王爷心里永远都是那个不争不抢、与世无争的姝妤,可在这王府深宅里哪个人能真正做到?谁不想要王爷的宠爱,谁不想当上正妃,妾身只不过屈于一人之下,只差一步就可以登上睿王妃之位。只差这一步,妾身怎么都要赌一赌,赌赢了妾身就可以成为这王府里最尊贵的女人,赌输了也不过是个死。妾身没有王爷的宠爱与死有什么分别,还不如拿这条命赌一赌哪。”她抬眸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在慕雪芙脸上停留了一下,又道:“再说,这王府的女人哪个不是包藏祸心,哪个不想拥有王妃之位和王爷无尽的宠爱,又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的。就是王妃手上,恐怕也不干净吧。”   景宇冷冷的看着她,问道:“可还有人与你同谋?”   董氏眼神中有半丝的凝滞,转瞬间那份迟疑消失,目光定定的看着景宇,道:“从始至终都只有妾身一人而已,与他人无关。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也不会祈求王爷的原谅,妾身只求速死。”   景宇皱了下眉,重重的发出一声叹息,片刻,转过头,泠泠道:“董氏谋害王妃与世子,证据确凿,又亲口承认。本王念及她伺候多年,不忍将她交与刑部法办,今赐她白绫一匹、匕首一把、毒药一杯,任选其一,自行了断吧。”   董氏再度盈盈叩拜,深情目光凝视着景宇,翻滚的泪水在簇簇烛火的映照下不断闪动着微弱的光芒。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咽下喉中压抑的怨与恨,“妾身谢王爷成全,不过,不劳王爷费心让人去安排了,妾身来时就已经知道结局,所以妾身早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   刹那,话音刚落,只见董氏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刀光一闪,直直的插入她的心脏。她依旧看着景宇,仿佛要将他刻在脑子里一般,那样深情,那样痴迷。缓缓地,她一点一点抬起手,模糊的双眼将景宇的身影拉到她的眼前,她微微一笑,就像是初冬来临时的最后一朵秋花,半开半落在花枝枯萎的枝头上,那种欲凋欲零的姿态,似是垂死前最后一丝挣扎与挽留。很快,她的身子一点点软下去,倒在了地上,只是弥留之际,轻轻的唤了一声,“景宇,我爱你。”   没有一丝犹豫,如此决绝,决绝的让人觉得她不是赴死,而是一种从身体到心灵上的解脱。   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赌输了就只有死。   慕雪芙复杂的目光停驻在董氏的身上,久久不能收回。   她就倒在那里,任鲜血从胸口处肆意流淌,染红了她那素白的衣裳,绽放出一片片殷红而诡异的鲜花。她停止了呼吸,毫无生气。但嘴边含着一缕温柔浅笑,饱含深情的眼波一直注视着景宇的方向。即使是死,她依旧要将他的样子深深的刻入心里。即便是死,她也要记清她所爱的人的样子,只希望下一世轮回她能够再次遇到他。   良久,慕雪芙默默转过头,心中低低语,什么是爱? 第一百二三章 借刀杀人   折腾到半夜,慕雪芙又去看了看慕雨蓉和孩子,见他们两个人都安好,这才安心的离开。这些事都属于睿王府的家事,她不便插手。之后该怎么处理,她相信睿王都会妥善去安排。   出了睿王府的大门,慕雪芙对江月瑶道:“今日真是多谢你,不但救了我姐姐的命,还顺带抓出害她之人。我知道你轻易不会出手,这一次算是我欠你的。”   江月瑶笑吟吟走到她身边搂住她,媚眼一飞,朗声道:“咱们俩个谁跟谁啊?宝贝儿,只要你说一声,无论我在哪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不论你有什么请求,我都会满足你,你知道的,我心里最在意的人便是你。”   景容看着她搭在慕雪芙肩上的手,脸色瞬间一沉,再听她说的话,心里有团火不断的蹿涌。想都没想,景容抓住她的手一扔,声音中隐隐包含着怒气,“请你自重。”   江月瑶“啧”了一声,转了转手腕,斜眉看着他,道:“宸王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叫做自重?我和芙儿相识多年,我们俩一直都是这样,还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要自重哪。”   “好了,不管怎样今日的事多谢你,你先走吧,改日我去找你。”慕雪芙见景容眉宇间恼怒毕现,连忙推着江月瑶往外走。   江月瑶轻哼一声,“真是卸磨杀驴,用完我两句话就把我打发掉。”她瞪了眼景容,眸中精光一闪,搂过慕雪芙的脖子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算是利息,等你下次找我,我会连本金一并算了。”说完她冲慕雪芙眨了眨眼睛,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景容紧皱着眉头看着江月瑶离去的背影,眸光里闪烁着噬人的火焰,似是要将她吞噬掉一般。   慕雪芙转过头便看到他这个样子,掩嘴一笑,走到他身边,嗔道:“都走远了你该看什么?”   “雪芙!”景容的眉头未有半分松动,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似有怪罪之意,“他是谁?怎敢轻薄于你!”   慕雪芙扫视了一圈,将所有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收入眼底。为免他人误会,慕雪芙拉起景容的手,声音轻柔却能清清楚楚进入周边人的耳朵,“一个女人你也生气。”   景容面颊上一抽,“女人?”   慕雪芙睨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当然,不然你以为哪?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么不守妇道的人吗”   景容讪讪一笑,拢过慕雪芙,低低道:“怎么会?你在本王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不过,你怎么不早说,害的本王险些出丑。”   “我若是说出来上哪看王爷这拈酸吃醋的样子?”慕雪芙掩嘴一笑,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头,但因动的是受伤的那只胳膊,正好牵动了伤口,又疼了起来。   景容“啧”了一声,掀开她的衣袖,看着纱布上浸出的血迹,不免心疼。他轻柔的吹了吹伤口,小心翼翼的扶着慕雪芙的手臂,“竟管别人的事,你自己还受着伤哪。”   像是精神实在不济,慕雪芙的脸色有些苍白,折腾了一天,又是火烧又是落水,再加上来回奔波,着实疲惫不堪。但她依旧不以为然,淡淡道:“我这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慕雪芙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可景容却心疼至极。今日一连串的事换成任何一个女人哪里会像她一样坚持到现在?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娇小姐,永远都娇滴滴的,连轻轻弄疼她一下都会被抱怨半天。可今日连番遭罪竟连一声都没吭,倒让他真是刮目相看。   景容小心的察看她的伤口,道:“多亏这是初春,天气还不热,若是到了夏天,这么长时间你这伤口早化成脓了。”看着慕雪芙只是淡淡的微笑,无奈又道:“好了,本王的王妃,这天都快亮了,咱们也赶紧回王府吧。你只顾着他人,现在他人都无事了,你也应该好好的照顾你自己了吧。你心疼别人,却不知本王心疼你吗?”   慕雪芙见状,浅浅一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那就有劳宸王心疼心疼妾身了。”   回到宸王府时天已经蒙蒙亮,大夫为慕雪芙换药后两个人才真正的得以休息。但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却怎么都睡不着,不知是不是今日的事情太多,所以思绪太乱,扰的人不得安宁。   景容搂着慕雪芙,又小心的避开她受伤的手臂,看她睁着眼睛目光迷茫的样子,问道:“怎么还不睡?”   似是魂游太虚被惊醒,慕雪芙瞬间回了神。她看着景容撒娇道:“伤口有些疼,我睡不着。”   景容小心的拿起她的手臂轻轻吹了吹,带着埋怨的口吻道:“现在才知道疼?之前本王怎么没见你矫情一下。”   慕雪芙嗔道:“讨厌,人家疼你还训人家,可见你之前说心疼我都是假的。”   景容无奈笑道:“你这个狭促鬼,本王是不是真心疼你你还不知道吗?”他轻柔的抚摸着慕雪芙的脸,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深情道:“芙儿,你不知道本王有多心疼你,本王真希望所有的伤痛都在本王身上,也好过让你去承受。”   心中如同淌过潺潺的暖流,将心头的冰雪融化了一层。慕雪芙低低一笑,往他身上靠了靠,略带羞涩道:“你只会说些好听的来哄我。”   突然,景容一脸肃色,半亮的空色映照在他的脸上,他往怀里拢了拢慕雪芙,道:“这次是本王没有护好你,才让你连番受罪。以后,本王定会好好保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惧怕过,从母妃离世后就没有像今日这么惧怕过。他怕失去她,他怕这个娇美的女子离开自己,他怕她也像母妃一样失去了呼吸。   心中且喜且悲,如同一颗心置身在冰火两重之间,让她不知是选择炙热的火焰还是冷冽的冰雪。慕雪芙直直的凝视着景容,慢慢地,她眼中的光彩渐渐变淡,直至黯然化成深井般干枯的神色。   她对他从头到尾都是欺骗,都是谎言。若是有一天这层阻挡在两个人之间的面纱被掀开,景容会怎样对她?怕是恨不得杀了她吧。   终有一天她的真面目会显露在他的面前,到时不知会形同陌路还是变成敌人,都未可知。   慕雪芙快速闭上眼睛,掩住自己仓惶躲闪的目光,缓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眼底蒙上一层湿润,风姿楚楚,“我只怕王爷护的住我一回两回,却不能永远都护着。无忧公主这次没有害死我,谁知道下次她又会用怎样更恶毒的法子害我。”她一头栽进景容的身上,任恰到好处滴落的泪水洒在他的胸前,呜咽道:“王爷,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昨日若是王爷来的再晚些,恐怕此刻你我已经阴阳相隔了。王爷,我怕。”   女人将自己摆在楚楚可怜的弱者地位时,恰恰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更能激发男人对施暴者的憎恶。慕雪芙就是利用这一点,将表面所受的委屈都咽在肚子里。一个委曲求全、隐忍委屈的女人,怎会不让男人产生愧疚之心。她在这个时候梨花带雨向他倾诉,就像是一根紧绷的琴弦突然折断,不搅了景容的心才怪。   景容现在对她正是情浓,看着她这个样子,除了心疼只怕就是对景宛无休止的憎恨,还有对玄武帝不公的厌恶。   她最拿手的并不是主动出击,而是借刀杀人。而景容,就是她手里最快最好的一把钢刀。   景容心头一紧,用力的拥抱住她颤抖的身躯,带着安抚而坚定的声音道:“别怕,本王在你身边,永远都不要害怕。芙儿,我们的路还很长,这一路许是千难万险、荆棘丛丛,但本王会一直保护着你,即使有一天本王连自己都不能周全,本王也会竭尽所能保全住你。”   慕雪芙心中大动,不觉停止了哭泣,只是牢牢的凝滞在景容的面庞上,仿佛不用这样的目光,就难以平息她心中不断翻涌的感情。良久,她颤了颤睫毛,伏在他的肩头,软嚅一声,“王爷,我也会护着你。”   她会护着他,起码不会让人伤害他。   景容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听她如此说心里仿佛是蜂蜜被融化了一般软甜。他吻了吻她的额际,笑道:“小傻瓜,哪有男人要让女人护着的?不过为了你,本王也会好好的护着自己。”顿了顿,目光瞬间犀利起来,似是从喉咙里压制住火气,一字一顿道:“至于景宛,虽然此时本王不能为你报仇,但这笔帐本王会铭记于心,只要有机会,本王会让她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慕雪芙轻轻抬起头,盈然浅笑道:“王爷对妾身的宠爱怕是对无忧公主最大的报复吧,妾身不求什么连本带利,但妾身也不愿随意被人欺负,所以,若是王爷想要为妾身报仇,那就只管宠爱着妾身吧。”   “好,宠爱着,宠爱一辈子。”   在喃喃低语中,朝阳终于冲破天际,倾洒着它金黄色的光辉。   拨开重雾,又是一个艳阳天。 第一百二四章 广陵散曲   皇长孙的到来,如一轮新生的太阳,华光万丈,将一切角落里黑暗的丑陋全都掩盖。自上元节后的消沉随着睿王府小世子的出生而烟消云散,变换成为宫里宫外一派或真或假的欢声笑语,就仿佛蝉蛹褪去了它的外壳换上了新的纱衣,谁还会记得那原本就没人在意的东西哪。   这是玄武帝第一个孙子,他自然欢喜。第二天就给起了名字,单名一个涵。涵,水泽多也,又有海乃百川,有容乃大的意思,可见这个皇长孙颇得玄武帝的喜爱。   而最重要的是,景宇,又有一张筹码在手。   睿王府得意,自然有人也想通过慕雪芙巴结上,慕雪芙虽以养伤为由闭门谢客,但依旧阻挡不住那些想要寻求机会人的心。只是近几日,虽然她未曾出面,但每天都有好几份的礼往她那送,说是给她探病,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要和睿王府走的更近一些。   宸王府如此这般,睿王府更是热闹非凡,不说王府里络绎不绝的宾客,就是门口那川流不息的马车都能将整条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慕雪芙手臂上的伤恢复的很快,有景容让赵奕特意给她研制的药膏,涂抹了几日,就已经好了一大半。虽然还有伤疤,但伤口早已不似那日一般狰狞。   梅花殆尽,春桃伊始,满园的桃花姹紫嫣红,远远望去,如朝霞铺地,凝了一室的春华。   慕雪芙慵然临窗而坐,纤纤玉指漫不经心的挑动着琴弦,这琴是昨日永安长公主来时特意带来的,正是那日她所弹奏的九霄环佩。   永安长公主夫妻特来探望,说是因为那日照顾不周,才会发生意外。再加上她受了伤,心有愧疚,便特意登门致歉。   虽然慕雪芙不知道为何尊贵如长公主也会这般纡尊降贵,但这份心意她还是收了。   永安长公主也就罢了,更让慕雪芙感到意外的是今日荣王妃竟亲自过府。要说她和荣王妃连话都没说过,更没有什么往来,见面也不过是行礼问安,这一来,倒让慕雪芙有些不明白了。   只是这荣王妃也很是奇怪,来了也不多说话,只是喝了两杯茶水,然后说了几句让她多多休息的话就走了。她这来去匆匆的,真是让慕雪芙摸不着头脑。   只是看见了荣王妃,不免让她想起了景寒。   玉瑕哥哥,你是否还记得我?   闲来无事,随意拨弄几下,许是心不在焉,终是未成曲调。慕雪芙目光散漫的在那已经落尽梅香的树上游离,不自觉素手一勾,琴韵在指尖上蔓延,信手挥就一曲梅花落。   中庭多杂树,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风飚,徒有霜华无霜质。   一曲罢手,慕雪芙轻轻一笑,喃喃道:“念尔零落逐风飚,我可不就是那凋零的梅花,任冬日里开的再繁花,到了春日里,若是不能随风飘逝,恐怕也会碾成泥,只是不知是否还能香如故。”   无论景寒还是景容,都不是她的归宿,终有一天,她也会像春日的梅花一样,零落逐风,消失不见。   闭上眼睛,静了静心,再次睁开眼睛,目光烁烁,散发着催不可坚的心性。再次弹起,已然换了曲调。与前一曲不同,这一首曲调激昂,旋律慷慨,尽有一种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   景容闻音而来,没让人通传就进来了。但是却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门口眸光灼灼的看着她。   一气呵成,慕雪芙收手,这才睹见他站在一旁。挑了下眉,微微一笑道:“怎么来了也不支声。”又道:“还不进来,傻站在那里准备给我当门侍吗?”   景容含笑,走到慕雪芙身边,朝她伸出手,道:“怕打扰了你的雅兴,所以未敢出声。”等慕雪芙推开琴站起身,道:“若是每天有美人可观,妙音可闻,本王倒是不介意当个门侍。”   慕雪芙打了下他伸出的手,嗔道:“出息!我可不敢让堂堂王爷当门侍,若真如此,还不得被外面那些人骂死。”   “何须理会他人?”景容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本王心甘情愿。”   慕雪芙睨着他,嘴角上翘,不语。   景容搂过她坐在软椅上,瞥了一眼那把琴,道:“刚才是什么曲子?本王从未听你弹过。”   “广陵散”慕雪芙轻微的挑了下眉头,“也叫聂政刺韩王曲,王爷没听过吗?”   景容道:“这名字倒是听说过,不过你知道本王对琴曲不通,所以这些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为何又要叫聂政刺韩王曲?”   “据琴操记载,战国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日期而惨遭杀害,当时他还未出生。等他长大成人后,他的母亲便将此事告诉了他。自此之后聂政立志为父亲报仇,刺杀韩王。他习武学剑,以泥瓦匠的身份混入韩王宫,但遗憾的是首次行刺并未成功。后来聂政逃进泰山,与仙人学琴,怕被人认出,就改了容貌,变了声音,学习七年,欲往行刺。然路遇其妻,识得其齿,故政以石击碎牙齿,复学三年,琴艺更加精绝。”   慕雪芙慢慢细语,仿佛纱幔拂面,轻柔温软,徐徐而谈。   “聂政弹琴,观者成行,马牛止听,一时名声大噪,韩王知道后便将其招进宫。为避开禁卫搜查,藏利刃于琴内,神态自若步入宫内。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聂政使出浑身解数抚琴弄音。琴音美妙,如天籁仙乐,让韩王和他身边的卫士们如痴如醉,都放松了警惕。聂政见此时机,抽出琴内短剑猛地一扑,韩王猝不及防,当初被杀死。聂政终于实现了刺杀韩王的报仇夙愿,但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连累家人,遂剥面皮而自尽。但宫廷欲知其身份,将他的尸首曝于街头。她的姐姐知道了这件事,念聂政为父报仇,已舍其身,觉得自己怎么能因为杀身之祸而永远埋没弟弟的名声,所以前往相认,讲诉了聂政为父报仇的事情,扬聂政之名,而后自尽于弟弟身边。后人根据这个故事,谱成了琴曲,名为广陵散。”   慕雪芙看着景容,问道:“不知王爷如何看待聂政为父报仇一事?”   景容嗤笑一下,不屑道:“愚蠢。”   慕雪芙不动声色的拧了拧眉,带着些许不满的口吻道:“聂政为父报仇,置自身生死于度外,乃忠孝之人,王爷为何却说他愚蠢?”   景容道:“聂政刺杀成功实为侥幸,若是他不成功,你说韩王会如何处置他?不但不能为父报仇,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若是牵连下去,他的母亲、妻子,甚至孩子,都要赔上性命。况且他不也赔上自己姐姐的命了嘛。”   “王爷的意思就是任由杀父仇人逍遥快活了?”慕雪芙眸中光泽扬了扬,嘴唇一勾,从景容怀里站起来,走到琴前坐下,又将广陵散再此弹起,边弹琴边道:“那若是聂政全家都被韩王所杀,这世上只孤身剩他一人,他又该如何?是苟且偷生还是杀身成仁哪?”   景容不由觉得慕雪芙身上的气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目光追随着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若是雪芙又该当如何?”   似是触到心弦,手指意乱,几个杂音已出,慕雪芙心神一晃,看了眼景容,又低下头将目光落到琴上。虽然神色渐次低落,但却释放着灼灼眸光,“其实王爷说的不错,聂政是愚蠢,他不应该就那么轻易的了结了韩王的命。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一刀毙命简直是便宜了仇人。聂政应该也让韩王尝尝他这么多年失去至亲的痛苦,然后再一点一点折磨死杀父仇人,那样才算是痛快。到时就算是同归于尽,也算是死得其所。”   景容怔愣了下,晦暗不明的双眼细细的打量着慕雪芙,皱着眉不语,似是很难接受这样刚毅而狠厉的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好一会儿,景容扯了扯嘴角,道:“不想雪芙有如此见地,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难道王爷不是这么认为的吗?”慕雪芙转过头直直的盯着景容的双眼,带着几分逼迫之感,“还是说王爷认为聂政本就不应该报这个仇,而是去做贪生怕死、苟且偷安之人吗?”   这样带着冰冷的逼视让景容竟有几分无所适从,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谈论的并不是前人,而是他们中的某个人。那冰冷而带着几分怒意的双眸恍惚让他觉得他们两个人从未这么远过,远得让他觉得他从未真正接近过她,远的让他觉得虽然此刻他们之间只隔着几丈,却始终差之千里。   景容的凝滞让慕雪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目光从景容脸上抽离,她转过头不去看他,但指尖的力度却不断加大。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旋律也越来越激昂,好像是将满腔的恨意都发泄到琴上一般。   “嘭”弦断了。 第一百二五章 用膳风波   拇指上的纹路细微的触碰着被琴弦崩红的地方,慕雪芙冷漠的看了眼景容离去的背影。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紧张她,只是淡淡的关心了下,便以还有公务在身为理由而离去。   慕雪芙拾起那根断了的琴弦,冷哼一声,“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一条命还不起!”   良久,她慢慢收起眼中的厉色,侧目看了眼紫夭,“听说王府里的莲花开了,我还没见过这二月天里的莲花,倒有些好奇,你陪我去赏赏吧。”   满池的碧绿在春风中轻摇起舞,一朵朵娇嫩的莲花如众星拱月般被绿叶环抱,莲花上的玉露晶莹剔透,恍若一颗颗镶嵌在叶子上的绿玛瑙,在阳光的照耀下,烁烁其华、璀璨夺目。   慕雪芙站在池塘边,慵懒的目光在满池的莲花上悠悠抚过,最终却停留在一株半开未开的莲花骨朵上。还未绽,已然红粉加身,若是他日吐蕊,定是莲花之冠。   “最近几日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讲给我听听。”春深似海,连风吹在脸上都带着暖意。去年慕雪芙便让人在池塘旁边扎了一架秋千,虽过去一个寒冬,但这秋千仍旧结实。慕雪芙坐在秋千上被摇晃的竟有几分昏昏欲睡。   紫夭一下一下的轻推着秋千架子,听她问道,想了想,道:“这几日百姓谈论的不外乎是睿王家的皇长孙,不过,我还听了一件事。”   慕雪芙踢了踢脚边的那落于青青草地上的片片桃花,饶有兴致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紫夭灵动的目光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笑吟吟道:“听说怀王的后宅这几日不得消停,怀王妃与秦侧妃打起来了。说是秦侧妃在背后议论怀王妃是不下蛋的母鸡,正好说这话的时候被怀王妃碰见,两个人便吵了起来。秦侧妃伶牙俐齿,字字珠玑,说的怀王妃毫无招架之力,所以怀王妃就动起手来了。”   慕雪芙听着稀奇,笑道:“秦情虽说话难听,但说的确是事实。要说这怀王妃嫁给怀王已经好几年了,怎么就没见她肚子有个动静?”慕雪芙拧了下眉,“啧”了一声,“不只怀王妃,就是怀王府里其他妾室也没怀上。你看宁王,虽说没有儿子,但到底还是有两个女儿不是。难道是怀王府风水不好抑或是其他的原因?”   紫夭细一想,道:“许是怀王妃不让,皇族不都讲究要嫡长子吗?怀王妃又心性高傲,怎能容得下庶子先于嫡子出生哪?”   “秦情本就因这侧妃之位耿耿于怀,如今怀王妃既没有娘家做靠山又没有子嗣,她自然想取而代之。”慕雪芙摸了摸秋千绳索上的紫藤花,紫色小花柔软清香,边上泛着深紫色的纹理,花蕊茸毛上沾染着深露,在阳光的照映下,闪烁不定。慕雪芙指尖勾起那滴露珠在舌尖上沾了沾,倒有一股清甜的味道。她想着怀王妃如今的处境,竟心生几分可怜,道:“我只怕要不了多久,怀王妃的位子就要换人了。怀王妃并不是奸诈之人,只不过自恃才气,有些高傲而已。若是他日王妃之位易主,恐怕对她来说跟死没有什么区别。可怜她一身才气,所嫁之人终不是良人。”   紫夭皱起眉头,手上推动秋千的力度也逐渐减小,“主子分析的极是,听说怀王知道了此事恼怒不已,但反而重责了怀王妃,对秦侧妃却只是轻斥了几句。而且,因这事,王府中馈之事由怀王妃主理变为与秦侧妃二人共理。”   慕雪芙心中一动,她以为就算怀王想要废弃怀王妃也要再等上段时间,可连中馈之权都从怀王妃手中夺去一半给了秦情,看来怀王想要废立王妃应该不远了。   慕雪芙目光一闪,看向紫夭,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怀王整日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不知闲暇时还会不会想起昔日里柔情蜜意的钟碧柔。你说,若是有一天怀王与宁王妃暗通款曲,那这两府是不是会更加热闹?”   紫夭挑了挑眉,眼睛里精光一轮,“主子的意思是”   “我可什么意思都没有,只不过是瞎想罢了。”慕雪芙嗔了一眼紫夭,深幽的笑容如同绽放在深夜里的罂粟花,“我只是设身处地的为怀王想一想罢了,若我是他,这个时候应该很需要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吧。听说那个钟碧柔不但样貌标致,而且温柔解语。唉,原本多好的一对璧人啊,奈何天意弄人,生生将他们拆散了。”   紫夭抿了抿嘴,差点笑出声来。天意弄人?明明是主子一手安排的,却还要在这里怨天尤人。看着慢慢闭上眼睛的主子,她又开始缓缓的推动秋千。   这一下午的时光很长,可对慕雪芙来说却很短,她从未如此舒适的睡了一个下午。和煦春风,熏暖阳光,夹杂着莲花的清香和青草的芬芳。桃花随风飞扬,落入她的脸上,轻柔的像小时候母亲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这周围的一切都给她编织了一个宁和安详的梦境。   黄昏时分,慕雪芙幽幽转醒,看着天边红映漫天的晚霞与灿若黄金的落日迟迟不语,只是一直静默着,直到夕阳西下,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说是赏花没想到却睡了一个下午,这阳光真好,照的人暖洋洋的。怪不得人说海棠春睡,今日我也算是学了一次杨贵妃。”慕雪芙从秋千上下来,将盖在身上的披风披在身上,随意睨了眼紫夭,看她衣服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素来最直率爽快,怎么今日一副扭扭捏捏的表情,有什么事就直说。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看了倒觉得有些不适应。”   紫夭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主子,听主子这么说,也便痛快,道:“是红韶刚才过来说王爷刚才去了明侧妃的绾青阁用膳,这府里以前的规矩是王爷在哪里用膳便在哪里过夜,所以我想着王爷是不是今夜会在明侧妃那里安歇啊?”   说到最后紫夭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低沉的让人听不清,但眼睛却始终盯着慕雪芙,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果然,听紫夭这么说,慕雪芙的脸色瞬间一变,隐隐有薄怒聚积在她的眉宇之间。   慕雪芙狠狠的攥了攥拳头,胸口仿佛一块大石头堵在那里,堵得她喘不过来气。   这个景容一直都说只会有她一个人,转过脸竟去了别的女人那里。   慕雪芙重重的喘着粗气,平息着胸口的怒意,她目光随意在莲花池上匆匆而过,正好睹见那朵含苞待放的莲花骨朵。扬了扬眉,指着那只花,吩咐道:“找个人将那朵花剪了,盛上水送去给明侧妃,就说本王妃看着这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就想起了她,希望她如这朵莲花一般,早日绽放风采,艳压群芳。也希望她能把握机会,好好伺候王爷,为王府开枝散叶。”   紫夭跺了跺脚,嗔道:“主子,您不把王爷拉回来,怎么还让人传这些话啊?”   “我拉他干什么?这府里的妻妾都是他的女人,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管不着。”慕雪芙拢了拢披风往回走,夕阳西下,没有了那层暖阳俯照,确实冷了不少。   月上柳梢头,黑漆般的夜空中挂着一轮银盘,玉辉倾泻,将漫天星辰洒进一室。   灯馨月明,似是要穿过重重叠叠蜿蜒垂地的纱幔照射在床上那不得安眠的人身上。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眼前有黑影遮目,慕雪芙迅速睁开眼睛,待看清人,长长的“吁”了一口。她直接坐起来,斜了一眼来人,没好气道:“这么晚了不在绾青阁跑我这来做什么?”   景容轻轻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唤了一声,“雪芙。”   慕雪芙想起这只手刚刚才碰了别的女人,心中一阵恶心,迅速抽出来,带着几分厌烦的语气,道:“明侧妃怕是盼了很久,王爷不在那陪着她怎么反倒跑到妾身这了?是王爷住惯了这床,所以一时间换床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也不是大事,若是王爷喜欢,妾身把这床让出去又如何?”   “你这事生什么气”景容深深的看着她,像想要从她的眼睛里寻找到答案。   慕雪芙冷哼一声,不屑的瞥了一眼他,似笑非笑道:“妾身何时生气了?王爷说这话妾身倒有些弄不明白了。”   景容有些恼怒,一把拽过她,想要发火却一直平息着心头的怒火。但看着慕雪芙恼怒的样子,最终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本王没想过在明氏那里过夜,本王说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既说得出,本王就绝不会食言。”   慕雪芙心里的气消了一点点,但心里依旧不舒服,她一扭身子,背对着他,“我才不信你说的话,你今晚都去明挽心那里吃饭了,今日去吃饭,谁知道明日会不会留宿?景容我告诉你,你若是想要别的女人趁早告诉我,我好让出这王妃的位置给她腾地方。” 第一百二六章 专房之宠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王妃之位也是你说让就让的吗?”这一次景容确实动怒,阴沉着脸看着慕雪芙的背影,良久,这梗在心头的怒气才慢慢平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从背后抱起慕雪芙,“雪芙,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谁和你吵?”慕雪芙扭了扭身子想要挣开他,奈何他将自己抱的紧紧的,“你放开我,身上一股子女人的香气,你是想恶心死我吗?”慕雪芙也不知此时是真情实感还是平时做戏做多了,这眼泪“唰”一下就流了出来,索性她就直接哭闹上,“你别来我这,去找别的女人,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又哭又闹像什么话?还哪有个王妃的样子?”景容真是拿她没办法,心里又怜又爱,扯过一条绢子,看似粗鲁,力气却轻柔的给她擦着脸上的泪痕,“本王哪里都不去,以后连见都不见,只守着你,只守着你。”   听了他的许诺慕雪芙背脊一僵,须臾,她慢慢放松后背,贴在他的身上,态度也柔软下来,但依旧不依不饶,抽噎道:“你是王爷,想有多少女人不可以?今日你说守着我,哪知他日会不会又对着别人说。”感觉到景容的手有了松动,她转过身投入他的怀里。   慕雪芙边哭便说,娇柔的身子抖个不停,说话一抽一抽的,听的景容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景容搂过她,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温柔的斥责,“不过是吃个饭,你至于动这么大的气吗?弄这么大的动静,被别人听到还以为本王欺负了你。好了,别哭了,本王这不是来了嘛。”   慕雪芙眼中的泪花如莲花上的露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星光。通红的眼睛仰望着景容,带着倔强之色。娇红的嫩唇微微嘟着,似是很不服气,她噤了噤鼻子,拉过景容的衣襟,拽到鼻尖上一闻,又一变脸,嫌恶道:“吃个饭连衣服都沾染上女人的香气了?”再一瞧,更是恼怒,“这衣服也不是从我这离开时那件。”   “这你可就冤枉本王了,本王下午在书房时不小心打翻了墨汁弄脏了衣服,所以才换了一件。至于这身上的香气,你就更冤枉本王了。明氏素来爱养花,所以满屋子都是花香,本王到她那里用膳,自然会沾染到。你好好闻闻,这香可不是女人的脂粉味。”景容见慕雪芙嫌恶的推开他,连忙解释道。   慕雪芙将信将疑,又拽过他的衣领好好的辨了辨。细细一闻,果然是花香的自然香气,看来倒真是冤枉了他。慕雪芙轻哼了一声,“是不是女人的脂粉味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你的女人。”   景容真是被她闹得彻底没有脾气,他像是发恨的咬了咬慕雪芙的耳垂,直咬的她叫起来才松口。他摩挲着她娇红的双唇,低语道:“本王怎么就输在你这个小女人身上?真是咬死你也不解恨。”话音一落,景容捧起慕雪芙的脸,之后便带着几分狠意的撕咬着她的嘴唇。   景容的唇齿皆是一片冰冷,他用牙齿撕扯着慕雪芙的唇,似是将这一晚上的怒气都发泄在她的唇上。直到将慕雪芙的嘴唇咬出血来,景容才收起牙齿,用舌头将那带着血腥味道的血丝勾入口里。他一遍遍用舌尖勾勒她的嘴唇上的每一个纹理,温柔的动作与之前判若两人。但下一刻,他又像一头饥渴了很久的饿狼一般,撬开慕雪芙的牙齿,迅猛掠夺般的侵占着她口中每一个角落。景容咬住她的舌头,似欲吞食一般,夺走了慕雪芙所有的呼吸。   气喘吁吁的靠在景容肩头,慕雪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她摸了摸嘴唇上被他咬破的地方,横眉斜视,“你还真想咬死我啊?”   景容低低一笑,捧起她的脸,舔舐着她的嘴唇,惹得慕雪芙娇呼一声才罢手。一贯柔情的目光慢慢被幽幽暗色所晕染,“本王真是恨不得将你拆食入腹,让你融进本王的身体里,也就能真正明白本王的心了。”   慕雪芙目光闪了闪,乖巧的吻上景容,一下一下,如蜻蜓点水般轻柔,“那你就吃了我吧。”   “本王哪里真的舍得?”景容摁住慕雪芙的后脑勺,深深的长吻了片刻。   跳跃的烛火照映在床上的两个脸上,慕雪芙乖巧的将小脸贴在景容胸前,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这样沉稳的心跳声让她觉得分外的踏实,这一刻,竟让她觉得如此贪娱。良久的静默之后,慕雪芙迷离的目光一扫而空,她抬起眼皮看着景容,“妾身本想等晚饭时请王爷过来用膳,可谁知一打听才知道你去了明侧妃那里。”停顿了一下,慕雪芙从景容回来坐起来,带着几分揶揄之色,道:“既然在那里用膳,怎么不就在那里过夜。王爷这一去,想必明侧妃一定十分高兴,必然精心装扮卖足了力气伺候你。最难消受美人恩,王爷何苦丢下她跑到妾身这里。”   看着明显带着醋意的慕雪芙,景容不知是高兴还是头疼,“不过是吃顿饭你就这般拈酸吃醋,本王怎么还敢在那里过夜?至于这美人恩嘛,在本王眼里这世上只有芙儿一个才可以称为美人,本王想要消受美人恩,也只能到你这来了。”   慕雪芙被他哄笑,态度也软和下来,抬手抱住景容的腰身,埋在他的胸前,软言软语,道:“明侧妃怎么就不是美人?别说是她,这王府里的女人哪个不是花容月貌?”   景容弯了弯嘴角,勾起慕雪芙的下巴,“和你一比都是些庸脂俗粉,好芙儿,不要再与本王置气了,以后本王再不去了。”   “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好像我不让你去似的。要是被他人听到,说不定一状告到皇上那去,说我这个王妃不容人,是个妒妇哪。”慕雪芙抬起胳膊环住景容的脖子,往他怀里拱了拱,用又娇又柔的声音说道:“嫉妒怨恨是女子德行之大亏,我就是再不懂事,这点还是懂得。”   “不是你妒忌,是本王只想专宠你。”娇柔的身子扑满整个怀里,柔的景容整个身子都软了,再听她这软软嚅嚅的娇媚之音,更是融化了整片心。他点了点慕雪芙的鼻尖,道:“本王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你这。”   慕雪芙扬了扬眉,指尖在景容的喉结上轻轻一刮,“王爷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到,他们指不定怎么说妾身狐媚擅宠,勾引王爷哪。”她覆在景容的耳边,轻轻道:“不过这么好听的话妾身爱听的紧,所以无人时王爷只说给妾身一人听就好。”   “你可不就是狐媚擅宠勾引本王!“清凉的指甲刮过,仿佛全身通了电一般,景容目光落在慕雪芙袒露的胸前,喉咙一紧,声音有些暗哑,“你这个小妖精,勾得本王的心只在你身上。”   慕雪芙莞尔一笑,灵动妩媚的眼睛水光潋滟,如池水上荡起的一层层涟漪,撩拨人心。看着景容满目的柔情蜜意,她的手指一点点探进他的衣服里,在他的胸前不断撩火。听着景容越来越重的呼吸声,慕雪芙直接坐在他的两胯之间,一把扯开景容的衣服,再将自己身上的纱衣扔到地上。   “王爷既然如此说,那妾身也应该好好伺候王爷才是。”   满月升空,一片宁静随着银雾般的月光塞在大地上,照的房间里像镀上了一层水银似的。景容仿佛一头猛兽一般不断的冲锋,只为能让身下的慕雪芙与他一同快活。   慕雪芙紧紧的抓着他的后背,只觉得一股股暖流如电般在身体里穿行,让她有种仿佛置身云海般的飘渺之感。这欲仙欲死的滋味如狂风洪水般侵袭,直到到达了顶峰,才疲倦的昏睡了过去。   这一夜各房都四处打听王爷的去向,听说王爷最终还是去了东院那里,无疑不是笑话明挽心连个男人都留不住。王爷能在这么久以来对王妃的专宠之余去一次绾青阁,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但明挽心却连这到手的机会都从手里溜走,根本就是废物。若是换成她们,定会想方设法,使出浑身解数将王爷留下来。可是她们在幸灾乐祸之余却忘了,以前她们也不曾得过王爷的一夜宠爱。   不管别人如何幸灾乐祸,明挽心在绾青阁里自岿然不动。她坐在床边,看着慕雪芙让人送来的莲花,微微一笑,淡然恬静,没有一丝怨怼,那温和的笑容就如那纯洁的莲花一般无害而纯洁。   良久,夜色越来越深,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变浅,连眼中的目光也变成深不可测。   她捞起水盆中的还未开放的莲花一点一点揉成碎片,手一展,碎片随风飘落在地上,再也没有一点生气。她嫣然一笑,还是那么恬淡而纯洁。 第一百二七章 登千寻峰   那一日的事就此揭过,景容没有问那日慕雪芙为何谈论广陵散时会异样的动怒,慕雪芙也没有再提及为何他会心血来潮去了明侧妃那里,仿佛所有的话语都在那一场筋疲力尽的欢爱中道尽。   只是景容不得不起疑,翌日他就让人去查慕雪芙在成亲前的所有去处,他实在是不解为何一向娇媚的慕雪芙会在那一日发出嗜血般的恨意。那样的神态他以前也曾恍惚在她的眼中见过,但他一直以为不过是错觉,也没在意。但经过昨日,却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或许,慕雪芙身上藏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而他那日会去明氏那里,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弄明白一些事情。他想知道除了慕雪芙,他还对别的女人是否有兴趣。但当面对明挽心时他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慕雪芙在他心里占据的位置越来越满。满到虽然是面对着别的女人,但脑海里却全是她的影子。   这一日,太后出宫,由慕雪芙陪伴,景容护驾。皇后原本是想陪同太后一起,只是却被太后拒绝,只说让慕雪芙陪同就可以。   到了崇恩寺时,一抹殷虹色散发着金光的夕阳暖暖的照在大地,天边的白云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如火凤一般的变幻图案。   崇恩寺修建在京郊,离皇宫并不远,背靠千寻峰,面朝永昌河,依山傍水,是个山明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   寺内建筑有大门、天王天后殿,大雄宝殿,和八角琉璃殿以及藏经阁等,形式上重檐歇山,层层斗拱相迭,覆盖着黄绿琉璃瓦。威严巍峨,宏伟壮观。   当夜,慕雪芙两人没有立即返回,只是因为景容是男客,不便居住在庵里,便将他二人安排到了山间的客房里。   客房虽然小,但还算精致,一张并不大的床,但桌椅板凳都一应俱全。   只是到了晚上睡觉,慕雪芙就嫌来嫌去,一会儿说床板太硬,一会儿说被子难闻,总之,怎么都不睡。无法,景容只好把她抱在身上,充当她的人肉床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彼时泼墨般的夜色苍茫一片,山间的空气似是夹杂着雾水弥漫开来,窗户上的镂空窗柩开着一个小缝,雾水融合着草,汇集着花,清幽婉转,如少女的柔荑,从半开的长窗伸进,轻柔的拂拭着雪白色的鲛绡帷幕,搅得人仿若置身在海市蜃楼当中。前后的山峰在无边的夜晚越加黑暗,悠远的古刹钟声长绵清远,一下一下,反而让浮躁的心慢慢沉淀下来。   景容的身上从来都是凉的,但自从和慕雪芙同枕而眠后,也不知是因为慕雪芙这个小火炉传递给他温暖,还是春天来临,他的身体倒比以前有了些温度,虽然还是凉,但不像死人一般。   慕雪芙已经习惯了景容身上的凉气,也不会向以前一样稍一触碰就会抖瑟。而且她也渐渐喜欢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的身体一点点焐暖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她给他注入了一股全新的生命一般。   他身上的味道是她最新研制的香料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若隐若现,若不深闻,几乎不会察觉到,只有贴近他的人才会闻到。而能够贴近他的如今只有慕雪芙一个人。   “太后今日为何没有让皇后跟随,听闻以前都是皇后陪同着。”慕雪芙手摁在景容的胸上,支起上身,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景容一手扶着她的腰,省的她从身上滑下去一手抚顺着她盘踞在脑后的散发,摁住她的头亲了几口,调笑道:“许是你更得皇祖母欢心吧,你不知道皇祖母有多喜欢你,几次趁你不在的时候都跟本王夸你。”   慕雪芙一挑眉,问道:“哦?太后都跟你夸我什么了?”   景容一笑,冲她招手,神秘兮兮的样子,“附耳过来,本王再告诉你。”   慕雪芙依言低下头。   景容嘴角掩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等慕雪芙低下头靠近她,猛然搂上,死死禁锢住,然后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口,“太后说,你长得好,屁股又翘,将来一定会为本王生个儿子。”   慕雪芙脸上一红,又被他紧紧的搂着,登时娇嗔道:“景容,你这个登徒子,太后才不会说这样的话。你就在这骗我,大骗子。什么话不说,就说这些浑话,你是跟谁学的?”   景容一脸的邪笑,手顺着她的腰摸上屁股,用力的揉搓着,觉得不过瘾,直接伸进去,“就算是本王说的,难道有错吗?你就是要给本王生儿子,一个太少,要生上个十个八个才算完。”   慕雪芙不断拧动着下身,脱口道:“你以为我是母猪吗?生十个八个,你倒是会想。哼,你看谁好,让她给你生去,我才不给你生。”   景容的目光恍若柔化了腊月里太液池上的浮冰,春水伏波,脉脉含情。他不再玩闹,双手捧着慕雪芙的脸,柔情道:“芙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慕雪芙猛然惊住,烛火流离中唯见他那双包含深情期许的目光,他的眼睛深邃得见不到底,却璀璨辉煌,似天边无尽的繁星。那邪魅狭长的丹凤眼中倒影着她满是惊慌的容颜,是的,她惊慌,她错愕,她的喉咙里好像是有个桃核堵在那里,让她无法喘息。   景容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原本明亮的目光在他殷勤的期待下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似是流星过后,夜空归于平静。可心里,却很疼。他真的想问她,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多吗?女人不就是要男人去疼爱的吗?难道他还不够疼她吗?   喜欢一个人越深,就越是想从这个人身上得到同样的感情。可是越投入景容越发现,原来真正沉沦的只有自己。   看着那涣散中带着失望的眼睛,慕雪芙只觉得心被刺痛了一下,她不愿看到他这个样子。   “王爷。”嘴唇轻轻一动,慕雪芙轻唤了一声,如缕缕清风,一吹就散。   景容倏尔一笑,却拢着苦涩,他将慕雪芙紧紧抱住,声音低沉,如魅邪一般幽然,“没关系,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哪。等你愿意的时候,我们再要也不迟。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总会愿意的。”他低低一笑,音色如魅慵懒,“幸好我还年轻,等你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反正她是他的妻子,有的是时间可以融化她的心。   慕雪芙安静的伏在他的身上,一时无语,耳边是静静的风声,她的思绪如风中漂泊无依的树叶不断翻转,纠缠,让她的心揪成一团。千丝万缕,交错纠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让她无所遁形。   景容身上的温度慢慢淡下去,又变成冰冷一片。他始终进不了他喜欢的人心里,每当他以为他已经冲破那到门,却发现,一切不过是虚想。他在乎慕雪芙,在乎她身上的每一点变化,正是因为这份在乎,让他更能深深的感受到她对他情感的躲闪。   寂静的夜里,远处的风如女子的哭泣,如歌如诉。房里的两个人各怀心事,久久不能成眠。   翌日,安善好太后之后,景容就准备带着慕雪芙下山离开。可慕雪芙说好不容易来一次,嚷着要到千寻峰上走走。   千寻峰上无石不奇,无树不古,无洞不幽,秀丽绝伦。厅岩怪石,形状各异,如蛟龙,如奔象,如卧虎,如惊猿,到有几分乐趣。山上老树古藤,盘根错节,岩骨暴露,峰棱如削,它们以千奇百怪的姿势拥抱着这份天地。   千寻峰顶端有冷泉掩映在绿荫深处,泉水晶莹如玉,在表澈明净的池面上,有一股碗口大的地下泉水喷薄而出,无论溪水涨落,它都喷涌不息,飞珠溅玉,如奏天籁。   两个人走的累了,正好看到半山腰有一翠微小亭,亭子小巧玲珑,亭旁山径旋绕,掩映在苍松古木之中,朴素而端庄。亭子里有一张桌子,四个木墩,桌上放着一杯茶,慕雪芙走过去,试了试茶盏上的温度,还是温的,想来是有人在这品茗,刚走不久。她环视了一眼四周,皆不见人影,心里奇怪谁会像他们两个人一样有闲情逸致跑到这来。   白伊将桌子上的东西撤走,又放上带来的茶水点心。   茶水不热,带着温度,许是游玩的累了,慕雪芙毫不顾忌的大口饮着。景容瞧着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推给她,并轻拍着她的背脊,“慢点喝,又没人和你抢。”   慕雪芙放下茶,拿起景容推给她的那杯茶,优雅的吹了吹茶面上轻浮的绿叶,睨了一眼景容,又将茶盏端到他的面前,“王爷是嫌弃妾身粗鲁?”   景容笑了笑,接过茶,抿了一口又放下,“本王怎敢?”   “谅你也不敢!”慕雪芙心情愉悦,娇嗔的看着他,又拿起一块桃花姬喂给他,“我就是再粗俗你也不能嫌弃。”   景容直接搂过她,摁住慕雪芙的头将嘴里的桃花姬填到她的嘴里,看着她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样子,坏笑道:“本王不嫌弃你,你也不能嫌弃本王。” 第一百二八章 冰心向谁   粉拳直接砸在景容的肩头,慕雪芙羞红了双颊。她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低头偷笑的白伊和追星,小声嗔道:“无赖!流氓!”   她红彤彤的脸颊粉嫩娇美,如初熟的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景容郎朗一笑,轻轻的掐了掐她红霞绯绯的脸蛋,又抵在她的额上,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情柔意,如这山间的细风,化作无限的柔情。   见他不说话,只是灼灼的盯着自己看,慕雪芙羞涩更浓。她轻轻咬着下唇,余光瞧见白伊和追星都已走远回避,这才伸手环住景容的脖子,轻轻的唤了一声“王爷”,这声音缠绵而悱恻,既娇且柔,媚声媚气的拉长了尾音,说不出的旖旎。   景容被这一声“王爷”叫的心都柔化了,紧了紧抱着慕雪芙的手,眼中的神色渐渐低迷下去,情不自禁的贴上她的唇。   情之所至,唇齿间的缠绵让人忘乎所以,慕雪芙忘情的回吻着景容,也忘记了她一直以来的感情克制。   起初,她只是默默的接受着,而如今,她早已沉醉其中。   这种变化,不是她没有发现,而是她不愿去承认。   吻渐渐停下来,景容抱着慕雪芙的手却越来越紧,不知为何,虽然慕雪芙就在他怀里,但他却觉得只要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他让人去查她不在皇城时的去向,可是根本就无迹可寻。出了皇城,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像是天上的仙女,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别说是她,就是那个江月瑶,也根本查不出她的底细。他不愿去问她的过去,可他心里却害怕,害怕有一天她突然离开自己,那他真的会找不到她。   “芙儿,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景容慢慢抚摸上慕雪芙的脸颊,眸光专注而执着,他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带着期待,紧紧的盯着她,“芙儿,你答应我,永远都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   慕雪芙心头一滞,微微张开口,却如鲠在喉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该如何回答他?骗他吗?可此时面对景容的真心,她竟不忍去欺骗他。虽然她骗过他很多回,可唯有这一次,她不想骗他。   一时间,心慌,懊悔,心疼,纠结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堵在她的心头,一点点渗进她冰封的心口,压制的她几乎窒息。心里像是打翻了酸甜苦辣咸五味瓶子一般,让她尝尽各种味道。   “王爷,萧侯世子来了,说是有事和王爷说,此时正在山下等您。”   慕雪芙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句“我终有一天会离开你”因为追星及时的插嘴而停留在口中。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说出来了。慕雪芙微微喘了喘气,就着喘息的机会,那句话也被她咽进肚子里。她微微一笑,推了推景容,“还不快去。”   但景容对追星的话却耳充不闻,他看出慕雪芙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他迫切的想要听她承诺。景容固执的禁锢着慕雪芙,任她推都推不动,“回答我,永远都不离开我。”他只要这一句话,什么答案都不想要。   慕雪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垂下眼皮,嘴角慢慢扬起,佯装娇羞之色,一字一顿道:“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景容终于得到答案,心头的石头这才放心的落入肚子里。他握着慕雪芙的手,眸中尽是清亮的欢喜,笑意洋溢的脸上扯出一个很大的弧度,“这是你说的,不许诳本王。若是哪天你说话不算数,本王绝饶不了你。”   得了慕雪芙的准话,景容才理会追星,“萧世子说什么事了吗?”   追星垂眉敛目,眼睛只扫到王爷王妃的衣角,对刚才听到的话只装作充耳不闻,道:“昨夜两名朝中官员被杀,皇上震怒,派京兆尹和京畿卫负责此事。”   慕雪芙长眉一挑,她勾了勾红唇,道:“王爷有公务在身还是先行处理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景容环顾四周,有些不放心,“还是和本王一同下山吧。”   慕雪芙摇了摇头,“我还没欣赏完风景,也不愿来回再多跑一趟。再说涉及有些打打杀杀,听着就让人害怕。”   景容点了点头,想着这飞来峰从无外人过来,而白伊又会些功夫,也便答应了她,“那你自己小心点,就坐在这哪里也别去,一会儿本王就回来。”   景容走后,慕雪芙卸下了挂在嘴边恰到好处的笑容,心慢慢沉下去。双目中的溢彩流光一点一点黯然下去,直到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死水,波澜全无。   她抬起手摸在胸口,嗤笑一声,面具带的久了,竟有些摘不下来了。倏然,笑容一凝,慕雪芙怔愣了下,当有一天需要她从皮肉上扯掉这层面具,她会不会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会不会痛彻心扉哪?   “芙儿。”一个温柔似水的清灵声音打破了慕雪芙的沉思。   慕雪芙背脊一凛,迅速转向声音方向。那灼热的目光如烈火一般围绕在她身上,烧的她无所遁形,慕雪芙挥挥手让白伊退到一边,朝那人唤道:“师兄。”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他抱入了怀里,冷希紧紧的抱住她,仿佛生怕稍微松手她就会消失。   慕雪芙扭了扭身子还是无法挣脱,“师兄你放开我。”   “芙儿,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的芙儿,我好惦念你。”似是感觉不够,冷希又加了两分力。如果可以,他想将她融入自己体内,这样她就再也不会离开自己,也不会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刚才的一幕,红煞了他的眼,他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际,却让她很不适应。慕雪芙猛地推开他,蹙眉道:“你别这样好不好?上次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已经嫁人了。”   “可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只是利用他。上次你跟我说怀了他的孩子,其实他连碰都没碰过你。”怀里一空,他的心里蓦然缺失了一块。冷希冷峻的面容上蒙着一层痛苦之色,他的眼睛直勾勾的凝视着慕雪芙的双目,似是要通过这双眼睛探入她的心底。   “谁和你说的?我怀孕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慕雪芙当即否定,道。   “你还要骗我吗?”冷希的声音很轻,淡淡的责备,却饱含浓浓的情意,“芙儿,为何上次如此狠心的对我?你知道我有多痛,多伤心吗?若不是金露回去说明了一切,我至今还不能从那种痛苦中解脱出来。芙儿,你不喜欢他的对不对?”   他的眼睛满怀期待,点燃着幽幽的蓝光,那样期许,那样焦急。慕雪芙直直的看着他,可眼前浮现的确实景容的面容。猛然,慕雪芙一甩头,肯定道:“我不喜欢他。”   她慌了,当冷希问她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心里全是景容。她怕,她怕自己动心,怕自己喜欢上景容。她不可以,不可以喜欢上任何人的,她不可以有任何感情。所以,她极力否认,她不承认喜欢景容,绝不承认。   人的眼睛就是心灵的窗户,一瞬间,冷希捕捉到她那一闪而过的神情。若是她说喜欢,他还会欣喜,认为金露说的话是真的。可是她否定了,否定的那么决绝。这证明什么,证明她不承认自己的感情,证明她的心已经慢慢遗失在那个男人那里。   “芙儿,我不明白,我们在一起八年的时间,为何敌不过一个你才认识半年的男人?难道我付出的还不够吗?我知道我心情木讷,喜欢你却一直说不出口。眼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我想水到渠成,你就会成为我的妻。”冷希深情的看着慕雪芙,集聚在眼眶里泪珠滴滴溢出,在脸上闪烁着晶莹光亮,“我应该早早的就向你表白,或许你就不会喜欢上别人。”   “我不喜欢景容。”慕雪芙恼怒的瞪着冷希,胸口起伏不定,喝道:“我说了我不喜欢景容,我不会喜欢他,他只不过是我手中的工具,等我报完仇我就会离开宸王府,我根本就不会对他有一丝的留恋。”她扬起下巴,神色清冷,嘴边的笑容却越加艳丽,如一朵娇然绽放的梅花,傲然独立在百花凋零的雪日,极力否决想与景容撇清干系,“我不喜欢他,从前不喜欢,如今不喜欢,以后更不会喜欢,我不会喜欢,绝不会。”   冷希心里一揪,如被人将他的心用力揉搓一般,但看着慕雪芙气愤的样子,连忙走到她身边,将她拢入怀里,“好,不喜欢,都是师兄的错,师兄不该说这样的话。等你报完仇师兄就带你离开,我们回灵山,再也不下山。芙儿,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甚至不奢求你的爱,我只希望这辈子,我能照顾你,爱着你,我便心满意足了。”   “师兄,我”   “什么都不要说芙儿,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一切恩怨完结,你能回到灵山让我照顾你。” 第一百二九章 娘子有命   冷希走后,慕雪芙静静的伫立在泉水旁边。   清泉叮咚,涓涓细水从石上流淌,不含一丝这人间俗世的嘈杂,只演奏着属于它的美妙乐章。阳光融进泉中,闪耀着万千碎金织成的波光。   慕雪芙看着如水镜般清澈的泉水中倒影着自己的身影,心如那水面上泛起的微微涟漪一般层层波动。   直到景容来了,她闪烁着紫色的眸光才消失不见,连同那犹如千年冰川上积雪冰冻的寒意也一同转瞬而逝。   听到景容的召唤,慕雪芙勾起唇边的一抹笑容,如罂粟花一般艳丽,她转过头看着他慢慢走进自己,笑得越来越灿烂。   笑容虽璀璨,但在那抹笑意之中却夹杂着一抹微不可见的嘲笑。嘴角的弧度越大,慕雪芙的眼神中的讥讽之色越浓。   冷希告诉她景容这些日子在查她,甚至专门去冥阴阁买消息。只不过冥阴阁的人又怎会将她的消息卖给他哪。   缓了缓气,慕雪芙朝他走去,“萧世子走了?”   景容“嗯”了一声,拉过慕雪芙的手,“让你久等了,本王再陪你游玩一圈。”   慕雪芙目光淡淡的从他的手上划过,“我突然没了兴致,咱们下山吧。”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转头看着景容,微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王府哪。”   景容打量着她,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样子,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兴致。只是看她并无异样,也便没有多想,牵起慕雪芙的手,将她搂入怀里,含笑道:“其实天色还早,若是还想游玩一会儿,时间还是有的。回了城,再想欣赏这样的美景就难了。”   “我以前是个野丫头,常年在外游历,比这美的地方去的多了。这千寻峰虽好,但与我见过最美的地方相比也不过尔尔。”慕雪芙低眉垂目,微勾唇际,似笑非笑道:“我记得我好像说过以前我经常不在皇城,不过,王爷你似乎从来都没问过我不在京城的时间里去了哪里,你就不好奇吗?”   景容面容上微微一僵,目光在那一瞬间凝滞片刻。须臾,他看向慕雪芙,目光中的柔水一点点漾开,似春花在阳光下层层绽放,直直的映入她的眼帘,“以前去了哪里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以后你会在我身边,无论你去哪,本王都会跟着你。”   慕雪芙怔愣住,看着他这双深不见底的瞳目,有丝丝眩晕的感觉。她勾了勾嘴角,浅浅一笑,却有些无力。慕雪芙撇过脸,看向一旁在风中摇曳的柳枝,柳叶碧玉成妆,万条垂下丝绦万缕,在明媚春日里舒展着撩人的舞姿。那撩拨的手仿佛拨动了她的心弦,将她心上那覆在最外层的薄雪轻轻一刮,带着春风拂面般的暖意。慕雪芙抬起手捋了捋额际前的一缕碎发,挡住她闪动的眸光,然后轻轻道:“那我现在想下山,想回府,你跟着我。”   景容偏头看着慕雪芙,轻轻一笑,道:“娘子有命,为夫不敢不从。”   慕雪芙转过头,抿嘴一笑,之前的怒气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散。她很清楚,像景容这样心思谨慎的人查她的底细应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当她听到冷希告诉她景容在查她时她竟有一种冲动,冲动的想质问景容有什么话不能当面问她,而是在背后调查她。   她不知道景容说出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她突然就没有再去质问他的冲动,只是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份冲动的消失,是因为她不想暴露自己还是因为她相信景容说的话。   与太后告了别,慕雪芙两人就乘坐马车离开了崇恩寺。路上,慕雪芙拿着临走时太后给的两道开过光的平安符,一道放在了自己的香包里,另一个放在了景容的香囊里。她给景容挂好后,道:“如今正直多事之秋,贴身带着一道平安符也好安心。不过,还是太后疼惜,事事想着王爷。我来了两日都未曾想着替王爷求一道,着是粗心。”   景容挽着她的手,“自小皇祖母就疼爱本王,如今大了,还是让她老人家惦念,倒是让本王羞愧。本王很遗憾不能长在她身边陪伴尽孝,以后,若是有时间本王就带着你过来看望皇祖母。”   慕雪芙点了点头,复道:“太后心思剔透,自然知道王爷的孝心。孝心嘛,有时不用表现在说话办事上,这心才是最重要的。王爷有这份心,遑论羞愧?”   “嗯,芙儿说的对。”景容颔首道,他撩开车帘,见车马即将进城,又道:“本王还有公务,一会儿到了城里,你坐着马车先回府。”   慕雪芙心思一转,散漫的目光向外面看了一眼,道:“朝中官员被杀确实是大事。”见景容眉宇间微微蹙起,心下疑惑,问道:“不知萧世子是否查出是何人所为?”   景容紧皱着眉头,提到此事时嘴抿成了“一”字,“此事恐怕和荣王脱不了干系。”   慕雪芙陡然一慌,连忙道:“和荣王有什么关系?他是不会做买凶杀人这种事。”一语出,慕雪芙才发觉自己失言。她垂下头,躲开景容探究的目光,声音渐次降低,“听闻荣王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景容深沉的目光中透出几分犀利,欲直穿人心。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总觉得慕雪芙好像很在意景寒,可这种感觉就像是手上的一缕清风,想抓却抓不到手。   “王妃好像对荣王印象不错。”他只是用云淡风轻的口吻,淡的几乎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   但那一声“王妃”却如棒槌击打到慕雪芙的心上,如今他几乎不会用“王妃”来称呼她。此时叫了这一声,怕是景容已经隐隐动气。   慕雪芙本能的死死的看向景容,生怕因为此刻的躲闪让他疑心更重。他虽嘴边拢着一缕温煦的笑容,但眼睛里暗藏着幽若剑光的锐利,慕雪芙道:“梅花素来不与百花争艳,性格孤高,心性纯白,妾身想喜爱梅花的荣王,应该也具有与梅花一样的性情吧。况且妾身早就听闻荣王带兵打仗自来明刀明枪,从不屑阴谋诡计,就连敌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行事不磊落哪?”   景容面色稍霁,眼中的锐利之色慢慢褪去,但依旧留有狐疑,嘴边含着一抹淡笑,“原来喜欢一种花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啊,这本王却从未听说过,还是王妃见闻广博,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   慕雪芙眼波流转,盈盈浅笑,眼角向上一挑,幽幽启齿道:“妾身喜欢芙蓉,王爷不是也说过妾身是一朵倾国倾城的芙蓉花吗?怎么这会儿,王爷倒忘了。”   想起说这番话时的缠绵,景容徐徐笑了,好像春日里恬然舒展的柳枝。他凝视着慕雪芙,瞳目里的柔情似要漫出,温柔的把她搂在怀里,“本王记得,本王说你是醉芙蓉,醉了本王的心。”   慕雪芙靠在他的胸口,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他的身体从来都是凉的,即使是春天,依旧没有多少温度。心似是被他身上的温度所感染,如穿着单薄的衣服在秋末初冬时迎于风中,浑身上下蔓延着凉意。嘴边的笑容慢慢变淡,“王爷不知那么一句诗吗?“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芙蓉清姿雅质,独冠群芳,却是毒死炎帝神农氏的穿肠毒药。王爷就不怕妾身这朵芙蓉花会变成断肠草吗?”   景容呵呵一笑,将她搂得更紧,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低头亲了亲,“诗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你这朵芙蓉花,本王毒药穿肠又如何?”   慕雪芙坐直身子脱离景容的怀里,抬眸凝视,秋波盈盈,手指抵着景容的胸口,笑吟吟道:“那你可要小心啊。”   话音刚落,只听见外面传来马匹的啼叫和很多人的惊呼声,接着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慕雪芙正好没坐稳,没来得及抓住景容,随着马车的倾斜她一下子摔在了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车壁上。   “芙儿。”景容也被突来的摇晃震得险些摔倒,连忙将慕雪芙抱起来,紧张道:“芙儿你没事吧?”   慕雪芙摁着额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疼。”   “本王看看。”马车摇晃了几下才安稳下来,景容放下慕雪芙的手,见她额上已经青了起来,顿时怒意袭来,向外喝道:“追星你是怎么驾车的!”   追星打开帘子,规矩的垂头道:“属下护主不力,请王爷责罚。”   景容之前就听到外面的声音,自然知道不会是追星出错,但依旧怒意腾腾,“到底怎么回事?”   “是慕府公子的马受惊撞上了咱们的马车。”追星抬头看了眼慕雪芙,面色有些尴尬,抽了抽嘴角,“此时惊马已经被越风制住了。”   慕雪芙揉着额头,一听追星说到慕府,怔愣了一下,赶在街上纵马的大户人家还能有谁,除了左相府,怕也不能有别人了。   她皱着眉头看向追星,“是哪位公子?” 第一百三十章 遇见瘟神   追星抬起头,目光在慕雪芙的发青的额头上停了下,又低头道:“是相府三公子慕峻苼。”   慕峻苼?那不是沈若水的宝贝儿子?慕雪芙眼角微挑,真是冤家路窄!她抿了抿嘴,看向景容,“既然是他,这事就不要追究了。再怎么说也是我娘家的人,要是追究起来,让人笑话。”   闻言景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目光盯着慕雪芙肿起来的地方但眸光却越来越沉。他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冷冷的目光将车外一切尽收眼底,嘴边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就算你不追究,恐怕他的麻烦也不小。”   慕雪芙顺着打开的帘子,看到外面一阵混乱,许多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熙熙攘攘。看来事情并不只是马惊那么简单,她拉回景容的手,“管他哪,咱们不追究他,也别管他的事。看着父亲的面子上,今日我自认倒霉,我这头上疼的紧,咱们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既然碰上怎能不管?若是就这么走了,别人怎么想?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本王的小舅子。”景容收回手,轻柔的揉了揉慕雪芙的额头,又吹了吹,既心疼又自责,道:“这已经肿了,都怪本王没有顾全好你。”   慕雪芙无奈的撇了撇嘴,她实在不愿和沈若水的儿女牵扯到一块。这慕峻苼与她就是天敌,从她进入慕家他就带头欺负她,就算是大了,他也处处与她作对,只是自前年慕峻苼就被派到他外祖身边做事。没想到开了春,他竟然回到皇城了,更没想到还在这遇到,真是晦气。   “滚开!滚开!再看小爷将你们的眼珠子抠下来!都给我滚!”慕峻苼被人搀扶起来,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更加火冒三丈。他横眉怒视着将他连人带马踢飞在地的越风,见他一身侍卫打扮,开口骂道:“你是谁家的狗奴才,竟敢踢小爷!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是左相府的三公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本公子无礼,你的主子是谁?让他出来!”   慕峻苼身边的随从眼尖,一眼就看到马车上挂着宸王府的标志,一把拽住慕峻苼,小声在他耳边劝说道:“公子快息怒,是宸王府的马车,咱们惹不起。”   慕峻苼一听是宸王府的马车,立刻就想到了慕雪芙。他挑了挑眉,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朝马车上喊道:“原来是宸王妹夫,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他歪在身边随从的身上,一瘸一拐的向马车走近,“我说宸王妹夫,既然是自己人,也别端着王爷的架子了,你这奴才踢了我,你也得给我个说法不成。”   外面的动静车里听的一清二楚,景容掀开帘子就下了马车。慕雪芙自然知道慕峻苼难缠,也跟着下了车。   “呦,慕雪芙你也在啊。”慕峻苼向景容行礼后,再抬头正好看见慕雪芙。他没想打慕雪芙也在马车上,微微一愕,愣了下。继而目光嫌恶的看着慕雪芙,冷哼一声,讥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可风光了,一转眼,变成了王妃。想当年,你不过是爹从外面抱回来的野丫头罢了。”他本还想说一句“野种”,只是碍于宸王在旁,便没有说出来。   慕雪芙目光从上倒下打量着他,几年不见,这慕峻苼倒长高了不少,也更加俊俏,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厌。她淡淡的将目光收回,碰了碰额头上肿起来的地方,道:“在外历练两年,可你还是没有长进。”她目光延伸到街道前方,有一群人围着,好似有人受伤,“当街纵马,祸及他人,你这闯祸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不就是撞了下,有什么大不了的?”慕峻苼皱了皱眉头,回忆起刚才马匹受惊奔跑时好像撞到了什么人。他看向慕雪芙,眼睛触及到她额上青紫的地方,勾了勾嘴唇,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呦,慕雪芙,你这额头怎么成这样子了?真可怜,才嫁人没多久就破相了。”然后玩味看向景容,拱手道:“还望王爷不要因此嫌弃了她。”   追星在慕峻苼骂越风时就想教训他,再看他不但对王爷毫无敬意,还对王妃冷嘲热讽,着实气不过。再看王爷已面色不虞,自然知道王爷已经动气。他又素来了解王爷心意,脑筋一转,直接插嘴道:“难怪崇恩寺的师太说王爷今日会遇到小人挡道,果然没错。这以后出行还真得看黄历,不然这路都不能畅通。”   “追星,不得乱说。”景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冷眼旁观着,但心里对慕峻苼已经厌恶到极致。正好追星说的这话映入他的心坎,他先是假意轻斥了追星一句,又轻睨了一眼慕峻苼,便道:“三公子怎能如此想,本王岂是薄情寡义之人。更何况今日是王妃替本王挡了煞,本王感谢她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她?”   慕峻苼面色瞬间沉如黑底,这宸王主仆一唱一和,就差直接说那小人就是自己。他颇不服气的冷哼一声,转过头看向围观的人,扬臂喝道:“有什么好看的!都滚!”   正骂着,就来了一队兵马,看见宸王,连忙跑过来跪下行礼,“参见王爷王妃。”为首的领队道:“属下卫尉寺少卿薛超,拜见王爷,属下监管不力,让王爷王妃受惊了,请王爷王妃恕罪。”   景容没有叫起,只是沉声道:“出了事这么久你们才到。”   跪在地上的人心中皆一颤,愈加低头,只有领队硬着头皮回道:“因此时正是交班之际,所以才会耽误了时间。”抬起眼皮看了眼景容,见他脸色阴沉,又迅速垂下去,“请王爷责罚。”   “卫尉寺自有章程,本王何来责罚?”景容肃色,这才扬手叫起,“都起来吧,去看看受伤的人怎么样了。”   慕峻苼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揉了揉被越风踹的地方,无赖道:“宸王爷,你的奴才将我从马上踹下来,现在还踹的我浑身都疼哪,这笔帐怎么算?”   慕雪芙隐隐有动怒之色,道:“慕峻苼你别不知好歹,若不是越风在,你那马还不知发疯到什么时候哪。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连好赖都不知道。”   “啧,那你的意思是小爷不但不能怪罪他,还得感谢他哪。”慕峻苼斜着眼看慕雪芙,咂嘴道:“再怎么说王爷也是我妹夫,妹夫家的狗乱咬人,怎么也得给我这个做大舅子的磕个头陪个不是吧。不然别人还不得以为宸王妹夫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就欺负人,要这样可是有损妹夫清誉啊。”   “我看你是被撞昏了头,嘴里不干不净,谁的人都敢骂!”慕雪芙朝街口方向努了努下巴,“慕峻苼,你不要以为你打着相爷的名号就可以胡作非为,你还是去看看你惹下的祸事吧,别到时候还要父亲为你收拾残局。”又指着慕峻苼那匹马,道:“你的马撞上我们王府的马车,又令本王妃受伤,王爷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不过,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慕雪芙拉起景容就走上了马车,前面一直传来嚎叫声,恐怕人伤的很严重。纵马伤人,就算慕昭霖官职再大,慕峻苼也难逃罪责。   “慕雪芙,你”慕峻苼还想找不自在,却被随从拽住,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这才偃旗息鼓,但仍不服气,“慕雪芙咱们走着瞧。   景容一脚已经踏上车舆,一听,转过身,冷声道:“慕三公子,本王看在左相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但芙儿是本王的王妃,容不得你不敬。下次,最好不要直呼她的姓名,而是应该称呼一声王妃娘娘才不算失礼。”说完他撩开车帘便不再理会慕峻苼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   趁着景容说话的时间,慕雪芙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下,心绪一转,召唤白伊小声道:“去给受伤的人扔下些钱,就说是宸王体恤,给他们的医药费。记住,提到王爷时,声音大一点,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等景容坐在身边,慕雪芙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别和他一般见识,一条疯狗,除了乱咬人,连摇尾巴都不会。”   景容被她的比喻逗笑,又搂过她轻轻吹着她的额头,看着那青紫的地方,神色逐渐深沉起来,目光中掠过一丝阴鸷,道:“本王一时大意,没护好你。”   “又不是你弄得,何须自责。”慕雪芙拉下他的手,本来都不疼了,被他这么一碰反而疼起来了。她抿了抿嘴,想起罪魁祸首,问道:“看来此事已经交由卫尉寺,只是不知他们会怎样处理慕峻苼?”   景容道:“当街纵马还伤了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逃脱得了干系的?看来免不了要受一些苦了。”就算卫尉寺那里想要轻易放过,他也会提前打好招呼让慕峻苼吃些苦头。 第一百三一章 有事相求   慕峻苼在大街上纵马时不但伤了平民还冲撞了宸王爷的马车,令宸王妃受伤。这宸王妃自来都得宸王万千宠爱,这一下,更是让宸王心疼怜爱不已。只是因为始作俑者是宸王妃娘家哥哥,宸王碍于情面,也就没有追究。   但即便宸王府没有追究,慕峻苼还是因此事吃了牢狱之苦。   原本他也不过是借助他爹的势才敢胡作非为,以为凭着他爹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没人敢制裁他。却没想到这次连左相都对他置之不管,任由卫尉寺的人将他带走,不但如此,还嘱咐卫尉寺一定要依法办事,切莫因为他是左相,是睿王和宸王的岳父而有半点徇私。   慕昭霖此举,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自然知道现在朝中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很多人正愁没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这个当口发生这件事,这不明摆着将把柄送到那些人手里吗?他更明白若是今日他包庇儿子,明日弹劾他的奏折就能像雪花一样堆到皇上的御案上。所以这件事,他不仅不会为慕峻苼向卫尉寺施压,反而要他们严惩,以示自己处事公允,让政敌抓不住他一点错。   虽有左相这样的话,但卫尉寺也不想难为慕峻苼,没想到当天宸王又派人过来,说宸王如何如何心疼王妃之类的话,这话里话外都是让人严惩慕峻苼。卫尉寺卿既不想得罪左相,又不敢得罪宸王,最后只好将慕峻苼关押了些天。虽只是关押,并没有用刑,但对慕峻苼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啊。   其实慕峻苼刚被关进卫尉寺的第二天,沈若水就找上宸王府的大门。   这一天慕雪芙由景容陪伴到睿王府看望慕雨蓉母子,谁知回来时刚到了宸王府大门,慕雪芙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挂着左相府标识的马车,她微微诧异,难道是慕昭霖来了?转头与景容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便下了马车。   周成站在门口,看见王爷王妃回来,连忙迎了上去,躬身道:“王爷王妃,左相夫人及小姐来访,已经来了半个时辰,此时正在前厅等待。”   慕雪芙挑了下眉,但心里已经知道沈若水到访的目的。她转过身与景容道:“王爷陪了妾身小半天,怕是还有公务要忙,您忙您的吧,妾身去招待左相夫人就好。”   沈若水定是来求景容为她儿子通融,省的她那宝贝儿子在狱里受罪。   可她偏偏不能让沈若水如意,见都不让她见。   景容不用猜也知道怎么回事,当下也没犹豫,只说是若有事让人去叫他,还将周成留给她派遣,然后才绕开前院去了书房。   慕雪芙也没有立即就去见沈若水,而是先回了趟东院更衣。既然是有所求,就别怕等。   “主子,这左相夫人和小姐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因为三公子下狱之事而来?”白伊为慕雪芙将一头的珠钗摘下,然后又绾了一个平常的发髻,点缀了几朵花簪,又将太后上元节所赏的那只镶红宝石凤凰展翅金步摇插入发髻间。她固定好步摇,又为慕雪芙换了一件常服,“这事她应该去求相爷,怎么反倒跑咱们这来了?小姐就不能不见吗?”   “怎么不见,当然要见。以前她天天都一副趾高气昂样子,恨不得将鼻孔甩到天上去,如今还不是乖乖低头求到咱们府上,一会儿我倒要看看她还端不端得起她相爷夫人的架子在咱们王府里摆谱!”红韶站在一边,从盒子挑选出一对镂花白玉耳坠为慕雪芙佩戴上,想着一会儿能见到沈若水求人的样子,就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慕雪芙摸了摸耳坠上触手可温的白玉,目光微微一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既然你想看我就满足你这个心愿,将左相母女招到这来吧。”   红韶一拍手,欣喜道:“主子英明,奴婢这就去叫人。”   沈若水母女早就在前厅等的不耐烦,打听之下才知慕雪芙已经回来好一会儿,却没有立即见她们,而是回了东院,心中更加恼怒。但为了能救慕峻苼出来,她们俩,特别是沈若水直接生生咽下这口气,坐在椅子上继续等待。别说是坐在这等,就是给慕雪芙端茶倒水她也认,只要能把儿子从大牢里弄出来,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做。   很快那面传来话要她们去东院,虽恼怒,但沈若水也没说什么,直接跟着就过去了。走路时,她微微低着头,全然没了平时那傲气嚣张的姿态。   到了东院,先是青琢领她们在前厅里喝茶等待,说是宸王妃正在梳妆,要她们稍等片刻。   慕梦莲自走进东院大门眼珠子就没停过,这慕雪芙住的地方比她想象的好太多,不说富丽堂皇,那也是美轮美奂。这厅里的每件物品,看着都价值不菲,看来宸王真是对她好,将这么多的好东西都摆到她院里。   慕梦莲越想越生气嫉妒,手紧紧扣着椅子扶手,似是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扶手上。   再看倨傲飞扬的母亲为了弟弟还要放下平日的架子,纡尊降贵在这等候慕雪芙,连带着她都平白无故的矮了半截就更加嫉恨慕雪芙。   就在慕梦莲腹议之际,内堂传来一道道婢女问安的声音。她抬头往里一看,只见是几个婢女簇拥着慕雪芙走了出来,端的是明媚照人,雍容华贵的架势。   沈若水见慕雪芙出来,拽着慕梦莲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屈了屈膝,“参见王妃。”   “快请起,让你们久等了。只是不知今日什么风将夫人和二小姐吹来了?”慕雪芙示意婢女将她二人搀扶起来坐下,自顾坐上正位,也不含蓄,直接开门见山道:“实在不巧,我今日去了睿王府,所以这个时间才回来,倒让你们等候多时了。”   “这也没等多久,也是我们没有事先递帖子,这不请自来,雪芙不会介意吧?”沈若水端着一脸的笑容,说话更显亲昵。   “自然不会介意。”慕雪芙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也不愿面对眼前这两张虚假的面孔,干脆道:“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夫人自来与我们王府没有瓜葛,今日突然来了,我却有些受宠若惊。只是,不知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沈若水抿了抿嘴角,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表情,“听说前两日峻苼骑马惊了王爷的马车而令你受伤,不知如今这伤好了没有?”   这才切入正题啊,慕雪芙勾了勾嘴角,道:“当天王爷就请了大夫医治,再说也不过是磕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基本已经好了,谢谢夫人惦念。”   沈若水叹了口气,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峻苼刚回来就惹了这事,一点都不让我安生。”她抬起眼皮看向慕雪芙,眼泪瞬间涌出,悲悲切切道:“你三哥虽性情顽劣,不服管教,如今被下了大狱也实属活该,但他并没有真的害人之心,只不过是惊了马,才会伤人。”   慕雪芙心中嗤笑,无害人之心还闹得满城风雨,这要是有还不得天翻地覆啊。   “当街纵马本就不是小事,他还伤了人,这事就更大了。”慕雪芙慢条斯理的饮着茶,眉宇间沾染着一层微不可见的厌烦,“他撞了我们王府的车,害的我受了伤,我们不也没追究吗?再说他是相爷之子,想把他从大狱里救出来不就是相爷的一句话。”   沈若水用手绢擦着眼泪,声音更加呜咽,“你们宸王府是没追究,可卫尉寺追究啊。你父亲这次说什么都要给他个教训,哪里还能将他从大牢里捞出来。你是没看见你三哥,刚进去两天,这人就瘦了一圈了。”她越说越伤心,竟大哭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半点苦头。看着他的样子,我这为娘的心啊,就像是被人一刀一刀活剐了一般。不就是撞伤了人嘛,我们赔他们银子就是,何苦这样不依不饶的?”   “他可是撞的人家连骨头都折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哪。”慕雪芙蹙起眉头,嫌恶的睨了她一眼,“你啊也别哭了,不就是在卫尉寺关上几天,能受多大的罪?他到底是相爷的儿子,又是睿王的小舅子,卫尉寺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不会对他用刑,只不过是坐几天牢罢了。不过,要我说你这儿子也是该好好管管,不然,放出来不定怎么再惹事哪。”   慕雪芙话说的不客气,沈若水脸色瞬间凝住,想要发火又顾及着自己是来求人。擦了擦眼泪,停止了哭泣,但声音还是参杂着些许抽噎,“他是该罚,可卫尉寺那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这人一进去哪还有个好?”见慕雪芙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咬咬牙,道:“今日我来不为别的,就是想求宸王到卫尉寺那里为峻苼说几句好话。我知道卫尉寺与京畿卫关系密切,只要王爷帮忙说话,卫尉寺的人一定会放人。宸王自来宠爱于你,只要你说句话,王爷一定会听你的。” 第一百三二章 钟情宸王   又是哭求又是诉苦,说来说去终于说到正题。慕雪芙看向沈若水,唇际含笑,但眼底却含着一层冰冷,“夫人,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王爷听我的?女子以夫为尊,只有我听王爷的份,哪里有王爷听我的理。”   沈若水顿了下,脸上微微僵住,有些挂不住脸,态度也没有之前和软。她理了理衣衽,道:“谁不知道宸王宠爱你,疼的跟心肝似的。这女人的枕头风最厉害,你一说,还怕你家王爷不答应?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愿意帮忙,由着你三哥在牢狱里吃苦?”   慕雪芙嘴角笑意一减,眉宇间多了一份厉色,冷冷道:“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什么样的枕头风才能吹,此时已经人尽皆知,若是这个时候我让王爷向卫尉寺施压,那外界该怎么议论王爷。我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是宸王妃,应事事以宸王的利益为先,这才是为妻之道。我也奉劝夫人一句,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为好。慕峻苼不过是在牢狱里吃些苦头,又不会有人打他又不会有人骂他,你这样四处求人,就没想过此举会不会惹得相爷不高兴啊?”   沈若水登时就变了脸,刚张嘴就被身边的慕梦莲抢了先。慕梦莲一脸的愤懑之色,两只眼睛紧紧瞪着慕雪芙,音调比平时还要高上几分,“正是因为身为宸王的王妃,你就更有必要说服王爷为三哥说话,宸王身为三哥的妹夫,若是眼看着大舅子在牢里受罪而不相救,那才是真正的让外人看着笑话哪。你以为你聪明,恰恰相反,你这是害了王爷!”   “呵,二小姐一直未出声,怎么说到王爷时这么激动?”慕雪芙嗤笑一下,用丝绢掩了掩嘴角,眼中的神色充满揶揄之色,“我家王爷可不是你的夫君,恐怕还轮不到慕峻苼来做他的大舅子。”   慕梦莲被噎的一时说不出来话,一双噬人的双眼直射着慕雪芙,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寒剑。倏尔,她微微一笑,扬起下巴,倨傲道:“慕雪芙你不要忘了,你不过是个私生女。”   “那又怎样?”慕雪芙一下一下轻蓖着漂浮着茶水上的几片茶沫,目光一寸一寸寒下来。   慕梦莲轻蔑的看着她,挑了下眼角,见慕雪芙低着头以为她心虚,更加肆无忌惮道:“若是宸王知道你是个野种,你说他还会要你吗?”   “呵,呵呵,真好笑,他不要我难道要你啊?”慕雪芙不怒反笑,“咯”的一下笑出声。她抬起头看着慕梦莲,诡异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了几圈,“还是说你早就有想法,想取我而代之?”说到这,慕雪芙咂了咂嘴,“怪不得慕丝萝让我小心,原来你是和她都存了一样的心思。”   “宸王妃!”沈若水骤然而起,脸色隐隐发青,她摁住慕梦莲的肩膀,阻止她说出不得体的话。“王妃若是不帮忙就算了,何必诋毁梦莲?她还是未嫁女,这话要是传出去,她将来还怎么嫁入?你虽不是她的亲妹妹,但到底是慕家的女儿,为了慕家的声誉,王妃还是将刚才的话收回去为好。”   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恍若娇艳玫瑰绽放在双颊。皓腕抬起,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慕雪芙流转的眸光里充斥着嘲讽之色,泠泠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这说出去的话哪里还收得回去?若夫人真是为了慕家的声誉,还是应该多规束规束她为好。别一时糊涂,错了主意,走了慕丝萝的老路。你也知道慕丝萝现在在睿王府过的什么日子,若是她真的重蹈覆辙,那就是她毁了自己。”停顿一下,接着道:“慕峻苼的事我帮不了你们,你们也用不着求到王爷那里。我还是那句话,夫人有时应多站在相爷的立场想想。”   被慕雪芙教训,沈若水虽心里有气,但知道她说的并不无道理。她自然了解自己的女儿,更知道她的心思。但慕丝萝是前车之鉴,除非慕雪芙死了,她的女儿才有机会,不然就算进了宸王府,以慕雪芙的个性,她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再一细想,慕雪芙两次提到让她多想想相爷的心思,这让她不得不警醒。沈若水心中迟疑,相爷平时很疼爱峻苼,这次却置之不理。难道相爷是故意不理会此事的吗?   “天色不早了。”慕雪芙知道沈若水并不是蠢人,她稍稍一点,以她的心思也能明白。只是她实在不愿面对她们母女,便直接撵人,“宸王府酒微菜薄,我就不留两位在这用膳了。”   已然这是下逐客令,慕梦莲刚要张嘴回击,就被沈若水拽住衣袖。转过头看见母亲的眼色,虽不服气,但还是闭了嘴。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王妃了。”沈若水站起身,拉着慕梦莲朝慕雪芙福了福身。第一次,沈若水突然清晰的认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昔日左相府那个身份不明的野丫头,而是身份尊贵的王妃了。美婢奴仆环绕,宸王宠爱加身,就连皇太后都对她另眼相看。就算是个野种,如今的地位也不是她这个相爷夫人可比的。   慕雪芙起身回了半礼,又吩咐紫夭和红韶将她们两个人送出去。等她们走远了,才淡淡的扫了眼一直站在不显眼地方的周成,“去请王爷回来吧。”   离开宸王府坐上马车,慕梦莲就按捺不住,问道:“娘,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说啊?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出来,咱们哪里还有丁点面子?哥的事慕雪芙还没给咱们一个说话哪!”   沈若水看着女儿这没有半点沉稳之态,暗自摇了摇头。儿女虽有心机,但也只是一点小聪明,对付一般的女人还可以,但和慕雪芙却是不能比的。若是嫁到其他人家还好说,但若是真的随了她的心愿嫁到宸王府,还不得被慕雪芙生吃活剥了!   她拍了拍慕梦莲的手,“你以为娘愿意这样吗?可我们有什么办法,和她吵?你别忘了,这是宸王府,她是宸王妃,我们如何和她相争?”收回手,沈若水敛了敛衣裙上的褶皱,“再者,她所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峻苼到底是你爹的儿子,他就算再不争气,你爹也不会不管他。只是这次一反常态,倒真的让我看不懂他了。”   “能有什么看不懂的?我爹他是因为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新进门那个女人身上,哪还有空管我哥的事?”慕梦莲一扭头,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是被慕雪芙灌了,她的话你也信。明知她不会帮咱们,咱们就不应该找她,而是应该直接找宸王爷。”   沈若水皱起眉头,沉着脸,带着几分训斥而警告的口吻,道:“找宸王?你认为他会见我们吗?今天他分明是和慕雪芙一起回来的,因为咱们来了,人家特意躲开了。”   慕梦莲瘪了瘪嘴,恨恨道:“是慕雪芙,一定是她不让宸王见咱们,不然宸王何必躲着咱们?”   “见咱们?是我有这个面子还是你有那个面子?就算是慕雪芙故意支开宸王,那也是慕雪芙的本事,能让宸王听她指挥。”沈若水扭头瞪了眼她,眼中带着一丝隐隐的讽刺。鼻息里发出一声长叹,她缓了缓气,态度柔和了几分,语重心长道:“莲儿,娘知道你喜欢宸王。说实话,若是你能当上宸王妃,娘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当初娘知道宸王会和咱们府联姻,娘真希望那个人是你。可你爹偏心,只想着慕雪芙那个野种,为这事娘没少和你爹争吵。可能怎样,慕雪芙还是嫁给了宸王,成了宸王妃。到头来,为了你哥我不还得求到她面前,受她侮辱。那我又能做什么?不还是得受着。宸王虽好,但他已经娶了慕雪芙。”   “爹为什么要偏心一个野种,我也是他的女儿,是他嫡亲的女儿啊!凭什么慕雨蓉能当王妃?凭什么那个野种也能当王妃?”   “当初皇上的旨意下来,我原以为我有机会,谁承想等赐婚圣旨一到,上面竟然是慕雪芙的名字,娘,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多痛吗?”   慕梦莲拽住沈若水的胳膊,眼眶上蒙着一层氤氲,“娘,我真的很喜欢宸王,若是没有慕雪芙,嫁给宸王的一定是我。为什么她要抢走宸王,我恨她!”   沈若水心疼女儿,也怪慕昭霖偏心慕雨蓉和慕雪芙,但事到如今,一切都不能改变。她搂过慕梦莲,抚顺着她的背脊,苦口婆心的劝道:“莲儿,慕雪芙已经是宸王妃,即便你入了宸王的眼,又能怎样?还不如趁早忘了他。这皇城里的好男儿多的是,娘一定为你挑个让你称心如意的夫婿。”   慕梦莲钟情景容已深,哪里是沈若水一两句话就可以改的。听了她娘的话,她一下子脱离沈若水的怀里,倔强道:“不,娘,我只喜欢宸王,我这辈子除了宸王谁也不嫁。”她紧紧抓住沈若水的手,“娘,就算和慕丝萝一样是个通房我也愿意。”   “啪”沈若水想都不想,直接朝着慕梦莲就是一巴掌,整个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慕梦莲你就这么下贱吗?” 第一百三三章 初情欲醉   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慕梦莲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娘亲。从小到大母亲都很宠爱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她,今天却打了她。   一时冲动的行为让沈若水有些后悔,她举着手无措的不知如何安放。看着女儿眼中流露出的委屈和愤恨,她心里像是被堵上了一样。手指一根一根合上,沈若水撇开脸,沉声道:“你是左相府的嫡小姐,和慕丝萝那个庶女能一样吗?她做通房那是因为她不知廉耻设计睿王,你看她进了睿王府有好日子吗?别说睿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是睿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又有谁瞧得起她?莲儿,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娘会害你吗?”   这种情况下,慕梦莲哪里能听的进去劝,依旧固执,道:“我当然和慕丝萝不一样。我要是进了宸王府,一定会除掉慕雪芙,然后取而代之。等我当上宸王妃,王爷也会像宠爱慕雪芙一样宠爱我的。不,比宠爱慕雪芙还要宠爱我。”   沈若水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真是异想天开,慕雪芙是你能对付的吗?她心机叵测,城府深重,肠子里的道道有九曲十八弯。莲儿,以你这么单纯的心智,若是真的进了宸王府,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梦莲顿时无语,她承认论心智阴谋她斗不过慕雪芙,可她还是不甘心,难道就因为比不过,她就要眼睁睁看着喜欢的男人被慕雪芙所拥有吗?   沈若水见她慢慢收起之前的锋利,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她缓缓将慕梦莲拢入怀里,温柔道:“莲儿,娘只有你和峻苼两个孩子,你哥他没出息,一天天只知道惹祸。你爹他如今也不像以前时不时的到我屋里来,娘好不容易除了一个温夫人,如今又来了一个娇夫人,娘对他也真是心灰意冷了。”   “你说娘还能靠谁?指望谁?娘只能指望你,靠你。只要你平平安安找个好夫婿,娘这辈子才算是有了指望。”   “娘是过来人,知道这做小的痛苦,即便娘如今是正室,但在所有人眼里,娘就是个妾,就是个填房。娘知道做妾的苦,娘不能再让你去做妾了。”   “娘,我知道了。”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滴在了沈若水的手背上,泪珠下滑到指缝间,淹没了进去。慕梦莲轻轻闭上眼睛,泪花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在指缝间汇集。须臾,她咽了咽喉咙,声音中带着一层嘶哑,“娘我知道了,我绝不会做妾。您指望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好,你这样说娘就放心了。”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沈若水对别的孩子不好,但对自己的孩子,她确实付出了全部。她抬起慕梦莲的头,有手绢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又用指尖轻轻的触碰着脸颊上红色的巴掌印记,神色中参杂着自责,“疼吗?娘下手重了。”   虽然母亲打了她,但母亲也是爱她的。当巴掌打下去那一瞬间,慕梦莲是怨恨母亲的,但此刻,那份怨恨早已消失。她摇了摇头,“不疼,娘的手很温柔,一点都不疼。”拉下母亲的手,慕梦莲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她觑了觑眼睛,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问道:“娘,我那天见了那个娇夫人,我怎么觉得她和慕雪芙有一点点相像啊?”   沈若水怔愣了下,想了想,摇头道:“并不像,我虽不喜欢这个娇夫人,但她看上去斯文有礼,不像慕雪芙张扬妖冶。而且她们两个人也并无相像之处,慕雪芙可恨是可恨,但你得不得承认她长得极美,而娇夫人,也不过是中上之姿,和慕雪芙根本就没法比。”   慕梦莲蹙了蹙眉,“虽然长得不一样,但不知为何我看着娇夫人的时候总会从她身上看见慕雪芙的影子。”她捂了捂额头,“若是细细观看,她们两个人眉宇间好像有些神似。”   沈若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娇夫人和慕雪芙的样子,原本并不觉得她们相像,却因为慕梦莲所说,而越来越觉得是有点神似。她抿了抿嘴,迟疑的看着女儿,嘴微微张开,又马上闭上。她咽了口气,摇了摇头,否定道:“一定是你想多了,我是一点没发现她们有相似之处。”扬起手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看,马车马上就要到家门口,她叮嘱道:“今天咱们去过宸王府的事不可以向你爹说起,若是他问起,就说你陪我去了趟你舅舅家。”   慕雪芙这边,沈若水母女走后,景容就回了东院,从周成那里知道了事情始末,他也只是轻笑了一声。但随即一想,慕昭霖为了名声,假装公正不阿,可见不但是条老狐狸,还是个伪君子。   但一想到慕雪芙说的话,景容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虽然可能是为了应付沈若水的话,但从她嘴里说出事事以他为主的话,还是让人心满意足。   用完膳后,慕雪芙和景容携手到后花园一边闲聊一边赏花。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此时正是盛春,花园里百花争艳,芬菲烂漫,含苞绽放。桃花鲜丽,梨花净白,海棠欲滴,牡丹富贵,这些花与绿树婆娑的垂柳相衬映,形成了桃红柳绿柳暗花明的春日胜景。   景容摘下一朵海棠,带在慕雪芙发髻之间,只觉得海棠虽美,却无人娇。   慕雪芙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倒映着她的容颜和她身后灿若霞帔的春色,那样真切明晰,让她不觉心动。可能是景容的目光太过炙热,将她燃烧,双颊上晕染上一层比春花更娇红的颜色,她不由自主的靠近景容,依偎在他的身上,轻声柔语仿佛一室馥香缭绕,绵柔清甜,“王爷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芙儿好看。”景容嘴唇有意无意的轻扫着她的额头,柔软的唇瓣每一次碰触到慕雪芙的额头,到让她颤栗一下。良久,景容低下头,覆在她的耳边,小声道:“小日子也该走了吧?芙儿,好多天我们都没有亲近了,本王好想。”   温热的气息仿佛一瞬间烫到她的耳朵,直烧的耳根也如浸在沸水之中。条件反射的,慕雪芙一下子弹出景容的怀里,后退了几步,歪着头,嘟嘴道:“没有,还需要好久。”   景容嘴角含春,走近两步,慕雪芙跟着他的步伐后退了两步。景容再走近两步,慕雪芙提起裙子一转身直接跑远,等她觉得安全了才回头看着景容。只是景容哪里会放过她,直接追了上来。慕雪芙没想到景容跑得这么快,一转眼就到了眼前,惊呼一声,又跑了起来。两个人在花丛里你追我赶,发出欢快的声音,像两个疯在一起的孩子。只是没想到慕雪芙稍微一松懈,景容就将她抓到,然后一伸手就将她抱在怀里。   慕雪芙也不跑了,搂住他的腰身,“咯咯”的笑,她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如山涧的清泉一样悠长欢畅。景容看着她,突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慕雪芙笑的这么开心,原来她也可以像个孩子一般笑的这么纯粹。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将慕雪芙紧紧的搂入怀里,他好想,好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他想永远都听到她的笑声。   慕雪芙伏在他的胸前,由欢畅的笑声慢慢低沉下去,变成嗤嗤的笑,慢慢地,笑着笑着,只剩下她嘴角含着的那抹笑容。   景容的身上有她亲手调制的香料,如万花中的第一滴清露,甜美而纯洁,加上他身上那种盛年男子浓烈的气息,直叫她沉溺其中。   此时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一块糖在不断的融化,充斥满整个心脏,然后再一点一点向周身蔓延开来。这个时候她的大脑空洞洞一片,只觉得仿佛置身在云里雾里,让她无法着落。   但她不想着落,她想要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欢快里。心底是欢喜的,不断的翻涌着缠绵的甜蜜。她环抱住景容,只想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里,哪怕以此沉沦,这一刻,她也不愿放手。   见状,身边跟着的几人面面相觑笑了笑,然后走远,只将这份天地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越来越近,景容一只手温柔的扣住慕雪芙后脑勺,另一只手紧紧的环住她的腰。处于这样的情景,下意识慕雪芙有些害羞。但当景容的唇贴上去的那霎那,却仿佛一瞬间有种魔力,让她难以离开。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的闭上眼睛,伸出手臂环住景容的脖子,让自己更加贴近他。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越来越炙热缠绵,早已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仿佛这世上此时就剩了她们两个人。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在不远处有两个人将他们此时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一个淡淡一笑,一个已燃起熊熊烈火。 第一百三四章 景容吃醋   慕峻苼虽在卫尉寺吃了些苦,但没几天就被放了出来。只因这事七传八传的传到了玄武帝的耳朵里,他了解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在上朝时虽当着慕昭霖的面轻斥了他几句教儿不严,但却格外开恩让卫尉寺释放慕峻苼,只说是让慕昭霖以后要多加管教才行。   慕峻苼如何,慕雪芙从来不会关心,她如今最关心的是荣王。   原来被刺杀的那两名官员在被杀前一日正好在朝堂上弹劾景寒,不但弹劾他纵容下属草菅人命、抢占田地,还推翻之前张兆驰贪污军饷一案,反将此事推到了景寒身上。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这两名官员就被人杀死,而刺杀他们的刺客也被当场抓住,大理寺审讯之下,刺客招认是荣王指使。   无论是杀人动机,还是刺客的供词,对景寒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   阳光穿过桃花树枝摇曳的缝隙投入房间,留下斑驳的影子。缠枝牡丹翠叶香炉上焚着沉水香,清甜幽香中隐隐带着漂浮在空气里丝丝清新的凉意与悠远连绵。   氤氲的香气像是永远散发着木质的芬芳,沉静而内敛,最是能填满人内心波荡不安的浮动。   慕雪芙满心繁乱的看着眼前的棋局,无论白子还是黑子,像是陷入了死胡同一般,在棋盘上找不到方向,只剩下无助的彷徨与迷茫。   多次她想向景容问景寒的事,但每次话到嘴边都会被她咽进去。上一次她提到景寒已经让他起疑,如果再问,他必定怀疑他们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可是越是不知道答案,她的心就越浮躁。就像是答案明明就再身边,她却必须要绕开。   “哗啦”一声,慕雪芙挥开衣袖,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挥到地上,又似赌气般将棋盒连同里面的棋子都发泄一般也摔倒了地上,她闭着眼睛捂着额头,露出挣扎烦躁的表情,良久慕雪芙霍然睁目,一掌重重的打在白玉棋盘上,心中暗道:“不行,不能再等了,今日一定要找景容问清楚。若是玉瑕哥哥蒙冤受屈,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只是刚准备更衣,紫夭那面就通报宸王来了。最近因荣王一案,景容四处忙碌,除了晚上会来,白天都没有过来过。今日能来,难道是案件了解了?   慕雪芙神色一变,想了想,才把心头的焦虑暂时隐藏起来。对着镜子,挤出笑容,才去相迎。   景容进房后看到一地的棋子,挑了下眉,笑着问道:“怎么下棋下到地上去了?”   慕雪芙余光扫了一眼,她刚才忘了让人收拾起来,这回乱作一地,让她有些心虚。慕雪芙扬了扬手,吩咐白伊将棋子收拾起来,回道:“知道王爷来了,所以一时激动,乱了手脚,不小心把棋子挥到了地上。”   “连棋盒也不小心吗?”景容看着白伊拾起棋盒去捡,玩味的看着慕雪芙,   下棋时棋盒会放在棋盘里侧,她说是不小心挥掉的着实有些说不去。她低了低头,微微蹙起眉头,只是不断的揉搓着丝绢,一句话也不说。   “是不是又发脾气了?是谁惹了你?”见她不语,景容轻轻一笑,搂过她,牵起她的手,见她手上红了一片,“怎么手上这么红,准是发脾气拍桌子了。”   慕雪芙是因为没有想到好的理由,所以才没有说话,不想竟被景容以为她是发脾气。心中思绪翻转几下,慕雪芙抬起头看着他,带着几分娇嗔之姿,用委屈的口吻道:“还问我谁惹我?就你惹的我。”   不知为何,虽是嗔怪他,但却让景容心里痒痒的。不自觉,他往怀里带了带慕雪芙,让她全贴在自己身上。景容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暗哑了几分,“本王怎么敢惹你,疼都疼不过来。”   “你就是惹了我。”一记粉拳柔柔的砸在景容的肩上,却像是羽毛抚过他的心。慕雪芙反手搂住他的腰身,伏在他的肩头,透出羞涩之态,声音又嗔又娇,道:“谁让你教我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招数,你这老师不负责任,我这学生又学艺不精。下来下去,我将两家都堵死了,白子黑子在我手里都没了活路。都是你,教人家什么不好,教我自寻死路。”她抬起头,眼珠子在景容脸上转了几圈,眼睛一亮,撅嘴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教我一个人下棋,你是打算以后都是我自己和自己玩,你都不来陪我。”   景容郎朗一笑,一把横抱起她,抱到棋盘前的椅子坐下,“说了这么多,本王怎么觉得说到底你是抱怨本王不来陪你啊?”他刮了刮慕雪芙的鼻子,眼睛中尽是宠溺的目光,“说,是不是想本王想得发脾气?”   “谁想你?好不要脸!”慕雪芙打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但却满脸笑意。   被她一打,景容觉得连骨头都被打酥了,他握住慕雪芙的手,伸进自己嘴里,舌尖在她的指尖来回打转,眼中一片旖旎。   慕雪芙脸红起来,倏尔抽出手,埋进他的怀里,双颊红晕宛若朝霞,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流光溢彩。她的声音低低的,但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一个沉浸在情爱旖旎中的情窦之人,“这几日你每天都早出晚归,我觉得都好几日没见到你了。”顿了下,慕雪芙的声音更加轻,“玉宸,我想你。”   这是第一次慕雪芙说出想他的话,景容的心里像是因为她这句话而填满。他紧紧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很用力,甚至让慕雪芙觉得生疼,“这几日朝中因为荣王一事争论不休,本王奉皇命,要快速破案,所以才会忽略你。”   “荣王有我重要吗?”慕雪芙假意嗔道。她瞬间意识到景容今日能这么早过来,一定是荣王一案结束,所以便带着试探的意味,小心翼翼道:“那你明天还陪我吗?是不是荣王一案有结论了?”   景容被慕雪芙灌了汤,哪里听的出她的打探之意,脱口道:“那两名刺客在押去金銮殿对峙的途中中毒身亡,所有证据也一同被销毁,没有线索证据,如何定案。”   慕雪芙无声无息的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是说荣王没事了?”   景容能感觉到慕雪芙身上的变化,前一刻她的身体是紧绷的,但后一刻却完全松弛了下来。瞳孔微不可见的紧缩了一下,定定的盯着慕雪芙的眼睛,道:“哪里会没事?如果刺客没死还好说,刺客死了,虽定不了罪,但荣王就更无法洗脱清白了。”   松下的那口气还没和缓,景容这句话又让她将心提了上去。慕雪芙不觉揉搓着景容的衣袖,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那皇上会如何处置荣王?”她笑着扬起头,抬眸间正好触及到景容眼底的那抹冰冷,心一惊,微一垂目,已然笑靥如花,“算了,不相干的人提他做什么,何况人家是父子,还能真惩处了不成?”   垂下的睫毛倒映在眼下,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景容的目光良久停滞在她的面容上,起初如碎石冰寒的眼底渐次化为深秋枯井般的沉静之中,他握住慕雪芙不断搅动衣袖的手,沉沉道:“朝堂之上无父子,皇上已经撤了荣王的职。”   撤职?那不就是直接将他在京中的羽翼剪去。玄武帝此举,虽削弱了荣王的势力,但另一方面朝中就无人再与睿王相抗衡了。   玄武帝不是最重视朝中平衡吗?为何会让朝中出现睿王一家独大的局面?还是说会有别的皇子上位?   慕雪芙心中百转千回,迟迟未说话,却让景容以为她是担心荣王,心中像是被石头堵在心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目光中骤然闪过一丝雷电般的厉色,景容生硬的扳住慕雪芙的头骨,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粗鲁而霸道,没有一点怜惜之色。他撕咬着她的娇粉的唇瓣,强势的撬开她的牙齿,啃吸她的舌津,那一刻慕雪芙甚至怀疑他要将她吃了。   景容是想吃了她,让她知道自己真正属于谁。他虽然不知道为何慕雪芙这么关心荣王,但他不许她脑子里想着别的男人,他只要她想着自己。   慕雪芙只是最初的时候挣扎了几下,虽然被他撕扯的很疼,但他不断挑逗的唇还是让她慢慢沉醉其中。她被景容吻得快要失去呼吸,但身体却越来越软,最后,她不再动,只是尽力去回应。她知道景容已经动怒了,如果能让他消气,再疼她也能忍住。   感受到慕雪芙的顺从和回应,景容更弄,胸臆间热流奔涌向小腹之间。他的吻慢慢延着她的嘴角慢慢下滑到锁骨,惹得慕雪芙全身都颤栗起来。他如今太熟悉她的身体,一个不经意的撩拨都会让她敏感起来。他抱着慕雪芙换了个姿势,让她骑在自己两腿之间。   “咝”一下景容直接撕开挡着慕雪芙身子的衣服,唇顺着锁骨一点点下滑。他不断的吸吮着,抬眼看着慕雪芙闭着眼睛极为享受的之姿,更加卖起力气来。 第一百三五章 密室审讯   慕雪芙的娇喘之声让景容再难自持,抱起慕雪芙就径直走向床。   慕雪芙肌肤胜雪,在大红的床褥上更是显得欺霜煞雪,握住手里,又像是那极品的绸缎,丝滑的如同一直被牛奶浸泡着的。   在景容一路带火的手中,那白纸若曦的凝脂被慢慢染红,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为他而绽放。   景容猩红的目光灼热似是要将她燃烧殆尽。他像是一匹永不知倦的战马,挥舞着汗水,发出低沉的吼叫,却还是在不断的前行,不断的挺进。   在他不断的进攻下,慕雪芙似是被抓住了命门,声音越来越大,她躬着身子,不断扭曲着,挣扎着。但景容哪里轮的她挣脱,钳制住她的肩膀,让两个人直接没有一丝缝隙。   仿佛被惊雷击中,有一团火在慕雪芙脑中里炸开了花,她软软的塌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景容又动了数下,直到**喷射而出,那种灭顶的愉悦才渐渐平息。他看着身下的小女人,沉重的粗气喷洒在慕雪芙的面颊上,微微一笑,“这就累了?还没结束哪。”   慕雪芙懒懒的睁开眼,勾起他的脖子,娇柔柔的声音如一滩春水,“王爷神力,妾身佩服,但你也得容妾身喘口气啊。”   景容一下一下的吻着她的面颊,身下又不老实起来,暗哑的声音低低笑道:“爱妃歇着,本王继续。”   床檐上的轻纱重重垂下,似池水中投进一颗颗小石子,拨动着层层涟漪。窗外落花片片飘落,桃花妖娆盛开,说不尽的温柔景象,旖旎春光。   再次醒来已至黄昏,景容吻了吻熟睡的慕雪芙,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就起了身。   他走到棋盘前坐下,一手持白子,一手持黑子,又再棋盘上绘制了一盘精妙绝伦、势均力敌的棋局。   黑子将白子的一角全部吃掉,他正在想办法反击,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棋盘。突然,手指被轻轻的刮了一下,他抬起手看了眼拇指上的刮开的口子,伤口很浅,没有出血,他捻了捻手指,好奇的看着刚才手指摩挲的地方。   细细一看才发现棋盘上有一道很深的裂痕,他皱了皱眉头,这棋盘是汉白玉所制,若不是受到重创,不应该会出现裂痕。   景容转过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慕雪芙,之前他见她手上一大片红晕,若是猜的没错,应该是之前发脾气事拍在棋盘上所留下的。可是她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将白玉击裂。那需要有很深内力的人才能做的,慕雪芙?她分明一点武功都没有。   笑了笑,景容又落下一颗白子,将黑子设的一个双虎堵着,又为白子开辟了一个新局面。他满意的看着棋盘上黑白子的布局,将手中剩下的棋子放到了棋盒里。   走到床边看慕雪芙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便穿好衣服离开了东院。   “王爷,上次刺杀王爷的人已经抓住了。”   景容细细擦拭着一柄宝剑,闻言,剑身一转进入剑鞘里。他将手绢往桌子上一扔,嘴边勾起一丝笑容,阴冷而诡谲,阴沉的声音中透着讥讽不屑,“将人带到密室里,本王倒要看看是宁王的狗是如何忠心耿耿的。”   昏暗的密室中只有几缕烛灯的光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和恶臭的腐烂味道。   景容阴鸷的目光淡淡的扫着绑在木桩上的人,俊美无寿的面容上蕴育着阴狠的神色,嘴边噙着的笑容如同盛开在阴阳路上的彼岸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王爷。”越风躬身将一条鞭子双手奉予景容。   景容接过鞭子,绕着手腕上几圈,像聊天一样,休闲自在,倒一点也不像是审问犯人。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人的眼睛上,恰到好处的完美笑容却带着无尽的嘲笑,“早就听说宁王身边有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虚。也不知宁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呸!”那人一口吐沫呸出,虽没吐到景容身上,但正好落到他的鞋上。像是这口吐沫吐到景容脸上一样,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追星气愤难忍,一个拳头上去,直接将他的门牙打掉。   周成从袖子里拿出一面白色的锦帕,弯腰擦去了景容鞋面上的浑浊之物。   景容冷冷一哼,“承恩伯效忠怀王,你作为他的儿子竟忠心宁王,父子分侍两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你比你爹对主子可忠心多了,你爹还会为自己考虑,你却不一样,为了你的主子,连命都能豁出去。你这狗胆子连本王都敢刺杀,比你的主子可大胆多了。”   原来这人就是京中新贵承恩侯的庶子,叫谭少清。   追星揉了揉拳头,他刚才那一拳可是出了十足的力,此刻倒觉得被这斯尖利的牙齿硌得生疼。他不屑的在谭少清脸上转了一圈,啐口道:“当然不一样,他爹起码不卖身啊。”   原来早前经追星调查,这谭少清与宁王并不是普通的主仆,而是存在着不为人道的亲密关系。   越风抿了抿嘴,嗤笑道:“给你个当男人的东西,你非不用,真是投错了胎,长了不该长的东西。下辈子投胎看清楚,别又稀里糊涂的投成了男人。”   越风的话一落,密室里的人都闷闷笑起来,追星更是笑的肆无忌惮,整个房子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谭少清咬碎了那颗牙齿的残渣,丝毫不在意别人的耻笑,一双如狼般阴狠的目光逼视着景容,恨恨道:“宁王才是皇子,是正统,你算什么,哪里有宁王尊贵?何以你就可以统领京畿卫!你以为皇上是真疼你吗?他不过是利用你给自己留给好名声,省的世人说他苛责子侄罢了。我原本也不想要你的命,但如今是非常时期,你的命在我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若是能让你死而换取你手中的权利,我会不惜任何代价。都怪冥阴阁的一群废物,亏我花了那么高的价钱,却丝毫未伤你半分。早知道,我就冲你那个王妃下手了!”   景容一直都是嘴角含笑,但当他一提到慕雪芙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目光如出鞘的宝剑,带着嗜血的寒光。他阴沉着脸,沉得渗人,连声音都好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没有一丝温度,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谭少清好似一点都不惧怕景容一般,他仰了仰脸,态度十分傲慢,仿佛此刻被绑在木桩上任人宰割的不是自己。冷笑一声,道:“看来宸王很在乎你那个王妃啊,也是,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多少男人都想得到。我真是后悔啊,后悔当初怎么不让人劫了她,然后将她卖进窑子里,让所有男人都尝尝她的味道,宸王妃的味道。哈哈哈哈”   “啪啪啪”,景容挥起鞭子,灌了十足的内力,生生落在谭少清的身上,直打的他皮开肉绽,连骨头都露了出来。似是不解恨,景容一鞭子抽到谭少清的眼睛上,直接将他的眼睛抽的血水直流。   看着他痛苦哀嚎的表情,景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就像是欣赏一副刚刚作完的画卷,满意十足。他将鞭子一扔,邪恶的眸光悠悠转转,好一会儿,玩味的目光停留在谭少清两腿之间的部位,道:“既然真男人不做,留着也不用,给本王连根拔起。”   “景容,你这个卑鄙小人,宁王不会放过你的!”谭少清不断的挣扎着,嘴中也不干不净的咒骂着,“我早就看出你就是一匹潜藏在暗处的野兽,心怀叵测、狼子野心,敢在宸王府里私设公堂,你真是胆大包天!”   被他咒骂,景容不以为意,扣了扣耳朵,仿佛耳朵里进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太吵了,将他的嘴堵上。”   “景容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唔唔”   嘴一被堵上,景容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少。他冲追星使了个眼色,“把他那没用的东西割下去。”   追星眨巴眨巴眼睛,耸了耸肩,下巴朝越风努了努,“王爷怎么不让越风去做,他的刀快!再说,这家伙那玩意也不知道有没有病,属下可不敢。”   越风冷不丁被点名,赶紧摇了摇头,辩解道:“王爷让你做事怎么那么多话?照做就是。我这刀太快,一刀下去,没等疼就死了,那不是便宜了他。还是你去,你的刀慢,最折磨人。”   追星一直认为越风木讷,没想到赶上这个时候倒机灵起来了。但他也无语辩驳,翻了个白眼,向一旁的人指挥道:“把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裤子扒了。”   长剑一出,手起刀落的一瞬间,涓涓血水从胯下喷涌而出,如火山爆发一般,崩裂出所有的岩浆。   谭少清如一头痛苦哀嚎的孤狼,在寒风中呜咽,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头上的汗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伴随着欲裂的青筋低落到地上,与地上的鲜血汇成无尽的河流。   景容看着那血流成河的地方,嘴边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 第一百三六章 故地重游   等景容再次回到东院时,慕雪芙已经醒来,此时她正看着他走前留下的棋局,赞赏之色溢于言表。见景容进来,她抬起头,朝他招了招手。   景容嘴角含笑,温文尔雅,如冰山上的雪莲,纯粹干净,与密室中那个鬼魅阴邪的他截然不同。   他走到慕雪芙身边,握住她的手,“睡好了吗?”   慕雪芙点了点头,依靠他的力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伸开手臂,低头道:“抱我到床上穿鞋。”   景容看了眼地上,没有鞋,原来是光着脚跑过来的。他无奈的抿了抿嘴,道:“以后不许光着脚乱跑。”虽轻责着,但还是托住她的屁股将她抱回了床上。   慕雪芙没有马上从景容身上下来,而是懒懒的依靠在他身上。鼻子触碰在他的脖子上,慕雪芙来回拱了拱,细细一闻,一股血腥的味道传进她的鼻息中。她轻轻皱了下眉头,一转头,撒娇又任性道:“我醒来都没看见你,你去哪了?你不说陪着我嘛,怎么趁着我睡觉又偷偷离开!”   景容拍抚着她的背脊,隔着薄薄的衣服依旧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想起之前这双手一直在她的身上游走,景容扳着她的头吻了吻嘴角,含笑道:“分开一会儿就想本王了?”   慕雪芙推开他的脸,一脸嗔意,否认道:“不嫌害臊,谁想你?”   “哦?可是本王记得今天有人和本王说想本王了啊?”景容勾了勾她的鼻子,玩笑道。   “谁啊?是谁这么大胆敢肖想王爷?”慕雪芙睁大眼睛,装作一副吃味的表情,道:“胆敢背着我勾引王爷,简直太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我要把她搓扁揉圆,扔到油锅里炸上三回才行!”   “啵,啵,啵。”景容被她逗乐,抱着笑的前仰后合,用力在慕雪芙脸上连续亲了三下,发出响亮的声音,“这么说的话就应该把你扔到油锅上炸三回。”   慕雪芙低低一笑,搂住景容的脖子,假意恍然大悟,吃惊道:“呀,原来那个人是我啊!我怎么不记得?不过,要是我,就不能到油锅里炸了。如果把我炸了,我就成金黄色,那不成黄脸婆了?成了黄脸婆王爷就一定不喜欢我了。”   景容朗朗大笑,看着她水盈盈的脸蛋像水蜜桃一般粉嫩,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口,“芙儿就算是黄脸婆本王也喜欢,本王永远都喜欢。”今生今世只怕只有怀里的小女人能入他的心了。   慕雪芙弯了弯眼角,嫣然一笑,趴在景容身上,笑而不语,心里仿佛被蜜糖灌满,甜蜜蜜的充满了整个心房。   指尖轻轻划过如缎般黑滑的乌丝,景容情不自禁扣着她的头骨,温润炽热的唇瓣轻碾着那娇嫩如花的红唇。须臾,松开口,但目光却依旧锁定在那娇艳欲滴的嘴唇上,再一点点延伸到那若隐若现的酥胸上,眼中的光泽暗了暗,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细腻凝脂的粉颊,心中再次生出旖旎。   他眼中的**如一潭春水,灼热而浓烈,慕雪芙垂下脸,推了推景容,娇嗔道:“你就会欺负我。”她揉了揉肚子,“一直等你回来,我还饿着肚子哪。”   瞧着她这幅委屈的的样子,景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一大口气,消散掉心头的那抹**,“本王怎么敢饿着爱妃。”   当夜,自然是春风一度,同谐鱼水之欢,共效于飞之愿。   “什么?昨夜荣王妃殁了?”翌日早膳时,慕雪芙听到这个消息,险些将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她侧目看了眼向她投来意味不明目光的景容,扯了扯嘴角,夹起菜吃了一口,才道:“我虽只与她有数面之缘,但这么年轻就没了,真是可惜。”   景容收回目光,淡淡扫了眼周成,道:“怎么这么突然?”   周成谨慎道:“据说这几日荣王妃为了荣王的事担心不已,昨日一听说皇上撤了荣王的官职,就身子不济,晕了过去。等荣王请了太医医治,已经是灯枯油尽了,连太医都说要提早准备后事。本以为还能挺几日,只是不想,昨夜就殁了。”   慕雪芙心中惋惜,想起前些日子荣王妃亲临的那次。虽然她没说几句话,但慕雪芙却深深的记得那日她的神色。当她提到景寒时,会不自觉的脸红羞涩,那日慕雪芙就知道,她一定是爱极了景寒。   今日听到她的死讯,慕雪芙心里莫名有一种怅然,不自觉脑海中浮现出景寒的样子,想着此时的他会怎样。   景容快速吃了几口饭,看着慕雪芙道:“荣王妃去世是大事,用完早膳我们一起去荣王府看看吧。”   此时慕雪芙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她放下碗,道:“我去更衣。”   景容瞥了眼她一口都没动的粥,眯了眯眼,淡淡道:“荣王妃是可怜,可你也不用难过到吃不下饭吧?”   慕雪芙转身的动作戛然而止,侧着身看着景容道:“我不是难过,而是觉得可悲。悲哀她即便有个风光的葬礼,也很快会被人所遗忘,甚至,她的位置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女人来代替,而谁又会记得她这个病王妃哪?”   她笑了笑,又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这王府里的人谁还会记得我?倒时,恐怕都在巴结着新王妃吧。”   “不许混说!什么不在了,一早上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景容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抱着她道:“你呀,一天天就会瞎想,你不在本王身边还想去哪?还有,本王说过,这宸王府的王妃只能是你,无人可以替代。”   慕雪芙勉强一笑,推开景容的手,“我进去更衣,你快些吃,吃完也去换了衣服。”   景容两人赶到荣王府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到了,与众人互相见礼后,景容便带着慕雪芙到灵堂去祭拜。   景寒站在灵设一旁,虽有些颓唐,却依旧面无表情。垂着眼皮,让人看不见他任何神色就仿佛这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四哥节哀。”景容走到他身边,拍了拍景寒的肩膀。这种时候仿佛任何的话语都是徒劳,虽然这声“节哀”也不过是句废话,但好像除了这句话说什么都不合适。   景寒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的看了眼景容,又随意扫了眼正在灵前行礼的慕雪芙,淡淡道:“谢谢,招待不周,随意。”   景容点了点头,便带着慕雪芙离开了灵堂。走到门口时,慕雪芙转了下头,看了眼垂头的景寒,心中酸涩。   荣王府为招待宾客,将男女分开两厅,出了灵堂,慕雪芙由下人领着去了专门招待女宾的厅房,刚一进门就差点与走出来的无忧公主撞在一起。   慕雪芙微微蹙了下眉头,垂眉敛目,朝着无忧公主行了一礼,“公主万安。”   无忧公主松开拉着秦情的手,环臂于胸前,不屑的打量着慕雪芙。一身素衣的慕雪芙不似往常妖娆,却更显柔美清婉,清丽脱俗。但即便她装成九天仙女,在无忧的眼里慕雪芙都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虽然无忧一副凌厉逼人的样子,但在面对慕雪芙时,她却从内心生出一丝恐惧,甚至没有勇气像往常一样侮辱她。但为了彰显她公主的气势,却一直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路的举动。   慕雪芙站在门口,目光将屋子里的人一扫无余。一转身,便离开了厅房。反正这些人与她相熟的一个也没有,同坐在一个屋檐下也尴尬,还不如在外面走走。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慕雪芙从家变之后第一次来到荣王府。那时荣王府初建,还是光秃秃一片,如今,早已变成另一番格局。   循着幼时的记忆,慕雪芙寻找着那片属于她和玉瑕哥哥的梅林,她想看看她种下的那株刻着她名字的梅树还在不在。   随着年幼那朦胧的印象,慕雪芙终于找到那片梅林。此时的梅林早不是冬日里红艳似火的景色,只剩下一派萧瑟容姿。   慕雪芙穿过一株又一株的树,终于在梅树之漩找到了刻有“芙”字的树。她内心欢喜着,愉悦着,仿佛失去多年的东西又回到她手中一般。   她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梅树上的字,泪珠不自觉从眼中流淌,滴在她的手背上。那温热的眼泪似刚烧开的热水,灼伤了她的手,点燃了她的心。   这个“芙”字,早已不是她刻上去时那深深的痕迹,它已经模糊不堪,甚至已经辨别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字。但即便字再模糊,但回忆却依然清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昨日才发生的。   慕雪芙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离她越来越近,还没等她发现身边有人时,突然,有一双手握住她摩挲着树干上的手。   “芙儿妹妹,你没死,你回来了,对不对?”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那棵树,同样的人,仿佛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第一百三七章 梅林相认   慕雪芙被这一声“芙儿妹妹”所震,一瞬间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氤氲,她的嘴角轻轻抽搐,憋在心中火焰在胸腔里不断灼烧旺盛,这股火焰不断向上窜烧,直到头顶,如火山里的岩浆,不断翻涌滚动,好似下一刻就会喷发出来。   慕雪芙猛地站起来,抽回手,却咬紧了牙床,吃力的将灼火吃进肚子里,这旺火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只等着将她烧毁殆尽。一抹混杂着无措、激动、矛盾、惆怅的笑容浮在她的唇边,却含着一抹牵强,慕雪芙狠狠的咬出她的下唇,才将眼眶里的泪水咽回去。   她转过头,璀璨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定定的锁在来人的脸上,笑了笑,温声道:“荣王失去发妻忧伤过度,所以才会认错人吧?”   景寒深深的看着她,眸光烈烈,他看着被慕雪芙摩挲过的地方,轻轻道:“这株树,这个印记,除了我和芙儿妹妹,没有其他人知道。”   慕雪芙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转过身向另一株梅树走去,衣袖很长,遮掩住她紧攥的拳头。她背对着他,似是不敢直面于景寒,却依旧故作轻松道:“我想荣王误会了,我不过是无意中看到,没想到这株梅树还有一段故事。”   “这么多株梅树,你偏偏无意中选了它。”景寒万年不变的冰脸起了变化,他微微一笑,似回忆一般轻轻诉说,“芙儿妹妹那时才五岁,但她很聪明,会写很多字,最会写的就是这个“芙”字。王府还没建成,她就嚷着我带她来看,可到了这,却全都是光秃秃的。她说她不喜欢,她说没有生气的房子住着也不开心,所以又拉着我种梅树。她说梅花冬天开放,这样即使百花凋落,我的荣王府还是一派生机。那个春天,我们种了很多株梅树,她调皮的在其中一株上刻下她的名字,她说这样就算她不在我身边,只要我看到这颗树,就会看见她。可是,她还没有看到她种下的树开花,就离开了我。”   紧绷的心弦“嘭”的一声断裂,慕雪芙脚下一顿,像是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不断跌落到衣襟上,将那素白的衣衫阴湿了一大片。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又极力的克制着,“她为何要离开你?”   景寒目光如水,晶莹闪烁,面容悲怆,他定定的看着慕雪芙的背影,声音仿佛是一点一点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似的,“灭门之灾,尸骨无存。”   慕雪芙身子一震,脸上霎时没了血色,集聚在眼眶中的一颗泪珠凝结成斗大的颗粒,却迟迟没有下落。慢慢的,那颗眼泪铺满整个眼球,最后干涸般融入眼珠里。慕雪芙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惋惜的语气,道:“真惨,不过,就像她说的,即便她不在王爷身边,只要你看到这株梅花,就能看到她。又或许,她的灵魂已经注入这颗梅树里,她一直都在看着你,从未离开。”   景寒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移到那颗树上,又慢慢蹲下身,抚摸着那片印记,“我一直都不敢相信她死了,不敢相信我再也看不见那个总是跟在我身边的芙儿妹妹,再也听不到她叫我玉瑕哥哥。她才五岁,美好,纯真,似观音坐下的小玉女,甜甜的笑容能把人的心融化。”   慕雪芙斜目看了一眼他抚摸的地方,“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就像烟花一样,只有瞬间的灿烂,转瞬即逝,只会留下余后夜空的惆怅。”   景寒倏然站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她真的死了吗?”   下意识的慕雪芙想要否认挣脱,但手却慢慢放下,她反手抱住景寒,泪水越来越多,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她死了,禁卫包围,刀光剑影,烈火焚身,无路可走,由不得她不死。”   “为什么不给我送信?或许我可以救他们。”   “谁会想到连审都不审就满门灭口,就算你在,怕是也无用。”   “我收到消息就立马赶了回去,等我到了,已经是一片废墟。”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没有人幸存,全都烧成了灰。”   景寒眼圈越来越红,他紧搂着慕雪芙,声线中带着嘶哑,“我应该早就猜到,虽然过去了十多年,虽然你身上已经没有小时候的影子,但我应该一眼就认出你。就算,就算第一眼没有认出,在永安长公主的别庄,你弹琴时我也应该认出你。”   “玉瑕哥哥。”一时间堵在心口的情感通过这一声而宣泄出来,慕雪芙抬起头,看着景寒,眼泪又多又急。   这一刻,慕雪芙仿佛找到了依托,找到了一个她可以依靠的肩膀。这个承载着她年幼时的怀抱,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暖,仿佛将她带回那段纯真无暇的岁月。她在他的肩膀上撒过娇,她在他的怀里任过性,他会把她抱在膝上写字,他会把她背在背上奔跑。阳光和煦的俯照在慕雪芙的脸上,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十年,她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她真的累了,她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这个能给她依靠的人让她觉得无比的安然,一直忙碌的心此时才缓缓的停下脚步,得到喘息。这种感觉是冷希,甚至景容都无法给予她的。   景寒用他粗糙的手指擦拭着慕雪芙满脸的水痕,“我不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也不问你这十多年去了哪里,更不问你为何要回来,只要你活着,还是我那个天真烂漫的芙儿妹妹就好。”   慕雪芙眼波流动,一眨眼,水盈溢满的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她垂首摇了摇头,抱在景寒身上的手徐徐松开垂下,怆然道:“镇国将军府的慕雪芙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已不再是你那个纯真美好的芙儿妹妹,在那场鲜血染成的杀戮后她已迷失了本性,变成了一个魔鬼。”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景寒抓住慕雪芙的肩膀,“你听我说,好好当你的宸王妃,什么都不要做。你是舅舅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不可以再出事。为舅舅平反的事有我,我一定会还他清白。”   慕雪芙嗤笑了一下,拉下景寒的手,转过身不再看他。她的声线清清泠泠,如寒冬腊月水面上的一层薄冰,“平反?玉瑕哥哥,我镇国将军府六十九口人全死在那场刀光箭羽下,尸骨无存,我爹,我娘,我哥哥,我的亲人,全都惨死,无一生还。我要的难道只是平反吗?”她突然转过身,阴冷凌厉的目光逼视着景寒,声音沉沉如钟声,“不,我从来不是为了平反,我不在乎这些虚名。我要的是报仇,是血债血偿,我要始作俑者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看着眼前目光中近乎疯狂的慕雪芙,景寒说不上是震撼还是痛心,只觉得心疼,似寒冰直穿心间,他轻轻闭了下眼睛,道:“你所说的始作俑者是我的父皇吗?”   慕雪芙收回冷冽的目光,她将头转到一边。她能说什么?说对,我就是要你的父皇也尝尝我的痛苦?“玉瑕哥哥我不求你帮我做什么,我只求你不要管这件事,你知道的,如今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会伤害你。”   “他是我的父皇,你要对付的是我的兄弟!”   “是他下令灭了我全家!是他令我家破人亡!”   一句话直接将他堵住,景寒走到她面前抱住她。他是真的无话可说,别说是慕雪芙,就是他因为此事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父皇。那时她才五岁,在那种情况下亲眼看着家人死去,这种痛苦又是谁可以承受的哪?   “平郡王的事是你做的吗?”许久之后,景寒轻声问道。   慕雪芙点了点头,没有隐瞒,“是,当年是他去宣的旨,也是他下令放箭点火。”   “你和慕昭霖达成什么协议他才会让你做他的女儿并嫁给宸王?”   “慕昭霖和我爹是结拜兄弟,当年是他将我救走,后来,我变成了他的女儿。嫁给宸王,是因为他想利用我拉拢景容。”   “宸王他是真心待你,我看的出来。”景寒微微一笑,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乱发,“你需要我做什么?”   或许是皇家人本无情,景寒的心不由自主倾向于慕雪芙。其实对景寒来讲,父皇这个词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称呼,他的父皇没有给过他真正的父爱,而那种父爱的感觉他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体会到了。虽然他们不是父子,但在他心里那个男人就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那个人便是慕雪芙的父亲。   “什么都不用做。”慕雪芙眸光见浓,定定的看着他,“玉瑕哥哥,我知道你根本不屑这皇位之争,你是飞翔在天空的雄鹰,你希望展翅翱翔去寻找你的那份领空。可你又不得不剪去羽翼,困在这肮脏罪恶的权力**漩涡中。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当皇帝?” 第一百三八章 貌合神离   景寒注视着慕雪芙,昔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妹妹已经长大成人,变得沉静、聪慧,不需要他像以前一样去保护她。   “我的芙儿妹妹真是长大了,不再是昔日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连哥哥的心意都一清二楚。”景寒勾了勾嘴角,硬冷的脸部线条上微微抽动一下,微笑道:“那个位置是无数人心之向往,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高高在上,睥睨天下,拥有至尊权力。可那个位置像是有一个魔力,坐上去就会激发人身体内的**。人心一旦和**纠缠在一起,势必会失去本性。若是你真心问我一句,那我回答你,我不要,我不屑。”   慕雪芙用手绢擦干眼角的泪痕,缓了缓,道:“我知道你不屑,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岂会入你的眼?真好,时隔多年,你依旧还是那个我所熟悉的玉瑕哥哥。”她别开头,看向远方,声音轻的仿佛一阵清风,“可我早已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芙儿妹妹,我真怕有一天你会对我失望透顶,然后讨厌我、远离我,甚至会成为我的敌人。”   景寒只觉得心一揪揪的疼,他轻柔的捧着慕雪芙的脸,“无论妹妹什么样,哥哥都不会讨厌你、远离你,更不会成为你的敌人。玉瑕哥哥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不会让人伤害到你。就算那个人是我父皇,我也决不允许。”   眼眶一阵阵发热,一股股的温热气息氤氲着眼睛,慕雪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景寒怀里痛哭起来,仿佛是把这么多年所有的眼泪都倒出来一般,“玉瑕哥哥。”   仿佛有很多话想诉说,但当张开口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这一句“玉瑕哥哥”代表了千言万语。   纵然物是人非,时光迁移,他还是她的玉瑕哥哥。   良久,慕雪芙渐渐松开景寒,擦干脸上的泪,若是再哭下去,一会儿景容那里也无法交代。她禀了禀心情,让自己沉静下来。   “不要哭了,再哭下去这眼睛就肿成小核桃了。”景寒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泪,“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记得吗?你三岁时,有一次你因为一点小事就哭了整个下午,害得我被母妃误会以为我欺负了你,把我好一顿训斥。”   慕雪芙破涕为笑,之前的阴郁散开一些,道:“那么早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我哭了一个下午,那一定不是一件小事。我想,一定是你欺负了我,不然我才不会哭那么久。”   景寒嘴角含笑,静静看着她,看着她的哭,她的笑,那一刻,他真的觉得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王爷,永安长公主及襄阳侯已到了门口。”一道娇俏的声音突然出现,是一个鹅蛋脸的丫鬟。她站在院子外面,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的神情。   景寒迅速收回手,嘴边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他转过脸冷视了一眼,冰冷道:“你先去招呼,本王马上就过去。”   “是。”丫鬟连头都没抬,迅速转过身离开。   “永安长公主不能怠慢,玉瑕哥哥快去吧。”慕雪芙看了一眼那丫鬟的背影,又淡淡的收回视线,凝视景寒道:“出了这里,你就是荣王,而我,是宸王妃,我们是两条平行线,不能有任何交集。”她顿了一下,垂下头,“最好没有人见过我们出现在一起。”   景寒懂她的意思,他和她身份有别,若是让人知道荣王和宸王妃在一起,一切的后果不可想象。他拍了拍她的肩头,“我明白,你放心,不会有人传出去的。擦干眼泪,不要让别人发现异常,我先过去招呼客人。”   “若是有事找我就去东福大街的茗音楼找一个叫冷希或是月瑶的人,他们会想办法给我传递消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慕雪芙心思一转,道。   景寒脚下一顿,“好。”说完他就直接离开了梅园,没有一丝停顿。   景寒走后,慕雪芙没有立即离开。她收拾好心情,将眼泪擦干净,又停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不想景容竟找到这里。   下意识的慕雪芙擦了下脸颊,然后扯出一抹笑意,“王爷怎么找到这来了?”   景容走到她身边,道:“本王去找你,荣王府的下人说你不在女客厅,本王担心,就四处找找,没想到你来了这里。”他的目光中满是探究,扫了眼院子里凋零的梅花树,“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慕雪芙含笑道:“荣王府的梅花乃京中胜景,我心中向往,所以前来一观,却忘记寒冬已过,只剩萧条。”   景容捧起她的脸,仔细一看,蹙起了眉头,“哭过了?”看着慕雪芙不说话,景容叹了一口气,将她轻轻的抱住,“是谁惹了本王的王妃?嗯?”   慕雪芙贴在景容的胸口,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想了想,道:“我去女宾厅时无忧公主挡在门口不让我进。”   景容低低一笑,亲了亲她的额头,“为这事就值得你哭一场?”   慕雪芙抬起头,带着委屈的表情,鼻头红红的,仿佛又要哭出来一般,“妾身是发现自己无用,女宾厅里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人为妾身说话,可见妾身有多不得人心。”   “为何要得人心?你只要得到本王的心就够了。”景容触摸着她的脸,笑容和煦温暖,却透着一点玩味之意,“平时不是很厉害,怎么今日反倒还被无忧给拦在屋外啊?这可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那是因为平时有王爷在身边,无忧公主再难为妾身,妾身都有王爷倚仗。今日王爷不在,妾身自然惧怕无人可以杖腰。”慕雪芙伸长胳膊抱住景容的腰撒起娇来,虽然有恭维之意,但她确实觉得有景容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怕。   景容笑意更深,他吻了吻慕雪芙的唇边,再次将她抱入怀里,这次,明显比刚才更用力。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眼中的柔情慢慢变淡。他了解慕雪芙,她是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而哭泣。一定是这中间她见了什么人,或是发生了什么事。   芙儿,为何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慕雪芙静静的依靠在景容身上,轻轻的闭上眼睛,这一刻她竟生出几分贪婪,贪婪这一刻的温存。因为她不知道当有一天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摊开时,他是否还会像现在一样对她如此温柔。她想应该不会,他怎会容许别人欺骗他哪?或许,到那时,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随着真相揭露的那一天而消亡吧。   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却心怀各异,貌合神离,大抵如此吧。   祭灵结束后,众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景骞出了荣王府后,只叫人先送王妃和侧妃离开,然后自己向着与回怀王府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看着手中的纸条上写的娟丽字迹,想起那姣好的容颜,嘴边勾起一抹笑意。他阴鸷的目光难得的闪过一丝变化,虽有算计,却也多了一丝温情。   马车到了一家不起眼的酒楼便停了下来,景骞下了马车,阴森的目光环视一周,确保没有人注意到他才进了酒楼。   “王爷你终于来了。”见景骞进来,在房间里等候多时的女人猛地扑了过去。她靠在他的身上,泪水顷刻而出,“王爷,我好想你。”   “本王这不是来了吗?别哭,你这样你知道本王有多心疼吗?”景骞拍着女人的背脊以示安抚,他低下头嘴唇轻啄在她的唇上,一下比一下用力,边吻边道:“柔儿,本王好想你,没日没夜的想。几次,本王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去宁王府把你抢回来。”   原来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宁王妃钟碧柔。   钟碧柔的手轻抚着景骞的脸,目光灼灼的凝视着他,一寸一寸的在他的脸上环绕,戚戚道:“我也有很多次差点就跑去怀王府找你,甚至,有一次我已经站在了怀王府的大门前,只差一步,我就真的去敲门。我想,我什么名分都不要,哪怕是个丫鬟我也想待在王爷身边。可我知道,若是我真的那么做了,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只会让王爷的处境更加艰难。王爷,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愚弄我们?我本是你的新娘,就差一条街,我就可以成为你的新娘。”   景骞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他没想到钟碧柔真的跑到自己王府门前。若是她真的那么做,那后果真是不可预料。幸好,万幸,她没有那么做。   景骞神色一变,装出一副多情的样子,深情的眼神紧紧锁定着钟碧柔,他本是剑眉星目的俊雅男子,配上一双饱含柔情的双目,简直能将人的心柔化,“本王只恨自己没用,没有勇气将你夺回来,也怕你嫁给景宗后心里已经没有本王。但如今知道你的心意,这一次,本王不能再退缩,本王要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柔儿,失去你本王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本王不想再和你分开。今日,你就随本王回府,明日就算父王要砍要杀,本王也心甘情愿。” 第一百三九章 甜言蜜语   “王爷你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女人向来禁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景骞这几句话,早已让钟碧柔泪流满面,她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我从来没有怨怪过王爷,这一切也不是王爷的错。我知道人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是柔儿福薄,注定做不了你的妻妾,但即便如此,柔儿永远都是王爷的女人。”   “柔儿,本王真的很爱你。”景骞擦拭着她的眼泪,动作轻柔的仿佛若是用一点力就会划破她的脸颊一般。倏尔,他一把将钟碧柔横抱起来走向床榻,“这么多个日夜,本王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你。你害的本王得了相思病,无药可救。”   吻一点一点落在她的肌肤上,急切又带着温柔,他冰凉的嘴唇仿佛灼热的火焰,让她从外到内渗透着炙热。钟碧柔紧紧的抱着景骞,任他在自己身上燎原,任他将自己燃烧。这一次,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害羞,而是拿出所有的热情去回应他,她要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颠鸾倒凤过后,钟碧柔静静的依靠在景骞的肩上,这一刻,她的心被填充地满满的,仿佛就算立即死去,她都心甘情愿。   温热的泪水滴在景骞的肩上,一滴一滴,如同水晶一般圆润剔透。钟碧柔目光凝滞在他的脸上,带着依依不舍的浓浓情意,就像是生离死别一般,“有这一次,知道王爷的心里并未忘记我,我就知足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王爷就忘了我吧。”   景骞抿了抿嘴,吻了吻她的额头,“本王怎么可能忘记你?柔儿,你虽不是本王第一个女人,但却是本王最爱的女人。”他的手指抚顺着钟碧柔的秀发,“本王也清楚,王府里的女人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真心爱本王,她们只不过爱我能给她们带去的荣华与地位而已。”   钟碧柔将景骞的手放在脸颊上,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能听到王爷的这番话,柔儿就是死也知足了。”   “休得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会长命百岁,和本王白头偕老。”骤然,景骞神色一变,目光里覆上一层阴寒,恨恨道:“若不是景宗从中作梗,本王怎么可能与你分离?只要一想到他处心积虑算计,将你抢走,本王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听罢,钟碧柔神色猝然大变,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她定定的看着景骞,她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急切,“什么?是宁王特意为之?他不是一心想娶秦情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切身利益。你不要看景宗一直以来都是沉默寡言的皇子,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居心叵测、野心勃勃。他那种人为了权利什么干不出来?秦情的娘家是不错,但娶一个尚书的女儿哪里赶得上娶一个军侯的女儿?出于嫉妒,出于野心,所以成婚那天他就来了一招换新娘的把戏。不然为何那日他偏偏改变回府路线与咱们怀王府的迎亲队伍相撞?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导出来的。”景骞目光逐渐变冷,冷的像是数九寒冬里无数锋芒尖利的碎冰,透着几分凛冽的杀意,“一个将权势看的比一切都重要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钟碧柔心中大骇,心像是被一只强劲的手用力扼住,憋得她喘不过起。她只觉得大脑空白一片,只留下景骞刚刚说过的话。原来,她今天所有的不幸都是景宗事先安排好的。   猛然,她扑到景骞怀里恸哭起来,似是将这断时间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王爷,王爷,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为了权利!为了皇位!”景骞冷笑一声,那声音像极了欲扑向猎物的猛兽,音调慢慢扬起,带着说不出的兴奋。所有的皇子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而活,景宗如此,他更是如此。   这句话就像是寒冬腊月里房檐上的冰锥,直戳她的心脏。良久,钟碧柔慢慢抬起头,目光中不再是昔日的温婉之色,而是蒙上了一层森森恨意。她冷冷一笑,透着无限的嘲讽,“为了权利?皇位?那就要牺牲掉我的幸福吗?我的幸福在他的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景骞眉宇间染上一层心疼,他抱紧了钟碧柔,抚顺着她的背脊,“别这样柔儿,你这个样子可知本王有多心疼吗?本王什么都不想争,本王只希望你能在本王身边。”   “不,王爷,你要争。”钟碧柔望着景骞,神色认真而坚定,她握住他的手,“为了我你也必须要争,他毁了我的幸福,我也要毁了他的**。”   景骞紧皱着眉头注视着钟碧柔,似是有一种难掩的苦楚与心痛,而眼底却闪烁着无人察觉的精光。须臾,他轻叹了一声,嘴边慢慢勾起一抹笑容,声音中透着一股勉为其难的心绪,“柔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你本王愿意去拼一把。若是有幸本王可以登上皇位,本王一定封你为皇后,让你再也不会离开本王。”   陷入爱情里的女人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她的思想完全沉浸在与男人的情爱中,哪里还辨得出真象与假象。她会自觉的过滤掉周边一切的声音,只被心爱的男人所引导。   之前景骞所说那句话就像是一道浅薄的伤痕被人特意撕开,还被人撒上盐,令钟碧柔痛苦万分。但景骞的这句话又像是缝合伤口的线,或是治愈痛处的药,将她心里的创伤慢慢抚平。她看着景骞,徐徐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当什么皇后,更不奢求,我只想在你身边,永远陪伴着你。”   景骞的心有一瞬间的波澜,仿佛风平浪静的水面上被人扔进一颗石子。石子虽小,却还是荡起了一层涟漪。他擦了擦钟碧柔脸上的泪水,又将她紧紧的抱入怀里,“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这个女人他虽然一开始接近她也只是看中她身后的力量,抱着利用她的态度。然而,即便他再无情,面对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时,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触动。   轻纱逶迤垂地,帐中鸳鸯交颈,翡翠合欢。几叠鸳衾红浪,金钗玉器碟碟,生生作响。   翌日,宸王府里,一片蔚然的桃林,桃花灼灼,缀满枝桠,清风吹拂,清香绕人。慕雪芙站立在桃花树下,粉白透红的脸上秋波荡漾,盈盈剪水,一袭浅粉色长裙将她完美的融合其中,宛若一朵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让人望之心旌摇曳。   她嘴边浅笑,笑容清冷而疏落,眉宇间皆是冷漠与桀骜。她置身于此,既和谐,又与桃花的温婉宜人大相径庭。   指尖在桃花面上轻轻一划,留下一道轻轻浅浅的痕迹,仿佛一张美人脸被抓破一般。慕雪芙轻轻一弹,花瓣乱落如红雨,她伸手一接,正好有一片落花坠入她的手心,慕雪芙浅浅一笑,“落花有意流水有情,这对苦命鸳鸯相聚,唯恐衷肠相思难以道尽吧。”   红韶将采摘的桃花尽数放进篮子里,听到她轻轻低语,伸长了耳朵,待听清她的话,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接话道:“主子是说怀王和宁王妃吗?”看慕雪芙点头微笑,眼睛中闪过疑惑,“主子为何让人怂恿宁王妃去见怀王?”   慕雪芙轻睨了她一眼,摘下一朵侬艳的桃花放在红韶的花篮里,“不相见景骞又如何利用钟碧柔?景骞那么聪明,他一定会想到利用钟碧柔来做他在宁王府的细作。而且,他更想要钟碧柔娘家的势力老扶助他。男人只要对女人使用些甜言蜜语,女人就会自动缴械投降,更何况,钟碧柔是真心爱景骞,为了他又有什么不能做。”   红韶不解,她歪着头望着慕雪芙,“要是这样的话,怀王不就会在夺位上加大筹码了吗?主子为何要帮助怀王?”   慕雪芙拂去身上的落花,冷冷一笑,眼中精光闪烁,似漆黑的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散发着光芒,“我何时说过要帮他?他增强势力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她停了停,扶了扶头上的金簪,“杀人有时不必自己亲自动手,看着别人自相残杀才有乐趣。我很期待有一天看着他们煮豆燃萁,手足相残的局面,我相信,那一天,不远了。”   仿佛一朵初开的芙蓉花,冰明玉润,粲然灿烂,即便是在花海之中依旧夺目耀眼。她笑靥嫣然,目光延伸到不远处向她走来的男人身上。男人头戴赤金簪,长发飘拂,面若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身如玉树,风姿奇秀。须臾,她走出桃林,向男人而去,不觉加快了脚步。   景容眼中惊鸿一晃,双目灼灼的看着她走近,粉红色的裙衣仿佛是由桃花织锦攒簇,浑然天成。他嘴角上扬,笑影更浓,伸展双臂等待她的投怀。 第一百四十章 情愫暗生   慕雪芙轻笑出声,眸光悠悠一转,提起裙衣,便跑上前去,长长的裙裾逶迤曳地,波光流动,似一张飞拂张开的蝶翅,投入花的海洋。她搂住景容的腰身,“咯咯”一笑,软侬的声音腻出了花蜜,“王爷是等着妾身投怀送抱吗?”   景容将她抱起来,向桃花树下走去,“本王是等着你自投罗网。”   桃花盛放灿若云霞,簌簌而下轻盈的沾落衣衫。慕雪芙半躺在景容身上,半阖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恍惚间,有桃花落到唇边,没等她拿开,景容的吻不期而至,舌尖一顶,与落花一起长驱直入。花瓣清幽,没有什么味道,微微有一丝清苦,可却夹杂着一丁点甜味。没等慕雪芙细细品尝,景容一勾舌,将桃花咀嚼干净。   慕雪芙离开他的唇,妩媚的眼睛春波荡漾,如湖面上的波动的涟漪,挑拨着心弦。她推了推景容,声音软绵的如一缕春风,温婉缠绵,“你坏,就知道欺负人家。”   景容满脸温柔笑意,红唇抵着她的眉心,“本王怎么欺负你了?”吻蜿蜒而下,在慕雪芙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他的力度很轻,让人痒痒的,“这也算欺负?”   慕雪芙娇哼了一声,微微嘟起嘴,“你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景容长眉一斜,顿时脸上起了玩味之意,“哦,这么就算欺负啊,那本王让你欺负回来。”说着他将慕雪芙抱到身上,摁住她的脑袋,用力亲吻了几下,“如此,你也算是报了仇。”   “你这个无赖!”粉拳轻轻的落在他的肩上,宛若桃花拂面,慕雪芙被他这无赖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她翻身躺在景容的肩上,摊开手掌去接那凋落的花瓣,花片如轻柔的羽毛,划过她的手心,留有余香。   景容郎朗一笑,声线中隐隐有飞扬之意,“难道本王说错了吗?是你说本王欺负了你,怎么本王用同样的方式让你报仇,你反倒说本王无赖。”他连连“啧”了两下,直摇头感慨,“哎呀,这好人真是难当啊。”   慕雪芙被他逗笑,媚眼一飞,啐口道:“好个没正经的人,还是王爷哪,就这般没出息吗?”   景容抵在她的肩上,一口含住她的耳朵,含糊道:“在你身边本王为何要正经?也早就没了出息。”   慕雪芙娇呼一声,被他含得身上微微颤栗,她反手覆上景容的脸颊,轻轻摩挲,嗔道:“那你只可在我面前没正经,不可以在别人面前也这般。”   景容松开口,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墨色深邃的双眼流动着琉璃般的光彩,如星河浩瀚中璀璨的火焰,将慕雪芙层层包围,感受着他的炙热。他是那样深情,深情到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将慕雪芙燃烧殆尽,“只有你,唯有你。”   一抹难以言语的欢喜自心房向周身扩散,慕雪芙举目凝视着他,心里被一种她不曾有过的充盈填满。   景容低头看着她,笑意愈浓,将她拥入怀里,“这辈子,只欺负你一个人。”   清浅的日光在桃花飞霞中缓缓流淌,在人的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边际。红花飞落沾衣,芳心占尽春色。朵朵繁花在深春低语绵绵,摇曳飞舞,如同春雨纷纷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慕雪芙静静的倚在景容的肩上,满心恬美,这一刻,她的心里滋生出一种别样的感情。只是,她刚要去探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所扰。也正是因为此刻她没有再去追本溯源,或是说没有刻意去遏制,让这份情愫开始恣意增长。   “妾身参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慕雪芙探出头看着打断她难得觉得岁月静好时光的人,微微皱起眉头。这个花媚儿,自从花德妃死了以后,她就再也没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转悠。甚至可以说,她都要差点忘记花媚儿这个人了。   她穿着一件象牙白色的衣裳,素净无华,连脸上的装扮也不像以前那么浓烈,反而眉宇间清雅素淡,一点也不像她以前的样子。   慕雪芙根本不相信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改变习惯风格,况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她心里琢磨着凡是反常必有妖,这花媚儿也不知道唱的哪出戏。   景容淡淡的看了眼花媚儿,下垂的嘴角明显看出他已经不悦。他起了下身,靠在软垫上,带着不耐烦的口吻,道:“你怎么来了?”   花媚儿身子明显一僵,连呼吸都忘了半拍。以前就算王爷不喜欢她,也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不耐。难道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还是说王爷有了慕雪芙就丝毫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很快,她调整好心态,微微一笑,挥手让身后的侍女将一个酒瓮送到景容面前,“这是妾身去岁酿制的桂花酒,这桂花酒芬芳馥郁,甜酸可口,妾身喝着味道不错,所以想着送来给王妃品尝。不想王爷也在此,就不知王爷是否有兴趣也尝尝这味道。”   对于别人送来入口的东西,慕雪芙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更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对她怨恨已久的花媚儿,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若是说毒酒,她倒是信。可若是真有这么好心,她也认为这花媚儿是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慕雪芙微微一笑,一双探究的目光在花媚儿的面容上细细打量,“我这两天不舒服,这嗓子眼紧得很,大夫说我不能饮酒,真是枉费了花侧妃的一片心意。”   花媚儿并没有因为她的推辞而有半分不高兴,好像是早料到慕雪芙会这么说。她恬静微笑,不以为然,道:“王妃喉咙不舒服就更应该尝尝这桂花酒了,这桂花酒不但清甜可口,而且对缓解喉咙干涩肿痛有奇效。不但如此,还有美容养颜的功益。”   慕雪芙表情一僵,意味深长的看着酒瓮,心里盘算着花媚儿到底有何阴谋?   见慕雪芙迟疑,花媚儿神色颓变,幽怨的眼神看着她,“王妃是怕妾身在这酒里下毒?虽然以前妾身不懂事,与王妃有过龃龉,但也不至于做不要命的事吧?”她走上前去,将酒瓮打开,一下子到了三杯,顾自取了一杯饮下,“这样,王妃总放心了吧。”   慕雪芙面色讪讪,有些难为,既然这花媚儿已经做到这份上,若是她再推脱,传出去,又会有人说她这个王妃小气,说宸王府妻妾不合。索性,她也豁出去了,没有迟疑,直接端起托盘里的酒杯。   正当慕雪芙要往嘴里送时,景容突然挡住她的手,见慕雪芙疑惑的看着她,抚摸了下她的脸,朝周成吩咐道:“用银针好好检查这酒瓮。”又向花媚儿道:“不是王妃要查,是本王。”   花媚儿猛地抬起头,额前的眉心坠划出一道猛烈的晃动,像是重重一拳的打在她的心上。   原来景容不相信她到如此地步,也宠爱维护慕雪芙到了如此地步。   端着的笑容像定格一般,生硬而僵化,花媚儿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呼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   周成取银针检查完后,朝景容点了点头,以示无毒。   景容这才端起酒杯,“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本王就和王妃品尝一下。”   慕雪芙狐疑的看了眼花媚儿,看她神色淡然,不像是心虚的样子,想着可能是自己多心,便端起酒杯来。桂花香气醇厚浓郁,本是很多人喜欢的味道,但偏偏慕雪芙不喜欢。鼻子刚闻到桂花的味道,她就嫌恶的噤了噤鼻子,又将桂花酒放在桌子上,“我实在不习惯这桂花的香味,这次真是枉费了花侧妃的好意。”   景容品了一口,神色淡淡,这清甜的味道实在不符合他的胃口。听慕雪芙这么说了一句,他放下酒杯,“本王忘记你说过不喜欢桂花,是本王疏忽了。那你喜欢什么花的味道,本王让人采摘回来再给你酿制。”   慕雪芙摇了摇头,往景容身上靠了靠,“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花酒,你知道我酒量不好,还是少喝为妙。不然醉酒出了丑,岂不是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你?”景容搂住她的肩往怀里一拉,低头在她脸上亲昵的蹭了蹭鼻头,低语道:“醉酒才好,本王最喜欢你酒醉的样子。”   慕雪芙嗔了他一眼,向上扬了扬嘴角,收回目光时眼眸轻轻在花媚儿的脸上掠过,将她眼底的那抹嫉妒恨意尽数收入眼中。   她就知道花媚儿对她的愤恨从来不会减少半分,今日无事献殷勤,只会是非奸即盗,只不过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让人有些弄不明白,难道这酒中真的没有问题吗?   花媚儿阴毒的目光在与慕雪芙交汇时心虚的低下头,须臾,她微微抬起眼皮,目光一寸一寸的延伸到慕雪芙那未动一口的酒杯上,掩藏在衣袖里的丝绢被她撕扯的不成样子。 第一百四一章 识破谎言   慕雪芙对花媚儿的殷勤感到万分疑惑,在她走后,又找人仔细检查,却也没查出这酒里有任何不妥,连景容都说她多疑。况且景容喝了一口那酒,并没有半分异样,就证明这酒确实没有问题。慕雪芙想着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也便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仿佛春风轻轻一吹,花园的桃李在昭曦之间殆尽,红绡香断跌落满地,只余三两片花瓣死死的抓住树枝,不忍离去。但即便花朵再不愿与树枝分开,在一场春雨后,它还是已一种决然的姿势零落成泥,瘗玉埋香。   绵绵细雨已经下了几日,连空气中都带着几分黏湿,慕雪芙坐在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吃了青琢刚刚做好的桃花糕,这桃花正是前两天她和红韶一起采摘的,用淡盐水浸泡片刻,捣碎成泥,加入椰奶和藕粉,再放入一点冰糖,混在一起用小火煮至浓稠后晾晒凝固。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桃花糕上在点缀上几瓣花瓣,如桃花绽放,精致而美味。   正品味着,紫夭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主子,宫中来人,传贤妃旨意召见主子进宫。”   慕雪芙微微一愕,她与贤妃并无交集,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见上一面,再说那次在皇后那里,她明显不喜欢自己,怎会又突然召见。   目光悠悠一转,将书放在桌上,问道:“来的宫人可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紫夭道:“说是太后的寿辰快到了,贤妃想进份孝心,想着为太后抄录佛经到佛前供养。但无奈自己字艺不佳又怕侮辱佛门,正好听得前段时间主子经常为太后抄录佛经,深受太后赞誉。所以想让主子帮她抄录一份,以慰她的心意。”   慕雪芙轻轻一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心意还要别人代替。”   白伊站在一旁,拧了拧眉头,“若真是抄录佛经也就算了,怕只怕她有什么阴谋。”   紫衣闻言,连忙点头,“主子还是别去了,这贤妃咱们也不熟,万一她动了什么坏心思,咱们防不胜防啊。”   慕雪芙自然知道这个理,她揉了揉额头,“可是皇妃召见,我若是不去也是个错。”片刻,她站起身来,吩咐道:“为我更衣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   梳妆更衣后慕雪芙便随宫人进了宫,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进宫,以前就算是去陪伴太后,景容也会将她送到长秋宫宫门口。   到了漪兰宫门口,带领她来的宫人率先进殿禀报,只留她与紫夭在外等候。   前一刻那宫人刚进了殿,后一刻慕雪芙就与无忧公主不期而遇。   “公主万福金安。”慕雪芙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嘴角微微一哂,低头行了一礼。   无忧公主冷哼一声,倨傲道:“真巧,竟然在这碰到你。你不在王府里安分的带待着,跑到皇宫里干什么?”   慕雪芙嘴角含笑,大方得体,“贤妃娘娘召见自然是要来的,不过说来也巧,到哪都会碰到公主。我与公主可真有缘。”   “收起你这虚伪的笑容,本宫看着只觉得恶心。”无忧公主神色瞬间一寒,走近两步,逼视着慕雪芙的眼睛,“你上次害本宫的事本宫还没和你算账哪!”   慕雪芙轻笑出声,坦然直视她,道:“我什么时候害过公主,反倒是公主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怎么公主反倒颠倒是非,问罪起我来?”   “慕雪芙你不要再装了,这里只有我和你,你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无忧公主含着一缕冷笑,目光中的不甘心几乎夺眶而出,她直指着慕雪芙,凌然冷冽,“你以为你会一直这样伪装下去吗?终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面具,让玉宸哥哥知道你的真面目。”   慕雪芙泰然注视着她,不觉失笑,挑眉道:“公主大可以上王爷面前将那日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看王爷会不会相信你。只是,别说是王爷,任何人都不会信你的话。”   无忧公主怒目,恨恨道:“那是你颠倒黑白诬赖我!我是要让人放火烧你,可我没想到你那么厉害,手段又那么毒辣,一口气杀死四个人,还差点淹死我。”   慕雪芙轻轻摇了摇头,一副委屈的楚楚之姿,嗔道:“公主,话可不能乱讲,我可没有动手,是她们自己不小心将火油打翻,自寻死路。”   “慕雪芙事到如今你还要砌词狡辩吗?”无忧被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气的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我从未见过比你还狠毒的女人,杀人不眨眼,你就是个魔鬼!”   正红色的华服似银装素裹的雪地里赫然而出的一株艳烈红梅,妖冶而侬丽,慕雪芙悠然的仰起头看着湛蓝天光锦衣上如鱼鳞般的云翳,盈然浅笑,“若是我狠毒,恐怕公主要比我狠毒千倍万倍。我要是魔鬼,那公主是什么?其实公主,魔鬼没那么可怕,人心比魔鬼更可怕。”   无忧公主怒不可遏,抓住慕雪芙的手,狠狠地瞪着她,“你敢不敢发誓不是你推我下水,不是你自己烧伤自己,不是你差点淹死我吗?以你家族的名义发誓,以你亲人的性命发誓,若是你有做这些,便全族死无葬身之地!”   慕雪芙神色倏然厉变,两眼喷射出冷冽光芒,直欲噬人。全族死无葬身之地?十一年前不是早死无葬身之地了吗?她的力气极大,一把抓住无忧公主的手腕,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扣进她的肉里,几乎沁出血来。   无忧公主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如那日同样的噬血之色,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尝试着去掰开她的手指,挣扎道:“你放开本宫!本宫警告你,这里是皇宫,容不得你放肆!”   慕雪芙冷哼一声,用力推开她,轻蔑的目光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婢子,收回手慢条斯理的拨弄着手腕上的红玉手镯,眉宇间染着一层挑衅之色,笑靥如花,却绽放着诡异的笑容,“如今想来我真是后悔啊,如果我动作快一点,今日就不用再看到你这张令人讨厌的嘴脸了,更不用自残来演一出博人同情的戏码。”   无忧公主旋即笑起来,笑得张扬而得意,指着慕雪芙道:“你终于承认了,那日所有的事都是你自己精心设计的,你为了陷害我不惜烧伤自己,不惜淹水,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慕雪芙微微一怔,内心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仿佛自己一直被她所引导。   果然无忧公主停止了笑声,拍了两下巴掌,“玉宸哥哥你都听到了吧,她已经承认所有的事都是她特意安排的。”   慕雪芙惊怒交加,眼看着景容从一处隐蔽的地方走出来。他阴沉着脸,眉宇间漂浮着怒气,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慕雪芙,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周遭的一切平静的仿佛失去了声音,唯有心跳,如鼓声一般在她的耳际回荡。   慕雪芙张了张嘴,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想解释,却觉得仿佛一切的话语都是徒劳。她确实欺骗了他,在他为自己心疼担忧的时候,在他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时候。可她不是一直在欺骗他吗?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这谎言从未停止过,未来仍然会继续。   景容就这样直直的凝视着她,他在等待慕雪芙的解释,只要她说她没有那么做他就相信她。但仿佛过了一个春秋,慕雪芙却迟迟没有说出他期盼的话语。   景容的目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看在慕雪芙眼里,心里如针扎一般。   无忧公主自得的瞥了一眼慕雪芙,拉住景容的胳膊,“玉宸哥哥慕雪芙就是个大骗子,她欺骗了你,你不要再信她说的话。这种狠毒的女人,留在你身边太危险了,你赶快休了她吧。”   景容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公主,这是我们两夫妻的事,你最好不要掺合。况且她刚才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或许只是气话,用来吓唬你的而已。”   无忧公主顿时愣住,手悬在半空中,不可置信的看着景容。她嗤笑一声,声音因错愕愤怒而上扬,“为什么?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如此的包庇她?她根本就是个骗子!你看她,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连狡辩的勇气都没有。玉宸哥哥你醒醒吧,她根本不值得你如此信任呵护。”   景容罔若未闻,径自走到慕雪芙身边,搂住她的肩,看向无忧公主道:“她是本王的妻子,自然值得。”虽然他说的轻松,但慕雪芙从他扣着肩膀上的手知道他是在隐忍着怒意。他勉强扬了扬嘴角,“公主还有事忙,就请自便吧。”   无忧那美好而高傲的面容霎时雪白,如鲛人吐珠般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玉宸哥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景容态度冷淡,侧身让出一条道,手臂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行云弧度,“公主请。”   “ 第一百四二章 夫妻冷战   “王爷”目送着无忧公主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慕雪芙才举目凝睇景容,“王爷,我”   她心里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想到本王的王妃不但心机城府颇深,还够心狠手辣。为了陷害别人,连自己都下的去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景容的手缓缓从她的肩上滑落,他满目嘲讽之色,嗤笑的看着慕雪芙,“怪不得听人说女人不能惹,真的是狠起来连本王都自愧不如。”   慕雪芙一把抓住景容的胳膊,急切的想要解释,“王爷,你听我说。我是因为那日被无忧逼得走投无路才会选择那么做的,我并不是有意欺骗你。她是公主,是天之娇女,我不过是个大臣之女,就算是宸王妃,但在公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哪?我若是不先下手为强,那倒时谁还会相信我?”   “苦肉计是吧?你演的真好,连本王都被你骗的团团转。”景容胸口倒腾着怒气,目光中覆着一层让人望之生畏的冰冷,他一手推开慕雪芙,哂笑道:“你是想告诉本王,本王这个宸王无用,没办法保护你,所以你为了寻求自保,才会上演那么一出好戏。慕雪芙你真厉害,你不但骗了本王,你还骗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认为你是受害者,没有人相信无忧的话,你真是太会演了。你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连本王都看不出一点破绽。而最重要的是,本王竟没看出来,平时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连人都敢杀。”   这是第一次景容推开她的手,这一推让慕雪芙突然觉得两个人之间又回到了原点,甚至,越来越远。她的心里空洞洞的,仿佛是大雁归巢时发现丢失了巢窝,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她最害怕的是景容会认为那日无忧公主所说的都是实话,那只要景容细细一想,她以后的处境就会艰难起来。   “王爷你要相信我,事实并不是刚才无忧说的那样。她刚才是特意激怒我,诱导我说出那样的话。我虽然弄伤了自己,但我并没有放火杀人,也没有要杀她。我是怕她反咬我一口,才伤害我自己的。”   “本王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也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更不知道这么久以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对本王演戏。”   景容深深的注视着慕雪芙,却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未真正的了解过她。他的心真的很痛,恍若被人捏在手心里拍扁揉搓了一样。   他看不清她,就像是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有一层薄纱。是他,自以为是的将这层纱雾视而不见,没想到,今日才发现,那层薄纱已经越来越厚,厚到他已经看不见她的真面目了。   一句话直击慕雪芙的命门,在她的心里炸开了花。如遭雷劈一般,慕雪芙惊愕的看着景容,仿佛这一刹那时间停止,只闻的花开花落。   景容说的一点都没错,她一直都在撒谎,一直都在做戏,一直都在欺骗。   “你这么心机深重的女人留在本王身边,让本王不寒而栗。本王真是庆幸你没有用你那些招数来对付本王,不然本王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   “呵,或许你已经用了,只是本王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毫无察觉而已。”   “你真不愧是慕昭霖的女儿,和他一样诡计多端,阴险狡诈。”   心仿佛被人用力撕开一般,四分五裂,一种莫名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中钻出来,袭遍全身。他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话就像是直接将她扔进了腊月里的冰池,彻骨寒冷从心底一阵阵翻涌。   “你为了景宛竟然如此羞辱我?”慕雪芙紧紧的攥着手心,指甲钳入肉里,渗出红色的印记。声音中隐隐带着厉色,质问道。   “你认为本王会在意景宛吗?本王是因为你的欺骗!”景容哼笑一声,他扣住慕雪芙肩膀,咬牙道:“慕雪芙,本王那么宠爱你,对你百依百顺。而你哪?”   相顾无言,景容默默放下手,那深邃的目光中散发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来。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微笑一下,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慕雪芙看着那离自己越走越远的身影,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力的撞击一下。   她明白,对于景容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是不允许被人所欺骗的。那一瞬间,她甚至可以预见,当有一天他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参见王妃娘娘,我们贤妃娘娘说孝心这种事若是找他人代劳实在是没有诚意,还是自己身体力行为好。所以这次有劳王妃跑这一趟,这是贤妃送给王妃的赏赐,望您笑纳。”   景容的身影刚消失,刚才进殿通报的宫人就出来了。她恭恭敬敬的朝慕雪芙行了行礼,将贤妃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诉与她,并将贤妃所给的赏赐端到慕雪芙面前。   从景容出现的那一刻,慕雪芙就知道她掉进了陷阱里,贤妃与景宛共同为她设下的陷阱。   慕雪芙轻轻一笑,让紫夭将赏赐接过,似笑非笑的看着宫人,“贤妃娘娘的心意不只太后,就是本王妃也感动至深。这份赏赐本王妃收下,若是日后娘娘有任何地方用得上,本王妃一定愿为效犬马之劳。”   太液池边风景如画,青柳柔长,奇花竞放,即便是在这阴雨绵绵的季节里,依旧舒展着枝叶花蔓,欲做这皇宫里最美的颜色。   慕雪芙行走在出宫的路上,路过太液池时,她突然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紫夭捧着的盒子。眸光逐渐阴寒,覆上一层碎冰。手一挥,一掌将盒子丢尽旁边的池子里。   “咚”一声,发出很大的声音。池水荡漾波澜,一圈一圈向外散去,然后慢慢的又恢复平静。   “景宛,你给我等着!”   从那日起,景容就再未踏足过东院,没有人知道是为何,但人人都道,宸王妃失宠。   雨水一直从春末下到夏至,像是银河坍塌泛滥了一般,绵延不绝。   连日来的雨水,虽然消散了往年夏日带来的酷暑炎热,可空气中沾着的那股黏湿的气息,让人的心情难以清爽。   慕雪芙坐在琴桌前,看了眼屋外的芭蕉。雨水打在芭蕉叶上,一滴一滴,淅沥作响,仿佛洗去了所有的尘埃,绿叶上漂浮着一层光亮,折射出幽幽的暗光。   手指在琴上一滑,长长的韵律如潺潺河水流淌。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舍情。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曲调不过几句,已觉不吉,这添字丑儿奴芭蕉是李清照在其亡夫死后所作,借用夜雨芭蕉的景致描绘来抒发自己对亡夫的想念之情。她弹这样的曲子岂不是诅咒景容。   手一收,曲调骤然停止,只留余音袅袅。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将窗户关好。   “主子,王爷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过了。”青琢为慕雪芙倒了一杯清茶,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禁不住说了出来,“这夫妻之间相处之道在乎坦诚,王爷知道主子欺骗他自然是十分生气。但我们几个都看在眼里,王爷是真心对待主子的,他这么久不来,许并不是因为怒气难消,或者他是因为拉不下脸。主子不如服个软,去正院赔个礼,或许王爷就不生气了。”   慕雪芙端茶的手一顿,冷目横了她一眼,饮了一口茶,泠泠道:“难道你是要我去求他吗?不来更好,我也不用每天在他面前做戏。他看着累我演着更累。”不等青琢再说,接着道:“以前荣王统领禁卫军的时候我还有所顾及,但如今禁卫军已经不归荣王管,也该弄点事情出来了。至于宸王,只要他不碍我的事,老死不相往来又如何?”   青琢无奈的蹙了蹙眉,侧头看了眼向她摇头的白伊,抿了抿嘴,话锋一转,道:“真是意想不到,这皇帝竟然将禁卫军的统领权交与了宣王。按理说,他交给谁都不应该交给宣王,一旦宣王和王爷起了谋反的心思,共同联手,那他可就是引狼入室。”   慕雪芙抚着额头,道:“我也想不透这个问题,作为皇帝,这种事情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明白想得清楚,照例不应该如此轻率的安排。若我是皇帝,这禁卫军的统领权就算不交给皇子,也应该交给信任的人。而宣王,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和能耐取得他的信任?”   她渐渐抬起头,手指不断摩挲着下巴,缩了缩瞳目,“还是说他就是看中景宣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容易控制,才会如何安排哪?还是说他们私下已经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玄武帝最善权术,不然不会轻易让一个外人接管包围皇宫的禁卫军。” 第一百四三章 主动请缨   金銮殿上,百官噤若寒蝉,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引得皇上的注意。原因无他,今年大雨连连,江南爆洪灾,淹没农田,毁坏作物,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种情况下,朝廷必须派人前去赈灾安民,虽然有立功的机会,但谁都知道其中存在的危险,也不知道之后又会潜在哪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众人唯恐此事降临到自己身上,皆不敢言。   帝坐于高位之上,面露疲惫之色,眉宇间已然蕴着一层不耐,他利锐的目光在众大臣之间逡巡了一圈,声音中隐隐不满,“怎么?这朝廷上没有人了吗?你们平时不都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一到这节骨眼上却个个都被缝了嘴!”   话音一落,景容突然出列。正当别人诧异的时候,只听他道:“微臣愿意前往为皇上分忧。”   百官惊诧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揽到自己身上。这宸王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主动请缨,难道就这么想立功吗?   “宸王统领京畿卫,怎可随意离开皇城?”景寒立即出声,他会如此说,不过是怕景容出事,慕雪芙会成为寡妇。   景容微微一笑,朝玄武帝拱手道:“这些年承蒙皇上厚爱统领京畿卫,但微臣无能,始终毫无建树,甚是羞愧。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微臣虽无德无才,但也愿意献出绵薄之力报答皇上多年的栽培之恩。”   有人早就等着别人跳出来揽下此事,省的倒霉落在自己头上。正好宸王主动请缨,合了自己的心意,虽是个王爷,但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有人复议,“宸王不愧是皇上一手养大的子侄,年轻有为,忠君爱国,实乃我等学习的楷模。既然宸王想建功立业,为皇上排忧解难,皇上也应该成全宸王这份心意才是。”   “宸王能有这份心,实属难得,皇上应该成全。”   “皇上对宸王与对众位皇子无异,甚至更为疼爱,为人父者自然是儿行千里担忧万分,可反过来讲,这事都宸王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皇上也应该放放手,让宸王到外面去历练历练。”   在几人的谏言之下,玄武帝终于同意景容所求。只是时间仓促,第二日就要离京。   退朝之后,还未到宫门外时,景寒叫住了景容,“不知宸王做这个决定可否和宸王妃商量过吗?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份好差事,办的好是理所当然,若是办的不好,光朝廷那些人都能用吐沫淹死你。况且这并不是小打小闹,自来抚民赈灾就是艰难之事,你又何必要将这黑锅扛上身。再者,到了那里还不知为出现什么问题,万一,万一你碰到不好的事,宸王府里的所有人都会失去依靠。”   景容略带狐疑的目光在景寒的脸上逡巡了一圈,笑容中夹杂着一份冷意,“多谢四哥提醒,只是,我是真的想为朝廷,为百姓办些实事。再说,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根本没有人主动请缨。我如此做,也是合了所有人的心意。”顿了顿,“只是我有一点搞不明白,为何四哥好像对我的王妃这般在意哪?”   景寒微微一怔,目光不自觉的躲避了一下,“我并不是对宸王妃在意,而是因为我失去了王妃,所以更加懂得夫妻之间应该彼此珍惜。就像我那王妃,若是我对她多加在意,或许她也不至于这么早就离开。”   这回轮到景容愣住,因为景寒的话,他没有注意到他目光中闪躲的眼神,而是脑海中浮现出慕雪芙影子。   他有多少日子没见过她了?一个多月了吧。这一个多月他每天都早出晚归,试图用公务来分心,让自己不再惦记她。   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消气了,只是他一直在等慕雪芙去找他,可他等了很多天,她连找人打听一下他都没有。他等的时间越长,他就越生气,他甚至在问自己,难道在她的心里,自己就这么不重要吗?   甚至,他今天主动请缨,也是参杂着一点冲动。他想逃离,逃离这种挣扎心痛的滋味。天知道,多少次,他都想放下面子去找她。可每次一想到她欺骗他,不在乎他,他便无法挪动脚步。   心痛每日都在滋长,即使他不愿去面对。同在一个屋檐下那么近,心却如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那么远。   所以他想,或许离开,离开皇城,疼痛就会减少,感情也会慢慢变淡。   听了景寒刚才的话,他突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钻牛角尖,他为什么不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在永安长公主别庄的那一日她确实是逼不得已,她为了自保无可厚非,只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将实情告诉他,所以才会生她的气。可是细想想,因为这样的事真的值得影响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吗?   好不容易,她才向自己迈了一步。他能感觉的到慕雪芙和他在一起已经慢慢生变化了,难道他希望一切又要回到原地,甚至背道而驰吗?   显然,他是不愿意的。   慕雪芙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他真的很喜欢她,他不想失去她。   一想到会失去她,景容的心瞬间刺痛了一下,像针扎的似的。   如同心灵感应一般,慕雪芙的心莫名的疼了一下,她揉了揉心脏的位置,那疼痛又一霎那消失。   她“啧”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一直没有停歇的雨水,道:“今日是六月初六吧?”   青琢站在一旁,举目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向外面看去,只看见墙角处有一株蔷薇花。那蔷薇花很娇小,却更外妖娆野治,虽然被风吹雨打,却依旧笔直着身躯。   “是,今日是”   “今日是我哥哥的生日。”慕雪芙唇际含笑,连眼角都是弯的,“从我记事起,每年哥哥生辰,娘都会给我们做好多好吃的。哥哥喜欢吃鱼,娘就调着花样的给他做,糖醋鱼、松鼠桂鱼、红烧鳕鱼、清蒸鲤鱼,那么多,足足一大桌子。”说着说着,笑容慢慢凝滞在脸上,声音中散着几许颤抖,“可从那一年开始,我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鱼肉了。”   青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主子,今天是”   “我今天想回家,哥哥的生辰我应该回家。”慕雪芙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哪里还有兴趣听青琢说话,直接将她打断,“我去更衣,你让人准备马车,再告诉周成我今天有事出去一趟,不用他安排人跟着。”   慕雪芙匆匆而去,只是简短的吩咐了她两句。青琢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子只记得自己哥哥的生辰,却不记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也是今天生辰。可是,刚才她每当要说的时候就被主子打断,这是不是说主子原本记得,只不过是特意打断她而躲避哪?   一时,她也拿不好主意,只好照着主子吩咐行事。   等景容回来时,便被告之王妃出去了。虽然有一丝小小的失落,但也没在意,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长日来的冷落而出门散心。这么一想,景容倒有几分愧疚,作为丈夫不但不能心疼她,反而与她置气而冷落她,真不是一个好丈夫。等她回来,一定好好哄哄她,以后也会加倍疼爱她。   等了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慕雪芙仍然迟迟未归,景容看着桌上一桌子他让人提前做好的饭菜,心像这些饭菜一样,一点点冷却。   “王爷,”周成为免王爷着急,得了消息后连忙跑了回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景容心中一喜,眼中顿时出亮光,站起身迎了出去,“王妃哪?是不是到门口了,本王这就去迎她。”   周成连忙拉住他,“王爷,王妃没回来,刚才来传话的人说王妃今日在新宅子住,今晚不回来了。”   如同一盆凉水被人从头泼到脚,寒意从四肢百骸扎进心里。景容挥开周成的手,嗤笑一声,“不回来了?她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知不知道明天本王就要离开皇城去江南了?”   “那是没人和王妃说过,所以王妃不知道。王爷您别生气,奴才这就派人去将王妃接回来。”周成见他动怒,暗怪自己失策,竟忘记告诉王妃。   “不回来就不要回来!”景容心中的怒气如火山爆一般迸裂出来,他一扬手,将饭桌推翻,饭菜洒了一地,分崩离析,“不是她不知道,是她根本就没对本王上心。”   “王爷,你消消气,王妃怎会不对您上心哪?你可别瞎想,也别生王妃的气。都是奴才的错,您要怪就怪奴才吧。”   看了眼跪在地上认错的周成,景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挥了挥手,“不是你的错,你下去吧。”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景容一个人,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包,喃喃自语,“芙儿,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连我的生辰都不放在心上。” 第一百四四章 爱意滋生   “哐当”   茶杯自手中脱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   慕雪芙难以置信的盯着周成,声线中微微变了调,“王爷去江南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今早天刚亮就出发了。”周成抬起眼皮看了眼她,“王爷把奴才留在王府,让奴才好好侍候王妃。”   像是心里的某个角落缺失了一块,怅然所失,慕雪芙神色慢慢黯淡下来,如流星过后静寂的夜空,只余惆怅。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赈灾安民是份苦差事,王爷身边可有什么人照顾?”   周成顿了下,小心翼翼回道:“皇上开恩,许女眷随行。王爷心疼王妃,既怕您路上舟车劳顿,又怕到了灾区您跟着吃苦,便让明侧妃跟随着了。”   周成这话说的漂亮,可慕雪芙心里明白,他是不愿见她。可是她没想到景容不但连见都不愿见她,反而还带着明挽心。面庞上挤出一抹生硬的微笑,慕雪芙看着周成道:“王爷出门在外,这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就全仰仗你了。我平时不管事,也压不住人,若是有人不安分守己,你尽管处置。”她接过青琢重新为她泡制的茶,饮了一口,压下心里那抹隐隐翻涌的醋意,“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周成忙不迭道:“王爷留下奴才就是为王妃分忧解难,哪里有什么辛苦,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他向来会察言观色,看着慕雪芙的神色,自然知道王妃心里不痛快。他满脸堆笑,带着几分劝慰的口吻,“王妃也别多心,明侧妃若是能得宠早就得宠了,哪里还等到现在?王爷就是怕那面的局面不好控制,万一有个事,伤及了王妃,那王爷得多心疼啊。”   慕雪芙微微苦笑,卷起丝绢擦了擦嘴角,“你不用劝慰我,王爷这么久不曾踏足我这,所有人都说我失了宠,被打入了冷宫。如今,这话算是坐实了。”   周成忙“哎呦”一声,往下躬了躬身子,“我的王妃娘娘,您可不能这么想。王爷对您的真心,就是奴才看在眼里都感动。什么失宠,打入冷宫,这更是没有的事。这都是那起子爱嚼舌根的奴才瞎说的,您可别往心里去。奴才这就找人查查是谁传的这话,揪出来,一定要严惩一番。”   慕雪芙摆了摆手,没精打采道:“算了,谁还不爱说个闲话,由着他们说去。况且他们说的也都是事实,何苦为了些实话就严惩哪。”   周成实在不愿看王妃误会王爷,这样两个人只会越来越远。他微微颦眉,觑着眼叹气道:“王妃,不是奴才多嘴,奴才跟随王爷身边十多年,不说是王爷肚子里的蛔虫,也算是多有了解。王爷这心里除了您,真是再没别人。您要是怨怪他,奴才都替王爷叫屈。”他大着胆子,直视着慕雪芙,“王妃可知昨日是什么日子?”见慕雪芙摇头,他长促了口气,“是王爷的生辰,本来王爷吩咐奴才让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还高高兴兴的等着王妃回来。可谁知,盼来的消息却是王妃留宿在新宅子里。您想啊,您连他的生辰都忘了,他能不生气吗?”   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雷轰电掣,慕雪芙完全呆住了,如同失了音,丢了魂,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我,我不知道昨日是王爷的生辰,也没人和我说啊。”   周成低眉敛容,“这就是了,王爷是生气王妃连他的生辰都不知道。”顿了下,他面容上带着几分愧疚和无奈,“说来都是奴才不对,奴才应该一早就过来告诉王妃一声,或是派人去新宅子报个信。唉,都是奴才思虑不全。”   慕雪芙心中懊恼,为者,连夫君的生辰都不知,着实失败。只是她真的没有想到景容的生辰和哥哥是一天的,不然,她说什么都会回来为他庆祝生日。   “不怪你,是我的错,王爷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自责愧疚之色溢于言表,慕雪芙璀璨的星目闪烁着暗淡的光亮,“满府的人为王爷做寿,只有我未归,恐怕以后王爷都不会原谅我了。”   周成连忙道:“所以说这事并不全怪王妃,这王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从不做寿,自然也没人特意过来告诉王妃。”   慕雪芙眉心微动,疑惑道:“王爷不做寿?为什么?”   周成半是感慨半是惋惜,道:“因为老王妃去世那日正是王爷的生辰,所以从那时起王爷就再不做寿。”   周成越说慕雪芙越觉得自己很失败,她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周成走后,青琢一下子跪在慕雪芙脚边,“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明知道昨日是王爷的生辰,却一直没说。属下妄猜主子心意,以为主子是有心躲避,害的王爷误会主子,属下真是该死。”   这个时候慕雪芙真的不想追究别人的责任,究其根本,其实只能怪她自己。她亲自扶起青琢,声音中带着疲惫,“不怪你,是我的原因。我从来没在乎过他,自然不会将他的事放在心上。”长吁出一口气,她揉了揉额头,“我突然有些累了,你扶我到床上歇息一下吧。”   慕雪芙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景容的身影。窗外传来雨打芭蕉的淅沥之音,一下一下,直击她的心涧。   一转眼到了六月下旬,眼看着就要进入七月,女娲终于用五彩石将天补上。雨水过境后,炎热铺卷整个皇城,空气中蔓延着浮躁闷热的气息,连风都是热的。   慕雪芙坐在廊厅下,桌上棋步错峙,红韶侍立为其打扇送爽。自景容走后,她经常自己下棋,似是在打发无聊的时间,又像是寄情于此而想念某个人。   错综复杂的棋局就像是她凌乱的心一般,搅得她坐立不安。这种的心烦意乱的感觉每日剧增,堵在她的心头,闲愁万种。   从景容走后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可他连一封家书都没有让人送回来。虽没有他的家书,但听说江南的洪水已经消退,想来,不日他就会回来。   只是等景容回来,他就会发现如今的朝中格局和他走前那是大不一样。   荣王撤职,虽还每天上朝,但却只是个闲散王爷,已经无法与睿王平分春色了。而玄武帝又素来懂得平衡之术,一举将宁王扶持上位。   景容走后,玄武帝便将京畿卫交与宁王统领,虽说只是暂代,但谁知会不会直接替代哪?不但是宁王,就连他两位侧妃的父兄也被玄武帝提拔起来。   宁王一派隐隐有上位之势,而睿王一派却连损几员大将。先是皇贵妃娘家子侄强抢民女,被罢官严惩。后与睿王站在一线的新任户部尚书徐则正因被查出在运送粮食到江南之事中贪赃枉法、牟取暴利,克扣赈灾物资,兹事体大。玄武帝大为震怒,当即下令抄家府邸,满门抄斩。就连睿王,也遭到前所未有的训斥。   睿王折损威势,宁王风头强劲,荣王隐忍不发,怀王隔岸观火。四位皇子之争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谁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朝堂之上势必刮起一阵血雨腥风。   神情恍惚之间,白子黑子交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啪”一下,慕雪芙将手中未落的白子猛地掷在地上。红韶被这突来的动作唬了一跳,忙将棋子捡起,又将一旁香几上的冰渍的冰糖山楂端给她,“主子下了一个上午的棋,许是累了,暂且休息一下。您尝尝白伊新做的冰糖山楂,这冰糖山楂一直都是用冰浸着,夏日食用,最是解暑。”   慕雪芙看了一眼,这山楂上如浇了一层蜜汁一般,看上去确实有几分食欲。她接过来用勺子舀了几口,虽清凉了不少,却还是心烦气乱,只觉得天气燥热的人心难受。慕雪芙放下碗,拽过红韶手中的团扇就使劲扇起来,抱怨道:“这闷热酷暑,还不如下场雨来的凉快。”   “现在正是三伏天,等过了这暑,天气就会凉快起来。”红韶咬唇一下,打趣道:“主子是想念王爷了吧,主子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过了这三伏天,王爷指定回来。”   慕雪芙嗔了她一眼,像是被说中心事一般,又羞又气,执着团扇就照着她的脑袋打了一下,“连我你都敢打趣,真是放肆!”   红韶捂着脑袋,“哎呦哎呦”的叫着,“主子您怎么被人戳中心事还打人啊?您每天魂不守舍的,分明就是对王爷牵肠挂肚嘛。”   慕雪芙又打了一下,“还说还说,我看你就是讨打。”一扭脸,不再看她,“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分开这么久的时间,慕雪芙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她对景容已经产生了感情。那是一种不可控制的病,即便她再抗拒,还是侵袭到身体里,甚至蔓延到心里。   然而,即便滋生,她也不配拥有。 第一百四五章 千里寻夫   “王妃,王妃,不好了。”周成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进来,见到慕雪芙坐在廊下,连忙跑过去,扬声道。   慕雪芙从没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样子,连忙站起来,问道:“怎么了?何事周管家如此慌张?”   周成气喘吁吁,大口着呼吸这空气,断断续续道:“王妃,大事不好了,衡阳城生瘟疫了。王爷,王爷就在衡阳城。”   听罢,慕雪芙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她最害怕的事情生了。往往水灾之后,瘟疫就会接踵而来。这瘟疫是大灾,万一染上,哪有几人可以活命。瘟疫肆虐,灾害严重,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心怀不轨,想趁机作乱,随时会有人趁机暴动。而一旦有人闹事,当其冲要对付的人自然是景容。   很快,慕雪芙镇定下来,泠泠道:“皇上那里怎么说?”   “皇上已经调派赈灾物资人力,药物、大夫都已经在路上了,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正在研制治瘟疫的方子。”周成已然慌了张,素来他最为稳重,但只要一牵扯到王爷的安危,他就完全慌了。现在王妃就是他的主心骨,他唯有找王妃来商量,“王妃,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干等着吧,王爷还在衡阳城哪。要是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才怎么对得起老王爷和老王妃啊。奴才这心里七上八下,一点主意都没有,您说,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眼中的光芒熠熠生辉,坚定而毅决,慕雪芙撑着椅子扶手站立起来,决然道:“去江南,马上就去。不过此事切不可声张。周总管,你不可以去,你要在王府里坐镇。若是有人问起我去了哪里,你就说不知道。”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指引着她必须去找景容。   周成闻言滞愣住,他没想到王妃竟会如此义无反顾,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觉得王爷的真心相待没有错。这一刻,他是打心眼里臣服王妃,只因为他从内心里相信,只要有王妃在,王爷一定无事。   可他心里仍然担忧,说到底王妃也不过一介女流,江南一路遥远,舟车劳顿不说,万一遇到什么凶险,她又该如何应付?况且这次瘟疫来势汹汹,若是王妃有个好歹,他该怎么和王爷交代啊?恐怕到时他死十次都不够。   “王妃您还是带着奴才一起去吧,这一路上不知会生什么事,有奴才在,也好有个照应。”   慕雪芙摇头道:“不行,你必须留守在王府,若是连你都走了,这偌大的王府还不乱了套?”   周成皱了皱眉头,这王府确实需要人留守,况且王爷走前特意交代让他时刻留意朝中动向。转而一想,眼中精光一闪,“王妃想去找王爷也可以,不过必须有王府的侍卫队随行,否则若是路上出了意外,奴才担待不起。”   “那就更不行了,没有皇上的旨意,我私自去灾区,还要大摇大摆的,怕是还没出了皇城根,就会被拦回来。况且江南那面还不知怎么样,若是招摇过市,还不知会生什么哪。”慕雪芙忙不迭摆手,她知道周成是真的关心她的安危,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下来,“灾民最易暴动,若是我打着宸王府的名号,岂不是让自己处于危险之地?周管家,你放心好了,紫夭她们几个也是有功夫在身的,虽然只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可对付几个小毛贼还是得心应手的。”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你们都是女人,这路上要是碰到亡命之徒可怎么得了。”周成的心巴不得分成两半,他一方面担心远在衡阳城的王爷,一方面又担心执意出京的王妃。   慕雪芙沉吟片刻,道:“这样吧,若是周管家担心,就让侍卫队选出两个人与我随行。不过人多也是很容易吸引人注意,我就将红韶和青琢留下,五个人的队伍刚刚好。”   带着两个侍卫总比不带着好,周成也没犹豫,直接道:“那好,奴才这就去挑选两个好的陪着王妃去。”   周成走后,慕雪芙从寝房里拿出一个本子给了青琢,“这名单上的人一个不留,若是人手不够或是不方便,就去茗音楼找师兄帮忙,让他出动冥阴阁的人,一定要在我回来之前全部杀光。”   这名单上的人就是十多年前那些拿着箭矢长刀杀害她全家的刽子手,虽然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但她永远都记得这些人的刀剑无情的贯穿她家人的身体。她一刻都不敢忘,辛苦多年,才将参与那次灭门的所有禁卫军名单罗列出来。   本来她早就想动手,只是之前禁卫军一直都是景寒统领,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景宣管辖,那她就没什么顾及了。刺杀这么一大批人势必引起朝堂的轰乱,玄武帝也定然会彻查。而若是刺杀是从她离京以后生的,那么任谁查都不会查到她的身上。   青琢接过名单一看,密密麻麻好几页纸,这次主子出手,势必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她将名单收好,颇有些担忧的看着慕雪芙,道:“瘟疫猖獗,一旦染上几乎丧命,主子到那去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慕雪芙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她,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心如那不断摆动的枝条一般无法安宁。   容不得等待,当天慕雪芙就带着紫夭和白伊以及宸王府的两名侍卫悄悄的离开了皇城。一路上,要不就是艳阳炙人,要不就是大雨磅礴,越往南去天气越热,雨水越大,人还没到江南,几个人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越是临近江南,这路上的见闻越是惊心。到处逃难的饥民,不断有人死在路边,没人去管。这江南仿佛是掉入人间地狱一般惨绝人寰。   如今人流皆不往江南去,别说是进,很多人宁愿绕远也要远离这片恶土。他们几个虽人少,但就这样与他人背道而驰,着实显眼。无奈,慕雪芙让人购买了一大批药材,装作是药材商贩,才避免别人对他们的怀疑。   这半个多月的路上一直在拼命赶路,别说是她们几个女人受不住,就是两个男人也吃不消。眼看着快到衡阳,慕雪芙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便吩咐在附近的县城住宿一晚,好好休息休息再赶往衡阳。   临近黄昏时,他们到达一座县城,县城不大,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正在追赶着回家的脚步。天空被暗云披上一层浓墨浑金的色彩,夕阳西下,暮色萧萧,太阳缓慢的陷没,给小镇带来一种无法喘息的压迫感。   选了一家全县城最大的客栈下脚,慕雪芙下马车时,路上的行人几乎看呆了,谁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都纷纷停驻不前,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走进客栈。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跟着进去,只为再睹她的容颜。   客栈老板也是看呆了,紫夭叫了他好几遍才反应过来。   客栈虽赶不上京城的富丽,但在这县城上已经算是最好的。紫夭随手扔给他一个元宝,“给我们安排一个雅间吃饭,再准备两间上房。”   客栈老板接过金子,满脸堆笑,乐呵呵道:“听几位口音是从京城来的?这大老远的,怎么跑到这来了?”   紫夭哪还愿意和他东扯西扯,咂了咂嘴,没好气道:“哪那么废话,让你赶紧安排,你就赶紧安排,姑奶奶我还饿肚子哪。”   客栈老板看这架势也不是好惹的,连忙道:“好,好,请几位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这个时候跑来真是不要命了,这别人都是往出走,他们倒好,还偏偏往这来。”一瘦弱男子听见他们的对话,与同桌的人议论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全数落入慕雪芙耳中。   与他同桌的男人看了眼慕雪芙的背影,喝了一口酒,“可不是,这瘟疫蔓延的厉害,谁知道会染到哪里。我听说衡阳城里又死了不少人,这世道,不是穷死、饿死,就是淹死、病死,还让不让那个人活了?”   “民不聊生啊!”挑起话头的男人感慨一句,叹了口气,道:“不过还好,这瘟疫还没到咱这,一时半会儿咱这条贱命还死不了。”   同桌男人眉宇间悲色浓郁,连连摇头,“衡阳如今只进不出,暂时阻隔了瘟疫蔓延到外面。可是这疫症传染的着实厉害,要是没有医治方法,就怕再这样下去,整个衡阳城会变成地狱啊。”   与他们临近的一桌听到他们的对话,啐口一声,是一个青年男子,年岁不大,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那个宸王将感染瘟疫的人全部抓住隔绝起来,那不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瘦弱男人忙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宸王将他们隔绝起来,是怕瘟疫蔓延,传染到其他没患病的人身上。再说,宸王可没有让他们自生自灭,那里有粮食有药材,还有派去的大夫,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了。” 第一百四六章 景容染病   他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自然有人加入议论,“这宸王还算是个好王爷,原本我以为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皇族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想到来到江南确实办了几件实事。不但治理洪涝颇有成效,还广施善德,朝廷给的赈灾物资不够,他就拿出自己的钱补贴灾民,听说连身边的妃子都拿出金银首饰变卖。”   “妃子?是宸王妃吗?”   “哪是啊,那正妃是左相家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得了苦。这个妃子可不一样,听说不但美貌如花,还心地善良,平易近人,一点王妃的架子都没有。不过可惜是个侧妃,好像是姓明。”   “侧妃怎么了,能让宸王带在身边,一定是得宠。那王妃是正室,可人家宸王只带着侧妃来,一想就知道那正妃无宠。这女人啊,若是没有男人的宠爱,哼,又有什么用?”   紫夭一听,这几个人竟然诋毁主子,当即变了脸,刚要还嘴,就被慕雪芙拦下,冲她摇了摇头。紫夭气不过,可主子挡着,她只好悻悻的闭上嘴。   只见刚才那瘦弱的男人环视了四周一眼,神秘兮兮道:“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瘦弱男人将声线压得更低,“宸王感染上瘟疫了,来势汹汹,怕是不好。”   同桌男人愣了一下,吃惊道:“啊?没听说啊,你是从哪听到的?别是有人造谣吧?”   “是我家的亲戚说的,千真万确,宸王都染上好几天了。现在那些大夫都拼了命的医治,但仍未见效。”   慕雪芙脸色瞬间大变,连呼吸都停顿了一下。她急步走到那瘦弱男人身边,一掌拍着桌子上,声音冷冽而清灵,“你亲戚为何知道宸王染上瘟疫?”   瘦弱男人一愣,看着眼前的绝色美人,失魂落魄,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慕雪芙皱起眉头,声音厉色更浓,“说,宸王染病到底是真是假?”   瘦弱男人被同桌怼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但眼睛依旧紧盯着慕雪芙,愣愣的回答:“宸王在衡阳城,而我家亲戚正好是驻守在衡阳城的士兵,他昨日休假,就偷跑回来了一趟。他说宸王已经昏迷,不省人事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的钻入慕雪芙的耳中,像是千百根刺进她的心里,尖锐的撕裂着什么东西。又像是无数只飞虫在她耳边扑腾着翅膀,扰得她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眼花。   意志一软,慕雪芙后退几步,踉跄得几乎站不住,幸亏白伊及时扶住,在她耳边轻轻低语,“王妃放宽心,王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似是得到安慰,慕雪芙稳了稳心神,道:“我们不休息了,连夜就去衡阳。”又吩咐白伊,“给我师姐飞鸽传书,让她无论在哪里,都马上过来。”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等客栈老板安排,他们几个人就离开了客栈。   “这是天仙下凡吗?”一屋子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慕雪芙走出客栈,等没了身影,还有人未缓过神来。   “刚才我听见她身边的姑娘管她叫王妃,她听到宸王的消息又那么激动,会不会就是宸王妃啊?”有人猜测道。   瘦弱男人呆愣愣的直往嘴里灌酒,听到有人这么说,举杯的动作一听,一拍脑子,“哎呦我这张嘴啊,我刚才还说宸王妃不得宠哪。”   众人呵呵一笑,皆摇头,那么美的美人,若是宸王不宠爱,那才是眼瞎哪。恐怕宸王是心疼这王妃,怕她辛苦,又不愿她抛头露面,这才藏在家里。   一天一夜的行程,慕雪芙终于见到了景容,只是当她再见到他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他消瘦了很多,脸上透着不寻常的红色,似是因为被病魔折磨的难受,紧皱着眉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不成想,再见时他连看都不能看自己一眼。   因为是瘟疫,在屋里伺候的人皆带着面纱,明挽心坐在床边,暗自垂泪。见慕雪芙来到,先是一惊,继而擦掉脸上的泪珠,向她行了一礼,“王妃怎么过来了?”   慕雪芙接过追星奉上的面纱并没有戴上,目光在明挽心脸上一扫而过,“我听说江南发生瘟疫,担心王爷就赶了过来。没想到他还没救别人,自己先倒下了。”   话音一落,屋里的人皆用晦暗不明的目光觑看慕雪芙。王爷病成这样,王妃怎么还说风凉话。就是追星听了这话,都心中暗暗怪责。   慕雪芙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径自走到景容身边,她搭上他的脉搏,这脉搏虚弱无力,杂乱无章,这身子,若是过几日再没有医治办法,恐怕真的是命不久矣。   无力的垂下肩膀,深深叹出一口气。她深深的看着景容,眼眶里涌上一层氤氲,模糊着眼前的一切。慕雪芙执起他的手,覆在脸上,低腰在他耳边轻轻道:“景容,我来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倒景容的手背上,仿佛是一种心灵感应,他的手指微微一动。慕雪芙感觉到他手指的触碰,用力抓住他的手,欣喜道:“王爷你听到我说话了是不是?你睁开眼看看我。”   身体里燥热不断的翻涌,就像是置身在水深火热之中,让他窒息。景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听到慕雪芙的声音,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他几次吃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但却徒劳无功,眼皮酸酸的,没有一点力气可以去支撑。直到感触到手背上温热的液体,才将他拽回现实。   仿佛得到喘息的机会,景容动了动眼皮,费力的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慕雪芙那双泪痕簌簌的眼睛,那眼睛中包含着焦灼和担忧。全身上下都像是被碾过一般,疼痛俱裂,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声如蚊蝇,“芙儿。”   只这两个字,景容又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手缓缓的从慕雪芙的脸上滑下,经过她的脸,她的鼻,她的唇,落到床沿上。   透明到几近纯白的鲛绡帷帐垂垂重叠,似风雨欲来前天边的乌云,天边传来轰隆的闷雷声,一盏白亮的闪电,如一把开刃的刀锋,划破整个天空。接着带着温热的雨水如瀑布瓢泼一般从银河落地,顷刻之间,窗外如烟如雾。   如同这瓢泼大雨,经风一吹,蔓延四处。忽如一夜,瘟疫如水滴晕染到纸上,一层一层徐徐的扩散浸润,连周边的城镇也开始瘟疫横行。此时的衡阳与一座死城无异,病死的,饿死的,房屋坍塌砸死的,到处都是尸体,到处哀 第一百四七章 承认感情   烈焰当空,闷热难言,艳阳似是要将人间燃烧,大地像蒸笼一样,热的人喘不过来气。房间四角都放着几个盛着冰块的青花瓷大瓮,若是细听,隐隐能听到冰化的声音。   良久,慕雪芙踉跄几步走到江月瑶面前蹲下,拽着她的胳膊,含泪祈求道:“师姐我求你了,你救救景容吧,他不可以有事,他真的不可以有事。我知道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救人,上次你已经为我破了戒,我不该再求你。可是,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救他的命,我只有求你,我最后一次求你,我求你救救他的命。”   江月瑶看着慕雪芙这哭求的样子,既恼又怜,她狠狠的瞪了眼慕雪芙,使劲挥开她,道:“为了个男人你竟然还哭起来了!慕雪芙,你可真有出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哭,今天倒好,这么多年的眼泪让我一次看个够是吧?”   慕雪芙擦了擦眼泪,楚楚容姿,双眼荡满雾水。看着江月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了咬牙,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娇蛮道:“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将他治好,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师姐了。”   江月瑶甩开她,轻哼一声,没好气的瞪着她。须臾,她眼中精光一闪,灵动的目光在景容身上转了一圈,又注视着慕雪芙,眯眯眼,点着她的额头咬牙切齿道:“说!你是不是喜欢这个男人了?”   被人一下子说中了心事,慕雪芙不自然的闪躲开目光。她抿了抿嘴,又举目凝滞在江月瑶脸上,坦然道:“是,我喜欢上他了,虽然我一直不承认,也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可我心里明白,我就是喜欢上他了。”   江月瑶无奈的叹了口气,内心虽动容,但依旧想要试着打断她这不应该存在的感情,“你一直在欺骗利用他,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所有事情会原谅你吗?他现在是喜欢你,可到时哪?或许所有的喜欢都会变成恨,他还容得下你吗?还会将你留在身边吗?如果真是那样,你怎么办?”   “我从没想过长久的陪伴在他的身边,我知道当谎言揭穿的那一天,他对我可能除了恨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师姐,即便这样,也是我的不对,是我欺骗他在先,他对我如何都没关系。但是现在,现在他不能再等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只会愧疚一辈子。你自来最疼爱我,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一直活在愧疚自责中吗?”   江月瑶真是无可奈何,睨了眼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景容,撇嘴道:“我看你是入世太浅,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接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没好气道:“治瘟疫的方子我早就拟好了,在你醒来之前,那个侧妃已经给你的王爷喂过了,用不了一晚他就会醒来。”   慕雪芙心中欣喜溢于言表,又为刚才所言所为面露讪讪之色。她低头拉着江月瑶的衣袖,含着撒娇的口吻,“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还吓唬我,害的我担惊受怕,以为王爷真的无药可救了哪。”   “我要是不那么说怎么套出你的真心话?”江月瑶扯开她的手,嫌弃道:“你这手洗没洗,别把我衣服都摸脏了。”   慕雪芙噤了噤鼻子,娇哼一声,拍了拍手,道:“你这衣服本来就是黑的,哪里是我摸脏的。”她走到景容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如此,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又为他将被子盖好,就那样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安睡。   江月瑶抖了抖衣袖,看着慕雪芙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连连摇头。她一直以为小师妹是绝情绝义、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间真情,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情爱为何物之人。可是现在看来她错了,绝情之人,并非真的绝情,而是因为,没有找到让他动情的人。如果一旦他已经找到令他动情的人,他就会比任何人都用情至深。就像小师妹之于宸王,冷希之于小师妹。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天边露出鱼肚白,地平线上泛起一丝丝光亮,小心翼翼的浸润着的浅蓝色的天幕,伴随着瑰丽的朝霞俯照着整个大地。   景容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睛,刚一睁眼便看到趴在他胸前睡着的慕雪芙。许是昨夜照顾他太累太晚了,她睡得很沉,连景容抚摸着她的脸都未曾醒来。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景容觉得无比的心安,仿佛脱离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位。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是三个月还是四个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觉得见不到她的日子度日如年。在王府时还好,虽然想念,可知道她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一离开皇朝就不一样了,就像是秤离开了砣,茶壶没了茶盖一般,让他牵肠挂肚。   原本想到了这就给王府去信,可是在这里,又是治理河道又是赈灾安民,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给她写信。   前几天收到周成的信,信里写道她听说衡阳瘟疫横行,不顾他人劝阻,偷偷出京朝这来,虽责怪她鲁莽行事,但心里却温暖如春。气她擅作主张,又疼她一路奔波,但到最后只剩下心切的盼望,盼望早日能见到她,以解相思之苦。可是没想到还没盼到她到,自己就不争气的病了。   生病期间他昏昏沉沉的,似梦非梦,但脑中全是她的影子。直到前几日,耳边响起她的声音,那么真切,他以为他是做梦,但睁开眼便看见了她。他真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直到指尖传来她温热的眼泪才知道她真的在身边。   许是额头上传来胡茬细碎的刺痒,慕雪芙嘤咛醒来,抬头便看到景容含笑的看着她。   慕雪芙立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上传来正常的温度让她彻底放了心。   “还哪里不舒服吗?”慕雪芙抚摸着景容的脸,眼中满是关心之色,如寒冬腊月里的一缕艳阳,直暖心间。   景容凝神相视,眼中有丝缕不绝的柔情缠绕,似纠缠在一起的黏糖,怎么化都化不开。他搂紧了慕雪芙,声音微弱而沙哑,“心里不舒服,想你想的好难受。芙儿,本王害了相思病,如今你在,本王就痊愈了。”   一时,慕雪芙竟不知说什么好,是感动他一直都想着自己,还是说明明差点死了到他口里却成了相思。她伸手捧着他的脸,手指在他冒出的胡茬上摩挲,“我也想你。”他瘦了好多,两腮已经塌进去,脸上没有一点肉,眼睛里布满血丝。慕雪芙心疼至极,眼中的泪盈盈于睫,将落未落,一直在眼圈里打转,“我每天都想你,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不该不记得你的生辰,不该不早早的就跟过来王爷,你还生我的气吗?”   不觉,泪水随着说话时哽咽的音调而滑落,滴到景容的唇上有灼热的温度溅起。他伸舌舔了舔嘴唇,将泪珠卷入口中,泪水清淡隐隐发咸。他抬手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动作轻柔的好像生怕手上的薄茧擦破她娇嫩的脸颊,摇了摇头,将慕雪芙抱得更紧,“本王只是生我自己的气,明知道景宛是特意挑拨离间,还中她的计,与你怄气。本王说过一辈子都会好好对你,可本王还是让你受了委屈。”   慕雪芙伸手抱住景容,眸光晶莹闪烁,戚戚道:“是我不好,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和你说实话,不然就算景宛挑拨也无用。”她低下头,细语低喃,“王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是不是对我很失望,觉得我不配为你的王妃?”   “芙儿,你错了。你心机重也好,手段毒也罢,本王都不在乎。”手指在她的背脊上上下抚顺,景容道:“你以为本王是因为你对付景宛才生你的气吗?景宛心肠歹毒,死不足惜,你还击她,置她于死地,有何不可?本王只是恼怒你瞒着本王,还在本王面前做戏。芙儿,我们是夫妻,你是本王心爱的女人,有任何事情本王都站在你身边,你唯一不需要欺骗,不需要演戏的人就是本王。”   慕雪芙身子一震,抬眸凝滞在他那虚弱的面庞上,轩眉道:“若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却欺骗了你利用了你,你会怪我,会恨我吗?”鬼使神差的慕雪芙问出这样的话,话一出口,她心里跳的厉害,几乎到了嗓子眼,意欲冲破。   景容神色瞬间肃然,让慕雪芙心头一凛。他郑重道:“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需要你欺骗本王利用本王吗?”见慕雪芙露出慌张的表情,以为吓着她了,态度霎时软和下来,安抚道:“你只需要做本王的小女人,什么都不用烦,什么都不用操心,更不用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做任何事情本王都会支持你,所以,你无需隐瞒,无需欺骗,更无需利用。因为你想做什么,只需要告诉本王,本王就会为你去做。” 第一百四八章 侧妃挽心   好似破冰的涓涓春水,直抵心窝,从心脏的位置扩散到四肢百骸之中,慕雪芙神色动容,越流泪,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景容的衣服上,浸湿他胸前的衣襟,“王爷,你要知道,我并不曾想真的欺骗你。 只是因为,有些事,我只想靠我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牵扯到你。”   “本王知道。”景容吃力的坐起来,把慕雪芙抱到身上,声音温柔的如注入河水中的一泓清泉,低哑而温润,“本王知道你希望女人之间的事情都由你自己来解决,不希望本王插手。可是本王是你的丈夫,是你这辈子最亲近的人,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本王,还需要欺骗本王吗?”   慕雪芙痴痴的看着他,整个胸腔里不断翻涌着呼之欲出的话语,可又被她生生压抑住。她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新,那泪珠仿佛留恋她冰洁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   景容看着她这样,心疼而无措,他低下头,将她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舔尽,“从本王醒来你就一直哭,你是想哭碎本王的心吗?”   “王妃,王爷该吃药了。”一道温婉的声音贯入室内,明挽心打开房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药。看到景容坐起来,眼中闪烁着欣喜的目光,“王爷您终于醒了。”   慕雪芙转头看了一眼她,快将脸上的眼泪拭去,从景容身上下来,冲她伸出手,“把药给我吧。”   明挽心浅浅一笑,将药递到慕雪芙手里,又看着景容道:“这次多亏王妃找来的神医公子,不但救了王爷,就是整个广陵都有救了。”说着她看向慕雪芙,扬起恬静的微笑,道:“这位神医公子不但医术高,而且俊美非凡,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王妃与这样的人相识,一定是人生一大乐事。”   慕雪芙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一口,再送到景容嘴边,见他拧眉看着自己,一副探究询问的样子,遂道:“就是上次救治睿王妃的那位神医。”   “哦,原来是她。”景容眉宇间神色一松,就着慕雪芙的手将药喝了进去。   慕雪芙弯了弯嘴角,又舀了一口送入他嘴里,“不然你以为是谁啊?难道我认识的人都是神医吗?”说笑着,慕雪芙侧头时余光轻扫了眼明挽心。   明挽心嘴角含笑,声音轻柔的仿佛是从一块上好的绸缎上划过,“原来王爷也认识,妾身看他进了王妃的房间,以为只是和王妃很熟,没想到和王爷也是旧相识。此次这位神医公子善施医德,救广陵百姓于水火之中,王爷定要好好奖赏他才是。”   慕雪芙拨弄药碗的手一顿,嘴边的笑意隐隐冷。   景容喝下最后一勺药,接过慕雪芙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侧妃这话说的对,是该好好赏赐一番才行。你说,咱们赏给她什么才妥当?”   慕雪芙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一旁的桌几上,又伺候景容躺下,连明挽心想搭把手也被她柔软的推开。然后也不管明挽心就在身旁,直接伏在景容胸前,道:“什么都不用赏,她从来不是贪图钱财之人。况且,昨夜她就已经走了,而且临走前已经将治疗瘟疫的方子留下。正好来时我订购了一大批药材,也是巧,方子上的药材大多都有。我便让人照着方子上的抓药熬药,再分给得了瘟疫的人。我想着王爷已经无事,那些人应该也会康复。”   瘟疫哪里是普通药材就可以治的,不过是江月瑶手里有一副灵丹药引,配合着她开出的药方正好可以治疗这次瘟疫。虽然她并不舍得将这药引献出,可是经不住小师妹的百般苦求,也只好积德行善了。   只是这一次她更加确定,她那可怜的三师弟怕是这辈子都无望了。她小师妹的心如今只在宸王身上,而且她敢笃定,就算结局小师妹不能和宸王在一起,那三师弟也不会进入小师妹的心。   景容环住慕雪芙,感慨道:“若不是你来!本王只怕挺不过去这一次了。”   慕雪芙一掌堵住他的嘴,嗔道:“不许浑说,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我不来,你也一定会没事。”   景容拉下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意,直达眼睛深处,“这次你不仅救了本王的命,还救了衡阳,简直是天上下凡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你说,本王该如何答谢你?”   “什么观音菩萨,你还真敢抬举我。”慕雪芙低低一笑,坐直了身子,将景容的手掩进被子里,满目温柔的注视着他,道:“你要是真的答谢我,就好好养病,还我一个健康的宸王爷。好了,药也吃了,现在再睡上一觉,等醒来这病就基本上好了大半。”   景容这人虽救回来了,但他脸色白,手脚软,内里透着虚弱。人大病一场之后,就算再好的药也不能立马生龙活虎,只怕还要再休养一段时间才能真正的痊愈。   明挽心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王爷王妃亲近的样子,眼中只有羡慕,却无半分妒意。她的嘴边始终保持着完美到极致的笑容,温柔细语道:“王爷苏醒,王妃这下也放心了。这几天王妃几乎都没怎么合眼,恐是累坏了。不如,王爷这里暂且由妾身守着,王妃去休息一下吧。要是王爷醒了,妾身再派人去叫王妃如何?”继而她看着景容,“为了照顾王爷,王妃连日来衣不解带,食不下咽,昨日还晕倒了哪。”   景容听她一说,大为震动,既心疼又感动,看着慕雪芙的目光更加柔情四溢,仿佛顿在炉灶上的高汤,汹涌沸腾不住的往外流。他伸手拉住慕雪芙,满目温情,语言中满是心疼和嗔责,“这么多人还少得了你的伺候?你自己本来就多病多灾的,还日夜守着,你是也想像本王一样病倒吗?若是你病了,岂不是让本王病上加痛。”他推了推慕雪芙,瞪了她一眼,“你赶快去休息,不然本王养着病还得惦记着你。”   虽是责备的语气,但藏不住对她的关爱。慕雪芙浅浅一笑,道:“等你睡着我就去休息好吧?”   “你不去休息本王怎么安心睡着,快去。”景容皱眉道。   “好,我去休息,这你满意了吧。”无奈,慕雪芙只得答应。她站起身,看着明挽心,淡淡道:“若是王爷再醒来,记得找人去叫我。还有,王爷的药要一直热着,以便随时醒来都可以喝上。”   明挽心屈膝福了福身,她细腰纤纤,如柳枝低垂,无限娇柔,“是。”   慕雪芙不觉叹然,怎么有这么温柔的女人,娉婷婉约,似潺潺的清泉轻柔的划过磐石,又如天边的轻云抚摸天空,端庄,娴静,淡然,从容,她就像是一本耐读的文章,若是细细品读,一定耐人寻味。   慕雪芙从没有认真的打量景容的妾室,就算是以前总在她面前转悠的花媚儿也没细细的看过。而这明挽心,更是安静的让人遗忘。真正注意她也不过是上次景容去她那里吃饭,这才觉得王府里有这么一个人。   今日细细一看,方觉这明侧妃的容貌并不逊于花媚儿多少,只是花媚儿喜欢浓妆艳抹,所以更娇艳。而明挽心素来装扮上喜欢素净典雅,和鲜艳夺目的红玫瑰一比,这白牡丹确实不起眼。只是慕雪芙深深一打量,才觉,这明挽心虽容貌上不是最上乘,却有一双秋水潋滟的浓黑明眸,即便恬静素淡,也如在漆黑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散着光芒星辉。而更加独特的是,她的眉心有一颗红痣,似饱满的朱砂,在眉间绽放,有一直说不出意犹未尽的浑然风情。   慕雪芙幽幽的收回目光,慢慢往外走,但她心里却不断的盘算着。师姐一直都喜欢着男装,自然有很多人误会她是男人。刚才明挽心又有意无意的向景容透漏她与师姐关系亲密,若不是无心,那这个明挽心可比花媚儿的手段高明多了。   能让景容在与自己闹别扭时与她一起共膳,能让景容生自己气时将她带在身边,这个女人在景容心里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终究是身体底子好,不过几日,景容基本上就完全康复了。但为了享受慕雪芙的温柔,他依旧赖在床上,装作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样子。   “来,这是我做的皮蛋瘦肉粥,尝一尝合不合口味。若是觉得好,我明日再给你做。”慕雪芙左手托着碗底,右手拿着勺子在粥里搅拌了几下,又亲自尝了一口,觉得不烫,才送入景容面前。   景容嫌弃睹了一眼她碗里的粥,不满道:“这哪里皮蛋瘦肉粥,瘦肉哪?你就拿个皮蛋青菜粥来糊弄本王。”   慕雪芙将勺子收回,直接吃了嘴里,“你大病初愈,不适合吃荤的,等你完全好了才能吃。”她又舀了一勺,“很好吃的,你尝尝。”   “本王已经完全康复,可以吃了。”   “你今天早上还说头晕哪,这会儿又说痊愈了?”   “呃”   “嗯?” 第一百四九章 情话绵绵   “嗯?王爷,你是不是骗我啊?”慕雪芙狐疑的盯着景容,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见景容有心虚之色,音量骤然抬高,“你是不是早就好了,一直都骗我伺候你。”   “本王是那样的人吗?”景容立即反驳,“你看哪个得过瘟疫的人会好的这么快?”   慕雪芙今早刚去看过城里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确实都还虚弱。想了想,不再疑心,她放下粥,捧起景容的脸,“王爷你先委屈一下,等你痊愈了,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好不好?”   看着她这幅哄小孩的语气对待自己,景容不知道是好笑还是无奈,但同时又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伸手环住她,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压低了声线,低沉而性感,“本王想吃你。”   慕雪芙顿时红了脸,用鼻子在他的鼻子上蹭了蹭,嗔笑道:“想吃也得痊愈的。”   “本王已经痊愈了。”景容一举将慕雪芙抱在身上,嘴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她的耳垂,就连声音中也包含着蛊惑的味道,“芙儿,好想你,日日夜夜都想。”   “刚才还说没好,这会儿又痊愈了,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哪句话说的真哪句话说的假了。”慕雪芙推开他的嘴,却没有将他推开,而是直接埋入景容的怀里。   多少个日夜没有和他在一起,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她已经记不清了。现在在他的怀里,闻着属于他的味道,才觉得心里特别的宁静。以前她对于景容从不在意,从没认为离了他会改变什么。直到他真的离开,她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他在身边。   只是,她怕,她怕这种习惯会上瘾,上瘾到她离不开他。   一想到这,抱在景容后背上的手一点一点慢慢下滑,直至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但景容是何种警觉,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立即将她禁锢在怀里。   “本王说的都是真的,芙儿,无论是在宸王府和你怄气还是离开京城,本王都想你,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就是睡着了梦里也全是你。”   心里被他的话填的满满的,慕雪芙又将垂下的手抬起紧紧的抱住他,举目凝视片刻。又低下头,醋味十足,却是玩笑之语,“骗人,想我你还带着别人出来,我看你一路上有美人相陪,很是风流快活,哪里想到我了?”   “胡说,本王何时风流快活了?”景容神色瞬间肃然,抬起慕雪芙的下巴,与她对视,“若不是你惹本王生气,本王会不带你而带别人吗?”   慕雪芙轻轻的捶了下他的肩头,撅嘴道:“明侧妃容貌端丽,性情温柔,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不动心才怪。况且她本来就是你的女人,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似乎是脑海中幻想出景容和明挽心**缠绵的样子,她一把推开景容,“我没有她温柔,没有她善解人意,更没有她知书达理,和她一对比,你一定更喜欢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带着赌气的口吻,“我这就给你叫她去,让她伺候在你身边。”   “你是不是又闹?”景容一手将她拉回怀里,微微蹙眉,声音中有显而易见的强硬。顿了顿,态度柔和下来,语重心长道:“她算什么,怎么能和你比?这世上只有你是本王的女人,其余的人,与本王都不相干。”   “本王没有碰她,也永远不会碰她。除了你,谁都不碰。”   “你是没有明氏温柔,也没有她善解人意,更没有她知书达理,可本王偏偏不喜欢明氏。”   “芙儿,我喜欢你,这一生只喜欢你。”   这样的情话,像是蜜罐被打翻时乍然破溢而出的蜂蜜,装满整个心扉,满心满肺都溢着清甜绵粘的欢愉。同时一股暖流蜿蜒流淌注入心田,在那里生根、发芽,滋生出最温软而浓烈的花朵,花朵芳香四溢,随着暖流蔓延到全身,整个身体都炙热起来。   “王爷······”情不自禁,慕雪芙轻齿而出,柔声的唤了他一声。   “叫我玉宸。”景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有一种蛊惑的魔力。   “玉宸。”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冰箪锦上的鸳鸯汗流山枕,销金帐里的男女波翻浪滚。夜月花朝,情天孽海,罗裳飘飏,如繁复的花瓣······一层一层······花心轻拆······滴露牡丹开······帐挽银钩,仿佛坠入九霄云外,不问今昔几何。   明挽心站在门外,那样麻木的矗立着,星辉眼眸黯淡无光。屋内传来男人低沉的温柔细语和女人娇吟的缱绻柔音,可她的脑子里却一直停留在景容对慕雪芙绵绵的情话之中。   是啊,他何尝把自己当作他的女人?这么多年,自己和府里的其他女人一样,都不过是一个个摆设而已。   她轻轻一笑,犹如春日里层层绽放的梨花皎洁无暇,悠然恬雅。转过身,端着药碗,一步一步,优雅而从容的离开,从始至终,脸上的笑容都完美到极致。   翌日清晨,景容醒来时便看到慕雪芙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看,他轻轻一笑,抚摸着她的脸,“本王就这么好看吗?让爱妃一直这般盯着?”   慕雪芙打掉他的手,支撑起半个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说你的病还没好吗?不是说总是手脚无力吗?那昨夜你怎么就一下子又有心又有力了哪?”   景容环住她的腰,挑眉邪笑,“是啊,本王怎么一下子就好了哪?”他脸上的笑意甚是浓郁,藏着掩不住的揶揄调侃之色,“可能是美人在怀,令本王重振雄风吧。说说,昨夜本王让你快活了几次?”   慕雪芙霎时大窘,脸红的如沁出来一般,她娇哼一声,搂着景容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娇嗔道:“不许胡说,不许胡说。”   景容郎朗一笑,捏了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不许胡说?那昨夜是谁告诉本王她要快活死了?”手不觉伸进慕雪芙的寝衣里搓粉团朱,双目中尽是暧昧,“不过,本王昨夜也很快活,几乎溺死在你的温柔乡里。只是本王没想到,识别几月,芙儿的功夫精益了不少,越来越会伺候本王了。”   慕雪芙扭捏的拽出他那只不老实的手然后坐了起来,想了想,水潋瞳目幽幽一转,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含住他的拇指,香舌轻轻在他的指尖上刮来刮去,媚眼如丝,如勾魂一般深深的凝视着景容,媚态已现,妖意呈出。   景容喉咙一 第一百五十章 刀剑纹身   景容温柔的扶着慕雪芙的肩,低头在她的唇边吻了吻,低语细细笑道:“傻瓜,本王不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吗?这世上,本王谁都看不上,唯有你能入眼入心。”   慕雪芙咬唇轻笑,媚眼剪水如春波荡漾,春水秋波在景容的面上轻轻刮过,一头栽到他的胸里。他胸前的刺青鲜艳夺目,红色蔓藤与青龙纠缠在一起,狰狞而锐利,像是一条被浅水困住的蛟龙潜伏在他的身体里,只等着冲上云霄、一飞冲天的那一天。   虽然与景容不知亲近了多少次,但不知为何,每次她的手指触碰到这片刺青时,他的目光都会阴寒一下。那阴冷的眼眸虽转瞬即逝,但对与他肌肤之亲的慕雪芙来说,总是敏感的发现。   此刻,看着贴在脸上的刺青,慕雪芙大着胆子吻上他的纹身。果然,景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愿他人触碰他身上的这块领域,冷冽的神色一闪而过,却没有推开她,只是身上刹那间的颤栗仍就被慕雪芙敏锐的捕捉到。   嘴唇慢慢离开他的纹身,手指若有若无的抚摸着。倏然,她感觉到指尖纹路摩挲纹身时中间的部位有一道突起的肉芽,隔着一层粗砺的薄膜,虽看不清,但摸上去好像是陈年的刀痕。她猛然抬起头,凝望着他,迟疑道:“这上面是刀剑所伤?”   景容扣住她的手,并没有拿下,就停留在原处,他淡淡一笑,笑容里有浅淡的不可捉摸的郁色,眉宇间有微微的涌动,若无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长剑刺穿,差一寸直取心脏。”   直取心脏,那是要他的命!慕雪芙心下震惑,抬起另一只手欲熨平那抹微不可见的颦蹙,“什么时候的事?”   景容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吻轻暖而温柔,似蝴蝶轻吻鲜花,酥痒。他的神色仿佛陷入了重叠繁沓的往昔,黑不见底的深潭中微微波动,声音如同梦呓一般,“父王去世之后,本王奉命上京,路上遇到刺杀。刺客来势汹汹,本王那时年幼,武功又低,根本抵挡不住。若不是父王留下的亲兵抵死决斗,为本王杀出一条血路,本王只怕早就命丧当场了。”   他说话的声音虽轻淡的仿佛是诉说别人的故事,却让慕雪芙的心揪成一团。景容进京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狠心,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性命哪?   她慢慢放下手,抚摸着那伤痕所在之地,声音清灵沉静,如置身在山涧空灵之地,“是谁做的?景万祺吗?”   景容冷冷一笑,寒光如冬日房檐上的冰锥般锐利冷冽,瞳孔微微一缩,泠泠道:“谁知道哪?”   慕雪芙心下微冷,侧身将手中的月季花不偏不倚的投掷到花瓶里,似无意道:“听闻当年先皇本有意将皇位传给父王,只是父王皇上念子侄之情接王爷回京本是好意,却不想因此竟置王爷于险境之中,还差点丢了性命。幸亏王爷福大命大,不然皇上定是十分懊悔自责。说来皇上对王爷也算是宠爱有加,朝廷上下都说王爷在皇上的心里与众位皇子无异。”   “是啊,皇恩浩荡,皇上对本王确实不错。”景容微微一笑,眼中的嘲讽之意一闪而过。他搂紧慕雪芙,低头注视着她,目光直达她的眼底,“后不后悔嫁给本王?”   “我为什么要后悔啊?”   “以左相女儿的身份和无殊的容颜,你要是想嫁给任何一个皇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若是运气好,将来当上皇妃,甚至皇后都有可能。可是你嫁给了本王,就意味着与那泼天的富贵无缘。”   听罢,慕雪芙轻轻一笑,凝望着景容,道:“你也说要运气好,但是,若是运气不好哪?富贵险中求,差一点运气,随时可能没命。况且我从来不稀罕当什么皇妃,你看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得皇上的宠爱每日都生活在勾心斗角里。就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恐怕日子也不好过吧。而且,就我来看,那些后宫的妃子还不如我这个王爷的妃子做的痛快。”慕雪芙拉下景容的头,亲昵的吻了吻他的唇,“起码王爷专宠于我。”   景容回吻着她,含糊道:“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位,本王都专宠着你。”   手指一根一根的放入他的指缝间,十指交握,如萝草菟丝缠绵缱绻。慕雪芙靠在景容肩上,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她恬然含笑,那笑容清浅如水,黯然而酸涩。   景容想要什么地位,她隐隐约约已经知道。只是她知道,他要走的那条路异常艰辛,路上不知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她没有能力为他做什么,只是,她愿意一路为他保驾护航。起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幽暗的目光骤然燃起一簇火苗,如黑夜中跳跃的烛火,阑珊熠熠。慕雪芙遽然仰起头盯着景容,声音沉如古井,“这驿站里这么多人,为何只单单王爷被传染上瘟疫?”   景容嘴边的笑容瞬间凝固,嘴角缓缓垂下,目光穿过慕雪芙的头顶看向窗棱,低声道:“你所想正是本王所想,有人想置本王于死地,在本王身边安插了奸细。”   “让人感染上瘟疫的最好办法一就是直接和患有瘟疫的人接触,二是接触患有瘟疫那些人用过的东西。显然第一种情况不可能出现,那么只有第二种。”慕雪芙静静思索片刻,脱离景容的怀里。此时正是炎夏,虽室内有冰块风扇纳凉,可抱在一起久了,身上难免会沾染上黏湿的浸汗之感。她幽深的眼眸在房间里所有景容会接触到的东西上一一扫视,道:“只是王爷患病后所有东西都换新,现在再查实在无从查起。”   景容眉头不皱,从果盘里捡起一颗葡萄慢慢的剥开,举手递到慕雪芙嘴边喂给她,“对本王下手之人本王已有眉目,你无需担心。以免打草惊蛇,现在还不是铲除他的时候。不过你放心,以后本王会对他多加小心。”   慕雪芙张嘴含住那颗葡萄,看了看景容,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放下心来。她摸了摸景容的脸,含笑道:“如今王爷看起来已经大好,不如出去走走。”   这几天一直待在屋子里,人都仿佛发了霉一般。景容早就想出去走走,只是前几日他想让慕雪芙伺候他,才装作大病未愈的样子。如今这谎言基本被拆穿,也便不能再赖下去。再说,这病的时间也不短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两个人走到大街上,一个龙章凤姿,一个绝代风华,自然引起路人的注目。城中人识得景容,却是第一次见到慕雪芙,不知情的人不免议论纷纷起来。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直直的看着慕雪芙,张着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等慕雪芙走过他的菜摊位,他怼了怼身边买猪肉的小贩道:“这宸王真是艳福不浅,刚刚病好就携美同行,只是不知这位是不是也是侧妃?那个明侧妃已经是花容月貌不可多得的美人了,但和这个一比,却黯然失色的很。”   猪肉贩手中的刀不停,切肉的空档抬目看了眼景容和慕雪芙,笑呵呵道:“你几天没出摊消息就这么不灵通了。”他冲慕雪芙的背影扬了扬下巴,“这位可是宸王妃,正室,哪是妾能比的?”他熟练的用细绳将切下的猪肉系上递给买肉的人,“谢谢大嫂,二十文钱。”   买肉大嫂接过猪肉,将钱递给猪肉贩,目光不屑的瞥了眼依偎在景容身上的慕雪芙,咂了咂嘴,摇头不信,“你们看过哪家的妻比妾好看?这位啊,长得跟个狐媚子似的,男人见了都被勾了魂,怎么可能是正室!”   肉贩摊主连忙摆手,肃色道:“大嫂你可不要瞎说,这位千真万确是宸王正妃。我前两日给被隔离的瘟疫病人送肉时正好碰到宸王妃去看望病人,我看的真真的,正是这位。”   “我听说这次治疗瘟疫多亏了宸王妃,她来时带来了大量的药材,还特意从京城找来了位神医。不但治好了宸王和所有瘟疫病人,还免于咱衡阳城陷入死局之中,这次啊,可都是宸王妃的功劳啊。”   “宸王真是有福气,宸王妃不但美若天仙,还是一位贤内助。这次连宸王的命都是宸王妃救的,这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宠爱哪。”   买肉大嫂见围成一圈议论纷纷的人都直夸宸王妃,撇了撇嘴,“宸王貌若潘安,俊美非凡,我要是宸王妃为救宸王就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众人掩嘴而笑,有人揶揄道:“就你那姿色,就是我都看不上,还想当宸王妃,简直是做梦。”   买肉大嫂气愤难耐,叉着腰怒瞪着揶揄她的人,“老娘就是早生十年,要不然以我的姿色,也不差那宸王妃多少。”   “早生十年?张大嫂,你呀应该重新投胎!”   “你这臭小子,连老娘都敢调侃,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众人哄哄大笑,打趣逗谑,一时未散。 第一百五一章 宸王回京   瘟疫病者被安排在城隍庙里,之前那里满是苍夷与绝望,染病之人个个如垂暮之年,只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看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这里被搬出去,他们对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本以为下一个被抬出去的就是自己,谁都没有想到还会有机会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慕雪芙怀抱着一个男童,约摸只有四五岁,早前也是命悬一线,多亏慕雪芙送药送的及时,这才活了下来。只是很可惜,比他病的更严重的父母却没有等到药就已经死了,如今,这世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孩子还很小,虽然懂得不多,甚至对于父母死亡之事还不是很明白,但是看着爹娘一个一个倒下怎么叫都叫不醒,后来又被抬走,他也隐约的知道再见不到爹娘。刚开始他又哭又闹,但那时每个人都处于生命垂危的时候,谁还会有心去管他。渐渐的,他不再哭,也不再闹,因为他已经病的没有力气再去哭闹。直到有一天,有人拿着汤药喂给他,他才又活了下来。   孩子潺潺弱弱,紧紧的抓住慕雪芙的衣服,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盯着慕雪芙,似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依靠,又像是怕她离去。抱着他的漂亮姐姐前几日就来过,她温和的对着他笑,柔声的和他说话,温柔的喂他吃饭喝药。她就像是冬日里最后一缕阳光,带给他温暖,却又仿佛随时会稍纵即逝。   “姐姐,你是天上的神仙吗?如果你是,可不可以让我爹娘复活啊?”孩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慕雪芙,怯怯而充满希翼。他的眼泪霎时流出,可怜而无助,“我好想我爹娘,他们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了。”   慕雪芙看着怀里的孩子便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她也曾像他一样希望老天爷派下一位神仙救活她的家人。可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救苦救难的神仙,只有祸害苍生的魔鬼妖怪。她舀了舀温热的稀饭,温柔软语,如涓涓的溪水,“姐姐不是神仙,姐姐不过是个普通人。但姐姐想要告诉你,即便这世上就只剩下你一个,也要勇敢的活下去。因为你的父母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他们一定希望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孩子似是听明白了,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咬了咬嘴唇,眼泪在眼眶里乱转,却隐忍着没有留下来。他一口一口喝着稀饭,每喝一口就看一眼慕雪芙。   慕雪芙温柔的看着他,眼中的暖色如朝阳浸满大地,她轻轻的擦拭孩子额头上的汗水,那样子,更像是一位舐犊情深的母亲。   景容回眸间恰好捕捉到这一幕,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浑金光环笼罩,依旧掩盖不住她浑然天成的脱俗之美,让人只觉得炫目。   似是感受到背后灼灼的目光,慕雪芙回头看向他,四目对视,两人微微一笑,缱绻旖旎凝满周围。   经此一事,景容在江南的声望空前高涨,不但是因为他几次三番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或是安抚万千灾民,还因为他从不摆王爷的架子,几个月来与灾民同甘苦共患难,从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特殊待遇,只一心为他们重建家园。   回京时正值九月,入了秋,那种几乎让人窒息的热渐渐消散。气温中微微有些凉意,就像是衡阳城的百姓因为宸王的离开而有几分萧瑟的失落。如秋风中环抱住树枝的枯叶,想要挽留,却依旧要放手。   回京的路途很快,半个月就回到了阔别几个月的皇城。只是再回来时,景色已大不相同。   宸王治理洪涝瘟疫有功,玄武帝特赐黄金万两,绸缎百匹,还有大量的金银珠宝、珍稀古董源源不断送进宸王府。经此一事,宸王在江南的盛名之风已流传到各地,在京中更是极负盛名。皇上又如此明晃晃的大加封赏,更是说明对宸王的看重。   自回府之日开始,宸王府门庭若市,宾客络绎不绝,有送礼的,有送人的,有求事的,有讨好的,有献殷勤的   男客自然是景容招待,而女客必然是要慕雪芙这个正妃出面的。   虽然她不愿与城中那些贵门夫人小姐打交道,但是作为宸王府,这些事情也不能避免。   可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有人殷勤谄媚,夸她不但美貌如花,还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有的人出手大方,一见面就是一盒子的金银珠宝,为的就是希望她能在宸王面前为丈夫或是儿子说几句好话,希望在仕途上宸王能给予一些帮助而有人更是让她觉得有趣,在她面前推荐自家女儿,说什么宸王正值盛年,却无子嗣,应该多享齐人之福,让她帮忙向王爷说情,纳她家女儿为妾,保管进府后能为宸王诞下一儿半女。   谗语媚言她尽管听着,金银珠宝她一概收着,甚至举荐女人之事她都含笑点头应着。   转过头她都会将所有事转诉给景容,至于怎么做,会不会应承下来,那是景容的事,都与她无关。   之前慕雪芙以为景容主动请缨去江南赈灾抚民是因为和自己置气,不过如今看来她当初这个想法实在太幼稚。   治理洪涝,大力赈灾,安抚百姓,治疗瘟疫,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够收买人心的。况且几件事加在一起,江南百姓的人心几乎被他收拢在手中。而这样的威望,对他来日,大有裨益。   晚上,沐浴后慕雪芙躺在软塌上,她身穿一件单薄白纱轻罗,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远远望去,清丽脱俗如仙子嫦娥。三千青丝如瀑布涌下,由青琢为她轻轻的擦拭湿发,再用篦子将根根发丝浸上幽莲花油。莲花清清淡淡,芬芳四溢,馨香醉人,是景容最喜欢的味道。   “名单上的人还剩多少个?”等青琢将头发擦干抹香后,慕雪芙坐起来慵懒的靠在软垫上,她微微睁开眼睛,一闪而过的寒光在眼中掠过。   “还有五个,只是因为这五个人要不就是不在京中要不就是还未找到机会下手。”青琢端起桌几上的冰糖燕窝递给她,柔和的声音犹如燕窝上温热的氤氲般温软,“别的还好说,只是其中有两个现在是禁卫军的都尉,不好下手。”   “没关系,不急于一时。”慕雪芙接过白玉碗,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弯了弯嘴角。银勺在玉色皎白的祥云中慢慢搅动,燕窝的香气随之扑鼻袭袭,慕雪芙微微挑了下眉,“我记得我去江南前周管家才购了十几斤血燕,怎么这只是普通的白燕。”   青琢默然道:“那匹血燕全部被花侧妃拿去食用了。主子委屈一下,奴婢明日就告诉周管家让他派人去买。”   “全部食用了?”慕雪芙诧异的看向青琢,舀着燕窝的手一顿,“这段时间王爷不在府里,她食用那么多的燕窝也没用啊。”想了想,她轻轻一笑,舀了一勺品入口中,“那么滋补,是一心盼望着王爷回来吧。”   “以花侧妃的素质,就是吃再多的血燕也不及主子一分风华,吃了也是白吃。听说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吃燕窝,还因为占用厨房和血燕的事和罗庶妃吵过架哪。”红韶立刻插嘴,眉宇间皆是讽刺之意,摇头晃脑的将她听墙角听到的事说了出来。   “主子走后不久,花氏就以滋补身体为由向周管家要那匹血燕。周管家原想着这血燕都是上品,只配王爷与你食用。可耐不住花氏去闹,说什么王爷王妃走不在,她这个侧妃连个奴才都不如。而西院那个瑜王妃也插了一脚,不知怎么竟为花氏做起主来,让周管家将血燕全数给了花氏。罗庶妃不满花氏将所有血燕占为己有,所以上门去要,但花氏却说自己都已经吃没了。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全吃没,不就是明摆着不给嘛。罗庶妃可不是吃素的,登时也不顾身份,直接上去打花氏。后来还是瑜王妃出面,才平息了这件事。”   听她说到瑜王妃,慕雪芙神色瞬间一凛,放下碗,将散落在胸前的头发捋到了后面,冷笑一声,道:“哼,真是够她操心的。”   她自然知道花媚儿和瑜王妃、宣王妃早就站在统一的战线联合起来对付她,瑜王妃能为花媚儿说话也是在情理之中。   红韶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撇了撇嘴,俏丽道:“不过她也操不了多久的心,宣王府也快建成了,用不了多久,宣王一家子就都会离开宸王府,到时候主子就再不会看见他们在您的眼前碍眼惹您烦心了。”   刚说完话,却见景容满面笑意踏了进来,朗声道:“谁又惹你的主子烦心了?”   慕雪芙循声望去,扬了扬嘴角,挥手让青琢和红韶出去,莞尔笑道:“会完客了?用没用过膳?”   “已经用过膳了。”景容走到慕雪芙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温软低语,柔情绵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芙儿好美。” 第一百五二章 主理中馈   轻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烛光灼灼,橘黄色的轮廓笼罩在慕雪芙身上,如一抹刚出岫的金昏轻云,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鸿波,虽未施粉黛,却丽质仙娥生月殿,倾城国色。   慕雪芙咯咯一笑,反手揽住景容的脖子,盈盈秋水凝视着他,娇俏的声音宛若娇莺初啭,玩笑道:“王爷是喝了蜜还是吃了糖,只不过一日未见,这嘴怎么就变得这么甜啊?”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芙儿天姿国色,犹如瑶池仙子下凡,本王只想将你藏起来,不许世人见到你的美,只于本王独享。”景容撩开慕雪芙脸庞上的头,捧起她的脸吻了吻。   “英雄所见略同,王爷之于妾身,也正是如此。”慕雪芙蹭了蹭他的鼻子,压低了声线,更加魅惑。   景容轻轻一笑,用手指从她的额头一路顺着鼻梁刮下,满脸皆是宠溺之色,“英雄所见略同?就你也敢自称是英雄?”   “妾身哪里敢?妾身不过是一个仰望英雄的小小女子,王爷才是真正的英雄。”慕雪芙挪了下位置,直接靠在景容胸前,手指不经意似的刮过他的喉结。   景容神色一暗,在慕雪芙耳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黯哑,嘴唇有意无意的轻扫着她袒露在外的脖颈,喷洒着炙热的呼吸。他紧紧抓住慕雪芙那只作祟的手,“别拱火,不然本王现在就收拾你。”   慕雪芙脸上荡漾着坏坏的笑意,毫不畏惧的将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慢慢下移,直到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才停止。看着景容难以自持的表情,她突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我今日小日子,还望王爷多加忍耐。”   挑起的瞬间跌入谷底,景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好像是不解恨一般,直接在她的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留在一片红色的印记,在那白嫩的肌肤上像是一朵盛开了冬雪中的冷艳红梅。   慕雪芙“咯咯”的笑,那笑声如铜铃一般,清脆和甜腻,仿佛冰糖葫芦上粘结上的厚厚的一层糖浆。她摸了摸被咬过的地方,剪水双瞳嗔色浓郁,道:“妾身记得王爷素来定力极强,怎么如今反倒一点都沉不住气。”   手指在她娇红的唇上摩挲,景容温柔一笑,抵在她的额头,“谁让本王遇到了你,那点自控力在你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慕雪芙咬唇破笑,转身躺在景容的膝上,啐口道:“油腔滑调。”   墨丝似一股黑色的泉水顺着女子的香肩流下,手指轻抚,柔而不腻,青丝萦绕着一股清幽的莲花香气,暗香。景容用手托起一把慕雪芙的云丝,细细一闻,打趣道:“知道本王喜欢莲花,便这般投其所好,为了拴住本王的心,你越来越会用手段了。”   缥色玉足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踢着从榻上垂到地上的鲛纱,雪绡茜裙从榻上旖旎垂下,行动间有流光映波的风流姿态划过,慕雪芙侧目横斜了一眼他,勾起他的一缕头,用力拽了拽,似笑非笑道:“是啊,若是不用点手段,妾身怕王爷被别人勾去。到那时,要是王爷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那妾身连哭都没地方哭。”   “瞎说,本王是那样的人吗?”景容扶着慕雪芙的肩,勾起她的下巴,略带粗砾剥茧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她娇嫩如玉的肌肤,温柔的神色参杂着几许肃色,“你以为本王是汉武帝你是陈阿娇吗?”   拨开他的手,慕雪芙流转眸光在房间里悠悠转转,心中突感怀伤,不觉轻轻唱道:“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   景容,若是有一天你怀里的女人换成了别人,你是否也会如汉武帝一样只见卫子夫笑靥如花,不闻陈阿娇长歌当哭?   素白纱衣罗裳半褪到手臂,露出圆浑的肩头。慕雪芙直起身子,半倚在景容的身上,声音如棉花一般温软,“听说花侧妃将中馈里的血燕都拿去食用了,这般用心滋润调理,应该就是为了能在王爷面前惊鸿一现吧。到时王爷见到花侧妃的冰肌莹彻,很可能就真的就将妾身忘在了脑后。”   景容目光无意从旁边桌几上的燕窝碗上一扫而过,眉头微微涌动,声音中蕴着一丝清冷之色,“中馈里的份例皆有定数,花氏不过是个侧妃,怎能越矩将血燕全数给了她?这周成办事越来越糊涂了。”   “周管家做事向来尽心尽力,王爷斥他干什么?”慕雪芙倾身端起那碗冰糖燕窝喝了一口,浅笑盈盈,道:“不过是些燕窝,咱们王府还供不起吗?花侧妃喜欢吃就随她,不够的话,我那份份例也给她。”   她也不过随嘴提了一句,原本是拿话调侃他,但这么一说,反倒像向他告状一般。不过是些血燕,也不是多名贵的东西,若是这都在意,那也显得她未免太小气了。   景容拾起一旁的丝巾为她擦了擦嘴角,道:“这些东西本王当然供得起,但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各人各例都有一定的定数,怎能为一个人而坏了规矩。既然花氏出自己的用度,那这份钱便在她的份例里扣除。”   慕雪芙觉得景容说的也言之有理,无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是一个王府,更是要有规有矩。她“唔”了一声,连吃几口燕窝,漫不经心道:“王爷说的是,不过这事王爷不用和我说,直接告诉吩咐周成就好了。”   景容见她吃完,从她手里拿走碗放在桌子上,笑着将她搂入怀里,道:“本王想了很久,觉得这王府的中馈之权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慕雪芙吃惊一下,抬头挑眉看着他,迟疑道:“交给我?可这些事我从来都不过问,也什么都不懂。”   “我们成婚一年多了,这府里的事早就应该你来打理。”景容抚着慕雪芙的胳膊,沉吟片刻,笑道:“你是主母,打理家事本是你的分内之事,只是之前本王恐你辛苦又怕你刚进府又年岁小,威慑不了下面的人,所以才没让你打理。不过如今周成年岁见长,有些事也是顾不过来,而你如今在府里也无人敢小觑,正是时候将这份责任交给你。”   什么怕她刚进府又年岁小,威慑不了下面的人?都是借口。还不是因为刚嫁进来时他对自己不放心,多番提防都不够,怎还会将府中之权移交给她。如今提出这样的意见,也不过是她现在取得景容的信任,又抓住他的心,这才想起让她掌控中馈。试问要是他们两个还像是刚成婚一样疏离,景容怎么可能会信任她。   慕雪芙举眸娇然望着景容,道:“你知道我平时连陪嫁铺子的账目都懒得看一眼,还让我打理王府。王府上下那么多人,各方面打理起来一定是个不小的难题。要是打理几日我还能撑住,若是天天都如此,我会很辛苦的。”她伸手环住景容的腰,撒着娇,“王爷,妾身一看到数字就头疼,您心疼心疼您最宠爱的爱妃,别让我辛苦好不好?”   “本王一向很心疼王妃,怎么忍心让爱妃太过辛苦哪?本王会让周成帮你,再说你身边还有青琢她们帮忙,自然不会累着你。”景容拥住慕雪芙,执起她的手,凑到嘴边如蜻蜓点水般吻了吻,戏谑道:“不过本王想你也辛苦不了多久,等过段时间爱妃为本王怀上孩子后,本王定不会让你有丁点辛劳。”   脸上的红润如朝霞影流面颊,溢彩而盈然,慕雪芙嗔瞪了一眼,默然伏在景容怀里。初秋微凉,秋雨绵绵,细细捶打着窗檐。枯叶在秋风中摇曳,变幻着多变的姿势。溶溶月,淡淡风,一股寒意从窗缝进入,寒意猛然让她打了一个颤栗。   屋外两声轻轻的叩门声,在宁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景容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扬声问道:“什么事?”   “回王爷,是萧侯世子来了,现正在书房等候。”是周成的声音,似是怕打扰景容和慕雪芙两个人,他的声音很低。   慕雪芙推了推景容,道:“萧侯世子这么晚还过来许是有事,王爷快去吧。”   景容一听是萧漓,旋即从榻上起来,握了握慕雪芙的手,道:“你先休息,本王去去就回。”   书房里,景容拿着萧漓给他的笔录端看,待看完后,翘了翘嘴角,“我不在京这些日子真是错过了不少好戏。”顿了顿,他将笔录按在桌子上,“这些人死法虽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杀人手法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这样的手法,很像是冥阴阁所为。”   萧漓颔,沉吟道:“我检查过那些尸体,和上次禁卫军出事时的杀人手法几乎如出一辙,应该是同一批杀手。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他们只单单对禁卫军下手?难道是和禁卫军有仇吗?” 第一百五三章 嫦娥奔月   溶溶明月,将圆未圆,渐渐升到高空,如流水一般从夜空中泄流。飘渺淡云轻拢迷离薄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皎洁月光透过窗柩点缀着地板上,斑驳陆离。   月影投射到如玉的面容上,清姿雅俊,俊美绝伦。景容眯了眯眼睛,精光闪闪,“上次的事我一直都认为是景宇或是慕昭霖所为,为的就是让皇上降低对景寒的信任,甚至借此罢免他对禁卫军的统领权。这次死的人大多也都是禁卫军的人,可现在禁卫军由景宣管理,那就说明上次的事并不是冲着景寒去的。”景容又打开笔录认真再看了一次,眼前一亮,发出“啧”的一声,道:“上次的人只是当夜在皇宫外守卫的队伍,而这次却不是,不但死亡时间地点不同,而且都是禁卫军的旧部。有些人,甚至已经调离别的官职,只是曾经在禁卫军任职过。”   “是啊,有的人十年前就已经离开了禁卫军。”萧漓表示不解,无奈的摇了摇头,咂嘴道:“也不知是谁和禁卫军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连离开禁卫军的人都不放过。”   景容的手在纸上来回摩挲,目光越来越阴沉,倏尔,眼皮一抬,看向萧漓道:“我总觉得朝堂之上似是有一双无形的手,让人抓不住摸不着。当初刺杀平郡王一案时,虽种种证据都指向吕良真,但其实我还心存疑惑,只是当时我急于为舅父洗脱嫌疑,便坐实了证据。现在想想,仿佛是有人将证据一件一件摆在我面前,引导着我揪出真凶。”   萧漓顿时怔愣片刻,将平郡王案件快速在脑子里回忆一番,然后抚额长叹一声,“是啊,那案子查的极顺,没有多一点周折。可现在好好一想,吕良真狱中自裁却有几分蹊跷。”   “若是连他的死都有蹊跷,那那儿份认罪供词就更可疑了。”琉璃般的眼睛闪烁着冷冽之色,景容捻转着紫晶玉珠,一颗一颗紫玉圆润光滑,如凝固的鲛人眼泪,熠熠生辉。他勾起一边的嘴角,声音清冷如寒,“或许本王成为了他人的棋子,被人利用还浑然不觉。”   虽然吕良真的事情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他却不愿做别人手上的棋子。况且他连下棋之人是谁都不知道,这让他这个一直都是操控他人的人怎么咽的下的这口气。   萧漓神色一变,目光中有清冷的蓝光跳跃,“要是真有这么个人,那才是可怕。”   景容慢慢闭上眼睛,以手撑额,他的脸有一半落在烛火的阴影里,“将这匹死者的平生履历都要细细查探,我想,这其中一定参杂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宸王府偏僻一隅,假山之后传来让人脸红的娇吟低吼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牡丹花从中,一对男女,罗衣待解,衣不蔽体,正颠鸾倒凤,天地交欢。待月亮被羞得用轻云遮住面颊,这才停了下来。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万一被人发现,不但你,就连我都会死无全尸。”女人依偎在男人身上,身上只盖在一件云丝纱衣,她仰着头,眼中湿润如珠玉垂涎,盈满双瞳。   男人扶着她的头,吻了吻她的嘴,深情的目光似是要将眼前的人燃烧,“让我再也不见你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他轻抚着女人的脸颊,“为你死我无怨无悔,但却怕连累你。”   “潘郎,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这辈子就幸福的时候。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像这段时间这般快活过。”女人理顺男人额前的头发,白皙的手指穿过他的黑发轻柔的捋在耳后。她目光灼灼的凝视着男人,目光中蕴含着层层贪婪,将他的鼻、他的眉、他的眼都记在了心里。   “曾经,我爱慕王爷,觉得他就是我的天。我费尽心思的讨好他,献媚他,希望有一天他能正眼看我一下,能把我当做他的女人宠幸一次。可是我被纳入宸王府这么多年,他却一次都没有碰过我。直到慕雪芙进了府,看着她一点点的得宠,我才知道,我的那些念头不过是奢望而已,我以为我的人生就像是一朵还未开放就凋零的花朵一般,可是,我没想到,就在我即将枯萎的时候会遇到你。”   男人分外心疼,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老天爷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派我来爱你。媚儿,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初见你时,你刚刚进府,娇嫩的如同初放的玫瑰花,娇艳无比。可我知道你是侧妃,身份高贵,是王爷的女人,不是我一个小小的侍卫能惦记的。但是即便我会这样告诉自己,但我依旧不能控制我的心,不能抑制我对你的情感。我总是在暗处默默的注视着你,贪婪的看着你的一颦一笑,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能见到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潘郎,你为什么不早向我表明心意,要不是我前段时间不小心差一点掉进荷花池时你突然出现搭救于我,你是不是还是不会向我表露心迹?”这女人便是花媚儿。   原来在景容刚去江南没多久的一天,她闲来无事坐在芙蕖池边荡秋千,许是心烦意乱,她让侍女将秋千荡的极高,想要以此消散心中的郁结。哪知侍女用力过猛,直接将她抛了出去。正好这名姓潘的侍卫在一旁经过看到这一幕,他身手敏捷,一个飞身就将她救下。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一种微妙的情愫在她的心里荡漾开来。   而那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并非无意中救下她,而是他时时都注意着她的动向。他就像是个躲在暗处的护花使者,只是以一种近乎于偷窥的角度注视着自己。   “我想若是没有那一次,我一辈子都会是躲在阴影里的胆小鬼。其实我从不奢求得到你的注意,让我时常能见到你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男人勉强笑了笑,苦涩而僵硬,“你在我心里是那么高贵而纯洁,而我只不过是个卑微的侍卫,我怎么配的上你?况且,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里只有王爷一个人,我怎么敢!知道吗?现在能拥有着你,我就像是做梦一样。”   “曾经我也以为我的心里只有宸王一个人,直到遇到你,我才真正理解什么是女人,什么是男人,什么是爱。”花媚儿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只觉得被他这份热忱的感情燃烧的遍体温暖,仿佛有一股涓涓温泉洗涤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潘郎,我真希望时间能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让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   女人所期盼的不外乎就是得到一个男人的真心相待。   长久为被人开垦的田亩,在炙热的炎日娇阳和绵延的大雨冰雹中荒芜。原本以为这片土地就此潦倒萧条,没想到竟有一天被注入了新的营养,让它再一次生根发芽,尝到了雨露滋润。   景容从未给过她一丝男人的呵护,而他,却给了她所有男人对女人的疼爱。即便,这短暂的欢愉是偷来的,她亦觉的不枉此生做一次女人。   后花园浓情蜜意,倾泻了一世的情意,如天上的明月,洒满如水银般的柔光。   慕雪芙身披一件单衣,坐在窗边看着星河灿烂的夜空,似是镶嵌满无数颗璀璨的碎钻,那明亮的光辉仿佛是母亲那双璨如星辰的双眸,让她忆起小时候母亲看着她的样子。   “相传,远古时候天上有十日同时出现,晒得庄稼枯死,民不聊生,一个名叫后羿的英雄后羿娶了个美丽善良的妻子,名叫嫦娥一天,后羿到昆仑山访友求道,巧遇由此经过的王母娘娘,王母给他一颗不死药。据说,服下此药,能即刻升天成仙。然而,后羿舍不得撇下妻子,便将仙药珍藏了起来嫦娥知道丈夫后羿从西王母那儿讨来了不死之药,就成仙心切。有一天,就趁着后羿不注意,偷来吃下了不死药,嫦娥吞下药,身子立时飘离地面、冲出窗口,向天上飞去。从此以后,嫦娥就一直住在月宫里,再也不能下凡”   记忆里,母亲总是边给她讲嫦娥奔月的故事边感慨。   她说嫦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个那么好的丈夫在身边不珍惜,反而一心成仙,偷吃仙药,最后只落个独向青灯古佛一样,在广寒宫中寂寞地漫舒广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黛绿年华,锦绣岁月,都在冷清凄寂中度过。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月宫的嫦娥恐怕后悔偷了后羿的长生不老药吧,现在只有那青天碧海夜夜陪伴着她一颗孤独的心。   转瞬她收回那份怅然,因为看见冲她走来的景容。月华似练,照映在他那精致无暇的脸上,霞姿月韵,玉映芝兰,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 第一百五四章 红杏出墙   月亮挂在天上,朦朦胧胧,仿佛拢了一层如乳如烟的薄雾。淡淡的月华透过窗棱清浅的洒在慕雪芙的身上,皎皎似轻云之蔽月,飘飘若回风之流雪。   “怎么还没睡?”景容走到门口时便看着到举头望明月的慕雪芙,在月色下,她绝美的容颜晶莹映雪,仙姿玉颜,恍若神妃仙子。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了几分,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禀住,仿佛只要一出声,眼前的人就会羽化飞走。直到她转目看向自己时,才如梦初醒,脸上荡起温柔的笑意,移步而动,走到慕雪芙身边将她抱在怀里,“看什么哪?”   慕雪芙倚在他的肩头,眼睛淡静如海,延伸到天际明月,勾起嘴唇,嫣然一笑,曼声道:“看月亮,你说月宫里是否真有嫦娥玉兔?月亮上一定很冷很寂寞,嫦娥真是可怜,孑然一身只有一只兔子陪伴。”   “广寒宫里有没有嫦娥玉兔本王确实不知道,但若是真有,本王想她也并不可怜,真正可怜的人应该是后羿才对。”景容轻轻一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月亮。月光柔和,轻均如绢周围晕染着一层清辉的白银光圈,如明镜,如凝潭。他抵在慕雪芙的发顶,深深的闻了闻发间散发的幽莲的气味,“后羿为了她连仙都不成,而她,自私自利,偷吃丹药,虽成了仙人,但却饱受寂寞之苦。而这一切也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明明身边有一个给予她温暖的男人,她却不稀罕,成了仙又如何?还不是在冷冰冰的广寒宫里度过永生永世。”   纤细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慕雪芙不自然的笑了笑,嘴角的笑含着一抹苦涩,“王爷说的对,是嫦娥辜负了后羿的情意,她活该一个人独守着月宫,永生孤单。”   风吹过,窗棂颤颤一动,刮了下花树的枝节,发出沙沙之声,和着夜风吹堂的清凉气息,恍若秋雨过境,秋意渐浓。   景容起身将窗户关好,又横抱起慕雪芙款步移至床褥之上。房内烛光摇曳,柔光似锦,透过玉帘轻纱缓缓的流淌在鸳鸯戏水红被上。纱帘层层如嫣然花朵里浮动的萼片,被上的鸳鸯似清浅池塘上嬉戏的莲花,在绵软地一重又一重的垂锦帷帐里旖旎着一室的斑斓缤纷。   “你不是嫦娥,不会辜负本王,本王也不是后羿,忍心让你独守寂寞。”两个人并排躺着,景容握着慕雪芙的手,他的手很大,几乎将她的手全部包裹着。   慕雪芙转目,灼灼的看着他,唤了声“玉宸”,便投入了他的怀里。   红蜡摇曳,烛泪一滴滴软软的从顶端滑落,滴在点翠仙鹤烛台上,凝结成珊瑚绛脂。窗外透进来的几点星光,亦被这喜被一般的红烛绵柔化开。   另一厢,幽暗的烛光洒在抚筝女人的侧脸,倒映在雪白的墙上,她目光幽幽的睨了一眼身边的侍女,“你看得可真切,那女人果真是花媚儿吗?”   侍女点了点头,柳叶弯眉轻轻一挑,隐隐有不屑之色,“奴婢瞧得真切,就是花侧妃。没想到这花氏如此下贱,连侍卫都勾搭,真是太恬不知耻了。平时装作一副对王爷情深意重的样子,王爷一不在府,立马就养汉偷人。而且,她胆子可真大,现在王爷都回来了,她还敢在外面偷情,也不怕被发现了,把她浸猪笼。”她眼中精光一轮,瞪大了眼睛看着抚筝女人,脱口道:“主子,要不要咱们将这事告诉王爷,也好让王爷治她的罪。”   女人手指一滑,勾了下筝弦,筝声叮咚,似环佩铃响,若山涧泉鸣。她淡淡的将侍女这幅讥讽鄙夷又略带一些莫名的欣喜之色收入眼底,缓缓道:“不必,无凭无据王爷怎么会相信?”停顿了一下,她拨动筝弦,颤按滑揉,如急雨敲阶,佛细雨抚桐,般朔风吹雪,同微风拂柳,灵透柔和,悠扬妙曼。“她也是可怜人,在王府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表面风光。特别是自王妃进府后,她的风光也被剥夺。如今,有这样一个可心的男人呵护,她怎能不动心?”   “主子未免心太好,但是她可是背着王爷偷情啊!咱们要是知情不报,他日王爷发现他们的奸情,殃及池鱼,说不定会连累到咱们。”侍女不解,又不服气,挑眉道:“再说,这么多年她都一直压在您的身上作威作福,奴婢早就看不下去了。现在正是扳倒她的好时机,主子怎么能轻易放过她哪?”   抚筝女人停手驻弦,抬起眼睛,目光里的冷冽厉色一闪而过,仿佛在夜空中瞬间掠过的流星,徐徐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何必咱们到王爷那里嚼舌根哪?王爷向来不喜欢后宅的女人整天是是非非的,若我去说,那我在王爷心里又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不同哪?”她嘴角微微一笑,仿佛是初春的一缕和煦阳光,将春寒料峭中的冷意殆尽。   侍女抿了抿嘴,不再劝说,只道:“主子说的极是。”   抚筝女人望着窗边浮动的桂花枝桠,嘴边一勾,如出岫的轻云,风一起,云零落,化作千万滴银点,簌簌寥落。   秋意浓郁,凉风习习,落叶归根,将大地渲染成金黄的颜色。万物萧赖,百花香消,唯有花园里的莲花四季不败。   莲花纤嫩,莲叶柔韧,透过重重深水卓然鲜妍,香远益清,袅娜娉婷,如置花海。   慕雪芙独自坐在秋千上,一下一下的轻踢着枯黄茵草上的片片落叶。她一身素雪衣袂如风轻扬,秋千一荡,漫天粉色芙蓉落入白衣之上,清雅如流霞繁光。有凉凉清风拂面,吹动她鬓间的翠绿步步生莲玉步摇,划过绚丽回流的弧度。   迷离而茫然的目光落在莲花尖角之上,回忆起昨夜与景容独处的情景。   用完晚膳后,慕雪芙执着画笔,一笔一笔勾画着大朵的牡丹花。花朵鲜艳夺目,与绿叶相交相互映衬,花瓣层次分明,颜色渐递,粉黛着色,娇艳无比。   景容手臂支在在一旁的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长桌上,时不时从公务折子上挪开目光,落在慕雪芙的身上,眼底深处如暖风欲催熟繁花,温柔盛开。   待慕雪芙做完画,景容放下折子,走到她的身边,从她的手中抽出墨笔。毛笔柔润的吸满墨汁,在画上题写:“名花倾国两相欢。”   重帘低垂,百梨蜜萝香飘渺地从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紫铜香炉里漫溢出一丝一缕的青烟,仿佛薄雾轻浮,又似棉絮叆叇。景容放下笔,环住慕雪芙的腰,轻暖的气息,温湿的润唇如花开一般在她的肩颈上酥酥麻麻的落下,“牡丹国色天香花,雪芙倾国倾城貌。今日本王两者兼得,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慕雪芙被他弄得发痒,“咯咯”惹笑,伸出手指推了推他的额头,娇声道:“牡丹常开,美人易得,王爷想要两者兼得,又何必等到今天。”   景容摸了摸额头,抓起慕雪芙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一口,“牡丹虽常开,却不能像这画上的花一样四季不败,美人虽常有,却不能如本王的芙儿一般美艳绝伦。”   慕雪芙莞尔一笑,抽出手环着他的脖子,道:“越来越会哄人了。”目光掠过黄花梨长桌上的折子,漫不经心道:“现在京畿卫不是由宁王负责吗?怎么你最近还这么忙,连公务都要拿回府来看。”   景容走后京畿卫一直都是由宁王统领,如今他回来,玄武帝却以户部尚书之职缺失为由,把景容调到户部,而宁王大有鹊巢鸠占之意。   景容虽没说什么,但就前几日他那张阴沉的脸来说,慕雪芙知道,他对玄武帝此举甚是不满。   景容淡淡的看了眼那堆得半尺高的公务折子,拉着慕雪芙的手走到桌边坐下,将她抱在怀里,打开一份折子,道:“前两个月户部无人,很多事情都被搁置堆积,本王新执掌户部,又刚刚上手,所以难免公务繁忙。”他一手扣着慕雪芙的后脑,低头吻上她那红若樱桃的朱唇,百般碾转,细细品尝一番后,才不舍的离开,大手轻抚着她的脸,“是不是怪本王这几日只顾着忙碌公事没时间陪你?等忙完这一阵,本王一定好好陪着你,好不好?”   慕雪芙双臂环着景容的腰身,手指轻轻的在他的背脊上抚顺,脸颊靠在他的胸膛前,娇滴滴道:“是啊,你天天忙来忙去,我都快见不到你的人了。今日好不容易看见你,你还要忙着公务,你说我怪不怪你?”   不断在他后背上游走的双手再加上这副娇嫩的小模样,让人望之心痒难忍。景容搂着慕雪芙,越看越欢喜,恨不得一口将这个妖妖媚媚的小娇妻吞进腹中。再说,他已经好多天都没有碰过她,此时被她这么一勾,心中的那份旖旎心思立马涌了上来。正准备纾解,就听到外面传来周成那不合时宜的声音。   “王爷,萧世子来了,正在书房等候。” 第一百五五章 幕后黑手   周成从外面匆忙走进来,站在门口并没有再往里走近一步,低着头,目光延伸到曳地重帷之下,“王爷,萧侯世子来访。”   萧漓?慕雪芙眉头微动,最近这个萧侯世子好像常常过府。她松开手,推了推景容,“萧世子找王爷一定是有要事相谈,我就不在这耽误你们谈事了。”   说着慕雪芙便要起身,谁知却被景容拉住,“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在旁边作画,干扰不到我们。”   慕雪芙眼中闪过惊诧之色,心中思忖着如今景容已经信任自己到了如此地步吗?连谈论事情都不避着。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景容怀里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桌子前重写着笔绘画。   萧漓走进来时,看见慕雪芙也在书房里,顿时愣了一下。他时常来宸王府与阿容谈事,这还是第一次在此见到慕雪芙。连谈事都不避着了,显然这慕雪芙越来越得阿容的欢心。   他依礼向慕雪芙拱了拱手,“表嫂安好。”   慕雪芙盈然而立,含笑回礼,“萧侯世子安好。”   景容勾了勾嘴角,扬起一抹微乎其微的笑容,挥了挥手示意慕雪芙坐下,又让萧漓坐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萧漓快从慕雪芙身上扫了一眼,见她正专注作画,才从衣袖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景容,“你那天让我将前段时间被杀害的官员底细仔细查探,经我数日来多番调查,现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一个共同之处。”   慕雪芙手中的笔墨顿时一停,手指微微一颤,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如荡漾在水面上的波澜,层层晕染。她不动神色的抬起眼皮,似漫不经心一般细细打量着景容的神色变化。   景容的眼睛快在文书上细细一掠,蹙起了眉头,沉吟片刻,才出声,“是十几年前被抄家灭族的镇国将军府吗?”   “是。”   抄家灭族!这几个字从景容嘴里说出,仿佛是一拳一拳重击慕雪芙的心口,打的她浑身无力,似全身的力气都被一丝一丝抽空,面色霎那间变得惨白。   景容没有注意到慕雪芙的变化,手指摩挲着桌上的一角,感慨道:“慕麒英英勇善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视为大秦第一战神。虽然那时本王年岁不大,但对他的事迹却略有所闻,只是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做下通敌叛国之事。但令本王更没想到的是,皇上竟不经三司会审,直接就下令屠杀将军府满门。一代英豪,就此陨落,实在令人唏嘘。”   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萧漓,“根据你的调查,当年是平郡王领旨携禁卫军灭杀镇国将军府全家,又在天禄阁翻查到这些人的履历,从中现近期被杀官员都是当年参与将军府灭门惨案的那批人。平郡王去岁被杀,而今,这些人也6续丧命。”停了停,景容眯了眯眼睛,双眸中有璀璨的光华闪过,“难道是有人为当年的灭门惨案报仇?还是说当年有人在那场杀戮中逃出生天,现在回来复仇?”   天禄阁收录着朝廷上下所有大小官员的档案履历以及朝堂上下大小事情的记载,当年玄武帝下令诛杀镇国将军府视为震惊天下之事,自然是有史官将之详细记录在案。时隔十年之多,虽有记载,但能将所有相关人物事件翻查出来,萧漓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慕雪芙紧紧的握着笔,几乎要将之捏碎,齿间生冷牙瑟,心头如被千年冰雪覆盖,一层一层沁入肌理,如尖锐的冰刀在她的身上一道道的割划。   镇国将军府一门忠烈,世世代代为大秦效力,可谓是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世代更迭,镇国将军府不知有多少男儿为大秦抛颅洒血,马革裹尸,但即便这样,每次征战,镇国将军府都从来没有一丝退却,依旧金戈铁马,视死如归。镇国将军府就像是大秦永不拜倒的支撑,连街边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只要有镇国将军府在,就没有任何战乱可以纷扰他们的一世安稳。但谁又能想到一朝虎将之门有一天却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而忠勇爱国之家也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国之楣。   通敌叛国!通敌叛国!这十年多,只要一提到镇国将军府,所有人都将通敌叛国这四个字与之连在一起。她的父亲从未做过这样的事,镇国将军府里的任何一个也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萧漓因景容的猜测而一震,神色瞬息万变,仿佛一瞬,就将春夏秋冬过完。他怔怔的看着景容,张着嘴,动了几次,却一直未语。好一会儿,才道:“不可能,就算没被刀光剑影所杀,之后的那场大火,也不可能有人会逃出生天。”他摇着头,叹息道:“父亲说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连尸体都化成了灰。”   “听说舅父和慕将军是好友?”   “是,父亲说过镇国将军府一门忠烈,镇国将军忠君爱国,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听到这一句,慕雪芙手指慢慢松开,冻结在心房上冰层有些许融化,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够相信父亲。   景容以手支撑着下巴,陷入沉思中,少顷,开口道:“无论是平郡王,还是这批官员,一定是和镇国将军府有关。当年参与灭门的人还有活口,若我没有猜错,接下来凶手还会行动。找人盯紧剩下的人,跟着他们,一定会找到真凶。”   萧漓思索片刻,眉头紧锁,抿了抿嘴,沉声道:“当初你说有人在平郡王事上不断的引导你,我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这些事果然有幕后黑手。只是,咱们在明,凶手在暗,恐怕不好对付。”   慕雪芙心中凛然,景容竟能通过这件事联想到平郡王的事,还让萧漓暗地里调查,坐实两者之间的关联,实在是聪明。今日她实属侥幸,不然若是青琢她们再继续执行她的杀令,很可能就会被抓个现行。慢慢地,她平稳住心神,用沾着淡粉色的墨笔在莲花花瓣上轻轻勾痕,叶与花双钩镇彩,再调制了几色绿菜设色丽影,寥寥数笔,水墨缓缓渗散。   “放心,若真是为镇国将军府报仇,凶手还会再次行动,咱们只管守株待兔,等着他们入瓮。”景容的眼底转过一丝冰冷锐利,脸上荡出几抹笑意,声音中有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本王真是很好奇,是谁如此手段了得,连本王都被他利用。”   慕雪芙嘴角微翘,浅浅的嫣然笑容浮现在她的面容上,如芙蓉溶于玉露之中,浑然娇媚天成。芙蓉泣露,香兰盈笑,芳华万千,但吐出的蕾蕊就着丝丝苦涩的味道。   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浮动,如倒在太液池上波光粼粼的金光,细细碎碎,弥漫在空中,把天地间的一切空虚盈满。慕雪芙坐在窗下,一层层光晕穿过镂空细花纱窗洒金般俯在她的身上。放眼望去,逆光中的慕雪芙犹如一朵在朝阳明光下初绽含苞的含露香花,风娇水媚,明艳绝世。   与萧漓谈论中,景容偶尔一瞄,看到这样的风情,心头猛烈的跳动了几下。他当然知道慕雪芙有多美,即便他们两个人几乎每天都朝夕相对,他有时也会被她的美貌晃了眼。   可是今日却有些不同,他在这旁谈论公事,她就在那旁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他只要转头就可以触目到她,她一抬头便能看见他。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以前从未体味过,只觉得这份绵恬缱绻一直沁在心田里,滋滋而生,从头到脚寸寸温软融暖。   片刻的静默之后,萧漓抬起头,现景容一动不动的看着慕雪芙,眼睛里溢满了万千柔情。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逡巡了一圈,低头掩嘴偷偷一笑。   真是造化弄人,当初阿容为了与慕雪芙疏远,不但广布流言中伤,连成亲都未迎亲拜堂,可如今,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早知今日,阿容当初又何必多此一举哪。   慕雪芙确实很美,可是一个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也是件乏味的事。他纵横情场多年,阅女无数,虽没有遇到过比慕雪芙还美的女人,但他那些红颜知己却都各有各的风采。女人,一种口味很容易油腻,应该尝一尝不同的味道嘛。   然而,纵然现在阿容对她宠爱万千,也早晚会有腻烦的一天。不过,这个慕雪芙也算是厉害,之前阿容碰都不碰女人,害的他还以为他不是身体有病就是取向有问题哪。   景容收回目光,瞥到萧漓的戏谑笑意,皱了皱眉毛,轻咳一声道:“现在皇上让本王负责户部,而这件事原本也和本王无关,只是被人利用却不知是何人,实在是心有不甘。”   萧漓揶揄的看着景容,直到收到他略带阴鸷的目光,才正色道:“你只管放心,这件事我会追查到底,一定抓出这个幕后凶手。” 第一百五六章 出水芙蓉   “父亲,今儿怎么有闲情逸致作画?”萧漓回到侯府穿过花园时正看见靖远侯坐在凉亭里执笔作画,便走了过去,凑到他身边,见是一副风壑云泉水墨画,咂嘴道:“深壑之上云雾环绕,流泉飞泻深谷而来,这幅画古意盎然,气势磅礴,父亲的画工越加精益了。”   靖远侯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上笔墨未停,“刚从宸王府回来?”   萧漓点了点头,随手拿了一个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是啊,刚谈完公务回来,阿容还让我代他向父亲问好。”   “我有日子没见到阿容了,听说他现在被皇上调去户部了?”靖远侯提到景容,收了笔看向萧漓,“他在户部,你在大理寺,你们之间有什么公事好谈的?”   萧漓张着嘴咬在苹果上,被问的愣了一下,明澄般的眼睛快眨了几下,支吾道:“没公事合作也可以谈别的事嘛,我负责官员被杀案,有些问题一时想不明白,所以就向阿容讨教一下。”   靖远侯嘴唇抿成“一”字,眉宇成川,从鼻息中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沉声肃色道:“你们俩之间谈的不止是这些吧?”顿了顿,看着萧漓闪躲的目光,“我知道你们在谋算什么,我虽不赞成,但也不会阻止。”   “咔嚓”清脆声自口中传出,萧漓只有通过吃东西来掩住那份心虚,他讪讪一乐,勉强挤出笑容,“哪有什么谋算,父亲想多了。只不过是这次的案件可能与平郡王被杀案有关,所以我才去找阿容商量。”   “平郡王?他不是吕良真所杀吗,怎么又和这次的事情牵扯上了?”   说到这,萧漓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肃色将整件事情前因后果以及他们的调查猜测一并说与了靖远侯。   “啪嗒”,画笔一下子掉到了未画完的宣纸上,点点墨汁如倾洒到山水间的浊物,晕染着画卷薄纸。靖远侯震惊万分,连身子都有些颤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漓,道:“不可能,当时镇国将军府被禁卫军团团包围,想要飞出一只苍蝇都不可能,更何况是人。只是,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有几分蹊跷。”   萧漓颔道:“所以阿容说让我着人紧盯着还未出事的人,说不定能就着这条线索,找出整件事的幕后人物。”   靖远侯不觉心头沉重,他捡起笔,看着被墨汁被弄脏的地方,随意起笔,寥寥几下,脏墨与画中风景融为一体。待着完色,将笔放在一边,轻声低喃道:“若是真为镇国将军府报仇,也不知道是谁?”   凉亭边角拦阻夕阳进入,遮掩住萧漓抽动的脸颊。这么多年,父亲一直为没有阻止那场灭门而自责,更因为挚友蒙冤而对皇上,对朝廷心灰意冷,从而退出朝堂,不问政事。若是自己真的抓住从镇国将军府逃出来的漏网之鱼,父亲又会怎么做哪?   甩了甩脑中的臆想,他走到靖远侯身边,看着那幅画,挑了挑眉,随口道:“今日在阿容那里,宸王妃也是在一旁作画,孩儿看了,画工不错,虽不及父亲画锋深厚,妙笔生花,但也算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了。”   “哦?宸王妃也喜欢作画?”靖远侯如今闲赋在家,整天除了写字作画,也没别的爱好。一听慕雪芙也是懂画之人,立马来了兴趣。只是转念间,他话锋一转,“你们谈事宸王妃也在?”   萧漓“嗯”了一声,不以为意,“是啊,今天我进阿容书房时就看见了宸王妃。我们谈论事情,她就在一旁作画。”说完这句话,他将目光转移到靖远侯身上,见他微微凝滞的表情,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便道:“连和我谈论事情都不避嫌,你就知道阿容如今有多信任多宠爱他的王妃了。不过宠爱她也无可厚非,这次阿容在江南治疗瘟疫,也多亏了她。”   靖远侯神色一凛,眼中有幽蓝的光束逝过,泠泠道:“宠爱个女人倒是没有关系,可是她是慕昭霖的女儿,你忘了当初皇上为何要阿容和左相府联姻吗?”   萧漓眼底有不忿之色,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道:“当然不会忘记,皇上为了平衡皇子势力,想让阿容站在睿王阵营才会如此做。”略略思忖,他撇了撇嘴角,“可是皇上的目的并没有达到,而且这慕雪芙对阿容也算死心塌地。千里寻夫,如今也是一番美谈。”   慕雪芙去江南寻找景容的事广为流传,还被人编成了故事,拿去说书。一时间,人人都道宸王妃有情有义,与宸王伉俪情深。   墨汁尚未干涸,如沾染在肌肤上的泪珠,散着隐隐的光泽。靖远侯在画上轻轻一吹,伴着秋风徐来,几乎淹没他的轻音低语,“且看着吧,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不过作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若她还不算糊涂,应该不会做出有损阿容的事。”   夕阳如血,染红天际,萧瑟的清风拂动着轻扬的羽帐柔柔飘逸,吹起的衣角就像是一双巨大的比翼雨蝶,自由的翩然飞舞。   景容温热的嘴唇在慕雪芙的唇上缠缠厮磨,温柔一室。他的吻顺着红唇慢慢延伸到她袒露在外的脖颈,被这麻麻酥酥的吻触碰着,慕雪芙“嘤咛”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娇,一声比一声软,让人听在耳里酥了骨头。   “不行,现在是白天。”手伸进里衣的瞬间,慕雪芙如梦初醒,忸怩的拉住景容的手,脸上泛起的红晕如晚霞一般锦蔚。   望着那盛着盈盈秋水的瞳目流露出来的娇嗔之色,景容越加情浓。他不舍的抽回手,抚摸着慕雪芙的脸颊,又在她的嘴角上狠狠的亲了几口。他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呢喃般低语,“等天黑了看本王怎么收拾你这只小妖精。”   慕雪芙咬着唇,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抱怨道:“我又何时惹你了?还说人家是妖精,我分明是仙女嘛。”   景容低低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头,“你就是个妖精,专门勾引本王的磨人小妖精。”   慕雪芙红艳艳的红缨嘴唇一撅,故作惊讶之状,“呀,我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竟被你现了。”明媚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狡黠的目光微微闪烁,假意威吓道:“我告诉你啊,我就是那个专门吸食男人精气的妖精。今日,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底细,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道门。不过,看着你如此俊美绝伦的份上,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愿意留下来陪伴我,我就留着你这条小命。不然,你当心小命难保啊。”   景容被她这一连串的表情话语逗得郎朗大笑,心中更是欢喜,觉得怀里的小女人就像是抓住他的命脉弱点,惹得他对她怎么喜欢都觉得喜欢不过来。   看着他笑,慕雪芙也跟着铃铃而笑,勾着他的脖子,娇俏道:“你说啊,是选择留下来陪我,还是不要小命啊?”   “本王是惜命之人,自然是选择留下来陪你。况且你这个小妖精勾走了本王的心,就算你将本王拆食入腹,本王也甘之如饴。”这痴缠娇媚的样子惹得景容心头直痒,身上某处好似蠢蠢欲动起来。他搂紧慕雪芙,将她抱到膝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纾解着心头的那股。好一会儿,那股缓缓散退,如大地回春之时冰雪融化,最终消失殆尽,只余一滩痕迹。   景容展开桌子上那张慕雪芙刚刚绘制完成的莲花水墨,画上几株荷叶欹正仰俯,荷花或含苞,或盛开,姿态不同。其中有一蒂两花花下衬以绿叶,叶下荷梗三枝,以没骨写叶,以粉白勾花,苇草丛立,水草点点,湖水清澈见底。一对鸳鸯正嬉戏水中,毛羽丰美,情趣盎然。一只翠鸟停于荷杆上,正欲展翅掠出。敷色艳丽而不浓腻。光彩奕奕,栩栩如生。整个画面显得气闲神静、恬润温雅,却是一副好画,甚至更胜于之前所绘的牡丹图。   景容边细细欣赏着画作,边亲吻着慕雪芙的鬓边,冰冷的嘴唇凉凉的触碰着她温热的肌肤,“芙儿真是用心良苦,这画一看就知是为本王所画,其中包含的情意,本王收到,也很是受用。”   慕雪芙歪头嗔了他一眼,轻轻的打了下他的手,“谁说的,你虽喜爱莲花,但你不知道莲花也叫水芙蓉吗?这副出水芙蓉自然是为我自己画的。”   景容高挑了眉毛,似笑未笑的看着她,又指了指画上的并蒂莲和鸳鸯,道:“哦?是吗?可是这芙蓉和鸳鸯是什么意思?”他低下头,舌尖在慕雪芙的耳垂上轻刮一下,登时就泛起红来,他刮了刮她的鼻子,“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本王就行了,何必如此委婉的用画来暗示本王哪?本王深体芙儿心意,自然愿意与你芙蓉滴露、鸳鸯交颈。” 第一百五七章 跌落秋千   “有,有,有还不行吗?”慕雪芙又窘又羞,直接低头埋在他的怀里。   那一晚他虽然热情似火,但却笨手笨脚,还因为心急而弄得满头大汗,完全是一个初经人事的模样。   阳光透过青白色蝉霞影纱渗进来,满屋子都是蝉翼光影,昏暗不明,像是置身在虚无的迷幻中。   衣衫松松垮垮的褪了半臂,露出雪白的肩头和上臂。景容的嘴唇滚烫如火,从颈上蜿蜒到胸前,留下密密麻麻的吻痕。   眩晕的迷蒙之中,慕雪芙睁开眼睛,恍惚中恢复神志。这里不是东院,没有她一直点着的避孕香料,万一慕雪芙推了推景容,嘤咛道:“别在这里,等回东院的”   景容没有停下,含糊笑道:“都这样了,直接就在这里吧。”   “不要,我不习惯这里。”慕雪芙推开他的脑袋,拉拢起衣服,撒娇着,“等晚上的。”   景容笑了笑,不舍的在她的嘴唇上厮磨,然后直接将她抱起来走进内室,“本王等不及了。”   朦胧树色悠然见日,窗影斑驳珠帘西卷,芙蓉帐暖,巫云楚雨,低低的呻吟和喘息之外,秋蝉诉语,春色无声。   欢愉过后,景容双目轻瞑,宁静的好眠,许是连日来的辛苦,已然沉睡。慕雪芙为之前他与萧漓谈的事情而一时心烦意乱,便悄然起身更衣来到了花园。   想到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欢好,慕雪芙倏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白玉般的脸上醉了朵朵粉黛芙蓉,仿佛偷了天边的红霞,云兴霞蔚,霞明玉映。   她抬手摸了摸脸,脸颊热,连耳根都烧的通红。脖子上的吻痕依旧没有消退,如一只只蝴蝶印烫着娇嫩的肌肤,就算是凉凉的秋风也无法褪去那份滚烫。   只觉得越来越热,慕雪芙让紫夭将秋千用力荡起,想以此带来几分蕴然凉意。   残阳的余晖温顺的依偎在她的身上,缕缕秋风,徐徐而来,敲落几许残叶。秋千荡漾,慕雪芙紧握着绳索,轻粉裙裾向上空高高飞起,如一只巨大的蝴蝶迎风翩然飞舞。   兴致高昂,莺谷啼春般的银铃娇声从慕雪芙的口中溢出,“红韶,再高点,再高点。”   “那主子你要坐好哦,我用力了。”红韶俏声清脆,“咯咯”得跟着笑,稍稍用力往前推去。   秋千飞到顶端,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伴着凉爽的和风,脸上的潮红渐渐的散去。   秋风起浪,芙蓉绿水,碧荷幽泉,密叶榭香。秋千直往芙蕖池上飞去,伸足便可以提到那开得接天穷碧般的菡萏。忽起顽皮之心,慕雪芙想要去勾那立在最高处的花苞,“红韶,再用力点。”   秋千从高空向后荡起,红韶借力更加用力的推了一把。慕雪芙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要飞起来了,几乎要和地面平行。她紧握着藤索,上身已经腾空,脚也伸了出去。突然,身子一歪,半个身子倾下去,一侧的绳索从手中滑落,急欲从空中坠入。   慕雪芙不惊不慌,脚在空中轻轻一点,欲要腾空,只见一个人影从眼前掠过。她心中一惊,脚下泄气,紧攥着藤索慢慢下滑,假意惊慌尖叫,闭上了眼睛。   慕雪芙紧闭着眼睛,只觉得被一个人搂住,那人身上有媚花奴的香粉味道,还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她素来不喜欢桂花的香味,所以这个人绝不是景容。她立即将悬着的手臂阻隔在两个人之间,又屏息不去闻那桂花的气味。   只是还未落地,就听到一声呵斥声:“不许碰她。”   那是景容的声音。   话音未落,她便被被另一个人抱入怀里,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地上。额上温热的气息,淡淡的拂着,像大地回春时山间的清风一般温软。   睁开眼睛就迎上一双乌黑的瞳目,满是关心紧张,慕雪芙软软的倒在景容的怀里,泪睫于眶,娇声软语,带着颤抖的声音,仿佛是被吓坏了,“王爷”   “别怕。”景容拉起她的手,手心上因刚才急下滑而留下丝丝血痕,他心疼至极,轻轻的吹了吹。   又转头扫了眼跪在地上的侍卫,沉声道:“你起来吧,今日多亏你,王妃才没有从高空摔下来。”   “保护王妃是属下的责任。”侍卫站起身,但一直低着头。   “下去领赏吧。”景容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然后搂着慕雪芙看着她的手心,眉宇间有约约沉怒,微恼道:“不在本王身边呆着,大晚上的跑这来干什么?”   慕雪芙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见他隐约有几分动怒,连忙搂住他的脖子,柔弱无骨的依偎在他的身上,嘟着嘴唇撒着娇,“人家睡不着嘛,就想到花园里荡秋千赏莲花。”跺了跺脚,她指着折了一根绳藤的秋千,气恼不已,“我荡秋千荡的好好的,可谁知这破秋千竟然坏了,害的我差一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都快吓死了,以为自己就要没命,我好怕以后都见不到王爷。”   “这么矮的高度你死不了。”景容点了点慕雪芙的额头,真是对她没办法,又侧头看了眼秋千,没好气道:“害怕还玩的跟个小疯子似的,让红韶将你推的这么高,你以为本王没看见吗?”   他醒来就不见她,一问才知来了后花园,所以就跟了过来。穿过垂花门正好看见她像个顽皮的孩子一般在空中欢快的飞翔,那天真烂漫笑容、清灵的笑声如同坠入世间的精灵,一点一点敲打在人的心上。   他们在一起一年了,他时常看着她笑,她的笑,时而狡黠,时而淡然,时而温柔,时而羞涩,时而笑靥如花,时而言笑晏晏,可是却几乎没见过她笑的如此纯真无暇,仿佛这世上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她掉下来的一瞬间,他的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什么都不想,直接就冲了过去,不过因为他们两个人离得远,还没等他飞到她的身边,她就被府里的侍卫抢先了一步接到。   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救下,他这心里陡然不是滋味,所以当即出言呵斥,并直接将她抱了回来。   他的宝贝,岂是他人可以抱的!别说是抱,就是碰都不能碰!要不是看在他为了救慕雪芙,他那条命就不用留着了。   “人家都受惊了,你不说哄哄,还说我。”慕雪芙讪讪的撇了撇嘴,靠在景容的肩头,搂着他的腰摇了摇,嗲声嗲语,“王爷,妾身到现在这心都吓得“砰砰砰”的乱跳,你心疼心疼妾身。”   景容抿嘴偷偷一笑,又假装严肃,掐了下她的脸蛋,“现在知道害怕了?要不是因为本王才不会救你,让你直接掉下来长长记性才好。”   “玉宸”慕雪芙抱着景容不断的摇晃,唤他的名字都拉着软糯的长音。骤然,她神色顿然,举眸仰望着景容,纳闷道:“要不是因为什么王爷就不救妾身了?”   景容无奈的抿了抿嘴,突然觉得他的小娇妻平时看上去冰雪聪明,怎么遇到这样的事就这般迟钝哪?哪个男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抱着,被别的男人英雄救美,她难道连这个都想不到吗?   他轻轻摇头,目光中有深深的宠溺之色,他的拇指上戴着一枚通透无暇的翡翠扳指,绿幽幽的似芙蕖池里的一湖秋水,倒映了满池荷叶。手指轻轻抚摸在慕雪芙滑腻的面庞上,有冰凉如雪花的温度。那双如深潭般黑不可见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看得她脸上浮现出酡红的花色,才低低笑道:“小傻瓜。”   景容的目光似火焰一般灼热,羞得慕雪芙头低的几乎下巴低到胸前,依稀可以感触到衣领上的密制花纹间的金线银丝。   天边的残阳在地平线上慢慢下移,几乎要埋了进去。逆着稀薄阳光的景容美如冠玉,隽秀瑰丽,红唇荡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惹得她小鹿乱撞,心中怦怦乱跳。感觉到自己那好不容易消退的火烧脸颊又再次烫起来,赧然腼腆,“我哪里傻了?”   景容嘴角上扬,笑意更浓,搂着慕雪芙离开,“既然受了惊,回去本王让人给你熬碗压惊茶。”   夕阳落于西山,收回它的万把金针,一道身影有暗处走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第一百五八章 表妹上门   他目光看着的地方正是宸王府的位置,而那里,有人正抚摸着秋千绳藤上缺口整齐的断裂地方。   夜幕降临,光阴罹难,黑暗里生出无数的诡秘暗影,那幽森的目光,如同跳跃的亡灵,飘忽着无尽的罪孽。   “你今天做的很好。”黑暗中,缕缕月光照在女人的侧脸上,手持一件散着幽光的东西,嘴边噙着一抹恬淡的笑容。她抬起眼皮看了眼身边的人,“接下来的事我会为你安排,你只要照着我教你的去做去说就好。”   “若是我真的这么做,你一定会放过他们母子吗?”回答她的声音迟疑了几分,似是要得到肯定的承诺。   “自然,我一定信守承诺,保全他们母子。”女人将手中的东西还给那个人,微微一笑,嫣然如花,“拿一条命换两条命,这样的买卖你一点都不亏。”   “好,我一定让她有口难辩。”   慕雪芙高坐在上位,澹然的看着坐在下的两个女人,眼中有隐隐的冷笑溢出。只是她们一个口若悬河的推销,一个低眉垂眼的羞赧,却丝毫没有看出慕雪芙似笑非笑下隐藏的冷冽。   今日一早,建安伯夫人便带着她的小女儿拜访。这建安伯夫人并非第一次上门,不过以前都是她自己,这一次却带来了她的女儿。   前几次过来就话里话外的希望她女儿能进府,只不过都被慕雪芙三言两语装傻充愣给遮了过去,而这次倒有几分直接送上门的意思。   “宸王小时候总是和可心一起玩,当初先瑜王妃和我玩笑还说过以后让宸王娶我家可心哪。要不是璇雅说不定可心早就进门了。”建安伯夫人喟叹一声,似是无限缅怀,“一转眼这么多年,宸王已经成家立业,心丫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抬起头看着慕雪芙,笑吟吟道:“说起来王妃和心丫头还是同龄之人哪,真是有缘分。”   建安伯夫人和先瑜王妃是表姐妹,以前她就嫉妒先瑜王妃嫁得好,没少在背后中伤恶语。只是先瑜王妃从不计较,也不愿和她一般见识,也都不了了之了。所以她们两个人虽是亲戚,但二者关系并不亲密。前些年建安伯被委派到外地办差,所以举家迁出京城,直到去年才回了皇城。慕雪芙初次见到他们也是去岁在靖远侯的寿辰上。   慕雪芙轻轻笑了笑,连连点头,“可心姑娘才貌双全,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想必登门提亲的人定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吧。”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香茶用舌头在嘴里搅了一下,再慢悠悠的咽了进去。   见慕雪芙装傻,建安伯夫人心里恨恨的冷,但面上却满脸堆笑,讪讪道:“上门提前的豪门贵族公子多不胜举,可这孩子眼光太高,一个都瞧不上眼。说是那些人没有一个极得上宸表哥,硬是死活不答应。”她时刻注意着慕雪芙的脸色变化,态度软和中带着隐约的倨傲,“谁能比得上王妃幸运嫁给了宸王,心丫头要是有王妃一半的福气就知足了。”   慕雪芙目光淡淡的打量了眼建安伯身边的女子,她的容貌并不十分美丽,与建安伯夫人也就五成相似,大约是像建安伯,所以并没有继承她母亲的美貌,不过是中等姿色。说实话,这样的姿色,与宸王府众女眷相比,实属下乘。   莫可心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举目凝视着慕雪芙,赧然道:“如今城中都传诵宸王夫妇伉俪情深,琴瑟和谐,闻者皆艳羡不已。可心听之亦为表哥表嫂所喜,也实在是羡慕表嫂能得表哥宠爱。若是有一天可心也能像表嫂一样,亦是可心的福气。”   “呵呵。”慕雪芙实在是一时无语,这话说的不能再清楚了。可是她实在不明白堂堂建安伯家的小姐,竟然想着给别人做妾。况且宸王府现在侧妃庶妃的位置都已经满了,就算进府也只能是个侍妾,难道她真要下贱的做贱妾吗?她敷衍的笑了一声,“表妹何须羡慕,以表妹的姿色才艺他日定会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建安伯夫人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慕雪芙,眉头颦颦。女儿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这宸王妃还是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心里越加急切。狠了狠心,厚颜道:“以前宸王对心丫头可是宠爱有加,特别疼她这个小表妹。宸王也是人小鬼大,一见到心丫头就嚷着要娶回家,真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话说到这,她也不要这份脸面了,腆着脸,直接说道:“这么多年心丫头的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宸王,她人虽不在皇城,但心思却从未断过,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拒绝别人的提亲。” 第一百五九章 青梅竹马   话说到这份上了,就等于直接将阻隔在中间的轻纱掀开。慕雪芙感到又可笑又可气,到底是多下贱,多厚的脸皮,才能让她说出这番话。送上门?怎么不给她脱光了洗净了送到景容床上去?   一旁的紫夭早被气的满脸通红,她的性子又一向冲动急躁,登时就脱了口,也不管什么礼数,怒气冲冲道:“夫人是来看望王妃还是来推销女儿的?哼,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不在府上供着养着,跑到别人的府上对着女主人向男主人倾诉衷肠,传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你”顿时,建安伯夫人母女都变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建安伯夫人怒视着紫夭,气急败坏的喝道:“大胆奴才,本夫人和你主子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她悻悻的瞥了眼慕雪芙,只觉得这丫鬟说出这番话定是慕雪芙授意的,心中更加恼恨。她站起身来,拉着莫可心向慕雪芙深蹲行了一个万福礼,忍悲含屈,“王妃娘娘,妾身是真心真意携带可心来看望王妃,不想却遭王妃身边的侍女如此羞辱,希望王妃为我们做主啊。”   莫可心亦可怜兮兮的看着慕雪芙,音线中依稀有哽咽之声,“是啊,可心只是想来向表嫂问安,怎么却被人说成是若是被人传出去,可心真是没法活了。”   慕雪芙横了一眼紫夭,怪她多嘴。紫夭被她一瞪,怏怏的抿了抿嘴,垂着头撅起嘴,显然是不服气。慕雪芙无奈的轻摇了下头,连忙让青琢和白伊将她们两个人扶起来,“夫人和小姐不要动气,这丫鬟被我惯坏了所以才会口无遮拦,冒犯了两位,我替她向你们两位陪个不是。”她斜着紫夭,喝道“紫夭,掌嘴。”   虽然建安伯夫人母女厚颜无耻,但她们到底是伯爷的亲眷,又是景容的表姨,若是她不惩罚紫夭,出了宸王府她们两个人还不知会怎样编排她哪。   紫夭自知刚才太冲动,恐给慕雪芙添麻烦,咬了咬牙,毫不犹豫的往嘴上抽了几巴掌。   “啪啪啪”几个打嘴的巴掌声脆响,慕雪芙在心里默念了十下,“你真是太放肆了,建安伯夫人是王爷的表姨,可心小姐是王爷的表妹,怎么可能和那些一心想要往王府里钻的人一样。都怪我平时太过宠爱你,让你忘了规矩,不知轻重,真是不罚你都不行。”她看了眼青琢,使了个眼色,“将紫夭带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院子里杖责声不断,慕雪芙饮了口香茶,压下心头汹涌的怒意,然后放下茶杯,含笑道:“这样的惩罚不知建安伯夫人和小姐可还满意?”   建安伯夫人面色上有一瞬间的怏怏之色,旋即轻轻一哼,微不可闻,“王妃处事公允,让人心悦诚服。只是这样刁钻刻薄、言语恶毒的下人伺候在王妃身边,实在是有毁王妃的声誉。”   慕雪芙微微一哂,用手帕在嘴边周围点了点,掩住嘴角散的冷冽,但眼神却越来越冷。她没有接她的话,将话锋转回之前的话题,“说来我与王爷成婚也一年多了,却从未听他提到过可心表妹,也不曾听他讲过这些童年趣事。若不是夫人说,我都不知道这些事。”   建安伯夫人和莫可心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建安伯夫人尴尬一笑,咬咬牙,道:“王爷自然有王爷的心思,也不是每件事都必须分享给娘娘的。况且青梅竹马,不是一般的感情,王爷没有提过,或许是因为怕娘娘吃味吧。”   慕雪芙澹然而视,面色沉下来。她紧紧握着椅子扶手,像是吃了酸梨子一般,只觉得胃里冒着酸涩的味道,“夫人说笑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吃味哪,要是连王爷年幼无知时说的话也放在心上,那这满院子的女人,我还活不活了?光酸都能酸死我。况且自我嫁入宸王府,王爷便几乎日夜与我相伴,对我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连他心里的小秘密都不曾瞒我,又哪里还有其他的心思?”   建安伯夫人抽了抽嘴角,屏息片刻,才将堆积在胸口的怒气稳住。她端起旁边桌几上的茶杯,掩袖饮了一口,就着动作将眼角的锐利之色湮没。她放下茶,抬眼注视着慕雪芙,道:“王妃说的是。”   慕雪芙默然的看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卷入眼底。她转眼将目光投在莫可心身上,似笑非笑道:“虽然王爷没和我提到过可心表妹,但今日我也算认识了。表妹温柔可人,娇美清丽,我见了着实喜欢。以后表妹要是有空,可常来宸王府与我说话做伴。”   莫可心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要是能多来几次宸王府,就有更多的机会看到表哥。她站起身,向慕雪芙行了一礼,“表嫂天香国色,不可方物,令人瞩目。可心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表嫂,但却觉得分外眼熟,仿佛上辈子就认识,格外想要亲近一二。表嫂喜欢可心,是可心的福气,若是能时时与表嫂说话可心自然欢喜。”   “哦?那可真是有缘。”慕雪芙微笑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建安伯夫人,“至于婚事,夫人也不用着急,皇城里的好男儿多的是,总有一个能让表妹满意。”   建安伯夫人连连称是,一边奉承着慕雪芙,一边眼神频频向外面看。她早就打听了,一般这个时候宸王早就已经回府了,但现在天色已渐暗,却依旧没有身影。   慕雪芙看她已起了急躁之色,心里也念叨着景容怎么还不回来。人家母女分明是冲着他来的,怕是不见到正主是不会回去的。   “快到晚膳时间了,不如二位留下来一起用顿便饭?”又说了一会儿,慕雪芙见她们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问了一句。   见她似是起了赶人的意思,建安伯夫人就算是再厚颜也不好意思留下来用膳。况且宸王迟迟不归,怕是被公事绊了脚,一时也不会回来。既然宸王不回来,她们也无需在这一个劲的恭维慕雪芙,一想,也就不想再逗留。   “瞧我,真是该打,和王妃聊得太投缘,一时竟忘了时间。王妃盛意拳拳,本应却之不恭,但我们还有些事要办,不便在此逗留,真是辜负了王妃的盛情。”旋即拉着莫可心,笑着起身道:“就不打扰王妃了,我们先告辞,改日再来看望王妃。”   “既然夫人还有事,我便不强留了。”慕雪芙转头对白伊道:“我记得前两日宫里赏赐了几匹颜色素净的妆花缎,你去挑几匹来送给夫人和可心表妹。”慕雪芙笑吟吟的打量着莫可心,“表妹气质高洁,穿上淡雅的颜色一定极为相配。下次再来,定要穿来给我看。”   建安伯母女走后,慕雪芙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她禀了禀气,目光落在她们两个人用过的茶水上,没好气道:“将她们用过的东西都扔了。”见紫夭走进来,脸上的怒意才微微缓和,声音也温柔了许多,“打没打疼?”   紫夭嘻嘻一笑,甜甜道:“他们知道我是主子的宠婢,哪里敢真的打我,不过是装装样子。”   虽然是王妃的吩咐,但谁都知道不过是在建安伯母女两个人面前做戏而已,谁又敢真的打王妃身边的侍婢哪?所以到了外面也不过是随意弄些声响,糊弄建安伯母女罢了。   慕雪芙轻睨了紫夭一眼,指了指她的嘴,“我说的是你的嘴。”又道:“再这么口无遮拦就真的该打了。”   紫夭撅了噘嘴,蹑手蹑脚走到慕雪芙身边,小心的给她捶背,“建安伯夫人太厚颜无耻,削尖了脑袋想将她女儿往咱们王府里塞。还说什么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一个人脸皮得多厚,才能向另一个女人推销自己的女儿给她的丈夫做小妾?再说那个建安伯小姐才貌没有一个顶尖的,别说连主子一个小脚趾都比不上,就是王府里其他姬妾都比她强。”她觑看着慕雪芙的脸色,“况且王爷心里眼里都只有主子一个人,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就算青梅竹马又如何,陈年旧事,王爷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话如潺潺的温泉倾洒在慕雪芙的心里,令之前堵在心口的石头也慢慢融化。她敛了敛衣襟,推开紫夭的手,“这个时辰王爷还不回来许是有事耽搁,我也饿了,不必等他了,准备膳食吧。”   许是因为一下午应付建安伯夫人母女,费了不少心神,用完晚膳后,慕雪芙生出几分倦困之意,本想着早些安寝,可是刚要进房,就见红韶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   那个小太监慕雪芙见过几次,是伺候在正院的,有几次景容还让他往她这送过东西。   “王妃万安,王爷请您去一趟醉烟阁,特让奴才来传话。”   慕雪芙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王爷回来了?怎么不直接来这,去醉烟阁干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芳菲一聚 (改)   “这这奴才也不知道,本来是周总管亲自来通报,但王爷让周总管做别的事,便让奴才来传话。天籁”小太监耷拉着头,低垂敛目,躬着身子,态度恭敬,看上去很是稳重。   红韶圆圆的眼睛机灵灵的一转,猛地拍了下手,笑眯眯道“一定是王爷想给主子惊喜,所以才会约主子到芳菲阁一聚。”   她的眼珠清亮,仿佛暗夜中的明珠,澄明灿然。嘴边荡着欢喜的笑容,摇着头晃着脑,带着调侃的目光望着慕雪芙,“咱们王爷真是花招百出,越来越会讨主子的欢心了。昨夜刚约主子去摘星楼,今日就换了地方去芳菲阁,也不知这次王爷会为主子带来怎样的惊喜哪?”   虽是调侃之意,但慕雪芙听了只觉得心中暖暖的。最近景容对她越来越好,总是变着花样哄她开心,今日陪她作画弹琴,明日就带她泛舟湖上。时不时还要送给她各种珍奇异宝,美钗玉环、华衣美食更是不在话下,而做这些也不过是只为博她一笑。   被红韶这么一说,慕雪芙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虽不知道景容为何约在芳菲阁,但也没有怀疑。昨夜景容就派周成将她带去了后花园,本以为有什么事情,却不想到了那里才知道,景容竟因为她说了一句想看烟花,就真的为她购置了一匹烟火放给她看。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上扬,她嗔了红韶一眼,道:“你要是想知道就跟着我一块去吧,省的你留在这瞎想!”又朝小太监道:“你先在这等着,我进去换件衣服再同你一起去。”   小太监抬起眼皮,迅在慕雪芙脸上刮了一下,又立即垂下目,“请王妃恕罪,王爷还吩咐奴才去做别的事,所以奴才要先行告退不能陪同王妃一起,还请王妃自行去芳菲阁与王爷相聚。”   慕雪芙看了一眼他,蹙了蹙眉头,心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疑惑,但被红韶一催,那抹疑惑转瞬即逝。她挥了挥手,“好,你有事就先去做吧,我自己会过去。”   本来慕雪芙已经准备就寝了,连髻头饰都已经拆除掉。如此一来,青琢几个人又开始重新为慕雪芙更衣梳洗。   紫夭拧着一条浸湿了玫瑰花汁子的热毛巾给慕雪芙敷面,玫瑰幽香清甜,敷在脸上让人身心舒爽松愉。慕雪芙脸焐着毛巾里,片刻,才拿下,“王爷也真是的,大晚上竟折腾人。”   紫夭笑吟吟的看着慕雪芙,灵动的眸子闪了又闪,“王爷一定是知道建安伯夫人母女说了惹主子不高兴的话,所以才想着要哄主子开心。”   “他哪有那么灵通的消息?”慕雪芙嗔了一眼她,但一想到建安伯夫人母女今日所来的目的,慕雪芙脸上的笑意慢慢沉了下,之前压在心底的酸意又一点点冒出来。她咬了咬唇,轻哼一声,又将双手浸在水盆里润手,赤金漆牡丹花水盆里同样漾着红滟滟的玫瑰花瓣,凝脂白玉柔荑在水里轻轻撩荡,更加显得腕白肌红,“人家青梅亲自上门,恐怕他这个竹马高兴都来不及,又哪有时间来管我。”   紫夭抿嘴一笑,与白伊互视一眼,半是调侃半是感叹,道:“主子这醋劲真酸哪,紫夭这嘴里都觉得倒牙了。”她一边托着下巴,一边挤眉弄眼,直呼“好酸”。   慕雪芙横斜了着她,擦完手后直接将手巾摞在她的脸上,“一天到晚就胡说八道!”她抬手点了点紫夭的额头,“我看你刚才打的还是不够多,那二十大板就应该十足十的打在你屁股上,省的你在这瞎胡说。”   紫夭摸着自己的额头,歪头看着慕雪芙,不服气的撅起嘴,“主子分明就是吃王爷的醋,还不承认。”   慕雪芙“啧”了一声,颦眉道:“你还说!再说我就让人把你拉出去打你二十大板!”   白伊掩羞一笑,推了推紫夭,“再说主子就要真的打你了。”   白伊扶着慕雪芙坐在梳妆台前,用木蓖轻柔的为她梳理长。墨如云,触摸在手里就像是上等的丝绸一般柔软光滑。她嘴角含着笑意,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从铜镜里反射容光的慕雪芙。铜镜里的人颦眉蹙頞,笑靥微微荡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极了少女怀春的模样。   这次主子从江南回来她就现,主子的变化越来越大,从前主子虽对王爷有情,但却一直压抑着。但如今,她感觉到主子再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与王爷的这段感情,相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比以前还要浓情蜜意。她看得出来主子现在很珍惜这段感情,虽然也有犹豫迷茫的时候,但终究抵不住内心情感的召唤。   如果有一天,王爷能彻底改变主子,能让她放下仇恨,全心全意的投入这段感情,那么这对主子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微微沉吟片刻,白伊道:“经过上次的事,如今皇城中戒备森严,又有萧世子派人对那几个人暗中保护,我们的人始终无法下手。”将一枝海棠滴露珠子碧玉簪插进髻里,她顿了顿,“不如主子就当行善,放过那几条人的命吧。”   慕雪芙蕴在脸上的笑意刹那间被她眸中雪亮的恨意湮没,她转逼视着白伊,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木蓖,嘴边扯出一丝狠绝之意,“放过?他们杀我全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放过?”手心微微用力,手中的篦子霎那间化为粉末,胸前上下起伏,慕雪芙脸上满是怒气,“都是景容,若不是他那么聪明,联想到三百禁卫军血案和平郡王刺杀案以及这次的案子有关联,更顺着禁卫军档案查出灭门镇国将军府的名单,还让萧漓暗中保护剩下的人,我们也就不会这么难下手了。都是他,不然那几个人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   白伊本意是想劝说主子放下心中的执念,不想自己的话竟让主子迁怒王爷,她连忙道:“王爷也是公事公办,主子怎能怪他?”   微微缓了缓气,慕雪芙慢慢收起身上的利刺,但语气依旧如碎冰般凛冽,“所有有份害我全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以后不许再说同样的话!”略一沉思,耍起脾气来,将头上的簪又扯了下来,带着恼意道:“不去了,不去了,去见他干什么?见到他更来气!”   青琢看了一眼白伊,见她怏怏的垂着头不语,轻轻拽了拽她的袖角,小声轻轻道:“让我来伺候主子吧。”   她拾起慕雪芙扔到桌子上的簪重新为她佩戴上,浅然笑道:“白伊不过是随口一说,主子又何必动气?更没有道理迁怒与王爷身上,不是吗?”   又将为慕雪芙挑选过的一袭浅粉色掺金蹙银绣花锦衣在她身边比了比,“秋叶含凉,说不定王爷此时正在芳菲阁里等候主子哪。您要是一直不去,王爷或许就会等上一夜,这要是在那等上一夜,说不定就会着凉生病。”   她微微摇头,面色上似露出难色,“虽然王爷的病得以治愈,但到底生了一次大病,要是不小心着凉受风,只怕到时又会病倒了。唉,这次王爷回来,奴婢总觉得王爷瘦了很多,而且看起来气色也不如以前,想是这次瘟疫到底伤了肌理,万一又生了病,无异于雪上加霜。”   慕雪芙一听,对景容的怒气便渐渐消退殆尽,她站起来穿上青琢为她挑选的衣服,扶正头上的饰物,似敷衍一般,道:“好吧,好吧,就听你的去见他,省的他生病又怨我。”   青琢和白伊相视,皆抿嘴偷笑,直到慕雪芙斜飞了她们一眼,这才收敛。   青琢半蹲着为慕雪芙佩戴香囊,香囊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鸳鸯旁边绣着两朵亭亭玉立的并蒂莲,构成一幅栩栩如生、入神入画的境界,上面的刺绣的莲花摇曳生姿,一簇簇用金丝滚边花蕊吐艳,活灵活现,仿若真的一般。   青琢又从梳妆台上的镂空雕麒麟云纹的沉香木盒子里拿出一块玉佩宫绦戴在香囊旁边,羊脂玉佩晶莹通透,莹润光泽,正面雕着龙鱼逐云的刻画,鱼眼上有一抹霞红,似有虹光萦绕,微微一动,便是琉璃玲珑的红光游转。   白伊一瞧,微微挑了下眉,便问道:“主子平时不是都佩戴那块凤凰争辉玉佩吗?怎么今日换了?”   青琢缀好玉佩,站起来道:“这是王爷昨日送给主子的,去见王爷自然要佩戴这块。而那块玉”她抬起头看了眼慕雪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慕雪芙摸了摸这块新玉,眼中的神采幽幽一暗,似是揣着一丝懊悔,低语道:“那块玉被我弄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青琢见她失落,连忙赔笑道:“或许是谁不留意不知给弄到哪里去了,也说不定哪天它就自己跑出来了。”   慕雪芙点了点头,敛了敛衣领,抬头看了看屋外的月色,夜色渐浓,明月当空,倾洒着一地的光辉。她瞄了一眼倒映着自己妆容的铜镜,澹然道:“走吧,别让王爷久等了。” 第一百六一章 请君入瓮(改)   芳菲阁处于王府的东南角,是一个僻静的地方,平时也没有人去,只有逢年过节或是有喜事时会在那里搭上戏台子,唱几场堂会戏,摆几桌宴席,才有几分人气。   不过这也是王府景致独特的地方,阁内百卉千葩,春日里玉兰素丽,白琼无暇夏日里紫薇娇艳,牡丹雍容秋日里秋菊高洁,凤仙姿姝冬日里山茶曼妙,水仙清雅。可以说是四季长花不败,而芳菲阁也因此而得名。   到了芳菲阁,迎面便是一阵饱含着清新淡雅、幽远沉静的茉莉花香。深秋袅袅,几经绽放凋零,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盛开。茉莉花瓣簌簌落地,唯余枝瑟曳地纷纷,凝住了秋日里最后一缕芳华。   皓月临空,浮光粼粼,蜀锦镶着珍珠的云祥绣鞋踏在落花之上,流云长裙逶迤落地,行走间沙沙轻响,配着腰间的环佩叮铛,似清泉泠泠。   伴着秋风吹动丝、轻裾,纯净的,柔柔的,吹得人心都醉了。   月光洒在茉莉花树上,将斑驳倒映在地上。红韶手中的红烛灯笼一闪一闪摇曳不灭,在暗色之中散着淡淡的红光。   慕雪芙顺手从枝头折了一朵茉莉花簪在鬓边,玉颜羞花,增娇添媚。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得茉莉花落落,不见人影。显然她有几分不耐,左望望右看看,唤了几声“王爷”,依旧没有景容的身影。   心思慢慢沉静下来,慕雪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倏然眼皮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本欲提步离开,却忽闻耳边传来沉沉脚步声,慕雪芙心中一喜,顺着脚步声方向望去,脸上笑容瞬间凝固,不是景容。   借着月光,慕雪芙才看清来人的面容。有些眼熟,迟疑了下,才想起正是那日她从秋千上掉下来时救她的那个侍卫。她正了正色,目光在他身上匆匆打量了下,“是你?”   对比平日里极爱穿红挂紫衣裳的慕雪芙相比,今日的她穿的十分素净淡雅,乍然一见,只觉得惊艳晃眼。侍卫心头一跳,连忙低头静下心。他沉稳的走到慕雪芙面前,躬身拱手,道:“属下潘启昊参见王妃。”   “潘启昊?我记得你,上次我差一点从秋千架上掉下来,多亏了你接住。”   “王妃好记性。”   慕雪芙眼波一横,问道:“王爷哪?”   潘启昊恭谨回答道:“请王妃稍安勿躁,王爷一时有事被耽搁了,才会来晚。请王妃再等候片刻,一会儿王爷就到。”   慕雪芙心中生疑,冷声道:“既然王爷还没到,本王妃就到外面去迎接。”说着慕雪芙便转身要离开。   潘启昊突然挡在慕雪芙面前,再次拱手,“王妃在此等候便可。”   红韶看他竟敢阻挡主子,赫然厉色,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连王妃的路都敢拦,真是放肆,还不退下!”   “王妃不要着急,王爷很快就到。王爷怕王妃等的焦急不愿再等,所以才特命属下来知会王妃一声让您多等片刻。”潘启昊没有理会红韶,依旧没有让路,虽然红韶语气态度都充满责令,但他却始终面不改色,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挡慕雪芙。   慕雪芙眯着眼睛看着他,心绪如风轮转动,千头万绪凝结在心头。若真是景容派人来通知她,就算不是周成或是伺候在他身边的太监,那也应该是追星或是越风他们,怎么可能派一个普通的侍卫过来。   可若是这个侍卫心存不轨,为何只是阻挡她离开,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难道他有别的目的?还是他在等待什么契机?   正想着,腰间忽然一紧,她便被潘启昊抱入怀里,鼻尖倾入她不喜欢的桂花香味,还隐隐掺着一股媚奴香的味道。慕雪芙心中气恼,本能的一拳打了过去,但拳出到一半,眼角滑倒光火。她心头一突,将力卸了下去,柔弱无力的拳头打在他的肩上。她的脸上因愤恼而气的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目光如噬血一般狠厉,“混账东西,放开我,你放开我!”   有簇簇烛光亮起,如黑暗中的团团鬼火,阴森幽幽,照亮整个阁楼。接着门外便涌进一群人,是瑜王妃带着宣王妃和宸王府一众女眷。   “慕氏,你真是太不要脸了,竟在这与奸夫幽会,你如何对得起宸王?”瑜王妃的嘴比脚还要快,一只脚还在门外,劈头就冲着慕雪芙厉声喝道。   慕雪芙劈面朝潘启昊脸上就是一巴掌,“滚开!”   潘启昊松开手,捂着脸,假意深情的看着慕雪芙,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出声,最后只是一直低垂着头不语。   慕雪芙怒瞪着他,暗骂自己蠢货,上次无忧公主的事自己还不长记性,这次又掉进别人的陷阱里。面上瞬间生了一层寒霜,慕雪芙冷冽的目光从侍卫身上转移到瑜王妃身上,再扫视着所有人。   原来是有人设计串通好一切,只等着她入瓮自投罗网。   “扑哧”一声,慕雪芙不怒反笑,在气氛沉重的院落里她俏丽娇甜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她甩了甩衣袖,广绫长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瑜王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事对不起王爷了?”   她睥睨众人,隐隐有上位者的高傲气质,声音清泠如珠玉,蕴着浓郁的讥笑,入耳又娇又媚,仿佛是有珍珠含在嘴里。   “你还有脸说!”瑜王妃看着慕雪芙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压在心里的怒火更甚。她自觉身份尊贵,从来都是她傲视他人,何曾有人对她这般无视。   “有人给我告密,说你在这与人偷情,本来我还不信,但如今眼见为实,容不得我不信。”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条,往慕雪芙脸上扔,“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在一起搂搂抱抱,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慕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慕雪芙一躲闪,伸手就将瑜王妃手中的纸条接了过去,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宸王妃与侍卫在醉烟阁内暗通款曲、偷情私会。”   “无稽之谈!”慕雪芙将纸条揉成团,一甩手扔到地上,凛冽的目光似穿透人心一般狠狠的钉在潘启昊身上。此时要是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算计什么阴谋,她真就是蠢的到家了。   如此看来,定是有人假借景容之名将她引诱至此,再收买这个叫潘启昊的侍卫造成与她幽会的假象。为了对付她,连这样的下三滥招数都用上,是说布局者良苦用心还是说为了陷害她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一时她还猜不透是谁在幕后算计她。是瑜王妃?宣王妃?还是花媚儿亦或是别人?   “无稽之谈?慕雪芙你真是能睁着眼说瞎话!刚才你们两个抱在一起,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瑜王妃气势不减,冷厉眼神横向潘启昊,“亏宸王对你宠爱有加,你却与奸夫私相密会,恋奸情热。”   潘启昊澹然,面容沉稳,只是悄悄的看了眼慕雪芙,然后朝瑜王妃躬身拱手,面朝于地,“请瑜王妃明辨,属下与宸王妃并没有私情。只是刚才宸王妃没有站稳,属下扶了一把,才会让人误会。宸王妃冰清玉洁、高贵典雅,请瑜王妃不要滥加诽谤,以免毁了宸王妃的声誉。”   “你倒是很会为慕氏说话啊!”瑜王妃绕着侍卫认真的打量着一圈,眯着的眼睛微微一闪,手如闪电一般指向慕雪芙,朝她道:“可是这个奸夫越是为你说话,就越表明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慕氏,宸王有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能背着他做起淫妇来了?”   红韶义愤填膺,气愤难当,眼中迸出猩红的亮光,仰脸道:“瑜王妃倒是将奸夫淫妇这等粗言秽语的话说的很溜,只是您可是瑜王妃,身份高贵的很,怎么如同村妇一般粗俗不堪哪?您这样所言,怕是有份得很。您就不怕传出去,外人笑话你吗?”   “大胆贱婢!竟敢顶撞羞辱本王妃,我看你是活腻了!”瑜王妃怒不可遏,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   她骤然抬手,掌风扇向红韶,但还未够到,就被慕雪芙截住,扼住她的手腕。   “你敢拦本王妃教训奴才!”她怒视着慕雪芙,胸膛猛烈的上下起伏,她扬高了下巴,命令道:“此等恶奴竟敢以下犯上,来人,将这个贱婢拉下去杖毙。”   “我看谁敢!你们把脑子给我弄清楚,谁才是这宸王府的主母!”慕雪芙冷冽的目光逼退想要上前的王府奴才,然后甩开瑜王妃的手,“我的奴才自有我来教训,还轮不到您来替我教训。”   瑜王妃气愤难忍,一口气堵在心口,“你你这个荡妇。”   潘启昊乍然怒视着瑜王妃,如雪亮的钢针直戳在她的身上,声音似从寒池里舀出来的冰渣,有着撕裂喉咙的感觉,“请瑜王妃把嘴巴放干净些,若是您再侮辱宸王妃,就不要怪属下不客气了。” 第一百六二章 严刑拷问(改)   慕雪芙藏在长袖里的手紧紧的攥着,长长的指甲深深的扎在手心里。她斜了眼潘启昊,暗骂一句:“假好心!”   他一再的维护看似是帮她,其实正好相反,这样的话落入别人的耳朵里,已然变成了另一番意思。很明显,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笃定她与他之间有奸情。   “母妃,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怎可轻易就给宸王妃定了罪?”久不出声的宣王妃上前几步,扶着被气的险些要晕倒的瑜王妃。似是思索的样子,目光在慕雪芙和潘启昊之间转了几圈,迟迟疑疑,沉吟片刻,最终将目光落在慕雪芙脸上,温和道:“只是宸王妃和这个侍卫为何会同时出现在这,恐怕还是要解释一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毁了宸王妃的清誉。”   “想给我定罪?宣王妃怕是弄错了吧,这里是宸王府,不是瑜王府,更不是宣王府。”慕雪芙冷冷一笑,目光中有如碎冰一样尖利冰锐的东西射出,直到宣王妃被她锐利的目光灼得垂头不语,才慢慢悠悠的将目光收回。她深深的唤了一口气,空气中凝结着茉莉花的香气,深深一吸,将这让人沉静的香味顺着空气一同流入了体内,顿时觉得心里立刻舒畅了不少。   她慢条斯理的摸了摸袖摆上坠着的珍珠流苏,小小的珍珠颗颗饱满圆润,晶莹光泽,在黑暗中闪烁着细微的光亮,虽不耀眼夺目,却温润如雪。她抬起眼皮随意的瞥了眼瑜王妃婆媳,悠然道:“除了宸王,我好像无需向任何人解释吧。再说我是宸王妃,是这王府的女主人,而且王爷已经将府中之事都交给了我,我去哪,还要向别人交代吗?”停一停,她勾了勾嘴角,“至于清誉,清者自清,我更不怕被这捕风追影的事情毁了。”   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玩味之意渐浓,慕雪芙放下袖摆,拨了拨鬓上的琉璃玉飞鸟逐月钗,骤然,神色陡地一变,目光如噬人一般,横视着所有人,声音陡然一厉,让人禁不住打个寒战,“除了我家王爷谁敢定我的罪!”   瑜王妃被她一唬,惊愕的瞬间,慕雪芙已抬起步子要离开。她一把推开扶着她的宣王妃,拽住慕雪芙的手腕,指甲用力扣着她的肉,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是要吃了她一般,“本王妃是你婆婆,你说有没有资格定你的罪!”   手腕传来疼痛,慕雪芙使劲一甩手将瑜王妃甩开,揉了揉被她掐过的地方。雪白的肌肤上烙印着深深浅浅的几道指甲印,红了一片,似要渗出血来一般。   瑜王妃被她甩得差点跌倒,更加气急败坏,连额上的青筋都突突跳起。胸口的起伏越来越烈,趁着慕雪芙低头揉手腕的空档,扬起巴掌迅而贯足全力的打在慕雪芙脸上。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院落,犹如炸雷般惊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一时,慕雪芙愣在当场,耳边有秋风刮过,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仿佛被灼烧过一般,火烧火燎。翻涌的胸腔里的怒气如层层的波浪,不断汹涌、蔓延,近乎湮没她的理智。   颤抖的双手一点点抚上脸颊,双目如覆寒霜,隐隐散着幽紫的光芒。慕雪芙倒腾的怒气直欲冲破阻碍迸出来,却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人神态各异,仿佛是一副众相图,将宸王府里的人都描绘的淋淋尽致。有的幸灾乐祸的看着慕雪芙,直在心里拍手称快有的捂着嘴巴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连连后退几步,只怕将火烧到自己身上有的泰然自处,默然冷淡,仿佛眼前的任何事都与她无关,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有的人则站立不安,提到嗓子眼的心在胸膛里怦怦乱跳,呼之欲出有的人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深深的低垂着头,心里好似被千万只蚂蚁叮咬,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五脏六腑   红韶扔下灯笼,一把在身后扶住慕雪芙,看着她脸上留下的赫然红印,眼睛闪过凌厉之色,散着愤懑的怒火。一转头,仇恨般的目光逼视着瑜王妃,刚要出口回击,便被慕雪芙揽在身后。   她沉得住气,更懂得隐忍,一巴掌算什么,早晚有一天她会还回来。   明挽心见慕雪芙挨打,蹙了蹙眉,盈盈而出,一袭淡蓝色裙裳恰如亭亭玉立的玉兰花,典雅而清新。她本是温柔娴雅的女子,此时脸上颦眉微蹙,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姿柔情。   她向瑜王妃福了福身,声音柔柔的仿佛春日里和煦的暖风,拂动人心,“请瑜王妃息怒,此时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王妃与人通奸。宸王妃为千金之躯,受王爷万分宠爱,您打了这一巴掌岂不是打在王爷的心上?王爷与您是母子,与王妃是夫妻,这样一来,恐怕王爷会左右为难。”   “你倒是一心一意为你家王爷着想。”瑜王妃不屑的瞄了一眼她,又将目光转移到慕雪芙脸上,横眉挑衅道:“只是本王妃打了又如何?难道慕氏你还敢打回来吗?”   压抑着心头澎湃的怒潮与酸楚,慕雪芙平静的看着瑜王妃,口角含着一丝泠然之色,“怎么说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婆婆,你打我一巴掌,我受着就是了。”   明挽心带着怜悯的目光望着慕雪芙,抿了抿嘴,向她行了一礼。秋风瑟瑟,吹动着她的衣衫,浅白色披帛随风而扬,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感,如此,更衬托得她清丽脱俗。她垂着头,露出半个额头,“后宅和睦是王府之幸,王妃贤淑是王爷之福。”   她抬眼看向众人,语气带着几分坚定,“王妃与王爷素来伉俪情深,恩爱非常,我相信王妃绝不会做出对不起王爷的事。再者,眼见未必为实,刚才这名侍卫已经说了,是王妃脚下打滑没有站稳,所以才扶了一把。或许,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没有真凭实据,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为妙。”   “明侧妃认为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吗?”瑜王妃依旧不依不饶,她冷冷睨了眼明挽心,嫌她为慕雪芙说话。   明挽心脸上一红,讷讷的咬着唇,垂下头不语。罗纤纤睨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接话道:“其实明侧妃说的也没错,没有真凭实据,万不可胡乱揣测。”她拨了拨耳垂上的珍珠坠子,停一停,“依妾身之见,重刑之下,必有懦夫,严刑拷问之下也必然有所收获。”   慕雪芙不由大怒,如利剑出销般的锐利双眸刺向她,“混账!你想严刑拷问本王妃吗?”   罗纤纤被慕雪芙眼中的厉色惊吓,浑身颤栗一下,只觉得仿佛被箭羽穿心一般扎得她体无完肤。她怯怯的看着慕雪芙,低低道:“妾身不敢,妾身失言,望王妃见谅。”   “哪里失言?你说的对极了。”瑜王妃眼中浮起一丝浓重的快意,她挑起一边的柳叶眉,泠泠的目光在慕雪芙脸上层层刮着,“有的人天生一身贱肉,不吃点苦头她嘴硬的很。”轻咳一声,她扬起下巴,高傲道:“既然宸王现在不在王府,那就由我为他当家做主。”   慕雪芙瞳孔一缩,幽幽紫光转瞬即逝,她逼视着瑜王妃,阴冷之声仿若寒冬腊月梅花树枝上结成的冰珠,“您打我一巴掌,我出于孝道,不与您计较。但这里宸王府,就算您是我亲婆婆,恐怕也无权干涉我们宸王府的事吧?”   慕雪芙语气不善,与瑜王妃怒目对峙,旁边一干女眷皆窃窃私语,片刻,瑜王妃道:“我是无权干涉宸王府的事,不过你身为宸王妃秽乱后宅,与侍卫私通,罪无可恕。”   “有没有罪不是你说的,这宸王府归根到底是王爷说了算。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私通偷情,那咱们就等着王爷回来评判。”慕雪芙扬了扬脸,微微一哂,绝美的容颜在月色之下如同上好的琉璃玉石一般光艳照人。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等着宸王回来,由宸王来定夺。不过慕氏,你偷情被抓,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哪。我看你有什么脸面见宸王,又如何在宸王面前切词狡辩。”瑜王妃眉梢眼角斜飞扬起,轻哼一声,又看了眼慕雪芙和她身后的潘启昊,“你我动不了,不过你的奸夫我还是动得了的。”越过慕雪芙,她指着潘启昊,“来人,将这个奸夫带下去,给我严刑拷打,看他招不招!”   护卫们之前被慕雪芙气势所震,再说王妃刚才说的话也是事实,这宸王府到底是宸王与王妃当家,就算瑜王妃是宸王的母亲,也无权干涉宸王府的事务。他们看看慕雪芙,又看看瑜王妃,只是踌躇犹豫,迟迟未敢照瑜王妃的命令行事。   瑜王妃见无人动,郁结在胸膛里的火气更加旺盛,她瞪大了眼睛,睁目道:“还不动手!本王妃治不了慕氏,难道连你们都指挥不了吗?要是再抗命,下一个严刑拷打的就是你们!” 第一百六三章 观察入微(改)   护卫们心中胆寒,但一时还是不敢与宸王妃作对。天籁谁都知道王爷有多宠爱王妃,几乎是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连王爷身边最信任的周管家与追星越风他们都对王妃恭敬有加,他们这种小角色又怎么敢与王妃作对。   但是瑜王妃是宸王名义上的母妃,母家又是皇上最倚重的安王府,再者现在宣王统领京畿卫,势力也逐渐壮大,他们也不敢不听从瑜王妃的命令。   几个护卫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始终不敢上前一步当炮灰。   “还磨磨蹭蹭干什么?快将这个奸夫带下去拷问!”瑜王妃再一次喝道,一转头,满目嘲讽的瞅着慕雪芙道:“怎么?害怕他受不住刑供出你吗?还是说你心疼你的奸夫,所以不忍心看他受苦。”   慕雪芙冷冷一笑,转看了眼潘启昊,若是她猜的没错,接下来他就会因为受不住刑而招认。既然如此她就给他这个机会,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她坦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清清白白无愧于心。况且我和他根本毫无瓜葛,想要审问尽管去。”   月光轻柔的如银色的细沙,透过轻岫筛出一地的皎洁,秋风如玉,寒沉轻拂,有肆意的晚风穿堂而过,清凉绕梁满堂。   宸王府前厅里问话声不休,虽然景容没有回来,但瑜王妃已经趁着这个空档搜集给慕雪芙定罪的种种人证物证。   几经盘查下去,各种证据都对慕雪芙来说极其不利。特别是凭空多了两个丫鬟说在王爷下江南的时间里亲眼看见王妃与侍卫在后花园幽会,而之前被瑜王妃命令严刑审问的侍卫潘启昊也因为受不住刑而承认与慕雪芙有私情。   慕雪芙从始到终一直坐在一旁喝茶,冷眼旁观着他们联手做戏,心中暗暗冷笑,只觉得这一出出戏比戏文上写的还要精彩好看。   审问了一圈之后,瑜王妃脸上的得意之色越来越浓。她鄙夷的看着慕雪芙,但见她神态自若,即便有这么多不利的证据摆在她的面前,还依旧是一副没事人似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敛了敛衣衽,沉声道:“慕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慕雪芙幽幽转举目凝望她,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回击道:“我有什么话也得等着王爷回来再说。”   瑜王妃被噎得脸色更加难看,扬起高傲的下巴,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好,我就看你怎么有脸和宸王说!”   堆积在胸腔里的怒火如濒临喷的火山岩浆,只要再加一把火,就会迸射出来。慕雪芙不断平息调整着心里的愤懑,用杯盖一下一下的敲叩着茶杯,一声一声的脆响在静默的厅堂显得分外刺耳。这声声响声就像是捶击在人心上一般震得心惊,但所有人都只是默默不语,皆不敢多言。   只是,每个人心里都和等待判决一般,焦急的等待着宸王回来。她们都在期盼着,热烈的期盼着看到慕雪芙怎样一败涂地。   明亮的烛火莹照厅堂,映射在屋子里每个如花似玉的面容上。那些美好的脸庞上闪烁着形形的神态,精致的妆容下有着不可捉摸的心思。窸窣的裙裾柔软得就像是潺潺溪水划过青石,顺滑绵柔,将一室的气氛凝滞得如陷入浓稠之中。   慕雪芙以手支额,慵懒的歪在座椅上,目光淡淡,时不时在众人面上逡巡几圈,将所有人的神情百态都尽收眼底。   瑜王妃眼中迸着兴奋的神色,胸有成竹,带着傲气宣王妃端坐在她旁边,一直低着头喝茶,长长的睫毛在烛光的暖色光影下越来越长,谁也看不清她低垂着双眸中的闪烁着什么明挽心静静的坐着,颦眉蹙蹙,仿佛有无尽的担忧凝聚在眉头   而最让慕雪芙感到奇怪的就是花媚儿,若是换做往常,她定会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但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但没有推涛作浪,反而从始至终都不曾过一言。这样的反常,不得不引起她的注意。   最后,慕雪芙将目光落在花媚儿身上,细细的打量着她。她穿了一件石榴红色散花水雾齐胸襦裙,双手覆在肚子上,不断揉搓着衣服上的绣花。她低着头,额前留出来的几缕头让她的表情掩盖,只露出洁白的脸颊。但那种近乎于透明的肤色透着苍白,像是生了一场病,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艳丽娇姿。   只是,慕雪芙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刚要撤走,却突然现她竟偷偷的去看跪在地上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潘启昊。而那眼神,有极力隐忍痛心的苦楚之色,泛着隐隐的莹光,似一捧黄昏余晖,在夕阳西下黑暗降临时,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一道火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慕雪芙忆起潘启昊身上的味道。媚奴娇的香味她曾经从花媚儿身上闻到过,而据她所知,花媚儿也最喜欢桂花的花香味道。   唇角轻轻翘起,嘴边的笑意似是填的太满溢了出来。慕雪芙含笑着看着花媚儿,心思一点一点沉淀下来,然后慢慢冷却成冰。   可能是慕雪芙的目光太灼热,花媚儿似有感应,猛一抬头,正好闯进那似笑非笑的双眸中。她心头一突,像是心底的某处被慕雪芙撕开,隐藏的秘密被揭露。她慌忙躲闪,垂下眼眸,手不自觉从腹部移到心口,觉得那里就快控制不住跳了出来。   慕雪芙嘴边的笑意慢慢收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带着寒意的眼眸在厅内所有女人脸上逐一刮过。   花媚儿虽然与自己自来不对付,但是她没这个脑子布这么一个局,也想不出这么周全的办法置自己于死地。况且从种种迹象看,这潘启昊很可能就是她的情郎。而且刚才花媚儿看着潘启昊的神色极其复杂,参杂着懊恼、心痛与不忍、哀殇,她分明就是心疼这个男人,甚至已经爱上这个男人。   若是真的爱上这个男人,她又怎么舍得用这个男人给自己下套?   除非,是有人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令他们不得不演这么一场戏。   那这个人会是谁哪?   能想到这么精细的法子害她的人定是一个心思缜密、城府玲珑之人,可现在这宸王府里有这种心机的人并不多。   明挽心做事细致入微,可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应该没有办法去威胁一个侍卫。   罗纤纤有勇无谋,平时也就是有点煽风点火的本事,让她用脑子,简直是侮辱脑子。   云舒是个墙头草,风往哪面吹,她就往哪面倒。她只有依附别人的能耐,没本事去利用他人。   其他的侍妾好像也不像有这样心机的人。   那剩下的人就是与她势若水火、争锋相对的瑜王妃,和绵里藏针、口蜜腹剑的宣王妃。   潋目悠悠绵绵在瑜王妃和宣王妃身上转回,如琉璃波澜荡漾,妩媚浑然。她摸了摸腕上的并蒂莲花开富贵金镯,镯子上的镂花雕刻精细入微,连莲叶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并蒂莲,也叫合欢莲,还有同心芙蓉的雅名,象征男女恩爱缠绵,就像是她与景容,亦或是花媚儿与潘启昊。   倏而,手上的动作一停,慕雪芙似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轻轻吁了口气。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又何时也有了怜悯之心?   心一乱,如细雨纷纷,落花簌簌,只觉得自己真的被情爱所惑,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一瞬间,她懦弱了,她退却了,她不敢再往前迈步。   在感情的夹缝中她就像是一只欲待翱翔的小鹰,站在悬崖边上,只等着在走一步,就可能会展翅高飞。   但这一刻,她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也是站在危险之中,向前一步,或许会打开翅膀,顺势而翔,也或许,会跌落山涧,粉身碎骨。   氤氲馨香从镏金鹤擎博山香炉中弥漫染晕,细细听来,有香屑燃烧的沙沙声音。垂地纱帷随着门缝透进来的风而浮动,轻纱薄帐与沉香燃烧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将慕雪芙飘忽的心绪拽了回来。   她端起浮着热气的茶杯,轻啜了一口,一股暖流伴着清香入口,如温泉沐浴花蕊,通达到她身体的每个部位,让她沁心舒爽,只觉得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一般。   待景容回来时已经很晚,人刚到门口,就看到满院子跪了一地的下人仆奴。他扫了眼,眉宇间微微涌动,蕴藉着丝丝不满。   不用想,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除了景万祺也不可能有别人。   今日他因与人谈事所以回来的比平时晚很多,又因为本答应慕雪芙今晚陪她吃饭却失言,所以为了给她赔罪又特意拐到芙蓉阁选了几件饰送给她来哄她开心。   哪知刚刚他一进府,就有景万祺身边嬷嬷在门口等候,说是瑜王妃让他到前院走一趟。   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人,景容穿过游廊走进厅堂,甫一进来,除瑜王妃以外皆向他行礼问安。他淡淡叫起,清冷的目光越过众人,只落在慕雪芙身上。 第一百六四章 欲加之罪(改)   见慕雪芙一直低头,不觉景容步履加快,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   “生什么事了?”景容扶起慕雪芙,仔细一看,见她脸上赫然有一个巴掌红印,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顿时勃然大怒,厉声道:“谁打的?”   自景容进来,慕雪芙只是低着头,待他扶起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等景容问了话,心中的委屈一下子迸了出来,她一头栽倒他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呜咽哽塞。   前一句还厉声厉色,但怀里的小女人一哭,景容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声音瞬间轻柔起来。他半低着腰,轻轻的擦着慕雪芙如断了线的眼泪,“芙儿别哭了,本王回来了会为你做主,告诉本王,谁打你的?”   慕雪芙抽抽噎噎,眼眶里氤氲如雾,她转过头怯怯的看了眼瑜王妃,含糊不清道:“婆婆打儿媳天经地义,可是被人冤枉妾身受不了这种委屈。”   景容听罢心底瞬间蒙上一层寒意。他冷冽的目光如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瑜王妃身上,声音陡然高了几分,蕴着风雨欲来的怒气,“瑜王妃你应该给本王一个交代吧。”   这样的声音仿佛是穿透了耳膜,震得所有人为之胆寒。刚才那些窃窃私语,亦或是幸灾乐祸的人皆垂不语,生怕被宸王的怒火牵引。   “交代?我看你还是先让你这王妃给你一个交代为好!”瑜王妃被景容这阴冷的气势一惊,心中竟生出几分胆意。但长久以来的自傲又不容许她又半点怯意,她伸了伸脖子,借此想要增长几分气势,“你应该好好问一问你的好王妃她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   闻言景容为慕雪芙擦泪的手一顿,沉声问道:“生什么事了?”   慕雪芙举目凝视着他,定定道:“瑜王妃说妾身与人偷情。王爷,妾身冤枉,王爷待妾身那么好,妾身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瑜王妃冷哼一声,仿佛有无限的冷嘲热讽从牙缝里溢出来。目光转到匍跪在地上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潘启昊,微微一哂,眼角眉梢皆是讽刺之意,“奸夫都已经承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循着瑜王妃的目光,景容看向潘启昊,只一眼就认出是那天慕雪芙从秋千上掉下来救下她的那个侍卫。搂着慕雪芙的手微微一松,他的目光中有蓝色的火焰跳跃,转瞬又恢复正常。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慕雪芙已觉不妙,景容定是认出这个侍卫了。现在想来,原来早就有人布局。秋千上的绳索一向都很结实,怎么那日就会突然断裂,而这个潘启昊怎么就突然出现将她救下,并且还那么巧被景容看到。   布局者真是心机精细,连景容的心思都研究得透彻。景容虽宠爱她,但本性多疑,况且前段时间他们两个人冷战那么久,他又不在府里一阵子,要是偏听偏信,或许真的会疑心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慕雪芙心头千头万绪,只觉得若是景容真的不信任她,那他对她的情又有多少真心哪?   容不得再深想,慕雪芙极力撇清关系,连忙拉住景容要从她腰上离开的手,眼中的泪珠将落未落挂在睫毛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王爷,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妾身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会和他存在私情?王爷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妾身难道是蒙了心瞎了眼才会移情别恋吗?妾身对王爷的心天地可鉴,容不下别人,绝不会做对不起王爷的事。若是妾身真的背叛王爷与他人私通,就诅咒妾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胡说什么!”景容听她诅咒之言,当即轻斥了一句。脸色随之霁色,眼中蒙着一层动容之情,再一次将她搂在怀里,“本王自然是信你的,还用你誓诅咒自己吗?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瑜王妃眼眸微眯,嗤之以鼻,冷看着慕雪芙道:“你以为你说这些就可以证明清白吗?要是誓都作数,那天下官员判案也就不用依据证据了。”   她将目光转移到景容脸上,语重心长道:“阿容啊,我知道你对慕氏有情,但她并不一定对你有义,谁知道她会不会听信别的男人的甜言蜜语而背叛你。话说回来,前段时间你们两个人闹别扭,几个月都不曾见一面,这中间生过什么,恐怕你也被蒙在鼓里。”   话音刚落,明挽心盈然而起,至厅中跪下,向瑜王妃道:“说到这那妾身不得不为王妃说一句话。”她抬头看着景容和慕雪芙,殷羡之色流露言表,“王爷奉命到江南赈灾安民时因考虑到王妃体弱,恐舟车劳顿,所以只带上了妾身。但一听说王爷所在的衡阳城生瘟疫,王妃便不顾自身安危千里奔走。最重要的是,王爷不幸染上疫症,王妃一直照顾在侧,即使因连日赶路劳累疲惫,也未有一刻休息,甚至连自己都累倒了。”她抚着胸口,轻咳了一声,喉咙中有沙哑的声音,“而且也多亏了王妃有一位神医朋友,这才救回了王爷的命。王妃对王爷尽心尽力,妾身都是看在眼里,若说王妃另有新欢,妾身是一千个一万个都不相信。”   想起那段时间,景容眼中情浓愈加,握着慕雪芙的手稍稍一紧,与之对视一眼。又亲自将明挽心扶起,语气温和道:“挽心所言不虚。”   明挽心脸颊一红,如红霞浮面,“妾身也是实话实说。”   景容收回手,道:“听你声音仿佛是伤了风,如今深秋含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明挽心道:“谢王爷关心,妾身无事。”   一旁有人小声嘀咕,“看人家手段多高明,只不过为王妃说几句话就得王爷青眼有加。”   有人附和,“当然了,要不怎么能在王爷与王妃闹别扭时趁虚而入,让王爷带着她去江南哪。看如今这情形,王爷信任王妃,她为王妃说话,不就正中王爷的下怀嘛。”   景容冷目扫视着那两个小声嘀咕的人。那两个侍妾为之胆怯,连忙低下头不再多话。   “你们在这你一言我一嘴的,本王也听得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景容的声音有几分沉怒。   夜寒沉睡,寂静的大厅里唯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耳边犹有冷风微侵肌肤的冷意。慕雪芙贴在景容的衣襟上,满面泪水,任泪珠肆意而流,滴滴落到他的身上,再层层晕染,沁入胸前的肌理。   灯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鬓边丝微微凌乱,是瑜王妃刚才打她时连同髻也一起打乱的痕迹。她身穿一件芙蓉色长裙,上面绣着几朵芙蓉花,自后襟一直延伸到裙尾。她柔弱无力的依偎在景容的怀里,抽抽噎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能靠抱着她的男人为她做主。   见景容口气含怒,她抬起头,睫毛上挂满了泪珠,仰望着景容,委屈的仿佛气若游丝一般,“今日用完晚膳后,王爷身边的小厮就来妾身院里通传说是王爷约妾身到芳菲阁一聚。妾身以为是王爷又想到什么新花样哄妾身,见小厮是伺候在王爷身边的,也没多想,就直接去了。”   她停一停,抽噎了一下,指了指一直跪在厅中央的潘启昊,“可是妾身到了那里却不见王爷,只见到这个侍卫出现。后来瑜王妃便带人来了,还拿着一张写着妾身与侍卫在芳菲阁幽会的字条,瑜王妃根据这些就硬说是妾身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情。可是妾身真的是无辜的,妾身定是被人陷害,王爷你定要相信妾身,替妾身做主啊。”   景容摸了摸她的脸,轻柔的擦去她的泪,想都不想道:“本王自然相信你,也一定为你做主。”   慕雪芙内心一暖,抱在他的腰身,喉咙里有极力压抑的哭声,“王爷信任妾身就好。”   瑜王妃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景容说信任慕雪芙,那意思不就是有人存心诬陷慕雪芙吗?这王府谁都知道她和慕雪芙不合,他这么一说,不也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是她这个做婆婆的看不上儿媳妇,所以特意借此陷害她吗?   她吩咐身边的嬷嬷将纸条拿给景容看,“宸王还是看看我在你回来之前收集到的证据再下判断为好。”她让人把一直跪在院子里的人叫进来,“你不能只偏听一个人的话,也该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瑜王妃看着跪在最左边的小太监,道:“将我刚才问你的话再说一遍给你的主子。”   “是。”小太监低垂眉,向景容叩,“刚才瑜王妃问奴才是否传话给王妃说王爷约王妃到芳菲阁一聚,”他抬起头,看了眼慕雪芙,复低头,道:“奴才是有去过东院,那是因为王爷您特意传话回来,说有事在外,让王妃不必等您用膳就寝。可奴才只是通传这事,并没有什么王爷约在芳菲阁的话。” 第一百六五章 何患无辞(改)   “胡说,你来我们东院明明就是说王爷在芳菲阁里等着我们王妃,这事我们东院的人都是有耳共闻的。”紫夭头一个站出来,她忿忿的瞪着小太监,耐不住性子直接上脚一踹,“定是有人给了你好处让你诬陷我们王妃,王爷您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   “大胆!”瑜王妃手掌嘭嘭的打在桌子上,指着紫夭看向慕雪芙,咬牙切齿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在本王妃和宸王面前一个小小的侍婢也敢这么张狂打人,就可以看出平时你这个王妃在王府里有多横行霸道,作威作福了!”   紫夭虽性格冲动,但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连忙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给景容磕了个头,“奴婢气不过这个人诬陷主子,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失了礼,王爷要打要罚奴婢觉无怨言。但是这个人确实是存心污蔑主子,请王爷明察。”   “你是王妃的人,自然会为她说话。”一直没说话的花媚儿突然出声,她甩了下帕子,神色倨傲的看着紫夭。又慢条斯理的端起桌几上的茶杯,“一个是伺候在王妃身边的人,一个是伺候在王爷身边的人,谁更可信,只要是长脑袋的人都能判断。”   慕雪芙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她,又仰头凝视着景容摇了摇头,软嚅的声音拉着长音,说着就要往地下跪,“王爷你知道的,紫夭素来直率,性格莽撞,她是听到这个奴才诬陷妾身所以气不过才会动手,您要惩罚就惩罚妾身,千万不要怪罪她。”   景容眉头一皱,没等她的膝盖落地就将她抱了起来,“本王自然知道紫夭的性格,不会怪罪她。”扶着慕雪芙坐在一旁,他目光漫不经心的在瑜王妃面色扫了眼,淡淡道:“单凭一个奴才口供说明不了什么,当初含香还是伺候在本王身边的,不也一样被人收买嘛。”   瑜王妃嘴角有一抹微不可察的抽动,禀了禀气,忽而笑道:“好,就算王爷身边伺候的人不作数,那咱们再接着问别人。”她下巴一抬,对右面跪着的两个婢女命令道:“你们两个说。”   一个婢女道:“奴婢曾在后花园看见过······王妃······和······和这个侍卫在一起,还······”   “还什么?痛痛快快将你看见过的说出来。”瑜王妃喝道。   婢女一咬牙,痛快道:“还看见他们两个人搂搂抱抱。”   景容眸光骤寒,冷声道:“你看得清清楚楚是王妃?”   婢女被吓得身上一抖,立即镇定下来,道:“是,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王妃。”   景容从容颔首,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侧头又看向另一个婢女,认出是在慕雪芙院里的婢女,不觉看了眼慕雪芙,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言简意赅,“你说。”   婢女垂首道:“奴婢是伺候在东院的二等丫鬟,虽不如青琢姑娘紫夭姑娘得宠,但平时也是做些跑腿传话的事,所以奴婢对王妃的事也算是多有了解。前段时间王爷不在王府时,王妃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后花园。有一次傍晚下起了雨,青琢姑娘担心王妃被雨淋,特意让奴婢去送伞。谁知到了那里奴婢便看到王妃与一个男人坐在凉亭里,两个人还一副很亲密的样子。奴婢怕被人发现,担心王妃杀人灭口,所以当即跑出园子,回到东院也只说是园子太大,没有找到王妃,这才躲过一劫。今日瑜王妃问话,奴婢想起那日的事,也不敢再有隐瞒。”她略抬起眼皮,胆怯的看了眼慕雪芙,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身上猛一激灵,又赶紧低了低头,“还有······还有晚上的时候,青琢、白伊姑娘都不用奴婢们守夜,还打发着奴婢们回房休息。原本奴婢也以为是王妃对待我们这些下人好,所以才不让我们伺候。但有一次奴婢因为热得睡不着,所以到院子里乘凉,哪里想到王妃的房子里竟传出异样的声音。那声音和王爷在东院留宿时······无异。”   她口齿伶俐,几句话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特别是后面的话更是让人浮想联翩。但也因为这最后一句话,“砰”的一声在景容心里炸开,他的眼底瞬间窜起阴鸷的幽蓝火苗。景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慕雪芙扫过,却朝那婢女道:“你是伺候在王妃身边的,你刚才也说了,虽不多得宠,但在王妃那做二等丫鬟,这府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给你几分体面。做奴才的,能有这份福气,你不好好珍惜,全力护着你的主子,反而来告发她,真是让本王难解。”   婢女脑子转的急快,迟疑了下,便有条有理道:“奴婢虽是伺候王妃的,但奴婢的真正主子是王爷。王妃做了对不起王爷的事,奴婢怎能昧着良心缄默不语?”   这个婢女慕雪芙记得叫柳儿,是青琢她们之下的四大丫鬟之一,一直都是在外室伺候,向来办事稳重妥帖,也算得上是得力。   只是人真是不可貌相,往日见她总是低眉垂眼,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却没想到她说话如此伶牙俐齿,连编起这种荒诞之说都脸不红心不跳。平日里,真是小看了她。   一股气在胸腔里乱窜,慕雪芙齿寒,一字一顿道:“你真是识大体,够忠心,平日里我倒一点没看出来你这份忠贞不二的赤诚。”   柳儿却不畏惧,对视她道:“奴婢在王府里多年,受王爷恩惠,自然感恩戴恩,对王爷誓死效忠。”停一停,大义凛然的接着道:“王爷对王妃宠爱有加,府里府外的人都看在眼里,但王妃却如此不自爱,与人苟合。如果奴婢再继续帮王妃隐瞒下来,简直是愧为人。”   慕雪芙“咯咯”一笑,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不以为然,扬了扬下巴,神色中隐隐有桀骜之色。转首她看向景容,目光牢牢的锁定在他的面容上,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玉宸信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的名字,她的声音淡薄如浮云,轻柔如细雨。   景容眼中有一瞬间的惊愕,复牵住慕雪芙的手,还以一笑,“自然是不信。”   这一笑,如璀璨烟火绽放在夜空,惊了一世的芳华。慕雪芙定定的看着他,心如小鹿乱撞一般,不由的加速挑动了两下。   这三个人的话就如一把把利剑直逼着她,逼得她毫无还嘴之力。布局之人利用她和景容身边的人来做人证,无疑是坐实她的罪名,让他人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她何曾在意别人的质疑,她只在乎景容是否会听信他人之言,是否会始终如一的相信她。   即使有一丝微乎其微的疑惑,但就像划破夜空的流星,转瞬即逝,湮没早无尽的黑暗中。   还好,他信她。   “我没做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似是承诺一般,慕雪芙回握着景容的手,手心微微用力。她不在意别人或是嫉妒或是羡慕亦或是仇恨的目光,只是定定的看着景容。   须臾,转过头她看着柳儿,泠泠道:“既然我能将人带回东院私通,那你的意思就是我身边的人知道此事对吧?”   柳儿迟疑了下,眼睛微微一转,道:“是,不然也不会将我们这些人打发,只留下她们几个守着。”   慕雪芙又问,“你说我在凉亭里与人幽会,是你去送的衣服?”   柳儿斩钉截铁道:“没错。”   慕雪芙微微一哂,弯下腰钳住她的下巴,像审视一般,目光流连在她的面庞上。往日里也不曾留意过她,今日细细一看,这柳儿却是个相貌清俊的女子。   “那就奇了,我与人幽会,青琢不为我藏着掖着,亲自去给我送衣服,反而派你去。难道她不怕你看见不该看到的吗?还是说她已经信任你到了可以让你知道我私通的事了?”手上力道加重,狠狠的捏着柳儿的下颌,“你既然为我送衣服,衣服没送到就回来,青琢会傻的连一点疑心都没有吗?”   红韶轻哼一声,道:“王妃大事小事皆有我们四个为她办,就算是一件衣服也是除了我们四个谁都不可以碰。你算哪根葱哪根蒜,能碰王妃的衣服?”   有人想像明挽心一般得王爷另眼相看,所以也为慕雪芙说起话来,“可不是,难道几位姑娘都不在,非让你去送衣服。再者要真的是王妃与人幽会,青琢姑娘若是不傻自然会派别人去,就算其他三位姑娘都不在,也会亲自去送,怎么会把这种事交给你?”   柳儿下颌有难以言喻的疼痛,但被人一质问,不觉露出几分慌张心虚,“奴婢······奴婢,奴婢所说都是据实相报,并没有存心要诬陷王妃。在王爷面前,奴婢不敢撒谎,确实是青琢姑娘让奴婢为王妃送衣。至于为何选奴婢去,奴婢也不知。” 第一百六六章 数箭齐发   慕雪芙轻抚着指甲上朱红色蔻丹,潋滟双眸中划过一丝凛冽,清凌凌的声音生出几分威严,“你不知,那是因为你满嘴胡言,恶意诽谤本王妃,柳儿,云坠的教训你忘了吗?”   柳儿如遭雷劈一般,脑海中浮现出云坠那血肉模糊的尸体,胸口起伏越来越大,刹那间眼底一红,直视慕雪芙道:“自然不敢忘,王妃的狠毒奴婢可是亲眼所见,那叫一个心狠手辣。”她的双眼如对待敌人一样仇视着慕雪芙,“可是就算奴婢因说出实情得罪王妃,或是如云坠一样被毁容,被杖毙,奴婢也要说出真相。”   那仇视的目光让慕雪芙为之一愕,一时竟愣在当场。景容自然也将那抹阴狠的目光卷入眼底,手一挥招呼周成,“你亲自去这三个人住的地方,看看他们是不是走了云坠和忠祥的老路,被人用金钱所收买。”   “宸王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以为王府里又出现如李侧妃一样的人,来蓄意谋害诬陷慕氏吗?”瑜王妃叫住周成,转看着景容,面上带着不满。   景容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正是因为有这种事生过,所以本王不得不考虑周全些。”他看了眼周成,周成会意,也不再理会瑜王妃,带着人就去搜查。   慕雪芙一直观察着柳儿,见她在听到景容说让周成搜查房间时,先是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等周成离开后脸上蕴起一层灰败的颓唐,眼中闪烁着无奈和绝望,像是等待判决一般无力凄凄。   倏然,她抬眼怒目向慕雪芙,“就算王爷不相信奴婢所说,但奸夫已经承认,王爷也不信吗?”   瑜王妃颔,道:“之前我收到纸条时便带着人去芳菲阁证实,没想到果然如纸条上所说,确有慕氏与侍卫私会。而且他们两个人还抱在一起,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眼睛看到的,大家都有目共睹!”   罗纤纤收到瑜王妃的眼色,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都看见王妃与这个人抱在一起。直到看到我们来了,两个人才分开。”   她偷偷怼了怼身边的余子兮,侧头打了个眼色。余子兮身为侍妾,既没有家世也没有宠爱,而罗纤纤是庶妃,家世也不错,甚至以前花媚儿嚣张跋扈时,也只有罗纤纤敢与之对着干。她为了能在王府里过的好些,自然要投靠上位者,而罗纤纤,正是她所依附的。   当然依附他人也要有付出,那就是说话行事都要按照别人的指示。余子兮也不想得罪王妃,但被逼无奈,不得不听从罗纤纤的意思。旋即小声道:“若说是下人一时看错也就罢了,可今日我们眼见为实,王妃确实和侍卫在芳菲阁里搂搂抱抱,还一副很亲密的样子,若说他们俩个没什么,真的很难让人信服”感受到王爷带着怒火的目光横看着她,只觉得被这火焰烧的看要化成灰,她赶紧闭上嘴,不再讲话。   景容神色冷峻,收回冒着幽暗火焰的目光。即使他信任慕雪芙,但当有人说自己的妻子与他人有染,作为一个男人都会心生不快。他压抑着心头的沸腾的火气,转头向慕雪芙问道:“真有这事?”   确实有这事,但这也不过是他们事先安排好,就是为了让王府里的人看到那一幕,从而落实她私通的罪责。   “我才不会向除了你之外的男人投怀送抱哪!”慕雪芙坦然平视,眼中流露出丝丝委屈,语气中带着撒娇意味,“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慕雪芙的坦然倒让景容气顺,却觉得被她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似惩罚一般的在她的脸上掐了掐,道:“相信。”他的声音虽不大,但却很肯定。而那动作更是让宸王府其他女眷羡慕不已,虽看上去并不雅观,但却十分亲昵。   瑜王妃见景容竟不恼怒慕雪芙,火气更大,“奸夫都已认罪,难道王爷单凭对一个人的信任就认定淫妇是清白的吗?”她抚了下掌,让人将刚才潘启昊所做供词呈于景容。   景容面有铁青之色,摇曳不定的烛火照映在他的脸上,微微缓和这颜色。长长的睫毛在精致俊美的面容上投下一对鸦色的弧度,眨一下眼,如蝶羽的翅膀挥动。他冷视瑜王妃,语气深沉威严,“事情没查清楚,请瑜王妃注意用词,一天没有定罪,芙儿都是本王的王妃。既然是本王的王妃,就绝不容许别人用这样不堪的字眼来说她!”   她接过供词,一目十行快看了一眼,然后勾起嘴角,泠泠一笑。然后走到潘启昊面前,用脚尖抬起他的脸,眉宇间浮着一层浓浓的不屑与厌恶,“你说你与王妃有情,那本王问你,你们是何时相识,又是如何有情?”   潘启昊满身鞭痕,背后的衣衫已被血迹所染,红湿了一大片。他吃力的抬起头,目光飘忽,浅浅淡淡的落在慕雪芙所坐的方向,声音中参杂着沙哑的音调,像是嘴里含着一大把沙子一般,“几个月前王爷冷落王妃,久未踏足东院,属下巡视花园,无意中与王妃相遇,后又多次与王妃邂逅。虽心生爱慕,但我们两个人一直守了礼数,未敢越矩半步。再后来王爷奉命去江南赈灾安民,王妃更加寂寞难耐,与属下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渐渐的情难自持但我和雪芙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实属真情,希望王爷能成全我们二人。”   话音刚落,景容顿时脸色骤变,如寒风暴雨接踵而来,阴沉森然。他抬脚就对着潘启昊的胸口踢去,一大口鲜血瞬间喷到他的鞋上,“就你也敢叫王妃的名字!”   潘启昊用手捂着胸口,咳嗽一声就会吐出一口鲜血。景容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他根本就招架不住。   但他依旧挣扎的爬到景容脚下,拽住他的腿,费力道:“王爷,一切都是属下的错,要杀要剐,属下都心甘情愿。但是雪王妃,请您饶了她,不要再为难她了。”   景容不耐,一甩脚,又将他踢开。是当他景容是傻子吗?若是真心维护,又怎么会真的将两人之间的私情吐出。   “奸夫已经说的清清楚楚,难道宸王还要继续维护这个淫妇吗?”瑜王妃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几下,震得桌几上的茶杯出清脆的响声。她猛喘着粗气,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的微微通红,“我知道你喜欢这个贱人,但是这个贱人恬不知耻,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哪里还值得你真心维护?王爷,你可要擦亮眼睛,不要再被美色迷惑,连事实摆在面前都分不清!”   宣王妃在一旁抚顺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母妃您不要动怒,是非曲直自有宸王公断,宸王不是糊涂之人,您稍安勿躁。”她转看着景容,“要是单单只凭着他的供词也不能定罪,只是在他身上还搜到了一块玉佩。”顿了顿,她又看向慕雪芙,目光中似有怒其不争的神色,声音逐渐变小,喟叹道:“那玉佩很多人都见过宸王妃曾经佩戴过,而这个人也说是宸王妃送给他的定情信物。我虽不相信宸王妃会做出这种事,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我不相信。”   说到玉佩,一向神色自若的慕雪芙脸上起了变化。别人一看,以为慕雪芙心虚,都暗自高兴,觉得这次她再也不能推脱过去,而宸王也不会再相信她。   罗纤纤觑了眼景容的脸色,思索片刻,咂嘴道:“玉佩多是用于男女定情之用,这侍卫身上有王妃的玉佩,可不就是定情信物嘛。宣王妃也不用不相信,事实摆在面前,王妃确实是与人暗通款曲无疑。”   她又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云舒,冲她挤了挤眼睛。云舒会意,咬了咬牙,道:“如今这人证也有,物证也有,若妾身是王妃,就赶紧承认罪责请求王爷原谅。或许王爷会念在昔日夫妻之情,饶了王妃一命。”   罗纤纤冷笑一声,鄙夷的看着慕雪芙,“啧啧”两声,直摇头道:“王爷只不过是因为公事冷落了王妃几日,王妃就这般耐不住寂寞而另结新欢,真是寒了王爷的心。”她睥睨着双眼,转移到潘启昊脸上,似观赏一般逡巡了一圈,“这容貌怎么和咱们王爷比啊?王妃你也是,就是耐不住寂寞,也不该这般饥不择食啊。”   话一说完,有人就掩着手帕笑了起来。这侍卫怎么和俊伟非凡的宸王相提并论,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要是宸王妃真的偷情,那才是真的可笑至极哪。   景容阴森的目光在所有人面上冷冷一扫,顿时整个大厅都生出冷意。见宸王那冷冽的眼神,刚才还在偷笑的人立刻收起那份揶揄之心,正襟危坐起来。罗纤纤和云舒更是陡然心头一凛,只觉得王爷那阴鸷的目光在她们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赶紧怏怏的闭上嘴巴,怯怯的窥看着景容的表情,再不敢多一言。 第一百六七章 迷雾微散   景容脸上闪过不悦之色,拿起玉佩,轩了轩眉心,抬眼与慕雪芙相识一笑,又转过头看着潘启昊,道:“这块玉是王妃何时给你的?”   潘启昊肯定道:“是王妃去江南的前一晚送给下属的。”   “你确定是这块玉?”景容将玉放在他的眼前,复又问道:“你可要仔仔细细看清这上面的图案,再认真回答给本王。”   潘启昊毫不迟疑道:“属下确实正是这块玉。自从王妃送给了属下,属下一直贴身收藏着。”   景容将玉佩拿到手心里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半晌,他轻笑一声,“可是这块玉是本王在江南时买给王妃的。”   话一出,所有人皆愣住,本以为坐实了慕雪芙的罪名,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瑜王妃更是惊呆,半天缓不过劲,好一会儿,才道:“王府里的人很多都知道慕氏身上经常佩戴着这块玉佩,难道王爷为了帮慕氏推卸罪责,也跟着撒起慌了?”   景容邪魅的眼角向上挑了挑,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与他手里的几乎一模一样,“雪芙经常佩戴的玉佩一直都在本王身上。”   慕雪芙从他手中拿过玉佩,手指触摸着上面雕刻的纹路,海棠滴露碧玉簪折射出清清泠泠润光,为她添加了几分婉约。她微微一笑,娇声道:“在衡阳城时,有次王爷陪我逛街,无意中遇到和我的近乎相似的玉佩,王爷一时兴起,就为我买了下来。而我便将自己的送给了王爷,自己也佩戴上了这块新的。”   景容目光从慕雪芙脸上转移,盯住潘启昊,森然道:“既然是本王新为王妃买的,怎么可能又会在几个月前就给了你?分明就是谎话连篇!”话音未落,景容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掷在他的脸上,瞬间,潘启昊的额头就像是被穿了个血窟窿一般,血水涔涔流满面庞。茶盏里茶水溢满,整杯水全盖在他的头上。头尽湿,又满脸血,很是狼狈不堪。   瑜王妃怎会轻易就此揭过,道:“或许慕氏有一模一样的两块玉佩,一块给了你,一块给了奸夫也说不定。”   慕雪芙眸含秋水的眼睛燃着冰冷的幽火,好似数九寒天里房檐上的冰锥一般锐利,道:“玉佩只是相像,却并不是完全一样。我送给王爷的玉佩上面图案是凤凰的,而王爷送我的是鹓鸀。”她目光向另一枚玉佩一瞥,“若是不信瑜王妃尽可以拿去好好端详端详。”   瑜王妃被噎,一时面上有些尴尬,好半天说不出来话。   慕雪芙不理瑜王妃的尴尬,看着潘启昊道:“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她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手指一下一下的叩击在桌几上,“前两天秋千绳索断了,是你的杰作吧?你知道我喜欢每天黄昏的时候到秋千上玩一会儿,所以就趁机做了手脚,使我在荡秋千的时候从秋千上掉下来。然后你再趁机救下我,正好让王爷看到。而也是在那个时候,你在我身上将玉佩偷走的吧?今天,你更是买通了王爷身边的人,将我引到芳菲阁。我想离开,你还拦着我,不让我走。更是在有人来的时候抱住我,让所有人看到那一幕,以此认定我与你私通。”   见潘启昊始终一言不,慕雪芙接着道:“你先是在众人面前为我说话,让人误会我与你真的有什么。然后在受完刑后又一股脑的将你的供词一字不拉的供出来。又在王爷面前装作一副对我一往情深的戏码,加深王爷对我的怀疑。本来一切都是天衣无缝,只可惜,成也萧何败萧何,你以为有了这个玉佩,就能让我永不翻身。可你没想到恰恰是这枚玉佩,将你的谎言揭露。真正的凤凰争辉玉佩一直在王爷身上,而你偷不过是枚我与王爷刚刚买的,既然是王爷在衡阳城买的,又怎么会在数月前就到了你的手上。你说,你这个谎言的漏洞有多大吧。”   紫夭轻蔑哼笑,得意之色席卷眉梢,“连凤凰和鹓鸀都分不清,还想诋毁我们王妃,我看你是茅房里打灯笼,老虎嘴里拔牙,屎壳螂出洞”   红韶掩嘴一笑,问道:“什么意思?”   紫夭眼角一飞,脆生生道:“找死!”   她们两个一唱一和,逗得满堂人都忍俊不禁,连景容够翘起了嘴角。   宣王妃眼珠一转,婉和道:“这侍卫蓄意撒谎做戏,害得母妃险些错怪了王嫂。”   慕雪芙皮笑肉不笑道:“瑜王妃刚才可是动了大气,一口一口“贱人”“奸夫淫妇”的,听得我这心里都像是拧成了麻团一般。也是王爷回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些,只怕瑜王妃就要对我严刑逼供了。”   “怎会?王嫂定是想歪了。”宣王妃面色讪讪,看了眼瑜王妃,道:“母妃也是因为一时受奸人蒙蔽,才会听信他人之言。说起来,这未尝不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在母妃心里,王兄与亲生儿子无异,所谓关心则乱,一听到别人说儿媳背叛儿子,自然会恼羞成怒,这才将怒火烧到王嫂身上。还请王嫂见谅,这都是母妃对王兄一番慈母之心啊。”   慕雪芙不得不佩服她嘴上的功夫,说的天花乱坠,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平日里只以为她是个绵里针,却没想到连口舌都这么伶俐。   “秋天火气大,肝火旺盛,需要泄,也是可以理解的。”微微一哂,慕雪芙道:“听说这些日子瑜王妃的身体一直欠佳,也是,久病之人最容易受情绪波动,又最爱动气。”她侧头看着景容,“不如这样吧,让大夫多开些三白汤,六味丸或是回春丸给瑜王妃服用吧,这些都是固本培元、年年益寿的好方子,或许会对瑜王妃的病情有所帮助。”   慕雪芙说的这话极为轻描淡写,但有几个人早忍不住掩嘴偷笑。景容抿了抿不断扬起的唇角,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揶揄道:“不知分寸,瑜王妃哪里有那么老?”   慕雪芙神色飞扬,装作无知单纯,“妾身没说瑜王妃老啊,只是都道女人四十豆腐渣,瑜王妃虽长得年轻,望之如四十许人,但也应该多多调理身子为好啊。妾身一片好心,王爷怎么能说妾身不知分寸哪。”   此话一出,瑜王妃脸色顿时铁青。望之如四十许人她还没到四十哪!这慕雪芙是变着花样的侮辱作弄她!还有那三白汤、六味丸都是给上了年纪,或是绝经、更年的女人吃的,慕雪芙这么说分明就是嘲笑她岁数大。她怎能轻易咽下这种嘲笑,“本王妃身体好的很,这些什么三白汤、六味丸还是留给你吃比较好。我看你啊,还是早些保养比较好,不要仗着现在年轻就不重视,不然再过几年,你凋残粉褪,又有新人入府,到时候我怕你会独守空房啊。”   慕雪芙双瞳剪水,一汪清泉般妩动的眼睛直入景容眼帘。她深情的直视着他,脸上的笑容羞涩而美好。转眼又瞥向瑜王妃,娇滴滴道:“幸好如今我还年轻,等我花残粉褪的时候应该还有几十年哪。”   话说的这有点扯远了,本是说慕雪芙的事,却谈到她年老的话题上。瑜王妃心里憋着气,将矛头又指向慕雪芙,“既然你说这侍卫说的是假话,存心诬陷你,那其他三个人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一起陷害你吗?”   罗纤纤颔,顺着她道:“再者王妃也说这侍卫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那他又为何这般算计王妃哪?这一点确实让人费解。”   慕雪芙不以为意,掩嘴打了个哈欠儿,面色中露出几分倦色,道:“潘启昊的话已经证实是谎话,你们哪?是坦白从宽,将背后指使你们的人说出来,还是冥顽不灵,一口咬定本王妃?若是现在说实话,本王妃还会饶了你们一命。要是你们依旧一意孤行,那就别怪本王妃杀一儆百了。”她歪了歪身子,慵懒的靠在软背上,以手撑颐,“要是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等周管家回来,一切自然会知晓。”   慕雪芙的声音风轻云淡,如清袅的薄烟,但字字入寒,如冷池中的冰渣,像是每个字都冰冻着人心。   第一个指证慕雪芙的婢女吓得一缩,脸色逐渐苍白,她游离的目光惊慌惶恐,如四处窜逃的猎物。生怕下一刻就被猎人逮到。   找到突破口,慕雪芙清灵的声音再次想起,加了几分冷意,“这么能嚼舌根,编瞎话,就先剪了你们的舌头拿去喂狗。”   “奴婢说,奴婢说。”因慕雪芙这句话,婢女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她的头“砰砰砰”的磕在地上,出沉重的声音,“是花侧妃,她给了奴才一大笔钱,让奴婢照她吩咐指控王妃。奴婢本也不想诬赖王妃,可花侧妃威胁奴婢若是不听她的话,就将奴婢推到井里淹死。奴婢也是迫不得已,请王爷王妃饶命。” 第一百六八章 拨开浓雾   时至夜半,月升高空,满天星斗像一粒粒珍珠似一把把碎金撒落在碧玉盘上。更漏滴滴,缓缓落在铜盘上,如泉水叮咚一般,袅袅不绝。   正在这时周成归来,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托盘的小厮。他躬身走进来,悄悄看了景容一眼,恭谨道:“王爷,王妃,奴婢在他们三个人的房间都搜到金银和饰。”   “奴才招罪。”没等人说什么,小林子忙不迭磕头在地,“是花侧妃给了奴才钱,让奴才传话给王妃,说王爷在芳菲阁等着王妃,然后再抵死不认说过这样的话。奴才也是一时糊涂,求王爷王妃开恩,饶奴才一命。”   “这么多钱换几句话,确实划算。换了谁,都会心动吧。”慕雪芙站起身,扒了扒托盘里饰钱财。目光粗粗一掠,赫然被另一个托盘里的东西所吸引。   那是一个浑身扎买银针的木偶,慕雪芙快拿过来,再一看,上面竟写着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是从谁那翻出来的?”慕雪芙举着那木偶,轻柔的问道。她的语气柔和,听不出一丝恼怒之意。   周成回道:“是从王妃院里的柳儿那搜出来的。”   “这厌胜之术都相信,真是没脑子!”慕雪芙冷笑一身,将木偶扔到柳儿面前,“看来你诋毁我,不单单是钱财驱使。我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对我这么恨之入骨啊?”   想起刚才她对自己仇视的目光,慕雪芙猜出七八分,“不会是因为云坠吧?”   “没错!就是因为她!”柳儿恨恨的看着慕雪芙,眼底充斥着噬人的光芒。慢慢地,又一点一点暗淡下来,似划破夜空的流星,在灿烂过后,只留下一片宁静。那眼睛就像是没有波澜的死水,荡不起一点涟漪。眼泪顺着眼角流出,只听她娓娓道来。   “云坠是我姐姐,我们姐妹从小失去双亲,相依为命,后来辗转几次,进了宸王府。原本我们都是伺候在明侧妃身边的,明侧妃心地善良,对我们姐妹很好,从未像别的主子一般打骂我们。本以为我们姐妹就会这样一直伺候着明侧妃,直到出府嫁人。没想到后来王妃进了府,还慢慢得了宠,云坠想要捡高枝,几番哀求管家去王妃那伺候,最后她如愿了。”   说到这,她的面容上呈现出一种狰狞扭曲的恨意,直逼着慕雪芙,愤愤道:“她是如愿了,可是也赔上了性命。你命人将她乱棍打死,我收到消息就立马跑去救她。可我终究还是晚去了一步,等我看到她时,她已经了无生息,任我怎么叫她都不回应。我永远都记得她浑身是血的躺下血泊中,永远都记得她那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是你!是你命人将她杖毙!是你杀了她!”   面对柳儿的横眉冷对,慕雪芙只是澹然面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所以后来东院缺人手,你便也学之前云坠一样,去求管理人员调配的管家将你调到东院去。就是为了有一个可乘之机,将我铲除,为你的姐姐报仇,对吧?”   “没错我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就是为了让你永无翻身之地!可是没想到,这次他们计划疏漏百出,让你找到漏洞脱身。不过,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闪过划破眼际,还来不及人反应,柳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就冲慕雪芙扑去,“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为我姐姐报仇!”   景容眼疾手快,一把搂过慕雪芙,抬脚就将踹飞她手中的匕。追星反手抓住她的肩,将她扣在地上。   景容怒不可遏,直接踩在她的脸上,“那都是你姐姐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她背叛主子,污蔑主子,乱棍打死简直就是便宜了她!既然你为了她胆敢行刺王妃,那本王就掘了她的坟毁了她的尸!”   被踩在脚下,但柳儿一直都不停的挣扎。一听景容要掘坟毁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人都死了,你们也不放过,怪不得外面都说宸王夫妇是天上的一对,地下的一双,果不其然,你们可真是一丘之貉啊。都是一样的阴毒狠辣,没有一点人性!”   景容脚下又用力,更狠狠的碾了碾。他阴鸷的目光在厅里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花媚儿身上,喝道:“说,是谁与你串通的?”   慕雪芙道:“若是你说出在背后指使你的人,本王妃或许会看在你对姐妹有情有义的份上,饶过你一命。你也不想你们全家这么早就在地下相聚吧?”   柳儿神色一亮,仿佛有无限的光芒出现在她的眼前。但那光芒消失的很快,仿佛只是一霎那的光辉,旋即前路又是一片黑暗。她低低一笑,手掌撑在地上慢慢的坐起来,她冷然的看着慕雪芙,哂色凝结于面部,道:“这王府里想你死的人不只我一个,恐怕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这次我虽然失败了,不过没关系,有的是人比我还恨你。她们一拨一拨的,总会有人替我完成心愿。”   话音刚落,她捡起地上的匕,一下捅进心门。手起刀落,心脏有如泉水喷涌而出,她缓缓的倒下,眼睛看向景容身后的方向,气若游丝,“帮我报仇。”   这一幕太过突兀,一时厅堂里像是定住了一般,那么静,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的清脆。直到跪在柳儿身上的婢女摸到被柳儿喷到她脸上的血液才吓得尖叫起来。这一叫,众人才反应过来生了什么事。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彻一片,个个惊慌失措、苍白如纸,更有人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景容即刻将慕雪芙搂在怀里,不让她看这血腥的一幕,冷声吩咐道:“将这贱婢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再给本王将她姐姐的坟刨了,也拿去喂狗!”   他很少这般疾言厉色,也很少说过这么粗俗的话语,更没有做过掘坟挖墓的事。但这一晚上他却全做了,由此可见这次他是生了大气。   当然另外两个他也不会放过。   “将这两个狗奴才给本王拖下去,喂狗!”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王妃,您帮奴婢向王爷求求情,您刚才说了,若是奴婢招供就饶了奴婢一命,您救救奴婢。”刚才那个婢女顿时吓得大惊失色,没等人将她拉下去,她膝行到慕雪芙身边,拽住她的腿,不断祈求。   另外一个,磕头如捣蒜一般,声音已经颤抖的说不出来话,“奴才知错了,王爷,您看着奴才跟随在您身边多年的份上,饶了奴才这一命吧。”又求慕雪芙,“王妃娘娘,您积德行善,放过奴才这一次吧。”   慕雪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我是愿意放过你们这一次,不过王爷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   景容分明是为她出气,她才不会为了别人而辜负了他的心意。   那种歇斯底里的救命声是于心底最深处的恐惧绝望,让闻者都为之胆寒。但景容却耳充不闻,只是紧紧的握着慕雪芙的手。冷视着厅堂里所有的人,冷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都给本王记清楚了,以后宸王府若是再有下人背主求荣,本王就将他挫骨扬灰!”   接着他将目光转到花媚儿身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转移到花媚儿身上,她倒是镇定,一直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被景容叫到也不说话,只是眼眉低垂,视线始终停留在手上,而嘴边蕴着一抹温婉柔和的笑意。   她从来都要娇艳如火的,何曾温婉如水过?这样的神情倒让慕雪芙有一瞬间的疑惑。   慕雪芙早就想到花媚儿参与了此事,之前的下人供出她,也不觉得奇怪。她澹然的眸光漫不经心的在花媚儿的身上拂过,倏而,眉头一拧。   花媚儿的手一直在肚子上抚顺着,这个动作,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慕雪芙略一思索,忽然想起慕雨蓉怀孕时也总是做这个动作。一种惊心的想法在她的心头窜烧,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眼睛死死的盯着花媚儿的肚子。   难道她有了身孕?   若是有了,那这孩子,是谁的?   景容的?   她是仗着有了景容的孩子才这般无所忌惮,连被人指认都能从容面对?   可是据她所知,就算景容生她气的那段时间,也不曾踏足后院,又怎么会有孩子。   难道是她猜错了?   一瞬间,慕雪芙心里如转风轮一般不断碾转,手指不断搅动着手帕,轻柔的丝绢在指尖滑过,引得肌肤颤栗。   景容察觉到她的神色转变,抚住她的肩,在她的耳畔小声问道:“怎么了?”   慕雪芙摇了摇头,看着花媚儿道:“花氏,刚才他们都已经指证了你,现在你有什么辩解的吗?”   花媚儿抬起头,凄丽一笑,道:“妾身没什么好辨白的,这件事确实是妾身威逼利诱他们。” 第一百六九章 峰回路转   对于花媚儿如此坦白的回答,所有人都怔愣惊愕住,就连景容都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潘启昊转,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花媚儿神态澹澹,她对视着他的目光,淡淡一笑,含着一缕秋叶落索。她站起身,慢慢走到潘启昊身边跪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覆上他的脸颊。她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着他脸颊上淤血的紫青,满目心疼。   秋风瑟瑟吹来,蕴藏着丝丝凉意,那层清凉,像是席卷着枯萎花枝一般吹拂在人的脸上。   “你何必要承认,我原本可以一力承担。”潘启昊摁住她的手,双眼微红,含着浓浓的情意。他咬着牙,声音低的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你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强迫你做的。我死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活着。”   花媚儿轻轻勾了勾嘴角,声音不大不小,但清楚的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今天之前我也想,若是事情败露我该如何做,可这一刻我比谁都清楚我在做什么。”   她隔着衣服抚着肚子,温柔软语,与平时张扬跋扈的样子截然相反,“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好。潘郎,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个笑话,不断的被人利用,还不自知。以为自己了不得,是兵部侍郎的女儿,皇上宠妃的侄女,在王府里作威作福,自以为是宸王府的女主人。其实别人都在背后笑话我,笑我不自知,笑我愚蠢如猪,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王爷宠爱王妃,夜夜留宿,我们这些人和摆设没什么两样,王爷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因为这个,我恨王妃,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不过王妃向来有王爷护着,谁都伤害不了她。我只能干看着她被王爷捧着手心里宠爱,自己却每天都在冷冰冰的房间里羡慕着。我羡慕王妃,羡慕她有绝世的容颜,高贵的家世,更羡慕她能得王爷心,让王爷百般宠爱。”   “我也是女人,我同样需要一个男人的爱护,本以为这辈子无望,可上天却安排你出现在我身边。我承认刚开始我不过是寻求刺激,我想证明我也有男人疼爱,甚至我把你幻想成王爷。可是,可是我爱上了你,和你在一起,我才体味到什么叫做快乐,什么叫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潘郎,事到如今,能与你同生共死,亦是我的福气。”   说到此花媚儿已经泪流满脸,可她却一直笑着,那笑容如此明媚,如此安然,仿佛脱一切凡俗,终于找到自己灵魂的归宿。   潘启昊双目通红,这一刻花媚儿真情的剖析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他的心包围住。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下,不能自持,他捧起花媚儿的脸,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媚儿,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花媚儿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你不应该说对不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若不是我勾引你,你会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在宸王府当你的侍卫,怎么会卷入这场纷争里,又哪里会被我害到如斯田地。”   慕雪芙看了看身边的景容,怎么说这花媚儿也是他的女人,见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情话绵绵,生死契约,作为一个男人都应该气愤难忍吧。但一瞧他,却神态自若,脸上没有一丝恼意。   她悄悄的在他的手心挠了挠,而景容只是在她的手心挠了回来,却并没有说任何话。   柳暗花明又一村,瑜王妃一时尴尬在当场。之前她不断向慕雪芙难,更几乎是认定她的罪责。此刻,再听花媚儿自己认罪,她不免脸上浮现出一层窘迫。又怕别人以为是自己指使花媚儿对付慕雪芙,遂将矛头对向花媚儿。   “花氏,想不到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你后宅在先,买通奴才,与这个奸夫合谋布局,蓄意谮害宸王妃在后。还害的本王妃错怪阿容媳妇,简直罪不容诛!”她又转目看向慕雪芙,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阿容媳妇,刚才是母妃冤枉了你,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的,母妃也是紧张,生怕有人做了有辱宸王府的事,损害阿容的清誉。再说当时的情景,的确令人很容易误会,再加上这几个狗奴才颠倒是非,母妃才会错怪你。刚才母妃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母妃也是一时动怒,才会对你恶语了几句。”   突来的转变让慕雪芙不由挑高了眉头,她看着瑜王妃,笑了笑,道:“瑜王妃对宸王府的维护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又怎么会将您的一时气言放在心上哪?您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我家王爷嘛,我又怎会不知好歹,误解您的一片苦心。”妩媚眼波在所有人的面色轻轻一掠,吟吟娇声从口中溢出,“不但是我,就是府里的其他姐妹也体谅您的这份心,觉得您是主持公道,断不会做出反客为主的事来。”   瑜王妃也不傻,慕雪芙明褒暗贬,说的好听,但其意思却是嘲笑她这个外人当起了宸王府的家。脸上不由勾起一个冷笑,道:“你能明事理就好,不然被人误解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做母妃的专横霸道,专门冤枉儿媳哪。不过,你如此懂事,这样的传闻我想我一定不会听到的。”   慕雪芙不愿再与她争一时口舌,微微一笑算是回应。旋即又看着花媚儿与潘启昊,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睛中有唏嘘之色一闪而过。   她以前一直都认为花媚儿是自私自利的人,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愿意承担下此事,只为与情郎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以前忠祥和怀香是,如今是花媚儿与潘启昊,还有爹和娘   她眼中的神采逐渐阴暗下去,描成浓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睑阴成弧形的乌鸦色。她失神的看着窜烧着火苗的蜡烛,火光中恍恍惚惚出现娘亲离开她的背影。   心一痛,如有野兽的利爪将那里撕扯,痛的她四肢百骸都动弹不得。她紧紧的将手攥成拳状,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此来缓解这份痛感。   见她异样,景容连忙扶住她的腰,关切问道:“不舒服吗?”   隔着衣服依旧能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凉意,景容的手永远都是这么凉,特别是到了秋冬的时节。似是被这冰冷的感觉惊醒,慕雪芙瞬间抛开那抹扰乱她心绪的幻影,抬眼凝视景容。她勉力一笑,道:“折腾了一个晚上,我有点累了。”   景容看她眉宇间呈现着疲惫,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着,又朝花媚儿冷然道:“花氏,将你所做的全盘托出吧。”   花媚儿盈泪的眼睛坦然的看着他,道:“其实很简单,我想做王妃,所以必须将慕雪芙除掉。”   “你撒谎。”也不看她,慕雪芙垂着眼,视线落在地上,“想除掉我的方法有很多,不必非得用今天做的这个局来和我鱼死网破。既然你愿意和他同生共死,就说明他在你心里很重要,你不可能为了除掉我而赔上他的一条命。除非,他牺牲自己的一条命可以获得更高的价值。”乍然,慕雪芙抬眸,逼视着花媚儿,“你怀孕了对吧?”虽是问句,但她的语气肯定。   此语一出,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皆用晦暗不明的目光看向景容。   花媚儿心头一惊,撇过头躲避慕雪芙那让她无所遁形的目光。   面对花媚儿的闪躲,慕雪芙不以为意,再这么拖泥带水的盘问还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她倦了,需要休息。   遂自顾道:“你怀孕了,孩子不是王爷的。有人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以此为要挟,”指了指潘启昊,“以他一个人的命来换你和你腹中孩子的性命,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我。”   其实对于怀孕一事,慕雪芙只是猜想。但当她说出那句话,花媚儿给她的反应已经给了她答案,所以她才会无所顾忌的顺着她的猜想说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收买下人,偷我的玉佩,约我到芳菲阁,给瑜王妃报信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想将我一点一点推进沼泥,让我泥足深陷,永无翻身。”   “不过我不怪你,这王府里想我死的人不止你一个。”慕雪芙娇艳欲滴的面庞上出现一抹冰冷的裂痕,她哂笑着环顾四周,在每个人脸上停顿一下。目光所到之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皆报赧垂。慕雪芙轻蔑的收回目光,略扶了扶髻边簪,珠玉冰凉,如腊月里梅花枝头冻结的冰珠,令人齿寒,“不过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性格,起码你是明着来。”   花媚儿惊讶于慕雪芙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猜测的差不多。 第一百七十章 尘埃落定   窗棂开合,有劲风而入,打破这一刻的静默。月色肆意侵入,将漫天如钻般的星辰映入厅堂,与烛火纠缠在一起,清晰的照亮每个人的神态,连人心亦被照亮了几分。   慕雪芙目光落在花媚儿那还尚未隆起的肚子上,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却是花夕昙的影子。   甩了甩头,慕雪芙冷声道:“若是你供出幕后主使,我或许会替你向王爷求情,让王爷网开一面,饶过你一条命。你现在怀着孩子,你不要命,难道连他的命也不要了吗?”   花媚儿眼睛猛地一亮,如有万千星辉凝聚,那是对生的渴望。但很快,星辉渐渐坠落,只留一片黑暗。她摇了摇头,面露痛苦的表情,“就算活下来,他也会因我而受一世的骂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到不如与我一同尘归尘土归土,免得还要饱受一次世道轮回的痛苦。”   慕雪芙轻轻的皱起了画成羽玉黛的峨眉,声音不由自主加了几分怒意,“花氏,我看你真是活腻了。明明有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宁愿选择死也要维护他人,真是够可笑的。”   花媚儿心头一突,继而横眉怒对着慕雪芙道:“怎么王妃就一口咬定我一定是被人指使吗?你不要忘了,这王府里最恨你的人是我。自你进府,我处处与你作对。当众顶撞你,说你的坏话,在王爷冷落你时落井下石,不让厨房送新鲜的吃食给你,还联合已故的花德妃在你进宫时给你难堪,甚至还想借着给你送桂花酒在酒里下毒,希望你肠穿肚烂,七孔流血而死。我恨毒了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她满目通红,泪珠含在眼眶里打转,“你还没进府我就恨透了你,凭什么你一进府就能当上王妃,而我却只能是个妾,一辈子都被你压着!所以当外面谣传你貌若无盐,命中带煞时,我就帮着造势,就是希望王爷听到这样的传言会打消娶你的念头。可王爷还是娶了你,不过让我更高兴的是,王爷娶你那日却没有去迎亲,连堂都没拜,你知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有多高兴?连堂都没有拜,你算什么王妃?”   “之后我就更高兴了,王爷娶了你,却一步都没踏足你的院子,你那和冷宫没什么区别。我以为你会一辈子失宠,却没想到你手段了得,没多久就将王爷的魂勾了去。我在王府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宠爱一个人,简直满眼满心的都是你。你喜欢梅花,他就为你向荣王求得,你看中的房子,他就花几倍的价钱为你买,你喜欢饰衣裳,他直接开间店铺任你挑选。把你如珠如宝的宠在手心上,却将我们这些人弃之如敝屐,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你知不知道,我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都是你害的。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认为我一直都有机会,有机会成为王妃,有机会得到王爷的宠爱。”花媚儿沾满雾气的目光快在众人身上匆匆掠过,没有在谁身上有一丝停留,“我自知有了身孕,再过几个月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便必死无疑。可我不甘心,我觉得我走到这一步都是你害的,是你逼我走上了绝路。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背叛王爷哪?所以,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拉上你做垫背,就算是死,我也要你死在我前面。所以,没有人指使我,所有的事都是我安排的。”   听她这么长一段话,慕雪芙无奈的撇了撇嘴,轻轻摇头,随着鼻息叹出一口气,道:“我相信你前面说的话,你确实恨我,连你说的桂花酒我也知道。”被景容握着的手突然一紧,她看了看他,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又道:“你虽恨我,也巴不得我死,但不是我贬低你,你没这个脑子将事情想得这么周全。人证物证,样样齐全,若不是出了一点点小小的差错,我真的无力辩白。”   那日花媚儿假好心给她送酒,不过是因为在酒里下了毒,想毒死她而已。那毒不但不会被轻易验出来,而且只针对女人,所以景容喝了也无事。而花媚儿之所以敢喝,是因为她提前吃了解药。但慕雪芙知道酒里下了毒,却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她实在不喜欢桂花的味道,所以便让人将花媚儿送的那一瓮桂花酒全部倒掉。可是倒酒的下人一时嘴馋就偷偷的喝了一碗,哪想一眨眼的功夫,就七窍流血而死了。   只是当时她与景容正在冷战,所以也没有声张,只是以突然暴毙为由将那个下人安葬,又给了他家人一大笔安家费。而这件事也被她隐忍不,只等着合适的契机再收拾花媚儿。   没想到今天,她竟主动提及了此事。   景容紧握着慕雪芙的手,眼中有带着紧张的疑惑,“她那日送的酒里有毒?你怎么之前没和本王提过?”   慕雪芙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道:“回去后我再和你说。”   转过头又对花媚儿道:“花氏,难道那个人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你不顾自己,不顾你腹中的孩子,不顾你孩子的父亲吗?”   花媚儿神色如颓败的秋花只留下萧瑟的颜色,沉思片刻,她依旧不改口,“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我,王妃恐怕是想多了。”   “是吗?是我想多了,还是隐藏在你背后的人势力太大,让你不敢说?我想能让你牺牲这么大也要维护的人一定不简单。”慕雪芙娇艳欲滴的面庞上出现一抹冰冷的裂痕,她哂笑着环顾四周,在每个人脸上停顿一下。目光所到之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皆报赧垂。慕雪芙轻蔑的收回目光,略扶了扶髻边簪,珠玉冰凉,如腊月里梅花枝头冻结的冰珠,令人齿寒,“看来宸王府卧虎藏龙啊。”   瑜王妃嘴角下垂,显露出几分不快,也不看慕雪芙,只将脸撇到另一处,不耐道:“花氏已经承认了所有罪责,怎么宸王妃还想抓着别人不放?什么背后有人指使,我看都是你瞎想。这花氏不知廉耻,心肠歹毒,不用问就知道所有事都是她在背后搞鬼。”   慕雪芙知道再问不出什么,目光从花媚儿身上撤回,顺着那敞开的窗棂看向外面。窗外乌黑一片,唯有在月光下摇曳的树叶有粼粼光泽。折腾到半夜,费了这么多的精力,她有一种从内而外的倦意,“一切请王爷圣断。”   这一晚上景容说的话并不多,特别是花媚儿承认自己苟且私通、珠胎暗结以后,更是几乎没说话。众人都在等待他的雷霆之怒,可是这一晚上令他最动怒的一次却是因为柳儿欲对慕雪芙不利,怒的他直接将人大卸八块喂狗。   被自己的妾室扣顶绿帽子,甚至还有了孩子,换了别的男人早就暴跳如雷,甚至杀了奸夫也不为过。但景容从始至终却神色淡然,仿佛这事与他无关,他只是个旁观者一样。   景容轻轻“嗯”了一声,他双眼似睁非睁,眯着眼在花媚儿和潘启昊脸上转了转,片刻,道:“花氏,虽你不得本王宠爱,但本王也并没亏待过你。你不甘寂寞,不守妇道,竟背着本王与人行苟且之事,还珠胎暗结。”他捏了捏手,骨节“咯咯”作响,“这已经是罪无可恕的罪责,你却不知悔改,变本加厉,更与人勾结,谋害中伤王妃。你这是纯粹自寻死路,怨不得人。”   花媚儿凄婉抬眸,凝视他道:“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只求死。”   潘启昊膝行到景容脚下,磕头如捣蒜,“不,王爷,不关花侧妃的事,都是属下的罪。是属下见色起意,奸污花侧妃,一切都是属下的错。求王爷饶她一命,属下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花媚儿抱住他,额头贴在他血迹染满的肩头,面目流涕,恸哭道:“不要求了,不要求了,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害了你。潘郎,我不怕死,能和你一起死,我死得其所。”   景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在他眼前悲痛欲绝的苦命鸳鸯,讽刺的轻哼一声。他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通透幽绿,在他不断的摩挲下更加光泽。倏然,手一停,只听他混润的声音漫出半缕凛冽的寒意,“先将他们关押起来,明日当众杖杀。”   “杖杀”两个字从他嘴里而出,在场人无不变色,皆战战兢兢的小心的觑看着他。   这么多年,王爷一向对府中诸眷宽宥,从没想到花媚儿会是第一个被王爷亲自下令杖杀的。   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被侍卫带走,莫敢出声。厅堂里极静,能清晰的听到沉香屑在香炉里化掉的声音,香烟袅袅如雾,风一吹,终消散,扰乱了满室云烟。   慕雪芙微微喟叹了一下,清浅而无声,她转与景容相视,手渐渐缠在一起。 第三卷 倾覆江山不负卿心 第一百七一章 娇气雪芙   数盏明灯照亮着房间,慕雪芙独自倚在贵妃榻上,只手支颐,虽然她眉宇间疲惫尽染,可是却没有半点困意。   听见背后靴子踩在毯子上微微清浅的声音,也没回头,只是出神的凝视着跳跃的烛光。   背后一暖,有温暖的怀抱在背后环绕,温热的呼吸声在耳畔喷洒,“自从回来你就一直不说话,是受了委屈不高兴,还是本王哪里做的不对惹了你生气?”   慕雪芙也没挣扎,安静的被他抱着,只是他唇边粗砾的胡茬若有若无的触碰让她感觉不舒服。她不着痕迹的偏了偏头,离他的嘴唇远了些,但却依旧没有说话。   景容看着她耳垂上的累珠粉晶蝶花耳坠晃了晃,面色沉了沉,直接上手将她的脸扳过来,低沉的声音隐隐有不满的心绪,“有什么话就跟本王直说,你闷闷的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慕雪芙挑了下眉头,推开他的手,直言道:“你今天疑我了。”   景容轻轻一笑,抚摸上她的脸颊,道:“小傻瓜,本王自然是信你的。”   慕雪芙垂下头,声如蚊蝇,带有委屈的音调,“你有。”复又抬头凝视着他,语气肯定,“你虽信我,但你有疑我。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看见了。景容,你坏蛋,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竟然还疑心我和别人有私情。”   景容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她抱入怀里,“越来越大胆,连本王的名讳都敢直呼。”慕雪芙不服气要挣,却被他箍紧的不得动弹,“本王何时疑心你与别人有私情?疑心你不就等于说本王连个侍卫都不如,本王还没那么不自信。”   慕雪芙不服气,瞪着他道:“你刚看见潘启昊的时候,抱着我的手都松了,还说没疑心?你定是认出他是那天把我从秋千上接下来的人,所以以为我和他有什么。”   景容更加无奈,“本王当时是疑惑,”没等说完慕雪芙脸上就呈现出一种“这回承认了吧,还说不疑心我”的表情。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继续解释,“本王又不傻,看见他自然知道是有人布局在害你。本王疑惑的是谁在背后做手脚,而不是怀疑你。”   慕雪芙眨巴眨巴眼睛,虚虚的问道:“是真的?”   “当然!不然你以为本王是没脑子的人吗?”景容执起她的手坏坏的咬了咬,又仔细端详了慕雪芙一番,直看得她头皮麻才话,“爱妃如今怎么越来越会甩小性子,唔,看来是本王惯的太厉害了,让你越来越娇气,像个小孩子一样。”   慕雪芙颦眉蹙起,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了几声,“我哪有?”她转身搂着景容,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娇娇柔柔的样子让景容着实喜欢。   景容的手轻轻摩挲在她的脸上,虽然过了几个时辰,但被瑜王妃打过的地方依旧还留有痕迹,景容既心疼她又痛恨瑜王妃。   “还疼不疼?”景容怜惜的看着她,轻柔的问道。   慕雪芙抓住他的手放在心口,娇滴滴的声音如滴露在玉珠上滑动,“脸上不疼,这才疼。”   景容嘴角荡起一抹邪味的的笑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还带着异样的磁性,“那本王给芙儿揉了揉。”说着在她的胸口揉了揉,也顺带着占了占便宜。   慕雪芙娇嗔着打掉他的手,笑骂道:“流氓!”看着景容的笑容,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王爷有没有生气?”见景容皱眉,停顿一下,接着道:“花媚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妃子,她与人苟且,还,还珠胎暗结。你是不是又恨又气,却一直憋在心里啊?若是你憋得难受就不要强迫自己,在我面前你无需伪装,要是想泄,我帮你。”   “本王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吗?”说到花媚儿,景容脸上的笑容倏然一凝,他把慕雪芙抱起来往床上去,等将她安顿到被子里,才道:“若是她自求下堂,本王还会考虑成人之美,成全他们。可是错就错在他们心怀不轨,恶意陷害你,这是本王绝不能容忍的。”   不相干?慕雪芙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怎么说也是他的侧妃,就算没有夫妻之实,那也是他的女人啊。作为一个男人,哪里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更何况他是王爷,尊贵无比,怎能容得下别人的背叛。可此时景容的表现却让她摸不清头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隐忍不。   慕雪芙抬手抚平着他的眉毛,入鬓长眉清逸浓密,英气俊秀,在幽暗的烛光下更加增添几分魅惑。明亮的双眸微微一闪,慕雪芙道:“王爷,你好像并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再说一个是你的女人,一个是你的下属,哪里是不相干的人。”   慕雪芙的坦诚使景容低低一笑,他将手臂环在她的脖子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所以本王没有放过他们,杖杀难道还不够惩治他们的罪责吗?”他凝视着慕雪芙的眼睛,脸对脸,“与本王相干的人只有你,别人,本王不在乎。”   “哦?”慕雪芙拉长了音调,睨着他,带着调侃的味道,“那要是与人偷情的人是我,你会怎么办?”   “你敢!”本事慕雪芙玩笑之意,但景容却瞬间脸色黑如锅底,那眼底蕴育的阴鸷如饱含着黑云灌顶的雷霆之怒,只听他压低了声音,如大雨前咕隆的雷声,散着阵阵寒意,“本王警告你不许再说这话!”   慕雪芙被他这突来的愤怒之色所惊,竟一时惊愕住,知道是自己口无遮拦,但面对景容那像是吃人的表情却又觉得委屈。她怏怏的闭上嘴,一翻身不再面对他那张黑脸。   景容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冷眼看着她的后背,两只眼睛像是要将她看的穿洞一般,最后,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和花媚儿一样给本王戴绿帽子,本王就将奸夫千刀万剐,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你,本王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房间里,一辈子不能出去,一生一世都只能在本王身边。”   本是恶毒的语言,却让慕雪芙破笑,她转过身看着含着怒的景容。他的脸气的鼓鼓的,脸颊上有着因怒气而染着绯红的颜色,这样子可爱极了。慕雪芙抿嘴一笑,直接扑到他身上,柔声软语道不尽温柔,“你别生气,我错了,再也不说这话了。王爷绝艳惊才,风姿清雅,又对我宠爱有加,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景容心里存着气,推着她,但又小心力道,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别抱本王,本王现在看见你就来气。你自己在这睡吧,本王去正院睡。劳累了一整天,又折腾到半夜,本王可没精力再和你纠缠下去。”   见景容要走,慕雪芙深知刚才开的玩笑有些过火。但扔就不撒手,反而缠得更狠,甚至直接骑他身上,撒着娇,“玉宸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想想,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你再好的男人?我就是昏了傻了呆了,也只要你一个。玉宸,玉宸,芙儿刚才被你吓着了,你心疼心疼芙儿。”   “慕雪芙,你惹了本王,就想哄几句本王就会原谅你吗?还有你这么抱着本王,是不是太主动了?”景容一脸嫌弃的看着慕雪芙,脸上的怒意还未散去,但是神色已经和缓了不少。   慕雪芙紧紧搂着景容的腰,仰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你平时不是说我不主动嘛,我现在这么主动你应该高兴才是。”   景容腾出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脸,“平时让你主动时你怎么没这样?再说是这么个主动法吗?”   慕雪芙揉着被他掐过的地方,噤了噤鼻子,带着委屈的语调,软软道:“你不是总让我坐在你上面吗?我现在不就是主动的坐在你上面。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还不满意吗?唉,真难伺候。”   景容憋着笑意,又故作严肃,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别的没学会,这些浑话到学的好。”瞪了她一眼,却又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你说你是不是该打?”   慕雪芙吐了吐舌头,额头贴在他的脸上,娇娇滴滴的样子哪里还让人忍心训下去。心里的气被她又娇又哄,慢慢消散,但却还有余味,“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话,你知道本王有多在意你。你要是背叛本王,你知不知道,本王可能会忍不住将你也杀了。”说到这,景容的语气里充满了坚定,他捧起慕雪芙的脸,目光一点点的在她的轮廓上描绘,“本王永远都不允许你心里有别人,更不允许你和别人在一起离开本王。”   一瞬间的笑容凝滞过后,慕雪芙盈盈的笑着点头,她抱紧景容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在他的耳边“咯咯”的笑着。笑声清灵悦耳,银铃如莺,闻者皆以为持这笑音的人无比愉悦,可是那笑容背后的寂落却无人看见。 第一百七二章 以心换心   复仇计划一再的放慢,不是因为形势所逼,而是因为眷恋这份对她来说本不该有的感情。她知道一旦所有的事情揭破,如今所拥有的都会随之烟消云散。   内心的温软与楚痛,如一张紧实的大网,密密匝匝的刺入心扉。透过层峦纱帐,望去窗外,夜空已被墨色吞没,星辰寥寥,如她萧落的心,陷入黑暗之中。   黑暗过后便会迎来黎明,就像是一些藏匿在暗处的肮脏,终有一天会曝光出来。   须臾的清浅惆怅过后,笑声渐渐低迷而下,似有悲凉从心中叹出,额头贴在他的脖颈上,慕雪芙渐渐闭上了眼睛。   景容就这样静静的拥着她,她的笑声似乎很取悦他,让他之前满腔的怒意消散殆尽,然而耳边的一声轻微的喟然却让他一惑。   慕雪芙娇小温软的身子就像是只小猫一样贴在他的手上,暖暖的,让人爱不释手。景容低下头在她嘴角亲了亲,“越来越傻,无缘无故叹什么气?”   收回神,慕雪芙扬起眸看向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王爷刚才还说我越来越像个小孩子,可我怎么觉得像小孩子的是你啊?”   “嗯?”鼻息里重重的出疑惑声,景容用他粗粗疏疏的胡茬在慕雪芙的脸上恶意蹭了蹭,直蹭得她叫起来才罢手。   慕雪芙嫌弃的推开他,娇哼了一声,带着抱怨的口吻,“刚才是谁冲我火啊?虽然你以前也对我过脾气,但是这次明显更凶。我只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你就对我要打要杀,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还要我哄着求着,不然都不留在这了。”   “谁让你口无遮拦,连那种话都说。你是随口一说,你以为本王是随口一说吗?你要是真的敢,本王做的可比说的绝多了。”   见景容脸色低沉下来,慕雪芙谄媚的一笑,乖巧的抱住他,“妾身不敢,就是王爷给妾身十个胆子,妾身也万般不敢。妾身生是王爷的人,死的王爷的鬼,就算下辈子也缠着王爷不放。”   景容嘴角翘起,又很快隐去,挑了下长眉,“本王什么时候对你脾气了?”想了下,“本王一向对你宠爱有加,近乎百依百顺,何时舍得对你脾气?”   “还问我什么时候?王爷你的记性是不是太差了,”慕雪芙推开景容,转过身撇了撇嘴,“不就是上次因为无忧公主嘛。”   想起那次的事,景容眉头皱起,他抚过慕雪芙的肩,“还因为那次的事生本王的气?”   “我可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上次先是我不对,你生我气也理所当然。只是一想到那个无忧公主我就来气,要不是她从中作梗,你怎么会冷落我,也不会生今天的事。”   今日的事虽是布局者精心布置,但其中诬陷她偷情的一个原因就是出于前几个月景容冷落她,让他们找到借口说她不甘寂寞才与侍卫私通。   再次提及今日的局,慕雪芙转过身凝望景容,“王爷真的打算明日杖杀花媚儿?不再继续审问吗下去吗?”   景容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将她耳垂上的坠子摘了下来,然后放在床边的桌几上,“花氏是不会招认的。”   将被子拉到慕雪芙的身上,并肩躺着。慕雪芙身上很暖和,与他冰冷的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现在习惯在慕雪芙身上取暖,她就像是个小火炉,只要抱上一会儿就能让他通体温暖。   慕雪芙枕在他的手臂上,皮肤下的血液流动听的清晰分明,“她恨透了我,自知死罪,无路可走。便保全她背后之人,希望有朝一日那个人能够除掉我为她报仇。”   “这可能是其中一条原因。”景容的声音低沉而清越,“更可能是她不敢,她不敢说出那个人,怕牵连到花家。”   “难道是景万祺?”这件事一开始慕雪芙就怀疑是瑜王妃做的,况且今晚她一直咬着自己不放,事情没查清楚她就一口一口“淫妇”“贱人”的叫,根本就是恨不得坐实了她的罪名。   慕雪芙目光闪了闪,“可景万祺的势力不过是来自安王府,安王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威胁到一个兵部侍郎吧。”   景容眼中闪过阴鸷,一刹那掠过,然后慢慢闭上眼睛,拍着慕雪芙的背脊,“安王虽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这朝中大有人权倾朝野。”手一顿,“或许是更高位置上的那个人。”   慕雪芙沉默的看着景容,他的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蝶扇一般,虽闭着眼,但他嘴中吐出的这句轻飘飘的话着实搅乱慕雪芙的心。睫毛一颤,景容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慕雪芙抬手轻抚他的脸颊,“更高位置的那个人?”   她的心微微有一丝轻颤,难道是皇帝洞察了她的身份?可是若真的知道大可以直接将她赐死,不必费事做这么多事情。   感受到她指尖的轻颤,景容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长道“如果坐实了你的罪,按照惯例你说本王会如何处理你?”   “和花媚儿一样的下场。”   “若是你被杖杀,左相府甚至睿王府会怎么样?”   “自然是与宸王府水火不容。”   “所以这次的事最终目的不是除掉你,你只不过是个导火索,真正的目的是让本王和睿王府势不两立,甚至自相残杀,好让有些人渔翁得利。”   慕雪芙眼前一亮,但又很快被一层迷蒙薄纱覆上,“可是朝中人都知道你与睿王虽是连襟关系,但并不多亲厚,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景容唇角的笑容一如这萧索的季节,“斩草除根,永绝祸患。”   他微微的眯着眼睛,有一种细碎的寒光似刀剑上的锐角一般在他的眼底刺出,“宸王是与睿王不亲厚,但宸王妃与睿王妃的姐妹之情却是有目共睹。而宸王宠妻,难保有一天不会为了王妃站到睿王的阵营中。为了避免这样的事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你这个关键的人铲除掉。”   慕雪芙盯着景容的眼睛,“那这个人会是谁?”   “你觉得哪?”景容反问。   “现在朝中宁王和睿王平分秋色,宁王想再高人一等,就必须踩在睿王的头上。而怀王虽势力小于他们二人,但他一向野心勃勃,想要上位,拽下睿王也是一条可行之路。所以他们两个人嫌疑最大。”   景容微笑,但笑容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他手指轻轻勾起慕雪芙的下巴,再一点一点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细细摩挲,“本王早就说过芙儿聪慧,对朝局的见解向来一针见血。可是你为何没有怀疑荣王,他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胶凝,那摩挲在慕雪芙脸颊上的手指像是带着火一般灼烧着她的肌肤。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咽了下喉咙,再道:“这样的阴谋诡计,我想他是不屑做的吧。”她当然相信她的玉瑕哥哥,她的玉瑕哥哥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每次与慕雪芙谈到景寒,景容就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她对景寒的维护不是一次两次,而且他觉得慕雪芙对与景寒的信任甚至乎于他。   甚至他有一种错觉,仿佛慕雪芙与景寒很早就认识。   “你很信任他。”景容手指的力度不由自主的加了几分,但他恍若未知,只是盯着慕雪芙的眼睛。   下颌隐隐作痛,慕雪芙迎着他的目光,“我和他只是寥寥见过几面,又怎会生出对他的信任之感?只不过我一向对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大将军很是敬仰,就比如张飞、关羽,他们都是大丈夫行事,何时做出过小人行径。而荣王自小长在军中,耳濡目染,也会是军人的做派。虽然他已还朝一年多,但这朝堂上的诡谲哪里是他一时半会就能学到的。你说我是信任荣王,倒不如说我是纯粹的对军人有这样一层好感。”   “你以为所有的军人都是关云长和张翼德啊?”手中微微消减了几分力度,又变回轻柔的抚摸,景容心中一松,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将慕雪芙抱的更紧,让她柔软的身子无缝隙的贴在自己的身上,“记住,这辈子除了本王谁都不可以相信。”   慕雪芙身子一僵,连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上,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微乎其微,“那你信任我吗?”   景容未觉她的僵硬,抬手将贴合在她脸颊上的头捋了捋,“当然相信。”停顿了下,“你是本王最亲近的人,若是连你都欺骗本王,本王还能信任谁?”   许是隐藏,慕雪芙埋入他的胸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呼吸,仿佛这样,才能平息她心里跳跃的杂乱无章的那份心虚。   片刻,头顶传来声音,“你有没有骗本王?”   “有。”   “你骗本王什么了?”   “骗了你的心。”   “这话倒没错,你确实骗了本王的心,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本王?”   “将我的心给你。”   “好。” 第一百七三章 再次临门   杖杀,是一种用重杖击打屁股处死罪犯的行刑方式,因为打屁股打不坏,所以还要先在腹部刺一刀,对被执杖者来说不但屈辱至极,而且还要受尽万般折磨才能至死。   宸王府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如细细麻麻的迷雾荡漾在空中挥之不去。   慕雪芙冷眼看着潘启昊和花媚儿相继气绝,默默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无平时无异。   同生共死,对于一对有情人来说未尝不是好事。朝夕终是太短,唯有黄泉常伴。   花家没有来收尸,只是让人带话,说花家没有这样的女儿,花媚儿的尸体也请宸王随意处置。但也就此,花家和宸王决裂。先是失去一位得宠皇妃,后又失去一位王府侧妃,这对花家来说算是接连的打击,况且花媚儿做的事有辱门楣,让花侍郎一时在朝中都无脸见人。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兵部侍郎,即便一时处于尴尬之中,也很快就会有人将他收入麾下。   从那日起,慕雪芙不再去荡秋千,连后花园都很少去,只是有时会去芙蕖池采摘一朵莲花放在房间里供养几日。   这一日,芙蕖池里的莲花一如既往,灿花蔓妙,满池飘香。慕雪芙看着其中开的最灿烂的那一朵,指了指,“红韶,将那朵花给我摘下来。”   话音一落,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足下在莲叶上轻轻一点,再一个旋身,将莲花捧到了慕雪芙的眼前。   慕雪芙后退两步,警惕的环视了眼四周,再向那人行了一礼,“宣王万安。”   景宣看她满脸警惕,脸上扯出一道尴尬的笑意,朝慕雪芙拱了拱手,“王嫂万安。”又将莲花举到她的面前,“我看王嫂要这朵花,就出手帮你摘了。”他的目光一直在慕雪芙的脸上流连,眼中涨满不舍之情。   慕雪芙让红韶将花接过,道:“既然宣王在此赏花,那我就不打扰了。”她实在不愿和这个景宣再牵扯出什么,所以急不可耐的想逃离此处,奈何天不从人愿,刚走又被景宣叫出。   “王嫂何必这般厌恶我?难道说几句话王兄也不让吗?”   慕雪芙没有回身,只以背影对着他,“难道我上次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我可不想再被人诬陷,更不想再被人打。还有,我为何要厌恶你,怕是宣王想多了。”   “上次的事我替母妃向你道歉,事情没搞清楚她就动手是她的不对。”一句话让慕雪芙迈出的脚停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了眼景宣,嘴边荡起一抹哂色笑意,“你母妃不喜欢我,这次的事她是借题挥而已。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此事确实和你无关,你用不着给我道歉,更用不着为别人给我道歉。”   景宣将她眼底的哂笑捕捉到,他低了低头,“那日我因为有公事在身,所以没有回来,要是有我在,你也不会受这个委屈。”   那天他白天去喝花酒,晚上又当值,等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回来后正好看到花氏他们被执行仗刑,一问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后来他还是问了自己的侧妃,那侧妃才将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他那侧妃也是老实人,将整件事一字不落原原本本的讲述给了他听。他这才知道慕雪芙被人污蔑,而自己的母妃咄咄相逼,还动手打了人。   “我有什么委屈自然有我家王爷为我撑腰,无需宣王费心。”慕雪芙勉力一笑,显然是连应付都不愿应付他。   景宣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只不过是酒色气比较重,况且上次在永安长公主的别庄时他也因为给她出头还与无忧公主打到一块,也算是对她多有维护。但奈何他是景万祺的儿子,还想抢景容的东西,那就别怪她不给他好脸色了。   景宣痴痴的看着她,眼中闪过悲色,他抿了抿嘴唇,道:“过几日我们就会搬入新建的宣王府,以后我们母子都不会在你面前碍眼。我知道这么久因为母妃,你受了不少委屈,我只能说声对不起。”   “如此宣王也算是在皇城里扎稳脚跟,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到时贵府设宴,我与王爷一定早到。”慕雪芙懒得再理他,转过身便往回走。她可不想再和他在这废话,要是被人看见又不知如何编排她,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说她勾引小叔子哪。她已经吃过亏了,不想再吃第二次。   景宣看着慕雪芙那渐行越远的背影,眼中的忧伤之色甚是浓郁,原来她厌恶他已经到了这个田地,连多说几句话都不愿多说。   手掌慢慢握成拳状,有一楞一楞泛白的骨节痕迹,他望着那早已消失的身影方向,目光阴森可怖,“母妃说的没错,等我登上皇位,这天下的女人就都是我的。你慕雪芙,也终有一天会属于我。”   万籁过后,一切归于平静,芙蕖池上白莲殆尽,只余池面上洋洋洒洒的细碎花瓣点缀其中。   慕雪芙原本就因为兴致被景宣所打扰而烦心,可是回到东院的另外一番景象却让她怄气不止。   今日景容回来的比以往早很多,此时他正坐在厅堂的正位上悠闲饮茶。他身穿一件浅紫色上好绸缎长衣,巨蟒龙纹盘踞在胸前,腰间束着白色色祥云宽边锦带,锦带上镶嵌着羊脂白玉。黑束起以双龙争珠紫金冠,额前几缕丝随意散落,配上他那张俊美无寿的脸庞,简直是上天回馈人间最好的礼物。这样的清姿雅态风华绰约,惊艳的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慕雪芙却希望这样的风华绝艳只她一个人独享,但总是有不之客不想成全她的意愿,就比如此时坐在一旁的建安伯夫人母女。   见慕雪芙走进来,那两母女盈盈起身朝她行礼。慕雪芙带着笑意的眼睛如蜻蜓点水般在她们面色匆匆一过,“我刚去了花园,竟不知夫人和小姐来了,真是失礼。”又看着景容,刚才还清凌的声音随意变得娇媚起来,“王爷也是的,王爷的表姨母和表妹来了,也不派人通知妾身一声。”   景容笑而不语,冲她勾了勾手。慕雪芙笑着走到他身边,两个人的手自然而然的交缠在一起。她坐在他旁边,只将半边侧脸对着那两母女,与景容道:“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本王也是刚到。”景容将手放在她的手心里,“本打算派人去找你回来,可紫夭说你去采摘莲花去了,应该很快回来,所以本王就没差人去寻你。”   慕雪芙试着他指尖的温度,八分凉,应该才进屋一盏茶的功夫,没撒谎。她拿着景容的手在手心里搓着为他取暖,也没理会在一旁坐着有些尴尬的母女俩,旁若无人的和景容说话,“你呀,真是越来越出息,连这种小事你都能赖在紫夭身上,况且你要是有诚意应该亲自去接我,而不是派上去寻我回来。”   手上的温度直传达到心里,烘得景容心头暖暖的,他抚过慕雪芙的肩头,将她搂着,“这次是本王不够体贴,下次一定去接你。”哄得慕雪芙高兴他这才看向站着的两母女,前一刻还满是柔情的声音骤然一变,虽语气温润,却疏离,“夫人和小姐请坐。”   坐下后,莫可欣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景容身上,见他自慕雪芙进来眼睛就从未离开过她,心里酸涩而失落,嘴上也不由自主吐出酸溜溜的话语,“早就听说表哥宠爱王妃,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虚。王妃也真是有福气,能有表哥如此疼爱有加,着实让可心羡慕不已。不过王妃得宠也是意料之中的,王妃如此绝美,可心若是男人也定会将王妃捧在手心里。”   睿王温润如玉,荣王冷若冰霜,而宸王正是介于这两者之间,让人拿不准。建安伯夫人虽在辈分上是他的表姨母,但却是从心里畏惧他,见女儿说话失了分寸,连忙补救,“王爷王妃实属神仙眷侣,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哪是咱们这种凡人羡慕得来的?”   之前她也是一门心思想要成全女儿的心意,以为景容就算一时贪恋王妃的容貌,但男人哪个不是贪新鲜,女儿温柔可人,秀外慧中,又是一番滋味,男人又怎么会拒绝。只要女儿争气,能为景容生下长子,这宸王府还怕没她一席之地吗?特别是现在宸王府空了一个侧妃的位置,甚至让她觉得这位置就是为女儿准备的,所以才会时隔几日就又来了一次。而且这次也是极顺,刚坐下就正赶着景容回来。本以为正好趁王妃不在,让女儿多与他聊一聊,可是这景容只顾闷头喝茶,对她们的说话也仅是只言片语的应付,甚至宁愿与侍女说话,也不与她们两个人多闲聊一句。这种态度明摆着是不待见她们母女,也看不上她的女儿。而最重要的是她眼见着慕雪芙出现之后,景容的眼里就根本没有别人了。   一个男人若是连心都给了正妻,其他妾室又哪里有立足之地? 第一百七四章 独一无二   被人夸到天上,慕雪芙就算再对她们不请自来的行径恼火,此时气也消了一半。她目光幽幽的看向那母女俩,莞尔一笑,“几日不见,夫人越来越会夸人。”   建安伯夫人赔笑,“京中谁不说宸王妃是九天仙女下凡,与宸王金童玉女,一对璧人。”顿了下,似是想到什么,神色一沉,带着几分肃色与恼怒,沉声道:“王爷王妃恩爱不疑,自是让人羡慕,可是总有人不怀好意想要从中作梗。这次的事臣妇也听说了,都是那个花氏阴险毒辣,倒打一耙,欲陷害王妃,也多亏王爷明察秋毫,为王妃洗脱了冤情。”   有景容在,建安伯夫人态度上更加恭敬,连自称都变得谦卑起来。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果然不虚。建安伯夫人也不是愚笨之人,只说了花媚儿谋害慕雪芙,却只字未提她与人通奸的事。毕竟这种事,本就是上不了台面,且事关王爷颜面,更该避讳。   慕雪芙将紫夭奉给她的茶递给了景容,淡淡一笑,“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她心怀不轨,应有此报。”目光倾斜,落在景容的杯子里。清翠的茶叶鲜妍娇嫩,经过热水的冲泡,沉淀颜色与水相溶,茶汤浓郁,散着清香,氤氲似缕缕青烟,拢着景容玉色的容颜。   她的目光比窗外摇立在秋风中的树枝还要落索,仅仅一瞬,又恢复常态,只是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唏嘘,“这人啊,如下棋一般,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一步错,便满盘皆落索。”   景容如行云般饮了口茶,接着她的话道:“做人如下棋,走之前一定要思虑周全,别为了一点点私欲就走错了方向。要是一条路走到底也算幸运,就怕走到一半才现选错了路,恐怕到时连回头路都找不到,那样岂不是毁了自己的一生。”   “可心却不是这么认为。”景容的话音一落,莫可心当即表示不认同。她看着景容,眼中虽有羞涩,却也有一副胆识,“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很多事只是想,而不去做,那又怎么知道自己走没走错路。只有照着自己的意愿行事,那么即便走错路,也不会觉得后悔,起码有去尝试,尽管失败,但无愧于心。”   此话一出,慕雪芙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上次见她只觉得她矫揉造作,与寻常那些高门小姐无异,这次只觉得更加讨厌。   以景容的睿智,从建安伯夫人母女进来他就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刚才他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在警告提醒她们不要想着进宸王府,而莫可心又说出这么一番话,仿佛是有多微言大义,但说到底还是想要向景容表白她的心意。   再者如此的反驳,看似是无礼,其实也未尝不是一种吸引男人的手段。像景容这样的男人,身边的女人多是温顺乖巧的,要是突然有这样一个敢于反驳他的人出现,他又怎么会忽视哪。   变着花样的和她抢丈夫,实在可恶!   像是说完话才察觉到自己失言,莫可心捂着嘴,眼中流露出几分怯意,盈盈站起身,向景容福了福身,“可心一时嘴快,望表哥海涵。”   一身的梨花白轻云出岫蜀锦长衫,逶迤落地,裙裾上只是浅浅淡淡的几朵粉色花枝,臂上挽着丈许来尺的嫣色披帛。纤纤细腰,用一条粉紫色锦带系上,更显玲珑。乌黑的头绾成垂鬟分肖髻,燕尾散落垂腰,以淡粉色丝带分髻,以零星珠花点缀,只别了两只翠玉蝶恋花簪。   这样的装扮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梨花,轻袅而素雅,为她本不十分美丽的容颜增加了几分玉露。   景容目光确实多在她脸上停留了两分,但也可以理解为怔愣了一下。虽只是多留心了两眼,但身边那凉飕飕的目光却是他不能忽略的。   放下茶,景容连忙搂着慕雪芙,手顺着她的肩膀下滑到底,抓住她的手来回抚摸,头也不抬,疏离道:“无事。”   淡淡的两个字让莫可心失落万分,本以为反其道而行能引起宸王的注意,可宸王只顾着身边的王妃,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   景容的态度建安伯夫人看的清楚,分明就是对自己姑娘无意,也便没了再继续留下来的心思。人家夫妻俩旁若无人的腻腻歪歪,她们再逗留下去也是自讨没趣。起了身,道:“本就是听说王妃受了委屈,所以来看望一番,如今见王妃安好,臣妇也就心安了。”说着她冲身边跟着的下人努了努下巴,让下人将手中捧着的东西放在慕雪芙眼前,“王妃这阵子操劳,所以臣妇这次特意挑了这些补身子的东西来送给王妃滋补。臣妇知道王妃不缺这些东西,但这也是臣妇的一番心意,您务必要收下。”   看着那一个个被包装的很是精美的盒子被打开,里面都是珍贵的补品药材,慕雪芙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夫人真是费心了,原本应是我们这些小辈到您府上拜会,如今您又送上这么贵重的礼物,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哪里敢劳动王爷王妃纡尊降贵大驾,这点东西也不算什么,都是自家铺上的东西,算不得贵重”   又寒暄了好一会儿,建安伯夫人母女才离开。只是走时,莫可心满脸的留恋,一双春水眼眸只紧紧的盯着景容,只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恋恋不舍。   “金丝血燕,这可是燕窝中的极品,你这个表姨出手还挺阔绰。”慕雪芙看着摆在面前的礼品,从中拿出一块形似元宝的燕窝,在阳光下比了比,转念一想,看着景容道:“女为悦己者容,你要是想每天我都漂漂亮亮的,以后就要多让人给我炖燕窝吃才行。”   景容略带嫌弃的拿走她手中的燕窝,随意往盒子里一扔,“弄得本王好像亏待你似的,帐房不都可你随意支,你想吃什么没有?”   慕雪芙灵动的目光闪了闪,摸了摸脸,道:“本王妃天生丽质,还用得找这东西来滋补吗?”   景容满目宠溺,搂着她亲了口脸颊,“不喜欢的人直接打出去就好,省的你还要应付。”   “你的表妹我怎么敢?”慕雪芙睨了眼景容,然后转过身,只拿后背对着他。虽不面对他,但想起这两次莫可心的意图,酸溜溜的话就一个劲的往嘴外冒,“人家跟你青梅竹马,又两小无猜,我怎么比啊?表哥表妹,天生一对,更何况你还许诺要娶人家哪。人家一个姑娘等了你这么多年,就为了当年你承诺以身相许,人家等你也不容易,那么多公子哥都一一拒绝,就是心里放不下你。”   一阵阵酸水直往外流,景容听着都觉得倒牙。见慕雪芙阴沉着脸,像是真生气了似的,连忙抱住她,赔笑道:“本王可没说过这样的话,本王这么多年都只为等待爱妃,怎么会对别的女人以身相许哪?再有她算本王哪门子的表妹,都是这两个人随意攀亲戚,本王可不承认。”   “一天天的就哄我。”慕雪芙面色微微缓和,但依旧故作气愤,略略沉吟,咂嘴道:“你这话我怎么听着像是负心汉一般啊?”   “本王和她都没说过几句话,这负心汉之说是从哪里来的?”   慕雪芙侧脸斜了他,娇哼了一声,“可人家表哥表哥叫的可亲热了。”眼珠子一转,她拧过头看着景容,梗着脖子道:“就算这个你不承认,那你还有别的表妹堂妹,谁知道有多少人削减了脑袋想往宸王府里钻,想往你的被窝里钻。”   “本王不要,谁还能强迫不成?”景容将她抱到腿上,抬高腿,变成他仰视着慕雪芙,“没人能钻的进来,宸王府不能,本王的被窝也不能。”   慕雪芙低下头,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环抱着景容的脖子,“这可是你说的。”   “对,本王说的,以后这宸王府的女人只能出,不能进。我景容也只要你慕雪芙一个,除了你,看一眼都嫌多。”   有风微凉,将香炉上漂浮的青烟吹散,卷着炉里燃烧的云昙蜜合香游荡在空中。飘袅的芳香环绕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此时,四目凝视,在对方的眼眸里倒影着自己的模样。   情如那香烟一般不断蔓延饱和,谁也不知道情从何而起,就像戏文里的那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慕雪芙伏在景容的胸膛上,安静的如一头小猫一样。她静静的聆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下下击打在她自己的心上。   良久,她开口,“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以后你只许就我一个,就算看腻了看烦了,也得只有我一个。”   景容嘴边的笑容缓缓勾了一个弧度,那弧度上扬,缕着一层邪魅。无意识的搂紧慕雪芙,似是承诺一般,“是,只有你一个,独一无二。” 第一百七五章 紫夭越风   近来慕雪芙日子过的惬意,瑜王妃母子搬离了宸王府,就像是堵在嗓子眼的那颗沙粒被吐了出来,让她整个人都通体畅达。   彼时已经孟冬,秋光消殆,万物冷凝,千枝万条,干硬如铁,了无诗意。   金露捧着一盆芙蓉修剪,她神色怡然,鼻子里还哼哼着曲调。前些天慕雪芙将她召了回来,能再度侍奉在主子身边,她自然夷愉。   “一会儿送去给王爷。”慕雪芙捧着一卷书,不经意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便道。   “咔嚓”一声,花枝剪半,娇艳花头直接坠到地上。金露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慕雪芙看在眼里。   慕雪芙搁下书卷,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将那朵花蕾捻起,芙蓉艳若桃李,如一朵粉蝶绽放在指尖,散着清幽的花香。   “主子”金露放下剪刀,欲言又止。   慕雪芙目光淡淡的在她脸上停顿了下,“你不愿意?那我叫别人去送好了。”   金露连忙摇头,“没有,只是我想着王爷喜莲,主子送去芙蓉,恐怕不会合王爷心意。”   “后花园的莲花不知被哪个混蛋给摧残了,本来开的好好的,一夜之间就只见绿叶,不见红花。”紫夭拨弄着香炉,直接插了这么一嘴。   红韶和她一起,等紫夭将炉灰拨弄出来,她又将香料放进去,再盖好盖子。她轻轻哼了一声,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不屑道:“还能是谁,除了走的那个老妖婆谁会那么下贱,定是她看马上要离开宸王府,还知道王爷和王妃喜欢赏莲,所以特意搞破坏,毁了一池的莲花,让王爷和王妃不顺心。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数,也就她能想到。”   慕雪芙不以为意,其实她也不是多喜欢莲花,只因景容喜欢,所以才会时常欣赏。只是眼见着那一池子的莲花如被人撕碎一般散落在池水中她也着实气恼。不过红韶说得却和她所想不谋而合,谁都知道景容独爱那一池的芙蕖,王府里不可能有人那么大胆去毁坏,也就只有景万祺那个女人才会连容花之量都没有。   沉吟了下,慕雪芙道:“就算不是莲花,只要是我让人送的,都合王爷心意。”停一停,看着金露,“以后莫要再让我看到你对王爷有半点不敬,不然就没有机会再回来。”   金露心头一凛,只觉得委屈,低低道:“不敢。”她快将花盆里旁逸斜出的花枝剪掉,“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原本她们五个人慕雪芙都是一视同仁,可是金露对景容莫名的反感还是让慕雪芙对她产生了一丝疏离。她拧了拧眉,突然叫住金露,“还是紫夭去送吧。”然后转头看向紫夭,“你将芙蓉花送去,什么都不用说。”吩咐完又重新拾起书卷,也不理会她们几个在空中交汇的眼神。   紫夭捧着花,心里琢磨着主子的意思。王爷这几日繁忙,从瑜王妃出府后就没来过东院,也好几日未与主子相见。可见主子这是惦记王爷了,可要是说主子想着王爷,为何不亲自来而是让她来送花。   送花?多没意思啊?照她说还不如送些饭菜过来,也好让王爷知道主子的体贴。花?只能看又不能吃,有什么意思。   她踩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正院,书房门口有越风把手,见她来了,挠了挠后脑勺,“紫夭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紫夭轻睨着他,抱着花盆往前拱了拱,“你看不见吗?我来送花的。”她眉头一蹙,“啧”了声,“你就不能有点眼力见,没看我搬得很辛苦吗?也不说接一下。”   “只顾着和姑娘说话,倒没注意姑娘手里有东西。”越风猛地拍了下额头,赶快从紫夭的手里将花盆接过去,干干笑了两声。   紫夭拍了拍衣袖,斜着眼看他,“你眼睛有问题啊?连这都看不到。”她用下巴指了指芙蓉花,“这可是王妃特意让我搬来送给王爷的,你可小心拿着别摔了,不然王爷和王妃都饶不了你。”   越风憨憨的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芙蓉花,眼角轻轻挑了下,“王妃送盆花来这什么意思啊?送花还不如送些点心饭菜实惠哪。”   这话真是说到紫夭的心坎里,她这一路上也这么想,但她可不想说和这呆子想的一样哪。紫夭扬起脸,不屑道:“你懂什么,送吃食多俗气,芙蓉就不同了,高贵典雅,用来观赏最事宜不可。”看越风一副懵懂的样子,她抿了下嘴,然后拍在他的肩头,“王妃的心思哪里是你能参透的?既然让我送来,自然有王妃的道理。你别愣着了,还不赶紧送进去。”   越风扫了眼她搭在肩膀上的手,略低了低头,眉宇间涌上一层抱赧之色。目光落在芙蓉花上,想了想,“只有这一盆花啊?王妃就没别的话了吗?”原本以为王妃还会有话让紫夭姑娘带给王爷,没想到却只是盆花。   “是啊,是啊,没有其他的话,还不快去!”紫夭推了推他,很不耐烦,“你要是再不送进去,这花要是受了冻,看王爷不打你板子。”   “哦哦。”越风愣头愣脑的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紫夭,面容上闪过一丝没由来的绯红,有些扭捏,“你这么快就走啊?”   紫夭不以为然,耸肩道:“不走还杵在这干什么?”一旋身,紫色的裙衫随风轻扬,她一步步的跳下台阶,只挥了挥手,并没有回头,“我可没空瞎逛,还要回去向王妃复命哪。”   越风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涌上一抹失落之感,怏怏的垂下头。追星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嬉皮笑脸道:“喜欢人家就要主动一点,你总是站在原地,人家又怎么会知道哪。”   “谁谁喜欢她?”越风脸上一红,连说话都磕巴起来,“你你可不要瞎说,我一个糙爷们没什么,人家姑娘家要是传出去那不是毁了她的清誉。”   追星玩味的笑,紧了紧胳膊,另一只手握拳打在越风的胸口,“兄弟,咱们是一起长大的,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啊?你早就看上人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越风脸颊越来越红,一直红到脖子根。越风长得黑,红晕一染,隐隐有涨紫的颜色。眼睛余光横了眼追星,一胳膊肘怼开,“再胡说揍你。”   追星大大的眼睛闪了闪,揉了揉胸口,嘴一咧,“喜欢人家就追嘛,平时看你挺大男人的,怎么一遇到感情的问题就扭捏的像个娘们。”   追星机灵,话还没说完就跑开了,就怕越风抓住他。越风捧着花,一时也脱不开身,只恨恨道:“追星你小子等着,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刚才在人家面前就温柔多情,到我这就要打要杀的,太不公平了。”追星抱臂,顺着游廊越走越远。   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终是惊动了景容。景容扬声道:“在外面干什么哪!”   王爷的声音一出,两个人皆闭上了嘴,越风给了追星一个眼神,意思是晚些时候再收拾你,然后便抱着芙蓉花进了屋。   “王爷,这是王妃让紫夭姑娘送来的。”进了屋,越风便将花盆端到景容面前的桌子上。   景容怔愣了下,迟疑道:“王妃传什么话来吗?”   越风摇头,“紫夭姑娘说王妃只让送花,其余什么都没说。”   景容抬手摸了摸花瓣,殷红色的花片如血花一般娇艳,略略深思,他勾了勾嘴唇。动了几下脖子,他慢慢将公文收拾好放置一边,“忙了一天,本王饿了,想来王妃那里应该准备好晚膳。”   送来一盆芙蓉,不就是让他睹目思人。只是思了人,哪里还坐的住。这小女人,想让他去就直说,非得借着一盆花来旁敲侧击。   景容来时,慕雪芙还躺在软塌上,只是也不知是因为看书看的无聊还是等人等得不耐烦,早就已经睡着。   黄昏余晖如月色倾泻一般透过窗纱树影渗进来,屋子里极安静,只能听到睡梦中慕雪芙出的浅浅的呼吸声。景容坐在她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眼神似洒满漫天星辰溢出的柔光,万般柔情。   感觉到脸上被人蹭来蹭去,慕雪芙哼哼唧唧了几声,先是睁开一只眼,眼前模模糊糊是景容的模样,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又睁开一只眼。   “玉宸。”柔柔嚅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之色,慕雪芙伸手勾住景容的脖子,“我还以为你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哪。”   景容抚着她的后脑勺,深深的亲了一口,“乖,本王这几日被户部的账目弄的焦头烂额,连吃饭的时间都几乎没有了,哪里又会招惹什么狐狸精?”如吸了一口罂粟一般,吻了一下,就仿佛上了瘾。景容将慕雪芙压在软床上,好好的厮磨了一会儿,等快勾起欲火时连忙收出。他喘着粗气,明显是在快把持不住的边缘,略带暗哑的音色蒙上一层性感,“我好想你。” 第一百七六章 疑似有孕   景容穿着一件玉白色暗纹锦衣,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他本就俊美无俦,配上这样的打扮,更是芝兰玉树。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嘴唇周边那一圈乌青的胡茬。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一样的丰神俊逸。   “玉宸”慕雪芙也微微喘着长气,她娇嗔着拉长了音,出的音调像小猫一样,如羽毛轻拂着脸颊,撩拨到心脏。   景容薄唇轻勾,又将唇贴了上去,边亲边挤压身下娇软的身子,双手在她身上游走,又抓又捏,惹得身下的娇人哼哼唧唧不停。   数日不曾亲近,今日一碰,就像是擦枪走火一般,哪里还能把持得了。   景容的手已经伸进慕雪芙的里衣,一声“嘎吱”的开门声一下子将两个人的动作凝固住。   金露进来送补汤,谁知一开门便看到这样香艳的画面。她脸上一红,登时怔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愣住的不单是她,还有景容和慕雪芙。慕雪芙歪头看了她一眼,想到景容正在她身上,不由尴尬起来。她迅将景容的手拽开,报赧的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金露端着托盘,满脸通红,垂头窘道:“奴婢无心莽撞,是主子吩咐做的补汤熬好了,奴婢想着进来侍奉奴婢放下就出去。”   景容微有不快,拧起眉头,“怎么这么没眼色?”认真看了下金露才认出,不由脸色更沉。   金露咬了咬牙,手上的补汤也不知该不该放下,只觉得这宸王比以前更可恶。   慕雪芙抬头看了眼,挥手道:“刚熬好太热,先放在一边凉着,你不用在这侍候,出去吧。”金露应了声,连忙放下,便落荒而逃了。   “她怎么回来了?”几日没来,景容并不知道金露回来,许是以前有个疙瘩,所以再见也觉得心里不舒服。他将慕雪芙抱上身,将她身子的衣服敛好,似漫不经心般道:“难道身边伺候的人忙不过来吗?你早说本王自会安排人来伺候你,还用得着你从娘家将人带进来。”   “小气鬼。”慕雪芙瞪着他,一记轻拳打在他的肩头,“现在我打理内宅事情多,自然要人分担。金露虽性子倔强,但她从小伺候我,我用她比用别人放心。”抬脸在景容嘴角轻啄了下,似安抚,“上次金露已经受到教训,这次回来我也警告她,以后她不敢再对你不敬。”看他眉宇间还是带着不满,她又亲了亲,“喏,这样吧,要是她再对你态度不好,你就告诉我,我为你做主把她赶出王府,而且以后都不把她召回来。好不好?”   景容面色稍霁,“不是本王小气,只是算了,你都这么说了,本王还有什么不答应。”   慕雪芙浅浅笑着,将衣服拢好,顺势躺在他的膝上,娇声道:“我就知道王爷最疼爱我了。”   景容低头凝视她,“好几日没来,想不想本王?”躬身亲了亲慕雪芙的脸颊,低低道:“本王这几日都想着你。”   葱指般的玉指轻抚着景容嘴边青灰色的一层胡茬,慕雪芙嘟哝道:“想我你还不来?再不来我真的以为你忘了我。”   “小傻瓜。”修长的手指摩挲在她的脸上,白皙且骨节分明。景容略略沉吟,眉宇间微不可见的涌动了下,“你知道本王刚接手户部不久,上一任户部尚书将户部弄得乱七八糟,本王要核对以前的账目,又要整理最近的,还有下面那些人,真是有些分身乏术,所以,难免冷落了你。”   “这户部又不只有你一个,干嘛让你累死累活的?”慕雪芙眼眉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眼睛,目光在景容没注意到的地方闪了闪,“听说户部尚书已经任命。”手心在他的胡茬上来回厮磨,那种微微的刺痛有痒痒的感觉。   “你的消息倒灵通,今日皇上刚在朝堂上颁布圣旨委任,你就知道了。”像是特意捉弄她,景容放下慕雪芙的手,特意用那扎人的胡茬去她的脸上蹭,“应该这两日就会到任,等他来了,本王也能轻松些,到时就可以多陪陪你了。”   慕雪芙边躲闪着边推他,仍继续这个话题,“我还听说新来的户部尚书以前是个将军,好像叫曲长甫吧。这就怪了,怎么一个武将还能坐上文官的位置哪?”   曲长甫原本是跟随在慕麒英身边的将士,可没想到当初就是他将那些慕麒英与敌国互通的书信呈交给玄武帝,还上堂指证其罪行。不过后来他一直在西北军效力,多年都未回京。   这次玄武帝将他召回来,还将他调到户部尚书这么高的位置,确实让人费解。   景容玩笑之色一收,坐直了身子,眼睛瞥向一旁,目光中有寒光闪过,“谁能知道皇上的心思哪?”   慕雪芙沉吟片刻,抬手勾着景容的脖子坐起来,“君心难测,何必费那个神?补品应该凉了,我端给你吃。”   “好了,你老实坐这吧,本王去拿。”景容盛了碗,用瓷勺舀了舀,端到慕雪芙面前坐下,“本王喂你。”   慕雪芙从他手中抢过,舀了一勺送到景容嘴边,“见你连日操劳,这党参黄芪乳鸽汤是我特意让青琢熬给你喝的。”   景容薄唇轻笑,就着她手喝了一口,调侃道:“看来你是猜准了本王看到你的花就会过来是吧?”   “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只是我是每天都让青琢熬汤备着,只等着你来。”瓷勺碰触到碗上,有清碎碎的脆响凌凌,慕雪芙又舀了一勺,眼底含着浅浅笑意,媚眼如丝。   景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嘴一张一合的配合着她的动作。约摸喝的差不多,慕雪芙放下碗,用丝绢擦拭着他的嘴角,自顾道:“等用完午膳再将这胡子刮了,脏兮兮的影响了王爷的美貌。”   景容搂着她笑道:“本王觉得这样挺好,等长了正好留个胡须,那不就可以成为美须公了?”   “美须公?老公公还差不多。”慕雪芙脑子里已经产生景容留着胡须的样子,想了想,觉得还是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   “老公公,也不错,等我们老了,你变成老太婆,本王不就变成老公公了嘛。到时老公公牵着老太婆,看着儿孙绕膝,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慕雪芙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我才不要变成老太婆,又老又丑。”   景容郎朗一笑,嘴唇触碰着她的额头,“小傻瓜,谁能永远不老?我们都会有老了一天。不过有本王陪着你老,就算成了老太婆也不怕。”   “我就不老,就不老,我要是老了你该喜欢别人了。”慕雪芙嘟着小嘴嚷嚷着,想了想,她怼开景容,像小猫一样蜷缩着趴在一旁,背着脸嘟囔,“我比你小好几岁哪,等你老了,我一定还是年轻貌美。”师傅那么大算数还很年轻,她一定也可永葆青春。   景容看着她这孩子气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抚着她的后背,“好,不老,不老,芙儿总远都年轻貌美。”   “那你永远都喜欢我吗?不管我年轻还是年老?”   “永远都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喜欢,而且会越来越喜欢。”   听了这样的好话,慕雪芙立马爬起来抱住景容,“这还差不多,青琢应该准备好晚膳了,我们去吃饭吧。”   景容抱住她,在她头顶亲了口,“傻丫头。”   今晚青琢特意做了川芎白芷鱼头汤,现在是冬天,最应滋养保健,特别是慕雪芙,最近总是腰酸背痛,所以这盅汤青琢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青琢将汤盅端到慕雪芙面前,打开盅盖,“王妃,这是奴婢为您做的鱼头汤,您尝尝这味道如何?”   慕雪芙本就饭量小,饭吃到一半就基本已经饱了。她看着眼前的汤盅,皱了皱眉,又看了眼吃的津津有味的景容,“我吃不下,你端给王爷喝吧。”   景容筷着一顿,“本王之前都已经喝了,你想让本王一晚上就都喝水啊?”他放下筷子,亲自给慕雪芙从盅中舀了一碗,送到她面前,“看这样子青琢可是为了给你熬汤费了一番功夫,你也不想辜负吧。你看看你,才吃几口饭就嚷嚷着饱了,饭吃的这么少那怎么行?快将这碗汤喝了。”   慕雪芙无奈的撇了撇嘴,只好接过他递来的碗,悻悻道:“那好吧。”鱼汤确实很香,慕雪芙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哪知刚入口,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绞了一般不断翻涌,“哇”的一声就吐在了地上。   景容连忙去抚她的背脊,急急道:“哪不舒服?”   恶心的感觉仍未散去,还一股一股的往上涌。青琢为她倒了杯水漱口,道:“这几日主子就一直食欲不振,今日这才吃几口就吐出来,奴婢看还是请大夫来看一下吧。”   景容颔,吩咐周成将赵奕叫来,又让紫夭倒了杯热水给慕雪芙喝。   紫夭倒了谁端给景容,看着面色苍白的慕雪芙将水喝下面色才微微缓和一些,心里才松了口气。她目光无意扫了眼那碗鱼汤,灵机一闪,抚额大声道:“不会是主子怀孕了吧?” 第一百七七章 虚惊一场   如晴天霹雳一般,紫夭的话在慕雪芙脑中炸了个闷雷,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沁满了寒意。手不自觉覆上小腹,难道是在衡阳城时有的?那段时间她并没有任何避孕的手段,不会就那么巧吧。   怀孕,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怀孕。家仇未报她便儿女情长,动了不该动的心,现在要是再怀了孕,耽误了报仇,她如何对得起爹娘,对得起镇国将军府六十九口人。   慕雪芙的脸色一白再白,几乎失尽了血色。但与她截然不同的是景容早已喜笑颜开。他紧紧的拥着慕雪芙,目光停驻在她的小腹上,怔怔愣了下,眼睛里散着明亮的星光,“真的吗?”   他的欣喜慕雪芙看着眼里,心中有酸涩的味道,她扯了扯嘴角,有些虚弱,“王爷别听紫夭瞎说,我只不过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可能会怀孕哪。”   白伊沉吟了下,迟迟疑疑,“主子的月信还像迟了些好多天了。”   景容咧着嘴,他的笑大多都是淡然的,很少笑的像个孩子似的。他一只手紧拽着慕雪芙的手,另一只手轻抚在她的肚子上,“你看,连白伊都这么说,那就不离十了。”声音略低了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慕雪芙的耳畔,“本王那么努力,怎么就不能有孕了?”   慕雪芙讪讪的笑了笑,“还是不要高兴的这么早,没有大夫的诊断,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况且我只是今日胃里不舒服,平时也没有吐过。”其实这几日她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肠胃也不舒服,而且无所事事也总觉得腰酸背痛,这么一想真的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孕。   “种种迹象都与有孕之象不谋而合,又怎么会不是哪?”景容已然下了结论,自兀颜笑,他抱着慕雪芙左看看右看看,“还哪里不舒服吗?全吐了出来胃里一定空着难受,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本王吩咐人再给你做些可口的。”   慕雪芙忙道:“没有哪里不舒服,也什么都不想吃,你别这么紧张,没有大夫的诊断不要这么早下定论。要是一会儿诊了脉现没有,岂不是失望?”   “好,不想吃东西就不吃,你想什么时候吃再吩咐厨房做。一会儿诊完脉本王就陪你去休息,看你这小脸煞白得和纸一样,本王看着都心疼。”景容抱着慕雪芙的肩膀,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抚摸,温柔的在她的耳边低语,“我们成婚这么久,也应该有个孩子了。就算这次没怀上,下次本王努力一下就定会有了。”   慕雪芙又羞又窘,斜眼看着青琢她们几个有人偷笑有人垂头,更加抱赧,“这都是靠机缘的,怎能说有就有哪。”   “机缘是一方面,不过也靠人为啊。”景容不顾别人投来的暧昧神色。   慕雪芙推了推他,羞涩满面,正瞧见周成将赵奕带来,正色敛衣,“有没有诊了脉才知道。”慕雪芙的心里直打着鼓,不住的犯嘀咕,不可能就那么几次就中了招。那些天即便没有香料,但每次亲近完她都会彻底的清洗一番,应该不会就那么倒霉怀上吧。   赵奕领命为慕雪芙诊脉,须臾的时间仿佛漫过了很久,就像是外面已经经过了太阳东升西落的朝夕。   紫夭性子急,没等赵奕诊完脉,就道:“我们主子到底有没有怀孕啊?”   赵奕的手从盖在慕雪芙手腕上的丝绢上拿下来,然后又将一整套请脉物品收拾起来,不咸不淡道:“谁说王妃怀孕了,王妃是心思郁结,腹部又受了受凉,导致月信不调又脾胃不和。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给王妃开几幅药喝上几天就能痊愈。”   “啊?不是怀孕啊?我还以为主子马上就有小主了哪。”红韶扫兴的哼了一声,不放心的拽住赵奕,扬脸道:“喂,你有没有诊好啊?”   赵奕拂开她的手,不耐烦的蹙起眉头,“赵某行医二十年,是不是喜脉我一诊就知。而且为王爷做事,我向来谨慎,王妃的脉我是一诊再诊,更加确定王妃不是有孕。姑娘要是不相信尽可以找别的大夫来诊,倘若有人说我诊错了,我赵某就不必再为医。”   红韶恹恹的闭上嘴,拍了拍手,看向慕雪芙,咬的嘴唇都要破了。她瞪了眼赵奕,横视他道:“暂且相信你。”   慕雪芙在心底无声的松了一口气,但她注意到景容眼中杀过的失落之色,立马握住他的手,低低道:“让王爷失望了。”   景容心中虽有失落,但因怕娇妻自责,连忙反手抓住她,扬了扬笑容,安抚着,“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他的手不断摩挲着慕雪芙的手背,小声在她的耳边低语,“这次没怀上,今晚本王一定努力让你怀上。”   火烧一般热到了耳根,连脖子都泛起了点点粉红。慕雪芙嗔了眼他,“没个正形。”   景容松开她站起来,看着赵奕道:“那你就多费心了,王妃平时饭量少,你再拟个开胃的方子给她慢慢调理。另外,王妃怕苦,还用上次的法子将蜂蜜加进药理。”   开方、抓药、熬药,很快一碗泛着苦酸的汤药就端到了慕雪芙面前。她自来喝药困难,看见那黑糊糊的东西便自动往后缩。虽然知道逃不过去,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祈求景容。   慕雪芙眼巴巴的望着景容,可怜兮兮道:“玉宸我不想喝,我怕苦,可不可以不喝?我要是喝了,一定会吐出来的。”   景容早就知道给她喂药有多难,他将一盘果脯蜜饯放在药碗旁边,含着引诱的味道循循善诱,“芙儿乖,这药一点都不苦,本王刚才不是让赵奕将蜂蜜填进去了嘛。有了蜂蜜,不但不会感觉到苦味,还很清甜哪。你乖乖的喝了,本王明天带你去芙蓉阁选饰好不好?芙蓉阁新制了一批精美的珠钗,本王都给你留着哪。”   慕雪芙可不受他的诱惑,走到窗下离他的距离更远,抗拒道:“不要,加了蜂蜜也有一股子药味,我喝不下去。况且我的饰已经戴不过来了,不用再要新的饰,所以你也不用诱导我。”   “这药不能不喝。”景容拿起药碗直接走向她,脸色也拉长,“不喝药你怎么能好?你看看你都受成什么样了,再吃不进东西,你想变成排骨啊?就算你想变成排骨,本王可不想天天搂着一堆排骨睡觉。”   “我哪有变成排骨?”慕雪芙反驳,掐了掐自己脸上的肉,她现在被景容养的很好,比在灵山时胖了很多,怎么还被说成排骨。女人啊,被说胖的像猪会不开心,说成瘦的像排骨更不开心。她梗了梗脖子,大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就算我变成排骨你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搂着我睡觉。”   景容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那可不一定,你要是身上连点肉都没有,的想想都硌人。到那时本王就找有肉的女人搂着,再也不来你这了。”尽管慕雪芙挣扎不断,但还是被景容一手抓住,直接将她抱到身上,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端着药摆在她嘴边。   慕雪芙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药汤本能的侧头躲了躲,因为离得近,药的味道扑鼻而来。听景容威胁,登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行,不许你抱其他女人睡。”   “不想本王抱其他女人,就赶快喝了。你的肠胃太弱了,要是不调理,以后只会越来越瘦,难道你想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吗?”景容这回也不惯着她,直接板着她的脸将药碗送到她嘴边。   “虽然我受不了药的味道,但我更不能忍受你移情别恋。”温热的碗沿触碰着嘴唇,慕雪芙竟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转头可怜巴巴的看了看景容,看他那不达目的不摆休的表情也慢慢的如泄了气一般,只好乖觉,“我要是乖乖喝药你要答应我不许抱别的女人睡觉。”   景容笑着点头,环住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轻轻一搅,舀出来,“本王可以答应你,”他顿了顿,调侃起来,“不过要是咱们的女儿是不是就可以抱着睡觉了?”   硬着头皮,慕雪芙虽抵触,却听话的一口一口喝下去,她的面容因药味有些扭曲,比吃毒药还难看。   喝了几口,只觉得这样一勺一勺的舀着喝更恶心,一狠心,慕雪芙端起药碗硬着头皮将剩下的药汤一饮而尽。喝完还未及回味,抓住一把蜜饯就塞到了嘴里。   等嘴里的药味被蜜饯的酸甜所代替,慕雪芙嗔着景容,“谁要给你生女儿?我才不要。”   “那不生女儿就生儿子吧。”   “更不要。”   “什么都不生?”挑了下眉,景容直接将慕雪芙横抱起来走进床,“不生也得生,今晚就生。”   庭院里几株未开的梅花落寞摇曳,透过清浅的远光如缕缕袅娜生姿倒映在纱窗上。梅花未绽,许是听得窗声羞红了脸。   慕雪芙承受了身上人的高低起伏,但心里却生不出旖旎,只是侧着头望着不远处那飘渺的浮烟。 第一百七八章 梦境如真   被景容折腾了两次,再加上药力的作用,还没清洗完身子慕雪芙就已经沉睡过去。天籁只隐约感觉被人抱到床上,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睡到几时,依依稀稀中,耳边有低低语声,熟悉而模糊。翻了身,将被衾拉过头顶,那声音却更加清晰,犹言在耳。   “小芙儿,小芙儿”   一遍一遍的呼唤将慕雪芙从睡梦中唤醒,已许久没有人这样唤过她,是谁?   恍惚坐起,她看了眼睡在身边的景容,轻手轻脚从他身上越过,“谁在那里?”   无人回应,那声音不再像刚才那么依稀,那依旧犹在耳边。   “白伊?”   “紫夭?”   “青琢?”   “哪去了?”慕雪芙下了床向外间轻唤,却无人回应。她嘀咕了一句,看了看没被惊醒的景容,将床帷掩好,随手拿起衣架上的披风便出了房间追随着声音而去。   “小芙儿,小芙儿”那声音飘渺如烟,婉音轻柔,如被轻筛的层层细沙,绵绵似雨。   白日热闹的院落此时静寂无声,只有那一缕清音回荡在夜空中。但只闻声,却未见人。   天空下着鹅毛般的大雪,细细簌簌的落在地上,冷风如刀般刮着面颊,呼吸间白雾团团,似轻烟遮挡在眼前。   慕雪芙一身白色素衣,脂粉未施,一饰未配。她有些迷茫,心里有些彷徨,但就像是被这种声音所召唤,引导着她脚下的追随。   月如弯钩,似水银倒泄,从银河处挥洒下来拢入淡淡水华之中。   一路从宸王府追寻到镇国府府邸的门口,那声音也愈加疏稀。她站在门口,脚步迟疑,但内心似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中有隐隐的期待与怅然,一种冷麻的感知从内心传达到四肢百骸之中再从张着的毛孔扩散出去。   须臾,她迈开莲步,推门而进。府邸空无一人,唯有她一人。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与她心里的声音叠交在一起,身上不自觉的轻颤起来。循着声音,她走到玉芙阁外,毫不顿足,推开玉芙阁的门便走了进去。   入目芙蓉花开遍地,如粉蝶在琉璃世界里翩舞。她一时间定格在原地,这芙蓉花,与爹爹为她培植的冰芙蓉无二。怎么会?怎么会?   “小芙儿,小芙儿”声音清晰明了,如潺潺溪水划过磐石蜿蜒流淌直到心底。那声音   “小芙儿。”   一转身,慕雪芙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如喷泉般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面容。   “娘亲。”嘴唇轻轻抖瑟,似从喉咙里咕隆出来的声音。慕雪芙一步一步的向那个人走去,脚如注铅一般举步维艰。泪珠停留在眼眶里,模糊着视线,她不敢眨眼,生怕只要闭上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声音中颤栗,带着难掩的喜悦,轻轻的,“娘,你没死?”   孟娇娘温婉浅笑,亦如往昔,她伸手去迎接着慕雪芙,“娘的小芙儿长成了大姑娘,真好看,比娘想的还好看。过来娘亲这,让娘好好看看。”   “娘,你真的没死。”牵住那带着温度的手,慕雪芙激动的整颗心都仿佛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欢喜的抱住她,紧紧的,“娘亲你不要再离开小芙儿了,再也不要丢下我了。小芙儿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娘亲身上的香气是她熟悉而久违的味道,麻痹着她所有的神经,眼前的芙蓉花似绚烂的粉霞,那廊厅下的秋千架依旧是爹爹为她扎的那架。仿若一切又回到了过去,恍如这十多年都是一场梦,连那一场灭门都是梦一场。   “你真的想娘吗?”   “当然,我每天都想娘亲。”   “那你听娘亲的话了吗?”   “我有听,我有听,娘亲你知道我从小到大都听你的话,以后都不要再离开芙儿,芙儿永远都听你的话。”   “真的吗?”孟娇娘温柔的话语中带着质疑的味道,瞬间,她音调一变,陡然生冷,一把将慕雪芙推开,“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乍然脱离了温暖的怀抱,如皮肤从肌肉上分离,慕雪芙窒息般的看着自己的娘亲,看着她眼中迸出的冰冷眼眸,看待自己时如看待陌生人一般,让她一瞬间心里跌倒冰点。她伸手去拽她,却被甩到一边,“娘亲,我有将你的话记在心里,你小时候和我说的任何话我都记得。”   “你没有!”孟娇娘原本温婉的面容骤然凝结成冰,她怒视着慕雪芙,眼中没有半点温度,“若是你真的记的就不会只顾着儿女私情,只顾着那个景容,你忘家恨,你忘了报仇,你不记得我告诉你要报仇!”   胶冷的空气钻进身上,如赤身置于冰天雪地里,寒冷从脚底直穿到头顶。慕雪芙的记忆里娘亲永远都是温柔的,还从没有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怔怔的滞愣着。   但即便娘亲再疾言厉色,也不及她的话让慕雪芙震动。   慕雪芙的脸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她飘忽的眼神闪躲着那厉人的目光,微颤的后退了几步,摇头道:“没有,没有,娘亲我一直都记着要报仇,我一直都记的。”   孟娇娘一步一步逼近她,逼得她退无可退,她与慕雪芙一般高,面容冷漠的直视着她的眼睛,双手用力的扣着她的肩头,“以前你记得,但现在你变了!你变得优柔寡断,变得举棋不定,你贪恋私欲,贪慕情爱,你心心念念的不再是报仇,而是你的男人,那个景容!你为了那个男人连家仇都不报!为了那个男人你忘了你爹你娘是怎么死的!为了那个男人你竟然还想为他生孩子!”   被她掐着肩膀,有痛感穿来,慕雪芙顾不上,只摇头,“没有,没有,娘亲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为景容搁浅过报仇,我更没有想过为景容生儿育女,我会离开景容,等我报完仇我就会离开他。”   “离开他?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舍得吗?你放得下吗?芙儿你爱上他了,你的心里他的位置越来越大,而复仇的心却越来越小,再这么下去,你的心迟早会被他装满,会忘记要报仇!”孟娇娘的手无力的从慕雪芙的肩头缓缓滑下,轻轻的摇摇头,满目失望之色,如夜色中的一缕凄暗,无声无息的融入这彻骨的寒风中,“芙儿,娘亲对你真的很失望,娘亲没想到你竟在家仇未报之前动了最不该动的感情。你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娘亲,对不起你爹爹,对不起你哥哥吗?你是想让我镇国将军府六十九口英魂都不得安宁吗?你根本不配为我镇国将军府的子孙,不配为我与麒英的女儿。”   “不是的,娘亲,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报仇的,真的从来没有。”心中如被野兽的利爪不断抓挠,痛得心脏肺腑都被搅成一团,难以窒息。慕雪芙毅然跪在雪地上,那彻骨的冰冷从膝间渗进骨缝,冻的牙齿咯咯作响,“这十几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报仇,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的。我对景容,我承认我喜欢他,但我还没有喜欢他到了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的地步。而且,而且以后我会离开他,我会斩断这断不该有的感情,我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声如细丝,喃喃低语。   ”   身边的男人已经安然沉睡,慕雪芙却无半点困意。小心翼翼的推开男人的胳膊,他眉宇轻颦,似要惊醒。她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了下,又见他犹自在梦中浅眠,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拾起地上的衣服披上身,她走到窗下的软炕上坐着。景容与她有三丈远,重峦的层纱隐约着他的面容,看得并不真切。   手缓缓覆上小腹,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赵奕说她没有怀孕的时候她确实松了一口气,可是看见景容那失望的表情她又不是滋味。她知道景容一直都希望她为他生一个孩子,可是,若是有了孩子,她的牵挂就会增多,因为景容她已经将报仇的事缓缓而为了,若是再有一个小生命枢纽在她与景容之间,那不可以,不可以, 第一百七九章 大梦初醒   被她掐着肩膀,有痛感传来,慕雪芙顾不上,只摇头,“没有,没有,娘亲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为景容搁浅过报仇,我更没有想过为景容生儿育女,我会离开景容,等我报完仇我就会离开他。”   “离开他?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舍得吗?你放得下吗?芙儿你爱上他了,你的心里他的位置越来越大,而复仇的心却越来越小,再这么下去,你的心迟早会被他装满,会忘记要报仇!”魏娇娘的手无力的从慕雪芙的肩头缓缓滑下,轻轻的摇摇头,满目失望之色,如夜色中的一缕凄暗,无声无息的融入这彻骨的寒风中,“芙儿,娘亲对你真的很失望,娘亲没想到你竟在家仇未报之前动了最不该动的感情。你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娘亲,对不起你爹爹,对不起你哥哥吗?你是想让我镇国将军府六十九口英魂都不得安宁吗?你根本不配为我镇国将军府的子孙,不配为我与麒英的女儿。”   “不是的,娘亲,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报仇的,真的从来没有。”心中如被野兽的利爪不断抓挠,痛得心脏肺腑都被搅成一团,难以窒息。慕雪芙毅然跪在雪地上,那彻骨的冰冷从膝间渗进骨缝,冻的牙齿咯咯作响,“这十几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报仇,我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的。我对景容,我承认我喜欢他,但我还没有喜欢他到了忘记自己要做什么的地步。而且,而且以后我会离开他,我会斩断这段不该有的感情,我会,我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声如细丝,喃喃低语。   魏娇娘没有去扶她,只是冷眼相看,“你要知道等他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的目的,他之前对你的爱都会化为虚无。当一个男人被自己所喜的女人欺骗、利用,那他之前有多喜欢这个女人,之后他就有多恨这个女人。更何况你杀人无数,双手沾满血腥,倘若他得知每天他牵着的手竟不知沾染着多少人的鲜血,那你在他眼中就会成为妖女,或许因为你的利用,因为你的欺骗,到时他会恨不得杀了你这个妖女哪。”   慕雪芙素白的衣服与雪地融为一体,似这银装天地里的浑然一物。她手掌杵在雪地之上,冰冷的雪沁满手心,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支撑不住。   “芙儿,不要怪娘亲,娘亲都是为了你好。景容他虽对你很好,但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终不是你的良人。”孟娇娘将她扶起来,她轻轻的扒掉慕雪芙手心上沾染的雪,声音轻盈的如绢纱般柔软,却冰冷的使人颤,“你知道你做的最错的是什么吗?”   慕雪芙赫然抬眼看着她,只见她幽幽一笑,忽然冲着慕雪芙的肚子压下去,嘴边绽放着如曼陀罗般诡异的笑容,“你做的最错的就是怀了他的孩子,这个孽种只会坏了你的事,让娘亲帮你铲除掉这个后顾之忧吧。”   “不!”   无边无际的鲜血从她的是身下缓缓流出,洇成一条红河,腹中仿佛被一把尖利的钢刀刺入,刀剑不断搅动,将她的心肝脾肺肾一同撕搅。慕雪芙无力的倒在血泊中,目光定定的落在娘亲的脸上,看着她慢慢收敛起笑容,一点一点后退。   她伸手去抓那似要虚幻的人,但什么都没有抓到,而娘亲的身影却慢慢虚化,隐隐消失。如抚柳般无力的倒在地上,头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一滴清泪自眼角流下,在陷入黑暗之前,只喃喃道:   “娘亲,不要走,别丢下芙儿一个。”   “唰”慕雪芙赫然睁开双眼,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粒,然而她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原来一切都只是梦。   是啊,娘亲已经死了,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可是在梦里一切确实那么真切,真切的让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漫长的时间过去,她才平息住胸口的喘息。手指动了动,恢复了常态,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深深的吁出一口气。   身边的男人已经安然沉睡,但此刻她却无半点困意。小心翼翼的推开男人压在身上的胳膊,他眉宇轻颦,似要惊醒。她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了下,又见他犹自在梦中浅眠,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拾起一旁的衣服披上身,她走到窗下的软炕上坐着。景容与她有三丈远,重峦的层纱隐约着他的面容,看得并不真切。   手缓缓覆上小腹,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梦中的一切都很逼真,就连疼痛都感同身受一般。那洇红的鲜血潺潺,像那一日花媚儿受刑时流出的一样。   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赵奕说她没有怀孕的时候她确实松了一口气,可是看见景容那失望的表情她又不是滋味。她知道景容一直都希望她为他生一个孩子,可是,若是有了孩子,她的牵挂就会增多,因为景容她已经将报仇的事缓缓而为了,若是再有一个小生命枢纽在她与景容之间,那   不可以,不可以,她不能有景容的孩子。   今夜的梦许是娘亲对她的警告,怪罪她儿女情长,怪罪她迷失在与景容的情爱中。   她知道自己不配拥有感情,也配不上景容对她的爱,可是她的不由自主,她的情不自禁已经蔓延,她无力控制,无法割舍。   我该怎么办?   幽幽的语气似轻语低喃,若一缕青烟自她的嘴里飘渺而出。她的心如蛛网缠绕,在心头拧聚,然后越缠越紧,紧的她有些喘不过去去气。   当初赐婚时,他定是不想娶她,不然也不会散布谣言,借病不迎亲不拜堂,还故意冷落她,成婚一个月也不曾踏足东院一步。要不是那晚她因为祭奠爹娘在凉亭里抚琴,还不知会何时才见到他。   从那以后,他渐渐的亲近她,对她越来越好,仿佛之前对她所有的疏离都不曾存在一样。虽然有过利用,有过试探,有过猜忌,但也给了她无尽的宠爱。他哄着她,惯着她,包容着她,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她不曾想过她渐渐的迷恋上他这万般的宠爱,甚至想要贪恋一辈子,占为独有。他的精心爱护,似罂粟花一般,让她渐渐上了瘾,就快迷失掉原本的自己。   娘亲在梦中说的没错,在她的心里景容的位置越来越大,越来越重。在这样下去,她谈何报仇,又怎么对得起镇国府?   情爱真是很容易让人迷失,真的碰不得。可她该怎么办?彻底的斩断吗?可是,心一旦付出去,又怎么收得回哪?   景容,我该如何对待你?你又让我如何放得下?   我是冥阴阁的妖女,你是当朝的尊贵王爷,或许有一天你还会心愿得成,雄霸天下,而作为天下街知巷闻的狠毒妖女的我又如何配得上你?还是说真如娘亲所说,当你有一天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会视我为洪水,会与天下人一样将我当成妖邪一样对待哪?   睫毛轻轻颤动,泪悄无声息的流下,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晶莹剔透。一滴、两滴、三滴,滴滴滚滚,顺着脸颊滴在手背上。如被灼烫了一般她的手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竟在哭。   “雪芙,雪芙。”急切的唤声令她如梦初醒,是床上的男人出的呼唤。   “芙儿。”这一声明显更大,床上的人似从梦中惊醒,赫然坐了起来。   慕雪芙赶快擦掉眼泪,禀了禀气,虽依旧心乱如麻,但此时已顾不上。她赶快跑到床上,掀开床幔坐到景容的身边,“我在这,怎么了?”她的声音中有浓浓的鼻音,让人一听就知道刚哭过。   景容醒来一看身边没了人就着了急,此时看见慕雪芙就在他身边,才松了一口气。他紧紧的抱住慕雪芙,扣住她的后脑勺,紧紧的,几乎毫无温柔的撕咬她的嘴唇。   嘴角传来疼痛,但慕雪芙没有推开,只是默默的承受。   好一会儿,景容才停下来,却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怎么了?”慕雪芙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梦见你离开我,真是吓死了,醒来也不见你,差点以为是真的。”涔涔冷汗沾湿了衣襟,冷的颤,只有怀里的女人才能用她身上的温度暖和着他。景容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微温的唇怜惜地落在她眼帘上,有温湿的感觉,让他为之一颤,唇蜿蜒而下,顺着脸颊、鼻子,然后轻轻的落在她红唇上,“怎么哭了?”   有种窒息感席卷在心头,慕雪芙艰难的牵出一抹笑意,“和你做了同样的梦,吓哭了。”   景容亲吻她嘴角一停,倏然用力的抱紧她,眼底的神情和炽热如浓浓烈火般灼烧,他认真的看着她,执着而专注,“芙儿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你不可以食言,知道吗?” 第一百八十章 独守空房   心头微颤,似有千万只蚂蚁在那里撕咬,疼得难忍。慕雪芙轻轻的贴在景容的胸口,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却有些急促。须臾,她抱紧景容,柔柔的声音仿若出岫的轻云,似漂浮的浣纱,“是,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窗外下气簌簌雪,犹自听的雪花落在树枝上的声音。夜色如轻扬的绡纱缓缓洒落,反射到明亮洁白的雪色大地上再透过窗纱将明亮折射满房间。   景容的容颜如是玉砌一般,让人神往,看着他,慕雪芙的心里怦怦乱跳,仿佛第一次见他时惊艳的般小鹿乱撞。   她仰着脸望着他,手指轻抚着他的脸,面颊上的鬓渣有微微的刺痛,仿若野火烧不尽后的新生的春草,春风吹又生,带着无尽的希望。   一瞬间,她想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向景容倾吐,可是脑子里突然闪过娘亲的模样,还有那久久缠绕在脑海中的疾言厉色。声音梗在喉咙,话语在舌头上转了个弯,“玉宸,如果有一天你现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在乎我吗?”   “呵,小傻瓜,你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景容冰凉的嘴唇吻着她的鬓边,嘴角噙着柔和的笑容,似天边的弯月,拢了一层云雾。   话音未落,唇上已被贴上温软的吻。这不是慕雪芙第一次主动亲吻他,却没有想到她的吻也能如此霸道入心,厮磨很久她伸出香舌探进其中,唇舌的碰触,交缠绵软,景容再也抑制不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慕雪芙极力的引导着,将所有的热情迸出来,将景容从内到外都如置身火海般燃烧,但他喜欢这种烧灼,愿永生永世置入其中,一起沉沦。   这一厢鸳鸯交颈,满室旖旎,另一厢却有人独自抚琴,清凉如冰。   纤手玉指在古琴上拨动,十分流畅。婉转又有些哀愁的缓缓流出犹如一汪清水的音色,清清泠泠似湖面上吹拂过的清风。然而,细听之下,那琴音中却暗藏杀机,仿佛一把利剑贯注其中,寒光闪闪。剑影随着音声游飞,一声比一声厉,一刀比一刀狠,仿若一场血雨腥风就在眼前。   须臾,抚琴人手势一收,乍然睁目,如数九寒天里房檐上倒立的冰锥,直刺打扰她抚琴的人。   被这样狠厉的目光所噬,来人禁不住打了个颤,“外面下起了雪,奴婢看这么晚主子还在抚琴,所以特意弄了个汤婆子给主子取暖。”   她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合。有冷风灌入,她却纹丝不动,像是丝毫感受不到寒风的凛冽。那侍女想要出言劝阻,但被她一个冰冷的眼神一扫,立刻闭上了嘴巴。   半晌,她终于出了声,“王爷今天去慕氏那里了?”   侍女颔,眼中带着不甘心,“王爷已经好多天都没去,今日她让人送了盆芙蓉,王爷便放下事去看她。”顿了下,恨恨道:“真是个狐狸精,也不知道王爷着了她什么道,区区一盆花就能放下手头的差事去陪她。”   她轻轻一笑,轻如浮羽,“那是王爷喜欢,也是她的本事。不是说王爷最喜欢她矫情,耍小性子嘛,越耍又矫情他就越喜欢。一盆芙蓉花看上去没什么,可是芙蓉芙蓉不就代表她。放下花也没留下话,却能惹得王爷心猿意马,实在是高明。这王府的女人都败在她的手上也算是心服口服啊,谁让人家有手段,知道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哪。”   “就会用这种旁门左道勾引王爷,算什么本事。”侍女为她打抱不平,一脸愤懑,顿了下,眼角一飞,幸灾乐祸道:“东院晚膳时还召了赵大夫,说是疑似怀孕,后来经过一诊治,是她自己脾胃不好,肚子里哪有孩子影。我看她是想要孩子想疯了,以为恶心就能怀孕吗?”   她淡淡的看了眼侍女,又将目光落在自天上簌簌而落的雪花上,“她独承王爷雨露,有孕是迟早的事。”   侍女道:“这次的事让慕氏侥幸逃脱掉真是失策,谁能知道玉佩被她调换了哪。不然有视她为眼中钉的瑜王妃在,她就是想脱罪都没那么容易。还有那么花媚儿,真是不中用,三言两语她就承认了,害的整件事节节败退,让慕氏撇的干净。”   沉默了一会儿,抚琴人将窗户关上,走到侍女身边,接过汤婆子。裹着汤婆子缨囊上绣着鸳鸯戏水图,她纤细的手指摩挲在上面,线丝柔软触摸着她指尖的纹路,一雄复一雌,可能是她这辈子都不能实现的梦想。悄无声息的唏嘘在呼吸间而出,“最可惜的是失去柳儿这个眼线。”   “没了柳儿,咱们再往里塞人就是了。”侍女道。   “哪那么容易,有柳儿这个前车之鉴,以后再想往东院安插人就难上加难了。”缓一缓,抚琴人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道:“不过没关系,这次虽然没成功,但也没有暴露我们的身份。而慕雪芙逃的过一次,她不一定会逃得过下次。”   主仆俩相识一笑,摇曳的烛光照映在她们两个人的脸上跳跃不定。   翌日慕雪芙醒来时,景容已经不见踪迹,她有些呆愣的靠在软枕上,丝滑的锦被包裹着她赤身的。女人的热情只会勾得男人更加的疯狂,她的主动引得景容狠的折腾,此时她身上又酸又疼,像是整个人被千斤重的东西碾压过一般,累的她一动都不愿动。   只是身上的沉重却远远不及心里的沉重。   很长时间,她终于有了动静,起了床却吩咐人准备马车去新府邸。   离景容太近,很多事情她都不能理性的去思考,或许,分开些,她才能想的清清楚楚。   玉芙阁里一切如旧,只是再没有爹爹亲扎的秋千和冰芙蓉,也没有娘亲坐在廊下为她缝制新衣,更没有哥哥站在院子里扎马步。   而这一切,都是玄武帝赐予她的。   慕雪芙乍然睁眼,眼中有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坚定。   爱,对她来说太奢侈了,起码对此时她来说只是个向往。   数日,慕雪芙都没有回宸王府,即便景容每日来接,也被她三言两语打掉。就算景容说在新府陪她,也被她一口回绝。   慕雪芙突如的转变让景容摸不清头脑,只觉得她对自己越加冷淡,就像是她所有热情都在那一晚用尽,而且越来越疏离,甚至她脸上的笑意都已经不像以前一样真切。   “雪芙,和本王回去吧,你出来住了这么久,难道不想本王吗?”悠长的叹息声过后,景容走到只盯着棋册看却一直不理会他的慕雪芙身边。   “我就是想在这清静,不想回宸王府。”手还未及她的脸上,就被慕雪芙推开,“你别打扰我看书,我正看到关键的时候。”难得的从书上移开,但只看了一眼,“你有事先走吧,不必在这陪我。”   “是本王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景容面色有些难看,一口闷气堵在心口,拿掉她的书,神情肃色。   慕雪芙歪头睨了他眼,又将书重新夺了回去,似懒得废话,言简道:“你想多了。”   景容生出一种挫败感,在慕雪芙面前他好像不得不低头似的。沉吟片刻,他靠近她,将她圈在怀里,声音清越似山泉流淌,“芙儿,要怎样你才能跟本王回家?”   回家,如一块石头投入到水中,在她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她悄无声息的禀了禀气,将那涟漪不动声色抹去。   慕雪芙温柔的注视着景容,一如往昔,可眼底却茫茫一片。缓缓地,她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凝脂如玉的肌肤没有一丝烦腻,“自花媚儿死了以后,上门拜访的夫人小姐越来越多,我岂不知她们的意思,都瞅准了那侧妃的位置。不但是府外的那些人,还有府里的人,都想坐上侧妃之位。应付一个又一个,我好辛苦的。”   “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不回宸王府的?”景容轻轻一笑,堵在心口的石头裂了个缝,让他轻松了许多。将慕雪芙抱入怀里,声音低沉好听,“小傻瓜,一天天只会只这没用的干醋。”   他身上的味道让泛起她心底的依恋,慕雪芙侧了侧脸,屏气不去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嗔笑,“如今王府里空出一位侧妃,多少人眼馋着哪。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还特意给你赐个哪。”她恹恹的摇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神色,似无限感慨,“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要是真有新人入府,我只怕会独守空房。要是到那时再去习惯,还不如提前饱尝一下滋味。”   景容一听,才知道她这些天闹什么,可是独守空房的好像不是她,而是自己啊。一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哦?你都准备好了啊。那你说本王娶谁好哪?是娶建安伯家的小姐,还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或是左相府的二小姐?”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慕雪芙就气恼恼的瞪着他,“你敢!” 第一百八一章 人狗争宠   虽然慕雪芙回到了王府,可景容依旧觉得他们之间不似以前亲密,有时他想与她亲热,都会被她以各种理由推辞。他并不是多重视女色的人,可是这种被人拒绝的感觉却是他所不喜的。   这段时间他去她那里,慕雪芙会和他聊天,会与他下棋,会为他抚琴,可是只要他想牵着她的手,想抱着她的身,她都会若有若无的躲避。这种生疏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会隐隐的怒,但看着她笑语晏晏,他又不忍心冲她火。   他会从自身找原因,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或是想着法的哄着她开心,可是她宁愿抱着他给她买的狗,也依旧不愿与自己有过多的亲密举动。   此时他带着气恼的目光看着在慕雪芙怀里玩的不亦乐乎的狗崽子,只觉得这畜生将原本属于他的地方占有,想想自己也真的可怜,竟落得想要和狗争宠的地步,问题是他还争不过。   那小奶狗似是察觉到男主人犀利的眼神,看了眼他,果然尖锐,它忍不住打了个颤,又往女主人的胸口蹭了蹭。难道是男主人看它可爱,所以也想与它玩?唉,长得好看也是一种悲哀,这就是人见人爱的烦恼。虽然男主人很好看,可是女主人的怀抱更温暖,而且还软乎乎的,让它躺在她的怀里就想睡觉。所以,对不起了,男主人,我还是选择美丽的女主人。   景容的眼神锋利,如刀片一般“嗖嗖”的像小奶狗刮去,这死狗,还敢占他女人的便宜!这狗脑都贴到哪里去了?那地方是他的好不好?哼!好,你给本王等着,等芙儿玩腻了你,本王就把你宰了吃肉。倒时煎炒焖炖炸,折磨你个遍,看你下辈子还敢当狗!   小奶狗忽然觉得有一阵寒风刮过,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好冷。这冷风好像是从男主人那面刮过来的,难道男主人对它由爱及恨,得不到就想毁掉?不行,它还很年轻,怎么能这么早就英年早逝啊?美丽的女主人你快救救你的心肝宝贝,不然觊觎它的人就会将它煎炒焖炖炸了,你看它就几两肉,做出来也不好吃。咦?我现在去抱男主人的大腿,会不会可以挽回这段感情?   慕雪芙怀里的小奶狗挣扎了几下,看了看自己与地面的距离,几次欲跳,都站在边缘打腿颤。原来抱大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终于它鼓起勇气,一跃从慕雪芙的膝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在软软的毯子上面。   啊,好险,多亏我身手敏捷。   它哒哒着小短腿,一副讨好的模样,跑到景容的脚边,靠在他的云靴上,然后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它的男主人。   男主人,我来了,你是不是想抱我啊,来吧,给你个机会,省的你吃醋。唉,真麻烦,被美男美女所喜,也是件麻烦的事。我知道我很可爱,但被你们这样你争我抢,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这小奶狗浑身雪白,圆圆的脑袋,一双大大的眼睛,毛茸茸的甚至可爱,慕雪芙一见到就喜欢,喜欢的连晚上睡觉也要搂着,还取了名字就雪球。   景容原本将它带回来也是看重它长得漂亮可爱,想着定能哄慕雪芙高兴,可自从它来了,他自己的地位却每况愈下,混得连狗都不如了。这狗真是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将它从芸芸众狗之中挑出来。特别是现在,还吐着粉红色的舌头歪歪的搭在嘴边,舌尖上还耷拉着哈喇子,哎呀,真是够恶心的。   雪球目光无辜的看着男主人,眨了眨眼睛,它怎么觉得男主人的眼神不对啊?好像嫌弃它似的。怎么可能?它这么可爱美丽,怎么会被人嫌弃,定是看错了。   它又凑近景容,短短的小腿有些手忙脚乱的缠住景容的脚。   景容眉头一挑,这死狗,恶不恶心!口水蹭得他满鞋都是。想都没想,景容直接一脚将它甩开。   “哎呀,怎么这样!我这么可爱你还对我这么不温柔!”雪球呜嗷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充满控诉。它被甩了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又站了起来,甩了甩它不算飘逸的绒毛,然后又慢吞吞的回到慕雪芙身边,用它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望着她。那眼神好像再说:“我被人欺负了,我好可怜啊。”   景容不耻它这装腔作势的行为,狠狠的瞪了它一眼,“这狗看着病怏怏还傻兮兮的,本王看还是不养的为好,别将那不干不净的病传染给你。”   雪球通灵性,一听,顿时就着了急,连忙撕扯着慕雪芙的裙角,呜嗷的直叫。   慕雪芙果真横了眼景容,复抱起雪球,拍了拍它身上沾染的灰尘,“你踢它干什么,它是想亲近你,才会缠着你的。再说哪里病,哪里傻,我的雪球不知道有多机灵。”她勾了勾雪球的下巴,“是不是?是不是?我们雪球聪明着哪。”   景容心里已经将雪球千刀万剐,他凑近慕雪芙,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芙儿”   “呜嗷”雪球像是特意为之,它打断景容的话,吸引住慕雪芙的注意,又用它的爪子作势去抓景容的脸,只是没抓住他的脸,却勾住了他的头。   吃痛一下,景容气急,抓住它的毛,直接将它从慕雪芙的怀里拎出来,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它扔了出去,“狗东西!”   雪球虽皮厚,但这次着实被甩的远,掉在地上,便呜嗷呜嗷的叫起来。   “你和一只狗计较什么?”慕雪芙一把推开景容,便奔向雪球,将它抱起来,轻柔的抚顺着它的容貌安抚。转头看着景容黑沉的脸,她喟叹了下,将雪球转手交给了白伊,才坐回景容身边,“始终是牲畜,没个轻重。”她捧着他的脸,仔细检查了下,“幸好没抓破脸,是不是头被它拽疼了?我给你揉揉。”   景容拉下她的手,脸黑如锅底,他皱着眉头深深的看着慕雪芙,心里的怒气如被拱火一般不断燃烧。   慕雪芙垂下头,手指不断揉搓着丝绢,不一言。   未几,景容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东院。   房间里的气氛静到极点,小雪球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祸,它倒腾着小短腿利索的跑到女主人脚下,用它毛茸茸的身体在慕雪芙脚上蹭来蹭去。   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想吓唬吓唬男主人,可谁知道爪子不利索,不小心勾到了男主人的头。   哇哇哇,完了,男主人一定不会再喜欢它了,哇哇哇,女主人一定会认为它不听话,还爱闯祸,也不再喜欢它了。   它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被人卖来卖去,好不容易有个安乐窝,又将男女主人全得罪了。它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是不是会将它扔掉,还是直接将它炖了吃?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自己凄惨,雪球一动不动的窝在慕雪芙脚边,将头埋起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慕雪芙似是才察觉到它,将它从地上抱起来,“你也是,一向很温顺的,怎么今天这么多戏。”   雪球从悲哀中走出,它可怜兮兮的看着慕雪芙,哼哼唧唧几声,又无地自容的靠在她的肩头。   慕雪芙拍了拍它肉乎乎的屁股,淡淡一笑,“下次不要这样了,要不是有我,谁护得了你?”   白伊看着慕雪芙,有淡淡的惆怅,她动了动嘴唇,“主子刚才对王爷太冷淡了。”   “他应该很生气吧。”慕雪芙将雪球放在地上,随它玩去。   “主子这是何苦?惹了王爷不高兴,您这不是把王爷往外面推嘛。”   慕雪芙浅浅微笑,含着一缕苦涩,“这不是更好,雨露均沾才能后宅和睦。”   “主子,您这样冷淡王爷为了什么啊?”   “冷我的心,淡他的情。”眼圈沾染着些许湿润,一眨眼,又淡去。慕雪芙微微一笑,双眼失去焦距,只有迷茫,“最好一切能回到原点。”   白伊心疼道:“可你也伤了两个人的心。”   一句话直戳心窝,慕雪芙身子一震,难隐心底深处的苦楚,她手撑着桌子,背对着白伊,眼角有一滴泪花缓缓留下。   良久,幽幽道:“男人从来都靠不住,今日他喜欢我,明天也会喜欢上别人。我还不如趁尚未爱上他之前提早收了心,也免得到时伤心欲碎,最终让自己遍体鳞伤。经过花媚儿的事,我也想明白了。以前是我太自私,只知道争宠,却忘了这宸王府里的所有女人都独守着空房。我就善心,也给别人一些机会吧。”   “慕雪芙!”怒吼声排山倒海般从背后席卷而来,整个房间荡漾着久久回音。   慕雪芙回过头,入目便是一张青筋毕露,黑如锅底的脸,他双手紧握成拳,起伏的胸口翻滚着滔天的怒火,那目光几欲噬人,如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她的脸上。   慕雪芙朱唇轻启,张合了几下嘴唇,蕴着颤抖的音调,“玉宸。” 第一百八二章 滚出王府   景容原本是负气离开,可走到一半,又突然觉得自己幼稚。他是王爷,难道还真的和一条狗争宠吗?再想想他就这么走了,定会让慕雪芙难过,这么想着脚步就转了方向再次返了回去。   可是他没想到再踏足进去,竟听到这番话,如响雷在他头顶炸响,只觉得连心都碎了。   男人从来都是靠不住!还不如趁未爱上他之前提早收心!善心,也给别人一点几乎!   一句一句如刺刀一般往他心里扎。   原来,她竟这么不在乎他!   慕雪芙一时僵在原地,那一声“慕雪芙”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的打击在她的心上。   脸色一白再白,无法直视景容那像是要将她灼透的目光,她心虚的低下头,看着躲在她脚下的雪球,心痛的无以复加。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景容倏尔一笑,如一缕薄烟,黯淡而飘袅,他走到慕雪芙面前,勾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是觉得本王是可以让出去的物品?”   下颌微痛,慕雪芙恍若未觉,只眼眉低垂,“妾身虽说的话不好听,但确实是与别人一同分享丈夫。以前是妾身不懂事”   “你给本王滚回新府去,不要再让本王看到你!”   景容额上青筋突突的跳,浅薄的嘴唇紧紧抿住,狠狠咬着牙龈,未等慕雪芙将话说完,一甩手将她甩开,大声的喝道。   “你想和别人一起分享丈夫?好,本王成全你!你也不要以为本王没有你就不行,只要本王想,本王每晚都可以换女人。”   慕雪芙紧紧的咬着牙,抑制着在眼底聚积的泪水,眼睁睁的看着景容头也不回离开。   白伊急的直跺脚,“主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哪?你快去追王爷,告诉他你说的不是本意。”   慕雪芙苦笑一声,颓唐的坐在椅子上,“我要的不就是这种结果吗?”   景容在外面时她就已经知道,那些话也不过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景容火冒三丈,出了东院,大步直往绾青阁。   明挽心抬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一杯接着一杯饮茶的景容,心中惴惴。王爷从来了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的喝水,看样子像是从哪里受了大气,上她这来消火一般。可是如今王妃就在府上,王爷为何来她这哪?难道是王妃惹了王爷生气?   “过来。”景容突然开口,冷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明挽心心有踌躇,但还是大着胆子走过去。刚到景容身边,便被他拉到了怀里。这么亲密的举动,让她瞬间脸上一红。   景容轻笑一声,勾起她的下巴,认真的打量着她,“往日本王倒没有认真看,今日才现爱妃也是如此的娇媚艳人。”   景容这话说的有些轻挑,与平日里在众人面前高雅霁月的形象大有出入。明挽心有些摸不准,唯嫣然浅笑道:“王爷惯会取笑妾身,妾身容姿平凡,哪里称得上妖媚艳人?”   “本王说的是事实,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景容勾了勾嘴角,带着薄茧大手从她的脸蛋一直游移到脖颈,他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明挽心的耳廓边,“这么多年本王忽略了你,你不会生本王气吧?”   一股颤栗从内心传达到四肢,明挽心微微躲闪了下,心里更是吃不准,但面上依旧从容宛然,“妾身自入府以来王爷并未有半点亏待,试问妾身怎会生王爷的气?”   无论何时何地,明挽心都是一副温柔婉约,善解人意的样子,顿时让景容有些意兴阑珊,兴趣全无。怀里抱着她,但脑海中却闪过那个该死的慕雪芙在他怀里撒娇卖乖的样子,景容眉头一皱,一下子将明挽心横抱起来,“本王想你进府这么多年一定很期盼得到本王的宠幸,今日本王就实现你的的心愿。”   明挽心躺在床上,没有挣扎,由着景容将她的衣服撕掉。这是她多年一直期盼的,但是她知道今日王爷之举,必不是出自真心想要宠幸她。不是出于真心,那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王爷泄愤的工具而已。   明挽心浑身,上身只剩下一件肚兜,景容的手却在此停了下来。似无奈,他翻身坐了起来,扯掉锦被给明挽心盖上。   没有,脑海又全是那个该死的女人,他做不来。   “王爷。”温热的液体从眼角落到锦褥上,明挽心紧紧攥着衾被,轻轻的唤了一声。   景容后背一僵,回头看了她一眼,之前那风流公子的模样已荡然无存。他脸有愧疚之色,沉吟片刻,道:“你好好休息,本王还有事情改天再来看你。”说完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了绾青阁。   明挽心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泪水肆意而流。原来,自己连泄的工具都不是。   从绾青阁出来,景容也不知去哪里。仿佛偌大一个王府,却没有他容身之地。脚下的步子不停,不由自主走到他与慕雪芙经常去的地方,只是他却浑然未知。   芙蕖池前,景容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了望高挂在空中的明月,清凉的月色犹如他此时的心,皆是冰凉。   他全心全意的对待一个女人,可今天才知道那个女人的心里却根本没有他。一个女人连丈夫都可以和别人分享,可见是真的不在乎。   好,既然她不在乎自己,自己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她收回她的心,自己难道就不会吗?   “王爷,王妃又走了,属下怎么拦都拦不住,您快去追吧。”越风将王府找了好几遍,终于在芙蕖池找到了王爷。他脚下生风,一口气跑到景容旁边,气喘吁吁道。   景容如鲠在喉,气愤难耐,这死女人真的滚走了!平时不见她这么听话,今日倒是度快,看来真是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走就走了,还拦她干什么?有种就永远别回来!”景容一脚踢开旁边的石头,心中的火如燎原一般一不可收拾。这个死女人,她还真敢走!   旁边的周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冰冷的汗,这哪还是平时那个睿智冷峻的王爷,倒像是个怨夫。只是,奴才的王爷,让王爷走的好像是你吧。   心有灵犀一般,景容带着小刀的眼睛“嗖嗖嗖”的飞向他,吓得他赶紧挥去心里对王爷的腹议。然后挂在笑脸道:“王爷莫生气,王妃年龄小,难免娇气,爱耍小性子,等过几日她想明白,知道王爷的好,自然会回来。”   “你怎么这么废话!本王告诉你,以后她爱回来不回来,都和本王无关。”景容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踢得他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周成摸着屁股躬着腰,苦哈哈道:“是,奴才多嘴,奴才多嘴,以后奴才再也不提王妃了。”   可是人啊,越是不想提、不愿想,就越是在心里惦记。   景容躺在床上,始终无法安然入睡,他的脑里心里都是慕雪芙的身影。娇俏、狡黠、温柔、恬静笑、闹、哭、嗔浮现眼前挥之不去   心底有隐隐的痛楚,像是有蚂蚁在噬咬,一点一点吞没他的心。   景容倏然坐了起来,一拳打在棉被上,慕雪芙这个女人真是个赶不走的幽灵,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扰的他不得安宁!   他心里懊恼,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一遍遍的问自己,景容你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个女人,没她之前你是怎么过的!   她慕雪芙不稀罕你,有的是女人稀罕你,王府里有多少女人等着你临幸,外面又有多少女人为你痴狂,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非得可一个树上吊死。   况且慕雪芙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好看嘛。成天到晚就会装模作样,要不就是烟视媚行。耍心机,擅阴毒,恃宠生娇,任意妄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真是不知道喜欢她什么!你真是瞎了眼才会对她生出情意。   心中对慕雪芙的腹议越来越多,似是有一箩筐的罪行控诉,但越是谴责,他就越是惦记她,只恨自己连心都把持不住。   不知不觉,夜已过半,眼睛已经在打盹,困意一点一点袭来,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只是最后还是不经意间嘀咕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芙儿,别不爱我,你别走,你答应过我不离开我的,你回来。”   “芙儿,别不爱我,你别走,你答应过我不离开我的,你回来。”恍恍惚惚中,慕雪芙似是听见那熟稔的声音,她赫然睁目,才觉自己原来自己回到了玉芙阁。   她苦涩的笑了笑,原来是做梦。景容如今自己恨死她了,怎么还会惦念她。况且此时他应该有温香暖玉在怀,哪里还会记得她。   心中如有尖针刺入,痛的她牙根痒。明挽心应该很高兴吧,久未有宠,今夜一定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婉转承恩吧。   只是,这一切都怨不得人,都是她一力促成的。 第一百八三章 幻梦仙子   天气越来越冷,慕雪芙也很少出门,整日闷在房间里,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态。对于宸王府和宸王的事,她不许人打听,也不许人提,仿若与那面老死不相往来。   这一日,慕雪芙刚练完功,便迎来了久未蒙面的慕昭霖。   “你和宸王怎么回事?现在外面人人都在传宸王有休妻另娶之意,你们是不是关系已经恶劣到这个地步了?”慕昭霖进门劈头就带着斥责的意味质问慕雪芙。   慕雪芙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他,将双手浸泡在调了玫瑰花汁的水中,悠然道:“就算我被休对你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吧?”   慕昭霖被她一噎,态度缓和了几分,语重心长道:“对本相是没有损失,可本相担心的是你。”   “担心我什么?怕我被休啊。”慕雪芙笑了笑,用丝绢擦了擦手,吩咐白伊准备茶点,才请慕昭霖坐下,“景容对你来说没有用,就算我被休,也影响不了你和睿王。况且景容现在不再统领京畿卫,他的优势已经被剥夺,你们就是拉拢了他,对你们来说也没多大的用处。不过如果想要拉拢人,其实宣王是个不错的人选。”   “宣王?他最近势头很猛,连皇上对他都越加宠信。”慕昭霖眯了眯眼睛,似雾的茶水叆叇阻隔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道:“不过宸王自有宸王的用处,起码若是有你牵制他,要是有一天生一些不得已为之的事,就算他不帮衬我们,起码不会倒戈相向。”   慕雪芙续了一杯茶,“你这就高估我了,我没本事去牵制他,不然也不会被他撵出宸王府。”   “撵出宸王府?”慕昭霖满目震惊,手一顿,“难道宸王真的要休妻?”   “或许吧。”慕雪芙满不在乎,将雪球抱到怀里,动作轻柔的抚顺着它如雪的毛。   慕昭霖蹙了蹙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感慨,“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对他就没有半点夫妻之情吗?”   “你觉得我会有感情吗?”慕雪芙抬眼看着他,浅笑道:“更何况他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工具,你听过谁会对工具有感情?”唇间的笑声如清袅的云溪,似有还无,拢着一层雾罩。   慕昭霖略略迟疑,似是有难言之隐,几次欲张嘴,都咽了回去。   见状,慕雪芙直接道:“相爷今日来不单单是问我与宸王之间的关系吧?”   慕昭霖蹙了蹙眉,终于垮下脸,道:“你知道其实梦莲很喜欢宸王,一心都想嫁入宸王府。我本来不愿你们姐妹相争,以至于她重蹈丝萝的覆辙。可这孩子性子太拗,非宸王不嫁,这段时间更是在家里要死要活的。我禁不住她们母女相求,又见宸王府空中一位侧妃,所以想让她进府帮衬你,你看如何?”   慕雪芙嘴角的弧度微不可查,帮衬?话说的漂亮,以前慕梦莲不也一心想要入宸王府,不也要死要活的吗?这回又禁不住,分明就是看她不中用了,想让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来拉拢景容。   慕梦莲坐上侧妃,只要景容休了自己,那她不就顺理成章的上位了嘛。   这算盘,也不知是谁打的这么精。   慕雪芙轻描淡写道:“你也看到我的处境,我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她想进府又哪里轮得到我说话。”顿了下,“你要是想让她进府其实不必和我说,尽可以去找宸王,甚至找皇帝赐婚也不是不可。我现在是个没用的人,在宸王那里也说不上话,你和我说这些也着实是没用。”   慕昭霖脸色有些难看,“算了,当本相没有说。”   慕雪芙微微一哂,“盯着宸王府侧妃位置的人多着哪,别说是侧妃,或许现在已经有人在谋算正妃之位了,而我这个宸王妃还不知道会保住多久哪。”   “男人有时和女人一样,只要哄一哄就好了。以宸王以前对你的宠爱,你只要略施手段,这宸王妃的位置谁也抢不去。”慕昭霖微笑的端起茶盏,徐徐吹散浮在上面的泡沫,“只看你肯不肯用心。”   慕雪芙坦然道:“我的心应该用在什么上面,你应该知道,再者一个宸王还不足以我去上心。”   慕昭霖见她如此说微微吃惊,继而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钱,道:“这是御史中丞熊匡的买命钱,虽雇佣的是冥阴阁,但是你去出的手,你师傅说这钱归你。”   “我师傅去找你了?他去找你都不来找我,显然是忘记我这个徒弟了。”提到师傅,慕雪芙难得有一丝和缓,但想起御史中丞熊匡,她面色肃然,带着一丝懊悔,“这次的事是我出了失误,没想到竟被人看到,将冥阴阁暴露出来。现在人人都知道御史中丞熊匡之死是冥阴阁的幻梦仙子所为,只怕朝廷会借此出兵对付冥阴阁。”   “你这次做事是不干净,不过幸好没被人看到你的真面目,不然连本相都逃脱不了。”慕昭霖正襟危坐,脸色一沉,蕴着一层严肃,“这些年朝廷一直有声音声张要剿灭冥阴阁,但只不过是那几个文官纸上谈兵,而武官又根本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所以就算这次皇上知道是冥阴阁的幻梦仙子所为,也不会真的出兵与冥阴阁为敌。难道他不怕给自己找麻烦吗?再者只不过是死了一个中丞,在皇上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慕雪芙颔,拿起牡丹插翠的茶盏,轻轻地用玉白色茶盅的盖子沿着杯沿划过,出清灵的摩擦声,“幸好我这次杀人的手法和前几次作案的方式不一样,想想应该不会有人将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她放下茶盏,斜眼一飞,笑道:“三师兄只是给我传信让我出手,但我却不知这个人到底是得罪了谁哪?”   慕昭霖手指轻捻,似笑非笑道:“他得罪了宁王。”   “宁王?”慕雪芙眼中闪过阴狠的光芒,锋利毕露。要不是金露说漏嘴,她都不知道宁王曾雇佣冥阴阁杀手刺杀景容。只是,师兄竟没有阻止,而是照单全收,也没有提前通知她景容有危险   “别看平时宁王不显山不露水,他才是众皇子中最阴毒的。这熊匡最近一直暗地里调查他,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雇佣冥阴阁下杀手。”慕昭霖双目沉沉,掠过一丝冷厉和凛冽,“宁王现在朝中的形势大好,明里很多人已投靠于他,暗地他又铲除异己,不得不防了。”   慕雪芙举起茶向他敬了一杯,一壁的微笑,“登高必跌重,且让他先得意几日。”   慕昭霖回敬,笑道:“那本相就等着看好戏了。”   是夜,慕雪芙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的落入熊匡府上。   熊匡虽死,但他手中一定还有宁王的罪证,只要将这份罪证找到呈给玄武帝,那宁王暗地里做的事不但会曝光,还要加一条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熊府一片白布萦绕,依稀能听见有男男女女的哭嚎声,这样的气氛在黑暗的夜晚尤为显得恐怖而阴森。   慕雪芙如与黑暗合二为一,隐秘的几乎即便有人在眼前也难以觉。她动作利索,耳目警觉,稍有一点动静,就能察觉到。   熊府她不熟悉,走了几圈才找到书房。   以免招人来,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如在黑暗中行走,慕雪芙只能靠着浅浅淡淡洒进来的月光分辨房间内的物品。   小心翼翼的将房间里所有可能藏匿证据的地方都翻个遍,依旧没有找到。正灰心时,乍然听到有人打开房门。她一个闪身,悄无声息的隐藏在屏风后面,只通过屏风的缝隙看见同样是一身黑衣的人蹑手蹑脚走进来,然后也和她之前一样翻箱倒柜。   慕雪芙心中盘算,这人和他的目的一样,都是来找那份罪证。知道这份罪证存在,大有可能是宁王的人。且先按兵不动,看看这人能不能先她一步找到。要是他先找到,就抢了去,也省的她去辛苦。   果然,那人从一个暗格里找到一叠纸,他借着月光分辨了眼,笑声道:“终于找到了。”   话音一落,慕雪芙如一道暗影掠过,瞬间转移到他面前,一把抢走那叠纸。   那人微愣一下,继而迅反应过来,一掌向慕雪芙劈去。掌如疾风,似宝剑出销,锋利席卷。慕雪芙侧身一闪,抬手挡出他的掌风,再旋身一转,一拳击中他的胸口。那人后退几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如灵蛇,有寒光在慕雪芙眼前一闪,射的人睁不开眼。她脚下步伐紧促后退了几步,躲过那缕光影,再睁眼剑尖已迫在眉睫。   头一侧,一缕头被剑锋拦腰截断,慕雪芙化掌为刀,直劈那人持剑的手腕。那人腕上一痛,剑瞬间脱手。剑未落地前,慕雪芙手脚并用,接住剑柄,一个回身,直击那人的喉咙,一剑贯穿。   慕雪芙一把扯下那人的面具,待认出,轻轻挑了下眉。这人她见过,是宁王的人。   她果然没有猜错。 第一百八四章 形同陌路   慕雪芙走到窗边,见没有惊动人,心微微放松。从怀里掏出一瓶青花缠枝小瓶子,摁住死人的嘴就倒了进去,片刻,尸体一点一点腐烂化成了血水,再一点一点渗透到地毯里,再无半点痕迹。   待一切毁尸灭迹,慕雪芙将房间内所有的一切恢复原状,似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一般。   她离开后,房梁上下来一人,他放下蒙面布,原是景容。   原来景容一早就猜到熊匡的死与景宗有关,所以也来找那份可以指证景宗的证据,只是他才找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来,便躲上了房梁。   刚才生的一切他都看着眼里,原本是想从第二个进来人身上夺走那份证据,但一看到死了的那个是景宗的亲信,他就改变了主意。   既然死的是景宗的人,那这份证据落入任何人手中都无疑对景宗来说是致命的。既然会有人做他想做的事,他还何须自己亲自动手,还不如隔岸观火,看他们自相残杀。   眼角一扫,景容捡起地上的一缕头,玫瑰味的香油味道,女人的,很熟悉。脑海中掠过一张娇颜,心头有微微痛感。深吸了一口气,将脑中的影子甩了甩,真是,到哪里都能想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摩挲着头,心思一转,景宗的亲信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却被这女人三两下就解决掉,而且看那女人的杀人手法毒辣老练,连毁尸都做的这么干净利落,应该是杀手出身。难道是冥阴阁的人?可是那个叫幻梦仙子的妖女刚杀了熊匡,不可能自打嘴巴再去偷景宗的罪证,那这个人又是谁派来的?   慕雪芙从镜中看着被斩断的断,一时气恼,将木蓖用力摔在桌子上。她素来对她的身上的一丝一毫都爱护极致,被人截断这么一大缕头,焉能不怒?想想一刀毙他的命真是便宜了他,此刻真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才好。   “主子,我回来了,外面好冷啊,我都快冻死了。”红韶撩开厚帘子从外面走进来,她脸冻的通红,进了屋就跑到火炉边,不断的揉搓着手,脸上刮着喜庆的笑容,乐呵呵道:“宁王贪污受贿的证据已经交给左相了,左相看我冒着雪送去辛苦,还赏了我二十两银子哪。”眼珠子一转,她贼兮兮到看着慕雪芙,“主子,我的脚都冻透了,您是不是要赏赐我点什么慰劳一下啊?”   红韶会意,连忙敛去嬉皮笑脸,凑到慕雪芙身边,又是捶背又是捏肩,撒娇道:“为主子办事是红韶的荣幸,红韶一不贪钱二不贪物,主要每天主子每天给我一个笑脸,红韶就是为主子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慕雪芙嗔了一眼她,扶去她在肩头捶打的手,“就你会哄我,嘴这么甜,主子我就是不赏你都不好意思。”她随手从梳妆台上拿了五件饰,“这只绿雪含芳簪给你,喜鹊登梅钗给金露,这个金碧海棠链给紫夭,我知道她觊觎很久了。再有这珊瑚手钏给青琢,白银缠丝双扣镯给白伊。这样也不算厚此薄彼。”   红韶兴高采烈的接过,喜滋滋的福了福身,“红韶代各位姐妹谢主子赏赐!”   “行了行了,别弄那虚的了,还不赶紧起来。”经红韶这么一闹,慕雪芙刚才的气也顺了不少,她摸了摸那缕断,对白伊道:“想办法将这缕头藏起来别露出来。”昨夜也是她大意,头被截去一段都没注意,希望熊府不会有人现。   白伊颔!手法极其娴熟的将断融入髻中,瞬间就隐了去。待髻盘好她道:“有了这罪证左相应该今日就在朝堂上弹劾宁王吧?”   慕雪芙摇头,瞥见白伊疑惑,遂解释道:“凡事盛极必衰,宁王随有涨势,但还没有达到盛极之态。想要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永无翻身,只有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一记猛拳,打的他措手不及。贪赃枉法,谋杀大臣固然能治他的罪,但他是皇子,皇帝还能真的要他的命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是死不了,他就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既然有这种可能,又何必现在就出招,等待潜伏,找到最好的时机,一击即中,那才是最痛快的!况且现在皇帝正在扶持宁王,以左相的心机,在只有这单一的证据时,他又怎么会亮出来去讨皇帝的嫌?他只会先保存着然后等待机会。”   白伊道:“主子聪慧,就连左相的心思都猜的这么透。”   “不是我聪慧,只是换位思考,我也会这么做。”慕雪芙扶了扶鬓边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流苏流苏上面镶嵌着一颗拇指指头那么大的珍珠,圆润光泽,但摸上去冰凉一片。她的目光闪了闪,似漫不经心的提到,“宸王府那面传话说王爷几时到?”   今日是玄武帝的万寿节,各皇族官员都要携眷出席,早早地,周成就派人传话来说景容会来这接她进宫。虽然她不愿意为那个仇人祝寿,但这种场合却不得不参加。   只是一想到一会儿要面对景容,她的心难免有些复杂。   她以为只要不去想不去见不去触碰,感情就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变淡,她也觉得是这样。但其实她的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只是她倔强的将她的心封闭上,令她的耳朵听不到。   白伊将一串镶宝石蝶戏双花眉心坠戴在她的额前,固定好,才回道:“这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主子是穿那件碧霞蜀锦妆缎狐皮大氅还是新做的那件霜白云纹连珠貂裘?”   快到了,慕雪芙心里砰砰快跳了几下,禀了禀气,调整好呼吸,“我今天穿的是红衣,配上碧色大氅,那不就真成一朵花了?还是要霜白色的吧,没那么扎眼。”   白伊沉吟一下,婉言道:“这碧色是王爷特意让人做的,主子就穿过一回,要是今天您穿上,王爷见了一定高兴。”   慕雪芙敛容,透过铜镜看着白伊,沉声道:“何时我连穿衣也要问别人高不高兴?”   “白伊说错话了。”白伊无法直视主子冰冷的目光,低下头。   慕雪芙侧头从她手里将霜白云纹连珠貂裘抽出,“人活着是为自己活着,只问自己高不高兴,何须管别人哪?”   不多时,紫夭进来通传宸王的马车在外面等候,慕雪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雪球穿上氅衣出了门。   天气极寒,掀开车帘扑面一阵如春日般的温暖气息。车上不只景容一个,还有明晚心。慕雪芙疏离般的向景容福了福身才坐下,然后明晚心又向她行了一礼。她淡淡一笑,但眼睛却始终未及景容脸上。   这样的疏离是从未有过的,即便是第一次相见,也未像现在形同陌路一般。   景容有意无意的瞥她一眼,却见她对自己仿佛连多余的一眼都不愿看,心如抽搐般一阵阵疼,只觉得真想狠狠的咬她一口,才能解心头对她的恨意。   景容咬咬牙,突然搂过明晚心,温柔道:“你素来怕冷,本王这样抱着你会不会觉得暖和了许多。”   明晚心心思明镜,知道王爷不过是拿她来气王妃,谁不知道他们之前生了什么,但也知道王爷其实心里依旧还是有王妃。只是被这样抱着,她着实有些不适应,脸上也不免泛起红晕,羞涩道:“王爷不必担心,妾身不冷。”虽贪恋这一刻王爷的柔情,但她还不会傻到真的以为那是王爷对她的情意。   “没关系,就算不冷,本王这样抱着你也是好的。昨晚你不是说就喜欢这样被本王抱着吗?以后本王都这样,你说好不好,心儿。”景容一边说着肉麻的话,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慕雪芙的神色,希望看到她一点吃醋的样子。可是她就像没有听见似的,只一壁的将目光落在燃烧着丝炭的炉火上,嘴角含着一抹一成不变的笑意,神色淡然,没有一丝波澜。   她越是无动于衷,景容的心越痛,他真的想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对他,为何这么不在乎他。   心里的疼一下一下抽搐,似无尽的苦楚聚集,将那里堵的严严实实透不过气。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她,脚步也会不由自主的往东院去,可每当到了门口,他才能觉原来她根本不在府里。没有她的王府让他觉得冰冷,没有她的身影让他心烦意乱,可他拉不下脸去找她求她回府,他总想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他不是没她不行。   可事实是折磨的是他自己!他想着她,念着她,怕她受冻,怕她吃苦,怕她冻着冷着。怕她饿着吓着,怕她不好好吃饭不按时喝药,怕别人欺负她,怕身边的人伺候不好她,怕……   每天,他都是这么担惊受怕的过,他让人在新府附近守着,生怕有人知道她独居在那里欺负她。   每天,他都是满怀期待的等着她回来,只要她低下头,说声错了,他都可以当那次的事不存在,依旧如以前一样宠着她爱着她。   他一天天盼着,一天天望着,可她就像是不记得他这个人似的,对他不闻不问,不理不睬,就算外面都在传自己要休了她,她也依旧纹丝不动,仿若就算休了她她也不在乎一般。   现在看着她,气色很好,好像比在宸王府胖了些。   原来,没有自己,她依旧过的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   他恼,恼她,但更恼自己,恼自己不争气,她把自己都放下了,他为何不能干干脆脆的放下她哪?这样对他丝毫不伤心的女人,他还要她干什么?是嫌自己命长,要她来自己自己吗?   扣着明挽心肩膀上的手用力紧了紧,引得明挽心吃痛,嘤咛了一声,他才警觉自己竟将心中的怒气泄在她的身上。心中升起一丝愧疚,连忙松开她,真心问道:“是不是本王弄疼你了?”   这话本没什么,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到了慕雪芙耳朵里,却变了味。刚才还说昨晚搂着明挽心睡,现在又问弄没弄疼她,这不摆明在她眼前秀恩爱吗?   是想炫耀他们浓情蜜意,鸳鸯交颈,笑话她独守空房,独对寒窗吗?   慕雪芙泰然自若的调整了呼吸,极力克制脸上露出不悦和愤怒的表情,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   他去宠幸别人不是她一直都期盼吗?这会如她所愿,又有什么好气的?   目光望着车帘上因马车走动而浮现的绚烂图案,心中自问,“慕雪芙你心里到底有什么好别扭的?”   昨夜雪下了一夜,虽然现在停了,但路面却依旧很滑。车轮一个打滑,车厢晃动,慕雪芙本心不在焉,更来不及反应,直接脑袋就撞到车檐的柱子上。   马车晃动时,景容灵敏,本要去抓慕雪芙,却因为明挽心一下子将他抱住而收了手。他心疼的看着慕雪芙揉着额头,想要去安抚却因为一直以来的自尊而没有开口,转而与明挽心道:“别怕,有本王在,本王会护着你。”   有一瞬间的凝滞,似尖针用力扎进去,拔出来,再扎进去。慕雪芙若无其事的揉了揉额头,心一分一分冷下去,然后一点一点冷遍全身,连自己是怎么下的车都不知道。只觉得走在雪地上似乎是踩在厚重的棉花上,提不起一点力气。   行尸走肉般跟随在景容身边,就算是冷烈的寒风吹袭在她的脸上身上也未感知,只是麻木的走着。   像是有玻璃瓶子从高空摔下来,粉身碎骨,碎成玻璃渣滓,狠狠的插进她的心脏里。但无论心里多疼,慕雪芙的脸上一直保持着温婉的笑意,仿佛所有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十分淡然。看着自己的丈夫搂着别的女人她笑着,看着原本自己的位置被别人所占有她依旧笑着,看着景容身边不断有莺莺燕燕眉目传着情她还是笑着。那笑容恬静、婉约、柔和,嫣然,仿若宫宴上所有晦暗不明的眼神都与她无关。 第一百八五章 皇帝寿宴   以前宸王和宸王妃在一起永远都是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今日却生疏的如同陌路一般,不免让人猜想外面流传宸王可能会休妻的事是真的。这样一对璧人劳燕分飞令人不免唏嘘,但也有人已经在心里盘算未来宸王妃的位置,还有人开始臆想将慕雪芙这样的美人娶回去做妾也是不错的。   看着慕雪芙的笑容就像是心里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咬似的,钻心的疼。景容不断的往肚子里灌酒,像是要把自己灌醉一般。他真的想把慕雪芙抱在怀里好好哄一番,可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爱而不得,对他这个一向骄傲的人来说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他从不把女人对他的情意放在眼里,天道循环,也有人将他的情意不放在眼里。   宫殿里莺歌燕舞,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忍住不去看景容,慕雪芙唯有分散注意力,她目光游离在所有人的身上,虽只是匆匆一眼,却像是将众生百相尽收眼底。   皇子们嘴上恭祝他们的父皇万岁万福,可心里却希望他下一刻就能暴毙而亡。   妃嫔们姐姐妹妹的叫的亲切,又互相吹捧,其实心里却恨不得对方死。   大臣们一副君圣臣贤的模样,然而私底下早已朋党为奸,争权夺利。   权势迷眼,粉饰太平。   慕雨蓉今日特意带着皇孙来给玄武帝祝寿,穿了一身红色的小袄,那样子要多喜庆就有多喜庆。玄武帝看着喜欢,一直抱在怀里逗弄。孩子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好奇又兴奋,一直在玄武帝身边手舞足蹈。虽还不能自己站着,但玄武帝扶着他,竟还会跟着舞点一下一下打着节拍,这滑稽又好玩的样子引得玄武帝阵阵朗笑。   这是玄武帝第一个孙子,又可爱童趣,他自然十分喜欢,就算被小皇孙抓住胡子也毫不生气,反而乐在其中。   众人见小皇孙如此得皇上欢心,不免在心里计算。   许是跳得太久,小皇孙的精力终于耗得差不多,不再蹦蹦跳跳。虽安安静静的坐在玄武帝腿上,但脑袋却左转转右转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皇后投其所好,装作喜爱小皇孙的样子,冲孩子轻轻拍了拍手,慈蔼亲切,端着微笑道:“熙儿好乖,让皇奶奶抱一抱。”   玄武帝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的一脸慈善,挥手让皇后身边的嬷嬷将皇孙抱过去。   小皇孙乖的很,被陌生人抱着也不哭不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皇后抱着的姿势不舒服,他不断扭动着身子。   玄武帝饮了杯酒,目光漫不经心的掠过,眉头微微颦了下,道:“皇后未曾有过孩子,所以连抱孩子的姿势都不对,熙儿刚吃了很多东西,你这样搂着他的肚子,他不舒服。”   玄武帝的话本是无意之言,却戳中皇后的心结。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却未来得及出世就胎死腹中。   皇后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血,不过很快的恢复过来,讪讪一笑,转变抱孩子的方式,“是臣妾忽视了。”又象征性到问小皇孙,“熙儿这样是不是舒服了?”   “啪”一下,皇后身边的十皇子对着景熙的头就打了一下,还带着嫌恶的语气大声道:“你给本皇子起来,你这个讨厌的丑东西。”   “哇哇哇”小皇孙顿时就大哭起来,一只小胖手摸着被打疼的地方,另一只手朝着玄武帝抓去。   “景宏!”玄武帝手在蟠龙含珠宝椅上狠狠一击,怒视着十皇子大声喝斥。   景宇立即走上去将孩子从皇后怀里抱回来,交给慕雨蓉,由她去哄,“父皇息怒,十皇弟定是不小心碰了下,不碍事的。”   皇后悄悄的斜了眼十皇子,连忙起身向玄武帝福身,“都是臣妾教子无方,请皇上恕罪。”   玄武帝眉头曲折成川,鼻息重重叹出一口气,“真是慈母多败儿,朕将他交给你养,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教导他。可现在哪,越来越顽劣,你看看你都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   皇后身子一震,强撑著作揖,“臣妾每与宏儿在一起,总是想起与皇上的那个孩子。臣妾无能,没有为皇上顺利诞下嫡子,所以有了宏儿以后臣妾分外珍惜。而宏儿由于过早的失去母妃,对臣妾十分依恋,这才因为臣妾抱着小皇孙才如此举止,但他绝对不是有心,请皇上明鉴。”   经皇后这么一说,玄武帝眼中闪过惋惜之色,呼吸和缓,面色稍霁,抬手让皇后起来,“这次的事就算了,以后你要对他多加管束,省的以后越来越没个规矩。”   皇后轻轻舒了口气,拉着十皇子给玄武帝行礼,“臣妾知道自己太过宠溺宏儿,以后臣妾会对他多加教导,必不会再出现此等事。”   孩子忘性大,哭了一会儿就将刚才挨打的事忘到了脑后,又在母亲的怀里玩闹上。   慕雪芙侧头看着他灵动可爱的样子,轻齿笑了笑。慕雨蓉见她一直都孤零零的坐在那,想了想,带着孩子坐到她身边。   “你和宸王怎么回事?”   慕雪芙微微一哂,将小皇孙抱到身上,言简意赅道:“如你所见。”   “我不得不佩服你,外面关于你和宸王的流言蜚语都满天飞了,你却还能泰然处之。”小孩子不知轻重,一手拽下慕雪芙头上的簪,慕雨蓉赶紧抓住他的手,为慕雪芙将簪重新带上。簪时,她特意将唇贴在慕雪芙的耳旁,声音小的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你也是真的沉得住气,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把酒言欢,你还能视若无睹,没有半分波澜。”   慕雪芙顺着她的手扶了扶簪子,亦言简意赅,道:“如我所愿。”   慕雨蓉被噎的一时无语,轻叹了一声,恨铁不成钢,“我也是服了你们,好的时候跟一个人似的,不好的时候谁都不理谁,不管你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朝景容那面狠狠的瞪了一眼,“休了也无妨,有左相府给你做靠山,有我这个睿王妃给你撑腰,想求娶你的心多的是,不在乎他一个宸王。”   慕雨蓉一向是温柔的性子,只是她向来护妹,只觉得她这个妹妹什么都是好的,就算是两小口吵架,大错也不在自己妹妹身上。再加上景容从来了到现在一直都没正眼瞧过慕雪芙,而又一直搂着明挽心,她就更怨怼他,只觉得是景容欺负了自家妹妹。   慕雪芙看着她笑了笑,然后又将逗弄起怀里的小皇孙,亲亲他的脸,吻吻他的手,看着这个能将人心都揉软成水的小家伙,怎么喜欢都喜欢不够。他也是个淘气的,一会儿要坐着,一会儿要站着,前一刻摸摸慕雪芙的脸,下一刻去勾桌子上的菜肴。就抱了这么一会功夫,慕雪芙的胳膊都因为折腾他给折腾酸了。   他咿咿呀呀的不会说话,却像是能听懂慕氏姐妹的悄悄话,一边玩着一边仰头看看自己的娘亲和姨娘,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小家伙从来不认生,再加上慕雪芙总去看她,自然更加熟悉,所以有了漂亮姨娘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要,就连慕雨蓉看他困了要将他抱回都不肯。   没多久,小家伙实在是忍不住困意的袭来,躺在慕雪芙怀里就睡着了。他睡得极香,殿里的各种声音像是吵不醒他似的,睡得呼呼的。   见他终于安分下来睡着,慕雨蓉才小心翼翼的从慕雪芙怀里将他抱走,转手又给了身边的奶娘带到皇贵妃的宫里安心睡觉。   今晚在场的人最高兴的莫不过于无忧公主,看着景容和慕雪芙关系破到这个地步,她欣喜万分。当然,也免不了要对慕雪芙冷嘲热讽一番。   “没想到小世子这么黏着宸王妃,也看得出宸王妃很喜欢孩子,不过既然喜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也免得羡慕别人家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纷纷看向慕雪芙,只见她微微一笑,悠然道:“公主没听过那么一句话吗?别人家的才是最好的。我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就像是有的人专喜欢别人家的丈夫一样。”   无忧公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涨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   景容侧头看了眼慕雪芙,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翘,还知道拈酸吃醋就证明心里还是有他的。   谁都知道无忧公主心仪宸王,宸王妃这么一说,不用经过脑子就知道她讽刺的就是无忧公主。但谁又敢笑话公主哪,皆纷纷转移话题将这段不和谐的对话遮过去。   夜宴到了一半,慕雪芙着实无趣,左手撑着额头,右手在饭菜里随意拨乱。眼睛漫不经心一瞥,正看到玄武帝与瑜王妃对视一眼,虽只是一眼,但隐隐之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她便留意起两个人。   没多久,玄武帝先出了殿,瑜王妃脚跟脚,也随即离开。她心中一凛,不待多想,也跟了出去。   三个人,一个跟着一个,如鬼魅一般,行走在黑夜中。 第一百八六章 惊天秘密   从慕雪芙抱着景熙开始,景容就一直注意着她。看得出她很喜欢孩子,无论孩子多调皮,多捣蛋,她始终温柔耐心的对待。她看着景熙,连眼角都带着笑意,这种直达内心的笑容他在慕雪芙身上很少看见。不过,她也真是美好,连孩子都喜欢她不肯放手。   是啊,连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都喜欢她喜欢的不肯放手,何况是他哪。   不过她的怀抱真是很温暖馨香,怪不得景熙那孩子能在她怀里安然睡着。其实,他也很想念那个温软的怀抱,多少个夜晚,因为没有她而睡不着。   想到这景容眼中的神色渐渐黯去,转过头,又一杯酒,一饮而尽。   今晚在场的人最高兴的莫不过于无忧公主,看着景容和慕雪芙关系破到这个地步,她欣喜万分。当然,也免不了要对慕雪芙冷嘲热讽一番。   “没想到小世子这么黏着宸王妃,也看得出宸王妃很喜欢孩子,不过既然喜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也免得羡慕别人家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纷纷看向慕雪芙。慕雪芙不以为意,坦然看向无忧公主,只见她微微一笑,扶了扶鬓上的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悠然而半开玩笑道:“公主没听过那么一句话吗?别人家的才是最好的。我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就像是有的人专喜欢别人家的丈夫一样,何必要自己有,看着别人的也是一样的。”   无忧公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涨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 只是手指紧紧撕扯着丝帕,心中恨恨,如毒蛇般狠厉的目光一直盯着慕雪芙,恨不得能吐丝了结了她。   景容侧头看了眼慕雪芙,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翘,这小女人最会旁敲侧击、指桑骂槐,这嘴啊,真的是够尖酸的。不过,刚才那一番话说的还算拈酸吃醋,知道吃醋就好,证明心里还是有他的。   谁都知道无忧公主心仪宸王,宸王妃这么一说,不用经过脑子就知道她讽刺的就是无忧公主。但谁又敢笑话公主哪,皆纷纷转移话题将这段不和谐的对话遮过去。   夜宴到了一半,慕雪芙着实无趣,左手撑着额头,右手在饭菜里随意拨乱,虽然很想看看景容,可是却一直都在隐忍。闲来无事,眼睛漫不经心一瞥,正看到玄武帝与瑜王妃对视一眼。虽只是一眼,但依旧能察觉出隐隐之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她稍一思忖,便留意起他们两个人。   没多久,玄武帝先出了殿,瑜王妃脚跟脚,也随即离开。慕雪芙心中一凛,不待多想,也跟了出去。   三个人,一个跟着一个,如鬼魅一般,行走在黑夜中。   慕雪芙是练武之人,脚步很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到。见玄武帝和瑜王妃先后进了一间宫殿,慕雪芙加快了脚步,不能跟随入殿,便找了一处可以看见里面情景又不被发现的地方隐藏。借着月光,她环顾了四周,这里看上去是一个废弃的宫殿,院子里杂草丛生,连大殿的窗户都已经颓败不堪。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避开所有人跑到这么个破地方来?   正想着就听到里面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玄武帝的声音,“朕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给朕传信,也最好不要私下见面,若是被人发现朕和你之间的关系,那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慕雪芙透过窗户的夹缝向里面看去,里面漆黑,只有月光的光亮隐隐的浮现着屋里两个人的身影。景万祺正迎着月光,可以完全的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是你怕被人发现还是不希望见到我?”看着景万祺在听到玄武帝说完话时脸上出现一层扭曲的裂痕,满脸痛苦,抚着胸口,切切道:“你只记得向天下人交代,何时记得向我交代?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将宣儿养大成人,而你哪?你在皇宫里左拥右抱,夜夜笙歌,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为你付出了一切的我?”   “你真是无理取闹!”玄武帝眉宇间有怒气涌动,这么多年哪有人敢如此质问他。   “我无理取闹?现在我老了,没有你身边的女人年轻,又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你嫌弃我,觉得我无理取闹对吧?”景万祺轻轻一笑,唇角漫出一缕冷笑,泠泠然,“我知道,你的儿子个个都出类拔萃,现在又有了皇孙,正时享受天伦之乐,自然将当年许诺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可怜我的宣儿,从小没有父亲的疼爱!”   “朕说了朕没有忘,朕记在心里哪!就是因为对你的承诺,所以朕一早就给你们做了打算,先是将景容召回京,让你们接管封地。又将你们母子召回来,给他赐王府,让他顶替景寒统领禁卫军,一步步为他铺路,难道朕做的还不够多吗?”玄武帝的声音有微微的沉怒,却克制着,良久,他深深的叹出一口气,走到景万祺的身边,一伸手将她搂入怀里,温声道:“就是因为朕守着当年的承诺,所以就算睿王荣王再出色,朕都没想过让他们继承王位。他们也是朕的儿子,可朕哪?一再的打压他们,就是怕他们羽翼丰满,阻碍了宣儿的路。”   一个闷雷在脑中炸开花,如被人点了一般,慕雪芙站在原地怔住。   原来玄武帝是想让景宣继承皇位!原来是这样!   景万祺贴在玄武帝胸口,慕雪芙只能看见她半张脸。她满面泪痕,抽噎着,声泪俱下,哀切道:“你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吗?景容根本没把我这个继母放在眼里,那个慕雪芙也是一样,处处与我作对,这么多年外面的人嘲笑我,讽刺我,我只能忍着受着。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最痛心的就是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丽贵嫔,花德妃,文贵妃,还有那个凝馨夫人,她们就像是花一样,在你的身边绽放。我嫉妒,我吃醋,我心痛的要死,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装作不在意,然后再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痛苦。”   玄武帝擦拭着她的泪,温言道:“就算朕身边有再多的女人,可心里那个位置一直都是你。阿祺,若不是当年······朕也不会让你嫁给他。朕知道你这么多年受了很多委屈,朕也心疼,但是为了宣儿你不得不先委屈自己。等来日,宣儿继承大统,你不就苦尽甘来了吗?朕知道对你们母子亏欠了很多,所以朕希望用下半生来偿还。阿祺,这么多年你虽不在朕的身边,但朕没忘记你,你看看朕的后宫,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像你的地方。特别是凝馨夫人,她跳舞的样子像极了你。”   景万祺握住他的肩头,紧紧的扣着,似用了全力,“我知道,可是我是女人,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受不了。”   玄武帝叹了口气,道:“再忍忍,说不定再过些时间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若不是为了你们父子,我这一生也不必如此苦痛。可是没办法,我爱你,爱宣儿,我这辈子注定要将所有的心血为你们父子付出。”呜咽中,景万祺抬起头,手抚上玄武帝的脸颊,如摸拭一件稀世珍宝一般,“我是安王府家的郡主,生来就比人高贵,父王更是宠我,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可自从听了你的话嫁给了瑜王,我就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我被人骂,被人辱,遭人白眼,被人诋毁,但为了你,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承受的住。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往好的一面发展,我也知道你是真的信守承诺,在为宣儿铺路。可是,我哪?”她慢慢垂下手,脱离玄武帝的怀抱,眼中没有一丝神采,仿佛黑夜中摇曳的柳条,无助而黯然,“我想要的,恐怕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   一颗心几乎要跃出喉咙,慕雪芙连忙掩住自己因震惊而险些出声的嘴。   父子!狗皇帝和景宣是父子!   可是如果他们是父子,那为何当年景万祺不入宫为妃,反而嫁给了瑜王?以当时景万祺母家的地位,就算是封后也不为过啊。   如有密密麻麻的织网铺天盖地而来将她罩住,一道闪电赫然闪过,将织网横刀劈开,她还记得,因为瑜王在先瑜王妃头七时与景万祺发生关系被人发现,捅到了先帝那去,为这事还差点连王位都不保。后来先帝重罚了瑜王,却未打消立嫡长子为皇的念头,只是瑜王后来自己福薄,没多久就病逝了,先帝这才将皇位传给了玄武帝。   难道是玄武帝为了登上王位,所以才安排这种事来败坏瑜王的名声?   以前就听人说玄武帝和瑜王兄弟情深,兄友弟恭,难道都是假的?   疑惑似浓雾叆叇一层一层聚集在心头,慕雪芙一股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见屋里的两个人亲热上,不欲再看下去,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破败的宫殿。 第一百八七章 别扭夫妻   夜色逐渐低迷下去,如天边晕染着一层泼墨般的痕迹,更像是一只张扬舞爪的怪兽想要将天色的光亮吞噬。一路往回走,心底的疑问却比夜空中的泼墨越加浓密。要不是她无意中看到玄武帝和瑜王妃之间不同寻常的一眼,她就不会跟来而且偷听到这个惊心的秘密。   原以为不过是四个皇子之间的争夺,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武帝真正想要扶持的是景宣。怪不得景宣如今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隐隐与四位皇子大有掎角之势。   羊皮小靴踩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慕雪芙低着头正思索着,忽手臂一疼,带着酒气,“你去哪了?”   慕雪芙单独出殿,景容原本想跟着的。可是又觉得要是跟着出去,还以为他在乎她哪。可是过了很长时间,她还久久不回,怕她再被无忧欺负,或是发生意外,心里就着了急,便跑出来寻找。   慕雪芙一看是他,拂去他的手,退后两步,疏离道:“玫瑰醉入口清甜,后劲却很大,妾身多喝了几杯就上了头,所以就出来走走,好醒醒酒。”   看着被拂去的手,景容心里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不断翻涌。再见慕雪芙的疏离之态,更是怒火冲天。长久的静默之后,景容所有的怒气只化为一声长叹,“罢罢罢。”说完深深的看了眼她便拂袖而去。   目光从皑皑白雪延伸到他的背影,慕雪芙停驻在原地未动。耳边有飒飒的风声吹过,忍不住打了个颤。良久,她终于迈开步子伴着披风掠过的雪片向长乐殿而去。   夜宴结束,出了宫殿,慕雪芙一直跟随在景容身后。尽管景容从始至终都搂着明挽心,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但她却依旧能做到视而不见,只将目光落在无尽的黑暗天边。   上马车前她突然停在脚步,没有跟着景容上车。而是转而与她一起的慕雨蓉道:“你不是说父亲的生辰快到了,让我今晚去你府上与你一同商议如何为他祝寿如何吗?”   慕雨蓉微微一愣,目光快速在景容面色匆匆而过,扯着一缕笑容,“瞧我这记性,刚和你说完就差点忘了。”又向景容道:“不知宸王是否可以放行?”   如鲠在喉,景容的脸色黑的险些绷不住,他牵强的一笑,“无妨。”   景容深深的从鼻息里吁出一口气,才勉强不让自己发火。他本想直接将慕雪芙带回宸王府,免得外人说三道四,免得自己掂心,可她却不知好歹,连车都不上。   真是一片心都被狼给吃了。   上了马车后,景容一直沉默不语,狠狠的攥着手心,周身散发着寒气。   明挽心坐在他身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最后终于绷不住,温声道:“王爷若是想着王妃,不如去睿王府将王妃接回来。”   “你给本王闭嘴!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说话!”景容眸中有雪亮的光影射出,声音厉色,“本王只是拿你去气王妃而已,你还以为本王真宠你?”   显然景容是将在慕雪芙堵得气发泄到明挽心身上,但她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低头道:“妾身失言。”   一口气发泄出来,景容心口的气也顺了,他看了看明挽心,拍了拍她的手,“别往心里去。”   明挽心轻轻摁住景容的手,温婉而笑,眼中秋波动摇,“只要王爷气顺,妾身挨顿训又如何。”   景容颔首,喃喃道:“要是她的性子有你一半温顺就好了。”   明挽心低下头,轻声一句,“可是即便妾身再温顺,王爷喜欢的依旧还是王妃。王爷,既然真心喜欢,又为什么要去疏离她,那样只会将让她离你越来越远。妾身看得出王妃心里有王爷,她再等你。”   景容眼中燃起一抹希望,他看着明挽心,期许道:“真的吗?”只是瞬间那明亮如琉璃般璀璨的眼睛又黯然失色起来,“可是为何她刚才宁愿去睿王府也不跟本王回府哪?”   明挽心浅浅一笑,那笑容衬得她清丽如高雅脱俗的兰花,“妾身想王妃许是吃醋了。”   景容高高挑了下眉,“吃醋?”想起之前马车上的事,他笑了笑,“对本王她别的不上心,唯有这拈酸吃醋最上心。”   明挽心一如既往的盈盈浅笑,低头间,如一朵不胜娇羞的莲花,只是那低垂的睫毛下却有一抹景容没有看见的苦涩。   这一边景容回了宸王府,慕雪芙也回了新宅。其实刚才她没有上马车,一方面是因为不愿再看景容和明挽心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知该怎么开口让景容的马车停在新宅里。   空旷的房间虽有暖炉燃烧,可慕雪芙却觉得异常的冷,可能是因为心冷,所有身体才会冷吧。   深夜里,她无法安眠,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翻滚,连被子都被她蹬到脚下,却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最终,她做了起来,拥着锦被靠坐在床上的一角,手支撑着下巴,明亮的妙目在微有光亮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璀璨。   今晚听到的事让她异常震撼,万万没有想到,景宣竟然是玄武帝的儿子,没想到景万祺和玄武帝是这种关系。这中间又牵扯到什么?承诺?付出?玄武帝的承诺是拥立景宣为帝吧,那景万祺又为他付出了什么哪?   剪不断理还乱,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隐情哪?   玄武帝当初为什么不娶景万祺,还将自己的儿子记在瑜王的名下。这样,即便他有心让景宣继承王位,那也不合情理啊。他有那么多儿子,再怎么也轮不到兄弟的儿子坐上皇位吧。除非······除非这几个王爷都没有资格继承王位。   慕雪芙的眼睛越来越亮,一个惊人的猜想在她脑子里形成,玄武帝不会为了景宣,连其他儿子的生死都不管吧。虎毒不食子啊!   但······但,景容的野心也在那个位置上,那他岂不是更危险?   这件事该不该告诉他,让他有个防范之心?   不,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万一他冲动,去伤害景万祺母子,那玄武帝势必会容不下他。   慕雪芙就这样坐在床上从天黑到天亮,她的心纷乱如秋日层层飘落的秋叶,心乱如麻,直到天边升起一道白肚,她才缓缓睡着。   “萧漓你说本王该怎么做,难道真的去求她回来?但,是本王让她滚出宸王府的,如今再去求,本王这脸往哪放?”这一日萧漓到宸王府做客,两个人从慕昭霖谈到了慕雪芙身上,景容想着萧漓平时最懂女人便向他取起经来,“本王已经给过她机会了,可这女人真让人头疼,丝毫不领本王的情。”   “把人家赶走的是你,现在想让人家回来的也是你,你是想召之即来挥之则去吗?别说是她,我要是女人也不会理你。”萧漓不屑的撇了撇嘴,道。   景容瞪了他一眼,“难道只是本王的错吗?她那时说的话有多伤本王,本王现在气还没消哪!”   萧漓坦然接受他飞来的那一记狠眼,抱拳道:“那你就继续生气吧,我看她何时能自己回来。”   景容蔫了下,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书打了过去,“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哪嘛,你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自然更了解女人,给我想个办法看看怎么才能让她回来。夫妻分居两府,外人听见都笑话死了,她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我还在乎哪。”   萧漓抬手就将书接住,再扔回桌子上。他看着景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呀,太放不下架子了。这女人不都是靠哄嘛,再不行,就死缠烂打,没有攻不下的。”   “让本王去哄她?还死缠烂打?”景容睁大了眼睛,萧漓却对着他耸了耸肩,他叹出一口气,喃喃道:“那也要她先回府啊,都见不到她,还怎么哄?”   萧漓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陷入情网却有些孩子气的兄弟,直咂嘴,“她不回来你不会去找她吗?男人,就应该主动点,不然再这么下去,我看你们离和离不远了。”   景容狭长如幽狐一般的眼睛微微向上一扬,“和离?要和离也是本王休了她,她休想和本王和离。”   “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孩子气?”萧漓正色,坐直了身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休了慕雪芙也有人在后面等着哪。”   景容神色一凛,挑眉道:“什么意思?”   萧漓只怪自己口快,看了眼景容,低头摩挲着腰上的玉佩,“你也知道我经常流连什么场合,那里什么人都有,也什么话都敢说。你和慕雪芙不合的事京城里街知巷闻,关于你会休了她的传闻也纷纷攘攘。你也知道慕雪芙有多吸引男人,很多人都盼着你休了她,好娶回家里当小妾。人家长得漂亮年轻,又是左相家的小姐,虽嫁过人,但当个妾还是有人抢着要的。”   “本王何时说要休了她?”景容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咬牙切齿道:“本王得不到她的心也不会便宜别人,要是让本王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本王和头上戴绿帽有什么区别,到时还不如一把刀插进本王的心里得了。”   萧漓连忙摆手,“又不是我要娶她你冲我发什么火?你刚才不是说要休了人家嘛。”   “那是本王假设!”景容白了眼他,略微沉吟一下,沉声道:“是谁觊觎本王的女人?” 第一百八八章 死缠烂打   见景容黑沉的脸,萧漓心里还真有一点畏惧。他这表哥平时温润如玉、清贵高雅,可他却清楚他就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虽然是他表弟,但是他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也是尝试过的,真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想想都觉得身上冷起来了。萧漓轻咳一声,往后躲了躲,道:“你就别问是谁了,赶快把你的女人哄回来,你们夫妻恩爱和谐自然就没人再敢觊觎她了。”   “还用你在这废话,本王自然知道!”不知为何,此时景容急切的想要见到慕雪芙,说着就起身让周成准备,抽空递了眼萧漓,直接撵人,“还不走,赖在这干什么?”   萧漓连“啧”两声,感叹道:“真是见色忘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你。”   “哦?那你想如何真正认识我啊?”景容带着威胁的目光逼视着萧漓,“本王的好表弟,本王以为你一直都很认识本王哪。不过没关系,你尝尝我府上的七十二大酷刑,就能真正的认识我了。”   萧漓觉得自己背后都冒着冷汗,他缩了缩脖子,连忙摆手,“不不不,小弟刚才说笑哪,咱们这么多年兄弟,我自然了解你。”   景容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停了下,他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说约了你的纤语姑娘饮酒作乐,去晚了人家可不等你。”景容向来对青楼里的女人没有好印象,就算萧漓将她们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但也觉得处在那种地方的女人都是肮脏不堪。   “什么饮酒作乐?我们都是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哪里饮酒作乐,你和外面那些人都是一样的肤浅龌龊。 ”萧漓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景容将披风的流苏带子系好,便向外走,“本王没兴趣知道你们干什么。”   “啧,你这个景容,真是翻脸不认人,我刚给你出完主意,你就这么对我。”萧漓捡起椅子上的氅衣往身上一披,跟着景容出府。   景容走在前面,呼啸的寒风几乎要将他的声音淹没,“本王用你出主意吗?这主意本王早就想好了。”说完他也不看萧漓,直接上了马车,留下萧漓一个人张目结舌的看着他的马车离去。   慕雪芙抱着雪球躺在穿上玩,听到紫夭进屋通报景容来了,她心头一惊,唬的一下子钻进了被窝。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唯有装睡希望躲过这次。   景容进来看着她头冲里躺着,本以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赶上她睡觉。但走近床再一看,被窝里有东西拱来拱去,不用想就是那条死狗。   慕雪芙睡觉一向浅,有那么一条狗动来动去,她睡得着才怪,一看就是因为他来了所以在装睡。   识破了她,景容直接坐上床,将雪球拽了出来扔到地上,然后又拥着慕雪芙,装作和她共眠的样子。   “倏”慕雪芙睁开了眼睛,她拧了拧眉,往床里挪了挪,想要离景容远点,心里也在琢磨这景容怎么又转了风,突然跑到她这,还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景容像是个狗皮膏药似的,慕雪芙往里挪,他就往里挪,直逼得慕雪芙撞到墙上,没有空隙。   狭仄的空隙逼得人喘不过来气,慕雪芙赫然坐了起来,推开景容,“王爷纡尊降贵来这有何事?”   “本王的王妃在这,本王自然要来。”景容跟着坐了起来,拉着慕雪芙的手,哄道:“出来玩这么久,也该回王府了吧?本王来接你,你跟本王回去好不好?”   慕雪芙抽出手,脸朝里不去看他,“王爷当初将我撵出王府,现在又想我回去,是觉得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还真让萧漓一语中的,景容眉宇间微微涌动一下。他薄薄的嘴唇轻抿了下,前倾身子抱住慕雪芙,任她挣扎也不松手,“芙儿别生本王的气了,你知道那天本王听到你说那番话有多伤心难受,所以才会冲你发火。”心里有刺痛的感觉,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慕雪芙的颈窝里,“我们一人一次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慕雪芙挣扎的动作缓缓停下,后背的温暖传到她的身上,将她的心一点一点暖热。心底有一种声音在叫嚣她去拥抱这份温暖,可脑子里却排斥着。她侧了侧头,道:“有些东西出现了裂痕就无法修补,就像破镜无法重圆。”   景容眼中有微微怒火盈盈,他已经低声下气的来哄她,可她却依旧对自己冷言冷语。他只是目光牢牢的锁住她,隔了许久,直到黑不见底的深潭眸光渐渐明澄,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你不回去是吧?”   这样的话很容易想到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不外乎就是不回去永远都别回去,或是直接给她一封休书,慕雪芙已经准备好做最坏的打算,倔强道:“是。”   “好。”景容点了点头松开手,坐在床边。只是接下来说的话却与慕雪芙所想得大相径庭,“你不回去本王也不回去了,以后本王就住在这里,什么时候你想回去本王再跟着你回去。”   慕雪芙惊愕片刻,回过头愕然望着他,眼中满是吃惊之色,“你要住在这?”   景容看着她吃惊的样子,微微一笑,轻轻踢了踢趴在他脚边讨好的雪球,“是啊,王妃在哪,本王就在哪。”   雪球仰望着头,它记得男主人,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它花痴的看着景容,被踢了踢也只觉得像是挠痒痒似的舒服,它抱住景容的大腿,更加讨好。   慕雪芙气呼呼的看着他,看着他得意的笑,越加来气,拉过被子蒙上头,嗡里嗡气道:“这没地方让你睡,也没宸王府可以有那么多人伺候你,更没有明侧妃给你侍寝。”   景容“呵”的一声笑出声,他再一次踢开缠在脚上的小奶狗上了床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然后抱住慕雪芙,手脚并用才制服她,笑吟吟道:“原来你还知道吃醋啊?”   慕雪芙被他这无赖的样子气的脸涨红,想要推开她,可他竟无赖到直接压在她的身上。   “你给我放开。”慕雪芙愤怒的瞪着景容,“再不放开我,我就咬你了。”   景容面对她的威胁,觉得此时的她就像是炸了毛的刺猬,浑身是刺,满脸笑容道:“要是能让你消气就咬吧。”   慕雪芙张嘴就要咬,可当牙齿碰到又撤了回来。她的腿被景容锁住,连动都动不了,“咬你都浪费我的力气,你给我下去,你想压死我啊?”   景容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正经起来,他抱住慕雪芙,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怅然道:“芙儿我好想你,这么多天你没有在我身边,我没睡过一个好觉,陪我睡会儿好吗?”   房 间静默无声,唯听见窗外风声呜咽,半晌,慕雪芙正要说话,却见景容已经闭上眼睛沉睡,耳边传来他沉沉的呼吸声。   他好像睡得很沉,竟有微微的呼咙声,他紧紧搂着慕雪芙,似是生怕失去她一般。   看着他低垂的长睫,一根一根倒影在脸颊上,细看看,下眼脸还压着一层鸦色 阴影,看来他确实没有睡好,起码昨晚没有睡好。   眼前的桃粉色 罗帐低垂如一张巨大的蝶翼,将她的心兜转,慕雪芙抚上景容的脸颊,轻轻地。仿佛怕吵醒他,碰了一下就将手拿了下来。   只是忽然手腕一紧,竟被景容抓住手,以为他醒了,再一看他依旧闭着眼,只是头埋在慕雪芙颈窝处 ,用鼻子蹭了蹭,呓语道:“芙儿,别不爱我,也不要离开我。我是不会休妻的,也不会让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不许,不许······”   心头一触,如千瓣菊一瓣一瓣绽放,零碎而千转,慕雪芙明眸流 盼,恍惚的望着景容。许久,她拉上被衾将给他盖全,也没有挣扎,慢慢的抬起手搂住他。他身 上有让她安稳的气息,舒缓而入心,就像是独 自飘零行走在海风中船只,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港湾,直欲 让她沉沦 。   景容醒来身 边已空荡 荡 没有人,侧头向纱帐外看去,有模模糊糊的身 影绰约娉婷而立于窗下。他掀开罗帐望去,仙姿佚貌侧容上一双秋水潋滟双眸不知看向何方,只觉得她神情 淡淡,如素如风,仿佛拢了江南半世的烟雨。   沉没在香炉底的白色 灰烬化为缕缕幽香,似遥不可及的飘忽袅娜,让人看不真切。景容掀开被子下了床 ,捡起一边的披风走近慕雪芙,欲 拨开阻挡在他们之间的那层浓雾。   衣 服盖在身 上的那瞬间慕雪芙才回过神,她看了眼身 上的披风,曼然回眸,冷淡道:“醒了就该回去了吧。”   “回去哪?”景容邪邪一笑,抱住慕雪芙,一副无赖的样子,“我说了你在哪我就在哪,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宝贝儿,你忍心看我独 守空房 吗?”   慕雪芙推着他,冷颜道:“有明侧妃在,王爷又何须独 守空房 ?”   “芙儿你不在我真的是夜 夜 孤枕独 ,不信你问周成,本王没去过别人那里,更没在别人那过过夜 。”景容怕慕雪芙误会,连忙解释。   慕雪芙轻笑一声,“是吗?”   “你不信我?”手渐渐松开,景容神色 复杂的看着慕雪芙,“我和明氏真的没有什么,当时你说要和别人分享我,我是想······可我没有做。这些日子我连明氏那都没有去过,我怎么可能与她······在她那过夜 哪。”   景容的眼中充委屈,像个受了冤枉的孩子一般,就那样看着慕雪芙。慕雪芙侧过头看向他处 ,脑子里浮现出前两日他和明挽心亲密的举动,顿时心乱如麻,如有一张织网在不断的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过了一会儿,直视着景容,道:“难道我说和别人分享说错了吗?一直以来你心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尽管景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着她,但她仍自兀说着,“你不用急着否认,我来告诉你。每次我和你发生矛盾,你第一个想到的只是明挽心。只要你在我这不快活了,你去的第一个地方永远都是她的绾青阁。就算你是为了气我,你也只挑 选她。我惹了你,你去她那用膳;我忽视了你的生辰,你就带她去江南赈灾;我搬出府,你就带着她去宫宴,然后在面前秀你们的恩爱。府里的女 人那么多,却每次都是她,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马车打 滑,你下意识要护 住的不是我,而是她,你还对她说,你会护 着她。即便那之前你不过是为了气我而做出的关心爱护 ,但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却是出自你的真心。你心里有她,起码她在你心里不同寻常。”   景容胸 口的起伏越来越大,翻涌的怒气如涨潮 般一浪高过一浪。他一心都被她一个人填,恨不得掏出心给她看,可她却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 ,还说他心里有别人。   景容阖上眼睛,禀了禀气,再睁眼已心平气和,解释道:“不是的,芙儿你误会了,我对她真的没有感情 。从始至终我心里都只有你一个,我对她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她头脑清醒,知道自己的位置,不会像别的女 人痴心妄想,不会给我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才会选择利用她。”   停顿了下,又道:“那天我是想拉住你,可是当时她也因为马车颠簸下意识的一把就搂住了我,所以我没来得及抓住你,你就磕到车梁上。你知道你碰一下磕一下我心里有多心疼,可你那天对我那么冷淡,我心里有气,才会对你视若无睹。我是说护 着她,但那句话虽然是我对她说的,但其实我更想对你说。”   景容抓住慕雪芙的双臂,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的方法用错了,我不该用别的女 人来气你,那只会让你对我误会加深,使你离我越来越远。可是我做的所有事情 都是因为我想让你在乎我,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在乎我。芙儿你相信我,我的心里除了你没有别人,也容不下别人,你相信我。” 第一百八九章 心有涟漪   这样炙热的目光似是要将她心头冰封的地方融化,慕雪芙低下头躲开,声音恍惚如一缕轻烟,幽幽道:“或许你对她的感情只是在不经意间,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哪?”景容恨恨的看着她,一把扼住慕雪芙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咬着牙,鼻翼中深深呼出一口气,切齿道:“慕雪芙我一片痴心你竟视若无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他都怀疑这个女人有没有良心,竟说他喜欢别人,真是比窦娥还冤。   虽扼住她的脖子,但并不用力,慕雪芙能很自由的喘气。她凝视着景容,他深邃的眼睛如枯井一般深不见底又蒙着一层灰败,她目光闪了闪,固执道:“你这是恼羞成怒,还是被我戳中心事?”   景容简直被她记得发疯,真想咬她一口才解恨。看着她那因说话而不断蠕动的嘴唇,他直接将冰凉的嘴唇压了上去,然后一顿啃咬撕扯。就算慕雪芙在他的肩头捶打 ,也不松口。   她越是想挣脱,景容就咬的越狠,慕雪芙最终放弃挣扎,只默默的承受着。   见她不再抵抗,景容灵活的舌尖又一点一点轻舔着她的嘴唇,好一会儿,才离开她的唇,“你是想气死我吗?你这个没心的女人。”   慕雪芙恹恹的低下头,不说话,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一般。景容怜惜,将她用力的抱入怀里,手在她的背脊上来回抚顺,温声道:“你根本不知道那天你的话有多伤我的心,也根本不知道爱而不得对我来说有多痛苦。虽然父王和母妃去的早,但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唯独 你,是个例外。成亲以来,我们虽然看上去琴瑟和谐,但你对我总是若即若离。你就像是一个无线的风筝,任我怎么抓都抓不住,也令我一直都无法安心,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我一点一点恋上你,直到完全付出我的心。我原本以为我们是相爱的,我全心全意的为你付出,你也全心全意待我。但那一天你的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我痛苦万分,甚至悲伤欲 绝。芙儿,你真的好狠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对我哪?”   他娓娓道来的深情 倾诉,如有无数的柔情 蜜意充填沁,慕雪芙望着他,他眼中仿佛有无尽的潋滟柔情生波 ,只牢牢的固定住她,就连那双幽黑凤眸中都全是她的容颜。   他沉沉如丝般的低喃如一缕清风吹入她的耳中,那隐藏在心底的情愫似破茧的雨蝶呼之欲出,搅乱了她一池的心湖。湖里被掷进滚热的岩石,在心里不断翻腾,冒着烟白色的雾气,缭绕飘渺。良久,直到岩石沉入湖底,水面才归于平静,但依旧泛着一层浅浅淡淡的涟漪。   外面依旧飘着漫天大雪纷飞,屋里四角皆放着镏银花纹火炉,熏得屋子里暖乎乎的。   虽屋子里很暖,但景容像是格外眷恋被子里的温度,连早朝都已身体违和为由请假,只一味的缠着慕雪芙躺在床上,一躺就躺了一整天,连用膳都让人拿到屋子里。   当然,不止是单纯的躺着。   慕雪芙如云的青丝泼墨般的洒在床衾上,脸颊上红晕如诱人的水蜜桃,又似天边流霞的红云,一点一点,红晕从脸颊遍布全身,如初盛的玫瑰花引人欲醉。她紧紧攀附着身上的壮实身躯,任由他带领自己乘风破浪,嘴中溢出一声比一声娇吟的声音。   景容的脸上亦覆着红潮,额头上泛着一层薄汗,他的唇如烙铁一般一下一下印在慕雪芙的身上,不放过她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她嘴中溢出的声音就像是一副催/情药一般,激发出他积蓄已久的炙情和热烈。一层一层的浪潮汹涌来袭,攀登上遥不可及的高峰。   热浪过后,海平面风平浪静。   景容的怀抱温暖而宽厚,像是碧绿色的辽阔草原,任马儿驰骋奔跑。慕雪芙在他怀里,连日来紧绷的心皆松弛柔软下来,连重重心事俱如春花绽放隐隐散开。   慕雪芙温热的呼吸晕染在景容袒露的胸口肌肤上,呼吸间,弄得景容痒痒的。他嘴角上扬,浅浅含着笑容,紧紧的抱着她,一直不松手。   “你到底要抱着我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都不想松手,就想这么一直抱着。”   昨夜景容要住下,慕雪芙虽答应了,但只将他安排到外屋。哪知睡着睡着他就装可怜说外面冷,一时好心分了半张床给他,却没想到他竟趁着她睡着跑到她的被窝里。   早上醒来也缠着她不下床,从早上缠到下午,又一步步得寸进尺,弄得慕雪芙连什么时候衣服脱了,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知道。   慕雪芙轻睨了他一眼,掀开绡纱罗帐向外瞧了瞧,天渐黑,窗外廊下的灯笼蒙着橘黄色的光晕,微微透进一点光亮。   慕雪芙召唤青琢进屋掌灯,又吩咐她去准备热水和晚膳。   沐浴后慕雪芙倚在贵妃椅上看书,白伊在一旁为她擦拭头发,烛光下的女子,更显得冰肌玉骨,莹白如玉。她的脸投射到墙上,竟能看清她一颤一颤的浓密绵长眼睫。这样恬静的画面犹如画中一般,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   等白伊走后,景容坐在了慕雪芙的身边抱着她与她同看一本,这种暧昧的动作慕雪芙虽不愿,但架不住景容一味的痴缠。无法,慕雪芙只有从着他,但坐着坐着累了,就顺着他的怀,躺倒了景容的腿上。   这种感觉又像是回到在宸王府的时候,让人心安宁静。景容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发间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微微蹙了下眉,再细细去闻,并用手勾过一缕在指尖轻捻。脸色慢慢沉下去,他眉宇间的涌动更浓。   这头发怎么和那个女杀手的发质如此相似。他用手指在慕雪芙的头发里穿行,不露声色的查找她发间是否有断发,寻了一圈都没有被截去半缕的痕迹,方暗暗松了口气。   也是,怎么可能是芙儿,她一点武功都没有,怎么会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哪。自己真是查案查糊涂了,连她这个最不可能的人也怀疑上。   “你弄我头发干什么?”慕雪芙正看得入迷,被他的动作一弄,一下子就从书里抽身出来。那缕头发本是断的,但她嫌那半缕断发不上不下难看,所以让白伊想办法用自己的头发给她接上。虽能接上,但并不牢固,她担心被景容这么一拨弄将断发弄折,枉费了白伊又编又织好不容易给她接上的辛苦。   “宿昔不梳头,发丝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你这样倒在我的腿上,让我不由想起这首诗。”景容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顺嘴就能将甜言蜜语说出口。他绞一绺头发在手指上缠绕了几圈,“我想我的小芙儿定是比子夜美上百倍吧。”   慕雪芙目光在书卷上凝滞一瞬,道:“可是子夜的长发依旧披散,却未等到情郎婉伸至膝。她本指望两情相悦,可奈何情郎负心,留给她一头织不成匹的乱丝,一个残缺不全的梦。”   “我念欢的的,子行由豫情。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景容握住慕雪芙的手,生如灿花的眼中幽幽暗暗,蒙着一层复杂幽怨的深情,“我真真切切,你却如雾里看花,何时你才能成为出水芙蓉,让我瞧得明明白白?”   “怜欢好情怀,移居作乡里。桐树生门前,出入见梧子。遣信欢不来,自往复不出。金铜作芙蓉,莲子何能实。”   景容的眼中有跳跃的光芒,目光一寸一寸在慕雪芙的脸上流连。这如花的容颜是他数日来在蜡烛的火光中恍惚看到的那张,他思念着她,所以搬来和她住在一起。她不回去,他只能来,只为和她日日相见,只为一解相思。只是不知这金铜做成的芙蓉,是否能结出莲子来。   “初时非不密,其后日不如。回头批栉脱,转觉薄志疏。寝食不相忘,同坐复俱起。玉藕金芙蓉,无称我莲子。”   景容低低吟着,不觉怅然,真真是他们的写照。不过,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却与诗上完全调了位置。   慕雪芙静静的听他将《子夜歌》吟读,如有一柄勺子在心里不断搅动,他的声音清越如流水击石,又似清泉入口,悦耳好听。   景容对她的情意她岂会不深知,此时她只觉得自己像极了《子夜歌》里的负心男子,只会给他带来伤害。   见慕雪芙直直的看着他,景容低下头亲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一直到嘴唇,“即便你现在还没有完全爱上我,我也愿意一直等,一辈子的时间很长,我终会等到的······”   接下来的日子,慕雪芙依旧对景容不咸不淡,而景容却对她的热情却未有半分减退。每天都围绕着她,就算不搂着抱着,慕雪芙的活动范围也必须在他的三尺之内。   这种现状不禁让慕雪芙挠头,深深的觉得那个风光霁月的宸王已经不在,已然变成了一个只知道缠人磨心的无赖。   每次她把他撵到外间睡觉,他都能在半夜时又偷偷的跑进来,然后第二天又装作无辜似的说是她将他叫过来的。   每次她抱着雪球玩,他看到都会无情的将雪球从她怀里号出来再不知轻重的扔到地上,嘴里念叨着雪球侵占了他的地盘,然后再占据雪球之前的位置,扎进慕雪芙的怀里。   每次她让他回宸王府别来烦他,他都回答说好,然后真的回王府。但没多久又会再来,只不过每次回来都会带来一些稀奇珍宝玩物,再摆满整个房间,那架势,仿佛要将他库房里的东西都送给慕雪芙。   如此反复几次,慕雪芙也懒得再管他,虽表面上对他仍淡淡的,但是却总在不经意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含笑的看着他。而她自己,也未曾发觉。   他们两个人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是在慕昭霖的寿辰上。前些天还互不理睬的两个人转眼间又如胶似漆上,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也有人认为是宸王给左相面子,所以才在这一日装作与宸王妃恩爱的样子。   但不管众人如何猜想,彼时被景容搂在怀里不肯一刻分离的仍然是慕雪芙。   看着坐在对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慕梦莲,慕雪芙嘴角勾起一抹浅薄的笑意。这样特意的打扮,这么明显的位置,这样昭然若揭的心思,无一不是为了景容。   慕雪芙轻轻的在心里叹息一声,这宸王妃的位置可真是炙手可热,多少人像慕梦莲一般都盯着这个位子哪。只是,只要她占着,别人就休想觊觎。   似特意为之,景容刚被慕昭霖请去鉴赏珍宝,慕雪芙就被沈若水请去了后堂。   沈若水一反常态,不似以往见到慕雪芙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反而满脸堆笑,一副谄媚之色。   慕雪芙指尖轻缓的在青花缠枝茶盏身上滑动,待温度适中,才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她动作缓慢而优雅,如镀了一层仙山的结界,令人不忍打扰这天然的芳华。   润了润唇,慕雪芙抬眼看着沈若水,直截了当,“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我之间不必拐弯抹角。反正我们之间不睦也不是一天两天,你这突然的变化,倒让我很不适应。”   这么直接,沈若水脸上的笑容一僵,讪讪的收起那抹假笑,轻咳一声,“王妃聪慧,不用我开口,想必也知道我要说什么。”她看着慕雪芙,脸上多了几分正色,“梦莲心仪宸王已久,希望你能成全。”   “想入府?看中侧妃的位子?或是想取我而代之?”慕雪芙轻轻一笑,眼中有难隐的嘲讽,她将茶杯“哐”一声往桌子上一搁,声音陡然厉色丛生,如雪亮的剑锋出销,“不可能!” 第一百九十章 注定输了   沈若水一口气憋在胸口,却只能隐忍。为了女儿,她此时不得不向慕雪芙低头。慕雪芙已经失宠,王妃之位也快保不住了,只要女儿能进府当上侧妃,等慕雪芙被休,就自然而然会坐上正妃之位。一时的屈辱不算什么,哪怕慕雪芙要让她磕头倒茶她都认了。忍得了一时,还怕出不来这口气吗?   她牵出一抹不真心的笑容,道:“王妃说笑,你的位子谁敢取而代之。我家梦莲也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是想谋求一个侧妃之位。”   慕雪芙嘴角微扬,“虽是宸王侧妃,但说不定也不过是个妾,夫人真的忍心自己的宝贝女儿给人做妾吗?”她轻轻的哼了一声,微乎其微,“夫人虽不是原配,但到底也是个继室,人前人后都被人尊称一声左相夫人。怎么到了夫人女儿这就没了大志,难道真的甘心堪屈区区一个妾吗?”说到这,慕雪芙倒吸了口气,出“啧”的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哎呦,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夫人也是从妾变成继室的哪。要这么说啊,二小姐也不是没有希望和夫人走同样的一条路。”   沈若水脸色如涂抹了一层青白色的粉末,她最恨别人说她是继室,是妾,但此时慕雪芙却句句不离,还不断的拿话来讽刺她们母女。   她狠狠的瞪着慕雪芙,恨得牙龈痒,手掌握住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如一条条青色的蚯蚓,如同她的脸一样盘结扭曲,“我本是好心,看你在宸王府势单力薄,如今又失了宸王的宠爱,所以才想着让莲儿进府帮衬你。也好能让她在宸王面前吹吹耳边风,不至于你被休了,丢了左相府的面子。可你如此不知好歹,还反过来讥笑我们母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夫人说的比唱的好听,这么多年你何曾对我和颜悦色过,居然连为我好的话都说得出口,你也不怕亏心。这没别人,你不用装腔作势,演给谁看?”慕雪芙毫不留情的撕掉沈若水带着的面具,直言直语。她打了个哈欠儿,懒懒的往椅子上依靠,捶了捶腰,“至于失宠嘛,那都是你盼着的,我岂不知你从我进了宸王府就一直希望我被王爷厌弃。你看王爷前些日子冷落了我,所以才动了心思,想要慕梦莲代替我。”   妩媚秋水双眸轻轻扬起,百媚丛生,如卷了一树的桃花潋滟,“可是啊,我和王爷不过是耍花枪,现在他不知对我多如珠如宝,简直是捧在手心怕碰着,含在嘴里怕化着,除了我,他眼里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沈若水轻哼一声,不屑道:“你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如珠如宝?那天皇上寿辰上谁都看见宸王怀抱他人,对你却冷淡异常。你分明就是失了宠,还在我这打肿脸充胖子。”   闻言慕雪芙眼中有凛冽的寒风轻轻刮过,她先是脸色一沉,而后又扬起笑容,得意张扬之色尽染眉宇,“一次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和夫人日日看着相爷怀抱别的女人相比,我可好受多了。况且,我只不过是略施手段就让王爷回心转意,这样的本事,你还真应该和我学学。要不,我勉为其难教你几招,也让你能拴一拴相爷的心。”   慕雪芙一次一次直中沈若水的痛处,让她再也不能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如火山爆一般,汹涌的岩浆直接迸射出来。她怒视着慕雪芙,啐了一口在地上,咬牙切齿,咒骂道:“狐媚子,不愧是外面的女人生下的贱种,都是一样的下贱,只会一壁的勾引男人。”   “噌”的一下,慕雪芙眼中窜起一簇火苗,如黑夜中燃烧的蜡烛灯芯,跳跃不定。她双眸其实凌人,直直的看着沈若水,面无表情,直看得沈若水被她这清冷的眼光所慑得讪讪,才幽幽的收回目光。   “说到狐媚子本王妃可不敢在夫人面前班门弄斧,夫人当年的风流韵事至今还广为流传。”含着一缕冷笑,慕雪芙拿着茶盖刮去浮在茶面上的泡沫渣滓,也不喝,只是不断的扣着,一下一下,清脆作响,“正室还没进门,你就以妾之身入门,还在那之前珠胎暗结,那本事本王妃可学不来。”   骤然她用力的将茶盖扣下,声音中厉色尽显,清清泠泠如剪刀在上好的丝绸上一滑而过,“你还是小心着说话为好,若是下次你再敢欺辱我与我娘,连相爷都保不住你。”   不欲与她再纠缠,慕雪芙起身离开,只留下这一句话。   回到正堂时景容已经在等候,正与慕昭霖喝茶下棋。再看坐在慕昭霖身边但却正对着景容的慕梦莲,不自觉轻哼一声。缓了缓神色,嘴边含着笑容,走到景容身边坐下。   “二小姐素来对棋艺不通,今日怎么这么有雅兴观棋?”慕雪芙笑吟吟的看着慕梦莲,道。   慕梦莲愕了下,面色上有一丝不自然,眼神不自觉的在景容脸上飘忽而过,回道:“近日正好研习棋术,恰爹爹与王爷对弈,便来凑个热闹。”   “哦。”慕雪芙拉长了声音,带着意味深长的意思。探究的目光牢牢盯着她,“那你看出个所以然吗?”   一再的被追问,慕梦莲心里纳闷,不知慕雪芙打的什么主意,所以小心的回答,生怕跌入她的陷阱里。迟疑了下,道:“爹爹棋艺高,王爷棋术精湛,二人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二小姐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聊胜于无。”慕雪芙不耐烦的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她抱在景容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棋面,嘴唇一勾,道:“父亲这局输了。”   话一出,慕昭霖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观棋面,为父与王爷势均力敌,你怎么就看出为父输定了?”   慕雪芙微微挑了下眉,明亮的眼睛渐渐幽深,似笑非笑道:“显而易见,父亲的势均只是表象,其实你不但被王爷架空,还已四面楚歌。父亲还要再下吗?”不等慕昭霖回答,慕雪芙继续说道:“我若是父亲必定现在就收手,还能保存颜面。要是一意孤行,非要不自量力,一定会被王爷杀个片甲不留,到时可就无地自容了。其实下棋之前输赢就已经决定,父亲虽是高手,但我家夫君却更胜一筹,就像鱼眼和珍珠,怎么能比哪?”   慕雪芙的话虽是说于慕昭霖的,但其实却是说给慕梦莲听的。提醒她现在最好打消对景容的念头,不然到时闹出什么事,她这个左相府二小姐也没什么脸面了。还拿出鱼眼和珍珠做比喻,分明就是讽刺慕梦莲就是那不自量力的鱼眼,根本与她这璀璨的珍珠无法相提并论。   慕昭霖当然知道自己的棋面看似与宸王平分秋色,但也不过是宸王营造的假象,他看似下的风轻云淡,但却步步紧逼,将自己挤进死胡同。而慕雪芙的话他又岂会不知是合意,也料到刚才沈若水和她说了什么。   上次他与慕雪芙说过后知道她的意思,便也不再想促成此事,还警告沈氏不再提及。没想到沈氏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趁他不在,一转眼就私下找慕雪芙。这个沈氏真是越来越大胆,连他的话都敢违背!   慕昭霖郎朗一笑,他的笑声爽朗,透着对慕雪芙的宠溺,“你呀,哪有这么讽刺爹的?真是有了夫君就忘了父亲,一点都不给为父留面子。”连说三声“去”,慕昭霖在棋盘上拍了两下,“连爹都能比喻成鱼眼,你呀真是存心想气我。”   慕昭霖将滞留在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盒里,显然是认输了。   慕梦莲见父亲还没输就已经认输,难免不服气,父亲输不输棋她不管,但这盘棋却像是她的命运,她不能认输。慕梦莲从棋盘捡起那枚被慕昭霖丢弃的棋子,找到刚才看准的位置轻轻落下,自信的看着慕雪芙,道:“这棋才下到一半,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只要还有一枚子,就可能会反败为胜,扭转乾坤。”   “是吗?”慕雪芙反问一句,捡起一枚棋子落下,顿时慕梦莲所持的白子被杀得片甲不留。她轻轻地笑,似有羽毛抚过肌肤,然后声音却不似笑声轻柔,而是死死的盯着慕梦莲,一字一顿,如烧红的烙铁落在她肌肤上,“天注定,不可活,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若是另辟蹊径,或许会柳暗花明又一村,但要是一条路走到黑,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只有死路一条。”   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直到慕雪芙离开后,还一直萦绕在慕梦莲的脑子里。   再看父亲因此事不留情面的训斥母亲,心底对宸王那股热乎劲也犹如滚热的石头投入寒冰中,“滋滋”的出几声,冒出一缕热气,也便淡了下来。   是啊,从开始她就输了,从慕雪芙和宸王成亲那天,从赐婚圣旨送来那天,从父亲选择了慕雪芙为宸王妃那天,她就已经输了。 第一百九一章 萧漓相邀   冬日仿佛过的特别漫长,玉漏迢迢,恍若蜗牛一般很难看出移动的痕迹。   许是因为今冬格外的冷冽,自慕昭霖寿辰后慕雪芙就没有出过门。此时她正趟在暖炉旁的摇椅上闭目养神。   随着摇动,摇椅有节奏的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似是有一层魔咒一般,伴着一晃一晃的摇着,她的眼皮渐渐垂了下来。   刚刚浅睡,景容便从外面回来。听到他的声音,慕雪芙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下。而后,一翻身,不欲理他,自兀再睡。   景容带着寒气进来,看她睡到脸上通红,又怕将凉意传给她,便站在只与她隔着一丈的地方取暖,待身上暖和了些,才靠近慕雪芙。见雪球窝在她的怀里,而且还闭着眼睛一副安稳享受的样子。他没好气的斜了它一眼,好无温柔的揪住雪球的皮毛就从慕雪芙胸口捞了出来。虽没有将它直接摔到地上,却也不体贴的扔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雪球被人打扰睡眠,鼻子里出“哼哼”的声音,挠了挠头,睁开眼睛幽怨的看了看害它睡不成觉的罪魁祸,原来是总和它作对的男主人。   掩在绒绒的白毛下的嘴无奈的撇了撇,雪球暗道:“都说女人不能惹,现在它才知道男人才是最不能惹的。自从那次女主人因为宠爱它而冷落了男主人以后,男主人每次见到它在女主人怀里,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唉,当一只宠物怎么就这么难哪?”在心里抱怨完,雪球摇了摇尾巴,“呜嗷”了两声,方悻悻的走到有阳光的地方继续睡觉。   “芙儿不要再睡了好不好?”景容摁住摇椅,省的再摇晃。然后掐着慕雪芙一缕头在她脸上轻轻的刮,直到把她弄得睁开眼睛才停下,“再睡下去就成小猪了。”   她坐的离火炉近,又睡着了,脸上泛着红晕,如晶莹的水蜜桃,粉嘟嘟甚至好看。慕雪芙揉了揉眼睛,娇红的双唇不自觉撅起,显然是对景容打扰她不满。   “我刚睡着你就把我叫醒,真讨厌。”慕雪芙转了个方向,将身上的狐皮被子拽到脖子下面,闭着眼睛嘟囔道:“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被抱怨景容也不生气,反而越加宠溺,他弯下腰亲了亲慕雪芙的脸颊,眼中充满了温柔,像是冬日温泉里一股股上涌的热浪,“总憋在家里你不闷吗?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这句话终于让久不理睬他的慕雪芙睁开了眼睛,而且还带着一抹兴趣。他看慕雪芙有所期待,便道:“萧漓在忘忧居定了位子,特邀请咱们夫妻一聚。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邀请你,你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吧?”   慕雪芙眨巴眨巴眼睛,倏尔定定的看着景容,压低了声音,拉长音调,道:“忘忧居?”那可是皇城中最出名的青楼,竟邀人邀到了那地方,可见萧侯世子果真风流。   她抬起手,涂着淡紫色蔻丹的指甲在景容的脸上轻轻一滑,“王爷以前是不是经常到忘忧居里和萧侯世子谈事情啊?”   略带酸意的口气让景容欣喜不已,这么久以来慕雪芙总是对他淡淡的,这拈酸吃醋的样子对他来说仿佛就是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直照在他的心田。   景容抓住慕雪芙的手在手背上面亲了一口,然后摁在胸口,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额际,“我自来洁身自好,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慕雪芙想了下,颔道:“我还真没听人说过你去过青楼。那好吧,我先换件衣服咱们再走。”   青楼一般是不招待女人的,但忘忧居却不一样,只要有钱,别说女人去吃饭喝酒,就是想找个男倌,忘忧居也可以提供。加上城中人谁不知道宸王夫妇的身份,所以一路而来畅通无阻。   众人见宸王竟携妻逛青楼不免诧异,但有人解释说萧侯世子在此设宴,便也不觉得奇怪。谁让大家都知道萧侯世子天生风流,怕是在青楼里待得时间要比在家里待的时间还要多。   进了预定的房间,慕雪芙眉心微微动了一下,房间里不止萧漓一个,还有几个萧家的人,不过有一人却极其的吸引人眼球。   那便是坐到萧漓身边的女人,她见宸王夫妻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一身雪白色暗纹散花长衣,衬着淡粉色牡丹花开抹胸裙,素白色纱绸披帛逶迤拖地。云丝如瀑,只简单的绾了一个云雾鬟,鬓间插着一只玉色牡丹簪,唯有几颗珍珠晶石点缀。她很美,有一种观之忘俗之感,月眉星眼,配上她颜如渥丹的脸,恍若悬挂在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皎月。而她最独特的地方便是眉心那一颗红痣,似一颗饱满的朱砂,平添万种风情。   “纤语见过宸王、宸王妃。”   她的声音很好听,苏苏的,哝哝的,如泉水涓涓细流,有一种江南女人的味道。   “纤语姑娘不必多礼。”   早就听闻忘忧居有一个叫纤语的花魁,名动京城,艳名远播,多少王公贵族趋之若鹜,肯花上千万两银子只为一睹其风采。但其心性高傲,只招待合心意者一见,所以大多数人就算有银子也不得见。   慕雪芙细细的打量着她,她也坦然的打量着慕雪芙。   两人穿着一红一白,如红梅在银雪中绽放,皆是绝色风情。   “早就听闻宸王妃为天下第一美人,本以为此说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才知百闻不如一见。”先开口的是纤语,她嘴角含着笑,柔柔的,眼中尽是欣赏之色。   慕雪芙微笑的回应,言简意赅,“彼此彼此。”   其实慕雪芙容貌在她之上,只是她那股出尘脱俗却是慕雪芙没有的,所以虽容貌不及,但气质却出众。   萧漓朝景容和慕雪芙招手,笑着道:“快入座,快入座,就差你们两个人了。要不是等着你们,我们早就吃上了。”等景容坐下,他拍着景容的肩膀,笑吟吟道:“让你去接人怎么接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腻歪了一番才出来啊?”   景容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上嘴,转而对慕雪芙道:“表嫂想吃什么,今天我做东,尽管点。”   慕雪芙看了眼墙上的菜牌,很多,看的眼花缭乱。她摇头,看着景容,“你知道这什么吃的最好吃吗?”   景容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嘴角勾了下,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问题你得问萧漓,他是这的常客。”   慕雪芙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萧漓道:“我不挑食,只要好吃就行。”   萧漓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旋转了一下,看出慕雪芙问话的猫腻。按他以往的性子,必然要挑拨一下,但一想到景容才刚刚哄好,要是他再特意挑拨,使得人家两夫妻又失和,不定景容怎么收拾他,便歇了这份心思。他揶揄到看着景容,景容果然给他投来警告的一眼,他轻咳一声,遂张罗起来,“那就我来,我告诉你们,这忘忧居就没有我没吃过的菜,哪道菜最好,那道菜最难吃,我最知道。来来,小二,给小爷我来个富贵醉虾,清蒸螃蟹,贵妃鸡”   “哥,你这是了啊?”坐在慕雪芙旁边的是萧漓的妹妹萧潇,今天为了来凑热闹特意穿了一身男装,她身量小,还未长开,就算穿着男装也分辨不出来。她睁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哥哥说出一大长串的菜名,不由吃惊问道。   “没见识,爷我每次来不是要这些?”萧漓嫌弃的撇了撇嘴,又点了两个菜才算完。   萧潇灵动的眼睛轻轻眨了眨,连忙道:“那你要多经常带我来见识见识。”   “你倒是会捋杆爬。”景容看她,面容肃色,“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来这种场所,以后不许再来。”转而对萧漓道:“你自己来就算了,怎么能将她带到这?”   萧潇怯怯,但又不服气,“那你还带表嫂来这里。”   景容道:“若不是你哥邀在这,我岂会带她来这种地方。”   景容的语气很明显对这种风月场所充满不屑,使得纤语面色上微微一窘,但很快她又恢复常态,仿佛没有半点波动。   萧漓将她脸上的窘色看在眼里,暗自拍了拍她的手。纤语抬头与他对视一眼,风轻云淡的浅浅微笑。   这样的举动慕雪芙卷入眼底,想了想,没有说话。   萧漓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派头,道:“这有什么不好?我倒觉得这里最是轻松自在,看看美人,听听曲,逍遥乐无边。”   景容瞥了一眼他放在纤语手上的手,道:“你来喝喝花酒,逢场作戏也就算了,萧潇的名声不能所累。”   萧漓面色上有些难看,慕雪芙偷偷的拽了下景容,道:“人活着只为自己快活,若是做什么都想著名声,也便没了趣味。何况我看这里清幽高雅,别有一番滋味,偶尔来一次没有关系。”   她本不愿管这些闲事,但却不想一顿饭吃的不快活。若是一起吃饭众人都闷闷不乐,那这顿饭,菜再好也失了味道。 第一百九二章 景容偏见   萧漓不住的点头,看着慕雪芙像是看到了知己一般,眼睛里闪着光亮,“嫂子这话不错,要是什么都顾及名声,那活着多累啊。”他看着景容,带着挑衅之色,“阿容,这点你就不如嫂子了。”   景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浅啜了一口,“下次你再将潇潇带到这来,舅父饶不了你。”   萧漓挑高了眉头,“你这是要告状的意思?”   景容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说哪?”   “好。”萧漓咬了咬牙,用力颔,不以为然道:“你以为我愿意带着她啊?我还嫌她多余哪。”   萧潇皱着脸瞪着自己的哥哥,真是,只要一提到爹就把她这个妹妹卖了,哪有这样的哥哥?正嘟着小嘴生着气,便看见自家哥哥冲自己眨了眨眼睛,又朝王爷表哥怒了努嘴。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溜溜一转,便知道原来是自家哥哥特意说给王爷表哥听的。   哈哈,她就说嘛,哥哥怎么可能会嫌弃她这个美丽可爱的妹妹哪。瞬间内心就得到治愈,脑子里已经在想下次再来要穿什么衣服了。   景容虽垂着目,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但也不愿在纠结这个问题,只因刚才娇妻已经嫌他多话了。   坐在萧潇身边的是萧家二房的次子萧淳,平时萧漓来这风月之地,几乎都会带上他,也算是个纨绔子弟吧。他见气氛有些凝滞,众人又都不说话,连忙张罗搞氛围,将话题岔开,“我听说皇上准备给无忧公主挑选驸马,你们说,谁能那么倒霉娶了那个刁蛮公主回家。”   这话题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几个人皆不约而同的看向景容。   萧漓道:“那个刁蛮公主谁娶她谁倒霉,我看皇上这次要大伤脑筋了。”   萧淳附和,“可不是,不过我听说无忧公主说什么也不嫁。”   萧漓冲景容眨了眨眼,调侃道:“她指定是心里还惦记着你,说起来这个无忧公主也真是长情,这么多年了,想嫁给你的心却从未变过。”   菜一道道的上了桌,景容夹了两只虾到慕雪芙的碗里,听了萧漓的话,横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要是再胡说,我就去求皇上让你做他的乘龙快婿。”   “别别,让我娶她不如直接杀了我。”萧漓连连挥手,像遇到瘟神一样,“我敢保证以后谁要是娶了她一定没好日子过,小爷我惜命的很,还不想英年早逝。”   萧潇往慕雪芙身边歪了歪,拉住她的袖子,小声窃窃道:“表嫂你知道无忧公主喜欢我容表哥吗?”   慕雪芙睨了眼景容,她知道他听的到,遂回答道:“当然知道,不过一个无忧公主我还不怕。”   “哇,表嫂我好崇拜你啊,情敌攻势那么猛你都毫不畏惧,怪不得容表哥那么喜欢你。”萧潇带着崇拜的目光仰看着慕雪芙,此时慕雪芙在她心里与书上那些不畏强权的女人一样,都是她所敬仰的。   慕雪芙微微一笑,道:“不是我毫不畏惧,而是这种事我已经司空见惯。你表哥招风的很,大把的女人对其趋之若鹜,我要是这个也怕那个也怕,早就吓死了。”   萧潇非常同意她的话,先是不住的点头,后又看着景容摇头,不禁感慨嘀咕,“这男人长得好看也不是一件好事,容易被人惦记啊。那我长大了就找个长得丑的夫君,不不,长得丑我还找什么夫君啊?”纠结了半天她又向慕雪芙靠了靠,悄悄道:“表嫂你可要看紧了我容表哥,别让他被坏人叼走了。”   景容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他狭长的眼眸有意无意的在萧潇的脸上刮了一下,萧潇接收到这种包含着危险的信息感觉闭上嘴嘻嘻哈哈打浑过去。景容很满意她识趣,收回蕴着阴寒的目光,又将慕雪芙拉到自己身边,在她耳边低语,“别听她瞎说,我不用你看紧也不会被别人叼走。”   “那可不一定。”慕雪芙目光落在他手上,轻轻的回了一句。   “什么不一定?”慕雪芙的声音并不低,萧漓正好听见了这一句,好信似的问道。   景容随手夹了一筷子的菜到他的碗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萧漓讪讪一笑,道:“难得表嫂与我们一道吃饭,我这不是想亲近亲近嘛。”又与慕雪芙道:“我听襄阳侯说表嫂琴艺高,正好,纤语在琴艺上也颇有建树,若是无事你们可以一同切磋一下。”   景容皱了皱眉,直接替慕雪芙回绝,“她没空,也没闲工夫像你似的一天天往这钻。”   一语出,萧漓顿时脸上的笑容凝固住,然后一点一点的收敛起来,并不好看。而纤语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只是慢慢低下了头。   慕雪芙认真的打量了下景容,记忆里他素来对待人都是温和有礼的,从来没见过他对人冷嘲热讽过,而且还如此的不留情面。她夹起一大块景容不喜欢吃的肥肉到他的碗里,转而含笑对纤语道:“何必无事才切磋一下,今日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久闻纤语姑娘大名,更知其抚琴技艺了得,如阳春白雪,绕梁三日,今日有幸一见,定要讨教一番方不虚此见。”   纤语抬起头,眼中闪着光亮,“宸王妃抬举纤语了,娱技而已,哪里匹配得上王妃的夸赞。”   慕雪芙道:“是与不是,等用完膳后你抚一曲于我不就知道了?”   萧漓又恢复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目光越过景容看着慕雪芙,嘴角咧的很大,喜滋滋道:“纤语的琴,我保证雪芙听了一定觉得不枉此行。”说完也恶趣的夹了块肥肉到景容碗里,然后冲他做了个鬼脸,嗤鼻道:“你也就会下下棋,这种高雅的艺术定是欣赏不来。”   景容看着堆在面前的肥肉,带着闪电似的眸光射向萧漓,萧漓对此视而不见,只一味的给慕雪芙夹菜,还亲切的“雪芙雪芙”的叫着。   慕雪芙看着脸色各种别扭的景容,嘴角微微扬起,拿起一个小蝶,将他碗里的肥肉都夹了出来放在小蝶上,轻轻道:“我可不想要个胖王爷。”然后又挑了几样他爱吃的给他,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嗔道:“还不快吃。”   景容脸上泻出笑意,紧抿着唇瓣,许是怕若是张了口会笑出声。他的小芙儿看上去对他冷淡,其实还是关心他,看,连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一清二楚。   他一口一口津津有味的进着,只觉得今日的饭菜格外的秀色可餐。   萧漓他们几个也都是爱闹的性子,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满是欢声笑语。慕雪芙是第一次在外与萧家的人相处,以前景容也带他去过几次萧侯府,但可能是因为有长辈在的原因,远不及今日轻松惬意。   正说笑着,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吵闹声,越及越近,而其中有一个声音尤其的嚣张跋扈,“滚,爷我今天就必须进这天字号房,你要是再拦着爷,信不信爷砸了你这忘忧居?”   “慕三爷,慕三爷,慕三爷,您大量,这天字号房已经有人在里面用膳了,小的带您去地字号房,那房间比天字号更敞亮华丽,那才附和您的身份啊。小的再叫月影和花影陪着您,保管她们将爷您服侍的妥妥帖帖。”   慕三爷,这皇城里被人这样称呼的就只有左相府里的慕三公子慕峻苼。   “你少在这糊弄我,爷还告诉你,今天不是天字号房、地字号房的事,爷就是要纤语陪着,你要是不想爷进去,就把纤语给我叫出来。你是不是以为爷我的银子不够,我告诉你,爷的钱,管够。别说是个姑娘,就是买下你这个忘忧居都不成问题。”   “是是是,三爷您财雄势大,我们忘忧居才几斤几两啊。但您也知道,我们纤语姑娘不同别的姑娘,她见不见客不是我们说了算,只看她愿不愿意。再者今日她确实在里面陪客,真是无法抽身伺候爷。”   “不就是一个臭婊子,哪来的那些规矩?今日她不伺候爷也得伺候!滚开”话音未落,直接就把门给踹开了。   早在那嚣张的声音响起慕雪芙就听出是慕峻苼,再听那龟奴称呼为慕三爷就更加确定是那个让慕昭霖头疼不已的慕家三少。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萧侯世子包下了纤语姑娘。”一屋子的人,慕峻苼头一个看到的就是正对着门口的萧漓。论身份,萧漓身为世子自然在他之上,但因靖远侯府不复当年风光,已经没落,所以他也不将萧漓放在眼里。   眼神一侧,又见宸王和慕雪芙也在,微微愣了下,他嘴一撇,朝景容拱了拱手,“没成想宸王也在这。”目光在慕雪芙身上游转一圈,满目鄙夷,奚落道:“但我更没想到宸王妃也在。”慕峻苼扬起下巴,斜着眼看着慕雪芙,很是讥讽,“慕雪芙,至于吗?男人逛窑子很平常,你就算看的再紧也不应该跟着来,如此不识趣,我要是宸王早把你休了。” 第一百九三章 惩治三少   景容清润的面庞上满是勃勃怒意,闪烁着阴森的冷峻,声音低沉如浮在冰池上的碎冰,“本王奉劝慕三少说话之前最好先动下脑子。”   “我是没脑子,不像宸王说每句话做每件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我这个人也向来是个直肠子,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最不会在暗地里搞阴的。”慕峻笙轻嗤一下,不以为然,低低头弹了弹衣襟,“话说回来,上次我进卫尉寺还要多亏了宸王两夫妻,慕雪芙不过是嗑了下头就让我蹲了那么多天的大狱,还真是当了王妃就身价百倍,金贵起来了。”顿了顿,慕峻笙走到与慕雪芙正对着的地方,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盯着她,“可是就算披着再昂贵的外衣,也改变不了低贱的躯壳。”   怒意如涨潮的海水席卷而来,景容双目覆寒,手指握成拳状,似一头处于暴怒边缘的雄狮,因雌狮受到伤害而蓄意待欲与敌人搏命。   待要爆之前,慕雪芙却突然握住他的手,并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慕雪芙淡然的回视着慕峻笙,倏尔璀璨一笑,这一笑犹如升到夜空的烟花,令万物皆失了颜色。慕峻笙虽厌恶她,但却抵不住这一瞬间的惊艳,刹那的怔忡之后,他结结巴巴道:“你,你笑什么笑?”   慕雪芙依旧含笑,只是笑容却渗着如冰池上冒着的丝丝寒气,“我只是觉得你虽没脑子,有句话却说的极对。”   慕峻苼觉得她笑得古怪,紧蹙着眉头,闷闷道:“什么话?”   “再昂贵的外衣也掩盖不住低贱的身躯。”慕雪芙一字一顿的说着,声音轻柔如一缕出岫的轻云,“比如你,穿得再人模人样,也掩盖不住你散出来的恶心味。”   “慕雪芙你这个”慕峻苼气的眼睛赤红,气急败坏起来,一些口无遮拦的话到了嘴边差点当着景容的面辱骂起慕雪芙来。   慕雪芙还不畏惧迎着他充满怒火的眼睛,挑衅道:“我怎么样?慕峻苼,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要不要送你去大理寺坐几日客啊?”   提及上次,慕峻苼火气更大,他指着慕雪芙,呵斥道:“我就知道上次的事是你搞的鬼,爹平时那么疼我,要不是你从中作梗,爹怎么会不管我。”   “是啊,就是我特意告诉父亲,不让他去帮你。我怕你连累了他的名声,让他名誉扫地。你知不知道,外面人都说左相府的儿女个个都是人中翘楚,唯有三少,不学无术,声色犬马,简直丢尽了左相府的脸。”慕雪芙不愿反驳,索性直接坦然承认,还字字珠玑讥讽慕峻苼,在众人面前将他贬低的一文不值。   “慕雪芙,算你狠!”被如此羞辱,慕峻苼简直火冒三丈,鼻息喘着大气,平息着汹涌的波涛。他虽与慕雪芙是宿敌,但是有宸王在,他也不敢太放肆。   转而他将矛头对向纤语,一把将纤语从座位上拽起来,害她差点站不稳摔倒地上。慕峻苼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如同一个地痞流氓一般在纤语身上动手动脚,“平时装的那么高贵,不过就是个妓女,还不是陪男人睡觉。你把自己吊高了卖,也不外乎是因为钱。萧世子能买得了你,大爷我也买得起。”   纤语脸上通红,边挣扎边道:“像你这样的无赖,我是不会接待你的,你放开我。”   萧漓哪里沉得住,冲着慕峻苼一拳打过去,“你没听到纤语让你放开她吗?你这个混蛋!”   慕峻苼是个无赖,看拳头过来,拉着纤语就往自己前面挡,但却不松开她,而且还抓的更紧,弄的纤语白皙的手腕上显出一道红痕。   萧漓这一拳差点打在纤语脸上,幸亏他立即收了手,“你这个王八蛋竟拿女人当挡箭牌,你算什么男人!”   慕峻苼歪着头,挑衅的看了眼萧漓,又用手在纤语脸上摸了下,粗言秽语道:“是不是男人,今晚我宠幸了纤语她就会告诉你了。”   萧漓咬着牙,又是一拳,这回他出手快,慕峻苼还没反应过来便直击他的眼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变成太监,让你当不成男人!”   被萧漓打到,慕峻苼岂会善罢甘休,松开纤语的手,就出拳回击过去。一下被萧漓躲过去,他不罢手,又打了过去。   萧漓不甘示弱,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到了一起,连身边有人拉架都拽不住他们两个。   景容稳如泰山的坐着,澹澹的看着他们,嘴角泻出一抹哂笑。   他自是清贵,当然看不起纤语这样的女子,对于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妓女打架的行径更是看不起。虽然萧漓是他表弟,他还是带着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上次萧漓和平郡王起了龃龉就是因为这个纤语,今日又因为这个女人和慕峻苼打架,还真是红颜祸水。   慕雪芙看着景容的样子,颦了颦眉。房间是敞开的,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很多人围观。再一看这屋子里的几人,都是身份不简单的,皆频频私语。   见状,慕雪芙对景容道:“适可而止,再闹下去可不好听了。”   景容轻睨了一眼围在门口的人,挥手让越风将人清走关上门,但却不着急让人将纠缠在一起的慕峻苼和萧漓分开,只事不关己道:“已经闹的这么不像话,还怕什么不好听。”   扭曲在一起的两人就像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直打的筋疲力尽才算停战。   慕峻苼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尤不甘心,口无遮拦起来,“你不要以为你是世子就高高在上,老子从来就没把你们靖远侯府放在眼里。你爹因为帮逆贼说话而得罪皇上,弄得自己连在朝中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不得不卸官归田。如今的靖远侯府连普通的大臣都不如,要不是有宸王,你们侯府也不过是个破落户。哪还能让你们府上吃朝廷的俸禄,哪有你能在大理寺做事?”   “逆贼”两个字如一记重拳打在慕雪芙心上,她面色一白,拍桌而起,三步并两步走到慕峻苼面前,“啪”的一巴掌下去,灌了十足的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找死!”她低沉着声音,似是有沙粒在喉咙上捻转,又像是有炙热的岩浆在舌底滚动。一字一顿,仿佛是从牙缝里迸出来似的。   慕峻苼被突然打了一巴掌,有些懵住,瞠大了眼睛似要迸出来一般,惊愕过后,他带着怒吼的音调,气急败坏喊道:“慕雪芙你这个野种你敢打老子!”   “啪”又一巴掌紧随其后,慕雪芙两只手的手心都泛着红,还带着麻麻酥酥的痛感,她手指指在慕峻苼的鼻尖,道:“我是宸王妃,是皇家媳妇,你敢辱骂我,就是公然蔑视皇族,藐视皇上。你信不信凭这一点我就能处置你,要你的命?”   慕峻苼果然心里蒙上一层胆怯,但又不愿在慕雪芙面前示弱,他咽了咽喉咙,梗长脖子,“你试试,我就不信你敢动我。就算爹再宠爱你,但我是他儿子,我就不信你要是动了我,爹会饶了你。”他打掉慕雪芙的手,反过来指着她,“你不要以为你是王妃就了不起,你要是逼我,别怪我将你是外室生的野种的事抖出来,到时大家谁都别想好!”   “好啊,你去抖啊,不过在那之前你也别想好过!”慕雪芙对着他的要害之处就猛踢了一脚,“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倒要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活!”   慕峻苼之前护着脸,但没想到护得住上面却没护住下面,被踢了一脚,疼得他直弓着腰嚎叫。他赤红的双眼如刚刚铸出的宝剑,锋利而灼热,紧紧的射向慕雪芙,他脸上的肌肉不停的颤抖,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已爆出,“慕雪芙我跟你势不两立!”   慕雪芙抬脚又去踹,但却被景容一把拉住,没踹到,她心里的火气更大,甩开景容,指挥紫夭,“把这个人给我扔到楼下去!”   慕峻苼喝道:“野种你敢!”   慕雪芙道:“你看我敢不敢!”又对紫夭道:“还不做,难道让我亲自动手吗?”   紫夭抖了一下,心中戚戚,主子是真的动了大怒,不然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疾言厉色毕露。她照着吩咐,拉住慕峻苼的后衣服领子,提起就往门外走。紫夭的力气大,提着他倒像是老鹰提小鸡似的。   有陪同慕峻苼来的人想上前阻止,被慕雪芙喝住,“谁今日敢和本王妃作对,我就把你们通通都扔下楼!”   慕雪芙的怒火如同燎原一般燃烧,让景容十分惊诧,印象中她很少如此大雷霆,也未见过她这么怫然作色。但作为她的夫君,他又何以不力挺她,当即道:“滚!”   景容说一个字比慕雪芙说一百句都要好使,那几个陪着慕峻苼而来的纨绔子弟可不敢得罪宸王,得得瑟瑟的朝景容行了一礼,一溜烟,比兔子跑到还快。   慕雪芙看着他,眉宇嘴角皆微微上扬,转瞬看了眼慕峻苼,简简单单道:“扔。” 第一百九四章 不敢的爱   “慕雪芙你要是敢扔我,我饶不了你。你快让这个贱婢把我放了,快点把我放了!”慕峻苼死死的抓住围栏,恐惧的看着离地好几米的地面。他现在整个人都已腾空,只要一松手就会摔下去。   如杀猪似的惨叫声让人想将耳朵堵上,慕雪芙将门一关,不去理会。   紫夭嘿嘿一笑,一点一点掰开慕峻苼的手指,幽幽道:“三少爷别怕,也不高,只是二楼,最多也就是骨折脱臼,摔不死人。谁让你说话跟狗放屁似的,激怒了我主子,这都是你自找的!”话音一落,揪着他后衣襟的手一松,然后就看着他如坠蝶一般摔落到一楼的大堂中央。   “嘭”的一声,连一楼地板都震得颤,接着就是慕峻苼鬼哭神嚎。听到这样的声音,绷着脸的慕雪芙唇边慢慢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笑容,与景容对视一眼,不自觉清灵的笑声溢出嘴角。由她第一个笑出声,房间里的人接二连三笑出声,萧潇更是夸张,连腰都笑弯了,就连景容,都无奈的笑出来。   “表嫂你刚才好神气,简直就是霸气十足!”萧潇捂着肚子,边笑边道。   萧漓冲着慕雪芙竖起大拇指,“表嫂你那两巴掌打的真痛快,我看着那贱人被打,从脚后跟爽到头丝。现在他又被扔到楼下,我这气别提多顺了。”他脸上有好几处乌青的伤痕,说这话时还眉宇飞扬,看上去有几分滑稽,“还有那一脚,我都替他疼。阿容,你以后可别惹表嫂,不然我担心你”眼睛往景容下身颇有深意的一扫,“嘿嘿嘿”   慕雪芙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就投入景容的怀里。   景容搂着她的肩,笑着道:“你这火气也真大,我险些都被你唬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娶了个母老虎回家哪。”   慕雪芙仰头在他肩上打了一下,嗔道:“你敢说我是母老虎?”   “不敢,不敢,我的小芙儿不知道多温柔,怎么可能是母老虎?”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身边的人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萧漓抖瑟着全身,翻了翻白眼,“肉麻死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恩爱,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真是世风日下。”   纤语殷羡的看着景容和慕雪芙,又看了眼身边的萧漓。   景容也看向萧漓,脸上的温度和面对慕雪芙完全不同,肃色道:“我还没说你,”目光在纤语脸上轻轻一刮,“今日的事很快就会弄得满城风雨,堂堂侯府的世子爷为了一个竟和人打成一团,足以沦为笑柄。”   “我这个侯爷世子已经让人看不起,难道还怕成为别人饭前茶后的谈资吗?”萧漓撇了撇嘴,不以为意,摸了摸受伤的眼角,“嘶”的冷吸了一口。   “今日之事都是纤语惹的,让世子为我受伤,纤语实在过意不去。”纤语面容愁丝缕缕,如荼蘼花一瓣一瓣的绽开蓓蕾,拢着淡淡的忧云。   萧漓抚着她的肩,脸上难得露出严肃的神色,“不关你的事,都是那个慕峻苼捣乱,下次他再敢来欺负你,我就废了他。”   有这样一段插曲,大家也都没有心情再抚琴弄曲,没多久景容就带着慕雪芙离开了忘忧居。   “王爷很不喜欢纤语姑娘?”回去后,慕雪芙忍不住问起景容。   景容将她拥在怀里,皱着眉头看着她一直抱着的雪球,回道:“我只喜欢你。”   炙热的呼吸吹得慕雪芙耳朵都红了起来,她侧了侧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很看不起纤语姑娘吗?”   “她一个青楼妓女,有几个人会看得起,更遑论本王?就是表面再风光,再受人追捧,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卖身卖笑的女人。”景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鄙夷之色,最近他在慕雪芙面前都用“我”来称呼自己,但说到纤语却以“本王”自称,显然是视之尤芥。   慕雪芙垂沉思,抚顺着雪球皮毛的手慢慢停顿下来,侧头看着景容,带着试探的语气道:“我看萧漓好像很维护纤语姑娘,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   景容道:“谁都看得出来,可是喜欢又怎样?他是世子爷,难道还能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   “我今日虽第一次见纤语姑娘,却觉得她很是清雅脱俗,如天山上的一株雪莲,不受世间万物的纷扰,遗世而独立。”慕雪芙心中微微喟叹,如此世间少有的女人,却沦落到风尘之中,实在是可惜。她轻轻道:“纤语姑娘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只因其父得罪权贵,被人诬陷落得下场凄惨。她兄弟充军塞外,而她便被卖到勾栏里为娼,她又何尝愿意?身如浮萍,半点不由己,亦不是她能选择的。以己度人,王爷不该心存偏见。”   对于纤语的身世慕雪芙感同身受,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才会对她惋惜同情。   景容眼中闪过一丝怔忡,慕雪芙很少管别人的事,更很少会议论他人,今日却为只见过一面的纤语说话,这不得不使他惊诧。   “芙儿你很少会帮人说话。”景容将她髻上的簪子拿下来,这簪子总是刮他的脸,碍事的很。   “不是我帮她说话,而是觉得难得有这么个妙人,却身处风月之中,难免有些惋惜。”索性,慕雪芙将头上的饰全一件一件的拆下来,将头也全都放下来披散着。   玫瑰花味头油的香气如春日里漫山盛开的鲜花,催人欲醉。景容下巴抵在她的顶,嗅着满头的香味,心生旖旎,他亲吻着她的,然后一点点挪到她的脸上,含糊道:“各人有各命,有些事看不上去身不由己,其实也不过是心甘情愿。再说,就算她清白无瑕,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被舅父接受。而一直以来我没有阻止萧漓和她在一起的原因,那也是因为我知道她进不了靖远侯府的大门,即便萧漓有多喜欢她。”   闻言慕雪芙推开他,剪水双瞳如倒映着在清澈的湖水里,一眼望穿秋波,“那要是我如纤语一样沦落青楼,是否在你的眼里也是一样觉得肮脏、污秽、不屑哪?”   “不许说这话!她怎么能和你比?”景容搂住慕雪芙,隔在中间的雪球不断的涌动,他看都不看一眼,抓住它的毛就扔到了地上。然后深深的吻了吻慕雪芙的唇,“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冰清玉洁,最美好,是这世上最好的。”   “我是说如果。”   “就算如果真的生,你在我心里也是最纯洁无瑕的。”   慕雪芙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双唇上,眼神有些恍惚,她徐徐抬起头抚摸着景容的面庞,“你看,你对我如此,何尝不是萧漓对纤语如此?”想了想,她靠在景容的怀里,笑着道:“不过要真的是那样,我们或许就不会相识。你是宸王,或许还是会娶左相府家的小姐,但不是慕雪芙,而是慕梦莲,亦或是左相府里的任何一位小姐。”   景容淡淡的微笑,霞姿月韵,如唇边含着半缕月色。他一字一字的说着,每一个都仿佛在蜜罐里浸泡了许久,怎么化都化不开,“若你不是左相府的小姐,我或许会娶别人,然而娶回来又怎样,还不是和府里的其他女人一样都是摆设罢了。我想一个人遇到谁,爱上谁,都是注定的。这世间唯有你能让我心动,所以即便茫茫人海,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爱上你。不管你是左相府家的小姐,或许平民百姓,甚至是青楼女子,我都只要你。”   他的眸光中有无数的灿星银云流转,慕雪芙看着他的眼睛,那浩瀚星河里有她的容颜。只是那星辰不断的闪烁,一睁眼,一闭眼,让她生怕失去这片璀璨星辉。慕雪芙搂住景容的脖子,手微微颤抖,心里带着一种莫名的窒息感,连手心都有些冒汗,“我要是人们所说的叛贼之女哪?”   景容眼角向上轻轻一挑,本觉得慕雪芙说的话很可笑,但见她的神色极其认真,也郑重起来。他肃了肃色,语气肯定如山顶放置了千年的磐石,而声音轻缓又似和煦春风贯入耳中,“不管你是谁的女儿,叛贼也好,逃犯也罢,我景容此生此世,来生来世,只要你一个,只爱你一个。”停了一下,景容抱住慕雪芙,很紧,仿佛是要将她桎梏到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声音有些凝噎,蕴着一层淡淡的祈求,“芙儿,我很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   他愿意付出,但越是爱,就越想得到她的回应。这段时间他看似痴缠着她,无赖着她,可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始终找不到归属。   爱就像是被灌输内力一般,如一缕一缕轻烟缓缓而来。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到景容的衣服上,慕雪芙的眸中有晶莹的露珠起了氤氲,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搂着景容。   景容,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不敢爱。 第一百九五章 上门闹事   沈若水来闹是慕雪芙预料到的,看着她鼻子一把泪一把,带着控诉般声声诉讨,慕雪芙不由自主的抠了抠耳朵。   “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一个父亲,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让人将他扔下楼哪?”   “我统共就两个儿子,芸哥两岁就不幸离世,唯胜苼哥这一个,你这么对他,害得他先是差点断了根,后又摔得遍体鳞伤,连胳膊都折了。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歹毒,我们家是怎么招惹你了,让你这么心狠手辣的痛下杀手!”   “你仗着宸王妃的身份,欺负我们母子,你小心天打雷劈啊!”   “你知道笙哥是我的命根子,为了对付我所以处处针对他,谋害他,我告诉你你要是恨我就冲着我来,如果笙哥再有什么意外,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和你斗到底。”   如涨潮一般,音浪一声高过一声,仿佛是对着弑子凶手似的,沈若水赤红了眼睛怒瞪着慕雪芙,简直是恨不得上前将她咬死。   慕雪芙冷漠的瞧着她,唇边勾着一抹哂笑,面对沈若水,她只愿做个冷眼旁观的人,连多和她说一句话都懒得说。   慕雪芙懒懒的依靠在圆枕上,圆枕上的大红云丝缎上绣着青红捻银丝的莲花的图案,与她身上穿着的接天莲叶浅碧色群裳相得益彰。见沈若水的控诉声慢慢转为戚戚的呜咽声,她掩嘴打了个哈欠儿,“还没嚎完吗?用不用本王妃特意给你租个场子,让你唱一出窦娥冤?不是我夸你,你这幅嗓子都能唱一出堂会了。”   沈若水愣了下,抬眼看着慕雪芙,她没想到自己哭骂了半天,慕雪芙竟无动于衷。“啪”一声,她将桌几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赫然站起来,喝道:“慕雪芙你欺人太甚了!”   慕雪芙哂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道:“左相夫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失态啊?你再怎么说也是官家的小姐,怎么和个泼妇似的?怪不得父亲冷落你宠爱新人,你也应该自我检讨检讨。”   沈若水如遭雷击一般,身子晃了晃,指着慕雪芙的手微微颤颤,“你这个臭丫头,你不要以为当上王妃就了不起了,信不信我出去这里就将你是相爷从外面抱回来的事说出去?”   慕雪芙不以为意,手撑着下巴,道:“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你说的话和慕峻苼说的竟完全一样。我不是不相信,我当然相信,你们母子什么做不出来?你也大可以到外面去宣扬,只是到时候我怕相爷饶不了你。”又补充道:“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问问你的宝贝儿子说了什么话,我打他,把他扔到楼下都是轻的。奉劝你一句,要是想他活的长久,好好约束约束他。”   沈若水面色一白,仍故作理直气壮,“我该怎么管教儿子用不着你插嘴,我的笙哥只不过是性子耿直,要不是有人招惹他,他才不会惹是生非。”   “呵。”一抹讥笑无意识的从慕雪芙嘴里溢出,“呵呵。”   “什么事情让我的小芙儿这么开心啊?”正巧景容掀开门毡子进来听到慕雪芙的笑声,脚迈进来一步才看到沈若水,“哦?左相夫人也在。”   沈若水本看准了时间,知道平时这个时间宸王都会在办公,没成想今日却撞个正着。刚才还对着慕雪芙疾言厉色的脸陡然一变,笑容满面,仿佛要挤出花一般,向景容屈了屈膝作揖,“参见宸王,昨日我家笙哥无知,冲撞了王爷和萧世子,所以今日臣妇特来赔罪。”   景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架势哪里是赔罪,分明是来向他的小芙儿兴师问罪。他点了点头,走到慕雪芙身边坐下,“就是夫人今日不来,本王也要到左相府走一趟。”慕雪芙将他身上的棉氅解下后,他抱着慕雪芙,“不想夫人倒是比本王快一步,既然夫人来了,那本王就嘱咐夫人一句,回家多管教管教令郎。当着本王的面都敢侮辱本王的舅父和表弟,他实在是一点都没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念他是王妃的兄长,不欲追究,昨日的事就当没生。不过若是还有下次,本王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沈若水面色讪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双手不断搅动了丝帕,赔笑道:“王爷教训的是,只是笙哥一向单纯,容易被人怂恿,昨日的事定是被人利用,才会口无遮拦。望王爷见谅,不要和他计较。”   景容看都不看她一眼,“本王说了昨日的事就当没生。”未等沈若水高兴,又听他道:“所以说让夫人回去后好好管教管教,不然下次,他就没这么好运,只是挨了两巴掌,被扔下楼。”   沈若水打了个颤,抬眸看着事不关己的慕雪芙,悻悻道:“臣妇知道,回去后一定好好管教,绝不会让他再犯。”   景容截住她带着阴毒的目光,目光所及,令沈若水胆寒,感觉低下头。景容不耐,眼角闪过一丝幽蓝的光亮,直接赶人,“送客。”   沈若水走后,慕雪芙难得一直窝在景容怀里没有推开他,“幸亏你回来的早,不然我还真不好应付她。”抬起头,凝视着景容,温声道:“还是王爷厉害,一回来三言两语就将她打掉,还能让她哑口无言,换做我,唉,怕只有挨骂的份。”   “你是能吃亏的主吗?”景容轻轻笑了笑,“我进来时就见她脸色不好,不用问就知道她在你这没占到便宜。”   慕雪芙眸光闪闪,狡黠笑道:“可也不及王爷下逐客令让她难堪百倍。”   “有没有被欺负?”景容抚摸着慕雪芙如玉的面庞,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温柔的问道。   慕雪芙蹭了蹭他的鼻子,道:“可能是我欺负她吧。”   “你就会欺负人。”这样不经意的举动,似是一只展翅的蝴蝶挥动着翅膀,在他的心里轻轻一刮,撩拨着他的心弦。景容的眼中此时装满了慕雪芙的容颜,她这双潋滟媚眼就像是一个漩涡,使他沉迷其中。   慕雪芙没注意到景容眼中的缠绵,挑了挑眉,反驳道:“我哪里会欺负人?”   “你不就天天欺负我?”   “我哪天天欺负你,是你欺负我还差不多。”   “哦?那我怎么欺负你啊?”景容低低一笑,伏在慕雪芙的耳边调侃她,“你要是说像昨晚一样那叫欺负你,那我就承认。”   昨夜景容缠着慕雪芙要了一回又一回,直弄得她哭出来才算饶过,这中间她不知说了多少次他欺负她。想起昨晚,慕雪芙脸上倏然红了起来,娇嗔道:“你就会欺负我。”   “呵呵,我只欺负你。”景容看着她这娇嫩如花的样子喜欢极了,只觉得怎么抱都抱不够。他也不顾身边有人,搂着慕雪芙就亲吻上,羞得他人连忙转过身偷笑。   腻歪了一会儿,紫夭进来通传,说是萧漓身边的小厮来传话,说萧侯爷听到有关昨天的事大雷霆,此时和世子爷吵得很厉害,望宸王过府劝一劝。   景容料到有此一招,二话没说便带着慕雪芙去了靖远侯府。   萧漓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直直的,虽是跪着,但其气势却一点都不服输。   “混账东西,为了一个妓女和人打架,还连累景容的名誉受损,以后你不许再踏足那种地方!”萧承嗣坐在厅里的正座上,满脸愠怒,似是黑云压顶,不断喘着大气。   “是慕峻苼先招惹的我。”萧漓梗长了脖子,颇不服气,再一深思父亲的话,道:“纤语不是妓女,我不许你侮辱她。”   “不是妓女是什么?在忘忧居那种地方还不叫妓女?你不要以为为父两耳不闻天下事,这叫纤语的女人我早就听说过,是什么京城第一花魁,专门陪笑卖身的。”   萧漓带着怒火,反驳道:“纤语才不是陪笑卖身,她向来洁身自好,最是冰清玉洁。”   “冰清玉洁?妓女也能冰清玉洁?放狗屁!”萧承嗣“啐”了一口在地上,怒喝道,丝毫没了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父子俩大眼对小眼,谁也不让谁,倒有几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   厅里的温度已经降低到最低点,不断冒着寒气,也寂静的怖人。   景容和慕雪芙来到,正好赶上这个档口,也让这如被冰凝固的时间解冻。   “阿容你怎么来了?”看到外甥带着外甥媳妇过来,萧承嗣神色缓和了几分,却不断埋怨着,“这天寒地冻的,你带着雪芙来也不怕冻着她,真是不会照顾人。”   可能是因为萧侯和爹爹交好的原因,所以慕雪芙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很亲切,而萧侯也是一样,甚至与慕雪芙提到过他曾有一位好友也是有一个女儿叫雪芙,还说慕雪芙眉眼处与那孩子有几分相像。正如此,萧侯对慕雪芙也格外高看了几眼。   慕雪芙最会哄人,含笑道:“我和阿容来看您,自然是掂心您,既是掂心着您,哪里还管什么数九寒天还是三伏酷暑?”   一句话,刚才还黑着脸的萧承嗣瞬间眉开眼笑。 第一百九六章 夫妻劝和   萧侯夫人李氏见萧侯霁色,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来,阿漓这次触了侯爷的霉头,出言顶撞不说,又因为那个叫纤语的女人犯了侯爷的大忌,她真是担心府里的其他人会拿此事做文章动摇阿漓的世子之位。   虽然靖远侯府不复当年,但到底是侯府,盯着世子之位的人大有人在。   幸好宸王来了,侯爷一向最喜欢宸王,有宸王保着阿漓,侯爷定不会再气他了。   “要是惦记我,就多回来。”对着景容和慕雪芙,萧承嗣的态度与之前简直云泥之别,神色慈爱,嘴边也抹着一层笑意,“嘴上说惦记我,你们一年回来几次?”   景容笑了笑,扶起萧漓道:“可我们刚回来就碰到舅父火,心有戚戚,哪敢回来。”   “哼,还不是这个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惹祸!”萧承嗣瞪了眼萧漓,指着他道:“谁让你起来,接着给我跪着。”   萧漓也是倔强,拂开景容又跪到地上,固执道:“反正我没错。”   萧承嗣满脸愠怒,斥道:“你这个逆子,教而不善,你就一直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侯爷你别动怒,阿离也是年纪小,不懂事,一时糊涂才着了那青楼女子的道。”李氏连忙上前扶住萧承嗣,并为他抚顺着后背,转脸看向萧漓,狠狠皱眉头,“你这个孩子,还不向你父亲认错。”   一旁一直看热闹的姨娘张氏见萧侯怒气减少了几分,忙火上浇油,“还年纪小?世子和宸王是同年同月,何时听说过宸王去青楼?姐姐,不说做妹妹的说你,你也该多加管束世子了。以后世子可是要继承侯府,要是说出去世子天天与那些宿柳眠花为伍,不得被外人笑掉大牙。”   “都是你惯的他!”被一拱火,萧侯本渐渐平息的怒意又涌了上来,还迁怒到李氏头上。他怒视着萧漓,隔空指着他的脑袋,“你平时风流我也就不管了,可昨天哪,把阿容和雪芙都带去那种地方不说,还与雪芙的兄长打架。要是为了伸张正义、救弱扶贫我夸赞你都来不及,但你是为了什么?为抢一个妓女!真是有出息!”   萧漓还想回嘴,被景容摁住才没有吱声。景容温和道:“舅父就因为这点小事动怒啊?一些流言蜚语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慕雪芙接着道:“这事都怪我,我一直对纤语姑娘好奇,几次吵着要去忘忧居一睹芳容。可是每次王爷都不应我,阿漓表弟知道此事想要偿我的心愿便带我们去了那里。再有昨日的事并不怪阿漓,都是慕峻苼惹起的事端,而且他素来与我不和,看见我在,所以才会找阿漓的茬。舅父就别责怪阿漓表弟了,要怪就怪我吧。”   “哪里是你的原因,一定是这个萧漓没少在你面前提起,不然你怎么会知道那个青楼花魁。”有慕雪芙求情,萧承嗣还能说什么,他肃着脸横斜着萧漓,“今天有阿容和雪芙为你求情就先饶过你,再有一次到外面惹是生非看我怎么收拾你。”   景容轻轻踢了一下萧漓,“舅父都已经原谅你了,还不起来。”   萧漓拍了拍身上的灰,睨了眼站在萧承嗣身边的张氏,沉声道:“本世子用不用管教还轮不到你一个姨娘在这说三道四。”   张氏咬了咬牙,对着萧承嗣嗔道:“侯爷。”   萧承嗣皱了皱眉头,横了横她,沉声道:“萧漓是世子,该怎么管教是本侯与夫人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张氏顿时神色陡然灰白,低头怯怯,“是。”   说起来这还是慕雪芙第一次当和事佬,看着萧氏父子又恢复往常的样子,心里也不由笑了起来。她看得出来,就算萧侯再生气,但心里也是心疼着萧漓。以前萧漓在外怎么风流,萧侯也从来没管过,这次动怒可能是因为事情与纤语有关。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大户人家谁会让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哪。看来,萧漓想和纤语在一起,应该是困难重重吧。   去一趟靖远侯府,萧承嗣当然是要留他们在那用膳。李氏感激慕雪芙为萧漓说清,对她更是多加关照,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话。又问了平时喜欢吃什么,连午膳都是照着她和景容爱吃的做的。   “听说你现在不住在宸王府?”用完膳后景容与萧承嗣他们去了书房,李氏拉着慕雪芙话起家常来。   慕雪芙浅啄了口茶,颔道:“是,如今我与王爷住在新宅,宸王府人太多,我喜欢清静。”   “那怎么行?”李氏冲她摇了摇头,眉宇间拢着淡淡的忧色,语重心长道:“你没听过一个成语叫做“鹊巢鸠占”吗?一天两天还好,你要是长时间不在王府里,那些妾室就忘了你是宸王府的女主人。”   慕雪芙轻轻地笑,风轻云淡道:“只要宸王是我的就好了。”   李氏愣了下,自古女人出嫁从夫,哪里听过男人附属女人的?沉吟片刻,方道:“别怪我说句不好听的,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更何况阿容是王爷。你们夫妻虽恩爱,但王府里还有其他女人。”停了下,她拉着慕雪芙的手,“你们成婚一年多,有没有想过要个孩子啊?这女人啊,有了孩子,就有了依靠。你要是能为阿容生下世子,你的王妃之位就永远不会动摇。”   一提到孩子,慕雪芙脸上笑意讪讪,被李氏拉着的手想抽出来又有些犹豫,“孩子还是随缘吧,反正我现在年岁也不大,还不着急要孩子。”   “怎么能不着急?你是正妃,一旦你生下嫡长子,那就是世子,以后无论谁生的儿子都不会跟你的孩子抢世子之位。但要是其他人抢先一步生下长子,这立嫡立长就难说了。别说是亲王世子,你看我们府上,萧漓也不过是个侯爷世子,就有人眼红着。刚才你也看到了,萧漓一旦犯错,张氏就在旁落井下石,还不是因为萧漓不是长子,所以这位置也做的不安稳。”李氏看着慕雪芙,眼中生出怜爱之色,拍了拍慕雪芙的手背,幽幽的叹出一口气,继续道:“这些话都应该是左相夫人和你说,但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并不和睦,再加上她是继室,也不会和你说这些话。你不会嫌我多事吧?”   慕雪芙知道李氏是好意,连忙摇头,“当然不会,我知道舅母是为我好。”她的脸上涨的如同浸泡着红珊瑚的湖水,羞涩而抱赧,“只是这种事也不是想有就有的,还是要靠机缘。”   李氏见她羞红了脸,抿嘴一笑,温声道:“看你和阿容这么恩爱,我想也不远了。你和阿容一对璧人,要是有了孩子,一定是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经李氏描述,慕雪芙眼前浮现出一张粉嘟嘟的孩子面容,像她也像景容,不自觉嘴角慢慢勾起几许笑意,正幻想着,脑海中倏尔闪过那个有关娘亲的梦。她脸色瞬间一白,如红梅被白雪染白,失了所有的颜色。连唇边的笑容也仿佛被冰冷的寒风胶凝住,许久才恢复自然。   李氏见她只是低着头含蓄的笑,以为她是难为情,便转了话题,不再谈论此事。   到了年底事情越来越多,经不住景容抱怨王府和新宅两头跑太奔波,慕雪芙只有跟着他回了王府。   再见明挽心,慕雪芙心里还是禁不住别扭,她虽相信景容的话,相信他和明挽心没生亲密关系,但一想到那天在马车上景容对她的呵护,还是无法能从容的面对着她。   回王府的第一天王府的侧妃、庶妃、妾室们皆到正院去请安,慕雪芙回来王府本是要直接回东院,谁知景容在她回来的前一天就将东院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正院,她也只好听从他的安排。   正院是王府的中心位置,不但是正王妃居住的地方,也是掌握后院大权的象征。现在慕雪芙居住在这里,也说明王爷将宸王府全权交与了她。   慕雪芙坐在上座的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镂花宝座上,手里捧着手炉,无聊的听着下面女人恭维的声音。脚边的雪球一直往她的鞋上爬,她点着脚尖一下一下的逗弄着它才算是在这枯燥的气氛中找到一点乐趣。   众人见王妃宁愿与狗玩乐也不愿与她们说笑,也都悻悻的闭上了嘴,一时房间里陷入尴尬的寂静当中。   慕雪芙看她们都不说话,方懒懒的开了口,“宫里刚派下一批时新的料子饰,我这也不缺,就送给你们拿去挑挑做些新衣裳吧。”   这也不是慕雪芙好心,只是因为宫里来的衣料饰还没有景容的芙蓉阁里的好,她穿惯了好的,这些算不上顶级的她自然不会穿上身。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在库房里存着可能会霉,不如拿出给府里的女眷,也不至于落下一个苛待妾室的名声。 第一百九七章 另立侧妃   青琢让人将布匹饰一摞摞的放在桌子上供人挑选,布匹光泽,饰耀眼,直看得人眼晕。   这些布料都是贡品,平时一年到头侧妃和庶妃也就能得几匹,侍妾又哪里能有资格得到。今日正妃大方,拿出来给众人分享,有几个人已经按捺不住性子过去挑选。   慕雪芙暗暗看了眼始终端庄恬笑、不争不抢的明挽心,这个女人永远都是如此温婉,淡淡的,却又散着魅力,确实是个不错的女人,若她是景容,应该也会喜欢。景容说对明挽心没有感情,她是相信的,但是她心里却始终有一根刺,哪怕那个人是个备胎,她也不喜欢她的存在。   再看向围着布匹的那几个没规矩的侍妾,皱了皱眉,道:“将那匹淡蓝色的蜀锦给明侧妃,淡蓝清素雅致,正匹配明侧妃的气质。”   说这话罗纤纤正好拿着那匹淡蓝色的布料,她手中一顿,尤不甘心的看了看明挽心。手指在绸缎上摸了又摸,虽舍不得,但也只好放下。   现在王府里少了一位侧妃,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上位,但是晋侧妃的事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没有人提起。要是她能当上侧妃,便可以和明挽心平起平坐,那么就算王爷王妃赏赐什么,也不会要等明挽心挑完剩下的她才挑。   她的目光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匹淡蓝色的布料,再看其他的布料也没了心情。   明挽心看出她喜欢那两匹布料,便向慕雪芙推辞,“妾身谢王妃厚爱,但类似花纹颜色的布料妾身已有几匹,妾身看罗庶妃好像很喜欢那匹料子,不如就给了她吧。”   罗纤纤闻言看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不过是匹布,反正都是不想要的,给谁都无所谓。慕雪芙点了点头,淡淡道:“我也是随意一说,你们喜欢就好,不过明侧妃怎么不和她们一起挑选啊?”   明挽心盈盈浅笑,眼波抬起与慕雪芙相对,连眼角都荡着笑意。她眼波一晃,在那些布匹饰上旋转而回,徐徐道:“往日里王爷王妃赏赐给妾身的不少,而且都是极好的料子和饰,妾身这人也不怎么会打扮,现在库房里还有很多没有用过的。今日王妃心疼我们姐妹,赏赐了这么多,妾身感怀王妃好意,但想着自己那的也用不过来,还是不要浪费。想了想不如便由其他姐妹先挑,等她们挑完剩下的我再选就好了。”   慕雪芙认真的听着她说,认真的打量着她看,她也是坦然的迎着慕雪芙的审视。   慕雪芙在心里不禁暗暗称赞,眼前的明挽心就恰如一枝水沉为骨的水仙,仿佛仅凭一勺清水,就胜过荼蘼和寒梅,独放着它玉洁冰清的神韵和馥郁芬芳的清香。   只是这番话却不得不让慕雪芙在心里停留一下,明挽心在王府里多年,因其谦逊温和的性子,很得王府女眷的心,特别是与飞扬跋扈的花媚儿相比,更突出她的温婉贤淑。她就像是个完人,丝毫没有一点缺点。可是人都应该有不完美的一面,要是真能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露,是不是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想法在脑子里顿足片刻就被慕雪芙甩掉,怪不得景容总说自己爱拈酸吃醋,只因景容拿明挽心气了她一两次,她就对人家心存偏见,真是有失风度。   “明侧妃先人后己果然贤淑。”慕雪芙称赞道。她又看着有人因同时看中一件布匹或是饰而龃龉,道:“都道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这人和马一样,都需要配上与自己合适的。这有这么多的衣料饰尽可以选择,总会找到几件合心意的,所以不要得陇望蜀,更不要有碗里的还掂心锅里的。这点你们都要向明侧妃学习知道吗?”   明挽心屈膝道:“王妃谬赞,妾不敢当。”   其他人福身异口同声,“妾身等人谨遵王妃教诲。”   慕雪芙揉了揉额角,眉宇间染着些许的惫意,“嗯,你们继续挑选吧。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自己看着欢喜,王爷看见也赏心悦目。”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半阖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和王爷商量过了,咱们府上总空着一位侧妃也不是个事,王爷又不想再从外面抬进来一位,所以便想着从你们几位庶妃中挑选一位出来。不过选谁王爷还没有定夺,等看中了谁便递人选到宗正寺记上玉牒。”   王府庶妃有四位,罗纤纤和云舒是早些年进府的,沈伊人和沈伊琳是亲姐妹,她们是在慕雪芙进门前一年进的府。若说提谁到侧妃位,其实最有资历的也就是罗纤纤和云舒了,只是上次慕雪芙被陷害的事,她们两个人都在旁煽风点火,实在为景容所恶。   众人原满心欢喜的挑选东西,甚至慕雪芙头句话都没听清,等到说到侧妃人选,个个像是被打了一棒子,愣在当场。   罗纤纤瞪大了眼睛看着慕雪芙,仿佛一只饥饿的苍狼散着绿光紧紧盯着诱人的猎物,她的心脏不断的跳跃,几度呼之欲出。   一只手摁住胸口平息呼吸,侧妃?这王府里除了她还谁有资格?云舒是最早一批进府的,资历虽老,但其父亲的官职却在她父亲之下,能在王府里有立足之地也是依靠她,难道会自不量力和自己抢侧妃之位吗。另两个庶妃更是不成气候,即便是亲姐妹也面和心不合,况且她们哪有资历!   看来,这侧妃之位非她莫属。   只是……罗纤纤看着慵懒的靠在宝座上的慕雪芙,心里辗转反侧,上次因为巴结瑜王妃而对慕雪芙落井下石,不知她是否还记着仇。   王爷当她如珠如宝,听说前几日她生辰王爷特意让人培植了一种叫冰芙蓉的奇花,腊月芙蓉花开,自己还从未听过。而且人都说,王爷为了这朵花前前后后花费了一年的时间,不知浪费了多少人力财力,才得此一株,足见王爷果真是将慕雪芙宠爱上了天。   以慕雪芙今日的得宠程度,立谁为侧妃还不是她说了算。   罗纤纤的手一直在一批石榴红色绸缎上面摩挲,这石榴红色颜色鲜艳,触手即滑,上面的暗花刺绣也都是金丝平针所织,她刚才看了一圈,除却慕雪芙开口给明挽心的那匹,定数这块布最好。她长得娇艳,鲜艳的颜色才最衬她。可这石榴红接近正红色,要是她选了这匹慕雪芙会不会认为她不敬哪?   云舒见她撤了手,连忙也将自己看中的簪放下,她一向依附罗纤纤,在一起那么久罗纤纤肚子里打的小九九她了如指掌。她投靠罗纤纤这么多年,也暗地里受了不少气,现在能有机会打个翻身仗,她又怎能为了这几块布这几只饰而得不偿失。   慕雪芙虽半眯着眼,但下面这些人的小动作,小心思都了然于心。那些布料饰中但凡上乘的,她们连碰都不敢碰了,可不就是以为她这个正妃特意拿出这些贡品来试探她们嘛。一个侧妃,她还不至于放在心上,没事闲的去试探,况且这人选还要是景容考虑综合因素去立,根本不是她能做主的。   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谄媚,真是投错宝。   仿佛是踩着时间点,女眷们刚走景容就回来了。他款步而入,斜目瞥见桌子上的东西,道:“我一进府就听周成说你给后宅诸人赏了宫里新的赏赐,怎么今日又这个雅兴?”再仔细一看那批布料饰,最好的那几件却未动,他微微诧异,挑眉道:“怎么都转了性,最好的却没有人挑走?”   慕雪芙微微一笑,理了理因长时间坐着而起了褶皱的裙子,“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侧妃之位,我刚才把你打算立侧妃的事交代了一下。他们就将这上好的料子全都放下,只捡些素净淡雅的东西拿走。”   景容坐在她身边,将她抱入怀里,亲了亲慕雪芙的耳垂,温柔道:“我说立侧妃这事儿你不会不高兴吧?我是想,如果府里少了个妃子,皇上可能又会给我赐一门婚。为了免麻烦,就从庶妃里随意选一个补上这侧妃之位即可。”   “我看你是怕无忧公主盯上这个位置吧?”话音一落,耳边传来痛感,慕雪芙娇呼一声,朝着景容的胸口就是一拳。这厮越来越得寸进尺,现在动不动就咬她一口,真怀疑他和雪球掉了身份。慕雪芙嗔着景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谁不知道景宛对你那点爱慕?”   景容抚着她的肩将她摁在胸口,手指从她的肩头顺着摸上她的脸颊,四目对视,牵出层层缠绵,沉吟片刻,清越的声音如潺潺的溪水流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慕你。”   琉璃般璀璨的明眸如夜空中的耀眼星辰,直让人炫目,嘴边抹着的笑容徐徐扬起,不自觉,慕雪芙将手穿插进景容的手心里,道:“我知道。”   糖心今日烧本以为赶不上更新幸好没有断更可能写的不好见谅 第一百九八章 丽妃喜讯   离年之前,宫里传来喜讯,丽贵嫔怀孕两个月,连升两级,晋为了妃。慕雪芙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料理一盆开得灿烂的水仙花,她嘴唇勾出几许冷艳的哂笑,只说玄武帝真是多子多孙,而等她离开那盆水仙之后,花叶零落,连叶子都不剩。   丽妃有孕还晋升两级,有人嫉妒,有人眼红,有人事不关己,有人冷眼旁观。   皇贵妃的延福宫里,皇贵妃抱着皇孙逗弄,景宇和慕雨蓉坐在下坐。   “母妃一点也不着急吗?”景宇看着自己的母妃还有闲情在这含饴弄孙,温然而笑,道。   皇贵妃轻轻勾了勾嘴角,拍了拍小皇孙的背,斜着景宇道:“有什么可着急的,不就是怀了吗?这才两个月,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就算生个皇子又怎样?我的孙子都比他大,还怕他抢你的不成?”   景宇端起茶盏,盏中卷曲的茶叶舒展开来,如蝴蝶在水底翻舞,再慢慢的沉淀下去,似秋叶飘落的姿势。他轻轻吹了一口气,啜了口,道:“可是皇后和贤妃却对丽妃这一胎很看重,皇后赏了很多的珍宝到华阳宫,贤妃更是亲自送去补品。”   “哼,我岂不知她们打的什么主意?”皇贵妃轻哼一声道。   有了上次花夕昙的事,皇上对丽妃的腹中之子格外看中,况且是老来得子,连最受宠爱的凝馨夫人都不及现在的丽妃得玄武帝青睐。   景宇含笑道:“皇后操持后宫赏赐珍宝理所当然,只是贤妃却有些关心过头了。”   景熙现在越来越调皮,老老实实的坐一会还好,时间稍长一点就会闹起来。皇贵妃将小皇孙换了个姿势抱着,仰头细细一想,沉吟片刻,幽幽道:“况且能不能生出来也是未知,花氏就是个例子。”说完她抱起景熙,将他举高,“熙儿你说奶奶说的对不对?”   景熙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一飞一飞的很好玩,逗得他哈哈直笑。听着他银铃般的孩童声音,皇贵妃心情舒畅,仿佛心里的郁结都被孙儿的笑声治愈,“本宫有孙子还怕什么?”   丢了一会儿,慕雨蓉看皇贵妃有些累了,便将孩子抱了回来。   皇贵妃敛了敛衣襟,看着慕雨蓉,倏然神色一顿,道:“你和宸王妃的关系不错是不是?”   慕雨蓉迟疑了下,皇贵妃从没问过她和慕雪芙的事,怎么今日倒关心起来了?她点了点头,如实道:“同父同母的姐妹自然十分要好,就连儿媳生熙儿时难产也是雪芙找的人接生才救回我们母子的命。”   景容看向皇贵妃,道:“母妃怎么突然提到宸王妃?”   皇贵妃道:“若是她的心是向着雨蓉的,那以后宸王也自然而然的站在你这一面。”   景容长眉轻扬,疑惑道:“这本来雨蓉妹妹嫁给宸王就是为了能拉拢他,可是景容根本就不上钩,而且现在他只是在户部当差,连京畿卫都被景宗取代,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皇贵妃正一正头上的宝石嵌金青鸾钗,意味深长道:“今时不同往日,宸王爱妻街知巷闻,雨蓉的妹妹在宸王耳边吹吹枕边风,还怕他不会帮你吗?另外你也要将眼界放宽些,景容现在是没有京畿卫,可他还有五十万军队哪。”   景宇似被人从梦中点醒,眼前一亮,向皇贵妃抱拳,含笑道:“还是母妃有远见,儿子疏忽了。”他是温润如玉的男子,这浅然的一笑带着他那双风流的桃花眼也轻轻向上扬起,俊美勾人,令服侍在皇贵妃宫里的侍女都羞红了脸。   天下的母亲都只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皇贵妃膝下只有景宇这一个儿子,从小到大都爱护有加,看着儿子越来越优秀,她只觉得骄傲。侧头又看向慕雨蓉,道:“该怎么做,说什么话,母妃想以你的聪慧一定懂得。”   对于这个儿媳妇她还是满意的,样貌好,家世好,知书达理,温婉聪慧,可以说和自己的儿子是绝配。更重要的是,现在还为自己生了小皇孙。自从有了小皇孙,皇上对自己的宠爱也渐渐加重,由此可见皇上有多重视这皇家的第一个孙子,而这些也是这个儿媳妇的功劳。   慕雪芙颔,只能硬着头皮,微笑道:“母妃放心,儿媳一定竭尽全力。”   慕雨蓉笑的有些苦涩而无奈,她本就不想将妹妹卷进这场不知生死的战争里,可是因为自己是睿王妃,她是宸王妃,从身份确定的那一刻起,她们两个人就注定要一同卷进这是是非非当中。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也要去华阳宫看看。”皇贵妃挥手遣景宇他们离开。   景宇玩笑道:“母妃刚才还说不着急,怎么又想去看望了?”   皇贵妃睨了他眼,“皇后身份高贵,不必踏足后妃宫殿,她之下便是我,若是后妃都去,唯我没有去,难免让人觉的我自视过高。而且皇上现在正宠着丽妃,稀罕的跟个宝似的,要是传到他那,那我这么多年在皇上心里建立的贤淑就会失了分。所以,虽然我不愿去,却不得不去。”停了下,又道:“对了,你们送去丽妃的礼品切不可是吃食,以防有人借此诬害你们。”   宫里这种事情很是常见,虽然怀孕的妃子在吃穿用度上都万般小心,但不定什么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下了不干净的东西。   景宇颔,道:“儿子已经备好,都是些名贵但不实用的东西,保管丽妃碰都不会碰。”   皇贵妃对他也很放心,直点头,又向慕雨蓉怀里的小皇孙笑了笑,小皇孙正拿起手往嘴里塞,正抬头看着奶奶对他笑,他像是高兴坏了似的,手舞足蹈的“咯咯”笑。   “要不是现在宫里事多,我真想将熙儿留在这几天。”孩子越大就越讨人欢心,皇贵妃看着孙子这可爱的样子心里真是舍不得他离开。   慕雨蓉温柔道:“母妃要是舍不得今天就将熙儿留在这,反正熙儿现在大了,有奶娘在旁照顾着,也是可以在宫里留宿的。”   皇贵妃虽也希望,但还是摆摆手作罢,“不了,年节将至,你们府上还需你料理,让你宫里宫外的跑母妃心疼你。再者我这也事忙,还要帮着皇后料理六宫,不能全心全意照顾熙儿,在这宫里熙儿不在我身边一时一刻我也是不放心的。”   “也是。”景宇站起身,朝皇贵妃拱了拱手,“那就等过了年节,我们带着熙儿在母妃这里打扰几日。”   皇贵妃笑道:“那敢情好。”她起身走到景宇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行了,母妃知道你们的孝心,回去吧。”   景宇一家三口走后皇贵妃换了件衣服就去了华阳宫,彼时华阳宫里欢声笑语一片,皇贵妃缓步而入,便看到贤妃坐在丽妃身边笑的最颤,文贵妃虽也陪着笑,但她的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其余人也在一旁虚情假意的陪笑。   众人见皇贵妃进来,纷纷起身行礼问安,只有丽妃在床上未动,只对着她笑吟吟道:“恕臣妾不能下床恭迎皇贵妃。”   皇贵妃也不怪她,脸上的笑容依旧从容,她温和道:“你现在是双身子还拘什么礼数,好生养着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贤妃抢先一步坐在丽妃身边,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手背,“你看皇贵妃多心疼你,连礼数都免了。你如今是大功臣,只需要休息保养就好了。”她随手从床边的桌几上的补汤端起来喂给丽妃,“这是本宫特意让人炖的雪梨川贝燕窝,你不是说害喜吐得嗓子不舒服吗?食这个最合适。”   丽妃抿嘴笑着,“怎敢劳贤妃姐姐喂我,还是让下人来吧。”对于贤妃的示好,她默然接受,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生个儿子也没办法争,那么还不如现在就占好队,也能为孩子的以后有个好的打算。   贤妃颔,叫了丽妃身边的侍女伺候她喝下。丽妃喝完后用丝绢擦了擦嘴角,方道:“贤妃姐姐这炖品特别好喝,妾身喝下去顿时觉得心头的那种恶心感觉也被压下去了。”   文贵妃看着那瓮炖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面上仍旧笑意盈盈,“我看你孕吐并不厉害,看来这孩子乖巧的很,知道母妃怀他辛苦,所以也没有折腾你。一看就是个孝顺懂事的皇子,不像本宫的无忧,在肚子里就折腾个没完,到现在更是调皮的很。”   丽妃摸着肚子,脸上沾染着初为人母的温柔,“哪里就是皇子,妾身倒希望生个能和无忧公主那么漂亮活泼的小公主。”   皇贵妃将她们几个人的神色全部映入眼底,心中微微一哂,笑着道:“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绵延子嗣,有功于社稷。现在整个皇宫除了皇上皇后,数你最宝贵,你有什么需求只管和本宫和皇后提。”她侧头看了眼贤妃,温婉道:“现下年节愈近,本宫和皇后忙的已经分身乏术,不如丽妃这一胎就交给贤妃来照顾吧。” 第一百九九章 侧妃沈氏   贤妃本就有此意,见皇贵妃这么说,正好中她的心意,忙道:“请皇贵妃放心,臣妾一定好好照顾丽妃母子。”   “四妃之中你最是稳重,本宫相信你定能做好这份职责,以后就麻烦你操心了。”皇贵妃握了握贤妃的肩头,道。   贤妃抿嘴笑道:“丽妃妹妹离臣妾的宫最近,臣妾来照顾她也是应该的。还是皇贵妃心思细腻,安排妥当。”   “真是有劳两位娘娘为臣妾悉心安排。”丽妃伸手拉着贤妃的手,亲切道:“以后就劳烦贤妃娘娘了。”   贤妃握住她的手问起孕中事宜,一屋子人也提起兴趣来,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极其热闹,有过孕的也向丽妃传授生育经验,又不断的嘱咐她孕期的忌讳,该吃什么不吃什么。   热闹了一番,众人纷纷离去,皇贵妃一回到延福宫,身边的侍女慈音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要让贤妃去照顾丽妃,这不是直接就将丽妃推给贤妃了吗?而且皇上现在看重丽妃,见贤妃这么照顾丽妃,自然而然也会宽待贤妃。这样,她不是捡了一个馅饼又一个馅饼嘛。”   皇贵妃手中抚弄着一柄玉如意,指尖摩挲着如意上的花纹,轻睨了她一眼,幽幽笑道:“你以为照顾丽妃的肚子就是好事?这肚子是个宝,可是盯着的人也很多,是馅饼还是陷阱还不一定哪。贤妃愿意揽祸上身,本宫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了她?”   慈音心思一转知其意,抿嘴一笑,“还是娘娘高见,奴婢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层。”   皇贵妃勾了勾嘴唇,眼中闪烁着阴寒的光芒,“难道她自寻死路本宫还挡着她不成?”她侧头看着慈音,“贤妃宫里是不是有一个宫女得了皇上的宠幸却未得到任何名分?”   皇贵妃看着好像对六宫的事情漠不关心,可是哪里宫生什么事她却几乎都一清二楚。   慈音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含笑道:“是,好像是叫木棉,有一次皇上临幸漪兰宫,正赶上贤妃小日子不能侍候,皇上又不愿走动,便歇在了东侧殿。木棉不过是个在殿外看门的丫鬟,谁知却被皇上看重,当晚便临幸了。事后皇上哪里还记得,而贤妃不但没有在皇上那提一嘴,更是将她打了一顿,关在柴房里好几天不吃不喝。想想那丫头也真是可怜,服侍了皇上一场,什么都不得到,反倒被整个宫里的人看不起。奴婢可是听说,那漪兰宫里的人谁都能欺负她。”   皇贵妃往玫瑰椅上的软垫靠了靠,揉了揉额角,“皇上宠幸过的人,那起子奴才也敢欺负,可见是贤妃默许了,不然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忍气吞声了这么久,她早就心有不甘了吧。”   慈音含笑,郑重颔,“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请娘娘放心。”说完她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宸王府正院里,慕雪芙不耐烦的捋顺着雪球的毛,耳边是云舒那谄媚恭维的话语。刚送走一个罗纤纤,又来一个云舒,她这一上午就没消停过。不,确切的说是最近就没消停过。   “王妃这狗养的真好,妾身以前也养过一只,但远不及王妃的这条机灵。”看慕雪芙的注意力都在狗上,云舒不得不将话题引到这上面。   果然慕雪芙抬眸看了她一眼,但只是略略而过,又将目光转移到雪球身上,“我就是喜欢它机灵,懂眼色,知道按照我的脸色行事。知道我心情好它可以随意在我怀里玩闹,知道我心情不好它连靠近都不敢。你说这小家伙有多机灵,我看比很多人都要通灵性。”   云舒讪讪一笑,脸色一变再变,维持在脸上的笑容僵硬得不知是哭还是笑。从她进来王妃就一直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又拿狗比喻,分明是说她不会看人脸色,连狗都不如。   虽有怨怼,但云舒不敢表露在外面,只有默默的将怨气给咽进肚子里。   “王妃说的极是。”云舒附和着。   慕雪芙微微哂笑,这云舒真是能忍,对她这般冷嘲热讽还能对着自己奉承。   见慕雪芙只是笑却不说话,云舒心里忐忑,禀了禀气,谄笑道:“现在年节快到了,不知王妃选没选出侧妃哪?”   “侧妃的人选可不是我选出来的。”慕雪芙放下雪球,看着云舒,道:“一切都是要王爷去决定。”   “以王爷对王妃的疼爱,立谁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云舒捋了捋额际垂落的丝,“罗庶妃容貌秀丽,温良淑德,在王府的资历也深,立她为侧妃最合适不过。”   这样明显的试探引得慕雪芙娇笑一声,“你认为罗氏是最合适的吗?嗯,之前我还觉得你不错,但经你这么一说,罗氏是个不错的人选。”   云舒登时愣住,直直的看着慕雪芙,她本是想试探一下,却没想到被慕雪芙理解成推荐罗纤纤。支吾了下,她道:“这种事岂是妾身说了算的,还要看王爷王妃的赏识。”   慕雪芙道:“那也要听听你们的意见啊。”   云舒尴尬的笑着,忙端起桌案上的茶盏猛喝了几口,掩盖住近乎抑制不住的愠怒。   又坐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云舒便以还有事要做为由离开。没多久景容也办完公事回来,一进来就看到慕雪芙摆弄那盆芙蓉花。   芙蓉清丽多姿,映衬着慕雪芙娇艳的容颜,犹有清露吐珠。景容直直的看着她,眸中有澄明清澈的柔情万种,掺合着数不尽的迷恋与痴爱。   “回来了?”听见脚步声许久未动,慕雪芙转头看了眼门口。   景容机械的点了点头,走向她,似是朝着心中的信仰而去。他走到慕雪芙身边坐下,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   慕雪芙被他禁锢在怀里,不由挑起眉头,拍了拍他的手,疑惑道:“怎么了?”   景容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傻瓜!”慕雪芙无奈的笑了笑,反手抚摸上景容的脸。如玉的肌肤触手可滑,下颌隐隐有刺痒的感觉,“早上才从我这出去,这才几个时辰就说想我,你是特意来哄我的是吧?”   景容凝视望着她,眼中有丝缕不绝的情意缠绵,“我哪有,本来就是想你。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慕雪芙斜斜的飞他一眼,嗔道:“油腔滑调。”转过身,郑重其事道:“你选好立谁为侧妃了吗?罗氏和云氏每天都因为这事来烦我,我真的快烦死了。”   景容低头亲了亲慕雪芙的脸颊,“既然她们这么烦就不选她们,便从沈氏姐妹中选一个。沈伊人是姐姐,便是她吧。”   慕雪芙推一推他,往后仰了仰,颦眉道:“这么草率?”   景容伸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反问道:“草率吗?一个侧妃难道还要我千思万想。”   慕雪芙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撇了撇嘴,她还以为景容会以自身利益来选择侧妃,没想到竟是以她的喜好。   “那好吧,明天我就将王爷的决定告之众姐妹。”   第二日一早慕雪芙就将所有人召集到正院,并将侧妃人选公诸于众。   沈伊人被立为侧妃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以为会是在罗庶妃和云庶妃之间选择,况且这段时间她们两个人恨不得天天都去一趟王妃那里,谁都知道那是去讨好王妃,可是不想却偏偏是一直默默无闻的那个人渔翁得利。难道是罗氏和云氏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别说是他人,就是沈伊人也都觉得意外,能当上侧妃虽高兴,但周围羡慕嫉妒的目光却不可忽略,尤其是有两双如毒蛇般凌厉灼热的眼睛。   还是她的妹妹拽了拽她,才令她回过神,连忙站起来向慕雪芙谢恩,“妾身谢王爷王妃恩德。”   慕雪芙让她坐下,道:“不用谢我,这都是王爷决定的。”她将自己撇的干净,直接将整件事推到景容身上,反正本来就是他的选择。   罗纤纤心口憋着气,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伊人,“真是恭喜沈妹妹了,你现在可就在我等人之上了,以后我们见到你还需行礼作揖哪。”   沈伊人脸上一红,嗫嚅道:“都是自家姐妹,哪还拘什么行礼作揖,罗姐姐这么说也真是折煞我了。”   “哪里是折煞你,这当了侧妃可就不同了,我们这些人要是见到你不行礼岂不是不敬?难道沈妹妹想让我们受罚不成。”云舒心有不甘,满目嫉恨的逼视着沈伊人。   罗纤纤掩嘴一笑,讥讽道:“云姐姐怎么这般糊涂,沈妹妹母家又不是大户人家,以前都是对着别人行礼,现在要别人对她行礼,她自然一时适应不了。”   面对她们的咄咄逼人,沈伊人的脸色由红变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抿着嘴垂头不语。   慕雪芙不耐她们的唇枪舌剑,直接遣散人,“好了,王爷的意思我已经传达完了,都散了吧。”她现在真的认为景容的选择是对的,罗纤纤和云舒真是一对讨人厌的烦人精。 第二百章 南疆来使求亲   春节当日,慕雪芙早早就起来打扮,换了一件金丝凤穿牡丹大红色宫服,牡丹花瓣上点缀着细碎而浑圆的碧玺和猫眼,行动间如银河星辉闪烁,如流动的红霞。金边的抹胸与红色群裳相得益彰,穿在她的身上不但不俗气反而更加艳丽。头上梳着繁琐的飞仙髻,一整套镶金头面,左侧一只鸾凤含珠金步摇,眉心描上一朵红色桃花型花钿,更显妖娆妩媚。这样一身打扮,是人都会夸上一句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将红翡翠滴珠耳坠戴上后,慕雪芙转过头看着还躺在床上的景容,“王爷还不起吗?”   景容一袭长散落在枕头上,微敞的衣衫露出雄健的胸肌,一缕丝垂在肌肤上,平添了几分诱惑。丹凤眼微微扬起,景容看着慕雪芙,声音中带着刚刚睡醒的暗哑之音,有股说不出的性感,“芙儿太美,让我移不开眼,忘记了时间。”   白伊将包裹着慕雪芙指甲的白布卸除掉,慕雪芙看着一个个饱满娇红的蔻丹,轻轻吹了吹,又睨了眼景容,道:“再不起来就赶不上请安的时间了。”也不待景容说话,直接吩咐白伊,“去伺候王爷起身。”   景容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起来,由着白伊为他宽衣。其实他本不适应侍女为伺候他,但周成进来又不方便,他便只好顺从慕雪芙安排。   一件紫色深衣,腰间束着一条镶白玉宽边玉带,袖口衣角皆绣着银丝流云纹的滚边,黑束起以二龙夺珠鎏金冠固定,披散的头一丝不苟的披在坚挺修长的后背,显得整个人丰神俊伟,翩若惊鸿。   慕雪芙看着他,心里暗暗称赞。   进了宫景容两人就去了皇后宫里,他们到未央宫时,已经坐满了人。   景容和慕雪芙向各宫娘娘请完安后落座在一旁,便听她们道:“听说南疆太子此次来正是为和亲的事,看来无忧公主此次嫁信有期了。真是恭喜文贵妃了,无忧公主嫁去南疆,以后可就是皇后了。只是不知这南疆太子长得如何?”   这几年南疆与北疆战争不断,国力耗损,欲与大秦修好,以谋求战略合作,所以特安排南疆太子与使臣求亲。他们知道玄武帝膝下有一无忧公主很是得宠,遂有意与之联姻,以修秦晋之好。   文贵妃对这门婚事很满意,一来女儿是嫁去做未来的一国之母,二来自己也会从中得益,三来可以断了女儿对宸王的情丝,省的她再痴心妄想下去,“待会儿夜宴时南疆太子就会进宫,到时不就看到了。”   “听人家说南疆太子很是俊美,且文武双全,风流倜傥。咱们无忧公主蕙质兰心,美貌如花,若是真能成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南疆太子已经有很多小妾了不过咱们无忧公主嫁过去是太子妃,那些小妾还不是乖乖俯称臣。”   几个妃子正说的热火朝天,一个冰冷的声音便打破这热烈的氛围,“本宫才不会嫁到南疆去。南疆那么小,那么穷,本宫难道要去那里受苦吗?”   景宛气呼呼的涨红了脸如是说道。   几个人面色一僵,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还是皇后先开的口,缓和了几分尴尬的气氛,“这件事还没有最后的定夺,还要皇上和南疆太子商议后才知道是哪位公主嫁过去。不过不管是哪位公主,能当上南疆的太子妃都是无上的荣光。”她摸了摸手腕上的凤凰展翅金钏,看着无忧,轻轻一笑,“不过无忧公主却说错了,这南疆虽不及咱大秦辽阔,可那里却很富庶,金山银矿数不胜数,玛瑙翡翠这类珠宝也是遍地都是,不然也不会被北疆虎视眈眈的盯着。”   景宛想都不想慷慨道:“就算金山银矿又怎样,本公主不喜欢,父皇也不会勉强本宫。”她看了眼景容,不断拧扯着手中的丝绢。看着景容漠不关心的样子,她的心像是被人撕碎,七零八落。她又看了看在他身边与他含笑说话的慕雪芙,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个念头,她勾了勾嘴角,双眼中的阴鸷如毒蛇吐丝般诡异。   请完安回到自己的宫殿后景宛手里一直攥着一个的小瓷瓶,她今生所有的幸福都系在这个瓶子上,成功或是失败,全在今日之举。   她知道自己嫁给南疆太子的几率很高,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又是贵妃的女儿,论身份论姿色还有谁比她更适合。那个南疆太子她见过,确实长得不错,但她的心里只有玉宸哥哥,容不得别人,而且她从小就过誓除了玉宸哥哥她谁都不会嫁。但如今迫在眉睫,父皇若是真是下圣旨她又怎会抗旨不遵,要真是那样,一切就真的挽回不了了。不管怎样,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不能嫁到南疆,不但如此,她今晚就要做玉宸哥哥的女人,也要慕雪芙让出王妃之位。   “公主,贵妃娘娘叫您陪她一同去赴宴。”正下着决心,外面有宫人轻轻唤了一声,是文贵妃身边的侍女。   景宛回道:“好,本宫马上就去。”她将瓶子藏在衣袖里掩好,便跟着出了殿。   九华殿里,慕雪芙看着坐在南疆太子身边的一身女子打扮的江月瑶,不由的皱了皱眉。   景容以为她在看南疆太子,心里不悦,悄悄在她腰间掐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当着我的面就不错眼的盯着别的男人看,他有那么好看吗?”他的嘴边若有若无的触碰着慕雪芙的耳朵,带着威胁的意味,“你要是再看,夜里我就让人将他的脸刮花。”又看着南疆太子,嘟囔道:“一个大男人弄得像个娘们,真恶心。”   这还是慕雪芙第一次从景容嘴里听到这么粗鲁的话,险些笑出声来,她斜了眼景容,道:“霸道,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啊?”   南疆太子虽长得好,可是却太美,可能是因为与江月瑶是双生姐弟的关系,所以有些偏男生女相。再加上一身红衣,更是妖娆。但是这种类型却不是慕雪芙所喜欢的,只觉得太女子气。   不自觉,慕雪芙就开始拿他与景容比较起来。   而景容,虽也是唇红齿白的美男子,但眉宇间的锋芒,更多了几分男子的英气,所以不但不会有女气,反而更增添俊美之色。   “我只是在分辨他到底是男是女,离得这么远,一时还真看不出来。”见景容脸黑了下来,慕雪芙连忙改口,“说实话,他虽长得美,可还是王爷说的对,有点娘。再说有王爷这个天下第一美男在这,他的美也只能沦为空洞,他在你面前只能自惭形秽。”   一句话景容的心里得到了彻底的治愈,他很满意并认同慕雪芙的说法,“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知道在芙儿眼里本王是最好的。”   慕雪芙看着满脸堆笑的景容,暗自撇嘴,她要不是怕他现江月瑶才不会拿好话来转移他的注意。   酒过三巡后,景宛出了殿。走到一处隐蔽地方将两瓶瓷瓶交给了她的宫女,“把这瓶药下在宸王和宸王妃的酒里,然后将宸王引到本宫的寝宫去,再将宸王妃引到和宣王一处去。该怎么做如何说不用本宫交你也会吧。”   那宫女接过瓷瓶手指有些抖瑟,小心翼翼问道:“公主,这要是被查出来可是欺君之罪啊,您为了宸王做这么大的牺牲,连女子最珍贵的名节都不要了,值得吗?”   “只要能和玉宸哥哥在一起什么都是值得的。你放心吧,本宫都已经安排好了,景宣那么喜欢慕雪芙,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景宛皱着眉看着宫女,“照本宫说的去做,你的赏赐本宫不会亏待的。”   “是,奴婢遵旨。”   景宛等宫女离开后不久也离开九华殿往自己的寝宫而去,却没看见有人将她所有的阴谋都看在眼里。   慕雪芙和江月瑶看着景宛渐渐远去的背影相视一眼,她们俩在宴会上打了个眼色便相继出来,正好就将刚才的一幕看到。   江月瑶勾着慕雪芙的肩膀,“这无忧公主可真阴损,为了得到你的宸王这么缺德的手段都能用。”   冷冽的寒光在双眸中闪烁,如从冰池中渗出的阵阵寒气,冷狠逼人。慕雪芙潋滟双目化作冷毒的箭羽,直射在景宛消失不见的方向。   半晌,她灿然一笑,潋滟四射,“那我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江月瑶微微一笑,大拇指在鼻子上一划,抱臂道:“在我九毒妖姬面前下药真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既然如此这事就交给我去办,我保证会让她亲自尝尝真正的九霄合欢散是什么滋味!你说是给她找个侍卫还是乞丐?”   慕雪芙与她对视一笑,幽幽道:“不有现成的吗?景宣就是最好的人选。”同父异母,她真是很想看看狗皇帝的脸色有多好看。 第二百零一章 相思相聚   再回到宴会,慕雪芙已然坐在景容身侧把酒言欢,只是目光总似有似无的在景宣的面上扫过。   景宣不期然对上她那双妩媚如水的眼睛,见她对着自己嫣然一笑,心像是被猛烈的撞击,连酒杯都险些拿不稳。她真是越来越美了,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不能怪他对她动心,这样的尤物,哪个男人会不多看几眼。   他直愣愣的看着慕雪芙,连有人给他添了一杯与众不同的酒都丝毫未觉,而他,一饮而尽。   未几,有太监给他添酒时不小心弄洒酒杯,将他的衣服淋湿,连忙跪地求饶,“王爷恕罪,奴才只是一时不慎,王爷恕罪。”   景宣只觉得身心燥热,挥了挥手,“起来吧,你也是不小心。”景宣虽是好色之人,但却无狠戾之心,所以这种小事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太监起身,道:“多谢王爷海涵,不如奴才扶王爷到偏殿更换衣物。”   景宣扯了扯衣领,脖子上已有一层薄汗,让他很不舒服。他点了点头,就着那太监的手起身便离开了大殿。   众人正喝的尽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   被太监搀着,越走越远,景宣此时有些迷蒙,正想问这宫人要带他去哪,就听太监道:“宸王妃在相思楼等待王爷,王妃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所以邀王爷到相思楼一聚以解相思。”   景宣一听“宸王妃”三个字顿时清醒了一半,心中如破茧成蝶般满是期待,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握住那太监的肩膀,激动道:“真的是宸王妃?”   “对,是宸王妃让奴才将王爷的衣服弄个湿,好借个由头将您带出来。”太监镇定自若,斩钉截铁道。   他就知道,他对她那么好,那么痴迷她,她不可能一点都不动心。况且他知道前段时间她和景容近乎决裂,连宸王要休妻的传言都传出来,可见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破裂。现在他们虽在外人面前成双入对的出现,也定是在众人面前做戏。   他就知道没有了景容,他一定能入她的眼。看吧,现在她就等着与他幽会。   想到慕雪芙那张妖娆的脸庞和的身姿,景宣就觉得血脉贲张,脚下不由加快了步子。   太监只将景宣送到了相思楼门口,说是怕有人现在那为他们把风。景宣的心早就飘走,哪里还管别人,只随意敷衍了几句,就迫不及待的上了楼。   药物和酒精掺合在一起,让药效的作用增强,景宣浑身燥热难耐,进了房间便急不可耐的脱掉一层层衣物。   房间里很黑,只有微弱的灯光照亮,床上隐隐约约有人,在重重垂垂的帷帐深处,如置身在云里雾里一般虚幻飘渺。他脚下虚晃,似摇摇欲坠踉跄,只朝着心中向往的女人而去。   床上的景宛如在梦中一般,迷迷糊糊的呓语轻唤,只是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她在呼唤谁的名字。但这喃喃细语却格外动听,如催情的药丸,欲醉人心。   她**着全身,雪白的肌肤晕染着层层红朵,似夕阳西下晚霞当空,只有一层薄纱倾覆,将她玲珑的身子包裹,若隐若现,诱惑万分。   景宣摸索到床上,看着眼前浑身**的,双目猩红,充满了。   他只看到慕雪芙向他召唤,那迷离的神色,妖媚的眼睛,娇红的双唇,无一不是摧毁他的利器。什么都顾不上,景宣直接就扑到床上,将景宛当成了慕雪芙压在身下。   两具如火的身躯纠缠在一起,彼此眼中都是心中的那一个人,,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面正颠鸾倒凤,宴会那面南疆太子就提议酒后在皇宫里逛逛,一来可以醒醒酒,二来权当参观一下大秦的皇宫,当然这都是他的好姐姐让他这么做的,说是只要听她的话行事,就可以推掉这门他不愿意的亲事。   他向来信任他这老姐,既然她有办法能让他不娶那个又刁蛮又丑陋的无忧公主,他自然要照做。   玄武帝也不推辞,正好可以让这个南疆太子和公主见识见识大秦皇宫的威严与富贵。如此,便带着一众人陪同他们一起在皇宫里观摩。   众人走到相思楼时,正有男女交欢之声隐隐传出,不堪入耳,闻者皆面露窘色,玄武帝眉宇间猝然皱起,有愠怒之态。   “哇,大秦真是治国开放。”南疆太子不怀好意的一笑,嘴角含着讥讽之色,他指着传出声音的地方,带着评价的意味,“这声音,如饥如渴的男女啊。”他看着玄武帝,揶揄道:“不会是哪个妃子耐不住寂寞与人偷情吧?”   江月瑶拍了拍他的肩膀,端庄肃色道:“不得胡说。”这个时间刚刚好,里面的两个人也差不多应该清醒了。   玄武帝脸色愈加难看,指挥御前侍卫,“去看看是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皇后心中一惊,在她管理的后宫竟生这样的事,她责无旁贷,特别是现在的处境,简直是丢了大秦的脸面。她连忙福身认罪,“是臣妾管理后宫不利,请皇上责罚。”   玄武帝正怒火中烧,当头棒喝,“朕让你管理后宫,你就是这般管理的吗?”   皇后身子震了下,垂头道:“是臣妾疏于管理,才使后宫出现此等苟且之事。臣妾自知无能,请皇上息怒。”   皇贵妃清冷的目光缓缓的扫了她一眼,嘴边扯出一抹讥笑,以退为进一向是皇后惯用的手段。她向玄武帝福了福身,盈盈抬起头,泫泪的眼睛如蒙了一层明亮的氤氲,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她凝望着玄武帝,字字恳切,道:“此事并不能只怪皇后一人,皇上让臣妾协理六宫,臣妾辜负皇上所托,请皇上降罪。”   “都听说抢功领,怎么今天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却抢起罪来了?”文贵妃嗤之以鼻,只觉得皇贵妃和皇后两个人都太虚假。说是请皇上降罪,但她们这么一请罪,皇上的气就消了一半,还怎么会惩罚她们哪。   玄武帝睨了她一眼,一手扶起皇贵妃,一手扶起皇后,正要开口,就听到相思楼里传来女子尖锐的喊叫声。   这声音带着爱欲后的嘶哑,却对于某些人来说很是熟悉。文贵妃乍一听只觉得在哪听过,再一听,她脸色倏然一白,来不及多想就冲了进去。   文贵妃就像是一只离弦的箭矢,“嗖”一下,还未等人拉出她就离开人的视线。皇上派进来的侍卫只站在门外,房间里的尖叫声刺耳如鸡鸣。文贵妃一步一步走进房间,脚下如踩在海绵上,不知轻重,只觉得双腿都被灌了铅。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道。   景宛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母妃,母妃”   这声声母妃就像是重锤一般击打在文贵妃的胸口,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她连忙跑到景宛身边,将身上的氅衣披在她身上,然后把她抱的紧紧实实。   穿过重叠的人群,慕雪芙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似是品尝了蜜糖一般,欢快而愉悦。她看着玄武帝那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的老态龙钟,眼见他因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在一张床上苟合而险些支撑不住,注视着他那且悲且怒,又自责痛苦的样子,慕雪芙真想仰天长笑三声来释放自己心里的舒畅。   “皇上,你一定要替宛儿做主啊,一定是宣王借醉酒强占宛儿,一定是。”文贵妃突然拔尖了嗓音,阴狠的眼睛直逼着正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件衣服穿好的景宣。   “文贵妃你不要信口雌黄,自己女儿做了不要脸的事情就赖在别人的身上,我家景宣还没到那么饥不择食要你的女儿。”瑜王妃哪里容得下别人诬陷自己的儿子,登时跪在地上,叩垂泪道:“皇上您不能听信文贵妃一面之词,宣儿从来都乖的很,要不是有人设了陷阱,宣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以臣妇看是无忧公主自己不想嫁给南疆太子,所以才诱惑景宣。我的景宣真是可怜,被人利用,还要人反咬一口。”   “皇上”   “皇上”   一左一右,一个是在一起将近二十年的妃子,一个是青梅竹马、为自己付出了一切的爱人,一时之间玄武帝陷入两难之地。   可是最让他痛心的便是女儿和儿子竟然做出这种事,真是真是报应。   景宣跪在一边,从始至终未说过一句话,穿过重重人群,他的目光只在寻找慕雪芙。   今晚他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来到这,更不知道怎么会和景宛生关系,他真是懊恼,这样的处境和被人捉奸在床没有什么分别,而这不堪的一幕也被慕雪芙看到。她本就不屑于他,如此一来,恐怕更是鄙夷。   他只记得被人扶着去更衣,怎么会出现在这,是谁?是谁在害他? 第二百零二章 夜探景宛   食用九霄合欢散者不但会将眼前出现的人当成是自己的意中人,也会令他们将药性作前生的事情忘记,所以景宣连自己如何被引得这相思楼的他都忘得一干二净,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去更衣,那之后的事情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原来你就是无忧公主啊?”南疆太子悠哉的倚在门上,上下打量着昏暗中哭泣的景宛,然后撇撇嘴,直摇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一向自诩美貌,口舌又毒,损起人来更是丝毫不留面子,“长得真难看,就是给本宫吃,本宫都不吃。”他朝景宣努了努嘴,“这么难吃都能吃得下去,你还真是饥不择食。不过这男欢女爱之事也不是可以控制的,既然你们之间有情,也应该成全你们不是?”   他朝玄武帝作揖道:“既如此本宫也不夺人所爱,本宫与无忧公主的婚事就此揭过,也请秦皇宽宏大量,成全这对痴男怨女,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不行!”   “不行!”   “我不娶!”   “我不嫁!”   南疆太子话音未落,就有四种反对的声音响起,景万祺自然是知道景宣与景宛是亲兄妹,要是她儿子娶了自己的亲妹妹,那是造孽,她怎么可能同意景宛反对是因为她从来都看不起景宣,觉得他是个无用的纨绔王爷,况且她心里都是景容,就算身子被景宣玷污,她想嫁的都只是景容景宣就更不同意了,他与景宛自来水火不容,再说这件事他才是受害者,他才不会娶这个泼辣又霸道的女人回去。   而其中由以玄武帝反对的声音最为洪亮有力,却又似包含着万军雷霆之怒。   如有无数般利刀直插他的心脏,将他的五脏六腑狠狠的搅在一起蹂躏折磨,痛得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今日之事已是大错,他怎么可能还会将错误持续下去。兄妹结合,那是要遭天谴的,他这辈子作孽无数,为什么要报应在他最心爱的儿子和女儿身上?   慕雪芙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看着玄武帝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她的心里是何其畅快,仿佛聚集在胸口许久的一团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不过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她要看着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她要看着他登高跌重,粉身碎骨,她要看着他一无所有、天诛地灭。   景宣、景宛,他都疼爱是吧,那她就将他所有疼爱的人都一一毁灭,无一例外。   星眸之中闪烁着点点希翼的流光,犹如千年冰川上散的阵阵寒意汇集成紫色的冰锥,冷冽而锋利。慕雪芙幽紫的瞳目如暗夜幽狐散着琉璃般绚烂璀璨的星辉,异常诡异而妖艳,可却没有人看到。此时,若是景容看她一眼,恐怕她的身份就会暴露出来。   冥阴阁的妖女梦幻仙子在杀人时,双瞳璀璨成紫色,这世上紫瞳之人除了她还能是谁。   只是里面的好戏太过精彩,哪里会有人去注意她。   江月瑶悄悄拽了拽弟弟的衣袖,这么毒舌也不怕人家把你毒哑了。她向玄武帝行了一礼,端庄道:“既然是秦皇的家事,我们就不便在此掺合,本宫和幼弟先回宴,至于婚事,咱们改日再谈。”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皇宫丑闻,玄武帝巴不得他们离去,见江月瑶如此说,连忙让宫人带他们离去。   景宛那原本因为媚药而似染了红霞的双颊慢慢消退,变得惨白如纸,连嘴唇都无一丝颜色。她慌乱的环顾四周,在众人之中寻找到景容的面庞,那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他不过是看热闹的其中一个。   怎么会这样,明明和她在一起的应该是玉宸哥哥,怎么会换成景宣那个臭男人?   慕雪芙!和景宣在一起的应该是慕雪芙,怎么会是自己?   一切都变了,一切都不对,弄错了,全都弄错了!   景宛抱着头,手指在吹散的头里胡乱撕扯,眼泪“啪啪”的落在冰凉的玉石地上,模糊着她的视线。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最不堪最肮脏的时候被她心爱的男人看着,被所有人看到,她是公主啊,是金枝玉叶,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以后她还有什么面目,以后她怎么面对玉宸哥哥。   “玉宸哥哥,不是的,不是您看的这样。你不要嫌弃我,不要厌恶我”景宛如陷入魔障中,抽噎得不成样,只是一直在低语喃喃。   文贵妃抱住她,哭泣道:“宛儿,宛儿,你不要吓母妃。”   似是找到了依靠,景宛一把抱住文贵妃,“母妃你快帮我告诉玉宸哥哥,一切都不是他看到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有人害我,是有人蓄意害我。母妃,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玉宸哥哥不会要我了,他不会要我的”到最后,景宛一头栽进文贵妃的怀里哭嚎出来。   文贵妃爱女,心疼至极,她怒瞪着景宣,狠厉道:“宣王你定要给我们母子一个交代。”现在女儿的清白已毁,想嫁去南疆根本就不可能,那还不如直接嫁给景宣,只要她据理力争,宣王妃也得让贤。   景宣嗤笑一声,横了眼她们母女,道:“交代?文贵妃要本王如何交代?难道你还想让本王娶她不成?”   “你毁了她的清白,当然要娶她。”文贵妃觉得这事理所当然,况且有这么多人看到,难道宣王还想抵赖?   玄武帝脸色本该是漆黑阴沉,却又因为怒气直冲脑门而涨得通红,听文贵妃让景宛嫁给景宣,他当即阻挠,“胡闹!他们不可以结为夫妻!”   文贵妃仰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皇上,难道你不为宛儿做主了吗?她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   “正是因为她是朕的掌上明珠,朕才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若不是有皇后扶着,玄武帝险些站不稳。他缓了缓气,安抚道:“你放心,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你先扶宛儿回宫。”   “皇上”文贵妃又唤了一声。   玄武帝已经显得不耐烦,沉声道:“朕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文贵妃被唬的身上一抖,只好道是,便带着景宛离开了相思楼。   这一晚上的冲击,对玄武帝来说仿佛让他苍老了十岁,他哪还有心情继续赴宴,只交代景宇景宗代替他招待南疆太子和公主。   黑沉沉的夜,连星光都暗淡无光,呼号的北风肆意在无人的空旷之地穿行,可依旧无法掩盖住皇宫里某所宫殿里女子诉诉戚戚的哭声。   景宛躺在床上,哭得不能自持,所有人都被她撵得远远的,只余她一人。   只等她哭的几乎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嘎吱”一声门响。   “滚出去!给本宫滚出去!”殿门的开合,有冷风吹入,她恍恍惚惚中看到有一个身影走进,抄起床上的软枕就掷了出去。   “无忧公主怎么这么火大?刚刚经历了一场男欢女爱,应该回味无穷才是。”来人摘下黑色的斗篷帽,露出那张容色无双的容颜。   景宛登时清醒过来,撩开罗帐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人,声音中有抑不住的颤抖,“慕雪芙怎么是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慕雪芙用火折子点燃灯火,昏黄的烛火如跳跃的火蛇明灭不定,她缓缓走到景宛身边,轻而无声的温婉笑着。   景宛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睁圆了眼睛看着慕雪芙,“是你,今天的事是你做的!”   慕雪芙沿着床榻坐下,勾起她的下巴,似情人的双手在她的脸上细细摩挲,温声细语道:“你还不算太笨。”   景宛握住她的手腕,眼中如迸出火苗一般,她的面庞扭曲而狰狞,咬牙切齿道:“慕雪芙你这个贱人!”边说她边作势往慕雪芙身上打,“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慕雪芙一挥手将她推到床上,眉宇间皆是厌烦,“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你算计我在先,怪不得我后制人对你出手。景宛,说起来,你欲置我于死地不是一次两次,而这次纯属你自找的。你一方面想和景容成其好事,另一方面又想我背上不洁不贞的名声,”她一把扼住景宛的脖子,幽幽道:“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景宛心虚,目光闪了闪,她意推开慕雪芙,可双手也被她制住。此刻面对着慕雪芙,她心里倏然蒙上一层畏惧,联想到那次慕雪芙差点就自己淹死在池塘里,连身子都害怕的抖。她直视着慕雪芙,磕磕绊绊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我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你死哪?”慕雪芙手指微微用力,使得景宛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看着她吃力的呼吸,慕雪芙笑的更明媚,“你知道你今日的丑态景容看到有多恶心吗?回去后他和我说,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比你还要下贱,他说,看你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直想吐。”   “ 第二百零三章 逼疯无忧   “王爷没醒吧?”从皇宫回来,躲避掉王府里所有明线暗线的侍卫监视,慕雪芙顺利回到房里。她将一身黑色斗篷扔到火盆里,又换了一件常服。   待火盆里的衣物燃尽,青琢将剩下的灰烬处理赶紧,“没有,那散很好用,保管王爷能睡到明天天亮。”   白伊端来热水为慕雪芙净面,担忧道:“今夜主子行事太危险了,现在我们住在正院,四面都有侍卫巡逻,又有追星越风看守,很容易暴露。”   慕雪芙焐着手巾,沉闷道:“今晚的事,事出突然,玄武帝一时气愤不会想到太多。但过了今晚,他要是冷静下来,必会现事有蹊跷,也会找景宛问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要是景宛破釜沉舟,将她预先要做的事和盘托出,说出她原本想要设陷阱陷害的人是我和景容,那我俩就危险了。”   白伊面有不解不色,青琢补充解释,“应该被害的人无事,害人的却有事,你说皇帝会不会怀疑?”   白伊了然,颔道:“无忧公主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害人终害己。”停了下,她看向慕雪芙,询问道:“主子杀了她?”   慕雪芙摇头,将手巾扔到水盆里,诡异一笑,道:“人死了就一了白了,她害我很多次,我怎么会轻易就让她解脱哪?我不但不会杀她,还会让她好好活着,有她在,狗皇帝才能好好的看着自己造的孽。”她冰冷的瞳目里闪烁着冷冽而诡谲的快意,“九霄合欢散最厉害之处不是男女,而是一击即中,我真的很想看看景宣和景宛会生个什么怪物出来。”   青琢看着她阴森的笑容,身上一抖,迟疑道:“那无忧公主”   慕雪芙扫了她们一眼,便往寝室而去,“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洁白的雪花如柳絮一般自天际飘扬而下,似旋舞的梨花,若飞转的鹅毛,一夜春风,银装素裹,掩盖住所有的痕迹,将世间点缀成纯粹无暇的样子。可即便阴暗角落里的东西被暂时遮掩,等白雪褪去的那一天,那些肮脏的,黑暗的,见不得光的,都会展现出来。   雪花飘飘洒洒一夜,万树百枝皆蒙上一层白色的纱衣。曙光微现,金黄色的光辉照耀在雪地上,闪烁着如星辰般璀璨晶莹的光芒。   红帐自上梁畅然流下,光滑的似收不拢的月华,重重叠叠直垂落到地上。   如扇的睫毛微微一颤,景容慢慢睁开眼睛,他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慕雪芙,揉了揉额角。   这一觉睡的好久,竟一夜未醒。脑子里沉沉的,连身子都感觉有些疲惫。   他甩了甩头,将慕雪芙露在外面的胳膊塞进被窝里,看着她熟睡娇糯的样子,忍不住亲了又亲。   慕雪芙睡梦中感觉到有湿润的东西在嘴唇上捻转,似习惯,她也不睁眼,胳膊直接攀上景容的脖子,任君采撷。   一吻毕,慕雪芙如融化了一池的春水般软在景容的怀里,她抱着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软软蠕蠕的,像小猫一样。   片刻,景容的手不安分起来,隔着单薄的寝衣如带火一般燃烧着慕雪芙柔若无骨的娇躯。如此这般,他还是不满足,一手扣着她的脑袋深吻,一手已经伸进她的里衣。   有僵硬的东西抵在她的小腹上,慕雪芙从迷幻中挤出一丝理智,她推一推景容,挣扎了一番才得到喘息,嘴唇分开时两个人之间还迁出一根银丝。景容用舌尖一勾,将银丝截断,又开始在慕雪芙嘴唇的轮廓上细细勾勒。   “不要了,今天还要去左相府哪。”景容的手再一次伸进慕雪芙的小衣里,慕雪芙连忙拉住他的手阻止。大年初二要回娘家,这样的规矩不能不遵守。   景容充满的眼睛很是不满,他低头噙着那娇红的双唇,含糊道:“不想去,就想这样和你在一起。”好不容易今天慕雪芙乖巧得很,他还没好好温存哪。   看着他撒娇的样子,慕雪芙弯了弯眼睛,她摸上景容的脸,凝脂如水的肌肤好到让她都觉得嫉妒,“我也不想去,可是不得不去啊。”相比景容,她更不愿意去,去了还要面对沈若水和慕峻苼。对于他们母子对她的敌意,有时她真恨不得直接拧断他们的脖子,省的给自己留不痛快。   景容叹了口气,这样温馨的感觉总是这么短暂。他抱着慕雪芙,蹉跎了一会儿才双双起身。   正用早膳时,周成着急着慌的从外面跑进来,见王爷王妃吃得正好,迟迟疑疑的不敢上前打扰。   慕雪芙喝下一碗紫米粥,用丝绢擦了擦嘴角,她早上很少吃主食,一般就是一碗粥的食量。舀了一碗杏仁露给景容,慕雪芙抬眼间看了下欲言又止的周成,将碗放在景容面前,她向周成问道:“这么匆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成腰往下弯了弯,回道:“宫里传出消息,”顿了顿,他抬起眼皮在景容面上迅掠过,接着道:“无忧公主疯了。”   白伊和青琢对视一眼,皆不约而同看向慕雪芙。慕雪芙若无其事的给景容夹了一块鱼肉,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神色的变化。   景容眼中有一瞬间的惊愕,稍纵即逝,他夹起鱼肉,在离嘴唇很近的地方停下来,道:“疯了就疯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咀嚼了几口鱼肉,他看向慕雪芙,“这鱼肉不错,鲜而多汁,你尝尝。”说着也夹了一筷子喂给她。   慕雪芙品了品,点头同意,她凝视着景容,含笑道:“看来昨日的事对无忧公主打击很大,也是,被心爱的人看到生这种事,换做谁都接受不了。”   景容挥手让周成退下,亲昵的勾了勾慕雪芙的鼻头,“又揶揄我?”眼神渐渐深沉下来,他蹙起眉头,低低道:“昨晚的事太过蹊跷。”   一切的事情都像是有人算计好。   景容要是不怀疑,那慕雪芙才会奇怪。她脸上的笑意不变,似漫不经心道:“我也觉得很奇怪,无忧公主一直都心仪你,怎会和宣王在一起。而且就当时的现状来讲,她的反应很激烈,不像是心甘情愿所为。难道是景宣色心又起?不过最让我感到意外的却是皇上,当时南疆太子提议无忧公主和宣王共结连理,反对声最大的正是皇上。其实以皇上现在对宣王的宠信,招他为东床快婿又有何不可?可皇上却一反常态,极力反对,这倒让我看不懂了。”   景容心头一震,旋即垂下眼眸,思忖片刻。他面无表情的继续用膳,只是眉宇间的忧思却未见半分。直到饱腹,他方道:“许是皇上觉得在他国面前丢脸,所以才会反对。”   慕雪芙觑看着他,知道他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话说到这,目的已经达到,也不便再纠结这个问题,只叹息道:“也许吧,不过想想无忧公主也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着实惋惜。以前我与她生那么多不愉快,简直势若水火,现在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免为她心酸。”   景容握住她的手,灼灼目光凝望她,道:“芙儿你真是太善良了,像景宛那样的人,如今的下场是便宜了她。”   善良?慕雪芙差点抑制不住笑出来。这么多年,她何曾心存善良?那是她没有的。要是有一天景容知道现在景宛的下场都是她一手促成的,会不会因为今天这番话而觉得可笑哪?   慕雪芙回握住景容的手,他的手修长而有力,伴着丝丝温暖。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是时候出门了。”   果然到了左相府里,沈若水和慕峻苼都摆出一副不欢迎的姿态,特别是慕峻苼,看到慕雪芙时,那阴鸷的目光似是要马上就杀了她一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是这般。   慕雪芙懒得理会他们母子的敌意,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一年只见那么一两次,她还是能忍耐的。   只是让她感觉到意外的反而是慕梦莲,以前她见到景容就像是蜜蜂见到花蜜,恨不得扑上去。但今日却不同,不论是眼神还是举止,那层迷恋都已经消失,这倒是让慕雪芙感到惊诧。   听说她已经定了亲事,是康宁侯家的公子,今年秋后就会成婚。难道是因为那康宁侯府的公子比景容长得还要好,所以她移情别恋了?对此慕雪芙真的是很疑惑。   慕雪芙到了没多久慕雨蓉才到,有了孩子就不能和以前一样潇洒自如,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景熙格外招人喜欢,慕昭霖喜欢的不得了,又是送金手镯又是送小银锁。   最近都不在状态,希望各位读者见谅。这一周来糖心一直都在烧感冒中度过,其实一天都不想断。但有时不认不行,果真是有病不能扛着,现在糖心在病中为大家码字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可能有人会觉得这块进程过快,但我已经是很努力了。希望读者朋友们见谅。 第二百零四章 秀色可餐   “皇上,宣王已经毁了宛儿的清白,而且现在宛儿你要她怎么活啊?”文贵妃跪在玄武帝脚下,眼泪哭花了她的妆容,沾湿了她的衣襟。她紧紧的抓住玄武帝的腿,恸哭不能自已。   她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宝,不指望她向其他皇子一般建功立业,只求她富贵一生足矣。但如今却落得这样的结局。一夜之间,瞬息万变,为何她的女儿要承受这般苦楚,而宣王却可以逍遥快活?   玄武帝叹息一声,将她扶起来,语重心长道:“无忧是朕最宠爱的女儿,朕怎会不管她?你放心,朕已经让最好的御医为她诊治,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无忧是朕与你的孩子,朕相信她定会过得了这一关。”   文贵妃呜咽不成凄,她靠在玄武帝的肩头,泪水几乎淹没了她的声音,“宛儿是臣妾的心头肉,看到她这个样子,臣妾这做娘的心都要碎了。”倏然,哭声一顿,灼灼目光直视着玄武帝,她无意识的揪住他的衣领,睁目道:“都是宣王!是他做的孽!是他奸污了宛儿,宛儿才会疯掉!皇上,你一定要为宛儿报仇,一定要为她做主。”   一语说到玄武帝的痛处,他握着文贵妃的手,闭着眼紧蹙着眉心。半晌,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事情已经生谁也不想,朕已经问过宣王,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生的。说起来这件事很是蹊跷,怪不得宣王。”   “不怪他难道怪宛儿吗?”文贵妃护女情切,见玄武帝出言维护景宣,声调不由的扬高。她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看着玄武帝,泪水恣意的夺眶而出,“皇上,为何从昨晚您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宣王,难道他能及得上您的亲生女儿吗?难道他才是您的亲生儿子吗?”   “混账!”玄武帝身子一晃,挥手甩开她,怒喝道。胸口的起伏连绵不定,有怒火呼之欲出,但他看着文贵妃痛苦失魂的模样,又心有不忍,生生将愠怒停息。文贵妃虽不如凝馨夫人和丽妃娇嫩,但这含泪楚楚的姿态依旧可以引得玄武帝怜惜。再次将她搂入怀里,玄武帝语气温和了许多,“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你敢说,以后不许再说知道吗?朕知道这件事委屈了无忧,委屈了你,你信朕,朕一定会让人治好无忧,也会给无忧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嘤嘤之声不绝于耳,文贵妃趴在玄武帝怀里声泪俱下,“皇上,臣妾只能指望你了。”她在深宫多年,最懂察言观色,刚才皇上动怒,她几乎以为他会拂袖而去。知道自己所有的依靠都是来源于这个男人,她怎么敢再惹怒他。如今皇上对她正是愧疚,她只有抓住这一点,才能让自己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   玄武帝轻抚着她的背脊,脸上的愁容似月色中拨不开的浓雾,惆怅而迷茫。   看来他要将无忧早些嫁出去,好让这段皇室丑闻扼杀在摇篮里。   初三的早上,宸王府书房的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一大堆。   “王爷,这是属下从各地精心挑选的香料,这是沉水香,这是千步香,这是蘅芜香,还有这是属下特意让人找到的螺子黛,听闻用它画眉最好,还有这个仙姿玉容粉,擦上后保管王妃面若桃花。”流云是追星越风他们的好兄弟,一直都在封地军中述职,近日王爷把他招了回来,正好赶上这一天到京。他没回来就打听过王爷很是爱重王妃,正好借花献佛,让王爷讨王妃欢心。“王爷,您大婚属下没赶回来,甚是遗憾,所以属下这些日子都派人私下搜罗这些个东西好孝敬王妃。”   “人未见礼先到了,流云你怎么还是这么会拍马屁啊?”越风瞪着眼看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又听他这头头是道的介绍,不由吃了一惊。   流云将最后一个小瓶放在桌子上,道:“我这叫人多礼不怪。”   越风竖起大拇指,佩服道:“我们兄弟俩真是自愧不如。”   景容看着他像变戏法似的一样一样从怀里掏出这些东西,皱了皱眉头很是无语,“周成,把东西送到王妃那去。”   追星笑眯眯的看着流云,用力的在身上拍打了几下,又在他胸口捶了捶,“你小子不但长高了,还壮了。”   流云“砰砰砰”捶了回去,自得道:“那当然,我在军中可不是白待的。倒是你,还和没长大一般,这小脸,跟娘们一样白。”   追星本就因为自己这张娃娃脸而耿耿于怀,都快二十了,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十四五哪。被他这么一说,更是苦恼。澄明的眼睛在流云黑黝黝的脸上转了转,灵机一动,道:“要不咱俩换换,我去军中待两年,你留在宸王府跟在王爷身边。”   流云是个大老粗,又在军中多年,性格豪爽,说话声也粗犷,“那怎么行,就你这小身板我怕你到军中挨不了两个月就得哭着回来。”   追星不服气,噤鼻道:“你小子小看我。”   “知道本王为什么把你调回来吗?”景容见他们兄弟闹完,才开口说话。他们这么互相斗嘴以前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他见怪不怪。   流云笑眯眯的说:“王爷当然是有重要事务交给属下去做,能让王爷千里迢迢把属下召回来想来是别人做不来的事情。”   景容往后一仰靠在软背上,半眯着眼睛端详他片刻,道:“本王需要个眼线,这个人必须是本任的人,但追星越风跟随本王身边早已被人熟悉,唯有你没有人认识。”   流云收起嬉皮笑脸,脸色肃然,抱拳道:“请王爷吩咐。”   看着周成送来的东西,连慕雪芙都忍不住咋舌,各种香料水粉比她梳妆台上的都多而且都很名贵,她打开一个描金边蝶恋花图案的胭脂盒,问道:“这是王爷吩咐人买的?”   “回王妃,是从封地军营回来的人带回来的,说是没赶上王爷王妃成婚,特意让人寻来的孝敬王妃的,还说若王妃喜欢,他再找人寻去。”周成如实道。   原来是军营回来的人,想来是景容的心腹,慕雪芙也不多问,让人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心里思忖着这人倒是有趣,人未到礼先到了。她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人倒挺有意思,叫什么名字啊?”   “回王妃的话,流云。”停了停,周成继续道:“是早年就跟随在王爷身边的人,只是一直都在军中。”   红韶听罢,娇俏一笑,插嘴道:“流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女的哪。”   慕雪芙睨了她一眼,又对周成道:“这些东西我都很喜欢,让王爷替我打赏吧。”他的人还是他自己去赏赐吧。   周成走后,慕雪芙开始摆弄这些送来的东西,不说里面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就连盒子都做工精巧。又打开一个木盒,整整一盒子的螺子黛,螺子黛产自波斯,虽年年都会向宫里进贡,但一年也就只有几盒子,民间更是没有,她用的还是太皇太后赏的,而这个流云竟然可以弄一盒子来。不禁让她充满好奇,到底他是怎么得来这些个好东西。   景容议完事回到正院,见慕雪芙正在绘画,也没有打扰。他换上常服盘膝坐在她的旁边,直到她画完才说话,“怎么今日有闲情逸致绘画?”   慕雪芙收了笔,青琢备好热水给她净手。她擦完手,看着所绘之图摇了摇头,然后将画撇到一边,“前些日子我无意中看见一副山水画,只着墨色,看似单调无一,却让人觉得置身其中,如梦如幻。所以今日想一仿效之,终不能仿之一丝精髓。”知景容对画没有兴趣,话锋一转,道:“王爷的手下可是个有本事的,今日送来的东西每样都是精品,有的香料脂粉可是宫里的娘娘都求而不得的。”   景容将她的手握住手心里,刚刚浸泡过水的手最是温软,他亲了亲慕雪芙的指尖,“你喜欢就好。如此,等下次我还让他给你寻来。”   慕雪芙点了点头,起身到梳妆台上将所有的香料都拿到罗汉床上,再打开一一给他闻。等他将所有香料都闻了个遍,娇嗔道:“王爷可得记住这些味道,若是让我在你身上闻到其他香味我就会不高兴的。”   宜喜宜嗔皆是风情说的就是眼前的女子,一把抱入怀中,景容暧昧的眼神在她身上徘徊,笑着说:“那先让我闻闻你的味道。”   在一起的时间不短,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是动情的先兆,慕雪芙用手抵着他的胸口,嘴里抗拒着:“还没用晚膳哪!”   “你已经够秀色可餐的了,吃了你,我就饱了。”景容也不放开她,压低了声线在慕雪芙的耳廓撩拨。   慕雪芙身子颤了颤,趁他松懈推开他跑下了床,然后冲门外喊道:“青琢,吩咐厨房做几个降火的菜,王爷最近肝火旺盛,要好好败败火。” 第二百零五章 泄火晚膳   晚上用膳时,等人把菜都上全了,慕雪芙偷偷瞄了眼景容,见他脸色比桌上的苦瓜还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景容斜了她一眼,重重的从鼻息里叹出一口气。桌上真的如她之前吩咐的一样,什么翡翠苦瓜汤,凉拌金针菇,冬瓜排骨汤啊,全都是泄火的食物。   “青琢,你可真听你主子的话。”景容侧头抬眸看向在一旁侍候的青琢,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青琢不明就里,但见王爷虽夸赞她,但脸色却不是很好。她想了想,也没觉得哪里不妥,遂作揖回道:“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景容被她一噎,竟无力反驳。他看着在一旁想笑却一直憋着的慕雪芙,偷偷在她腰间掐了一下。   他很知道分寸,所以连掐她的力道都恰如其分,都只是痒而不是疼。慕雪芙扭了扭身子,依旧被他禁锢在怀,便也不动,只装作乖巧的伺候他用膳。狡黠的目光幽幽一转,慕雪芙舀了一碗汤水,俏丽丽道:“王爷,这白萝卜汤味道不错,您尝尝。”   景容又掐了她一下,倒也不拒绝,直接喝了一口。想让他破气?想得美。他这身子岂是说破就破的!   慕雪芙看着他将一碗白萝卜汤都喝了,傻傻的挑起眉,还真喝了?可是为何他喝完反倒更加神采飞扬,不像喝了白萝卜,反倒像喝了牛鞭似的。看着那满是邪魅肆意的眼睛,慕雪芙隐隐有一种不详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今晚可能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景容用膳不挑食,慕雪芙喂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面上和和美美,温情蜜意。   “今晚的饭菜不好吗?怎么还特意让周成做这么多补品来?”晚间沐浴过后,慕雪芙从浴室出来便看到景容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面前两盅炖品。空气中似乎有一丝阴谋的气味,她不由咽了咽喉咙,再看景容直勾勾如火般的看着自己,更是坐实了那不详的感觉。   “你还好意思说?一桌子降火的吃食,弄得本王没一点胃口。”景容用丝绢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然后往罗汉床上一仰,一只手向慕雪芙伸去。   半干的湿垂落在她的胸前,透出里面肚兜的颜色,在昏暗的房间里平添了几分魅惑。慕雪芙坐在床沿边,用手巾擦拭着头,白了景容一眼,嗔道:“说的我好像虐待了你似的。”   景容伸手把她圈禁怀里,一只手顺着她寝衣的缝隙伸了进去,“可不是,所以你得负责喂饱本王。”   推开那只在她衣服里乱摸的手,慕雪芙扬起下巴,睥睨着他,道:“看来今晚给王爷准备的败火菜太少了,还是没有给王爷降火气,打明儿起应该让王爷顿顿都吃。”   景容微微一笑,从后面抱住她,手又伸进她寝衣里。一路畅通无阻的摸到她的丰满,一边轻轻揉搓,一边吻她脖子上的敏感处,沙哑的声音迷离的欲醉人心,“我的火只有你能降。”他早已知道自己身边最敏感的地方,慕雪芙哪里受得了他的手段,刚开始还能挣扎,但很快就已丢盔弃甲,手上的毛巾无意识的落在了地上。他的动作由慢变快再由快变慢,完全拿捏住她,嘴里只是不停的问她,“舒服吗?喜欢吗?”   翌日一早,慕雪芙死死的盯着景容,那眼神像是有飞刀迸出。景容笑了笑,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里,双手又不老实的在她的身边揉捏,并调侃道:“为夫是不是没有让娘子满意?”   慕雪芙捶了他一下,撅嘴质问道:“你昨晚喝的是什么?”这家伙折腾了她一个晚上,她又哭又求都不停下来。   “嘻”景容低笑,胸腔里溢出愉悦的声音,扣着她的头在她娇艳欲滴的嘴唇上轻啄,“你昨晚膳让我吃那么多破气的东西,我怎么能不补补?”   慕雪芙哼哼唧唧了几下,声音软软的能融化寒池上的碎冰,这样的气软娇嗔惹得景容更是心神荡漾。裹着水红色蚕丝锦被,他将这光滑如水的娇柔身躯压在身下,又亲昵了一番,“三鞭汤和鹿血果然是男人最好的补品。”   慕雪芙为之一愣,张着嘴巴半天缓不过来劲,“景容你怎么能这么坏!”她拧着眉头瞪着景容。   景容在她霞粉的脸颊上亲了亲,道:“你昨晚不是说很喜欢吗?”   耳根泛起红晕,慕雪芙眸光闪了闪,一把推开景容,逃出他的桎梏,娇滴滴道:“我才不喜欢。”   景容轻轻一笑,拥着她,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肩头。良久,他温热的呼吸逼仄着慕雪芙的耳际,带来一声叹息,“成婚这么久,为何还是没怀上。”   慕雪芙一时竟难以呼吸,似溺在深不见底的海里,她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潮水过境,一切归于平静,她稳了稳心神,在景容看不到的地方僵硬的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怀孩子要讲究机缘,岂是那么容易的?”她转过身,嗔意满目,凝视着景容,“你是不是怪我不能为你传宗接代啊?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景容有此一叹,皆是因为昨日在左相府看见景熙可爱的样子,一时便向往他与慕雪芙的孩子。见慕雪芙如此一问,他连忙哄道:“我哪会怪你,又怎么会嫌弃你?就我们两个才好。只有我们两个才不会有人和我抢你。”   慕雪芙环上他的脖子,额对额,“那要是我生不出来,你是不是会找别的女人生?”   “本王身强力壮怎会生不出来?”景容“啧”了一身,他对他自己的身子还是很有信心的,即便不吃什么三鞭汤鹿血他也一样能折磨慕雪芙一夜都睡不着。   慕雪芙执意要答案,瞪着他不说话。   “我只要芙儿。”   情不自禁,慕雪芙嘴角勾起一抹绝美的笑容,她抱住景容,傲娇道:“这还差不多。”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要这个答案。   景容以吻封缄,将她的舌头好一番怜爱,方道:“小傻瓜,你知道我这辈子都已认定你。”手指在她的间穿梭,倏然,手一顿,眼睛循着手指的方向而去。   断?他深邃的目光如深不可现的枯井,陷入茫茫黑暗之中。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我。”慕雪芙猛然抬起头,那缕头轻轻划过景容的手心。   景容微微一笑,抵着她的眉心,“不骗你。”   或许只是个巧合。   床上的两个人,耳鬓厮磨,温存蜜爱,芙蓉红帐悬下的流苏香穗随着暖帐里的春色再掀波澜。   再入宫,是受皇太后之邀,皇太后不喜后宫众人,唯慕雪芙能进她眼,所以常招进宫闲话。   “哀家不招你进宫,你就不能自己来吗?”太后慈爱,看着慕雪芙与景容携伴而来,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沾染着笑意。这是她最喜欢的孙子孙媳,看着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昔日的先帝与自己。   慕雪芙为她按摩着肩头,笑吟吟道:“孙媳当然想多进宫陪皇祖母,可是啊,我怕皇祖母嫌我烦,所以不得宣召也不敢贸然前来扰了您的清静不是?”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浓,睨着她,笑嗔道:“你就这嘴甜,知道怎么说哄哀家这老太婆。”   慕雪芙故作惊讶之色,瞪着大大的眼睛,带着委屈的音调,道:“皇祖母您怎么能是老太婆哪?您正直当年,看着比孙媳都年轻,您要是说自己是老太婆,那这满皇宫里岂不都是老太婆了?孙媳是出自真心,却被皇祖母说是哄您的,当真是伤心啊。”   “哈哈”太后脸上的皱纹似开了一朵舒展的花朵,“你这孩子啊,真是越来越油腔滑调,这小嘴是不是吃了蜜啊?”   慕雪芙掩嘴一笑,又轻轻捶打着她肩颈,“雪芙可是实话实说,哪里油腔滑调了?”她抬了抬娇俏的下颌,对着景容,“不信您问王爷,您是不是比我还年轻?”   景容点头,将茶盏放在桌几上,含笑道:“不但年轻,还美貌。”   “您看我说的没错吧,连王爷都这么说。”慕雪芙歪着头看着太后,肯定道。   太后抬手在她的脸颊上刮了刮,又指着景容,笑道:“你们两个啊,这是合起伙来哄哀家。”   景容满脸笑意,“孙儿是最实在的,怎会拿话糊弄您?”   太后隔空点了点他,“属你最会哄人。”   太后自回宫后一直身体违和,虽能和慕雪芙他们说笑,但到底年纪大,一会儿的功夫,有疲惫之色拢上眉头。   余嬷嬷端着药碗而进,慕雪芙伸手接过,“有劳嬷嬷,还是我来侍候皇祖母喝药吧。”慕雪芙伺候的还算精细,每一口皆耐心细致。   汤药见了底,慕雪芙又侍候她擦嘴,漱口,又取了干果为太后去苦。一连串的功夫,不可谓不细心周到,也足以见得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确实如此,前几次进宫看望太后,慕雪芙都是这般伺候在侧,焉能不熟稔。连侍候在太后身边多年的余嬷嬷私底下都说宸王妃伺候太后伺候的用心,比宫里那些天天满口说孝敬太后的人强得太多。 第二百零六章 疯癫无忧   不多时,皇上皇后过来看望,皇后见太后有慕雪芙景容陪伴,笑语晏晏,心中颇有微词。但也只是心中腹议,未敢在太后面前表露半丝不愉。   起身行礼后,慕雪芙本欲坐回景容身边,奈何太后抓住她的手不放,只好乖乖伴与太后身侧。   玄武帝话语间满是关切,虽太后对他依旧冷淡,但却扔笑语相陪。问了随侍太医太后的状况,又询了余嬷嬷有关太后的起居。   如今面对玄武帝,慕雪芙虽余恨难消,却能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在人前失态。有时随意向他一瞥,眼中的恨怒仍不能消散。只是,这些都被她极力压抑,也不曾被人看出。然而,对于时时注意她的景容来说,还是从她的目光表情中闻到一丝异常。但他也不曾多想,现下也并不在意。   太后久病身体乏力,与景容两口子说笑一阵已有倦意,再对待皇上皇后,更是有些劳累。她怏怏的应付着玄武帝的关怀,没精打采,又不愿折了他的面子,所以也未出言撵人。   “你那丽妃如今孕象如何?这头三个月对孕妇来说是最重要的,定要好好保养,切莫像花氏那样一尸两命。”太后虽不喜丽妃此人,但对于皇孙,她还是看重的。只是此时提起花德妃提醒玄武帝,他的脸色撑不住脸上的笑意,一时有些尴尬。   对于花德妃母子,玄武帝一直不愿提,也不愿再去想那夜漫天的血迹。他们在深宫中讳莫如深,谁都不敢在玄武帝面前提到。   玄武帝有他的愧疚,只是愧疚过后,就变成了不可触碰的结疤。此时,太后当着景容和慕雪芙的面揭开这块结疤,让他心思郁结,隐隐有沉闷的气恼。   “丽妃如今很好,太医说胎像稳重而强壮,说不定是位皇子。”玄武帝脸上抽出一抹笑意,对着太后,态度温和,“再过几个月母后就能见到小孙子了。”   太后颔,不免肃色,“丽妃性子毛躁又不安稳,叫皇后和皇贵妃好好她,别仗着身孕就恃宠生娇,飞扬跋扈起来。”   玄武帝点头,道:“是。”   太后的手指轻捻着散着檀香香味的佛珠,沉吟片刻道:“找个人好好看顾她,别再出了意外。”许是宫里怨气太重,这皇宫里的女人想有个孩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玄武帝道:“如今是贤妃在照料她,贤妃性子沉稳,做事妥帖,必出不了错。”   皇后插嘴道:“贤妃贤淑,如今又和丽妃要好,必会将丽妃照顾的妥妥当当。太后无需担忧,只管几个月后抱孙子就是。”   太后闻言看向她,“绵延子嗣事关江山社稷,哀家怎会不担忧。虽然皇上子嗣颇丰,但皇族皇嗣却忽略不得。”   皇后讪讪一笑,道:“母后说的是。”   慕雪芙的手掌紧握又松开,她注视着身边的老人,她脸上的皱纹如同刻下岁月的印记,如一朵开放的千瓣菊在脸上每处都舒展着它的枝叶。慕雪芙第一次现,这个在她面前慈爱的太后已然老了。人老了,或许向往的就是天伦之乐吧。她是看重丽妃腹中的孩子,提到时眼睛深处隐隐亮,也是,毕竟是她的孙儿,她怎能不期待。   她依稀记得上次花夕昙母子离去后,太后神情中悲哀而殇色的面容。若是再有一次,不知太后她是否承受得住接二连三的失孙之痛哪?   她的报仇计划里身边的老人从来不是她想伤害的人,甚至,若是可以,她愿意竭尽全力保护她,保护这个仅剩的亲人。但   “你和阿容也成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让哀家抱上重孙子?”太后拍着慕雪芙的手上,把她从思绪中拽回。   停顿了片刻,慕雪芙看向景容投去求助的目光。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景容,又将她拉回来,“哀家问你哪,你看阿容干什么?说说,什么时候哀家能抱上你们的孩子?”   慕雪芙羞涩一笑,依偎在太后肩头,难为情道:“有没有孩子是讲究机缘的,哪里是我说得算的?”   太后轻拍着她的背脊,调侃道:“哀家不管,今年必须给哀家生个娇娃娃出来。”   “皇祖母”慕雪芙脸上泛起红晕,拉长了音调,带着撒娇的语气。   太后郎朗一笑,朝景容扬一扬脸,道:“能不能做到啊?”   景容澹然含笑,朝太后拱了拱手,“孙儿一定尽心尽力。”   慕雪芙脸上赧色更甚,嗔着景容,甩帕娇声道:“王爷!”   太后脸上的笑容深邃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荡漾着层层波澜,这般的笑容对玄武帝来说久违已久,从皇兄离去,记忆中母后就再未对他这般笑过。   而这样和蔼可亲的神色,也只有面对景容时,才会流露出来。果然,母后是偏心的,以前偏心皇兄,如今爱屋及乌,偏心景容夫妇。而自己的孩子,无论是哪个皇子皇女都无法得到她老人家的欢心。   玄武帝端在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阴冷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景容温润的笑容。这个景容,越来越像皇兄,一样的碍眼。   又说笑了一会儿,太后咳嗽不止,连脸颊上都泛着不同寻常的红潮。知太后需安心养病,众人嘱咐了一番,便有纷纷告退。   穿过长秋宫重重殿宇,慕雪芙眼眸低垂,似谦卑似慵懒,只在不为人在意下目光幽幽延伸在玄武帝颀长的影子上。此时她与他之间只有一丈之远,要是她出手,玄武帝必死无疑。有一种冲动,想要直接要了他的命,将所有的一切结束。只是,理智占了上风,抑制住心头窜烧的仇恨火焰。   此时出手虽能解一时之气,但却会给景容带来无尽的麻烦。况且她的目的不是杀了玄武帝一了百了,而是要他尝尝家破人亡的痛苦。   一切还尚早。   “哈哈哈哈哈哈”正走到御花园,忽闻笑声由远及近,是无忧公主。她一袭红色裙袄,如翩舞的蝴蝶,在这被银装覆盖的花园里穿行。   看到有人,她先是惊吓的往角落里跑,不时回头向慕雪芙等人观望。倏尔,眼前一亮,转而奔向景容,“咯咯,玉宸哥哥,玉宸哥哥,宛儿等你好久了,玉宸哥哥,咯咯咯咯”   她拽住景容的氅衣,仰望着他,像是看着自己心中的信仰,痴迷而混沌,“玉宸哥哥你是不是来娶宛儿的?是不是向父皇提亲的?咯咯咯咯。”   玄武帝皱着眉苦恼的摇了摇头,又看着跑来的宫人,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公主,怎么冷的天怎么能让她穿的这么单薄跑到御花园来?”   宫人手中捧着雪白色的狐皮大氅,跪地叩,畏惧道:“是奴婢伺候不周,请皇上恕罪。”   玄武帝终是疼爱这个女儿,拿起氅衣披在无忧身上,声音中难得有几分温柔,“宛儿听话,感觉穿上衣服,不然着了凉又要吃药了。”   景宛呆呆的看着玄武帝,眨巴眨巴她带着水汽的双眸,傻傻道:“你是谁?”她的手丝毫不松开景容,扬起脸贪婪的凝视着,“玉宸哥哥,这个老头是谁?是你王府里的管家吗?”说到此处,她笑的更加欢畅,“我知道了,是给你拿聘礼的奴才,哈哈,玉宸哥哥你快带着他找父皇提亲,快去啊。你提亲父皇一定会答应的,到时我就可以嫁给你,成为你的王妃了。”她陷入自己的世界,慢慢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轻轻低喃,“我是宸王妃了,我是宸王妃了,咯咯,我要嫁给玉宸哥哥了,我马上要嫁给玉宸哥哥了。”   玄武帝轻轻摇头,好言安抚,“那宛儿先回寝宫,等玉宸哥哥提完亲再去找你。”   景宛傻傻的笑着,仿佛是得到糖果的孩子般欢快。不期然她的眼睛对上慕雪芙,如遇到鬼魅一般,眼中满是恐怖与畏惧。   “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和你争了,你放了我,放了我吧。”突然景宛甩来扶着她的宫人,疾步跑到慕雪芙身边跪下,她极力的哀求着,带着恐惧般的哀求,“慕雪芙我再也不敢和你争玉宸哥哥,你别杀我,不要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和你作对了,再也不敢了。”   慕雪芙静默不语,冷漠的看着脚下苦苦哀求的人,这样的痛哭流涕的景宛丝毫激不起她半分可怜。许是她冷情,对于曾经害过她的人,即便落得凄惨下场,也只能让她心情畅快,而不能得到她半分怜悯。   嘴边微乎其微的笑容湮没在冷冽的寒风中,慕雪芙慢慢蹲下身,扶住景宛。景宛宽大的氅衣遮掩住所有人的视线。慕雪芙紫色的瞳孔微微闪烁,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幽幽声音如缠绵在山水间的清风,缕缕诱惑青山绿水,“景宛乖,赶快回到寝宫睡一觉,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百零七章 皇后忠告   肃萧的风从脸颊呼啸而过,皇后目送完景宛离去的背影,再凝眸看向慕雪芙,眉宇间尽是疑惑,意味深长道:“为何无忧公主如此惧怕宸王妃,还说什么别杀她?”她的目光中满是探究,笑了笑,接着道:“不过也奇怪,宸王妃几句话就能安抚到无忧,自从她变成这个样子,还从未如此听别人的话哪。”   其实不只是皇后,连玄武帝和景容都对刚才的无忧的举动赶到疑惑和诧异。   慕雪芙恬静微笑,道:“无忧公主久病未愈,情绪波动非人为所解。妾身也很奇怪,无忧公主见了妾身怎会这般行事,或许,是忧思过度吧。”   慕雪芙直接将景宛这反常的举动解释为疯癫所致,景宛已经疯了,疯子的话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解释。   这样委婉的解释还算说得过去,况且无忧确实行为异常癫狂,这样的举止似乎也在情理之中。玄武帝的目光在慕雪芙身上停留片刻,见她从始至终都从容安然,不疑有他,转头对景容道:“你跟朕来龙寰殿,朕有事与你商量。”   皇后道:“那宸王妃就跟随本宫到未央宫聊聊天吧,宸王与皇上商议完事情再去接你不迟。”   “那就有劳皇后娘娘了。”景容朝她拱手作揖,又看了慕雪芙一眼,示意她安心跟去。   跟随皇后到了未央宫,闲话起来,“难得太后喜欢你,总召你进宫陪伴,说话妥帖,举止稳重,确实不错。不过,也难怪太后对你另眼相看,这样讨喜的容貌本宫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皇后亲切的拉着慕雪芙的手,“本宫看,这宫里的女人美人及得上你的容貌,就是艳冠后宫的凝馨夫人还是略输你一筹。宸王真是个有福气的,能将你这样的美人娶回家里。”   慕雪芙盈盈浅笑,谦和道:“皇后娘娘谬赞,妾身蒲柳之姿怎和宫里的各宫娘娘相较。况且皇后娘娘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在您面前,妾身只觉得自惭形秽,哪里还算得上美人啊。太后喜召妾身进宫,不过是看在妾身在王府里无所事事,又见妾身行事浮躁,所以希望妾身感怀佛经之妙,修身养性,沉稳性子罢了。”   皇后正了正髻上红宝石赤金凤凰展翅金步摇,脸上的笑容如月盘银辉般柔和。女人,谁不愿意听到别人的夸赞,更何况是出自一个绝美之人的嘴里。只是片刻,她眉宇间拢上一层夜华轻纱,淡淡忧色,“本宫已近不惑之年,哪里还国色天香?也远远不及新晋的妃嫔那样年轻貌美。”她轻轻的摇一摇头,似是感慨,“色衰而爱弛,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珍珠绣花羊皮靴踩在印花地毯上,有松软的感觉。慕雪芙抬眸看着皇后的侧颜,“美人在骨不在皮,红颜易逝,但气韵却能随着时间的过往而沉淀,皇后娘娘气质高雅,这份雍容华贵岂是肤浅的艳丽外表可以比拟的。色衰固然爱驰,但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那才是真正的亘古不变。”   皇后啜了口清香甜凝的金桔茶,目光认真的在慕雪芙脸上流连,“你很会说话。”   慕雪芙道:“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   殿里有凝脂玉露般的馥郁芳香,青烟袅袅,不绝于缕,皇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上显得有些不真切,“容貌娇媚,口齿伶俐,不怪宸王看重你,宠爱你。如果本宫是男子,也会为你这样的美人所倾倒。”她靠在金丝楠木雕海棠争春宝座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转瞬而过,很难让人察觉,“只是,有句话本宫不得不提醒你。这王府的后宅与后宫是一样的,所有的女人都翘以盼着丈夫的临幸,可是要是男人只专宠一个,那其他女人该怎么办哪?本宫知道你与宸王夫妻情深,恩爱非常,可是宸王府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侧妃、庶妃、侍妾、通房,这一个个无不期盼宸王的临幸。以己度人,你也应该为她们考虑考虑。后宅和睦,妻妾雨露均占,那样王府才能人和兴旺。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这其中的道理应该一点即通吧。”   原来是看景容专宠她,所以特意教导她一番,让她将自己的丈夫让出来与别人分享。真是可笑,这世上还有女人心甘情愿劝自己的男人去宠幸别人吗?恐怕就是换做皇后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吧,怎么到了别人身上,她却能如此心安理得的说出这番话。   不过皇后应该从来没得到过专宠,所以才会说的如此轻松,也挺可怜的。   慕雪芙低垂的眼睫下有雪亮的刀锋冷冽闪过,鼻息轻轻嗤出一声轻微的声音,那勾出的笑容隐藏着难掩的哂色。只是她低着头,皇后不曾看见。   见她不说话,皇后脸色微沉,连声音也不如之前柔和,“怎么?宸王妃认为本宫说的不对吗?”   慕雪芙手指轻轻的搅动着丝绢,抬起头坦然对视着皇后那微凉的眼睛,“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后宅祥和,王爷才能专心为朝廷,为皇上效力。”没等皇后脸上的笑意扬起,话锋一转,倨傲道:“只是,妾身也不是没给府里姐妹们机会,为了让王爷宠幸别人,妾身可是费尽心思,还特意到府外居住很久。可是妾身的好意,终不能成真,即便妾身不在府中,王爷还是不去别人那里。唉,不知道的以为妾身擅宠,不许王爷临幸他人,其实啊,是府里的姐妹自己没本事,抓不住王爷的心。您说,一个男人的心不在别的女人身上,就是妾身将人送到王爷面前,他也不会看一眼啊。”   慕雪芙一语道明,不是她不让宸王宠幸妾室,是宸王自己不愿。这话让皇后一噎,竟一时说不出话来。须臾,方道:“其实这都是你们宸王府的事,本宫这个做皇婶的本不该多嘴。只是你们成婚也一年多了,还未有孕,而其他姬妾也不得临幸且不说睿王世子周岁将至,如今宁王妃、怀王侧妃都已有孕,只有你们宸王府没有添丁之喜,所以本宫难免为宸王着急。今日在太后那里,太后不也为你们夫妻着急吗?”   也不知今年是什么年头,丽妃、周碧柔、秦情接二连三传来有孕之喜,让玄武帝乐的合不拢嘴。但玄武帝越是舒心顺意,慕雪芙就越是怒不可遏,刚听到这一个接着一个的喜信报来,她恨不得一口气将她们三对母子都送去见阎王。她也曾质问上天不公,让她家破人亡,却让玄武帝多子多孙。   今日皇后再提及此事,那隐藏在体内的暗涌再次翻滚。她的手握住玫瑰椅上的扶手,以此来卸去胸膛里汹涌欲出的怒火。脸上的笑容僵硬而牵强,早没了之前的恭逊而谦和,“妾身还年轻,就是再等两年也不晚。况且妾身与王爷正恩爱,正是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   皇后冷冷一笑,泠泠道:“你是年轻,但你有没有想过宸王想要个子嗣哪?”   慕雪芙愣了下,一时无言以对。景容已经二十二,这个年纪,一般的男人都已为人父,只有他,还不曾有子嗣孕育。慕雪芙知道,他是希望她能为他怀个孩子,可是一直以来,她都用香避子,生怕自己怀上。而景容,除了她谁都不曾宠幸,他也说过他的孩子只会出自慕雪芙的腹中,也许诺过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曾想过,就算此时景容为她承诺的再多,等她离开后,他还是会有新的王妃,他也不可能一直为她守身如玉,终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子嗣。只是一想到原本属于她的怀抱,属于她的呵护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心中便隐隐作痛。   慕雪芙秀眉颦起,镇了镇心神,澹然而笑,道:“皇后娘娘误会了,其实是我家王爷心疼妾身,怕妾身重蹈上次小产覆辙,便想着等妾身年岁大一点再孕育子嗣为好。不过今日听了娘娘的话,倒是让妾身茅塞顿开,妾身是该和王爷有个嫡子了。”   慕雪芙特意在说“嫡子”的时候加强重音,果真皇后的面色为之一白,没有嫡子一直是皇后心里的痛,而今慕雪芙在她面前特意强调,不免牵出她的心事。   “好,本宫就等你们的好消息。”皇后脸上的神色一沉再沉,微眯着双眼,冷冷的抛出这么一句。   殿里的气氛慢慢变冷,就连刚沏出来茶水都被这凝胶的冷冻空气所染,一点都不觉得烫嘴。慕雪芙慢慢的饮着茶水,将皇后苦口婆心的教导屏蔽在耳膜之外。   直到景容来接,慕雪芙才觉得终于从皇后喋喋不休的话语中解脱出来。这一个时辰的煎熬,对她来说甚至可以用度日如年来比喻。什么为妻之道,侍夫之理,皇后说的不累,她听着都烦。总而言之,就是对她专房之宠颇有微词。这一点,慕雪芙倒是纳闷,堂堂皇后怎么还管起王爷家的后院,难道是因为自己得不到丈夫的宠爱,所以期盼天下所有的正室都和她一样吗? 第二百零八章 广陵一行   回到宸王府,慕雪芙脱掉氅衣就趴在床上生起闷气来。想起皇后说的那番话,越想越生气,怪不得玄武帝不宠爱她,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性子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喜欢不得。   慕雪芙用力搅动着丝绢,心中腹议:话里话外说我擅宠,怎么的,本小姐就是擅宠,我的男人岂是别人可以分享的?我是没你大度,可以镇定自若的眼见着自己的丈夫整日流连在别的女人那里,嘴上还说着雨露均占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说我生不了孩子?那本小姐就生一个给你看看。   这张小脸上,不断变化着表情,着实可爱。景容坐在她身边,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一路回来她都撅着嘴巴,就知道定是又有人招惹了她。想想自己并没有犯什么错,哦,不对,景宛突然跑出来对着自己又搂又抱,自己又没有及时安抚,是不是这样惹了她的怒?   本要哄她,刚张开嘴,床上的小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坐在他的腿上。   “怎么了?”景容一时有些懵住,挑高了眉头。   咱们生个孩子吧。   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   她真是被气昏了头,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记得身上背负着什么吗?不记得终有一天会离开他吗?   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慕雪芙趴在景容的肩头,闷闷道:“皇后说我专宠,让我劝你雨露均沾。”手揽住他的脖子,她小巧的鼻头蹭了蹭景容的脖子,“我不愿意,玉宸,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你。”曾经她特意说难听的话激怒他,希望他能去别的女人那里,可是,如今她不愿意,想想都觉得心痛。   鼻息中吸入属于他的味道,清清淡淡,带着属于他的气息。这个男人的温暖,他的怀抱,他的一切,她生出了贪婪,本不该有的贪婪。她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可是······   “深宫怨妇,你听她的话作甚?”景容喜欢她像小猫一样依恋着他,这样他才觉得她的心里有他。他的手在紧紧搂着怀里的娇人,甚至想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才能真正的拥有她。   “那你答应我,只要有我在,你就不许去别的女人那里。”慕雪芙娇滴滴的声音如婉啭的夜莺,她不求天长地久,只要这片刻的温存,也足以让她怀念一辈子。   景容低低一笑,吻了吻她的额际,“小傻瓜,我说过一辈子就只有你一个。”温软的唇瓣吐出清越的声音,如潺潺的溪水,流淌在人的心里温暖如春。   这样的话他已经不是没说过,只是这一次却极其贴抚她的心。别人怎么说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心。   “玉宸。”   “嗯?”   “玉宸。”   “嗯?”   “玉宸。”   “嗯。”   绮艳曼丽罗帐如流光溢彩的晚霞,层层波鳞,摇摇欲坠。   金露手中端着茶盘,站在门外,耳中贯入屋里传出的羞人脸红的声音。她紧握着托盘手柄,白嫩的手因用力而骨节狰狞。   雪簌簌,风潇潇,不闻窗外风声,只沉浸在这浓情蜜意的天地中。欢愉过后,慕雪芙匍匐在景容的身上,就这样袒露相对,她娇嫩的肌肤依附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腻甜的让人沉沦。悄然中,时光流转,无声无息,唯有光影的掠过。   “年后我可能要离开皇城去一趟广陵。”景容略带薄茧的手指在慕雪芙柔滑的背上轻轻摩挲,声音中带着欢/爱后的嘶哑,慵懒而富有磁性。   慕雪芙霎时脸色一沉,居高临下的看着景容,“这就是今天皇上将你召进龙寰殿的原因?”虽是问句,但却带着肯定的口气。   景容一个翻身,将慕雪芙压在身下,吻了吻她的嘴角,道:“只是去寻访,很快就会回来。”   慕雪芙搂紧他的脖子,撒娇道:“那你要带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越来越依恋,不想和他分离。   景容的头抵在她的肩头,细细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小宝贝儿一个人留在皇城,自然要带着,时时看着才好。”   慕雪芙略抬了抬头,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娇俏笑道:“我就知道王爷舍不得将我自己留在王府里。”如今朝堂纷争不断,不用她搅合,这朝廷都已经乱了。还不如趁此时远离皇城,让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   娇笑着慕雪芙一条腿慢慢抬高搭在景容的腰上,连身子都不断的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这样明显的邀约景容又岂会不解风情,摁住她那不断撩拨的双腿,一个挺身就没了进去。   景容一下下坚定的动作,让慕雪芙痛并快乐着,起先还能配合着,到了最后只有求饶的份,“你心疼心疼我,轻点,轻点啊。”   红霞晕染着脸颊,眼角风情如倾洒大地的月光怎么收拢都抓不住。她氤氲水汽的明眸媚眼如丝,虽嗔瞪着景容,却更显媚态,哪里还能轻点。   而景容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听她求饶娇嗔,却只能重点,更重一点。这样的嗔言,就像是催/情的药物一般,令人只能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慕雪芙的手指扣着景容的背后,仿佛这样才能减轻他这猛烈的进攻。可是若说是痛苦,可偏偏又带着无限的欢愉。   目光游离在景容那微红而渗着薄汗的脸上,慕雪芙却觉得无限美好,谁说在床上只有男人贪婪女人的姿色身体,其实女人也一样。景容身上无处不精,无处不美,就连他虎口处的剥茧,都会在她身上留下快乐的痕迹。   不由自主,她更加去贴合他,甚至那一刻,她真希望被景容融入身体里,这样,她就可以永远的欢愉下去。   而景容更是为她而着迷,这妩媚多姿的容颜,这冰肌玉骨的身子,这娇嫩如流莺的声音,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罂粟,只要吸上一口,便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戒掉。   芙蓉帐暖,颠鸾倒凤,只怨良宵苦短,不能天长地久。   几天后,景容便带着慕雪芙离开了皇城,一路上春光明媚,山清水秀,天气也越来越暖和。   慕雪芙很少出门,唯一一次远行也是因为景容,当时她急于赶路,哪还有心情欣赏路边的风景。但这次却不同,他们不着急赶路,可以停下脚步看看外面的景色,又有景容将一路上地志见闻将给她听,将枯燥的路途变得有趣的多。   “烟花三月下扬州,听说广陵美女颇多,王爷不要被迷了眼为好。”马车上,慕雪芙眯着眼头枕在景容的腿上,正吃着葡萄,倏而眼睛一睁,审视的盯着他。   景容浅浅一笑,玉笛般秀气的手指将一颗晶莹欲透的葡萄剥开,喂到自己嘴里,低下头,舌尖一顶,送进慕雪芙的嘴里,“这天下最美的女人已经在本王怀里,别的女人在本王眼里只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再没有比你更美的了。”   这句话慕雪芙很受用,她含住葡萄,搂住景容的脑袋,在他嘴上轻啄了几口,沉思片刻,又苦恼道:“我想雪球了。”   景容无奈的撇了撇嘴,此刻他真为自己不让她带着那个小奶狗这个英明的决定而竖起大拇指。果真,论争宠,他还是争不过那个狡猾的小狗。每次他们两个人腻歪得你侬我侬时,只要那个小破狗在慕雪芙脚下摇尾乞怜,她一定会扔下他,将所有的温暖都给那个装可怜的小狗。此刻,还不容易摆脱一个碍眼的第三者,还是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慕雪芙的脑子里。看来,他得想个办法让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到他身上才行。不然,未来十几年他都要和一条狗争宠了。   若是此时景容脑子里的想法被慕雪芙知道一定会笑掉她的大牙,跟狗争宠也亏得他一个堂堂王爷想得出来。她是喜欢雪球,可是还没有喜欢到比他重要的地步。她喜欢雪球,是因为它是他送的。   “你要是喜欢小动物,等到了广陵遇到好的,我再买一只送给你。”景容才不会承认就因为她提一句想念那只狗崽子他就吃醋,不过有一个道理他明白,那就是人是喜新厌旧的。要是他能再送她一只可爱的动物,那那个雪球自然会失宠。   慕雪芙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主意,想了想,点头道:“好啊,那我要只小母狗,带回去还可以给雪球当媳妇。然后要不了多久,就会生一窝狗娃娃。”   她兴高采烈的设想着,丝毫没注意景容那一脸不可置信的目光。景容半张着嘴,眨眨眼看着怀里的小女人,他怎么觉得这次出来后他小芙儿的性子欢脱了不少,而且这小脑袋瓜子里也装满了新奇的想法,像个孩子一样。不过,这个样子却是很可爱的,可爱的让人只想把她抱在怀里温存。   “哦,带回给小母狗给雪球当媳妇,那你是谁的媳妇啊?”景容抱着慕雪芙,眼底的笑意直达心底,媳妇,叫起来真亲切。突然之间,景容觉得只要和她在一起,就算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也是件幸福的事。 第二百零九章 我的媳妇   慕雪芙先是一愣,这“媳妇儿”两个词从景容嘴里说出来有些违和,却也好听的紧。她搂着景容,仰着脸凝望着他那双深黑如海的瞳目,“我是你的媳妇儿,是景玉宸的媳妇儿。”   这句话她说的极其清亮,带着欢快的音调。此刻,抛开身份,抛开身负的仇恨,只是一对夫妻,再平凡不过。   “是,是我的媳妇儿,是景玉宸的媳妇儿。”景容的笑容如初生的朝阳,温暖人心。   被他紧紧的抱着,那么紧,仿佛是要镶嵌到他的骨子里去似的。慕雪芙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心底深处仿佛有破茧的雨蝶涌出。一袭白衣的景容,整个人似是被光辉笼罩,周身散着如暗夜明珠一般的光彩,那样耀眼,那样纯净。看着他,仿佛一直独自在黑暗中的她触碰上一丝光亮,仿佛一直游走在地狱中的她看到了几许希望。   这么多年,她一直如行尸走肉般的活在无尽的黑暗地狱中,心里,除了那团炯炯燃烧的复仇火焰再无其他。人性、良善、情义统统被她摒弃,她的手上不知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毁灭了多少个家庭。她的人生黯淡无光,如离了水的鱼,只剩下最后的苟延残喘。   然而,命运总是捉弄人,让她遇到了他。他不算完美,表面上清贵脱俗,永远都是温文尔雅的状态。可是她知道,那温润背后暗藏着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一面。   可是就是这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给了她所有的温暖,他的疼爱,他的呵护,对她来说,无一不像是吸了五食散一般,让她上了瘾,戒不掉。   马车徐徐而行,迎着朝阳向前而驶,慕雪芙挽起车帘看向外面,天边霞卷云舒,青山绿水娇美如艳,她从没现,原来平时从不在乎的东西,可以美的如此绚丽多彩。其实平凡的东西,人从来都不在乎,只觉得那是天经地义,若是能好好欣赏,才会现世间的每一片云每一片绿叶,都美的让人叹为观止。   蜜里调油在慕雪芙和景容之间流淌,不断灌入他们的心田,这一路,看的是风景,可是心,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近。   这世上永远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宁王府偏僻一隅,本是一府主母的宁王妃却如破烂的破布一般倒在地上,整个身子仿佛秋叶败落般摇摇欲坠,脸上挂满了泪水,但目光却隐隐含着一种坚忍的毅色,手一直捂在她那扁平的肚子上,以一种母鸡护蛋的姿势。   “贱人,你还有敢躲?”一巴掌过去,在钟碧柔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印记。景宗阴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满目讥讽阴狠。   钟碧柔悠悠的拭去嘴角的血丝,抬眸看向他,冰冷如眸光如箭羽般射出来,仇恨、畏惧、哀伤,叠交在一起,“我是不会喝的。”   景宗手中持着一个碗,碗里有黑糊糊的泛着难闻气味的液体,他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拽住钟碧柔,手指深深的嵌入她那苍白如纸般细弱的脖子。他一用力,那白皙脖颈上德妃血管越加清晰欲爆,“钟碧柔,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喝下这碗打胎药,本王还能善心留你一命,你要是再反抗,本王连你都不会放过。”   钟碧柔那虚弱的脸庞更加惨白,抖瑟的嘴唇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说了我不会喝,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喝。”   景宗气极反笑,晃悠了下手中的碗,讥笑道:“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本王杀你和杀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没错,我现在命如蝼蚁,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但景宗,你看看你自己,连妻子怀了别人的孩子你也只能忍耐,不敢声张,你真是个窝囊废。”钟碧柔斜看着他,满脸皆是鄙夷之色,她笑着,透着无尽的嘲讽。   景宗阴鸷的目光阴暗如泼墨般的夜空,蕴育着风雨欲来的森冷,受伤的力道再次加重,令钟碧柔额头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他气急败坏,彻底撕下平日伪装的面具,咬牙切齿如魔鬼一般,“你这个贱人,与景骞暗通曲款,密约偷期,还怀上孽种,你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本王也难解心头之恨。你以为本王想留着你这条命,本王不过是想暂时稳住你父亲,等来日本王继承大统,不论是你还是景骞,本王都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喉咙被扼住,钟碧柔抓着他的手,艰难的话语从嗓子眼里一字一顿费力道:“我的孩子从来都不是孽种,与景骞我们是两厢情愿,要不是花轿错了,我怎会嫁给你?你以为这个宁王妃我愿意当,我告诉你,我宁愿当怀王府的一个通房也不愿做你的宁王妃。在王府里的每一天,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恶心,看着你装模作样,虚有其表,我真是想吐。”   “看来景骞真是把你迷得晕头转向,你竟然低贱的想去做他的通房丫头,当真是下贱。”景宗狰狞的面孔已经扭曲,他另一只手狠狠的拽住钟碧柔的头用墙上用的撞击了几下,“可惜啊,他的侧妃也已经怀孕,他哪里还顾得上你?你说说最近他有过问你吗?有看望过你吗?钟碧柔,你不但在我眼里是个贱人,在景骞眼里同样下贱。”   看着她痛苦的几乎窒息,景宗眼中有肆意的快畅。是的,从上错花轿那一刻,有些事就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他失去了兵部尚书的支持,虽忠勇候这个岳丈有一定的权利,但是却并非和自己一心。嘴上说着支持他这个女婿,可是暗地里却并不看好他,甚至偷偷的在背地里与景骞关系密切。而他,却也不能与之翻脸,还要在明面上善待钟碧柔。   可是就算他如此委曲求全,钟碧柔这个贱人还是不顾脸面,与景骞私会。自从大婚那日后,他就再未碰过钟碧柔,她又怎么会怀上他的孩子。这么长时间,他只顾着掌控手中的权利,没想到倒给了这对奸夫幽会的机会。   景宗的手脱离她的脖子,才使她得到喘息。额头上的血迹如注水一般流下,顺着眉峰、眼睛、脸颊,斑驳的血痕遮掩住她姣好的容貌,半张脸都沾满了鲜血,钟碧柔几乎要晕过去,但是头脑却清醒异常。她恨恨的怒视着景宗,片刻,突然笑,“就算景骞不管我了,那也我也心甘情愿。景宗,你真可笑,活了半辈子依旧不知道男女之情。我爱景骞,可以付出一切,就算死,只要能为他死,我死得其所。你说我傻,说我贱,那是因为你不懂什么叫做感情。感情就是付出,不顾一切的付出,乃至生命。从始至终我都明白,为何当初他接近我。可我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棋子,这些心甘情愿我懂他懂,唯独你不懂。”   她的衣襟已经浸湿,珍珠般的泪水冲淡她红血沾染的脸颊,一道道,红白分明。此时脸颊上的泪水干涸,她笑的恣意,连身子都因笑声而抖动,“我知道,我从来不是他的唯一,也绝对不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但起码,我是他的女人,心里只有他的女人。可你哪?有哪个女人拥有着像我对他的感情?没有!一个都没有!你真是可悲,真是可悲,景宗我真的是从心里可怜你。睿王有睿王妃为他生儿育女,宸王有宸王妃与他琴瑟和谐,就连逝去的荣王妃也对荣王情深意重,唯独你,唯独你没有一个如此的女人爱你。”眯着眼睛,仿佛眼中的氤氲阻挡着视线,“知道为什么没有女人爱你吗?那是因为你根本不配。连妻都能杀的人,哪里配得上时间最纯真的爱情?”   她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阵阵讽刺,如尖锐的刺针穿入景宗的心底。他拽住钟碧柔的衣襟,无情的,狠厉的,阴沉的面庞黑如锅底。他秀长的眼睛迸射出比黄蜂尾后针还要恶毒的光芒,丝丝冷凝,“你是怎么知道的?”之前的话许是激怒了他,但最后一句却在他心底炸开了花。那是他不可揭开的秘密,而她却一语道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景宗,你做的任何事都有人在看哪。你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其实你只不过是个小丑,别人都在看你演戏。”此时的钟碧柔已经濒临崩溃,只想一遍遍的羞辱他。   “呵呵”景宗不怒反笑,渐渐松开手,他冷冽的目光逐渐深沉起来,黝黑的深不见底,深深凝望,只会让人深陷其中,如离开水的鱼,难以呼吸,“本王原本想留你一命,可你不知死活,连本王一直隐藏的秘密都敢揭露出来。钟碧柔,你不是贱,你只是蠢得要命。”他的手如温柔的情人一般,轻轻的抚摸着钟碧柔的脸庞,仿佛是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倏尔,他眼中的神情陡然一变,阴毒如蛇吐着它的毒丝,“那就让本王送你们母子一程吧。” 第二百一十章 佳人已逝   宁王侧妃因嫉妒宁王妃怀孕又深受宁王宠爱,所以起了害人之心。原本是想以一剂打胎药谋害王妃腹中之子,没想到宁王妃身体孱弱,与打胎药中的药材相冲,最终一尸两命,香消玉殒。   宁王爱妻爱子情切,查出实情,当场斩杀了那名侧妃。   景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茶水“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他呆愣愣的坐在书房一下午,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甚至怀疑耳朵出现了幻觉,直到下人来报说第二日各府到宁王府吊唁,他才确定原来那个女人真的离自己远去。   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对待她,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有利用吗?有,这是肯定的。从第一次与她“巧遇”都是他特意安排的。他想拉拢忠勇候这个军侯,最捷径的方式就是娶忠勇候家的小姐,结成联姻。彼时,他选中了她。   之后的一切也算是水到渠成,他仪表堂堂,虽不如景容景宇,但也只是稍逊一筹,京中多少女子芳心暗许,他只是对她施展温柔,便得到她的芳心。   只是之后生的事却出乎他的计算,花轿易主,她却入了宁王府的门。   不过这些都不能阻挡他们两个人的来往,他一方面想要用她来监视景宗,另一方面又想哄她让忠勇候继续支持自己。他们会偷偷摸摸的幽会,在很多个白天。她的痴情从未变过,一直对他死心塌地。他说过很多情话,许过很多承诺,现在想想他也不知道说这些话时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想,大多还是假意吧。她,在他眼里始终是一枚棋子,一枚很好用,又听话的棋子。   直到前些日子听到她怀孕,他知道那个孩子十有是自己。他其实很想当着她的面问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也不曾让人给他递消息,他就将她的事放到了一边。   只是没想到上天没有给他机会,没有给他机会问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没有给他机会见她最后一面,更没有给他机会补偿她。   从始至终,他把她只是当作一枚棋子,他对她种种的一切,都是出于利用。   可如今,这枚棋子消失了,没有呼吸了,不会再出现他的眼前,那个鲜活的、温柔的钟碧柔他再也见不到了。   心一下下的痛着,每跳一下,痛便加分一层。原本以为不在意,当失去了才知道,她对于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以后,再也没有女子像她一样爱他了。   眼泪“啪哒”一下落在桌子上,摔成了几瓣,如被风吹散的梅花,落英簌簌。景骞眼珠往上翻了翻,将眼眶里的水汽蒸掉,衣袖在桌子上一挥,将那抹泪水抹掉。   钟碧柔的葬礼很隆重,规格也很好,光水路事就做了七天七夜。下葬之日,路上各府都摆放着一点都不低调,甚至各府之间都在互相攀比,谁也不想显得寒酸。   冥纸漫天飞舞,在一片哀嚎中慢慢缓行,身后是不成音的哭声,只是这哭声又有几个人是真的伤心。想来,除了她的家人,别人的,不过是在装腔作势而已。   宁王哭的异常伤心,散披肩,痛哭流涕,不吃不喝,几度昏厥,如丧妣考一般,只恨不能生死相陪。他手捧着钟碧柔的灵位走在送灵的最前面,双眼通红,眼中迷茫不知方向。他将一个痛失爱妻的男人演绎的淋漓尽致,连他自己都在心里喝彩。   只有他知道,他的王妃并非一碗打胎药送的命,而是他亲自动手将一瓶毒药灌进她的嘴里。   只不过,棋差一招,他做的并不干净,没有耐心等钟碧柔咽了气再离开。   景骞手中拿着一块羊脂白玉和一张满是血迹的纸,昏暗的光线只到达他的下颚,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碧柔身边的人就剩你一个了吗?”良久,他终于开口,若细听,那声音中有一丝极力抑制的撕裂。   跪在地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人慢慢抬起头,那是一张被泥垢沾污的脸,黑黑乎乎,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她是钟碧柔贴身的丫鬟,流莺,在钟碧柔弥留之际最后见到的人。   她道:“小姐死后,身边所有侍候的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掉,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想应该是都被秘密杀害了。而我,因为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扶灵时若是不出现必有会引起忠勇候的猜忌,所以宁王并没有再第一时间杀我,而是将我留到了最后。我知道一旦小姐的丧事结束,我也在劫难逃,况且小姐最后嘱咐我来找王爷,我不想死,也不能死,便趁着小姐下葬没有人注意逃了出来。”   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块白玉,像是失去很久的珍宝,小心翼翼。景骞的阴鸷的目光散出如出销宝剑般锐利的寒光,“她是怎么死的?”   眼眶中的泪水越积越厚,睫毛轻轻一颤,如断线一般从脸颊流到下颌,流莺一想到小姐死前的惨状,心痛如涨潮的海水,一波连着一波。她的手紧紧握成拳状,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宁王知道小姐怀的孩子是王爷您的,所以想用打胎药打掉小姐的孩子。小姐奋力反抗,与他生了争执。无意中小姐说出宁王的秘密。而宁王,为了保守秘密,便起了杀心,将一整瓶鹤顶红灌给了小姐。”   景骞微微一愣,抬头看向流莺,沉声问道:“什么秘密?”   流莺道:“宁王雇佣冥阴阁的杀手暗杀前王妃,并与宫里的丽妃娘娘暗通款曲,如今丽妃所怀之子正是宁王的骨肉。”   “原来如此。”景骞闭上了眼睛,却觉得心更加疼的无以复加。   “王爷,您定要为我家小姐报仇啊,她死的那么惨,临死前还要惨遭宁王的折磨,奴婢看见小姐时,小姐全身都是血。”流莺的眼泪潸潸而下,她扑过去紧紧抓住景骞的袖角,哀切道:“临死前,小姐心心念念的还是王爷。她千叮万嘱,让奴婢将这定情玉佩交到王爷手中。她说,她从不后悔做你手中的棋子,那是她的福,亦是她的幸。你的甜言蜜语,你的温柔呵护,即使是虚情假意,对她来说,都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她说,她和你们的孩子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你,今生缘,来生蓄,来世,只愿和你做这世间最平凡的夫妻,来世,她会等着你的花轿,一定会看清楚,不会再上错。”   景骞的手微微一颤,险些拿不住那块羊脂玉佩。这玉佩是他与她定情时他送的,他叮嘱她,一定不要弄碎,更不能弄丢。她是怎么承诺的?人在玉在,人亡玉亡。   如今,玉依旧完好无损,而佳人,却不再得。   她原本是这世间最单纯最善良的女子,是他将她一步步带进深渊。   景骞的手轻轻的在那沾满血迹的纸上摩挲,仿佛这样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这上面每一个字,每一滴血都可以让人想象她是在怎样痛苦的挣扎中写下最后的字迹。   这纸上的字有些模糊,但他依旧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   “今生无悔。”   她明明知道他是利用她,却还如此义无反顾,真是个傻女人,蠢到无药可救。   景骞慢慢站起来,走出房外。微醺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可他却依旧觉得冷如置身在数九寒天一般。   风吹起,掠过他的脸,他摸了摸,轻轻问道:“是你在亲吻我的面颊吗?”   “柔儿,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一定会将景宗千刀万剐,为你和我们的孩子报仇。”   “下辈子,我会看牢你,不会让你做错花轿。”   雨,淅淅沥沥的从天而降,和着风声,如歌如诉。景骞抬头看着天边,云彩间,仿佛有一张俏颜温婉的冲着他微笑。然而,眨眼睛,又消失了。   许多东西,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重要。   收到宁王妃去世消息的时候,景容和慕雪芙已经到了广陵。   钟碧柔,那是个人如其名的女人,温柔、婉约,嘴边总是含着淡淡的笑,但眉宇间却带着解不开的浓愁。   慕雪芙沉默了。之前她百般算计,只不过是为了挑起宁王和怀王之间的战火,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却没想到那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新娘事件里,这个叫钟碧柔的女人却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若是没有那次掉包,钟碧柔就会嫁给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不会有之后的事,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她在钟碧柔身边按了眼线,所以她知道钟碧柔的孩子是怀王的。她知道,那宁王或许也会知道。侧妃因妒忌所为谋害宁王子嗣,不想却连宁王妃也一并谋害,有这么巧吗?慕雪芙很是怀疑。景宗以前已经杀了一个妻子,难道还怕再杀一个吗?   只是,如说景宗是杀害钟碧柔母子的凶手,那她哪?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推人入深渊的帮凶,还是真正的凶手? 第二百一一章 看戏听曲   信是留守在京的周成快马加鞭送来的,景容看完里面的内容,扔进了炭炉里。不能让人知道他就算离了京也对京中生的事了如指掌。   看着慕雪芙沉默不语一脸心事的样子,景容轻轻的在背后拥抱住她,脸在她的脸上磨了磨。   慕雪芙回过神,抬起手摸了摸他另一边脸,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宁王妃也是苦命之人,上错了花轿嫁错了郎,如今还弄得一尸两命,当真是可怜。”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她命中有此一劫,非人力可救。”慕雪芙想到的景容也想到了,据他所知,景宗很少踏进钟碧柔的房中,更遑论过夜了。这孩子,很可能是景骞的。既然不是景宗的,以景宗的性子真的很有可能悄悄要了她的命。别说是景宗那阴狠的性子,所有男人谁会容得下自己的妻子怀了别人的孩子。其实他也很理解景宗,如果换做他,也一定会这么做。不过,他比景宗命好,他的芙儿才不会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慕雪芙转过身子,捧着景容的脸,道:“我的爷,你什么时候还信这命数之理了?”   景容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心。慕雪芙虽瘦,但手心却肉多,软乎乎的,咬一口都觉得嫩嫩的。他看着她,又亲了亲她的嘴唇,道:“爷我不相信命数,只是相信今日因明日果。”钟碧柔和景骞偷情是因,如今母子具亡是果。昨日的因种下今日的果,所以钟碧柔死了其实并不意外。   慕雪芙点头笑着,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道:“你不去做和尚真是一大损失。”钟碧柔死讯的阴霾因景容的几句话而烟消云散,不再他想。   景容揽住她的腰,笑道:“小丫头,我要是做了和尚,难道你去做尼姑啊?”   “嘻嘻我才不会哪,做尼姑要变成秃头,我这么爱美,才不会那么想不开。”慕雪芙摸了摸景容的头,顺着头顶一路摸到他的下巴,审视的目光在景容脸上游走,“不过王爷就算当和尚,剃成光头,也是个俊和尚。就算尼姑看见你,恐怕也会迫不及待的还俗。”   “我看你就是那还了俗的小尼姑吧。”景容在慕雪芙的脸上掐了掐,如今这小女人被他喂养的胖了起来,连脸上都有了肉。他其实并不喜欢她像以前那么瘦,如今这样才正好,纤秾合度,摸起来也舒服。   慕雪芙歪着头,大眼睛眨巴眨巴,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俏俏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我虽不是还了俗的小尼姑,却是那动了凡心的仙女,见到你,被你的外貌所惑,才私自下凡,与你续缘。怎么样?感动吧。”   “你这个小丫头。”景容看着她这可爱的样子,喜欢的不得了,总觉得亲了亲不够,咬也咬不够。他一把搂过慕雪芙,坏坏一笑,低头在她的胸口就咬了一口。这一口不轻不重,让人痒痒的。今天慕雪芙穿了一件袒胸的衣裙,那地方圆圆的,像馒头一样,咬一口也觉得香香的。半天,景容从依依不舍的离开,顺着胸口,一路吻到嘴唇,“我看你不是什么动了凡心的仙女,你就是个成了精的小妖精。”   要不是有事做,此刻定将她拖进房亲热一番才好。   慕雪芙妩媚一笑,手指怼了怼景容的额头,“没出息,我要是妖精早吸了你的精气。”想了想,她撇撇嘴,不乐意道:“人家分明就是仙女,你却说是妖精,我不高兴。”   景容勾了勾她的下巴,“那怎样你才能高兴啊?”   慕雪芙灵动的眼睛闪了闪,小手在景容的腰间摸了又摸,“我不想整天在这呆着,你领我到外面看一看好不好?你要是没时间陪我也没关系,我带着紫夭出去逛一逛也行。”索性,她撒起娇来抱住景容的腰,扭来扭去,晃晃悠悠,“我憋在这很闷的,闷得我都快长毛了,你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嘛。”   现在他们住在扬州刺史的家中,自到了这以后景容就整日周旋在当地官员之间,而剩下她,却只能憋在屋里。虽说这些官员夫人都争先恐后的来巴结她,一会儿陪她赏花,一会儿陪她饮茶茶,但这些事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乐趣全无。   今日好不容易他得了空,她当然想让他全天都陪着自己。   景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春回大地,阳光充足,确实是个到外面游玩的好日子。可是一会儿他还有公事要办,真的耽搁不了。   “明天我再陪你出去玩好不好?今天真的还有事情做。”景容为难的看着她哄着。   慕雪芙撅起嘴来,心里失落,头靠在景容的肩上,闷闷不乐,道:“你昨天就说今天陪我出去。”   景容揽在她的肩,心中微微叹息,确实这些天因为公事忽略了她。不过他也是想将事情做完,好能安心的陪她在这面游玩几天。   “乖了,明天,明天我一定陪你好不好?”景容亲了亲她的脸颊,温柔道。   慕雪芙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见他都这么说了,哪还会不依不饶。点了点头,道:“那说好了,明天一定陪我。”   景容微微一笑,灿如春华,“好,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此时景容并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决定,差点让她的王妃出事。   当天下午,刺史夫人佟氏特意来请慕雪芙去看戏,慕雪芙正闲的无聊,便应允下来。   扬州城最有名的戏院就是畅春园,生旦净末丑,每个行当都有一个名角,而其中最响当当的人物就是唱旦角的梅兰菊,很多有钱人川洲过省就是为了一睹他的风采。   他长得很妩媚,扮上女妆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这句话也是慕雪芙从佟氏那里听说的。   不过也让慕雪芙感到好奇,男人妩媚起来是个什么样?不由想起自己家那位,景容是美的,只是多了几分英气,所以倒不是妩媚型的。脑子里比较着,但心里却有了答案,妩媚型多是小白脸,还是她家的男人比较好,陌上如玉,清贵无双,不但俊美无俦,又英伟不凡,简直就是男人中的极品。   佟氏为了款待慕雪芙,早已包下整个畅春园,她是刺史夫人,有这个能力。又叫了几个官员的夫人作陪,都在畅春园里等候着。   慕雪芙也不拿着王妃的架子,和众人相处的也算融洽。况且今日作陪的几位夫人都是佟氏挑选的,她看得出这宸王妃不喜阿谀奉承的人,所有平时那几个只知道溜须拍马的人便排除在外了。这些人要不就是性格直爽,要不就是温柔娴雅,绝不是令人讨厌的人。   “今日那个打麻将总是给我松章的人怎么没来哪?”说着话,慕雪芙逡巡了一眼所有人。   慕雪芙说的那人是扬州知府孟宪君的夫人孙氏,那孙氏最懂曲意逢迎,每次见到慕雪芙都大献殷勤,与慕雪芙打了几次麻将,回回都给她松章点炮。   只是这样的人,慕雪芙却极不喜欢,她向来都是靠实力,这样弄虚作假她甚是反感。只不过那献殷勤的人却不自知,依旧奴颜婢膝的奉承着慕雪芙。   佟氏最会察言观色,早就知道慕雪芙不喜欢那孙氏,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叫上她来扫王妃的兴致。听慕雪芙如此问,她笑着道:“孟夫人不爱听戏,所以妾身就没叫她过来。”   慕雪芙在玫瑰长椅上歪了歪身子,道:“我还以为今日不打麻将,没得松章放炮所以她才不来了哪。”   作陪的几人皆掩嘴偷笑,这宸王妃变相的损人也是挺厉害的。看来孙氏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人家宸王妃根本不吃这一套。   坐在慕雪芙身边的是知州夫人冷氏,她的性子爽利,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可能因为自己母家家世不错,再加上自己丈夫的官职也不低,所以从来不怕得罪人。况且她早就看那孙氏拜高踩低的行为不顺眼,便道:“孟夫人哪里是不爱看戏,她是太爱看戏入了迷。所以才会每次在王妃面前都演一出丁渭献媚。”   众人一听就更乐了,丁渭献媚寇准,讽刺的就是溜须拍马的人。不过,也是和孙氏不谋而合了。那孙氏的殷勤谄媚丝毫不亚于丁渭的溜须拍马啊。   慕雪芙掩嘴一笑,看着冷氏道:“韩夫人快人快语,说的倒是不错。不过孟夫人也有她的好处,起码我赢钱赢得舒畅。”   一句话,又是满堂哄笑。   “请宸王妃点戏,后台已经准备好了。”佟氏拿着一叠戏单子奉给慕雪芙。   慕雪芙接过,眼睛快一扫,点了一出群英会,点了一出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这都是热闹的曲目。点完之后她就让别人去点,其实她也并不是很爱好这些,只是看个热闹。   “点一出贵妃醉酒如何,那是梅兰菊最拿手的曲目,那贵妃被他演的,我看比真正的贵妃都美。”有女眷捧着戏文,看了一圈,提议道。   冷氏抚掌道:“好好,就点这一出,我最爱看他的贵妃装扮,简直美妙绝伦。”   “好,好。”   “再点一出白蛇传,那扮相更美。” 第二百一二章 王妃被劫   醉花阴的扮相确实美,眼波流转潋滟生辉,一横波眉眼盈盈秋水,一举手身段风情万种,果真比女人还要妩媚多姿。   慕雪芙看着他暗暗在心里评价对比,这醉花阴虽妩媚风情,但却带着些女气,可以说是男生女相。更重要的是他那阴柔的眼睛且媚且妖,她看着只觉得透着诡异。而景容就不一样了,景容是美,只是眉宇间剑眉星目英气十足,眼眸黑白分明而琉璃璀璨,清贵中带着高雅,玉芝中蕴着俊逸,玉树临风而又风度翩翩,想想真不愧是第一美男子。   衔杯、卧鱼、醉步、扇舞,醉花阴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到极致,抬手、投足、回眸、浅笑,艳惊四座,仿若杨贵妃在世一般。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宴酒为年六宫粉黛三千众,三千宠爱一身专。本宫杨玉环,蒙主宠爱封为贵妃。昨日圣上传旨,命我今日在百花亭摆宴。”   唱腔婉转若流莺啼叫,韵味醇厚似溪水潺潺。真音、假音,转换间衔接自然,不露痕迹。慕雪芙原本对这曲目没多大兴趣,但细细聆听,却也觉得很有嚼头。   台上余音袅袅,台下轻烟渺渺,伴着清茶,散着香烟,听着台上的美人黄莺出谷般的唱腔,如一种魔力,让人忘乎所以,只将目光留在那如妖如媚的男人身上。   慕雪芙昏过去之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紫夭,心中有句话还没说,就眼前一片黑暗。   混蛋,敢给本王妃用散,我看你是活腻了。   再次醒来,眼睛被罩着一条黑布,手、脚,都被反绑着。恍恍惚惚身子在晃动,这感觉好像是在马车上。慕雪芙费力的坐起来,刚动了动手腕,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虽隔着黑布,依旧有突来的光线侵入。所有不适应,慕雪芙侧了侧脸,耳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宸王妃醒的这么快?”   依稀可以分辨出他的声音,慕雪芙泰然一笑,道:“原来是醉老板。”   “宸王妃好听觉,只不过听了在下两出戏就能记得在下。”被识破,他也不恼,只是轻轻一笑,再将车帘挂在一边的挂钩上。   适应了光线,慕雪芙转过头看向他的方向,道:“醉老板戏唱的好,声音也好听,我能记住也不奇怪。只是”慕雪芙动了动脚,“我明明在听戏,怎么被绑到这地方,还是说这就是畅春园的待客之道?”   “呵呵”阴恻恻的声音从醉花阴的口中溢出,“很快宸王妃就知道了。”说完他一脚踏在马车的踏上,将慕雪芙从车上横抱了出来。   慕雪芙被人悄无声息的带走,景容怒不可遏。醉花阴的迷香将畅春园所有的人都迷晕,只是醒来后众人现宸王妃不见了。   王妃丢了,还是被人请去看戏丢的,众位大臣惶恐不安,跪在景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几天他们都见识到宸王有多宠爱宸王妃,那简直就是百依百顺,如珠如宝。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官职丢了不说,这脑袋都有可能搬家。皇家人在他们这个地方丢失,他们这些人难辞其咎,随时都有株连的可能。   “是奴婢疏忽,竟不知那香料里被人掺了香,使得王妃丢失,奴婢难逃罪责。”紫夭是第一个醒来的,醒来就现慕雪芙不见了。她愧疚难当,觉得是自己将主子弄丢。要是主子有什么事,她无言苟活,唯有引刀自刎。   景容胸膛的怒气如熊熊烈火,他恨把慕雪芙带走的人,更恨自己为何今日不陪着她。要是他陪在她身边,一定不会生这样的事。此时他没工夫听紫夭在这请罪,只想着快点找到慕雪芙。   景容的拳头重重的敲在桌子上,眼中散着嗜血的光芒,他一向沉稳,但只要事关慕雪芙,他就没法镇定自若。   “你们确定是那个醉花阴掳走了王妃?”阴森狠厉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吐出,一字一顿,如同从地狱里钻出来的一般,使人后背冷汗涔涔。   现王妃不见,众人就开始查探。现整个畅春园只有王妃和醉花阴不见了,而醉花阴正是这畅春园的老板,想要安排迷香也轻而易举。另外还在畅春园现了密室地道,由此推断,醉花阴就是从那里将昏迷的慕雪芙带了出去。   “这”扬州刺史杨言迟迟疑疑不敢肯定,这都是他们推断出来的,醉花阴确实有重大嫌疑,只是这到底是与不是扔不能确定。   这次邀请王妃去看戏是他的夫人主张的,要是王妃真的出了意外,他们家可能都会遭殃。唯今,只好赌一把了。   “是,事时畅春园里所有人,王妃、各官员女眷,以及畅春园所有伶人,甚至打水扫地的小厮丫鬟都中了迷香,属下调查过,畅春园所有记录在案的人都在,只有醉花阴不知去向。”   一个戏子竟敢掳走他的妻子,简直是活的不耐烦!   景容的眼中“蹭”的一下冒出火焰,如燎原一般,连眼皮眼睑都烧红起来。   “查!延着那条密道查,一定会查到蛛丝马迹。”重拳狠狠的扣着桌子上,“哐哐哐”震耳欲聋。景容的声线中带着一丝微乎其微的撕裂,尾音隐隐扬起。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隐隐约约有腐烂的臭味。慕雪芙禀了禀气,尽量阻隔这令人作恶的味道侵袭。   “花阴哥,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新脸吗?”一个软柔的女人声音传来,语调中带着兴奋之色。   “倏”眼睛上的眼罩被打开,慕雪芙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是一个长相柔美的女人,只是她的皮肤却白的吓人,如鬼魅一般,没有一丝血色。   “是啊,怎么样?这张脸满意吗?”醉花阴走到那女子身边,搂着她的肩,温柔的笑着。   从慕雪芙眼罩被拿下那一刻起,女子的注意力就全在她的脸上。女人的眼睛中满是惊艳,如看到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忍不住赞叹,“哇,好美。”她的眼睛流连游走在慕雪芙的脸上的每一处,从额头到眉峰,从鼻子到嘴唇,一遍又一遍,“我想就是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她眼中的兴奋越演越烈,一把拽住醉花阴的手,用力的揉搓,“花阴哥你真好,竟然为我找到这么美丽的脸蛋,有了这副脸蛋我就会变成世上最美的女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狠狠的抓挠了几下,顿时面容血迹斑斑,她竟将脸挠花了。   “花阴哥,这张脸与我不贴合,我不舒服,还痒,你快点将她的脸换给我。她的脸色那么红润,要是给了我,我以后就不会顶着这个惨白的脸皮出去见人了。”   女子带着撒娇的口吻,若是现在她的那张脸再生动些,一定是个娇俏的女子。   醉花阴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又拿着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脸上的血痕,声音温柔如一缕春风,“茜茜不要着急,很快你就会有一张完美到极致的容颜。我已经研究很久了,这一次一定会给你换成功的。”   慕雪芙淡淡的看着他们,眼中却无一丝惧怕。她环视了圈屋子,正好看到一张桌子上躺着一个女人,哦,不,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没有脸的尸体。   结合刚才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大概的情况她也知道了。早就听说广陵一带总是出现被人剥了皮的女尸,只是凶手神出鬼没,每每犯案都来无影去无踪,官府一直查无头绪。原来,凶手竟然是眼前的人。   本以为是个变态杀人狂,原来是为了换脸。   “真是没想到人人追捧的名角,竟是残害无数少女的真凶。”慕雪芙勾了勾嘴唇,淡淡道。   女子神色一凛,目光如噬,似刀片一般飞向慕雪芙。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胸脯上下起伏的厉害,“花阴哥不是凶手,他只不过是为我找一张合适的脸。是她们不中用,配不上我的脸,我气恼,便杀了她们。”   慕雪芙皱了皱眉,道:“为了你一个人的脸,就要这么多少女陪葬吗?”背后的绳子她稍一运力就正推开,“如今是想要本王妃也一同祭奠吗?”   “王妃?”女子颦眉微蹙,想了想,眼前一亮,“你就是那个宸王妃?”   慕雪芙冷漠的看着她,道:“正是。我奉劝你们一句,识相的就将我安安全全的送回扬州刺史府,不然要是王爷找到了这,你们谁都活不了。”   醉花阴握了握女子的手,冲她安抚一笑,瞥了眼慕雪芙,道:“宸王妃果真有气势,如此处境还可这般镇定自若。可是我要是把你送回去,只怕是狼入虎口。你说,我会那么笨自投罗网吗?”停了停,他定定的直视着慕雪芙,“我找了很多女人,也剥了很多女人的脸皮,但没有一个比王妃的脸更加美丽。宸王妃,你不要怪在下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长得太招摇,这张脸入了在下的眼。” 第二百一三章 本来面目   慕雪芙娇声一笑,如银铃一般清脆,她的笑声张扬而肆意,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女子拧了拧眉头,胸口捋着一缕怒气,“你笑什么笑?”   慕雪芙掩了掩嘴,慢慢收起笑容,道:“我是笑你们不知死活。”   醉花阴这才注意到慕雪芙的双手得到自由,半肩挡在女子前面,警惕道:“你是怎么解开绳子的?”他将绳子系得很牢,就算是大汉也挣脱不开。看着慕雪芙嘴边噙着的笑容,他心下一慌,“你会武功?”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区区一个弱女子,就算有武功又能打得过他吗?他扬了扬脸,不屑道:“就算你会武功又怎样,我们两个人难道还打不过你吗?”   慕雪芙慢条斯理的将脚上的绳子解开,看着自信十足的两个人,一边的嘴唇翘起。她慢悠悠的找了一个还算是干净的椅子坐下,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缕冷冽,“做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剥人的脸皮哪?带上别人的面具,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女子冷冷一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过是想换张漂亮的脸,既然老天爷不给我,那我只好自己去争取了。”她打量着慕雪芙全身上下,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刚才我只是觉得你的脸绝色,现在我突然有个新想法,我要你全身的皮。你这样的美人,必定是连脚指头都美的勾魂夺魄,这么美,换给我,我会成为天下最美的女人。”   慕雪芙微微一哂,“扑哧”一下笑出声,讥讽道:“我看你就是个疯子,就是给你换上这世上最美的皮囊又怎样,依旧掩盖不住你欲壑难填的丑陋内心,就像这个房间一样,散着恶臭的味道,让人恶心。”目光转向满目阴沉的醉花阴,慕雪芙挑了挑眉,顺手拿起一把站着血迹的刀,刀光一闪,折射在那诡异阴柔的脸上,“还有你,刽子手,帮一个疯子做这么疯狂的事,我看你也是个疯子。”眼睛在那张唇红齿白的脸上流转片刻,慕雪芙眯了眯眼,“我说怎么看你这张脸这么别扭这么诡异,想来也是扒下别人的脸按在自己脸上吧。啧啧啧,居然按上一张女人的脸,真是有意思。”   刚才她仔细的打量醉花阴,才现原来他脸上的颜色和脖子上的根本不一样,脸上肤白赛雪,可脖子还有手上却是古铜色的。就说嘛,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长得这么妩媚,原来是换上了女人的脸。   “你的眼力不错,这都被你现了。”醉花阴摸了摸自己的脸,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这是我最好的杰作,完美无瑕,自从有了这张脸多少女人拜倒在我脚下。”   他的瞳目缩了缩,寒光闪过,“为了这张脸我受尽人世间最痛苦的折磨,不过我不后悔,因为最后我成功了。”醉花阴转眸望向身边的女子,眼中有难隐的苦楚,他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轻轻启齿,“只是茜茜她,她受的苦比我还要多,可我还是没有找到和她最贴合的脸。”   “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你们想得到一张完美的脸,所以杀害那么多人也在所不辞吗”慕雪芙冷声问道。   醉花阴回看向慕雪芙,眼中燃着疯狂的烈焰,“像你这种天生丽质的人自然不知道拥有丑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不过是脸上长了一块胎记,却被村子里人认为是不祥之人。从小因为丑陋我被人打被人骂,连我爹娘他们也不放过。八岁那年爹娘死了,我更是被村子里的人视为灾星,我被撵出了村子,流落在外。要饭、乞讨,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他扬了扬脸,脸上的笑容阴森如鬼魅,衬着他那张诡异的脸,更是渗人,“多亏后来我遇到了师傅,师傅是医学高手,他教我医术,也将这换脸之术传授给了我。他死后我便寻找合适的脸,终于,被我寻到。”   女子接着他的话说,“我和花阴哥一样,天生丑陋,连父母都不要我。后来我遇到了花阴哥,他收留了我,还给我换脸,改变我的命运。只是我的身体总是对换上的新脸排斥,不能很好的融合,所以每过一段时间花阴哥就会给我换一次。换脸十分痛苦,可我却能坚持,为了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是再大的痛苦我也能承受。”她迎向慕雪芙的目光,蕴着无限的向往和虔诚,“你看你多美啊,跟仙女似的,我就是做梦也梦不到这么美的美人。你的命也好,能嫁给王爷当王妃,定也是因为这张脸。不像我,从小就被人骂丑八怪,谁会娶我。你把你的脸给我好不好?让我成为这世上最美的女人,我一定会好好爱护你的脸,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慕雪芙冷然的注视着她,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疯子,不,两个都是疯子。他们因为丑陋而被人看不起是可怜,但为了自己的脸杀害一个又一个青春少艾,真是太疯狂了。慕雪芙没有说他们残忍,因为她比他们更残忍。   慕雪芙的笑激怒了女子,她指着慕雪芙,厉声道:“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可笑,慕雪芙郎朗一笑,只觉得这女人真是幼稚。停下来,她拨了拨耳垂上的东珠耳坠,轻轻吐出两个字,“休想。”   女子气焰更大,眼中迸射出尖锐的利刺,“花阴哥,不要和她废话,直接杀了她。”   醉花阴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慕雪芙,“现在还不能杀她,要是想给你换脸,必须是活的。”   上几次换脸失败皆是在那些少女死后从她们脸上揭下来的,他琢磨了几次,才想通为什么茜茜总是不能和那些皮肤贴合。人死了,血液不能流通,自然无法融合,只有人活着的时候从她脸上扒下来才会完完全全的贴合。   所以要想换脸成功,只有活剥。   “那就先制服她,我们两个人还怕收拾不了她吗?”   女子率先出手,一掌向慕雪芙袭来。慕雪芙跃开数步,与她的掌风擦肩而过。她更是气恼,一掌又向慕雪芙击去。   这回慕雪芙哪里还会容她,抬臂一挡,另一只手掌化为拳,一拳击在她的胸口,逼得她倒退数步,要不是醉花阴接住她,只怕这一拳就将她打趴在地。   一口鲜血喷出,沾湿了醉花阴的白色衣襟,如朵朵梅花一般在他的胸口绽放。   醉花阴心中一惊,没想到宸王妃竟深藏不露,真是小看了她。将女子扶到一边,他双臂挥动,将内力聚集在掌心,以手为刀,向慕雪芙砍去。   慕雪芙手中红绫一出,若灵蛇飞舞,与他的手刀在空中碰撞,减去了他几分力。他一个旋身,双腿夹住红绫,脚一勾,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踏上红绫,逼近慕雪芙。   眼见手刀临近,慕雪芙在红绫上灌入内力,用力一抽,一个回旋,缠着醉花阴的腿。   女子见醉花阴被缠住来帮忙,趁慕雪芙与醉花阴抗衡之际,在背后偷袭。缠住醉花阴的红绫被慕雪芙一甩,他半个身子向后倾去,慕雪芙再一灌力,用红绫卷起他半个身子甩了出去。再一转身,接住女子的掌风,一足支地一足连环横扫数圈,一脚将女子踢到墙上。   醉花阴见形势不好,抽出墙上的剑便向慕雪芙而来。剑光激荡,似落英缤纷,光影溅溅,如寒风乍起。慕雪芙丝毫不惧,化绵柔绫布为戟,拦住他欲砍刀锋,再一折手,砍下他的宝剑。   “嘭”一声,剑身断裂四段,醉花阴见慕雪芙不好对付,不欲再与之抗衡,他身形灵动,急步逃离,可慕雪芙怎会就此放过。红绫一出,将他拦腰带回,摔在女子身边。   醉花阴嘴角鲜血溢出,但此刻顾不得擦拭,只跪地乞求,“我们兄妹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王妃,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女子费力攀上他的胳膊,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才得以支撑,她看着慕雪芙,“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残害人,再也不会换脸,王妃饶了我们吧。”   慕雪芙眼中寒光冽冽,如冰冻三尺的寒潭,“求饶?你们杀人时,剥皮时怎么就没想到饶了那些人?”   若是他们不如此低声下气求饶,慕雪芙还会觉得他们还算有志气,或许还会放过他们一命。可现在面对比他们强的人,就只会跪下求饶,真是让人看不起。   “其实你们剥皮杀人都和我没有关系,”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眼中燃起光亮,满是期待,慕雪芙看他们这幅样子,不禁嗤笑,“不过你们太不幸运,竟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我这个人还算和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要是有人犯我,我必然眦睚必报,双倍奉还。很不巧,你们却偏偏招惹我,所以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们心肠太歹毒,胆子太大,连我这个堂堂王妃你们都敢掳走,简直是自寻死路。”   慕雪芙紫眸闪烁,双手如钢抓银钩,一吸,便将两个吸到面前。   “你你是冥阴阁妖女梦幻仙子是你” 第二百一四章 寻回王妃   素问冥阴阁妖女幻梦仙子有一双紫色琉璃双眸,其练就的邪功最阴毒的一招就是吸食人的精力以提高自身的功力。   醉花阴痛苦的抱着头,想挣扎,但身子却像是被人钳住,一下都动不了。   “求求仙子饶了小人一命,小人今后肝脑涂地为仙子办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求仙子饶命饶命”头痛欲裂,几乎昏厥,但头脑却异常清醒。醉花阴只觉得濒临死亡的边缘,可这一刻他却不想死,哪怕一辈子丑陋不堪他都不想死。他不断的哀求着,希望慕雪芙给他一次机会,饶了他一命。   源源不断的精气从天灵盖吸出,慕雪芙轻轻闭上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吸食人的精气,况且是两个有武功人的精气,她越吸就越是全身舒畅。而醉花阴的话,她又哪里听得进去,尽管他不断哀求,不断痛苦嚎叫,慕雪芙依旧耳充不闻,只希望将他体内的精气全部吸食。   本是年轻的两个人一盏茶的功夫就变成如干尸一般枯老,慕雪芙慢慢收起手,在体内循环了一个小周期,将两种精气与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结合。   紫瞳熠熠生辉,如暗夜中璀璨灿烂的星辰,万籁过后,一切归于平静,紫色的眼眸渐渐淡去,留下泼墨般的黑眸深邃如黑宝石般晶莹。   看着地上那两具尸体,她微微翘起嘴角。敢肖想她的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慕雪芙就是这般霸道,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是容貌还是人,都不许别人肖想。敢肖想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想想被掳走这么长的时间,景容也应该收到消息,自己失踪他一定会很着急,还是赶紧回去省的他担惊受怕。   抹去一切自己的痕迹,慕雪芙正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门外就有人破门而进。   甫一闯进来,慕雪芙先是一愣,以为是醉花阴的同伙,但一抬头,是一袭淡紫色长袍的男人闯了进来。他长身玉立,满脸担忧之色,见到慕雪芙,眼睛里皆是喜色。   原本景容毫无头绪,将扬州城都快翻个遍,依旧没有找到慕雪芙。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有人现密道出口有马车压过的痕迹。这是唯一的线索,景容怎会放弃,一路循着马车的痕迹便找到了这里。索性那密道出口的方向偏僻,没有多余车辆,这才能一路找到。   真是太好的,终于找到她了。   看见慕雪芙,景容内心澎湃,一肚子的话憋在心里却说不出来。虽只是几个时辰,但他却觉得仿佛过了一生似的,若是再找不到她,他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迁怒于扬州城的官员,将他们都砍头问斩。   景容竟找到了这里。   慕雪芙也愣住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这来。还来不及问他怎么找来的,一个身影闪过,下一秒就将她抱入怀里,紧紧的,没有一点缝隙。似是喜悦激动,或是心有余悸,抱着她的人身上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只是他的动作太突然,又太猛烈,一下子撞到她的鼻子上。   好一会儿,景容才放开她,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担忧问道:“芙儿你有没有事?”即便慕雪芙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可是他还是不能放下心来,生怕被掳走这段时间里她受到一点伤害。   眼睛不自觉向屋子的方向瞄了一眼,慕雪芙心虚,只是下一刻,她便投入景容怀里,且悲且怯,带着一丝哭腔,道:“王爷,好可怕,那个唱戏的要剥了我的脸皮。”   “芙儿不怕,芙儿不怕。”景容紧紧的抱着她,似是安抚她,也像是在安抚自己,“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来了,谁都不会欺负你。”   “玉宸,好可怕,好可怕,我好害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贴在景容的胸口,慕雪芙呜呜哭诉起来,将一个受到惊吓,惊魂未定的女人演绎的淋淋尽致。她也不想欺骗景容,只是要是屋子里那样情形她还能镇定自若,对于一个寻常女人来说就太不寻常了。   景容心疼至极,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害她受到惊吓。他轻轻擦拭着慕雪芙的泪水,带着薄茧手指粗砾的划过她的肌肤,留下微微的红印。原本是给她擦泪,可是却让她的脸颊红了起来,景容只觉得自己越帮越乱,内心自责加剧。   今天都是他的原因,要不是他没有时间陪着她,她怎么会无聊到与那些官员夫人听戏去。要不是去听戏,又怎么会被贼人掳走。   幸好她现在没事,不然这后果他不敢想。   他再次将慕雪芙搂入怀里,低着头在她耳边安慰,“不怕,不怕,芙儿乖,我已经找到你,不会再让人处在危险之中。以后我都陪在你身边,你去哪我都陪着。”   景容闯进来的时候,带的人就已经包围了整个院子,侍卫也已经进屋搜查。   只是侍卫进屋见到满屋子的死尸,还是以各种怪异的方式死去,再加上满屋子尸体腐烂的味道,很多人当时就吐了出来。   “王爷,大人,屋子里有很多死尸。”有侍卫启禀道。   杨言颔,看了看忙着安抚王妃的宸王,一时不敢惊扰。这几个时辰宸王脸色沉如锅底,气压压得极低,阴沉的吓人,他在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现在找到王妃,还安然无恙,真是菩萨保佑,大吉大利。之前他都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想着宸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官员。如今峰回路转,他才敢喘气,摸摸脖子,幸好还在上面。   此时王妃受了惊吓需要安慰,还是他来处理这件事吧。   进了房间看到里面的情况,着实让他惊吓,也差点吐了出来。   查看了一圈,除了地上两具像是干尸的尸体,其余尸体都和那些没有破的剥皮案一样,少女被人剥去脸,看来这就是案现场。指挥人将屋子里的尸体以及作案工具全部搬走,又去向景容复命,“王爷,看来那个醉花阴是个专门剥人脸皮的变态杀人狂,他掳走王妃,应该也是看中王妃的脸。”他向慕雪芙施了一礼,问道:“不知这中间出了什么事?王妃又是如何脱险?那醉花阴又去了哪里?”   慕雪芙用丝帕擦去脸颊上的泪珠,道:“我醒来就被带到了这里,因为中了迷香,当时迷迷糊糊的,还被关在里面的房间里,只是听到他和一个女人说话。我听到他们说剥皮是为了给那个女人换脸,好像醉花阴懂医术,更擅长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过那个女人换了好几次脸,却始终身体排斥,即使带了别人的脸,却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这次他们看中了我的脸,想要给我剥皮换脸,总结了几次经验他们知道想要贴合就要活剥,所以没有马上杀了我。”   “岂有此理!”景容听着慕雪芙娓娓道来,怒火如燎原在丛林的火焰,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咬着牙,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这个混蛋,本王定要他生不如死。”   所谓旁观者清,景容此时正怒火中烧,只想着怎么为他的妻子报仇雪恨,却忘了问醉花阴的下落。   杨言点了点头,与他设想的一致,真是福大命大,这要是王妃真的被剥皮,他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幸好,幸好。   不过他也清醒,随即问道:“敢问王妃又是如何脱险?醉花阴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已经认出干尸中的一个便是醉花阴,慕雪芙虽吸了他的精气,让他迅变老,可是他的脸并不是他的,所有丝毫没变。   睫毛下的眼珠快一转,慕雪芙道:“当时迷香的药力未尽,我全身无力,又昏昏沉沉,所以那个房间具体生了什么并不知晓。只是听到后来有人来,接着便听到他们的求饶声,之后我就不知道了。等我恢复正常出了房间,就看到满地都是死人。”她扬起脸,望着景容,满脸惧色毕露,像是回忆到恐怖的事情一般,眼泪又流出来,“好可怕,真的太可怕了,差一点我就没了脸皮,差一点我也变成一具尸体,玉宸,我好怕。”   “好好好,不想了,不想了。”她一哭,景容哪里还舍得让人继续追问她,他安抚着慕雪芙,轻声细语。等慕雪芙平息,又对杨言道:“既然他与命案有关这样的下场罪有应得,又劫持王妃,更是罪无可恕,杀他的人也算是替天行道,无须再追查下去。”   杨言想了想,道:“下官遵旨。”既然宸王已经开口不追究,他又何必深入调查。再说这醉花阴确实是罪有应得,死了大快人心。不过杀他的人真是阴狠,这种武功他见所未见,他为官多年,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只是这样的死法真是渗人。 第二百一五章 情窦初开   慕雪芙觉得景容这几日看她看得太紧,恨不能将她戴在身上。虽然知道他是因为之前那件事所以紧张自己,但这贴身的跟随还是让她有些吃不消。   “玉宸我只是出恭,这你也跟着啊?”慕雪芙从茅厕出来,难为情的看着景容,撅了噘嘴。   其实她一点都不害怕,可景容却觉得她是被那血腥的场面吓着了。可是她又不能说,还要装作是胆小的样子。这几天光安神汤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碗,害的她总往茅厕跑。而景容哪,连她上茅厕都跟着,这要是让人知道,岂不是笑话死人了。   景容给她整理了下衣服,搂着她的肩,道:“我不是怕你害怕吗?我这样跟着,你放心我也放心。”   慕雪芙牵着他的手,道:“其实我已经不害怕了,你不用这么贴身的陪着我。为了陪我,你连公务都耽搁下来,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甭回京了。”   景容道:“那些公事我趁着你睡觉的时候已经基本办好,剩下些琐碎的用不了几天。”他摸了摸慕雪芙的脸颊,满目温柔,“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要是再把你弄丢,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   慕雪芙心中动容,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春日里桃花璀放,清远绵香,她想,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她想,当年娘亲与爹爹大抵也是这样。她出生在腊月,十月怀胎,应该也是在这样时光岁月有的她吧。   温情和悲色交织在她朦胧的双眼中,显得那么不真切。眼前是景容雪蓝色前襟上的仙鹤祥云花纹,那密密匝匝的纹路乱花了她的眼,也如她的心一般纷乱重沓。   挥了挥心绪纷扰,慕雪芙含笑道:“难道还不够疯吗?差点将扬州城掀个底朝天。紫夭说当时看着你的样子,都觉得自己的小命恐怕都保不下来了。她真怕你拿她泄,要了她的命。看看你,紫夭是我身边胆子最大的,都被你吓着了,你说你是不是了疯?”那天回来了才知道,景容为了找她,连驻守在扬州城的军队对调动了,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只要有可能藏身的地方都被他寻了个遍。紫夭说她从没见过王爷那般吓人,那神态,那姿势,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我确实了疯。”景容紧紧抱住她,抱的那么紧,仿佛此刻要是松懈一点,就又会将她弄丢。他知道自己听到慕雪芙不见了的消息时自己是个什么心情,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心都随着她消失了。景容的声音温柔如绵绵细雨,倾吐着春日的芬芳,“自从母妃去世后,我就没有像那天一般疯狂过。我找你,寻遍了所有地方却依旧没有你的身影,那个时候,我心痛的仿佛又回到母妃离开我的那一天。雪芙,这些年我过的太孤独,好不容易遇到了你,你让我心里缺失的地方填满,我不想再失去。或许你是上天派下来治愈我孤独的解药,若是没了你,我会毒身亡。”   这样真情实意的话融化了慕雪芙整片心,她是治愈他孤独的解药,他又何尝不是哪?这么多年,她一直背负着血海深仇,一直活在仇恨里,整天只想着如何杀人,如何报仇。阴差阳错她嫁给了他,刚开始只是想利用宸王妃的身边办事,可渐渐的,她便真把自己当成了宸王妃。因为他,她冰冷了多年的心渐渐软化,因为他,她慢慢尝到了爱情这种让人上瘾的毒药,因为他,她才开始慢慢又找回被自己丢失的感情。   以前她说她不配拥有感情,可是现在,她却想拥有。   “玉宸,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这一句是自肺腑的,她是真是感谢他。   景容凝望着她,那双潋滟秋波层层荡漾,如湖水中的涟漪,将无尽的柔情在流转生波之间直直映入她的眼中。他最穿的纹路细腻而香甜,伴着淡淡的成熟男人气息,“小傻瓜,你是我的媳妇儿,我当然要对你好。”   每每听到这样的称呼,慕雪芙都忍俊不禁。不带有嘲笑,也不带有玩笑,只是觉得莫名的喜悦。对于王妃,或是夫人,亦或是妻子,媳妇儿更觉得让人心贴得更近。她“咯咯”一笑,笑声震落花瓣如雪花飘落,桃花簌簌,伴着一路的芬芳,跌落在她的眼角。   桃花映面,娥眉含情,潋滟着她的容颜,当真是人比花娇。   “笑什么?”景容捡起她脸上的花瓣,含在嘴里咀嚼了几下。   “我笑是因为我有个好相公。”   慕雪芙仰起头,勾着他的脖子迫使他低下头,再吻上他的嘴,香舌一伸将未嚼烂的桃花勾到嘴里。她的舌头在嘴里搅动着,双眼凝视着景容,顾盼生色,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诱惑十足,让景容下腹一紧,真想将她吃掉。   “小妖精。”景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呼吸亦急促了几分。扣住她的脑袋,深深吻了吻。   慕雪芙推一推他,环顾了眼四周,娇嗔道:“你好讨厌。”   “又没人。”景容低低一笑,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又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了几口。   “哪里没人,紫夭那丫头一定躲起来偷看,然后回去将给别人听。”慕雪芙娇滴滴的抵在他的肩上,阳光和煦让人舒服的想睡觉,但景容的胸膛更暖人入眠。   “哪有人。”景容勾起她的下巴,嘴唇捻转着她的唇瓣,一丝都不舍离开,只想将她的美好全部掠走。   紫夭藏在不远处凉亭后面,捂着嘴贼兮兮的偷笑,她拱了拱身边的越风,小声低低道:“你快看啊,你快看啊,王爷王妃又亲上了。哎呀,这亲的真是难舍难分啊。哎呦哎呦,快看,王妃勾上王爷的脖子了,啧啧啧,这画面,真是少儿不宜。他们也不说避讳避讳,大白天在院子里就这样。这要是被人看到怎么办?我都不知道看到多少回王爷王妃旁若无人的亲热,你说亲嘴就那么美味吗?”紫夭一边推着越风,小嘴还不停的说,嘴里嫌弃着,还透着一股子兴奋劲。   越风是个老实宽厚的人,瞧见王爷和王妃卿卿我我,早就转过头避忌。被紫夭怼着他也纹丝不动,连一眼都不回头看。   “你倒是看看啊。”说了半天,这呆木头还是一动不动,难为她说的这么经常。紫夭抿了抿嘴,用力在越风胸口怼了几下。   越风摇了摇头,道:“非礼勿视,主子们怎么样做下属怎么能偷窥哪?”   “我这哪里偷窥,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越风这“偷窥”两个字一下子将紫夭点起了火,连说话的尾音都高了几分。她可是伺候在王妃身边的,只是亲亲嘴算什么,晚上的时候她听到的比这要香艳十倍。意识到自己说话声大了,她连忙觑看了眼王爷王妃,见他们还亲热哪,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她斜看着越风,手背在他的胸口拍了拍,抱臂道:“你不会是不好意思看所以才不敢看的吧?”她圆圆的脸上闪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狡黠而灵动,“你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大了连亲嘴都没有过。”   越风的脸“噌”的一下红起来,神情羞涩而抱赧,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又怎样?谁谁规定像我这么大的男人就不能不能那啥了?”   紫夭本是无心之问,听他一说,微微一愣。府里像他这么大的侍卫也不少,她总是能听到那些侍卫偷偷聚在一堆谈论哪家青楼里的姑娘最,哪家勾栏里的花魁最动人,难道他竟清纯的连亲嘴都没尝过?不过他素来老实,再加上她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他就羞红了脸,看来也不像是撒谎。   她觑了觑眼,绕着越风审视了一圈,又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笑嘻嘻道:“没想到你还真老实。”黑黑的眼珠一转,她吸了一口气,诧异疑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男的?”   越风猛然抬起头,撞进她的眼里,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带着的狐疑让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他咬了咬牙,将脸撇到一边,没好气道:“我很正常,才不喜欢男的。”他喜欢她啊,别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就她看不出来哪?   “哦。”紫夭点了点头,拉长了音节。她见越风撇过脸,以为他不好意思,笑了笑,一手拍在他的肩上,豪气道:“既然你喜欢女的就好办了,咱们府里的丫鬟,长清温柔长漫娇俏,小渔纤柔小沁丰满,总有一款你喜欢的。”   越风心中的火气更大,他瞪着紫夭,心中的声音不断再呐喊,“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见越风瞪着眼看她,以为他不满意,紫夭挠了挠头,她说的这几个都已经是府里长得最好的丫鬟,他还看不上?思索了下,又道:“你不喜欢啊,那再不然红韶、白伊,我的姐妹哪个不是花容月貌,说吧,你喜欢哪个,我给你做媒,一定让你抱得美人归。” 第二百一六章 表白心意   “唔”话音刚落,紫夭只觉得眼前一个黑影将自己抱入怀里,然后嘴就被堵住了。她挣扎着,又打又踢,可还是不能挣脱。   “我喜欢的人是你。”越风只觉得自己此刻被气疯了,他松开口,压低了声音,“你刚才不是说想知道亲嘴的滋味吗?就是这滋味。”   紫夭睁目,不可置信,“你”   话没说完,越风的嘴唇又压上她的红唇。趁着她说话,他灵活的舌头顺势钻了进来,霸道的、固执的,纠缠着她的舌头。那带着粗砾的舌尖搅乱了她来不及想清楚的思绪,紫夭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直响。片刻,她终于回过神,恼羞而再次反抗,可是手却被紧紧的扣在他的手掌里,只能多余出“呜呜呜”的声音。   须臾,越风终于不再流连她的嘴,松开口,但手却还紧紧扣着她的手腕。   他的眼睛目光灼灼灿若身后的桃花繁落,直直的,深深的直视着紫夭,只听他深情而道:“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的,但我知道每次看到你,我的心都被填的满满的。我想应该是很早就喜欢上你,那次听说你被王妃打了板子,我心疼要死,恨不得请求王妃让我替你挨。从那次起,我才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我这个人笨嘴拙舌,不会讨女孩子欢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你,看着你笑,看着你闹,我这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似的。只要能经常见到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他眉宇间渐渐蒙上一层失落,让人心疼,“本来我没打算向你表露心迹,可你不懂我的心就算了,还还要为我做媒,你说我怎能不气恼?”   紫夭有些滞愣,她是思想简单的人,他说的第一句话在脑子里还没有消化完,此刻脑海中只是回荡着他说他喜欢她。   她真的是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呆呆的映入越风的眼睛里。耳边是他深情的告白,可大脑却不知道如何运作。   手腕上传来一下比一下重的痛感,才让她回了几分魂魄。只是对于感情,她懵懂的如同一个孩子,不知该如何回应。   越风喜欢她?很早就喜欢了?可她之前怎么没有现?   他呆呆的像个木头,虽憨厚,但总是傻傻的。每次见到他,他要不就是低着头,要不就是冲她傻笑,怎么,怎么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吗?   心中像是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在“砰砰砰”的乱跳,跳的她心烦意乱,连耳根都觉得热的烫。真糟糕,不会是刚才他亲她的时候将什么病传染给她了吧。   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乱撞,扰的她呼吸都开始变得不均匀,脸上也烫的难受,看着越风,却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紫夭,我我知道我不够好,只是个侍卫,配不上你。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我誓,这辈子我只喜欢你一个,不会再喜欢其他女人,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越风见紫夭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顿时有些急了。但心里又底气不足,生怕会惹紫夭烦,以后连见都见不到她。他刚才也是一时冲动才会吻她,现在心里拿不住主意,直打鼓。他挠了挠头,垂下头,道:“我知道刚才是我冲动了,我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你要是生我的气,你打我,你打我好解气。”   越风扬起紫夭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吓得紫夭立即拉住。她此时还是有些懵,牙齿咬了咬下唇,扭扭捏捏道:“我看你是喝多了,胡言乱语起来。这件事我就当作没生,你说的话我也没听见。各自相安无事吧。”说完她扯开越风的手,一转身就跑走了。   越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叫住她,却没有张口。今日他确实冲动莽撞了,她一个女孩子脸皮薄,说是当没生,心里一定恨死他了。   原本还可以当朋友,无事的时候还能和她说说话聊聊天,如今看来,以后怕是都没这个机会了。   他垂下头,双目无神的看着地面,有风来,将春花吹到他的身上,他却浑然未知。   紫夭跑出庭院才慢慢放下脚步,刚才面对着越风,她紧张的几乎说不出一句话,连怎么呼吸的都差点忘记。此时手摸着胸口,依稀能感觉到里面杂乱无章的跳跃。   其实越风很好,做事沉稳,品行纯良,虽长得黑,但是却很俊朗。她还知道府里很多丫鬟都喜欢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嫁给他。   只是她一直都觉得这个大块头呆呆的,从不曾往那方面想。今日听到他的告白,着实惊吓到她,只是虽惊慌,却也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里游荡。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默默的喜欢她。   喜欢?那是什么感觉?是像王爷对待主子吧。那自己对他哪?有没有一点喜欢哪?   情窦初开的少女,如花一般绽放。手摸了摸嘴唇,紫夭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她心里懊恼,也气他就这样夺走自己的初吻,还那么霸道,害的她这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哼了一声,撅起嘴,小声低喃了一句,“这呆子,真是个呆子,也不知道追上来,哼。”   慕雪芙和景容浓情蜜意,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生的事。依旧出行时带着他们,只是再见面,这二人难免尴尬,越风几次欲言又止,可是见紫夭像是对他爱搭不理,也便恹恹的将想说的话咽到肚子里。而紫夭,本等着他先说话,可一直都未等到,心里气焰更火,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慕雪芙察觉出他们不似平时有说有笑,有些异样,但也没想太多,丝毫没往少男少女心事上想。   皇上交代的事办完就要回程,与扬州各官员拜别后,景容和慕雪芙便乘坐马车离开。   对于各官员献的礼,景容也算是来者不拒,除了特别贵重的被拒绝,都一一收下。官场就是如此,没有谁的身上绝对干净,收下,只是下面官员的一份心意,不收,就是拒绝别人的好意。   上位者,你要给人家巴结你的机会,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在官场根本行不通。   慕雪芙打开一个紫檀雕西番莲印花锦盒,里面的饰都是价值不菲的。送这个的人是个人精子,知道宸王宠妻,不送宸王名贵字画古董或是金银钱财,而是送一匣子珍贵珠宝给宸王妃。同是男人,当然知道枕头风可是比东风还要厉害。   她打开,景容侧头看了一眼,伸手拿出一串珍珠项链。项链上的珍珠硕大圆润,颗颗都是像龙眼那么大颗,确是不可多得。他拿着在慕雪芙脖子上比了比,道:“这珍珠的成色不错,很配你。”   慕雪芙微笑的拿到自己手中,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细细查看,现这串珍珠竟无一颗有丝毫瑕疵,而且颗颗都是一样的大小,确实罕见。这送礼人真是下了一番功夫,不说匣子里其他名贵的珠宝,就单是这一串珍珠就花费不少的银子。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行贿,王爷你也敢收。”慕雪芙带着埋怨的语气道。   景容淡然勾了勾唇,不以为然,道:“他们没让本王为他们谋利,本王也没答应给他们好处,这只是一些官员为了表示心意送给本王的礼物,怎么就成了行贿受贿?你想多了。”   慕雪芙挑了挑眉,将珍珠项链放回匣子,又合起来放到了一边,“你也不怕有人参你一本。”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景容将她揽入怀里,手在慕雪芙的肩头握着,道:“不用担心,就算有人想参我,那折子也递不到皇上面前去。”   慕雪芙转头看了看他,递不上去?景容敢这么有恃无恐那就是说御史台有景容的人,而且这个人在御史台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然也不敢私自扣折子。   慕雪芙微微浅笑,头靠在景容肩头,“看来我是多虑了,王爷既然敢收,就一定是成竹在胸。算到无人敢这样做,做了也无用。”   景容以为她不高兴,忙道:“你为我担忧的心我视若珍宝。”   慕雪芙对官场上这些事虽不是了如指掌,但也算是一知半解,知道这是官场上的一些规矩。不欲纠缠这个话题,她勾了勾景容的鼻梁,嗔道:“越来越会哄人,油腔滑调。”   正嗔笑着,“嗖”的一声,一只箭矢划破长空射进马车里。景容耳力灵敏,在箭矢没射进来之前就已听到。他搂着慕雪芙弯下腰,箭一下子钉在他们的背后的车壁上。   “嗖”又一只射过来,追星眼疾手快,一刀将箭矢砍下来,但箭矢的头却已经深深的嵌进在梁子上。只要再晚一分,那箭头就能射中景容。   “保护王爷王妃。”越风一声令下,几十年侍卫哗啦一下围住了马车。这些人都是景容从宸王府带出来的,他们武功高强、训练有素,景容训练了他们多年,每次出门都会带着。 第二百一七章 回程遇刺   一阵箭雨过后,便有几十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雪亮刀剑冲了过来。   越风带领一部分人迎战,一时间刀光四溅,双方纠缠起来。而追星与几名暗卫留守在马车旁边,长剑挡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觉的巡视周边,防止乱箭射来危及王爷王妃性命。   黑衣人武功不弱,与宸王侍卫打斗的不分伯仲,双方都有损伤。可黑衣人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只知道强攻,身上伤痕累累也未减弱其攻势半分。   如此凶猛攻势之下,就连越风的肩膀也被砍了一刀。紫夭本在慕雪芙身边保护,远远的看见越风受伤,杀手又招招凶狠向他劈去,哪里还稳得住,一个飞身就冲到她身边。   “你冲出来干什么?还不回到马车上去?”越风刚一刀看下杀手的手臂,一回眸便见紫夭立于身边,不由又急又气,喝吼了一声。   有刺客袭来,紫夭下腰闪躲,一抬腿踢到刺客的下巴,在空中打了个转,旋身夺走他手中的刀,再一刀穿透刺客的心脏,当即毙命。她斜了眼冲她火的越风,扬了扬下巴,“我的武功也不差,你不要小看我,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她看了眼他流着血的肩膀,蹙了蹙眉,此时又有刺客攻来,话不多说,只顾着全力御敌。   马车里,景容护着慕雪芙,将她抱在怀里,丝毫不露,这样的姿势就算是有危险也不会伤到她。   怕她害怕,景容温柔道:“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尽管外面刀光剑影,但慕雪芙却丝毫不怕,不是因为她仗着武功好,而是因为有景容在她安心。   “有你在我不怕。”   景容摸摸她的脸,笑了笑,有时候一句信任的话语就可以温暖人心。   他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情形,黑衣人起码四五十人,个个武功高强,而且招招狠辣。他本以为又是冥阴阁的杀手,但看这些人的武功的路子与上次景宗派来刺杀他的冥阴阁杀手不一样,但却眼熟。他眯了眯眼睛,锐利冷冽的目光如剑光迸出,脸色也越来越沉,似是山雨欲来前阴暗的天色。   慕雪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眸光闪了闪,问道:“是谁要杀我们?”   “不是冲着你,是冲着我。”景容冷冷一哼,胸膛中蕴含的寒气随着鼻息蔓延出来,“这世上还谁能将我当作眼中钉?”   慕雪芙盯着景容,道:“景万祺?或是景宣?”   景容的面色清冷而刚毅,一丝阴狠的光芒在眼中掠过,他摇了摇头,“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慕雪芙嘟囔了一句,她低着头,思忖一下,眼中瞳仁一缩,如有无数碎冰聚集。除了景万祺母子还有一个人玄武帝!为了扶持景宣,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会压制,那对于曾经是皇位争夺者的儿子景容来说,恐怕早就欲除之而后快了。这次的差事不就是他派下来的吗?   她不知道玄武帝会以什么借口将景宣扶上位,但绝对不会对外公开他们的真实父子关系。除非几位皇子都没有继承资格,那么才可以从旁支的皇宗选出来一位继承大统。如果从瑜王一支选出来,那景容才是第一人选,所以必须除掉。   慕雪芙看向景容,他神色冷峻,眼中隐隐含着不可言喻的恨意,如冰封的寒意欲冲破牢笼的束缚。   暗卫虽训练有素,但刺客的攻势更强,一转眼宸王的人节节败退,处于下风。追星看越风和紫夭都有伤在身,便留下几名侍卫保护王爷王妃,自己加入了厮杀中。   蒙面人中有两名武功最为高强,越风和追星暂且可以抵挡,但都为他们所伤。眼看他们也快支撑不住,景容嘱咐白伊保护慕雪芙,然后下了马车加入战斗。   “擒贼先擒王,我们要杀的是宸王,全力进攻他一个。”有人大喝一声。   景容并没有武器,空手套白刃,拳脚相加。刺客的目标本来就是他,这样一来,除与侍卫纠缠的刺客无力分身,皆向他袭来。   冲在最前面的刺客一寒光掠过景容头顶,景容一个跨步,抓住他的肩头,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便将那此刻的肩膀拧碎。抓住他的手,冲着那刺客脖子一扬,顿时喉咙血迹喷涌。   还未喘一口气,背后凌厉的剑气逼近,划出一道流光,他耳朵微微一动,抓住已经死了的刺客旋了一圈,长剑直入已死刺客的腹中。景容微微眯了眯眼,手成爪状,冲突出的剑尖一运气,还未等拿剑的人抽出剑身,剑就已经从死了的身体退出,剑柄直接扎入剑的主人身体。   追星手持双剑对敌,见状,将手中的承影剑扔给了景容。   景容刚接到剑,刺客中武功佼佼者便杀了过来,他们两人的动作极快,如浮光掠影,一瞬间聚集在景容身边。二对一,倒也势均力敌。景容以防守为主,两名刺客以进攻为主,一时间不分上下。片刻,景容以退为进,反客为主,防守变成进攻,他剑气如虹,挥出的剑雨似闪电劈天而下,狠辣而猛烈,倒让与他纠缠的刺客吃了亏。   慕雪芙坐在马车上,眼睛紧紧盯着景容,不能镇定自若,生怕他受到一点伤害。虽然知道景容的武功很高,这些刺客应该敌不过他,但双拳难敌四手,刺客这么多,很容易吃亏。但若是他陷入危机,她就算是暴露武功也会出手。   景容招式越来越凶狠,眼中已泛起弑杀的红光,与他纠缠的两名刺客都被他狠厉的剑气所伤。两人皆后退几步,互看了一眼,彼此颔。接着只见两人如掠影一般,虚无而有实,围绕在景容身边,伺机而动。   幸而景容耳目清明,就算被他们这诡异的武功所围,但还是能听见剑气的来源,他们本想着扰乱景容,趁他不注意出手,但每每进攻,都能被景容躲避。   但这样的纠缠,景容却只能又变成防守,连进攻都找不到他们的真身。往往一剑下去,他们的影子早已转移了位置,这对景容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慕雪芙着了急,虽一时景容不会被扰乱视听,但消耗的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   她觑了觑眼,看着那两名刺客怪异的举步,片刻,恍然大悟,竟是根据北斗七星阵。   灵机一动,睹见旁边的棋盒,她捧起来,捡起一枚,右手中指曲起,灌入内力,扣在拇指之下弹出。   “嗖”一下,那棋子如被弹弓射出一般,以破竹之势,快、狠、准,距离十几丈之远,准确无物的攻击到其中一名刺客的腿上并刺穿骨头,当场就倒地哀痛起来。   景容瞅准机会,一剑取其性命。   根据北斗七星阵,慕雪芙计算出他下一脚落地的位置,如此,又弹出一枚棋子,比之前一枚内力加深,直接打在另一个刺客的太阳穴,贯穿过去,立即身亡。   景容微微蹙了蹙眉,待要环视,查看是谁帮他,又有刺客从背后偷袭,来不及捕捉,他回身直取刺客脑袋。再环顾查看,慕雪芙早已把车帘放下,就此错过时机。只是他心思敏锐,还是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刚才暗器袭来的方向好像就是那里,可那除了自家马车并无其他。   而那两枚棋子灌入强大内力,早就不知去向,是以,景容也没看清暗器的模样,只知道看那两名刺客的伤口应该的圆形的。   没了这两个难缠的人,其他刺客节节落败,死伤大半,很快就被制服。   景容雪白的衣袍上沾染着血迹,如朵朵红花,以一种不规则泼墨般的手法在雪地里绽放。被鲜血侵染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觉得晦气,倒另有一番魅惑。站在那里,有如神邸般清贵脱俗,却也散着嗜血的阴森。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汇集到他的身边,却不觉得违和,反而让人觉得他天生就是这样。   将剑扔还给追星,他泠泠的声音如碎冰玲珑,“搜身。”   “王爷,”越风从武功最好的刺客身上搜到一块令牌,躬身递给景容,“是”   “本王知道了。”景容轻轻一扫,接过,攥在手心里,手指不断的摩挲上面的字迹。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果然是他。   越风的肩膀后背都被砍伤,流着血,紫夭看着心中隐隐作痛。后背那一刀,是有刺客袭击她,他为她挡的。眼中有湿润盈于眼眶,闪闪烁烁。   “一个不留。”景容的声音如数九寒天里的冰锥,冷冽渗人。他已经知道是谁派来他们刺杀他,留着也无用。他将那枚牌子揣进怀里,看了看追星越风他们身上的伤,道:“原地休整,先止血,挺一挺,等到下一站再疗伤。”   “是。”侍卫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幸好他们身上都带着止血药,一时还死不了。   紫夭主动走到越风身边,直接将他另一侧没有受伤的胳膊搭在脖子上,“到我和白伊的马车上来,我给你上药。” 第二百一八章 抱得美人   “将衣服脱了。”马车上,紫夭拿着金创药,看了看越风后背上的伤,爽快道。   越风微微一愣,耳垂泛起红晕,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羞涩的看了眼紫夭,又迅低下头,支支吾吾道:“男女有别,这样会你清誉不好。”   “废什么话,让你脱就脱,什么男女有别,我从不在意这些。”紫夭见他这么扭捏,还没她爽利,挑高了眉头,“你背上的伤那么深,不脱了衣服我怎么给你上药。”   越风挠了挠头,“那那我自己上药。”   紫夭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她是个急性子,碰到像越风这么慢吞吞性格的人,就像是一记硬拳打在棉花上。她撅起嘴,带着气愤的口吻,“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那么矫情,后背上的伤你能够到啊?你以为你是长臂猿,胳膊能伸那么长。”打开金创药的盖子,她直接上手去扒他的衣服,“你背上的伤是为救我留下的,我是个负责人的人,一定会负责到底。”   越风脸上越来越红,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脱衣服,还是被脱,特别眼前是喜欢的人,不禁连脖子根都红了起来,心脏也“砰砰砰”的乱跳。   后背上赫然惊心的伤口,让紫夭皱起眉头。她轻轻吹了吹,道:“你怎么那么傻为我去挡,其实那一刀我能躲开的。”   越风“呵呵”一笑,不以为然,道:“当时也没多想,就是怕伤了你。”   紫夭内心动容,用清水清洗伤口,动作极其轻柔,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么毛躁。将药倒在绢布上,她娇滴滴的嗔道:“真是个呆木头。”   越风憨厚的笑了笑,侧头看向她,她的动作很温柔,温柔的让他甚至觉得一点都不痛。她银盘般的脸庞柔和似水,眉宇间染着一层忧色与不忍。越风的目光满是柔情,他觉得这一刀挨得真值,可以和她这样呆在一起,就算自己多挨几刀他都愿意。   一身古铜色的皮肤,魁梧而健壮,手臂上的肌肉一块块如砖头一般硬冷,腹肌六块,曲线分明,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伤痕累累,不止是刚才留下的新伤,还有以前留下的旧伤疤。那些旧疤条条错错,分布在胸前、腰上、后背,最长的一条足以一掌那么长。   紫夭看着他身上的伤痕,生出心疼,指尖颤颤抖抖的触碰着,轻轻问道:“怎么这么多伤?”   她手指的触碰就像是沾着火花一般,将他的皮肤灼烧,越风后背一紧,绷得直直的。没想到她问起身上的伤,憨憨的笑了笑,不以为意道:“这都是早年留下的,有的是练武伤到的,有的是和人打斗技不如人被砍的,还有一些是小时候被人打的。”说到小时候他眼中的神色黯了黯。   紫夭小心翼翼的用绢布涂抹着伤口,蹙了蹙眉,“你小时候过的很苦吧。”练功被伤很平常,跟在王爷面前遇到今日的事也应该是不少,这些倒情有可原,但没想到他小时候竟被人打的留下疤痕,那一定是过的很苦。   越风黯然点了点头,低低道:“我从小就没了父母,被人贩子卖给一个耍杂技的认作义父。他训练我练杂耍,为了练那些危险的动作我没少受罪,甚至有一次我失误,从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连胳膊都摔断了。当然我也没少挨打,做的不好会打,挣得少也打,要是他喝醉了就打的更狠了。我后背上最长那条疤就是他喝醉打我,我反抗,他就拿起镰刀把我砍了。”说到此,他的眼睛明亮起来,嘴角勾起笑容,“那次,我差点就活不了,多亏遇到王爷,他救了我的命,还给我赎了身,后来我就一直跟随王爷到现在。虽然这些年也没少受伤,但是能跟随在王爷身边,每一道我都心甘情愿。”   “原来你也是从小就没了爹和娘。”紫夭细细的听着他回忆过往,不觉叹息。她笑了笑,吟吟道:“我也是,我连我爹娘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不过我命还不错,被好人捡了。”   越风看着她脸上的灿烂的笑容,却很心疼她。至少自己也有过父母的疼爱,有过温馨的家庭,可她却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他想这些年她过的也未必如意。手不觉握上她的手,“之后你是怎么到王妃身边的?”   紫夭眼光闪了闪,道:“我是遇到好人,又不是遇到富人,反正后来我就到了王妃身边伺候。好了,给你上完药了,你将衣服穿起来吧。”   越风将衣服穿好,抬头看了看紫夭,双颊绯红一片,“那天是我太莽撞了,冒犯了你,这些天我总想和你说声对不起,但我又开不开口,不知该如何说。”   紫夭收起金创药,嘟了嘟嘴,看着他黑里透红的脸,忍不住笑出声,再道:“那你现在能开口了?嗯,那好,你说吧,我等着听哪。”   越风猛然抬起头,撞见她澄明的眼睛,心跳倏然加快,牙齿在嘴里咬了咬,“真的很对不起。”   紫夭“扑哧”一笑,歪头道:“说你是呆子一点也不冤。”她扯着裙子上的长丝带,低下头,“我还从来没被男人亲过哪,你就那么贸贸然夺走我的初吻,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她觉得脸上热乎乎的,又不想让越风看到。   越风眨了眨眼,似懂非懂,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她低头露出的半截脖子白润如玉,着实好看,一双眼停在那里须臾,才觉心中生出旖旎,暗骂自己太不君子,连忙转移视线,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其实那天我我也是第一次亲吻女孩子。”他说的磕磕巴巴,舌头直打结,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紫夭抬起头,对上他含情的双眼,心不自觉的又如小鹿般乱撞,“扑通扑通扑通”   她不自在的撇开脸,道:“既然想着向我道歉,当然要事先想好如何补偿我,连这都不知道,一看你就不诚心。”   越风的脸涨的和关公似的,有些手足无措,忙摆手,解释道:“我是诚心的,我是诚心的。”他着了急,反复了几次,又支支吾吾起来,“只是只是我”   紫夭挑了下眼角,“你什么啊?”   越风憋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只是我不知道如何说,但是今天我一定要说出来。紫夭,虽然那天我孟浪了,但能说出我的心里话我也不后悔,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就算你不接受我,就算一辈子都不接受,我也会在你身边守护着你。我这个人一根筋,认死理,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所以不管如何,你厌恶我也好,不再理会我也罢,我就是喜欢你,这辈子都不便了。”   仿佛两朵桃花贴在脸上,紫夭红粉绯绯,唇瓣轻轻一抿,隐去嘴角的笑意,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直直的看着他。   “越风你上完药了吗?上完咱们就继续行程。”外面传来追星的声音,在此时有些不合时宜。   越风见紫夭不说话,心中悻然,回道:“这就来。”又对紫夭道:“我下去了,多谢你为我上药。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我帮你挡了剑,我不会自作多情。”说完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哎!呆子!”车帘放下的一瞬间,紫夭掀开,冲着越风的背影喊了一声。   越风连忙回头,“怎么了?”   紫夭圆溜溜的眼睛往上翻了翻,撅了下嘴,斜眼看着他,“你回来一下。”   越风不明所以,但却听话,半个身子探进马车上,“怎么了?”   “你刚才说怎么补偿我都行吗?”   “只要我能做到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好。”紫夭俏俏一笑,搂住越风的脖子,嘴唇往他的嘴唇上用力一亲,又松开手,“你亲了我,我要还给你的。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以后不许亲别的女人了。”   越风登时又喜又傻,但更多的是呆,他愣愣的看着紫夭,用力点了点头。   “你真的很呆啊!”紫夭无奈的翘起嘴,把他往外推,“启程了,你还不下去。”   越风此时才回过神,笑的和个傻子似的,摸了摸脸,又挠了挠头,回头依依不舍的看着紫夭,“那等一会儿休息我再来找你。”   “找我给你上药啊?哼,那要看本小姐愿不愿意。哎呀你快走吧,难道还要王爷等你啊,快走。”紫夭瞪了他一眼,一把放下帘子。   被她一瞪,越风只觉得心里喜得很,连身上的伤都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傻傻的笑着,手摸着嘴唇,一步三回头。   刚才紫夭的话是不是就算是接受他了,应该是,她都主动亲他了,还警告他不许再亲别的女人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他有些不厚道的感谢这场刺杀,不然也不会抱得美人归。   呵呵,怎么和做梦似的。 第二百一九章 捕风捉影   慕雪芙为景容换了衣服,眼睛在桌子上的牌子上扫了一眼,牌子上写着“大内”,果真是玄武帝派来的人。   景容知道她看见了,揉了揉她的脸,将她捞到怀里,“我这个叔父有意思的很,明面上对我宠爱有加,可实际上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无缘无故的染了瘟疫,我就猜到是他在我身边放了人,还有以前,很多次,明里暗里,幸好我命大。”他微笑着,吐出来的话轻飘飘的,似一缕出岫的轻云。   慕雪芙如扇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闪烁着狠厉的光芒,藏在衣袖里的手握成了拳状,骨节上泛着白晕。悄无声息的吁出一口气,她泠泠道:“王爷胸口的那一剑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吧。”她问过他,他当时的答案模棱两可,未说出是谁。现在一回想,同样的手段,可不就是玄武帝嘛。   十年前的景容如幼崽一般,需要别人的保护才能活下来。十年后,他早已羽翼丰满,成为翱翔万里的雄鹰,再想要他的命,真是难上加难。   这次不成功,恐怕回京后也不会消停。   景容指尖勾起慕雪芙的下巴,轻轻一笑,“我从来都说我的王妃很聪慧。”他低下头在那诱人如花的唇瓣上轻啄了几下,浅尝则止。   慕雪芙勾起他肩上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缠绕,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颜色很鲜明。她纤细的手指流连在他的脸上,一寸寸,一直到他的嘴唇,眼中有解不开的担忧与心疼之色,“这些年你过的一定很艰难吧。”   逝母,亡父,又从封地辗转来到皇城,扎根立足,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一路,中间不知要经历多少荆棘险阻。   景容握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再艰难也走到了现在,只是前路漫漫,又无后路,只能试着杀出一条血路。”他眼中有如春花怒放的灿烂,“而且我现在有你,你会陪着我一路走下去不是吗?”   慕雪芙点了点头,额头贴在他的颈上,“是,我会陪你走下去。”   狗皇帝不但害她的全家,还要杀她心爱的男人,这仇,真是越积越后。   “为什么皇上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你?”   景容狭长的凤眸眼角迸出锐利的星光,声音低沉如一缕暗夜,“因为他怕皇位坐的不安稳。”看着慕雪芙一脸惊诧的表情,旋即道:“幼时皇爷爷非常喜爱我,我的诗书骑射也全是他手把手教的,他曾当着皇宗贵族重臣良将面前说过我很像他,还说我以后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当时这话一出,所有人也都明白皇爷爷是有意让我父王继承皇位,甚至我自己都知道,我将会成为下一任的太子。可天不假年,父王不幸离世,我也就注定与皇位无缘。但是皇爷爷当初的一句话也给我留下了祸患,以皇上的个性,恐怕这句话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吧。”   慕雪芙默然点头,玄武帝生性猜忌,对她的父亲都尚且容不下,更不用说被先帝钦点的景容。在加上景宣那一层想起景宣,慕雪芙刻意去引导,“正因为如此他表面上善待你,暗地里却痛下杀手。将你派去江南赈灾,一方面置你入险境,另一方面正好剥夺了你在京畿卫的职务。你赈灾抗险本应该奖励,可他却将你调去了户部,真是处心积虑。”停了下,又道:“皇上想要除去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手中的五十万大军。虽然就算你死了,这军队也到不了他的手中,但景宣却能得到。景宣背后的安王府那可是和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黑宝石般的眼睛幽幽一转,凝眸望着景容,“皇上如今对景宣宠信有加,也越来越看重他,我听说连景宣王妃的母家都被皇上提拔起来了。”   马车滚动,有风吹起窗帘的一角,吹进了一缕清风,却吹不散景容眉宇间的凌厉。他的目光落在慕雪芙衣服上绣的青鸟眼睛上,那眼睛是并不是用绣线绣的,而是以彩色晶石做眼,华贵而明亮,“一丘之貉。”他轻轻一哼,吐出四个字。   目光一转,注视着慕雪芙,灼灼其华,抬起手轻抚着她的鬓边,“你对这些事的分析真是一针见血,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嫌我太聪明?”慕雪芙挑了下眉,推开景容的手,直起身子。   这句话她听着很不舒服,上次他也夸过她对朝堂之事分析透彻,但却说了句不愧是左相的女儿。对慕昭霖,景容始终防备,是不是现在他还对她这个慕昭霖的女儿也心存防备吗?   景容见她嘴角抿成“一”字,拉一拉她的胳膊,含笑道:“我是真心夸你,不是疑你。”   慕雪芙扭动身子挣扎,用手肘怼到他的胸口。景容“呲”了一声,可怜兮兮道:“芙儿刚才打斗的时候我也受伤了。”   刚才只是给他换了衣服,看他衣服上没有伤痕,慕雪芙就没细看。景容如此一说,慕雪芙信以为真,连忙去检查,手扒着他的衣服,着急问道:“哪里,哪里,我看看。”   景容低低一笑,一手将慕雪芙抱进怀里,“芙儿不理我,我这心里也就受了伤。”   慕雪芙一拳捶在他的肩头,瞪着他道:“好啊,你现在还敢撒谎骗我了。”   景容抱着慕雪芙不断扭动的身子,搂得紧紧的,笑道:“心里受伤就不算伤了吗?我的芙儿要是生气不理我,那我这伤可比任何刀剑都严重。”   慕雪芙娇哼哼着,停止着扭动,撇撇嘴不说话。   景容低头重重的轻啄了几下她的双唇,直到她不再哼哼唧唧,才松了口。他看着慕雪芙,清浅微笑,仿佛含着一湖春风,“我一辈子都不会疑你。”   心湖“咚”一下被扔进一块石头,身子一震,慕雪芙心虚的低下头,抱紧景容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   他不疑她,可是她,却不知对他说了多少假话。   片刻,她仰起头看着景容,他的肌肤如瓷玉一般精美,透着棱角分明的俊逸,如星辰一般璀璨的丹凤眼,如樱花般的薄唇,浓密入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仿佛老天爷巧夺天工的作品,无一不美。   眉宇间微微松动,慕雪芙摸上他的脸,轻柔的,仿佛是鉴赏一件珍宝,“看着你这么美貌的份上暂且信你。”她的拇指在景容的嘴唇上来回摩挲,“我虽没见过父王母妃,但我想他们一定是一对如玉般雕琢的妙人,不然也不会生出王爷这般俊美无俦的美人。”手指往下滑,顺着下颌,慕雪芙在景容的下巴上轻轻一勾,轻挑一笑。   景容摸着她的手,放在脸上,道:“母妃是皇城里有名的美人,听说当年是和魏国公府的三小姐并称为京师双艳。记忆里,母妃特别美,遇到你之前我没见过比她还美的人。而父皇,却也称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仿佛回忆着往昔,目光悠悠,望着车窗帘子,宝蓝色的帘布是以团花为暗图,随着马车一动一动,纹理上散发着细碎的光亮。   魏国公府家的三小姐就是慕雪芙的娘亲,被提及,慕雪芙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旋即镇定了下心,似漫不经心,无意道:“那玉宸就是挑选父王母妃的优点长的啊,真会长。不过,你和宣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怎么反倒一点都不像啊?”她貌似仔细端详景容,“真是没有一点地方像,他比你难看多了。按说他母妃也长得很美,加上父王的容貌,应该也不差你多少啊,怎么生出来却差了一大截,不,是十大截。”   “十大截?”景容郎朗一笑,点了点慕雪芙的鼻子,“你倒是挺恭维我的。”   “哪有恭维你,我说的可是事实。”慕雪芙噤了噤鼻头,又道:“不过说起来,景宣不像你,也不怎么像景万祺,我看着倒有几分和睿王、怀王他们相像,也挺像皇上的,特别是那双眼睛,都是桃花眼。”   “是吗?这我倒没注意。”景容搂在慕雪芙腰上的手略有松动,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颦眉紧蹙,看着慕雪芙,“真的像吗?”   知已勾起他的疑心,慕雪芙坦然而对,状似无意,“是啊,不知道还以为景宣是皇子哪。其实叔侄长得像也挺平常,有血缘关系嘛。”   景容眼中闪过细碎的精光,脑海里呈现出玄武帝和景宣两幅面孔,细细一想,确实有想象地方,不但是桃花眼,就是那眉宇间的风流都近乎一模一样。还有轮廓、鼻子、嘴唇,也是像的。再一回想父王的样子,一对比,景宣还真是没有哪里长得像父王。   见他眉宇紧锁,慕雪芙嘴边衔着的笑容慢慢消失。玄武帝和景宣长得像不像还真不好说,本来瑜王和玄武帝就是兄弟,自然有想象的地方。而景宣,或许像玄武帝,也或许还真有可能像瑜王。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说的人说像,听的人自然会觉得像。此时景容心里存的疑影已经越来越大,虽说是捕风追影,但这疑心到底是留在心里了。只要有这个疑心,那他就会特别留心。 第二百二十章 彭城季修   马车到了彭城驿站,景容本来打算就此休整几日再上路。可不想彭城郡守季修听到消息竟率人来问安,并请景容到他的府上。景容原也不想这么麻烦,可众侍卫受伤严重,确实需要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疗伤,而驿站人来人往又消停不了,确实不利于众人养伤,便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甫一见到这个彭城郡守,慕雪芙险些克制不住自己。她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当初射杀哥哥的那个刽子手,当时娘亲领着她和哥哥跑,她因为一直回头,所以清楚的记得是谁将那只箭射入哥哥的身体。就是他,就是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仇人自己送上门来,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   不过除掉他也是件难事,他是朝廷命官,要是被杀朝廷一定会追查,她与景容住在此,说不定也会被牵扯。而且他们只是在这休整几天就要离开,短短几日,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铲除掉他。   慕雪芙坐在狮头虎足玫瑰榻上,手里绞着丝绢,目光飘渺在粉彩过枝报喜花瓶里的蔷薇上。   “主子,宴会马上开始了,您换件衣裳再去赴宴吧。”白伊拿着一件水绿色华服,向慕雪芙问道。   今晚为了欢迎宸王宸王妃下榻,季修特意安排了晚宴,请了彭城的所有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列席,这样的场合她身为宸王妃不可能不出席。   慕雪芙转眸看向她,点了点头,又道:“我怎么好几个时辰没见到紫夭了?”   白伊抿嘴一笑,揶揄道:“她不在这,主子觉得她应该在哪?”   慕雪芙眉宇间微微一动,挑眉笑道:“又去给越风上药去了?”她咂了下嘴,“我看她多去几趟,越风便可不药而愈了。”   白伊慢慢收敛起笑容,迟疑道:“主子您不阻止他们继续发展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慕雪芙盈盈而起,换上衣服,对镜敛了敛衣襟,“感情的事如何能阻止,我连我自己都阻止不了。”   她又何尝不想阻止对景容的情感,她也努力过,甚至说出伤害他的话,甚至搬出宸王府,可是努力过后,一切都是徒然,那份情愫如蔓延的藤条缠绕在心间,斩不断,剪不断。而那中间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她不再去压抑,也不愿去压制紫夭。有些东西,越是想要压制,就越是疯了一样的滋长。   况且,她有什么资格去干涉紫夭的感情哪?   被人念叨的紫夭此时正坐在越风的身边为他换药,虽然伤口愈合得不错,但到底见了血,也不是一夜之间就可以痊愈的。紫夭平日里总是急急燥燥,但现在却是难得的耐心稳重。   “愈合的不错,修养几日你这胳膊就能行动自如了。”紫夭用绷带缠绕了两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越风将衣服穿上,脸上的红晕才慢慢减退,“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流了那么多血还说不碍事,我看你是流血流多了,脑子都傻了。”紫夭瞧他穿衣服慢,那急性子又上来了,上去就为他更衣。她瞪了眼越风,将腰带为他系好,道:“本来就够呆的了,如今又傻了。”   为他系腰带时,紫夭弯下腰,离他极近,甚至他都能感觉到紫夭呼吸间的热气。越风全身都僵住,一动不动,如雕像一般,连呼吸都是禀着气的。直到紫夭为他系好远离,他才悄悄的吁出一口气。   半天憋出一句话,“我是又呆又傻,不然也不会喜欢你啊。”   要说这越风也真是够笨的,一句话就让紫夭火起来,她叉着腰站在地上,怒瞪着他,吼道:“你什么意思?不傻不呆就不喜欢我了?我有那么差吗?”   越风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紫夭的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一般,“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越风想要解释,但他又笨嘴拙舌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支支吾吾,“紫夭你别生气,我是说,我这么傻这么呆这么迟钝,还知道自己喜欢你,你就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了。”   一句话紫夭的气就消了一半,她扬起圆润的下巴,挑高了眉头,娇哼道:“算你解释的还过去,这次就饶了你。”说完一屁股坐下,“不愧是呆子,说话也不讨好。”   “天生的,没办法改变。”越风挠了挠头,笑嘻嘻的凑到她身边,轻轻的问道:“紫夭你不生气了吧?”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紫夭侧了侧身,看着他,仔细打量一番。又转过头,想了片刻,道:“不过这呆子的性格也有好处,起码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三心二意。”   “我当然不会。”越风立即直起腰板,捶了捶胸膛,似承诺一般,双眼直视她,坚定道。   紫夭捂嘴一笑,放下他乱动的胳膊,又道:“好了,晚上王妃还要去赴宴,我得在旁边伺候,明天再来给你上药。”   越风拉住她要离开的手,拉住,又像是过电一般松开,“宴会结束后,咱们在一处说说话。”   紫夭瞥了眼被他拉过的地方,又瞄了一眼他,脸上的红霞绯红未散,说了句“再说吧”,便如飞蝶一般跑了出去。   越风追到门口,冲她的背影喊道:“晚宴结束后我去找你。”   晚宴很隆重,彭城各级官员近乎悉数到场。景容和慕雪芙被请到了首位,几经推脱,还是坐下了。   季修携妻妾坐在左侧下首,彭城都尉严既生与妻位于右侧下首,郡丞坐于季修下位,长史、曹公等人皆在其后。   宸王夫妻皆是仙姿佚貌之人,坐在一起,更是惊艳万分,引得目光灼灼而来。有官员携女而来,几个姑娘更是被宸王的俊美风姿所迷,不能转目。   “来,诸位举杯,敬宸王宸王妃一杯,欢迎他们远道而来莅临咱们彭城,使得彭城蓬荜生辉。”季修率先而起,手中举着酒杯,向着景容的方向。   众人跟随,纷纷起身敬酒。   景容一饮而尽,手臂一挥,让众人坐下,“本王原不想打扰诸位,只想着在驿站稍事休息,却不想季郡守耳聪目明知道本王来到彭城,一番心意又将本王领到你府上,真是多有打搅。”他的声音清越如山涧的泉水叮咙,低沉而覆着磁性,让少女怀春的人羞红了脸。   季修再次起身,抱拳躬身道:“是因为之前有人报来说彭城十里之外有打斗,下官着人去查,才知道竟是王爷遇袭。想着王爷身边的人定有损伤,一定会就近疗伤,所以下官就大胆推测王爷将会莅临我们彭城。”他谦卑而有礼,恭敬极了,“王爷能来我们这,是我们彭城官民上下的福气,哪里称得上打搅哪?那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只是下官的家实在是太过简陋,还望王爷莫要嫌弃才好。”   景容道:“季大人快请坐,这是在你的家,无需这般拘礼。”他的手摩挲着酒杯上的纹路,“况且贵府富丽,本王住着很舒适,哪里又有嫌弃之言。”   季修是一城的郡守,他的家府自然是阔派。   慕雪芙轻轻抿了一口酒,微笑着看着季修,“听说季大人以前是在禁卫军任职的?”   季修微微愣了一下,他并不曾与宸王和宸王妃说过此事,怎么宸王妃知道?但一想,宸王入住他家,定然是要将他调查清楚,如此,宸王妃知道也不足为奇。   他回道:“回王妃的话,却有其事,下官在玄武元年到玄武八年在禁卫军里当任一个小小的射声中郎将。”   慕雪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使面容上的笑容维持住,“从禁卫军的中郎将到一城郡守,季大人可真是步步高升。我看这彭城被你治理的不错,大人本是武将,能有这份才能,可谓文武双全啊。”   这话是好话,可季修却觉得宸王妃说话时却透着一抹怪异,看着自己的眼神、笑容也渗着寒意。   他赔笑道:“王妃夸奖。”   慕雪芙森森的收回目光,便也不再看他,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杀了他。   景容侧头看了看慕雪芙,他确实查了季修,但并没有和她说,她怎么知道季修曾经在禁卫军里待过。不过他也不欲纠结这样的问题,甩了甩头脑里的疑惑,便与众人畅聊起来。   “今日下官特意请来了城中最出名的月霓裳为宸王宸王妃献艺,还请王爷王妃欣赏。”片刻,季修拍了拍手,笑着道。   景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谄媚的笑容让他很是反感。什么献艺,不过是想给他献女人。别说是现在他有娇妻在侧,就是以前,他也不屑。   慕雪芙秋水荡漾的双眸幽幽看向季修,嘴边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景容送女人,真是丝毫没有把她这个宸王妃放在眼里。 第二百二一章 霓裳献舞   “月霓裳可是难得的美人,千金难求,今日我们也是托了王爷的福,才能一见。 ”坐在季修身边的郡丞郎朗一笑,抚顺着他那三寸长的山羊胡。   都尉严既生手中的被子悠悠一晃,微醺的眼睛眯了眯,“嗯,早就听艳阳楼里的花魁月霓裳以一曲霓裳羽衣舞艳动彭城,多少大官贵人都愿以千金求得一舞,下官无缘一直未曾见过。还是郡守大人厉害,竟然能将月霓裳请到府上,看来大人一定是下了重金吧。”   季修抿了抿嘴角,看了眼严既生,眉宇间微微涌动一下,继而笑道:“这倒不是本官的功劳,是这月霓裳早就倾仰宸王,所以听闻本官要设宴款待王爷,便自告奋勇想为宸王舞上一舞。”   “哦?原来是毛遂自荐,那就快请吧。”严既生挑了下眉,目光中闪烁着戏谑的星光,扫了眼坐在上座的慕雪芙,又饮了一杯酒。   他是个武将,喜欢直来直去,对于季修这种拐弯抹角的给宸王送女人的做法嗤之以鼻。想送女人就直,何必又是献舞,又是仰慕哪。而且在他看来,人家宸王妃美貌如花,就算是那月霓裳在她面前也会黯然失色。不过,男人对于美人又怎么会嫌少,谁知道这宸王会不会是个风流公子哪。   不多时,一着浅碧色粉花舞衣的女子翩然而出。云堆翠髻,眉眼含春,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红唇娇艳若滴,额际上的蝶恋花眉心坠更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民女参见宸王,参见宸王妃。”声如黄鹂鸣翠,娇娇滴滴,如玉露滴到心田,又似轻羽拂过脸庞。   “起吧。”景容看了眼她,淡淡道。花魁又如何,怎及得上他娇妻的一分。   景容不但懒得看一眼,甚至心里极度厌烦。不这是季修拐弯抹角想要送他的,就是这青楼女子的身份都让他厌烦。仰慕他?这不干不净的女人,被她仰慕都觉得恶心。   好一个美人!   一出场慕雪芙便盯着她看,虽然很自信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的容貌及得过她,但对于献给景容的女人,她还是不能做到淡定自若。只是初见这月霓裳,慕雪芙也不得不在心里暗赞一句。   确实美,脸美,身材更美,玲珑有致,尤物成。   慕雪芙最后的目光落在她半露的酥胸上,再垂目看了眼自己的。唉,了很多啊。她也算是不了,但和眼前的美人一比,啧啧啧,真是没有可比性。在座的男人,几乎都直勾勾的看着月霓裳,特别是围绕在她那丰满的胸口上的目光,简直想要掉进去。   慕雪芙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景容,见他只是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酒里,微微翘了翘嘴角。她怎么忘了,景容最是厌恶青楼女子。纤语那么洁身自好,都被他不屑,更不用这打扮风骚的月霓裳了。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钟磬之音想起,伴着音乐,月霓裳舞动着腰肢,轻歌曼舞,长袖飞扬,云手覆雨。碧绿的衣裙犹如灿放的莲叶,衣服上的朵粉,恰似那展开的荷苞。腰间悬挂的佩铃作响,配合她双足旋转,轻裾飞扬,仿若莲花吐灿。   月霓裳边舞便轻唱: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沉思年少浪。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琴音袅袅,歌声曼曼,恍惚间,在众人沉醉中,月霓裳跪在地上,反身下腰,一双春水含魅明眸注视着景容,秋波潋滟。   舞毕,先是零星几个巴掌声,而后掌声雷鸣,叫好声不绝。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霓裳姑娘一曲霓裳羽衣舞堪比杨贵妃在世。”   “我看就是杨玉环在世,也不及霓裳姑娘吧。”   季修在月霓裳跳舞时一直都觑看着景容,见他不为所动,眉宇见的皱纹一直未松懈。眼中精光一闪,道:“不知王爷觉得这霓裳姑娘的舞如何?”   景容抬眸冷冷的看着他,再转眼看了下月霓裳,便低下头将目光落在桌子上,谁也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只听他道:“本王虽不懂这些,但确实不错。”   月霓裳盈盈一拜,娇滴滴的声音如被灌了蜜糖,“民女谢王爷夸奖,早闻王爷大名,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民女只觉三生有幸,能为王爷舞一曲,更是霓裳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又得王爷一声赞誉,此刻就是死也是甘愿的。”她的脸颊上染着如粉荷一般的颜色,含羞带臊,“不知霓裳可否敬王爷一杯,以表达霓裳对王爷的仰慕之情?”   景容猛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眯了眯眼,上下睫毛连在一起。精光一逝,他道:“好。”   众人见宸王饶有兴致的看着月霓裳,认为这是看中了。也是,男人哪有不好色,虽然宸王妃面若芙蓉,可谁又介意身侧在添一位牡丹哪?   月霓裳莲步轻移,行走间如瑶花初妍,丰姿绰约。走到景容面前,执起酒壶倒了一杯,她的手指如葱指一般莹白,缓缓拿起酒杯敬给景容,曼声道:“王爷请。”   景容眼中闪过凌厉,锐利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没有接过酒杯。   这一幕在旁人眼里,便是宸王被月霓裳迷住,看呆了。   慕雪芙也觉得奇怪,府里的女人姿容也不差这个月霓裳,怎么他就看人家看呆了。但一想,景容并非重视色相的人,就是当初自己,他都不至于如此,但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理智的一面如此分析,可是感性的一面却让她十分恼火。   死景容,我还没死哪,你当着我的面就直勾勾的看着别的女人,你当我是死人啊?   景容从容淡定,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接过酒,右手拇指食指端着杯沿,左手手指抵住酒杯底座,一点一点凑近嘴唇。   突然,寒影一射,如练光束在景容眼睛上一划而过。月霓裳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一把剑,正向景容劈去。   景容仿佛事先知道一般,手腕转动,灌力打在她的肩膀上,她肩膀一歪,剑身也随之失衡,斩到桌子上。   景容用力一踢桌子,将她踢远数丈。   原本以为刺客只是她一人,却不想为她伴舞弹奏之人皆是。在场女眷颇多,霎时尖叫声不绝。不过,刺客的目标是景容,并没有伤害她们。   “保护宸王宸王妃。”严既生喝吼一声,拔出长剑站在景容前面。刚才他还以为这宸王犯了色心,原来是早就看出来不对劲。   双方正打的不可开交,慕雪芙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中央的刺客身上,慢慢退到一侧。她的眼睛如浇了火的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季修身上,嘴边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她正愁如何除掉他,却不想这群刺客给她帮了一个大忙。墙上有一柄弓箭,刚才她就注意到,此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快的从墙上把它拿下来。   当初杀死哥哥的弓箭或许就是这一柄,今日她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哥哥报仇雪恨。   眼看着刺客死死伤伤,节节败退,房间里的蜡烛突然全部熄灭,今儿是初一,连月光都渗不进来,整个房间都被黑暗笼罩,分不清敌我。   未免伤及自己人,一时,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双方进入对峙的寂静中。   “嗖——嗖——嗖——”三箭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白的光影。如鬼魅一般,谁也看不清射箭之人是谁。其实并不是看不清,而是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三箭贯入,血如泼墨般喷洒。一声长吼,砰然坠地。漆黑的房间,无人看见中箭的人在死前是如何的痛苦挣扎。但慕雪芙却仿佛已经看见,看见他如垂死的猎物一般,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呼吸。   “撤!”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静默中高喊一句,是月霓裳的声音。   她的人没有占到上风,而且宸王身边有人保护,她此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成功的。还不如先撤退,再从长计议如何完成任务。   一声令下,剩下的刺客破门而出,微弱的月光蔓延到屋子里。   刺客一走,便有人将蜡烛燃起。   “啊——夫君——夫君——”大堂明亮,季修夫人张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倒在血泊中央的夫君,惊呼一声,跑到他的身边。   他的背部身中三箭,贯穿胸膛,眼睛睁得溜圆,仿佛死不瞑目。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氏的手上沾满血迹,眼泪如崩堤一般汹涌而出。她紧紧拽住季修的衣襟,哭嚎道:“夫君,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不能丢下我,不能丢下我啊。”   慕雪芙在未点灯之前就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她冷漠的看着身中数箭,气绝身亡的季修,也无视哭的死去活来的张氏,嘴边的笑容更加浓烈,如绽放的彼岸花一般,阴森而艳丽。   景容随意一瞥,一眼抓住她唇边还未收敛的笑容,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起。   他的王妃,为何会在此时出现这鬼魅的笑容? 第二百二二章 返回皇城   季修的死,众人都认为是刚才刺客趁乱射出的箭所杀,谁也没注意墙上的那柄弓箭上的三支箭已经消失,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墙上有柄弓箭在那里。   严既生带着军队包围月霓裳所在的漪媚馆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线索无所查询。只是两天后再郊区的一个空房子里找到了很多死尸,其中也有月霓裳。只是根据仵作验尸,她已经死了七天之久,那么以此推断行刺景容的便是刺客假扮的。而那批杀手就像是人家蒸发了一般,再未出现,并且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只是景容心里清楚,皇上怕他一次死不成,便派来了第二批杀手。   季修的尸体在灵堂里躺了三天,哭声摇山振岳,慕雪芙住在后院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只是听着这哭声,原本报仇的快意也渐渐消退下来。   她是报了仇,可却让几个女人失去丈夫,令几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没了父亲。   以前这种事情她经常做,但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季修的妻儿子女。   前院的哭声震天不绝,慕雪芙的心被这声音搅乱了心神,便走到后花园里闲步。不想却在那里遇到了那日陪着季修出席晚宴的小妾。她一身麻衣,头戴一朵白花,未施粉黛却也清秀容丽,一双杏眸挂着湿泪,对着阳光,闪烁着金光。   见慕雪芙过来,她施了一礼,“妾身韩氏参见王妃。”   “不必多礼,夫人怎么一个人独自在此流泪,为何不到前院去?”她的态度不吭不卑,没有特意的谄媚,更没有半分不敬。这样的态度,慕雪芙倒是不反感。只是,季府的女人都去前院哭丧,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都有人看着哪,偏这一位,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哭来了。不过不知她是真为她那位丈夫哭泣,还是为自己的命运而伤心。   韩氏抬头看了眼慕雪芙,微微一笑,淡然道:“她们是哭给旁人看的,我不屑。”   韩氏一句简短的话语让慕雪芙不得不审视着她,慕雪芙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涌动了下眉峰,“是啊,若是真伤心,一般都会自己默默哭泣吧。”目光掠过头顶一树樱花,粉红花瓣灿若蔚霞,着实美艳。慕雪芙停一停,似感慨,道:“夫人对季大人的感情应该很深吧。”   韩氏看着慕雪芙,似笑非笑,“王妃认为我是在为季修的死而伤心吗?”   她直呼季修的名字,而且语气中参杂的不屑很是清晰分明,让慕雪芙既疑惑又好奇。   慕雪芙道:“难道不是吗?他是你的夫君,虽然你不是正室,但也是他的女人,为他伤心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呵呵。”韩氏一笑,如在冬日里盛开的水仙,只是那眼睛中却下着清雪,将水仙一点点冻僵。嘴边的笑容缓缓收起,她面无表情道:“他死了我拍手称庆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他伤心?”她的神色黯然,没有一点波澜,“不怕王妃笑话,我是季修抢回来的。我本是有婚约的人,却因为一次出行遇到了他,便被这恶霸抢回了府上。我原不肯从他,甚至以死明志,但他却以我父母为要挟,为了他们,我不从也得从。在他身边两年,每一天对我来说都生不如死。”   慕雪芙吸了口凉气,问道:“他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们都不去告他吗?”   “告他?”韩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是彭城的郡守,是最高的官,哪里告得了?就算再往上告,告到刺史那里,结果还是一样。他们官官相护,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里惹得起?”她扬起笑,那笑容里有解脱般的欢愉,“如今他死了,我真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我哭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喜极而泣,为我即将解脱牢笼而哭泣。但是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这府里还有很多人也和我一样。”   她又向慕雪芙行了一礼,“妾身失仪,请王妃见谅。”   “无妨。”慕雪芙扶起她,定定道:“这个时候,能哭出来就让所有人都看见,想笑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笑,别让人看见。”说完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韩氏,“若是能解脱几个和你一样的人,那杀他的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季修的葬礼很风光,远近的官员悉数到场。为了护卫宸王而死,算是因公殉职,朝廷上拨了很多赏赐给他的妻儿,算是抚恤。季家人原本还想追究,只是这刺客是季修自己招进来的,又找谁去追究。   季修的葬礼之后,景容等人就离开了彭城。宸王先后两次遇袭,朝堂震惊,这一次玄武帝特别安排了禁卫军保驾护航,务必要将宸王安安全全的接回皇城。   马车上,慕雪芙神色恹恹,躺在景容的腿上小憩,景容也无事,便自兀下起棋来,他一边走子,一边时不时的看一眼慕雪芙。那日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虽然诡异,但他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认为可能是季修给他送女人,但最终自食其果而讽刺吧。她本就是个最会拈酸吃醋的,看到别人给他送女人,自己又像是看中了一般,当时一定是醋坛子打翻,所以才会对季修的死那么冷漠,甚至讽刺。不过,也是从那一天起,他却觉得她好像是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慕雪芙确实不对头。   她突然反思自己的过往,反思心里的执着。这么多年,她杀人无数,心狠手辣,视生命若无物。杀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数字,或者说杀人前她只需想用什么手段杀,才会让自己产生快感和愉悦,而根本不想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杀。   季修该杀吗?   该杀!   他本就不是好人,在彭城只手遮天,压榨百姓,欺压良民,甚至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还抢亲民女。杀了他,简直是为彭城百姓除掉一只蠹虫。   只是,看见他的儿女,她就不禁想到十几年前的自己,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就算季修不是好人,但孩子失去父亲所带的痛苦,也确实无辜。   这种矛盾纠结着她的心,一时,她竟生出迷茫与彷徨,甚至不知自己走的路到底对不对。   只是一路下来,那份内疚还是慢慢被她十几年来所蓄的仇恨所泯灭。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人,都不能阻挡,也软化不了她那颗复仇的心。   “怎么少了两颗棋子?”景容手指在棋盘的边缘轻轻点了点,低喃一句。   棋盘上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摆了二百九十八枚棋子,景容一时兴起,走的棋没有一子被吃,都被摆上了棋盘。只是细细一数,才发现数目不对。   慕雪芙本昏昏欲睡,听到这句话,慌忙睁目,她用棋子做暗器,却忘了再填上两枚。   见她睁开眼睛,景容抚摸着她的脸颊,“睡好了?”一手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就快到了,连日来舟车劳顿你一定睡的不安稳,等回了王府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慕雪芙坐起来,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棋盘,见景容没有怀疑,方不动声色的缓了缓气。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隐约能看见皇城的护城高楼,“果然有了皇上的禁卫军一路上都畅通无阻啊。”她拉长了声调,语气中蕴着讽刺的意味。   景容与她对视一笑,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那当然,有禁卫军在,谁敢放肆。难道那刺客还想要自投罗网?”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守卫在马车外的禁卫侍卫都能悉数听到。   慕雪芙狡黠的目光闪烁着星光,她抿嘴一笑,搂着景容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小声道:“皇上不去做伶人真是白瞎了,这做戏的功夫谁都比不上。”一面暗杀景容,另一面又调动禁卫军保护,让人看到他这个皇帝是如何爱护子侄。可谁又能想到派刺客的人也是他哪?   景容在她的耳垂上轻啄一口,低低道:“这话只需说一次,以后不许再说了。”这话大不敬,要是被有心人听到还不知为她带来多少麻烦。   慕雪芙挑眉道:“我又不傻,这不是和你说悄悄话嘛。”一转身,她将背靠在他怀里,反手勾起景容的一缕黑发,触摸在手中。片刻,她眼角向上一挑,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欢快道:“再过一会儿我就能见到雪球了,出去将近一个月,也不知道它长大了没有?胖了没有?”   景容嘴角抽了抽,怎么还再惦记那个小破狗?他拥着慕雪芙,握住她的手,轻咳一声道:“你不说给它找只母狗吗?”   “是啊,可是这次发生的事情太多,都已经忘了这件事。”带着遗憾的口吻,慕雪芙无奈道。想了想,她转头看向景容,疑惑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雪球吗?怎么还突然关心上它了?”   景容嘴角微微一动,道:“因为它有了媳妇儿,就不会缠着我的媳妇儿了。”   马车上的风铃叮铛作声,如悦耳的盅磬回荡在风中。慕雪芙斜看着抱着她的景容,眼眸在他的脸上逡巡一圈,玩味的抿笑道:“我的宸王,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   “那是因为你都不够重视我。”景容噤了噤鼻子,越加像个小孩。   “谁说我不重视,你最重视的就是你。”   “真的?”   “真的!” 第二百二三章 雪芙吐情   回到宸王府,慕雪芙就躺倒了床上,这一路上虽然景容处处照顾她,但到底还是累。不过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景容只是把她送到王府门口,连大门都没进,就入宫复命去了。   她躺在攒金花开富贵软枕上,手中抚顺着雪球的毛,听着红韶将她不在皇城中这一个月京中发生的事说与她。   第一件事,无忧的丑事被南疆太子看到,自然而然他们两个人的婚约不算,但南疆是和大秦共结约盟的,这亲还是要和,便从众皇女中选了一位公主嫁于了南疆太子。只是,并不是太子正妃,而是以侧妃的身份。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出了那样的事,玄武帝觉得理亏,所以也不强求太子妃之位。   这第二件事就是,无忧公主被许配给了去岁的新科状元郎仲长忌,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八。无忧和景宣的那件事当天晚上玄武帝就已经封锁消息,并警告所有看见那事的人管住嘴巴,所以那晚无忧的荒唐事并没有被传出去。只是无忧公主疯了,倒也瞒不住。但新科状元是寒门子弟,能娶公主是他的福气,况且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就算疯了,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一块平步青云的垫脚石。赐了婚,他一跃便从一个正六品的都察院都事提升到正四品的通政使司副使,这么个升迁,他得干多少年。如今只是娶了个公主就可以,他有何乐不为哪?   慕雪芙算了算时间,要是江月瑶的药见效的话,无忧的肚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再有一件事,就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城中发生百姓中毒的事,也不知那些百姓吃了什么用了什么,突然一夜之间就发烧呕吐,然后昏迷不醒起来,连城中的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   不过如今那群百姓已经康复,而这功臣正是睿王。说是睿王为了解救城中的中毒百姓,不分昼夜研制解药,甚至尝百草亲自试药,还从外地请了名医,这才令那些中毒的百姓死里逃生。   但也因此,睿王如今在皇城的极负盛名,更被百姓称赞为贤王。   稍一思忖,慕雪芙就知道这毒是谁下的,解药又是谁给的。   冥阴阁虽不会听命景宇,但凭着师傅和慕昭霖的关系,这点小忙张张口就可以帮忙。而江月瑶又在茗音楼打理生意,这点事她只要动动手就可以。   得人心者得天下,睿王这一招玩的好,简直是将皇城里所有老百姓的心都收拢了。   “还有没有其他事?”慕雪芙阖着眼睛,待红韶半天不说话,方撩开眼皮眯着眼睛看着她。   红韶想了想,道:“剩下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重要的了。”   慕雪芙只是“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青琢见她似是疲惫,遂道:“主子一路风尘仆仆,是不是累了。如此便休息一会儿,奴婢让人给您烧热水沐浴,再到厨房里给您做几道可口的饭菜。”   “嗯,还是青琢你细心,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我要是不自己醒来就不要叫我,这几天赶路可把我累坏啦。”慕雪芙确实疲惫,说话都懒懒的。去的时候还好,总是停停歇歇,回来时有禁军保护,说是怕有刺客对宸王不利,便只管赶路,哪里中途好好休息一次。现在可算回到了家,能在舒舒服服的床上躺着,真是一趟就不想动。   她有意识的把雪球往外一推,捞起一侧的被子就盖在身上睡起来。心里念叨着景容也一定疲惫极了,真希望他能回来和她一起好好的踏踏实实的睡一个安稳觉。   只可惜,今日他没这个福气。   景容回来的时候慕雪芙还在沉睡中,看着睡梦中她娇美的容颜,忍不住亲了亲。只是下一刻,满目的柔情就变了色。   他皱了皱眉头,将蜷缩在慕雪芙怀里的雪球捞出来便毫不温柔的扔到了地上。他就知道一回来,这小破狗就是个麻烦。   雪球也好无辜的,好不容易等到主人回来,又能窝在主人的怀里睡觉,可总是会杀出个程咬金。对它这么粗暴,不解温柔,虽然它是个男孩子,但小动物都是要人爱护的好不好?这么没有爱心,主人怎么会和这种人成亲哪?   雪球站起来,甩了甩身上的绒毛,瞪着眼怒视着景容,呲牙低吼,那架势恨不得下一刻就上去咬他一般。   只是原本的凶恶的架势在景容一记狠厉的眼神扫过去之后就和斗败的公鸡一样,蔫蔫的耷拉下脑袋,躲到他不能看到的地方呆着去了。   景容收回目光,轻手轻脚的换了常服上床躺在慕雪芙身边。他也累了,但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因为看见那个一路上派人杀他,还要在他面前演戏表现出有多关爱他的叔父时,他要不断的抑制住胸膛里不断汹涌的恨意。那样的克制,真是身心疲惫。   慕雪芙睡觉不沉,感觉到身边有人拥着,而那熟悉的身体和气味也让她意识到是景容回来了。一翻身,她转身就投到了他的怀里。   “你回来了?”嘤咛了一声,慕雪芙未睁开眼,手便搭在景容的腰上。   景容搂紧她,亲了亲她的额头,温柔道:“我吵醒你了?没事,接着睡吧,我陪着你睡。”   慕雪芙眼珠滚动了两圈,然后慢慢睁开,支撑着半个身子掀开幔帐,看了看更漏上的时间。   景容拉住她的手放在被衾里,“睡吧,不用管是什么时候,好不容易回到家,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再将她的头放在胳膊上,想了下,“要是饿了,我让青琢将做好的饭菜拿进来,我们就在床上吃,吃完再接着睡。”   慕雪芙扬起美眸,水波荡漾的眼睛弯了弯,如镰刀般的月亮。她用鼻子在景容的脸上亲昵的蹭了蹭,软嚅道:“玉宸,你这么贴心,会宠坏我的。”   “小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宠着你宠谁啊?”景容笑了笑,修长的手指在她莹润皙白的脸颊上慢慢滑动,“这几日只顾着赶路,我看你都瘦了不少。”   “哪里瘦?你照顾我照顾的很好,我一点都没吃苦,而且我看我这段时间还胖了哪。”慕雪芙笑吟吟的掐了掐自己的脸蛋。   景容敛眉正色,“以后我们可能会面对的更多,可能,跟着我,你会吃苦。”停了停,他轻轻的摩挲着慕雪芙的云发。及腰的长发如光滑柔软的绸缎,在微弱的烛光下,蒙着一层细碎的光弧。他簌簌眨了几下眼,怜爱的目光直达慕雪芙的心底,“可能可能”   景容的心一下一下的抽搐,他想要夺位,可是这条路千难万险,甚至走到最后会赔上性命。以前他没有牵挂,只是认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大不了就是死。可如今,他有了牵挂,有了最爱的人,万一他不成功,那岂不是会连累她?   “可能什么?”慕雪芙看出他眼中的犹豫,心里莫名一紧。   景容眼中的光如蜡烛的火芯一般不断跳跃,“可能我会连累你。”   慕雪芙浅浅含笑,将景容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放在了胸口,双眼如润了水一般缱绻缠绵的凝望着他,“玉宸,你我夫妻,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他想说什么,她岂会不知。玄武帝对付他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筹谋多年的事,那是一条极其难走的路,失败了,便是死,抄家灭族的死。他怕自己失败了会连累到她也跟着死,只是他并没有说出口,但,她明白。   只不过,无论以后怎样,她都会守护他,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玉宸”慕雪芙贴在景容的下颌,轻轻的唤了一声,这一声缠绵悱恻,仿佛席卷了屋外的桃花烟雨。   “嗯?”景容的声音低沉好听,就算是被池水听到,也会掀起涟漪。   “玉宸,我”慕雪芙扬起头,秋波妙眸潋滟水光,漫着止不住的缱绻缠绵。   景容温柔含笑,低头吻着她那双勾人心魄的美目,“怎么了?有什么话和我说?”   慕雪芙道:“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的心意。”他轻薄的嘴唇如花瓣一般柔软,亲吻在她的眉眼间,心里也跟着悸动不已。   景容动作一顿,眼中倏然发散着明亮如星辰璀璨的光彩,心如破蛹的飞蝶,直欲冲破。他深情款款的直视着慕雪芙,心里期待着,却也紧张万分,连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你我芙儿我一起在等,等你承认,等你确定心意的时候告诉我,我一直在等。”   他从来没有如此说过话,一向沉稳镇定的宸王原来也有如此无措的时候,倒让人觉得可爱。但看着景容那极其认真的样子,慕雪芙只觉得心里被填满了一般。   她禀了禀气,凝视着目光中满怀期待的景容,一字一顿道:“景玉宸,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许你喜欢除了我之外的人,喜欢到不能和别人分享你,喜欢到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别人。我慕雪芙,这辈子,只喜欢你景玉宸一个人。” 第二百二四章 想要补偿   春日如花,不及景容眉目如画。他的眼睛好似倒影在溪水中的灿烂烟花,璀璨着珍宝般的夺目光芒,那里面溢出的欢喜如浇汁的灌汤包泻满了一室。   “真的吗?”景容的笑容夏日里的娇阳还要浓烈,明媚而炙热,他紧紧的抱着慕雪芙,似是不相信一般,紧紧的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即便他不可相信一般,但满目满眼都是欢欣,慕雪芙看着他欣喜若狂般的希翼之色,一直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如冲破狂风直冲云霄的长鹰,那一刻,她的心意就像是那矗立在悬崖边上千年磐石,坚定而笃定,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玉宸,我的心意便是你。这颗心,全是你。”   春日和暖,金黄色的夕阳透过雪茶色蝉翼窗纱照进房间,轻薄如烟。清风吹过窗边的樱花听得簌簌的声音,和着花香,熏暖整个房间,蔓延到两个人的心房。   景容的眼睛有无尽潋滟的万千柔情流转横波,瞳仁幽黑,沉得深不可测,唯有她的容颜。慕雪芙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看的心里怦怦乱跳,脸上慢慢映出酡红的颜色。那样的红色在景容眼白处更是娇艳,如一朵春日里的玫瑰,灿烂的绽放在他的眼里。她被看的越加羞涩,目光从他的眼睛上下移,轻飘飘的落在他的粉白的薄唇上,“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用,我听的清楚。”景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着那脸颊上红晕的曼延,情愫也如红晕一般在心里扩散。他只觉得自己要高兴疯了,他心爱的女人终于说出这样的话,他更知道这话并不是哄他,而是她此刻的真情实意。这番话,这份情,是他梦寐以求,是他一直求之不得,今日,他总算求到。   景容冰凉的唇贴在慕雪芙的额头上,轻轻的,一点一点细细的亲吻着她,一路向下,直到与她的唇贴在一起。厮磨的唇瓣能感觉到彼此细腻而饱满的纹路,缠绵而不愿分离。景容的舌尖一遍遍描绘着她唇际的轮廓,慕雪芙张开口,欢迎他的进入,用唇含住他的舌头,轻轻的吸吮。景容扣住慕雪芙的脑袋,更加深入,在慕雪芙的嘴唇里,有节奏律动般的绕着她的舌尖,以画圈的方式挑逗。   良久,两个人依依不舍的分开,那湿濡的嘴唇离开时,牵出一条银丝般的津线。景容在银线上绕了几圈,又低头在慕雪芙唇边轻啄了几下。   他深深的看着慕雪芙,就像是生怕她下一刻就不见了一般,想要将她映在眼睛里似的。这样的眉,这样的眼,这个人,这份情,终于全部属于他了。   他原本就一直期待有这么一天,可却没想到当听到这番话,他的心被这份愉悦与欢快添充的满满当当。他的嘴角一直扬着笑,这是从心里发出来的笑,溢出来,流淌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有满心满肺的话想说,也是却欢喜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傻傻的笑着看他心爱的姑娘。那笑容,和越风的笑也不差分毫。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但直观的听她说,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她的声音像是咒语一般,不断在他的耳边回荡,不断重复她说的话。   “景玉宸,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不许你喜欢除了我之外的人,喜欢到不能和别人分享你,喜欢到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别人。我慕雪芙,这辈子,只喜欢你景玉宸一个人。”   真好,真好,她只喜欢他,喜欢一辈子。   可是他很贪心,不想只要她的喜欢,还想要爱,就像他爱她一样。不过,此时他也不着急,一步一步来,她迟早会将喜欢变成爱。   “傻了吗?”慕雪芙那双被水侵染的明眸如月色被镀了一层光,她浅浅的微笑,含着一缕春华。   “是,我傻了。”景容的手没有一分松弛,将她搂得那么紧,他的眼中有近乎疯狂的爱恋,在昏暗中散发着温润的柔光,“我原本以为我会等很久,甚至我做足了等一辈子的准备。可我没想到,今日你竟说了出来,我真是太开心了,芙儿,我真的是太开心了,开心到快傻了。”   看着他那如孩子气般的笑容,慕雪芙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她慢慢将手抚上景容的脸颊,细细的摩挲着他如玉质般的容颜,“玉宸,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只是我从来没有说过。”她嫣然浅笑,如花绽放在脸颊上,声音柔韧似水边丝丝蒲草,徐徐而言,“成婚的那一天我虽然看似不在意,但心里到底是存着气,你不迎亲,不拜堂,让我颜面无存,虽然我不在意这些,可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却也不好听。我心里怨你,可是又未表露出一丝,”她轻轻一笑,“只是一直吊着你,想着也算是一种小小的报复。”   想起昔日破坏她名声的事,景容真想打自己一个巴掌,她这么爱她,怎么舍得外面的人对她说三道四。到底是自己糊涂,竟也不经意的伤害到了她。景容吻了吻慕雪芙的脸颊,愧疚道:“当时是我不对,我不想牵连在荣王和睿王中间,便让你受了委屈。其实当时我并没有”   慕雪芙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你不用说,我懂,你是不愿娶我的。”   景容拿下她的手,急忙道:“我愿意,我愿意,我只怪自己娶你娶晚了,我应该早早就把你娶回王府,这样你的心应该早就是我的了,而我也不用折磨这么长时间。”   慕雪芙“扑哧”一下笑出声,看着他急切的神色,扬了扬下巴,娇哼哼道:“那你当时还装病不去迎娶我?”   被这么一问,景容竟有种无力招架的感觉,他抿了抿嘴角,低低道:“你怨我?”   慕雪芙莞尔笑道:“当时是怨,现在却觉得就应该这样。”   “嗯?怎么这么说?”景容颦眉微动,牵起慕雪芙的手指,在她的指尖亲吻着。   “因为若是换了别人怎么办?”他软软的嘴唇与她的指尖相触,仿佛触动到她的心里。都说十指连心,应该就是如此牵动吧。慕雪芙见景容满目疑惑,道:“皇上的圣旨只是说宸王妃是慕家的嫡女,可是并没说是哪个,要是不是我,而是慕梦莲。倘若和对待我一样对待她也就算了,要是你和她拜堂成亲还洞房,那怎么办?你要是和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我可是不要你的。”   景容低低笑出声,“所以对于当初我那样对你,你反倒觉得应该如此?真是个小傻瓜!”他的笑声充满欢愉,“你我的姻缘是老天爷安排的,命中注定你就是我的新娘。”   命中注定?慕雪芙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自然的僵硬住,哪里是命中注定,慕昭霖让她嫁给景容,初衷不过是想拉拢他,而她也只是寻找个避风的港湾,寻找一个身份,才会成为他的王妃。只是之后的事,感情的事,确实出乎了她的预料。   慕雪芙不禁喃喃问道:“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当然是,这世上只有你才会让我动心,而你也注定只为我动心。”倏然,景容心中蓦然一动,执起她的手,灼灼双目深情如一汪幽泉,“芙儿我们再成一次亲吧,我去迎娶你,我们拜堂,洞房,我补偿给你。”   内心如被灌入暖流,从心里暖到四肢百骸中去。慕雪芙紧紧的注视着他,“我们都已经做了夫妻很久,还成亲?难道你想休了我再娶一次不成?”   景容先是一愣,再想想,觉得自己的话确实是傻话。她都已经是他的妻,哪里还有再成亲拜堂的。只是以前他都没有想过,今日一想,也觉得在这件事是对她有所亏欠。成亲,他这个新郎却全未出席,只将她这个新娘落在一边,那段日子,她一定是过的不好。想及到此,不免更加心疼她。他心爱的女人,他怎么能冷落她哪?   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折磨其实都是他自己找的,不过现在能听到她说她喜欢他,而且很喜欢,他便觉得一切的折磨都是一种幸福。   “我才不会休了你,休了你我到哪里找这么心爱的人?”景容的吻如曼妙的蝴蝶,轻轻的落在慕雪芙的眉心,微微皱了下眉,他怀着抱歉的心里道:“那段时间,对不起,不该冷落你,更不该,对你疑心还要试探。你说我是不是昏了头,才会对你那般对待。不过,我是真的想补偿你,补偿我们两个人都错过的婚礼,是补偿你,其实也是补偿给我自己。”   没有看见她穿了嫁衣上他的花轿,没有眼见她拿着红绫与他三拜结成夫妻,没有亲手用如意喜称掀开她的盖头,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惋惜。   “玉宸,我已经是你的妻了,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哪?”慕雪芙脸颊贴在景容的脸颊上,灵动的眼睛溜溜一转,看玩笑道:“要不,你现在就休了我,然后再重新娶我,好满足你的心愿。不过,你要是真休了我,想再娶我,就不容易了。”   “我才不会那么傻去休了你!”景容咬了口慕雪芙的鼻子,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一挥,将慕雪芙的寝衣抛在空中,“休想。” 第二百二五章 心中妻子   刺杀景容的刺客根本无从查起,玄武帝貌似震怒一般,派人去追查,以显示他这个皇叔父疼爱子侄甚至高于亲儿。但刺客本来就是他派的,再加上根本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不管查多久,派多少人去查,也根本什么都查不到。   虽然景容心里清楚,但还是要当着满朝文武说一句皇恩浩荡。   景容觉得心里憋屈,但却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下了朝,景容的脸一路阴沉,回到宸王府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很快,萧漓就跟了过来,一路畅通就进了书房。   今日萧漓早已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做派,敛目收容,一进来便扑头问道:“阿容,那刺客到底是谁派去的?”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想都没想就认定是玄武帝,这些年明里暗里他没少害过景容。   景容用锦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一把剑,玄铁剑身轻薄而锋利,透着淡淡的寒光,倒映在他的面庞上,衬得他雕刻般的容颜如置身在千年寒冰之中。帕子从剑尖一点一点向后擦拭,背对着萧漓,道:“还能是谁,除了咱们那慈爱的皇上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萧漓蓄在心口的火迸出,怒气道:“我就猜到是他!你可是他的亲侄子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对付他亲兄弟的嫡子哪?一次两次还不够,难道非要杀了你才肯罢手?”   景容微微哂笑,将剑身放置在剑鞘里,转过头,道:“萧漓,我现在越来越怀疑父王的死并不是那么简单,甚至母妃,并不是因为李氏的嫉妒而被下毒致死,或者,这一切都是景苍凌的阴谋。他对我都尚且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更遑论当时被皇爷爷视为继承人的父王哪?”他的目光如玄冰般冷厉,一拳头击打在桌子上,“以他的心狠手辣,他做的出来。”   萧漓忿忿之色凝住,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直愣愣的看着他。半晌,结结巴巴道:“姑母和姑父的死都是他一力造成的?”他皱着眉头,实在不敢相信,虽然历朝历代为夺皇位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事层出不穷,但谁都知道当年皇上和瑜王亲厚的很,有一次在战场上,皇上还曾为救瑜王受过伤,差点连命都没了。这样深厚的兄弟情意是谁都想不出会是玄武帝谋害瑜王的。   景容摇了摇头,目光幽暗如灯芯,“只是猜测,我也未敢肯定。不过我会慢慢调查,一定会找到证据。”抬起头看着萧漓,道:“这事你无需告诉舅父,省的他担心。索性我这次有惊无险,没有伤到半分。”   萧漓颔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表嫂跟着你去,没受到惊吓吧?她一个女人家,应该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定是吓坏了。”   景容神色一顿,道:“她胆子大的很,一点都没吓到。”本来他也未觉得如何,被萧漓这么一说,倒觉得有些狐疑。要说慕雪芙是大家闺秀,面对两次刺杀都未见她有丝毫恐惧害怕之色,也确实反常。   “嗯?嫂子不害怕”萧漓抬眉睁目,不可置信。一思忖,笑道:“一般的女人见到有刺客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还是表嫂有魄力,竟连吓都没吓到。”   “寻常的女子都会害怕吗?”景容眼波一动,补问道。   萧漓轻轻眨了眨眼睛,如实说:“是啊,那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刺客,女人见到都会害怕吧。别说是寻常女人,就是普通男人遇到,也会心生恐惧。”   脑中突然回想起季修死时慕雪芙嘴边的笑容,景容心里莫名一紧。   “表嫂哪?”萧漓饮了一口茶,随意道:“自从上次纤语见到表嫂,就一直赞不绝口,说表嫂不但貌美,而且性情爽真,那次未和表嫂切磋琴艺,实乃憾事,要是有机会”   “萧漓。”未等萧漓说完话,景容突然认真的看着他,声音也俊冷了几分,“你不该对一个青楼女子动心。”   萧漓拿着茶盖的手顿然,轻轻一笑,沿着水面划过,目光注视着茶水上泛着的点点涟漪,低沉道:“阿容,你也和父亲一样吗?”抿了抿茶,将杯子放在桌几上,萧漓正色,“纤语也是官家小姐,只是因为其父得罪了安王府,最后落得家破人亡。这原本就不是她的错,沦落风尘更不是她的错。她善良,自爱,才华横溢,有一颗纯粹不容玷污的心。我喜欢她,和你喜欢慕雪芙是一样的。或许你们都看不起她,可在我心里,她纯洁的如无瑕的白玉一样。阿容,我做浪荡公子很多年了,因为遇到她,我不想浪荡了。”他抬眸望着景容,“如果慕雪芙是青楼女子,你也会如现在反感纤语一样的反感她吗?”   景容错过他的目光,垂目看着手中的锦帕,锦帕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这是慕雪芙绣给他的。虽然针法粗糙,但他却时时都待在身上,真若至宝。轻轻叹了口气,景容复抬头对视,“可慕雪芙终究不是她,也没有她那凄惨的身世。阿漓,我知道她很可怜,我也知道她一向洁身自好,但她终究是个烟花之地的女人。”   “嫁给我她就不再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她就会成为我萧漓的妻子。”萧漓含笑,眼中闪着光亮。   景容皱了皱眉,沉声道:“你是世子爷,和她的身份天壤之别,你认为她有资格做世子妃,做未来的侯夫人吗?就算你不在意外面的声音,你觉得舅父会准许她进门吗?娶她为妻,萧漓,别说是正妻,就是侍妾,以舅父的脾气也是不允的。”   萧漓的脸上浮着苦涩的笑,他看着景容,片刻摇了摇头,“就算不能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但至少在我心里我愿意把她当作妻子。”眼皮一撩,他道:“阿容,我们两个是表兄弟,但也是朋友,你了解我,我认准的东西就不会改变。”   确实如此,别看萧漓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认准的事情,那是谁都不能改变的。景容见到如此认真,也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直拧着眉。   两个人突然不说话,房间里陷入一片静默之中。半晌还是萧漓先开的口,“阿容,我是真心喜欢纤语,这辈子除了她便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你也有喜欢的人,应该明白我。”   “我”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眉宇说出口,景容终还是咽了回去。想说青楼女子怎能和他的芙儿相提并论,可是面对萧漓眼中的执着,他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狭隘了。爱情本就是不分身份,不分地位的,就如他和慕雪芙,如果慕雪芙也有如纤语一样的命运,他会如何。他想,要是他爱上,也会不顾一切和她在一起吧。   想到这,景容忽然释然一笑,道:“我们兄弟性情不像,唯有这一点倒是一致。”   萧漓欣慰不已,“阿容,谢谢你能理解我,我知道我和纤语的路很难走,但两个相互喜欢的人,能够并肩而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我想正因为路途荆棘,所以我们才会更加珍惜彼此,坚信彼此吧。”   景容深深的看了眼萧漓,又慢慢将目光转移到桌子上的紫晶玉串,紫晶闪耀着淡淡的紫光,琉璃烁烁,他伸手拿起,握在手心上轻轻捻转每一颗晶石。   萧漓和纤语可以如此坚信彼此,那他和慕雪芙应该也同样如此吧。可是,为何他总觉得他的妻子浑身上下都蒙着一层面纱,而他却不能透过那层面纱清楚的看透她?   如果是这样,那还算是彼此坚信吗?   片刻,景容抬起头,目光森然,道:“宋炎是景宇的人,想办法除掉他。”   “什么?”萧漓不可置信,喝茶时差点呛着自己,“宋炎不是皇上的人吗?怎么又是睿王的人?是谁告诉你的?”   景容澹然道:“是你表嫂告诉我宋炎是慕昭霖的人,既是他的人,就定是景宇的人。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是很惊诧,皇上的人都能变成他的人,这个慕昭霖真是越来越厉害。”   “慕昭霖的党羽遍布整个朝堂,睿王有他扶持真是如虎添翼。”萧漓扬眉斜视着景容,“以后恐怕你最大的敌人就是慕昭霖,那表嫂那”顿了顿,迟疑几分,“慕昭霖毕竟是表嫂的父亲,这亲情是无论如何也斩断不掉的。还有睿王妃和慕茂泽,那都是和表嫂一母同胞。”   紫色晶石反射到景容的眼中,他的瞳目仿佛闪烁着紫色的流光。景容眉宇间微微涌动,深沉道:“她只需有本王一个人够了,无关的人,不需要她去在意,本王更不会在意。”   萧漓撇了撇嘴,摇头长叹道:“阿容,你现在不在意,以后或许这就会成为你的烦恼。”   “她是我的女人,从嫁给我的那一天,冠的姓氏就是我景氏。慕家,只不过是十五年前她在那里避风而已。” 第二百二六章 丽妃小产   朝中云谲波诡,瞬息万变,今日宁王的立太子的呼声高,明日立睿王为太子的呼声更高,立怀王、荣王的声音也有,但与前两位相比就要差了一截。   只是近来因百姓中毒一事睿王得了些威望与民心,所以一些摇摆不定的大臣又纷纷站在了睿王这一边。   皇上一日未立储君,朝廷上对于储君的争夺就一日不会停,众人纷纷猜测皇上的心意到底属意哪位皇子,但却无人能猜透。   本来宁王自以为如今得了一副好牌,却未成想接下来的事情将他打进了深渊。   宫里的丽妃娘娘小产了。   也不知道怎么,丽妃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就腹痛不止,等太医来时,血已经顺着大腿内侧流到小腿上了。   她躺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感觉自己像要死了一般。她看着太医,祈求他帮自己保住这个孩子。只要能保住这个孩子,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但太医也不是神仙,那种情况显然是保不住了。   五个月,孩子刚成形,从母体流出来后便被扔了。死胎在皇族是不详的象征,是不洁的,要扔的远远的。孩子生出来后丽妃就昏迷过去,还未来得及看一眼,便被拿走了。   玄武帝大怒,派人彻查丽妃小产的原因,却未曾进房看一眼或是安慰一句丽妃。慕雪芙听说了此事,勾了勾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凉薄。   只是没想到,这不见面,却成了再也不见。   是夜,丽妃开始出血,躺在玫红色喜鹊登枝锦被里,如一条上了岸的鱼,因太久脱水而白的透明。太医尽力救治,但终究抵挡不住她如崩了堤一般的流血,人不到后半夜,就无力回天,香消玉殒了。   听到消息来报,玄武帝正在凝馨夫人的房里,他一时竟愣在当场,半天没有说话。但拓拔馨看着他,却觉得此时的玄武帝像极了一个孤寡老人。   去年花德妃母子双亡是他造成的,他至今还心有愧疚。而这次,丽妃母子虽不是他的原因,但他却觉得这次的心更堵。   半晌,他握住凝馨夫人的手,苍老的声音透着一抹疲惫,“你说朕是不是受了诅咒,只要怀孕的妃嫔就都要母子双亡。”   拓拔馨一时怔愣住,缓了缓气,劝慰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是天子,怎么会被诅咒哪?况且后宫的公主皇子那么多,又哪里有诅咒之言,皇上想多了。”   玄武帝带着悲恸的目光注视着她,“那你说为何这两年只要是怀孕的妃嫔就都落得这样的下场?”   拓拔馨从没见过他如此悲伤的神色,她迟迟疑疑,“许是意外吧,毕竟在宫里生养孩子本就是一件难事。”   玄武帝眼中有波澜浮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穿上衣服就去了华阳宫。   消息传来时已经是次日,彼时景容和慕雪芙正在用早膳,两人皆停下筷子,对视了一眼。丽妃突然小产,而且连自己都没保住,这确实出乎意料。按理说五个月的胎应该坐稳了,没碰着,没磕着,就这样没了,实乃让人费解。   慕雪芙是不希望玄武帝再有子嗣,但这一次她并未出手。许是因为花夕昙母子死后她做的那个梦,或许是因为花媚儿被杖毙时满院血腥的味道,或许是因为不想看到皇太后伤心的样子。总之,这一次,她却始终不愿再去杀害丽妃母子。她觉得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因为丽妃不像花夕昙差点让她和景容背负上欺君之罪。她这人有仇就要报,所以才只会对花夕昙出手。   “小产的原因查出来了吗?”景容心中一动,撩起眼皮看着周成问道。   周成哈了哈腰,回道:“皇上已经派人追查。”   景容点了点头,挥手让周成退下,看向慕雪芙,道:“一会儿你进宫去看看皇祖母吧,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现在身体又不好,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定更难过。”   慕雪芙颔首,快速将碗里的粥喝掉,急急忙忙换了件衣服就进了宫。   太后始终缠绵于病榻,丝毫不见起色,知道景容从广陵回来遇到刺客更是严重,如今才刚刚好转,要是听到这个消息,只怕又会复发。   太后的脸色很差,蜡黄中透着一抹不健康的红色,慕雪芙知道,这还是全靠这药撑着。玄武帝不许任何人将这件事告诉太后,以免加重太后的病情,但消息却还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她手中持着佛串,坐在床上,后背看着软枕,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慕雪芙知道她正在为丽妃母子念往生咒,就像是去岁为花夕昙母子一样。   慕雪芙就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心里不自觉随着她的声音一起默念。   良久,太后徐徐睁开眼睛,看见她来,才放下佛珠,招她到身边。   “好孩子,是特意来看哀家的吧?”太后的声音嘶哑如搅了沙子一般,微微喘着气,透着虚弱。   慕雪芙将靠枕放矮,让她半躺着,微笑道:“王爷刚得了一只千年人参,想着给太后入药最好,便嘱咐孙媳拿来。今日看着太后的气色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是要大好了。”   太后牵着慕雪芙的手让她坐下,“所以哀家说啊,说到孝顺还是我们家阿容小两口。难为你们小夫妻还这么想着哀家,有点好东西就往哀家这里送,这段时间,哀家这长秋宫都快被你们送的东西填满了。其实啊,哀家这什么都不缺,皇上也经常派人送补药珍品过来,你们的东西自己留着就好。”   慕雪芙盈然浅笑,手覆在太后的手背上,她手上的皱纹深深浅浅,纵横分布,记载着岁月的痕迹,“皇上送来那是皇上的孝心,我们送的也是我们的孝心,再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太后您只管收着就是。”   太后笑的慈爱,只是笑容中带着继续抹不去的伤感。她微微叹了口气,因为身体虚弱而垂下头,“哀家知道你今天进宫是为了宽慰哀家,丽妃的事哀家知道了。又是母子双亡,这宫里也不知道怎么了,连着两年都是这样。”叹息过后,她长长的喘了口气,复抬头看着慕雪芙。这张脸真是像她家的娇娘,一样的美好。有几次,她甚至隐隐约约从这张脸上看到昔日娇娘的神色,那么相似,但认真去看,又是那么不同。手慢慢抬起,抚摸在慕雪芙姣好的容颜上,太后道:“许是皇上杀的人太多,现在有了报应。我记得当年镇国将军府上有一对儿女,都是死在乱箭之下。现在皇上也失去了两个孩子,难保不是给人家偿命。”   最后那句话她说的很轻,只有她和慕雪芙能听到。慕雪芙身子一震,直直的看着太后。虽然直视着太后,但那眼睛里却茫然一片,没有焦距。   不知是心虚还是心慌,慕雪芙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本能的握住那覆在脸上的手,然后低下头,将眼中即将涌出的泪水收了回去。   “太后不要说这样的话,隔墙有耳,要是传到皇上那里,皇上会不高兴的。”片刻,慕雪芙轻声道。   太后轻轻一笑,额头眼角处的褶纹如一朵千瓣菊一般细细绽开,不过这花却没有散发清然的幽香,而是含着一抹苦涩的气息,“听到又如何?这话就是到了皇上面前说,哀家也不怕他不高兴。哼,他的罪孽还远不如此。”   许是觉得在孙媳妇面前说这样的话失言,太后轻轻咳嗽了几声,使得慕雪芙不及多想,连忙为她抚顺后背。   不过话到了耳朵里又怎会不多想,只是太后这样慕雪芙也明白,便仿佛没有在意一般。   回去后,慕雪芙不断的琢磨太后说的那句话,“他的罪孽还远不如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除了使将军府灭门,他还有什么罪孽是太后不可饶恕的?   三日后,丽妃小产一事有了眉目。经她身边伺候的人说,丽妃事前不但喝了保胎药还喝了贤妃送来的补品。只是不论是保胎药还是补品在丽妃喝剩残渣后都已经扔掉,连盏盅都已经清洗干净。   为了查清事情真相,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验尸。玄武帝再三思量最后同意了这样的提议,经太医查验,发现丽妃胃里残留了一些斑蝥的痕迹,食用斑蝥会使女性子宫剧烈收缩导致大出血和流产少则半日多则十几日后就会死亡。这么霸道的毒药,分明就是要丽妃的命。   玄武帝震怒,下令定要将谋害丽妃母子的凶手抓出来。先是抓了给丽妃熬安胎药的宫人严刑拷打,但却没有人招供。虽说这熬药的人最有可能,但在小厨房里出出进进的人那么多,一时也定论不了。   玄武帝秉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将丽妃宫里的宫人都抓去审问,甚至连贤妃宫里的人也抓了去。   一时间,后宫惶恐,人人自危,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   贤妃在自己宫里气的不行,直怪自己不该淌了这趟浑水。如今,连自己宫里的人都拉去审问,不就说明皇上不信任她吗?   此时她只是怪自己不该与丽妃有牵扯,怪皇上不信任她,却不知更大的阴谋在一点点靠近她。 第二百二七章 勇者为王   三日后,贤妃宫里的一个宫女招供,说是受了贤妃的指使在给丽妃送去的虫草花煲鸡汤里加入了斑蝥,那宫女叫木棉。   贤妃喊冤,说是木棉蓄意陷害她,只是被问木棉为何要冤枉她,她又支支吾吾起来。半天才说,是因为木棉背着她勾引皇上,所以一时气不过便惩罚了她。不想这丫头怀恨在心,竟诬陷于她。   经她一说,玄武帝才想起自己宠幸过那宫女。虽然只是一夕之欢宠,但是对于德妃这嫉妒的性子,玄武帝却是有些不满。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玄武帝不能凭她们的一面之词做出判断,便将木棉先关进地牢,将贤妃禁足在她自己的宫殿里。   宫正司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便在贤妃宫里找出还未被处理的斑蝥,再有木棉的指证,贤妃的嫌疑更大。   在后宫这种地方,谁的手上不沾着血。一旦查下去,就像是衣服上松线的地方被撕开了口子,一些隐藏多年的龌龊事便如扯棉花一般被扯了出来。   贤妃一直以来在皇上面前都是温柔贤淑的形象,当那些有关她谋害妃嫔的证据摆在玄武帝面前时,连玄武帝都十分震惊。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温婉女人,原来私底下也有如此狠毒的一面。   玄武帝派人将她带去龙寰殿问话,她矢口否认,只说是有人蓄意陷害栽赃。如果皇上不相信,她愿意以死明志。   玄武帝本内心动摇,但不巧木棉死在了大牢里,趁人不备,把吃饭的碗摔成碎片,直接抹了脖子。临死前写了一张贤妃的罪状书,控诉贤妃如何哄骗她给丽妃下毒,还道出去岁花德妃母子俱亡也是贤妃用了同样的法子。只是因为当时皇上以为是自己的缘故才没有彻查,也便不了了之。   后玄武帝找伺候花德妃的宫女一问才知,确实在花德妃死的那天晚上喝了安胎药,只是那药里有没有毒就不得而知了。   花德妃的事本就是玄武帝的心结,那段时间玄武帝甚至不敢碰女人,只要一与妃嫔亲热就会想起那晚满眼的鲜血。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是心存愧疚。   但当有人告诉他并不是他的原因,是有人蓄意谋害,让自己成了替罪羊时,他潜意识里不管是不是贤妃做的,他都会认为是。他的心底一直都想为自己开脱,此时有了这样的说法,他从心底也便认定是自己替人受过。   他是皇帝,还要为人受过,他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而贤妃,便是出气的人。   即便贤妃再哭着喊着冤枉,一旦帝王的心里认定,那便是认定她有罪。   贤妃被带回宫殿囚禁,只等着皇上最后的处置。文贵妃本想去龙寰殿为她求情,幸而身边的嬷嬷拦住她,劝她说贤妃谋害妃嫔皇嗣的罪名大局已定,若是贸贸然为她求情说不定会开罪皇上,那就得不偿失了。相反,不但不能去求情,还要去揭发贤妃的罪行。   这一年多,文贵妃和德妃走到很近,要是德妃获了罪,难保不会牵连到她身上。所以,为了自保,唯有落井下石,踩上一脚,以示自身清白。   “臣妾前几日去贤妃的漪兰宫时,正好瞧见贤妃给了木棉一包东西,但那里面到底是什么,臣妾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臣妾看着她们的样子有些鬼祟,特别是木棉,接过东西整个人白的和白纸一样。只是臣妾当时离她们远,所以也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这几日臣妾一直坐立不安,实在想不出贤妃竟如此狠毒,再一联想那日的事,便大胆猜测贤妃给木棉的那包东西便是害死丽妃母子的毒药。”文贵妃还是去了龙寰殿,但并未是去求情,而是去证实木棉的话。   有与她交好的文贵妃证实,贤妃的罪名开脱不了。谋害皇嗣是大罪,看在宁王的面子上,皇上没有杀她,却将她贬为庶民,打入冷宫,这对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贤妃得了皇上的嫌,宁王的地位岌岌可危。况且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没有母妃在后宫做靠山,宁王仿佛独自走在刀锋上,如履薄冰。   谁会选择一个母妃获罪的皇子当皇帝哪?原本那些支持宁王的人眼看着偃旗息鼓,甚至倒戈相向,投靠睿王或是其他王爷去了。   眼见着大势已去,怀王在此时爆出宁王收买冥阴阁杀手杀死发妻,并将宁王买凶杀人的证据呈给了玄武帝。   冥阴阁买卖都是有账本的,清楚的记着每一笔生意的明细,而且还要买凶者亲自画押签名合同才能生效。怀王便是将一张有宁王亲笔书写的合同展现在朝堂之上。   至于这合同书是如何得来了的,慕雪芙在背后也是出了一份力。   不但如此,怀王更将服侍在钟碧柔身边的流莺带到大殿之上,流莺将如何杀害继王妃的过程一一阐述。   怀王在前,慕昭霖在后,一份熊匡留下的有关宁王勾结其母娘家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的罪证公布于众。熊匡死时有人看到是冥阴阁的幻梦仙子所为,再加上怀王爆出宁王与冥阴阁有生意来往,更是坐实宁王杀害朝廷命官的罪行。   苍蝇专盯有缝的蛋,一时间,支持睿王和怀王的人像疯了一样打击宁王一派,弹劾宁王和宁王一派的折子越来越多,龙寰殿的龙案上面摆放了一大摞。   玄武帝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将宁王在朝中的职位暂且撤下,让他在王府里静思己过。并安排了禁卫军把手,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   登高跌重,景宗这一跤如从云端摔到地上,他急的在书房里直踱步,“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查出那些事都是本王做的,本王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到时恐怕性命都会不保。”额头上细腻的薄汗隐隐浸着光泽,景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完全失了冷静。   “也不知怀王和睿王是不是早就合谋起来共同对付王爷,不然怎么会像约好了似的先后弹劾王爷?”最先开口的韦浩源是贤妃娘家的侄子,跟随在景宗身边多年,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一拳打在桌几上,震得桌上的茶杯脆声泠泠。   景宗脚步一停,思忖片刻,一拳打在手心上,“定是!就连丽妃的事,恐怕也是他们搞出来的诡计。当初不就是皇贵妃让母妃照顾丽妃的吗?如今出了事,他们却合起来将事情全部推到母妃身上,着实可恶。我这就进宫找父皇拆穿他们的阴谋!”   “王爷认为现在您能出得去吗?”坐在最外面的人突然开口,使景宗的脚步停下来。这人是前不久才跟随到景宗身边的谋士,虽然时日尚短,却极得他器重。几次献计,皆令景宗收益良多,连他都尊敬的称呼一声刘先生。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他们将证据摆在皇上面前给王爷定罪吗?”韦浩源皱着眉头,道。   景宗心思一转,看向刘先生,“先生可有好计。”   刘先生不急不慢,徐徐倒了被茶,呷了口,道:“王爷有没有想过,就算您进了宫见了皇上陈述了事实,皇上会信您吗?他是会相信您的一面之词,还是摆在面前的证据。要是在下没有猜错,睿王和怀王的人马正在为了给王爷定罪而紧锣密鼓的做事。或许,此时那些有关能定王爷罪的人证物证已经摆在皇上面前。你就这样去,万一正巧触到皇上的火头,及时发作了您,也说不定。”   景宗颔首,问道:“那依刘先生应该如何做才能使本王起死回生?”   “王爷,做大事者必然要心狠手辣,况且是夺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现在王爷的处境艰难,想要翻身几无可能。”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有人道。   刘先生瞥了一眼那人,接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王爷,事到如今,唯有破釜沉舟。”   众人皆惊,面面相觑,有人道:“那不就成了乱臣贼子?不可!”   “那就在这等死吗?一旦王爷的罪名成立,就再无机会了。别说是翻身,能不能保住命还不知道哪。若是皇上顾念父子之情,或许会饶王爷一命,但那之后哪,王爷就什么都没了。这还是好的,要是皇上不顾亲情,那王爷哪里还有命,到时我们都得死。”刘先生声音低沉,捋了捋山羊胡子,“至于乱臣贼子的骂名,呵,只要得了这天下,谁还敢说王爷是乱臣贼子!”   韦浩源如刃的双目一闪,迸出狠厉的光彩,“刘先生说的对,趁现在王爷还掌握着京畿卫,控制住皇城,一举拿起皇宫,逼皇上禅位,这江山就是王爷的了。”   景宗胸膛里热血沸腾,如火山中的岩浆,不断的翻滚,他迟疑了下,道:“虽然本王掌握着京畿卫,但皇城里还有禁卫军,想要拿下皇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刘先生微微一笑,为景宗倒了杯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那就先控制住宣王,让他的禁卫军无用武之地。”将手中的茶敬给景宗,刘先生眼中的神色更加坚定,“王爷,这皇位从来都是险中求生,不搏一搏,您甘心吗?况且即便是失败,最终落得下场也和现在不差什么。但要是成功,您就是新皇。属下以茶代酒,望王爷顺从天命,杀入皇宫,取而代之。” 第二百二八章 公主大婚   刘先生的话如一簇簇薪火,不断在景宗的心里燃烧,仿佛眼前已经呈现出他黄袍加身,满朝文武俯首称臣的场面。   “好!不成功便成仁,本王就赌上这一回,赌赢了本王就是这天下之王,赌输了也大不了是一条命!”景宗的眼中已然被权势的**吞没,他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摔在地上。   “好!我等誓死跟随王爷,不成功便成仁!”   “属下恭祝王爷旗开得胜!”   “属下恭祝王爷马到功成!”   景宗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心中更加坚定做出这样的抉择,他享受这种站在万人之上的感觉,君临天下,睥睨众生,这便是他一生所要追求的。   三月二十八,是无忧公主的大婚之日,文贵妃好不容易哄着景宛上了妆,穿上嫁衣,只是这盖头却怎么都不让盖。因着景宛不断吵着要见景容,说要亲眼看着她的玉宸哥哥来迎娶她,否则她不安心。   “宛儿乖,新娘子都要盖上红盖头,你看这盖头多好看,龙凤呈祥,就像你和驸马一样。”文贵妃耐心哄着,轻声细语。   景宛噤着鼻子直摇头,不情愿道:“不要,不要,盖上它我怎么看玉宸哥哥?而且玉宸哥哥也看不见我,他要是娶错人怎么办?”   文贵妃眸目有泪光闪烁,她侧过头,偷偷将眼角的泪珠擦掉,才转过头笑意盈盈的说话,“不会的,驸马就是来娶你的,怎么会娶错人哪?你只有盖上它,驸马才能通过上面的图案找到你啊。”她轻轻的抚摸着景宛的脸,目光藏泪,又深深的克制着。只是无忧神志不清,完全不了解她眼中难掩的苦楚。   “真的吗?他会找到我吗?”景宛眼神一亮,抓住文贵妃的手,满脸喜色,笑盈盈道:“母妃,我好高兴,我终于嫁给玉宸哥哥了。你知道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嫁给玉宸哥哥,现在终于实现了,今天我就要成为他的王妃了。”突然,她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极其认真的看着文贵妃,“母妃不要称呼玉宸哥哥为驸马,是宛儿嫁给他,他是王爷,宛儿是王妃,母妃应该这样称呼。”   文贵妃此时内心复杂,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景容,以为嫁的人也是他,可是事实也不知嫁过去后她发现嫁的人不是她的玉宸哥哥,会闹成什么样。她也求过皇上不要将女儿嫁出宫去,宛儿从小娇生惯养,如今还落得这疯癫的样子,即便驸马不敢薄待她,但待在自己身边总比待在宫外强。但皇上说圣旨已下,不能更改,况且景宛出了那样的事,早嫁出去比晚嫁出去好。她苦劝无法,唯有从命。   她本来依附的贤妃被打入冷宫,宁王也自身难保,此次险些也将自己连累。女儿疯了,皇上对她的宠爱也大不如前,她若是还想在后宫有一席之地,能依靠的就只有皇上。所以,她不敢忤逆皇上的旨意,生怕招惹他的厌烦,最后连自己都会失宠。   不能说她为了自己连女儿都不管,相反她如此委曲求全都是为了景宛。只有她自己在后宫屹立不倒,景宛在夫家才不会受欺负。要是以前她当然不会有顾虑,可今时不同往日,景宛疯了,一个疯子要是没有母家撑腰,那日子还不知会怎样哪。   文贵妃勉强扯出笑容,“好,那宛儿乖,把这盖头盖上,等到晚上的时候,你的新郎就会为你揭开,到时你就可以看到你想看到的人。不过你一定要切记,盖上了你就不能拿下来,否则你想见的人就见不到了。”   景宛明媚的双眼闪烁着无邪的光彩,她欢喜的不住点头,“那母妃就赶快给我盖上,玉宸哥哥会亲手为我揭盖头,会亲手揭盖头。”这回不用文贵妃哄,她就抢着拿盖头往头上盖,“母妃,快点,快点给我盖好。”   文贵妃微笑着为她将红盖头盖好,看着盖头一点一点掩盖住景宛的脸,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含在眼中的泪终是掉了下来。   皇帝嫁儿女是大事,为显示皇上对无忧公主的重视,婚礼是在皇宫里办的。   皇族宗室,重臣贵族皆列席参加。   景容牵着慕雪芙的手走进皇宫大门时,突然停了一下。   “怎么不走了?”慕雪芙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景容搂住她的肩,继续带着她往里走,只是淡淡的嘱咐道:“今日哪都不许去,要一直待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   慕雪芙侧头盯住他,微微挑了下眉头,以示疑惑。   景容轻轻一笑,伸手抹去眉宇间涌动的波澜,“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一刻都不想分开。”   “油腔滑调,到了皇宫还这么嘴贫。被别人听见,会笑话你的。”慕雪芙轻睨了他一眼,弯了弯嘴角,笑的清浅而恬静。   景容低下头,扶着慕雪芙的脸就亲了一口,也不避讳旁边来回走动的宫人,“笑话又怎样?我就是离不开你。”   “讨厌!”慕雪芙推开景容的脸,嗔道。   “好了,不闹了,不过你记住只能待在我身边。”景容转眸扫了下眼神乱瞟的宫人,这一眼过去,宫人皆纷纷垂下头。   慕雪芙嫣然一笑,握紧景容的手,“好。”   整个皇宫被一片大红喜色围绕,连太液池边的柳条都披着彩色的纸花。慕雪芙环视了一圈,“怎么宣王一家没有来?”   景容的目光只落在手中的紫晶玉串上,不以为意道:“景宣和景宛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会来。”   慕雪芙微微点了点头,觉得确实如此,要是她,也不会来。   景容抬起头,观望了一眼周围的动静。此时皇宫里锣鼓喧天,鞭炮雷鸣,恭贺声不绝,一派欢喜之色。   只是这看似盛华的背后,却有阴谋正在上演。   他弯了弯嘴角,目光转到坐在上位的玄武帝身上,鼻息中冷冷的哼出一声。 第二百二九章 宁王逼宫   宁王府里,景宗坐在大厅上位宝座上,不断揉搓着双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外,满目焦急。   须臾,门外终于进来人,穿过人群,急步走进大厅。   “如何?”人刚进门,景宗便站起上前走了几步。   那人拱手作揖,道:“宣王一家已经被控制,守在皇宫四门的禁卫军已经调离,由咱们的人马取而代之。王爷,时机成熟,咱们动手吧。”   景宗虽内心仍有不安,但走到如今,只差这临门一脚,再想着什么放弃,怎么都不甘心。他目光定定,振臂一呼,“好,本王此时就带大家杀入皇宫,事成之后,你们就都是功臣,封官进爵,黄金美女,将会是享之不尽。”   一声“一拜高堂”刚高高唱起,殿外便听见有人着急着慌的跑了进来,惊色喊道:“皇上,不好了,宁王宁王带领着京畿卫攻进来了!东门、西门、南门、北门都已失手。”   “什么?”玄武帝骤然而起,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个畜生,他想干什么?想弑君吗?”他额头上的青筋砰砰的跳,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不已,一掌下去后,身子晃了晃。   皇后连忙扶住他,捋顺着他起伏汹涌的胸膛,“皇上你保重龙体,万不可如此动怒。”   玄武帝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拂开皇后,睁目怒道:“宣王哪?他统领禁卫军,怎么能让景宗轻而易举就攻进了皇宫?”   多寿看了一圈,回道:“今天宣王没有来。”   “没来?”玄武帝气的更狠,他看向众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景寒身上,想了想,道:“荣王,以前是你统领禁卫军,现在宣王不在,你去指挥他们作战。”   景寒拱手道:“是。”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一丝波澜,说完就转身离开大殿。   慕昭霖上前一步,“禁卫军只有五万,而京畿卫却有十万,虽然暂时禁卫军能抵抗,但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   景宇道:“请父皇下旨让儿臣去寻援军。”   玄武帝犹豫了下,道:“现在宫里已经被那畜生的人包围,你如何出去?要是被景宗逮到,你的性命堪虞。不行,朕派别人去。”   景宇躬身道:“儿臣的性命是父皇的江山是大。儿臣会化装成京畿卫的侍卫,不会让人认出来的。”   见玄武帝似被说动,接着道:“儿臣定不辱使命,在景宗杀入万象宫之前拿下他。”   玄武帝沉了沉气,“好,朕这就把兵符交给你,记住,万事小心。”   “是,儿臣遵旨。”(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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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我怕。”十一皇子贴在莫昭仪身上,小手紧紧的攥住她的衣角,眼泪蓄在眼眶里,却死死的抑住。只是他终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这样的阵势,焉能不怕。   莫昭仪吻了吻他的眼睛,他的泪瞬间留下,“宪儿乖,不要怕,有父皇在不会有事的。外面有你的荣王哥哥,他是战神,绝不会让人攻进来。”   景宪憋着呜咽的喉咙,小脸皱皱的,猛地点了点头,“那母妃也不要怕,有宪儿在,宪儿会保护你。”   莫昭仪含着泪含着笑,抚着他的脑袋,“宪儿要保护母妃,母妃也护着宪儿。”   “援军怎么还没到?”玄武帝终是耐不住性子,沉着怒气问道。   慕昭霖攥了攥手心,道:“皇上莫急,睿王一定会赶回来的。”   皇贵妃缓缓起身,走到玄武帝身边,摁住他的手,轻轻道:“阿宇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玄武帝内心动容,握住她的手,“对,咱们的孩子一直都是最好的,他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一瞬,玄武帝赫然站起,走下玉阶,“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想干什么?”   众人跟随他出了殿,暗卫环绕在他的身边保护。   “你这逆子是想谋朝篡位吗?”玄武帝站在九仗石阶之上,怒目而视。   景宗抬头望之,眯了眯眼,大声道:“父皇,你老了,应该享享清福,而不是再继续把持朝政。儿臣虽不才,但孝心一片,愿与父皇分忧。只要父皇写下诏书传位于儿臣,那么儿臣就保证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要不然,请恕儿臣不孝了。”   “你这个畜生!你是想弑父吗?”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父皇劳累了多年,应该休息休息了。对了,还有母妃,劳父皇下道旨意,将母妃从冷宫里接出来吧。儿臣继位,还要奉她为皇太后哪。”   玄武帝气的发抖,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他,“朕平素待你们母子不薄,一个谋害朕的妃子皇嗣,一个又要谋害朕谋划朕的江山,你们母子真是狼心狗肺,枉费朕宠爱你们多年。”   “母妃根本就是被人冤枉,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她打入冷宫,你念及过昔日与她的夫妻之情吗?”宁王微微一哂,泠泠道:“至于宠爱?父皇,您何曾宠爱过儿臣?儿臣不过是您手中的一枚棋子,用来平衡朝政的工具。你有正眼看过儿臣吗?你只是因为儿臣听话,所以才选了儿臣做棋子。”言及此,他双目一暗,沉声道:“父皇,废话不多说,您还是尽快写禅位诏书吧,不要再浪费时间。”   玄武帝情绪激动,险些站不住,幸而皇后扶持,他狰狞的脸微微泛着红光,似是因胸膛里灌满了灼热翻滚的岩浆,将他的脖子和脸都烧红,“你死了这条心吧,朕就是传猪传狗,也不会传给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呵,儿臣若是猪狗不如,那父皇是什么?”宁王早已撕破昔日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他目光讽刺,如豺狼般散发着贪婪的幽光,哪里还有平时那敦厚温和的样子。   “孽子!孽子!”玄武帝喘着大气,差点背过气去。   宁王不以为意,弯腰拱手作揖,“请父皇保重龙体,您还要看着儿臣登基为帝,征服四夷哪。”起身,他面色一峻,“既然父皇如此不识趣,休怪儿臣无礼。来人,给本王拿下万象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要是反抗,格杀勿论。”   “六弟,为兄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伴着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一阵踏马声奔驰而来,扬起尘土如烟般飘渺。转瞬间,乌泱泱一群人纷涌而进,将叛军团团围住。   景容摸了摸手中的玉扳指,不早不晚,来的真是时候。 第二百三十章 救驾勤王   怀王来的及时,但是,太及时了。 .在千钧一之间,这是算好了时辰。来的早了,没如今这效果,来的晚了,许宁王已经拿到诏书。就是这个时候,不早不晚,才能更好的显示出他的救驾之功。不惜等禁卫军和京畿卫死伤大半再前来救驾,为了自己的利益,丝毫不顾及其他,这怀王也是个狼子野心。   怀王带兵而入,将宁王带领的人夹击在中间,他从马上下来,狭长而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景宗,“六弟,我劝你马上束手就擒。”   景宗冷冷一笑,蔑视道:“你以为你只带着这么点兵马就可以让可以让本王束手就擒?笑话!”怀王带的人都是兵部和忠勇候的人马,即便现在京畿卫死伤惨重,但在人数上也是无力抗衡的。   “哦?是吗?”景骞挑了下眉,手中的马鞭一下子扣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挥手向一旁招了招,道:“将人带上来。”   话音一落,旁边就有侍卫将几个人绑上来。景骞浅浅勾了勾嘴唇,“六弟,你看这几个人是谁?”   “宗儿。”贤妃粗衣覆身,头凌乱不堪,早已没了往日的仪态。她被侍卫压制着,想要挣脱却丝毫不能动。   景宗手握成圈,狰目怒瞪着景骞,“景骞,你快将我母妃放了。”   “好啊,只要你命令所有人放下刀,我就放了你的母妃。”景骞指了指另几个被压制的人,“这些人都是几位都尉的妻儿,难道你们也打算跟着宁王,连他们也不要了吗?”   禁卫军几个都尉面面相觑,心里又焦又急,“怀王,祸不及妻儿,你太卑鄙了。”   景骞眼中一寒,道:“本王卑鄙?你们几个乱臣贼子,企图窃取我大秦江山,难道就不卑鄙了?你们想要逼迫本王父皇,本王以牙还牙,钳制住你们的妻儿,再公平不过。”顿了顿,他阴森的目光一一在几个都尉脸上拂过,“你们的家人都已经被本王控制住,不想他们死,就立即放下刀投降。”   被抓住的人里有韦浩源的妻子,他头上的青筋如青蛇一般盘踞在额际上,猩红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她的妻子已怀孕七个月,大着肚子还要被怀王的手下摁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她是孕妇。他愤怒且担忧,转目看了眼景宗,“宁王,咱们投降吧,不然姨母和如姬都会有危险的。”   “现在投降?”景宗瞠目而视,怒喝道:“走到这一步,现在投降就是死路。”   韦浩源大声喊道:“难道你就不顾及姨母了吗?怀王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景宗眯了眯眼睛,眼中迸出细碎的精光,“临门一脚让我投降,不可能!”他看去景骞,仗剑直指他,“景骞,识相的就赶快放了她们,你若是敢伤她们一分一毫,等拿下万象宫,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景骞不以为然,扬了扬脸让侍卫将刀放在贤妃的脖子上,“好啊,那就看看是你母妃先死,还是我先死。”   贤妃垂目看着脖子前的刀光,连呼吸都颤抖起来,但她又不敢颤抖的太厉害,生怕那不长眼的刀刃伤了自己。眼里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落到刀上,溅起雨花,温热的眼泪与冰凉的刀刃相触,出细微的声音。她惧怕,求助般的眼神凝望着景宗,声音抖瑟,带着嘶哑的声线,“宗儿,救娘,娘不想死。”   景骞斜了一眼,冲景宗扬声道:“你听见了吧,你的母妃向你求救哪。你要是真孝顺,就立即投降。”   景宗沉了沉气,手上的兵器却未有一丝松动,看着与刀刃近在咫尺的母妃,他眉宇间有波澜涌动。但一瞬,眼中越坚定。   “宁王,咱们收手吧。”韦浩源见他竟没有一丝松动,心头一紧,道。   仿佛狠了心,景宗一刀砍向他,“谁若是再提收手二字,本王就先杀了他。还有一步本王就可以拿下万象宫,你们就可以封侯拜将,怎可现在就前功尽弃!”他定定的看着贤妃,“母妃一生为我,不就是希望儿臣登上皇位吗?若是母妃的死能换得儿臣如愿,母妃就是死应该也会瞑目。”   韦浩源不可置信的看着穿过胸口的剑,再看向景宗,指着他,“景宗,你······你好狠的心······你······”   景宗再补上一刀,“谁都不可以背叛本王。”   一口鲜血喷出,喷到景宗的脸上,韦浩源喉咙里出“呵呵”的声音,便倒在了地上。   景宗杀他不过是杀鸡儆猴,怕其他人也跟着倒戈,只有先处置了最亲近的人,才能稳住其他人。   不过只靠这个来稳住军心,往往只会适得其反。景宗这一步却是走错了,不但不会稳住人心,反而会失了人心。   刘先生面上大惊失色,后退了几步,远离他,“王爷怎可如此?韦大人跟随王爷多年,对王爷可称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并且他还是您的亲表哥,您怎可杀了他?今日韦大人不过是说了句劝您的话,您就拿他开刀,要是以后我等不小心说了句您不爱听的话,是不是韦大人就是我们的下场?”   景宗拿剑指着他,怒喝道:“你给本王闭嘴,再说一句话,本王就杀了你。”   刘先生仰天大笑一声,“还没攻进万象宫王爷就想将自己人全部杀死吗?韦大人刚才说的对,王爷,你真是好狠的心。连自己母妃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您还会在意别人的性命吗?”他振臂一呼,“兄弟们,跟着这样的主子,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你们中的哪个人不是当初都心怀远大抱负,希望凭着一己之身保卫皇城,保卫皇上,保卫百姓。可现在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跟着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做了乱臣贼子。就算成功又怎样,难道等你们的孩子长大以后你要告诉他,你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当然做了乱臣贼子得来的?”   “你这个小人!亏得本**任你,没想到你却在这诋毁本王,散涣人心,倒戈相向与我!真是不杀你不解本王心头之恨。”剑光似练,景容一剑劈过来,幸亏刘先生躲得快,才躲过这凶猛的一剑。   玄武帝见京畿卫诸人已有动摇之心,连忙道:“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朕就不追究今日你们跟随宁王逼宫一事,也权当你们是受小人蒙蔽。”   景骞道:“正是,不但如此,你们的家人本王也不会动他们分毫,一定安安全全的将他们归还到你们家中。”   “睿王的援军到了。”慕昭霖站在玄武帝身侧,指着宫门奔马而来的睿王,兴奋道。   玄武帝放眼望去,眼中喜色更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神色一凝,沉声道:“睿王的援军来了,你们还要坚持吗?”   “这······”   “怎么办?怎么办?”   京畿卫侍卫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有都尉忽而大声道:“今日我等才看清宁王的真面目,原以为他是大仁大义之人,没想到却是无情无义之徒,我们这些人也算是跟错了主子。”他朝玄武帝拜,“微臣受宁王蛊惑,做下这等忤逆之举,实乃罪无可恕。”   有他一人如此,接二连三,所有侍卫都放下武器,跪地叩。宁王不仁不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援军已到,加上禁卫军和怀王的人,他们迟早会输。谁愿意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再去为别人拼命哪?   景宗站立在中央,煞红了双眼,他一刀砍向叩的人,“你们这些人······好,好,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狗东西。”又一刀穿过一名侍卫的喉咙,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他撕破了喉咙,哑声道:“本王今日败了,不是因为自身,是因为你们这群人,你们这群见利忘义的畜生手中。”   话语间,睿王已带领援军到达万象宫玉阶之下,他一声命令,“拿下宁王!”   宁王并非已孤立无援,依旧有死士保护左右。只是,即便死士再忠心,再勇猛,寡不敌众,很快就败了下来。   有他一人如此,接二连三,所有侍卫都放下武器,跪地叩。宁王不仁不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援军已到,加上禁卫军和怀王的人,他们迟早会输。谁愿意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再去为别人拼命哪?   景宗站立在中央,煞红了双眼,他一刀砍向叩的人,“你们这些人······好,好,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狗东西。”又一刀穿过一名侍卫的喉咙,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他撕破了喉咙,哑声道:“本王今日败了,不是因为自身,是因为你们这群人,你们这群见利忘义的畜生手中。”   话语间,睿王已带领援军到达万象宫玉阶之下,他一声命令,“拿下宁王!”   宁王并非已孤立无援,依旧有死士保护左右。只是,即便死士再忠心,再勇猛,寡不敌众,很快就败了下来。 第二百三一章 宁王落败   景容狭长的凤眸闪过深幽的光芒,如墨的双瞳微微紧缩,眼底有凌厉之色闪过。他侧目看了眼景宗,再看向玄武帝,手握成了拳。   玄武帝脸色涨的通红,眼角抽搐着,须臾,他收起所有的表情,淡淡道:“传朕旨意,皇六子景宗不念父母之情,不念君臣之道,意欲谋朝篡位,以下犯上,罪无可恕。朕念其为朕之骨肉,免其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褫夺王爷尊位,贬为庶民,终身囚禁京郊别庄,无朕旨意,永不得出。”   他浑浊的目光一片清冷,淡如清水,“贤妃赐死!”   贤妃瘫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支撑在身侧,泪水布满的眼睛已然绝望,只道:“谢主隆恩。”丈夫,儿子,一个冤枉她,一个不顾她的生死,她的心已经死了,这身躯活着又有何用。   景宗猛然抬起头,“母妃和这件事没有半分关系,父皇怎可赐死她?”景宗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玄武帝并没有杀他,但却处死了母妃。   玄武帝道:“她生出你这种无情无义的儿子难道不该死吗?”   贤妃一笑,“臣妾该死。”   玄武帝看都不看她一眼,道:“韦氏一族,男丁十三岁以上全部斩首,女子十六岁以上赐死,十六岁以下全部没入宫里世代为奴为婢。景宗府上,女眷赐死,府内奴婢亲兵一律斩首。”   “皇上,请您饶了韦氏一族吧。”贤妃瞳孔一紧,骤然她膝行到玉阶之下,猛地磕头在地,哭求道:“皇上,韦氏一族无辜,您宽宏大量饶他们一死吧。”   玄武帝不予理会,挥了挥让人将她带下去,“朕信任你们,宠爱你们,可你们却反朕谋朕,真是让朕痛心疾首。”眉宇间疲惫尽染,玄武帝靠在扶手上,有气无力道:“都压下去吧,你们也都退了吧。”   当夜,景宗连夜送去郊外,贤妃三尺白绫自缢,景宗舅父韦家,侧室林家,跟随他的张家,潘家,抄家,流放,斩首。还有京畿卫的四大都尉,虽然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收手,但却不能就此将他们跟随景宗杀进皇宫的事消除掉。   玄武帝将他们打入大牢,择日处斩,只是为显示皇上恩典,并未连累家眷,只是全家被赶出了皇城,而且三代不得踏足皇城大门。   清明十分,有一道黑影进入了宸王府的书房。景容似是早就料到,一直在书房品茗等候。   “刘先生。”景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含笑道。   那人嘻嘻一笑,将贴在脸皮上的面具取下,“属下只要不负王爷的吩咐就算是功成身退了。”这哪里还是什么张先生,分明就是流云。   景容扬手叫起,道:“这件事做的很好,比本王想象的还要好。”   流云眼角扬起,唇际上翘,拱手道:“能得王爷夸奖,流云真乃三生有幸。”   追星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躲得也挺快,宁王刚被擒服,再找你就不见踪影了。看来在军营这么多年,你这武功增进不少。”   流云也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哈哈,要是跑得慢,我不也得被打入大牢啊?”   景容修长的手指轻轻捻动紫晶玉串,道:“把你安排在宁王那里算是放对了,你这张嘴还谁都比不上。”   流云的那番话虽不多,却能中击士兵的心,让他们有所动摇,在士气上就减去了一半。再加上后来睿王带着援兵而来,那些侍卫自然更无心招架,也便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所以此次逼宫,流云也是间接的起到一定的作用。   流云抿嘴笑道:“都是王爷计谋好,属下也是依王爷行事。”   景容松了下眉头,道:“不用谦虚,你的功劳本王给你记着。”   流云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正色道:“属下是否需要立即回到军营?”   景容摆了摆手,摇头道:“无需,今后你就留在本王身边吧。劳累了一天,你也累了,追星,将他带下去休息吧。”   景容在书房,慕雪芙也一直未睡,许久,红韶悄无声息的回到宸王府,见主子一人,便回禀道:“主子,怀王去了京郊,应该是去宁王被囚禁的住所。”   慕雪芙看着红烛上的火焰,微微哂笑,“原以为怀王心狠手辣,阴鸷无情,不想他还真的对钟碧柔动了心。”她浅浅一笑,轻言道:“怀王连番的打击宁王,不就是为了给钟碧柔母子报仇。如今,宁王已经成了阶下囚,他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以怀王那眦睚必报的心性,怕是宁王不会好过。”   慕雪芙所猜没错,景骞又怎会轻易放过景宗。他很是迫不及待,连夜去京郊别庄就是为了看到景宗如今那败落颓废的样子。   门被打开,一直呆呆的坐在地上的景宗才微微动了一下,从被压到这,他没说过一句话,没喝过一口水,只是坐在那里,动都不曾动。见进来的人是怀王,他冷冷哼了一声,方开口说话,道:“我猜到你会来,但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急不可耐。今日我败了,不是败在禁卫军,也不是败在援军,而是败在你手上。不过,我也不怨,谁让我技不如人,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哪?”顿了顿,景宗嘴角轻轻一勾,撩着眼皮斜视着景骞,“只是你也不用太得意,因为很快你就会来陪我。”   景骞冷然的看着他,撩开衣袍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自顾倒了杯茶,浅啄了一口,撇撇嘴,倒在地上,“六弟尽管安心,就算本王有那一天,你也无福看到。”   景宗脸色乍然一变,瞪着眼睛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景骞轻轻吸了口气,漫不经心的扫了他眼,将他眼底那抹恐惧而无助卷入眼底,心里顿时快意不少,扯了扯嘴角,唇际浮现出讽刺的笑容,“别害怕六弟,为兄现在不会要你的性命,至少现在不会,所以,暂时你还有命喘气,无需惧怕。” 第二百三二章 兄弟反目   胶凝的空气仿佛能将房间里的灰尘都定格在原地,只是这凝固之下,却汹涌着着熊熊烈焰,就如那十八层地狱里的燃烧的焰火。 .   “你这个混蛋。”景骞大怒,拔剑指到景宇的喉咙,只差一寸,便可直接穿破。他孤寒锐利的面庞上,一双黝黑瞳目散着如尖针一般的锋芒,“我现在就杀了你为他们母子报仇血恨。”   “来啊,来啊,直接杀了我,杀了我我就可以解脱了。”景宗往前一伸脖子,丝毫不惧怕近在咫尺的剑尖。他这一动,景骞连忙也跟着后退,生怕他真的死在自己剑下。见景骞如此,他更加肆无忌惮,朗笑道:“你不敢,你不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父皇那里你不好交代,更重要的是你将背负一条弑弟的名声。哈哈哈,景骞,无论你多恨我,你都不敢杀我,你不敢,哈哈哈哈······”   景骞手握着剑柄,因怒气而不断抖动,他真想一剑就将眼前的家伙了结,让他不能再笑,不能再嘲讽他。可是理智站在上风,他不能那么做,若是他杀了景宗,就真的如景宗所说,没法像任何人交代。   见此,景宗愈加得意,又往前探了一下,挑衅道:“怎么,你不敢?我就知道你不敢。别看你平时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其实你心里住着一个胆小鬼,不敢做这,不敢做那。你连我都不如,起码我还愿意拼一拼,即使失败了,我也毫无怯懦,可你哪?你说说你,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还妄图想要继承皇位,我看你是做梦。”他挪开面前的剑,拍了拍景骞的肩膀,似规劝的语气却又带着嘲笑,“弟弟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收起那份野心,你这个人不够优秀也不够狠毒,还是罢手做个王爷享一辈子富贵算了。皇位,还是让景宇和景寒去争吧,省的以后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甚至,你会还不如我哪。”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景宗的话就算是在不断往火光微弱的炉灶里添薪拱火,让景骞的胸膛怒气窜烧,直欲冲破。他红着眼,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一字一顿,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我现在杀你就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啊,只要一刀你就能杀了我,只是你不敢。你敢吗?哈哈哈······”景宗笑弯了腰,看着景骞气急败坏的样子笑的更畅然,“胆小鬼啊,胆小鬼,你一点都不像父皇。我是谋反,是逼宫,可我比你有种多了。你啊,哈哈哈······真是个胆小鬼。”   本以为景骞会更加怒火中烧,岂料他突然低低笑起来。景宗见状,停止嘲笑,狐疑道:“你不会疯了吧?我骂你你还笑。”   景骞从容的收起剑,道:“和你这种疯子计较,我才是真正的疯了。你如今已是笼中之鸟,和囚犯没有分别,我虽杀不了你,可是我有的是不杀你却折磨得你想死的法子。”   景宗瞳孔一扩,连退两步,直直的盯着他,“你敢!”   “你刚才不还说我是胆小鬼,什么都不敢吗?那就让你看看我敢做什么。”景骞微微勾了勾嘴角,扬声向外高声道:“雏鹰,将本王为宁王,哦,不对,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应该是庶人景宗。将本王为景宗特意带来的东西拿上来。”   话音一落,门外进来一侍卫,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双手奉给景骞。   “这是什么?”景宗冷然一视,心中生出惧意,“你想用毒药害我,然后造成我自杀服毒的假象?”   景骞摇了摇瓶子,无辜道:“六弟要是认为这是取人性命的毒药那可就打错特错了,为兄身为你的哥哥,怎么会杀了你哪?”前一刻还温声笑颜,下一刻,陡然一变,冷峻的面容如涂了一层冰霜,眼底浮起一抹鲜血般浓郁的快意,“我不会杀你,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要一点点折磨你,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景宗脸色已然变了,惊恐的面庞上嘴唇已经失了颜色,“你,你这是在向我报复!我不会喝的,绝对不会喝的。”   “喝不喝可由不得你!”景骞眼中有难以言喻的伤痛,他大步向前几步,逼得景宗吓得跌坐在地上,凌然而视,他嗤笑道:“怎么?刚才那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此刻竟也生出惧怕?”他打开瓶子盖子,拇指在瓶子上缠枝花上细细摩挲,“这可是好东西,只要吃上以后你就会如梦如仙,忘却世间烦忧。为兄我对你多好,将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你食用。”   “这是阿芙蓉?你想让我沾上它,然后以后再也离不开。”景宗瞬间脸色一白,喘息间微微急促,咬牙切齿而言,“你是想生生整垮我!”   景骞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下头,弯下腰,幽幽道:“整垮你不是目的,我是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听说只要染上这阿芙蓉,一旦没有了,身体上下每一处就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那滋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直起身子,他仰着头将眼底那抹湿润淹没,“碧柔的血不能白流,我要让你承受比她痛苦百倍千倍的痛。”   “不,不,五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你杀了我,一了百了,不要折磨我。”景宗突然抱住景骞的腿,祈求道。   他是真的害怕了,他不怕死,但却怕死的无尊严,死的受折磨。阿芙蓉他知道它的厉害之处,一旦沾染,便会人不人鬼不鬼,到时就是他自己想死都没有力气去自杀。他不要那样活着,他是皇子,天生尊贵,他不能就这样的活着,如同狗一样的活着。   景骞一脚踹开他,“现在知道错了?但晚了。从你喂下柔儿毒药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转身,他将瓶子递给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喂给他,别让他死了。”   他不顾背后传来的哀嚎声离开了房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样报复心里会好受点,却现根本无济于事。就算杀了景宗又如何,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许是因为怕慕雪芙睡到一半被惊扰到,景容这夜睡在了书房,并没有回正院休息。只是虽然他没回去,慕雪芙却一夜未睡。   天蒙蒙亮,天际有一丝白色的丝带露出,慕雪芙打了个哈欠儿,忽闻有开门的声音,她立即坐了起来。撩开轻纱一看是紫夭,松了口气。   “怎么回来的这般晚?”慕雪芙眉宇间有担忧之色,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紫夭喘着粗气,自兀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方道:“怀王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我一直等到他走才下手。”   之前红韶回来说怀王去了京郊别庄,慕雪芙于是计上心来,抓住这样一个时机,便派了紫夭黄雀在后。她知道虽然景骞对景宗恨之入骨,但却不会杀他。不过他既然不杀景宗,她就帮他一把。只是,这帐当然也要算在他的身上。   慕雪芙满意一笑,招她到身边,道:“辛苦你了,没惊动人吧。”   “主子还和紫夭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啊。”紫夭娇俏的坐到床边,拍了拍胸脯,道:“我办事主子放心,神不知鬼不觉,保管无人现。明天,就等着宁王的死讯吧。”   “怀王去那也没少折磨他吧?”   “主子猜的没错,怀王给宁王喂食阿芙蓉,要让他上瘾,生生折磨。”   慕雪芙内心一动,诧然惊愕,“我本以为只是皮肉上受罪,不想这怀王更狠,竟然用上了阿芙蓉。看来,钟碧柔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啊。”食用阿芙蓉,短期内身体受折磨,时间长了精神也会受不了。怀王如此做,不仅是折磨宁王的身体,更是要在精神上摧毁他。精神崩溃,那才真是生不如死啊。   紫夭颔,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道:“那主子此举也算是间接的帮助宁王脱离了苦海,他感谢咱们还来不及哪。况且我喂他毒药时,也没让他受罪,说起来倒还便宜了他。”   其实慕雪芙不给景宗活路的原因一个是因为他是玄武帝的儿子,另一个就是因为他曾雇佣冥阴的杀手刺杀过景容,而第二个原因也是最为重要的。景容是她喜欢的,她不容任何人做伤害他的事情,谁要是敢伤害他,那就只有死。   微醺的烛光下,慕雪芙眼中的莹光微微闪烁,她摸了摸紫夭肉嘟嘟的脸蛋,含笑道:“这次你做的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紫夭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思忖片刻,笑盈盈道:“我现在无所求,所以也不知道要什么奖励,还是不要了。”   “既然现在没想到,那等以后你有所求的时候再告诉我,我一定会奖励给你。”慕雪芙温和的注视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劳累了一个晚上,快去休息吧。”   看着紫夭离开的背影,慕雪芙嘴边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陷入沉思之中。   紫夭,我只希望不要因为我而连累到你和越风的关系。若是有一天,你想和他在一起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我能做的就只是将你从冥阴除名。 第二百三三章 宁王之死   今日的朝堂气压很低,如腊月里结冻的冰层,无人敢多嘴一句。.   玄武帝坐在金漆九龙争珠龙椅上,沉着脸,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静默如云卷云舒里飘渺的云烟,良久,他才开口,“怀王,你跟朕解释解释,为何你去了趟京郊别院,走后景宗就死了?”   景骞连忙跪下,抱拳诚恳道:“儿臣只是怕六弟在那里过的不习惯,所以才会去看望。但六弟的死,确实和儿臣无关。儿臣也不知六弟怎么会这么想不开,竟服毒自尽。”他垂着头,语气低迷,仿佛为景宗的死而痛心。   玄武帝眸光沉沉,定定的看着他,审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景宗服毒自尽?”   景骞猛然抬起头,对视着他,道:“难道父皇认为是儿臣害死六弟?儿臣就是再不好,再与六弟不合,他也是儿臣的亲兄弟,儿臣也绝不会做出这等阴狠毒辣的事来。”   玄武帝眉心微微一动,脸色和缓了下,道:“朕并不是怀疑你,只是,你刚走景宗就出了事,朕不得不问问。”   景骞叩道:“儿臣绝没有做不利六弟的事,请父皇明鉴。”   景容扫了眼景骞,又转眸看向玄武帝,按理说景骞去见过景宗,是不会立马就要了他的命,那景宗又是怎么死的哪?是他自己服毒自尽,还是有人蓄意杀害的?   “朕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先起来吧。”玄武帝略略思量,便叫景骞起来,然后又道:“庶人景宗暴毙的事就交给大理寺去处理吧。”   对于景宗他原本也没想留着,只是因为若是他连儿子都杀,难免被世人认为无情,这才只是将他囚禁,如今死了倒也罢了。   说心痛吗?当然。他并不见得有多疼爱景宗这个儿子,但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也曾常欢膝下。虽然从没有过立他继位的念头,但也曾想过让他做一辈子的富贵王爷。   提拔他上位只是暂时用他抗衡景宇的势力,以免景宇一家独大,把持朝政。但万万没想到,也正是如此,反而养大了他的心思,使得他连谋反这样的事情都敢做!   但同时,他才清楚的看清这个儿子,原来一向在他眼中听话憨厚的儿子竟狠毒如斯,为了自己的野心,可以全然不顾亲情。   然而,他又不得不说,景宗不愧是他的儿子。   景宗像他,他在他身上也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只是他们也不同,景宗虽会伪装,但终究伪装的不够彻底。   至于景骞,虽然这次他救驾有功,但也因此将他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死了那么多人才出现,就是为了突出他的救驾之功,足以见这个儿子也是狠辣的角色。   其实众多儿子中,如果让他来选择谁继承王位,景宇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当年与景万祺与安王府的约定,他不能违背。万祺当年为他做了那么多,这么多年也受了很多苦,他不能负她。   下了朝,景容去了趟千秋宫看望太后,顺道将慕雪芙从宫里接回来。此次逼宫,虽然没有叛军扰乱太后,但到底是惊动了。   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看着她,景容不免忧心忡忡,出了千秋宫原本维持的笑容也垂了下来。   “我看皇祖母的状况越来越不好,恐怕······”景容愁眉不展,看了眼慕雪芙欲言又止。   慕雪芙对视他,颦眉道:“是啊,余嬷嬷说这几天皇祖母连进食都难了。”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景容抬头看了眼天,“明天我让赵奕进一趟宫给皇祖母医治,太医院那群废物让他们治个病都治不好。”说到此他眉宇间隐隐有薄怒浮现,阴沉着脸,委实不好看。   慕雪芙握住他的手,轻轻道:“你放心,皇祖母诚心侍佛多年,佛祖一定会保佑她。只是因为接二连三的事,皇祖母连受打击,这才病情一路急转。我想要是耐心调理,再有人从旁劝和,皇祖母一定会好起来的。”   景容点了点头,搂住慕雪芙的肩,神色和缓几分,温和道:“这些天你也辛苦了。”   “哪里谈得上辛苦,照顾皇祖母本就应该是我这个晚辈该做的事,再说王爷忙于朝堂,我如此做也算是替王爷在皇祖母面前尽孝。我知道王爷心疼皇祖母,恨不能时时在身边侍候,所以由我代替,王爷不是也能安心不好?”慕雪芙嘴角含笑,如一朵初绽玉露的芙蓉,包揽春日芳菲,宛然道:“成全了你的心意,不就是成全了我的心意。”   景容内心动容,黑曜石般深幽的双眸潋滟芳华,他直直的凝视慕雪芙,倾注了所有的柔情,执起她的手,凑在嘴边吻了吻,动情道:“我景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就是娶了你,芙儿,有你在我身边真好。你事事以我为先,又事事替我着想,我真不知该怎么回报你。”   慕雪芙低头浅笑,想要抽出手,却被他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她侧头含羞,道:“我是你的妻,这不就是我应该做的。况且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太看高我了。”   景容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碎捋到她的耳后,顺着耳朵摸到她的耳垂。慕雪芙的耳垂如滴露一般好看,肉肉的,颇有手感。他轻轻的揉了下,动作很小,可能是因为她带着耳坠所以揉了两下就手就放了下来。景容重新攥着她的手,不顾周边来往的宫娥,在慕雪芙耳边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慕雪芙双颊有绯红点点浮现,浅浅的,如宫粉晕染在她的脸颊平铺。她推了推景容,羞涩之色更浓,“别闹,这里是宫里,被人看见不好。”   景容挑起眼皮看了眼那些低着头的宫人,唇边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怕什么?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满皇宫的人哪个不说我们夫妻恩爱,难道还怕别人亲眼目睹了不成?”如此说,他还是顾及着,不再这皇宫里与她太过亲近。   两个人胁肩出了宫,马车上,慕雪芙终耐不住性子,道:“昨日的事王爷好像事先就已经洞察了。”   景容神色一动,食指摩挲着扳指,道:“再怎么说京畿卫也是我以前统领过的,有人向我泄漏一点消息也不足为奇。不过哪,我在皇城没有兵权,就算是知道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就让人将消息传给了怀王,怀王和宁王不睦,特别是这次,几次三番的打压,有这样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把握住。”   慕雪芙细细一想,觉得他所说倒是合理,只是,她却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她记得,那天煽动宁王一派倒戈的那个人在说话前和景容对视了一眼,虽然快如疾风一般,但还是被她看到。若是没猜错,可能整件事都是景容在背后操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不得不夸一句景容真是高明,不费他一兵一卒,轻轻松松就让景宗失去了皇位继承的资格,而景骞,虽说有救驾之功,但就因为他那日他领兵突围,也不得不会令玄武帝疏远甚至忌惮。   一石二鸟,好谋算。   只不过景容搞错了对象,玄武帝根本就不会立他们两个人的任何一个人登上皇位,景容最大,也是隐藏最深的对手一直都是景宣。   她该怎么提醒他哪?   见慕雪芙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什么,景容伸手将她捞到自己身上,“想什么哪?”   慕雪芙缓过神,道:“我只是奇怪宁王怎么会死在别庄里。听说宁王是在怀王走后死的,是不是就说明宁王的死是怀王做的?”   “你这消息怪灵通的。”景容敲了敲她的脑门,又觉得自己敲的重了,连忙揉了揉,继而肃色,道:“其实这事是不是怀王做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觉得怀王还没有愚蠢这个地步。他刚走,宁王就暴毙,中间又没有其他人去过,这不是明摆着说是他做的吗?不过,既然人都死了,也便没什么好去追究的了,我猜明日早朝皇上就会以宁王服毒自尽为由了结了这件事。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应该还不想再失去一个吧。”   慕雪芙垂着头,眼中的紫光一瞬即逝,失去一个儿子就算了?不可能!下一个,便是景骞!还有······   慕雪芙目光一闪,定了下,她想说还有十皇子和十一皇子,但却迟疑了。他们还是孩子,特别是十一皇子,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她是想报仇,可是现在她难道连孩子都不放过了吗?呵,慕雪芙在心里自嘲了下,她这么狠毒,何曾因为是小孩子而收手。   慕雪芙突然觉得自己变了,若是换做以前,她从不会考虑这些。但如今,她竟狠不下心来。她扪心自问,是不是越来越软弱了。而这种软弱到底是好还是坏?   片刻,她恢复常态,抬起头凝视着景容,又是如花般的嫣然笑意,仿佛刚才一瞬间心里的怅然都不复存在。可是身子越不像刚才那么贴合在景容身上,甚至手不敢触碰到他的衣服上。她怕,她怕景容会因为她这双沾满血迹的手而厌恶她,她怕他嫌她肮脏。   嘴边的笑意潋滟明艳,可是却也有一缕微不可查的苦涩,那苦如还未成熟的杏,酸涩着整个味蕾。 第二百三四章 太后心病   景容在玄武帝那说了一声,赵奕便奉命进了宫为太后医治。 .果然,不出几日太后的病情已然好转,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一扫前阵子浑浊苍白之态。   慕雪芙服侍太后用完药漱口之后,又陪她说了一会儿子话,等到她说着说着打起盹来才与余嬷嬷轻手轻脚的伺候她躺下。   余嬷嬷将轻幔遮好,捏着嗓子轻声道:“王妃劳累了一上午,也赶紧回府休息吧。这里有老奴伺候,您尽管放心。”   “姑姑照顾皇祖母辛苦,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看你这些天气色也不是很好,平时也要多保养才是。我虽能经常进宫照顾一二,但说到底皇祖母还是要靠你来照顾。”慕雪芙拉着余嬷嬷出来寝殿,这才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左不过还有其他的宫女,一些小事你可以交给她们去做。虽说不能有你细心,但是有人帮衬着你,你也能轻松些不是?”   余嬷嬷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太后的事情都是老奴亲力亲为,要是让别人做我这心里也不安啊。老奴是个奴才命,多做点事还能舒服点,要是少做点,恐怕一天都难受。何况,交给别人老奴着实是不放心,只有自己去做才能心安。”   “这么多年嬷嬷对皇祖母真可谓是尽心尽力。”慕雪芙恬然微笑,目光越过她的丝,那上面已然有一层雪色白。余嬷嬷只比太后小几岁,自己都已经老了,还要像年轻时一样照顾着太后,这把年纪,着实不易。   余嬷嬷怅然道:“想当初跟着太后从魏国公入皇宫时,太后身边一共有包括老奴四人,世事境迁,唯今只剩下老奴一人伺候在太后身边。太后良善,这几十年来对老奴宽宥有加,老奴这辈子无以为报,只能为她做牛做马尽心尽力侍候一辈子。”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但她想着定要伺候到太后百年之后再死,如此她才能心安。   如此一说,慕雪芙心中感叹,道:“正因为如此,嬷嬷更要保重自身。此时皇祖母已睡,你也休息休息吧,累坏了谁伺候皇祖母。   “多谢王妃挂念。”余嬷嬷看着慕雪芙,眼中满是慈爱。许是因为这宫里的娘娘或是哪个皇子妃都没有眼前的宸王妃一般侍奉太后如此尽心,所以才会让她对这位宸王妃生出莫名的好感。手不自觉的拉上慕雪芙的手,道:“王妃不知,这么多的儿媳孙媳里,太后最喜欢的就是王妃您。总在老奴耳旁说您的好,说您孝顺,体贴,伺候她老人家伺候得比老奴还好。”   慕雪芙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粗糙的手背上轻轻抚摸,莞尔笑道:“皇祖母真是谬赞了,伺候她老人家还不是我这个做小辈应该做的,再说我这个人最是粗心不过,不给嬷嬷和皇祖母添乱就算不错了。其实各宫的娘娘和皇子妃和我的孝心是一样的,她们也全都希望能伺候在皇祖母身边尽孝。”   如此谦逊,就算被夸也不会踩着别人,这样的气度的确不错,也配得上宸王。余嬷嬷在心里如此评估着。她凝视着慕雪芙这张脸,目光流转片刻,道:“太后喜欢王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王妃知道吗?”她转身倒了杯茶端给慕雪芙,眼睛未离开她的脸一下。   慕雪芙接过茶,澹然道:“是因为皇祖母喜爱我家王爷,爱屋及乌,所以对我也有几分喜欢。”   “不全是。”余嬷嬷坐在慕雪芙身边,道:“太后爱屋及乌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王妃很像一个人。”   慕雪芙知道她的意思,慌忙垂下眼,掩住眼中的彷徨与凌乱,扯了扯嘴角,“很像谁啊?”   “像太后娘家的的侄女,就是魏国公里的小姐。”说到此,余嬷嬷直摇头,叹起气来,似有无限的无奈与伤感,“娇娘小姐是我们魏国公府最漂亮的小姐,太后十分疼爱她,奴婢那时在魏国公府时也没少抱着她玩。她小时候就粉雕玉琢的小美人,长大后更是明艳皇城的大美女。”   慕雪芙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拿着茶盖一遍遍在茶沿上滑动,越来越快,“我怎么从未在千秋宫见过那位小姐?皇祖母的侄女,应该年龄也不小了吧,既不在皇城,应该是嫁到外地去了吧。”   余嬷嬷没有注意到慕雪芙异样的神色,自兀道:“娇娘小姐花样年华时嫁给了当年的镇国将军,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生一对。他们夫妻恩爱,生下来一儿一女,别提有多幸福了。只是······红颜薄命啊,后来镇国将军府出了事,一家子······一家子都······”   “死了。”慕雪芙明眸微微散涣,似因余嬷嬷的话而感染,停止了所有动作,轻轻来了一句。   余嬷嬷颔,叹息道:“是啊,全都死了。”轻轻吁出一口气,余嬷嬷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转而道:“王妃眉宇间像极了娇娘小姐,虽说细细一看并不是多像,但你站在那里就平白的让人觉得是她。”   “所以太后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才喊着娇娘的名字。”慕雪芙始终都微笑着,而眼底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温热气息。她心里划过一丝欣慰,母亲去世这么久,这世上终究还有除了她以外的人一直在惦记着她。   余嬷嬷的目光徐徐地拂过她的面颊,停留片刻道:“太后一直都心存愧疚,只因当时娇娘小姐嫁给镇国将军时是太后牵得线做的媒,她总觉得要不是她做媒,弄成他们的婚事,娇娘小姐也不会死。所以,太后看见王妃您,就像是看到了娇娘小姐一样,看着你,就想对你好。”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余嬷嬷连忙一手抹掉,“王妃不要误会老奴的意思,老奴就是想说希望王妃多来陪陪太后,哪怕她认错人,也权当是她在补偿她那份愧疚吧。”这番话她这个做奴才的本不该说,更不该说给宸王妃。   只是这次太后的病着实让她吓坏,这么多年来,太后基本都是健健康康的,这突来的病况,让她手足无措。特别是前些天,太后吃任何药都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她真怕太后就这么去了。若是太后真的去了,恐怕也会因为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和事而不得安宁吧。   她想,要是宸王妃能常伴在太后身边,像以前娇娘小姐一样,就算太后有一天仙游,对娇娘小姐的愧疚也会放下吧。   余嬷嬷的心思慕雪芙岂会不知,她陪伴在太后身边,对太后来讲就像是娘亲陪在太后身上。看着她幸福,太后对当初赐婚的愧疚之心才能减弱,才不会将这份愧疚带进棺材里。其实她很想告诉太后,其实娘很幸福,即便是死,只要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她都义无反顾。那一刻,娘将她丢给慕昭霖,然后转身去找爹的时候,她想娘一定是幸福的。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也理解,你放心,只要有空我都会进宫陪伴在太后左右。不为王爷,也不为我自己,只为那位娇娘小姐。”慕雪芙说这番话完全是出自真心,算起来现在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剩下太后这一位,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替娘亲替自己到太后身边尽孝。   余嬷嬷定定的注视着慕雪芙,心里充满感激,当即跪在地上,满眼泪光闪烁,眼泪随着说话的动作簌簌而落,“老奴在这谢谢王妃。”此刻她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唯有说一声谢谢。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你如此可真是折煞我了。”慕雪芙连忙将她扶起,声音有哽咽的颤抖,禀了禀气,才道:“你看太后的病已经有起色,她老人家福寿康宁,一定是长命百岁,以后我和王爷一定会多到太后身边尽孝。”   余嬷嬷心里安慰,有宸王妃这番话,就算自己以后先太后一步,太后身边也会有宸王夫妻贴心照顾,她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又说了一番话,慕雪芙见快到午时了,也便不再留,“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告退,明日我再来伺候太后。”   余嬷嬷道:“王爷一会儿兴许就会来接王妃吧,您再坐会也不迟。”   “不了嬷嬷,皇上又将京畿卫交给王爷,这几日恐怕王爷也没时间,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景宗一死,京畿卫群龙无,众臣建议还是由宸王统领京畿卫为好,一来原本宸王掌控京畿卫就不错,二来要是再将京畿卫交到哪个皇子手中,说不定又会上演一次逼宫。   “那好,老奴就不耽误王妃,王妃慢走。”余嬷嬷也不再劝,叫了宫娥将慕雪芙送出宫。   出了千秋宫,慕雪芙行走在宫宇之间,隐隐约约听见宫墙的一面传来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那声音尖利而刺耳,又依稀有些熟悉。   “这是谁在哭嚎?”慕雪芙问向送她出宫的宫娥。   宫娥低眉垂目,见宸王妃问话才道:“回王妃的话,是无忧公主。”小宫娥乖巧的很,只规规矩矩的回答,并未添油加醋。   景宛?慕雪芙心底掠过她的名字。听闻自那日大婚后景宛的疯症就更加严重,不是哭就是闹,如今连文贵妃都已经不认识。只是就算谁都不认识,口里念叨的还是她的玉宸哥哥。 第二百三五章 兄妹情意   玉宸哥哥!   慕雪芙嘴边流过一抹讥笑,看来景容对景宛来说就是心里的朱砂痣,即便忘却世间的一切,依旧将他牢牢的记在心里。.   走出那段伴着哭闹声音的甬道,迎面碰上景寒,他好像就是特意在那里等着她,矗立在蔚霞般的杜鹃花旁,将那无一丝面容的冷峻面庞熏染出一抹绯红。   看着慕雪芙,他那千年不变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丝牵动,面庞照平时柔和了许多。   “你回去复命吧,本王妃在这等着宸王。”慕雪芙瞥了眼身边的宫娥,想了下,将她打。   宫娥走后,慕雪芙急步走到景寒身边,盈盈笑道:“无暇哥哥。”这一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因为多年不想认而有半分生疏。   自他们在荣王府相认,两个人已许久未曾单独见面。   景寒笑了笑,“刚从太后那里回来吗?”   慕雪芙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无暇哥哥是在这里专程等我的吗?”   景寒道:“我来是想问你——”他停了下,还未继续说,慕雪芙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是想问我宁王的死是不是我做的?”慕雪芙直截了当,没有犹豫,“是。”   景寒早已料到,只是如此轻易就从她的嘴里说出,难免让他一时有些凝滞。特别是她根本没有否认,仿佛做这件事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似的。以前那个天真纯洁如无暇的白雪般的芙儿妹妹此时竟让他有些模糊。   “芙儿,再怎么说景宗也是我的兄弟,就算父皇当初做了错事,你也不应该拿他们出气。”   慕雪芙垂下双目,看着鞋边吹落一地的花瓣,“你是来指责我的吗?”   她寞落的样子让景寒心疼,上前一步,手扣着她的肩膀上,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温柔潺潺,“芙儿,我不是指责你,只是你不该这么做。景宗已经被囚禁,他这辈子都不会出来,你何苦再去杀他?我知道你恨父皇,恨不得也让他家破人亡,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这辈子你就要一直活着报仇里吗?”   “我不报仇,我还活着干嘛?不报仇,我还不如当初和爹娘一起死了哪。至少,我不用痛苦了十多年。”泪水顷刻而下,亮晶晶的泪珠如颗颗圆大,闪闪光,顺着眼眶滚下,滴在嘴角,下巴,“这十多年来我每一天都是靠着一个信念支撑着,那就是报仇,没有这个信念,我根本活不下去。玉宸哥哥,你不是我,你体会不到我的痛苦。我知道,现在在你看来,我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无邪可爱的芙儿妹妹,我也知道,如今的我在你眼里和一个恶魔没什么区别。我也想变回以前的慕雪芙,可是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芙儿!”景寒痛心的呼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不是你回不去,是你放不下。我想舅父舅母他们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最疼你,一定是希望你是好好的生活,而不是背负仇恨。”   慕雪芙心中一震,犹如当头棒喝,她直直的看着景寒的冰眸,喃喃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记得娘亲说,她说让我报仇,我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对,就是这一句,她说,慕雪芙,你要记得娘的话,为娘报仇,报仇,报仇!对,她说的就是这一句。”   她猛烈的呼吸,连连摇头,眼光涣散,脑海中映着娘亲最后留给她的背影。   景寒的心里仿佛含着一块灼热的烙铁,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慕雪芙的肩膀,逼视她看着自己,“舅母那么爱你,她怎会舍得心爱的女儿背负仇恨生活哪?芙儿,你一定是记错了,舅母不会说这样的话。你知道吗?怀着仇恨的心,你一辈子都不会快活。”   “快活?玉瑕哥哥,从我家破人亡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未真正快活过!”泪水哭红了她的眼,慕雪芙耿直了脖子,坚定而执着,“我未快活过,我怎能容得我的仇人逍遥快活?”   “芙儿,你这不是报复,你这是放不过你自己。你问问你自己,就算杀了景宗,杀了那么多人,你这心里有报复的快感吗?”景寒用力的握着她的肩膀摇了摇,目光如燃烧的火炬,想将她的心穿透,“我知道你这一年多来杀过的所有人,无论是你亲自动手,还是你让别人做的,我都清楚。杀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可是你好好想想,这之后,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负罪感吗?你就没有想过你杀了的人,他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你一样,他的家庭会不会也像你的家一样?芙儿,醒醒吧,不要再杀下去了。就算你将仇人都杀尽,你的心也不会得到半点欢愉。”   如一把钝挫的利剑,一刀刀扎进她的心口,生钝的剑刃上一点都不痛快,折磨着她的心,将疼痛一点点遍布到身体的每一处。慕雪芙迷迷茫茫,仿佛不知身在何处,她后退了几步,痛苦道:“我已经不指望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欢愉可言了,至于罪恶感,我从来没有过,只不过,若是他们的亲人想找我报仇,我也乐意欢迎。”   “那景容哪?你有没有想过他?”   慕雪芙一时噎住,竟因为景寒的问题而喘不过来气。仿佛被吹上岸的鱼,没了水,有窒息般的挣扎。她咬了咬牙,舌尖抵在上颚,却难掩抽动的面颊。   她什么都没说,但却也说明了一切。景寒再道:“芙儿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能每一次都不会失手吧,万一你的事被他知道,你想过他的感受吗?趁现在一切都来得及,赶紧罢手,然后安安心心的做的宸王妃。对你来说这世上不是光有仇恨,你还有他。”走进几步,双手轻轻的擦拭掉她的眼泪,“景容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我相信,在他身边你一定可以得到幸福。回到以前的那个慕雪芙,开开心心的生活,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景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慕雪芙心里清楚。景容就像是个意外,意外的闯进她的心。但这么长时间,也是因为景容,她一次又一次的犹豫,一次又一次的纠结,一次又一次的处在矛盾之中。与景容在一起的每一天,几乎都被他宠着疼着,他的深情他的温柔,无不牵动着她的心。有时,她也确实想一辈子就和他这样过下去,可是,她有太多的不得已,有太多不足为道的秘密。她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就像是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一样。因为她惧怕,她怕有一天景容知道她所作所为,会永远不会原谅她。   慕雪芙侧过脸,躲开他的手,“你如此说是因为我在伤害你的亲人吗?没错,他们是你的父亲兄弟,你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们受到伤害。如此,若是你念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请不要揭露我的身份。不过以后,若是你要是想保护他们,我们便是敌人。”   景寒心头一震,恍惚间隐隐作痛,这十多年他也一直因为父皇灭镇国将军府的门而耿耿于怀,甚至远离京城,远赴战场。他何尝不心痛,何尝不怨怼自己的父皇。可说到底他都是自己的父亲,可以怨他,可以怒他,但却不能伤害他。然而,他也没放弃,他一直都希望找到当年镇国将军府被陷害的证据,希望有一天通过自己的力量为之平反。   可此时,他的芙儿妹妹却说出这番话,更说出敌人这样的字眼,他怎能不痛心!   “敌人?芙儿,你怎么能说出这两个字?”景寒紧蹙着眉头看着她,眼中悲痛而失望。   慕雪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心虚的错开目光,但景寒目光如寒剑,并不肯从她身上撤去。终是,她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无论到何时何地,玉瑕哥哥都不会是我的敌人。”景寒的神色冰冷如寒,投射出的目光让慕雪芙止不住打了个颤,她擦干脸上的泪,慢慢伸出手拽住景寒的衣袖,“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剩下你这个亲人了,若是连你也变成我的敌人,那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景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她搂到了怀里,“芙儿,哥只是心疼你,你不该背负这些,你应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永远都是那个天真无邪善良可爱的小芙儿。”   “哥,我也想,可是我真的回不去了。”   一滴泪顺着眼睛滑落到景寒玄色的衣襟上,慕雪芙轻轻闭上眼,低低喃喃。   景容远远的看着他们,心如结冰一般,一点点冰冻上,冷的他四肢打颤。心里疼,疼的他连眼眶都泛起了雾气,但他没有勇气,没有勇气上前质问他们为何会抱在一起。手扶着一旁的假石上,深深的喘着不均匀的气息,大脑一片空白,再回头看了一眼,心如伤口被撕裂般疼痛难忍。转过身,他一步一步离开,每走一步,心上就加痛一分。他不知自己如何离开,只是觉得出皇宫的路途好长,脚步也如同踩在云端那般不真切。   梅花,东院的梅花,荣王府的梅花,他早就该想到。不,他以前想过的,只是他没深想,便也忽略了。   原本慕雪芙一直没有接受他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心里有着别人,那前几天她说的话是不是只是敷衍他。   她的心里的人从来都是景寒而不是自己是不是? 第二百三六章 景容痛心   正午时分的阳光正是充足,洒进房间,蒙上一层金辉色的光明。窗外的喜鹊站在枝头上欢快的鸣叫,仿佛是传递什么喜讯。   书房里,景容倚坐在长椅上,手中执着酒壶,闷闷的喝着。酒气浓郁,喝进肚子里一股股的辛辣从胃里直窜到头顶。   “慕雪芙!景寒!你们对不起我吗?”   想起曾经的种种,景容的心仿佛跌倒了地上,七零八落。   慕雪芙向他要的第一样东西是荣王府的梅花。   他开口向荣王求几株时荣王只问他是否他的王妃叫雪芙。   那次在暗香苑里慕雪芙遇到毒蛇攻击是荣王救了她。   荣王妃去世后他们过府敬灵,他是在荣王府的梅林找到她。   种种,种种,原来早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他一直都蒙在其中。   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一对爱侣吗?那自己算什么?他的付出算什么?   酒一杯杯的喝,他想灌醉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可这酒仿佛就是醒酒汤,让他越喝越清醒。   “王爷,王妃回府了,还问王爷回没回来,说是一会儿备好午膳,让您去用膳。”   不知喝了多少杯,景容终于有些醉意,只是当听到周成的通报,又立马将他的醉意全部消散。   “好,本王知道了。”   景容又喝了一杯,慵懒的往长椅上一靠,痴笑了许久。   良久,他收好所有的情绪,步履缓慢的去了慕雪芙那里。   只是到了那里看到呆坐着的慕雪芙,心里如钻针一般疼。   人回来了,她还在想着景寒吗?   慕雪芙听到脚步声,回过神正与景容的眼神对上。猛一对上,她微微皱了下眉,心中暗道:怎么今日景容的神色有些不对啊。   “忙完了?那就赶紧进来净手吃饭吧。”慕雪芙站起来,走到他身上。只是一离近,突然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噤了下鼻子,道:“你怎么喝酒了?”   景容淡淡道:“和同僚到酒馆谈事情,便喝了一些酒。”   他撇过脸,动作有些疏离,慕雪芙因为有心事,所以也没在意,只拉着他一同用膳。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一同用膳,谁也没有说话,一点也不像平时说说笑笑的样子。连青琢她们都觉得奇怪,只是两个当事人却未有察觉,只是闷头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你也别太操劳,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一顿饭后,慕雪芙消散掉与景寒说的话,又像往常一样与景容一处说话。   景容没有接她的话,伸手抚摸着她微红的眼眶,那里依然还有哭过的痕迹。这双眼睛为自己哭过几次,他数得过来。但今日,这双眼睛却不是为自己而哭的。   “你哭过?”景容温柔的注视着她,心里有难以言喻的疼痛。他冲动的想要问她与景寒是什么关系,可是他却懦弱到不敢。怕从她嘴里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话,怕她会借此离开自己。   慕雪芙心虚,撇开脸,否认道:“哪有?平白无故的哭什么?”   赫然,景容一手将她抱到怀里,“芙儿,你爱我吗?回答我,你爱我吗?至少现在。”他深黑的目光死死的看着慕雪芙的眼睛,那样急切而期许,环在她身上的手竟不由的微微颤抖起来。   他在乎她,他太在乎她了,在乎的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只要她不再与景寒纠缠,他可以不追究。   “我”慕雪芙心头一滞,那双深情的双眼中倒影着她的容颜,然而那张脸却因为景容的问题而惊慌起来。她爱他吗?爱这个字眼太大,她不敢用,怕玷污了这个字。   她的犹豫就如一把利剑直接刺向他,景容突然不想听这个答案。一个横抱起来,将她扔到床榻上,什么都不说,直接就将她的衣服脱光。   慕雪芙被这突来的变化弄得如在云里雾里一般,直到压在身上才醒悟过来。   “不要,景容,这是白天。”慕雪芙挣扎了几下,试着想推开他,却被他用腰带将自己的双手捆起来绑到了床头。虽然他们以前也不分时间,但这样被迫的感觉她不喜欢。   景容的眼中的疯狂如一头猛兽,“芙儿我要你,我要你,这辈子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他的心碎了,痛的要死,既然他心痛,他也要她痛。   “芙儿,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景容仿佛失了心智一般,疯狂的在慕雪芙的身上驰骋,他是那么爱她,她怎么可以背叛。要痛大家都痛,谁也别放过谁。   上牙死死的抵在下嘴唇上,疼痛,一下一下的疼痛,并不半点欢愉,没有前戏也没有预兆,只是疼。慕雪芙本想发火,可是他的话,仿佛压抑着情感的话语却将那股火熄灭。   一用力,终于挣脱掉那根绑在床头的束带,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反抗,而是勾住他的脖子,喃喃低语,“景容,我也要你。”   景容动作一滞,抚摸着她的脸,轻轻道:“那你的心里可曾有我?”   “我的心里当然有你。玉宸,我说过我这心里只有你。”   “真的吗?不骗我?”景容眼中闪着晶光,一时间他将之前看到的事全部否认,动作了轻缓起来。他的额头抵在慕雪芙的额头上,“不曾有过其他男人?”   “除了你,没有别人。”许是因为自己的若即若离,让他没有安全感,所以他才会这样吧。慕雪芙亲吻着他的嘴唇,含糊道:“玉宸,我真的好喜欢你。”   一句话,让景容喜悦极了,这一刻他将看到的那一幕抛到脑后,只想要她。   不知过了过久,慕雪芙在一次又一次的热浪中沉沦,最后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又不知过了多久,景容终于停下来,倒在她的身边。   娇人沉沉的睡去,景容却和衣而起。看着熟睡中的慕雪芙,他狭长如幽狐般的幽兰之光明晦不定。眼底深处,几许狐疑悄然划过,流连到她平坦的小腹上。   眼睛幽幽一转,不期然有飘渺轻烟从眼前掠过,目光定然凝滞,半眯的眼眸瞳孔紧缩。忽然想起过往,只要自己留宿,白伊必然换香。特别是刚才,做到一半,她非要白伊进来点香,说是不闻着香她不习惯。这样的行为,是特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见床上之人没有半分清醒之意,景容倒出香炉里未燃尽的香料于丝绢之上,然后包裹好离开了寝房。   回到书房他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保留的那缕断发。阖上眼睛,纤长的手指在头发上来回摩挲,似细细品茗一般感受发丝带给他的触感。   “王爷,赵大夫到了。”外面周成传来声音。   赫然睁目,景容神色冷峻,面上蒙着一层阴森的寒凝,他将头发放在桌子上,手指仍在发丝上细细滑动,冷然道:“让他进来。”   待赵奕进来,他指着案台上的香料,泠泠然,“你给本王看看这香料可有何不妥?”   赵奕见他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用手指捻开一点香末,细细一嗅,便已分辨。   景容抬起眼皮看他,问道:“如何?”   赵奕皱了皱眉,犹豫了下,方道:“此香为夜酣香,夜晚点燃可助安眠。只是”   “只是什么?”景容的手指慢慢握成拳。   赵奕目光落在他的拳头上,“里面参了避孕的东西。”   景容面色一白,身体微微晃动,如秋叶落索,消颓黯淡。他冰冷的面容出现一丝微乎其微的龟裂,细碎而苦涩,“你确定?”   赵奕如实道:“确定,这避孕的东西是特意研制的,不易察觉,但其做功精妙,就算长期使用,也不会伤身。”   “好,你下去吧。”景容声音低迷,如只身行走在沙漠的孤狼,黯淡的目光中有无限的苦楚而哀痛。   赵奕走后,景容独自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他璀璨的双目阴暗的仿佛万籁流星过后,黑暗无光的夜空,看不见一丝情感的波动,如坠入死水之中。   阵阵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溢出,肩膀都在颤抖,他以手撑额,笑的恣意而张扬。   许久,笑声渐渐停歇,指尖透出的目光冷峻如冰,清冷如芙蕖池上凋尽的残荷,“芙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景寒吗?所以才不愿怀上我的孩子。”   他把心都给了她,为何却得到这样的回报?   一步步走进房间,景容脚下沉重,如注入重铅一般。房门敞开,他站在门口,深深的注视着坐在棋盘前左思右想的娇妻。   他的妻子有一张美到极致的面容,宛若巫山神女,瑰姿艳逸,倾国倾城。一双勾魂夺魄的水眸,随意一眼,就能使人怦然心动,失魂落魄。他是凡人,亦不能免俗,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美貌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他不得不承认。   可是这绝色容貌之下,到底包藏着怎样一颗心,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抬眸间,明眸善睐,星目微嗔,“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慕雪芙不见他的踪影,百无聊赖,便自己下起棋来。只是醒来时身边人不见,难免心有失落。 第二百三七章 矛盾升级   景容薄唇勾起几许弧度,然眼底并无笑意,他迈开步子走进,坐到慕雪芙对面,“醒了很久?”眼睛随意一瞥,睹见梅花氏洋漆描金炕桌上供着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深邃双目黯然乍冷,胸腔里隐隐愠怒翻腾,连声音都夹杂着几抹寒气,“雪芙好像很喜欢香?”   慕雪芙不以为意,撩起眼皮看了下景容,又瞥见一旁的香炉,道:“女人都喜欢。”她低头对着棋谱,下了一子,接着道:“这就是你属下孝敬给我的香料,我刚让人点上,怎么样,很好闻吧?”   “还不错,不过我觉得还是平时你用惯的那种香料更好闻。”景容手指在氤氲袅娜的青烟之上撩拨几下,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慕雪芙脸上的表情。   “是吗?是你闻惯了吧。”慕雪芙脸上没有半丝变化,又落下一子后,不以为然道。   “我从来不喜欢香,是你喜欢,我才容忍。”景容面无表情,自兀道。   慕雪芙皱了皱眉,“你不喜欢吗”笑了笑,她带着玩笑的口吻道:“我以为我喜欢的你就喜欢。”   景容含着一抹苦涩的笑容,颔道:“对,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慕雪芙见他神色不对,推开棋桌爬到他身边,挽上他的手臂,带着撒娇的语气,曼声道:“你要是不喜欢香,我以后就不用了。”   景容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眼中漫上几许微乎其微的疏离,“只要你喜欢就好。”禀了禀气,他抚过慕雪芙的肩头,若无其事道:“我从来不会勉强你,为了你,我甚至可以勉强我自己。”   心下疑惑,慕雪芙她仰起头凝望着他,她总觉得今日的景容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你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   心中有难隐的苦楚,生生被咽下,景容的薄唇轻轻覆上慕雪芙的眉头,他眸光深邃如无穷黑洞,隐隐透着一缕银白剑光,冷硬尖锐,直射在袅娜轻烟之上。   慕雪芙觉得奇怪,景容对她似有疏离之姿,不但不像平时一见到她不是抱着就是搂着,而且说的话也很奇怪。她心中惴惴,甚至觉景容看她的眼神也是隐晦不明,让人捉摸不透。   实在不喜他如此的疏离之色,慕雪芙耐不住性子,拿着一颗棋子重重的撂在棋盘上,冷冷道:“我也不愿勉强别人。”   “别人?我在你心里是别人吗?”   一个词眼就像是一把火薪扔到干枯的稻草上,瞬间撩起火来。心头的怒气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般冷凝,景容凌凌的看着慕雪芙,一挥手将棋桌摔洒到地上的。瞬间,温软的牡丹缠枝红毯上一片狼藉。   慕雪芙诧异的看他,被他这样的动作所震惊。只是下一刻,又被他拉入怀里,压在身下。   他明亮的眼睛里有跳跃的火焰,簇簇燃烧,却漫着一层难隐的哀殇,如针脚上的线丝一般细密。这样的眼,让慕雪芙意欲火的恼意消退了几分,她凝着他,直直的入了他的眼,带着几分怒火道:“你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一字一字,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一般。   为什么在背后做这样的小动作?为什么不愿为他生儿育女?为什么在御花园与景寒搂搂抱抱?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慕雪芙真是搞不清楚为何他会因香料动怒,以前她点着他从来不说什么,今日怎么这般较真。她怒瞪着景容,含怒道:“景容你什么疯?”   景容起伏的胸膛有灼灼烈火燃烧,他的面庞蕴着雷霆般的怒色,“是,我是疯,我疯了才会爱上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女人!”   慕雪芙心头大震,傻傻的注视着他,却也因为他的话而愤恼,她猛烈的推开他,怒气道:“我看你是真疯了!”   景容哪里会放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悲色与阴鸷。   他不容许她背叛,她是他的,谁都不可以抢走。他说过若是有一天她背叛了他,那他一定会杀了她。对,杀了她,这样她就永远都在自己身边了。   此时的景容陷入了疯狂之中,爱的另一面就是恨,一念之间,什么都会改变。   他一手掐住慕雪芙的脖子,掐得她白皙的脖颈上青筋暴起,目光什么都没有,只有嗜血的疯狂。   是,我疯了,得不到你的爱,我就快疯了。为什么啊?慕雪芙,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为你掏心掏肺,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欺骗我?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杀了你,起码你死了,别人也得不到你的心,而我,也可以永永远远的拥有你。   慕雪芙被他掐的几乎窒息,脸憋得通红,她不断捶打着景容,用了十足的力,可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丝毫不松手。   混蛋,这是要她的命。   性命面前还计较什么隐藏,想都不想,慕雪芙一掌拍出,将景容震开。这一掌惯了十足的力,景容被弹开直接撞到一旁的柱子上,晕了过去。   慕雪芙扶住泛着红的脖子,猛烈的喘着气,不住的咳嗽。须臾,缓过这口气,她看向景容,眼神冷然,如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是真的想掐死她,若是她没有武功,他是真的会掐死她。   长绵的呼吸之后,慕雪芙的心一点点低沉下去。瞥了眼景容,她唤来青琢几人将他抬到床上去。   青琢她们满是疑惑,但见到主子那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多问。刚才她们就听到屋子里有争吵声,但没有命令她们也不敢贸贸然进来。等被招进来,却现这么个情形,实在是让人费解。只是她们也在心底猜测,定是两个人出了大矛盾,所以才会如此。   慕雪芙心里存着气,这么多年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想杀她,好啊,那她就在他要杀她之前离开。   慕雪芙离开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景容醒来后隐约记得自己掐住了她的脖子,只是他是怎么晕过去,却全然忘了。   懊恼吗?懊恼,或许自己差一点就真的掐死她。可是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让他甚是心灰意冷。   看吧,只要有机会,她就会离开宸王府,她从来就没想过和自己好好过日子。   至于她的去向,还能去哪?左相府有人容不下她,她回不去,也就能去新宅罢了。   不过搬出了宸王府,不就给她和景寒制造幽会的机会了吗?不行,她是他的妻,他绝不容许他们再来往。想到此,景容又派人在新宅附近监视,一旦有男子进入新宅,就要立马向他报告。   景容的嫉妒心委实到了顶端,妒忌、心痛、愤怒、懊恼、心寒等等,所有的情愫加起来,他早已不是平日里那个沉稳从容的宸王了。   传出来宸王妃又搬出了宸王府,但却无人再向上次一样议论纷纷。小两口耍花枪,一会儿蜜里调油,一会儿又形同陌路,然后再蜜里调油。来来去去都是这样,就没见他们真的有事。城中那些八卦的人已然觉得习以为常,也不再拿此事议论,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没几天人家夫妻又会和好如初。   不过也有人拿这当赌注,赌宸王妃多少天会回宸王府。是五天还是半个月,或是一个月、二个月。   慕雪芙听到自己被当作赌注,一气之下,拿出一沓银票甩给紫夭,“给我下重注,永远都不会回去!”   她如今和景容正是水火不相容的时候,只要在皇宫里碰到他,她都会绕路而行,绝不和狭路相逢。甚至,为了和他错开时间,她去看望太后时,只会在景容早朝时或是打听一下什么时候他离开皇宫才会去。   玉瑕哥哥还说什么景容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真是大错特错,没掐死她算是她命大了。这一次,她是不会原谅景容,永远不会原谅。   而景容,他知道慕雪芙躲着他,不愿见他。其实他也不想见她,见到又如何,只会想起她做的那些对不起他的事。派去监视的人天天都会回报慕雪芙每天见过什么人,去了哪里。知道她不曾再和景寒接触,心里才稍稍消一些气,只是,到底是怒气难消。   对慕雪芙他只能远远派人盯着,但对景寒,他却没那么客气了。   在朝堂上,只要是景寒上奏,他都会反对,有时还未等景寒说完,他便出言否决,言语间也尽带些讥笑讽刺的意味。一次两次还好,但每次都这样,谁都看得出是宸王有意针对荣王。而荣王,天天板着一张冷脸,即便如此针对,也依旧面不改色。   景寒倒不会在意这些,只是最近他的生活事事不顺倒让他有些烦恼。比如马车会无缘无故的坏了,骑得马会突然起疯来,又比如去喝酒会被人下春药,一大群的贵女又堵在他经常出入的地方要嫁给他当荣王妃,更有甚者有女人抱着孩子到他荣王府的大门认亲,说他是孩子的父亲。   他虽疑惑,觉得是有人在整他,却万万没有联想到这些都是景容安排的。   景容虽生慕雪芙的气,但他却也清楚,万不能因此而将她推向景寒那里。正面与情敌交手显得自己没有气度,最好就是慕雪芙对景寒心灰意冷,斩断情丝,这样她才可以知道自己是最好的,才能全心全意的回到自己身边。以慕雪芙爱吃醋的性子,知道景寒与这么多的女人有瓜葛,不与他了断才怪。 第二百三八章 沉疴旧疾   太后的病本已将近痊愈,可不知为何情况又急转直下,如此反复,让人忧心忡忡。   而这一次,很是凶猛,太医院一众太医守候在千秋宫轮流治疗,只是数日下来,不但毫无起色,反而愈沉重。   这一日,慕雪芙比平时晚了点进宫,并不因为别的,只是数日来照顾太后着实疲惫,所以起的晚了些。   路过御花园,扑鼻一脉荷香,如缭绕的熏香缠绵太液池,开出大朵大朵粉红的云彩。莲花虽美,却不及宸王府的国色天香,而且也没有秋千架应景,着实有些枯燥。   倏尔想起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刚过早朝,不由加快了几步,以免与景容遇到。   却也巧,一路上,倒也没有与他相遇,倒是与景寒碰到。正好他也是去看望太后,遂便一起同行。   只是偏偏不巧,到了长秋宫宫门才知景容也在。本不愿与他相见,但因为景寒在身边,她不能因为一听说景容在自己就躲开吧,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   景容是一下了朝就过来了,看望太后是一方面,想看看慕雪芙也是一方面。这么长时间没相见,他虽气她,但心里也惦念她。知道她如今没日没夜的进宫伺候在皇祖母身边,又担心她吃不消,太劳累。可是来了半天仍没有见到慕雪芙,心里着急,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只好默默的等着。   但这一见面,又是将他气的半死,居然是和景寒一同到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同进来,景容的火气蹭的一下就窜到头顶,当头就是一喝:“你这么晚来干什么去了?不知道皇祖母需要你照顾吗?”他微微喘着粗气,鼻翼两侧微微扩张,“你要是不能好好照顾以后就不用来了!”   原来不是来晚了,而是碰到情郎,所以才耽搁了。枉费他惦念她,而她却惦念着别的男人。   慕雪芙被这一声怒吼惊愕的愣在当场,她禀了禀气,冷淡的目光扫过他便走进了内室,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听说前些天他去一位大臣府上做客,回来时大臣送他两名舞姬,他带回府很是宠爱。终日与她们寻欢作乐,还扬言谁要是给他生下长子就册立为世子。   看吧,果然是有了新欢,她这旧人就只有嫌弃的份了。   其实这事还却有其事,他是带回府,不过并没有宠幸她们。但却想拿这种事刺激慕雪芙,那些话也是他让人传出去的。可是那都是前些天的事了,后来他认真一想,这么做不是将慕雪芙往外推嘛,他就赶紧将那两名舞姬遣走,又将这个消息斩断。   可是太不及时,慕雪芙已经知道了此事。其实慕雪芙也不想知道,可叹她身边有个包打听的紫夭。   不过这事真正苦恼的反而不是当事人,而是越风。本来从慕雪芙离开后,他就很少见到紫夭。如今,紫夭更是不理他,说他和他的主子是一丘之貉。还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恩断义绝了。   越风很伤心,觉得自己得罪谁了?为什么第一次恋爱就被别人连累。   景容对慕雪芙的冷淡更加气恼,刚要再呵斥,景寒的话打断了他。   “她是因为照顾皇祖母太劳累所以今早才起的晚些,你不该如此苛责她。”景寒冰冷的面容起了一丝变化,眉峰微涌,有些不高兴。   景容横眉冷对,道:“她是我的王妃,我想怎样都可以。”   景寒面色又寒了一层,眉头皱的更狠,“正是因为你是她的丈夫,你应该做的是体贴她,呵护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对她疾言厉色。”   被情敌教他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子,景容的体内就像是那旺盛燃烧的炉膛,仿佛再加一把火,就能将整个火炉都炸的稀碎。俊美的脸上蕴育着愤懑的扭曲,景容微微缩了缩眼角,道:“该怎么对她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事,荣王还是不要管我们夫妻如何相处,有这时间还是给自己找一位王妃为好,这样你就可以体贴呵护你的王妃了。至于别人的王妃,荣王最好是敬而远之。”   一瞬的不惑过后,景寒抽了抽脸颊,难道是因为自己和芙儿一起来所以不高兴?这话怎么听着像吃醋啊。   景寒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来看望皇祖母,所以才碰巧碰到宸王妃的。”   景容一甩袖往内室走,“不管是碰巧还是什么,以后请荣王离我的王妃远点,我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   景寒看着他散着寒气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景容,怪不得对芙儿那么凶,原来是看他和芙儿走的太近,心里吃醋。   微微一笑,跟着进了内室。他也没多留,与太后请了安,说了几句话也便离开了。   景寒走后,慕雪芙跪坐在太后床边,接过余嬷嬷刚刚熬好的汤药,余光瞥见景容注视着她,一侧身,只用后脑勺对着他。   景容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太后,心里堵得慌。他向慕雪芙伸出手,道:“本王来喂。”   慕雪芙递给他,退到了一边。   太后听见景容的声音,睁开眼,喘着粗气,道:“阿容也来了啊。”太后先是和慕雪芙说着话,后来又与景寒说了几句,倒不知道他也来了。   “是,皇祖母您今天看着气色好了不少,孙儿扶您起来,咱们把药喝了。”景容轻声轻语,一手拿着药碗,一手小心的扶起太后。   太后摆了摆手,虚弱道:“这药啊,一点用处都没有,还苦的很,不要喝了。”   “良药苦口,您喝了药自然就会好的。再说这是余嬷嬷辛辛苦苦为您熬得,您要是不喝不就浪费了她一片心意。”景容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一吹,陪着笑,道:“皇祖母越像个小孩子,喝药还让人哄着才能喝。快,孙儿哄着喂着您,您可得给我这个面子。”   太后枯瘦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那笑容淡淡,脸上皱纹沟壑也未曾有些许变化,她徐徐抬起手,摸了摸景容的脸,苍老的声音含着嘶哑的音线,“好,哀家的孙儿喂给皇奶奶,皇祖母喝。”   “这样才乖,皇祖母喝好了孙儿就把你接到我府上住几日,从孙儿建府您还没去过哪,等您的病好了,我就向皇上请旨去。”景容一手握住她的手,那手上已经干瘦的没有什么肉,仿佛就剩下一层皮。这么多年来,皇祖母虽吃斋念佛,可这身子骨一直强壮,何曾像现在这么瘦过。   “好,等哀家好了,就上你们小两口家里住上一阵子,什么时候你们给哀家生个曾孙子,哀家再回来。”   一语直戳到景容的心窝子,他侧目看了眼慕雪芙,心中嗤笑,她根本就未曾想过未自己生儿育女,皇祖母这个心愿恐是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做到。   “皇祖母赶快喝吧,不然药凉了就更不好喝了。”   一会儿的功夫,太后便将药喝个干净。慕雪芙用清水给她漱口,再用绢子为她擦嘴,做完这些又退到一边。   太后浑浊的眼睛散着一丝清泠,仿若黎明时第一缕光明,她撩起疲惫的眼睛看向慕雪芙,“你们小两口这阵子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一个走了,另一个才来,都未见你们一起到我这。雪芙,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若是他欺负了你只管和皇祖母说,皇祖母替你收拾他。”   慕雪芙微微一笑,靠近她,“哪有?皇祖母多虑了。”她看向景容,莞尔笑道:“王爷他待孙媳很好。”   太后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能逃过她的眼睛。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怅然道:“这夫妻啊,再闹再吵也是夫妻,哀家和你们皇爷爷也闹过吵过,不也一路风风雨雨走过。阿容,好好待你这王妃,她是个好姑娘。哀家知道自己身子不济了,也不知能活几天,哀家没别的心愿,只是放不下你。你们好好的,哀家才能瞑目。”   景容眼底蒙上一层氤氲雾气,晶亮的闪烁着明熠,他蹙起眉,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皇祖母不许说这样的话,您健康长寿,一定会长命百岁。您也一定会看到孙儿的孩子,到时他还要叫您祖奶奶哪。”   “好,哀家等着。”太后抚摸了两下景容的脸,又无力的放下来。   慕雪芙看太后眼皮垂下来,似有困倦之意,“太后是不是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吧。”太后点头应声,景容退至一旁。慕雪芙伺候太后躺下,将纱幔放下。纱幔冉冉而下,与慕雪芙嘴边扬起的弧度一致。转过身,原本温婉的笑容已经不见。   她冷漠的看了眼景容,垂眉敛目道:“王爷有事就先回去吧,这里有妾身照顾就可以。妾身虽不是好的,但也能帮衬余嬷嬷照顾太后一二。”   这变脸变的可真快,前一刻面对太后还能笑意盈盈,下一刻对着他就可以冷若冰霜。慕雪芙拱火的能力很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将景容惹恼。   景容狠狠的攥了攥埋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直直的看着慕雪芙,那目光就像是要将她的心掏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可是看着慕雪芙,那张脸瘦了,他又觉得心疼。心痛与心疼交织在一起,搅得他心烦意乱。一甩袖,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千秋宫。 第二百三九章 夜探秋宫   连着几日操劳,慕雪芙有些精神不济,回到新宅已经很晚,摘除掉头上的饰物,连饭都不吃,便沉沉的睡去了。   睡到一半,忽觉有人挡着烛光,正灼灼的盯着她。她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到床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因是背着光,又刚睁开眼睛,一时没有看清,将她唬的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那人知道吓了他,连忙掀开纱帐蹲在床边,拉着她,“别怕,是我。”   “师兄是你啊!”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三师兄冷希,她吁出一口气,嗔道:“大晚上你怎么过来了?”说着话她咳嗽了几声,这几日照顾太后真的辛苦,她也有些不舒服。   “白天你这附近有人监视,我来得了吗?”冷希拿起一旁的外裳披到她的身上,嘴抿成“一”字,隐隐有不满之意,“他是怎么照顾你的,连你生病了都不来看一眼吗?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慕雪芙抿了下嘴,“我哪有生病?只是刚被你吓了一跳,嗓子眼一紧便咳嗽出来了。”她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茶水,“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   冷希将茶杯递给她,“你不用为他辩解,只看他把你扔到这就足以见他对你有多不上心。”心里有些不甘,他倚在床柱上,低喃一句,“也不知你看上他哪点?”   慕雪芙咽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道:“不是他将我扔到这,是我在宸王府住烦了,便出来住些日子,好换换环境。”   “你这些谎话能骗过我吗?”冷希撩袍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你的任何事我都清楚,你骗不了我。”   慕雪芙双手握着茶杯,低头道:“师兄,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别过问了。”   “我不过问?我不过问你要是受欺负怎么办?”冷希一把握住她的肩膀,“跟我走吧,不要当这个什么破宸王妃。他对你不好,你还留恋他干什么?”   慕雪芙目光顺着她的手一寸寸的看向他的眼睛,冷希有一双长得极好的眼睛,明亮澄清,似千年雪山上的白莹积雪,隐隐着亮光。她轻轻推开他的手,郑重道:“我留恋他自有他值得我留恋的地方。”顿了顿,她含着一抹笑意,“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舍得我受一点委屈,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喜欢上你。在我心里你和我的亲哥哥无异,你说我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吗?”手摸在茶杯身上的花纹上,她的笑容有些苦涩,“就算有一天我和景容没办法走下去,师兄对不起,我还是不会选择你。”   手指来回摩挲着,这上面还有她的余温,可她的话却像是一桶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冷的你透心凉。冷希轻轻一笑,执着道:“我已经不奢望你能喜欢我,只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我只想在你身边保护你,爱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师兄,你这是何苦?”慕雪芙轻叹一声,“人生的路很长,碰到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你终究还是会遇到和你两情相悦的人。”   冷希摇了摇头,薄薄的嘴唇轻轻吐出,“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又怎会遇到。”   慕雪芙无奈,她师兄就是如此,执着了一件事很难改变。眨了眨眼睛,暗道:或许是因为他这性子接触的女人太少,所以才会只执着在自己身上。若这偏执是病,也不知能不能治好,下次遇到师姐时要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医治的方法。   如斯想她便掀开被子下了床,亲手倒了被茶,顺手放了几朵茉莉花瓣,端给冷希,“嘴皮都干了,喝点茶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浅啄一口,“你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冷希连饮几口,道:“你不是找你师姐吗?”   “是啊,我前日去茗音楼,但他们说她离开皇城了。”   “她现在不在大秦,也不知跑哪去了。我怕你心急,就来告诉你一声,省的你忧心。本想白日来,但见这四处有人看守,我来多有不便,便趁晚上他们休息才过来。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了,不出几日应该就会找到。”   慕雪芙找江月瑶其实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太后的病。赵奕南下,太医院又是一群废物,太后迟迟不见好,她便想着让师姐来医治。虽说自下山以来,她求师姐的次数不少,但是为了太后她不介意再求一次。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连她也不在这。   慕雪芙失落,低喃道:“希望师姐快点回来。”   冷希放下茶,“我多留也不便,就先走了。”他摸了摸慕雪芙的头顶,揉了揉,“你好好休息吧,别太累了。”虽然很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但顾及着她的身体,便也只好离开让她能睡个好觉。   可是冷希走后慕雪芙却睡不着了,不知是因为喝了刚才那杯茶,还是因为担忧太后的病情。再一想到今天在千秋宫里,景容对我的训斥,又觉得委屈。她尽心尽力服侍太后,可他却如此对待自己。自成婚以来,他还没那么吼过自己,这一次他先是要掐死她,现在又对她诸多不满,她到底是哪里惹了他。   慕雪芙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不断的咒骂着景容,却不知他此时正站在大门外,只是片刻后,终是没有去敲门,而是转身便离开了。   翌日,慕雪芙刚到千秋宫门口就被截住,说是太后昨晚突然病危,一查才知竟有人在太后的药膳中下毒,皇上大为震怒,下旨彻查此事,将千秋宫一众奴仆全部押解到宫正司审讯,还明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千秋宫。   千秋宫的人都已撤换掉,连跟随在太后身边的多年的余嬷嬷也被带走,更是惹得慕雪芙担忧不已。从看守在千秋宫外面的人口中得知太后的状况已经稳定,但其余的却一概不知。她心里焦急,但又不能违抗圣旨,只好回到家里等消息。   只是,这心里就像是加了弹簧一般,跳动不定,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生。   几日后,她再也坐不住了,宫里一点太后的消息都没有,而且越等她就越觉得蹊跷。太后病重,皇上却不许任何人探望,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说是要静心养病,可她怎么觉得反倒像是太后被软禁哪。况且太后身边一直都是余嬷嬷伺候,皇上不是不知道余嬷嬷对太后的重要性,想要审问也不应该审问余嬷嬷吧。   如此,她也便不等了,直接行动。晚间,她穿着夜行衣,如影般飘落到太后的住所。   整个大殿恍若深潭静水般寂寂,竟没有一个人在旁服侍着。这哪里是换了宫人,分明就是将所有宫人都撤了,由着太后自生自灭。   床上的太后没有紧锁,似是陷入梦魇之中,一脸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她比前几日瘦的更厉害,两腮已经塌陷,仿佛就剩下一副皮包骨。   摘下面纱,慕雪芙忍着泪轻轻唤道:“皇祖母,皇祖母。”   床上的老人被唤醒,她缓缓的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已经失去往日的神采,浑浊而朦胧,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出粗劣的声音,就像是钝刀劈柴一样有撕裂般的音线,“呵你是”仿佛看不清,太后又重新睁了几次眼睛,才依稀可以分辨慕雪芙的脸,“阿容媳妇。”   “是,太后您怎么样?到底生了什么事?”慕雪芙一把抓住太后的手,她的手如脱水一般粗糙,爬满了蚯蚓似的血管。   连呼吸都痛苦万分,每呼吸一下,腔子里的痛就加剧一分。太后想要用力的攥住她的手,却使不上力,她咽了口吐沫,润了润干涸的嗓子,“是皇上,是他”她的声音颤颤巍巍,一句话说不上来又用力的呼吸起来。   慕雪芙瞳孔一扩,满眼吃惊,“皇上,你说是他害的你这样?这是为什么?还有,太后您真的中毒了吗?”   “哀家没中毒,是皇上,他囚禁哀家。”太后的手用上力,捏着慕雪芙的手心,凭着这股力量上身微微抬起,刚抬起一点,又趟了下去,“去去拿诏书,给景容。”   “什么?什么诏书?”慕雪芙听的云里雾里,一时不能分辨。   “嘎吱”一声,殿外的门被推开,接着就听到外面的宫人轻声说着:“皇上万安,太后刚用了药,此时正在安眠。”   太后双目猛然睁得溜圆,推开慕雪芙,“快躲起来,躲到床底下去,无论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记住了吗?”   她此时的力气很大,像是灌足了力推开慕雪芙,但一下之后,又摊躺在床上。   内室外的脚步越来越近,慕雪芙蹙了蹙眉,只好躲到床下去。   “太后今日如何?儿臣特意让人炖了药给母后,您还是趁热喝吧。”玄武帝招了招一同跟来的徐寿,徐寿将托盘上的药碗递给了他。   太后怒瞪着他,两只眼睛在干瘦的脸孔上暴突而出,直欲噬人,“哀家不喝,哀家就是死了,你不喝你送来的药。你给哀家出去,哀家不想看到你”饱经沧桑的脸上因愤怒而狰狞,看着近在咫尺的汤勺,一挥手,掀到地上,“出去,你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狗东西,出去!” 第二百四十章 母子恩怨   墨色的药汁浑洒一片,连着床幔蔓延到褐黄色地毯上。青花缠枝图纹的瓷碗在地上如陀螺一般旋转了几圈,才慢慢停下。   玄武帝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却也不恼,含笑道:“母后正在养病,还是不要动怒为好。知道母后生病心烦所以不爱吃药,没关系,朕让人在药里加点蜜饯之类的,给您清清苦味。”   “这没有外人,你不用在这装孝顺。”对太后来说,这抬手的一瞬已经费了她好大的力气。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将整个肺子都要咳出来一般。   玄武帝看着她因巨咳而抖动的身体,如一片残叶在树枝间摇摇欲坠,伸手想要为她抚顺,却还是被太后嫌恶的推开。他低低的叹了口气,“母后,儿臣不是假装孝顺,而是真心真意的想要孝顺您。这么多年了,您见到朕,和见到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您何曾给朕一个笑模样,何尝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说话。”   “哀家宁愿和你是陌生人,也好的像现在一样面对你。”一阵咳嗽过后,太后的脸上泛着红绯,那绯色仿若夕阳西下时挂在天边的晚霞,如薄西山,即将随着夕阳消散。   “母后就这么嫌恶儿子吗?嫌恶到看儿子一眼都不愿意看?”玄武帝的神色且悲且愤,他握着拳抵在床边,“今日若是大哥在,母后巴不得看的不错眼吧。”   太后胸口起伏陡然剧烈,抖心抖肺的咳嗽两声,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你还好意思提你大哥?凌沧,这么多年,你做梦就没梦到过你大哥向你索命吗?”   慕雪芙心中一惊,倒吸了一口气,便听到玄武帝愤怒的声音响起,“大哥大哥,母后的心里就只有大哥没有儿子吗?朕也是你的儿子,您怎么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不单是您,就连父皇也偏心大哥,只着想把皇位传给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朕。”   “哀家的心里何尝没有你?你父皇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你?偏心,那也是哀家和你父皇偏心给了你。”太后的脸上浮起一层苍凉而失望的神色,她咬着牙,泪水涌出眼眶,淹过她那一条条苍老的皱纹里,“你不爱读书,你父皇纵着你,你喜欢舞刀弄剑,哀家就请了镇国老将军给你当师傅,你闯了祸,你大哥给你顶着,你父皇明知道是你惹的,但也没有揭破,反而拿着藤条将你大哥打得屁股开花。”   玄武帝霍然站起来,压迫般的气势挡在太后面前,暴怒道:“这些算什么?你们还不是想着将皇位给大哥?朕和他一母同胞,凭什么他能当皇帝我就只能当个闲散王爷?我怎能甘心!”   “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吗?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太虚伪,太自私,根本就不能当个好皇帝!若是你当了皇帝,这天下万民还安得了吗?”太后狠命的拍着床榻,震得手心发麻,狠厉的逼视着他,“我生你生了三天,连你父皇都说让我放弃,可我依旧死死撑着,我当时在想,就算拿我的命换你的出生,我都心甘情愿。可如今我真是后悔啊,我就不该生下你。”   玄武帝的眼睛几欲凸出,目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倏尔,他的面颊上咧出一抹笑意,“你们都看错了,朕是个好皇帝,您看如今的大秦江山被朕治理的有多繁盛多强大,事实证明,你们当初的选择就是错的。以大哥那种性子,让他当皇帝,也就只能当个傀儡皇帝!”   “好皇帝?繁盛强大?”太后冷冷一笑,强撑着要起来,可是又无力支撑,所以一只胳膊支撑着床上,另一个手指着玄武帝,“你看看你的朝堂,一片乌烟瘴气,大臣结党营私、贪污作弊,皇子们一个个也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你的皇位。那些重臣,真心为民为国的还有几个?将朝廷治理的如此不堪,你也算是个好皇帝?只因将臣的功高盖主,你就不惜将人抄家灭族?”   “母后还在因当年灭镇国将军一门的事嫉恨朕?”玄武帝脸色黑如锅底,目光眈眈,鼻翼一动,他道:“镇国将军私通外敌,证据确凿,朕没有冤枉他。”   床下的慕雪芙紧紧的握住拳头,生怕一时冲动控制不住自己。   “为了登位你连亲兄弟都能杀,对可能成为他威胁的人你又怎会放过?”终是太虚弱,太后无力苦撑,一撅又瘫在床上,喘着大气道。   一语毕,玄武帝反倒平静了,他慢慢坐下来,让徐寿给他倒了杯茶,茶水轻柔,不似他冷清的面庞,“母后都知道了?”   太后闭上眼睛,有气无力道:“你父皇看重你皇兄,有意立他为储君,你表面风轻云淡,不在意这些,可暗地里却已经包藏祸心。先是暗中谋害了瑜王妃的性命,然后又让景万祺在头七的时候勾引凌云,你本以为你父皇会为此打消立凌云的念头,可却没想到先帝并未改变心意。而你,一不做二不休,就动了弑兄之心。”再睁开眼,太后的眼眶里灌满了泪水,眼睫相交,泪水四溅,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阴湿了一大片,“凌云他并不是病死,而是你让景万祺在他平时的吃食上下毒,日积月累,毒素蔓延全身,不治而亡。”眼睛一动,浑浊的目光散发着异样的锋芒钉在玄武帝脸上,“他是你的亲兄弟,你也能下得去手。凌沧啊,你这心得多狠啊。”   玄武帝晃了晃茶盏,随着晃动茶香溢出,暖暖的熏在他的嘴边,他轻轻吹了吹,呷了口,风轻云淡道:“母后是如何知晓的?”   太后轻微的呼吸着,娓娓而谈,“景万祺一直爱慕于你,你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哀家甚至一度认为你会向哀家请求赐婚。可是你却一直没有,不但没有,甚至景万祺竟然跑到凌云的床上。只是当时哀家仅是疑惑,并没有深去想。直到凌云去世,哀家才开始怀疑,不过你们是亲兄弟,你又素来对他一向敬重,哀家始终不相信你真的会这么做。但自从你下令灭镇国将军府满门,哀家才觉得你真的有可能会为了皇位谋害自己的大哥。镇国将军对你忠心耿耿,你不过是听信几句小人的离间,不设公堂就将之全家灭杀。老将军是你的师傅,麒英是你的师弟,曾陪着你一起习武练功。当年你刚坐上王位不稳,宗族齐王谋反,将你困住行宫,是麒英单枪匹马将你救出,他身负重伤,却保得你安然无恙,这是何等的情意。可你哪?因为他的功劳太大,你怕他掩盖住你这个皇帝的光辉,所以便大开杀戒,连他的家人都不放过。凌沧,你真是让哀家心寒,哀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仁不义的混蛋出来。”   慕雪芙的心一下一下的揪着,眼中紫光如暗夜里天边的星辰,璀璨夺目,但是眼底的仇恨直欲毁掉整个夜空。   玄武帝笑的好不惬意,他放下茶杯,坐到了太后身边。他轻轻的攥着她的手,抚摸着她那如蚯蚓爬行的青绿色血管,怆然道:“麒英啊,确实不错,他也算是朕半个兄弟。可是,他太能打仗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连敌国偶敬仰他三分。可是坏就坏在这一点,大秦的百姓就要只知镇国将军府的战神而不知朕了。您说,朕这个做皇帝怎么能高兴。但是母后,这事不怪朕,朕没有陷害他,那些人证物证都已经摆在朕的面前,朕不得不信啊。朕不过是提前发作,趁着他还没反抗的时候一举拿下,省的他反应过来先发制人,到时朕以及太后都会受到威胁。至于灭门嘛,朕就是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把火烧的干净,朕也安心不是。”   想起那场火,慕雪芙紧闭上双眼,死咬着嘴唇,嘴唇被她咬破出血也浑然不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啊,他斩草除根没有除得彻底,留下她这一条漏网之鱼。如今她这条漏网之鱼已然回来,而且就在他身边。只要她现在出去,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对,现在就杀了他。杀了他,所有的事情就一了百了。   可是,可是若皇帝突然暴毙,已如今的局势势必大乱,那景容该如何自处。不行,不能这么冲动,若是打乱了景容的计划,那他的心愿就会因自己而化为乌有。   慕雪芙正犹豫着,耳边又传来太后的声音,“那娇娘哪,她是你的表妹啊。”太后厌恶的拒绝和他接触,想要抽出手,却被玄武帝桎梏住,“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何连她都不放过!”   被这么一问,玄武帝若有所思,回忆了下。记忆里娇娘很是柔美,不同与万祺的俏丽,带着一抹妩媚,说话时也总是恬静温柔的样子。曾几何时,他也对她心动过,可是却不想她竟然看上慕麒英。因为这事,他还怄气了好一阵子,直到后来,越看他们两口子就越不顺眼。   回过神,玄武帝唇际泛起几许笑容,微微一哂,“她?朕年轻时是喜欢过她,不过她却没眼光,跟了慕麒英那个莽夫。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朕也只好成全她。”   “你可真狠毒。”   “无毒不丈夫。” 第二百四一章 油尽灯枯   玄武帝似是不耐,皱了皱眉,松开太后的手,直截了当道:“母后啊,您知道朕的目的,朕此次来不是为了翻以前的旧账,朕是听说您这有一份先帝的遗诏,所以朕想借来看看。”   太后板着脸,生硬道:“皇上是从哪听得的这些浑话?哀家若是有先帝的遗诏,早就会拿出来,何必要皇上亲自来向哀家讨。”   玄武帝“啧”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朕知道太后有,而且连里面的内容也一清二楚。”   太后避开玄武帝徇徇目光,眼珠转了转,精光一闪,直直的盯住他的双眼,“你在哀家的宫里安了奸细?”   “太后这么说就太难听了,哪是什么奸细,那时儿子孝敬您,所以特意安排在您身边伺候您的人。只要您一有什么头疼脑热,儿子就会知道立马赶过来看望您。”玄武帝轻轻一笑,撩开太后粘在脸上的乱,动作温柔,声音温和。   “原来如此,怪不得哀家被囚禁在此,连身边的人全都换了,原来皇上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先帝留下的遗诏。”太后躲开他的手,怅然轻笑出声,如利刃锋芒般的目光刺向他,“你别妄想得到遗诏,那是先帝留给阿容的。”静静的纱幔轻垂于地,窗檐有风吹进,如波光般鳞动,那样软柔,与太后僵硬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   “果真是先帝要将皇位传给景容?”玄武帝面色一寒,原本也只是他安排在太后宫里的人汇报说听到太后和余嬷嬷嘀嘀咕咕,说什么先帝的遗诏传位给宸王。起先他还不能确定,这次他一炸,反而从太后口中炸出来。但一想到这份遗诏真的存在,他的怒火就如烈焰一般不能停下来,“朕才是先帝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大统,父皇偏心皇兄也就算了,连景容都一样偏心,想立他为皇太孙,让他在朕百年之后称帝,真是做梦。”   太后连番的受刺激,脸色更差,整个人如摧枯拉朽一般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你皇兄的,等你百年之后传给他的儿子也是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笑话!哪个皇帝百年之后会不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反而传给别人的儿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朕看你们两个老糊涂真是昏了头,竟然想将朕的江山通过一纸诏书就另送他人。”玄武帝气极,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起来。   “你个逆子,你敢辱没先王?”太后猛地咳嗽起来,她的胸口起伏着,如巨浪来袭,一浪高过一浪,“哀家就是死也不会将遗诏交给你,你不要妄想了。只要阿容得到遗诏,以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称帝。”   “既然太后不愿意交出,朕也不强求。其实有这么一份遗诏也没关系,朕只要杀了景容,就算以后这份遗诏公布于世,他也没有命去享受。”玄武帝站起来,将被衾给她太后盖好,哂笑道:“母后啊,您这么疼爱景容,却把他往死路上逼,要是您的好孙儿知道来日他的死都是因为他的祖母太过偏心造成的,也不知会不会怪你。”   盖好被子,他便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道:“忘了告诉母后余嬷嬷昨日已在宫正司毙命,她的嘴太硬,朕用遍了刑罚她还是不招出那份遗诏藏在了哪里。朕一生气,便杖毙了她。”目光隔着层纱,停在那杏黄色的凤凰纹上,“母后虽对朕恨之入骨,但朕却不能对母后不孝。以后母后这里朕会派更妥帖的人照顾,不会让您自生自灭的。”   “你你这个孽子,哀家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太后侧头斜视着他的身影,隔着层纱,朦朦胧胧,如炬般的眸光似要将隔在两人中间的帐幔穿透。她抬起手,指着玄武帝,终还是无力垂下,“哀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玄武帝轻哼了一声,丝毫不理会太后的咒骂,哂笑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玄武帝一走,慕雪芙赶紧从床下爬出来。   窗外唯有萧风颬颬,如泣如诉,伴着皇帝的御驾愈行愈远。千秋宫萧瑟无寂,空旷的仿若连风声都不愿留下。   烛光忽明忽暗,跳跃般的照耀在太后的脸上,那上下抖动的烛火仿佛就是为了配合她的呼吸,时而猛烈,时而微弱。   “皇祖母。”慕雪芙跪在床边,执起她的手,泪水蔓延而出,如珍珠一般从她莹润的脸颊流下,滴在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上。   太后的嘴巴因痛苦而抽搐,半闭半合,身体随着呼吸而抖动。只是她的眼睛明亮的出奇,直勾勾的定在慕雪芙的脸上。手掐在慕雪芙的虎口处,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哀家的寝宫,你很有本事。哀家虽怀疑你的身份,但此时哀家没有信任的人了。你能让哀家信任,能让哀家安心上路吗?”   “我来就是因为觉得事有蹊跷,怕你出什么意外才会深夜前来。皇祖母,我虽然隐瞒了一些事,但我绝没有害您的心。”   “哀家相信你,你虽与哀家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多,但哀家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也好,你照顾哀家这么久,有你送哀家走,哀家也算瞑目了。”   慕雪芙含着泪,想要不掉泪,可眼泪却拼命的掉,“皇祖母您不要说丧气的话,我一定会让人治好您的病,您撑着,您一定要撑着。”   “治不好了,哀家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哀家就要不行了。但哀家就这么死了,好不甘心。哀家不能害了阿容,不然如何对不起瑜王和瑜王妃。你今日听到的事先不要告诉他,但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让他一切小心,哀家怕他一时冲动,反而害了他自己。”一番话过后,太后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脸色更加苍白,“遗诏在哀家的枕头里,你拿了给阿容,还有哀家的凤玺,也给他,对他有用。”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带给他,也一定会保护他,不会让他出任何事。”慕雪芙一把抹掉挡住视线的眼泪,趴在床边,半支着身子。   太后咽了咽喉咙,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看着慕雪芙,眼中满满的慈爱,却也伤痛,“哀家将阿容交给你,你一定要照顾好他。”慢慢地,她的眼睛变得朦胧,慕雪芙在她眼中的样子也变得模糊,她眯了眯眼,突然神色一变,一把抓住慕雪芙的手,“娇娘,是你吗?你来接哀家吗?”   太后神志有些不清,错把慕雪芙当作她的娘亲,“娇娘你快跑,皇上要杀你们全家,你快带着孩子跑。”   慕雪芙哭的难以自持,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娇娘。”   “对啊,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太后眼中的神采一涣,认清眼前的人。她衰老的容颜上慢慢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她一定不会原谅哀家,是哀家的儿子让他们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害的镇国将军府再无后人。哀家愧对娇娘,愧对镇国老将军啊。”   “不会的,她没有怪你。”慕雪芙紧紧握住太后的双手,泪水蓄满了眼眶,模糊着她的视线,她一擦,又一层氤氲沁满,抹都抹不尽。慕雪芙紧紧的盯着太后,腾出一双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给她看,“皇祖母,您看看这块玉佩,你记得吗?她出嫁时,你送给她一块上好的玉石,后来她将玉石雕成了两瓣,一瓣给了她的儿子,一瓣给了她的女儿。我就是她的女儿,我是小芙儿,我没有死,镇国将军府没有绝后。姑奶奶,您不要死,小芙儿就剩下您这个亲人了,您千万不要丢下我。”   太后伸手摸了摸那块玉石,又抚上她的脸,惊喜的眸光霎时亮,一直凝视着慕雪芙。须臾,她慢慢的吐出一口气,嘴边的笑容覆满欣慰,“哀家就说你长得像娇娘,原来你真是她的女儿,哀家也是糊涂,你不就叫慕雪芙嘛,怎么就没联想起来哪。真好,真好,你还活着,娇娘还留下一脉骨肉,真好。”   她的眼睛慢慢从慕雪芙的脸上移开,看着头上那繁华的床顶木雕,瞳仁如深水中荡起的波澜,徐徐散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细弱蚊蝇,“原来佛祖是有眼的,他一直都看着哪。让你来送哀家最后一程,他都已经安排好了。”侧过头,她注目着慕雪芙,“你回来是报仇的吧,怪不得这两年皇宫朝廷都不太平,是你做的?”   “我不想伤害你的亲人,不想你难过,可是我恨,我真的恨啊。”慕雪芙愧疚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太后的眼睛。那双眼睛并没有怨怼,只是慈善,却让她无地自容。   “哀家知道你恨,换做谁都会这般恨。可是啊,人生不单只有恨,你还年轻,不要被仇恨迷了双眼,毁了自己的一生。佛曰:不宽恕,不原谅,只会苦了自己。”太后的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渐渐微弱下去,“哀家将阿容安心的交到你的手里,记住,永远不要放手,牵着他走完这一生。好好活着,哀家在天上看着你们,保佑着你们。”   她的手缓缓而下,再也抬不起来,眼睛慢慢闭上,再也睁不开。她微笑着,恬静的笑着,仿佛释然一切,将她这数十年的爱恨离愁全部都带走。   床边的灯烛燃烧到了底层,油尽灯枯,倏然,灭了。 第二百四二章 刺杀玄武   慕雪芙对着太后郑重的叩首三次,每一下额头磕在光洁的冰砖上,心便沉痛一分。   苍凉的天地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游离,这世上,她所熟识的亲人,一个一个,都已经离去。   慕雪芙的眼泪如晶莹的玉露垂涎在芙蓉玉面上,泪水浸湿了她的眼,她的脸,她的衣。她捂着嘴,不敢大声,怕惊动外面的宫人。颤抖的双手慢慢地,慢慢地覆上那恬静如沉睡般安宁的脸颊,抿去她眼角下最后一滴泪。   她是安详的,走的并不痛苦,没遭什么罪,或许有还未圆的心愿,可是也带着欣慰而去。   她走了,如初冬来临之际,干枯的树木上最后一片秋叶从枝头摇摇而坠,落到地上,随风而去。风消散,树叶不知吹向何方,但慕雪芙知道,她的魂魄已经去和先帝相聚。   跪在冰凉的金砖上感觉不到膝盖上传来的凉意,只有心里,冰冷一片,没有一点温度。那冰冷的心缓缓将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却仿佛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嘴边的笑容愈加明艳。   不是她感觉不到冷,而是心里的恨掩盖住所有的感知。   什么中毒,什么严查,什么医治,都是那个人一套虚伪的说辞罢了。   人狠心如斯,哪里还配的上那一撇一捺,畜生还知道伦理人常,他却连畜生都不如。   “姑奶奶,您让我放下仇恨,学会宽恕,可是我终究没有那个度量。您安心的走吧,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将您这个不孝子送到您身边。让他在您的脚下长跪不起,以恕他今生的罪过。”   出了皇宫,慕雪芙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宽敞的大街上。四周寂寂,虚无人影,她一袭夜行衣一步步走的艰难。夜色流觞,下起细雨,滴在她的脸上,与她的泪交织在一起,流下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雨越下越大,仿佛是为谁的离去而践行。那雨,那风,如歌如诉,似女人的低哭,若男人的哀愁。   慕雪芙抬眸看向无边泼墨般的天际,迎着淡淡月光,麻木的行走。路边有一个水坑,她没有看见,一脚踩进去,踉跄一步,摔到了地上。她没有站起来,一手拍在地上,终是失声恸哭出来。   太后薨逝,举国哀痛,皇帝痛心疾首,辍朝七日。内外百官,循以日易月之制,二十七日而除。官一品至三品、武官一品至五品命妇,于闻丧之次日清晨,素服至含元殿,具丧服入临行礼,不许用金、珠、银、翠首饰及施脂粉。丧服用麻布盖头、麻布衫、麻布长裙、麻布鞋。是日清晨,诣几筵殿行祭奠礼。亲王,皇宗,诣陵拜祭。京城内外禁乐百日,禁屠宰四十九日。   长明殿里哀声不断,呜咽不绝,可是有又几人真心为太后哭一场。   慕雪芙跪在众人之间,漠视一切,一双眼睛似是永不干涸的泉水,自兀的流着。   她一身素衣,略是简单堕马髻,只戴着一朵小小的白花。素净简单,却美的仿佛拢着薄云的月色,连伤心也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宸王妃在众人前从不穿素色,此时这种打扮,真是应了那句梨花带雨,有些男人连哭丧都不免偷看几眼。   景容终是心疼不已,已经三日了,她就这样跪着,终日不吃不喝,只是流泪。   “雪芙,休息一下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慕雪芙闻言转目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漠,如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只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太后的梓棺。   “太后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你为她伤心到伤害自己的身体,她的神灵也会不安的。”景容端了一杯水给她,劝慰道。   慕雪芙没有接水杯,只道:“她生前最惦念的人就是你,你多为她上几柱香吧。”她斜视着景容,幽幽道:“她要是看见你,兴许头七就会回来。”她的脸上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浅浅的,只有景容能看到。   景容微微一愣,不觉双眉微动,扶住慕雪芙的肩,不加温柔道:“本王看你是累糊涂了,连这样的浑话也能说出口。”   “是啊,我累了,哭累了。”仿佛一根紧绷的树枝终于找到依赖,有景容拥着,她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一点点的歪在景容身上,晕了过去。   宸王妃的伤心所有人都看着眼里,而且连人都晕倒了,即便不在灵前继续跪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皇后特意辟出来一座宫殿,让景容抱着她过去。景容将慕雪芙安顿好,在旁边陪了一会儿,看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便吩咐紫夭照顾,自己又去长明殿守灵。   景容一走,床上的慕雪芙霍然睁开双目,她慢慢坐起来,眼中闪烁着微紫的光芒。   紫夭倒了杯水被她,“主子您三天没吃饭喝水了,吃得消吗?”   慕雪芙接过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因哭泣而缺失水分的嘴唇,“三天算什么?以前在灵山,一个月不吃不喝不也一点事都没有吗?”   又喝了一口,她看着紫夭,道:“你都打听清楚了,皇帝现在正在千秋宫?”   “嗯,皇上从长明殿出来就去了长秋宫,身边一个侍卫都没带,只带着几个宫人。”慕雪芙晕倒之前看到紫夭给她打的手势,遂即她就装晕,躲开所有人。   听紫夭如此说,慕雪芙勾了勾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此刻就去了结了他,一来报仇,而来又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更重要的是,让他死在长秋宫,或许太后停留在那里的英灵也能够看到。   长秋宫里,玄武帝坐在床上,目光澹澹,陷入沉思之中。   他是狠毒,不念亲情,杀亲兄,弑功臣,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要害死自己亲身母亲的意思。囚禁太后,带走她身边的人,只不过是为了那份遗诏。他怕那份遗诏落入景容的手里,那样,对景宣来说就是猛如凶虎的对敌。   他让人搜遍了整个长秋宫,又设法从伺候在太后身边的人下手,却都一无所获。他愤怒,认为太后对他这个儿子太过狠心,所以才会将这么多年积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说的痛快,走的决绝,可是不曾想,她却在他走后与世长辞。   她一个人走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定很孤单吧。   “母后,下辈子朕再做您的儿子,好好补偿您这一辈子朕所亏欠给您的。”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床沿上。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女人的声音,“你害了她一辈子还不够,难道连下辈子都不放过?我想她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永生永世和你不再相见,就算你在这里忏悔,也同样无济于事。你这样的人,即使死了,也只有下地狱的份,即使有下辈子,也只配在畜生道轮回。”   “你是谁?”玄武帝一惊,向外面喊道:“来人”   “来人?”慕雪芙轻笑一声,“你的人都已经昏死过去,没有人会救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玄武帝站起来,浑身散发着多年来久居上位者的威仪。他直直的盯着慕雪芙,如火焰一般想要穿透她脸上戴着的面具。   “什么人?”沉闷的面具后面发出一声长笑,笑声过后,恨恨道:“你的仇人!”   “朕的仇人?朕的仇人千千万万,数都数不清,你又是哪位?”玄武帝郎朗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从容不迫。   慕雪芙颦了颦眉头,精光一轮,执起剑,冲着玄武帝而去,“多说无益,等你死了见到阎王问问他吧。”   剑光如练,似一条银白色的游龙出啸而出,只差一寸就到玄武帝的喉咙,却被人挡了回来。紧接着又一鞭子从她后背袭来,她大惊,踮起脚尖在空中旋身一周,险些被鞭子打实。   不待回神,一道黑影向她袭来,一掌打在她肩上。索性她运了力,肩头往前一顶,黑影被震开。黑影一退,执着鞭子的青衣人趁她分心,一挥鞭缠住她的腿,将她从空中拽了下来跌倒地上。   慕雪芙瞳仁一缩,用脚缠住鞭子,拉近执鞭者,再是一掌过去,不用近身,就将他打到墙上。   眼睛余光一瞥,两侧又多出两人,一人穿着褐色衣服,另一个穿着墨绿色劲服。   慕雪芙没想到玄武帝身边还有侍卫保护,暗道自己大意。不过她也不惧,就算是满皇宫的侍卫都加起来,也未必能制服她。   “给朕抓活的。”玄武帝见慕雪芙如此厉害,一步步推开房间。   若是让他逃了,便错失这么好的机会。一时间无边的杀意轰然翻卷,慕雪芙紫眸烁烁,比紫晶还要明亮。她的剑如龙吟长啸,破剑而出,凌厉锋芒化作无质的银白光影。她的手在空中一舞,宝剑顺着她手势的方向骇然掠过所有人的身体,穿过他们四个人的身体。   四人倒下,慕雪芙紧追玄武帝,看着他仓皇而逃的后背,手掌化作爪状,催动内力将他往回一收,喝道:“昏君,拿命来!”   说时迟那时快,玄武帝还未到她手上,突然一道白影突然跃出,重重的打在她的后背。这一下很重,慕雪芙手一扬,玄武帝得了自由。她转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景容。 第二百四三章 夫妻吵架   一口鲜血倾膛而出,直接喷到景容那身素衣上。天籁景容再是一掌袭来,慕雪芙身轻如燕旋身躲过,本能的气运丹田向景容拍去一掌。   可一瞬,她又收回,而景容此时正好补上一掌,直接震出几米之外。慕雪芙踉跄几步,又吐了一口血。   景容本眼看着自己要受那一掌,可对方却收了手,他大为不解,皱着眉头看着慕雪芙。   慕雪芙受伤,不欲再与之纠缠,再者已有大内侍卫保护在玄武帝身边,暂且杀不了他。手掌向掉在地上的剑的方向一摆,剑收回手中。看了眼景容,如椋鸟飞过,腾空而起,跃上宫殿房顶。   “狗皇帝,今日算你命大,他日必取你狗命!”一句话飘落在空中,她的身子凭空掠过,化作一道黑影瞬间消失不见。   “追!”侍卫统领一声令下,几十个侍卫便追了上去。   景容本也要追上去,却被玄武帝叫住。他回头看向他,只见他沉着气道:“她还会再来。”   玄武帝的目光紧紧的钉在景容身上,似是要将他穿透,他的眼睛微微抖动了一下,冷冷道:“阿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也是习武之人,自然能看出刚才那个要杀他的人在面对景容时竟手下留情,甚至不惜自己受伤。而景容,却不偏不倚这个时候出现。   景容倒也不卑不亢,抱拳道:“是皇后娘娘说要给皇祖母烧几件她心爱之物,又知臣与皇祖母亲近,定知道她最喜欢之物,所以便派了臣来取。”停了下,他微微抬起头,“皇上可有受伤?”   “无碍。”玄武帝的目光依旧逡巡在他身上,不减猜忌,甚至怀疑他来这的目的或许是因为太后的那份遗诏。思忖片刻,道:“既然是拿太后的心爱之物,你就进去吧。”   “是。”景容恭敬道。   景容进去后,玄武帝对身边的暗卫道:“将大殿的死尸抬出来,让人好好查查杀他们的手法出自何派,朕怎么看着这么怪异哪。”又道:“看着宸王,若是看到他拿出一份类似诏书的东西,便抢过来。而宸王,也不用留着。”   景容起先没有注意在暗处监视他的人,只是在思考刚才那名刺客。刚才那个人从他身边掠过时,不知为何心里蒙上一层熟悉感,可是他身边并没有接触过有如此武艺高强的女人。而那一掌,要是真的打在自己身上,他必然重伤,可她为何会突然收手,反而被自己所伤。是谁哪?   正思索着,眼睛余光不经意从一面铜镜上扫过,再一瞟,铜镜正好折射到房顶有人在偷窥他。他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一块玉佩,摸着上面的龙纹,唇际翘起一抹弯月般的弧度。   皇帝的暗卫保护皇帝没本事,监视人也这么无能。   不过皇帝对他可真不放心,不过是拿几件皇祖母的心爱之物就这般监视,反倒让他觉得自己像做贼一般。   慕雪芙负伤而回,景容这两掌打的不轻,若不是她有内力护体,此刻筋脉已断。   前胸后背两处,慕雪芙一边运气调理,一边暗骂景容竟出来坏她的事,还打伤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   “主子,您你这伤是谁伤的啊?”等慕雪芙运完功,紫夭迟疑的问道。见慕雪芙只是淡淡的瞄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现在外面正嚷着抓刺客哪,主子还是躺下来好好休息吧。”   慕雪芙点了点头,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她看向紫夭,道:“衣服和面具处理好了吗?”刚才她穿的那套衣服和面具都沾染了她的血,她怕有人根据血腥味会找到这。虽然之前在众人面前演戏,所有人都认为她虚弱不堪,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但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紫夭将床帐从玉勾上放下,“主子放心,都让我扔到云梦池里了,云梦池离咱们这很远,不会有人联想到这。主子还是安心睡一下吧,您刚受了伤,这些事就不要操劳了。”   晚间,慕雪芙刚睡醒,景容正好过来。见她脸色比早先还要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分颜色,更是怜惜。   “怎么更加虚弱?”   景容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却被她撇开脸躲开。   “不用你关心。”慕雪芙的心底原本对他就存着气,再加上今日他重创自己,虽然他也不知情,但慕雪芙这个人心眼小,还是怪在他的头上。   付出的温柔被这样冷冰冰的对待,仿佛是原本拿着一颗火热的心,却被人在深冬腊月里拿着一盆冰水从头淋下,将心里的火热浇灭。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收回手,稳住脸上的表情,道:“起来吃点饭,你太虚弱了,要补充一下营养。”   慕雪芙翻了个身,但一动又牵动身上的伤,背着景容,她抵住牙龈忍下疼痛,待疼痛减弱,方道:“不用你管,你快走吧。”   被浇灭的心又再一次被扔到寒池里,景容心口火大,不甘心道:“不让本王关心,也不让本王管,你想让谁关心,让谁管,让景寒吗?”他霍然站起来,胸口的愤懑如涨潮的海浪,一浪比一浪高,“算本王多余,本王就是对你掏心掏肺,怕也不如景寒一个拥抱吧。”话撂下,他便甩袖而去。   慕雪芙一皱眉,隐着怒气,赫然从床上坐起来,冲着景容的背影喝道:“景容你什么意思?我和你之前和景寒有什么关系?”   景容的脚步一停,转过身看着她,嘴边微微一哂,道:“你做过的事情你心里清楚,无需本王来说。”   慕雪芙掀开被子下了地,追了出去,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阵阵疼痛,此时她已火冒三丈,哪里还感觉到疼。   在院子里她拦住景容,怒视着他,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迸出火花。禀了禀气,她一笑,“我这个人素来糊涂,倒不知哪里得罪了宸王殿下。”   那面无人色的脸盘因这一笑而有了色彩,可是看着景容眼里却觉得是对他的讽刺。他的肩膀一点点起伏,手掌紧紧的握成圈,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隐忍不断的纠缠在一起。   慕雪芙听到他的拳头因死命的用力而出的“咯咯”声音,想起在宸王府的时候,如触碰到她的心弦,当即愤愤道:“怎么?你又想杀了我?好啊,我就在这,你现在就杀了我。”   上次他伤她,确实是失去了理智,他并不想伤她半分,可以那时他处于崩溃的边缘,连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不可控制。而此时慕雪芙的话同样也戳中他的心事,让他有种撕心的痛感。   景容指着慕雪芙,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景寒的事?那日我看见你和他抱在一起。还有,你背着我用避孕的香料,欺骗我那么久。慕雪芙,你我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你竟然如此骗我。”   慕雪芙眼睛瞬间睁得溜圆,她愣了下,没想到景容竟知道了她用的香料都是有避孕的功效在里面。一时,想反驳的话梗在嗓子眼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说中了?”景容的笑蕴着无尽的悲色,他眼眶一红,“你不愿为我生儿育女也是为了景寒吧,若是当初郎情妾意,为何你又要选择嫁给我?为何又要撩拨我的心,让我爱上你?”见慕雪芙无力反驳,他觉得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心里的怒火直穿到头顶,泛红脖子上的青筋欲爆,咬牙切齿,“慕雪芙,你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私会,你和花媚儿有什么区别?”   “啪”慕雪芙一巴掌扇过去,重重的打在景容的脸上,手心隐隐泛着麻,她噙着泪,勃然怒道:“景容,你说的什么浑话!你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我扣一顶红杏出墙的帽子,难道我在你心里就和那些娼妇一样的人吗?”   景容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打过,这一巴掌如此猝不及防,让他震惊住。他喘着粗气,与慕雪芙四目怒对,吼道:“难道不是吗?本王亲眼所见你和景寒在御花园搂搂抱抱,互诉衷肠,难道本王眼瞎了吗?”   “景玉宸,你混蛋!”   “是,我是混蛋,我不但混蛋,我还是个傻蛋。被你哄两句我就高兴的能上天,甚至我想只要你不与他纠缠,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可是你哪?你是怎么对我的?怪不得这么久我说要个孩子,你总是一副躲躲闪闪的表情,原来你从来就没想过为我生个孩子,更没想过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看你也是个傻蛋,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相信我,还怀疑我和别的男人有奸情,景容,我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   院子里两个人争吵着,一个比一个说的更狠,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让谁,自然是话越说越难听。   紫夭和越风站在门外,也不敢进去,却又十分担心。越风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紫夭,挠了挠头,为难道:“要不要进去劝劝,再这么吵下去要惊动人的。”   紫夭站在宫门的另一侧,听他说完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一扭身背对着他,拿越风撒气道:“劝什么劝,是你能劝得了还是我能劝得了。惊动人才好,让大家看看你的主子是如何欺负我的主子的。”她抱着臂,靠在墙上,“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你们男人每一个好东西。” 第二百四四章 景容挡剑   吵架无好言,景容将一直以来积攒在内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全部迸了出来,也不经大脑考虑,只顾吵得痛快,而且一定也没有往日里清贵高雅的宸王做派。 这幅样子,要是被爱慕他的女子看见,不定怎么不跌眼镜哪。   “慕雪芙,你真没有良心,你的心都掉进狗肚子里了吗?我全心全意对你,你对我做过什么?只有背叛!是,我没勇气在那一刻上前质问你们,你说我软弱也好懦夫也罢,我确实不敢。因为我怕事情真的如我想象的一样,我怕我心爱的女人对别人投怀送抱。可我为了什么慕雪芙?我还不是因为爱你!为了爱你,我什么都能容忍,哪怕我头上戴了顶绿帽子,我也能忍。”   这样盖棺定论让慕雪芙气的喘不过气来,这个男人口口声声爱她,可是却丝毫不信任她,这算什么爱?她愤怒的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但突然她就不吵了。只是低低的笑着,笑的很是讽刺,“难道你就如此不相信我吗?”   时间如静止一般,景容后退了几步,远远的看着慕雪芙。虽然他们相隔很近,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她。可是他却觉得那么远,仿佛咫尺天涯。他摇了摇头,眼中没有一丝光彩闪烁,似暗夜中没有星光的夜空,万籁过来,陷入宁静之中,“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从始至终,我们两个人,陷进去的只有我一个。你一直站在岸边看着我,看着我泥足深陷,然后随时都可以高傲走掉,而我却抓不住。”   一句话将她全盘否认,慕雪芙的心像是被人轻轻的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虽然动作很轻,却也疼。她承认,他们两个人景容付出的多多,他是真的在乎她,爱她。而她自己,也确实欺骗了他很多。她很自私,一心只想着报仇,总想着用完宸王妃的身份就还给他。但是后来一切都乎她的预料,她渐渐的喜欢上他甚至甚至   强忍着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掉下来,慕雪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不欲再争辩什么,她慢慢走向他,然后越过他向大殿走去。   哪知刚越过一步,突然间喉咙微甜,“唔”一声,手还未来得及捂上嘴,一口鲜血喷到地上。   一霎那,景容的脸色巨变,慌忙的抱住她,茫然失措道:“芙儿,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你放开我!”慕雪芙一手挥开他,可这一动正好牵动到受伤的地上。她捂着胸口,脸色惨白,额头上浮着一层晶莹的汗水,说话时嘴唇亦在颤抖。   景容慌张得仿佛连嗓子眼都紧的和针眼那么大小,看着她痛苦的捂着胸口的地方,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受伤了?”   “我说了不要你管。”慕雪芙一把推开他,沉重的脚步刚迈出一步又被他拉回来。   “我看看。”不由分说,景容扯开她的衣襟,看了眼胸前,又扯开后领,看了眼她的后背。前后两面各有一个掌印,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他留下的。   “是你?”景容惊讶得像是头顶炸了个响雷,直直的看着慕雪芙。   慕雪芙费力的推开他,拉扯好衣服,喘着粗气道:“是我又怎样?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抓刺客,难道你还想将我献出去立功吗?”   景容抓住她的肩膀,逼视她与自己对视,“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有武功?又为什么要去刺杀皇上?”怪不得那个刺客在面对自己时收手,原来竟是她。   “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放,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两个人僵持的争论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从黑暗的角落闪出一道黑影,拿着雪白的匕便冲慕雪芙的后背刺去。   白练一闪,与慕雪芙近如咫尺,她丝毫未觉,但光影闪过景容的眼,他不及多想,一把将慕雪芙推倒在地。而自己,却未来得及躲闪,胸口硬生生接下那一刀。   慕雪芙瞪大了眼睛,想喊却喊不出来。她踉跄而起,抱住景容,第一时间点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封住他的经脉,“玉宸,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刀。”   “因为我舍不得让你受一点伤害。”他笑着,抚摸着慕雪芙的脸,“别怕,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   “啊!啊!”行刺的人不敢相信那一瞬间生的变故,疯狂的叫了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早已神志不清的无忧公主。   “玉宸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是要杀她,我没想到你会替她挨刀。”景宛不住的摇手晃脑,她神色惶恐,半张着嘴巴傻傻的看着白色衣襟上渲染成一大片的红色。倏然,她死死的钉在慕雪芙脸上,指着她,道:“是她,玉宸哥哥是她,是她控制了我。她的眼睛会紫光,我和她一对视就什么都不记得。玉宸哥哥,她是妖女,你为什么要替她挡刀?”   她慌忙的跑到景容身边,想要扶他却被慕雪芙一掌催心打得老远,“你不许碰他!”慕雪芙阴狠的目光死死的钉在她的脸上,眼中紫光熠熠,控制不住心底的伤痛和恨意,“我真后悔不早点了结了你的命,留下你这个祸患!”   “你”景容震惊的看着慕雪芙眼中的紫光,想起以前也曾在不经意间在她眼中见过。只是每次那抹紫色都如同流星一般一闪而过,让他以为是错觉,他也不曾那么在意。电光闪石之间,他想起传闻中冥阴阁的幻梦仙子在杀人时其目光会呈现紫色。还有他在熊匡家捡到的那名女杀手的头,与她的质一模一样,而且她也有一缕断。   景容的身子一点点坍塌,慕雪芙扶着他,将他靠在自己身上。看着他眼中的震惊,慕雪芙抚摸着他的脸,“玉宸,你撑住,只要你撑住,我什么都告诉你。”她的泪不可遏止的滚落下来,双目婆娑,看不清他的容颜,可心底却看的清楚。   景容紧紧握住她的手,微弱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上,“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我爱你,玉宸,我爱你。”不用他问,慕雪芙已经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这一刻,她真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向他告白,恨自己为什么总是犹豫不决,怨自己为什么自己一次一次伤害他的心?她反握住景容的手,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笃定道:“玉宸,再没有任何人再我心里比你重要,此生,我只爱你一个。”   “终于等到这一句。”景容自兀笑着,像孩子一样天真的笑容,“但我怕是不能陪你走完这一生,可我又贪心,我们约定好,下一世,你还爱我好不好?”   慕雪芙泣不成声,拼命的摇头,“不,你要陪我走完这一生,不许中途退出,若你退出,我将永生永世再不见你。”她的手不知所措,胡乱的擦掉眼泪,“你不是想让我为你生孩子吗?只要你能撑过去,我就给你生。生十个八个好不好?我再也不骗你,再也不会向你隐瞒任何事了。玉宸,我求你不要丢下我,我只剩下你了,若是你也离开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一刻慕雪芙终于了解到自己的心意,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陷进去的不比他少。原来没有他,自己竟活不下去。   “好,我答应你,一定撑过去,到时你要为我生好多儿女,这是你欠我的,你要还给我。”景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断了线的风筝,他吃力的抚上慕雪芙的脸颊,想要舒展开她哭得扭曲的表情。他的手那样冷,如冰天雪地里的太液池上浮着的碎冰,触碰到她的脸上,引得一阵阵颤栗。   慕雪芙忍了忍泪,将景容扶着坐正,坚定道:“我不会让你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慕雪芙盘腿坐在景容身后,以手掌抵在他的背后,调动体内的内力和真气慢慢度到景容的身上。   紫夭和越风在景宛尖叫时就跑了进来,幸好这里偏僻,平时没有什么人,所以也不至于引来他人。   紫夭看着慕雪芙身上的涔涔汗水,担忧不已,“主子您身上还有伤。”   “我的伤和他的命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慕雪芙催动内力,加深了一分。但她一次功,原本的伤势就加重十分。喉咙处似有甜死汹涌,却被她死死的抵了下去。   越风平时虽憨厚,可对于伤害主子的人却视若仇敌,他目露凶光仇视着景宛,拔出剑对着她。复杂的目光看了眼慕雪芙和紫夭,心里如翻转的风轮,心思辗转。但在听到慕雪芙说到这句话时,原本的担忧也荡然无存了。看来,王爷没有爱错人。   一个大周期过后,慕雪芙慢慢睁开眼睛。运完这一次功,她费了不少体力,扶着景容也吃力起来。眼睛一瞥,看了眼紫夭和越风,吩咐道:“紫夭你去准备马车,越风你来背王爷,咱们回王府,留王爷在这治伤我不放心。”   “是,王妃。”越风干脆答应,又看了眼景宛,“王妃,那这个人哪?”他已经不愿意称呼她为公主,而只是用“这个人”代替。   慕雪芙阴森一笑,用衣袖将嘴角的血迹擦尽,“刺客窜逃,残忍杀害无忧公主,宸王来晚一步,无奈救不了公主,并与刺客纠缠打斗,怎奈刺客武功高强,宸王不幸受伤。” 第二百四五章 救治景容   景宛匍匐于地,向着景容爬行,她的眼眶蓄满泪水,殷红着眼球,“玉宸哥哥玉宸哥哥你不要有事玉宸哥哥”   她的手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景容的衣服,却被慕雪芙一脚踩在地上。慕雪芙用脚尖使劲一碾,恨恨道:“滚,不许碰他。”   手上的痛感恍若万丈利刀穿过,十指连心,火辣辣的疼痛直达心里。那是一种不可言喻的疼痛,仿佛被千斤重的磐石碾压。景宛废力的想要抽出,却使不出一丝力量。她脸上的肌肉犹如拧麻花一般扭曲的不成样子,却还是带着无边的恨意望着慕雪芙,“要不是你玉宸哥哥会受伤吗?你这个不详人,你只会害人,你怎么不去死?”她仇视着,怒吼着,将满膛的恨全部付诸在慕雪芙身上,“你害我被景宣玷污失去清白之身,你害我变成疯子,害得玉宸哥哥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你就是个吃人肉不吐骨头的魔鬼,你这样的女人怎配待在玉宸哥哥身边,怎配得到他的爱。你不配,你不配!”   景宛会清醒全有赖于景宗的谋反,那日事发突然,婚礼被暂停。也是那时,景宛拿下盖头,本满心欢喜的去看她的新郎,却发现新郎根本不是她的玉宸哥哥。那一刻,记忆如翻江倒海般席卷回来,她记起了所有的事情,也忆起了那天晚上慕雪芙和她说过的话,对她做过的事。可是她不敢当即拆穿这一切,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疯子,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所以她便继续装疯卖傻,只等着时机报仇。她本以为今夜是一个好的机会,可以趁着慕雪芙虚弱杀掉她。来到这正好碰到他们两个人吵架,于是她就躲到一旁伺机而动,可是她万万想不到玉宸哥哥竟推开了慕雪芙,用他自己的身躯挡下她的匕首。   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这不是她所预料的。   慕雪芙冷漠至极的蔑视她一眼,将景容交给越风,让他先抱着景容离开。等他们走了之后,一手拎起景宛,在她反抗时“咔嚓,咔嚓”两下掰折她的手腕,并将她抵在墙上。   月光寒瑟,朦胧的浮动在慕雪芙娇艳绝伦的脸上。她的脸颊苍白如纸,透着虚弱,只是一双眼,尖锐锋利,犹如墨黑森林中凶狠的苍狼,散发着玄铁般的冰冷杀意。   这样的眼神顿时让景宛生出无限惧怕,她惶恐而悚骇,一双沾着水汽的娇美明眸睁得溜圆,呼吸亦是仓促而颤抖。   此时她才回味起之前慕雪芙说的那句话,“刺客窜逃,残忍杀害无忧公主。”霎时,她的脸色陡然变得灰白,长大的瞳孔里布满了恐惧。紧紧咬着牙关,拼命摇头,“你不能杀我,我是公主,这里是皇宫。你要是杀了我,你也会没命的。你不能你不能”   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上拂过笑意,清晰的笑声从她的嘴里溢出,仿佛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慕雪芙一只手掐住景宛的喉咙,另一只手拍在她的脸上,看着景宛这多变多彩的脸,她嘴边含着笑,虽然她笑的温和,却暗藏讽刺,“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吗?”拍在景宛脸上的手慢慢下移停在她的肚子上,而扼住她喉咙的手又加了两分力,“那是因为你的肚子里有一个孩子,你和景宣的孩子。你是不是觉得最近腰围越来越大,还总是恶心呕吐,可太医却什么都查不出来?那是因为当初我给你们下的药就是让人查不出来。”看着景宛眼中无限扩大的瞳孔,心中升起几许快意,“知道我又是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吗?因为我想看看亲兄妹会生出怎么一个怪物。”   “不可能景宣怎么可能是我的亲兄弟?”   “那就要问问你的好父皇了,什么时候给你添了这么一个皇兄。你看你出了事他有斥责过景宣一句吗?不但将此事遮掩过去,还着急的把你嫁了,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那是他心爱的儿子,而你不过是个残花败柳。”   景宛像筛糠一样的哆嗦,这番话对她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她的眼睛像是要凸出来一般,狠狠的瞪着,“慕雪芙!你就是个魔鬼!你这么卑鄙,你会不得好死的。”   “我不得好死?或许会。但是你看不到了,因为我要你现在就死!”话音一落,慕雪芙五指发劲,直接插入景宛的胸口,一抽,扯出那血淋淋的心脏。   鲜淋而起伏的心脏托在她的手掌之上,景宛眼帘暴睁,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呼吸。   慕雪芙嫌恶的扔掉她的心脏,擦了擦沾染在手上的血迹,便追了景容而去。   回到王府,景容被安顿在床上,他已经昏死过去,仅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景容,你一定要撑过去,赵奕马上就会赶过来,他一定可以救你。”慕雪芙捧着他的手,想要将温暖传递到他的身上。他的身体是那样的凉,比往常都要凉,就仿佛生命在一点一点从他的生命中抽离。   她怕,她害怕,从内心深处的害怕,她怕连景容她都会失去。或许景宛说的没错,她就是个不详人,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痛苦的哀求伴着呜咽的哭声,她将他的手放在心口上,凄婉乞求,“玉宸,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事,我只求你这一件事,我求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求你了。”   心仿佛被千刀万剐,每一下刀刃都尖利无比,狠狠的扎在她的心尖上。她的泪淹湿了他的衣袖,沁到他手臂的肌肤。那滚烫的泪仿佛是绵绵不觉的细雨,亘古不停。   “玉宸,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你不要再这么惩罚我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赵大夫来了,主子,赵大夫来了。”红韶拎着赵奕的脖子一路轻功给他带回来,到了房间也不知轻重,一松手给他摔到地上。   赵奕本想破口大骂这个到他家问他是不是赵奕,然后就把他拎来的人,可一看房间里的情形,立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扶着追星的手起来,他跌跌撞撞走到床边为景容把脉又看了看他的伤口。须臾,那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了一下,“应该没有伤到心肺,所幸经脉封的及时,又有人给王爷运气,王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他迅速的开了一个方子,让人照着上面的抓药熬药。   慕雪芙的担忧没有一分减去,反而因为他的迟疑心中更加紧张,“不过什么?”   赵奕低低叹息一声,看向景容时眉宇间沾染着无可褪去的忧心和无奈,“只是伤口的位置以前也曾受过伤,再次重创,我怕他挺不过去。”停一下,他看向慕雪芙,“而且这心脏的位置也不同于比的地方,万一拔刀时牵动了那里的动脉,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不拔刀,多等一刻,危险就加重一分。”   慕雪芙脑子里一片空白,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周身仿若有无数针尖扎进她的每一寸皮肤,折磨得她遍体鳞伤。   “主子。”红韶离她最近,伸手去扶她,被她一手拂开。她眼神一定,膝行至床边,握紧景容的手,坚定道:“没有万一,不许有万一。他挺得过一次,就一定挺得过第二次。”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对慕雪芙来说就如在十八层地狱里煎熬。药喂得很费力,开始一点都喂不进去。后来慕雪芙用自己的嘴一点点度到景容的嘴里才勉强喝进去大半碗。平素她是最怕苦,可此时这药对她来说却淡而无味。   明晃晃的匕首半下插在景容的心窝里,慕雪芙颤抖着手去抓匕首的手柄,可刚一触碰到,她就仿佛触电般收回手。牙齿咬着手指上,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哭泣,无法抑制的哭泣哽咽。   有夜风穿堂而入,刮在她的身上,带来无尽的寒意。她猛一激灵,极力禀住哭泣,逝去眼泪,“赵奕你来拔刀。”   追星上前一步,“可万一牵动有个闪失,王爷他性命不保啊。”不是追星不尊重慕雪芙这个王妃的决定,而是他唯恐王爷出事。   慕雪芙深深的看着景容,眼中的光芒坚定如千年磐石,“我不能等了,他也不能等,多等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我不能让他处于危险之中。”   追星再道:“可是”   “人生就像赌博,怎都要赌一把。”慕雪芙注视着景容,一眼都不眨,“我赌他,也赌上我自己。若是王爷不幸,我亦不会独活。追星,到时将我们两个人安葬在一起,我要和他永生永世都不分离。”   虽是拿命去赌,但却让人肃然起敬,一时间,跟随在景容身边十几年的几人无不信服慕雪芙。虽然她嫁进宸王府一年多了,可他们也只是将她当作王妃来看待,与府里的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王爷喜欢。然而这一刻,他们是打从心眼里认定这位主母。   越风抓住追星的肩,“你要相信王爷,也要相信王妃。为了王妃,王爷也不会让他自己出事。”   追星抵住眼睛的湿润,沉重的点了点头,又朝慕雪芙拱了拱手,恭敬道:“谨遵主母之命。”   慕雪芙看向赵奕,定定道:“拔刀!” 第二百四六章 疯狂雪芙   刀拔出,万幸,没有伤及血管,慕雪芙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赵奕的又一句话,再次将她的心打入谷底,“虽然刀拔出来了,可王爷受伤太重,能不能脱离危险,就看他什么时候醒来了。”   一颗心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之中。慕雪芙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整个人都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就一直在床边照顾景容,不错眼的看着,只为等他醒来。   她身上的伤不轻,紫夭让赵奕给她开了药调理她的内伤。每次端来药,她不曾有过半分犹豫,一口气就会喝掉,也不再嚷嚷着苦。吃饭喝水,一样不落,她说她必须有足够的精力看顾在景容身边,她不能先倒下。   期间,玄武帝身边的徐寿亲自来了一趟,看了看景容的状况,又询问起那日到底生了什么事。慕雪芙只说是她在内室睡觉,后来听到打斗声才出了殿,当她出去时便看到无忧公主被人掏了心脏,景容与刺客打斗纠缠,只是因为她的出现,景容分了心,被刺客有机可趁,而刺客也趁机逃走。   慕雪芙说的合情合理,唯一的疑惑就是无忧公主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可是她人都已经死了,便也没有人知道。   徐寿了解的原委便回宫复命去了,留下来一大堆玄武帝赏赐的补药。   只是他前脚刚走,慕雪芙就让人将他带来的东西全部扔出去。她怕这些东西不但不会补身体,还会要人命。   徐寿复命后,玄武帝的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虽然因为这一刀,洗清了景容和刺客相识的嫌疑,不过为何那刺客就不能再加大一点力度,直接要了景容的命,也好过他再烦恼。   皇后站在大殿门外,听到徐寿的话,微微一笑,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她倒是很感谢那名刺客,杀了景宛,替她出了多年积压在心里的这口气。她这几日路过文贵妃宫殿时,听到里面传来的哀嚎,这心里不知有多舒坦畅快。   当年,她的孩子未出世就死去,她也是这样天天在宫殿里啼哭,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轮到她文贵妃了。   一报还一报!当真是痛快!   就这样过去了三天,景容没有一丝要苏醒的迹象。   三天的时间对生命来说显得微乎其微,可对慕雪芙来说却仿佛过了一生。每一个日夜,每个时辰,每一刻,她的眼睛都不曾离开景容一下,只为等到他苏醒过来。   可是到了第三天夜里,景容就起高烧来了。又是喝药又是针灸,连用酒精擦身的方法都试了,一点用都没有,高烧就是退不下来。   赵奕的神色格外凝重,眉宇间的担忧之色若融化不开的冰凌,几次欲言又止。   慕雪芙瞥了他一眼,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沉声道:“说吧。”   赵奕满目悯色,叹了口气,“这烧要是到了明天早上还不退,王妃就要预备王爷的后事了。”   春风微醺,徐徐清风透过门窗缓缓送进,伴着春光,照亮整个房间。这样光亮,但对于慕雪芙来说,眼前只有漆黑一片。她的眸光静如枯井,激不起一点涟漪,好像早就料到赵奕会如此说。   追星抓住赵奕的肩膀,痛心道:“不会的,王爷不会死,没到最后一刻你不许说这样的话。你是神医,你一定可以救活王爷,你快救治王爷啊。”   赵奕闭上眼睛,仰天长叹,“我若是能救治我会见死不救吗?我已经尽力,一切就要看王爷的造化了。”   越风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爷福大命大,老天爷收不去他的命。”   慕雪芙空洞的眼睛涣散如风,她坐在床边,抱住景容的头,手抚摸着他的脸,幽幽一笑,仿佛是一朵饱受摧残的芙蓉花,凄然笑道:“别怕玉宸,就算下黄泉,我也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上路。所有,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给你陪葬!”一瞬,明眸闪烁紫光,如万籁星辉聚在其中,她的眼中燃起熊熊烈火,放下景容,便如着了魔一般往外走。   红韶拦住她,“主子你要去哪里?”   慕雪芙的眼中只有噬血的杀意,一掌打开她,“滚!”   “主子您不能去啊,王爷还没到最后一步,赵大夫不是说了嘛,只要王爷挺过今晚就会好的。”白伊再次阻拦,拉住慕雪芙的衣袖跪在地上。   “我不管,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给他陪葬!”慕雪芙又是一脚踹开白伊,那疯狂的模样仿佛白伊就是她的仇人,“我要杀掉狗皇帝,杀掉所有的人,一个不留。”   “主子您冷静点,要是王爷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不知会如何心疼哪。”紫夭挡住门,抓住慕雪芙肩膀,用力的摇晃她,“主子您清醒清醒,万不可一时冲动,害了自己,害了王爷啊。”   “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他就要没命了,这个时候我当然要让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都死在他的前面,所有!”慕雪芙反手抓住她的手臂,瞠目欲裂,整个人无可抑制的疯狂,“挡我者死,你要是再不让开,我连你都杀。”   “慕雪芙,你能不能不那么自私?你的眼中心中是不是就只有杀人?”青琢扯开她的手,接着抡起一个巴掌打在慕雪芙的脸上,清脆利索。这一巴掌打懵了慕雪芙,也打懵了所有人。   “我真是对你很失望,从事情生开始,你就只顾你自己的感受,从来不考虑别人。你去杀皇帝,好,就算你成功了,你有想过宸王府上下这么多人都要为你背负弑君的罪名。所有人,追星,越风,流云,宸王府后院的妻妾,所有的家丁、侍卫、奴仆,都要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眼泪簌簌而落,青琢深深的呼吸一下,“主子,这么多年我们五个陪着你一起长大,我们敬重你,尊崇你,不敢说与你情同姐妹,也算是生死与共。为了你,我们五个就算付出生命都在所不辞。可是你今天却对紫夭说出这番话,真是让人寒心。”   “青琢,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无法冷静下来,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仿佛是有了泄的窗口,慕雪芙憋在心里几天的眼泪终于释出来,“我等不下去了,他要是再醒不过来,我真的要疯了。”   青琢一把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主子,王爷他会醒过的,为了你他也会醒过来。”   慕雪芙抱着青琢呜呜的哭诉,似泄一般,恸哭不能自已。   赵奕趁她不注意,用银针扎了一下她的安眠穴,这才让她安静下来。   “王妃不眠不休数日,又一直紧绷着神经,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再不休息,我怕她真的会疯。”赵奕叹息的摇了摇头,此时在他眼里,这夫妻俩就是一条命,一个若是死了,只怕另一个也不会活着。   众人忙着照看慕雪芙,谁都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眼珠也滚动了两下。   青琢他们在景容床边又放了一张软塌,将慕雪芙睡在上面。这样一来方便他们照顾,二来王爷若是感知到王妃就在身边,兴许凭着这股毅力能苏醒过来。   如此,大家忙了一夜,一遍又一遍的为景容喂药、降温、试温度   东方既白,黑夜正徐徐隐去,破晓的晨光唤醒沉睡了一夜的生灵。天际拢着一层淡淡的青白,旭日将升。景容的烧终于退了,大家皆松了一口气。松弛过来,疲倦袭来,不知不觉困意涌上,众人或是趴着或是靠着或是坐着都沉沉的睡去,此起彼伏呼吸声游荡整个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景容的眼珠转了转,然后慢慢睁开。沉睡了很久,大脑一片空白,过了良久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头一歪,他便看到慕雪芙,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实在是不能想象同床共枕这么久的妻子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幻梦仙子,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可是,无论她是谁,他都爱啊。   忆起昏迷前她说的话,景容翘起嘴角,他记得她说她爱他。不过很快他脸色又沉下来,他的妻子身上有这么多秘密,他竟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无能,还是她没有真心的当自己是丈夫?   “咳咳”   憋不住,景容咳嗽了两声。   慕雪芙瞬间睁开眼睛,如迅雷一般看向床上。转目看到床上的人睁开眼睛正看着自己,她的心在那一刻如开满了鲜花一般怒放,掀开被子飞奔过去,“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这一声惊醒了所有人,看到王爷醒来,大家都喜出望外。赵奕为景容诊完脉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王爷的命算是捡回来了,只要耐心调养,便无大碍。”   慕雪芙握着景容的手,一直不放,连眼睛都没有从他脸上挪开一下。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任凭一连串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也不眨一眼。她怕一切都是梦,只要她闭一下眼梦就会醒来。   终于,无声的饮泣慢慢变了调,她再也忍受不了,趴在景容没受伤的一侧,哭的泣不成声。 第二百四七章 欺骗利用   众人识趣,将空间留给他们,纷纷离开了房间。   景容从未见过她如此哭过,有些吃惊,却也喜悦。   吃力的抬起手摸着她的脸颊,“这么哭下去我的伤口都被你浸湿了。”他的声音很沙哑,如嗓子里含着一口沙子。   慕雪芙连忙抬起头并查看事都真的浸湿了他的伤口。   “怎么我昏睡了一回你倒成了傻子?”景容失笑,掐了掐她的鼻头。笑着笑着,他就不再笑了,手抚上慕雪芙的脸,神色黯然,低喃道:“其实不是你成了傻子,而是我,一直都是傻子。”   慕雪芙喉咙一紧,嘴巴半张半合,低下头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你先休息吧,等你痊愈我再将事情的原原本本告诉你。”   她欲抽身离开,被景容一把拽住,虽然身体虚弱无力,可拉住她的力气还是有的。只是这么一动,伤口自然被牵动,虽疼,但却不及他急迫想要知道真相的心。   “别走,现在就告诉我。”   慕雪芙坐回他身边,低头揉搓着衣袖,“对不起玉宸,一直以来我都在欺骗你,我满口谎言,没什么真话。”   拽住她的手一颤,景容慢慢收回,他的神色极其落寞,似一缕孤寂的暗夜,“告诉我,你是谁?是左相府的小姐还是冥阴阁的幻梦仙子?”   慕雪芙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眼景容,又看向别处。她微微扬起下巴,“我是镇国将军慕麒英的女儿,十几年前的那场灭门我幸免于难,活了下来,被慕昭霖所救。他收养了我,将我带回府,七岁我去了冥阴阁拜冥阴阁阁主为师,一年多前回京嫁给你,开始我的复仇。我们大婚的第二天,我便开始行动”   慕雪芙将所有事一桩桩一件件的讲出来,景容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自问一向也称得上是心狠手辣,城府深沉,可和她一比,却觉得自己实在太天真。每件事她都算计的那么好,而自己不但半分不疑她,反而还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慕雪芙将所有事交代清楚后,看着景容问道。将藏在心里的所有话说出来,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是,我从未见过比你再可怕,再有心机城府,再阴狠狡诈,再居心叵测的女人。”景容斩钉截铁道。   他深深的盯着慕雪芙,“居然把本王耍得团团转,你还是第一个。”   慕雪芙低下头,默不作声,心中惭愧,也没什么好狡辩的。   撇开脸,景容疏离道:“你出去吧,我不想见你。”   慕雪芙猛然抬头看着他,“你刚醒来还需要人照顾。”   景容似有不耐烦,看都不看她一眼,大声道:“我让你出去。”   慕雪芙知道他此时怪罪自己,抿了抿嘴,站起身,“好,我让其他人来照顾你。”   她走后,景容慢慢睁开眼,盯着头顶垂下的纱幔呆。   原来她竟是镇国将军慕麒英的女儿。   当年他年岁尚小,对镇国将军一案不甚熟悉,只知道镇国将军因通敌叛国被全家灭门。那时他很敬仰镇国将军,觉得男儿就应该像他那样,听到这样的消息,唯觉得很是惋惜。   只是没想到十几年后他竟娶了他的女儿。   心里像是有一根绳子在不断拉扯,搅得他错乱如麻。与慕雪芙做了近两年的夫妻,以为很了解她,可现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原来,他竟是个傻子,不但傻,还瞎了,聋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她算计了一件又一件,将朝堂搞的天翻地覆。她杀了一个又一个,她那双手上沾染的血迹简直比护城河里的水还要多。   他真的很难想象那样柔弱纯美的女人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成另一幅面孔。   成婚的第二天就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害得他忙了一个月查无所获,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之后平郡王案,也是她一点一点引导自己查出顾明旭,然后她又到牢里造成顾明旭畏罪自杀的假象。再加上后来的花德妃母子之死,怀王和宁王花轿互换,景宣和景宛,季修,景宗,还有那些被杀的文臣武将,全都是她一个看上去弱质纤纤的女人做的,真是让他叹为观止,不觉为他的妻子鼓掌叫好。这样的心机,这一连串的阴谋,一环环的杀招,他都自叹不如。   而她做了这么多事,他这个枕边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他觉得这是对他最大的讽刺,简直是可笑至极。   不过他也很佩服慕雪芙,能在杀完人之后若无其事一般谈笑风生,好似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这样的心态,不负她妖女的名声。   景容紧握着拳头,双眸幽如深水,浪花溅飞之下是涌动的暗流。他愤怒,整个胸膛里满是怒火拱烧,欺骗,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欺骗,从嫁给他开始,所有的一切,她都在骗他。他就像是个傻瓜一样,一步步跌入她制造的陷阱里,然后不顾一切的爱上她。   她一定在暗地里笑话他吧,笑话他连身边人都不看清还妄图想要得到天下。   可是越是愤怒,他的心就越痛。   慕雪芙知道景容不想见她,便吩咐明挽心在一旁伺候着,他刚苏醒过来,身体还不济,追星几人也没有女人细心妥帖,算来算去也只有让她去照顾着。   她每天都会向赵奕询问景容的状况,知道他一点一点的康复起来,心里轻松了许多。   她不敢去见景容,不是因为怕被他撵出来,而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他。   景容躺了几日,终于能坐起来。明挽心喂他喝完药准备离开时,被他叫住,“若是有人欺骗你很多事,隐瞒了你很多事,你说那个人他是否爱你,心里是否有你?”   明挽心清婉的容颜徐徐扬起一抹如轻云出岫的笑意,“自然是没有,爱不允许欺骗。有了欺骗,就不算爱。”   景容看向她,认真的凝视着,“你爱本王吗?”   明挽心一愣,看着景容有几分出神,旋即敛容垂睫,“妾身很爱王爷,只是王爷从不在意。”   景容轻轻一笑,转过头不再看她,却道:“可是你不也有很多不足与本王道的秘密吗?那难道就不算欺骗吗?”不容明挽心再说话,他挥了挥手,“下去吧,本王的伤已经快要痊愈,以后不用你伺候喂药了。”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景容一人,他从枕头底下拽出一个荷包,手指轻轻的抚摸上面那不算精致的绣纹,抿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在那一天听到想听的话,可是,此时他却不敢肯定,她说出那番话时是因为真的爱他,还是因为感激他为她挡刀。   想起那一日,萧漓来看望景容时他们两个人说过的话。   那时他刚刚能坐起来,靠在软枕上,正巧萧漓问到慕雪芙,他便直接说了,“阿漓,你知道吗?慕雪芙并不是慕昭霖的女儿。”   萧漓喝茶差点没呛着,端着茶杯,看着他,疑惑道:“不是慕昭霖的女儿,那她是谁?”   与萧漓相比他稳重多了,淡淡道:“她是镇国将军慕麒英的女儿。”   “她是慕世伯的女儿?这太难以置信了。”萧漓久久不能从诧异中回过神,猛然咂了咂嘴,咧着笑道:“这要是真的,我爹得高兴坏了。”说着就起身要走,“我得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爹,他一准亲自跑来一趟。”   “坐下,我的话还没说完哪。”他皱了皱眉,喝令住萧漓那股兴奋劲。哂笑一下,道:“她的身份不止这么简单,她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幻梦仙子,就是冥阴阁的那个妖女。她回京,嫁给我,都是为了复仇。”   “复仇?为了当年镇国将军府被灭门而复仇?”萧漓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肃然而认真,倒吸了一口气,端然直视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一年多京中生了很多离奇的案件,都查不出凶手,而根据作案手法,很像那个幻梦仙子杀人的手段。难道这些事都是她做的?”   他颔默认,道:“还远不如此,平郡王案,花德妃母子,景宛,景宗,全都是她的杰作。”   萧漓瞳仁一缩,脸颊抽了抽,“她要报仇找昔日害过她镇国将军府的人也算合情合理。可花德妃还有景宛景宗与这件事没有干连,为何对他们下手?”   “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的仇人害的她家破人亡,她就也要对方家破人亡。”慕雪芙没有说,但景容一思忖,就清楚她心里想的。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一种人,自己受了伤,也要让别人尝尝那种痛。   萧漓眉宇间拧成“川”字,“一时,我还真是难以将像表嫂那么柔质纤纤的女子和杀手联想到一块。”一停,看着他,“你和她因为此事闹别扭了?”   “她骗了我将近两年。”   萧漓道:“咱不说别的,若是你是她,家破人亡,你会怎么做?”   他微微怔愣住,半晌道:“若我是她,必然也要手刃仇人。”将心比心,若是换成他,或许比她更狠。他蹙起剑眉,“可她一直都在欺骗我,利用我,我真觉得在她面前就像个傻子一样。”   萧漓耸了耸肩,“她有她的苦衷。”萧漓认真起来,“阿容,我只问你,你爱她吗?” 第二百四八章 奸细浮出   萧漓的问题引得他笑起来。 他当然爱她,如果不爱就不会因为被欺骗而心痛。   他的笑声已经说明了一切,萧漓苦笑道:“你和她,存在着欺骗,可是如今她向你坦白,不也证明她在乎你吗?两个人相爱很不容易,就拿我和纤语来说,我们想走到一起,这中间不知会有多少阻力。可我不管那些,我认定了她,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和她在一起。我相信你很爱她,如果爱她,她这不得已的隐瞒,不得已的欺骗,你就不能原谅吗?”   目光闪了闪,景容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摸着手中的荷包,微微笑了笑,“是啊,无论你做了什么,到最后我都会原谅你。可是,芙儿,我还是气你。”   慕雪芙站在大门外,遥遥的看着里面紧闭的门,她站在这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却未有勇气踏进去。看到一抹藕粉色衣衫从眼前一闪,她一转身,便离开了。   明挽心捕捉到她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已经关上的门,嘴角扬起一抹和婉恬静的笑容。   慕雪芙刚回到院子里,金露就抱着一只鸟迎了进来。她一看,是凤舞。许是凝馨夫人有话递给她,忙问道:“它说了什么?”   金露拿出一张揉成细管的纸条,是凝馨夫人绑在凤舞上带来的。   金露道:“凝馨夫人说有人给皇上飞鸽传书,但恰巧那时文贵妃闹得厉害,皇上就去了文贵妃宫里,她待在龙寰殿正好遇到飞鸽落入,现飞鸽脚上有东西,便打开看了下。谁知道这内容却是和主子有关系,她不敢耽误,放走了飞鸽,便让凤舞来给主子通风报信。”   慕雪芙打开纸条一看,倒吸了一口气,上面写着:宸王妃慕雪芙实乃叛贼慕麒英之女,也是冥阴阁阁主四大徒之一的幻梦仙子,近年来,朝中多起官员被杀案都是其所为。   “我的身份暴露了。”慕雪芙慢慢走进大厅,手中的纸条被她攥出褶皱。她的目光游离起来,有些慌乱。   紫夭惊诧道:“主子不是只给王爷说了此事吗?是谁偷听了去?”   慕雪芙摊开手,看着上面的字,道:“宸王府人多口杂,或许被有心人听到。”认真在看了看字,她眉头一皱,“我怎么觉得这字在哪见过?”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她将纸条递给紫夭,“去给王爷送去,他会处理的。”   紫夭想说为什么主子不亲自送去,现在王爷和主子的关系有点僵,现在因为这纸条来缓解,也不失为一个缓和点。可主子,却让她送去,这不是错过一个和解的机会嘛。   青琢见她犹豫不决,给她打了个眼色,让她赶快送去。   紫夭暗自瘪了瘪嘴,照着慕雪芙的吩咐去了前院,可一路上心里还是在不断的嘀咕,直到看到越风。   越风见她过来,心中一喜,忙不迭跑上前迎接,“你怎么来了?”   紫夭斜了他一眼,将纸条给了他,“喏,这是我家主子给你家主子的。”   越风接过,小声道:“什么你家我家,咱们不都是一家吗?”他看着紫夭,“你骗了我,我都没和你计较,你怎么还生我气。”   紫夭轻哼一声,抬手戳着他的胸口,“谁说我还生气,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只是我说到底都是女孩子,你不主动去找我,难道还要我主动来找你吗?真是个呆木头!”   越风握住她的手,喜滋滋道:“那就是说我们和好了?”   紫夭皱了皱眉头,“谁和你和好了?想到倒美。”她抽出手推着越风,“赶快将这纸条交给王爷,这是正事。”见越风走几步就回一下头看她,她似是不耐烦的冲他挥了挥手,“还不快点,要是主子和王爷和好了,我再来找你。”   越风一听,眼睛一亮,猛地点点头,便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紫夭看着他跑进去,轻笑一声,“真是个呆子,不过也蛮可爱的。”   景容看完纸条,俊美的脸闪过阴鸷,隐藏在宸王府的奸细终于露出水面了。   良久,他吩咐道:“本王服药的时候到了,将明侧妃请过来。”   景容倚在引枕上,深衣微敞,看着温婉微笑的明挽心走进来,嘴边勾起一抹微浅的笑意。   明挽心拿着药碗想要喂给他,却被他截住,“太热,先放在一边吧。”   青白瓷碗中的药汁乌黑如墨,泛着氤氲的白色雾气,明挽心迟疑一下,看了眼景容,看他点头示意,便放在了一边。心里思忖着,王爷不是说不用她再来伺候,怎么又吩咐她过来。   景容指了指一旁的绣墩,让她坐下。   景容似漫不经心问道:“你嫁进王府几年了?”   明挽心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及,愣了下,回道:“回王爷,妾身进府已有五年。”   “这么久了。”景容眉头微微涌动,看向明挽心,上下打量着她,深邃的目光闪过冷冽的光弧,“在本王心里你一直都是最温和婉约不过的,就像是一朵无意争春的高洁梅花,安静的在那里绽放。以前本王心里烦了也愿意到你那去坐坐,喝杯茶,听你抚一曲筝,心境也安宁不少。”   明挽心含着笑,低一低头,道:“如果能让王爷宁心,那妾身也算还有些用处。”   景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片刻,道:“你自然有你的好处,不然本王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这王府里,从前没有王妃时,花媚儿飞扬跋扈,本王怕她欺负,去你那的次数比她多。虽然本王未曾宠幸过你,但在众人眼中本王待你还是不错的,也因此她也不敢难为你。后来有了王妃,本王再未在任何人那留宿。也只有你,本王去你那吃了一次饭,还带你去了江南,再有那次和王妃闹别扭,又去了你那一次,还冒犯了你。对了,还有一次,本王为了气她,带你去宫宴,在她面前假装宠爱你。不过每次,王妃都会不高兴,醋意大,”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想起慕雪芙吃错的样子,不自觉面庞浮上一抹笑容,“因为你,王妃也和本王争吵过,说你在本王的心里和别人不同。其实是本王知道她爱吃醋,所有才会每次都选择你来激她。”转目看向明挽心,温柔的目光瞬间化为淡然,“知道本王为何在众多姬妾中选中你吗?”   明挽心的心涩涩苦,就像是吃了黄莲,连喉咙都散着苦味。她摇了摇头,“妾身有自知之明,王爷从未在意妾身一分,王妃的醋一直都吃错了。”抬起眸定定的凝视景容,她道:“只是妾身也很好奇王爷为何选中妾身。”   景容道:“因为本王一直觉得你是王府里头脑最清醒的那个人,你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清楚人心,知道什么该得什么不该得,不会痴心妄想,更不会自作多情。本王不希望再利用之后还有自找麻烦,而你,是最好的人选。”   “王爷这话,妾身真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明挽心戚然微笑,神色中有浅淡的寞落痕迹,她将额头的碎捋到耳后,低低道:“有时一个人太清醒并非是好事,都道难得糊涂,妾身倒希望自己糊涂一些,傻一些。”   “女人真不应该这么清醒,糊涂一点,对别人好,对自己也好。”倏然,景容的目光锐利如利箭直射在她的身上,凌凌道:“本王真希望你是我宸王府里绽放的梅花,永远不争不抢,径自绽放,那本王还能欣赏几分。可本王高估你了,你终究不是圣洁高雅的梅花。是人都有,你也不能违例。但是本王宁愿你和花媚儿,和罗纤纤她们一样,起码她们真实自我,也好过你整天带着虚假的面具,虚与委蛇。”   明挽心心中一惊,慌忙跪下,“妾身不知王爷此话何意,妾身对王爷从来都是真心相对,未有半分假意。”   景容冷淡的看着她,微微一哂,讥笑道:“本王身边一直都有奸细,这本王知道。只是那奸细太过奸猾,行事又异常小心谨慎,令本王一直都抓不到。可是啊,今日本王才知道,原来藏匿在我宸王府的人竟是你明挽心。真是让本王始料未及!”   明挽心面色青白交加,怔然盯着景容,矢口否认,“王爷一定是搞错了,妾身从来不是什么奸细。妾身对王爷爱慕有加,怎么可能会会背叛您?王爷,王爷您要明鉴啊。”   她膝行至景容身边,试图拉住他的手,被景容甩来,“明挽心,你一直都隐藏的很好,好到本王觉得这王府里谁都可能是奸细,唯独你不能。可事实却让本王杀闪了眼,原来你这么深藏不露啊。本王委实是好奇,你说你这虚伪的面具戴了这么久难道就不累吗?”   “王爷说妾身是奸细,敢问有什么证据吗?”明挽心瘫坐在地上,看着景容问道。   景容清冷的面庞沉如暴雨前阴沉的天色,一挥手,将一小团纸扔到她的脸上,“你看看这是什么?”看着她打开纸条看见里面的内容而颤抖的手,冷然道:“去岁王妃寿辰,你曾当场献艺书字,本王记得你的字迹,与这上面的一模一样!还有这纸,徽州宣纸,是年节的时候,本王赐给你的。本王知道你喜欢练字,所以独独将这纸赐给了你,这王府,你是独一份。你可还有话要说?” 第二百四九章 未减一分   明挽心拿着纸,面容就像是被抽干了血,面无血色。她摇晃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不是的不是的,妾身没有做,妾身没有”   “本王刚拿到时也觉得不可置信,想着是不是有人蓄意害你。”许是坐的累了,景容歪了歪身子,将一个靠枕放在胳膊下,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   明挽心眼睛一亮,顺着他道:“这等大事妾身怎么可能会知道,妾身实在是无从知晓的。”   “哦?是吗?”景容连声冷笑,扬了扬脸,“这件事王妃只告诉了本王,再有知道这事的就是王妃身边的几人,但她们是不可能说出去的。后来本王再一想,那一日萧世子来时本王告诉了他,只是他虽然平素玩世不恭,但却不会乱说。而那一日,本王记得与萧世子说话时,你端着药站在门外。当时你说你是刚到,可是谁知道你是不是站在门外将所有事情都偷听了去?本王思来想去,这事除了你还是你做的。”   无从狡辩,明挽心不再反驳,她轻轻屏息,发髻间插着的一只绿梅迎春玉步摇上的流苏微微晃动,“王妃是罪臣之女,还是个妖女,这样的女人留在王爷身边实在太危险了。妾身为了王爷,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希望借用皇上的手除掉她这个祸患。妾身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王爷您一定要了解妾身这份为您的心。”   “你倒是说的理直气壮,好像你这个奸细是为本王做事,所有事都是为了本王。”景容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仔细端详着她,“皇上可真会选人,你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个奸细。”   明挽心的面色清冷而坚毅,不复往日温婉柔和,直视着景容,道:“王爷真的要将王妃这样危险的人留在身边吗?她的身份,很可能会害了王爷。王爷为了自己为了整个宸王府,应该将她的身份向皇上坦白,皇上看着您大公无私的份上,也不会为难您。”   景容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道:“危险?难道你不危险吗?你潜伏在本王的王府里这么多年,不比她更危险?”   似喉咙哽住,明挽心的神情并不好看,她低眉敛容,道:“妾身虽是皇上派在王爷身边的奸细,可妾身并未做出对不起王爷的事。这些年王爷的一些事,妾身不是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可是因为妾身爱慕王爷,所以妾身并未告之过皇上。妾身不敢说对王爷有多么情深意重,但妾身从来没有害过王爷啊。”   “那你的意思就是本王还要感谢你喽?”景容向后靠去,抱臂睥睨,“明氏,本王真是看错你了。本以为你是一只柔弱温顺的小绵羊,却没想到你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其实你在王府作祟不是只有这一次吧?潘启昊陷害王妃也是你指使的吧?若是现在你想通风报信揭露王妃的身份,本王还信你是为了怕本王引火上身,可为何以前你就针对王妃哪?”   “为了什么?王爷不知女人的妒忌心就可以让一个女人疯狂吗?”明挽心冷笑一声,颦眉松开,“妾身也是女人,和这王府里的所有女人都一样,渴望得到王爷的怜惜疼爱。可是啊,王爷的怜惜疼爱都给了王妃一人,妾身嫉妒啊。记得那一次王爷带着妾身去了江南,您不知道妾身有多高兴,您只带妾身去,连王妃都没份。妾身想着趁着这样的机会,王爷您或许会宠幸妾身,但您没有,连一点亲密的举动都没有。后来您生病了,妾身照顾着您,虽然您当时病入膏肓,可那一刻妾身却很享受,因为第一次妾身可以离您那么近。可是好景不长,很快王妃就来了。她可真霸道,以来就抢了妾身的位置,不让妾身照顾你。不过妾身得承认,王妃很有本事,请来了个神医,几日便让王爷康复。妾身也欢喜,只是看见您的眼中只有王妃,妾身的心里失落极了。”   眼泪滑落,她吸了吸鼻息,接着道:“看着您和王妃恩爱,妾身既羡慕又嫉妒,可是妾身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硬生生的挺着。您知道那种明明心里难受得要死,可还是要强装着贤淑样子的感受?看着你们恩爱这还不算什么,让妾身最伤心的就是王爷您说除了王妃谁都不会碰,而妾身,只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   说到痛处,心揪成一团,明挽心痴痴的看向景容,“从那时起妾身便知道,对王爷而言,妾身不过是个工具,用来让王妃吃醋的工具而已。也是从那时开始,妾身知道,除非王妃死了,否则王爷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妾身身上。”   “所以从江南回来,你便迫不及待的设局陷害王妃?”对这种打着爱他的旗号却在做伤害他的事,这种人,景容很不屑。   “没错,妾身无意中发现他和花媚儿的奸情,便威胁他反诬王妃通奸。他怕连累花媚儿,不得不做。”明挽心果断承认。   “那为何到最后花媚儿不敢说出幕后指使?”   “妾身知道光威胁是不够的,便向他们亮出了身份,说这一切都是皇上吩咐的。花媚儿为了她娘家不会被皇上怪罪,自然不敢供出妾身。凭一己之私保全家安宁,她死得其所。”   景容阖上眼睛,轻轻吁出一口气,如暗光月色下的一缕轻云,叹息道:“温柔如水的表象下面潜藏着一颗心狠手辣的心,女人啊,真是不可貌相。”   明挽心轻轻的笑出声,“妾身的心狠手辣不及王妃半分,王爷不是也一直没有看透吗?论虚假,对比王妃,妾身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景容霍然睁目,眼中有怒火在窜烧,他的声音如浮在冰池上的碎冰,冷冽道:“她不是你能置喙的。”一转脸,不愿再看她,“回到你的绾青阁去吧,本王会赐你一杯酒,让你痛痛快快的上路。”   目光似贪婪一般游离在景容那张清润俊美的脸上,明挽心叩首在地,“夫要妾死,妾不得不死,只是妾身临死前想再问王爷一句话。”   “有什么你就问吧。”景容满足她这个心愿。   “即便王妃欺骗了王爷,王爷对她的爱是否还是一样义无反顾?”   “是,虽怨她,但爱,却从未减过一分。” 第四卷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二百五十章 相依为命   溶月皎洁,淡淡月色拢着缥缈的云雾悬挂在夜空之上,身边罗布着细碎耀眼的繁星,恰如一颗颗晶莹和闪光的宝石。   这样宁谧而美好的夜晚,清风徐徐拂来,仿佛女子柔软的手抚摸在脸颊。   慕雪芙仰望着天空,繁乱的心在那星月闪耀之间,慢慢安定下来。   或许她不能再这样躲避下去,应该勇敢的去面对景容,不管他是以何种态度,也好过现在她在这茫然无知的等待。   等待,她在等待什么,是等待他的原谅,还是等待他对自己的彻底决绝。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受到心里没底的感觉,原来是这么折磨人。就像是有人告诉你会来杀你,却没告诉何时来,用什么手段杀你。   听到有脚步走近,她以为是紫夭又进来催促她用完膳,可是她实在是没有胃口,也吃不下,便道:“我不饿,那些饭菜你们吃吧。”   “你是想饿死自己吗?”   慕雪芙猛然回过头,目光中满是惊喜,一瞬,眼睫缓缓垂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玉宸。”   景容在她身边坐下,半个身子向后仰靠,深沉的看着慕雪芙,仿佛是第一次见面,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着。   被他这样看着,慕雪芙浑身都不自然。她侧过身子躲闪他那探究的目光,心里七上八下,砰砰的乱跳。   “你骗的本王好苦啊!本王这几日都在想,是什么让本王遮住眼睛,连枕边人都看不透。”景容终于说了话,将静默的气氛打破。他扳过慕雪芙的身子,手摸上她的脸,眯着眼睛道:“是这张脸?”手慢慢下滑,顺着脸颊,一路从脖子、肩膀、手臂滑落。他含着一抹苦涩的笑容,黯然道:“对,就是这张带着面具的脸,让本王什么都看不清。”   慕雪芙心中一紧,如绷着一根弦,“你恨我?”   恨她吗?怎么舍得?可是却可恨。景容霍然坐了起来,一臂将她囚禁在怀里,手扣在她的后脑勺,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说你可不可恨?”   慕雪芙直直的凝视着他的眼睛,支支吾吾,“我”   “你可恨!”景容咬牙切齿,“你这个可恨的女人,你算计了本王。”   面对着景容,慕雪芙心慌,她垂下目,道:“我虽对你有算计,可我从没想过伤害你。”   景容用力的捏着慕雪芙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你想着离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慕雪芙呆愣住,看着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景容幽幽一笑,放开她的下巴,见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红印,又心疼不已。他轻柔的摩挲着,“你这个女人就会让我生气。”轻轻叹了口气,“你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什么吗?我说过,我们是夫妻,有任何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你无需隐瞒,无需欺骗,更无需利用,因为你想做什么只需要告诉我,我都会为你去做。你以为我只是嘴上说说吗?”   慕雪芙动容,伸手抱住他,“玉宸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骗你,对不起。可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一滴泪滴到他的手上,滚烫的沁入他的肌理。慕雪芙灼灼的看着景容,“我是罪臣之女,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而你,是清贵高华的宸王爷,我怕我说出我的身份,你会看不起我。”   景容突然想起有一次她问过他如果她是叛贼之女会怎么样,现在想想自己却从未怀疑过,也是够傻的了。   “雪芙,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记得,你说不管我是谁的女儿,叛贼也好,逃犯也罢,你都只要我一个。可是”   “可是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在意。”景容悲哀的看着她,心中酸涩。   “我在意,我当然在意,正是因为我在意,所以我不敢。”慕雪芙捧着他的脸,四目凝视,“我是一个行走在地狱里的人,我怎么敢让你陪同我一起走。我的人生黑暗无光,而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我怎么能让你舍下明亮进入我的黑暗之中。”放下手,慕雪芙软下身子,“我不能,我不能。”   “慕雪芙,你真的很自私,只顾你自己的感受想法,却从来没问过我。你没问过我是否愿意陪你走,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进入你的黑暗里。”将她温柔的抱入怀里,景容低沉的声音缭绕在她的耳边,“慕雪芙,我景玉宸这辈子算是栽你手里了。即便你的世界原本没有我的位置,我也要硬挤进去。我这人也很自私,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必须进入你生命中。”   “玉宸”心中大动,慕雪芙眼中蓄满了泪水,用力的抱紧他。   这温暖的怀抱是她所有的依靠,再也抑制不住,慕雪芙趴在景容肩上放声大哭起来。像是将这十几年憋在心里的眼泪全都泄出来,一哭就是半个多时辰都不停歇。   景容抚顺她削瘦的后脊,心疼不已,哪里还有半分怒气。这女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打不得,骂不得,让他生了这么多天的气,原本想着好好教训一下她,可这眼泪一来,他哪里招架的住。罢了罢了,还计较什么?他原本在面对她时就已经输的彻彻底底,根本不介意在输下去。况且,若是能一直输下去,他甘之如饴。   哭声慢慢变小,景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抵着她的额头,郑重其事问道:“芙儿,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坦白的告诉我,不可以撒谎。”   慕雪芙看着他,抽噎了下鼻子,认真道:“我不会再骗你了。”   “那日你说你爱我,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因为我替你挡刀你感动所以才说的?”景容问的轻松,脸上也无一丝表情,可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慕雪芙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凝视着他,,眼中清朗一片,“玉宸,我一直都爱你,只是我不敢承认,也不敢说。无论有没有这次的事,从始至终我都爱你。这个爱,我一直隐藏在心底,连我自己都忽略了,可也因为这一次,它冲破出来,让我知道自己的心意。玉宸,我爱你,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细水长流。”   景容的目光明澄如一汪清潭,里面漾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他的唇贴在慕雪芙的额头上,不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湿润。他抱着她,她在他怀里显得那么瘦小。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慕雪芙抬起头望着他,手紧抓着景容的衣袖。   “信,当然信。”景容深深的注视着她,脸上露出明熠而欢愉的神采,在昏暗的月光下明亮的如同夜空中璀璨灿烂的漫天星辉,照耀整个房间。   慕雪芙盈盈的笑着,从心底漫出欢喜,满心满肺的愉悦填充着她整个身子乃至灵魂。   “可是,我还是生你的气。”景容的笑容慢慢变淡,却没有松开她,而是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展开,然后将自己的手指交叉进去,十指相扣。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他调整了下抱着慕雪芙的姿势,“你自己承受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与你一起分担。我们是夫妻,我爱你,你应该信任我。”   父母相继去世让年幼的他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看着所有的家人惨死在面前的她。那时她才五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遇到家里生这么大的变故,她如何承受的了。   “我也想过将所有的一切告诉你,可我终究没有勇气。玉宸,我是不是很懦弱?”靠在景容身边,此时就像是心灵找到了归属,她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不,你一点都不懦弱,相反你很坚强。”景容吻了吻她的脸颊,“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苦吗?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只要能报仇,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就根本微不足道。”练功应该很苦吧,但当时她却一心只想报仇,根本不觉得苦。   慕雪芙看着他,将十指摆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我这双手杀了很多很多人,你会不会嫌弃我?”   景容一笑,抓住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这双手生的这么好看本不该去杀人,以后不要再亲自动手,你想杀谁,我的手替你去杀。”   “可是报仇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才来的痛快。”慕雪芙凝视着景容的眼睛,“你不介意我是冥阴阁的人?”   “是什么人有何关系,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爱的人。”景容轻轻的亲吻着她的唇,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是一件稀世珍宝,百般怜惜。   景容很庆幸,庆幸他们两个不是仇人,不然说不定她就会向对付景宗景骞一样对付自己。如果是那样,他们两个人就永远都不会走到一起。   他的话如蛛网缠绕在她的心头,慕雪芙灼灼的盯着他,道:“玉宸,我的亲人都已经离开,如今我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可以成为我今生今世的依靠吗?”   “芙儿,你只有我,我不也只有你吗?就让我们相依为命的过完这一生吧。” 第二百五一章 拜堂成亲   相依为命,简单的四个字,直达慕雪芙的灵魂深处,让她整个心都沸腾起来。   是啊,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都背负着一段不堪回的过往。或许冥冥之中这就是上天的安排,让他们同病相怜,便也让他们相依为命。   这种从身体到灵魂的相依,是慕雪芙从未有过的心灵震动。仿佛一直迷茫彷徨的心终于找到它的归宿,仿佛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终于看到了属于他的光明。   眼下这满心满肺的欢悦与感动,是她杀了多少仇人也抵不过一分的。看着景容,看着他的眼中,心中,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她的心好似被世间所有山川河水灌满,那溢出来的每一滴都参杂着她所有的欢愉。只觉得即便是将所有的仇人杀光,也不及与他相依为命携手同行让她快乐。   只要想想未来几十年,她不再孤单一人,有她爱的人偕同而行。他牵着她的手,成为她的依靠,他的胸膛可以拥她入怀,他的怀抱可以让她安眠,他的眼睛可以使她沉醉,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她的灵魂。   相依为命就像是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你一口我一口的品尝着幸福的味道。相依为命就像是两个人手牵着手从春走到秋,从青丝走到白,慢慢变老。   这么想着她便仿佛看到前方光芒万丈的明亮路途,以及那路途上灿然绽放的鲜花。   眼角流下的泪闪烁着幸福的光彩,慕雪芙握紧景容的手捧在心口,让他的手感受到来自她心里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一顿,“我愿意和你相依为命,从此你就是我的命。”   一时间,景容的心里仿佛开出无数馨香的并蒂芙蓉,填满他整个心,风一吹,香味四溢,那是幸福的滋味。一把将慕雪芙抱入怀里,紧的几乎让她窒息。他这样用力,牵扯到他胸口的伤口,可是他不管,此时只觉得这伤口都仿佛沾染着蜜甜,越疼,他的心越喜悦。   “我是你的命,你也是我的命,从此以后,相依为命。你生我生,你死我死,黄泉碧落,生死相随。”   他的声音涓涓如泉水般美妙,潺潺沁入心扉,他的话语韧如蒲草丝,是千年无转移的磐石,一字一字的进入慕雪芙的耳朵里,肌肤里,血液里。   隐秘在血管里汹涌的血液一瞬间凝聚在心头,慕雪芙顺势扑倒景容,将她的吻铺天盖地的覆了上去。   四目相对良久,仿佛两个人怎么都看不够彼此。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景容拉起慕雪芙,随手拿了见衣服披在她身上,不由分说,拽着她就走。   没有准备马车,景容拉着慕雪芙便跑出来王府。   “去哪?”虽然在大街上奔跑着实不雅,可这种感觉就像是雄鹰飞上了天空。他们两个像自由的孩子,不顾周遭几个零碎的目光。   现在已经是戊时,虽大街上没几个人,但这一路的奔跑,还是不免让人侧目。   “到了你就知道。”景容的脸有些红晕,看着她,笑的灿烂。   不过慕雪芙还是担忧他的伤,这才刚好,伤口还未愈合,这么大的动作,伤口怕是早就崩开了。   “慢点慢点,你的伤还未好。”   “不碍事。”终还是慢了下来,刚才只顾着欢喜,他已经全然忘记还有伤在身。   这样走在大街上,他们还是第一次。十指相握,心意相通,边走边互看着对方,舍不得移开一眼。   慕雪芙不知景容要带她去哪,但她不用去想,他带她去哪,她便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很长也很短。   慕雪芙停驻脚步,疑惑的看了眼景容。这不是新宅嘛,他带她来这是什么意思。   “进去。”景容拉着她的手走进。   新宅一直都有人看着,几个奴仆见王爷王妃来了,连忙出去迎接。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本王和王妃不用你们伺候。”景容打掉奴仆,只想与慕雪芙两个人,不愿被人打扰。   转头向慕雪芙问道:“你应该设了牌位吧。”   慕雪芙默然点头,若是连牌位都没有岂不是要做孤魂野鬼。   “带我去。”   牌位设在书房里,打开床头的机关,床分成两半,顺着下去,便是一个地下室。这间房间慕雪芙从不许任何人进去,就是怕被人现里面的秘密。   这里虽是地下室,却灯火通明,仿若白昼一般。慕雪芙说本来就已屈居地下,若是再黑暗无光,岂不是更加凄惨。   一壁设着神龛,足足近百个灵位。正中是慕雪芙的父母牌位,其余皆是死于那场灭门中的人,细细一数,却是七十个。   慕雪芙告诉他是六十九人,为何多了一个。景容再仔细一看,原来她竟也给自己设了一个,就摆在其父母之后。   景容从中拿出,一只手摩挲着上面的名字,手指有些微微颤抖,问道:“为何给自己也设一个,多不吉利。”   慕雪芙黯然浅笑,深深呼出一口气,回答道:“因为十几年的慕雪芙已经死了,和她的父母、亲人,一起死于那场灭门之中。”   景容心头一震,握紧她的手,“可我想让她重生。”   慕雪芙注视着他,“我觉得,她在一点点重生,是你给她灌入了第二次生命。”目光扫了眼他手中的牌位,神色释然,微笑道:“扔了吧,她应该已经活过来了。”   景容欣慰的笑着,将牌位放到了一边,然后拉着慕雪芙跪在神龛前面。   慕雪芙微微一愣,跟着他跪下,看着他,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景容含笑看了眼她,然后对着她父母的灵位磕了三下,道:“岳父岳母,恕女婿不孝,与芙儿成婚这么久却从来没有拜祭过你们。今日我来,一是为了向你们磕头谢罪,二是我想在你们面前与芙儿拜堂成亲。”   慕雪芙心中大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呆呆的看着他,身体里那颗狂乱的心呼之欲出。   景容侧目看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指紧了下,又道:“当初是我糊涂,虽娶她当王妃,却没与她拜堂。我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总觉得对不住她。今日我希望有您二老,还有这么多镇国将军府的人能为我们证婚,让我们两个人就在此拜堂成亲。在您二老面前,我景玉宸今日便立下誓言,此身不殉,此魂不灭,永不相负。若是有招一日有负于她,我便不得好死,即便死了,灵魂也永无宁日,不得安歇,要经百世疾苦,最终魂飞魄散。”   眼中蓄满了泪花,慕雪芙喉咙哽咽,唤着他的名字,“玉宸”   景容看着她,轻柔的擦拭掉她的泪,“这里很简陋,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龙凤蜡烛,也没有高朋贵宾,芙儿,你可愿意和我在此拜堂成亲?”   慕雪芙感动的一塌糊涂,用力的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一拜天地。   素色衣衫寡淡清浅,交缠着两情相悦之人眼中炙热的爱意,比红妆锦衣更加光艳明熠。   二拜高堂。   长明灯灯烛辉煌,恍若新婚之夜洞房里燃着的龙凤红烛,与之相较,更家情意缠绵。   夫妻对拜。   冷冰冰的牌位折射着细密的光弧,好似是这牌位深处暗藏的魂魄露出欣慰的笑容,散出来的璀璨光芒。谁说这是没有宾客的婚礼?到场的每一位对这对有情人都有最美好的祝福。   恰巧灵位旁边有一坛酒,还有几个杯子。这是慕雪芙拿来供奉牌位的,却让景容用了。   他倒了两杯,一杯端给慕雪芙,“喝了这合卺酒这礼数才算是全了。”   慕雪芙依他所言,喝了半杯,又与他交换,喝了另半杯。   “爹,娘,大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芙儿。从今以后,她所有的事都由我替她承担,她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喜怒哀乐,她的仇也便是我的仇。我不会再让她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里,不管是黑暗还是光明,我都会一直陪着她。”   走出书房,景容手里还拿着刻着慕雪芙名字的牌位。   慕雪芙看了眼,道:“扔了吧。”   景容轻轻一笑,戏谑道:“扔了干什么?拿回宸王府放在祠堂里,反正百年之后你的牌位也要供在那里。现在早早的就放到那,也给儿女省事不是?”   “你倒是会省事。”慕雪芙被他逗笑,依偎在他的肩头。   目光看向墨黑的夜空,延长天边,那里是无边的黑暗。唯有一轮皓月当空,凌然在这混沌苍穹,将明亮皎洁照耀到她的心田。   她从未想过,敞开心扉可以让他们两个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如此贴近,不,不是贴近,是已经缠绵在一起,不可分割。她的心豁然明亮起来,就如这凌空的月色,将她一点点从黑暗中拉出来。   侧目看向景容,清辉月光流淌到他的面容上,如镀了一层银白的光晕,宛如神邸。回眸与她对视,一笑,仿若万千世界里齐花绽放,那花轰然开放在她的心上,开出无数琉璃光彩。   “玉宸,谢谢你,谢谢你给了第二次生命。” 第二百五二章 意有所指   春晖脉脉,透过窗纱洒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慕雪芙躺在景容的怀里,思绪如放飞的风筝,不知魂归何处。   景容摸着她光洁的皮肤,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想什么哪?”停一停,他看着慕雪芙,“你不会还有什么瞒着我吧?”   慕雪芙停顿片刻,半支撑着身子从床上的一角,一个极隐秘的地方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她双手握着,郑重其事的端给景容,道:“这是皇祖母临终前让我交给你的,说是先帝的遗诏。”   景容“蹭”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接过遗诏摊开,卷轴是由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背面绣着祥云瑞鹤,两端是提花翻飞的银色巨龙,上面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欲王天下,以尊祖法天道。乃能柔远能迩、与民生息,共王土之利、天下为心,夙夜忧心。朕之嫡长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朕对之给予厚望,望之继承大统矣。奈何天不假年,英年早逝,虽有少子,卓尔不群,慧心巧思,有天子之行,合长幼之实。然,恰其年幼,为久远之国计,不以废立。今朕已知天命所归,便观数子,为次子景凌苍堪委以大任,实赖天地宗社之护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百年之后,当归位皇太孙景玉宸,煌煌遗诏。   景容瞪大了眼睛看着慕雪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皇祖母临终前你在她身边?那时太后的寝宫谁都不让进,你是怎么进去的?”他有些着急,“到底怎么回事?”   慕雪芙稳住他,“玉宸你听我说。”她的声音参杂着一丝哽咽,“那日我担心太后有事,便深夜偷偷去了千秋宫。到那竟现太后身边却无一人照料,这才知道太后并非中毒,而是被狗——被皇上软禁起来,为的就是太后手中这份先帝留给你的遗诏。”   “什么?是皇上囚禁皇祖母?”景容眼中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他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握住慕雪芙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他怎么能这么狠心,皇祖母是他的亲生母亲啊,这种事都做的出来,真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慕雪芙本想将玄武帝害死他父母的事也一并告诉他,但脑中闪过太后临了前嘱咐她的话。再看景容如此激动的样子,生怕此时全部告诉他,他会冲动的现在就冲进皇宫。便也闭上嘴,暂且不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想着等以后再一点点告诉他。   不过太后死前生的事她还是要告诉他的,“他向皇祖母要这份遗诏,但皇祖母说什么都不给他,他无辙,就离开了千秋宫。只是临走前他对皇祖母说就算皇祖母不将遗诏交出来也没关系,只要杀了你,即便遗诏公布于世,你也没命享。他走后,皇祖母自知大限将至,便告诉我遗诏所放的位置,让我将遗诏连同她的凤玺全都交给你。”   景容的五脏六腑仿佛干柴遇到烈火,呼呼的烧起来。他极力的隐忍着,眼泪不由怆然流下,自责道:“皇祖母是因为我才死的。”他抱紧慕雪芙,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是我连累了她,不然她不会就这么突然去了。从小,皇祖母就最疼我,我却连她最后一眼都没见到。芙儿,你说我是不是太不孝了?”   “玉宸这怎么能怪你哪?是景凌沧,是他做的孽。”慕雪芙抚顺着他的后背,恨恨道。   “皇祖母走的很凄凉,但幸好临走时她身边还有你。”景容痛心疾,嘴里像是胆汁破裂涌出的苦涩。   慕雪芙喟叹道:“皇祖母走的很安详,她是笑着离开的。”慕雪芙捧起景容的脸,吻上他的眼睛,强忍的泪珠在睫毛相交时滚落而下,“她将你交给了我,让我好好照顾你。玉宸,在最后一刻,她最在乎的还是你。”   景容阖上眼睛,任眼泪肆意流下,“所以那日你便去刺杀皇上?”   慕雪芙轻柔的唇一点一点含住他的泪,“我不想竟会遇到你,不过也幸亏遇到你阻止我,不然要是我真杀了他,这天下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哪。”   现在想想那日她思虑不全,只想着杀掉玄武帝,却没想一旦皇帝驾崩,没有确定继位人选,各皇子势必自相残杀,有野心的诸侯王公定然举兵谋反,甚至敌国都会伺机而动,趁机谋取大秦国土。如果真是那样,整个天下都会乱成一团,而受苦受难的必然是无辜的老百姓。虽然她没有仁心善德,可是也不想因为自己而弄得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我真傻,竟没有认出你,还伤害了你。想想也是,这世上还有谁会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我?唯今,怕是只有你了。”景容深情的凝望着慕雪芙,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沾湿的红唇。   “你打我两掌本是无意,怎么怪得了你?况且,当有危险的时候,你不也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我受半点伤害吗?”慕雪芙浅浅一笑,投入他的怀里,撩开衣服看着那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溢满了感动。   景容搂住她的肩膀,亲吻着她顶的丝。他一直都确定自己是爱慕雪芙的,可是并不知道这爱有多深。是景宛的这一刀让他明白,原来他爱她已经深入骨髓,甚至可以用命去换。   “你想去争那个位置吗?”慕雪芙仰着头看着他问道。   景容拿起那卷遗诏,“皇爷爷的良苦用心我岂会不知?我是他培养出来的,他也最了解我,知道我一定会去争。所以他留下这份遗诏,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若是有一日我真的去争,给我一个名正言顺,不至于成为受天下人唾弃的叛贼。”   “先帝事事为你周详,连这名声都在十几年前想好了。”慕雪芙不禁感慨道。倏然她神色一亮,直勾勾的盯着景容,“玉宸,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不过你答应我一定要沉住气。”   “什么事?”景容蹙了蹙眉,见她神色严肃,“你说。”   “景宣——”刚说出这个名字景容的脸就阴沉下来,慕雪芙握住他的手,“你记得景苍凌寿宴那天,我不是出去了一次,后来回来还碰到了你。”景容点了点头,她又接着道:“其实那天我出去是因为跟着他和景万祺。”   “景万祺?”那天的事景容只顾着注意她,哪还有兴趣关注别人?   “嗯,我见他俩对视一眼便一同出了殿,一时好奇就跟了去。可是谁知竟让我现了一个惊心的秘密。”顿了顿,慕雪芙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我看见他们两个在一座破败的宫殿里幽会,而且还听到他们说的话。我听见他们说景宣根本不是你的同胞兄弟,他是景苍凌的儿子。而且景苍凌还说当年承诺景万祺让她的儿子继承皇位,所以不论是睿王还是荣王或是其他的皇子,景苍凌根本就不会将皇位传给他们。”   景容彻底呆住,如同雷轰电掣一般,惊愕万分。虽然以前他都认为景宣是野种,但是那也是因为他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弟弟。可是要说他是玄武帝的儿子,真的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你没听错?”景容灼灼的看着慕雪芙,再三确定。   慕雪芙颔,“我没有听错。景苍凌说他将你调到京城,就是为了让他们顺利接管封地,便可以有一方权利。等他们能完全将封地掌控,再将他们也调回京城,由景宣代替玉瑕哥哥掌管禁卫军。他打压玉瑕哥哥,又提拔宁王,不过是让睿王和宁王斗,到时景宣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景容气愤难平,原来无论是父王还是他自己都是个糊涂虫。那紧皱的眉头仿佛被黏在了一起,怎么都化不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住汹涌的怒火,道:“怪不得这么多年他明里暗里派那么多人杀我,我一直都搞不清他为何对我这般有敌意,如今算是彻底懂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景宣铺路。只要我死了,我的那五十万军队就自然而然的落在景宣的手上。有他和安王府的扶持,又有禁卫军在手,再加上五十万军队,哪个皇子还能与之抗衡。到时他再将景宇他们打压下去,让他们失去皇位继承资格,这位子也就只能落在景宣头上,而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么一盘曲折的棋局,真是费尽心机。看来他确实很重视景万祺。”眼中精光一轮,景容心头思绪千转百回,“景万祺既然怀了玄武帝的孩子,又为何与父王纠缠在一起。既然是他的孩子,她就应该一早进宫,这样想要立景宣为帝也简单得多。舍近求远,一点也不符合常理。”心中疑惑更深,他沉思道:“话说回来,我一直都觉得父王和母妃的死都不是单纯的。虽然李氏承认是因为她嫉妒母妃嫉妒我才会杀害母妃,可我总觉得她有事隐瞒。你那天问她有没有人幕后主使,她是有所迟疑的。可是景万祺下手太快,没问出个所以然她就当场毙命。”   慕雪芙看他已经怀疑,却也不知该怎么说。迟疑了片刻,方道:“是啊,你原本是想将她交给京兆尹审问,可是偏偏景万祺插一脚,说什么要为母妃报仇。替天行道。我当时就再想,她哪有那么好心,这中间不定有什么阴谋哪。” 第二百五三章 黄雀在后   景容双瞳一缩,微微咬咬牙沉吟,显然已经起疑。   话已到此,慕雪芙不便再多说什么,来日方长,这样一点一点透露给他总比一下子告诉他能让他接受些。   “玉宸,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慕雪芙试探的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我也可以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景容眼角微微上挑,他的目光森冷而阴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唯今要做的就是巩固自己的势力,让我这只黄雀确保能捕到最好的螳螂。”   再看向慕雪芙,眼神倏然一变,温柔而多情,似春日簇簇而落的桃花,娇艳的绽放。他执起慕雪芙的手,亲了亲放在心口,另一只手理顺着她额际的丝,道:“芙儿,这条路很凶险,你愿意陪我吗?”   “傻瓜,这还用问吗?”双目柔情似水,仿若拢了一世的春华,慕雪芙歪着脑袋望着他,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我们不是说过要相依为命生死与共的吗?玉宸,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这皇位你要也好,不要也罢,我只知道我要你。”   这笃定的话语,直击到心窝里,软软的,如一泓暖流,通过血液遍布全身。景容灼热的吻深深的落在她的眉间,“原来所有的苦难过后都会盼来春暖花开,这一刀,什么都值了。”   慕雪芙的笑容如山涧流淌的泉水,绵长而清甜,亦如青山绿水之间的风情,明艳动人,缠绵如烟。顺着他的唇,她一点点的抬起,那纹理单薄的嘴唇,从眉心下滑到她的嘴唇。唇齿轻捻,缠缠绵绵,仿佛不到天荒地老不愿分开。慕雪芙微微喘息着,动情道:“你便是我的春暖花开。玉宸,有你在我身边,无论以后是成是败,我亦无怨无悔。”   真正的美人,美在骨,而非皮。以前慕雪芙就很美,然而那只是流涎在外表的姿色。可如今拥有爱情,陷入爱情里的她更可以说一颦一笑,风情万种,顾盼流转,更是勾魂摄魄。   深爱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也同样深爱着你,这种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便是世间最有效的美容妙方。   景容亦被这明艳不可方物的美勾了魂魄,痴痴的看着慕雪芙。他的眼睛温存的拂过她脸庞的每一个地方,心里澎湃着热浪,因为这玉一般精雕细琢的人便是他灵魂之所在。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权倾天下的位置是由万千白骨堆砌而成。我并不能肯定我会万无一失,可是无论怎样我会保证你万无一失。”想要争夺天下,便是孤注一掷,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是千年不变的定论。他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成功,若是失败了,他也就没有了退路,没有了选择。可是他不舍连累她,不舍得她为自己赔上性命。   虽然是他下的誓言,与她生死相随。然而他可以相随她,而她却不可以。   他的意思她自然清楚。慕雪芙抱了抱他,温柔含笑,如一缕春晖照进沟渠,荡着层层温软的涟漪,“天上人间,有你的地方,便有我。景容,你不要想着甩掉我,我这个人执拗的很,认定了的事,认定的人,就算是天塌地陷,雷奔电泄,也无法改变。”   景容低低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个小丫头,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   “是,不能有退路,有了退路,你便有离开我的借口,我偏不给。”慕雪芙娇俏一笑,铃铃之声如泉水叮咚,这俏丽的样子着实让人看着欢喜。   景容弯曲手指在她的鼻子上一刮,“真会算计,我是算计不过你了。”目光一深,他暧昧的看着慕雪芙,整个身子贴在她的身上,浓热的呼吸随之而来,“我记得受伤昏迷之前你说过要给我生孩子啊,好像还说要生十个八个。”   “哪有?”慕雪芙脸上红晕绯绯,被他一点点的压低身子,羞涩道:“生十个八个,你当我是猪吗?”   “没有。”景容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在这点上你确实不如猪,猪能一窝生十个八个,你嘛,就不行。”   “景容!你竟敢拿猪跟我比,还说我比不过它!那你和猪生去好了!”慕雪芙眼睛一瞪,噤着鼻子轻哼道。   景容低低一笑,摸着她的脸,“猪哪有你漂亮,我只想和你生。”他的手慢慢拉开慕雪芙寝衣上的带子,戏谑道:“现在就生,等明年开春你就能下崽了。”   “你果然还是把我当成猪了,你这个坏蛋。”慕雪芙一记粉拳打在他的肩上,这一动才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他给剥开。她拉着衣服往身上挡,娇嗔道:“不要,你的伤还没好,昨晚你都将伤口撑开了,再动就更严重了。”   “嗯,说的也是。”嘴上认同,景容还是将挡在他们之间的衣服扯开,“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我不动你动就好了。”   “景容,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啊!”慕雪芙脸上红晕更加鲜艳,蔓延到脖子耳根,连呼吸都泛着羞涩。   “又不是以前没做过,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了,昨夜咱们刚拜完堂,昨晚还没洞房哪,今天必须得补上。”   景容凤眸微挑,那风姿活像一个登徒浪子,可这登徒浪子又偏偏这么好看,搅得慕雪芙小鹿乱撞。她虽心动,可终究害羞,“你脑子里就想着洞房!”   景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登徒浪子演绎得淋淋尽致,“可不呗,我这脑子里就想着怎么和你洞房。”   眼角扫到凤玺,慕雪芙连忙阻止,“不行,皇祖母还未出服哪,这么做是不敬。”   景容顺着她的目光,微微一停,良久,他转过头看着慕雪芙,定定道:“皇祖母一直盼着你给我生个孩子,她不会怪罪我们的。”他轻轻的吻着她,如一缕清风的低喃,“我突然想到我真的什么都不用做,皇上想要扶持景宣就让他扶持,我只需和你生一个孩子就能让他筹谋多年的愿望全部落空,而且永无翻身。”   慕雪芙一愣,直直的凝视着他,“为何这么说?”   景容潋滟双眸轻柔如水,看着她微微一笑,又继续轻吻她,“因为景宣这辈子都已经生不出孩子了,试问一个不能生育的人如何传宗接代,绵延后嗣。”   “啊?”慕雪芙挑高了眉头,满脸惊诧,转而又一想,轻笑道:“看来是你做的好事。”   景容眸中光泽扬了扬,一脸坏笑,眼睛弯弯的,如一轮皎洁的弦月,眼中是星辰闪烁,薄唇红润噙着令人炫目的笑容,“我本是想瑜王一脉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谁知道阴差阳错,竟让我的好皇叔的儿子断子绝孙哪。”   “你可真坏。”慕雪芙愕然光色一瞬,唇瓣徐徐扬起一抹绝美的弧度,一翻身轻轻的压在景容身边,“不过干的不错。”   “哦?那你该怎么奖励我?”   “给你生个儿子。”   “那······来吧!”   看着景容一副等着享受的样子,慕雪芙狠狠的亲了他两口,然后迅起身,一伸手,衣架上的衣服如灵蛇一般飞到她的手中。霜白色的衣衫在空中一旋便穿上了身。   慕雪芙坐在一旁的梳妆台前,拿起木蓖梳着丝,眼角一勾,斜了眼景容,“等你身体恢复的吧,这种事还是要你亲力亲为才好。”   景容躺在床上,微敞的衣衫露出他洁白无瑕的胸膛,只是心口贴着纱布的地方有些违和。昨夜因为奔跑崩开了伤口,纱布上还侵染了斑斑血迹,白与红,触目惊心。他歪头看着慕雪芙,又低头看了看伤口,嘟囔了一句,“早知道昨晚就不跑了,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啊?”长叹一声,他道:“孩子啊,你还得等些时日,你母妃不配合,父王我也没办法。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父王好了,一定亲力亲为将你弄出来。”   慕雪芙被他逗笑,掩着嘴嗔着他,“一天天竟胡说,没个正形,哪里还有点王爷的样子?”   景容合上衣服,走到慕雪芙身边坐下,拿过她手中的木梳,为她梳,“与你在一起我只不过是个寻常的夫君,匡论什么王爷。”   慕雪芙心中情意满满,看着镜中的他,仿佛看到十里桃花芳菲满园。她回手抓住他的手,感慨道:“我真希望我们只是这世间最寻常的一对夫妻,没有仇恨,没有阴谋,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我为你生儿育女,你为我挡风遮雨,我们手牵着手,看着朝阳升起,看着夕阳落下,就那样从青春年少到白变老。那样的一生该有多好啊。”   不管是曾经还是以后,他们都无法平淡,也不可能简单,除非他们放下所有的一起。可是不管是她的仇恨,还是他的雄心,想要放下,对他们来讲就是活生生的从他们身上将皮肉扯下来,谈何容易?   景容抱住她,双臂环抱住她削瘦的身躯,“雪芙,你相信我,不管以后我们是什么身份,我和你都是这时间最寻常,最相爱的夫妻。无论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看日升日落,陪着你慢慢变老。” 第二百五四章 守株待兔   回宸王府慕雪芙和景容也是走着回去的。其实周成早已安排马车,可景容却说病了这么久,看今天天气好,正来走走散散心。不顾周边投来的眼光,他们就像寻常恩爱的夫妻一样,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路上说说笑笑,满眼皆是溢出来的温情蜜意。   一个看似初来皇城不认识他们的老翁便向周边人打听,“这神仙眷侣般的人物是哪家的夫妻啊?”   “你是刚来皇城的吧?这都不认识。这是宸王和宸王妃。”卖菜的小贩将菜摊支起,将新鲜的白菜摆在摊子上。他看了眼景容两人,已然见怪不怪。太后丧期,严禁屠宰,所以这些天他的菜卖得特别好。昨晚上生意不错,他收摊收的晚,正好碰到宸王夫妻,也是像现在一样。   “宸王宸王妃?呦,那可是大人物,怎么出行没有车轿伺候,反倒走在这闹市中。”打听的人登时惊愕一瞬,直勾勾的看向景容他们,连“啧”了好几声,似是不敢相信。他“嘿嘿”一笑,憨厚道:“我们那的县官出行都要前呼后拥,两匹马开路,身边一大群人伺候。怎么到了这皇城,像宸王爷宸王妃这样的人物反而却如常人一般走在大马路上了?不是说王爷很尊贵吗?怎么还不如我们县官活着滋润。”   “谁说王爷王妃就不能逛大街?这种事在我们皇城里屡见不鲜。人家愿意走路就走路,愿意坐车就坐车,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管的着吗?”小贩略带嫌弃的眼光看着这个像是从乡下来的人,“你这种刚从乡下来的就是少见多怪,以后多见识见识你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   又凑过来一人,怼了怼外乡人,压低声线,好心道:“以后说话注意点,别拿你们那的小官和皇城里的贵人比。要是被听了去,你这脑袋就是砍十次都不够。我告诉你,这宸王可是很受皇上的宠爱,那宸王府就是大门上的金漆刮下来都够了好几辈子花了。”   虽然他说的有些夸张,但宸王府也确实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乡下人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我这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多谢兄弟的指点。”   说完他就拿着包裹便离开了,连一直驮着的后背也直了起来。   刚才的两个人对视一眼,“这人真奇怪,刚才还一副走不动路的样子,一转眼这脚步比谁走到都快。”   “是啊,不过这年年怪事怪人多,见怪不怪了。”   其实并不是那个外乡人怪,而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眼看着还有几百米就到了宸王府,景容和慕雪芙正说笑着,突然窜出一名穿着破衣的老翁。他佝偻着身子,托着背,身上的衣服破烂的如同一个乞丐。这人正是刚才想旁人打听景容他们的那个外乡人。   “两位贵人,请问城东怎么走啊?我这刚来皇城,哪哪都不知道,走着走着就迷路了。”那人的声音如粗砂在嗓子里翻腾,说两句话还要咳嗽两下。   “穿过这条街左拐直走。”景容看了他一眼,扶着慕雪芙绕开他。   “哦,多谢大爷。”话刚落,他身子向侧一倾,步履踉跄,拽住景容的衣袖,作势往景容身上倒。   瞬间,那外乡人眼中杀意四聚,藏在袖子下的手拿着一把尖利的匕向景容袭来。   其实在他出现的时候景容就觉得不大对劲,一直都有防范之心,再加上这老翁又故意往自己身上撞,没等他的匕碰到自己,景容已经一脚将他的手腕踢开,然后带着慕雪芙一跃几米之外。   景容和慕雪芙对视一眼,微微一哂,“芙儿,你说本王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已经有人来杀本王了。”   “你可真能惹祸,这才多久又有人来要你的命。王爷,妾身嫁给你这么久也没现你到底哪里招惹了人家,惹得这么多人一波又一波的来刺杀你。”慕雪芙看着景容无奈的摇了摇头。   景容搂着她当着前面的人就亲了她一口,自得道:“可能是你的夫君太优秀了,招人嫉妒。”   “不过他也太欺负人了,明知道你重伤在身,我又是个弱女子,偏偏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真卑鄙。”慕雪芙斜了一眼那人,嘲讽道。   那人见偷袭没有得手,也不知从哪里就抽出一把长剑,直指景容。   “是你自己太大意,给我可趁之机。”这声音身量哪里还是个老翁,分明就是个壮年。   “就凭你?”景容目光打量着他,显然对他不屑,“本王只是受了些轻伤,又没有半死不活,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本王吗?”   “能不能打过试了才知道。”话音一落, 碎步有致,冲景容袭来,逼人剑气直取其喉咙。   “别怕。”景容脚步一溜,抱着慕雪芙后退数丈,却没及时反抗,而是将慕雪芙妥善到一旁,唯恐伤了她。   一个刺客慕雪芙根本不放在眼里,她看了看他受伤的地方,有些担忧,“你这伤口昨夜才崩裂,要是再打斗,就别想好了。”   景容不以为然,挑眉道:“谁说我要亲自动手?我还等着伤好生儿子哪。”   他抚手清脆的拍了三下,瞬间便有人如影掠过挡在他们之前与刺客打斗起来。   追星越风虽不在,但他身边随时都有暗卫保护,只要击几下掌,暗卫便会出现。   慕雪芙嘴角抽了抽,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景容,“真欺负人。”   “刚才你还说他欺负我哪,怎么又变成我欺负他了?”景容笑道。   慕雪芙道:“他怎么会想到你还有暗卫在身边保护啊。”   “那也不是我的错,是他太笨了。”景容看着被暗卫围攻的刺客,眯起双眼,道:“单枪匹马就来了,还算有几分胆识。”   很快,刺客就被制服。   景容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居高临下道:“是皇上派你来的?”趁他病要他命,这种卑鄙的手段他第一个想到就是玄武帝。   刺客一口鲜血喷出,恨恨的看着景容,“要是皇上派来刺杀你,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他确实是皇上培植的杀手,只是他并不在皇城里为皇上效劳,而是被皇上派去别处做细作收集情报。   “不是?”这一口血喷溅在景容的霜白云靴上,让他蹙起眉头,显然是嫌恶,“那你为何要行刺本王?”   “为了挽心。”刺客的眼中迸着恨意,尖锐刺利如闪着寒光的刀锋,“她那么爱你,你却狠心的杀了她,我来就是为她报仇。”   前两日他刚回京,昨夜就收到她出事的消息。深夜偷进了王府,但他还是去晚了。等他到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救不活了。   虽然她是自尽,但要不是宸王的绝情,她又怎会走上这条路。   他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都是玄武帝培养的死士。后来长大后,皇上将她以明家女儿的身份安排到了宸王府,而他也因为任务在身远离京城。虽然这么多年不曾见面,但他们之间也总是书信来往,而他对她爱慕的心也一直没有变过。本以为这回调回京城可以时常看到她,可是还没来不及,她却身心俱亡,这一切都是宸王造成的。   他化装成老翁,就是等待机会杀了宸王。谁料却无意中在集市遇到他,恰好他身边又没有人保护,便在此守株待兔。可谁知,棋差一招。   明挽心?死了?慕雪芙疑惑的看了眼景容。   昨日他们俩个刚刚敞开心扉,又你侬我侬的,反倒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景容还没来得及与她说,她也忘了问他奸细的事。   “她死了?”景容眉峰微涌,他虽然说要赐她一杯毒酒上路,可是昨晚却没有让人去送。   刺客的嘴角溢出鲜血,仇视着景容,“是你的狠心让她万念俱灰,没等你的毒酒到,她自己就已经服毒自尽了。”眼中流淌着悲恸的郁色,他的眼眶红,看向慕雪芙,“她死了,你却与别的女人风花雪月,恩恩爱爱,这样对她公平吗?”   景容神色一凝,绝情道:“她死是她自己造成的,怪不得本王。原本她可以安宁的在宸王府过一辈子,可是谁让她是皇上的人哪。当奸细,她早该预料有这样的下场。”   慕雪芙刚开始听的云里雾里的,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奸细是明挽心。她十分震惊,要说这王府里怀疑谁她都不会怀疑她。那么个温婉贤淑的人,柔弱的仿佛清风拂柳,就连说话都是软软绵绵,实在很难将她与奸细联想在一起。   刺客咬咬牙,怒道:“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景容不愿再与他废话,抬抬手,冷冽道:“解决了他,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他这人确实无情无义,所有背叛他的人,就只有死。   慕雪芙被他搂着离开,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声,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刺客双眼瞠目,很不甘心,看着他们的方向,充满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重看了以前写的才现有几处都存在着错误,比如景容的父王我已经起的名字和后来玄武帝的名字重了,当时写完糖心就忘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若是在观看时疑惑,请见谅。应该还有几处错误,或是逻辑出现问题,请大家见谅。等我将以前写的好好读读,都会改过来。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 第二百五五章 恍若新生   回到宸王府这段路,景容将明挽心做过的事都告诉了慕雪芙。   慕雪芙心中诧异,那个看似永远都与世无争温文尔雅的女人背后却是另一幅面孔,果然人不可貌相。   只是她现在都已经死了,慕雪芙也不想再追究什么,虽然她的心里爱慕着景容,可说到底她还是玄武帝派在景容身边的奸细,根本不值得怜悯。况且她还三番两次的害自己,对慕雪芙这样心狠的人来说,就是死有余辜。   回到王府的两个人仿佛已经忘却早上的事,如蜜里调油似的,恩爱的难舍难分。   青琢看着在樱花树下的两个人不觉露出欣慰的笑容,须臾,又看了看金露,问道:“如今你还厌恶王爷吗?”   金露摇了摇头,自嘲道:“能为主子挡刀的能有几个人?连生死都不顾了,他是用生命在爱主子。我,一直都自以为是,觉得主子和游龙公子最是般配,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爱主子的人了。其实我忘了,真正选择的是主子,到底爱与否,只有当事人知道,旁人,也只是旁人,根本没有资格置喙。”   “我真怕你一直执拗下去,从这次回来我就看你看王爷的眼神充满怨妒,虽然你平时隐藏的好,可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来。其实主子也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点破,因为那之前她也不确定会不会永远留在王爷身边。”青琢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如今主子和王爷之间再没有秘密,也再没有阻碍,他们爱得难舍难分,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你要是再心存怨妒,主子或许也不会留你在身边了。幸好你现在想开了,打开了这个心结。”   金露笑了笑,低下头,道:“青琢,还是你最了解主子,懂她的心事。我们几个中,紫夭是最听主子话的,虽然她总毛毛躁躁,可是主子让做的事,她从来都不会质疑一下红韶最是爱自作主张,又是个没心没肺,虽然总做错事,可是却不会逆主子的意,最讨主子欢心白伊与主子最是贴心,甚至将主子的喜好当作自己的喜好你哪,像个大姐姐,最是稳重,你办事主子最放心。”   青琢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你说了我们,那你哪?”   “我?”金露眼中沾染着失落之色,纤细的睫毛微垂,在眼下染出一道鸦色的黑晕,“主子怕是对我很失望。”   “紫夭最听话,红韶最讨主子欢心,白伊最贴心,我最让主子放心,这些都没错。可是你却忽略了你自己,我们之中你是最维护主子的,你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所以对待王爷你处处警惕。主子她最明白,知道你虽然执拗,但无不是为她着想。所以没多久她又把你从灵山调回来,就是希望你也在她身边,希望我们六个人永远在一起。”   金露眼中浮出一层氤氲,她靠在青琢肩上,一滴泪滑过脸颊,“突然,我很感激王爷,因为他,主子恍若新生。”   青琢含笑感慨,看着远处嬉笑的两个人,“是啊,你看主子笑的多美,这种纯真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见到。”   金露放眼望去,目光定格在慕雪芙脸上溢出的欢喜。那欢喜如樱花长个翅膀一样,飞落庭院的每个角落,只要轻轻吸一口气,就可以闻到它的芬芳,“是啊,真美。”   紫夭看了一圈,趁着没人注意她,一路偷偷摸摸的从庭院里偷跑出去。昨晚她和越风约好在后花园见面,只是现在约定好的时间都已经过了,也不知他还有没有在原地等她。   到了那里果然越风还没有走,她踮起脚尖轻轻的跑到他身后,然后用力打在他的肩上吓唬他,“呆子。”   越风肩膀一抖,连忙回过身,挠了挠后脑勺,憨厚一笑,道:“你来了。”   紫夭微微抬起圆润的下巴,看着他道:“我原本也没想来,可我怕你这呆子要一直等下去。”她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看是要下雨似的,我怕你傻呆呆的站在这不走,淋湿自己要是再生病,我可吃罪不起。”   越风看了看天气,万里无云,哪里有要下雨的征兆。   “我怎么能走哪?反正咱们约好的,你不来我就一直等着呗。”   紫夭嘴唇微微抿笑,垂头抬眸凝看着他,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要是我一直不来,你也会等着吗?”   越风定定道:“会,无论怎样,我都会在原地等你。”   紫夭走近他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半尺,她一向是直率的人,此时却觉得自己有些扭捏,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鼓起勇气,她望着越风道:“如今你知道我是冥阴阁的人,你还喜欢我吗?”   越风收敛起笑容,肃色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不管你是谁。是王妃身边的丫鬟,还是冥阴阁的杀手,我从来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是否想和我在一起。”   紫夭心中颇为动容,她不矫情,直接抱住越风,“我想和你在一起。虽然你又呆又傻,也不会哄我开心,长得又黑,块头又大,又不会说话,可是我还是喜欢你。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只是和你在一起,我心里很开心。”   越风一时竟呆住,内心因她的话语而震动,这还是她第一次说喜欢自己,原来听到这样的话是那么令人欣喜。他抱住紫夭,欢喜异常,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紫夭,我我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   他确实不会说甜言蜜语,这话虽简单,却实在的很。紫夭被他搂在怀里,与他心中的欢喜是一样的,“我相信。”   越风的吻轻柔而缓慢,仿佛细细品味她嘴唇的芬芳。紫夭紧紧环住他的腰,闭上眼睛与他一起沉醉。   “别挤,别挤,我还没看够哪。”   “你都看多长时间了?也不怕长针眼,该我看了。”   “你在那面看不行吗?非得抢我的地方。   ”   “那面追星他们占着我抢不到。”   “那你就欺负我啊?我告诉你,你上次将我摔在地上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哪。”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身体那么弱。我说你个大男人,就不能让着我这个小女子一下吗?”   “就你还小女子?我家那头牛都没你强壮!”   两道非常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情意绵绵的场景。本来是小声的嘀咕,最后直接吵了起来。   越风蹙起眉头,沉声道:“谁在那里,都出来!”   紫夭推开他,脸色涨的通红,看着从草丛大树后面出来的几日,羞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红韶怒瞪着和她吵架的赵奕,抡起一拳就打在他的身上,叉着腰,怒气冲冲,“都怪你,要不是你不让着我,我们会被现吗?你真是害人不浅,臭大夫!”   赵奕不甘示弱,指着红韶的鼻子,“你还怪上我了,我本来隐藏的好好的,要不是你跑来凑热闹,又和我吵架,我们会被现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暴力狂!”   “你敢说我是暴力狂?你是不是讨打?”红韶直接撸起胳膊,那架势已经要动手。还是白伊跑过去拉住她,这才没有动手。   赵奕心有余悸,可他终究是个男人,梗直了脖子,挑衅道:“你以为我怕你啊,我以前都是看你是个女人不愿和你一般见识,才没有动手。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对我使用暴力,我可不让着你。”   “喂,这会我才是主角啊!”原本紫夭是很害羞,可是突然画风转变,变成赵奕和红韶吵架。她才是主人公好不好?怎么风头被别人抢去了?   “哼!”   “哼!”   赵奕和红韶对着冷哼一声,一转头谁都不看谁。   追星一拳打在越风胸口,玩味一笑,“说,什么时候好上的?连我这个你最亲近的兄弟都不告诉,你也太不讲究了。”   “对啊,我们可是你最好的兄弟,这事还一直瞒着。”流云搂过越风的肩,暧昧的目光在他和紫夭身上一转,戏谑道:“偷偷摸摸的,要不是我们现你们两个人有猫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们竟悄悄的就好上了。”   越风推掉他的手,抱住紫夭,大方道:“你们刚才不是看到了,刚好上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紫夭看着他们几个人,撅起嘴,轻哼道:“我们是光明正大,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了?倒是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躲起来偷看,真不像话。”   “我们也是光明正大的看啊,只是你们刚才太投入,没有现我们。”红韶瞥了一眼赵奕,嗤之以鼻,“不过有些人可是鬼鬼祟祟的藏起来,生怕你们看见他。”   “你不怕被看见,那你刚才和我抢什么?”赵奕咬牙切齿在她的耳边反问道。   红韶抻长脖子,怒道:“你管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想抢你的地方,不可以吗?”   “你这么粗暴,哪里像个女孩子?你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嫁给你!”   “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娶你!”   “”   “”   又吵起来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捂住耳朵,连忙逃离了这战火纷飞的世界,将地盘留给了他们。 第二百五六章 终成眷属   景容和慕雪芙看着跪在地上的越风和紫夭,对视相笑。早就看出他们两个人有猫腻,不想这么快就真的好上了。   慕雪芙以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紫夭撅了噘嘴,娇声道:“哪里是勾搭?主子这话不好听。”再也不是她主动去勾搭的,是越风先勾搭的她。   慕雪芙挑眉,含着调侃的口吻,“呦,真是有异性没人性,我的紫夭现在就开始嫌弃我话不好听了。”她看似伤心的摇了摇头,委屈道:“唉,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别人手指头一勾就跟着别人跑了,我真是伤心难过。”   “主子——”紫夭更是觉得委屈,她什么时候有异性没人性了?噤了噤鼻子,拉长了声音嗔了一声。   慕雪芙没理会她,转过头看着景容,“你看啊,我养了多年的美人,被你的属下三言两语甜言蜜语就给勾搭去,我好亏啊。”   景容暗暗一笑,刮了下她的脸颊,“我培植了十多年的人,被你的人给治得服服帖帖,我觉得还是我亏些。”   慕雪芙颇不服气,“我的人貌美如花,活泼可爱,多少男人看到都流口水。便宜给你这呆头呆脑的属下,当然是我亏。”   景容仿佛认真思索了一番,却又摇头不赞成,“越风就是这性子太憨厚,以后一定会对她百依百顺,让他往东就往东,让他往西就往西,比我的命令都好使。你我辛苦多年培养的人,到最后为别人做嫁衣,你我亏不亏?”   “王爷!”越风实在看不下去了。   “主子!”紫夭实在听不下去了。   慕雪芙和景容戏谑一笑,道:“越风,紫夭身上的毛病不少,贪吃又懒,还总是毛毛躁躁,冲动鲁莽,这么多缺点加起来,你确定真的喜欢她?”   紫夭拧着眉看着她,暗道:主子,咱们好歹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挑我的缺点啊!我也有很多优点的,难道你看不到吗?   越风看了看紫夭,满目柔情,道:“回王妃,属下确定,喜欢一个人根本不会在意她的缺点。况且属下觉得这根本不是她的缺点,相反,我觉得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紫夭心中一暖,如有一股暖流沁入心里。她握紧越风的手,喜悦的看着他。   慕雪芙轻轻挑了下眼角,看着景容低喃道:“我现越风比你会话多了。”   景容嘴角一翘,道:“那你是否同意他们在一起?”   慕雪芙抬手让他们起来,“我可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她看向越风,眼中饱含警告之意,“我将紫夭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待她。要是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即便你是王爷的人,我也绝不会留情。”   “王妃放心,属下对紫夭矢志不渝,绝不会有负于她。”越风抱拳,郑重誓。   紫夭傲娇的眼神往他身上一瞥,“你要是有负于我,不用主子不放过你,我头一个就不会让你好过。”   越风憨厚一笑,“不敢不敢。”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用大红花轿娶我的紫夭过门啊?”越风为人敦厚,慕雪芙绝对相信他的人品。将紫夭交到他的手上,她也放心。如今她和景容好,她也希望身边的人也能找到幸福。   一句话,没等越风回答,紫夭先炸了毛,“谁我现在就要嫁给他?我还没考验好哪,主子就想将我嫁出去啊?”   “啊?还要考验啊?”越风拉住紫夭,有些急切。   “当然,你以为娶我是那么容易的事吗?”紫夭觉得理所当然。   “那得考验多久啊?”越风愁云满面,问道。   紫夭灵动的眼睛转了转,思忖一下,看了眼慕雪芙,眼中灵光闪动,有了主意。   她俏生生道:“等主子生下主子,我就嫁给你。”   “啊?”越风长大了嘴,怎么自己的幸福还要建立在别人的肚子上。他苦着一张脸,看向景容,“王爷,这——”   慕雪芙哪里想到紫夭敢拿自己玩笑,顺手抄起一个香蕉就打向她。这边紫夭刚笑嘻嘻的接到香蕉,耳边便听到景容没羞没臊道:“为了你的幸福,本王会努力的。”   “景容——”慕雪芙转过头瞪着他。这家伙越来越没个正形,当着别人的面什么都好意思。   景容装作无知,看着慕雪芙疑惑道:“怎么了?我的不对吗?是你的人这样要求的,我也只是推波助澜一下。”   慕雪芙皱着鼻头,冲着紫夭他们摆手,“哪凉快哪呆着去,你们两个人的事关我什么事,非往我身上辙。去去,别让我看见你们。”   “我觉得紫夭这个提议非常好。”等紫夭他们走后,景容将慕雪芙搂到腿上,在她耳边道。   慕雪芙推开他,斜了他一眼。玩闹过后,她的心慢慢沉寂下来,神色渐渐暗淡下去,轻声道:“那日皇祖母被运往皇陵下葬,我看见舅舅了。他老了,双鬓微白,脸上也起了皱纹,不像当年那么丰神俊逸。”   慕雪芙的舅舅并不是靖远侯,而是她娘亲的哥哥。因为受镇国将军府的连累,魏家也被迁出了皇城,这么多年来显赫一时的魏国公府早已销声匿迹。若不是太后薨逝,他们可能永远不会在皇城里出现。   “还有魏国公府的其他人,我记不大清了,他们的样貌变了,神态也不一样了。”   景容从背后轻轻抱住她,“怎么没有上去相认?”   太后的梓棺在长明殿停放了七日就迁到泰安皇陵与先帝葬在一起,那时景容连床都下不了,所以那日只有慕雪芙自己前去。   慕雪芙微微一哂,“他们如今虽然没有当年风光,过上的也只是普通人的生活,但其实这对他们来就是最好的。我又何必上前相认扰乱他们的平静,将他们卷入是非中。再,若不是镇国将军府出事,他们还好好的守着魏国公府享受富贵。到底是我们家连累了他们,我哪有脸面去相认?”   轻柔的吻轻轻的亲在她的侧脸上,景容怜惜,“我会想办法为岳父平反的,一定可以洗清他的清白。”   “怎么平反?当年的事根本就是盖棺定论,连三堂会审都没审,就断定了父亲的罪责。”慕雪芙转目凝睇着景容,牵强一笑,“平反又有什么用,死了的人也不会复活。”   “死了的人是不能复活,可镇国将军府的名声哪?镇国府百年声誉,难道你就不要了吗?还有你,难道只想顶着左相女儿的身份,而没有想过有一天做回镇国将军的女儿?”   一语惊醒,慕雪芙凝滞住。   镇国将军府百年声誉,忠君爱国,赤胆忠心,多少慕家儿孙战死杀场,马革裹尸。镇国将军府的匾额,是用无数人的白骨鲜血铸成,然而这十几年却蒙上了叛贼的名声。   是啊,这样的羞辱,即便是匾额下的亡魂都不得安宁吧。   而她自己,一直顶着别人女儿的名字,不能认祖归宗,也一直是她内心深处的痛。   “可是,这么多年了,谈何容易?当年跟随在父亲身边的人无一幸免,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慕雪芙不禁叹息,多年前的事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哪里还有希望。   “别灰心,所有事情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镇国将军府的英魂不会永远蒙冤,我会陪着你,将清白还给他们。”景容的手指轻柔的抚过她蹙起的眉心,深情的目光如炙热的娇阳直穿到她的心底,那温暖从心底扩散到四肢百骸,仿佛每一个毛孔都注入暖流。   慕雪芙枕在他宽厚的肩头,这胸怀是她所有的依靠。她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心里的安宁。春日里阳光挥洒着金黄色的纱衣,温暖在她的身上,柔软舒服,伴着缓缓的清风,催人欲醉。   她很累,每天都像是活在算计之中,唯有景容,能给她安宁。她很希望这算计的日子快点过去,可以让她真正的做回自己。   魏家离开皇城那一天,慕雪芙站在忘忧居的阁楼房间里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玄武帝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太后的娘家人将他们留在皇城里,而是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就打他们离开。   曾经因为出了一位皇后而风光无限的魏国公府早已没有当年那番光景,离开皇城,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以前有太后在,还能照拂一二,如今连太后都没了,可想而知他们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   看着他们的马车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慕雪芙的眼眶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心里也暗暗下定,有朝一日,定要接他们回京,也一定要光复魏国公府的风光。   景容将窗户关上,握住她的手,声道:“他们会回来的,我保证你们会有重聚的那一日。”   慕雪芙收起视线,将眼泪咽回去,浅浅一笑,转目凝睇着他,“嗯。” 第二百五七章 师兄师姐   “宝贝儿,我来了。”门还未开,就听到这轻挑的声音。   那风流贵公子见到慕雪芙就抱起来亲了一口,“宝贝儿我好想你,日日想,夜夜想,连做梦都想。”开口闭口宝贝的,也就是江月瑶了。   她还是一身男装,却格外的明媚。   慕雪芙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略带嫌弃的擦掉被她亲过的脸颊,“最近又到哪风流去了?找你都找不到。”   “我能到哪风流去?我这心里满心满肺都是你。”   慕雪芙挑高了眉头,反问道:“是吗?”看着江月瑶用力点头,她笑了笑,“好吧,那就相信你一次。”再看跟着她进来的冷希,慕雪芙眼神不自觉向景容那飘了一下,“师兄。”   这是第一次冷希与景容正面相见,冷希打量着景容,景容也打量着他。听到慕雪芙叫他,冷希面无表情的脸上牵出一丝笑容,“芙儿。”   景容颦了颦眉,生冷的目光打在他身上。他是男人,看得出来他看着慕雪芙的眼神中饱含着什么。心里浮上一层不愉,嘴角也抿成了“一”字。   江月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打了个颤,她真的觉得空气好冷啊。拽着慕雪芙坐下,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慕雪芙偷偷怼了她一下,“别瞎说。”   江月瑶揶揄一笑,看着景容道:“宸王,我们又见面了。说起来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   景容微微含笑,“不,是第四次。南疆国的公主想必就是师姐吧。”他随着慕雪芙叫人,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江月瑶正喝着酒,因为景容这句话差一点没呛着,她咳嗽了几声,看着景容干笑两下,又转过头瞪着慕雪芙,“是你告诉他的?”   慕雪芙斜了她一眼,“你以为你伪装的很好吗?以为少了两撇胡子就没人认出你了?”   那次她以南疆公主的身份出现,其实景容早就看出来了。   江月瑶有些尴尬,倒了一杯酒端给景容,“宸王真是慧眼。”   景容刚要端起酒杯,慕雪芙直接抢去,还给了她,“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饮酒。”   江月瑶“啧”了一声,笑道:“呦,这么心疼啊?喝杯酒都不让。”她端给慕雪芙,“那这杯酒你替他喝了。”   冷希从她手中夺过酒杯,“芙儿不能喝酒,我替她喝。”说完一饮而尽。   景容的脸垮了下来,心里气闷,竟然在他面前献殷勤。他的女人不能喝酒,还用得着这个人替吗?   他禀了禀气,脸上的笑容完美无懈可击,搂住慕雪芙,朝冷希含笑道:“有劳师兄。”   冷希与他对视一眼,目光落在他搭在慕雪芙肩上的手,心中刺痛一下,冷冷道:“这不算什么,我与芙儿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喜好我也最清楚,这种事更不是一次两次。”   “哦?”景容心中一凛,这是向他挑衅哪。他面上不动声色,将慕雪芙搂得更靠近自己,“那师兄就有所不知,芙儿这两年还能喝下几杯,远不是当初那么不胜酒力。”   从小一起长大又怎样,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未来,她的身边只能有他一个。   冷希冷着脸,又喝了一杯酒,沉声道:“我只有芙儿一个师妹,并不曾多了你这个师弟,宸王还是不要叫在下师兄了,在下承受不起。”   景容轻轻一笑,道:“有何承受不起,本王是芙儿的夫君,从她这论也合该称呼您一声师兄。”这一笑很是笑里藏刀,他还特意在“夫君”二字上加了重音。   冷希面无表情的脸乍然出现一丝波动,看着对面的男人将师妹搂入怀里,他心痛难忍,却还要忍着。悄悄的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翻腾的苦楚,淡淡道:“那就随便吧。”   景容自得一笑,鼻孔里轻微的哼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声音。他指着冷希前面的菜,带着撒娇的口吻与慕雪芙道:“芙儿,我想吃那道菜,可太远了,我一动这伤口疼。”   知道他是装模作样,慕雪芙偷偷的掐了下他的大腿,“离得远就不要吃。”嘴虽这样说,可还是为他夹了过来。   夹菜时,慕雪芙看了眼冷希。看着他眼中的寞落之色,心中微微叹息。她知道她辜负了师兄的情意,可是她已经有爱的人了,这辈子也只能辜负了。   想了想,她直接拿起那盘菜,看着冷希道:“师兄,玉宸最爱吃这道菜,你不介意吧?”   “这道菜我也爱吃。”冷希直视着她,伸手握住盘子的边缘。   慕雪芙丝毫不让,笑吟吟道:“你喜欢吃这道菜,或许这道菜不喜欢让你吃哪。”她的笑纯粹而明媚,美如花颜,“这桌子上这么多菜,玉宸能吃的只有区区几道。而只有这道菜是他爱吃又能吃的,师兄就不能大度一点,将这道菜让给他吗?”   “可我喜欢这道菜十年了,没有它就饭吃,我什么都吃不下。”冷希的双眸覆上一层殇色,他看着慕雪芙,觉得他们离得那么近,却也那么远。   慕雪芙依旧含着盈盈笑意,“这只不过是习惯而已,换了别的菜,时间长了你也离不开。师兄,目光放大点,适合你下饭的菜不只这一道,尝尝别的,你或许有意外收获。而这道菜,你不如让给适合的人吃。”   悲凉,如冰雪一点点渗透进肌理,聚集早心头,荡着一圈圈伤痛,在散到四肢百骸之中。冷希默默的松开手,浅浅一笑。那笑容苦涩如茶,噙着浓浓的心酸。   “好,你说的话我都听。”   景容轩了轩眉头,紧紧一握慕雪芙的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慕雪芙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看着冷希萧瑟的神情心里堵得难受。她不想伤害师兄的心,可是她真的不希望他再为自己执着下去。   总是吃一道菜会变成习惯,而忘记品尝其他的菜。这世上美食有太多,他应该去品尝新的菜式,而不是只执着在一道已经成为别的人菜上面。   扬起笑脸,慕雪芙拿起另一道菜放在他的面前,“师兄,我以前没尝过这道菜,觉得一定不好吃。没想到有一次尝了一口,才发觉原来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你喜欢吃刚才那道菜是因为你习惯了吃,而不是你认为最好吃的。如今我找到我认为最好吃的菜,而且是我最爱吃的,我希望你也能找到你心目中真正让你觉得最好吃的菜。”   慕雪芙以菜来比喻人,冷希岂会听不懂。他想对着师妹笑一下,可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江月瑶暗自在心头叹气,小师妹说的再明白不过,冷希也一定懂。只是她真是担心冷希这一根筋的脑袋,会一辈子都执着在一道菜上。   “你们这什么最爱吃,又最好吃的,我听都听糊涂了。来请你们吃饭,我当然点你们最爱的,点本店最好吃的。来来来,吃菜喝酒,好不容易我们几个欢聚一堂,定要不醉不归。”江月瑶站起身,张罗开,“我告诉你们啊,这喝酒谁也不许替。宸王虽有伤在身,也不许推脱。”见慕雪芙要反驳,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知道你心疼你夫君的伤,我给你这个,你给他吃了,包管立马痊愈,不碍喝酒的事。”   慕雪芙接过小瓶子,打开倒出一粒药丸,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她闻了闻,带着质疑的眼光,问道:“你不会诓我吧?这么个东西就能痊愈?”   江月瑶瞠目逼视着她,“你不信我?我九毒妖姬的话你还敢质疑?”   “那要是吃完你的药,他的伤口不能复原,我就找你算账。”慕雪芙对她的医术从不怀疑,不过她说吃下就立马痊愈,这就有点太夸张了。不过,她也不犹豫,直接喂到景容嘴里。即便不能痊愈,起码也有益身体。   本来气势汹汹的人,下一刻,又将气势全部收回。江月瑶支吾一下,道:“就算不能痊愈,喝顿酒是绝对没问题的。”   吃了她的药马上就药到病除,还真以为她是神仙啊。虽然她的医术能简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可和神仙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慕雪芙瞪了她一眼,“那你刚才还说包管?”   景容那是慕雪芙给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将药咽进肚子里一点都没犹豫。他搂起慕雪芙,替江月瑶说话,“师姐的药果然是灵丹妙药,我这刚吃进去就觉得体内舒畅了不少,想来真是大好。”   江月瑶眼睛一亮,这个师妹夫果然不错,“你看你看,连你的夫君都说我的药是灵丹妙药。”   慕雪芙斜了景容一眼,这家伙是想走娘家政策吗?想着以后他惹了她,有人替他说话是不是?   被斜了一眼,景容一点都不心虚,还特意点了点,肯定道:“确实不错。”   “想喝就喝呗,又没人拦你。”慕雪芙一想,怕是景容早就想喝酒了,所以串通师姐说什么灵丹妙药。   景容看她撅着嘴,手指在她嘴上刮了刮,“你不发话我不敢。”   这话说的太顺耳,慕雪芙甜甜一笑,自兀给他倒了杯酒,“不许贪杯。” 第二百五八章 冷希放手   酒越喝越多,几个人都有些微醉。慕雪芙多喝了几杯,头早已经晕晕乎乎的。她靠在景容的肩头,迷离的眼睛眼波流转,看着他,“咯咯”的傻笑。   江月瑶手肘支在长椅的扶手上,半睁着眼睛看着她,带着醉意大声道:“慕雪芙,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就没见你这样自内心的笑,果然是有了男人就不一样了。你说你当初在灵山时摆什么臭架子?我对你那么好,你天天都不对我笑。这个男人三言两语,你就成天对他有好脸色。不公平!”   慕雪芙半个身子躺在景容怀里,脑袋一转,寻找声音的来源。迷迷糊糊看清江月瑶,她反驳道:“有什么不公平的?我的男人,我喜欢看着他笑不可以吗?”突然,她的声音压低,悄悄的仿佛怕被别人听到,“我告诉你,我特别喜欢他,特别特别的爱他。”回头看了景容一眼,“是吧?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爱你?”   景容笑了笑,亲了亲她的嘴唇。   “你看,他亲我了,他也爱我。”慕雪芙笑的更加欢畅,她的脸颊泛着酡红色的晕色,如一朵娇艳的红玫瑰绽放在她的面容上。   “哈哈,亲上了,真肉麻!你们两夫妻还想在这演春/宫啊?”江月瑶摇摇晃晃的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壶酒,抱着喝了一大口,走到慕雪芙面前将她拉起来,“见到你这样,师姐我为你开心。这两年,我和你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一次和你见面我都觉得你变化很大,如今你变成被幸福包围的小妇人,我真是为你感到开心。不但是我,还有大师兄,还有冷希,还有师傅,都为你的变化而高兴。师姐没什么祝愿你的,只希望你守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慕雪芙抱住她,下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醉醺醺道:“师姐,我会守护好我的幸福,你也要守护好你的。大师兄不容易,你快答应了他吧。不然他哪天不高兴,另结新欢,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他敢!我借他两胆他也不敢!”江月瑶扬起声,声音提高了好几个高度。她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酒,张着嘴巴出一声“啊”。   慕雪芙夺过她的酒壶,仰天“咕噜咕噜”的将酒倒进嘴里,“你看他敢不敢!”   “呵呵呵,他不敢!他没这个胆子!”   “他敢,他一定敢!男人的耐心很短的,你这样吊着他的胃口,说不准哪天他就失去耐性了。”   “才不会,才不会!拓拔冲他说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他是不会撒谎的。”   “傻瓜,男人的话能信吗?”   慕雪芙站着不稳,后退两步坐在了景容身上。她迷迷糊糊的看着他,痴痴一笑,便醉了过去。   景容还算清醒,抱着她稳稳的站起来,“芙儿醉了,我带他回去,以后咱们再聚。”   “没酒量!”江月瑶的舌头打起卷,却浑然不知。她歪歪斜斜的走到景容旁边,一手指头怼着慕雪芙的眉心,“赶紧和你的王爷回府吧,这点酒量还敢和我拼酒,不自量力。”   说完这句话她脚下虚无,向后一仰,差点摔在地上,幸好冷希眼急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冷希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喝闷酒,只是他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本想喝醉,却没有一丝醉意。他冷眼瞧了景容一眼,泠泠疏离如冰封的山雪,“师姐由我照顾,你好好照顾芙儿吧。”   “我会照顾好她的。”景容也不愿再与这个情敌多说什么,横抱起慕雪芙就往外走。房间的门刚打开,身后又传来他不动半点波澜的声音,“照顾好她,爱护好她,若是有一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我一定会抢回来的。”   景容微微哂笑,回过头看着他,“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希仰了下头,收回眼中湿润的雾气。   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只要她幸福、快乐,就是对她最好的爱。   师妹,相识十年,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脸上出现过如此明媚纯真的笑容。这笑容像是能感染所有的一切,仿佛能使万物复苏,仿若能让春回大地。我想这就是你爱上他的原因,因为是他令你如此欢喜快乐。   我虽然在你身边多年,却没有能力让你像如今一般恍若新生。而他,短短的时间就可以改变你,甚至重新塑造你。我想,这就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我,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过客,只为了见证这段爱情。   若是如此,我只好选择退出,退出这段本不属于我的爱情。我祝福你,也祝福他,祝福你们可以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突然之间,我想出去走走,我想去尝试各种美味,看看能不能找到我最爱的那道菜。   不过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最疼爱的小师妹。那个男人要是对你有半点不好,我便不会再退让半步,一定将你抢回身边。   慕雪芙看着冷希派人送来的这封信,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师兄,我也祝福你,祝福你早日找到最爱的那道菜。”   景容陪她一起看信,看着前面的内容还觉得这个冷希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进退,但看到最后一句时,那脸色立马变了一个颜色。   什么叫不过无论走到哪里,你都是最疼爱的小师妹。自己的媳妇儿还用别人疼爱吗?   还有说什么那个男人要是对你有半点不好,我便不会再退让半步,一定将你抢回身边。   那个男人?将自己称呼为“那个男人”,他是他师妹的夫君好不好?一点礼貌都没有。还说自己要是对芙儿有点不好就抢走!先他不会对芙儿有半点不好,其次他还想抢回去!真是胆大包天!   这个人真是走之前也要挑拨他们夫妻关系!   他撇了撇嘴,嗤笑一声,道:“走就走呗,还留下这么一封信干什么?还想回来和我抢,门都没有!”   慕雪芙将信叠好收起来,斜着他,道:“那就看你有没有半点对我不好。”   景容将她往身上一搂,笑嘻嘻道:“我怎么可能会对你有丁点不好?我只会对你好,对你更好,对你最好。”   “有人告诉我男人的话只能听一半,信一半。”慕雪芙侧目而笑,揶揄道。   拿起慕雪芙的手亲了又亲,景容将她搂得更紧,低头在她的脸上亲吻,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别的男人的话不能信,只有我的话,你要全信。”   慕雪芙启齿璀璨的笑颜愈加明朗,指尖勾了勾他如玉质的脸庞,额头依偎在他的颈间,“暂且全信你。”   “我要你永远都信我。”景容的声音低沉而性感,磁磁的,便是听到也令人迷失。他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慕雪芙的脸上,脖间,肩头,一路直下,正欲寻找山峰,又被慕雪芙制止住。   “你的伤没好。”慕雪芙被他吻的气喘吁吁,脸颊上红霞绯绯,一双眼睛横波脉脉,帘卷一池春水,煞是好看。   景容心中旖旎情浓,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更是不能自持,他投入慕雪芙的怀里,“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芙儿,我们好久没亲热了,我馋的很。”   “不要嘛。”慕雪芙想要推开他,反而被他压在软塌上。   景容去扯她的衣服,身上的粗气越来越重,“我听萧漓说,女人越是说不要就是要。芙儿,我知道这么久没有满足你,你一定也馋了,我现在就给你解馋。”   “嗯?”慕雪芙盯着他,眼中释放出危险的信息,她一手揪住他的耳朵,低沉道:“萧漓告诉你的?他为什么告诉你?他还告诉你什么了?”   “疼疼疼。”景容“哎呦”一声,因为被拉扯的耳朵吃痛,紧闭着一只眼睛,“他就是随口一说,我也只是随口一听。”   慕雪芙丝毫不放手,拉着他的耳朵就将他扯开,“无缘无故,他会那么随口一说吗?快,说实话,是不是他带你去妓院时告诉你的?”   景容捂着耳朵,揉了揉,“我一向洁身自好,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这你可冤枉我了。他告诉我这个,还不是因为告诉我怎么哄你啊。”   这粗鲁的动作将他刚才的旖旎之情全部散尽,他看着她,突然觉得慕雪芙很有做母老虎的资质。   慕雪芙挑了下眉,“真的没有去过?”   “去过一次。”景容道。   “什么?”慕雪芙登时就炸了,掐住他的脸,愤愤道:“景容,你敢去那种地方!好啊你,原来说什么只爱我一个,只有我一个女人,原来都是骗我的。你个没良心的,我如花似玉,倾国倾城,难道还不够你看吗?”   景容握住她的手,省的她乱扯,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去那次你不也去了吗?”   慕雪芙凝滞片刻,回忆了下,恍然大悟,“哦。”松开手,她笑吟吟的为他揉脸,温柔道:“那你刚才不说清,害得人家白担心一场。掐得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景容觉得今日自己的嘴特别欠,害的又是被扯耳朵,又是被揪脸。看着眼前这个前一刻还是母老虎,下一刻又变成温柔体贴的美娇娘,忍不住打了个颤。   善变的女人,果然是不能惹。   只是他的夫纲哪? 第二百五九章 伤势痊愈   慕雪芙对景容向来都是温柔体贴的,但只要他和别的女人有丝丝扯扯关系,那醋缸一定会打翻。前还好一点,如今,却是一点都容不下。   意识到自己粗鲁,她带着讨好的笑容投进景容怀里,温声细语,与刚才那河东狮吼的样子截然相反,“玉宸,人家是因为爱你才会粗鲁了一点。以后我绝不会再这样了。”她灵动的目光一闪,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以后不拈花惹草,我永远都是你最温柔贤淑的芙儿。”   景容眼角微微向上一挑,他怎么觉得这话带着威胁的意味哪。不待多想,他捧起慕雪芙的手,亲吻着她的指尖,“真是越来越能吃醋,也不怕倒牙。”   慕雪芙温柔的身子似柔化的水,软绵绵的依偎在他的身上,软软嚅嚅道:“我牙口好,自是不怕的。我只是怕你觉得野花没有家花香,被外面的野花迷得忘了回家的路。”   景容亲吻着她的额头,被怀里柔若无骨的身躯再次掀起了心里的漪澜,“我的心里只有芙儿一朵花,其他的女人在我眼中都是杂草。而且我已经被你这朵芙蓉花迷醉了心,哪里还会看到杂草。”   听了这话慕雪芙才心满意足,手慢慢探进他的里衣里,带着羞涩,“那就给你解解馋。”   景容眼睛一亮,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春光明媚,一室旖旎。   数日后,景容进宫,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进宫面圣。   玄武帝格外亲热,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生怕他身体没有完全复原。   “托皇叔的福,那刺客才没有再往里插进一分。不然,皇侄如今就不能站在这里与皇叔说话了。”景容的态度更是恭敬,脸上的笑意完美无瑕,让人丝毫察觉不出他眼底的冰冷。   玄武帝沉痛的叹了口气,痛惜道:“那刺客真是可恨,刺杀朕不说,连宛儿那么个弱女子都残忍的杀害,又差点要你的命,真是罄竹难书。朕这帮侍卫也是没用的,查一个人竟然毫无头绪,都是废物。”   “皇叔万不要动气,那刺客能在皇宫里行走自如,定是有备而来,对皇宫甚至熟悉,才可以轻易逃脱。”景容微微撩开眼帘,看了眼玄武帝,复又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只是皇侄无能,没能早到一刻,不然宛儿也不至于惨死。”   “这不怪你,你也身受重伤。”玄武帝厚实的手掌拍在景容的肩上,瞳目微微一缩,盯着景容,“朕知道那宫殿是当天皇后单独僻出来给你的王妃休息的,不过朕倒是有一个疑惑,这宛儿为何也会出现在那里。”   景容眼中无一丝波澜,坦然面对玄武帝,道:“这,皇侄也不知。”顿一下,“皇叔也知道,宛儿以前因为皇侄总是找王妃麻烦,会不会这次也是同样?”   “宛儿的死可能是受朕所累,朕记得那个刺客刺杀朕时说过朕是她的仇人,她定是没有刺杀朕成功,所以才对宛儿下手,不然也不会断了她的手脚筋,还将她的心掏出来那么残忍。”   “心掏出来了?”景容霎时呆滞住,他只知道景宛死了,却不知道慕雪芙下手这么狠毒。   “是啊,很惨。”玄武帝想起景宛的尸体,闭上了眼睛。半晌,他浓密的眉头渐渐舒缓,却也衔着一抹忧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惋惜道:“早知道她有这样的结局,当初她百般求朕要嫁给你时,朕还不如允了她。众多皇子皇女中,朕最宠爱的就是她,可是啊,也是她的下场最凄惨。”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隐的伤痛,接二连三的失去亲人,也让他苍老了许多。   “皇叔节哀,一定要保重身体。”景容垂着头,向他拱了拱手,嘴角闪过一缕让人抓不住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玄武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眼中的锐利光芒流转四射。他的子女一而再的离世,而本想千方百计除掉的人却仍就站在他的面前,这口气堵在心口一点都不好受。   景容对他来说就是心里的一根深扎多年的刺,试了很多方法,依旧拔不出来。这根刺如今越长越大,越扎越深,他唯恐等这根刺日益壮大成长起来,会刺入他的心尖,要了他的命。   眼睛微微眯起,玄武帝话锋一转,道:“朕听说你的侧妃于数日前暴毙?这是怎么回事?”   景容早就知道他会问起,毕竟明挽心是他的人。他早已想好说辞,于是道:“皇叔不知,皇侄这一遭伤势匪浅,差点没命,王妃也因此受惊不少,跟着病了一场,这王府里也只有明氏支撑操劳。她每天打理王府不说,还要伺候皇侄喂药擦身,着实辛苦。那一天她刚尝了口药,还没来得及将另一勺喂到皇侄嘴里,她就开始口吐鲜血,没等大夫来,便不行了。后来一调查才知,有人竟在药里加了鸩毒,是有人要谋害皇侄,明氏不过是替我受过。”   “哦?竟有这样的事?”玄武帝沉着脸,似有怪罪之意,“你怎么不早早的派人告诉朕,也好让朕派人去保护你。你这孩子,有什么事都自己往肚子里咽,就不知道还有朕替你做主!”   景容扬起脸,看着玄武帝那好似真心关心他的做派,直觉得恶心作呕。   暗道:假惺惺,心里不知怎么觉得可惜哪。   他紧紧盯着玄武帝的神色,观察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皇侄谢皇叔关心爱护,可这段时间皇叔烦心的事也不少,皇侄实在不想再为您添麻烦。索性那凶手也找到,正是服侍在明氏身边的侍女。只是很可惜,刚问出来一点东西,她就因为受不住刑当场死了过去。”   果然玄武帝神色一凛,紧张问道:“那侍女说出什么没?”   明挽心是他派到宸王府的奸细,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保不齐那侍女想要邀功,所以趁着宸王病倒,趁机下手。   景容觉得看着他像小丑一样在自己面前演戏,觉得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他轻轻喟叹,道:“所以说很可惜,只知道她是有人派到我府上的奸细,想要趁机要我的命,便在碗里下了毒。只是她没想到明氏在喂我喝药之前,都会先亲自尝一口。那毒见血封喉,令明氏当场毙命,皇侄也因此逃过一劫。不过,还没等问出幕后黑手,她就死了。”   玄武帝不动声色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确实可惜。”   景容心中微微嗤笑,他的目光一垂,散着哀凉的神色,嘘唏道:“也不知皇侄得罪了谁,竟有人几次三番想要杀掉皇侄。幸而皇侄命大,几次都死里逃生。皇侄想,定是父王母妃在天之灵保佑,不然皇侄也不知死了多少次。”   玄武帝扯着嘴角面色讪讪,他目光一暗,深沉自责道:“皇兄皇嫂离世的早,将你托付给朕,但朕却没有照顾好你,还让你接二连三的出事。有时朕在想,是不是朕的宠爱害了你。”   心中连连冷笑,景容勾了勾唇,他这个皇叔对他那可是很照顾啊。照顾的都想将他送到父母身边,让他们一家三口在地府团聚。   景容躬身行礼,看着玄武帝,眼中流露出动容之色,“皇叔对景容宠信有加,爱护有余,怎会没照顾好?这些年多亏皇叔的疼爱,才能让皇侄觉得并没有缺失父爱,皇叔对皇侄的叔侄之情,景容这辈子怕是也报答不完了。”   玄武帝爽朗一笑,一拳不重不轻的打在他的胸口,道:“你是朕看着长大的,和朕的儿女又有什么区别?咱们虽是叔侄,却也亲如父子,父子间,哪里还需要你报答什么。”   这一拳直接打在伤口上,景容猛吸了一口气,面上无异,微笑道:“是啊,皇叔待景容亲如父子,景容以后必定孝顺皇叔,以报答皇叔的疼爱栽培之恩。”   怪不得芙儿叫他狗皇帝,这么阴,这想看看他是否痊愈吗?若是他没有痊愈,是不是又要将京畿卫收回去?   玄武帝满意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你如此孝顺,朕很欣慰,也算朕没有白疼你。”他精明的心思透过瞳目微微闪烁,“既然明氏无福再伺候你,不如朕再赏给你一位侧妃。自从你娶了正妃,也几年没有新人入府了。莫不是你那王妃是个醋坛子,不让你再纳妾?既是她不让,那朕赐给你,她不敢多说什么。男人嘛,多几房娇妻美妾才是福气。”   失去了明氏这个奸细,他又想安排新的到自己府上监视他。景容望着玄武帝,眼底的冰冷与心里的寒意交叠在一起,那雪亮的光芒一瞬间从他的面庞上掠过,悲恸道:“皇叔费心,只是明氏刚去,又是为了皇侄,若是此时再纳一房取代她,倒显得皇侄凉薄。再者,想来我们做了五年夫妻,她一向温婉贤惠,明氏被害,皇侄着实痛心,实在没有心情再娶一个。”   玄武帝见他面容殇色,不欲强求,此时也不着急,总会有机会再安排人进去。   他抿了抿嘴,道:“是朕疏忽了,你此番失去爱妾,必是心中感怀。好了,那朕就先不勉强,等你的心情平复,朕再挑好的赐给你。”   “谢皇叔厚爱。”景容再一拱手,幽光妙目全无寒气逼人。 第二百六十章 怪异驸马   景容进宫之前是与慕雪芙一起出府的,将她送到新宅门口才安心进了宫。   府里的女人因为景容受伤总是找各种理由看望,整天在她眼前晃悠,她看着心烦,便提议到新宅住几日。一来,她不必看到其他女人对着景容献殷勤,二来,景容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去年没未他祝寿,今年定要好好补偿他。   只是没想到,她刚到一会儿的功夫,便听到门侍通报永安长公主与襄阳侯的马车已在门外。   这次太后与无忧公主相继离世,永安长公主与驸马特意从封地回来出殡。只是为何会今日突然找上门,慕雪芙很是诧异。   但也容不得都想,她连忙去外迎接。   永安长公主身份贵重,到她这来简直是纡尊降贵,她怎可怠慢。   “不知公主与襄阳侯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包涵。”一见面慕雪芙先屈膝行了一礼,笑盈盈道。   不待她行完,永安连忙将她扶起,笑道:“都是一家人,还虚这套礼?”她握着慕雪芙手往里走,“刚才去了你们府上,不巧你们夫妻都不在。一问才知是来到这,我便让人带我们来了。”   永安端庄大气,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子爽朗。她看了一圈,又问道:“你家王爷哪?怎么没来迎接我?”   慕雪芙微微一笑,道:“王爷刚去了宫里,要一会儿才回来。”   “那可真是不巧了。”永安长公主神色惋惜,“他这一进宫,那可没时候能回来了,父皇定要留他说上好久的话,还要下两盘棋才会放他回来。”   “皇姐若是无事,咱们可以边聊天边等他嘛,左不过午膳之前他一定会回来的。我再让厨房准备些酒菜,咱们自从去岁别庄一别就没一起聚过,这次定要好好畅饮一番才好。”对永安,不知为何,虽然她是玄武帝的女儿,可慕雪芙却从未动过要伤害她的想法。可能是她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或许是她从内心里喜欢这个公主。能得慕雪芙喜欢的人很少,而这个永安长公主,初次见面就让她觉得亲切,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慕雨蓉,第一次见到江月瑶一般。   永安长公主为人痛快,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上次和你们喝酒本宫都没喝痛快,这次定要尽兴才行。”   “自然要尽兴。如今我这酒量也长了一点,虽比不上皇姐,但也不会只喝两杯就醉倒让人笑话。”慕雪芙扶着她的手,边说边笑。   永安掩着嘴轻笑,打趣了一番,“景容可是个千杯不醉,你身为他的王妃又怎可酒量浅薄,这一年他是不是没少训练你喝酒啊?”她娇柔的脸庞溢出笑声,可笑声中隐约透着一抹凄凉,“这酒可是个好东西,它能使人喝醉,也能使人清醒,有时候越是想灌醉自己,反而心里面越是清清楚楚。”   闻言,慕雪芙微微凝滞,不知该说什么。   永安长公主并没在意她瞬间的呆愣,话锋一转,道:“我看你这院子不错,领着我们到处转转吧。”   “后院有个花园,什么花都有,我带着公主与襄阳侯到那里一起观赏一番如何?”慕雪芙回过神提议道。她回头看了眼襄阳侯,“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啊?”襄阳侯好像是魂归故里,对于慕雪芙突来的问题一脸茫然。他的睫毛紧眨了几下,温和道:“也好。”   这夫妻俩今日怎么怪里怪气的?慕雪芙不禁轩了轩眉头。   过了垂花门,再经过抄手游廊就到了慕雪芙所说的花园。   这花园里也算是百花齐放,这个时节的花基本都有。   今年夏天的天气不怎么热,太阳也不毒,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温度刚刚好。   这娇阳温暖,这满园芬芳,站在这不觉身心也舒畅起来。仿佛只要置身其中,便可以将所有忧愁烦恼忘却。   “你们先在这观赏,我四处走走。”许是对这花花草草没有兴趣,襄阳侯提议去别处转转。   离开花园襄阳侯在宅子里走走看看,每到一处院落就会停留许久。看着庭院的布置他清澈的眼睛暗了又暗,谁也看不出那眼神中流淌着什么样的情绪。   正走到玉芙阁,襄阳侯突然停下,看着门上的三个大字,直愣愣的呆住。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站在那一动不动半晌。   “侯爷?”紫夭看着他许久不动,轻轻的唤了一声。主子怕襄阳侯找不到路,所以派她引路,可她怎么觉得这襄阳侯好像对宅子比她还熟悉。只是他很奇怪,总是站在一处地方半天才动。   襄阳侯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恍惚一下,道:“我看这匾额上的字不错,是宸王题到字?”   紫夭颔道:“侯爷好眼力,正是我家王爷所题,不过这名字是我家王妃取的。”   “好名字。”襄阳侯神色一亮,灼灼的目光盯着紫夭,“本侯可以进去看看吗?”   “啊?侯爷要进去啊?”紫夭没想到他竟提出这样的要求,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办?这可是王爷和王妃的房子,他一个外男进去不好吧。可是主子让她好好招待襄阳侯,她也不能得罪他吧。   襄阳侯看出她眼中的为难,道:“本侯就是好奇这么美的名字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所以想看一看。如果不便,本侯就不进去了。”   “不,没有什么不便,侯爷想看奴婢给您开门。”最后紫夭还是选择妥协,反正是主子嘱咐她好好招待这位驸马爷的。   看着满院的景色和房间里的布置,襄阳侯的眼中有晶莹的灿花闪烁,他的心猛烈的跳跃着,有一种感情呼之欲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带着半缕抑制的颤抖,“这玉芙阁是宸王妃复原的?”   紫夭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道:“是啊,这玉芙阁与左相府的玉芙阁一模一样,是主子从小居住的地方。”   “左相,慕昭霖——”襄阳侯喃喃低语,倏而看着紫夭,急迫问道:“你们王妃叫什么?”   紫夭更是摸不着头脑,觉得这驸马爷怎么这么奇怪,突然对主子这么有兴趣。不会是看上主子了吧?那可不行,主子已经有王爷了,这驸马也有公主了,他怎么可以看上主子哪?绝对不行!   正胡思乱想着,襄阳侯看她半天没回答,更心急,抓住她的肩膀,急冲冲带着几分恼意,“本侯问你话哪,你说啊,你们王妃叫什么?”   “我家王妃闺名叫慕雪芙,这谁都知道。”肩膀吃痛,紫夭道。   “多大?”   “呃,十七。”   “也是十七,也叫慕雪芙。”襄阳侯松开手,眼睛在屋里一件一件物品上逡巡,眼中的光亮越来越明澄,仿若明月剥开缠绕在身边的轻云,璀璨而夺目。   他只知道宸王府的名字里有一个芙字,却不知道她的全名。正是因为他的不在意,让他错失了一年。   他的惊喜与激动已经不能用任何语言来形容,身上,仿佛每处毛孔都已张开,感知他此刻的喜悦。   “我怎么那么笨,怎么那么笨,早该想到的啊。”   紫夭没有听清他的低低喃语,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嘴角抽了抽,不过是告诉他一个名字,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吗?   还没吐槽完,只见他突然化成一道白影冲了出去,任她在后面怎么喊也叫不回。   紫夭挠了挠头,甚是不解,“这驸马怎么回事啊?”   襄阳侯从玉芙阁跑出来,一路往花园奔去,然而到了近处,却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洋溢的笑容由灿烂慢慢暗沉下去,心里的那股激动也随之沉寂稳定下来。他阖上眼睛禀了禀心里那无法平息的热浪,再深深呼出一口气,稳住他那不断跳跃的心神。   此时慕雪芙和永安长公主从花园里出来,看着慕雪芙,他眼中亮起来,手慢慢握成拳,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水花,平息自己那抖瑟的声音,但声线还是有一丝不自然,“观赏好了?”   永安长公主并没有听出来,点点头,温婉而笑,道:“这府邸如何?这可是宸王特意为宸王妃选的。”   襄阳侯清润的目光越过她,看着她身后那灿然璀放的栀子花,“很好,与以前别无二致。”   慕雪芙喉咙登时紧起,看着他的眼中那不知名的闪亮,心中莫名一动,不知为何,看着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襄阳侯以前来过这?”慕雪芙问道。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怔的看着慕雪芙,眼中顿生暖色,充满整个心房。   其实早就该认出她,在别庄,他应该认出她的。   “驸马?”永安看了眼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慕雪芙。他眼中的暖色她从未见过,那噙在嘴边的笑容,也是她未领略的风景。为何······   “公主,我决定留在皇城。”一回神,襄阳侯定然道。   永安皱起眉,心里像是被一根线提起,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为何?我们不是说好过几日就走吗?”   “不,我要留在这,因为我找到了我的亲人,我不能再离开她了。”襄阳侯眼中的暖色如垂柳倒影在池水中,但看的人却不是她,而是站在一旁的慕雪芙。 第二百六一章 团团迷惑   襄阳侯将目光投射到永安长公主脸上,霎时之前的暖色尽失,虽声音清越,却淡淡的,“就这么决定。”   慕雪芙蹙着眉头对视着他,微妙的心思因他眼中的色彩而被牵动。   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一阵阵涟漪,甚至她能听到胸腔里那跳跃的脉搏。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让她觉得眼前的人如此熟悉亲切。   只是那份涟漪并不是像对景容的那样情愫在里面,而更像是一种来自血液中的召唤,对,就像是亲人,有着千丝万缕般血缘间的联系。   可是,记忆里她并不认识他,而且这世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永安长公主脸瞬间一白,无措的眼神四处乱转,最终投射在襄阳侯的面上。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低沉着声音,“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我只好尊重。”   轻轻吸了一口气,面色恢复常态,她回身拉着慕雪芙,亲切如常,“再带我去别处看看吧。”   慕雪芙含笑应对,目光在他们俩夫妻之间流转一圈,便带着永安长公主到各处瞧上一瞧。   没多久景容便回来了,此时饭菜已经备好,只等他回来。他净完手,道:“皇姐今日怎么得闲到我这来了?”   永安看着他含笑道:“我也是无事,本想去看望你,谁知你却进了宫。如今这伤势全好了?”   景容坐在慕雪芙身边,“已经痊愈,劳皇姐掂心。”   “如此便好。”永安低低一叹,颇为惋惜,“去年我回来大家都好好的,如今物是人非,先是丽妃母子俱亡,接着老六谋反,畏罪自杀,现在皇祖母也去了,连景宛也惨遭刺客杀害。唉,这两年怎么就不消停哪。”   景容给她倒了杯酒,“世事无常,皇姐万不要忧伤。皇姐此次回来是打算常住在皇城还是过些日子回封地?”   永安长公主看了眼襄阳侯,道:“本来是想过几日就走,”停了停,“父皇此番也是深受打击,我想着在他身边多陪陪他,尽尽孝,或许能为他舒心几分。”   “也是,要说皇叔最疼爱的还是皇姐,你要是留在皇城,他指定高兴。”景容颔首道。   “父皇老了,我身为他的长女本应该在他身边尽孝,可这么多年我回来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实在是不孝。”永安的情绪有些低落,连喝了两杯酒。   景容安抚道:“皇姐幸福想来就是对皇叔最大的孝心了。”与她说话,景容也没有忽视慕雪芙,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对她笑了笑。   永安看着他们夫妻缱绻之色,心生羡慕,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飘忽在襄阳侯身上一圈,见他垂目不语,心如柳絮从高处飘落到地上,暗自伤神。   适时襄阳侯抬起头,正好也同样看到这一幕,他们眼中的情意绵绵,一看便知有多恩爱。他释然一笑,她有个疼爱她的夫君,他也能安心。   “看见你们夫妻如此甜甜蜜蜜,我看着都羡慕。”永安展眉一笑,看着景容二人互相给彼此填菜,明亮光彩的眼中掠过一抹忧色。   景容也给她夹了一筷子,“皇姐和姐夫不也是琴瑟和谐、伉俪情深嘛,怎么还羡慕起我们?我还羡慕你们,这么多年还是形影不离,走到哪里都是两个人在一起。”   “我们都已经老夫老妻了,哪能和你们比?”   永安勉强扯了扯嘴角,佯装笑意,只是慕雪芙怎么看都觉得那唇畔噙着苦涩的味道。沉思一下,慕雪芙浅笑道:“六月初六是王爷的生辰,若是皇姐和皇姐夫得空,不知可否邀请两位再来一聚?”   永安闻言微微一滞,看了看景容,轻轻敲了下额头,“哎呀,看我这记性,竟然将你的生辰给忘了。我就说有个弟弟的生辰和驸马是一天的,可就是想不起来了。原来是你!”   这回换成慕雪芙愣住,她瞅着襄阳侯,“侯爷也是六月初六?”   襄阳侯点头,郑重道:“丙子年六月初六。”   话音一落,慕雪芙如遭雷击般,呆愣愣的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的面相熟悉,慢慢的眼前出现两张脸,一张是他,一张是哥哥,渐渐的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她心头一震,身子微微一晃,猛吸了一口气。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错觉。哥哥已经死了,她亲眼看见那支箭刺入他的身体。   “怎么了芙儿?”景容见她一直盯着襄阳侯,心里不是滋味,但看她神色不对,连忙问道。   慕雪芙讪讪一笑,道:“我只是觉得真是凑巧,王爷和皇姐夫竟然是同一天的生日。”   襄阳侯忽然开口道:“有时命运就是爱开玩笑,或许这不叫凑巧,叫缘分哪。”   闻言,慕雪芙歪过头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他,看着他嘴角勾画出的笑容,心中莫名一暖。再一转头看着景容,她心中如风轮被风吹过,不断的转动。她看着这两个男人都会有温暖的感觉,为何却又不同哪?   景容对于他的笑容却不满意,这笑容太过温柔,明亮的让人晃眼。   他礼貌一笑,道:“一家人当然有缘分,不然你也不会和我皇姐成亲啊。”   景容将成亲这两个人咬的很重,显然是警告他是个有家室的人。襄阳侯对此有些失笑,道:“是啊,一家人,这才有缘。”   竟然和芙儿的夫婿一天的生日,或许真的是缘分。   他这么一说,景容倒不好说什么。看着他垂眼不再看慕雪芙,心中的醋意才渐渐散去。   说是要尽兴喝酒,但今日这几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这酒也就喝的不痛快。没多久,永安长公主和襄阳侯便离开了,走前约定等六月初六那一天再好好聚聚。   送走他们之后,慕雪芙发怔的坐在贵妃椅上,陷入沉思之中。   这个襄阳侯,她怎么越看越觉得那么像哥哥。   “我看你吃这顿饭怎么总是心不在焉似的?”景容一双臂膀轻轻的搂住她,亲了亲她的耳垂。   慕雪芙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抓住他的手,看着他道:“这个襄阳侯是什么底细?”   “他?”景容不明白她为何对他这么感兴趣,但还是如实回答:“我只知道襄阳侯是寒门出身,他的父亲以前好像是个副将,后来腿瘸了,便从战场上退下来。回来后只当了个守城门的侍卫,独自将襄阳侯养大成人。后来,皇姐有一次无意中遇到他,也就一眼相中了。再以后的事你也一定听说了。”   慕雪芙紧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心热乎乎有些粘稠,是沁出了一层细汗,“玉宸,我今天见他觉得特别的奇怪,不但是他,连长公主我也觉得奇怪。他们两个人之间并不像寻常夫妻一般,虽然相敬如宾,可我总觉得他们之间太客气了,一点都不像夫妻。”   “是不是你想多了,襄阳侯对皇姐一直都体贴入微,温柔以待,怎会不像夫妻。”景容脑子里回想着永安公主和襄阳侯在一起的片段,也觉得他们夫妻好像有一层模糊的网蒙着,看不清。他的唇落在慕雪芙的指尖,笑着道:“再者,你以为所有的夫妻都像咱们这样过甜蜜恩爱吗?”   “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们不像。”眼睛突然一闪,慕雪芙道:“还有,这个襄阳侯我是越看越觉得特别的眼熟,而且心里不知为何见到他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那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像亲人。”越说越激动,心里像是有一个声音在一再的肯定这件事,“还有,你记得吗?吃蟹的时候,他会在扣完蟹肉后将蟹壳还原回去,这种吃法我只见过我死去的哥哥这样做过。以前,娘亲知道我和哥哥都爱吃蟹,就总是下厨为我们做,每次,哥哥都是用那种方式将蟹壳还原成原来的样子。”   景容皱眉,“可是你不是说你哥哥已经死了吗?”   说到此,慕雪芙心里痛了下,将身体贴在景容怀里,叹息一声,低落道:“所以我觉得很怪异啊,我明明看到哥哥已经咽了气,那支箭将他的身体穿透了,他不可能还活着。而且禁卫军还放了火,纵然哥哥没死,他也不会在深受重伤的情况下逃出来。”   知道说到她的痛处,景容轻轻抚着她的肩,“或许只是巧合。”   “我不知道,但是······”这一瞬间,慕雪芙又希望自己的猜想是真的,她多么希望哥哥能活在世上。骤然,她眼中的光亮再次点燃,仰起头怀着期待的目光望着景容,“对了,我哥哥的生辰也是六月初六,而他也是那一天,你说是不是太巧合了?”   这么一说,景容也不得不重新思考。若是一件事相似可以说是巧合,可多件事情加在一起就不像是巧合这么简单了。   他眼中狐疑幽幽,狭长的凤眸如一汪深潭,黑不见底。慕雪芙看着他的眼睛半天没有波澜,急道:“你说他会不会是我哥哥?我哥哥会不会还没有死?”   景容摁住她的肩膀,也稳住她懵乱的心神,镇定道:“你先不要下定论,这中间还有很多疑惑,他要是你哥哥固然好,但若是他是蓄意假扮,那就说明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份,而你倘若和他相认道出自己,那你就危险了。”   景容的思虑不无道理,她的身份很危险,若是被揭露,很多人将会受到牵连。   左相府,宸王府,甚至睿王府,都会被她所连累。   慕雪芙倚在景容的肩上,“好,我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前一章最后那有点改动,若是看过的读者受累再看一下,还有,有人已经猜出来襄阳侯是谁了,没错,就是他。 第二百六二章 起死回生   永安公主府里,襄阳侯手中拿着一块玉佩,他的手指轻轻在玉佩雕刻着的麒麟上摩挲,这玉佩凝脂如水,细腻得连指尖的纹路都清晰可感。他的眸光含着浅浅的迷离,出神而入心,嘴边蕴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回忆着什么快乐的过往。   永安推门而入,望着他,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出。只是他浑然未觉,依旧沉溺在回忆里,连她站在门口半天都没有发觉。   “陆磷。”鼓起气,永安进入房间,将门关上。   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面对她,眼看着那上扬的嘴角慢慢下垂,“何事?”声音有微微的沉意,清润而疏离。   永安在他对面坐下,“你今日在宸王府为何如此异常?”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可她心里觉得他们却隔着千山万水,她跨过沼泽,走过雪山,很努力的向他的方向而去,可仍旧无法到达他的身边。永安的神色黯然,如没有月光星辰的天空,一片暗色,“我们不是说好回封地,不牵扯皇城里的任何事吗?为何你又改变主意,执意留在这?我见你今日看宸王妃的神色不同以往,你做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她吗?”抓住他的手,永安咽下心中的酸涩,苦口婆心,“难道是你喜欢上她,可她已经是景容的妻子,你和他之间没有可能。”   襄阳侯抽出手,淡淡道:“公主你想歪了,我对宸王妃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那为何我见你看她的眼神满是温柔?陆磷,我和你成婚六年,你从未那样看过我,也从没有含着那温暖的笑容对着我笑。”永安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这些年外人看着他们夫妻和顺恩爱,可实际上是个什么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做了六年的夫妻,可这六年里他们两个人却睡在两个房间里,说出去都会贻笑天下。   襄阳侯看了她一眼,又撤回目光投放在别处,“你真的看错了。”   “那你为何不跟我回封地?难道你的恨还没有放下吗?”永安的眼中蓄满了泪水,随着她的话,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放下?我从来就没有放下过!”襄阳侯赫然起身,手握成拳死死的抵在桌上,他身子向前一倾,带着愤恼直视着永安,“你父皇杀我镇国将军府全家近七十条人命,这个仇,这个恨,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永安的眼眶里的泪水模糊着她的视线,她心中自嘲,是啊,这么多年她几乎要忘了,忘了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寒门的陆磷,而是被她父皇下令全家灭门的镇国将军之子慕书麟。   是的,慕书麟没有死。当时那只箭虽贯穿他的身体,但却没有致命。只是因为那时他太小,所以受到这样的伤,当时便昏死了过去。娇娘送完慕雪芙出去后再回来,发现他并没有气绝,便将他放在了地道下面,希望有人发现他能将他救走。虽然这样的希望很渺茫,可能不会有人来救,可能等不到人来他就会流血而死,可是只要有一线生机,哪个母亲都会存着这样的希翼。   可能是天见犹怜,绝处逢生,一个以前跟随过慕麒英的兄弟知道将军府遭难,便想着能伸一把手去营救。他知道那个地道,于是循着地道进了将军府,也就发现了他,将他救了出来。   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很多大夫来看都说没救了。可是人间总是有奇迹发生,凭着求生的**,他终于活了过来。   醒来后,知道全家都已经死了他什么都没说,只问有没有看见他的妹妹。他只知道当时父亲让母亲带他和妹妹去地道逃走,却不知道何人会去接应。   救他的叔叔摇了摇头。   全家丧生,妹妹丢失,他觉得天都塌了,甚至还做过上吊自杀的傻事。若不是救他的叔叔及时发现,或许十几年前他也就真的死了。   他也算命大,几次都死不了,不过那次自杀却让他挨了一巴掌。   叔叔说救他不是再让他去死。   叔叔说镇国将军家就剩他这一个男丁了。   叔叔说他还有一个活着的妹妹。   叔叔说镇国将军府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哪怕死在敌人的手上,也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   叔叔说镇国将军不能白死。   再后来,他认了救他的叔叔为义父,放弃以前的名字,将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拆解成鹿磷,成了今天的陆磷。   义父对他很好,将他当成亲儿子看待。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娶亲,就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义父早年在战场上打仗时被敌人砍伤腿,之后再不能打仗,父亲就将他调回京,给他求得了文官。可是他这人啊,是个粗汉,最讨厌文官那肚子里的弯弯肠子,不适合官场那些潜规则。当值没多久,就受到排挤,他性格又暴躁,与当时的上级起了争执,又将人给打了,由此他也被撤了官职贬到守城门去了。   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维持生计也是没问题的。   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康复,报仇的心也如茁壮成长的萌芽一天一天膨胀。在义父面前,他从不说报仇两个字,可却一直闷头苦练武功。   而说起他和永安两个人的渊源,就要追溯到六年前。当时永安云英未嫁,是大秦最高贵的嫡长公主,是玄武帝最宠爱的宝贝女儿。   那时慕书麟也已经长成翩翩少年。   义父为了他以后能出人头地,托以前的朋友人情,花钱,将他送到国子监读书。十六岁的慕书麟唇红齿白,美如冠玉,吸引了很多贵女的注目,这其中就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永安长公主。   永安是嫡公主,从小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虽心里喜欢上他,但因为身份的关系一直没有鼓起勇气告白心意。   只是命运的车轮永远都是人无法想到的。   多年来慕书麟都没有忘记仇恨,他苦学武功就是为了有一日杀了玄武帝。   一次机会,他进了宫去刺杀玄武帝,可是却失败了,还受了重伤。虽然逃出了龙寰殿,但宫里都是抓刺客的侍卫,他唯有东躲西藏。好巧不巧,他躲到了永安公主的寝殿里。   一把刀挟持在永安的脖子上,两目对视,永安认出了他。外面的侍卫循例搜查,她将他藏了起来,并大发公主脾气将侍卫给撵出了宫殿。   侍卫离开的脚步远去,慕书麟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因身上的伤不轻,便昏迷了过去。   永安不知为何他要刺杀自己的父皇,但却知道她不想看着他死,也不想他被父皇抓到。   偷偷摸摸从宫外请来了大夫为他救治,又拿各种各样的珍贵药材补品给他补身子,悉心的照顾着他,可他却不领情。   她问他为何要刺杀她的父皇,他说她的父皇是他的仇人。   她再三追问,他如实相告。   原来她的父皇杀了他所有的亲人,他是来杀她的父皇为他的亲人报仇。   起初她很茫然,原来阻隔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其实并不是她的尊贵的身份,而是血海深仇。   但随着他身体康复,她茫然的神情缓缓清泠。她说:“一命抵一命,我救了你的命,你也放了我父皇。如果你不甘心,那就拿了我的命,抵我父皇的命。”   他说:“你是你,你父皇是你父皇,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不会滥杀无辜。”   他又说:“好,一命抵一命,你救了我,我此次便放了你父皇。”   永安闻言释然一笑,“那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身世告诉我父皇?”   慕书麟微微一愣,定定道:“你不会,若是要告诉早就告诉了,也不用等到我伤好。”   眼前的少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稳重,自带着一股清姿气韵,深深的吸引着永安。脑袋一热,她道:“我现在不会,不表示我以后不会。但我有个法子,确保我永远不会将你的秘密告诉别人。”   慕书麟看着她眼中的狡黠,脑子里闪过妹妹对他耍心思时的样子,不禁问道:“什么法子?”   “娶我。”永安的脸上没有一丝少女的羞赧,大大方方,从容不迫。   慕书麟凝滞片刻,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是不会娶我仇人的女儿。”   “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不是说要报仇吗?我是你仇人最疼爱的掌上明珠,抢走他的掌上明珠不也是报复他的一种手段吗?还有,你娶了我,便会拥有权势,你口口声声说你父亲是被冤枉,那么等你拥有了权势,还怕没有一天为你的父亲平冤吗?我想在你父亲心里死轻于鸿毛,最重要应该还是你们镇国将军府的名声吧。”看着他逐渐要消失在夜色中的背景,永安紧跑了两步,一把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书麟,我喜欢你,让我待在你身边,为我的父皇赎罪吧。”   慕书麟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撬开,回身看着她,郑重道:“公主,谢谢你的错爱,也很感激你救了我,并为我守住这个秘密。只是我永远不会喜欢你,就算娶了你,你在我眼中也只是一个利用品。”   那是个秋天,败落的枫叶伴着他离去的脚步在空中盘旋,逆着风他听到背后传来她的声音,坚定而又带着秋日般的萧瑟,“我宁愿被你利用,也好过日日回忆你离去的背影。” 第二百六三章 夕阳落霞   慕书麟走后,第二天永安就向玄武帝请求赐婚,玄武帝让人打听了慕书麟的家世,一听只是个守城门侍卫的儿子,又怎会同意哪。Δ笔趣 阁’.   永安是嫡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是他的掌上明珠。如果要嫁人也一定要选择拥有高贵身家的贵族子弟为乘龙快婿,怎么可以是个出自寒门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哪?   虽然知道这个6磷在国子监表现出色,才华横溢,还文武双全,或许以后也会出人头地,但这样一个低门小户家的男子又拿点配的上他宝贝多年的女儿。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他是看不上6磷,但永安又哭又闹,甚至绝食上吊,简直花样百出,让玄武帝头疼不已,不得已之下,唯有同意了这门婚事。   永安长公主这一招是女人惯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正好掐住了玄武帝的死穴,让他就范。而后来哪,景宛还跟着学了一遍,不过效果嘛,一点都不明显。   为了永安,为了她不被人笑话,玄武帝特意提升了慕书麟义父的官职,又将慕书麟封为襄阳侯。先封赏再赐婚,无论如何在颜面上都顾全了永安。在这一件事上,不得不说玄武帝对永安确实宠爱有加。   慕书麟被迫娶了永安,永安如愿嫁给了慕书麟。   不过这段婚姻很多人都不看好,流言蜚语也很多。   永安大慕书麟五岁,有人说话不好听,说是老牛吃嫩草,也有人说慕书麟就是凭借他的脸才能有今日的风光,纯属吃软饭的小白脸。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婚礼如期举行。   成婚当天,慕书麟揭开了盖头,不过连交杯酒都没喝就离开了新房。永安看着他头也不回离去的冰冷背影,默默的流下泪,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心中再痛也要笑着接受。   她擦干脸颊上的泪痕,扬起笑容,没关系,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早晚有一天她会留下他。   新婚第二天进宫,永安就请玄武帝为她选一块封地,让她离开皇城,为的就是拉开她父皇和慕书麟的距离。她想着,时间长了,或许慕书麟就会接受她,就会忘掉这段仇恨。   可是她太乐观了,六年的时间,她与他之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他心里的仇恨也从来没有放下。   是啊,她太傻了,这么多年,每当见到父皇他眼中的仇火何曾熄灭过。是她束缚了他,让他面对仇人时还要恭敬有加,还要叫一声父皇。是不是,这么多年他对她也充满着怨怼哪?   看着她脸上簌簌而落的泪珠,慕书麟蹙了蹙眉,心里不落忍,手微微抬起,又缓缓垂下。他撇开脸,不去看她,轻轻道:“对不起永安,我不该向你火,你根本没有错。我想留在皇城有我的理由,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或许以后你就会明白。至于宸王妃,我对她确实没有你想的那种心思,你不要胡思乱想。”   这几年因为永安,他慢慢接手她带给他的权势,她朝中的人脉,甚至还有她母后娘家的倚仗。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而成了一方的霸主。虽然打着永安的旗号,但大权却在他的手里。   她真的如当初所说带给了他权势,可是这些权势却不能让他马上就报仇,也还没有能力为父亲平反昭雪。   “我不明白,难道这六年我的付出你都看不到吗?我很爱你,我希望我的爱可以消除你心中的恨。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放下,真正的接受我,让我做你的妻子。可是没有用,我用了六年的时间依然走不进你的心。”永安手摁住心口上,脸上的泪珠顺着脸颊、嘴角滴在手上。她的眼泪一片冰冷,如她的心一半没有温度。   “永安,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这辈子我注定辜负了你。我知道是我的错,你本不该过得这么辛苦,你应该值得更好的男人珍惜你。而我,不配拥有你的付出。不如······”轻轻攥了攥手心,慕书麟眉头涌动,躲闪着她灼热的目光。曾几何时他也想过和她好好过日子,可是每当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脑海中就会出现千百支箭羽刺进他家人身上,然后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无法过自己心里过那关,他无法学会放下。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趁早放手,放了她,也放了自己。   闻言,永安心里蒙上一层不安,也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   没等他说完话,她起身抱住他,“6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也不要继续说下去,你说这样的话和拿一把刀扎进我的心窝没有什么分别。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这六年,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爱你一分,六年的时间,我的爱积在心里满满的,我的付出我也从不后悔。”   泪水沾湿在他的衣襟上,永安抱得更用力,仿佛怕是失去他一般,“你不要说什么我值得有更好的男人,也不要说你不配,我爱上了你,便是一辈子。我什么都可以承受,只是不能承受你离开我。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疑你,不该妄自揣测你的心思。你不想回封地,想留在皇城,我都随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随着她的哭声,慕书麟的心一下一下跟着抽动,他轻轻闭上眼睛,双手环住她,“不要哭了,我不说了。”   后背传来他手掌的温度,永安的心像是找到了支撑,眼泪人崩堤一般哭的更加厉害。她呜呜咽咽道:“书麟,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你,我会生不如死。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因为对我来说,即便爱而不得,即便身心受着折磨,可是只要你在我身边,便是我活着的意义所在。”   手指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水,他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心里堵得难受。怎会没有触动,他并非无情无义的人,可是每当藏在心底角落里那抹别样的情愫被牵引出来,他就会想起她的父亲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他的心,矛盾、纠结,他甚至不敢太靠近她,因为他怕自己爱上仇人的女儿。   他对她绝情,又何尝不是让自己绝爱哪?   六月初六那一天,景容和慕雪芙邀请了所有相熟的人在郊外别庄。   永安和慕书麟,睿王一家三口,萧漓和纤语,几个萧家的表亲,慕雪芙还邀请了荣王和江月瑶,剩下的就是一些与景容交好的人。   六月份天气正开始热,别庄相较于城中要凉爽一些。   说起来这也是慕雪芙第一次到京郊的别庄来。因为是主子,要早做准备,所以前一天他们两个就去了别庄。   慕雪芙看着庄子大门的牌匾上写着“云漫山庄”,便问是出自“亭东自足下皆云漫”这句话吗?   景容摇了摇头,他告诉她是因为云漫这两个字是他父王母妃名字合起来取的。   “云漫”这是个很美的名字,就如在山庄见到的景色一样。   黄昏时,慕雪芙和景容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夕阳渐渐沉下,晚霞挥动着绚烂的纱巾似是以挽留的姿势包揽着它,还有大雁翩然飞舞,向着那天际而去。   落霞与孤鹜齐飞,流水共长天一色。便是此时他们眼中的风景。   那片天空有蓝色,有白色,有粉色,有红色,还笼罩一层金黄色。   静静的看着云霞漫步在天边,看着它们变幻着颜色、姿势在黑夜即将来临之前绘画出最后一片色彩,竟觉得这天下莫不惬意。   与心爱的人肩并着肩,手拉着手,听着风声,闻着花香,看着夕阳西下云霞漫天,那一刻,慕雪芙就像是那云端的彩霞,欲意挽留这片天空带给她的宁静安详。   素色如锦,岁月静妤,有时人的**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大。或许一片草地,一汪清泉,一林花海,就能填满他以为自己欲壑难填的**。   “真美,芙儿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曾跟着父王和母妃坐在这里看着落日,看着晚霞,看着海天一色,看着暮色群山。那时他们两个就坐在这里,我就在那颗树下玩耍。当时我很小,不懂得欣赏这如画如烟的风景,只顾着玩。可是如今再想和他们一起坐在这里欣赏日落,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哪?我记得你说过,就算一个人死了,**消亡,但他依旧活在你的心里。他们在你心里,透过你的眼,与你与我一起看着这份美好。”   “突然间我想放下一切,就这样和你一起看日升日落,听云卷云舒,静静的,在岁月里一世安稳。”   “我也希望有这样一天,我想应该不会太远。”   “芙儿,我很庆幸,有你陪在我身边与我一同领略我眼中独特的风景。”   “我也庆幸你带着我,让我看到这世上另一种景色。”   相爱的人,从对方眼中便可看到人生中最美的风景。不过有的人错过了,有的人还在迷失中。   这一晚,他们看着天边很久很久,再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沉落不见。   夜幕降临,光明被黑暗取代,只有那夜空中的明月和繁星还在用它们淡淡的光照耀着这个世界。   黑暗只是被一时取代,循着星月的微光,太阳依旧会在第二天早上升起,用它的能量温暖着大地,温暖着人心。 第二百六四章 确认哥哥   (女生文学 )   一大早慕雪芙和景容便开始忙着接待。   当天最先到的是睿王夫妻,慕雨蓉带来了景熙,小家伙又白又胖,极得慕雪芙喜欢。   他现在能说简单的话,见到慕雪芙,就张着双臂,“姨母姨母”的叫着。   慕雪芙一下将他抱起来,“熙儿是不是想姨母了?”   景熙乖巧的很,对着她的脸亲了又亲。   “姨母也想熙儿。”这讨好的样子甚是可爱,让慕雪芙爱不释手,抱着他也不撒手,就带着人往庄子里去。   “别累着你,他现在重的很。”看着孩子一直缠着慕雪芙身上,慕雨蓉对着孩子拍了拍手,“下来自己走好不好?你看你这么大了,还要姨母抱,也不怕累着姨母。”   景熙撅着嘴摇了摇头,虽然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但已经窝在慕雪芙怀里。   慕雪芙笑了笑,亲了亲他肉嘟嘟的脸蛋,“咱们熙儿一点都不重,姨母也不累,就愿意这样抱着熙儿。”   慕雨蓉嗔了她一眼,无奈的看着他们俩,“就你惯着他。”   “我是他姨母,我不惯他谁惯他?”丝绸做的衣服有些滑,慕雪芙抬手往上抱了抱景熙。   “你看这就抱不动了吧。”   “哪有?我不知道抱的多好。”   慕雨蓉看着她脸上洋溢的笑容,觉得最近好像她像变了一个人,这种变化让她为她高兴。这么多年,自从她认识慕雪芙以来,就从没见到她这样发自内心出来的笑容。   “你这么喜欢孩子就和宸王赶紧生一个。”慕雨蓉带着调侃的意味揶揄道。   慕雪芙瞅了她一眼,“谁说喜欢就一定要自己生一个?”停一下,脸上带着羞涩,道:“这件事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还要靠机缘嘛。”   “呦,脸红了?”慕雨蓉歪头看着她,见她脸上带着一抹红绯,笑了笑。略沉吟,正色道:“这回你家王爷死里逃生,你不可再像以前一样耍性子总和他两处分居。你说这次多悬啊,要是宸王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后半辈子靠谁去?所以,还是早点生一个孩子,也是你的倚仗。”   慕雨蓉这话说的虽不吉利,但也是从她的角度考虑的。慕雪芙点了点头,肯定道:“一次的教训就够了,我哪还敢再耍性子?”   慕雨蓉拍了拍她的手,“这就对了。”   慕雪芙带着他们娘俩到房间休息,景容便带着景宇在庄子里四处转转。   很快荣王也紧跟着来到。见到荣王,景容心里着实不好意思。   前些日子误会他和慕雪芙,还闹出不少事来,现在想想自己的确是太幼稚了。   想道歉,可又说不出口。难道让他承认那些荒诞的事都是他做的吗?   反正景寒也不知道,索性他就三缄其口,将此事揭过不提。   景寒这人对一般的事都看到很冷淡,所以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会在意。在他心里只要景容对芙儿好就行。   不过景寒能来,对景宇来说却很意外,也在他心里敲醒了警钟。   景寒面冷心冷,更不善交际,除了上次皇长姐的邀请,他几乎不会参加这种聚会。可今天却给景容面子,孤身前来,难道是他们已经连成一线了?   景宇面色如常,只是眼睛在不断观察,心里也在不停的盘算。   人陆陆续续有来,当永安公主到的时候,所有人都特意到大门口迎接。   见到慕书麟的那一刻,慕雪芙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得直接上去就问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哥哥。   幸而她还有几分理智,将这种冲动压制在心底。   索性来的人并不算多,也多熟识,再加上在郊外,反而更加惬意,也不拘于礼数。   刚开始有人面对着皇家最尊贵的几位公主皇子还心存敬畏,但有萧漓这个泥鳅在,没多久,大家也都放松下来,畅所欲言,无所不说。   萧漓科插打诨最是一套,为人也风趣,有他在的地方欢声笑语一片。正说着热闹,他眼睛不经意一瞟,看了眼有些拘谨的纤语。   为了以后能得到他父亲的同意,他前些日子将纤语从忘忧居里赎出来。并且有慕雪芙帮忙,将她安排在了茗音楼。虽每天都要干些打打扫扫的事情,但是日子过的跟畅快。   可能因为出身青楼的原因,她怕别人说三道四,也不大爱出门,今日还是江月瑶好说歹说将她拉出来。   萧漓为人仗义又有趣,因为纤语的关系,他天天往茗音楼跑,和江月瑶也很熟悉。而且他俩都是爽利的性子,又都爱喝酒,处的和哥们似的。   纤语坐在江月瑶身边,安安静静的,嘴角含着一抹笑容,浅浅的,很美。   萧漓眼睛一转,像是兴致所然,“唉?我听说上次在永安公主的别庄里,表嫂和襄阳侯还共奏了一曲《梅花三弄》,纤语也是爱好弹琴之人,不如你们三个人一起弹奏如何?”   慕雪芙不期然与慕书麟对视了一眼。自那日,慕雪芙心里像燃起了希望,她越是回想他的容貌举止就越觉得和哥哥相似。   想起上次合奏,慕雪芙眼睛亮的出奇。哥哥也喜欢《梅花三弄》,哥哥一直在寻找的九霄环佩也在他的手上,哥哥也曾和她一起弹奏过,那默契和上次他们一起弹奏是一样的。   “这只有乐师们弹奏的琴。”幸好为了助兴,景容还将府里养的乐师们带过来。慕雪芙看着慕书麟,“不知侯爷可否愿意?”   慕书麟含笑道:“荣幸之至。”   慕雪芙看着纤语,道:“纤语愿意吗?”   纤语浅然一笑,盈盈站起冲慕雪芙和慕书麟福了福身,“能与宸王妃和襄阳侯合奏是纤语的福气。”   三把琴,一只曲,三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谁的琴音都没有盖住他人的琴音,像商量好似的,一层层递减,一层层递增,如脑海中漾起水纹,缓缓的晕染到听者的心中。   曲毕,慕雪芙含着期待的目光看着慕书麟,“《阳春白雪》的旋律应该清新流畅,轻松明快,只是为何侯爷在最后那一句时琴声微滞,竟给人一种无语凝咽惆怅之感?”   慕书麟也看着她,“《阳春》是取万物之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是取禀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本是这世间最纯粹最干净的东西。可是合在一起,却失了本意。春日里的白雪,再清洁琳琅,终有一日会融化,变成一滩水,然后散去,随着风,随着雨,不知飘落何方。这曲子也就不应该是欢快明畅,而是要在结尾带上对雪的思念与惋惜。”   慕雪芙心头一震,眼圈覆上一层湿润的雾气,正欲开口,却被景容摁住肩头。   她回神看着慕书麟脸上和润的笑容,再回头看着景容眼中对她使得眼色。她稳住心神,含笑道:“令妹的见解很独到,我受教了。”   慕书麟宠溺的盯着她,心中微微酸涩,妹妹就在眼前,他却不能与她相认。他怅然一笑,道:“是啊,她是个机灵鬼儿,她的话总是有理。”   景容扶起慕雪芙,紧紧在她手心里攥了攥,让她稍安勿躁,也是借此平复她的心。他方才看到慕雪芙在襄阳侯说这句话时她眼中的光亮,便知道十有八九这句话便是她说过的。而襄阳侯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大舅子。   慕雪芙回视着景容,颤抖的身体依靠在他身上,别人看起来很正常,可其实她的身体已经放空,全部的体重都压在景容身上。   “什么事情都不要做,等过完今天再说。”景容覆在她耳边,声如蚊蝇。   这一天慕雪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感觉每一刻都她来说都是煎熬。她生生忍住不去看慕书麟,生生压下她心头的激动。   她可以十分肯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陆磷,而是她的哥哥——慕书麟。   《阳春白雪》的事她只和哥哥说过,那时只不过是她随嘴胡诌,她也并没有和任何人再说过那段话。甚至,她早已将这句话忘记。   而这世上还记得这句话的人,也只有她的哥哥,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只是,他为何会娶永安公主?为何会成为景凌沧的乘龙快婿?难道他忘记镇国将军府的仇,忘记爹娘的死了吗?   这一天,她都没法静下心来,别人笑的欢畅,她也跟着笑,却不知为何要笑。别人与她说话,她只茫然的点头摇头,却根本不知道别人说的是什么。   勉强应付了一天,送走了所有人。看着慕书麟渐渐离去的背影,慕雪芙紧追了几步,然后又停下驻望。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往回走。   到了房间紫夭突然递给她一封信,说是襄阳侯偷偷让她转达给她的。   慕雪芙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枚玉佩和一个写着“明日半夜子时镇国将军府到访”的字条。   她看着玉佩,手指发起颤,突然又欢快的笑起来。一把拉着景容,愉悦的声音如婉转歌唱的黄莺,“玉宸,我哥哥没死,襄阳侯就是我哥哥。那个《阳春白雪》的见解我只说给过哥哥,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还有这枚玉佩,和我的玉佩是一对,我是凤凰,他是麒麟,他就是我哥哥,没有怀疑。玉宸,我好高兴,我的哥哥没有死,他没有死。” 第二百六五章 兄妹重聚   这一天一夜慕雪芙等的焦急如焚,她期盼着,翘望着,不时的仰头看着天,埋怨为何天还不黑。   她清晰的能听到更漏水滴落下的声音,就那么一滴一滴的数着,也不知道从一数到一百数了多少遍。   夏风习习,带着温热,吹在人的脸上并不舒服。慕雪芙倚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手中执着一把白绢地绣孔雀漆柄团扇,不住的摇着。不知是想扇走这夏夜的热腻,还是她那颗置身在热锅里的心。   景容突然抓住她的手,“别着急,很快就到子时了,我已经让人在门口接应。”   “时间太慢了,我早就已经等不及了。”慕雪芙撅起嘴,埋怨哥哥为何不在昨晚上相见,非要再多等一天,害的她这一天都过的心烦意乱。   她有好多话想和哥哥说,有好多事想问他。想好好看看他的样子,想抱抱他感受他还活着的体温,想······   终于等到人,慕雪芙看着那极为俊雅的男子走向自己,却只傻傻的驻在原地,一步都走不动。   她噙着泪,却倔强的含在眼睛里,咬着唇,红着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慕书麟眼中也是同样,多年后兄妹再相见,彼此看着对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清越的声音哽咽出声,微微颤抖,“小芙儿。”   再也压抑不住泪水,眼泪打湿睫毛,一颤,泪如雨水顷刻而下。慕雪芙捂着唇,出“呜呜”的声音。   慕书麟张开双臂,又唤了一声,“小芙儿不记得哥哥了吗?”   骤然,慕雪芙向他跑去,一头栽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失而复得的欣喜与分离多年的痛苦交叠在一起,搅得她连酸甜苦辣咸都不知为何。   慕书麟轻轻的搂着她,泪水纵横,滴在她的额头上,“是哥哥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慕雪芙哭着摇头,紧紧的抱着他,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原本她准备了一大堆话,但此时仿佛只有苦才能宣泄她长久以来藏在心底的痛苦。   景容见状,心疼的看着她削瘦的背影。他知道虽然她有他,但亲人的身份是他无法取代的。须臾,他默默的离开,将这片天地独留给他们兄妹。   夜幕如被巨大无边的蝶翼笼罩,繁星遍布天空,如银河倾倒,泻满星河。   树上蝉声悠悠,给宁谧的夜晚带来一丝生气。   不知不觉,天边亮了起来,驱走黑暗的阴噬。这一晚,慕雪芙两兄妹谈了整宿,将这十几年来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彼此。   十几年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们难以预料的,索性一路走来,他们终于走到交叉点相见。   “你说哥哥是不是很傻,连你都认不出来。”   “是啊,哥哥特别傻,你天天抱着的小芙儿都没认出来也不知这眼睛是怎么长的。不过,我也很傻,也没有认出你。你说爹娘生咱们的时候是不是将我们的脑子扔了,光养了两个没脑子的?”   “呵呵,可能是吧。”   “才不是哪,我可长脑子了,被扔脑子那个是你。”   “你这个鬼精灵,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得到机会就欺负哥。”   “哈哈,你是我哥,不就是给我欺负的吗?”   “哥,我一直都以为你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上天垂怜,如今能再遇到你,知道你活着,我便心满意足了。”笑声慢慢停止,慕雪芙趴在慕书麟的腿上,像小时候听他讲故事一样的姿势。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一滴泪,阴湿了一大片,“真的不敢相信,像做梦一样。从昨天我就不敢睡觉,生怕闭上眼,再睁开,就变成了梦。”   慕书麟在她如丝绸般顺滑的华上轻轻抚摸着,满眼皆是宠爱之色,“我也不敢相信,那天要不是顾及永安在,我当时就会和你相认。”   慕书麟已经将娶永安公主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慕雪芙坐起来,怏怏道:“其实永安公主是个好女人,如果她不是景凌沧的女儿就好了。”   她还是难以接受哥哥娶仇人的女儿,虽然永安公主很好,虽然她为哥哥付出很多。   她知道这样对永安公主不公平,但心里那燃烧了十几年的仇恨,并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有半分减少。   “你喜欢她?”慕雪芙禁不住问道。   慕书麟眼中掠过一丝闪躲,定然道:“我怎么会喜欢仇人的女儿,我时刻都记得是她的父皇将我们全家都杀死,我对她只有利用,没有感情。”   慕雪芙蹙了蹙眉,幽幽道:“不喜欢就好。”她看着他,有些无情,“如果你喜欢上她,那真是对爹和娘最大的讽刺。”   一时间,房间里静默无声。   慕书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喉咙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句话直戳到他的心底,将那个地方隐藏的情感“轰”的一声打的飞灰湮灭。   良久,他沉默的声音开了口,笃定道:“我永远不会对永安有任何男女之情,永远都不会。”   没多久慕书麟便离开了,趁着天还没有大亮,省的被人看到。   要是襄阳侯与宸王来往关系过密的消息传出,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慕书麟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只交代以后在公共场合还是以襄阳侯和宸王妃的身份称呼,万不可暴露彼此的身份。也向慕雪芙承诺,只要一有时间就来看她。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但相处的时间却如白驹过隙。慕雪芙虽不舍,但也知道轻重。嘱咐了又嘱咐才让他离开。   “芙儿,大皇姐是无辜的,你不应该干涉你哥哥和她的感情。”对景容,慕雪芙毫无保留,将她和哥哥说的话悉数转给他说。只是等她说完,景容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下去,他看着慕雪芙,郑重其事道。   慕雪芙被他说教,有些不服气,义正言辞道:“她父皇是我和哥哥的仇人。”   景容的脸色沉下来,在他心里慕雪芙什么都好,只是太执着,执着的恨,让她的心狭隘起来。但终究不忍心对她火,将她抱到怀里,“如果换做我哪?如果我是杀你父母之人的儿子,你是不是就不会爱上我,也不会和我在一起,甚至连带着也恨我?” 第二百六六章 是否错了   慕雪芙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嘴唇微微一抿,撇开脸,任性道:“没有如果不是吗?”   景容捧起她的脸,让她面对他,“正视这个问题。 ”   慕雪芙眉宇间染着一层愠怒,这种假设根本不成立,他还逼问她。   她梗直了脖子,大声道:“如果你是我仇人的儿子,那我巴不得杀了你,怎么会嫁给你,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爱上你哪?”她的脸如结了一层薄冰的池水,清冷而散着寒气,“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景苍凌的儿子,不然灌进景宗嘴里的那杯毒酒说不定早就进了你的肚子。”   她决然的样子不知为何落在景容眼里只觉得好笑,但也心酸。景容微微一笑,道:“是吗?那我们再假设,如果现在你现真正害死你全家的是我的父王,你会怎么做?”   慕雪芙一把打掉他的手,气愤的怒视着他,“景容,这个假设一点都不好玩。”   这个假设她根本不能接受,如果景容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若是换在两年前,她会像对待景苍凌其他子女一样对待他。但现在却不一样,她爱他,甚至可以出自己的生命,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爱的是自己仇人的儿子,恐怕她会疯掉。   景容并不想气她,但有些话不吐不快。他拉着慕雪芙的手,真诚的双眼映在她的眼睛里,语重心长道:“芙儿,我理解你的恨,但是有一点我始终没有认同你。害你全家的人是景苍凌,是他做的孽,你不应该让别人陪葬。”   慕雪芙哪里听得进去,一手甩开他,“你说的倒好听,你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命,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脸颊也因为动怒而气的红,“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倒下,看着家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我的家人,尸骨无存,灰飞烟灭。你告诉我,我杀他景苍凌一个够吗?他一个人够顶我全家六十几口人的命吗?”   景容心头一颤,不是因为此时她的强势,而是因为心疼。   这些天他们亲密无间,再也没有任何秘密阻隔着他们的心。但他还是忽略了,忽略了她埋在心底的仇恨。   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恨,一种几乎将她吞灭的恨。   她承受了太多,太多像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东西。   一把将慕雪芙搂在怀里,任她挣扎,就是那样以一种强势的力量将她禁锢在怀里。等她情绪慢慢平静,方道:“我是没有资格说你,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和你说什么大仁大义,因为连我自己都做不到,我又凭什么让你做到哪?我是心疼你。我心疼我的芙儿背负了太多,我心疼我的芙儿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心疼我的芙儿将痛苦藏在心底。”   一片树叶随风飘落到河水中,犹如一叶扁舟,慕雪芙依靠在景容怀里,愠怒的心情渐渐平息。   景容温润的声音潺潺进了她的耳中,抚摸着她的心湖。   “永安皇姐她无法选择她的出身,可她却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你的哥哥。她爱上你哥哥也没有错,因为爱是身不由己,是无法控制的。我体会过爱而不得的痛苦,而她比我更会深有体触。起码我那时是有期望的,而她,因为身份的关系,恐怕早就知道哪怕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那份回馈,可她依旧无怨无悔。”   “以己度人,如果换成你我又会怎样?我想如果假设成功,以你的性子,你将会义无反顾的离开我吧。你是我的命,你知道你离开我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敲响我生命的丧钟。我不知道皇姐爱你哥哥有多深,但一个女人义无反顾了六年,她应该也如我将你视为生命一样将你哥哥视为她的生命吧。”   “芙儿,放开一点吧,你的执着有些偏激,对你来说太累。我真希望加付在你身上的包袱可以全部注加在我身上,让我替你背替你抗,替你承受替你承担。”   “杀了这么多人,你的心有真正的畅快过吗?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爹让你娘带着你和哥哥离开的时候,只是希望你们能活着。”   景容的嗓子就像是含着一块美玉,低沉而温柔,带着蛊惑。细腻如丝,涓涓似水,沁入慕雪芙的心里。   她恬静的倚在景容肩头,夏日给她带来的燥热仿佛被清风消散。那丝丝入耳的声音打进她的心里,此时她不得不陷入沉思之中。   一直以来她都没觉得自己错,如果只是杀一个景苍凌就可以为她的家人报仇,那他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一命抵一命,杀了她家多少人,她就要他还多少人的命。   她锱铢必较,她的痛苦,也必然要让仇人也感同身受过一次。   可如今,她反倒迷茫了,难道一直以来她错了吗?   景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揽着她的肩,将所有的依靠全给予她。   时间如细沙从筛子间悄悄划过,良久,慕雪芙抬起头看着景容,他潋滟双眸泛着细密的光泽,泽光中呈现出她绝美的面容。   杏眸微垂,揉合着一股娇柔,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揉搓着他的衣襟,细声细语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了?”   “没有,我理解你。”景容将她抱到腿上,手指在她的脸上细细的抚摸着,“其实说这番话我有点针扎不到肉里不知道疼,我扪心自问若是换成我,是不是也会和你一样的心态?”他轻轻一笑,“我想很大程度上是一样的,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只是,我心疼你,我真的好心疼你。”   慕雪芙环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颈项间,闷闷道:“给我点时间吧。”   景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亲吻着她的脸颊,“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时间可以平复一切。有我陪着你,总有一天你心里的伤痕会痊愈。”   彼此依靠着彼此,互相慰籍,温暖着对方的心。金黄色的阳光似缭绕的出岫轻云,落在房间里,别有一番温馨而静谧的感觉。 第二百六七章 巧遇景宣   夏日炎炎,盛京酷热难忍。今年事多,玄武帝本不意出行,但又受不住皇城里的闷热,便率了后妃亲贵百官到瀛台行宫避暑。   瀛台行宫山石花草,水天一色,亭台楼阁,金碧辉煌,拥水而居,倚山而建,钟灵毓秀,秀美壮丽。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天气冷热适中,气候宜人,连空气也比皇城舒爽的多。   景容他们住在满是荷花的朝华云蔚馆,每次他来行宫都会住在那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早晨起来,打开二楼的窗户,便可以看到满池的莲花,清幽的散着香味,别有风味。   景容说这朝华云蔚馆是他父王以前在行宫所住之地,原本如同这馆的名字一样,百花繁茂,只是后来娶了母妃,所以按照她的心意,将所有花卉拔除,又砌了池塘,种上满池荷花。   慕雪芙不由夸赞瑜王爱妻,却见他脸上洋溢的笑容慢慢淡去。   景容说他父王并不是一个好男人,起码不能对他母妃从一而终。   他看着慕雪芙说,他比他父王强,因为他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他也会牵着他最爱的女人白头到老。   慕雪芙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怨怼瑜王。怨怼他在有了母妃之后还有别的女人,怨怼他没有好好保护母妃,让她被他的妾室害死。   慕雪芙真的很想将真相告诉他,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进去。   再等等吧,让他一点一点接受。   来了行宫,日子过的也算舒顺,景容只是每日去上一次朝,其余时间几乎都陪着慕雪芙。他们两个人每天腻在一起,情意绵绵,好似有说不完的情话。   这一日,景容被玄武帝招去下棋,慕雪芙闲来无事,就独自去往慕雨蓉的住处。   慕雨蓉与睿王住在夏醉浅梦堂,与她和景容住的地方不远。只是不想半路上却碰到了景宣。   “王嫂好久不见。”他刚喝了酒,有些醉意,由一个小厮搀扶着走过来,看见慕雪芙的身影,眼睛一亮,也清醒了几分。   景宣着一身雪兰色衣袍,风流倜傥,很是俊俏。只是慕雪芙觉得这雪蓝色很是高贵,穿在他身上糟蹋了这件衣服。   不过慕雪芙觉得他倒是比以前要沉稳内敛了许多,可是却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翳。   看他应该是刚喝过酒,满身都是酒味。慕雪芙噤了噤鼻子,对景宣福了福身,疏离道:“宣王爷万福。”   “王嫂何至于如此生分?”挥挥手让小厮到一边去,景宣嘴角牵出一抹笑容,春波涌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在慕雪芙的脸上,“王嫂近来可好?”   慕雪芙实在不喜欢与他费话太多,低垂的眼眉微微一动,道:“很好,劳宣王问候。”她抬起头看着他,“我好有事,就先走了。”   “别走。”慕雪芙刚要离开,就被景宣一把拉住,“就不能和我说几句话吗?”醉酒的人,说话舌头都打结。景宣甩了甩不清醒的脑子,手上的力度更大,“雪芙你别走,陪我说说话。我好久没见到你了,着实想你。”   慕雪芙扯开他的手,喝道:“我是你王嫂,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甚至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她的厌恶,“说起来我与宣王并不熟,应该没有什么话要说。”   景宣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下,显得他更加阴鸷,他拽住慕雪芙,将她拉到假山后面。   “你放开我。”手腕被他紧攥在手里,慕雪芙带着恼怒瞪着他,她想扯开他的手,可他的力气打得很,怎么都掰不动。她咬着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嫂就这么讨厌我吗?连和我说几句话都不行?”景宣将慕雪芙摁住墙上,鼻息间轻轻一闻,便全是她的香味。他靠近慕雪芙越来越近,贪婪的呼吸着她的气息,痴迷道:“王嫂知道宣有多喜欢你吗?宣连做梦都想着王嫂。”   “我是你大哥的女人,你也敢说这种话,真是恶心。”慕雪芙此时真想动手杀了这个无耻之徒。她拧着眉,转了转手腕,生冷道:“我再说一遍,你放开我。”   没想到这次景宣竟松了手,他邪邪一笑,闻了闻手上的味道,轻浮道:“王嫂难道忘记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时,你是怎么勾引我了吗?与现在相比,那时的王嫂可是要可爱得多。”   他的眼睛在慕雪芙的脸上流转,不经意看到她脖子上殷红的斑色。他是久居风月之人,一看便知这红斑是怎么回事。   微微一哂,景宣想去抚摸慕雪芙的脸,被她躲开。手停在空中,他也不在意,收回手,自顾道:“现在想想,我当时真傻,那不过是王嫂随意丢出来的一个美人计,就是想利用我免去给母妃请安。其实利用就利用嘛,能摸一摸你的手,被利用一下又何方?”   他的目光清冷起来,声音低沉,“可我太傻了,不过是被挑逗一下,就将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慕雪芙不愿再听他在这诉说衷肠,打断他,“宣王喝酒了,竟胡言乱语起来。这些都是酒话,我不会当真,就当没听见。”   “我没有胡言乱语,我没有。”可能是因为喝酒的原因,景宣的脸颊泛着红晕。他两手抓住慕雪芙的肩膀,情绪有些激动,“雪芙,我爱你,你做我的女人好不好?我告诉你,以后我会当皇帝,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人,我就封你为皇后。我会独宠你一个,只要你一个,你说好不好?”   显然他已经醉了,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慕雪芙用手对着他的脖子砍了下,他直接就晕了过去。   慕雪芙轻蔑的看着他,不屑道:“爱我?你爱我什么?无非就是这样脸。我要是没有这张脸你还会对我牵肠挂肚吗?像你这种只看重外表的人,还好意思说爱,简直侮辱了这个字。”她理了理衣服,扶正发髻上的簪子,抬脚就踹了景宣一脚,冷哼一声,“想当皇帝?下辈子吧。” 第二百六八章 溺毙池水   手机阅读   被景宣纠缠的烦心,直到到了夏醉浅梦堂慕雪芙脸上的冷色才微微缓和下来。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慕雨蓉午睡刚醒,正倚在床上,见她面带不愉,便让奶娘将还在睡着的景熙带下去,然后招呼她坐在身边,“怎么到我这还将脸拉得这么长,是谁惹了你啊?难道是宸王?”   鼻息间吐出一口气,慕雪芙挥去刚才的烦闷,轻轻一笑,道:“他敢。”   “嗯,他确实不敢。”慕雨蓉笑得狭促,点了点慕雪芙的眉心,“谁不知道宸王妃是宸王的心头肉,含着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碰了,就是借他十个胆他也是万万不敢惹你生气。”   “你笑话我。”慕雪芙捂住她的嘴,羞嗔道。   “我可不是笑话你,谁让那天众人说好一起去打野味,就你家王爷推脱不去,说你怕热怕晒,身体不舒服,要陪着你。”慕雨蓉“哧”一声笑出来,招来慕雪芙一记白眼。她用手指刮她的脸颊,“你说你多矫情。”   慕雪芙横波一转,抿嘴浅笑,娇娇道:“是他自己不去,我又没阻止他。”   “那还不是为了你。”慕雨蓉往引枕上歪了歪,“你还不领情,真是枉费宸王的一片真心啊。”   “谁说我不领情,领着哪。”慕雪芙团扇障脸,只露出一双潋滟明眸。她看着慕雨蓉,见她面容红润,也丰腴了些,便打趣道:“你还说我哪,你看睿王将你养的珠圆玉润,难道不是捧在手心上吗?”   正巧婉如端着酸梅汤给她们喝,便含笑道:“宸王妃怕是还不知道哪,我们王妃又有了。”   慕雨蓉拿过酸梅汤喝了几口,嗔看着婉如,“偏你多嘴。”   慕雪芙忙拉着她的手,喜色道:“又有了?怎不早早的告诉我?”   慕雨蓉脸上一红,浅然笑道:“昨儿身子不爽,王爷便让太医来请脉,摸了诊才知已经有一个多月的孕了。我也是糊涂之人,竟丝毫没察觉出来。偏你今日来得巧,除了我这的人,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哪。”   看着她慈爱的抚摸着那平坦的肚子,慕雪芙心生羡慕。要是以前她不曾用过避孕的香料,此时也应该有孩子了。她现在也想给景容生一个孩子,可是却一直没有动静。   慕雨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你岁数还小,不用急于一时,这孩子啊,早晚会有的。况且你家王爷这么宠你,只要调养好身体,还怕没有怀上的那一天吗?”   略低了低声音,语气里含着羡慕的意味,道:“宸王对你的宠爱,我看着都觉得羡慕。”   慕雪芙道:“睿王对你不也是宠爱有加吗?”   慕雨蓉的脸上噙着一缕苦笑,低低一叹,“是,王爷他是对我很好,可以称得上是百依百顺了。可是啊,他不光我一个女人,他还有侧妃,还有妾室。”   慕雪芙立即反驳道:“他可不是只有我一个,后宅里的女人比你睿王府的还要多。”   “拿这话堵我哪?”慕雨蓉抿嘴斜了她一眼,“那天我可是听紫夭说了,自你嫁进宸王府,你家王爷就没去过别人哪。你说说,他只宠幸你一个,那他那些后宅的女人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慕雪芙撅了噘嘴,哼道:“这个紫夭真是个长舌头,连我都敢拿去嚼舌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与越风在一起的紫夭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捏了捏鼻子,直觉得后脑勺发凉。   慕雨蓉发自肺腑道:“芙儿,我是真羡慕你啊。你嫁的人不是皇子,所以即便宸王独宠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睿王不一样,他上面有皇上,有皇贵妃,即便他想独宠我,也是不被应允的。我知道其实很多女人也羡慕我,羡慕我能嫁给睿王,能生下皇长孙。我也知道不该再奢求什么,王妃的位置我坐的稳如泰山,我儿子的世子之位也是囊中之物,可是看到他去别的女人那里过夜,我这心里还是不舒服。”   慕雪芙微微颔首,若是换成景容去别的女人那里过夜,可能她早就闹开了。   慕雨蓉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有公婆和没有公婆是不一样的。况且,对景宇来说男女之事不单单是感情,还有那么女人背后家族能带给他的利益。   不过,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是皇族中人。   现在想想,景容确实实在难得,即便在她嫁给他之前有其他女人,也一直洁身自好。她知道景容如此是因为受他父母的影响,不希望他未来的妻子走他母妃的伤心之路,但也可以看出,景容是真的不受美**惑。   “所以我也很佩服你,你有本事能将宸王牢牢的绑在身边,让他对别的女人都不屑一顾。”慕雨蓉必须承认景容是一个难得的好丈夫,有慕雪芙出现的地方,他的目光便只在她的身上,没有她出现,他也不会将目光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   慕雪芙不由挑了挑眉,嘴边溢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却说起反话,“我可没那个本事,你以为我和他之间就只是成日里恩恩爱爱,那你是没见过我们两个生气的样子。他这人啊,小气的很,吵架也不让着我。”   “是他小气,还是你小气?”慕雨蓉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慕雪芙笑着倚在她身上,“好了好了,是我小气,以后我会让让他的。”   “这还差不多,不然宸王还不知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子。”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及上鞋,坐在妆台前由着婉如为她梳理头发,“我都躺了一上午了,趟得我腰酸背疼,你陪我出去走走散散心。”   慕雪芙爽快答应,“嗯好,孕妇天天在屋里呆着你闷,我听景容说站在晚照亭上,可以将整个行宫的风景尽收眼底,不如我们去那观风景。”   正往外走着,婉兮从外面跑进来,满脸大汗,也顾不上擦,上气不接下气道:“王妃,宣王出事了,皇上招所有人到含元殿。”   慕雪芙神色一凛,心中“突突”跳着,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慕雨蓉看她呼哧带喘的,柔语道:“你喘喘气,别着急,慢慢说,宣王怎么了,为何让我们所有人都去?”   婉兮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稳稳的屏住紊乱的呼吸,方道:“刚才有人发现宣王死在假山后面的池水里,被淹死了。”她看着慕雪芙,眉宇间带着担忧,迟疑道:“宣王身边的小厮说宣王临死前最后见到的是宸王妃。”   慕雨蓉转头看向慕雪芙,“怎么回事?”   慕雪芙没有回答她,“走吧,皇上召见可不能迟了。”   她只是将景宣打晕,那一掌根本不足以致命。而且,还是被溺死的,就更不可能是她杀的。看来有人在她见过景宣之后杀了他。   到了含元殿,已经汇集了很多人,景万祺跪在景宣身边,哭的撕心裂肺。   景容看见慕雪芙,连忙去迎。牵着她的手,在耳边低语,“是你做的吗?”   慕雪芙横了他一眼,小声道:“我是那种杀完人还给人留下把柄的人吗?”   景容也不相信是她杀的。以他对慕雪芙的了解,她杀人从不留痕迹。要真是她杀得景宣,也会连那个小厮一同处理掉。   刚踏进来,景万祺霍然而起,直接冲着慕雪芙就跑了过去。抬手就去打慕雪芙,如同疯妇一般,嘶声大喊,“你这个贱人,是你杀了我儿子,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她的巴掌落下的时候,景容便将慕雪芙抱进了怀里,她的巴掌全数落在景容身上。   “我没有杀你儿子!”打在景容身上,疼在她的心里。慕雪芙皱了皱眉,挣开景容,一伸手,拧住她又要打下的巴掌。   景万祺一只手被她死死捏住,想挣开却脱不了她的控制。抬起另一只手又却打,同样被慕雪芙捏住。她如发了疯一般,双目嗜血般的怒瞪着慕雪芙,“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一定是你杀了我儿子!”腾出一只手指,她指着景容,“是你要杀宣儿,是你指使这个贱人勾引我儿子,然后又借机杀了他。我要你们血债血偿,我要杀了你们。”   “我说了我没有杀他。”慕雪芙直接将她推到地上,“景容更没有杀他。”   “就是你!下人已经说了,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宣儿和你一起到假山后面。最后你走了,可是宣儿却溺死了,你说除了你还能谁?”景万祺坐在地上,仇视着慕雪芙。   久未出声的玄武帝终于说话,“瑜王妃,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要这么早下判断。”   他的声音苍老而失真,整个声线没有一点支撑力。就像是枯木在经历几个春秋的交更,夏雨隆冬的摧残,折弯了腰,在枝头摇摇欲坠。   “没什么好判断的,就是这个贱人,已经有人证明还有什么弄不清楚的。难道皇上听不懂证人说的话吗?”景万祺尖锐的声音如利器划过长空,毫不留情的打断玄武帝的话。   玄武帝的脸一黑,沉着双目,“朕念你失子,伤心过度,不和你计较,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分寸,这话是应该和朕说的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二百六九章 对簿公堂   景宣是景万祺的命根子,如今命根子死了,命都没有了,还在乎什么分寸。   “我不管,皇上如果不为我的阿宣讨回公道,处置了这两个人,我今日就撞死在这里。”景万祺一把推开将她扶起的宣王妃,根本不顾皇上的颜面,大吼大叫起来。   玄武帝脸色更加阴沉,他当皇帝多年,何人敢驳他的话,而景万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着实愠怒。死的也是他的孩子,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子,他又何尝不伤心?   以前景宣一直都在外地,他无从疼爱,这两年调回京后便经常宣他进宫陪伴,就是为了弥补他们之间的这份长久缺失的父子之情。   他向来对待皇子感情疏离,唯有对待景宣,我将所有父亲能付出的感情全部给了他。如今景宣死了,他的心不比她疼的少。   “难道瑜王妃认为朕是处事不公的人吗?”他的声音隐隐散着警告之意,“景容是朕的侄儿,景宣也同样是,朕绝不会厚此薄彼。”   万般宠爱的儿子没了呼吸,深爱的男人对自己不但没有安抚之意,反而带着怒气,对景万祺来说无异于双重的打击。   她就像是一棵根朽枝枯的树木,完全没了往日高冷孤傲的样子,身上只余下一片颓废萧瑟之态。   她的眼泪一串串的流着,抱着景宣的身子,痛苦哭嚎。那泪珠后面的目光如出销的宝剑直穿在慕雪芙身上,迸着森冷可怖的恨意。   慕雪芙坦然的接受她袭来的目光,一转眼看向玄武帝,然后慢慢跪下,叩道:“皇上,我确实与宣王在假山后面说了几句话,但说完话我就离开了。离开时宣王还是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何宣王会溺死在池水里,但这件事确实并非我做的。现在瑜王妃指控是我杀了宣王,还连累到我家王爷,口口声声说是我家王爷在幕后主使。我理解瑜王妃失子之痛,但她这样空口白舌的将罪名扣到我家王爷头上,实在是对王爷不公。所以,我恳请皇上查明此事,还我一个清白,也还我家王爷一个清白。”   没等玄武帝开口,景万祺厉声喝道:“清白?你们夫妻向来将我的阿宣当成眼中钉,又哪里来的清白?”   玄武帝愠怒道:“瑜王妃!”   景万祺蕴着泪凝视着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可却只能憋在心里。她低了低头,眼泪哗哗的滴在地上,哽咽道:“我的阿宣从小就命苦,一出生就没了父亲,我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成人,本以为他会出人头地,谁承想却被人害死。我不能接受,我不敢相信!”   她轻轻的抚摸着景宣那泛白的脸,手指描绘着他眉宇间的轮廓,“他还不到二十岁,还没有子嗣哪。上天为何要对他这么残忍,为何要对我这么狠毒?”   这番话,听者伤心见者流泪。   以大家眼中所看,瑜王妃确实不容易,孩子还没生出来,瑜王就离开了人世,孩子也成了遗腹子。她带着孩子去了封地,这一去就是十几年。现在宣王正是被皇上重用时,眼看着前途一片光明,却在这个时候惨遭不幸被人杀害,换了谁都觉得惋惜,而这种事情对瑜王妃来说也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众人晦暗不明的目光皆转向慕雪芙,有人对这样一个弱质纤纤的女人能杀人抱有怀疑态度,也有人在心里暗骂她就是一条吐着毒丝的蛇蝎美人。   玄武帝眼中有冰冷的寒气,一眼扫过,让人禁不住打了个颤。   他的目光从景容脸上掠过,在慕雪芙身上停滞了下,转回景万祺,道:“瑜王妃请放心,这件事无论是谁做的,朕都不会饶过他。”   慕雪芙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眼睛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穿梭个来回,心中冷冷一哼。   宣王有此一遭,说不准就是他的亲生父母作孽太多,老天爷全部报应在他的身上。   玄武帝招验尸官为景宣验尸,空出缝隙向慕雪芙询问道:“刚才宸王妃也承认你与宣王在假山后面说话,那朕就有个疑问,你和宣王有什么话要说,而且还需躲到假山后面去?”   景容抬眼从玄武帝衰老的容颜上匆匆一过,藏在宽大衣袖下手掌握了下,又松开。   慕雪芙如实道:“当时我要去看我姐姐,正巧路上遇到了宣王。他喝的有些醉了,我与他见完礼后便想着离开,谁成想被他拦下不让我走,还将我拽到假山后面。”   她看了眼景容,扭捏道:“其实那时宣王喝醉了,只不过是说了一些胡话。我听完后就当他只是说醉话,也没放在心上,便离开了。”   玄武帝继续问道:“宣王和你说了什么胡话?”   慕雪芙心一横,大胆道:“宣王说他喜欢我,要我做他的女人,还说以后他会当皇帝,要封我为皇后。”轻轻一笑,她挑眉直视着玄武帝,暗暗一哂,“皇上您说宣王是不是喝醉话啊?”   这一笑美的惊艳,让人晃眼。玄武帝眯起眼睛,将她的脸聚集在睫毛之间,让她的形象更加清晰。   以前他并未审视这个女人,只是觉得她长得很美,总是娇娇柔柔的站在景容身边。而此时,他不得不好好端详端详,能将这话无所畏惧的说出来,还带着挑衅的意味,恐怕不见得是娇柔吧。   看着那双汇集了万千芳华的潋滟妙目,脑海中“嗖”一下划过一个片段。只是太快,又太短,只是一刹那,还什么都没看到就闪了过去。   他皱起眉,又一次觉得当初给景容赐婚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景容,又是景容,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景万祺闻言心头一凛,如吐着信的毒蛇阴狠的瞅着慕雪芙。景宣心里头掂心着慕雪芙,她是知道的,就像是后来他又娶了几个侍妾,那几个侍妾并不是长得多美,但总有一个地方长得像慕雪芙。那时她就知道他的儿子被这个贱女人勾引住。   景宣其实并不是有大志的人,当时她将所有事告诉他,并让他去争皇位,起先他是不愿意的。   是她告诉他,如果当了皇帝便可以从景容手里抢走慕雪芙,他才有了斗志。   成了慕雪芙,败了慕雪芙,她的儿子终是毁了这个女人手里!   她心有不甘,像是能喷出火一般,冲着慕雪芙吼道:“你这个狐狸精,你撒谎!你骗人!我的阿宣就算是醉了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一切都是你瞎编乱造!”指着慕雪芙的鼻子,“好啊你,你杀了他还不算,现在又诬陷他,你存的什么心?难道你是想说他不但好色到想染指自己的亲嫂子,还大胆到觊觎皇位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并未有一句欺骗之语。”慕雪芙抬眼看着她,又垂下睫毛,目光落在地上,“所以我说宣王喝醉了,竟说胡话。”   “你巧言令色!”景万祺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吃了她。又指着景容,“都是你,是你指使这个狐媚子勾引阿宣,又让她趁机害死阿宣。”   慕雪芙澹然道:“清者自清,我没有勾引宣王,也没有去杀他。”她看向玄武帝,嘴角一翘,“宣王和我家王爷是亲兄弟,他更不可能去杀自己的弟弟。即使他们两个不是同一个母亲,但亲兄弟,血脉相通,打断骨头连着筋。要是他敢害自己的兄弟,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吗?”   像是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挖掘出来,玄武帝看着她的神情,眼中释然出冰冷的杀气。   景容神色一震,眉心涌动,看向慕雪芙,眼神复杂难解。   片刻,玄武帝收起凛冽的寒气,转而向验尸官问道:“如何?在宣王身上可现什么线索?”   验尸官恭谨道:“回皇上,微臣检查宣王尸体现,他身上有三处受到袭击的地方。一处是在脖子上,力量不重,只有轻微的痕迹。一处在肩膀上,有一大块划痕,像是被利物深深划过。还有一处,是在头部,应该是被石头这样的坚硬物体打到。”   景万祺倒吸了一口气,跪爬到景宣身边,泪流满面,抱着他的头,“我的儿,你这是糟了多大的罪啊?凶手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你,为什么这么歹毒啊?”   验尸官的话没有说完,他向景万祺行了一礼,以示尊重。又再次想玄武帝道:“虽然宣王身上伤痕累累,但这些并非是他死亡的致命伤,真正致命的原因还是溺毙。”   玄武帝不解,问道:“为何说致命原因是溺水?利物和坚硬物体就不能取其性命吗?”   验尸官摇了摇头,“宣王身上有挣扎的痕迹,也就是说掉进池水中他还活着。”怜悯的目光看着景万祺,他低低一叹,道:“若是下官没有猜错,宣王是不善水的吧。”   景万祺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小时候有一次下水差一点被淹着,从那以后就一直怕水,也再不敢游。我怜惜他,心疼他,也没有再强迫。可谁想到,今日他偏偏······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第二百七十章 夫妻禁足   (女生文学 )   白玉石砖洁明如镜,跪在上面,膝盖似接触到冰上,尽管天气闷热,还是渗着丝丝寒意。   景容撩起长袍,跪在慕雪芙身边,向玄武帝叩首,“请皇上明鉴,雪芙她弱质纤纤,平时手不能抬,肩不能提,又哪里有力气让身强体壮的宣王受伤。”   玄武帝沉思一下,点了点头,“确实。”   宣王妃悲不自已,嘤嘤垂泪,插了一嘴,“可是那时王爷喝醉了酒。”她抬眼看着慕雪芙,满目控诉,“或许是宸王妃与王爷起了争执,不小心将王爷推下水,并不知道他不习水性,所以……也就没有营救。”   慕雪芙看了她一眼,像是为她开脱故意杀人的罪名,但其实是还是说她杀了人。   她坦诚道:“我确实没有做过,如果瑜王妃和宣王妃一定要将宣王的死赖在我的身上,那就是让真凶逍遥法外。难道你们愿意看到宣王死不瞑目吗?”停一停,“我与宣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怎么会杀了他。”   秦晴抚摸着自己八个月的肚子,坐在怀王身边,小声咕哝了一句,“说不准是宣王酒后乱性,轻薄宸王妃,所以宸王妃恼羞成怒,才动了杀机。”   怀王横了她一眼,她抿了抿嘴,未再吱声。   睿王唤到跟随景宣的小厮,“除了宸王妃和你的主子你是否还看到别人?”   小厮回忆了下,摇一摇头,“不曾。”   睿王继续问道:“宣王又是受伤又是落水,你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小厮目光迟疑,“当时小的站的远,并没有听到。”   睿王点头,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那就是说你也不能证明宸王妃走后这段时间没有人到过假山后面。”   慕雪芙和景宣相遇的花园很大,小厮只站在一隅,确实是不能说明,那个地方只有他们几个。   小厮点头称是。   他跟随在景宣身边多年,主仆之情深厚。因为宣王溺死水中他自责不已,只怪自己,不能洞察先机,早一步察觉异常,不然王爷也不会死。   相较于瑜王妃和宣王妃固执的认准了是慕雪芙所为,他倒觉得杀人真凶另有他人。   景万祺冷笑一声,举目望着景宇,“宸王妃和睿王妃是亲姐妹,你当然想办法为她开脱,为她说话。”   慕雨蓉气不过,涨红了脸,想要回击,被景宇摁住。她剜了一眼景万祺,愤愤不平。   玄武帝看着众人,逡巡一圈,将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中。他许久没有说话,大殿一时陷入寂静之中。须臾,他终于开口,“此事还有很多疑点,并不能立马就判定凶手是谁。”看了眼景容,“景容你先起来。”   景容握住慕雪芙的肩膀,“皇上,雪芙她绝不可能是凶手,请皇上明查。”   “你先起来。”玄武帝沉着脸让景容起来,又瞅着慕雪芙,沉吟片刻,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宸王妃是凶手,但现在她的嫌疑最大,所以就先委屈一下宸王妃,将你囚禁在萧林苑。等查清真相,若查明你不是凶手,再放了你不迟。”   萧林苑是行宫里最偏僻的地方,一般都是关押在行宫里犯错的妃嫔,等同于皇宫里的冷宫。   景容面色愠怒,胸腔里蕴着熊熊烈火,“皇上——”   “臣妇谢皇上隆恩。”慕雪芙直接口头谢恩,盖住景容的声音,“臣妇始终相信清者自清,相信皇上一定会查出真相,还臣妇的清白。”她仰望着景容,“王爷你说对吗?”   景容恨得几乎咬碎牙龈。   不顾慕雪芙给他的眼色,毅然跪地请求,“既然刚才瑜王妃说是微臣指使的,那微臣也理应与臣的王妃一起被囚禁才是。”   慕雪芙拽住他衣服的后摆,咬牙小声道:“景容!”   谁料景容回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扬声道:“你是本王的王妃,你做任何事必然都是本王授意,你开脱不掉的罪名,本王怎能独身世外?”   慕雪芙内心动容,秋水眼波流淌着滚滚情意,一双沁了水的清亮明眸盈盈水光潋滟转动,握紧他的手,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倒像是一对苦命鸳鸯。玄武帝眉心扭曲成川,上下睫毛相交,道:“好吧,既然宸王有这样的请求,朕也只好应允。”看了圈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慕书麟和景寒身上,他轻轻叹出一口闷在心底的气,道:“就由襄阳侯和荣王来查清宣王被杀一案。”   他说话的声音透着疲惫,就像是敲响古老的钟罄,满目沉痛却又不得不掩藏于心。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去看已经没了呼吸的景宣,甚至从内心他也不愿去承认。   他怎么可以去承认,绸缪多年,不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吗?   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建造在他内心的那筑城墙随着景宣的离去也坍塌崩溃。   可他比景万祺更加理智,要是景容和慕雪芙是真凶,他定不会放过他们,但要不是,他也不会放过杀害他儿子的凶手。   而之所以选择襄阳侯和荣王,是因为别人都会或多或少与左相家与宸王府有关联,而只有襄阳侯和荣王,他们一个常年不居住皇城,与皇城里的任何人都没有交情,一个是做事刚正不阿,不会做徇私的事,交给他们也放心。   慕书麟从始至终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可内心早已怒不可遏。   怜妹妹被冤枉,怨瑜王妃胡搅蛮缠,恨玄武帝不分青红皂白就囚禁妹妹和妹夫。   冷不丁被玄武帝提到,惊愕一下,但一瞬反应过来,忙拱手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查出杀害宣王的真凶。”   景寒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冷冰冰道:“儿臣遵旨。”   他们二人互看了一眼,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交给他们总比交给别人强,起码他们会竭力为慕雪芙他们两个人的洗脱清白。   早前,慕雪芙已经将她哥哥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景寒,而且他们私底下也见过面。   其实景寒早就觉得襄阳侯很像他昔日的兄弟,但是也只是觉得像,并不曾敢想他还活着。   其实并不怪景寒没有认出他,相隔这么多年,样子不似小时候青稚。再有慕书麟以前是很开朗的性格,而遭逢家变之后,他不但变得阴郁,而且连容貌也不像以前那么明朗。   其实就算是找个和小时候的慕书麟一模一样的人摆在景寒面前,他也还是很难相信他的兄弟并没有死。   久不管这些闲事的福王扶了扶额头,为景容开口,望着玄武帝陪笑道:“皇兄,臣弟看就不要去什么萧竹苑了,不如还是禁足在宸王住的地方吧。虽嫌疑大,但毕竟不是犯人,萧林苑实在太简陋了。”   何止是简陋,这大夏天的,要是真在那里住下,不知会怎么个热法哪。   玄武帝其实有意为难景容,可是有福王求情,他要是再坚持,就显得他对景容有针对之心。也只好作罢,道:“也好,那宸王夫妻便禁足在朝华云蔚馆,任何人不许探望,直到查出真相。”玄武帝有气无力的抬手挥了挥,“你们都下去吧。”   景万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大呼一声,“皇上您怎么如此草率的放过杀我儿的凶手?您糊涂啊,这哪里还用再去调查,除了他们两个还能是谁?”她的额头猛烈的撞击在地砖上,发成沉重的“砰砰”声,“求皇上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请皇上做主。”   玄武帝眉宇间有余怒,心头火像是被人填了木薪,“噌噌”的往上拱。   他看她真是昏了头,什么话都敢说。   冷眼看着她,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爱她。   青春时期,他爱慕魏国公府的娇娘,那是青春的涌动,让他白日掂心,夜晚掂心。   可是娇娘选择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莽夫。   他被变相的拒绝,伤了他的心,其实他不见得他是因为喜欢的姑娘喜欢别人而伤心,而是因为作为皇子的尊贵第一次被打败而伤心。   在他最伤心的时候,他遇到了景万祺,另一个美丽的女子,丝毫不输于娇娘。从她身上,他找到了被打丢的尊严,她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她。   可是,此时他突然想好好想想,自己是否爱她。   这如同疯妇的女人哪里还是那个高贵冷艳的景万祺,与市井里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男人永远希望自己爱的女人完美无瑕,如同画上走下来的一般没有任何瑕疵。然而,当有一天面对着与他见到截然不同的一面,或许那份爱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帝让所有人都散了,慕雪芙和景容被人带下去,临出大殿时,慕雪芙鬼使神差的回了下头。   她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那种灼热是一种想要烧死人的热。   偏巧,她搜寻的眼睛猝不及防的和宣王妃那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对视上。   宣王妃可能是没想到慕雪芙会回头,瞬间的反应不是躲闪,而是直接愣住。   慕雪芙眼角一抖,宣王妃仇视她倒是理所当然,可是,偏偏不巧,她看到她翘起的嘴角。   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女人,即便是凶手落网,也不应该露出这种笑容吧,而且更让她充满惊异的是宣王妃的眼睛里竟没有一丝悲哀的颜色。 第二百七一章 冰块夫君   所有人走后,殿里只剩下玄武帝和景万祺,还有景宣的尸体。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原本荣王他们想从宣王的尸体开始查起,但景万祺却谁都不让碰。无法,玄武帝只好让他们都先离开,由他劝解景万祺。   “万祺,阿宣已经死了,你这样死死的抱着他的尸体他也回不来了,不如交给荣王他们,帮你找出真凶。”玄武帝一步步从龙椅上走下来,看着守着自己儿子一动不动的景万祺,心中疼痛难忍。   即便发觉好像一切都变了,但这也是他心爱多年的女人。这一瞬,他发觉,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在岁月的侵蚀中已经慢慢老去,而他爱的,是否是她年轻的容颜?   他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没有真正尝过爱的滋味。   闻言,景万祺举目看向他,微微一哂,赫然,神色一变,犀利而尖锐,“真凶?真凶根本就是景容他们两夫妻,可皇上您还不是轻易就放过他们?”   玄武帝阖了下眼睛,轻叹道:“万祺你不要那么固执,以慕雪芙一个弱女子根本不可能杀阿宣。”   “她不可能,难道景容不能吗?难道就不能是他们夫妻俩个合伙做的?”景万祺目光如烈,此时面对玄武帝她的眼睛中根本就没有了平时那种爱慕之色。   玄武帝知道她难忍失子之痛,所以才会这样,尽量让着她,温和道:“可那时景容是和朕在一起,他难道会分身吗?”   “他不会分身,就不能是别人替他做的?”景万祺的声音扬高,语调颤抖,恨恨道:“不然为何偏偏那么巧,阿宣碰到谁不可以,偏偏碰到那个狐媚子!”   陡然,她的眼睛亮起来,猛地一下抓住玄武帝的衣角,恳然道:“皇上,您不知道,阿宣他被慕雪芙那个狐狸精迷惑了,他喜欢她,迷恋她。景容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会抛出慕雪芙这个贱人做鱼饵,引诱阿宣上钩,然后借机杀了阿宣,一定是的。”   玄武帝脸上有些不耐,但还是尽量劝解,“这都是你的猜想,不足为证。朕已经让荣王和襄阳侯调查此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阿宣报仇。”   以景容那么宠爱慕氏来说,用她做饵企图勾引景宣,他是不会做的。单看刚才慕氏说景宣向她告白景容的脸就不知道臭成什么样,哪里还会容许慕氏引诱别人哪。   只是此时对于景万祺来说,一切都是徒劳。她认准了是景容夫妻,即便别人再说什么她都不相信。也不管什么君臣之礼,她竟出口厉色喝道:“什么叫不足为证?我就是证据,我说是他们杀的我儿,就是他们!”   指着玄武帝,簌簌而落的眼泪随着说话咽进嘴里,呜咽不清,却凌厉,“你为什么总帮着别人说话,你是阿宣的父亲,你应该做的是为他报仇雪恨,为什么你却一直帮着景容说话,为什么!”   对景万祺来说,儿子的死让她心如死灰,她觉得她的人生再没有希翼。她等候多年,隐忍多年,一直所期盼的事,在随着景宣的死而土崩瓦解。   “难道说景宣也是你的儿子,所以你一壁的向着他?哦,我说哪,怪不得你总说对付景容,对付景容,却没有一次成功。因为他也是你的儿子,所以你下不去手。”她已然失去了理智,胡言乱语起来,“你一直都哄我,诓我,其实你并没有打算让阿宣继位,你是不是打算立景容为储君,所以拿我的阿宣当挡剑牌!是不是!”   “啪”   玄武帝赫然一掌打在她的脸上,这是他第一次打她。   他的面孔因动怒而隐隐扭曲,愤懑中浸着难以言语的悲痛,“朕看你是真疯了!”   “是,我是疯了,你杀了我啊!”景万祺丝毫不退缩,含着愠怒对视着玄武帝大吼道。   她的眼泪似融化不断的冰水,空洞而茫然的流着,滚烫着她痛不欲生的心。那心就像是被扔进了高温的油锅里,被炸来炸去,疼得就要失去知觉。   “阿宣他是我的全部,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青花瓷盆里的冰块随着温度的升高慢慢融化成水,可景宣的身体却一点一点的冷却成冰。景万祺将他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不该杀了瑜王和瑜王妃。现在所有的事都报应在我儿子身上,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玄武帝心中一禀,肃然凛冽,冷然看着她,寒意从牙缝里溢出,让人打颤,“景万祺,你最好不要糊涂!”   景万祺只是一味的哭泣,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忍着不耐烦,他抱住她,极力去安抚,“万祺,你相信朕,朕不会放过杀害咱们儿子的真凶,不管是不是景容,朕都会替咱们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女人从来都是最好哄的,自出事以来,这是玄武帝第一次放下身段安慰她。可也正是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便可以让女人全身心的依靠信任。   “你一定要为阿宣报仇,一定要。”含糊不清的哭声在大殿中缭绕,很久很久。   慕雪芙倚在廊下,摇着团扇,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周身还是被闷热的团团热气包围。   他们被禁了足,那些拜高踩地的宫人自然不在少数,以至于送来的冰都缺斤少两。这燥热的天气让素来不耐热的慕雪芙难受的很。   她看了眼坐在旁边悠闲下棋的景容,拉着长声道:“玉宸——”   景容放下棋子,看着她,道:“怎么了?”   扇子一停,那股热流又遍布全身,慕雪芙猛烈的挥动扇子,“你不热吗?”   景容穿得整齐,而且一点都没有出汗的样子,不像她,外面只穿了一层轻纱还不断地冒汗。   “心静自然凉,你的心不静。”景容拉着她,“要是热的难受就去洗个澡,冰虽然供不上,但洗澡水还是有的。”   景容身上很凉,慕雪芙都怀疑他是不是冷血动物,不管什么天身上都是冷冰冰的。   寻着这份凉意,她直接坐在景容怀里,拉开他的衣服就趴了上去。   “再洗我就泡皱了,还是你身上舒服。”像抱着个大冰块,慕雪芙闭上眼一脸享受的样子。   就这么被扒了,景容很是无奈。他环住慕雪芙的腰,“那就给你解解暑。”   可他终究不是冰块,一会儿的功夫就不那么凉了。慕雪芙叹了口气,将他的衣服拉好,略带嫌弃的口吻,“你这冰块化得真快。”   景容有一种用完就被遗弃的感觉。他咬了咬牙,抓住慕雪芙,在她脸上咬了一口。“每次都这样,用完就丢。”   慕雪芙痴痴一笑,妩媚的眼睛秋水荡漾,轻捶了他一下,“哪有?”   景容一挑眉,手指勾了下她的下巴,目光狭促,道:“每次我们做那事,你不都是舒服完就不顾我了吗?”   慕雪芙脸上瞬间红起来,一记粉拳捶在他的胸口,又觉得打得太轻,掐着他的脖子,嗔语道:“我哪有不顾你?你这个没良心的!”说完这番话,她脸颊如海棠滴露般仿佛沁着血,咬了咬下唇,更加羞赧,“景容你这个坏东西,越来越下流了。”   景容翻着白眼,伸着舌头,“我下流也是因为你啊。”   真是又气又羞,慕雪芙撅起嘴背对着他,“哼,我不理你了。”   景容抿着嘴笑,捅了捅她的背,慕雪芙仍然不理会他。他清了清嗓子,道:“好吧,不理就不理,不过某人晚上睡觉嫌热可别找我。”   慕雪芙闻言嘤嘤哼哼了几声,回过身靠在景容身上,“不行,我还不想失去你这块冰,不然我将夜夜不得安眠。”   虽然景容并不能始终都是凉的,但起码靠着他比她自己睡觉舒服。   景容揶揄而笑,拿起她的手咬了咬她的手指肚,“那还让不让我下流?”   有道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是热,这个难题,却是慕雪芙最怕的事情。面对这个问题,她只有能移,能淫,能屈。   “让,怎么下流都行。”心里不情愿,但脸上已经满目讨好笑容。   景容满意的点点头,低低一笑,亲了亲他的嘴唇,“真乖。”玩笑过后,景容轻轻的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她脸,“委屈你了。”   慕雪芙含着半缕笑容,头靠在他的肩上,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其实说来也是我连累了你。如果那天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就不如碰到景宣,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害得你现在和我一起受罪。你说你也是真傻,原本皇帝要囚禁的是我,你非得陪着我,现在好吧,咱们两个都被困在这四方的天里了。”   站在枝头鸣叫的夏蝉自兀的叫着,就像是炫耀它有自由一般。慕雪芙顺手拿起一枚棋子弹出,惊动了一树的蝉,顷刻宁静。   景容不以为然,手指摩挲着她雪白滑嫩的面颊,道:“这不正好,省的我还得天天去早朝,如今每天想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日子过的最惬意不过。”   “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叫惬意?”慕雪芙很是怀疑他在说反话,高高的挑起她入鬓的长眉。   景容摸了摸她的眉毛,一笑,道:“有人替我去查案,你说怎么不惬意。而且是我的两个大舅子,想必他们比我更心急。对比下来,我确实惬意十足。”   慕雪芙无可置否的撇了撇嘴,他们心急不是因为是你大舅子,而是因为他们的妹妹也饱受其害好不好? 第二百七二章 剥丝抽茧   慕书麟和景寒确实心急,日夜不停的调查,分析案情,终于有了眉目。   这一日,玄武帝召集所有人到含元殿。   景万祺得到信便赶去了含元殿,一进殿看到刚被放出来的慕雪芙和景容,指着鼻子道:“凶手是不是他们?”她狠狠地剜着他们两个,眼珠子恨不得冒出来,“现在已经调查清楚,我看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几日她每每以泪洗面,她的眼睛肿的被浸泡在水里似的,也来不及梳理整齐,蓬头垢面,一点都不像昔日那个就连睡觉也要打扮的一丝不苟的瑜王妃。   慕雪芙与景容对视一眼,撇了撇嘴,“我们两个是没什么话好说,因为我们是被冤枉的,瑜王妃应该问清楚谁是真凶再让他好好和你说说。”   “你——”景万祺气愤难平,指着慕雪芙的鼻头,切齿冷意,“要是查出是你做的,我当堂就要你偿命!”   “瑜王妃!”玄武帝冷冷一声,沉目瞥了她一眼。   宣王妃扶着景万祺坐下,安抚道:“母妃,襄阳侯和荣王已经调查出来,凶手跑不掉的,您稍安勿躁。”她看了眼慕雪芙,那眼神极其坚定,仿佛已经确定真凶就是慕雪芙。   玄武帝嘴唇抿得紧紧的,等景万祺安坐好,看着慕书麟和景寒,道:“现在人都来齐了,你们可以将调查的结果公之于众了。”他的手掌猛的拍在身前的案子上,震得青釉茶盏砰的一振,清脆作响,出泠泠之声,“到底是谁杀的宣王?”   景寒站在大殿中央,向他拱了拱手,“回父皇,其实凶手我们还没有肯定,但是根据我们调查搜证已经排除了宸王妃的嫌疑。”   宣王妃赫然站起来,面色带着激动,不顾身份,质问道:“凭什么排除她的嫌疑?难道荣王也和我家王爷一般别宸王妃迷惑!”   景寒的脸如千年雪封的冰雕,寒得彻骨。闻言,他泠泠的目光对视她,“宣王妃,本王看在你刚刚丧夫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要是再敢诋毁本王——”不再看她,但声音依旧可怖,“本王这战神的名头不是只杀一两个人得来的。”   宣王妃心里突突的一跳,再不敢像刚才一样对景寒出言不逊。只是突然小声啜泣,嘤嘤道:“荣王的名头自然不是杀一两个人得来的,您的战功大秦子民谁不知道。可怜我一个寡妇,即便因为痛失丈夫说错话也不应该让荣王来要打要杀吧,难道荣王是将我这个弱女子当敌人吗?”   她这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免让人侧目。   “景寒。”玄武帝面色不太好看,冷看着景寒。   景寒不惧色,直视他,道:“父皇知道儿臣的性子,听不得被人侮辱。”   玄武帝对景寒虽忌惮,但知子莫若父,他知道景寒容不得什么。可能因为镇国将军的事,一向对子虚乌有被人诬陷的事最是可恨。再说宣王妃确实说话难听,不怪他出言厉色,当堂威胁。   瞥了眼暗自垂泪的宣王妃,他眉宇一皱,显然不耐烦,道:“宣王妃就不要哭了,这件事自有朕公判,是与不是也有证据实话。”   宣王妃抬眸看了眼玄武帝,用丝巾擦了擦眼角,冲他福了福身,“臣妇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玄武帝让她坐下,又问景寒,“为何说不是宸王妃做的?”   “因为那天微臣亲眼看到宸王妃离开的时候宣王还好好的。”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在大殿里显得缥缈得不真切。慕雪芙回头看了眼,竟是安定郡王世子。他被人搀扶着从大殿外走进来,虚弱的仿佛连走路都轻飘飘的。还没等她思考,只见他猛烈的咳嗽起来,脸泛起红色,“只是我身体不好,受不住热,所以匆匆一眼便离开了,我身边的绵福也可以作证。”   慕雪芙心下一沉,急促间转不过来神。如果他真的看见,自然看见她打在景宣身上的那一下,可他却说景宣好好的。   他的这句话至关重要,直接就可以洗清她的清白。她与他根本没有交情,说来也只是在芙蓉阁见过一次面,他为何要帮她?难道就不怕她是真的凶手,就不怕犯了欺君之罪?   她还没自恋到以为所有男人都喜欢他,可一时半会儿还真弄不清楚他的目的。   宫堇沐走进来向玄武帝行礼,恍虚一笑,“请恕微臣来晚,实在是身子不济,走得慢些。”   宫堇沐祖上是大秦唯一一个异性王,是当初一起陪同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极受历代大秦皇帝礼遇。到了宫堇沐这,他虽体弱多病,也不在朝堂为官,但顶着安定郡王世子之名玄武帝对他也很是优待。   玄武帝吩咐人给他准备座椅,然后才开始询问,“安定世子是什么时候见到他们的?”   宫堇沐想了想,道:“未时一二刻刻。”   景万祺凝重的眉如化不开的冰凌,端看着他,道:“为何世子如此肯定是未时二刻?”   宫堇沐捂着锦帕咳嗽,脸色苍白如纸,肩膀因强烈的咳嗽而抖动,指了指一旁的小厮。   小厮站出来,跪下道:“我家主子身子受不住热,所以每天午时都要去风碧亭乘凉,每天未时便会回去,正巧那一天经过那,看见了宣王和宸王妃。小的也可以作证,确实看见宸王妃离去,那时宣王也是好好的。”   慕雨蓉舒了一口气,不善的目光看着景万祺道:“我妹妹是未时三刻到的我那里,如此也就说明宣王的死和我妹妹不相干了吧。”   景万祺犹不死心,继续追问宫堇沐,“那为何出事那天世子没有出来作证,而是今天才出来?”   宫堇沐缓过来,气若游丝,“因为那日回去后我的病情加重,病了几日,昨日才知道这件事,便让绵福将那日所见原原本本告诉了荣王。”这番话好像费了他不少力气,喘息连连,“我与宸王妃并不相识,所以我没有理由为她说假话。”   “空口无凭,世子说不相识就一定不相识吗?”宣王妃眼中迸着不甘的厉色,手握成拳,攥得紧紧的。   景寒冷峻如冰,冷冷道:“宣王妃是想像诬赖本王一样也想说安定世子也被宸王妃迷惑吗?”   景寒的脸阴沉得吓人,就像是大热天下起了冰雹,让大殿骤冷,使人禁不住打寒。   宣王妃咬了咬嘴唇,胸里沉着气,却不敢再开口。   瑜王妃颓然低落,笔直挺立的腰板缓缓坍塌。几天的时间,她的鬓隐隐生出几缕白,那永远掩盖在精致妆容下的细纹也显露无疑。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出,轻轻低喃,“不是他们那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孩子?”   玄武帝看着她这幅神情难免痛心,低头一叹,暗自摇了摇头,“那你们还有其他进展吗?”   景寒看了眼慕书麟,慕书麟会意,由他来继续分说,“回父皇,刚才荣王说了,我们只是还没确定,但却已经有眉目,我们今日让父皇招来所有人,就是为了当堂找出凶手。”   “哦?你说真正的凶手就在这大殿之上?”玄武帝倏然眼睛一亮,瞠目道。   “是,凶手就在我们其中。”慕书麟故弄玄虚起来,并没有马上揭穿凶手的身份,而是娓娓道来,“凶手自作聪明,想要将杀害宣王的事推得一干二净,所以陷害最有嫌疑的宸王妃。”   玄武帝有些心急,道:“什么办法?”   慕书麟道:“不知皇上和各位是否还记得验尸官在检查宣王尸体的时候所说,他说宣王的肩头是被尖锐的利器所刺受伤。”   皇后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慕书麟继续道:“原本我们在调查的时也不知道到底宣王是被什么东西弄伤,可偏偏凶手却给了我们答案。”他微微一笑,讽刺道:“这个凶手太蠢了,若不是她有所动作,可能我们也不会怀疑到她。”   慕雪芙简直被他绕晕了,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不免催促道:“到底做了什么,你快说啊。”   慕书麟看了眼她,眼中满是宠溺,这个妹妹永远都那么心急。   这一眼被永安长公主看到,她心中一滞,难以呼吸。这么多年,她只有在他看宸王妃时才会看到这种神色,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神情,难道真如瑜王妃和宣王妃所说,慕氏就是个专门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被妹妹催促,慕书麟不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凶手怕宸王妃杀害宣王的证据不足,特意制造证据。她派人想将曾经扎入宣王肩膀上的那根利器偷偷转移到宸王妃那,由此嫁祸宸王妃。可是她太心急了,皇上已经禁足了宸王和宸王妃,朝华云蔚馆哪里是那么容易进去了的。”   他锐利的目光在所有人的面色一一划过,不曾停留,“那宫人进不去朝华云蔚馆,又怕回去交不了差,就将她埋在了一颗树下。可是她这反常的举止,却被我和荣王看见。出于好奇,等那宫人走后我们便将她藏在树下的东西挖出来一探究竟,谁知竟挖出一根金簪。”   他从袖子里拿出那根金簪,举过头顶,“就是这根带有血的金簪让我和荣王更加疑惑,也联想到宣王的命案。后来经我们反复验查现,这金簪就是害宣王受伤的利器。” 第二百七三章 满口谎言   景万祺赫然站起来,情绪激动不已,“是谁?”   慕书麟冷冽的眼睛看向宣王妃,拍了几下手掌,扬声道:“来人,将人带上来,给宣王妃好好认一认。”   宣王妃身子一震,脸色倏然苍白,嘴唇抖瑟,看着被带进来的人,神色慌张,双手不断揉搓。   景万祺转眸看向她,不可置信,“是你?”   宣王妃连连摆手,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她拽住景万祺的胳膊,“母妃你想想,王爷是我夫君,我有什么理由去害王爷?”   景万祺迷茫,带进来的人正是宣王妃贴身侍婢繁星,一时失了主意,只问:“这是怎么回事?”   慕书麟眼睛一斜,瞥了眼繁星,不徐不疾道:“她已经承认是宣王妃指使她让她有机会就将金簪放进朝华云蔚馆。”他悠然走向景万祺,将簪子摆在她面前,道:“瑜王妃可认得这簪子?”   景万祺拿起金簪细细端详一番,目光凛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宣王妃,“真的是你?”这簪子她见过她戴,而且就在景宣死的那天早上。   镶宝鹿鹤同春金簪本隐隐发散着温润的光泽,但折射在她的脸上,却凸显锋利。   “不是不是。”宣王妃紧张的脸变得扭曲,说话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母妃,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那这金簪你作何解释?”景万祺厉然一声,将发簪掷到她的脸上,“枉我将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却反过来杀害我的儿子,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簪尖猛地划过肌肤,留下一道浅微的痕迹,划出一道口子。宣王妃手指摸着额头,再放下,手上沾染着血迹。   满脸怜楚的望着面对自己充满恨意的瑜王妃,她戚戚然道:“母妃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害王爷。”又道:“这簪子是我的,王爷肩膀上的伤也确实是我弄的。但那是因为当天早上我拿金簪时,不小心与王爷撞到一块,所以让他受了伤。我让繁星拿着簪子去陷害宸王妃也是因为我怕没有证据证明她,不能给她定罪,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将簪子栽到她身上。”   “不小心?要本侯将验尸官再叫来复查一遍,问一问宣王身上的伤是否能是不小心弄得?”慕书麟步步紧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舒朗的声音陡然凛冽。   宣王妃一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惊慌失措,“我……我……”半晌,飘忽的眼神一定,笃定道:“就算肩膀上的伤是我特意刺的,但验尸官说了,那伤不足致命。况且宣王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会杀他?我不是凶手,我不是!”   “是不是凶手查了才知道。“慕书麟嘴角一扬,微微哂笑,朝玄武帝拱手道:“请皇上恩准微臣搜查宣王妃的住处。”   “凭什么搜查我那里,我没有害过王爷,我是清白的。”宣王妃急了,胸口的起伏连绵不绝,一双秀气的眼睛彰显著与她平日温和气质截然不同的阴厉,还透着急躁。   “难道宣王妃心虚不成?”景容幽幽道:“我们的住处可是好好地搜查了一番。若是宣王妃没有做过,也应该让襄阳侯区搜查清楚。以证清白。”抬起眼皮,阴鸷的目光在宣王妃脸上匆匆掠过,“还是说宣王妃怕查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东西?”   “我……我有什么可怕的?”宣王妃不敢正视景容,目光躲闪,支支吾吾,声音越来越小。   闻言玄武帝眸光暗了暗,沉吟一下,道:“那便去查吧。”   皇上给了旨意,慕书麟和景寒动作利索,转身便去了。   景容向宫堇沐拱了拱手,“多谢世子为本王王妃作证,才洗脱她的清白,不然不光是她,就连本王也会蒙上这不白之冤。”   宫堇沐颤颤的由绵福扶起,他回礼道:“堇沐有愧,如果早些知道此事将事情说出来,王爷王妃也不会受这么天冤。”说完他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玄武帝听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嘴抿成“一”字,唇角下垂。这话不就是说他这个皇叔苛待子侄吗?   “从一开始朕就不相信宣王的死和宸王有关,确也委屈了宸王妃。”景容被禁足,那是他自愿的,没人强迫他。玄武帝这么说,无非是想撇清自己的关系。他嘴角向上一扬,一改之前阴沉的脸,变得慈蔼,指挥着徐寿,“给宸王宸王妃赐坐,怎么还一直站着哪。”   从进来到现在景容和慕雪芙一直以戴罪之身矗立在一旁,而他却仿佛才看见一般。   慕雪芙下意识撇了撇嘴,暗骂一句,“装模作样!”她低着头,没人看见。   坐下后,她缓缓地抬眸看向宣王妃,唇畔勾起一抹如瑰丽罂粟的绝美笑容,那罂粟并非绽放在春日,而是在数九寒天中妖异盛开。   宣王妃被这一眼看的从心里往外散着冷意颤抖,她缩了缩脖子,发现身上汗水涔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浮上冷汗一层。   慕书麟他们动作迅速,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大殿。只是再回来,景寒手中拿着一件衣服。   一种不好的预感席上心头,宣王妃看着他手里的衣服,电光火石之间,她脑子里突然回忆到了什么,心一分一分沉坠下去。   “请父皇过目,这衣服是从宣王妃那搜出来的衣服。”景寒将衣服连同一块布一同递给了徐寿,由徐寿交给玄武帝。   玄武帝拿着两件东西,挑眉问道:“这两件东西有什么玄机吗?”再仔细一看,疑惑道:“这块布好像和衣服是同块布料。”   景寒点了点头,随意瞥了一眼宣王妃,“确实如父皇所说,的确是同块布料,不但布料相同,这块布就是这件衣服上的。父皇你看这衣服的尾摆是不是缺了一块。”   玄武帝拿起来一看,果真如此,不过他更加狐疑,“同一件衣服刮坏了不足为奇。”   景寒解释道:“是,衣服坏了,烂了,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在宣王死后第三天经过儿臣和襄阳侯去宣王死的地方检查时,无意中在假山的一角发现了这块布。我们从宣王妃那又搜到这块布所属的衣服,而我记得很清楚,发现宣王尸体的时候,宣王妃赶来时所穿的就是这件衣服。由此也就证明,当天宣王妃去过假山,而并非当初她所说的一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哪里都没去。”   宣王妃连连摇头,双手紧握成拳,泛白的骨节狰狞错位,死死的抵在椅子扶手上。感受到所有人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报以极其勉强的笑容,却又笑不出来。须臾,她缓和了一口气,道:“我因为思念王爷,所以在第二天去那片假山祭拜他,希望可以让他指引我们查出杀害他的凶手,为他报仇血恨。而这衣服,可能也是在那时不小心刮在假山一角。”   “第二天?”慕书麟清淡微笑,双眼如新月弯钩一般的弧度,“宣王妃确定?”   宣王妃将手掌一点点打开,手指轻轻的有着节奏的敲在扶手上。沉思一下,极其认真道:“对,我确定,就是第二天。”   “你撒谎!”慕书麟神情赫然剧变,如结了一层冰霜,声音扬起,有力而洪亮,“这留在案发现场的衣角早在父皇将此事交给本侯和荣王的当天就被我们发现了。你还说你是第二天留下的,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宣王妃面红耳赤,一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不断的揉搓撕扯着锦帕。她想要狡辩,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没话说了?”慕书麟冷冷一笑,指着她,道:“你当然哑口无言,因为你就是杀害宣王的真凶。”   “我不是!我没有理由杀自己的丈夫不是吗?”宣王妃抓紧景万祺,面露祈求,“母妃你一定要相信我,这几个人是串通好了诬陷我,他们——”她从景寒指到慕书麟,再从慕书麟指到宫堇沐,“他们是一伙的。”   景万祺已经不相信她,无情的甩开她,“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我只要证据,证明是谁杀了我儿子。”   “没有,没有,我没杀宣王,我没亲自动手杀他,我发誓。”哭诉无门,宣王妃比着手指,向天起誓,“如果是我杀他,那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发誓?你的发誓老天爷并不一样听得到看得到。”景寒嗤冷道。   “我没有,宣王不是我杀的!”处于崩溃的边缘,宣王妃哪里还有半分理智,尖锐刺耳的声音划过空中,在大殿回荡。   慕雪芙一直都在听着,并未插嘴。等宣王妃尖叫起来,她以一种冷漠的眼神端望着她。一抬头,眉心坠上垂下的细碎的宝石冰凉的划过她娇嫩的肌肤,凉意从眉心开始散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招,向来都是她的擅长。真是夜路走多了,总会沾到鞋子,今天没想到别人也用这一招,将她卷入其中。一番下来,她自己却被人黄雀在后。   “宣王妃别忙着否认,我还有一条线索,” 第二百七四章 凶手伏法   “宣王妃不要急着否认,本王还需证明一件事,才能确认你才是真凶。Ω笔 趣阁‘. ”不等宣王妃再辩驳,景寒朝炫玄武帝道:“后经检查现,宣王的指甲里有轻微的皮肉,儿臣们分析得出结论,或许是宣王在落入水中之前与凶手有过身体接触,所以留下的痕迹。只要证实宣王妃身上有被人划过的伤,就可以证明真凶便是宣王妃。”   宣王妃的脸色如同一叶摇摇欲坠的秋叶,灰黄中透着颓瑟,手不自觉的伸进衣袖里,来回摩挲。只是低头喃喃着,“我没有杀宣王,我没有杀他。”   玄武帝浑浊的眼睛散着精光,他斜着看向她,沉吟片刻,看向皇后,道:“你去后堂检查一下宣王妃的身上是否像荣王所说有指甲划过的伤痕。”   话音一落,宣王妃突然站起来,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聚集在慕雪芙身上。她梗了梗脖子,微微一笑,满不在乎,怅然道:“不劳皇后辛苦了,我身上确实有伤。”   她撩开衣袖,小臂上赫然有两道深深的指甲印。   索性,她坦然承认道:“我是和景宣生了冲突,不过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喝多了才掉下水里。我当时气愤难忍,忘记他怕水,所以才没有救他而是离开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吗?”景寒的声音如冬雪后的冰凌,扎得人脸上疼,“你根本就不是没有救人这么简单!”   他向玄武帝拱手,郑重道:“不知父皇可否记得在验尸官检查宣王尸体时现他的头部有被重物砸击过的伤痕。”   玄武帝颔,“记得。”   “我们在宣王溺毙的池水旁边现一块沾有血迹的石头,相信就是有人用石头砸在宣王的脑袋上。”   景容眼中精光一轮,娓娓而言,将调查出来的事情连成一串,道:“凶手与宣王生冲突,在拉扯间,凶手用金簪扎在宣王的肩膀上。凶手知道宣王怕水,所以便将他推入池水里。在推这个过程中,宣王去抓凶手的胳膊,留下了划痕。虽然宣王掉到池水中,但其实池水并不是很深,即便宣王再怕水,凭着本能的自救,他应该也会试图往岸上爬。而真凶杀意已起,怎会等宣王爬上岸后再收拾他。所以就拾起岸边的石头将往岸上爬的宣王砸晕。”   景万祺的面孔因愤怒和惊诧而扭曲狰狞,眼睛瞪得几乎欲出,嘴也睁得大大的,一时回不过神。一瞬间,仿佛蓄满了力量,一个箭步上前,鼓起一巴掌打在宣王妃的脸上,厉声道:“没想到真是你!阿宣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了他?为什么?”   宣王妃捂着脸,仰天长笑起来,“什么地方对不住我?他哪有对得起我的地方!”   此时,她的眼中早没了往昔的恭敬之意,反而尖锐而犀利。声音中哀然与尖酸相映,满是控诉,“从我进府没多久,府里的女人就一波一波的往里进。我为了贤良的名声,从不出言阻止,想着即便有再多的女人,我也是他景宣明媒正娶的正妻。”   “她的女人真多啊,我数都数不清。刚开始我还生气嫉妒,可是时间长了,有些习惯就变成了自然。景宣虽然好色,但是对于女人却没有真心。正是因为他的风流成性,也让我知道我宣王妃的身份不会被人抢走。”她微微一哂,犹如孤独绽放着夜晚的月光花,满月般的脸庞噙着寞落的微笑。   “可是自从来到皇城,这一切都变了。”她的目光倏然清泠起来,如箭羽出弓般射向慕雪芙,指着她,厉声道:“自从他见了你,一切都变了!”   慕雪芙坦然直视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自从见了你,他的魂都丢了。每次见到你,就像是蜜蜂看到蜂蜜一样,恨不得整双眼睛都贴在你身上。可你身边有宸王,他吃不到也摸不到,只能天天想着。”   “可这男人啊,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越得不到你,他就越想,越想就越爱。”   一行清泪夺眶而出,写满着悲恸,她的声音幽然而怅,“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好色,虽然他的女人没断,但后来的每一个女人都有像你的地方。或是眼睛,或是鼻子,或是嘴,甚至名字里有雪有芙,只要是和你有相似的地方,他就会带回府里。你知道吗?连他说梦话喊得都是你的名字。”她突然笑起来,笑的苦涩,“雪芙,雪芙,他就这么叫着。一声一声,打在我的心里。我和他成婚这么多年,就没听到他这么深情的叫过我的名字。你说他多混蛋啊,对自己的嫂子念念不忘,情根深种。”   慕雪芙心头一凝,嘴唇微微轻启,沉沉的吸了一口气。   对待感情她从来都是迟钝的,就算是和景宣也是费了一番波折才知道他的心,知道自己的心。   而景宣对她来讲,不过是个好色之徒。其实更准确的来讲,她对景宣的记忆很模糊,因为她并不曾真的去关注他。   给她印象最深的也只是那次在永安长公主的别庄里,他为了自己和无忧公主扭打在一起的画面。   她从来没想过景宣会真的爱上自己,没想到他最后和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景容因为宣王妃的这番话,心里极度的不舒服,谁会愿意自己的爱人也被别人爱上。侧目看了眼慕雪芙,看到她陷入沉思。登时抓紧慕雪芙的手,不许她去想景宣。   一个该死人,死了就死了。他不允许任何一个男人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   其实景容想多了,即便景宣爱她,慕雪芙也不会在意。只不过,宣王妃的话让她很震惊罢了。   慕雪芙偷偷挠了挠他的手心,对他浅浅一笑,又看向宣王妃,听她继续说下来。   瑜王妃的眼睛红了一圈又一圈,像是那层层波澜的湖水,滚烫的眼睛纵横交错,逐渐变得冰冷。身边的丫鬟扶着她的身子,才面前支撑住。她呜呜咽咽的哭泣,哀恸不已。   骤然,她一把推开丫鬟的手,踉跄走向宣王妃,抓住她的衣襟,她的脸因怒而涨得通红,额角上的青筋像是条条青蛇一般盘踞在那里,“那你应该去杀慕雪芙,为什么杀我的阿宣?”   “就算他心里有其他女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杀他。”宣王妃拂开她的手,差点将她甩倒,“那天景宣将慕雪芙拽到后山,我正好看到,所以便跟了过去。”怨毒的眼神仿佛噬人一般,直直的看着慕雪芙,“没想到竟然被我听到他向她诉说衷情,还说如果他当上——”   玄武帝突然一声沉咳,她的话立即戛然而止。眼神不由自主飘了他一眼,顿了顿,瞬间神情如变色龙一般不断转变,不知在想些什么。   顿了顿,她继续道:“说要休了我,让她当宣王妃。”   慕雪芙轩了轩眉,斜看了眼玄武帝,正好与他的目光对上。面无惧色,她淡淡的收回眼神。   那句话应该是等他当了皇帝,就封她做皇后。可是因为玄武帝的提醒,宣王妃没有说出来。   玄武帝冷冷的端看着慕雪芙,他知道景宣到底说了什么给慕雪芙。不过他不知道慕雪芙到底有没有将这句话当作戏言,还是真的听进去了。   他问道:“这就是你杀害宣王的理由吗?”他的声音沉着怒意,如一头被人打扰睡觉的沉狮。   话说到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宣王妃索性就全部说了出来,“等宸王妃走了以后,我便上前质问,就和宣王起了冲突。”她冷哼一声,“我不过是说了些过激的话,他就想要掐死我。我难以呼吸,差点被他掐死,急中生智下,就拔下头上的金簪扎到他的肩膀上。他吃痛,这才放了我。”   “后面的事也如宸王所说?”玄武帝问道。   “正如宣王所说。”宣王妃点了点头,阖上眼睛,痛苦的回忆那一幕,“不过我不是故意将他推到池里。被我的金簪刺痛,他恼了,说要杀了我。我和他对持中,我们两个人不小心都掉到池水里。我爬上了岸,但他因为怕水一直在池里挣扎。我也本来想要救他,但我怕等救他上来,他会杀了我,所以我一狠心,在他上岸之前用石头将他砸晕。”   将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她如一朵败落的花,缓缓跌坐在地上。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哭的不能自持,捂着脸,嚎啕大哭出来,“我不想杀他的,我不想的。”   大殿上此起彼伏的惋惜声、叹息声不绝于耳,“真是可怜,宣王年纪轻轻,唉——”   “可不是,本来大好前程一片光明,谁能想到生这种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还有人咒骂了几句红颜祸水之类的话,“要我说都是宸王妃的错,要不是他,人家宣王宣王妃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真是害人不浅。”   “可不呗,你看她还像没事人似的,仿佛这事和她无关一般。要我说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无情,亏得宣王那么喜欢她,她却能安然处之。”   “这就叫红颜祸水,专门害人的女妖精。怪不得瑜王妃和宣王妃说她是个狐媚子,我看就是狐狸精转世的,专门祸害男人。”   “······”   这些话悉数进了慕雪芙的耳朵里,顿时愠怒横生。缓了缓,她轻轻吁出一口气,不愿和这些长舌妇计较。她本就心中无愧,还怕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吗?   撩开眼皮,看向那些嘀咕她的人,澹然的接受这些晦暗不明的眼光。   她的坦然,散着盛世凌人的气势,与之对视一眼,就仿佛周身都散着寒气。目光逡巡一圈,刚才那些对她不满的人也纷纷别开眼睛闭上嘴巴。 第二百七五章 孤家寡人   连理枝图案青釉瓷坛里的冰细细的融化,融化成一滴滴水,细腻无声。空旷的含元殿有暖热的气流随风而进,吹在肌肤上热腻烦人。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害死我儿子,我要为他报仇。”   一声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话音未落,只见景万祺揪住宣王妃,挥起金簪直接贯穿她的咽喉。   鲜红的血如注水一般喷射出来,溅在景万祺的脸上,身上。她看着挣扎了几下就咽了气的宣王妃,脸上的笑近乎于疯狂。   静,整个大殿以一种微妙怪异的静谧笼罩,仿佛时间静止,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万祺!”玄武帝骤然站起来,直呼她的名字。他未曾料到她会以这种出其不意而又惨烈的方式杀掉宣王妃。   众人未来得及反应,玄武帝的一声让众人回神过来,看到这惊人而诡异的一幕,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连绵不绝。   宣王妃的身体缓缓倒下,她手中握着那只金簪,那支她曾经刺入过景宣肩膀里的金簪。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要迸裂出框。但目光最后停留的地方却是慕雪芙的方向,而嘴边还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慕雪芙倒吸了一口气,怔,她转眸看着已经疯狂的景万祺。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她杀人,一次比一次狠绝。   诚然,她是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儿子报仇无可置喙,只是让慕雪芙惊诧的是她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宣王妃的鲜血顺着脖颈流出,在身下洇成一条红色的河流,一直蔓延到慕雪芙的脚下。空气凝结,隐隐有血腥的味道,慕雪芙看着已经疯了的景万祺,再望向玄武帝,凝重苦楚的容颜仿若他衣服前襟上赤色蟠龙怒目云霄,虽凌驾于云间,睥睨众生,却孤独而立,画满凄凉。   他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双鬓苍白,皱纹横生,就算是天下之主,其实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分别。这一刻,慕雪芙竟然没有因为他的苦痛而感到任何快意。   不由自主她看向景容,有些话想说,但最后还是选择三缄其口。   回到朝华云蔚馆慕雪芙的一直沉默不说话。   “芙儿怎么了?”景容见她闷闷不乐,将她抱到身上,手指触摸在她白嫩的脸上,爱怜道:“是不是刚才吓到了?”   慕雪芙嘴角微微扬起,牵强的笑了笑,“没有,不过是死了个人,我又怎么可能被吓到。”   “那为什么不高兴?”笑得这么勉强,一看就是有心事,景容追问道。   慕雪芙摇了摇头,还是沉默。   景容抵在她的额头上,“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是因为景宣吗?”   想起景宣对她的意图,景容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敢骚扰自己的女人,光凭这样点他就该死。就算宣王妃没有杀他,他也会杀了他。   未等慕雪芙回答,景容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压在她的唇上。   “我不许你想除了我之外的男人!”他亲吻完霸道的说了一句。   慕雪芙轻轻笑了笑,环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我没有想景宣,从始至终他的死活都和我无关。”   一句话就让景容舒心,他抱着慕雪芙,“那你在想什么?”   犹豫再三,慕雪芙道:“权利会迷失人心,特别是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最易让人改变。景凌苍就是被吞噬的人,为了他的,为了拥有最高的地位,他连人心都丢失了。”   说出这句话,景容已然知道她的忧心。他扶着慕雪芙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怕有一天我坐到那个位置也会迷失本性,为权势所趋势,对吗?”   “如果有一天你坐上那个位置,很多事情都会身不由己。”可能并非他所愿,但又会不得已而为之。   今日她看着玄武帝,突然想到有一天景容也会站在那个位置,会不会等到那一天他也会变成又一个景凌沧。   景容沉默了,他将慕雪芙揽入怀里,良久,才开口,“人世间不单只是做皇帝会身不由己,任何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关键是看你怎么选择。”   他的唇贴在慕雪芙的额头上,呼出温热的气息,“我现在不能承诺你什么,因为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身不由己。但我知道所有的关系到你的事情,我都会由己。芙儿,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事情比你重要。”   慕雪芙今日在含元殿里看到的一切,他也同样看到。一个王者,坐拥江山,睥睨天下,到头来却只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   他不愿成为孤家寡人,成为一个可怜的孤独者,他的世界里必须有他心爱的女人在身边,不然,即便拥有江山又有何用?   慕雪芙紧紧的抱住景容,眼中的水汽仿若染了晨间的第一滴清露,清澈晶莹。浅浅的笑容慢慢扬起,她轻轻道:“这世上,也再没有比你更让我觉得重要的人和事了。”   景容沉思了下,带着委屈的口吻,道:“可是还有一个人你应该也觉得他很重要吧。”   慕雪芙松开手,凝望着他,颦眉道:“是谁?”   “看来你说的是对的,连是谁都不知道,显然他已经不是很重要了。”景容揶揄道。   慕雪芙左想想又想想,须臾,眼前一亮,笑吟吟道:“重要,当然重要。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对我来说,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有些为难,她咬着下唇,在心里盘面半天,得出结论,“你和哥哥在我心里的一样重的,哥哥是亲人,而你是我的爱人,我缺一不可。”   景容抿嘴笑道:“好吧,我就勉为其难让他和我并肩,不过以后不许再有人和我一样了。”   “嗯,好吧。”慕雪芙捧起他的脸,亲了亲。   “这样怎么够?”景容尤嫌不足,一个横抱将慕雪芙抱到床上,压在她的身上,亲吻起来,“这样才行。”   “等一下。”慕雪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阻止他下一步动作。不过景容的动作很快,而且娴熟,不知不觉,已经滑进那片肥沃的土地。   慕雪芙有些不适应,娇嗔道:“等一下,我还有问题要问哪。”   景容的脸上微微泛红,执着的开拓沃土,忙里偷闲,含着颗粒的低沉声音喘着粗气,“什么问题?”   许是弄疼了,慕雪芙低呼一声,捶在他的胸口上,然后继续问道:“安定世子为什么会帮我?”   “因为他是我的人。”景容揶揄一笑,嘴唇放开那让他沉醉的茱萸,一点一点上移,含住她的嘴唇,“认真点,不要在这个时候想其他男人。”   “我没有想其他男人,我只是好奇。”   “那也不行。”   “景容,你弄疼我了!”   “谁让你还想,这是对你的惩罚。”   唇齿厮磨,情浓蜜意,床上的纱幔随着清风摇曳。树枝上吵闹的蝉声一声连着一声,与房间里的暧昧声音交相呼应。   景万祺疯了,或许在景宣死的时候就已经承受不住,只是因为有要查出杀害景宣的凶手的信念支撑着她,才保留那一分清醒。而在听完宣王妃诉说景宣整个死亡过程后,刺激到她,她残有的那份理智已然荡然无存,所以才疯了。   她如今每天都抱着一个枕头,说那是她的孩子,见到与景宣年岁相当的人也说是景宣。   行宫里的人对她避之不及,总怕她起疯来又会像那天一样。   她不再光鲜亮丽,每天蓬头垢面,头松松垮垮,衣衫不整,确实和疯妇无二。   慕雪芙不禁感慨,昔日景万祺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吧。   昔日,她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是瑜王妃,不出意外,以后她的儿子会成为皇帝,而她也会成为皇太后,成为这天下最有权利的女人。   一夕之变,儿子死了,她的命根子,她所有的指望都没了,甚至连最爱男人的爱怜都没有。   出事后,玄武帝并未去看望过她,可能是因为怕被人起疑,所以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她独自一人承担所有,就像是骆驼背上最后一颗稻草,不疯才怪。   这件事之后,玄武帝大病了一场,即便病好了,身体也大不如前。这一遭,对他来说,打击不小。   不过这次病好了之后,他待皇贵妃却更胜从前。   后来慕雪芙从慕雨蓉那听说,是因为他病着的那几日都是由皇贵妃在旁边照顾,几天几夜没合眼,等他一醒,皇贵妃却因为劳累过度晕倒。为此,玄武帝大为感动,所以才更为看重。   听到这事,慕雪芙不得不说皇贵妃才是有大智的人。她看准了玄武帝的心思,看透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的玄武帝最缺失的就是关爱,他就像是一头行走在沙漠上的人,孤单寂寞,又干渴饥饿,他急于找到一个可以为他解渴,为他驱逐孤独的同伴。   而恰恰,这个能为了照顾他而不顾息自己的人出现了。或许皇贵妃并不是真的晕倒,但却晕的恰到好处,直接击在玄武帝的心上。让他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将他看得比那个人自己还重。   慕雪芙想,或许皇贵妃正是因为有看透人心的本领,所以才会在后宫里前有皇后,后有宠妃的情况下,依旧能让玄武帝最为敬重的原因吧。   恐怕,睿王就要脱颖而出了。 第二百七六章 寿宴遇袭   果然如慕雪芙所料,不出几日,睿王便赤手可热起来。全赖玄武帝一句,阿宇麟凤芝兰,秉节持重,颇有先帝之风。   谁都知道,玄武帝这一生最为敬重的便是先帝,能将睿王夸赞到先帝的高度,众人心里的算盘也都有数。   七月二十八是皇贵妃的生辰,玄武帝格外重视,在宛水殿为她举行寿宴。   整个行宫被一片喜色覆盖,所到之处张灯结彩,一路走来,绣帷锦绮弥漫匝绕,华灯阑珊通明若霞。那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仿佛是一轮轮霞红朝阳,在蒙暗的夜色下开放着火树银花。   这次寿宴的隆重奢华可以比肩皇后的千秋节,也凸显玄武帝对皇贵妃的宠爱。   此时的皇贵妃盛宠六宫,一枝独秀,即便是近几年得宠的凝馨夫人或是宠渥有加的文贵妃也不能与之并肩。   她华贵的衣服和精致的妆容下含着一缕温静恬淡的笑容,静静的傍在玄武帝身旁,眉宇舒朗,淡静如水,丝毫没有因为此时的盛宠而有半分桀骜之色。一如往昔。   本来皇帝宝座的右侧已经为她准备了座位,可玄武帝却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这让后妃眼红的位置,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想到达的地方,而皇贵妃,却是在再三推脱之下才勉强安坐。   彼时玄武帝的心思全在她的身上,只与她一个贴心说话,更难得亲自为她夹菜,这样的举动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皇后坐在玄武帝左侧,目光一斜,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心中有股酸涩的味道从胃里往外冒。   从她当皇后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坐在这里,眼见着皇上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从来没有过她。   今日,皇贵妃从右侧的座位回到皇上身边,而她,还是一成不变的坐在这冷冰冰的位置上,以一个陪衬的身份坐在这里。   当然,她还要大方得体,端庄温良,不可有一丝不愉。   宛水殿位于映落池中,因一句“宛在水中央”而得名。庭台楼榭,山水沧池,罗列星布。因这几日连下了几场雨,减去了一半燥热,偶尔有晚风轻轻吹过,卷起起殿中半卷的水晶纱帘,临着碧水芙蕖,隐约中裹着淡淡的清香。月光洒在碧水之中,波澜天光水影一池。   大殿之上,皇后雍容华贵,庄宁端和,脸上的笑容完美到极致;凝馨夫人明艳照人,国色天香,脸颊上的霞飞妆为她平添了几分春色;淑妃风姿绰约,眉目如花,一双丹凤眼凌厉而妩媚,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算计;皇贵妃优雅颐和,恬淡清雅,依偎在玄武帝身边羞涩谈笑,别有一番风情。   此次文贵妃没有来,留在了盛京,自无忧公主去世,她天天苦恼。起初玄武帝还会哄着她,但她日日啼哭,时间长了,也就失去了耐心。所以这次来行宫也就没有带上她。   其余众位妃嫔,或娇或艳,或静或媚,虽然她们知道今天的主角是皇贵妃,但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见到皇上,又哪个会不精心打扮,期望有机会得到皇上的注意哪?   只是见惯了美貌如花女人的玄武帝却从未看他们一眼,他所有的关注都在身侧的皇贵妃。或许是因为大病一场,或许是因为景宣之死,让他更为看中真心。而皇贵妃正是他醒来后见过的“真心”,所以他格外珍重。   慕雪芙不经意间抬头,正对上景万祺,她冲着慕雪芙傻傻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几日她平静了许多,不像前些天吵闹个没完,不过怀里还是抱着个枕头,见到人就傻笑。   慕雪芙看着她现在的样子,眼神不自觉瞟了一眼玄武帝。其实作为女人的角度来说,景万祺现在这脑子不清的样子对她来说何尝不是恩赐?失了儿子,又要面对心爱的男人怀抱别的女人,她若是清醒,才是真正的痛苦。   正想着,只见她突然冲自己跑了过来。她左瞧瞧右瞧瞧,绕着慕雪芙转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慕雪芙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突然她拽住慕雪芙,傻兮兮道:“你长得这么漂亮,给我儿子当媳妇儿吧。”   慕雪芙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什么。景容正和福王喝酒,看的后回到她身边。   他拂开景万祺的手,冷冷道:“长的再漂亮也名花有主!她是我媳妇儿,你给你儿子找别人吧。”   景万祺像是被景容这冰冷的样子惊吓到,拽着慕雪芙的衣袖不撒手,躲到她的背后,觑看着景容,嘴一撅,不高兴道:“我就要她给我当儿媳妇!”脸色一变,她满脸堆笑,拉着慕雪芙,一脸的兴高采烈,“我儿子比他好看,比他优秀,你见到一定喜欢,我儿子也会喜欢你。你做我儿子的媳妇儿好不好?”她神秘兮兮的,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压低声音,“我告诉你啊,我儿子是王爷,以后,他还会当皇帝,当皇帝!”   景容绷着脸,冷哼了一声。她听到,不服气的扬起下巴,挑眉道:“怎么?你不信我说的话?我告诉你,你不相信你会后悔的。等我儿子当了皇帝,我就让他诛你九族,不,诛你十族!到时候看你服不服气?”   景容嗤之以鼻,不屑道:“真是疯的不轻。”   “你才疯了哪,我清醒的很,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醒。”景万祺“咯咯”一笑,伸出食指指着景容,阴恻恻的目光从觑着的眼睛中散出来,“你要小心啊,我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你将会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你要小心啊。”   她笑的渗人,慕雪芙看着她,皱了皱眉头。   她不再纠缠慕雪芙,抱着枕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不过她好像更疯了,一直和枕头说话,不知到她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她一边说一边笑,时不时还要看一眼慕雪芙。   那可有可无的眼神,让慕雪芙有些不舒服,她摸了摸手臂,温热的空气中打了个冷颤。   他们之间阻隔着在大殿中央舞蹈的舞姬,在裙袂飞舞之间,慕雪芙没有注意到景万祺看着她的眼神中仿佛啐了毒汁一般。   酒过三巡,歌舞换了一种又一种,看得人有些疲惫。   每年这些表演众人不知看了多少遍,实在是提不起来兴致。除了喝酒聊天,宴会到一半就有些意兴阑珊。   还是太常寺的少卿说驯兽场新来了一只老虎,虽外表凶猛但却不会伤人,而且还会如普通的小猫小狗一样温顺听话,最重要的是它还能听懂人话,让它坐着它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让它躺着它就能在地上打滚。   这么一说,玄武帝倒有几分兴致,而且见众人都有跃跃欲见的样子,便让驯兽师将老虎带出来看看。   驯兽师领着老虎进来,大家都直勾勾的看着,心里却也戚戚。   那老虎体形庞大,迈着悠闲的步伐紧跟着驯兽师,亦步亦趋。它慵懒的抬起眼睛,谁都不看,仿佛它已经习惯被人注目。   最后它停在九丈玉阶之下,昂着头,张着血盆似的大嘴,打了个哈欠儿,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   “嗷~~”   这一声让人毛骨悚然,有些胆小的宫妃命妇吓的花容失色,直往后躲。   老虎斜眼扫了下那些惧怕它的人,仿佛恶作剧一般,他吐出舌头,在嘴周围舔了一圈,然后才从容的收回。   玄武帝来了兴致,问道:“这老虎果真能听懂人话吗?”   驯兽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生肉,在老虎面前晃了晃,然后命令道:“躺下。”   老虎闻言,果真趴在地上不起来,一动不动。   驯兽师见它乖觉,将生肉扔给它。它一张嘴,吃进嘴里咀嚼了几下便没了。   驯兽师又拿出一大块生肉在它的面前晃了晃,命令道:“站起来原地转一圈。”   老虎好像真的听懂人话,又照他的吩咐做了一次。   这一次得到的肉明显比上次的大,它慢条斯理的咬着,仿若要回味似的,细嚼慢咽,不再像之前吃那一块时狼吞虎咽。   玄武帝有了兴致,从玉阶之上走下来,一步一步临近。   皇后担忧不已,站起来婉言道:“皇上不宜离那猛兽太近,实在太危险了。”   “好。”玄武帝应了她的话,但脚步不停,还是走到老虎面前。   他伸手摸了摸老虎的头顶,这样的举止让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生怕老虎发了狂伤着皇上。   驯兽师将一大块生肉递给玄武帝,玄武帝冲老虎下达命令,“躺下。”   老虎的眼睛直勾勾饿看着玄武帝手中的肉,然后懒懒地躺下,这个样子像极了一直巨型的大猫。   玄武帝郎朗一笑,丢下生肉直接扔到它的嘴里,道:“不错,挺有意思。”   老虎正在有滋有味的品尝着,忽闻夸赞,仿佛听懂了,走到玄武帝脚下用头蹭了蹭他的衣角。   玄武帝更绝有趣,招呼徐寿,“去膳房多拿点肉给它吃。”又对驯兽师道:“你驯得不错,朕重重有赏。”   领了赏赐之后,驯兽师便领着老虎往外走,谁知走到半路老虎竟停了下来。   仿佛受了刺激,它“呜嗷”的吼叫一声,深绿的目光如电闪雷鸣一般迸射向慕雪芙的方向。   突然,露出利牙,撩起前掌,向慕雪芙扑了过去。 第二百七七章 危机暴露   众人不防突生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力。虽然老虎扑去的地方是慕雪芙的方向,可也一样胆战心惊。   胆小的女人已经吓晕过去,那些没吓晕过去的也是手软脚软,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跑。   登时场面一度混乱不堪,桌椅灯烛在众人逃跑的时候全部打翻。那老虎了狂,看到眼前掠过的人,爪子一挥,勾住人就往嘴里塞。   一个宫嫔因躲闪不及,就这样被它吃进肚子里。   众人吓得胆裂魂飞,有的人直接瘫坐在地上,一动都动不了。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宛水殿,一腔血色飞舞,血雾蓬飞,甚至空气中隐隐散着红光。   老虎吃人只是一瞬间的事,它的嘴角还挂着刚刚吃进去的人的腿,舌头一勾,也咽了进去。   等吃完,它的目光又锁定在慕雪芙身上,怒吼一声,像是挑衅一般,然后抬起前蹄飞跃过去,直击目标。   它向慕雪芙冲了过去,景容却挡在了前面,它不耐,撩起利爪抓住景容的肩膀。   圣上面前不可佩剑,景容身上没有武器,只以赤手空拳相搏。他一拳打在老虎的天灵盖,这才使它松手。   可被这一抓,景容的肩膀血流不止,连抬都抬不起来。而那老虎被打的吃痛,越加兽性大,低沉的喉咙里出裹着熊熊烈火的吼叫,张扬舞爪扑向景容。   老虎来势汹汹,而景容只能以一只胳膊抵抗,慕雪芙着了急,哪里还顾得上暴露武功。   那老虎的利爪划过景容衣襟的同时,一道红绫钳制住它那锋利无比的爪牙。老虎没抓住景容,很是气恼,看向绑住他爪子的人,正是它的目标。   “嗷~~”老虎不再去管景容,直冲着慕雪芙扑过去。   “芙儿!”景容喊了一声,也不顾自己的伤,提脚飞起,踩着老虎的头坐在它身上。   老虎前爪腾空,狠狠一甩,将景容甩出数丈之远。景容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淹没着红色的地毯上,洄湿一大片。   慕雪芙勃然大怒,蓦然收回红绫,再灌入内力,缠住虎的脖子。老虎被勒得喘不过去来,本能用锋利的爪子去撕扯红绫。   “唰”红绫被它一分为二,慕雪芙趔趄几步,差点没站住。   老虎的眼中散着幽绿的光泽,张开血盆大口,凶恶的盯在慕雪芙身上。向前一跃,直冲慕雪芙的门面。   慕雪芙旋转几圈躲闪,手臂被它划到,衣服破损,露出白皙的肌肤,却掺着鲜血漫出。   慕雪芙面色一沉,腾空而起,只见她周围形成巨大的阴气,周身数丈,桌椅分裂。眼中紫光幽幽,一跃飞到老虎的脑瓜顶。手指成抓状,如五把钢刀,直接穿进老虎的天灵盖。   再拔出,五根手指鲜血累累,顺着指尖滑倒小臂。诡异的红色如盛开在奈何桥旁的彼岸花,妖娆而透着死亡的气息。   一个旋身,她飞下来,冲着老虎的脑门就是一掌。   老虎直接被震到柱子上,无边的鲜血从嘴中溢出,如注水一般溅得附近的人满身满脸。它缓缓的倒下,利爪在地上挠了几下,想要站起来,却也只是垂死挣扎。呆愣的众人看着它痛苦嚎叫几声,渐渐呼吸无力,气绝身亡。   慕雪芙刚有一丝懈怠,身后突然有一道剑光袭来。她敏锐清明,一转身,手掌抵住剑尖,手指一拧,剑身碎裂,分崩离析,断成碎片。   再一掌打出,直接打在那人的胸口。   这人正是瑜王妃景万祺,她趴在地上,嘴角溢着鲜血,狠毒的目光像极了毒蛇吐着的信丝,“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慕雪芙眉头一拧,瞥了眼老虎,“是你?”   景万祺仰头大笑一声,牵动内伤,喉咙有甜味盘桓,咳嗽了下,就是一口鲜血吐出。她并不在意,用衣袖抹了抹嘴角。大方承认道:“对,就是我。这些天我每天都去驯兽场,为的就是训练这只老虎能识得我在你身上抹得的药粉味道。”   她一拳捶在地上,出“咚”的一声,惋惜而又凌厉的声音从她粗砾的嗓子里出,“原本我计划的好好的,却没想到你会武功,而且这么好。真是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慕雪芙面无表情,肯定道:“这些天你一直都是在装疯。”停一停,“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是你害的阿宣,我要为他报仇!”景万祺凄厉的声音夹杂着嘶哑般的声线。   慕雪芙心中一提,“杀害宣王的是宣王妃,与我无关。”   景万祺连连冷笑,狠厉的眼眸化为冷毒利刃。她慢慢用手掌撑起身子,手臂抖瑟如筛,朝着慕雪芙“啐”了一口,“杀害阿宣的真凶是你!”   慕雪芙觉得她根本就是神志不清,刚要反驳,只听她道:“就是你,你不要急着狡辩!虽然是林静妤杀了阿宣,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阿宣爱上了你,要不是因为那天他遇到你,要不是他对你说的话被林静妤听到,他怎么会死?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了他。林静妤死了,她罪有应得。而你,也要为我的儿子陪葬。”   她说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化身为野兽吃了慕雪芙,“既然阿宣喜欢你,我就成全他,让你下去陪着他,这样他才会欢喜,才不会孤单。”   怪不得刚才她一直拽着自己让自己给她的阿宣当媳妇儿,原来是有这层深意。慕雪芙轻轻吸了一口气,飘忽的声音如潺潺的流水,舒缓清冽,“你总是将宣王的死怪罪到别人身上,真的可笑。其实啊,宣王的死你谁都不能怪,你最应该怪的就是你自己。如果不是你带他来皇城,他不会遇到我,也不会经历之后的事。他只会在封地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王爷,逍遥自在一辈子。其实,是你害了他。”   景宣的本性并不坏,至少慕雪芙从没见过他害过任何一个人,也没看到他仗势欺过人。   “我?”如被电击一般,景万祺怔愣住。她用力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你撒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我都是为了他。”   她的语气愈加低微,喃喃低语,无法置信,但心里又不能否认。   是啊,如果不是她鬼迷心窍,一心想要他当皇帝,他依旧在封地活的好好的。或许他不会权倾天下,但起码他活着。   彷徨的神色透漏出无限的哀思,滚滚泪水将她的五脏六腑烧的千疮百孔。   她后悔不已,可是一切都是枉然,他的儿子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再也不会回来。   慕雪芙慢慢蹲到她身边,带着怜悯的神色,轻轻道:“从他在你肚子里开始,你就一心为他筹谋,为他算计。你是一个好母亲,为了他你付出了一切,青春,年华,甚至名声乃至爱情。”   下一句,她的神色陡然变化,冷冽如浮冰,“可你筹谋的太多,计算的太多,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需不需要。而且,你有没有想过,造成他今日的下场,是不是就是因为当年你做的孽太多,报应在他的身上?”   说完话,慕雪芙慢慢站起来,后退了几步,与景容手牵着手冷漠的看着她。   景万祺如见到魔鬼一般惊悚的与慕雪芙对视着,隐藏在心里多年,不可触碰的秘密被人揭晓,就像是赤身裸/体,没有一丝遮挡。忽然,她大笑起来,怆然大呼,“报应啊,报应,都是我做的孽,这是我的报应!”   她仰着头,不知目光在看向何处,“王爷王妃,是我对不住你们,我现在就给你们偿命!”   不知何时,景万祺手里攥着一只金簪,不及任何人反应,毅然插入胸口。   她一点一点倒在地上,面容平静而深沉,空洞的眼睛蓄满了氤氲的泪花,顺着眼角一颗一颗滑落。她轻轻一笑,眉宇舒展,一如年轻如花般容颜。只是这花朵即将凋谢,这是她花期最后灿烂的停留。   景万祺的手慢慢抬起,指着景容,声音断断续续,如一把缺了弦的琴,“这条命我还给你,抱歉,是我让你从小就失去了父母。”   景容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是你杀我我父王母妃?”   没有回答,景万祺的手悄然滑落在光洁的地上,她闭上眼睛,死了,如一片稀薄的雪花,清风一度,随时都是消失。   景容情绪激动,摇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不能死!”   慕雪芙拽住他,“算了,她已经死了。”   她看着景万祺胸口的金簪,那是她捅进宣王妃喉咙里的那一只,如今,插在了她自己的胸口。   大殿里一片寂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停滞。众人惊恐的看着,却不是看那吃人的老虎,也不是死去的瑜王妃,而是慕雪芙。   还是怀王侧妃的一声惨叫才转移所有人的视线。   秦情还没到临产期,但受了惊吓,导致胎动。她的脚下滴滴答答的水渍从身下流出,面孔僵硬而苍白。   羊水破了,这是要生了。   她无力的靠在怀王身上,紧紧抓住自己的肚子,面容扭曲的厉害,额头上的汗珠如泪水般冒出来。   “不好,秦侧妃见红了。”坐在她身边的怀王妃再看一眼她的裤腿,有红色的液体混着羊水顺着小腿内侧滴答到脚下,不觉惊呼一声。 第二百七八章 香消玉殒   景容和慕雪芙都受了伤,特别是景容,整个肩膀撕扯的很厉害。玄武帝也让太医为他们医治,只是看着慕雪芙的眼神深沉而凝重。   不过在慕雪芙进后殿之前,说了一句,“宸王妃好身手,朕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慕雪芙出手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再遮掩,虽然她知道只要自己出手,玄武帝就会发现她就是那次在皇宫里刺杀他的人,但当时自己要是不出手,那疯了的白虎就会伤了景容,所以她不得不选择暴露身份而去救景容。   不过她也倒不怕什么,这个时候或许有些事也该解决了。   慕雪芙和景容在侧殿包扎,看着出出入入的宫人端着一盆盆血淋淋的水,景容皱了皱眉,他从不知道生孩子要留这么多的血。   内室的哀嚎声一声连着一声,听得人瘆得慌。   怀王站在门外踱步,双手不断揉搓,眉宇不曾有半分松展。   怀王妃立在他身边,看着他急得满头大汗,拿着丝巾为他擦拭,“王爷别急,虽然秦侧妃早产,但预产期临近,不会有事,定会母子平安。”   怀王抓住她的手,轻声道:“萱儿你知道吗?本王现在需要个儿子。”   现在景宇处处站在上风,有权势的岳父,得宠的母妃,还有一个皇长孙,特别是这些天,父皇竟夸他有先帝之风。   这便意味着他已经属意于景宇。   他知道父皇现在最喜欢的便是子孙满堂,单看他对景熙的喜爱就可以看出。这半年,父皇连失皇子皇女,还有妃嫔太后,要是能让他现在再抱上孙子,去博得父皇的喜爱,他也不一定就会输给景宇。   怀王已有两个孩子,可是都是女孩,在皇家,多少个皇孙女也比不上一个皇孙。怀王妃深知这一点,但正好相反,她并不祈祷秦晴能为怀王生下一子。   秦晴进府后,怀王的宠爱慢慢偏移,可能是因为她失去了母家的后盾,而秦晴的母家又越来越受皇上重视,所以对她并不恭敬,甚至每每有挑衅之意。   自从怀孕后这份挑衅更是变本加厉,王爷对她这一胎极为重视,整个王府也都以她最尊贵,在怀王府,她甚至觉得秦晴才是怀王妃。   而一旦秦晴真的生下怀王府的小世子,那么她的王妃之位就真的要让贤了。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不能连王妃之位都失去。   怀王妃十指相合,“老天一定会保佑王爷得偿所愿。”   在如此违心的期盼中,“哇”地一声,有孩子的哭声响彻满殿,虽然声音不甚洪亮,却也不是微弱无声。这一声啼哭似驱散黑暗的明灯,照进人的心里。还为刚才惊心动魄的场面吓得心惊肉跳的人,在听到这有力而象征生命的征兆,心渐渐安宁下来。   生命就是如此奇妙的东西,他的来到,会使所有人都会放下心里的杂念,愿意聆听此刻心里最真实的感触。   怀王一直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握住怀王妃的手,喜悦道:“生了,终于生了。”   稳婆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出来,满脸欢喜,冲着怀王福了福身,“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秦侧妃为王爷生了个小郡主。”   怀王原本喜悦的脸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凝滞,要接孩子的手也停留在空中未动,低沉的声音隐隐有不悦的味道,“是女孩?”   稳婆只顾着欢天喜地,没看到怀王变了颜色的脸,自顾喜色道:“是啊,是位漂亮的小郡主,又白又胖,和足月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怀王没有去接,脸色黑如锅底,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废物。”   听到是女孩,怀王妃从心底松了口气。她听到怀王嘟囔的这句话,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她将孩子抱过来,对稳婆道:“秦侧妃母女平安,你们都有功劳。”冲着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赏。”   稳婆喜滋滋的拿着赏赐,冲怀王怀王妃行了行礼,“谢王爷王妃赏赐,小郡主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定能大富大贵,福寿延年。”   怀王明显不耐烦,挥了挥手,“行了,本王的女儿当然是大富大贵之命,你进去伺候秦侧妃吧。”   稳婆俯身告退,转身进入内室。   怀王妃抱着刚出生的婴孩,孩子的脸皱皱巴巴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不过却很白,想来等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看着这孩子,她心里升起一抹艳羡之情,有个孩子也好,哪怕是个女孩。可是这么多年,她自己却一直怀不上。   她贪婪的端详着,垂着头,谁都没有看见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阴险笑意。   没关系,很快她就会成为母亲,成为这孩子独一无二的母亲。   很快,很快。   “王爷你看这孩子多乖啊,不哭也不闹,定是知道她的母妃生她遭了罪,所以才如此听话。这么懂事,以后一定会十分孝顺王爷和秦侧妃的。”   怀王妃抱着孩子给怀王看,怀王瞄了一眼,这孩子在秦晴的肚子里养的好,一点也不像不足月的孩子。仿佛是感觉到怀王的注视,她竟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父女俩大眼对小眼,你看着我,我审视着你。突然孩子冲着怀王咧嘴一笑,连那刚睁开的眼睛也笑弯了。   怀王愣了一下,不自觉刚才沉着怒意的心柔软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然后看着怀王妃,“你也是她的母妃,以后也会孝顺你。”他的语气中有低低的失落之色,微微含着惆怅,“给父皇抱去看看吧,虽不是皇孙,这个时候应该也会高兴。”   怀王妃答应了声“好”,正要离开,便听到内室传来一声呼叫声,“太医太医,快,秦侧妃血崩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怀王妃大惊失色,将孩子递给奶娘,连忙进了内室。   一进来,扑鼻便是血腥的气息,混着浓重的药草味道。怀王妃看着躺在床上没有血色的秦晴,拧着眉头,带着几分焦急,“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说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会血崩这么严重?”   一直照料秦晴的吴太医双手沾满血迹,指尖上的鲜血成滴露状,一动,掉在地上。他的额头满是汗水,抬起胳膊用衣袖一抹,道:“孩子在肚子里养得太大,生的时候胎位又不正,到之后下体严重撕裂。再加上产妇受了极大的惊吓,导致早产。”他垂着头,低低一叹,“微臣已经尽力救治,但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什么?”怀王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子轻微晃了晃,哀痛的神情仿佛是秋日里被雨水浇打的秋花,败落而失色。推开扶着她的侍女,她紧紧抓住吴太医的手臂,急切悲恸,“太医你再想想办法,再试试。小郡主刚生下来,她还那么小,不能没有母亲。”   她急得眼中蓄满了水汽,恳求道:“太医你快救救侧妃吧,对了,去拿五灵脂,五灵脂治疗血崩最有效。”   “王妃,真的是不中用了。”吴太医怅然摇头,低低道:“不如让秦侧妃再看一眼小郡主吧,晚了怕是一眼都看不到了。”   怀王妃踉跄几步,捂着胸口,还是身边的侍女提醒她,她连忙让奶娘将孩子带到秦晴身边。   孩子仿佛知道母亲要离开自己,“哇”的一声哭起来。秦晴听到哭声,缓缓的撩开眼皮。含着笑,她的脸上覆着一层慈爱之色,侧了侧脸亲吻着孩子的脸颊,额头。   “孩子,对不起,母妃不能陪你一起长大。”她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婴儿的眉眼,近乎痴迷的细细看着她,仿佛是要将她的样子勾画在心里牢牢记住。   怀王妃擦了擦泪痕,“妹妹别说傻话,你一定会好起来,会陪着小郡主长大。你看她多可爱,和你一模一样,而且她乖的不得了,等她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顺你。”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快不行了。”秦晴的声音虚弱不堪,仿佛烧到尽头的蜡烛,即将熄灭。她灼灼的目光散发着光亮,望着怀王妃,切切道:“姐姐,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仗着家世总是想着法的打压你,你不要恨我。”   “我怎么会恨你哪?妹妹不要说这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姐妹好好的,一起伺候王爷,一起看着孩子长大。”怀王妃坐在床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仿若怕失去她一般。   秦晴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干薄如纸,潺潺道:“我现在大限将至,只求姐姐一件事。”   怀王妃眼中的悲色入深潭中的波澜,浓厚如雾,“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去做。”   “求姐姐帮我将孩子抚养长大,让她成为你的孩子。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无理,但这是我最后的心愿。我不能陪伴她,但我希望她的世界里不会缺失母爱。”秦晴看着孩子目光眷眷,舍不得移开,温热的液体从她的体内缓缓流出,脸色虚弱的透明,她咬了咬牙,握紧怀王妃的手,半个身子支撑起来,死死的盯着她,带着哀求,“姐姐我求求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秦晴听到答案,缓缓的躺下,唇边泛着温柔恬暖的笑意。她看着孩子,深深的目光犹如能融化掉千年冰雪的春光,一直看着,直到生命最后的时光燃烧殆尽。 第二百七九章 不要孩子   “秦侧妃薨。”   随着一声报丧声,怀王妃慢慢的将孩子从秦情身边抱起来。身边跪了一地,悲恸饿哭嚎声震天。她看着没有呼吸的秦晴,脸上露出诡异而得意的笑容。   “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以后她便是我的女儿。”   她抱着孩子离开内室,路过一个稳婆,脚步停了一下,与之对视一眼,然后又缓缓的离开。   怀王对秦情的感情只多可以说是利用,但她的离世依旧在他心中一击。   猛然间他想到的不是秦情,而是钟碧柔。若是她还活着,他们的孩子应该也出生了,或许会是个男孩,不过若是她活着,女孩他也喜欢。   至于这个孩子,就算没有秦情死前的那番话,怀王还是会将她交给怀王妃抚养。孩子记在了怀王妃的名下,并且上了玉牒。   对于这个一出生没多久就失去母亲的孩子,意外的,玄武帝很是怜惜,特赐朝晖郡主的封号。可能是发生这么多变故的缘故,他对这个孙女很是疼爱。不过这都是后话。   秦情死的那天晚上,怀王妃刚让奶娘将熟睡的孩子带下去,就有人从后门被带了进来。   “你做的很好。”怀王妃淡淡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不吝啬的夸赞了一句。她扬了扬手,指指身边的绣墩让她坐下说话。等她坐下后,道:“你也是走运,碰到老虎发狂,让秦情动了胎气。这样一番,谁都不会想到是你做了手脚才让她致死。”   这人就是今天在怀王妃离开内室时与之对视的那个稳婆。   原来早在之前怀王妃就已买通秦情身边的稳婆,让她等到秦情生产时做手脚。产妇生产是最虚弱,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怀王妃就是想利用这个时候杀了她。   所以不管今天秦情生下男女,她都必须死。   她不允许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而秦情一旦生下男婴,那她的王妃之位还哪里保得住。在加上秦情一次又一次的向她示威挑衅,她早已忍无可忍,所以才想到在秦情生产时下毒手。而能在生产时做手脚的,也只有稳婆。   “都是托王妃的福,事情才能这么顺利。”稳婆满脸堆笑,脸上的皱纹如千瓣菊一般慢慢盛开,“说起来秦侧妃也真是福薄,临产前竟发生这样的事,由此看来,即便她活着也远没有王妃您福泽身后。”   怀王妃轻轻一笑,朝着侍女努了努下巴。侍女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包银子。   “差事做的不错,这是赏给你的。”怀王妃含着笑容,眼中却满是警告之色,“这件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若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就一并算在你身上。”   稳婆接过赏银,轻轻一颠,满脸喜色,道:“王妃娘娘请放心,老奴一定闭严了嘴巴,不会乱说。”   怀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只要你知道,一旦我出了事,你也逃不了干系。咱们两个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那是那是,请王妃放心,老奴一定不会乱说话。”稳婆再三保证,怀王妃又嘱咐了几句便放她离开。   只是她一走,怀王妃嘴角含着的笑瞬间消失不见。她斜目看了眼身边的侍女,冷冽道:“未免麻烦,这个稳婆不能留。”   既然这个孩子已经是她的了,那她就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可能离间她们母女的人存在。   秦情的死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怜惜,可能和她生前的性子有关,除了已经死了的无忧公主,她和别人的关系都不算太好。   可是有一个人却因为她的死而触动,很意外,却是景容。   他从不知道生孩子会那么痛苦,虽然他也听过睿王妃生孩子的疼痛声音,但远没有今日秦侧妃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那嘶喊的声音凄厉而悲惨,仿佛是从心底深处的呐喊,如钟鼓一般打在他的心里。他也不知道生孩子会流那么多的血,那一盆盆的血水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不是让他作呕,而是让他莫名的颤抖。他更不知道生孩子可能会死,血崩,身体里所有的血如潺潺的河水流出来,止都止不住,他想想都觉得可怖。   他的眼睛飘忽,不时的放在慕雪芙的肚子上。   慕雪芙奇怪他的沉默,更奇怪他眼中的怪异,她不会认为像景容这样的男人会因为女人生孩子而害怕。   是啊,景容他害怕,他是从心里的害怕。他怕慕雪芙会经历像秦情一样的痛苦,怕她疼,怕她流血,更怕她也会血崩而死。   他在心底敲上了警钟,一下一下,越来越响。   “芙儿,我突然觉得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也挺好的,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我们不要孩子了好不好?”突然,景容紧紧抱住慕雪芙,用力的抱着,他的语气肯定,仿佛已经下定决心,“对,不要孩子,一辈子都不要。”   他抱的这么紧,碰到慕雪芙受伤的手臂,但慕雪芙却没有推开他,“为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给你生个孩子吗?为什么又不要了?”   景容皱着眉头,像是赌气一般,“反正就是不要!你有我还不够吗?干嘛还要个第三者夹在我们中间?反正我就是不要孩子,我只要你就够了。”   稍一思忖,慕雪芙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他怕自己会和秦情一样。   这个傻瓜,难道看到一个女人生孩子死就认为所有的女人都会这样啊?   慕雪芙佯装生气,推一推他,背对着他气哼哼道:“哼,你不让我给你生孩子,难道是想找别的女人生啊?”   “不是不是,我不要孩子。”景容的一只胳膊抬不起来,便用另一只胳膊环住她,“我连别的女人都不会要,怎么会找别的女人生孩子,你不要生气。”   “不要孩子?那你是想断子绝孙啊!”慕雪芙偷偷一笑,揶揄他。   景容深邃的目光一暗,侧目瞧着慕雪芙,想了想,吸了一口气,道:“对,我只要和你在一起相守一辈子,我景容断子绝孙又何妨?”   慕雪芙心潮腾涌,似一股热浪席卷她小小的心房。那里填满了暖流,填满了感动,装都装不下,从心里溢出来,慢慢流到四肢百骸之中,让她止不住的震颤。   她转身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前,温柔的声音如春日的清风吹过,遍地春花轰然绽放,“可我想当母亲啊,这是每个女人的愿望。而且对女人来说,能给心爱的男人生孩子,便是她们最大的幸福。玉宸,我也想给你生孩子,我也想要这种幸福。”   “我知道,可是——”温柔的话语仿佛能将枯萎的花朵再次重生以生命,景容忐忑不安的心微微松弛下来,但那心底的惧怕并未完全消散。   “我知道你今日看到秦侧妃生孩子死了,所以害怕我也会遭遇不测是不是?”慕雪芙仰起头望着他,浅浅的笑容如沐春风,“哪有那么多不测?你看你的母妃不也平安生下你,我的娘亲也同样安安稳稳的生下我和哥哥。若是都像你想的,因为害怕所以选择不生,那人还怎么繁衍后代?”   “我不管别人,我只管你。”景容的手心冰凉,轻轻的触摸在她的脸上,他深深的凝视着慕雪芙,深黑的瞳目里装满了她的倒影,“芙儿,我不能承受任何可能会失去你的代价。就算平安,让你受罪让你流血,我都是不愿意的。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在我身边一辈子,我别无他求。”   慕雪芙心中动容,踮起脚尖,轻轻的亲吻着他,“我听人说,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爱一个男人,就会想给他生个孩子。玉宸,我爱你。”   “如果这么说,我宁愿你不爱我。”   慕雪芙轻轻笑出声,本是缠绵的话语,他却黑着脸,这模样真是可爱。慕雪芙喜欢的不得了,用力在他的嘴唇上吸吮了几下。   她注满秋波的美眸微微一扬,潋滟桃花一席,俏生生道:“好了,别板着脸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怀孕,这事以后再说。”   “不行,等怀上就来不及了。”温软香甜的嘴唇要离开,景容哪里舍得,扣着她的后脑勺,不断的索吻,边吻边含糊着,“你以前用的香再燃上吧。”   景容的吻热烈的凶猛,像是要把她吞掉,慕雪芙拧了拧眉头,得了喘息的机会,气喘吁吁道:“我全扔掉了。”她纤长的睫毛一颤,眼中殊色灵动,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从你伤好后我就再没用过,说不定现在就有个孩子在我肚子里哪。”   景容脸色瞬间一沉,道:“不会的,统共没多少次,哪有那么准。”   “哦?是吗?”慕雪芙在他的脸上一拧,“昨晚一夜某人折腾了我那么多次,还敢说没多少次?”   景容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自己总是把持不住哪。不过怪不了他,谁让他的芙儿太美妙,只要一碰她,自己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甚至,要不是怕她劳累,他甚至想每晚都体会她的美妙之处。   “那也不会,以后我会注意的。”景容固执的这样认为,却万万没想到让自己从慕雪芙孕期就头疼不已的小魔头会真的在那一天来了。 第二百八十章 开诚布公   正说笑着,紫夭来报,。   慕雪芙和景容整理好仪容,出了房间。   “参见王爷王妃。”见到他们,徐寿打了个千儿,恭敬道。   徐寿在皇宫里几十年,是个人精子,对谁都恭恭敬敬,从不曾得罪人。即便是落了难,也不会落井下石。   人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虽然他是伺候玄武帝的,但景容对他也高看一眼。   “公公免礼,不知公公来是皇上有什么旨意吗?”景容道。   徐寿面露难色,“是皇上要召见宸王妃。”   景容与慕雪芙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恐怕玄武帝已经获悉她是幻梦仙子的身份,不但是他,宴会上那么多人,应该很多人都会猜想到。   杀人时眼睛发出紫光,非冥阴阁妖女梦幻仙子无疑。   景容道:“那本王陪你去吧。”   徐寿欲言又止,道:“皇上只召见宸王妃,这会儿王爷去怕也只会被拦在殿外。”   “好,请公公稍等片刻,我去换一下衣服便跟你去。”慕雪芙拉住景容的手臂,拽着他回内室。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进了房,景容抢走慕雪芙更换的衣服,面容忧色又急切。   慕雪芙淡淡一笑,又拿了一件衣服,道:“你放心,他身边的暗卫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危险的是他。”她摸了摸景容的脸,“别担心,他就算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敢对我轻举妄动,他惹不起冥音阁。单看他并不是派侍卫来捉拿我,而是让徐公公来请我,便可以想见。”   “芙儿!”虽然慕雪芙这么安慰,但景容还是不放心,景苍凌阴险狡诈,召她过去一定不是好事。他扣住慕雪芙的手腕,“我一定要陪着你去。”   “好吧,那你在殿外等我,还有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轻举妄动。”知道他的担忧,慕雪芙选择妥协。到了含元殿,就是他想进去,玄武帝也不会让。   更衣后慕雪芙和景容就跟随着徐寿去了含元殿,对于宸王的陪同,徐寿没有多嘴,只管在前面引路。   到了含元殿门口,徐寿朝景容行了行礼,道:“王爷请在殿外等候吧,您放心,皇上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宸王妃。”   景容道:“劳公公辛苦一趟,帮本王向皇上通传下,就说本王求见皇上。”   慕雪芙见徐寿为难,道:“玉宸,不要再为难徐公公了。”又对徐寿道:“劳烦公公给我引路。”她掐了下景容的手心,然后迈着莲步走向殿内。   殿门开合,有风灌入,夜晚,万籁俱寂,只有慕雪芙走路时轻纱拂过地面的声音。玄武帝端坐着鎏金镶玉九龙争辉宝座上,臂肘支撑在案上,抵着额头。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端望着慕雪芙一步步走近。   “来了。”仿佛相熟,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他很自然的说了一句。   慕雪芙福了福身,垂目敛眉,道:“参见皇上。”   玄武帝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坐吧。”他横着眼睛细细端详着慕雪芙,半晌,道:“朕是该叫你宸王妃还是幻梦仙子哪?”   慕雪芙澹然含笑,鬓边的芙蓉花映衬着她的脸更加娇美明艳,她的手指拨弄着茶盅盖子,徐徐道:“只是个称呼,叫什么都可以,只要皇上您叫着高兴。”   玄武帝轻笑道:“这个慕昭霖还真是不老实,竟有个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幻梦仙子做女儿。”他微微仰着头,幽幽沉吟,“怪不得朝廷上死了很多与他敌对的大臣,原来他和冥阴阁还有这层关系。”   赫然,他死死的盯着慕雪芙,“是他让你杀朕的?”   玄武帝已经认出在太后死后刺杀他的人就是慕雪芙,那阴狠的招式别无二致。   思量一下,他又否认,“不会,杀了朕对他没有好处。”   慕雪芙赞同他的说法,悠然道:“他没那么笨,皇上并没有属意哪位皇子继承大统,您要是死了,整个朝廷就会乱了套,到时睿王也未必会占得先机。这么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做。”   “确实,他精明的很,赔本的买卖不会做。”玄武帝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射在慕雪芙身上,深沉如海,“那是谁派你来杀朕的?”   “没有人。”慕雪芙中指一下接着一下的扣在茶盖上,唇际含着微笑注视着和自己只有几丈之远的仇人。他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只要几步就可以杀掉他。   “是我要杀你。”   霍然,她笑意不见,面如寒冰玄铁,一瞬间,如白影掠过,移幻到玄武帝身边。手扼住他的脖子,逼得他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从天而降,剑指慕雪芙,却因皇上被她钳制而不敢贸贸然出手。   玄武帝摆摆手,让他们退到一边。他的喉咙里仿佛掺了沙子,轰隆浑浊从嘴中溢出声音,却不是惧怕,“朕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朕。”   “无冤无仇?景苍凌,你杀我镇国将军府六十多口人,这叫无冤无仇吗?”慕雪芙瞳目明熠,闪烁着幽紫的光芒,白眼仁通红,如沁了血一般。她的胸腔里燃烧着不可抑止的烈焰,那火气直冲天灵盖,贯穿四肢百骸,身体因愤怒而颤抖不已。手上的力度加重一分,她似一只冲破束缚的野兽,仿佛随时要将他撕得粉粹,“我和你之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你你是麒英和娇娘的女儿?”玄武帝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一般。他忘记了呼吸,脸憋的涨红,额头上的青筋也暴露出来。   慕雪芙面容狰狞,咬牙切齿,话就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没错,我就是他们的女儿。你杀了我爹娘,我就是来替他们血债血偿。”   瞳孔一缩,玄武帝扣住慕雪芙的手腕,他也是习武之人,几招下来从慕雪芙的手中解脱出来。   “你竟然没死?”玄武帝满脸震惊,目光一直在慕雪芙脸上游离,“像,这眉眼像娇娘。朕怎么就没认出来哪?”   慕雪芙一哂,“没能将镇国将军府的人一网打尽,你很失望吧。是上天怜见,留我一命,为的就是杀了你为我镇国将军一门报仇。”   慕雪芙忿愠,清冷的冰眸如尖刀利刃,欲穿透他的心脏,她的声音掷地有声,慷慨激昂,隐隐有哽咽之色。   “我镇国将军府世代效忠皇帝,为保家卫国不知多少儿郎战死沙场。到我父亲一代,大伯二伯弱冠未及,就已马革裹尸,只留下我父亲一脉。而我父亲更是对你赤胆忠心,几次救你于水火之中,金戈铁马,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可你是怎么对他的?你怕他功高盖主,就诬陷他通敌叛国,未经审讯,你便下旨命他满门!我父亲何其冤枉!我镇国将军府数十条人命何其无辜!”   慕雪芙的强烈控诉,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的扎进玄武帝的心里。这把匕首扎进去后,又不断翻转,将他的心搅成支离破碎。他一个踉跄坐在反射着冰冷的龙椅上,苍老的声音延着几抹无奈与追思,“麒英是朕的兄弟,是与朕曾经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好兄弟。可是,就是因为他战功赫赫,朕不得不提防他。”   “提防?我父亲对你对大秦的忠心,就是你来猜忌来提防的吗?”雪亮的恨意填满瞳目,慕雪芙嗤笑一声,仰着天不让眼泪掉下来,“所以因为这份猜忌,你就捏造伪证,诬陷我父,趁机灭我满门?”   玄武帝衰弱而苍老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他站起来,眼神坚定而有力,“朕没有捏造伪证,朕虽然忌惮他,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蓄意陷害。是有人将他通敌叛国的罪证摆在朕的面前,人证,物证,俱在,朕没有冤枉他。”吁出一口气,仿佛是将体内污浊的气体宣泄出来,“只是朕心急了一步,没等三堂会审,就下了旨意。但你想想,若你是朕,对于一个随时都可能会起兵造反的人,会不会先下手为强。”   “我父亲没有通敌叛国,他是被人冤枉的。”慕雪芙情绪激动,怨恨的苦涩蔓延到舌尖,声音颤抖,“你和他是生死之交,他的为人如何难道你不清楚吗?他会不会通敌叛国,会不会做对大秦不利的事,你难道不清楚吗?”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尾音刚刚扬起,在空中消散。   “你清楚,你比谁都清楚,只是你太想除去我父亲了,所以不论那些所谓的证据即便是假的,你也会当成是真的。”   玄武帝身子一震,衰老的身躯靠着手掌支撑在御案上,才使他不足以倒下。一语中的,当时他明知道证据是假的,但他还是选择把它们当成真的来看。   他虽不是主谋,却是帮凶,甚至,是刽子手。   他禀了禀气,目光如炬,深沉而言,“朕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江山稳固。你的父亲确实忠心,可是他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他总是和朕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还屡次违抗朕的旨意,而那些将军士兵也只以他马首是瞻,弄得天下人,只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镇国将军,全然忘了朕才是真正的君王。”   “这都是你为自己开脱罪孽的借口。”慕雪芙勃然大怒,她不许任何人诋毁自己的父亲,她眼中紫光迸出,似练如寒,“昏君,你的死期到了,我今日来就是来要你的命,为我父亲,为我镇国将军府六十几口人报了这个仇。”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二百八一章 制衡之术   玄武帝不慌不忙,面对慕雪芙的杀意,他没有任何惧色,反而笑起来,还安稳的坐在龙椅上。   “怎么说你也是个妖女,还刺杀过朕,朕还不至于那么傻,难道不会在单独召见你之前先做好准备吗?”他悠然道。   慕雪芙眉头一紧,环视了一圈,“你以为这些侍卫能打得过我?”   玄武帝摇了摇头,“有时候让一个人不战而降不仅仅是靠武力,而是人心。”   他面色淡淡,胸有丘壑,“在你进来之前朕已经吩咐下去,如果朕有什么不测,那头一个给朕陪葬的就是站在殿外等候你的景容。朕知道朕召见你来,他一定不放心,一定会在外面等候。景容虽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他必死无疑。你,不忍心看他死吧?”   他找准慕雪芙的软肋,景容有危险,她不惜暴露身份,便足以看出景容对她的重要。   慕雪芙翻腾着怒火,切齿恨恨道:“你卑鄙!”   玄武帝不怒反笑,怅然一叹,“朕的卑鄙远不止于此。”   细细数着指头,他细细说道:“景容杀完之后,便是左相家的人。慕雨蓉把你当成亲妹妹,对你爱护有加,慕昭霖也把你视作掌上明珠,他们一个一个都跑不了。对了,经你这么一说,朕突然想起来,还要加上一些人,比如魏家,比如靖远侯府,”目光深邃如深不见底的枯井,泛着奸诈阴鸷,他眼眸锁定着慕雪芙的双目,“比如,襄阳侯慕书麟。”   慕雪芙呆若木鸡,怔愣的看着玄武帝,头脑中茫然空洞,呼吸紊乱。她惊悸不已,缓了缓气,有针芒般的细碎的冷光从眼底刺出,问道:“你怎么知道?”   须臾的沉静过后,玄武帝凝重的面容舒缓开来,徐徐道:“朕早就知道他就是慕书麟,从他第一次行刺朕的时候朕就一眼认出。他刺杀朕,蒙着面,但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和你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朕岂会认不出。”   第二次见到慕书麟他凭着那双眼睛就认出来了。   “既然认出,为何当初你没有将他斩草除根,还将永安长公主许配给他?”慕雪芙难以置信注视着他,此时她心乱如麻,就像是密麻的蔓藤在她的心房里缠绕,让她理不出头绪。   玄武帝以手覆面,仿若一个忏悔的老人。他是皇帝,不能承认自己当初的决定做错了。可是当这个和他年少时一同生死的兄弟相像的人出现,他的脑海中所闪现的是他的兄弟奋不顾身为他挡去所有危险的画面,他终是不忍心斩除掉他的最后一丝血脉。   他自诩自己够狠够毒,连同胞大哥都可以谋害,可是对慕麒英留下的唯一血脉,他却心存不忍,这种莫名不忍让他自己都不明白。   他决定放过慕书麟,就权当是当初慕麒英救他的那一命还给他的。至于为何答应永安,可能是因为永安以死相逼,不得不答应。不过在他们婚后,他就一纸圣旨将他们调离皇朝,让他们离自己远远的,更很少召他们回京。   他不愿看见慕书麟,看见他,他便会想起慕麒英。   这个帝王,以他自己的方式回避,以他所认为的为借口,其实他并不了解自己,并不是因为还命所以装作不知,不是因为永安的请求所以同意他们的婚事。是因为昔年所为,他早已后悔,后悔因为自己的猜忌,后悔因为在有心人的蓄意引导之下,铸成不可挽回的结局。   他是在赎罪,是在补偿,可是他心底却从不承认这一点。   “一条小鱼,漏掉而已,翻不起多大的波澜,朕也只当是善心。”玄武帝唇际泛起深深的笑意,昏黄的灯烛下,仿若一张白纸被不小心揉搓,漫上了褶皱,爬上他虚白的脸庞。   烛火的光芒填充进他脸上沟壑的纹理里,鬓边的白折射着冰冷的弧度,慕雪芙看着他,有些恍惚,“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玄武帝笃定回答,他对视着慕雪芙,眯着眼睛,“只是朕没想到漏网之鱼不止一条,而漏掉的这条鱼会在十几年后强大到令人震惊。你嫁给景容两年,有很多次机会杀朕,为何一直没有动手?”思忖片刻,目光骤然冷冽如尖尖冰锥,愠着怒气道:“无忧是你杀的!”   他一思量便知道那天生的前因后果,如果慕雪芙是刺客,那伤了景容就只能是无忧了。   慕雪芙不以为然,道:“是她自己找死!她差点让我失去景容,我只是挖了她的心,简直是便宜了她。”   “你知道吗?单凭你刺杀朕和无忧公主这一条,朕就能治你的死罪。”玄武帝道。   慕雪芙不在意,浅浅一笑,泰然回到刚才的座位。她理了理因打斗而弄皱的衣摆,道:“如果单是慕雪芙这个身份你当然可以,可我可是师傅的爱徒,你杀了我,整个冥阴阁势必会为我报仇。”   慕雪芙说这话可不夸张,冥阴阁作为魔教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冥阴阁弟子将所有师兄弟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所有师兄弟的仇人当作自己的仇人。正是因为这种凝聚力,让冥阴阁弟子更加强大,也让冥阴阁变成江湖上其他门派不敢招惹的对象。   而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冥阴阁掌握着各国政要重臣的情报,牵一而动全身,有些人想要保住自己,就必然要保住冥阴阁,不使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冥阴阁不仅仅只是个江湖上的帮派,它与各国都有利益的往来。   单看冥阴阁阁主的四大徒弟的身份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就可以看出其中的关窍。   更何况,慕雪芙作为四大徒之一,她在冥阴阁的地位不言而喻。要是她有事,恐怕大秦也不会消停。   而大秦想要报复冥阴阁,却连冥阴阁所在之地都找不到。这也有赖于江湖上有一个有关冥阴阁玄之又玄的传闻,那就是无人知道冥阴阁的人在哪里,但或许他就在你的身边。   玄武帝深知慕雪芙所言为实,但也从容不迫。他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眼中有细密的精光闪烁,“不过朕并没有打算杀你。”   慕雪芙疑惑,凝滞片刻,不知他打的什么阴损的主意,冷冷而言,“我想皇上应该也不会打算轻易放过我吧。”   “聪明!”玄武帝向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杀了你虽然能让朕一时痛快,但却极大的可能迎来更大的麻烦,得不偿失。相反,你活着,对朕来说更有用。”   慕雪芙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向门口瞥的那一眼,让她觉得和景容有关。她心里“咯噔”一下,厉声道:“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如果你敢伤景容一根头,我就像你当年灭我全家一样血洗你满门!”   “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他,朕相信他也同样在乎你。”玄武帝手指摩挲着下巴,像是很难做的样子,“朕不会危及宸王的性命,这点仙子可以放心。不过,要先委屈仙子一下,屈就到萧林苑坐一坐。朕会派人严防保护仙子,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撩拨到窗外繁枝叶茂的芭蕉,雨水落在叶子上,细细一听,仿若看到晶莹的雨珠从幽绿的芭蕉叶子上脱落下来。   缓缓的禀了禀紊乱的气息,慕雪芙紧张的面色缓和下来,她抚掌拍了几下,佩服道:“皇上不愧是皇上,这制衡之术最是用的得心应手。用景容,哥哥,还有魏家、慕家来牵制我,再用我来牵制景容,我们互相制衡,您从中取利。”她冲玄武帝竖起大拇指,“高明。”   “不是朕高明,是你们太年轻,太感情用事。”玄武帝旋即摇头否认,怅然惋惜,感慨道:“牵制你们的不是朕,是你们自己的心。这世上什么都好计算,只有这心,难测!虽然人心难测,但它又最好控制。”   他的声音苍凉悠悠如一条漂泊在大海里的木舟,找不到停靠的地方。在浩瀚无垠的海洋里漂泊,连他自己都迷失了方向。   获悉慕雪芙真实的身份,对他来说就像是晴天霹雳。他觉得很可笑,原本应该死的人,一个一个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甚至都怀疑当初那场屠杀是否真的存在。   他并不惧怕什么冥阴阁,再强大,也只是一个江湖上的门派,他坐拥江山,岂会将这等魔教放在眼里。   只是冥阴阁没有触碰到他的利益和底线,他还不愿与之敌对,所以对冥阴阁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持有放任态度。   他要是想杀慕雪芙,也不是难事,可是比起杀她,她本身更有利用价值。   虽然现在不用杀掉景容为景宣铺路,但景容依然是他的眼中钉。这颗眼中钉不拔,他寝食难安。而对付眼中钉的最有力武器便是他所爱的人。   无忧那么爱景容,她不可能去伤害他,所以刺在景容胸口的那把刀,就极有可能原本是刺向慕雪芙的。为了一个人的安危连性命都不要,足以见景容把慕雪芙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而这也正是景容的弱点。   “是啊,人心难测,我父亲要是早看清你的狼心狗肺,也不至于会有那样的下场。”慕雪芙微微一哂,冰雪铸成的利刀从眼底射出。   被慕雪芙骂是狼心狗肺,玄武帝竟没有反驳,而是浅浅笑道:“那也只能怪你父亲有眼无珠。”   “夜深了,宸王妃还是早些歇息吧。”他给徐寿使了个眼色,“带宸王妃去萧林苑吧。”   慕雪芙选择了妥协,她一个人杀出含元殿轻而易举,可是若是她逃脱,她的亲人就会被连累。被带走前,她啐了毒的目光威视着玄武帝,“不要以为萧林苑有重兵把手就会耐我何,若是景容有一分一毫的伤害,我就将你千刀万剐。” 第二百八二章 交换代价   “我的王妃哪?”慕雪芙被带走后,玄武帝就宣召了景容。景容进来不见慕雪芙的身影,也丝毫不顾及什么君臣之礼了。   玄武帝见状也不甚在意,他枯井般的眼睛打在景容身上,似是要将他的心看透。面对景容泛着怒的面庞,他恍惚间看到了曾经梦里梦到的皇兄。他也是带着愤懑之色,质问自己为何不顾念手足之情。   仿佛从梦中惊醒,玄武帝猛吸了一口气,道:“你的王妃很好,只是朕看天色太晚,怕她劳累,便让人送她去安寝,你不用担心。”   景容恼羞成怒,双手抵在案前,“你把她弄到哪去了?”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剑拔弩张。   “她自然是去她该去的地方。”玄武帝沉着声音,手一挥,将一盏茶打翻在地,“这是你和朕说话的态度吗?”   茶盏砰然碎裂,发出“哐”的一声,配合着玄武帝的怒声,像挑起鞭炮的引心,瞬间迸发出极大的火花。   “那我要用什么态度和你说话?对你感恩戴德,还是要我以德报怨?”景容不甘示弱,窜着火星的眸子凝然僵视着他,“我的妻子在你这不见了,你还想指望我对你恭恭敬敬吗?”   空气中隐隐有火药的味道,玄武帝怒目圆睁,质问道:“你的妻子?你可知她是何人?”一顿,他恍然道:“你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景容定然道。   “真是个情种,朕没看错。”玄武帝突然展眉而笑,往椅子上仰了仰。   景容已然怒气填胸,不愿再与玄武帝僵持下去,“你到底想怎样?”   玄武帝慢慢站起来,走到景容身边拍在他的肩膀,不急不躁道:“你一向稳重,怎么今日这么沉不住气,这一点都不像你。”他的语气语重心长,像是一位长者教导晚辈一样,“景容,成大事者不可顾及儿女私情。”   景容嫌恶的推开他的手,咬着腮帮子蕴着怒,道:“皇上到底怎样才可放了我的妻子?”   玄武帝不怒反笑,在景容背后踱步一圈,幽幽道:“刺杀朕,杀害公主和朝廷大臣,每一条列出了,她都是死罪。”嗤笑一声,阴狠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她以为她是冥阴阁的人就了不得,朕就动不了她了吗?区区一个魔教,朕还怕他不成?朕正愁没有机会将他们全部铲除哪!”   景容霍然转身,怒目相对,“要怎样你才能放过她?”   景容很清楚他要是真的要治慕雪芙的罪不会在此刻与他说这么多话,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但如今他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朕不是非要她死,”玄武帝沉默几许,深黑浑浊的瞳目有着难以捉摸的幽光,“不过要付出一些代价。”如一缕阳光打进他的眼睛里,将浑浊的轻纱驱散,“这就要看你愿不愿意付出与之相匹的代价。”   有目的就好,景容从心底纾了口气,道:“皇上您就直说吧。”   玄武帝直爽道:“先帝的遗诏在你那吧。”他翻遍了整个千秋宫还是没有找到那份遗诏,所以他猜想遗诏很可能已经到了景容的手里。   景容毫不隐瞒,“是。”现在慕雪芙的安危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果真在你那里。”玄武帝阴隼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底刺出的冷箭让人颤栗,“朕不喜欢逼迫人,朕给你一个选择。你想让朕将慕雪芙还给你,那就要你手中的遗诏,再加上你那五十万军队的兵符都交给朕,并且还要永远的离开皇城,在朕有生之年,不得再踏进皇城一步。”他摊开手,“如何选择就看你自己了。”   心像是被麻绳密密匝匝禁锢住,勒住了景容的命脉。宛若被人从头顶淋下一盆冰水,从头蔓到脚,又将无数扎心的透骨寒意从脚回溯到头顶。四肢百骸的骨缝中都沁着冰冷,冻得他僵滞在那里一动不动。   交出来,他将会失去所有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   不交出来,那芙儿就会有危险。   一时,他陷入两难之地,这是自他出生以来最艰难的选择。   玄武帝看着他复杂的神色,暗暗一笑,对一个帝王来讲,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永远都会是江山。一个被女人牵绊的人,终究成不了大事。   “这个选择是有点难,朕也不是现在就让你决定,先回去吧,好好想想该如何选择再来找朕。”玄武帝端起徐寿新给他沏的茶,茶香溢口,浅啄一下,顿觉身心通透,“朕随时恭候。”   景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朝华云蔚馆的。黑洞洞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唯有窗影透进来的一缕微弱的月光,淡淡的洒在窗檐上。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那个最熟悉的人却不在。他仿佛掉进了深渊之中,如何奋力挣扎,依旧埋没在黑暗里。   芙儿,是他所爱,是他的命根子,若她有不测,他怕是也活不下去。   可另一个择题会让他费尽心思打造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那和要他的命也没什么两样。   漫漫长夜,景容如被灌了一壶毒酒,这酒毒性奇特,不会立即致死,却如硫酸一样,一点点的腐蚀着脏腑,让他痛不欲生。   东方既白,月光渐渐黯淡下去,他走在窗边,看着那即将消失的月亮,心中的选择越来越坚定。   萧竹苑破烂凌乱,满是蛛网,空气弥漫着陈旧细碎的灰尘。破败的粱椽因常年失修而东少西烂,偌大的房间连一扇完好的窗户都没有。   萧林苑还住着一些被皇帝厌弃的妃嫔,听到有人来,都跑了出来。黑夜中,她们就像是戴着一张张鬼脸,苍白、蜡黄、消瘦,形如枯槁。   胆子大的,围着慕雪芙打量,但更多的是蜷缩在一旁,或是带着似有似无的目光探究,或是视若无睹,漠不关心。   慕雪芙的目光流连在她们每一个的身上,停留一下。透过她们衰败的容颜,慕雪芙隐约可以想象她们昔日的美艳。   只是再好的皮囊,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腐烂,消亡。   慕雪芙在想,她们是为何获罪,或许因为争宠失败,或许因为被人陷害,或许因为自身歹毒,也或许是因为一句惹得帝王不高兴的话。   帝王的无情,便是埋葬无数女人青春与痛苦的坟墓。这里像是被怨气所充斥,连呼吸都觉得逼仄。   美衣华服,珠宝首饰在黑暗中如一条璀璨的星河,闪烁着灿烂的光芒,闪得人移不开眼。   有几个人围在慕雪芙身边,用她们脏兮兮的手去拉扯,“这衣服好漂亮,我要穿。”   “这金簪是我的。”有人一把拽下慕雪芙头上的簪子,插在自己布满灰尘又油腻的发间。   “哇,手镯还漂亮。”还有人一把抓住慕雪芙的手腕,直接将镯子以一种极其野蛮的方式撸了下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去扒慕雪芙身上的配饰,也有人因为抢同一个东西而打起来。   “老娘刚睡着,你们这群贱人又起什么幺蛾子?”从其中一件阁子里走出来一个肥胖的女人,她打着哈欠儿伸了个懒腰,手里拿着一条很粗的鞭子。一看这架势,就是管理冷宫的宫女。   别看是宫女,可到了这的妃嫔,还要活在她的棍棒打骂之下。而在她眼中,进了冷宫的人就已经不是人了。   被肥肉堆积的只剩下一条细缝的眼睛一横,凶狠凌厉,迈着沉重的步伐,她提起鞭子挥向那两个打在一起的人身上,边打边怒喝,“不老实的呆着,找死是不是?”   几下过后,两个人身上血痕累累,抱头跪在地上求着饶命。而其他人也早就被吓得一哄而散,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宫女解了气才停止,这才注意到慕雪芙。   “呦,这是新来的妃嫔?这得犯多大的错误,才能到这来。”以为她也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嫔,宫女不觉叹息,这么漂亮被皇上给打入冷宫,真是可惜。   带着慕雪芙而来的侍卫开了口,“姑姑,这是宸王妃,皇上说让她在这暂住几日,兴许很快就会被放出去。您给找个干净的地方,别委屈了宸王妃。”   “哦,原来如此。”宫女恍然道。她指了指其中一间房子,“就住那里吧,我们这简陋的很,就那间还算通风。”   侍卫点了点头,又朝慕雪芙道:“王妃安心住在这,外面皇上派了重兵把守,您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就是。”   “不劳。”慕雪芙冷冷道。   发髻因刚才那群疯妇的抢夺而凌乱散开,她用手指慢条斯理的捋了捋,抬头看向渐渐与天霁共色的弯月,心境冰凉一地。   她不知道玄武帝会用自己威胁景容做什么,这是她第二次感觉到自己无力。   十几年前,她眼睁睁的看着镇国将军府的家人在她面前一个个倒下,无力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十几年后,她强大起来,可还是无能为力。   景苍凌说的对,制约一个人最关键的不是武力,而是人心。他抓住她和景容的心,狠狠的踩在她们的命脉上。   越一日,行宫里有关宸王妃是妖女幻梦仙子的传闻不胫而走,源于宛水殿的那一幕,再加上皇上将宸王妃囚禁在萧林苑。   其实也是玄武帝暗中放了消息,目的就是为了给景容施压。   慕昭霖当夜也被召进了含元殿,两个人在含元殿说了一夜的话。慕昭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玄武帝却一反常态,没有深究他。   玄武帝有他的思量,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属意景宇继承皇位。慕昭霖在朝廷沉浮多年,权倾半个朝野,是景宇最大的后盾,此时杀他,无异于在景宇脚下撤砖,对他来日登基之路不利。   虽然此时玄武帝放任了慕昭霖,但心底对他的杀意却越来越烈。   慕昭霖不能留,但在景宇自身壮大之前,还不能杀。 第二百八三章 老谋深算   慕书麟听说慕雪芙被囚禁在萧竹苑,哪里还坐得住,立即就去了含元殿请求面圣。   他其实也没想好说辞,或是如何为慕雪芙求情,但他此刻顾虑不了那么多。   慕书麟站在殿外等候,九丈长的台阶延伸到尽头,通传太监的背影消失在那里。他笔直的站在台阶之下,心里焦急如焚。   永安长公主闻风而来,看见他还没有进去,绷紧的神经松软下来。疾步跑上前去,拉住他,“陆磷你不要冲动,你先跟我走。”   虽然他是来为别的女人求情,但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引火烧身。   慕书麟拉开她,冷漠道:“你不要管我,今日我见不到皇上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永安长公主心中悲恸,舌尖上裹着一层苦涩的味道。她强忍了心痛,带着祈求的语气道:“陆磷我求你了,不要趟这趟浑水,宸王妃如何自有宸王在,与你没有一点关系。父皇正在调查她,如果情况属实,她可就是妖女啊。听闻冥阴阁的妖女杀人如麻,残杀朝中众臣,还杀了无忧,这样的重犯犯不着你去冒险为她求情,而且若是父皇怪罪下来,你和我都担待不起啊。”   “公主无需担心,就算皇上怪罪下来,我也会一力承担,不会牵连到公主。”慕书麟焦急的等待着玄武帝那边的回话,眼睛一直不离开石阶的那一头,对于永安的话,也实属不耐烦,随口便道:“不管她是不是妖女,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如此深情厚谊的话,对于永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凝视着慕书麟,突然苦笑起来、   “那妖女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重要的连生死都不顾?”永安控诉一般的啜泣着,“她有什么好,不就是长了一副妖媚的样子,便让你们这些男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住口,不准你出口中伤我妹妹!”因永安过激的话,让慕书麟恼羞成怒,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妹妹?”永安瞬间被震慑住,神色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捏着嗓子询问道:“你说宸王妃慕雪芙是你的妹妹?”她的声线隐约有些失真,不可置信道:“你的亲妹妹?”   话已出口,也没有了收回去的可能,索性,慕书麟开门见山,承认道:“是,她就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他的目光掺杂着讽刺,如针尖刺在永安的心底,“你父皇要让我们镇国将军府的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可上天垂怜,让我和妹妹活了下来,让我们慕家还有后留着。”   停了停,他又看向石阶尽头,还是没有人出来,他已经急不可耐,上前走了几步台阶,定定:“要是你父皇敢动我妹妹一根手指头,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永安单薄的身子晃了晃,手足无措,她求着他,“你不要冲动好不好?父皇也只是派人调查,要是你妹妹不是什么幻梦仙子,她不就安全了吗?你想想,你这样贸贸然找父皇去要人,定会暴露你们的身份,到时候你妹妹就更危险了。”   这个时候她唯有搬出慕雪芙的安危来劝阻他,她心中惴惴,唯恐他不顾一切,害了他自己。   她是自私的,她只在乎她的丈夫,只在乎眼前这个男人。什么宸王妃,什么慕雪芙,是生是死都和她没有关系。   闻言,慕书麟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如果他进去将一切说出来,恐怕妹妹身上便是两条罪责。自己死没关系,可妹妹不行。   “那我就要眼睁睁看着她被关在萧林苑吗?眼睁睁看着她被治罪而什么都不做吗?我好不容易找我妹妹,我不可以让她有事。”   永安见他有所动摇,游说道:“当然不是,但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父皇还没有证实她就是幻梦仙子,或许还有转机。你再耐心等等,说不定过几日父皇就会放了她。”   慕书麟忿不平,沉着气道:“我没那么多耐心,我只知道我妹妹在受罪。”他盯着永安,如对待仇人一般锋利的目光,“永安,你父皇永远是破坏我幸福的始作俑者,我早晚要杀了他。”   心如刀割,一刀一刀的将她的心片的千疮百孔。永安脸色苍白无色,难隐痛心的凝视着慕书麟。   空气仿佛胶凝一般停滞下来。两个人对视着,都无言可说。   玄武帝听到通报说襄阳侯求见,就猜到他们兄妹已经相认,所以慕书麟来,要不就是为慕雪芙求情,要不就是来与他玉石俱焚。这两兄妹一个一个都来挑衅他,是觉得他的心太善了吗?   果然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皇上要召见襄阳侯吗?”徐寿端着一杯茶给玄武帝,道。   玄武帝阴隼的眼眸精光一瞬,摆手道:“不见。”他拿起茶轻抿了一口,阴湿了他干涸的嘴唇,沉吟一下,道:“永安也跟来了吗?”   徐寿的目光飘在茶上的几片绿叶上,回道:“来了,奴才刚才看了一眼,好像公主和驸马在争吵什么。”   玄武帝冷哼一声,透着阴寒,“朕将永安许配给他,他应该对朕感恩戴德,对永安关爱有加,但你看,他何曾对朕感怀,对永安爱护。朕当初真是蒙了心,将宝贝女儿给了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微微一怅,他感叹道:“朕看永安过的也不幸福,是朕害了她。”   徐寿讪讪一笑,看着玄武帝将茶喝了半杯,又忙蓄上,“这夫妻之间就像是茶盖碰了茶杯,总有个磕磕碰碰。奴才虽眼拙,但见驸马对长公主也是关怀备至。况且外面都道咱们长公主和驸马总是形影不离,而驸马对公主也是爱护有加,皇上又怎能说长公主不幸福哪?奴才看,长公主和驸马好着哪。”   玄武帝瞥着他,眯缝着眼睛,道:“你可知驸马的父亲是谁?”   徐寿觉得这话问的怪异,满脸狐疑,道:“不就是以前守城门的侍卫吗?”   玄武帝哂笑摇头,神秘兮兮道:“他父亲是慕麒英。”他眼睛朝外努了努,“不然你以为他今天来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慕雪芙。”   徐寿恍然大悟,不免为玄武帝担忧,“皇上,您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怎么还能留着他?”   玄武帝“咂”了下嘴,没有回答。沉默片刻,道:“朕不该心软。”   徐寿精明的眼睛溜溜一转,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两个余孽。”   玄武帝勾了勾嘴角,沉着声音,阴狠的语气仿佛是从胸腔里溢出来的一般,道:“朕犯过一次错误,就不会再犯第二次。”停一停,他问道:“宸王还没来吗?他倒是沉得住气。”   “权利和女人,确实很难选择,皇上您总要给宸王一点时间,让他想清楚。”徐寿垂首敛容,稀疏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道鸦色的阴色,看不清他眼中的流光。   玄武帝端起茶盏,啄了口,舔了舔嘴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是该好好想清楚。”扬了扬手,“去告诉襄阳侯和永安,说朕不见,让他们回去吧。还有,若是宸王来了,无需通报,直接带进来就行了。”   徐寿抬睫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是。”   徐寿刚转身,玄武帝又道:“等一下。”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玄武帝思忖道:“和襄阳侯说,如果是为了宸王妃,就让他去找宸王。”   景容迟迟不来,他就让人逼着他来。或许景容还是会在权利和慕雪芙两者之间衡量,可慕书麟不会,他就剩下这一个亲妹妹,定是要豁出性命去保护。   有他逼着景容,景容才不至于拖拉时间。这军权越快得到越好,夜长梦多,不一定有什么变数哪。   其实玄武帝如此逼迫景容,也是在赌,万一景容破釜沉舟,与外联系造反,他在行宫也会束手无策。   虽然他现在有慕雪芙做要挟,可是谁知这个情种会不会在最后只要江山不要美人哪。   徐寿跟随在玄武帝身边多年,不说能看透他,但也是一点即通。他迟疑了下,问道:“如果宸王选择宸王妃,那皇上就打算真的放过他们吗?”   玄武帝冷冷一笑,幽光散着寒气,“放过?朕不是曹操,不会放虎归山!” 第二百八四章 冷宫女人   徐寿从含元殿出来,脚步没有半点停歇,“蹬蹬蹬”的下了台阶。   慕书麟见他出来,不再理会永安,向前迎了上去。   耐不住,急忙扶起向他作揖的徐寿,急切问道:“如何?本侯可否觐见皇上?”   徐寿瞥了一眼永安长公主,又对着慕书麟摇了摇头,“皇上这会儿忙,没功夫见侯爷。不过皇上说了,若是为了宸王妃的事,就请侯爷去找宸王吧。”   “找宸王?”慕书麟险些将景容给忘了,对啊,他是芙儿的夫君,芙儿出了事怎么不见他?他已经急不可耐,转身就要离开,刚走几步,正好和景容碰上。   见景容不急不慌而来,慕书麟心中存着火气,大步跨上前去,揪住景容的衣领,愠怒道:“你是怎么做丈夫的?就放任芙儿给囚禁吗?”   “你放心好了,芙儿很快就会被放出来。”景容理解他的心情,轻轻掰开他的手,理了理衣领。他气韵高洁,一举一动清华贵气,连整理衣服也甚从容。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手指扣在盒沿上,清越的声音纯粹无波,“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包括我的命。”   他话语清幽,令人动容。慕书麟轩了轩眉,压低声线,“皇上会放了芙儿,不问她的罪?”   景容一手拍在他的肩上,话锋一转,道:“稍后我会带着芙儿离开皇朝,你也是,尽早离开,他已经知道你和芙儿的身份。”   昨晚他临离开含元殿时,玄武帝怕他生变,以要挟慕雪芙同样的方式来要挟景容。   虽然没明说是谁,但慕书麟知道“他”是谁。   “知道我和芙儿的身份?”慕书麟满目震惊,诧异道:“那他为何放任我?”   景容摇头不知,“你回去吧。”越过他,景容向含元殿而去,路过徐寿时,只听他压着声音道:“王爷为了自身和王妃的安全,应尽早离去,并且要多加小心。”他眼睛飘了眼慕书麟,“襄阳侯也一样。”   景容心中凛然,冲他拱了拱手,“谢公公提醒忠告。”   徐寿的意思他明白,即便他照着玄武帝要求所为,玄武帝还是不会放过他们。不过徐寿的好心提醒却让他诧异不已,他是伺候玄武帝多年的人,称之为最亲近的人都不为过,平时也是玄武帝最信任的人。今日却能背着玄武帝向自己通风报信,让他有些看不明白。只是这份好心,他记在了心里。   玄武帝没有预料到景容来的这么快,看他手中拿着盒子,嘴角的笑意慢慢上扬。   他不禁感叹道:“我景氏竟出了你这么一个情种,朕本打算给您三天的时间考虑,你却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就来了。”他打开景容给他的盒子,里面是一道兵符,浮肿的手掌摩挲在上面,“遗诏哪?”   景容道:“遗诏不在我身边,等回了京我自然会给你,连同我的辞呈。”   玄武帝微微沉吟,半晌道:“好,朕不怕你耍花招,反正下个月就回京,朕还有这个耐心。”   现在他已经拿到兵符,景容就像是一只折了翼的老虎,甚至就是一只无力挣扎的困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现在可以放了我的妻子吧?”景容冷然道。   玄武帝眼中杀意一瞬而过,“朕一言九鼎。”给身旁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带着宸王去萧林苑将宸王妃接出来吧。”   已经撕破脸,往日叔贤侄孝的样子早已荡然无存,现在面对着的,就只是交易的双方。景容也无需再先以前一样装作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连礼都不行,就跟随着那侍卫去往萧林苑的方向。   破烂的房间像个蒸笼,没有一点凉风通进,但此时的慕雪芙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不耐热。   可能是应了景容说的那句“心静自然凉”吧。   一夜未眠,却无困意。慕雪芙坐在院子里阴凉的树下,仰望着这四方的天。   周边的女子对她不再像昨晚一样好奇注目,都忙着做自己的事。   她们或是安静的坐在一隅发呆,或是躺在通风的地方乘凉,亦或是满院子追着疯跑癫笑。   慕雪芙眼睛一转,斜对面一角两个女人一个躺着怀里抱着个类似于枕头的东西,不停的拍打着,嘴里还念念叨叨,恍惚中好像是唱吟着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曲子。   另一个坐在草堆上,拿着烧黑的炭火往眉毛上瞄着。她没有镜子,胡乱一画,眉尾都画到了鬓上,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丝毫不知,还喜滋滋哼着小曲的笑。   慕雪芙认出来她,就是昨晚脸上涂着白粉的女人。   等她觉得自己画好了,就转身去问躺着的女人,“你看我画的美不美?”也不等那人回答,她自兀絮叨,“皇上说我这眉毛长得好看,就将那一年的螺子黛都赏给了我,让我画眉给他看。”她痴痴的回忆着,全然忘记自己已经身在冷宫,欢喜的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着光亮,“等我画好了眉,皇上就会宠幸我,他会来宠幸我。”   被她推的女人很是不耐烦,用她布满泥垢的脚踹了画眉的女人一脚,厌烦道:“天天就知道画眉,再画也是一个丑样子,皇上才不会要你哪。”   一转脸,她之前嫌恶的脸色一变,对着手里脏的发亮的枕头亲了亲,“本宫就不同,本宫有皇上的孩子,皇上每天都要来看八皇子。”   说完她又踹了一脚画眉的女人,“皇上去本宫那里就寝,哪有时间去你这狐媚子那里,别以为打扮的腰肢招展就可以勾引到皇上。”   画眉女人存着气,丢下碳头就骑在了她的身上,手一扬,将她的枕头扔了出去,解气道:“老女人,你以为你有个孩子就可以拴住皇上的心吗?我现在把你的孩子扔了,看你再如何留住皇上!”   “啊!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躺着的女人登时就发了疯,冲着压在她身上的女人张扬舞爪的打起来,一个翻身,将那女人压在身下。她眼中猩红欲裂,如仇人一般,狠狠的掐在画眉女人的脖子上,“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   两个人厮打在一块,却没有人关心,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也不知道是谁懒懒的喊了一句“姑姑来了”,扭曲在一起的两个人立即就松开了对方,然后若无其事的蜷缩在一旁,仿佛刚才的戏码都是假的。   画眉的女人拿起一片衰烂的红色花叶往嘴唇上涂抹着,画出来如血盆大口一般。   另一个将丢远的枕头捡起来躺回原地,撩开衣服,露出她干瘪下垂又堆积着泥汗的胸,那姿势与一个母亲喂育孩子乳汁无异。   这样的场面,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恶心,只是慕雪芙却觉得她们分外可怜。   从她们的话语中获悉她们以前都应该是宠妃,特别是那抱着枕头的,若是猜的不错应该就是早夭的八皇子生母。   “知道她们为何进来吗?”一道声音和着风吹进慕雪芙耳边,她转头去看。   这人穿着一件褐色粗衣,干干净净,连头发都板板整整,虽然未施粉黛,也因保养不当而横生皱纹,但也可从她的五官看出她年轻时如画的容颜。   她很不一样,和萧林苑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甚至与这里格格不入。   慕雪芙眉宇间微微一涌,不以为意,道:“不外乎就是害人或是被害,不然就是惹了皇上的厌烦。”   这女人拿着一个矮小的板凳,放在慕雪芙身边坐下,看着那两个人,温和道:“化妆的女人是五年前进来的,听说之前很受宠。可是后来她母家获了罪,连累到她。皇上不顾昔日之情,连她也被囚禁到了这萧林苑。”   她的声音潺潺如风,徐徐而言,仿若世外。   她又指了指另一个女人,徐徐道:“这个是八皇子的生母静妃。本来母以子贵,她的前途一片光明。奈何八皇子在孕中受惊,生下来数月就不幸夭折。而她,因为孩子死了一时不能接受而疯疯癫癫。天天满皇宫哭着找孩子,又到处污蔑是文贵妃所为,皇上不厌其烦,就将她摒弃到了这里。”   慕雪芙倒是听过她的事,听闻当时她怀孕七个月时,有人在她的宫殿里装神弄鬼,吓得她日夜不得安寝,惊吓不已。   那时有人说是文贵妃嫉妒她有宠有孕,所以让人扮鬼去吓她。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此事才不了了之。   后来她生下八皇子,本是高兴之事,但婴儿受孕中影响,身体羸弱,虽精心养着,但还是在几个月后死了。   静妃怀疑是文贵妃在扮鬼没有成功后又施毒计害死自己的孩子,所以整天到皇上那里控告文贵妃,并且对皇上也口出怨言。   可八皇子的死因确实不是人为,一次两次皇上当她因失子伤心过度而胡言乱语,可次数多了,皇上就认为她是对自己有怨言,对文贵妃污蔑。再加上文贵妃从旁挑拨,皇上终是耐不住怒气,将她打入了冷宫。   慕雪芙不禁叹息,道:“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是啊,帝王最是无情。”   慕雪芙看着身边的女人,问道:“那你又是谁?”   “我?呵,和她们一样,因为皇帝的无情,被打入地狱的人。” 第二百八五章 始作俑者   这样的话明显带着怨怼,带着对玄武帝的控诉,只是她的语气风轻云淡,似是一缕轻云出岫,仿佛并不在意。   慕雪芙凝神望着她,有些失神,不由自主道:“什么原因?”   女人正视她,浅浅一笑,犹如冬日里的暖阳从嘴角泄出,“因为痴心妄想。”自嘲了下,她仰着头,目光流离在树叶间透进得阳光,慢慢道:“我曾经迷失在他所给予我的宠爱之中,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即便我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但是我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不同的。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发现原来我所有的宠爱都是源于我的家族,源于皇上需要我的父亲为他征战沙场。而我,傻傻的沉溺在他所营造的情爱里,完全想不到他竟然在赐给我的参汤里添加绝育药,剥夺我作为母亲的权利。”   她的眼角有闪烁的星光,微笑着,却仿佛满嘴都是苦涩的。   “他怕外戚专权,所以不允许我生下孩子。”她轻轻的纾了口气,对着慕雪风释然一笑,就像是那一抹轻云被吹散。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折磨,才能换来今日这释然一笑。   慕雪风无法想象她的痛苦,也无法理解她的痛苦,但却知道,她要经历过心如死灰才会换来今日这样的风轻云淡。   “你知道了所有事,所以他把你打入冷宫了?”慕雪芙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澹然道:“是我自己要求的。哀莫大于心死,在经历过梦碎后,我的心也死了。我无法再面对我曾经深爱的人,甚至不愿承认爱过他。”   怪不得她和别人不一样,慕雪芙此时才真正明白。其他的女人还对皇帝怀揣着梦想,而她早就被皇帝将心摔的支离破碎。覆水难收,破镜重圆,一颗腐烂的心再如何补救也还是会变味,发臭。   所以她选择远离,选择将心直接从挖去,以免溃烂蔓延,死心死身。   “离开皇宫的那一天,我看着缓缓关上的宫门,暗暗告诉自己,下辈子誓不入宫门。”她突然握住慕雪芙的手,“女人这辈子,嫁给谁都不要嫁给帝王,你很幸运,嫁给的只是一个王爷。”   慕雪芙心里一动,“也不是所有的帝王都一样无情。”   “傻孩子,所有的帝王都是一样的,可能刚开始他们不一样,但最后都会变成一样。永无止境的权利欲望会淹没他们的情,掩埋他们的爱,最后他们手握天下的权利,却变得无情无爱。”女人怅然一声,道:“孤家寡人便是如此,其实我觉得做皇帝也挺可怜,活了一辈子,手中抓住的只不过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却一生都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情爱。”   慕雪芙陷入沉思,恍惚失神,喃喃道:“真的是当了皇帝就会变吗?”   “是啊,即便是曾经的生死兄弟,在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的权利时也会义无反顾的除掉。”   一句话,让慕雪芙瞬间凝滞,仿佛扼住了命脉,一时呼吸难平。缓了缓,她试探道:“生死兄弟?是镇国将军吗?”   “你知道他?”见慕雪芙点头,她“哦”了一声,道:“就是镇国将军慕麒英,他原本是皇上的好兄弟,多次救皇上于险地,可是他军功太盛,皇上对他多有忌惮。本就心存猜忌,再加上有人从旁挑拨,皇上也就全然不顾昔年兄弟之情,对镇国将军一家赶尽杀绝。”   “有人从旁挑拨?”慕雪芙惊乍如被雷电所击,手心里浮着一层汗珠,不动声色问道:“杀镇国将军家不是皇上一个人决定的吗?”   女人皱了皱眉,几次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方道:“那次是我第一次被召进龙寰殿侍寝,早上皇上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我醒了睡不着觉,又无聊得紧,就起来四处走动。当时我刚进宫,很多规矩不知道,胆子又大,好奇心也重,哪里都想看看。走到御书房门口时,我无意中听见有人劝皇上尽早处置镇国将军。只是我听着皇上的语气有些犹豫,好似还是不忍,但那人却不断的给皇上灌输利害关系,并劝皇上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慕雪芙陡然脸色剧变,声音中隐隐颤栗,“那个人是谁?”   女人不明白慕雪芙突然的变化,端看了她,道:“不知道,当时我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多留,听了几句就赶紧离开了。”停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我只隐约记得皇上叫那个人侍郎。”   慕雪芙脸色苍白,如一张薄纸,仿佛风一吹,就会吹走。女人无意的话让她惊愕失色,就算在酷暑中也阵阵发寒。   原来景凌沧只是个帮凶,是个刽子手,始作俑者却另有其人。那个人是谁?是谁和父亲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要置他们全家于死地不可?   “你没事吧?”女人看出慕雪芙周身骤然散发的寒气,心中一凛,问道。   慕雪芙禀了禀气,调整好情绪,牵出一抹笑,“没事,我只是觉得一代英豪却被小人诬陷,实在是可恨。”   女人颔首,似是认同她的说法,幽幽道:“也是从那时起,我的父亲得到重用,因为皇上要他取代镇国将军的位置,也因为如此,皇上越来越宠爱我。你说我多傻,要是当初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我也不至于承受这死心之痛。”   “如果父亲没有得到重用,我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妃,和其他女人一样,只要不犯大的错误,就会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也不会痴心妄想,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皇帝的爱,也不会在知道真相之后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如坠地狱一般。”   她的声音温柔如水,唯见水光,不见波澜,仿佛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即便感慨自己,也没有丝毫起伏。   没有怨,没有恨,亦再无爱。   两个人沉默着,再没有说话,仿佛陷入冥想之中,似乎又还是在回想过去。   “咯吱”一声开门声响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慕雪芙转头去看,正见景容急步进来。   心一恍,她奔向他,紧张道:“你怎么来了?”   景容眼睛在萧林苑里逡巡一圈,看着这破败的庭院,心像是被针扎一般,“我应该昨夜就来接你,芙儿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如果昨夜他果决些,她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受一夜罪。   景容突然发现,他口口声声说爱慕雪芙,却在权利与她之间犹豫。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不全心全意的去爱她?   此时他的内心满是自责,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慕雪芙。   他抱着慕雪芙,很用力,即便左臂疼痛,还是抱得那么紧。口里不断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些来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让你受苦,芙儿你原谅我······”   慕雪芙不明所以,更不明白他为何一直道歉。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心疼她,所以才会如此。   猛然想起什么,瞳孔一缩,她握住景容的手,“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事了?”想起景苍凌说要用她来交换代价,她唯恐景容受到伤害。   “景凌沧是不是拿我向你威胁什么了?”慕雪芙紧紧盯着景容的眼睛,压着声音道:“你不能答应他任何事知道吗?我在这里很好,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他也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   边说边推着景容往外走,“你快离开这里,再不许来,只要你表现的不在乎我,他就不会再威胁你。”   景容反手拉住她的手,深深的凝视着她,一笑,道:“你要是不跟着我离开,我就亏大了。”   慕雪芙猛吸了口冷气,恨铁不成钢的拧着眉看着他,道:“你怎么能轻易妥协?你是不是傻?”   被她瞪着,景容却笑了,他抱住她,“能让我妥协,说明交换你的东西和你一比根本一文不值。”   一瞬间,慕雪芙甚至忘记了呼吸,直直的看着他。   她从没有怪他来晚了,相反,她甚至不希望他来。   “你是拿什么交换的?”慕雪芙沉着脸问道。   景容斜眼看了看周边的侍卫,“回去再说。”   慕雪芙也知道此时此地问他这些事确实不合时宜,她回头看了看那个女人。   女人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又仰着头看着这四方的天。   天空掠过几只大雁,直冲云霄,留下一阵悲鸣的叫声。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下辈子,她也想遇到一个这样的男人,眼睛里完完全全都是自己的男人。   慕雪芙跟随她的目光,看向天空。   娇阳似火,烤得树叶都要燃烧起来。正午的阳光似是要将这小小的萧竹苑都吞没殆尽,可是却不能消除永无止境的怨念,情欲,贪望。   那飞翔在空中的大雁,在萧林苑上方不断盘旋,仿佛观看着地上这些仿佛被时间静止的人。   而地上的人,她们慢慢的一个一个抬起头,用渴望的眼神羡慕的看着那些自由飞翔的大雁。   慕雪芙知道,那渴望的眼神中包涵着什么,是她们欲飞而不能飞的翅膀。 第二百八六章 爱情破茧   回到朝华云蔚馆,景容将他与玄武帝所做的交易告知了慕雪芙。慕雪芙听后又气又感动,气他放弃所有,让玄武帝称心,又感动他为了自己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玉宸你真是太傻了,即便你交出所有,景凌沧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慕雪芙抱住他,泪水涟涟,自责万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冲动,就不会被他识破身份,如果不是我克制不住,失去理智,就不会被他拿哥哥威胁,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景容擦着她的泪,温和道:“不怪你,不要自责。你是为了怕我受伤才暴露的,怎么能怪你哪?”   他眼中闪过寒光,恨恨道:“是他老奸巨猾,算准了我们。”   慕雪芙仰望着景容,手捧着他的脸,含泪道:“你怎么可以同意和他交易哪?给了他,你便什么都没有了。遗诏,五十万军队,还要远离京城,玉宸,为了我你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这一点都不值得。”   “值,因为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景容握住她的手,悠然一笑,再将她揽入怀里,单薄的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这么多年我一直追寻的便是那个位置,我觉得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拿回来是天经地义。”   一夜未眠,他的下颌长出了新的胡茬,抵在慕雪芙的额头上,让她有微微的刺痛。   “直到昨夜,他让我在你和那些东西之间选择,我想了一夜,最终才发现,原来我多年所追寻的东西其实对我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起码没我想象的那么重要。而你,对我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慕雪芙扑到他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可为了我,你什么都没有了,军队,王位,权力,都没了。”   “我有你就够了,这王位我不稀罕,权力,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军队,我又不用他们打仗,没了就没了。”景容怅然一叹,转而打趣起来,“只是不能像以前承诺的让你当皇后了,而且连王妃也不能当了。”   慕雪芙用力摇着头,哭红着鼻子,道:“我不要当王妃,更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后。”   景容揶揄一笑,轻抚着她的背脊,道:那我没有俸禄,也没钱了,不能像以前一样给你买衣服首饰。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不嫌弃,你买不起我就不要了。”慕雪芙凝泪哽咽,哭得像个孩子,想了想,道:“你没钱我有钱,我这几年也挣了不少。”   景容轻轻一笑,吻住她的嘴,“那我下辈子就要靠你了。”   慕雪芙轻轻的打在他的肩膀,嗔道:“都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   景容深深吐了口气,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只是我担心即便我们离开,他也不会放过萧家,魏家,还有左相府。”   慕雪芙眼中冷冽一顿,缓缓抬起手,抚摸着景容的鬓角华发,幽幽道:“还有一个月才回銮,一个月,我有的是时间摆脱这种威胁。”她坚毅的目光直直的沁入景容的眼中,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艳,“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一张王牌,一张潜伏在他身边很久的王牌。”   景容思忖了下,定定道:“凝馨夫人?”   纳着冰块的风轮不停转动,转的人眼花缭乱。慕雪芙看着那冰上一滴一滴融化的水滴,声音清冷,“他死总比我们死好。”她转眸看着景容,“他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把握吗?”景容倒吸了一口凉气,思前想后问道。   弑君不同于其他,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慕雪芙微微抬起眉,一笑,芳华满室,“师姐给过我一种毒药,无色无味,吃下去不会立即死亡,也不会查出是中毒。只不过这药的毒效很慢,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你是想让凝馨夫人给她皇上下毒?”景容了然,反对道:“不行,这太危险。凝馨夫人陪在景凌沧身边已经好几年了,虽然她是你冥阴阁的人,但人心易变,难保她不会被浮华遮掩,弃明投暗。”   慕雪芙为了难,景容所说也不是不可能。她皱着眉,道:“那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景容摸了摸她的头发,“再等等,还没走到最坏的一步。”   慕雪芙靠在他的肩上,双目微阖,“我真是等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他要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恨不得现在就去含元殿杀了他。”   景容轻轻拍着她的肩,低沉的声音撩过她的耳际,“时机未到,我们还需忍耐,总有机会的。”   炽热的太阳如一轮火球,烧化了云彩,烧焦了清风,却无法烧灭掉人心间汹涌澎湃的仇恨与悲恸。   永安公主至今还是无法相信慕书麟的妹妹就是慕雪芙。   她不知道此时是应该高兴她只是搞错了乌龙,误以为慕书麟喜欢慕雪芙,还是痛心父皇因为囚禁慕雪芙会和慕书麟的仇越结越深。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宸王妃是你妹妹?”永安放低了姿态,她觉得自己卑微的竟然要小心翼翼的与他说话。   慕书麟冷冷的瞥了一眼她,却道:“若是你父皇伤害我妹妹一丝一毫,我就是赔上我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将堆积在胸口的郁闷排出,幽幽转头看向外面,“永安,我们和离吧,这么多年,你辛苦,我也辛苦。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觉得我和你之间不要再有牵连了。”   心突然钻进一抹如箭穿进肌理的疼痛,让他想起小时候被一箭贯穿的时候。记忆如浪潮一般涌至,他闭上眼睛,默默承受这种难以治愈的心痛。   永安脸色瞬间苍白,如无根的柳絮,随风飘逝。她本想去抱慕书麟的手颤抖着放下,心揪得如汹涌的潮水蜂拥而出,一浪高过一浪。   几滴清泪温热滑落到她密密麻麻绣满花枝的衣领上,无色的泪侵染进去,看不到泪痕。   痴痴一笑,她脚步后退踉跄,仿佛灵魂被抽干,只剩下残破的身躯,“不再有牵连?不再有牵连?”   她仰天大笑一声,满心满肺的苦楚蔓延到舌尖,笑着笑着,她不再笑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生色。直直的看着慕书麟的后脑,低喃道:“你又不要我了,又想抛下我。”哂笑一下,“呵,陆磷,哦不,是书麟。”   她慢慢走到慕书麟身边,凝望着他,“书麟,我有时在想如果我不是父皇的女儿,是不是你就可以看我一眼,就可以喜欢我一点,甚至爱我一点?”   慕书麟看着她,心头有一根刺扎着,“可是没有如果。”   “是啊,没有如果。”永安低低一叹,她的声音很轻,“如果我不是父皇的女儿,如果父皇没有杀你们全家,如果你不去刺杀他,如果我没有救你,那我也不会爱上你。”   她的声音哽咽凝噎,忍住泪水,不愿在他眼前再掉泪,“或许我爱上你,其实是老天的安排。父皇伤害你,所以我来替他赎罪。”   慕书麟别开脸,这一刻他竟不敢面对她。虽然她的眼中没有怨,也没有恨,但却让他觉得疼痛难忍。他宁愿她恨他,宁愿她怨他,也好过看着她眼中融化不开的情意。   永安浅浅一笑,勾起嘴角,牵动蒙在眼眶中的那一层蓄着的水汽。泪花顺着脸颊滴到嘴边,淌进舌尖,咸涩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味蕾,蔓延到心尖。   “如果上天这么安排,我也只好认命。父皇对不起你们全家,便用我的痛苦折磨来偿还一二。”擦掉眼泪,她扬起笑容,灿烂如花,伸出手,“书麟,给我一封休书吧。”   见慕书麟惊愕的看着她,她沉吟了下,“不过这休书我们先不要公开。你不说父皇知道你和你妹妹的身份了吗?那就由我来掩护你们离开,等你们找到一个让父皇也找不到的地方,我再拿出这封休书。”   “永安,你——你何苦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从始至终都是我伤害你,难道你不恨我吗?难道你——”慕书麟心中大动,嗓子眼好似被什么堵塞住,再发不出一声。   “不恨。”永安轻轻摇了摇头,她望着慕书麟,贪恋般的凝着他的容颜,“我只是个公主,没有什么用,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我不愿你变成我手中的风筝,无论你走到哪里我只要拉一拉线就可以把你带回身边,那样我不喜欢。我希望你做一只翱翔天空,自由自在的大雁,即便你离我很远,即便遥不可及,但只要你喜欢,我便放你而去。”   她清澈的眼眸仿佛是漫天的星河倒了进去,更像是一滴滴泪水凝结的晶石。不由自主,慕书麟抬起手去触碰她的眼睫。   一颤,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落。   灼热的泪烫在他的手上,燃在他的心里。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破茧而出,挣脱掉长久以来的禁锢。骤然,他抱紧永安,如狂风暴雨一般,亲吻着她。   他吻得那么急,那么重,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克制被他囚禁在心湖海底的那颗悸动已久的心。   一切都是那么措不及防,永安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忘记了思考,也不想再思考,除了爱他,除了回应她,她什么都不想再思考。 第二百八七章 心结未开   “轰隆”雷声乍起,在脑子里开了花,慕书麟“唰”一下睁开眼睛,猛地推开永安,喃喃道:“不可以,不可以。”   他怎么可以爱上仇人的女儿?   现在妹妹处于险地,他还有心情和仇人的女儿情意绵绵,他怎么对得起妹妹?   不,不可以,他不可以和她在一起,不可以爱上她。   永安心凉了一半,被这样突如的推开,就像是皮从肉上分离,痛彻心扉。   “为什么不可以?”她的声音轻的飘渺,仿佛是自问。   “为什么不可以?”她又问了一遍,声音扬高。   慕书麟拧着眉头,有无限的痛楚蔓延,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的父皇杀了我全家,因为你的父皇现在又囚禁我唯一的妹妹,因为你是我仇人的女儿。”   “呵,我真傻,明明知道答案,还要问你为什么。”永安的笑容如一缕薄冰,一碰就碎。她抚了抚额头,无奈笑道:“其实我真的很痛恨自己是父皇的女儿,不然我也不会痛苦这么多年。可我又庆幸自己是父皇的女儿,不然我也不会遇到你。我也不知遇到你,爱上你,到底是我的不幸,还是我的幸。”   慕书麟如鲠在喉,道:“永安,你不该遇到我,更不该······”他没有说下去,一拳抵在桌子上,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更不该爱上你吗?”永安的笑容不变,反而更加明艳。她握住慕书麟的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该不该,反正我是爱上了你。”   “永安······”手上传来的温度,就像是一股股暖流,涌到心房。慕书麟看着她如娇花般的笑容却绽放着秋花般萧瑟隐忍的悲痛,心里如小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翻转回旋。他垂下头,无力面对她眼中的深情,“对不起永安。”   他不敢直视她,不敢再看她一眼,生怕自己又一次陷入那清澈如水的眼中,迷失掉自己一直克制的心。   他知道自己对她已经产生了什么样的感情,可他就像是活在壳里的乌龟,没有勇气面对。   永安从他眼里看到了寞落,心疼至极,“书麟,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纤手一点一点围住他的腰,永安头靠在慕书麟肩头,闭着眼睛,嘴角漾着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她,成婚以来第一次,如此贴切的亲密。   这对她来说仿佛梦一场,就在她以为她将失去他的时候,她多年所期盼的始料未及所至。虽然他从梦中惊醒,还是如往常一样拒绝她。但这一次对她来说意义却不一样。   “书麟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吧?”良久的沉默之后,永安抬起头凝视着慕书麟,满是希翼的目光簇着热烈的火焰。   慕书麟瞩目着她,呆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动也不能动。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起码刚才那一刻你心里有我。”嘴角泄着春色,永安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书麟,放了你一直绑架在心底的爱吧,它受不住你这样的禁锢。”   缓了缓,永安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从不曾想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嫡公主身份会是我的牵绊,是我无法到达幸福的绊脚石。但如果这个身份真的阻碍我得到你的爱,那我宁愿不要。”   慕书麟难以置信,却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这么在乎我是父皇的女儿,在乎我是公主,那我就不要当公主,不要当父皇的女儿。”永安坚定道。   慕书麟握紧她的手,“你为了我不值得。”   永安摇头,“为了你什么都值得。”她回握住慕书麟的手,“书麟,我被折磨了六年,我不想再这样折磨下去。如果始终要做个了断,那我的选择便也只是你。”   慕书麟突然松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   拉开的距离,仿佛让永安看到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她又去拉他,却被他无情甩开。   “不,永安,我不能。即便你不当公主,可在我心里你还是景凌沧的女儿,这永远都改变不了。”慕书麟不断的退缩,他畏惧,他恐慌。   他狠下心,说得话字字诛心,诛了她的心,也诛了自己的心,“如果你不是公主,那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我娶得从来就不是你,是你带给我的权势,是有一天我能为我父亲,为镇国将军府翻案的倚仗,而从来不是你。”   每说一个字,就像是针扎一样疼,但他又不得不狠心。他不愿看到她伤心的样子,一转身跑出房间。他不能在待下去,不能再面对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那颗早已生爱的心。   永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颓唐的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如一缕无根的秋叶,萧瑟而凄凉。   为什么?当她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他又如此这般狠狠的将她推离开,将那些编织的   梦再一次打碎。   什么时候,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他推开哪?   跑出房间的慕书麟浑浑不知脚下驶向何处,心乱如缠绕在树上的藤蔓,千丝万缕,勒得窒息。直到有人通报他宸王妃被放出来,他才从夹缝之中挣脱出来,连忙去向朝华云蔚馆。   儿女私情他顾不上,眼下什么都没有妹妹重要。   “你有没有事?”一见到慕雪芙,慕书麟就握着她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她被伤害。   慕雪芙被他这紧张的样子看得忍俊不禁,“哥我没事,你别紧张。”   “你还笑的出来,我一听到消息,吓得魂都快没了。”慕书麟瞪着掩嘴偷笑的慕雪芙,紧绷的脸慢慢缓和下来,但还是一样严肃,“到底怎么回事?宸王说景凌沧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他是怎么知道的?”   提到景凌沧,慕雪芙收起玩味之色,正色道:“我没控制住自己,将我的身份向他公开。本想直接杀了他,可他之前早有准备,以景容他们要挟我,逼我就范。而你的身份,他早在六年前,他就已经知道。”   慕书麟大失惊色,“他早知道?”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他道:“那他怎么会放容我?而且还将永安许配给我?”   他不相信景凌沧是因为忏悔,因为后悔才没有揭破这层窗户纸,他更相信以景凌沧那奸诈的性子一定是布局了什么阴险的阴谋才对。   “我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只是他的回答很模糊,仅说是发发善心,还说你只是一条小鱼,翻不起波浪,所以才会放任你不理。”慕雪芙如实相告,但声音越来越小。   慕书麟咬了咬腮,这分明就是侮辱他就像是个孙猴子,再怎么也翻不出他如来佛的手掌心。   他恨恨道:“善心?他的心肠都是黑的,何尝有过善心?真是讽刺!”   景容思前想后,半晌未开口,这会儿才道:“现在已经算是摊了牌,我怕皇上会对你们不利。”   他因为之前只顾念慕雪芙,却根本忘记了这场交易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即便他交出所有的东西,玄武帝也可以再得到所有后对他们这些人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以他的阴诈,哪里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现在他已经将军队交了出去,对景凌沧来说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威胁可言,就是现在,他想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们身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他哪里还会想这之后的事情,就算会想,在那一刻,他最先想到的也还是慕雪芙。   慕雪芙沉着气,眼中寒光一闪,道:“我还是那句话,先下手为强。”   “打草惊蛇更为不利。”景容知道她心切,又怕她冲动,“芙儿,这么多年你都能隐忍,不能在最危险的时候耐不住性子。”   “我已经失去理智了玉宸。”慕雪芙显然已经沉不住气,“怎样我都可以忍,可他拿你,拿哥哥来威胁我,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你们现在是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他拿你们来要挟,根本就是在挑战我的底线,我怎能容他再多活几日?只要一想到你们会因为我而有危险,我甚至都不能原谅自己的冲动,更何况是我的仇人!”   景容道:“就是因为你当日冲动造成不可逆转的事情,所以你现在更加不能冲动。”   语毕,景容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见慕雪芙愈加自责的模样,连忙搂着她安抚,“其实那时的情形,你一时忍不住也情有可原。换做我,可能还不能沉的住那么久哪。只是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教训,我们才一定要谋定而后动,将所有事情想得周全一点是不是?”他轻抚着慕雪芙的背脊,“还是像我刚才说的,时机未到,我们还需再等等。”   慕书麟端看着妹妹和妹夫,既羡慕又欣慰。无论处于什么境地,他们始终都能成为的彼此的依靠,无论未来的路会遇到崎岖或是荆棘,他们也会携手去面对。   而作为哥哥,他更是为妹妹能有这样一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而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可自己······他确实不是一个好男人,更不是一个好丈夫。 第二百八八章 流言蜚语   经几番调查证实,宸王妃并非是冥阴阁妖女幻梦仙子。皇上第二日便放了宸王妃,并诏告行宫上下,恢复宸王妃的清白。   虽然皇上已经查明清楚,但对于那日慕雪芙怪异的武功,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甚而心有余悸。   只是虽然玄武帝对外宣称她不是冥阴阁的人,但众人再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怪异,甚至对她望而生畏。   一只手就可以穿透老虎的头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何其凶残?   还有人聚在一起嘀咕,怪不得宸王专宠宸王妃,原来是不敢不宠。他要是敢不专一,难道就不怕自己同那老虎一样,天灵盖被刺穿吗?   这宸王妃就是个母老虎,不,比母老虎都可怕,简直就是个母夜叉。   而宸王,就变成任人欺压的可怜之人,每天都要饱受母夜叉的凶狠摧残,生不如死。   听到别人在她背后叫她母夜叉,慕雪芙气的鼻子直冒烟,她真想让那些长舌妇也感受一下她这个母夜叉的威力,告诉她们什么叫凶狠摧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每每这个时候最倒霉的就是景容。   “你说我是母老虎,是母夜叉吗?”慕雪芙揪着景容的耳朵,一拧,“我有欺压过你吗?”   景容被拧疼,“哎呦”一声,闭着一只眼睛,“不是不是,我的宝贝儿哪里是母老虎,哪里是母夜叉,那群人瞎了眼胡说八道。我的宝贝儿这么美,这么温柔怎么会是母夜叉,又怎么会欺压我?”   他握住慕雪芙的手,省的她撕扯耳朵撕扯的远。顺势,他倒在慕雪芙怀里,“如果这也算欺压的话,那我宁愿一辈子被宝贝儿欺压的无力翻身。”   景容嘴甜,一番话哄的慕雪芙眉开眼笑。她放下手,倚在景容怀里,“可现在外面的人都这么说,好像我多委屈了你似的。”   “听他们作甚,都是一群无聊至极的人。”温软的身子贴在怀里,听着她苏苏嚅嚅的声音,景容不禁心神荡漾。他轻抚着慕雪芙的头发,鼻子摩挲着她的脸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与咱们无关,只要我知道你的好不就行了。”   暧昧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慕雪芙瞧着景容眼中的深色,一仰头,拉远了距离。   景容悻悻而委屈的看着她,慕雪芙不以为意,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他低低一怅,道:“世人不知并不是宸王妃擅宠,而是宸王想要她擅宠。”   他身体向前一倾,半压在慕雪芙之上,声音中有嘶哑的音调,“只要宸王妃勾一勾手指,宸王便已被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了。宝贝儿芙儿,你勾一勾我吧。”   景容是一副风流浪荡公子的模样,唇红齿白,凝脂玉肌,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扬起,更是让人心动。慕雪芙眼瞧着他,心里“砰砰”乱跳。即便成婚已久,可是每每面对,还是如小鹿乱撞一般。   她脸上抹上一片彩霞,娇嗔着,“我不要。”   “不要?那怎么办?”娇花绽放在她的脸颊之上,清透诱人,再加上她这嗔言哝语,更是让景容心荡神迷。他喘着粗气,将慕雪芙压在床上,声音低沉而带着蛊惑,“如果你不勾引我,那我只好勾引你了。”   “我才不受你勾引。”慕雪芙手抵在景容的胸口,却阻止不了他狂热的亲吻。   灵巧的舌头在她的脖子上以画圈的方式游走穿行,对敏感的慕雪芙来说,很快就缴械投降,身体如水一般软软的被景容禁锢在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温热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爽气,雨水打在莲池里的荷叶上,一滴一滴,如晶莹的朝露,剔透玲珑。   再滴下一颗,与之前的那一颗交汇在一起。荷叶承受不了重量,硕大的雨珠顺着幽绿的扁舟,延顺滑落,滴在莲池里。   谣言便是如此,原本只是有零星的几句风言风语,但在传播风雨后,在人的肆意猜想中,很容易变会让人随波逐流。   皇上虽然说多番调查,宸王妃不是妖女,可是那双散发着紫光的瞳目却让人记忆犹新。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既然起先已经怀疑,即使后来又推翻,可一旦有这样的猜想,甚至连皇上都有了这样的怀疑。那这份怀疑就像是破了线的口子,越扯越大。   而慕雪芙是妖女幻梦仙子的传闻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整个行宫,连扫地的宫人都甚至有所耳闻。   更甚者,还绘声绘色讲诉以前幻梦仙子杀人的手段,每次提到幻梦仙子,那眼神就直接往朝华云蔚馆的方向飘。   再一次与所有人共济一堂是在中秋这一日。到了中秋,天气凉爽起来,离回銮的日子也日益逼近。   本来平时慕雪芙与他人交际就不多,从被禁足放出来后就更是很少。   以前她还会去慕雨蓉那里坐坐,但现在外界对她的评论并不好听,她也不愿慕雨蓉被她拖累。也被那起子长舌妇在背后嘀咕。   况且,慕雨蓉还有皇贵妃这个婆婆,虽然皇贵妃为人温和,但应该也不会喜欢她这么个饱受争议的人和她的儿媳妇走的太近吧。   单看她有时只是在行宫随意走动,那些人就避之不及,便可想到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和她太接近。   虽然慕雨蓉派人来请她好几次,可她仍旧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看请不动她,慕雨蓉也会带着景熙来看望她,但她也不会让他们逗留太长的时间,以免外界对她这个睿王妃也议论纷纷。   宴会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心意,甚至可以说提不起兴致来。   自从来了行宫,接二连三的惨案接踵发生,这段时间就像是天空浮着一层灰暗的阴霾,连花朵都仿佛失去了水分渐渐枯萎。   大家都蔫蔫的,除了几个赔着笑脸奉承皇上的几个人,皆有些意兴阑珊。   顶着那些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目光,慕雪芙唯有坦然面对,一一回视,直到看得目光的来源不敢直视,撇开脸或是低下头才罢休。   她目光凌厉逼人,所到之处,无人再敢与之对视。有人偷偷摸摸的看她,被她逮住,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可能是那日她杀虎的情形实在太深入人心,被她看一眼,都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再一想她极有可能就是冥阴阁的妖女,有人竟吓得连筷子都掉在地上。   慕雪芙无奈的收回眼光,她长得有那么恐怖?看一眼就让人颤颤巍巍了?她分明就是含着善意的目光嘛,没看到她温和的笑容吗?   见她不愉,景容贴心为她夹菜,“怎么了?”   慕雪芙斜了一眼他,拿起筷子就叨了几块肥肉到景容碗里。明知道景容最讨厌肥肉,这分明就是有牵连之意。   现在好了,她不过随意一个目光就让人吓得连筷子都掉了,等回去后,那些人还不知怎么编排她欺负景容哪。   一定会说宸王的体贴入微都是装出来的,是逼不得已的,谁让他有一个母夜叉一般的母老虎哪。   是景容欺负她好不好?她何时欺负过他!   景容看了看碗里的肥肉,直接推开,一手搂在慕雪芙的肩上,含笑道:“我又没得罪你。”   “可那些流言蜚语有关你,他们说的绘声绘色,将我压迫你的过程都说的详尽细致,简直是如临其境。”慕雪芙耸着肩,用肩头将他的手臂拱下去,“我受这样的诋毁还不是因为你。”   “好,是因为我,我向你赔罪还不行。”景容觉得自己何其无辜,他一搂,将慕雪芙揽在怀里,更加亲密,“其实我还希望别人把你当成母老虎哪。”   这一句话换来慕雪芙的白眼。他肃了肃色,道:“你不知道平时我都不愿带你出来,因为每次出席这样的场合,总有些令本王恨得牙痒痒的色鬼以为本王看不见似的,直勾勾的色迷迷的盯着你看。现在好了,都以为你是母老虎,这样还哪个不要命的还敢觊觎你?”   慕雪芙抿嘴一笑,轻轻睨了一眼他,又重新给他添置了一个碗,挑眉道:“照你这么说,我看那些谣言就是你特意宣扬的。”   “可不呗,就是我做的。”景容眼角微微向上一挑,如勾了一湖的春水,暧昧的动作抵在慕雪芙的耳廓旁,低沉道:“你的温柔,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好。”   慕雪芙躲闪开,这样暧昧的举止在大庭广众之下着实让人脸红。   景容低低一笑,抬头看向夜空。   为了应景,今天的晚宴特意选在望明楼,既可以品尝美酒珍馐,又可以举杯邀月,着实一番风情。   十五的月亮明如银盆,皎洁光芒笼罩着大地。景容望着月,一手举着杯,一手握着慕雪芙的手,突然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过中秋节吗?”   时间如沙粒从指缝中穿过,一转眼,已经两年。   慕雪芙也抬头看去,点了点头,“记得,也是这样的夜,这样明亮的月光,但心境,却不同了。”   她的目光从九天之上缓缓垂下,停在景容的脸上。两个人对视着,她嫣然一笑,轻轻道:“因为我有了你。”   景容灼灼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燃烧,若是不念这么多人在场,他此刻定要拥吻着她。   他紧紧握住慕雪芙的手,一笑,如夏花灿烂,“我也是。” 第二百八九章 中秋惊变   钟罄之声缓缓随风飘渺,和着清风,伴着明月,如一张舒缓展开的纸张,渲染满堂。悠然琴筝追逐着清扬箜篌,配着歌姬的吴侬清调,宛若徐徐月色化作轻纱薄丝,飘散各处。   几杯酒下肚,惝恍兴致慢慢消散,宴上的氛围也比刚开始随意轻松了很多。   今日供宴的美酒叫仙醇玉液,是玄武帝让人从皇宫里五百里加急送来的。酒水香醇味浓,倒出酒壶,香味扑鼻。   慕雪芙还从未喝过这么好的酒,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哪知这酒后劲大,一会儿的功夫就上了头。她脸颊粉红,像两个粉透透水盈盈的水蜜桃,让人看上去就想咬上一口。   须臾,她揉了揉额头,甩了下脑袋,还是未将脑子里的混沌的意识弄清醒。   景容扶住她,“就知道你酒量不行,不让你喝你偏喝,真是不听话。”他摸摸她的脸,有些发烫,无奈道:“要是不舒服,我让紫夭先陪你回去。”   慕雪芙摇头,头靠在景容肩上,软嚅嚅道:“哪那么娇贵,缓一缓就好了。”她的手缠住景容的手,满脸羞涩,“唔,今天是中秋,月圆之夜,我不想和你分离。”   景容听闻如心里灌进了蜜糖,丝丝缕缕的甜意萦绕,他抬袖扶正慕雪芙发髻上的金簪,趁着没人注意,亲了一口,“我也不想和你分离,但我怕你不难受。”   慕雪芙抬头看了看他,“我不难受,只是头晕。”四处看了看,她揉了揉眼睛,没见到紫夭。撅了撅嘴,“紫夭这丫头不知跑哪去了?一定是被越风拐走,花前月下去了。”   景容抱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更舒服一些,“人月两团圆的时候你还不兴人俩团圆一下吗?”   慕雪芙委屈的努了努眉,“我也没说不让啊。”她的脸贴在景容的胸前,感受着他丝滑衣裳上的舒爽,“我还不是为她担心,害怕你的越风把她给吃了。”   “嗯,你可真操心。”景容噤了噤鼻子,不以为然,“就紫夭那机灵不吃亏的劲,她不将越风那个傻小子吃了就算了,你为她担心,真是多余。”   慕雪芙一想,还真是。越风老实憨厚,而紫夭哪,机灵得跟个人精似的。他俩在一块,不用想就知道只有紫夭欺负越风的份。   笑了笑,慕雪芙垂下头,怅然叹道:“算了算了,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我就不操这份心了。”   “这话让你说的,难道紫夭还是你女儿不成?”景容听她这和嫁了女儿一般的口气,不禁笑道。   慕雪芙立即反驳道:“虽然我不是她娘,但怎么说也是她主子,这和嫁女儿的感觉有什么两样。”顿一顿,她迷离的眼神焦距逐渐清晰,数着指头,“现在紫夭有了归属,但白伊青琢她们还没有着落。”灵动的目光精光一轮而过,她盯着景容,“你还有没有像越风这样温厚老实的男人作为人选啊?”   景容看她这架势像是要干上媒婆似的,不由忍俊不禁起来。他握住慕雪芙还在那细细算着的手,“你可别乱点鸳鸯谱,这都是他们的终生大事,草率不得。”   “我没有草率啊,这不是问你有没有人选嘛。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然是有好的要留给他们了。”慕雪芙理所当然道。   景容敲了敲她的额头,“这小脑袋瓜子一天就琢磨这些事。”   慕雪芙明亮的双眼渐渐黯然,不由瞟了一眼玄武帝,慢悠悠道:“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先让她们几个都能有个好归宿,有个好去处为好。”   以后会遇到什么她无法预测,或许会满路荆棘,但不该是她们陪自己走在这条路上。她们几个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也应该都有各自的幸福,起码她们应该享有普通人的生活。   景容明白她的心思,之前嬉笑的神色慢慢收敛起来,贴在慕雪芙的耳边,低低道:“我们也未必处于下风,等着任人宰割。”   慕雪芙一提眉,凝着景容,压低声音问道:“我们现在不就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吗?”她的指尖狠狠的划着桌子上的花纹,“眼看离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真是担心。等回了京,他就更为所欲为,无所顾虑,到时将我们一网打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他以什么名义?是拿你是镇国将军的女儿为缘由?你可不要忘了你是谁养大的,是左相。如果你的身份被揭穿,那左相,睿王妃,甚至睿王都难辞其咎。”景容朝景宇和玄武帝的方向给慕雪芙使了使眼色,“近来皇上对睿王更是宠信有加,皇贵妃如今更是盛宠六宫,看来他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睿王了。要是此时揭露你的身份,那睿王、左相又该如何自处?”   慕雪芙左右思量,认同景容的话。   慕昭霖是睿王最大的后盾,最有力的依靠,这个时候爆出他收留叛贼之女或是杀害朝廷命官的妖女,那必然会株连获罪。   而要是他倒了,睿王便也会如大楼倾倒一般,从高耸入云之处跌重。这就完全违背玄武帝的意愿。   所以,在睿王还不能完全吸收慕昭霖在朝中的权柄,人脉,利益之前,慕昭霖就不能倒。   反推回来,保证慕昭霖的前提就是不可以追究慕雪芙的身份。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当天玄武帝只是以慕雪芙来与景容私下做交易,而没有大庭广众的宣称慕雪芙是罪臣之女的身份。   “就算他不敢来明的,可暗的哪?”慕雪芙眼中的森冷匆匆从玄武帝面上划过,“他可是最会阴谋诡计。”   景容手覆在她的脸上,“只要我们这段时间规行矩步,让他挑不出来错,他也奈何不了我们。”停一下,他的目光在几位皇子之间掠过,“以后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景宇想上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接下来皇城必有一番龙争虎斗。且看这群皇子皇妃之间如何争斗让玄武帝头疼吧。   他不愿再去参与,只求全身而退,能和他的爱妻过上平凡的生活。那些尔虞我诈,现在想想,他确实厌倦了。   突然,他目光一顿,大殿之上却未见怀王踪迹,甚至连怀王妃也未曾来。   中秋之夜,阖家团圆,却未见怀王,这不是很奇怪吗?   四处张望一番,连兵部尚书也不见影子。景容心里浮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怀王怀王妃今日没有来,连他的岳父也没来。”景容给慕雪芙倒了杯清茶,缓解她的酒性。   慕雪芙乍耳听闻不以为意,刚抿了口茶,突然瞳仁一缩,“刚才宴会开始时,皇后说淑妃今日突感身体不适,没有来参加宴会。”   景容沉眉翻涌,拉着慕雪芙的手站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走。”   慕雪芙点头“嗯”了一声,只是刚走到门口便被堵住。   “皇上!皇上!”从外面奔跑进来一个身上沾着血迹的太监叫喊着,他步履慌忙,一个不稳,跪在台阶上,甚至来不及起来,就用膝盖跪着走完楼梯。   玄武帝被扰了兴致,沉气愠怒道:“哪个狗奴才敢这么大胆在朕面前呼天抢地!”他看了眼徐寿,“你去看看。”   徐寿急步而去,见状,让守在门口的两个门侍将那人扶起来,“皇上和各位王爷公卿都在里面,你这样大呼小叫也不怕惊扰了皇上。”   见他额上也沁着血,徐寿眼睛一瞠,“这是怎么回事?”   “徐公公不好了,怀王带兵攻进来了。”小太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把抓住徐寿,“快禀报皇上,快。”说完,他头一栽,昏死过去。   徐寿心中一惊,跑到外殿,打开窗户一看,怀王竟带着大匹士兵夺门而进。   这是要干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望月楼的琴声磬音将外面的声音全然掩盖,丝毫听不到外面打杀的声音。   他手足无措,颤抖着手脚,跌跌撞撞去通报,“皇上,怀王带着兵上来了。”   他没有明说,只是这话已经说到点子上。   玄武帝横目骤然阴冷,勃然大怒,“这畜生!”   皇后意识一醒,扶着他,切齿道:“今日淑妃未来,原以为是身子不爽,原来他们母子是串通好的。”   皇贵妃扶着玄武帝另一边,目光九阶之下横扫一下,“连兵部尚书也没有来。”   不同于皇后的愤懑急切,皇贵妃还是一样的从容稳重。玄武帝紧握住她的手,温言道:“有朕在,无需害怕。”   皇贵妃莞尔一笑,声音轻柔如一袭铺展开来的丝绸,“有皇上在,臣妾还有什么好怕的?”   此时两个人的情意拳拳,就是皇后眼里的沙子。她胸腔积着怒,却不敢在玄武帝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压制在心里。   “坐下,所有人都不用慌,朕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玄武帝眼见着所有大臣都慌了神,挥了挥手让他们坐下。   他冷冷一笑,觉得自己这个父亲真是失败。一个儿子攻进皇宫逼他退位让贤,现在,又一个儿子也要这么做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百九十章 再次上演   景骞的人将望明楼团团围住,自己带着兵部尚书秦怀玉以及自己的亲信数十人登上顶楼。   进了殿,景骞恭敬有加,朝玄武帝作揖问安,“父皇安好。”   “你弄这么一出,朕安能安好?”玄武帝手掌握在龙椅扶手雕龙纹路上,龙须上细腻的金线扎紧他的手心,疼痛入心。   景骞笑了笑,阴鸷的眸子注视着他,“儿臣也不想弄这样的一幕,可是这是儿臣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   “机会?你想要什么机会?”玄武帝身子向前一倾,炯炯双目微微眯起,释放着精光与寒意。   “父皇,这个时候您就不要装糊涂了。儿臣知道您已经决定立三哥为太子,连诏书都写好,只等着回銮后昭告天下了。”面对玄武帝的威仪,景骞并无惧怕。他摆弄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白玉温润的光泽折射到他的脸上,“一旦三哥的太子之位确立,哪里还有儿臣立足之地?”   这件事情连景宇都不知,他愕然看向玄武帝,心中浮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涟漪。   他争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   玄武帝松弛的脸颊微微抽动,那双充斥着阴森的瞳目和景骞一模一样,“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往朕身边安了奸细?”   立景宇为太子的诏书是他前几日所下,除了徐寿在他写的时候在旁边研磨,其余的人都站的远远的。   徐寿跟随自己多年,更被他视为心腹,他是不可能向外透露自己所做的事。   况且徐寿活在宫里一辈子,头脑比谁都清楚,谁当皇帝对他没有影响,他也不会冒险去做这种事。   “父皇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景骞挑了下眉,“众皇子谁没往父皇身边塞人,就是三哥也不知塞了几波哪。”   玄武帝嘴唇抿成“一”字,嘴角下垂,两腮上的肉因倒腾着怒气而微微颤动。一双龙眼鼓鼓的,怒视着景骞,“所以你知道这个消息就按耐不住来逼宫吗?你忘了景宗的教训吗?”   景骞道:“儿臣没有忘,正是儿臣记得,所以儿臣才选择今时今日采取行动。整个行宫的侍卫已经被儿臣控制住,父皇就是想求助援军也无能为力。”   他手中尖刀一挥,阴狠双眸凛冽如寒,“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谁要是不服本王,本王决不留情。”   慕雪芙与景容对视一眼,景容握紧她的手心。   本以为龙争虎斗要等到回朝之后,却不想在此地就已经斗上了。不过如今他已经不在意谁当皇帝,也不牵扯他的利益,更没必要涉险。还是安安静静的做壁上观吧。   慕雪芙也不愿插手,不过心底漫着一层讥笑,带着讽刺的目光看向玄武帝。两次,两个儿子,以同样的方式逼宫,作为父亲,一定是痛心疾首吧。   不过这也是他的报应,他天生凉薄狠毒,不顾师徒之情,生死知己兄弟之义满门灭族,不顾手足之情杀害瑜王,不顾母子亲情囚禁太后,致使太后凄惨离世。这等阴狠无情,就是他的儿子也望尘莫及。   现在他屡屡被自己的儿子所逼,这就是老天爷对他最大的惩罚。   十皇子依靠在皇后身上,被这样的阵势吓得呜呜哭出来,皇后把他抱在怀里,像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轻轻安抚一番,才让他哭泣声慢慢变小。   玄武帝转头看了下受了惊吓的十皇子,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宏儿不怕,有父皇在这,父皇会保护你。”   心中牵出一抹惆怅,他看向景骞,想起他第一次学习走路时,自己扶着他,然后慢慢撒手。他不敢走,只看着自己哭,自己也说过,“骞儿不怕,父皇在这,父皇会保护你。”   可如今,物是人非,那个他抱在怀里,疼在心里,看着他第一次开口叫父皇,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提笔写字的儿子,此时正拿着短兵利剑对着他。   玄武帝慢慢合上眼睛,无力的垂下头,老态龙钟毕现,没有一丝精气。   景熙胆子大,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瞪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好奇为何好听的乐曲没有了,好看的舞蹈不见了。   孩子是最会看人脸色的,见自己的父王表情凝重,再看皇爷爷垂头痛心的样子,刚才还跃跃的性子慢慢收敛起来,蹬着小腿就从奶娘怀里挣脱出来,跑到自己母妃怀里躲起来,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母妃。”   这一声引起景骞的注意,他邪邪勾了勾眼角,与景宇道:“三哥素有贤王之称,贤能之名更是万人称颂。为了不辜负这贤能之名,三哥何不让贤?以免让父皇为难,令为弟担上不孝的名声。”   景宇撩开眼皮直视着他,义正严辞道:“如果你是正大光明,我却是能让贤的,但你今日胆敢逼宫谋反,在我看来实乃乱臣贼子。我要是眼睁睁看你阴谋得利,才是枉费了这贤能之名。我劝五弟现在醒悟过来还为时不晚,不然,最终害得还是你自己。”   “哈哈哈······”景骞仰天长笑,倏尔,笑容陡然化为根根利箭,从眼中迸出,“乱臣贼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我登上这天下之主,谁还敢说我是乱臣贼子?”微微一哂,“我看三哥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你也不过是包装成贤德的伪君子罢了。父皇也是老糊涂了,连你都看不穿。”   “景骞!”景宇低喝一声,咬咬牙,“你真是无药可救。”   景骞不以为然,看向趴在慕雨蓉身上的景熙正觑看着他,一笑,阴冷道:“我真不懂为何父皇选择你当太子而不是我,我到底哪里比你差,难道就差一个会讨父皇欢心的儿子吗?”陡然他唇际笑容不现,狠戾目光如狼似虎,“要是没有他是不是父皇的选择就会不一样了?”   “你敢!”话音一落,慕雨蓉心头大震,如防狼一般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将景熙牢牢的掩在怀里,缠着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愠怒满面,冷哼道:“哼,你想有儿子?像你这样狼心狗肺,不忠不孝的人哪里配有后,就该断子绝孙!”   在所有人的印象了,慕雨蓉永远都是端庄沉稳,温柔似水的样子,连说话都柔声细语,何尝有过如此疾言厉色。但这也再正常不过,当自己的孩子受到威胁时,任何一个母亲都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景骞登时大怒,胸腔里翻腾着怒火,咬着腮,道:“那就看看谁断子绝孙!”他手一挥,指挥身边的人,“将睿王世子给本王抱过来!”   景宇骤然站起,挺直腰板立于景熙母子之前,“本王看谁敢!景骞,你不要太放肆!”   “景骞——”这时玄武帝拉长了声音唤了一声,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阴沉的觑视着他,“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不选你?”   “儿臣确实不明,还请父皇赐教,儿臣洗耳恭听。”景骞转移视线,朝玄武帝拱了拱手。   玄武帝道:“不是因为景宇德才兼备,而是你。你为人心胸狭窄,阴狠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丝毫仁心可言。朕曾将刑部交给你去管,你是如何做的,为了功绩,不惜动用酷刑,屈打成招。为了笼络权臣,结党营私,包庇贪赃枉法之人。荣王在大靖之战时,粮草短缺,衣不保暖,差点贻误军情,当时张兆驰自揽罪责,但朕心里清楚,幕后之人是你,张兆驰是为你担当罪名。还有景宗,他是你的亲弟弟,你竟然狠下心毒杀他!像是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人,朕要是将大秦江山交到你,那百姓只会每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景骞狼眼一睁,矢口否认,“我没有毒杀景宗,我是恨他入骨,可是我有更好的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那么轻易死,我怎能便宜他。”   玄武帝沉吟一下,道:“即便景宗不是你杀的,那其他的你不能否认吧?”   他的目光松缓散开,仿佛眼前一叶障目,涣散失神,却在触及到慕雪芙和景容的时侯停顿了下。   不过他此时顾不上去查景宗的死因,又看着景骞,“你否认不了!”   “儿臣无需否认,都是儿臣做的。可那又怎么样?”景骞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父皇说儿臣阴狠无情,毫无仁心,那父皇哪?父皇言传身教,儿臣都是跟父皇学的。甚至,和父皇相比,儿臣这点狠毒不及父皇十分之一,和父皇对比,儿臣甘拜下风哪。”   “你——”玄武帝气的上气接不接下气,吹鼓着的胡须因翻涌的怒气而飞扬。他伸着食指指着景骞,颤颤抖抖,一口气憋在心里,始终没有发出来。   良久,他放下手,龙钟的声音中隐隐有嘶哑的裂痕,“你真的要这样一错再错下去吗?”   景骞嘴角一勾,“既然已经错了,儿臣就不怕再错下去。”   “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蒙着轻纱的暗沉双眸一亮,玄武帝抚掌几下,“来人,将怀王等人拿下!” 第二百九一章 皇帝中毒   话音一落,大殿里外如鬼影掠过一般,闪出近百名侍卫。原本这些人是玄武帝怕慕雪芙对他不利,埋伏在身边的,却不想今日要用在自己儿子身上。   景骞瞬间慌乱,脸颊抽动一下,冷笑道:“父皇是早就料到有今天,特意请儿臣入瓮吧。”   “你要是循规蹈矩,安守本分,就不会有今天。”玄武帝的声音很慢,很低,仿佛气若游丝,但又能清晰的落入所有人耳朵里。   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自己的儿子逼宫。他即痛心又伤心。父亲,皇帝,两重身份叠加在一起,就像是两道枷锁一般,牢牢的将他锁住,令他窒息。   皇帝身边的暗卫都是经过精心栽培,三下五除二就将怀王带来的人制服。   景骞被人压着肩膀跪在地上,他奋力挣脱开,忿然之色倾满面庞,“姜还是老的辣,儿臣折服,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看他还是依旧顽固不化,玄武帝颦眉皱起,“你还是不服吗?”   他的罪责,条条加起来都是死罪,可此时,玄武帝却于心不忍。他已经老了,但身边的子女却越来越少,景宗,无忧,景宣,一个个都已经离他而去。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   景骞软软的跪在地上,心如死灰,苦笑道:“服,儿臣服。”   他太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长驱直入,逼父皇退位让贤。其实父皇早就做好准备,就等着人来哪。又或者,父皇为了扶持景宇登基,要率先找出绊脚石,帮他铲除掉,而他也因此收到父皇已立景宇为太子而且已经下了诏书的消息。这消息构成了他今日铤而走险的缘由,或许······或者这消息就是父皇让人来通达出来,就是为了引他上钩。   他真是太傻太傻了,傻得来钻人家设好的圈套。   不过他不后悔,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只不过他赌输了。他不是一个输不起的赌徒,他认栽。   秦怀玉一扫之前胸有成竹的样子,“哐当”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是被怀王蒙了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事,皇上饶命啊。”   他卑微而抖瑟,仿佛一只覆在地上的可怜虫,额头被磕得出血,他仍旧如乞丐一般祈求着。   玄武帝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声道:“秦怀玉不慕君恩,枉为臣子,与怀王勾结逼宫,就地正法。”   一声令下,秦怀玉还来不及再说话,寒光一闪,他的头颅如滚球一般轱辘在地上,吓得在场女子尖叫声不断。   从脖子上喷出的血溅得怀王满身,整个侧脸也满是血迹。鲜血还是温热滚烫的,喷在脸上,灼热肌肤。他用手一抹,手上全是血,还冒着细碎的血泡。   玄武帝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摁住胸口,嘴唇苍白一片,仿佛呼吸不上来,“朕真是白心疼你们了,一个个都来逼朕,都来反朕。”   他努力的呼吸,可胸口越来越疼,“就像你刚才说的成王败寇,你服就好。”缓了缓气,他痛心道:“皇五子景骞,逼宫谋反,本罪无可恕,但朕念其被逆臣秦怀玉蛊惑才会做出这等有悖人伦的事,饶恕其死罪。”   怀王猛然看向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只听他接着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怀王从此以后囚禁在文苑馆,无朕旨意,永生不可再出。淑妃李氏,受子所累,褫夺封号,降为才人,回宫后迁居玉碎堂,无召不得出。其余跟随怀王反叛的人,杀无赦。”   玄武帝对别人雷厉风行,毫不留情,可对怀王母子却格外开恩。虽然囚禁了怀王,可却没有褫夺他的王位,虽然软禁了淑妃,却没有打入冷宫。   不止怀王感到震惊,所有人都很意外。原来一向杀伐果决的玄武帝如今也会软下心肠,或许,他真的已经老了。   玄武帝不理会别人晦暗不明的目光,挥挥手,让人将怀王带下去。   大殿里一片安静,刚经历这一遭的变故,谁还有心情再吃喝玩乐,都静悄悄的坐在座位上不出声,看着内侍利索迅速的将大殿重新清洗布置。   “皇上您喝杯茶消消气吧。”徐寿低眉顺眼立在玄武帝身边,端着一杯茶给他。   玄武帝一把拿过去,一饮而尽,“朕不是生气,朕是痛心。他们一个个都是朕疼爱信任的儿子大臣,可是却一个个都将朕当作踏脚石,都想踩着朕登上皇位。朕——朕真是——啊——朕好难受——”   说着说着,突然,玄武帝捂着痛苦,满面痛苦,嘴角溢出一丝晶莹的血红液体。   皇贵妃离他最近,看着他伏在自己身上痛苦而抽搐的样子,吓得大失惊色,一壁喊道:“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皇后也慌了,刚刚稳定的心神,犹如直冲云霄一般又蹭的一下窜到头顶,慌张道:“快,太医!快,太医!”她拿着帕子去擦拭玄武帝的嘴角,不觉颤抖,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太医脚步飞快,几个人冲上台阶之上,来不及挪动到后殿,赶紧为玄武帝把脉。   轮番诊脉后,几人一论,皆道是中毒。   皇后已然面无人色,没了主意,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还是皇贵妃机敏,立即让人检查皇上所食的种种事物。   最后太医在玄武帝最后所用茶中找到毒的来源。   玄武帝心头如有蚂蚁一般疯狂撕咬,一下一下,没有缓歇。他依靠在皇贵妃肩头,面色铁青,又渗着灰白,一双充满血色的眼睛如豺狼凌厉般射向所有人,怒吼道:“是谁要害朕?”   专门伺候皇上的张御医用银针刺进玄武帝的合谷穴,又与众位太医嘀咕了一番,跪在地上回禀道:“皇上的毒是日积月累。”他花白的胡须如下雪后被雪覆盖的树枝一般,仿佛被冰冷的天气冻的抖瑟,“恐怕,恐怕皇上——”   他不敢说下去,到最后只是摇头不语。   玄武帝眉心一蹙,喉咙里有一股甜腥的味道往上一拱,一口鲜血顺着下颌流出,滴滴答答的融进他明黄色绣着龙头的前襟上。   皇后腿上一软,险些站不住,身边的侍女急忙扶住她。她双目欲裂,死死的攥住手心,“给本宫查,是谁胆大包天竟敢给皇上下毒,这茶又怎么就会掺进毒哪!”   心头被一下一下撕裂,仿佛有一只手在里面拔掉所有牵连心脏的血管,玄武帝看上去极为痛楚,额头上的青筋几乎要冲破单薄的皮层。乍然,他狰目,看向徐寿。   他的一应所食所饮,必然经过徐寿之手,在到达自己面前,也必然要检查清楚才会给他饮用。   “徐寿,是你下的毒?”玄武帝想起最近他总是心疼难忍,虽只是短短那么一下两下,但却一次比一次时间长。原本以为是上次大病未愈,已经最近又休息不好所致,现在一想,原来这毒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服进去。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定是你。”   这下,众人就更糊涂了。徐寿是跟随在皇上身边多年的人,说句不大得体的话,徐寿和皇上的贴心都比皇上和各宫娘娘更贴心。   况且徐寿是依附皇上的,说他毒害皇上,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   始料未及,徐寿突然郎朗一笑,无奈而绝望,嗤笑道:“奴才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皇上不就是让荣祺郡主喂瑜王喝下这毒药吗?现在奴才也用同样的毒药,同样的方式给皇上服用,不知皇上觉得味道如何?”   荣祺郡主是景万祺的封号,徐寿叫她郡主,而不是瑜王妃。   景容听闻面庞瞬间黑如锅底,心里仿佛被炸开,喘着粗气,上前几步,问徐寿,“你说的是真的?”他的身躯不可抑止的颤抖,就像是体内有几股真气不断的乱窜,搅得他心肝脾肺肾都错了位。   “他是胡说!朕从来没有做过残害手足的事!”玄武帝眼里窜烧着火焰,一瞬不瞬的钉在徐寿的脸上,切牙痛恨道:“你不要污蔑朕,也别想离间我们叔侄。”   徐寿冷然一视,满目嘲讽,“皇上做过的事难道就没有勇气承认吗?这可是奴才亲耳听到您和荣祺郡主说的。”   他看向景容,“宣王死后,荣祺郡主找上皇上,我亲耳听到荣祺郡主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出来。”   他娓娓而谈,充满了控诉,“当时先帝欲立瑜王为太子,被皇上知道。他便先利用侧妃李氏对瑜王妃的嫉妒之心令瑜王妃香消玉殒,后又在瑜王妃头七时灌醉瑜王,让荣祺郡主和瑜王睡在一张床上,使所有人都以为瑜王不顾廉耻,妻子尸骨未寒就与他人发生亲密关系,以此打击瑜王在先皇心中的分量。可没想到先皇并无改变想法,还是决意立瑜王为太子。这个时候荣祺郡主怀孕,皇上就将错就错,让荣祺郡主逼着瑜王娶她。而婚后,荣祺郡主就听从他的吩咐,在瑜王的吃食上下毒。”   徐寿端起那杯茶盏,苦涩一笑,“这毒不会立即要人命,可日积月累下去,身体就承受不住。但也正因为下毒的剂量小,所以谁都查不出瑜王是中毒致死。不过,这毒要是想毒发,却需要一个药引子,那就是在经历过大怒大悲,才能引发它潜在身体里的毒性。”   景容震动的退了几步,眼底蕴着滔天的怒火,悲恸与痛恨交织在一起缠绕全身,无绵的泪水沾湿了他的眼眶,“我记得父王离世那天夜里,皇叔去看过父王,也正是在皇叔走之后,父王吐血身亡。” 第二百九二章 洗清污名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不过是下毒的剂量大了些,看准了时机,就将皇上已经立睿王为太子的事透漏给怀王。我知道怀王只有这一次机会,他一定会不惜一切发动政变。到时皇上就会经历一次大怒大悲,牵动体内的毒,只等着毒发身亡。”徐寿的嘴角慢慢溢出一缕弯弯曲曲的血沫,他捂着肚子,似是很痛苦的样子,缓缓跪坐在地上。   他算准了时间,早在之前就已经服了毒。今日,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揭发玄武帝当年的罪行,为瑜王洗脱多年来一直背负在他身上的污名。   “朕没有做过,是你这个奴才陷朕于不义!”玄武帝脸色苍白的吓人,整个脸上唯有嘴角垂涎的血水才有一点颜色。他震怒着,胸口起伏艰难而剧烈,“朕从来没做过,朕没有!”   景容的嘴唇抖瑟如筛,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溅在衣服上,飞花旋转。他看着徐寿,声音哽咽,“你为何要这么做?替我父王报仇?”   徐寿望着景容,泫然一笑,“当年奴才刚进宫不久,得信知道家母重病。奴才想着法出宫去见家母,却苦于无门。有一天奴才想着趁人不注意逃出去,却正好被守门的侍卫逮到。宫人没有指令私自出宫,当即就会杖毙,。奴才本以为自己活不了了,仗责时适逢瑜王的马车出宫,瑜王是出了名的贤德之人,奴才就斗胆向他求救。王爷果然让人将马车停下,那一刻,奴才看到王爷的鞋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对活的希望也越来越大。”   仿佛陷入往日的回忆里,他猛烈的咳嗽才回过神,“王爷知道奴才是因为家中老母重病所以才想逃出宫去看望,不但没有怪责,反而让侍卫放行准许奴才回家,并且给了奴才一笔钱,让奴才给老母看病。”   慕雪芙站在他身边,手伏在他的胳膊上。景容闪着泪花,看了眼慕雪芙,手握着她的手。她手上的温度慢慢传递到他身上,让他的心得到支撑。   景容道:“所以你是为了给我父王报恩。”   徐寿颔首,道:“我一直对瑜王心存感激,总想着能报答他一二,却没想到我还未来得及报恩,他就英年早逝了。我本以为他是因为思念瑜王妃,再加上之后朝廷上接连不断有人因当时他和荣祺郡主的事对他弹劾,所以才郁郁而终。”   怀着恨意的目光横眉怒对着玄武帝,“我真是想破头都不会想到,瑜王竟然是被他的亲兄弟害死。而我,还伺候这个害死我恩人的凶手十几年!”   “胡说!你这个逆贼,你污蔑朕,枉费朕这么多年将你当心腹看待,你竟然反过来毁坏朕的名声!你说是谁指使你的?”玄武帝的样子活像一只处于暴怒中的狮子,睁目欲裂,额头的皱纹随着他不断抽动的脸颊而更加深邃。   皇后为人本就没有主意,看着玄武帝口中不断流出的血液,更是慌得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玄武帝发出这如百兽之王的怒吼才让她清醒一些。她急切万分,语无伦次起来,“太——太医,快将皇上扶到后殿,为——为皇上医治,快,快啊!”   她的声音尖锐而撕裂,仿若一匹丝绸从中间划开。见那几个太医犹犹豫豫的样子,气愤凌人道:“还不照本宫的话去做,本宫告诉你们,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就要你们的命!”   慕雪芙对皇后耳充不闻,向前迈了一步,正视着玄武帝,“徐公公没有撒谎,这件事我也知道。太后临终前,我就躲在太后的床下,亲耳听闻太后和皇上谈及此事,是皇上亲口承认当年是他害死我公公婆婆的。”她眼中含着泪,欲语泪先流,“还有太后,太后并不是中毒,而是皇上将她软禁起来,太后是被这个不孝子活活气死的!”   景容心中大惊,拽住慕雪芙的胳膊,“这件事你知道?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愤恼,他以为他们之间再无秘密,可她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一点都没有向他透露。   慕雪芙知道自己说出来,景容一定会对自己生气,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说。   慕雪芙拉住他的手,凝视着他道:“玉宸对不起,这事我一直瞒着你。我一直都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可我又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冲动,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景容闭上眼睛,咽了咽喉咙,生生抵住胸口不可遏止的怒火。再睁眼,漆黑的瞳目喷发出噬人的光芒,正对视着玄武帝,虽无一句话再说,但其身体散发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向整个大殿散去。   玄武帝的呼吸越来越绵长而粗厚,半个身子已经麻痹,一条胳膊刚抬起又无力的垂下,只有一双凸出的眼睛死死的盯在徐寿和慕雪芙脸上,“污蔑,你们都污蔑朕!朕从来没做过,从来没做过!”   他手狠狠的拍着桌子上,震得桌上的彩金富贵牡丹花瓶倒在桌子上。花瓶里插着鲜艳的蔷薇,这一倒,瓶子里的水顷刻洒出,将蔷薇的花瓣浸得面目全非。   “你们反了!都反了!都背叛朕!”玄武帝眼神渐渐模糊,他往前一倾,宽大的衣袖遮住那凌乱不堪面目全非的花瓣,就像是要遮掩住他人生的污点。   有了污点又如何遮掩的住,水浸湿他的衣袖,那些躲在黑暗中的不堪依旧要重现出来。   徐寿嘴一咧,不只是痛苦还是快活,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尖细的嗓子里吐出,“瑜王对奴才有救命之恩,但皇上对奴才有知遇之恩,瑜王的恩奴才报完了,皇上的恩,奴才只有跟随皇上到地下去报了。”   玄武帝的脸似包含着雷霆震怒,使出极大的力气将桌子推翻,“你跟随朕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朕一直把你当作贴心的人,心腹啊!”   喉咙一往上顶,一口鲜血喷出,淹没他衣襟上的龙头。他的身上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腿部慢慢弯曲,以一种跪下的方式倒了下去。   皇后失控的惊呼,“太医——太医——快,快救救皇上——”   所有人涌现后殿,原本热闹的大殿,只余下几人。   “宸王,奴才还有事情和您说,劳您过来一下。”徐寿捂着肚子,剧烈的抽搐着,他几乎奄奄一息,但仍用最后一口力气支撑着。   景容到现在还是不能缓过来,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向他。   徐寿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释然一笑,道:“奴才就一句话,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王爷,奴才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紧握景容的手慢慢失了力气,缓缓垂下。他不再疼痛,不再有痛苦的表情,嘴角含着一抹笑,就这样没了气息。   他做完了他应该做的事,没有遗憾,死得其所。   景容看着手中的虎符,紧紧握在手心里,闭上眼睛,泪水流出。   这是徐寿在最后一刻交到他手上的,他在最后也要将父王留下的东西还给他。   虎符上沾染着他的血迹,还带着体温,而他的身体却在一点点流失,慢慢冰冷。   慕雪芙抬起脚步走到他身边,从背后抱住他弯曲的背脊。温暖的身躯似一团火炉,温热了他那颗站在数九寒天里的心。景容反手握住她的手,静默不语。   有时行动比语言更能抚慰人心,在她的怀里,景容痛苦的心才能有那么一丝丝的止痛。   徐寿喂给玄武帝的毒药是加大了剂量的,根本无药可解。尽管太医尽力救治,可还是无济于事。   殿外乌乌泱泱的跪满了人,殿内由皇后皇贵妃带领着的众妃嫔皇子公主跪在床头呜咽的哭着。   玄武帝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这一刻,他眼中不再混沌,不再愤怒,而是平静。   听着所有人跪在他身边的啼哭声,他皱了皱眉,侧目看了看。   他的妃嫔梨花带雨,甚至不能自已,这些如花的容颜都是他宠爱过的,但以后,他再也看不到了。又或许她们哭的这么伤心,并不是为他哭,而是为她们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而哭泣。   他的儿子,女儿,泣不成声。当初是他听着他们出世的第一声啼哭,如今,那仿佛破晓一般的哭声不再是那有着新生命一般有力的啼哭,而是变得,悲凉哀切,反过来,来送他最后一程。   看来,他真的要死了,他十几年的帝王生涯也到此结束。   到了此时,他不禁在思考。这十几年,他得到了什么?   皇位?这皇位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死了,自然有别人去当。   权力?是,他手握天下之权十数年,至高无上,睥睨江山,掌握天下生杀大权。可又能怎么样?他能掌握别人的生死,却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死。   亲情?更没有,为了登上皇位,他杀了亲生大哥;父皇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不是他,而是景容;母后临死也不肯原谅自己。   爱情?他就更没有资格了。这一辈子,他有过很多女人,喜欢过很多女人,他在一个又一个年轻的身体上寻找快乐,在一张又一张如花的脸上寻求欢愉。他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景万祺,但最后才发现,他爱的只有他自己。他从来没有真正去爱一个人,就像父王之于母后,大哥之于大嫂,甚至景容之于慕雪芙。   他这一生,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第二百九三章 皇帝驾崩   皇后哭红了眼睛,跪在玄武帝身边,见他悠悠转醒,把十皇子往床榻上一推,焦急道:“皇上您看宏儿一直守在您的身边,您答应他等秋天的时候要亲手交他狩猎,您不能食言。”   这么多年,虽然怨他,虽然气他,虽然恼他,甚至有的时候恨他,可这个时候,那些怨恨,那些气恼都已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担忧与牵挂。   她这辈子所依仗的男人,从她嫁给他便当作天的人,现在已经坍塌了。大厦倾倒,对她来说仿佛世界都颠覆了。   她只有祈求,祈求他能撑下去。起码撑到景宏成人,撑到他还有机会。   其实她的怨恨气恼并不一定在这一刻消散,她的担忧与牵挂也不一定是处于她有多爱玄武帝。她不过是因为当玄武帝去世,她这个皇后也会随即消失。即使成为皇太后,她也只是顶着一个看似尊贵的名头,却从今以后在皇宫里对着别人低头。   “父皇您还没教宏儿古诗词,没教宏儿射箭骑马哪。”十皇子跪在玄武帝床头,撇着嘴唇,眼泪不断,“宏儿已经失去母妃,不可以再失去父皇了。”   玄武帝吃力的伸长胳膊摸了摸十皇子的头,又放下,“宏儿乖父皇老了,教不了宏儿骑马射箭,以后就让你睿王哥哥教你吧。”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宣御史大夫范正,大理寺卿褚智忠,右相管文彦,左相慕昭霖,辅国大将军,安定郡王。”   一句话说完,玄武帝气喘吁吁起来,粗砺般声音从嗓子眼轰隆出来,几乎奄奄一息。这一番传话,众人皆知,这是皇上要准备后事,找这几位皇上最为倚重的大臣,就是要在他死之前做个鉴证。   皇贵妃低垂下头,用丝帕擦拭着眼泪,掩盖住眼中散着的异样明亮光彩。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在别人眼中来看是皇贵妃为皇上即将逝世而痛心难过,而事实她的心隐隐雀跃兴奋,为自己儿子就快登上皇位而欢欣鼓舞。   她在宫里忍辱负重,隐忍屈服多年,不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吗?等待有一天自己的儿子可以成为天下之主,等待自己可以成为皇宫里最权势的女人,等待那些曾经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人从此以后要仰着她的鼻息活着!   几位大臣都在外跪着,听到宣召立马进了殿。见乌乌泱泱的跪着一地的妃嫔皇嗣,心头纷纷“咯噔”一下。这情景,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宣召的几人紧挨着皇后和皇贵妃跪在玄武帝近处,“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玄武帝并无叫起,或许这个时候他没有精力去烦劳说这么一句。他没有看这几个人,目光飘忽而迷离,只道:“范正,朕口谕,你写。”   范正领命,“老臣遵旨。”   “自朕登基以来,一无治国之功,二无开疆之能,愧对先皇所望。然,今朕子皇三子景宇贤德纯善,人品贵重,为百官褒奖信服,有先帝之德能。朕再三思之,唯有此子有治世之才,遂传位于皇三子景宇。望其秉承先帝与朕遗志,平定天下,臣服四夷。”   范正的字一气呵成,没有半点邋遢。飞书而就,犹如一朵朵鲜花在明黄色圣旨上绽放。   玄武帝艰难的坐起身子,将玉玺盖在圣旨上,做完这一个动作,仿佛身体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摔躺在床上。   他用力的呼吸,就像是鱼儿失去了水分一样,极力的汲取着氧气。   景宇手捧着传位圣旨,面色并无喜悦,而是沉重着心情,重重的磕在床头,“砰砰砰”三个响头,“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所望,怀揣感恩之心,心系天下苍生,爱护大秦子民,开疆拓土,光耀大秦万世基业。”   玄武帝伸了伸手,景宇连忙跪行到他身边。玄武帝抓住他的手,道:“朕相信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宇儿,你要记住这世上只有你自己可以相信,别人,都不能信,即便是最亲近的人,即便那个人一路扶持你,都不可信。”   景宇含泪流出,变了声调,“儿臣谨遵父皇教导,一定牢记于心。”   玄武帝脸颊一抽,目光越过他看向他的背后,只是他的眼睛涣散,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却听他不断重复,“一定要记住,谁都不能相信,谁都不可以。”玄武帝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景宇忘记他的嘱托。   “是,儿臣一定记住。”景宇再三保证。   玄武帝一阵锥心的咳嗽以后,嘴角的鲜血仿佛抑制不住一般不断流淌,阴湿了床铺枕头。他含着血的嘴又断断续续道:“传朕旨意,新帝登基之日,宸王立即离开京城,赶往封地,不得有误。”   他不在乎什么名声了,反正今日之后他残害兄长谋夺皇位的事将会天下皆闻。世人说他狠毒也好,阴诈也罢,他闭上眼也再不会听到。   他只需在死之前为他选择的帝王铺上一条平坦的路途,而不允许路上出现绊脚石。   新帝需要积攒人心,不能轻易动景容,那就让他将这个恶人做到底,为他的儿子搬开这块绊脚石。   缓了缓气,他侧目看向景寒,灼灼燃烧着一双殷红的瞳目,他额头上的青筋如蛇一般盘踞,沉着嗓子,仿佛是用生命蜡烛的最后一缕火苗在呐喊,“景寒,你和朕发誓,要永生保护我大秦,永世庇护辅佐新帝景宇,不得反叛!不得造反!你发誓!”   几个年长的皇子,此时就剩下这一个,他不放心这个曾和景宇势均力敌的皇子。已经有两个儿子为了皇位逼宫,他怕剩下这个也会走向同一条路。   景寒眼中泪珠微微涌动,他向玄武帝叩首磕在地上,“儿臣发誓绝不造反绝不反叛,誓死效忠新帝,誓死保卫大秦疆土。”   自始至终,他从来对这个皇位就没有任何兴趣。   只是这一刻,他知道他需要他发这个誓。   这十几年,他怨过他,气过他,甚至恨过他,然而此时,他终究没有办法再怨他,气他,恨他。   他就要离开了,离开这个他争夺了一辈子的人世。可他很可怜,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争到手,就这样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了。   这房间里所有人都在为他的离世而哭泣,可谁又是真心为他哭泣的哪?恐怕,一个都没有。   “好!好!好!”玄武帝连说了三个好,似笑非笑。他的目光不知飘忽到何处,只是漫漫散开,最后停留在床外空中,看着那里,轻语喃喃,“兄弟,朕对不住你。”   恍惚中,他看见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兄弟,一位是和他亲如兄弟。他伸出手去捉,却犹如水月镜花一般,一碰就破。手从高空垂下,跌撞到床沿上,没了气息。   “皇上,驾崩了!”   太医往他的鼻息上一探,手指轻颤,跪在床边,往地上沉沉一磕,大呼道。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皇上驾崩!”   慕雪芙站在外殿,听到这一声声的呼号,心头一震。她望着那缓缓开启的大门,头脑一片空白。这个杀害她全家的刽子手终于死了,可此时她却没有半分快意。曾经她以为当有一天看着景凌沧死的时候她会欢呼会狂笑,可此时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还没有亲手杀了他,他还没有为父亲清洗罪名,还没有告诉她到底谁是始作俑者。不,他还不能死,他死了,父亲就要生生世世背负叛臣的罪名,他死了,镇国将军府就要永永远远都无法洗脱清白。   她还没有亲手杀他解恨,他怎么能死。   “不,不行,不能这么死,不能就这么让他解脱!”凝聚的血液往头顶一冲,慕雪芙情绪失控。幸好景容在她跑进后殿之前及时将她接截住,景容抱住她,红着眼,“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想这么死没那么容易,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千刀万剐!”慕雪芙痛苦的大叫着,眼泪含在眼眶里,瞠目欲裂,“我还没有报完仇,我还没有亲手杀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松死,怎么可以?”   景容紧紧搂住她,双臂不断用力,他温热的眼泪滴在慕雪芙脖领上,低低抽噎,“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不会这么轻松,老天会惩罚他的,不会放过他。即便到了地府,他也要受尽挖心勾舌之苦,永生永世不得为人。”   他的父王母妃也死在景凌沧的手里,他的恨不比慕雪芙少,但此时景凌沧已经死了,他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消瘦的身躯在景容怀里一点点下滑,滑坐在地上。慕雪芙拽紧他的衣襟,泪漫湿脸庞,绝望低喃,“他还没有为我父亲还冤赔罪,还没有给我们镇国将军府证明清白,还没有······”   一个家族的名声甚至比一个人的姓名还要重要,现在景凌沧死了,她的家族将永远都要背负投敌叛国的罪名,永永远远。   她的父亲,她的祖先,她的家人,他们的英灵怎么安息?   望明楼里哀嚎声一片,只是后殿的哭声完全盖住的前殿的声音。慕雪芙和景容相互依偎,空旷的大殿只余下他们两个人。 第二百九四章 姐妹续话   玄武十七年八月十五,玄武帝崩于瀛台行宫望明殿,时年四十有六,谥号承天玄武钦定成皇帝。   皇太子景宇秉承大行皇帝遗旨继承皇位,与一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第二日一早,玄武帝的金棺便由瀛台迁回皇城。众大臣宫妃也于当天跟随,浩浩荡荡的离开行宫。   褪去鲜艳的服裳,素缟云云,哀哭不断。一个个卯足了劲,看谁哭的更伤心。   摇晃的马车里,慕雪芙安静的依在景容肩头,听着车窗外那些凄惨哭嚎的声音,嘴角抑不住的讥讽。   讽刺景凌沧活了一世,都没有一个为他的死而真心哭泣的人。   “离开皇城你跟我去趟灵山吧。”车马辘辘,慕雪芙的声音仿佛淹没。   玄武帝到最后一刻仍然不忘记将景容驱逐出京,即使他不曾想五十万军队的兵符又回到景容的手里,也依旧容不得他留在皇城。   景容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鬓,苦笑道;“我现在是被逐出京的王爷,去哪里不可以?现在好了,天涯江湖任我行。”   慕雪芙微微一顿,仰头看着他,迟疑片刻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还有机会······”   景容摇头,手指穿梭在她墨黑的云发之间,“尘埃落定,我又何必再起风波。”似有无限的感慨惆怅,“经过种种,我才发现,原来我本以为最在意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慕雪芙抬手轻抚着他的额鬓,注目着他满目柔情的目光,看着星光闪烁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面庞,轻柔唤道:“玉宸······”   景容抓住她的手,抚在脸上,含笑道:“其实当皇帝也没什么好,为了江山有时候连自己都要委屈。你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你,委屈了我也就算了,但委屈你我是万万受不了的。”   朝廷往往与后宫息息相关,皇帝为了拉拢朝臣,巩固势力,联姻是最好的方法。即便他不用这么做,但如果作为皇帝若是专宠一人,必然是不被容的。   “在我心里,你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什么江山,什么天下,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你,容不下再多的东西了。”   动容万分,仿佛一股股的热流涌上心头,扩散到四肢百骸之中。慕雪芙投入景容的怀里,柔柔的声音如一缕清风,“千山万水,明月朝阳,在芙儿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芙儿眼中看到的只是一个你。”   快马兼程,几日后玄武帝的金棺终于到达皇城,金棺放置在长明殿里,停放一月将会送入皇陵长眠。   眼看着离新帝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景容和慕雪芙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景容将府内所有女眷召集在正院,商量她们去留的事宜。从大行皇帝弥留遗言让宸王离京之后,府内人心浮躁不安,皆认为宸王已经失势,再不可能复当年之风光。   景容让她们自己选择,若是不想蹉跎岁月,他就放她们自由,若是还想留下来,那就留在宸王府。宸王府虽然没有宸王,但一定供用不会缺失她们,以前是怎样,以后还会怎样。但只有一条,他不会带她们到封地去。   当初将她们纳入府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并没有碰过她们。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厚道,但他只想和慕雪芙两个人,不想再有任何人掺合在他们中间。   况且她们还有大好年华,还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没必要守着一个空洞的名分禁锢自己一辈子。   府里的女人都知道自己早就已经没了希望,王妃没出现之前她们就得不到王爷的垂青,有了王妃后,她们更没有一丝丝机会。与其耗着,还不如早日求去,另觅他人,也好过在这里数着天过日子。   再者宸王这次离京,说的好听是封地归还王爷,其实就是将他贬离京城。想要再翻身回到皇城,难上加难。   正因为这一点,大多数人选择了求去,不愿搭上自己的一生。封地虽好,天高皇帝远,但谁又愿意离开繁花的皇城。王爷不是喜欢王妃嘛,那就让王妃陪着他就好了。   只有几个人选择留在了宸王府。她们深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更着重女人从一而终的操守,便选择留下来。   留下来景容也不会亏待她们,她们依旧住在宸王府,和以前一样过日子。如果哪天过够了这样碌碌的生活,再想走谁也不会拦着。   慕雪芙被宣召进了宫,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册封慕雨蓉为皇后,但也只是差一道圣旨而已。宫里人都称她为主子娘娘,就等着宣了旨,改称一句皇后娘娘。   慕雪芙见到她,福了福身,“参见娘娘。”   慕雨蓉搬进了未央宫,这是前皇后居住的地方。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夕阳倾泻出一道金黄色的纱衣披在这金灿灿的琉璃瓦上,光芒耀眼。景宇将她安排到这居住,也是告诉所有人,慕雨蓉是他皇后的不二人选。   慕雨蓉连忙弯腰将她扶起来,嗔道:“姐妹间还拘什么礼?快起来。”说着亲热的拉着慕雪芙到身边说话。   “这规矩可不能错了,如今你是主子娘娘,过几日就要册封为皇后,我行一礼不是应该的吗?再者,也是向你道喜。如今皇后之位近在眼前,又有两位皇嗣傍在身边,岂不是大喜。”慕雪芙凑到她的耳边,用丝帕盖着嘴,低语道:“宫里这么多人盯着,我可不敢行差踏错。”   慕雨蓉撑不住一笑,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偏你小心。”   慕雪芙莞尔一笑,“小心使得万年船,这宫里不比其他。”皇宫虽好,但其实也只是鸟笼。在这活着,一举一止都有无数的眼睛看着,容不得差错。   “是啊,我上面还有两宫皇太后哪,容不得我有错。”慕雨蓉不禁感慨,她抚摸着慕雪芙的脸,“你不日也要离开,以后我想找个贴心的人说话都没有。”   慕雪芙揶揄一笑,“皇上才是姐姐最贴心的人,我不在,自然他和你说话,还愁什么?”   慕雨蓉浅浅含笑,抚摸着渐渐隆起的肚子,“他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贴心人。”新帝登基之后往往就会选秀,倒时这皇宫里还不知会进来多少人。   慕雪芙见她虽然含笑,但眉宇间蕴着丝丝涩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皇上待姐姐是不同的,你与他多年夫妻,恩爱情深,又为他诞育大皇子,现在还怀着你们的第二个孩子,这情分旁人怎会比得过一分。你看昭仁皇帝虽也有后宫数十人,但不也心里只有慈惠太后一人吗?”   慕雨蓉微微颔首,温温道:“但愿如此。”嘴唇向上一勾,她拍了下慕雪芙的手,“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就这么和宸王离开皇城吗?不然我向皇上求求情,让他下旨将宸王留在皇城。”   慕雪芙摇头,“这是先帝下的旨意,就是皇上也不能违背。况且离开这里也挺好,有些事,离远了或许就会淡忘。”   如今仇人死了,她留在这里只会徒增伤感与不甘,还不如离去,有景容的陪伴,或许时间可以淡忘。   “我原不舍得你离我太远,你也知道,除了大哥,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慕雨蓉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有两只做工精良的芙蓉花簪。她拿出一支别在慕雪芙的发鬓上,“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我们姐妹才能相见,你戴着这支花簪,以后若是有事,拿着它可自由出入皇宫,不会有人拦你。”   “好,要是你有事,让人拿着这一支去找我,我就立马出现在你眼前。”慕雪芙拿起盒子里另一支花簪别在慕雨蓉的头上,娇俏一笑,“这两只芙蓉簪只配我们姐妹戴,别人都没我们好看。”   慕雨蓉侧头掩去眼角的泪,“也不知下次我们姐妹这样说话是什么时候。”   “姐姐不要这样,又不是再不回来。”慕雪芙心中一触,鼻子隐隐发酸,却说笑着,“你要是想我回来,一道懿旨不就将我召回来了吗?难道我还敢抗旨不成?”   “你这丫头越来越贫嘴!”慕雨蓉破涕而笑,轻柔的秋光拂落在她的脸上,易发显得她更加隽美。   慕雪芙跟着笑了笑,沉吟片刻,道:“我有一件事想求姐姐,这事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说难其实也是姐姐一句话。”   “你我姐妹还提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慕雨蓉干脆道。   慕雪芙要了下唇,“可否放凝馨夫人离宫?就说去太庙或是到崇恩寺带发修行怎样都好。”   慕雨蓉微微惊愕,迟疑道:“凝馨夫人是大行皇帝的宠妃,送去太庙或是崇恩寺怕是会有人对此多有想法。”稍稍思忖,“不过既然你开这个口,我想办法。”   慕雪芙面露喜色,她知道以凝馨夫人的身份,送走离宫或许会有人认为是新帝或是圣母皇太后容不下这位昔日的宠妃,这样一来倒像是欺负人。不过她也是受人之托,才来开这个口。   她站起来冲慕雨蓉又一俯身,喜道:“那就多谢娘娘了。”既然慕雨蓉说了这话,这事也算办成了。 第二百九五章 期许承诺   如此再说了一会儿话,慕雪芙便离开了皇宫。她一走,正好景宇回来。见慕雨蓉坐在软椅上发呆,景宇悄悄走过去,趁她发怔,偷偷亲了口她。   慕雨蓉被他吓了一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捶在他肩上,“走路没个声,你想吓死我啊!”   “唉——”景宇斜着她,道:“什么死不死的?宫里最忌讳这个,以后不许说。”   慕雨蓉轻哼一声,别过脸,娇嗔道:“哼,以前你怎么不说忌讳啊,现在倒嫌我说话遭忌讳了。果然,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什么都忌讳。”   景宇一看她这阴阳怪调的样子,一挑眉,忍笑道:“呦,是谁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他坐在慕雨蓉身边,弯腰伏在她肚子上,对着肚子说话,“是不是里面的小东西惹你不高兴了?那好,等他出来看夫君怎么替你出气。”   慕雨蓉转嗔为笑,推了推他的头,“讨厌,才不是他惹我,是你惹我。”   景宇大为不解,疑惑问道:“朕?朕何时惹你了?”想着近来他总是琐事缠身,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她。他搂住慕雨蓉,温柔道:“等忙完这段时间朕好好陪陪你好不好?”   “可我怕等忙完这段时间,你就要陪别人去了。”慕雨蓉撅了噘嘴,委委屈屈的几欲泫泪。   景宇更为不解其意,蹙了蹙眉,凝视着她道:“这话怎么说的?”   男人哪里懂女人的小心思,慕雨蓉气愤景宇一点都不解女人心思。她推开景宇,娇气气又带着满嘴醋意道:“新帝登基,开春就会选秀。到时南北佳丽美人充实后宫,你还哪里时间来陪我。”   这么一说景宇才知她在气恼什么,揶揄一笑,故作深沉,拍了下额头,逗趣道:“哎呀,你不说朕倒忘了这茬事,嗯,皇后果然贤惠,连这事都在朕之前先想到了。那你说,朕选多少秀女进宫比较合适哪?”   “各个皇帝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慕雨蓉横着他,美眸轻扬,仿佛水雾笼罩,切齿道:“到时候臣妾一定为皇上多选点貌美如花的妹妹伺候皇上。”   “哈哈——”景宇看着她虽话说的大方,但脸上却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郎朗一笑。   “你还笑!”慕雨蓉更加气愤,气哼哼道。   “不笑不笑。”景宇抱着她又亲了亲,“小傻瓜,朕这么说你还真信啊?”   慕雨蓉忍不住委屈的掉了泪,“怎么不信?你是皇上,这天下的女人只要你想要就都是你的。”   “可是再多朕都不喜欢啊,朕喜欢的只有你。”景宇此时才算明白她的顾虑,嘴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她的发际,声音清越而温柔,似涓涓的温泉流入人的心田。   慕雨蓉止住眼泪含在眼眶里,抿了抿嘴,沉吟片刻,道:“今日芙儿来了。”   这后宫的事景宇都已经交给了慕雨蓉,既然交给她就是对她绝对的信任,就不会过问。她和慕雪芙感情好,进宫来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又一想,可能是因为景容和慕雪芙就要离开皇城,所以她才会不高兴甩脾气吧。   景宇温和劝慰,“朕也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将景容驱除出京,但这是父皇的临终遗言,朕也不能违抗。”顿了下,“这样吧,等过几年,朕再寻个由头将他们夫妻调回。父皇虽说让景容在朕登基时离开皇城,但又没说不许他们回来。”   慕雨蓉点了点头,“只有这样了。”微微一笑,她的目光轻柔似水,“其实我挺羡慕芙儿的,虽然她要跟着宸王远离皇城,但从此以后宸王的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宸王也是情深意重,遣散后宅女眷,这样的事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的。”扬了扬脸,带着骄傲,“不过我的芙儿妹妹那么好,她值得宸王这么做。”   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在闪闪发光,是一种羡慕的光亮。景宇尽收眼底,也明白她为何突然提及选秀的事,又为何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很在意朕选秀?”景宇注视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问道。他们夫妻这么久,要是还不了解她,就枉费这么多年的恩爱了。   话题又回到原点,慕雨蓉想都没想就用力点了点头,“在意。我怕等我人老珠黄,你就不喜欢我了。而宫里会有源源不断进来的年轻貌美女人,而我,你可能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   “胡说,你以为朕是那么注重美色的吗?”景宇微微沉下脸,嘴唇抿成“一”字,直到看的慕雨蓉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才将她揽在怀里。他轻轻一叹,“你我夫妻,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你这么说,也是低估了我们的夫妻情分。”   “阿宇——”慕雨蓉不敢对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垂下,抿了抿嘴唇,羞愧难当。   景宇面色稍霁,手掌贴在她的后背上,“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嗯,不说了。”慕雨蓉额头贴在他的脖子上。   沉默了许久,景宇突然开口道:“不选秀了。”   慕雨蓉瞬间抬起头,怔愣一下,道:“那怎么行,通常新帝登基,为充实后宫绵延子嗣都要选秀的。”   “就以国丧守孝为理由,谁也不敢反对。”景宇虽为人温润,但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一旦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他修长的手摩挲着慕雨蓉怀揣着他们第二个孩子的地方,“至于绵延子嗣,这不怀着哪嘛。等咱们的熙儿再大一点,朕就立他为太子,他长大了,朕就将这皇位禅让给他。然后朕带着你离开皇宫,闲云野鹤,去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你说好不好?”   仿佛一朵朵鲜花轰然开放在心房,慕雨蓉大动,直直的,看着景宇,泪流不断。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仿佛也说不出来话。   “哭什么?”景宇轻柔的擦拭她的泪,怅然道:“看到父皇去世,朕才真正明白,原来做皇帝也不过如此。生前再如何把弄权力,死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而最可怜的是,孤家寡人一辈子,到头来,连个真心为他哭一场的人都没有。”   当他知道敬爱的父皇残害亲兄,虐待亲母,还将他们兄弟几个玩弄于鼓掌之中,只为另一个儿子铺路时,他从前的敬意也随之慢慢消失。甚至他因为有这样一个阴狠奸诈的父亲而羞愧。   当他看见他的母妃,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在拿着那纸继位诏书时,眼中闪烁的不是父皇去世的泪水,而是苦尽甘来的喜悦,他的心轰的一下炸开。   母妃告诉他,她也曾真心爱过父皇,可这爱在父皇流连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流沙里,从指缝慢慢流逝。她伤了心,伤了情,关闭了那段爱。一旦关闭,这爱就不会再回来。   他不想有一天,他也和父皇一样,等走的时候,连个真心为他的死而难过的人都没有。他不希望等走的时候,曾经爱过他的人,会和母妃一样,拿着他留下的传位诏书喜极而泣。   如果是那样,是多么的悲哀。   而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慕雨蓉也和他的母妃一样,伤了情,死了心。   慕雨蓉感动涕零,依偎在他的肩头,潸然泪下。   此时无需有太多的语言,因为她知道再多的语言也无法言语她此刻的内心。   她一直都羡慕慕雪芙,羡慕她和宸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从不奢望,甚至嫁给他这么久她都没有奢望过,但今日景宇却许诺给她这个奢望。   虽然这个奢望的期限很长,但她愿意等,只要和他在一起,多少年她都愿意等。   或许未来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但在更远的未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承诺。   临走前,景容和慕雪芙拜别了靖远侯,这一走,再见面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靖远侯虽万般不舍,但其实走,或许对景容来说或许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新帝虽然宽厚贤良,但现在景容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离开皇城这么个权利争逐地,也少了些是是非非。   靖远侯还是没有接受纤语,但态度倒缓和了不少,也没有阻止萧漓和她往来。   慕雪芙看得出,他已经动摇了,只要再多些时间,他一定会接受纤语的。   萧漓不以为意,私下与慕雪芙和景容说,要是他爹以后还不接受纤语,他就带着纤语私奔去投奔他们两个。   凝馨夫人被偷偷送出宫。慕雨蓉姐妹商量好,让她事先亲笔写了一封遗书,说是承恩先帝,愿誓死追随,造成自缢的假象,然后再借着运送尸体出去,直接将人带走。   殉情自缢,只为追随先帝,众人皆叹凝馨夫人忠贞,无人会指责新帝不容。   慕雪芙将拓拔馨带走,在城外的决明山上,将她交给了宫堇沐。   没错,这件事正是宫堇沐求慕雪芙办的。   原来,早在这一年多前第一次见面,他们两个人就已暗生情愫。这一年多,他们总是私下偷偷摸摸见面,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凝馨夫人已经追随先帝而去,现在,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改名换姓,做宫堇沐的妻子。   只是一点,他们不可以出现在皇城,离皇城越远越好。   不过相爱的人,只要拥有彼此,倒哪里都是天上人间。 第二百九六章 离开皇城   拓跋馨,不,她现在已经不叫拓跋馨,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拓跋馨,她的本名叫宋楚。宋楚完成了任务,由慕雪芙出面,放了她的自由,从此以后她与冥阴阁再无瓜葛。   而宫谨沐为了她也放弃了安定王府,只为和她一起携手江湖。他本体弱多病,但不知为何自从遇到宋楚之后,他就像是得到了灵丹妙药一般,身体一天一天奇迹般康复。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安定王府从来效忠的只有昭仁皇帝,当年昭仁皇帝弥留之际特意将安定郡王召到身边叮嘱他要效忠景容,扶持景容登位,所有这么多年,暗地里安定王府和景容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只是景容已经和安定郡王深谈过,如今大局已定,就算拿出昭仁皇帝留下的遗诏对当前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况且经过种种,他也不愿再去争什么。   而宫堇沐作为安定王府的世子做的一直都是暗地里为景容培植势力,但景容而今选择放弃,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做下去,以前为景容做事是他身为安定郡王府世子使命,他无法选择,也不能躲避。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了。   安定郡王是开明之人,再加上景容从旁协助,便也同意了宫堇沐离开皇城。不过这世子之位依旧要留给他。安定郡王说自己还不算太老,还能活二三十年,能等到他回来继承王位,到时人们也早就遗忘了凝馨夫人。却还说,等回来时若是还是两个人,就不必再回来,定然要儿女成群才可。   这件事景容说给慕雪芙时,也将她唬了一跳,一是因为宫堇沐和宋楚在一起着实是她意想不到的,再者安定郡王竟能接受一个曾经是先帝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要知道安定郡王府功勋显赫,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不行,却偏偏要一个遗孀。况且那是先帝的女人,一个不小心,随时整个家族都会覆灭。   但慕雪芙也实在是佩服安定郡王,能有这样的魄力,可能他是因为他疼爱宫堇沐这个长子,所以爱屋及乌,愿意成全他们,也可能是因为当年自己也曾像宫堇沐一样,为了自己的所爱愿意抛下一切。   宫堇沐求到景容,希望慕雪芙能通过慕雨蓉将宋楚送出宫。宋楚在完成任务后本也应该离开,所以慕雪芙顺水推舟向慕雨蓉要了这个人情。   有情人终成眷侣,她也喜闻乐见。   慕雪芙和景容离开皇城的那一天,下起了秋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离别的日子就更显凄凉。   他们早景宇登基之日一天离开,他们的亲人,朋友都来送行,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最后是慕书麟和景寒将他们送到城外。   慕书麟才认了妹妹不久,哪里舍得分离,恨不能陪着他们离去。对慕雪芙千叮万嘱,饿了要吃饭,冷了要添衣,走了一路,唠叨了一路。   慕雪芙觉得自己就要被哥哥絮叨的耳朵快磨出茧子了,但又不能敷衍,只好状似听进去不住的点头称是。   唠叨完慕雪芙,慕书麟又开始唠叨景容。那架势仿佛要是景容对他妹妹有一点不体贴,他就不让妹妹和景容在一起。   以前景容一直认为襄阳侯是温和如春的男子,现在才发现,他这大舅子真是会做戏。哪里温暖,对着他,更像是自己抢走了他的妹妹,一点都不温和。   其实慕书麟这种状态也是可以理解的,经历了一场生死又久别重逢的兄妹,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别人是无法体味到的。如今对他来说,没有比妹妹更重要的,他自然紧张万分。   而对于抢走妹妹的景容来说,他觉得他现在这种态度已经算很好了。但也在心里暗暗想着,若是景容对妹妹有一丁点不好,他就将妹妹抢回来。   都已经走出城外很远了,慕书麟还是依旧跟着,没有一丝要回程的意思。   还是景寒生拉硬扯才拽住他继续跟着马车走。景寒也叮嘱了几句,几句话干净利落,和他的性格一样,快言快语。   “小妹,等这面的事情办完我就去找你啊。你要照顾好自己,入了秋天气冷,又马上要入寒,你可记得要多穿几件衣服,别把自己冻着。你知道以前每年冬天,你都要生一场病,你可要注意啊。”慕书麟还是一样的唠叨,刚被景寒拽开,又贴上来,掀开车帘不住的告诫。   景容实在憋不住了,“我会照顾好她,你不用操心了。”   慕书麟皱了皱眉,理所当然道:“我怎么能不操心,你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你,到头来还得我妹妹照顾你。”   慕雪芙无奈,翻了个白眼,略带嫌弃的口吻道:“你这一路这句话说了不下五遍,我耳朵都听腻了。你快走快走吧,也别去找我,我怕被你唠叨死。”   “我这不是为你好嘛,行行,现在哥已经不重要了,夫君才重要。”慕书麟有些气不过,以前妹妹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现在被别人拐走,跟着别人跑了。   他斜了眼景容,颇为不服气。这小子哪里好,除了脸还看得过去,哪里好?为了他,连自己这个亲哥都不要了!   景容觉得很无辜,他就说了一句话,何至于遭到大舅子像看仇人一眼看他。   景寒不苟言笑的脸绷不住勾了勾嘴角,拽住慕书麟,“行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送到这吧。”   慕书麟有些不愿意,“再见到小妹还不知什么时候哪,再多送一路吧。”   慕雪芙让马车停下,道:“你是要送我到家吗?要不你就别回京了,跟我走吧。”   慕书麟挠了挠耳朵,仿佛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却摇了摇头,“还真不行,新帝明日登基,我得在这。等事忙完了,我立马去找你。”   “你以为我还真让你跟着啊?”慕雪芙头探出车外,推着慕书麟,“你快给我走,也别去找我,烦都被你烦死了。”   慕书麟“啧”了一声,委委屈屈,“哪有你这样的妹妹,哥哥关心你才说这么多,你一点都不知道好赖。”   略低低头,他贴在慕雪芙耳边小声嘀咕,“他要是欺负你尽管来找哥,哥给你出头。”   慕雪芙剜了下他,“用不着你操心,我们好着哪。”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慕书麟撇撇嘴,“真是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   慕雪芙忍俊不禁,给景寒打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带着慕书麟走。在这么磨叽下去,天黑他们也走不出去京郊。   景寒收到慕雪芙的眼神,一把拽住慕书麟的马绳,“好了,他们还得赶去下个驿站,再说下去天都黑了。”   慕书麟心里千不愿万不愿和妹妹分离,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们先回去。”他不放心的又掀开车帘看了眼慕雪芙,“照顾好自己,我过些日子去看你。”   虽然刚才一直嫌他唠叨,但慕雪芙却也喜欢这种唠叨。她鼻子一酸,酸味冲到眼睛里,又不想让他看到,别过头,表现的不耐烦,“好了好了,这话你都说得快十遍了。”   “行,哥不唠叨了。”兄妹连心,一个小动作也知道是什么回事。慕书麟放下车帘,拽着马绳一拉,“那哥走了,你们路上要小心点。”   听到马跑起,慕雪芙探出马车,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哥,你早点去找我,我像你。还有,对永安公主好点。”   慕书麟回了下头,笑了笑,喊道:“知道了。”   他们一走,景容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安静了。可坐回马车的慕雪芙却“哇”的一下哭出来,连怀里的小雪球都被吓了一跳。   亲人就是这样,他在你身边你嫌他唠叨烦,但一离开,就仿佛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景容见状连忙搂着她安抚,“等过些日子不就能见到了吗?以你哥那性子,怕是这边的事一结束就得去找你。”   慕雪芙呜咽道:“可我不想和他分离,再也不要分离了。”   哥哥对她来说就是失而复得,她本以为哥哥早就已经死了,却没想到死而复生,他又回到她的身边。   失而复得的心情是难以言语的,既喜悦高兴,但又像是觉得不真实一般,总怕再失去。   景容明白她的心理,“不会再分离了,说起来,襄阳与我们也不远,到时想见面随时都可以啊。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看雪球都被你吓傻了。”   慕雪芙睁开眼,看着雪球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时不时还皱皱眉,噤噤鼻子,那模样又可爱又滑稽。慕雪芙破涕为笑,抱回躲在角落里的雪球,顺了顺它的毛,“躲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雪球小声“呜嗷”了一身,甩了甩毛,窝在慕雪芙身边蹭了又蹭,一脸讨好殷勤的样子。   慕雪芙微微愣了一下,她怎么觉得这眼神动作这么像景容啊?   而景容看见雪球在慕雪芙胸口蹭啊蹭,登时脸就黑了。抓住雪球一手扔到角落里,然后自己倒在慕雪芙身上蹭啊蹭。   慕雪芙不禁挑眉,真是有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狗主人。不愧是景容看中的狗,还真像。不过很明显,景容厉害多了。 第二百九七章 灵山一走   景宇登基前夕下旨将景骞夫妻调回京,瀛台本就阴凉,入秋后更是冷。怀王的女儿才出生不久,住在那里对孩子不好。景宇思虑周全,与慕雨蓉一商量,决定将他们接回皇城囚禁。   也不完全是因为景宇心慈,另一方面,此举更增新帝德善名声。   坐上回京的马车,怀王百感交集,要问他后不后悔做出逼宫的事,他不后悔。没有这一次,他这辈子都会活在不甘里,虽然失败了,但也无悔。   只是连累妻儿,却很愧疚。   他摸了摸被怀王妃抱在怀里的朝晖,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又是早产,但却养的极好,白白胖胖很招人喜欢。   这孩子并不是多像秦情,倒像他多一点。怀王妃很珍重这孩子,平时总不离手。囚禁在行宫,他这个王爷一下子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他们粗茶淡饭也就罢了,但奶娘吃这些也不出奶,孩子饿的嗷嗷叫。为这,怀王妃总是抱着孩子默默流泪,真是将孩子当亲生的疼。   后来还是慕雨蓉的一道旨意,不许行宫的人苛责怀王一家,这孩子才有奶水喝。   怀王难得摸一下孩子,怀王妃喜在心头,正巧孩子睁开眼,她连忙给怀王看,“王爷你看昭辉对着你笑哪。”   果然,怀王再一看,孩子果然冲着他咧嘴。他从怀王妃的怀里将孩子抱过来,翘起嘴角笑了笑。随即,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怅叹道:“这孩子命苦,刚出生就死了娘,紧接着又跟着本王受苦。”   “王爷不要这么说。”怀王妃眼角湿润,偷偷抹去,“新帝仁德,等回了京,或许说不定会解了王爷的禁囚禁。”   怀王一笑,摇头,苦笑道:“他的仁德也是做给人看的。解我囚禁,他哪里会放虎归山?”他扶着怀王妃的肩头,满脸歉意,“苦了你和本王一起受苦。”顿了下,他眼了抹着一层氤氲,“都是本王愚笨,被奸人利用,不但害了自己,也引致父皇毒发。”   “王爷不要自责,一切都是命。”怀王妃劝慰道。   怀王眉宇间忧愁四溢,“也不知母妃在宫里如何?”   “皇后娘娘心善,咱们远在行宫她都吩咐人好好对待,妾身想母妃在宫里她也会多加照顾。”怀王妃安抚着。   怀王握了握她的手,“但愿如此。”停了下,他看了看在他怀里睡着的朝晖,又看向怀王妃,迟疑片刻才道:“你待朝晖很好,秦情泉下有知也会感恩你。”   猛然提起秦情,怀王妃面色露出几许不自然,垂眉道:“秦侧妃临死前将朝晖嘱托给妾身,妾身便决心将朝晖视若亲女。况且朝晖确实可爱,妾身也是十分喜爱。妾身无福,没有为王爷诞下一男半女,现在有朝晖伴在身边,也算是有个寄托。”   其实有些事并不是怀王不知,只是他本就不喜欢秦情,对于怀王妃做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他对怀王妃的感情并不是多好,但毕竟她是自己的发妻,又有这么多年的情意在,所以他也不愿意追究,不愿意提。   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她,虽然没有往日的风光,但此时却有一种落难夫妻的感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时候她依旧愿意陪伴在自己身边,也是难得。   怀王一手抱着朝晖,一手抱住她,难得温柔低语,情意拳拳,“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   “王爷——”久违的温情就像是燎原的火焰,蔓延全身,怀王妃依靠在他的肩头,哽咽流泪,“王爷说的对,以后萱儿还会给王爷生孩子,会有的。”   萧瑟卷起车帘一角,伴着秋风且听车中人低低语。   离开皇城前慕雪芙和景容就商量好去灵山,他们也没直接去晏阳,改路去了灵山。   到了灵山紫夭她们就和到家一样,一路吵吵闹闹上了山,见到冥阴阁的师兄弟师姐妹更是叽叽咋咋的说笑个不停。   “仙子回来了,仙子回来了。”灵山十八层,层层都有冥阴阁弟子把守,见慕雪芙上山,一层一层传递。   这一声声让灵山都活跃起来,一涌涌的人下山相迎。   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景容,不免各种好奇的目光投去,不住的上下打量着。见者皆叹其俊逸高贵,仿若天人神姿玉成,霎时染进世间芳华,与仙子真乃珠联璧合天生的一对。   虽然在众人心里游龙公子风采熠熠,清隽玉树,然其不苟言笑之色也让很多人不敢直视。但眼前的王爷却时刻挂着含蓄的微笑,温润如玉,令见者萌生好感。   冥阴阁弟子众多,确实出乎景容预料。就上山之路所遇,便有数百人,由此可想冥阴阁确实人多势强。   再者这地方也确实是不好找,位于四国接洽之处,于崇山峻岭之上,仿若幻境之中,且机关重重而立,若不是慕雪芙带着他来,定是不可能进入灵山屏障。   即便进入,就是山脚下的机关也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也是因为如此,景容对传说中的冥阴阁阁主很是好奇,很期望与之见上一面。   虽然冥阴阁被成为是魔教,冥阴阁阁主戴天冥更是被人成为魔头。但这正邪其实只在一念之差,有时正教也并非正,邪教也并非邪。   景容接触过江月瑶和冷希,知道他们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坏人,而且他从慕雪芙那里也知道,其实冥阴阁的弟子几乎都是被人遗弃的孤儿。   戴天冥将他们带回来,给他们吃喝,教他们武功,让他们有了安稳的生活。   冥阴阁以杀人、收集情报为主,但派出的人并不是戴天冥强迫的,都是他们自愿行动。有了任务,就会有酬劳,不过若是不选择做不喜欢做的事,冥阴阁也不会强令指使,冥阴阁养上百十来号人也不是难事。   戴天冥从来不会说自己是个心存慈悲的掌门人,他永远都说自己是个市侩的商人。他并不认为自己邪恶,在他看来这只是生意,他挣得是钱,要人命的从来不是他。   只是要是景容想见一面戴天冥也不是简单的事,别说是他,以前就是慕雪芙在的时候,也总是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他。   这一次来,景容揣着期许,想见见这位江湖上的传奇人物,但慕雪芙一问旁人才知,她这师傅又不知道到哪里去闲云野鹤去了。   现在在冥阴阁掌舵的是戴天冥的大徒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罗刹侯爷。所有事情都由他去处理安排,俨然戴天冥成了甩手掌柜,把重责全都压在拓拔冲身上。   这是景容和拓拔冲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时景容都没怎么注意拓拔冲,倒是拓拔冲,一直注意着景容。他深知自己是个操心的命,当然要好好为他的小师妹把把关,看看这个师妹夫值不值得托付。   不过他总是关心别人,管别人的闲事,而自己的事却始终没弄明白。话说他追江月瑶这么多年,一直坚贞不渝,却还是得不到江月瑶的一个点头,为此他也很是苦恼。但虱子多了不怕痒,他唯有再接再厉,继续努力,也没什么办法了。   但他的信念依旧强大,终有一天他的二师妹会转身看到他,向他跑来,冲进他的怀抱。   只要功夫深,铁斧磨成针,他一定会打动二师妹。   自从慕雪芙离开,已经两年多没有回来,再加上第一次带着景容回来,颇有点带着夫君回娘家的样子。   而拓拔冲和一个嫁了妹妹的大舅子没什么两样,热情至极,拉着景容又是说话又是喝茶,还让人赶紧准备酒菜,为他的妹妹妹夫接风洗尘。   这面风风火火的接待,另一面又让人通知二师妹和三师弟,甚至连师傅都传去信。   戴天冥得了信,动作迅速,第二天就回到了灵山。   这两年他时常埋怨他这小徒弟心狠,连回都不回来一次,全然忘了他这个师傅。真是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但一见的慕雪芙,嘴里的埋怨早不知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拉着慕雪芙来回看,生怕爱徒在外面受欺负缺胳膊少腿似的。   不单是慕雪芙,就是景容,他也不住的问长问短。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来越顺眼。现在就是师傅看徒弟夫君,是越来越顺意。   便看便心里赞叹,这高贵气质,俊美容颜,和他相比,也就差了那么一丢丢。   景容初次见到戴天冥微微惊愕,他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本以为会是个冰冷严肃而且应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但没想到竟长得和二三十的年轻人没什么差别,而且和蔼可亲,完全跳出他对师傅形象理解的框架。   慕雪芙曾告诉他她的师傅已经五六十了,可眼前的分明就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景容不禁怀疑他可能是吃了返老还童的丹药,才变得这么年轻。   后来景容才知道,那是因为他练就了延迟衰老的武功,就算到了八九十,可能还是和小伙子差不多。   这话倒给景容敲起来警钟,戴天冥练得武功可以延迟衰老。那作为他徒弟的慕雪芙是不是也会这样。那等到他七老八十的时候,他的小芙儿会不会也还是和现在一样年轻貌美啊?   她要是还年轻,而自己都老的脸塌眼陷不能看了,那她会不会嫌弃自己这个老东西啊。 第二百九八章 情窦再开   慕雪芙闭目靠在水边,缭绕烟气迷雾在她身边,熏得她的脸红扑扑如桃花盛开。闻得脚步声,唇际勾起,仿若化开了春水,却没有睁开眼睛。   只听“噗通”一声,紧接着进入一个雄厚的怀抱。她这才睁开眼睛,看着来人嗔着微笑。这个景容,动作真是迅速,刚听到他走进,却不知何时他就将衣服脱个干净。   “找了你好一会儿,原来跑到这逍遥舒服来了。”景容的手游走在慕雪芙的身上,暧昧的对着她的耳廓轻轻喝气,柔柔的,撩拨着她。   慕雪芙未着寸缕,经灵山特质的泉水浸泡更是艳露玉香,肤若凝脂,景容贴在她身上,哪里还有半分自持。   唇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身上,慕雪芙费了半天力才将他推开。   “不要。”拉开距离,慕雪芙游到另一边,离他远一点。这芙蓉汤池是慕雪芙的私人之地,平时不会有人乱闯,可紫夭他们就守在外面,露天里做亲密的事委实不妥。   粉白的躯体在伴着花瓣的泉水里犹如一条美人鱼,再加上水雾缭绕朦胧,恍恍惚惚中,她回眸间的一个眼神都如此勾魂夺魄。   景容端起岸边所放的美酒,一饮而尽,用酒水压下心头的**。可这酒哪里是能压火的,分明就是蹿火的。   直勾勾的看着慕雪芙,看着水下若隐若现的躯体,景容舌尖舔了舔嘴唇。一个跃身,他游到慕雪芙身边,将她抱入了怀里。   他游过来的水花很大,溅到慕雪芙脸上,本能的闭上眼,再一睁眼人就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不要。”景容吻的急切,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慕雪芙嗔着道。   “这没别人。”景容喘着粗气,越来越重,手一点一点的触碰着慕雪芙的敏感地方挑逗着,“出水芙蓉美得夫君的魂都被你勾走了。”   有了感觉,慕雪芙软软的贴在景容身上,也站不稳了,只能依靠着他。她的脸上更加绯红,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那夫君不许被别人勾走。”缠住景容的脖子,动情呻吟从红唇中溢出,慕雪芙迷离的双眼凝视着景容,“不要在这里面。”她指了指一旁的软塌,带着羞涩,又媚态十足,“去那吧。”   景容身上某处早已经迫不及待的醒了,再加上受到鼓舞,更是把持不住。   他一个屈膝弯腰,将慕雪芙扛起肩头,出了汤池,放在软榻上。   白色水雾之上,两具身体纠缠,分不清谁在上谁在下,只闻得两道深深浅浅的声音如奏乐一般一声连着一声。   大半个时辰之后,景容和慕雪芙互拥着出来。慕雪芙脸上的娇红如沁了雪的美人花一般娇艳欲滴,华发未绾,披散着低垂在耳后。一件淡粉色广袖袍包裹着她的身躯,与一身白色锦袍的景容一同出来,仿若那美人画的才子佳人,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景容牵着慕雪芙的手,笑得一脸暧昧,慕雪芙轻睨了他一眼,暗暗掐了下他的手心,他才有所收敛。   紫夭见景容笑的一脸荡漾,就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掩嘴一笑,和红韶咬着耳朵偷偷笑。慕雪芙见她们两个人悄悄嘀咕,还时不时瞅一眼他和景容,笑的暧昧,就知道她们又没个正形儿取笑自己。   接受到主子不是太友善的眼神,紫夭心中戚戚,连忙跑过去,谄媚一笑,道:“主子出来了?舒不舒服啊?”   慕雪芙“嗯”了一声,却道:“等回了晏阳,我看就得准备你和越风的婚事了。早嫁出去,学学妇德,省的你在这总是嚼舌根。”   紫夭直接傻眼,拽着慕雪芙的衣袖央求着,“主子不要紫夭了吗?我不要嫁,才不嫁。”又瞪了眼跟在后面的越风,一赌气,道:“我才不要嫁给他,跟个木头似的。”   小圆脸气的鼓鼓的,她越想越生气。这越风完全就是个木头,打一下都不会出声的人,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连要娶她的话都没说过,难道让她一个女的先开口吗?   越风原来因为慕雪芙说给他们办婚礼而暗暗高兴,但紫夭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的心跌到谷底,急忙插话,“怎么不嫁?得嫁。”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凭什么我就要嫁给你?”紫夭被他气得快要吐血,他说嫁她就得嫁吗?   越风也急了,但他性子憨,又不会说些甜言蜜语,直来直去,“怎么就不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就像王爷和王妃一样,你看王妃不也嫁给了王爷吗?”   红韶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绕着紫夭揶揄打趣,“呦呦,看看,这哪里是什么木头,脑子转的多快,连王爷王妃都能搬出来。我看啊,主子说的对,就应该赶紧将紫夭嫁出去,让她沉定沉定心,学学怎么做个好妻子。”   紫夭红了脸,抓住红韶就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嗔道:“你这小妮子,我撕烂你的嘴,看你在这胡说!”   红韶躲开她,捂着脸,却还是不饶嘴,“我哪里胡说?是主子说让你嫁人的。”   “你还说!”紫夭气得直跺脚,追着红韶跑,“小妮子,抓住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别跑,有能耐你别跑!”   眼看着要被抓住,红韶赶紧躲到慕雪芙身后寻求掩护,“主子你救我,你看紫夭多厉害,我不过是将主子的话再说一遍,她就对我要打要杀的。”   平时数红韶和紫夭最爱玩闹,慕雪芙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看着气呼呼的紫夭,又斜了眼把自己推出来的红韶,幽幽道:“个人恩怨你们自己解决,我可不敢,没得又说我偏了谁的心。”   红韶可怜巴巴的看着慕雪芙,忧愁道:“主子你可不能不管我啊,你向来最喜欢我的,要是我受欺负了,你该心疼了。”   景容眉宇间微微涌动,很不认同,意味深长,拉长了音调,道:“最喜欢你?”   红韶脑筋一转,反应迅速,嘴又甜,理直气壮道:“主子最爱王爷,最喜欢我,有什么不对吗?”   这一句话戳中景容,听的他心里舒坦,嘴角溢出笑,“没什么不对。”看了看越风,他点了点头,道:“芙儿说的对,紫夭和越风确实应该成亲了。等回了人晏阳,本王给你们主婚。”   “王爷!”紫夭瞪着景容,撅起嘴,又去打了越风几下,“都是你!”   越风挨打很冤,但又不得不受着,还只得认错,“是我不对,是我不对。”眼睛眨巴眨巴,他声音陡然升高,“但你不能不嫁给我,我可是认准了你的。”   紫夭真是拿他没办法,想生气都不知道怎么生气。转过身不去理他,冲到慕雪芙身边抱住她,撒娇道:“主子,你不兴将我嫁出去,我要留在你身边伺候你一辈子。”   “可是女大不中留啊,我也不能留你一辈子。”慕雪芙含着笑,目光在红韶青琢她们几个身边流连一圈,“你们几个早晚得嫁人,我可不用你们为了伺侯我连终生大事都蹉跎了。”   若是换成以前,她不会关心别人的事。但当她尝到幸福的滋味,她也由衷希望陪伴她多年的她们也可以得到幸福。   白伊抿嘴笑了笑,狡黠的眸子在红韶脸上转了转,“别人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恐怕好事也要临近了。”   红韶原本还叽叽咋咋着,听了这话瞬间安静,而且耳垂隐隐泛着红,默默地垂着头想要将自己淹没在众人之中。   慕雪芙巡着白伊看向红韶,见她的神态仿若少女情窦初开,心中了然,她似笑非笑的注视着红韶,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红韶面容如同洇了胭脂,扭捏道:“哪有什么事啊?”   慕雪芙微微挑了下眉,“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我的红韶找到如意郎君了哪!唉。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你也知道我向来最疼爱你,早早的就准备了一大箱子的嫁妆给你。”   这一句话刚落,红韶猛然抬起头看着慕雪芙,眼中闪着光,仿佛已经看到满箱子的金银财宝。   慕雪芙忍住笑,装似叹息,道:“可看你也不像能嫁得出去的人,算了,我那一大箱子嫁妆就一并全给了紫夭吧。”   这一说,红韶就急了,瞪着眼睛像护食一般,“谁说我没有情郎,我有!我有!主子可不兴将给我的嫁妆给了别人。”   “有?是谁啊?”慕雪芙憋着笑,看她如何说下去。   这时红韶才发现自己竟然进了主子的圈套,她撅起嘴,“主子不喜欢红韶,越来越欺负红韶。”当着这么多人,她实在是抹不开面,觉得尴尬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不理主子了!哼!”娇哼一声,红韶转身就跑走了。   还没跑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笑声,特别是紫夭,笑的最大声。她摸了摸脸,觉得发烫,从脸到耳朵就像是被火燃烧一样的发烫。   一个念头闪过,她豁出去,转过身冲着慕雪芙喊道:“主子,红韶有情郎了,就是赵奕,你要给我准备嫁妆了!” 第二百九九章 肉麻师兄   赵奕?慕雪芙双目睁得溜圆,不解的看向景容。她不是和赵奕水火不容吗?怎么还成了情郎?   去瀛台行宫的时候慕雪芙没有带着红韶,回来后又忙东忙去,也从没注意过。冷不丁这么一说,她都有点发懵,这可比紫夭和越风在一起给她的震撼大多了。   红韶说完又就觉得害羞死了,她平时再没心没肺,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样的话,也真是脸红的发紫。也不管别人说什么,想什么,她直接一溜烟的跑掉了。   景容见慕雪芙看他,耸了耸肩,“这事之前我真不知道,也很意外。”   慕雪芙撇撇嘴,“赵奕是你的人,他没和你说?”思忖一下,道:“我是和你说,有还的给她们几个留着,你倒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全给你的人了。”   景容好委屈,拥着慕雪芙,低低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停一停,他轻笑一声,“我的人难道还配不上你的人吗?赵奕可是神医世家,家世好,人品好,长得也好。要我说是你的红韶会挑人,把这么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收入囊中。”   慕雪芙不动声色的抿嘴一笑,对着景容嗔道:“我的人个个美如花,还都各有本事,你的人当然配不起。”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红韶和赵奕会在一起,她记得前不久两个人还打嘴仗到她和景容的面前,让他们做评判,非要吵出个高低来,难道这吵架也能培养感情?   青琢最知道慕雪芙的心思,走到她身边,伏在她的耳边,轻轻道:“那时行宫里传来消息,说主子被先帝囚禁,红韶性子急,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病倒了,是赵神医一直照料她,又恐她郁结难舒,从旁劝慰。”   别看红韶平时像是没心没肺,只顾着充实她的小金库,其实越是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在遇到事时越容易被击垮。   而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打动她的心。   以前她和赵奕一见面就会斗嘴吵架,仿佛谁都不能容得下谁,可有时缘分情愫就是这么奇妙,总是在不经意间肆意增长。   慕雪芙恍然大悟,也颇为感动,她确实不知道红韶因为她的事竟病倒了,但她猜想应该是红韶不让人说。不过要是因为此事而成就一段姻缘,也是因祸得福了。   “赵奕哪?”慕雪芙向景容问道。   景容道:“应该是去晏阳了。”赵奕本家就是晏阳,只是因为景容进京了,所以他才跟随着去了皇城。   慕雪芙颔首,笑了笑,“看来回到晏阳之后有好多事情要做啊。”   “可不是。”景容牵着慕雪芙往外走,脑筋里却不断琢磨着,暗暗想: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白伊,青琢和金露,也不知以后追星和逐月会不会和她们其中的谁成就良缘哪。不过确实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们几个都是不错的,给那几个小子也是好事。   慕雪芙可不知道景容连那青琢几个人的主意都打上了,这要是被她知道定是要揪着他的耳朵训上一番。一个王爷,竟要干上红娘的事,真是丢了她幻梦仙子的脸。   刚走出没多远,只见刚跑走的红韶又跑了回来,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主——主子,妖姬和公子回来了,已经——已经到了。”   在冥阴阁,大家都是以侯爷,妖姬,公子,仙子来称呼慕雪芙他们四个人,所以也不用喊全称就知道是谁?   从皇城出来时,江月瑶和冷希都不在,倒是她回来灵山,他们也跟着回来了。一想就知道是大师兄所为,也就是他,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将所有人都召集回来。   一听冷希回来,景容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虽然冷希对慕雪芙放了手,但他还清晰的记得他留下的那封信写着什么内容。   对于情敌,景容是时刻警惕,绝不给他可乘之机。   到了天冥堂,景容紧紧搂着慕雪芙,丝毫不撒手,颇有一种炫耀的架势,但看在冷希眼里却觉得他很幼稚。   “师妹你好久没回灵山了,知不知道师兄好想你啊!”拓跋冲围着江月瑶转,一直不断的追问,可不管别人的脸色。   江月瑶瞪了他一眼,转过脸只对着慕雪芙说话,“前些日子我听说你被囚禁快把我急死了,要不是冷希拽着我不让我去,我立马杀到瀛台去。不过,真是没想到秦皇会突然身亡。”   “师妹,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为兄我日日夜夜对你朝思暮想,想得我的心疼,念得我的肝颤,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不管江月瑶怎不理他,拓跋冲依旧缠着她,也不管人家在聊天,只管倾诉自己的思念。   慕雪芙看了他一眼,已经习以为常,也不管他,与江月瑶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快。”   听着她话语中充满着遗憾与不甘,江月瑶知道她是不甘心让她的仇人死得这么痛快。她抚着慕雪芙的肩头,难得语重心长,“算了,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想那么多。”   对景凌沧的死,慕雪芙是心存不甘,仇人已经死了,可是她心里的仇却未熄灭。或许是因为没有亲手结束仇人的命,也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找到那个一直隐藏在背后的始作俑者。那个时候景凌沧是想削父亲手中的军权,但或许他并不想要父亲的命,但那些所谓的通敌叛国的证据却给了景凌沧一个机会。   那么伪造这些人证物证的是谁?谁是她全家灾难的始作俑者?是谁劝说景凌沧对她家赶尽杀绝?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她知道这些疑团都随着景凌沧的死而没有踪迹了。   “还能怎么样,我已经不去再想了。”慕雪芙勾了勾嘴角,牵起一抹牵强的笑容。着笑容带着苦涩,就像是四溢着胆汁,从心头蔓延到舌尖。   她并没有从心里真正放下,但却不得不去放下。   最明白慕雪芙的永远都是景容,景容握紧她的手,搂她入怀,什么都没有说。有时抚慰一个人的心,其实不必说什么,或许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就可以温暖着她。   慕雪芙吁出一口气,回握住他的手,“我真的已经没事了,幸好有你在我身边。”拓跋冲见状,一把握住江月瑶的手,“幸好你有我在您身边。”   江月瑶一把甩开他,没好气的睨着他,指责道:“你能不能不捣乱,没看人家说正事吗?”   面对江月瑶的怒气,拓跋冲讪讪一笑,却义正严辞道:“我说的也是正事啊,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正事。”   江月瑶也不知道是笑还是生气,抚着额头直摇头,真是败给他了,连这话都说得出口。   见她一脸无奈,拓跋冲更是大献殷勤,却更真诚,“我说的都是真的,月瑶你可一定要相信我,我待你的心简直恨不得献出我的心。”   景容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这甜言蜜语的功力,他也是望尘莫及啊。   不过江月瑶已经有了免疫,拓跋冲的甜言蜜语根本就打动不了她,至少面上打动不了。   “恨不得献出你的心?我看你这心是献给别人了吧。”江月瑶嗤笑一声,抬起腿轻踹了他一脚,带着隐隐的怒气,“你父皇不是给你联姻一个大臣之女吗?听说还是你们东霄的第一美女,你不回去成亲跑回来干什么?”   “哪有?这不是毁本王的清誉吗?”拓跋冲一跃跳了起来,声音高了几度,连连摆手,立即否认绝无此事。接着他缓缓柔和下来,态度诚恳,“是,父皇见我年龄渐长,想为我赐一门亲事,但我一听就立马拒绝。我和父皇说了,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这辈子非她不娶。”   江月瑶挑高了眉,似信非信,“真的?你没同意?那么个美人你都不要?”   “不要不要,我只要师妹你一个。”拓跋冲用力点头,生怕她不信任自己。又嬉皮笑脸凑到江月瑶身边,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再说她算哪门子的美人,和师妹你一比,简直就是拿死鱼眼睛和明珠相比。这世上,只有你最好看,最美!”   江月瑶抿嘴湮灭嘴边的笑意,但却略带嫌弃的抽开手,“谁信你的?”   “师妹,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拓跋冲直接抱住江月瑶,当着众人的面,也不顾什么害羞,“我的眼睛其实已经瞎了,只是茫茫人海,我却能清晰的看见你。能让一个失明的人都看见的美,你说该有多璀璨。师妹,你是美而不自知啊!”   慕雪芙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肉麻死了。她一直知道师兄会说话,但太肉麻就让人觉得腻。她撇了撇嘴,清咳一声,去掉噎在嗓子眼的油腻,“大师兄,过了,太肉麻了!”   拓跋冲轩了轩眉,“过了吗?我觉得刚刚好。”说完他又觉得刚才说的不妥帖,隔着江月瑶拍了拍慕雪芙,“小师妹你也美,只是没有你二师姐这么璀璨。不过你也不用灰心,有人能看见你的灿烂。”   慕雪芙顿时无语,和景容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摇了摇头。哎,真是无奈啊! 第三百章 小魔头上线啦   戴天冥实在看不下去了,拉扯住拓跋冲,“别恶心人,为师上个月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拓跋冲眼看着自己离师妹越来越远,又不敢对抗师傅,只得任师傅将自己拽走,但嘴上也不闲着,“师傅上个月吃的真多,现在还存在肚子里哪。师傅,这样不好,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宿便,留在体内对身体不好。徒弟我要是能让您老吐出来,也算是徒弟积德行善了!”   “我看你是找打!”戴天冥揪起拓跋冲的耳朵猛的往上一提,恶狠狠冲着他的耳朵大声道:“你说别的为师也就不计较了,你偏偏说我老!我哪里老?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比你都年轻!”   戴天冥最在意别人说他老,拓跋冲只是说了“您老”两个字,就戳中他的那颗脆弱的心。   “不老不老,师傅您一点也不老。”耳朵又是疼,又是被震得他直发蒙,拓跋冲垫起脚,一手抻着耳朵,一手握住戴天冥的手,“师傅您轻点,我这耳朵啊,就要掉下来了。”   听了他的话,戴天冥手劲松了一些,却还是不放开他,“那你还能不能不说那些肉麻的话了?你知不知道为师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你好好看看地上,看看有没有我的鸡皮疙瘩!”   “我没看见啊!”拓跋冲脸冲地上,还真去认真寻找,最终一无所获。这一句话让原本松下去的手劲又加大了,疼的他闭着眼睛嗷嗷叫,“师傅我不说了,您饶了我吧,耳朵真的快掉了。”   这滑稽的一幕让景容彻底傻了眼,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冥阴阁阁主与罗刹侯爷竟是这样个画风,完全想不到啊!这分明就是个老顽童和一个小顽童嘛。不过他也不禁在想以慕雪芙以前的性子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见景容瞠目结舌的样子,慕雪芙低低一笑,为拓跋冲求了情,“师傅你快放了大师兄吧,我看他耳朵都被你掐红了。”   “别管他,就让师傅好好教训教训他,省的他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八道!”江月瑶拦着慕雪芙,但眼中却含着丝丝不忍和心疼。她就是这性子,嘴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   慕雪芙瞟了眼她,声音从她的耳边划过,“可我要是不求情,我怕你会心疼啊。别说你不心疼,你心里想什么,我门清。”又冲戴天冥道:“师傅放了大师兄吧。”   慕雪芙说话果然有用,戴天冥又揪了几下才放开拓跋冲的耳朵。这回他的注意不在拓跋冲身上,而是转到慕雪芙身上。眼睛转了一圈又一圈,还不住的点头,看得人莫名其妙。   慕雪芙被他看得奇怪,以为自己仪容不正,连忙整理了整理衣衽,“师傅你看我什么哪?”   戴天冥坐会椅子,端详了片刻,朗朗一笑,道:“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大大的不一样啊。”   以前慕雪芙冷漠的很,什么事都选择视而不见,事不关己。拓跋冲从小就调皮,他没少以这样的方式教训他,但每次都是老二和老三求情,只有这个小徒弟什么都不会说,甚至看都懒得看一样。不是因为不关心,她知道就算他教训老大,也不会用很大的力。所以她懒得管,懒得说。   而最大的不同其实并不在这几句求情的话,而是她脸色的笑,眼中的笑。过去十年,他在她眼中只看到烈火,看到源源的仇恨,而如今,那团凝聚仇恨的火却已经濒临熄灭,甚至他可以从她的眼睛窥看到她心里的那抹仇恨正在不断消亡。   他也曾尝试去减少她心里的恨,熄灭她心里的火,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极端的疗法——杀人。他希望她能在杀人中得到发泄,得到释放,可却是无用。   但如今短短的两年,他的徒弟却和下山前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学会了笑,学会了关怀,学会了人情,学会了什么是爱。   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她身边的这位清风玉朗的男人,是他改变了她,也是他让她由满是仇恨的心慢慢装满了爱。   这样的变化,他是从心里为她高兴。   慕雪芙却不解了,看着他问道:“师傅笑什么?”真是奇怪,刚才盯着她看,先又笑上了。   “为师是赞叹你嫁给好夫君啊。”戴天冥翘起二郎腿,摇着羽扇,扇子一吹,他散着的头发就飞起一层,颇有些仙风道骨。   慕雪芙脸上微微红起,却也不害羞,娇俏道:“那当然,我的夫君当然好了,不然我也不会选他。”   景容腼腆,抿了抿嘴,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慕雪芙与之对视一眼,觉得仿佛快被融化了,赶紧转移视线,省的在众人面前就沉沦进去,那才丢脸。   不过只是这脉脉的一眼对视,还是让她心跳加速,如小鹿乱撞一般不能平静。心中感慨,真是美色误人啊。   她又嘀咕一句,“这有什么好笑的!”   戴天冥幽幽的看向她的肚子,眼中意味深长,眼角挑起,很是俊朗,“师傅笑自己是有好事,若为师没有猜错,我就要当师公了。”说着他像是伤感起来,摇着头,苦哈哈道:“没想到啊,为师还这么年轻,就要当外公了。”   冷希突然插了一嘴,“师傅应该给我们找个师娘了。”他的目光掠过慕雪芙的腹部,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为师妹高兴,同时又觉得酸涩。他早就知道自己该放弃,可这么久,依旧还是不能全完的放下。   只有冷希饰最先反应的,其余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慕雪芙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没有一点变化,哪里像有孩子的样子。   手颤颤的摸着肚子,她难以置信,连声音都带着些许的颤抖,“师傅你是说我怀孕了?我有孩子了?”   她喜悦着,期待着,眼眸像是凝聚了无数的星光,闪烁着璀璨,喜悦的笑容像个孩子。   景容也愣了,只是他却不是和慕雪芙一样的期许之色,而是茫然,无措,甚至惧怕。他盯着慕雪芙的肚子,心中紧张得仿佛是被皮筋勒住,紧绷绷的,又怕皮筋松了被弹出去。   这就像是他的一个心结,他始终无法忘记秦情难产死时的情景。   那是从心底的惧怕,谁也不能了解。   戴天冥卖起关子来了,摸了摸他自认为俊俏的脸庞,“是与不是也不是为师说了算的,问问你师姐不就行了。”   “有没有我摸上一把就知道了。”江月瑶一喜,把着慕雪芙的手腕就摸上脉。   众人要么紧盯着江月瑶,要么直瞅着慕雪芙,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都等着消息。   江月瑶闭着眼睛,摸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又换另一只手把。须臾,她睁开眼睛,所有人都看着她,只等着她的回答。   她倒是慢悠悠,放下手,理了理衣袖,一层一层垂下,就是不说话。   拓拔冲心急,一个劲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小师妹怀没怀上,我有没有要当师伯了?”   江月瑶不理会他,却看向景容,正襟道:“以后师妹出去可要小心,特别是头三个月要格外注意。不能磕了碰了,更不能惹她生气。”   这话就说明已经怀上了,拓拔冲高兴的跳起来,欢呼道:“我就要当舅舅了!二师妹,你就要当舅妈了!”   江月瑶白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对着慕雪芙说着注意事项来,“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别的还好,只是胎气有些不稳,需要调理一下。”她瞅了一眼景容,面容闪过一丝尴尬,“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不能行房,以后要注意啊。”   慕雪芙尴尬的拧了拧眉,心虚又害羞得不敢看着江月瑶。   胎气不稳,一定是刚才在芙蓉汤池那她和景容胡闹导致的。自己真是糊涂,连怀没怀孕都没察觉到,这要是有个不测,自己不得后悔死啊。   景容仿佛置若罔闻,没有回应江月瑶的话,一双丹凤眼只是落在慕雪芙的肚子上,陷入呆愣之中。   慕雪芙见状,立刻明白他的心思。她身子往侧一倾,肩膀撞到他的胳膊上,让景容如大梦初醒一般。   景容抽离出他自我的思想,握住慕雪芙的手,很明显他很紧张,手心都出了汗。还结结巴巴的,“好-好,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江月瑶又絮絮叨叨了一些孕妇忌讳,景容认真的听着,一个字也不敢忘记。等江月瑶讲完,他突然冒出一句,“那只要完完全全按着师姐所讲注意,是不是生孩子时就不会难产了?”   江月瑶噎出,迟疑了下,道:“生孩子是突发事件,谁也不会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所以这难不难产,还真不好说。不过,小师妹身体不错,应该不会碰到你说的那种不好的情况。”   “应该?那就是说还是存在风险的是不是?”景容搂紧慕雪芙,手微微颤抖,语无伦次起来,“那怎么办,怎么才能不存在风险,怎样才能保证她平安无事。”   他已经六神无主,这个事对他来说就仿若晴天霹雳,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不断的想着不能要孩子,不能要孩子。 第三百零一章 开解景容   慕雪芙没有想到景容对她怀孕的事反应这么大,自知道她怀孕之后整天闷闷不乐,心事重重。但让慕雪芙最苦恼的是,她被景容限了足,每天除了坐着就是躺着,去哪里都要景容抱着,就是不让她的脚沾地。   原本他们打算回晏阳的,但江月瑶说胎像不稳,不能颠簸劳累,要等到孩子三个月后胎坐稳了再离开,如此他们也就打算多留一个月。   景容总是看着慕雪芙的肚子出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脸色并不是一个初为人父该有的神色。   景容并不是不喜欢他和慕雪芙的孩子,以前他一直都期盼着,可自从亲眼见到秦情为了生孩子而死,他就恐慌了。虽然他想要孩子,但他更不可以让慕雪芙有任何事情。   虽然慕雪芙知道他的想法,但几天之后他还是这样,让慕雪芙很不高兴。一气之下,连饭都不吃了。   “怎么能不吃饭?”景容端着饭坐在床边,可慕雪芙依旧背对着他,“你现在是两个人,你不吃他也要吃啊。”   “反正你也不喜欢,干脆我饿死他算了。”慕雪芙赌气道。   景容咬了咬嘴唇,迟疑半晌,小声道:“其实打掉孩子有很多办法——”   没等他说完,慕雪芙抄起一个枕头就打向他,“景玉宸,你还真想打掉我的孩子啊!你这个混蛋,你还是不是人?”   景容没有去挡,那枕头照着他的门面就打了过去,他硬生生接下这一打,脑门微微泛起红。   慕雪芙哪里想到真的打到他,而且这人还能扛着。但她现在在气头上,才不会搭理他。她抱着肩膀,气呼呼的,“你要是嫌弃我们娘俩就下山,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这孩子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抚养长大,用不着你操心。”   人一生气,说的话往往是越重越解气,连桥归桥路归路的话都能说出来,可见慕雪芙是动了大气。   景容心头一震,连忙抓住慕雪芙的手,“不,芙儿别不要我,我——我错了,你别生我气。”   慕雪芙甩开他,翻身背对他,冷然道:“现在是你不要我的孩子!”   景容贴上去,环着她,即便慕雪芙再挣扎,也始终保持这一个姿势,固执道:“但我要你,我只要你。”   其实景容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但只要事关慕雪芙,却变得固执不化。   他的头贴在慕雪芙的肩头,口吻很像是撒娇,“我只想我们两个人,不想有第三个人来破坏我们。”   或许他用别的语气,慕雪芙不会心软,但只要他一撒娇,慕雪芙就没了辙。他就像是知道她的命脉,很容易就让她心软。虽然心软,但慕雪芙却还是生气,“你以前一直说要让我给你生孩子,我偷偷加了避孕香,你还气的快炸毛了。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你又不要,还想将他打掉,你说你什么意思?是想和我处处作对吗?”   “我没想和你作对,我只是——”景容口气中含着难言之隐,沉吟片刻,才道:“我只是不想看你受苦。”   慕雪芙的气一点点消散,她有时实在对景容没办法,“我知道你是看见秦氏难产死了,所以担心我。但又没人说生孩子一定会死啊?她是因为受了刺激才会那样,我就不同了,我会保护好自己,我还有你,你也会保护我,不是吗?”   “我当然会保护你,可我就是害怕!”景容掘起来也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件事他就是像走进了死胡同,直钻牛角尖,“反正我不能让你有事,也不许你出事。”   “景玉宸你给我下山吧!”慕雪芙忍不住直翻白眼,她怎么找了个这么胆小的男人,这么容易就被吓倒吗?   推开他,慕雪芙气愤道:“你想谋杀我的孩子,我不要你了!”   以前还不觉得什么,但一旦知道自己就要当娘,慕雪芙是从心底往外的喜悦。与此同时,那份母爱也随之而来。   母爱是一种很特殊的情感,无需面对着,无需看见,就是他在你肚子里,你就能感受得到的一种感情。   那是一种情感的本能,本能的你就爱他,本能的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这种本能是别人无法体会,无法感受的。   “芙儿你别不要我!”景容再一次感受到这个孩子对他的威胁,以前在慕雪芙心里他是最重要的,现在她为了别人连自己都不要了。   景容紧紧抱住慕雪芙,软声软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带着控诉般的语气,“你为了别人不要我,你怎么这么狠心哪!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明知道没你我活不下去,你还这么对我!”   他的鼻腔里有浓重哭腔,惊得慕雪芙赶紧转过身去看。但一看,他只是噤着鼻子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但这样子也足够慕雪芙心软。   “我没有不要你,我当然要你。”慕雪芙环住他的脖子,哄着他,“我也不能没有你啊,玉宸,我爱你,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   “那你刚才还说不要我!”景容见慕雪芙心软,再接在励,眼中挤出几抹湿润,眼眶含着泪花,“你要他不要我,我好伤心。我一直以为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原来我以为错了。”   景容这一招,直接反客为主,没理也变成有理。   “没有错,没有错,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永远不会改变。”要是别的也就罢了,这泪眼看就要流出来了,慕雪芙慌了手脚。她还能怎么样,只得哄着,“谁都比不上你,这个孩子也不能。我不要你下山,不会不要你,我刚才说错了,再也不说了好不好?”   景容见自己目的达成,但演戏演全套,这个时候将眼泪收回去就太假了。他眨了下眼,让眼泪掉下来,道:“那以后你还说这种话吗?”   “我再也不说了!”慕雪芙举着手指发誓,她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套牢了。慕雪芙抚着他的脸,揉了揉刚才被她打的泛红的地方,又心疼又来气,“你是不是傻,我打你你还不知道躲。”   “只要你能消气,打我一顿又何方?”景容低垂着头,可怜兮兮得让人看着心疼。   慕雪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放下姿态,软声软语,“玉宸,我爱你,所以也爱我们的孩子。”拿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这里是我们的孩子,你和我的,爱的结晶。”   她眼中绽放着光彩,写满了憧憬与向往,“他在这生根发芽,我们陪伴着他长大,等待着有一天他瓜熟蒂落,开出果实与鲜花。你想想,从他呱呱坠地开始,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听着他咿咿呀呀的说话,扶着他跌跌撞撞的蹒跚学步,那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有时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就可以牵动一个人的心。抚摸着慕雪芙那尚未隆起的肚子,景容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皮肤血液下跳动的生命。   多么奇妙,这个地方有他和他最爱女人的爱情结晶,他们血液的延续。   他现在还未成型,但随着时间,他在一天天的长大,只等着怀胎十月孕育出来。   见景容所有触动,慕雪芙悄悄的舒了口气,她好言温柔,贴在景容胸口,“玉宸,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你一定会保护好我们母子的不是吗?其实生孩子并没有那么可怕,你看雨蓉姐生熙儿的时候不也是千难万险,后来不也平安降生?况且我本身就比她身体好,又没有人会害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我们的孩子。”   景容被打动,但还是犹豫不决,“可是,会流血,会疼,我心疼,不愿你受罪。”   “傻瓜,为了我们的孩子,那点血那点疼又算得了什么?”慕雪芙蜻蜓点水般亲吻着景容,“玉宸,留下我们的孩子吧。”   “我还是担心,但你执意这样,我也只有加倍小心。”景容的手贴在慕雪芙的后背上,热乎乎的,却牵起一抹情动。另一只手扣住慕雪芙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正缠绵着,突然,慕雪芙猛然大力推开他,胃里一阵阵干呕,来不及叫人,“哇”的一下吐到地上。   景容心疼极了,轻拍着慕雪芙的背,等她吐完赶紧从床上抱起来到另一间房间,然后叫人将刚吐了的房间收拾干净。   “这小祖宗——”留着他真不是好事!后一句话戛然而止,景容赶紧咽回去。他端给慕雪芙一杯热水,“舒没舒服一点?”   慕雪芙脸色微白,胃里不断倒腾,喝下水觉得舒畅了好多。见景容那紧张的样子,她安抚道:“舒服多了,你不要这么紧张,怀孕呕吐很正常。”   刚说完话,又犯了恶心,但只是干呕,却吐不出来。景容看着眼里,急在心头,连忙派人去叫江月瑶。   江月瑶本以为出了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来了一把脉,问了情况才知只不过是孕吐。她气汹汹的瞪了眼景容,“以后这种事能不能别大晚上的叫我来,她就是妊娠反应,又不是什么大事,每个孕妇都这样,偏你家的金贵!”   “吐就说明难受,你是大夫不找你找谁?”景容扶住慕雪芙,一个劲的询问她哪里不舒服,理所当然道:“我家这个就是金贵,金贵的要命!” 第三百零二章 孕期暴躁   慕雪芙孕吐严重,诊出怀孕后就一直吐,吃也吃不进去,怀了孕不但没胖,反而比以前还瘦。景容看在眼里,心疼得如被挖了心,每天都陪在慕雪芙身边,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她一出声,他就赶紧清醒,生怕慕雪芙哪里不舒服。   每天都这么折腾,不止慕雪芙,就连他都瘦了一圈。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月,慕雪芙终于好转,不再吐了,景容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紧张万分,眼看着孩子越来越大,他就越不能心安。   坐稳了胎,景容便带着慕雪芙回了晏阳。本商量只待上数日就回去,因为这孩子突然来到而晚了一个多月。   景容已经十年没有回到晏阳,再一回来感触颇深。他记得第一次来晏阳时,他刚痛失父王不久,心情极度抑郁,根本无暇顾及,没有心情领略晏阳的光景。但这一次却大不一样,他回来了,带着他心爱的女人,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瑜王府已经焕然一新,追星早与一月前回来,将瑜王府里外都修整了一番,改为宸王府。   到了王府,景容也不容慕雪芙下车,直接抱着就往王府里走。慕雪芙已经习以为常,这一个多月,景容就没让她的脚碰过地,到哪去都抱着,所以也不觉得什么。   但景容回来,对晏阳来说是一件大事,晏阳各地官员都早已等候,百姓也都来围观。这一看,好嘛,连下车都要抱着,这真是捧在手心里了。   宸王护得紧,他们没有看见慕雪芙的相貌,但即便没看到,单看那几个丫鬟都个个如花似玉,就知道这宸王妃定是个大美人。   宸王的性子如何这些官员早就多方打探,也听说了宸王宠妻的事,不过宠到脚不沾地,确实是他们没想到的。他们注意到这次宸王只带着宸王妃一个女眷过来,不免有些人动了心思。   慕雪芙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已经大起来,人也胖了好几圈,不过景容却瘦了不少。   孕妇孕期喜怒无常,慕雪芙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哭哭闹闹。有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就是想哭,想发脾气。   景容没有办法,只得哄着,宠着,不敢有一丝让她不快。不过这笔帐他不会怪在慕雪芙的身上,而是记在了孩子的账上。   在他看来,没怀孕前慕雪芙不知有多温柔,但自从有了孕,脾气日益增长不说,也不关心他了,成天只在乎肚子里那一个。   怕他睡觉不老实,碰了她的肚子,慕雪芙将他赶下床。怕他意乱情迷,把持不住将他赶出房。按景容所说,这日子就快没法过了。现在他只期盼着慕雪芙早日把肚子里的小魔头卸了货,将他温柔体贴的芙儿还给他。   景容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可偏偏有人火上浇油,想着宸王妃有孕,宸王身边又没有其他女眷,就想把自己女儿送给宸王。   这事被慕雪芙知道发了好大的脾气,无论景容怎么保证怎么解释都不行,嚷着要回灵山一辈子都不见景容。   还是紫夭她们拦着,景容又是千哄万哄,好说歹说才稳住她。   因为这事景容生了大气,第二天就将要送女儿的官员撤了职,也因此那些原本蠢蠢欲动和那名官员一样想法也都歇了这份心思。   晏阳的天气比皇城冷多了,一个冬天慕雪芙都没有出房间,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她比往年怕冷多了。晚上睡觉也得要景容陪在身边为她取暖,这倒是反了,以前可是她给景容取暖。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景容又怕睡觉碰到,整宿整宿的睡不安稳。   随着月份越大,慕雪芙的脾气也越来越大。若说以前是小哭小闹,现在就是暴躁了。   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景容。   “芙儿吃点饭好不好?你看青琢做的燕窝粥特别香,你不吃,肚子里小的也需要吃啊。”这一天慕雪芙又闹脾气不吃饭,景容端着粥坐在她床边耐心的哄着。   谁知慕雪芙脾气一上来,撩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不吃不吃,我不吃,你就关心小的,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枕头被景容躲过,没打中,她往外推着他,“你走你走啊,我不想见到你,你就会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手中的燕窝粥险些摔到地上,景容赶紧将碗递给青琢,又怕慕雪芙动作大伤着孩子,连忙抱着她安抚,“乖乖,我不逼你,不逼你。你不想吃就不吃,那你说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我不想吃饭,就是不想吃饭。”慕雪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觉得心里烦的很,仿佛不发脾气就发泄不出来。   “不吃饭怎么行?你看你现在的肚子有多大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正是吸取营养的时候,你不吃,孩子怎么长?”景容无奈极了,抱着她,脸贴在她的脸上,“你就闹吧,我算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吃吃吃,一天天就知道吃。”慕雪芙掰着景容的手掐着自己的脸,嗔道:“你看你看,我现在有多胖,这脸上全是肉,比紫夭脸上的肉还多!”   景容轻轻掐了掐她的脸,确实涨了不少肉,“胖点怎么了?我看胖点才好看。再说你这小脸就我巴掌这么大,哪里比得上紫夭的脸?”   紫夭一听不乐意了,这两人怎么都拿她的脸比?尤其是王爷,更过分,那语气好像没人再比她的脸再胖似的。她这不叫胖!她这叫秾纤得衷!   慕雪芙委屈得快要渗出泪,眼巴巴的看着景容,“可我要是胖了你该不喜欢我了,你现在就是不关心我只关心孩子。”粉拳落在景容的肩头,她撅起嘴,“你个没良心的,当初说有多爱我,现在你又不爱我了!”   “爱!爱!怎么会不爱哪?”景容看着她这泪眼朦胧的样子,心里柔成了水,“玉宸这辈子最爱的就是芙儿,谁都替代不了,也分割不去。”她的性子越来越像小孩子,他只能将她捧在手心里哄着。   “你现在是这么说,等孩子出生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到时你的爱就会被他分割了。”慕雪芙还是觉得委屈,自己怀胎十月,变成大肚婆,大肥婆,到最后生下来,景容的爱就分成了两半,甚至连她的那一半都被夺去。   “那怎么办?”景容轻笑一声,他真的是哭笑不得,“现在不要也晚了啊。”   慕雪芙突然变了脸,护着肚子,气汹汹的瞪着景容,“谁说不要,我当然要了!你这个混蛋,你又想不要他,没良心!”   反复无常啊!景容仰天长叹一声。   耐住性子,“我要,我要,你们娘俩我都要,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慕雪芙终于满意了,笑了笑,靠在景容的身上。她知道自己的脾气越来越不好,难得他这么有耐心,又从来不和自己计较,无论她多作,他永远都哄着她。   “我饿了,可我不想吃燕窝粥。燕窝粥淡淡的,吃在嘴里没滋味。”终于不再作了,慕雪芙又吵着饿。她想了想,出了主意,“我想吃咸的,就是百姓家自己腌制的咸菜,再喝点粥,最好不过了。”   要说吃好的,王府里是要什么有什么,可这百姓家的咸菜却真没有,那些腌制的东西,就是王府的下人都不吃啊。   “咸菜?”景容为难的拧着眉,“那东西太粗,又对身体不好,还是别吃了,吃点别的行不行?”   “不嘛,我就要吃咸菜,咸菜配白米粥,再来个咸鸭蛋,还想吃窝窝头。”一连串,慕雪芙说出一大堆吃的,但是这些王府里都没有,“我就要吃这些,别的都不吃,你要是不给我去弄,我就饿着。”   “饿着怎么行?”景容拉下脸,但又不能对她表现出不高兴。硬着头皮对青琢说:“去想想办法,看看厨房能不能做出来。要是不行,就去外面买。”想着反正偶尔这么一回,吃点也不打紧。   慕雪芙乐了,窝在景容怀里,喜滋滋的,“玉宸对我最好了。”   “给你吃窝窝头咸菜就好了?”景容哭笑不得,扶着她的肩膀,打趣道:“你可真好养活,这样好了,以后你就都这么吃吧。”   慕雪芙立即反对,“不要,偶尔一次还能改改胃口,要是顿顿这么吃,你想虐待我吗?”   景容手指划了划她的鼻子,笑道:“是你自己要吃的,现在又说我虐待你,真是不好伺候。”   确实不好伺候,自她怀孕他就没消停过。赵奕给她把过脉,说是一切都正常,还说这时不时的耍性子也是正常的事。   景容一直都确信,慕雪芙肚子里的这一个一定不是个消停的命。还没出来哪,就将他折腾个过,这要是出来后,还不知怎么折腾他这个当爹的哪。   他就说嘛,要孩子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   慕雪芙美眸一横,霸道道:“不好伺候也得伺候。”   一眼而过,如有万千潋滟而过,景容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自从知道她有孕后,他就一直规规矩矩的守着斋。现在被这媚态十足的眼睛随意一勾,不免心头躁动。他握着慕雪芙的手,低沉的声音撩拨她的耳朵,“好,伺候,夫君就是伺候宝贝儿一辈子都甘之如饴。芙儿,趁现在还没到后三个月,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第三百零三章 作死女人   慕雪芙终于吃到想吃的咸菜疙瘩,咸鸭蛋,配窝窝头,还吃的津津有味,边吃边看着一旁欲求不满的景容。   景容的求欢,被她狠狠的拒绝,这会儿,他正不高兴哪。   等慕雪芙吃好了,她挺着肚子围在他身边绕了两圈,还打了个饱嗝。   景容见状,连忙要扶着她坐下,但又被慕雪芙拒绝。   “赵奕说了,让我多走动走动,这样对胎儿好,也利于生产。”   景容撇撇嘴,嘟囔一句,“别人说的都对,就我说的不对。”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慕雪芙听得分明,却故意反问。   “没,没什么。”景容生怕再惹这个祖宗不高兴,连忙端着笑容,扶着她陪她一起走,“我是说赵奕说的对,那以后饭后我就陪着你一起走走。”   慕雪芙偷偷笑了笑,再看向景容时有些出神。   他确实瘦了很多,都是照顾她照顾的。她知道自己这脾气实在不像话,有时她已经克制自己了,但越是想克制就越克制不了。   而景容一直都忍让着她,不论她的要求多过分多无礼,他都会去做,并且丝毫没有怨言。   猛地,慕雪芙抱紧景容。   景容诧异,“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慕雪芙摇头,“玉宸,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只是,太辛苦你了。”   “你是我心爱的人,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再说你为我生儿育女更是辛苦。我能做的不多,不能替你分担你身上的不舒服,也唯有想尽办法让你称心如意了。”孕妇真是喜怒无常,一会儿怒气冲冲,一会儿又哀怨惆怅。不过景容说的倒是实话,他确实不忍心慕雪芙受罪,所以即便她发再大的脾气,耍再凶的性子,他都让着她,还依旧宠着她。   有时紫夭她们几个私底下开玩笑说,王爷就是不能生孩子,不然指定宁愿自己生也不让主子受罪。   虽然是玩笑之话,但却所言不虚,景容还真的这么想。   汨汨的热浪通顺着四肢,凝聚在肚子里。仿佛小家伙感受到什么,动了一下。慕雪芙“啊”了一声,拉着景容的手覆在肚子上,欢喜道:“玉宸你摸,孩子动了,他听到我们说的话,所以也被你感动了。”   亲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当景容触碰在慕雪芙的肚子上时,小家伙像是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关怀,又动了一下。这一下正好和景容的手碰到,喜得景容溢出笑容。   “真的动了,真的啊。芙儿,他知道我在摸他,所以在回应我。”景容狂喜不停,隔着肚皮亲了亲,“小家伙儿,你要听话啊,老老实实的待在母妃的肚子里,很快你就可以和父王母妃相见了。母妃怀你很不舒服,你不能闹啊,不然父王该不喜欢你了。”   慕雪芙抱着肚子,笑的欢畅,“说了这么多,他哪听得懂?”轻抚着肚子,慕雪芙思忖片刻,试探问道:“玉宸,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啊。”   “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喜欢。”景容还沉浸在孩子与他的互动里,一会儿亲亲一会儿又摸摸,“不过这孩子这么折腾你,很可能是个男孩。”   “你怎么就知道是男孩哪?听哥哥说,娘亲生我时也和我现在一个样子,我看说不定是个女孩哪。”前几个月慕书麟特意来了一次,呆了好多天才走。要不是慕雪芙撵他,很可能会一直待在她生产。   “女孩也好,像小芙儿一样乖巧可爱,粉雕玉琢最好不过。”又怕她站累了,景容抱着她坐下休息。拿着软垫靠在她的腰后,这样腰背承受肚子的重量也会减轻许多。   景容嘴里说的轻松,但心却每一天都吊着。现在他只要一有时间就陪在慕雪芙身边,生怕她有一个意外。   他的恐惧并没有减退,反而益日增加,只是他都隐藏在心里,并不外露。因为他生怕他的情绪会影响到她,影响到胎儿。   没多久皇城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诞下龙胎,又是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慕雪芙感叹慕雨蓉真会生,胎胎是皇子,这皇后的位置已经不可能动摇了。   她们两个差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慕雨蓉那面生了,景容就更加紧张了。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天天盯着慕雪芙的肚子看。   府里并不是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还有以前瑜王庶出的子女和宣王留下的姬妾,有的人心思不纯,仗着自己还有几分姿色,竟将主意打到景容身上。   现在的宸王府分为东院和西院,景容他们夫妻住在东院,那些遗孀住在西院,中间隔着一道门,平时并不往来。   哪知有一日,有人越过这道门,竟想攀上景容。   那人是景宣的妾室,开始很得宠,但景宣喜新厌旧的毛病太重,没多久就厌弃了。景宣进京时只带着几个得宠的,后来建了王府,也没将人接去,就一直留在了晏阳。   那女人见景容俊美,早已动了心。想着自己不但被厌弃,而且还成了寡妇,着实对不起她这幅花容月貌,所以想攀上景容。   一来,那宸王着实英俊潇洒,二来,要是能被宸王看上,那她以后的日子可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这一日,她打听到宸王正在琉璃所沐浴,就活了心思。   琉璃所是专门沐浴的地方,使用的水都是活泉,舒筋活络,通畅身体是最好不过。   那时景宣极会享受,一吃一用都是顶尖的,自然沐浴这种事也要最好的,所以就让人打造了琉璃所。   听到宸王沐浴,女人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就假装自己在放风筝,再让风筝落在琉璃所里,然后借着拿风筝进去。   她知道宸王妃有孕,而且正是后三个月,不能伺候宸王,而宸王又没有其他姬妾带着,若是她在这个时候出现,说不准就会与宸王成就好事。   泉水舒适,能放松人的神经。景容来泡一泡,也是一种精神的放松。   他正泡在水中,阖目享受,听到有人开门,以为是伺候洗澡的小厮,慵懒道:“过来给本王擦擦背。”   景容背对着女人,如玉般的肌肤在泉水浸泡后更显得紧致饱满。女人喉咙一紧,悄悄走过去,关上门,绕过屏风,走到浴池边,洁白的纤手如羽毛轻落一般抚上景容的肌肤。   一刹那,景容察觉出不对,眼中寒光一闪,将人振出几米之外,“谁?” 待看清来人,他心有动怒,冷冷的声音仿佛磐石砌了一层寒冰,“你怎么会出现这里?谁放你进来的?”   “妾身见王爷在这里沐浴,所以想着进来伺候王爷。王爷,王妃有孕不能伺候您,就让妾伺候您吧。”女人摔到地上,赶紧爬起来跪着,她心有戚戚,但又心存期许。水雾缭绕,她没有看见景容眼中的杀意,还在那里卖着娇。   “本王何时用你来伺候,滚出去!”温热的泉水仿佛瞬间骤冷,景容面容玄铁般冷毅。这女人什么心思,他清楚的很,只觉得恶心。   “王爷~”女人香肩上的纱衣滑落,压低了身子,露出半球,“王爷身边始终要人伺候才好,妾身最会服侍人,一定会将王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本王再说一遍,滚出去!”景容不为所动,甚至体内的怒火不断窜烧,犹如火山即将迸发出岩浆一般。   “别滚啊,美人投怀送抱,王爷怎能辜负哪?”一道娇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被打开,慕雪芙挺着大肚子,一左一右由白伊和紫夭扶着。   景容心中一惊,虽然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还将人撵走,但还是怕慕雪芙生气。他愠怒,恶狠狠的瞪了眼那女人,“还不快滚,想死是不是?”   女人终于害了怕,连滚带爬站起来想往外跑,却被慕雪芙拦下,“别走啊,你不是想伺候王爷吗?你现在就去伺候,本王妃就在这看着。”   艳红色的豆蔻闪着温润的光泽,慕雪芙指尖划过那女人的脸,轻轻的,却让人战栗不安。   慕雪芙柔柔的微笑,如一缕清风拂面,温暖的人心里热乎乎的。可这里面,除了那女人以外都看出,她的笑容达不到眼底,也都知道这是生了大气。   “模样长得不错,你是哪房的?”回来后慕雪芙只见过瑜王留下的几个妾身,和景容其他庶出的兄弟,却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妾——妾是宣王的庶妃,景金氏。”金氏被慕雪芙的气势所压迫,再加上心虚,连说话都磕巴。   景容趁着问话赶紧穿好衣服,急忙走到慕雪芙身边,“你怎么来这了?这湿气重,路滑,万一摔着可怎么得了?”   “王爷是嫌我碍事了?”慕雪芙微微一哂,斜了他一眼,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金氏,“要不是我来,是不是你就伺候上王爷了?”   “妾身不敢,妾身不敢。”见宸王在她面前都要矮上半头,刚才还势在必得,想要勾引宸王的心一下子就湮灭了。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这个宸王妃可比她看上去要强势多了。   “不敢?”慕雪芙乍然声音扬高,厉声道:“你以为本王妃的耳朵是聋了吗?还是认为本王妃眼瞎看不见你恨不得脱光了?”   话音一落,她尖锐的指尖从金氏的额头“唰”的一下直接滑倒下巴,顿时血流如注。 第三百零四章 蓄意报复   这样毁容的手段慕雪芙只用过两次,一次是栽赃她的云坠,一次是妄图引诱景容的金氏,但明显这次她下手更狠。   起码云坠当时的眼睛没有事。   金氏捂着脸痛苦的嚎叫,一撅瘫坐到地上,“我的脸,我的眼睛,啊!啊!”   慕雪芙冷漠的瞥了一眼她,声音清泠,如冰山一角,“敢勾引我的男人,你是自寻死路。”   景容眉宇间杀意已起,给了紫夭一个眼神,“堵上她的嘴,交给越风。她不是想伺候人吗?让越风给她送去军营,那里有的是人需要伺候。”   拿起一抹丝绢轻柔的未慕雪芙擦拭她沾了血迹的手,“以后这种事你吩咐就是,何必亲自动手?”   慕雪芙扬了扬下巴,傲气不足,“不是我亲自动手我不解气。”   金氏一听景容要将她送到军营去,顾不上伤,闭着流着血的眼睛,在空中乱抓,想要抓住景容,“王爷王妃,不要送贱妾去军营,不要。贱妾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们放贱妾一条生路吧,求你们大发善心放了贱妾一条小命吧。”   送去军营就意味着要沦为军妓,到了那里被人蹂躏糟蹋,她会生不如此。她现在后悔了,后悔自己动了歪心思,不然她老老实实的待在西院,一辈子都不愁吃穿。   可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紫夭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个脏兮兮的抹布,往她嘴里一塞,封了她的嘴,然后扯着她的头发就往屋外拽。   “芙儿我真不知道她进来,你别生气。”景容扶着慕雪芙,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   “你在这沐浴,外面连个看守都没有,是怕有人打扰你们两个吧!”慕雪芙横了一眼他,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她怒火中烧,就是抠了那女人的眼睛,毁了她的容,还是不解恨。   她虽肚子臃肿,但手脚麻利,再蕴着怒,脚底如生风一般,呼呼就往外走。景容眼看着她连白伊都甩开,又风风火火的样子,吓得胆战心惊。连忙紧跟几步抱住她,“慢点慢点,你消消气好不好?我真是冤枉的,这院子里原本有人看着,谁哪知道跑哪去了,这个疯女人跑进来我也以为是伺候我沐浴的小厮,真不知道是她。”   “这王府都是你的人,谁敢玩忽职守?或许就是你看人家有几分姿色,看上人家,所以和人约好背着我到这来寻欢作乐!”慕雪芙推着他,大吵大闹,口无遮拦,真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景容突然沉下脸,温柔的声音陡然变成呵斥,“雪芙!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吗?”   对他突来的变脸,慕雪芙登时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闹。但她哪里肯认输,这么多日子,从来都是他让着她,哄着她,突然的厉色让她哪里能受得了。   “哇”的一声,慕雪芙嚎啕大哭出来,“你欺负我,欺负我!”   景容哪里有办法,心立马软下来,“没欺负,我哪敢欺负你。我错了,不该呵责你,再也不敢了。”他搂着慕雪芙入怀,轻拍着她的后背,“你平时怎么闹我都能容忍,但就一条,你不可以质疑我。你说你刚才说的话像话吗?什么叫看上人家,什么叫背着你来这寻欢作乐?”   慕雪芙自知理亏,慢慢安静下来,伏在景容肩上,还在那抽噎,“我本想着陪你一起沐浴,可一来就听到女人的声音,放谁谁不多想。我现在怀着孕,好几月没有服侍过你,我当然怕你憋得难受,然后——”   慕雪芙没有说下去,还是景容抢了话,“然后就胡乱搞?”他敲了敲慕雪芙的额头,对着她的耳垂就咬了一口,“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好色?就那么饥不择食?你呀,就胡思乱想,疑神疑鬼吧。”   吃痛一下,慕雪芙咬了咬嘴唇,没有嗔怪,反而像小猫一样蔫蔫的靠着景容,声音小小的,柔柔的,“那人家在孕期,自然爱胡思乱想嘛。你不体谅我就算了,还怪我。”   这话说的景容都无力反驳了,“好,怪我,是我不好,没让人看住,把人放了进来,还让你动怒,生气,都是我的不是,我在这向你赔不是。”   赔了罪,慕雪芙乐得合不拢嘴,笑嘻嘻的看着景容,撒着娇,“那你洗完了吗?没洗完我帮你洗。”   “你帮我洗?”景容眉毛一挑,目光扫了眼她的肚子,“还是算了吧,我也洗得差不多了,先送你回去。”   “那你回去后陪我睡觉,我不睡着你不许走。”   “好,你睡着我也不走,一直陪着你。”   哄着慕雪芙睡着,景容出了房间。他的脸色不好看,阴沉的可怖。   刚才他问了慕雪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慕雪芙告诉他说是有人老通报说是他来招她过去。   景容就觉得奇怪,平时他在那里沐浴,都有下人在外面守着,可今天直到他离开都没看见那个下人出现。   别的也就罢了,他就怕有人想借机刺激慕雪芙。   果然如他所料,金氏这么大胆,心思不纯,是有人在旁撺掇,又高速她景容的行踪。还在金氏进入琉璃所之前将看守在浴室门口的下人支走,为金氏创造机会。就连慕雪芙得到的消息,也是那人所为。   明亮的房间,蜡烛在空气中爆了一个火花,燃烧的更加旺盛,“你是给宣王报仇?”景容手中拿着一幅画,“还是给景万祺报仇?”   那是一幅美人望月图,画上的美人百媚千娇,可是眼中却流露着哀怨凄凉的色调,她望着圆月,脸颊有泪水滑过,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这画像上的人就是景万祺。   落款上写着“盛年”两个字,正是跪在地上,被打的遍体鳞伤的人。   盛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被打的变了模样。他在瑜王府多年,以前是瑜王府的总管,但景容回来后这王府的总管就交给了周成,而他,景容只让他管理西院。   “王爷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没错,就是我指使的。”他不否认,直截了当承认。   他知道景万祺是因为慕雪芙而死的,所以就借着金氏刺激慕雪芙一尸两命。   景容冷哼一声,将画扔到地上,“本王真没想到景万祺还有你这么一个老相好。”眼睛不怀好意的往他的裤裆上一转,“你不是太监吗?难道是假的?”   “你不许侮辱郡主,郡主冰清玉洁,容不得你这个野小子玷污!”刚开始他没反应,表现出来视死如归的样子。但一提到景万祺,就立马变了样。睁目红着眼,狠戾的瞪着景容。   景容朗朗一笑,翘起二郎腿,悠然悠哉,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冰清玉洁?就她还冰清玉洁?”陡然,景容的眼神如有数道闪过掠过,他的脸蕴着阴霾,抬起脚,狠狠的踩在那张画上,用力一碾,画像面目全非,残破不堪,“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你不许侮辱她!”盛年爬到景容脚下,想要去拿那张画。   景容抬起脚,又是一脚,踹到他的手上,“她做的出还怕本王说吗?揣着野种胆敢让本王的父王背黑锅,她就是个贱货!”   景容始终耿耿于怀,他永远不会原谅景凌沧和景万祺对他父王母妃做过的事。   他从来没说过这样污浊的话,追星他们听着都惊呆了。不过他们也理解,是景万祺害得老王爷和老王妃惨死,换成他们也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盛年不觉手中疼痛,只觉得心像那画一样被碾得粉粹。那是他唯一的念想,多少年他都是对着画倾诉衷肠,那就是他的梦,现在他的梦被毁了,毁得粉粹。   但他仍然不忘为景万祺辩护,“她不是!她不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先皇,你父王不过是政权争夺的牺牲者,她只是一颗不能自己的棋子,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景容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不再理会,手指摩挲着紫晶玉串,“既然你对她倾慕,那本王就成全你。来人,将盛年带下去,给本王挫骨扬灰,全当代替他的心上人了。”   慕雪芙是他的底线,谁碰触他的底线,他就让那个人死都不能安息。   不论是一个庶妃还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在王府里就和一只蚂蚱一般,宸王随时都可以碾死。   从此以后,东院禁严,除了从皇城里带过来的人,谁都不可以进入。当然,他们也不敢进入,谁都怕像金氏和盛年一样的下场。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份,眼看着就到了预产期,可肚子还是没有要生产的意思。   每天景容都带着慕雪芙在院子里转圈,赵奕说这样有利于顺产,王妃也会少受点罪。虽然慕雪芙手脚都发肿,但为了孩子,为了自己,还是每天要走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   稳婆奶娘也早就在几个月前就准备好,景容为了找这几个人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几乎将整个晏阳都踅摸了个遍,选最好的,最稳妥的,家世最清白的······   总之,为了这个孩子操碎了心。   不但这样,连江月瑶他们几个,还有慕书麟也都来了,几个人天天守着慕雪芙,只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发动。   慕雪芙心里也急啊,她现在睡觉都睡不了,还总想排尿,一夜夜的折腾景容,景容也睡不好。   她每天摸着肚子,不断祈祷肚子里的小祖宗快点出来,别再折腾,可小祖宗就像是耳充不闻似的,就是不出来。   唉,也是,哪里听得懂哪。 第三百零五章 魔女出生   慕雪芙的肚子终于发动了,半夜的时候。她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下湿了一片,还以为自己憋不住尿了出来,哭着喊景容。   景容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羊水破了,当时他就懵了。   还是紫夭机灵,听到内室的动静赶紧跑进去,见景容呆愣愣的站着,猛地打了一下才使他回过神来。   “王爷,主子要生了,您赶紧去叫赵奕和稳婆。”幸亏之前就已经准备好所有生产时用的东西,紫夭迅速将慕雪芙身上的寝衣换了,又换了一床被子。   景容跌跌撞撞的跑走叫人,慕雪芙这个时候也已经开始阵痛。   知道不定什么时候这孩子就要出生,谁也不敢睡死。听到动静,众人连忙赶了过来。   青琢一直调整着慕雪芙的心态,她还从未见过主子这么慌张过。也确实如此,生孩子这事的确不是慕雪芙能掌控的。   脱离了她的掌控能力,她当然慌张。   “青琢,我疼,特别疼。”慕雪芙紧紧抓住青琢,委屈的直流眼泪。她就像个孩子,此时没有景容在身边,她急需一个人来听她诉苦。   青琢虽没生过孩子,但没见过猪肉也见猪跑,况且之前稳婆特意教她在面对孕妇生产时应注意的事情,知道这个时候孕妇是急需人安慰,急需人给她力量的。   “主子不要怕,青琢会一直在这陪着你。青琢知道主子疼,青琢也心疼。”青琢握着她的手,传递给她力量,轻柔的安慰,如春风掠过。   紫夭不像青琢那么稳重,她看着慕雪芙这受罪的样子,急的想哭。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在主子面前不可以哭,更不可以掉泪,以免波动主子的情绪。   她极力忍耐着,一仰头,将泪顶了回去。然后扯开笑脸,凑到慕雪芙旁边,含笑道:“紫夭也会陪在主子身边,我们都会陪在主子身边。”   稳婆有经验,知道羊水刚破,虽然王妃疼痛,但应该离生还要一段距离,忙吩咐人准备吃的。   一会儿的功夫,白伊就端着一碗肉粥和小菜进来,“主子吃点东西吧,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生小主子。”   虽然疼痛难忍,但这饭必须得吃进去,不然没有力气。几口下去,慕雪芙就将东西吃光。   吃了些热乎的东西,慕雪芙身体通畅,仿佛也没那么疼了。这一不那么疼,她又嚷着要见景容,非要在生产时景容陪在她身边。   产房哪里是男人能进的地方,当然不能见。   青琢她们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而此时景容在门外急的直打转,听着慕雪芙在里面凄惨的叫声,几次要进去,但最终还是被慕书麟和冷希给拦下来了。   之前赵奕把了脉,说慕雪芙胎位正,孩子养的好,可以顺利生产。但就算说万无一失,景容还是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里,紧张的全身发抖。   不让他进去,他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像雕塑一般,可是那颤抖的手却抖得人惊心。   “啊——啊——”慕雪芙实在是受不了,一声一声的叫着。   这声音很像当时秦情生产时的声音,惊得景容连呼吸都忘了。他猛烈的呼吸着,觉得自己就要窒息,心里除了恐惧就是恐惧。   “不生了!不生了!”景容就快受不住了,扬言着就要进去阻止。   “不行,你要是现在进去芙儿可能就会很危险。景容,你一定要镇定,我告诉你,芙儿不会有任何事,她一定会平安的。”冷希在他要闯进去之前截住他,胸腔里隐隐带着怒气。现在不生,对产妇更危险。   江月瑶道:“我师弟说的没错,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不生的话随时一尸两命。”   “那怎么办?她叫的这么大声,一定是很痛苦,我不能为她负担这种痛就算了,连陪在她身边都不行!”景容很自责,芙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   江月瑶无奈的耸了耸肩,“你进去也不能帮什么忙,而且还可能会让她分心。你知道生孩子这事是要专心致志的,她分了心还怎么专心?没事啦,师妹不会儿有任何事,她也就是疼疼。”   景容听了这话,恼怒的嘀咕了一句,“疼的又不是你,你当然没事了。”   “唉?”江月瑶猛吸了一口气,有些气闷,“当初你风流快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师妹要受这个罪啊?”   拓拔冲赶紧出来调停,“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关心师妹,就不要吵了,要是被师妹听见就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你这乌鸦嘴给我闭嘴,我师妹好着哪。”这不出来调停还好,一出来就成了发泄桶。   景容附和,“就是就是。”   好嘛!这俩人成统一战线了。   “啊——啊——”慕雪芙又大叫起来。   这一声声的叫最消耗体力,往往叫到最后就没有力气生孩子了。   “王妃,您按老奴说的话做。”稳婆抚顺着慕雪芙的肚子,不断调整,“呼气,吸气,呼吸,吸气,对,就这样,一呼一吸,呼——吸——”   青琢跪在床头,不住的给慕雪芙擦汗,“主子您用力啊,就快出来了。您辛苦十月,现在临门一脚,您加把劲。只要挺过这关,您就可以看见小主子了。”   这句话一下子打动到慕雪芙的心,马上就可以看见孩子,她和景容的孩子。   “哇哇······”   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犹如黑暗中的一束光亮,明彻整个王府。   所有人的松了一口气,无论是产房里的人,还是产房外的人。   稳婆欢欢喜喜的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出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位小郡主。”   本来紫夭想抱着出来道喜,但稳婆又怕她抱不好婴儿。   紫夭跟着出来,她有点担心王爷会因为主子生了个女孩而不高兴。她可看见怀王侧妃生下朝晖郡主时,怀王的脸有多臭。   可景容可不一样,他小心翼翼的从稳婆怀里抱过孩子,笑的像个傻子,只顾着乐。   不过他第一句问的还是慕雪芙,“王妃怎么样?”   “王妃好着哪,就是有些累。”稳婆见宸王没有男女之见,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她和紫夭想得一样。她知道像宸王这种皇家的人,其实最在乎长子嫡孙。   江月瑶喜滋滋的去看孩子,但一看,不禁皱起眉,撇了撇嘴,“真难看,我师妹那么精致的美人怎么会生这么丑的小孩?”   稳婆赔着笑,“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等大几天就不一样了。但老奴接生过那么多的孩子,顶数这个孩子生出来长得最好,以后啊,一定是个大美人。”   景容斜了江月瑶一眼,“本王的孩子自然漂亮。”谁都不愿意别人说自己的孩子丑,这是自然。   “我记得芙儿出生时长得也是这样,皱皱巴巴,我当时还嫌弃,要娘亲扔掉。谁知道一天比一天漂亮,到了满月,就和粉雕玉琢似的。”慕书麟看着孩子,回忆起慕雪芙刚生出来的情景,心里又甜又酸。   “是吗?和芙儿长得像?那以后一定是和芙儿一样的美人。”景容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看不够。而且听慕书麟这么一说,他从孩子身上仿佛看到了慕雪芙小的时候,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也说不上来。   里面收拾干净,景容也顾不上孩子,他心里第一位的仍然是慕雪芙。将孩子给慕书麟抱着,他着急着慌的进了房。   慕雪芙虽然累,但精神很好,可能和她练武的体质有关,不像普通的孕妇那样生完孩子仿佛要了半条命。   生完了她又嚷着饿,小厨房赶紧给她做吃的来。   “生了个女孩,你喜欢吗?”见到景容第一面慕雪芙就问这个问题,她也怕景容不喜欢女孩。   景容笑了笑,亲吻着她的额头,“小傻瓜,我之前就说过,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都将她当宝贝儿一样的宠着。况且我看女孩更好,贴心,你都不知道她多乖,抱出去这么久一声都没哭过。”   一听景容提到孩子,慕雪芙瘪了瘪嘴,“我刚才看了一眼,真丑。我真是不能相信以我们两个人,会生出那么丑的孩子。熙儿生出来也不好看,但也比这个好看。”   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太,唯一可取的就是白。   “你哥可是说了,你生出来的时候就那个样子。你要是嫌弃她,就是嫌弃你自己。”景容低低一笑,搬出慕书麟说的话。   慕雪芙惊呆,“我生出来也那样?那真是感谢娘亲没有把我扔掉。”她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间,真想扔掉,否认自己会生出一个那么丑的孩子。   景容含着笑,慢慢严肃起来,握着慕雪芙的手,放在心口,郑重其事,“芙儿,辛苦你了。”   慕雪芙知道,她在里面生受罪,但景容在外面等更受罪,精神的折磨往往比肉体的折磨更煎熬。   “我不觉得辛苦,能为你生儿育女是我最开心的事。”慕雪芙笑靥如花,哪里有一个产妇生完孩子的虚弱,反而更加明艳照人。   她突然搂紧景容,嘴唇伏在他的耳边,“稳婆说一回生两回熟,我们快点再要一个孩子吧,我得给你生个儿子。”   景容蹙起眉,不会吧,他刚被折磨十个月,还要再来,他可不可以先缓两年? 第三百零六章 小鬼精灵   慕雪芙坐月子的一个月很是安心,吃得好,睡得好。因为她从不用操心孩子,好几个大人抢着看照,连景容这爹想要抱一会儿都难。   戴天冥得到信说徒孙出生,也不去闲云野鹤了,也聚到了晏阳。他就是个老顽童,比谁抢孩子都抢得欢。   当然,那是因为他总是以师傅的身份施压,也就慕书麟敢和他抢。   那孩子也不认生,谁抱都不哭,不过每次景容抱的时间长一会儿,她就不乐意,撇撇嘴就哭。   而每当这个时候冷希出现,她就立马转阴为情,看着冷希“咯咯”的笑。   冷希很喜欢她,总是对着她笑,就像以前对着慕雪芙一样。   可是每每这样,当爹的就不高兴,他的女儿对着自己就哭,对着情敌就笑,这分明就是拆他的台,不给他面子。   每次景容因此向慕雪芙告状,慕雪芙都不以为意,但为了安抚他,都要说:只要我的笑容是给你就好了,反正女儿迟早要嫁人,要笑给别人看。   景容听完总是撇嘴,心里嘀咕慕雪芙这个当娘的真是想得够长远,孩子还没满月,她就想着把孩子嫁出去了。   这孩子还有一点让景容不满,就是自从有了她,慕雪芙的枕边人就成了她。   慕雪芙说孩子刚出生,还不认人,一定要让她熟悉自己。不然天天跟着奶娘睡,还不得将奶娘当成她亲娘。   虽然床很大,但慕雪芙又怕三个睡太挤,压到女儿,所以她就牺牲了景容,让他睡到别的屋去。   景容深深感受到这个小家伙出生后带给他的恶意,但当着慕雪芙又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他以后都别想再睡到慕雪芙身边。   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变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变。满月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蜕变成一个粉白粉白的胖娃娃,小脸嫩得都能出水。   慕雪芙说幸亏当初没扔,不然得后悔死。   孩子娶了名字,叫景慕,和二人之姓。其实景容选了好多名字,但最后还是觉得要这个,这是他们共同的孩子,和二人之姓最好不过。   景慕的周岁礼别提有多热闹了,晏阳所有的官员以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虽说是个郡主,但宸王疼爱有加,当个宝似的,谁不给面子。   皇帝那里得了信,知道生了个郡主,特意赐了封号,叫安乐,这还是慕雨蓉给选的,意在祝福孩子安泰快乐,慕雪芙对这个封号及其满意。她不需要女儿有什么出息,只要她平安成长,每天无忧无虑,这就是她的心愿。   景宗也是大方,景慕满月之日还将晏阳周边的三个城也规划到晏阳封地,作为庆祝安乐郡主满月的礼物。   当天,慕雪芙穿了一件大红色凤穿牡丹金边万字福裙袍,衣料上凤凰的眼睛是用绿宝石镶嵌而成,一举一动衣服上都散发着香气。头上绾着惊鸿髻,珠翠宝石佩戴,眉心坠点缀在额前,散着红色的耀光,衬得她妩媚照人。   这还是宸王妃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暗暗感慨,那想将女儿送来的人也真是蒙了心,也不是先打听清楚就想往宸王里送人。那些个庸脂俗粉怎么能和宸王妃相比,和这位一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人家宸王要是能看上才怪。也暗暗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动这样的心思,不然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小家伙抱出来也不怕生,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转,她好像很喜欢鲜艳的衣服,看见慕雪芙就伸出小手去抓。   慕雪芙坐下后从奶娘怀里将小家伙抱到自己怀里,亲了亲她不老实的小手,“慕慕真香,啵~啵~”   小家伙儿被逗笑,乐呵呵的“咯咯“笑,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给我抱抱。”景容着急想要抱孩子,双手等待。   慕雪芙给了他,但一到他手里没多久,小家伙儿就不干了,哼哼唧唧的要哭,脸也不是味。   景容“啧”了一声,埋怨上,“这孩子怎么就和我不亲,我看谁抱都不哭,就我抱立马就变脸色,真是上辈子欠了她。”   虽这样埋怨,但他又不舍得。孩子软软小小的,粉嘟嘟的小脸看着就想亲一口。他刚亲了一口,孩子“哇”的一声就嘤咛哭出来,慕雪芙赶紧抱回来,轻拍着她的背哄着。   说也奇怪,一离开景容,小家伙儿就换了张脸,也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的窝在母妃的怀里。   慕雪芙也闹不明白,为何小家伙儿好像很针对景容似的,不过平时景容看着她她倒不会闹也不会哭,但只要抱着就不行。   后来根据有经验的奶娘说,是因为景容身上有慕雪芙的味道,孩子心眼小,不愿意别人和她分享她的娘亲,所以就抗拒景容抱着。   景容可是拿这个女儿无奈,本以为大点懂事了就好了,谁知越大就越和他作对。   “父王,你都和母妃在一起睡那么久了,也该轮到我了吧。”转眼间景慕都已经四岁,现在的她伶牙俐齿,机灵可爱,每天都闯祸,还总是和景容掐架。   景容脑袋枕在慕雪芙的腿上,手里抱着雪球,曾经他也有和雪球争宠的经历,但现在想想真是怀念那段时间,起码雪球听话,又不敢炸毛,不像对面的小魔头,年纪这么小就知道反抗。   他懒懒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站在地上,手插着腰的小不点,撇撇嘴,“你都多大了,还找你母妃睡,丢不丢人?”说完他又闭上眼睛,往慕雪芙怀里拱了拱,以示地盘。   小不点不甘示弱,攥着拳头挥舞着,五官紧缩在一起,气愤得直倒腾体内的怒气,“我才四岁,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当然需要娘亲的陪伴了,有什么可丢人的?倒是父皇,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和我这小孩子比,真是老脸不知羞!”   景容“唰”一下睁开眼睛,火冒三丈,直接弹起来,“你说什么?敢说父王老?”   小不点脖子一缩,有点胆怯,但又不愿意认输。一转眼,刚才还嚣张的脸一下子就变得委委屈屈,还含着泪,“母妃,父王吼我!我有什么错,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芙儿,这小丫头她戳我的心,说我老,你说我老吗?”景容近水楼台先得月,搂着慕雪芙让她做主。   这样的戏码天天都在上演,慕雪芙已经习以为常,她难得从书里抬起头,斜了眼景容,又瞅了眼景慕。   看着女儿双眼婆娑的样子,终是不忍心,冲她招了招手,“过来,母妃看看你有多委屈。”   景慕抽噎着,其实就是干打雷不下雨,直接冲到慕雪芙怀里,还扒开景容的头,奶声奶气道:“父王不好,不要父王。”   慕雪芙擦了擦她脸颊上稀有的泪珠,耐心询问,“不要父王了?那不要父王你要谁啊?”   景慕先是狠狠的点点头,又想了半天,最后一拍手,脆声道:“要冷希!”   景容瞬间变脸,黑如锅底,“你再说一遍?”这小东西平时就对冷希比对他亲,现在她干脆想让冷希取而代之,这还是亲生的吗?   景慕找到慕雪芙做靠山,也不惧怕景容的黑脸,“我要冷希做我父王,冷希酷酷的,又帅又有型,我要是有这样一个父王谁也不敢惹我!母妃你嫁给冷希吧。”   慕雪芙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沉着脸,道:“不许胡说!”   孩子童言无忌,她本不愿意压抑她的天性。但有些话可以当玩笑说,有些话却不可以。   景慕从没见过她这样严厉,一瘪嘴眼泪就要流出来,张着手臂去找景容。   景容抱过来她,哄了哄,手指点了点她的嘴,“这小嘴啊,天天和挂着蜜罐似的哄你母妃开心,今天惹怒了吧。”眉宇间隐隐有一丝自得,“你母妃心里只有你父王我一个,你敢换父王她能高兴吗?”   景慕拽住景容的手指往嘴里一塞,坏坏的咬了一口,“父王要是将母妃还给我,也不和我顶嘴,我哪里会惹了母妃。”   景容“啧”了一声,“你这伶牙俐齿也不知和谁学的。”   景慕觑看着慕雪芙,见她面色稍霁,讨好的笑着道:“舅舅说我随母妃。”   慕雪芙瞪了她一眼,“你可不随我,我哪像你有那么多歪理。”   景慕眼睛机灵一转,攀上慕雪芙,倚在她胳膊上,“母妃你不要生慕慕的气,慕慕再也不惹你生气。”她小小的手肉乎乎的,捧起慕雪芙的脸,眼睛睁的明亮,发自内心的赞美,“母妃你长得真美,比花还要美。母妃我好喜欢你,好爱你。”   这小嘴甜的,让慕雪芙的心都化了,哪里还有半点气。   “以后不许再说换父王,父王很疼你,你这么说他该伤心了。”慕雪芙搂着她亲了亲。   景慕跟个机灵鬼似的,向景容问道:“父王你疼爱慕慕吗?”   “当然疼爱,你是父王的宝贝。”景容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宠溺。   景慕眼中精光一轮,“那你要是疼爱我就将母妃让给我,让母妃和我一起睡!”   景容一拍脑门,这小东西鬼精鬼精的,竟把他给套路了!   ?????????????????????????? 第三百零七章 鬼主意多   盛春时节,清风徐来,桃花纷飞,翩跹自人间而过。花海深处,蝴蝶双飞,互相追随,犹如亭中的男女缠绵悱恻,比翼双飞。   小魔女看着父王母妃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她的嫉妒心越演越烈。一直不吭声,就坐在一边,琢磨着怎么分开他们。   “芙儿,慕慕也大了,你说是不是我们应该再要个孩子了?”凉亭之上,景容抱着慕雪芙,脸贴在她的脸上,温柔低语。   慕雪芙往他身上靠了靠,道:“我之前就说生,是你说不让,怎么这会又要了?”生完景慕之后,慕雪芙一直想再接着生一个,但景容怕她遭罪,不忍心她再经历怀胎十月的辛苦,所以也一直没要。   “可你看紫夭都已经生了两个了,连红韶都已经怀上第二个了,就我,这么多年一点进展都没有。”景容哀怨一声,怅然道。   紫夭和红韶在景慕生下来没多久就双双成了婚,没多久两个人就同时怀了孕。也是巧,同时成亲同时怀孕,生的也都是男孩。而紫夭紧接着又怀了一胎,生了个女儿,前不久红韶也被查出再次怀孕。   本来是他们夫妻先人一步,但现在却被人追赶过去,而且还有儿有女,说起来,他都有点羡慕。   其实慕雪芙觉得再怎么也得给景容生个儿子,为宸王府后继香火。慕慕越来越大,也不用她操心了,她早就打算再生一个。   慕雪芙妩媚的双眸横了他一眼,如水光潋滟,秋波春渡,“你想要我们就生呗。”   景容心中一痒,握在慕雪芙腰上的手已经不老实,顺着腰线一寸寸的上移,来到丰满之地。   “自从生了慕慕之后大了好多。”景容的声音仿佛有颗粒般的物质参杂,带着蛊惑,让人沉醉。   慕雪芙轻轻的“嘤咛”了一声,把住他的手,偷偷看了眼景慕,低低道:“别闹,慕慕还在那哪,被她看见不好。”   “没事,她正玩着哪,注意不到我们,我就过过手瘾,不会过分的。”景容在慕雪芙耳边吹了一口气,又伸出舌头在她耳垂上舔了一口,继续蛊惑着。   “母妃!”一道甜甜脆脆的声音响起,景容手一颤,连忙放了手。慕雪芙脸上红起,面色上停留着几许尴尬,“什么事?”   景慕哪里懂那么多事,再说她都习惯他们俩个天天腻歪在一起,早已习以为常了,所以也没在意,只是觉得父王和母妃面色好像有异。不过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母妃,心中天气这么好,待在晏阳实在太可惜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蹬着小腿跑到慕雪芙身边,抱着她的腿。   慕雪芙就知道她刚才那么安静就一定再动什么歪主意,“那如何是好哪?”   好像挑起了母妃的兴趣,景慕觉得自己的愿望就要达成,但她也不会直接了当就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绕着弯子说,“春光这么好,不外出可不就辜负了?”   “哦?慕慕想外出啊?”景慕这一天一出戏慕雪芙已经习惯,这孩子就像是哪吒托生似的,没个安稳,“那你想去哪啊?”   景慕天真的瞳目熠熠生辉,娇娇道:“娘亲好久没带慕慕去灵山了,我好想念师祖,还有冲师伯,月瑶师姑和冷希。”   从景慕出生以后,每年慕雪芙都会带着她回灵山,就当是回娘家,每次一去最少也要一个月。   慕雪芙微微惊愕,柔声道:“可我们刚去没几个月,现在又要去,是不是太频繁了?   年节时休沐,趁着这个时候她们一家三口去的灵山,算起来也刚回来两个月。   景慕投入慕雪芙的怀里,嘤嘤道:“可我就是想他们,我知道他们也想我。母妃,反正我们在这也没事,就回灵山待些日子呗。灵山那么美,还有那么多人陪我玩,连冲师伯都说要教我武功,收我为徒哪。”   其实她就是想带着母妃离家出走,把父王自己留在晏阳,省的他们天天腻在一起,连她都被忽视了。   不过她这点小算计怎能逃得过景容的法眼,景容轻咳了一声,看着慕雪芙道:“说的也是,拓拔冲他们都要慕慕当成宝,每次咱们离开,他们都舍不得。”   景慕的大眼睛快眨了几下,怎么父王还顺着她的意思说了?父王不是应该竭尽全力阻止吗?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正心里嘀咕哪,就听景容说道:“既然他们舍不得慕慕,而慕慕又舍不得他们,我们也不好让他们分离。况且慕慕说了,要拜拓拔冲为师,这可不是小事,要拜师就要正正经经的,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如果是这样,就必须要将慕慕送去灵山,让她认真学武。我看慕慕现在也是个小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不用咱们操心,等她长大了,学成了,再接回来。”   哼,小丫头想将他的娘子拐跑,段数还太浅。   “啊?”景慕长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登时有些懵住。   景容按捺住心里的笑,一本正经道:“芙儿,你快让青琢给她收拾东西吧,虽然我们也会很想她,但她是去成材,我们不可以阻拦。难为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魄力,我们作为父母也唯有支持。我看今日天气正好,就今日启程吧。”   慕雪芙看着已经面露焦急的景慕,配合着景容,“嗯,好,我这就叫青琢给她收拾东西。这一去最少也得十年,定要收拾一阵子哪。”   “不不不!”景慕急的脸通红,一手拉着景容,一手拉着慕雪芙,“我不去,父王母妃在哪里慕慕就在哪里,慕慕不要和你们分开。”   她急的有些要哭,憋憋屈屈的又强忍着。这小模样,景容还哪里舍得逗她。弯腰将她抱起来,“那不学武不拜师了?”   “不学,不拜。”景慕干脆利落,“慕慕只想待在父王和母妃的身边,一辈子不离开你们。”她搂紧了景容的脖子,极力的讨好,说好话。   连景容都不得不夸他女儿最会见风使舵,“那你不是说想念你师伯他们吗?”   “他们要是想念我就可以来看我,武功那么高,一飞就飞来了。可他们一直都没来,显然很没诚意,我的心都被他们伤了。”景寒捧着小手放在胸前,哀声叹气,那幽怨的小模样都能让人捧腹大笑。   景容也是极力的止着笑,“可你刚才还说你也想念他们,惦念他们。”   “是啊,我是想念他们惦念他们,可我一走,就剩下父王和母妃了,你们会想念慕慕,慕慕也会想念父王和母妃。我很爱父王和母妃,一时一刻都不能分离。”景慕狠狠的在景容脸上亲了一口,又勾住慕雪芙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亲,“最主要的是,我一走,最伤心的就是父王和母妃。你们是慕慕最重要的人,我怎么可以让你们伤心哪?”   景慕的小嘴像抹了蜜似的甜,谁不融化?慕雪芙无奈一笑,这孩子,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漂亮话一套一套的,真是很难想象一个四岁大的孩子能说出这些话。   景慕也不想这样啊,她原本是想带着母妃走,将父王扔在这。可现在,她要是不狗腿一点,就是她被扔到灵山了。   唉,没办法,谁让她道行太浅,被她的父王给套路了。   还是再修炼修炼吧。   这一天她嚷着让父王和母妃带她出去逛街,正好景容没有公务处理,便随了她的心愿。   在景容的治理下,晏阳早已不像以前一样昏官当道,地痞乱世,而是变成为安居乐业,路不拾遗的繁盛之地。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不论是商人,还是顾客,脸上都露着欢喜的笑容,就连街边那卖茶人一声声的吆喝声都透着对生活的喜色。   看到街边上那些稀奇的小玩意,景慕的眼睛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这边的小糖人栩栩如生,那面的红豆糕香喷喷的出锅,前面是敲锣打鼓的杂技表演,后面是看上去就流口水的冰糖葫芦。   景慕到了这就像撒了欢似的,一会儿看看那个,一会儿尝尝那个。   慕雪芙也不用管她,市集虽人多,但却很安全,再说还有暗卫保护,用不着她步步紧跟。   景慕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一个长得和她很像的小糖人,喜滋滋的游走在各个摊位上。   下意识的,她去追寻父王母妃,看看他们在买什么。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也分道扬镳,一个在看扇子,一个在看饰。   她计上心头,眼珠子一转,产生一个“好主意”。   “姐姐,你好漂亮。”景慕找到一个整个市集除了她母妃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人,小嘴甜甜的,笑眯眯拽住人家的手。   那女子微微一愣,温柔含笑,“你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般好?”   景慕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她也喜欢被人夸奖啊!   “姐姐才漂亮哪,我要是长大了和姐姐一样漂亮就好了。”   女子掩嘴一笑,“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她环视了一周,“你家大人哪?”   景慕指了指景容,“我和我爹爹一起来的。”她仰着小脸,“姐姐可不可以帮我一件事啊?”   女子望去,见到景容的侧颜,心里一动,脸上泛起红晕,带着几分羞涩,“什么事啊?”   景慕看着她,心里染着一丝不快,但又不想放弃整父王的机会,硬着头皮道:“我爹爹要过生日了,我想送他一把扇子。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我想让你将扇子给他送去,然后不要告诉他是谁送给他的。”   女子迟疑了下,又看了眼景容,觉得他不但貌若潘安,而且自带着一股清贵,想着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想了想,答应了景慕的请求,“好吧。” 第三百零八章 互怼父女   景慕见自己的计谋得逞,滴溜溜的跑到母妃的身边,等那女子将扇子递给景容时,赶快拉着慕雪芙看,“母妃母妃你快看,父王背着你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慕雪芙转身一看,正看到两个人对视,那女子还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而景容哪,竟接了她的扇子。   一时,火冒三丈,慕雪芙醋意涌动,还有个小鬼再旁边煽风点火。   “父王也真是的,有母妃这么漂亮的娘子还不知足,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和别人眉目传情!啧啧啧,父王实在是——唉,怎么能这样哪?”景慕看着母妃那即将爆的怒气,是时添了一把火。   本来慕雪芙不想在公众场合不给景容面子,但景慕那句“眉目传情”一下子刺激到她。隔着老远,她低声高呼一声,“景容!”   “啪”一声,景容刚接到手的扇子掉在地上,再望向慕雪芙,看着她满脸的怒火,心里直喊着“糟糕糟糕”,什么时候看见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一定是误会了。   也不理会那个女人,他赶紧跑到慕雪芙身边,“芙儿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啊?我都看见了!你在那和人家交换定情信物哪!”慕雪芙甩开他的手,也不听他解释,一脸委屈,“亏我在这给你挑扇子,你倒收起别人送你的,你是不是连扇子带人都想要啊!”   “不是不是,她说是有人托她转交给我的。”景容也不顾什么王爷的脸面,当街哄起妻子来,“芙儿你不要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以后谁给我扇子我都不要,不对,给我什么我都不要。”   “我都亲眼看见你和她眉来眼去,你还狡辩。”慕雪芙推开他,将已经买好的扇子往他怀里一扔,抱着景慕就往马车上走,“我不在这耽误你们,我们娘俩走。”   那女子初见慕雪芙,见她姿容绝代,气质华贵,深觉自惭形秽,也觉自己惹了祸,急步走到景容身边,“公子容奴家和尊夫人解释一下吧。”   景容正烦着哪,虽然这女子娇滴滴,但他哪里会对除了慕雪芙之外的女人怜香惜玉。再说这事就是她惹出来的,他怎么对她有好脾气,不耐烦道:“不用,你去解释只会越解释越坏。”   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景容赶紧追慕雪芙去。慕雪芙上了马车,看见他还有闲工夫和那女人说话,更来气,“金露,赶车,不许他上来。”   景慕狡黠的眸子闪闪亮,重复着慕雪芙的话,“金露,赶车,不许他上来。”   宸王被扔下,他委屈极了。看着一去不回头的马车,他无奈的直叹气。   “王爷怎么办啊?”越风骑着马,道。   景容一挥手,“下来。”   越风不明所以,听从他的话,从马背上翻下来,“王爷有何吩咐?”   景容越过他,直接上了马,“你走回去吧。”说完马绳一勒,扬长而去,追赶前面的马车。   追星看着越风,“扑哧”一声笑出来,这越风成了亲还是一样的脑筋不会转,“兄弟,你自己慢慢走吧,我就不陪你了。”鞭子往马屁股上一打,去追景容。   越风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蹙了蹙眉,怎么都欺负他。   只是他也没去追,好不容易今日得空来了趟市集,不买东西岂不是亏了。追星还以为他自己聪明,其实最傻。   这个时候王妃岂是那么容易就消气的,王妃不消气,王爷怎么能好过,王爷不好过,谁在他身边谁倒霉。   他才不上杆子去当出气筒,还是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买回去哄媳妇和儿子女儿高兴吧。   慕雪芙下了马车就跑回房间,气鼓鼓的在那脾气。景慕看在眼里,喜在身上,嫌她母妃还不够火大,撺掇道:“母妃,父王总是拈花惹草,我都不喜欢他了。咱们别要他了,你带我回灵山吧,把他一个人扔到这里,不管他!”   景容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这丫头,不帮他灭火就算了,还给他点火!   不理她,景容闪到慕雪芙身边,“芙儿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嫌我老了,所以心思也活了,想换换嫩的试试。好啊,这样的话,我也不拦你,明天咱们王府就选妃,给你多选一些年轻的。”慕雪芙往他胸口那么一推,“你离我远点。”推不动他,还被他缠住肩膀,慕雪芙甩开臂从椅子上站起来。   “就是就是!父王花心,不是好父王。”景慕负责溜缝儿,不是好眼睛的瞪着景容。   景容黑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一幅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母妃,父王瞪着眼睛吓我。”景慕跑到慕雪芙身边,张着手臂,“母妃快抱抱慕慕,慕慕好寒怕啊。”   慕雪芙把她抱起来,抚顺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父王再瞪你,母妃就打他。”然后又剜了一眼景容,“你别吓唬我的慕慕。”   “我哪有吓唬她?再说她胆子那么大,会被我吓到吗?”景容脸颊上一抽,屏着气息。他确定一定要再生一个,不然一旦芙儿生他的气,都没人替他说话。   景慕一转脸,不理会景容,勾着慕雪芙的手捂在心口,“母妃你摸摸,父王吓得我这心脏蹦蹦乱跳。”   “谁心脏不跳?”景容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心脏跳得快!”景慕窝在慕雪芙的肩头,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母妃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王府啊?父王这么厉害,我害怕,咱们现在就走吧。”   景容脸都扭的变了形,这小鬼又要拐走她的芙儿,现在他很怀疑刚才的事都是她策划的!   “要走你走,别想将我的芙儿也带走。”景容抱住慕雪芙,下巴抵在她的另一边肩上,“芙儿,你答应我不离开我半步的。”   “母妃,父王都这么老了还撒娇,真是不知羞。”景慕撇撇嘴,那张像极了慕雪芙的脸轻蔑的看着景容。   “你这个小鬼头!”景容身手捏了下她的鼻子,“你一天天就知道破坏我和你母妃的关系,你说你居心何在?”   景慕“啪”一下掉了泪,捏着鼻子哇哇大哭起来,“父王欺负我,父王欺负我,弄疼我了,疼死我了!”   景容额头出现三道黑线,他的力度很小好不好?怎么可能弄疼她,这小鬼又做戏博取同情。   “不哭不哭,慕慕乖,父王坏,弄疼慕慕,我们不要他了。”慕雪芙哪里舍得女儿哭,揪住景容的耳朵,“你看,母妃拧父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惹我们慕慕了。”   景容被提着耳朵,“哎呦哎呦”的叫着,“轻点,轻点。”   “咯咯咯咯”景慕刚还捂着脸装哭,听到父王的叫声,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窥看,逗得她咯咯的笑。   “小坏蛋,你在那装哭!”慕雪芙瞪了眼她,装哭也要装下去啊,这一笑,露馅了。   景容揉着耳朵,委屈的看着慕雪芙,“芙儿你下手真狠,我这耳朵就要被你揪掉了。”   “父王不听话,母妃就要惩罚。”景慕理直气壮,肉乎乎的小胖脸贴在慕雪芙脸上,“母妃真好,处处护着慕慕,一点都不像父王总是欺负我。父王好可恶,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   “父王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你这个小鬼头就知道告恶状。”这小鬼就会在这捣乱,芙儿要你听信了她的话,更不好哄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也不知道你们父女俩是不是有仇,总是这么作对。”慕雪芙被他们两个人吵烦了,实在是不耐烦,将景慕直接塞到景容手里,“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爱吵就去外面吵,我没兴趣给你们做裁判。”   “娘亲”软软嚅嚅的声音奶声奶气。   “芙儿”低沉男人的声音透着委屈撒娇。   父女俩都可怜巴巴的看着慕雪芙,万般委屈,   “出去!”慕雪芙可不愿再看这两个最会做戏的人,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一点上景慕像极了景容。她指着景容,“你,今晚睡书房。”再指了指景慕,“你,跟奶娘去睡。都走,不许进来!”   这命令干脆利索,容得再商量,景容抱着景慕灰灰的离开房间。   “都怪父王,你要是不惹母妃,怎么会连累我也被赶出来!”景慕气哼哼的扭动着要从景容怀里下来,“父王坏坏!不要父王!”   景容没将她放下,一手托着她的屁股,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那多嘴,你母妃早就被我哄好了。我也不至于今晚要睡书房,都是你这个臭孩子的错。”   景慕梗直了脖子,道:“要不是你在街上沾花惹草,还和人家漂亮姐姐眉目传情,母妃会生气吗?都是你的错。”   景容轩了轩眉,思忖片刻,问道:“你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我问你,那个女人是不是你致使的?”   “哪——哪有?不是我做的。我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做这种事哪?”很显然景慕有些心虚,说话也磕磕巴巴上。   “没有?我看就是你做的。”景容可不信。   景慕斩钉截铁道:“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   “信你才怪!”   “连你亲生女儿的话都不信,不要你这个父王!” 第三百零九章 娇妻爱女   看着离去还掐嘴仗的父女,慕雪芙无奈的摇头。 真是天生的冤家,哪天不吵嘴都难受。   她知道景容很疼爱景慕,也知道景慕其实也喜欢景容。只是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他们父女的相处模式,她不愿去强迫,不愿去干预。   她犹然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和景慕一样,和父亲爱吵嘴,每次都是温柔的娘亲出来调停,才熄灭战火。   想起父母,慕雪芙内心怅然。景凌沧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但其实她心底深处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现在她生活的很好,景容一直没变,这几年还是对她宠爱有加,甚至对她的爱只增不减。   他们还有了慕慕,慕慕虽然调皮,但却机灵可爱,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现在的她很享受这岁月静好的时光。   爱人,孩子都在身边,她是个很幸福的女人,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了。   如果她心里放不下的东西是遗憾,那她就接受这种遗憾。   将孩子交给奶娘之后景容又辙了回去,他可是知道就算再撵他走也不能走远了,还要及时回来道歉,不然没他好果子吃。   “芙儿?”景容掀开潇湘竹帘,往里一探头,见她正出神的望着窗外,又唤了一声,“芙儿。”   “嗯?”慕雪芙正愣着神,见他进来,缓了缓,脸色一变,撅起嘴,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景容嬉皮笑脸的凑近她,捧着她的手,“芙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不好!”慕雪芙没有推开他,脸一撇,道:“你是不是腻我了?所以也想像其他男人一样娶个三妻四妾?”   “胡说,你怎么能这么想?”景容收起他的嬉皮笑脸,肃色道:“我们夫妻多年,你现在说这样的话——”   话戛然而止,仿佛不愿再说下去。景容松开慕雪芙的手,坐在旁边,不再说话。   他这不说话倒让慕雪芙觉得错在自己,她有些不知所措,手指相交摩挲,“那种场面我怎么不会多想?”   “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信任吗?”景容反客为主,由被动变成主动。   “当然有,我当然相信你,可我看见你拿着她给你的扇子,她又脉脉含情的看着你,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慕雪芙没有现刚才她一脸质问,气势强势,转眼间却和景容转换了态度。   景容一把抱住她,手掌抚摸着她的脸,美好的唇有意无意的掠过她的嘴唇,声音仿佛柔柔的细沙从筛子中流过,“她只说是有人送给我,她代为转交,我还以为是你送的,这才收下。至于她是不是含情脉脉,说实话我都没看她,怎么会知道她是不是含情脉脉的哪?”   慕雪芙的气焰一点一点被景容熄灭,转眼间变成了小媳妇,“可我看见别的女人对你暗送秋波就生气,你是我的,我不许别人觊觎。”   “是,我是你的,我的小宝贝儿。”景容笑了笑,深深的在她的嘴里寻找芬芳。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这是他们心意相通后最美好的誓言。   景慕挑拨离间的计谋并没有成功,人家又如胶似漆的甜蜜上了。   她 也不知父王施了什么咒,母妃非但不生那日的气,反而对父王愈加体贴温柔。   她越来越郁闷,深深觉得父王抢走了她的母妃。   “母妃你不生父王气了吗?他可是背着你和别的女人勾搭啊。”   慕雪芙正捣着香料,听到景慕的话,差点敲到自己的手指上。   她皱了皱眉,“勾搭?慕慕你是不是太成熟了?这话是你一个小孩子说的吗?跟谁学的!”   觉得母妃的脸有些严肃,景慕心里怕怕的。虽然她平时喜欢捉弄父王,父王也总是和她吵嘴,但父王其实从不会真的动怒。但母妃就不一样了,母妃平时很宠她,也很温柔,但只要一变脸,她就真的会害怕。   咽了咽口水,她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我是听月瑶师姑说的,她总说冲师伯勾搭年轻的小姑娘。”   月瑶师姑对不起了,这个时候我只能将你卖了。不然母妃要是生我气,我可招架不住。   “这个师姐,天天也不会教点好的,就会说这些有的没有,把你交给她真是不靠谱。”慕雪芙继续捣香,道:“你以后不许说这样话知不知道?还有你父王乖的很,哪里和别人勾搭,他要是勾搭也只能勾搭我。”   说完她又“呸呸呸”三声,她不让孩子说,自己倒说上了。   “哈哈哈。”景慕捧腹大笑,“母妃还说我哪,你不也说嘛。”   慕雪芙瞪了她一眼,腾出一只手掐了掐她胖胖的小脸蛋,“连母妃都敢笑,胆子越来越肥,我说还不是你教的,你都把我教坏了。”   景慕“嘻嘻”一笑,凑近慕雪芙,用撒娇的口吻道:“母妃我们什么时候去灵山啊?”   慕雪芙就好了奇,这孩子怎么总张罗着去灵山,以前怎么就没见她这样张罗过。   “灵山有什么东西吸引你啊?天天都吵着去灵山。”慕雪芙问道。   景慕背对着她,摸着自己衣服领子上的蝴蝶扣,奶声奶气道:“灵山好玩啊,有山有水,人还多。”   慕雪芙不禁奇怪,道:“晏阳不也有山有水,人也挺多的啊。”   “那不一样!”景慕撅了噘嘴,有些气愤母妃不理解她。   慕雪芙倒闹不明白了,蹙蹙眉,“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在晏阳,母妃的眼中只有父王,父王也是一样,都没有人管我。到了灵山却不一样,大家都拿我当宝贝,都宠着我哄着我。”景慕转身看着慕雪芙,满脸控诉,鼻子还一噤一噤的。   “为这?”慕雪芙放下手里的东西,抱起景慕,“父王母妃何时不管你了?无论是父王也好,母妃也好,不都拿你当个宝吗?”   景慕漂亮的眸子闪烁着星光般的璀璨明光,眨巴眨巴的望着慕雪芙,“可你们总是腻歪在一起,父王还和我抢母妃,他霸着母妃,不让母妃陪着慕慕一起睡觉。”说着说着,她又“啪唧啪唧”的掉下泪来,哼哼唧唧道:“我还听父王说要给我生个弟弟,你们有了弟弟,那我怎么办?你们就不疼我了。”   越说越伤心,她“呜呜”的哭,“有了弟弟,你们就不爱我了。到时候我就变成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孩子,我怎么这么可怜啊?”   慕雪芙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她还从没见过景慕哭的这么伤心过,像个没人要的可怜娃似的。   慕雪芙满脸心疼,抱着她柔声哄着,“慕慕怎么会成为没有人爱的可怜孩子哪,我们都爱慕慕啊。就算以后你有了小弟弟,我们对你的爱都不会有一点减少。你知道吗?父王和母妃很爱很爱你的。”   “这是怎么了?”景容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听到哭声,还以为怎么了哪,连忙过来一探究竟,“是谁惹我们的小宝贝儿了,告诉父王,父王替你收拾他。”   看见女儿哭,景容哪里忍心,从慕雪芙怀里抱过来,看了又看,以为是磕着碰着哪。   景慕抽抽噎噎,“就是父王欺负我。”   他这几天都没有招惹她好不好?这告状也得有个事件吧。他满脸狐疑的看先慕雪芙,寻求答案。   慕雪芙将刚才景慕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景容才知原来是女儿因为他们要再生一个而吃醋。   其实刚开始他没打算再要一个就是因为觉得孩子应该是希望得到父母全部的爱,如果再要一个就要分享。   可是后来他看见紫夭和越风对待两个孩子,才明白,其实爱从来不会增减,爱都是一样的,一样满满的。   就像他爱慕雪芙,也爱慕慕,但不会因为慕慕来到世上而有将自己的那份爱变成两小份。   “傻女儿,你呀,和你母妃一样,就爱胡思乱想。”景容额头顶着她的额头,腾出一只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又亲了亲她的小脸,“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爱你,永远都这么爱你。我们对你的爱是谁也剥夺不了的,更不会因为有了弟弟或者妹妹,而有所减少。相反,我们会更爱你,更疼你。”   虽然平时他们父女总吵架,他也认为她就是来折磨他的小魔女,但吵归吵,闹归闹,他对景慕还是十分宠爱的。   慕雪芙轻轻拧了下他的胳膊,不服气道:“你又借机教训我。”   看着父王被掐,景慕破涕为笑,还朝着慕雪芙竖起大拇指,“母妃掐得好。”   其实慕雪芙掐的很轻,只是动作夸张,景容根本丝毫都不感觉疼。但为了配合女儿,只有夸张的装作被掐的很疼,“哎呦哎呦,好疼啊。慕慕,你母妃下手可真恨,父王都要被她弄哭了。”说着好像还要挤出几滴泪,晕湿了眼圈。   父王好像要哭了。景慕赶快用她稚嫩的小手摸了摸景容的眼睛,“父王不要哭,要坚强一点。”又伸手去揉慕雪芙掐景容的地方,还吹着气,“呼呼,慕慕给父王吹吹,父王就不疼了。”   “慕慕真好,父王已经不疼了。”景容被这小小的举动感动的心都化了,他一手抱着景慕,一手揽慕雪芙入怀,“父王爱你娘,也爱你,永远都不会变。”   娇妻爱女在身边,景容觉得他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也庆幸当初放弃一切,否则,哪里现在这样逍遥自在。 第三百一十章 现世安稳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浅笑安然,现世安稳,在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岁月仿佛就是如此度过。静籁的海平面,看似风平浪静,可海水之下,却潜藏着风起云涌的巨浪,一袭接着一袭,那站着海边人,却丝毫察觉不出来危险在悄悄来临,也或许,是暗藏在黑暗里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这一日,景慕正带着越风家的承欢和承心,还有赵奕家的鹊阳在王府里玩耍。   “承欢鹊阳,你们坐在那边,承心你和我坐在一起,我们坐在这边。咱们分成两组,看谁钓的鱼最多。”景慕带领着几个孩子在后花园里的千鲤池钓鱼,这里面数她最大,又是小郡主,几个孩子也都听她的,让怎样就怎样。   承心才两岁,刚刚会走路不久,哪里会钓鱼,连鱼竿都拿不住。承欢看了看妹妹,“慕慕,心心还小,还不会钓鱼哪。”   景慕很喜欢承心,试着将她抱到身上,却累的直出汗,“没关系,我和心心用一只鱼竿,别看我们只用一只,但我们也未必输给你们俩。”   承欢无奈,但却细心的给她们调好鱼竿的角度,又嘱咐承心听郡主的话,这才跑到另一边钓鱼。   只是他不放心,钓鱼也不专心,一直瞅着她们俩个,连鱼饵没放都不知道。   承心兴奋的看着池子里的鲤鱼,鲤鱼红白相间,在池中自由自在的游走,再经春晖一度,照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着实好看。   起初景慕还挺兴奋,可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没了耐心,东看看西看看,心思全不在钓鱼上了。   几个孩子就鹊阳一个在那认真钓鱼,其余几个根本就心不在焉了。   慕雪芙坐在凉亭之上,看着坐在池水旁的几个孩子,温婉含笑。看着他们,她就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和哥哥还有玉瑕哥哥在一起玩的情形。   也曾,哥哥们领着自己在家里的池水边钓鱼,那池子鱼是爹爹养的,品种贵重,只做观赏。她也和景慕一样,是个胡闹的的性子,调皮起来指使哥哥和玉瑕哥哥与她一起去偷着钓爹爹的珍贵鱼。   爹爹知道后,也不训她,反而夸奖她眼光好,知道这鱼做起来吃好吃。   “慕慕,抱着承心回来吧,天色晚了,水边冷。”慕雪芙恍惚中回神,冲着景慕扬声唤道。   景慕实在是没有兴趣,一听慕雪芙唤她,立即放下鱼竿。想要抱着承心,却抱不起来,“心心你太胖了,我都抱不动你,我领着你走好不好?”   承心长的像紫夭,圆溜溜的眼睛小小的嘴唇,景慕十分喜欢她,就像亲妹妹一样,平时也愿意带着她。   承欢点点头,小小的手掌抓着景慕,奶声奶气甜甜的,“好,慕慕姐姐领着心心找娘亲。”   紫夭和慕雪芙在一起,她召唤着承欢,“承欢,你掉到鱼了吗?带着鹊阳回来。”   鹊阳可是一直都很认真在钓鱼,可是却一条都没钓上,他回头看向亭里的娘亲,“娘亲,鱼为什么不上钩啊?”   红韶冲他招了招手,让他回来,“你要是往池子里扔点金子兴许就能钓上来。”   即便成婚,还是不能改变她对金钱的喜爱,一见到金子就发光。虽说这顶多算是个毛病不能称之为病,但赵奕就喜欢她这贪钱的毛病。   在钱上,他们夫妻真可谓志同道合。   可惜,在这一点上,他们的儿子却不以为然。   “娘亲以为鱼儿是您吗?要是鱼儿有娘亲那么贪财,还用得着人费劲去捞吗?”鹊阳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池里的鱼,然后才把鱼竿收起来。   红韶一听这话,瞪着眼看着儿子,“你这个臭小子,是讽刺我还不如鱼清高是不是?”   鹊阳耸了耸肩,两手一摊,“孩儿可没这么说,是娘亲自己这样认为的。”   “唉?你这孩子!”红韶挺着四个月的肚子,两手一叉腰,“赵奕,你儿子欺负我!”   赵奕正和景容在亭子里面下棋,听到她的声音,也不顾什么棋局了,连忙跑到她身边,紧张极了,“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你儿子欺负我,他说我贪财,掉进钱眼里了。”红韶添油加醋起来连儿子都不放过。   赵奕竖起眉,“什么?他敢这么说,看我怎么收拾他。”他横目望向鹊阳,恶狠狠道:“敢这么说娘亲,我看你这小子欠收拾。”   鹊阳看着发火的爹,心中胆怯,揪着一张小脸就要哭。   红韶上去就去掐赵奕,调转枪头直向他,“谁让你吓唬我儿子的?你看你看,都要哭了!我都舍不得吼他,你真敢,你去你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拾他。”   赵奕委屈啊,是她说儿子欺负她,现在他帮她出头,她又将所有过错转移到他身上,真是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行行行,我错。”没办法,人家怀着孕哪,敢反抗吗?他给红韶揉了揉肩,“舒不舒服啊?”   赵奕的力道很舒服,红韶闭着眼睛享受,拖着长音,“还不错。”不能太夸他,不然他就骄傲自满了。   越风看了他一眼,轻飘飘来了一句,“还说我是老婆奴,你不是吗?”   赵奕瞪了他一眼,又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此次真的是无语啊。   景慕带着承心走到亭子里,白伊在后面跟着。哪敢真让他们靠近水边,一直都是白伊和金露在旁边看着。   到了亭子里,景慕拿着手帕给自己擦擦汗,又贴心的给承心擦汗。等擦完汗,又把她抱到凳子上,给她嗑瓜子吃,颇有小姐姐的样子。   或许会有人说,哪有主子的孩子伺候下人的孩子的,但慕雪芙不在乎这个。越风他们跟随景容多年,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紫夭她们也是从小跟随着自己,在她一路走来,都是她们无怨无悔的陪伴,这份情意和姐妹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主仆,已然看作兄弟姐妹,又有什么主子和下人的身份。   反观景慕能够如此,其实是慕雪芙心里最开心,最感动的。她没有因为是王爷之女,是郡主的身份而趾高气扬。没有因为从小高高在上,而觉得比别人有优越感。没有因为受尽宠爱,而端着郡主的架子,连正眼都不瞧别人一眼。   相反,她很善良,很平易近人,从没因为自己身份高贵而看不起人。甚至,她可以学会分享,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和几个孩子一起分享,她总是以大姐姐自居,然后去照顾比她小的弟弟妹妹,她还存有一分仁心爱心,看到街上那些没有父母的孤儿乞讨,不是憎恶嫌弃,而是要转过身擦掉她心酸的眼泪,然后笑着让母妃父王给那个孩子点钱吃饭买衣。   慕雪芙觉得她和景容都是那种心如刚石的人,但生个孩子,却没想到竟有一颗柔软如水的心。   景容正下的来劲,和他下棋的人却突然走了,这完全扰了他的兴致。   说到下棋,越风几人是粗人,哪里会。以前萧漓倒是能和他下,但人在皇城哪。再有慕雪芙,但他教了她好多年,但对阵自己,还是不能实力均衡。也就赵奕,在棋术这还不错,勉强势均力敌。   “回来回来,这棋还没下完哪。”景容招呼着赵奕,看着他正给红韶按摩,很不屑,也恨铁不成钢,“赵奕啊,你说你怎么越来越没志气,沦落到给女人按摩的地步,不怪越风说你是老婆奴。”   赵奕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顶嘴,但心里已经在不断回嘴,“我是老婆奴?那您是什么?老婆奴的头。要不是您对王妃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王妃说什么您就听什么,她们几个耳濡目染,跟着学,我们几个何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一反抗,她们就会指着他们的鼻子,“你看看人家王爷,人家还是王爷哪,对王妃从来都是关怀备至,细心周到,而且最主要的是听话,王妃说向东就向东,王妃说向西就向西,从来不敢惹王妃不高兴。那才是男人!”都是王爷您带的头,不然我们男人的低位也不会这么低。”   但他也只是在心里这样说说,嘴上可不敢当着景容的面说。   不过他也会给自己找面子,一改说辞,“说到这老婆奴我可要好好说说,免得大家误会。其实啊,老婆奴并非真的是奴才,而怕老婆也并非真的怕。我们只是尊重妻子,爱护疼惜妻子,所以才表现的“奴”啊“怕”啊。其实说到底这老婆奴其实就是一种爱嘛!”   听了这话,景容直咂嘴,这赵奕的嘴皮子越来越溜了,这话让他说的这个天衣无缝啊。   本来就是个怕老婆的样子,现在就变成全是为了爱了。给他一个支点,他都能在宇宙中心呼唤爱了。   红韶被他哄的高兴,拽着他坐下,又体贴的拨开一颗葡萄喂给赵奕,“相公说的真好,奖励给你。”她带着小女人的娇羞,依偎在他的肩头,“相公,我平时都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爱我,我好感动啊。”   紫夭转脸看着越风,娇哼一声,“你看看人家!”   越风是没赵奕会哄人,但这两年也锻炼了不少,“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何必外露,爱要藏在心里才深沉。” 第三百一一章 皇城惊变   景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都成精了,谁能想到连最憨厚,最笨嘴拙舌的越风也可以这么巧妙的说情话。看来,他得修炼修炼。   “母妃。”景慕突然拽住慕雪芙,甜腻腻叫了一声。   慕雪芙用团扇给她扇扇热,又细心的为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玩累了是不是?看你出汗出的,让青琢姑姑领你去换件衣服。”   景慕往她身上一贴,“母妃我和你说件事。”   “你这小家伙又出什么戏啊?”慕雪芙对女儿也挺无奈的,天天的戏加起来能串一出堂会了。   景慕“嘻嘻”一笑,挠了挠鼻子,“我想要个小妹妹,和心心一样听话漂亮的小妹妹,母妃给我生一个玩。”   “玩?”慕雪芙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复杂而迷茫,这孩子竟说让她生个孩子给她玩,这都能玩上。   景慕看这娘亲复杂的面色,不知何解,“母妃不好吗?你不是和父王说再要一个孩子吗?那就要个小妹妹吧。我给她穿衣服,给她梳头,搂着她睡觉,喂她吃饭。”   慕雪芙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好,等母妃和父王给你生个妹妹。”   “现在就生!”景慕高兴的拍手,却突如其来的来了这么一句。   “现······现在?”慕雪芙说起话磕磕巴巴,转脸向景容看去求助,却被景慕拉住,“对啊,现在,快点,我要早点见到妹妹,娘亲明天就会有宝宝吗?”   她越说越兴奋,指着红韶的肚子,“过几天母妃的肚子是不是就和红韶姑姑一样大啊?母妃要是有妹妹了,慕慕一定乖乖的守着母妃的肚子,等着妹妹下出来。”   “噗”景容正喝着茶,本也老怀安慰的听着女儿温暖的话语,谁知道最后一句话突然转了画风,他一个绷不住,就喷了出来。   “下出来?你当初也是你母妃下出来的吗?”景容呛住了嗓子,轻咳几声不止。   “是啊,不都说下蛋吗?母妃的肚子大起来不也要下出来吗?”景慕摸不着头脑,颇奇怪为何父王这么大的反应,真是大惊小怪,她可是亲眼见过母鸡下蛋的。   “哈哈哈······”景容爆笑出来,“是,你就是你母妃下出来的。”   慕雪芙嗔着他一眼,一甩手帕甩到他的脸上,“不许笑。”   景慕沉吟片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他们都捂着嘴笑,更觉得奇怪,低喃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娘亲生我们很辛苦的。”承欢皱着小眉头,认真道:“我记得娘亲生心心的时候生了一晚上,疼的娘亲又哭又叫了一晚上,连喉咙都哑了,而且还会受伤,流很多很多血。”   承欢见过娘亲生妹妹,他当时听到娘亲的喊声,也见过奶娘满手是血,那时他都吓坏了,以为娘亲怎么了,只知道哭。   那样惊心得场面他现在都记得,所以知道生孩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也因为如此,承欢要比别人更懂事,更知道从小就孝顺娘亲。   “啊?要受伤,还要流血?那得多疼啊!”景慕一听,揪着小脸,“那我不要小妹妹了,我不要母妃受伤,更不要母妃流血。”   她跌倒了膝盖蹭破皮都疼,要是流血就更疼了,她不要母妃疼痛,那样她会很心疼的。   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鹊阳陷入沉思之中,平时几个孩子定数他话最多,但现在却始终没有吱声,但眼睛一直盯着红韶的肚子。   良久,他突然开口,“我也不要娘亲疼,也不要妹妹。”   没怀这一胎之前,红韶就一直在鹊阳耳边念叨了再要一个女儿,鹊阳也就记住了。他也知道娘亲已经怀上小妹妹,一直都很高兴,因为他就要和承欢一样他也有妹妹了。可是一听承欢这么说,他心里就颤了,他可是知道家里那些来找爹爹看病的人是什么样子。有人受伤,血流不止,痛苦哭嚎,光那样子就可以想象有多疼了。   他和景慕一样,都不希望娘亲疼,他会心疼的。   别看鹊阳平时嘴最毒,有时一点都不给他娘面子,但其实他的心思最细腻,最疼人,同时也是最敏感。他这么说,红韶立刻明白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心中一阵感动,她揽着他,尽量放轻松的态度道:“可娘亲已经怀上了,不要都不行了。”   “可是娘亲会疼的。”鹊阳轻轻的抚摸着红韶的肚子,有点不情愿,“我不希望娘亲受苦。”   红韶想了想,豪爽道:“娘身体好,又有武功,这点疼根本就不是事,连疼都不觉得疼。”   鹊阳半信半疑,“真的?那好吧,那就留下她吧,反正这个时候不要也不行了。”他一脸愁苦,唉声叹气的样子像个深沉的小大人,“我也是个心软的人,连蚂蚁都舍不得踩,哪里忍心不要自己的亲妹妹哪,哎,没办法,就这样吧。”   说完这话,所有人都忍俊不禁,这孩子老成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红韶和赵奕能生出来的。   正笑着,逐月从外面跑进来,“王爷,外面来了个人,说要见王妃。”   逐月以前也是在景容身边的,刚成婚那会儿还在王府,但后来被景容派去军营,后来景容回到晏阳,他又从军营回到景容身边。   “见我?”慕雪芙诧异,如果是熟悉的人逐月定是认识的,指名道姓要见她,那会是谁哪?   景容率先抢话,“男的女的?”他还是关心这方面的问题。   逐月回答道:“女的,风尘仆仆的,好像很着急。”   慕雪芙沉吟片刻,道:“将她带进来,带去正厅。”   红韶和紫夭都已经搬出王府,另有家室,他们见王爷王妃有事,也不便多留,就带着孩子先离开了。   来到正厅,慕雪芙一看那站在堂下之人,那人瘦的很,黑乎乎脏兮兮的,好像是脸上抹了什么东西,只有一双眼睛大的明亮,却布满血丝,但她看着觉得眼熟,可是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奴婢参见宸王宸王妃。”那人还算知礼,虽面带焦急,但见了人还是先请安。   “起来吧。”慕雪芙扬手叫起,问道:“我怎么看着你眼熟啊,你是谁家的?”   那人泪眼婆娑,掉下眼泪,手一抹泪,脸上的颜色更加多彩,黑一道白一道,边回话边哭泣,道:“小小姐,奴婢可算找到您了。”   这脸分明是涂了东西,用泪水一擦,跟魂儿画似的。慕雪芙眯了眯眼睛去辨识,“你是?左相府的人?”叫她小小姐,也就只有左相府了。   “小小姐,我是婉如啊!”那人用衣袖用力的擦脸,想要将整张脸露出来。   慕雪芙一下子站起来,“婉如?你不在皇宫怎么跑到这来了?”也不及多问,她连忙吩咐金露,“快带着下去洗漱一下,再换件衣服。”又安抚婉如,“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别着急。”   她看出婉如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其实她心里也焦急,直觉告诉她慕雨蓉出事了。难怪这段时间她右眼皮一直跳。   婉如灼焦,等不及洗漱好,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请王爷王妃赶快救救皇上皇后吧。”   这一次连景容也惊了,“皇上皇后不是好好的在皇宫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景容声音冷峻,吓得婉如一惊,她缩了缩脖子,胆颤得说不出一句话。   慕雪芙柔声安抚,“别害怕,你先起来坐下慢慢说,白伊,给她先倒杯茶。”婉如好像是惊魂未定的样子,这一路走来还不知受了多少苦。   婉如喝了一口热茶,才安定下来自己连日来的心惊肉跳,或许也是因为终于见到了慕雪芙和景容,才安下心。   她娓娓道来,道:“前些天不知怎么的,皇上突然中了毒,还一直昏迷不醒,太医轮番诊治也没有用,甚至太医都查不出来到底皇上中了什么毒。灾从天降,祸不单行,有人告发说是娘娘下毒害得皇上,并且还从未央宫查出毒药。母后皇太后震怒,将我们娘娘囚禁在未央宫不许出入。”   景容震惊,问道:“皇上昏迷多久了?”   婉如道:“差不多十天了。”   “十天?本王怎么没有收到消息?”皇上昏迷是大事,可过去这么多天,他竟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文书,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景容与慕雪芙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问到这,婉如情绪有些激动,“皇上昏迷,皇后囚禁,母后皇太后趁机揽权,把持朝政,封锁住皇上昏迷消息,只说是皇上身体不适。她假传圣旨,拟称皇上将一切朝政交由她暂代,现在整个朝廷都由她来把持。皇后娘娘说,皇太后居心叵测,怕时间一长,不但皇上性命堪虞,而且她很可能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另立新君。如果是这样的话,大秦江山危矣。”她再次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用额头嗑在地上,“求王爷王妃救救皇上,救救皇后吧,婉如在这里求你们了!” 第三百一二章 回京营救   “快起来,快起来,青琢将婉如扶起来。”慕雪芙心中震触,一时竟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婉如的磕头声才清明回来,赶紧叫青琢将婉如扶起来。她惶惶不安,心中惴惴,低叹道:“怎么会这样?”   确实难以接受,不说景宇中毒昏迷,慕雨蓉囚禁,单是母后皇太后独揽大权就让她难以置信。   玄武帝在时,母后皇太后作为后宫之主尚且软弱,在文贵妃面前还要退让。现在居然能做出囚禁当朝皇后,把持朝政的事,简直匪夷所思。   “左相哪?”景容虽有一丝震惊,但听完这件事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慕昭霖。慕昭霖身为国丈,又权倾朝野,皇帝有事,皇后被囚,太后揽权,他怎么可能不作为。   说到左相,婉如欲言又止,咬着嘴唇,眼中蓄起了泪,半晌才道:“左相已于一年前辞官赋闲在家,不问政事。其实皇后最早寻求支援的就是左相,她派曾婉兮去找过左相,但却有去无回,而左相府那面也没有一点动静。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是被太后的人发现抓起来,还是别的原因,不得而知。”   又道:“皇后担心皇上的病情再耽误下去会有危险,所以就让奴婢再冒一次险逃出皇宫。但这一次皇后娘娘并没有让奴婢像婉兮一样去找左相,而是让奴婢来找王爷王妃。”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盒子,端给慕雪芙,“皇后娘娘说,曾经和王妃约定过,只要王妃见到这只簪子,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娘娘请问王妃,这话算不算数?”   婉如满眼期许,灼灼的望着慕雪芙,她觉得此时能够救皇上皇后的人,唯有宸王妃。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如果连她都拒绝,那皇上和皇后就更没有希望了。   慕雪芙拿着那只簪子,手指摩挲着。这是几年前她们姐妹最后一次见面,她亲自戴着慕雨蓉头上的。   芙蓉花簪光泽如新,没有一丝刮痕,甚至还如曾经那么鲜艳,一看就是一直珍藏着。   慕雪芙了解慕雨蓉,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来求她的。看来,这事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当然算数!”慕雪芙紧握着花簪,眼眸明亮,斩钉截铁道。   婉如仿佛看到救星一般,不自觉心口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和小小姐接触不算多,但也不知道为何,她觉得只要有小小姐在,她就特别心安,也相信因为有她,主子和皇上一定会化险为夷。   如捣蒜一般,婉如再一次下跪磕头。她现在除了磕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谢意。   千恩万谢,婉如的泪水掉在地上,洇成一片,“谢谢宸王妃,谢谢宸王妃······”   “玉宸,我要回皇城,我不能让姐姐蒙冤。她那么爱皇上,不可能下毒害他,我要去救她。”慕雪芙看向景容,眼中的坚定坚不可摧。   景容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况且他身为景氏一族,怎能容忍政权落在外姓之手。   他亦坚定,“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倒要看看一个女人她要玩出什么花样。”   景容比较理智,没有慕雪芙那么感性,他在做之前一定要先想。他手指摩挲着玉扳指,沉思道:“太后已经控制了皇宫内外朝廷上下,我们回去并不容易。况且以我的身份,若是没有皇上的召见就回皇城是会被人诟病的,甚至会被有心人说成是图谋不轨。我想还需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别到时候成了出了差错,救不了皇上和皇后不止,还要搭上更多的人。”   慕雪芙明白他的顾忧,无可厚非,在救人之前先要保护好自己。   慕雪芙扬了扬下巴,态度和婉,“婉如,你不要着急,你先跟着白伊休息一下。这么多天从皇城赶到这,你一定是累坏了,先休息休息,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婉如走后,客厅里静默许久。慕雪芙和景容都陷入了沉思中,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很默契,良久之后,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找师姐帮忙!”   他们两个同时想到慕雨蓉能隔这么远还能来求助慕雪芙,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知道慕雪芙有一个医术很好的朋友,她定是希望慕雪芙找到那个人,然后将她带进皇宫里,去医治皇上的毒。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如果皇上能苏醒,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景容攥着拳头,沉着气,向慕雪芙问道:“你说,如果太后另立新君,她会选谁?”   手中的发簪折射出刺眼的微光从她的脸颊上划过,慕雪芙冷哼一声,冰冷锋芒在眼底迸出,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她抚养谁就立谁。”她顿了顿,瞳仁一扩,“一旦皇帝驾崩,众皇子最具实力的就是玉瑕哥哥,她要是想扶持景宏,第一个要对付的也就是玉瑕哥哥,那玉瑕哥哥岂不是很危险?”   “非也。”景容将扇子折合起来,摆了摆,“如果不是婉如来找你,咱们不会知道皇上昏迷,太后揽权。太后为何要秘而不宣,就是不想告诉天下人皇上中毒昏迷。如果不幸皇上驾崩,太后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立新君,荣王远在西北自然是不能马上赶回来。她就是为了不让荣王赶回来。”   慕雪芙颔首,“而且现在玉瑕哥哥正在和北原打仗,自顾不暇,等他打完仗,还不知是何春秋。”   景容目中一寒,道:“你还记得景凌沧死前让景寒发的誓吗?当时他让景寒发誓效忠皇上,绝不反叛,这誓言其实就是一种禁锢,禁锢景寒绝不为帝的牢笼。”   或许是因为景凌沧曾经为了皇位残害亲兄,所以他不希望儿子也走自己的老路,也像他一样踩着兄弟的鲜血上位。   轻薄如蝉翼的轻纱上绣着莲花,那密密麻麻的针脚映入眼帘匝固着一颗紧绷的心。慕雪芙明澈的眼睛仿佛有一涌一涌的海浪,波诡云谲,“如果整件事是太后所为,那她就是看准了时机,算准了日子。”   虽是是“如果”,但其实不论是她还是景容已经认定是母后皇太后所为。   首先,慕雨蓉没有动机给景宇下毒,景宇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给予她的宠爱可以用后宫虚设来说。   其次,景熙是嫡长子,这皇位早晚是他的,慕雨蓉没有理由为了自己的孩子杀死丈夫。况且,景熙并没有立为太子,且年岁尚小,就算景宇离世,但由于子幼母壮,景熙登上皇位的几率也不是很大。   所以,如果慕雨蓉这么做,等于是给自己挖坑,她不会蠢到有好日子不过非要作死。   黄昏的暮色落在她绝美的脸上,眉宇间拢着抹不平的焦虑与担忧,同时眼里的冰冷也如清雪凝聚,袭上心头。   她望着庭院中的一树树红棉花,橙红一片,红得像是一滩滩鲜血,蔓延她的双目。   从离开皇城那时起,她就没想过再回去,因为那里有她不可触摸的伤疤,有她不愿提及的回忆。   可现在,她不得不回去。   很快他们就启程了,商量好对策,他们决定隐瞒身份,偷偷进京,以商人的身份。   走前慕雪芙给江月瑶捎去信,让她尽快到皇城集合,到时再想办法进宫。   这次进京慕雪芙本不想带着景慕,但她哭闹的不行,再说自从生下来,他们三口人就没分开过,也确实不忍心分离,所以最终决定还是带着她。   红韶怀着孕,紫夭又有两个孩子,她们两个人自然不能去。   景容还留下来越风照顾她们,但赵奕是必须带着的。怎么说他也是神医,不能单单只靠江月瑶。   一行人,景容和慕雪芙是夫妻,景慕是小姐,赵奕是管家,追星和流云是家丁,白伊,金露和青琢还有婉如是侍女,装作是买卖药材的商人,一路从晏阳赶往皇城。   到了皇城,突然戒严起来,城门口那,侍卫要一车一车的检查才让过。看来很可能太后已经发现婉如跑出城求救,也猜到是去找慕雪芙。所以在这检查,阻止他们进城。   “这怎么回事啊?出城进城还要检查,这是查杀人犯吗?”马车外面有声音传来,景容掀开车帘一角,听他们说话。   “听说皇上病恙,为免藩王趁机作乱,所以加紧防护,以免有人趁火打劫。”有人压低了声线小声嘀咕。   “看来这次皇上病的很严重啊?   “瞧这阵势是不太好。”   “莫不是快不行了?那这皇位传给谁啊?”   “你操什么心啊,想做皇帝的大有人在,皇上又不是没有儿子。”   “可大皇子才几岁,一个六岁的娃当皇帝,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儿子不行不还有兄弟嘛。管他哪,谁做皇帝不一样,只要能让我饱肚子不挨饿就行。”   外面的人絮絮叨叨个没完,景容无心再听,放下帘子,道:“现在进城太危险了,我们先到附近停驻,然后再商量怎么进城。”   慕雪芙也知道前面查的严,她和景容定是过不了这关,便叫人调转车头离开,谁知马车刚转了头,便听到又浑厚的声音叫住他们,“站住!站住!” 第三百一三章 进城危机   “让你们停下来听没听见!”   显然有眼尖的官兵看到他们的马车。为了外出方便,不招摇,他们用的马车只是寻常的的马车,谁知还是引起了注意。   慕雪芙攥起拳头,与景容对视一眼。景容一手抱着景慕,一手已经去触碰挂在车壁上的宝剑。   马车停下,有官兵上前盘问,“从哪来的啊?”   追星陪笑道:“官爷好,我们是从临江城来的。”   “临江城?临江城跑这来干什么?”那官兵先是一幅趾高气昂的样子,但见马车虽不富贵但也还算华丽,想来应该也是有钱人家,言语上也不像刚才那么傲慢。   追星心里早把这人千刀万剐,但脸上还要堆着笑,“我们家主是做药材买卖的,这次是进京买药材。”   “药材?”官兵围着马车绕了一圈,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转,“我怎么感觉不像啊?”他的声音陡然一厉,“我看我还是好好彻查一下,别是什么流寇反贼!”说着他欲伸手去拉车帘。   追星眼中闪过杀意,却未敢轻举妄动,马车里的人也精神高度紧张,连呼吸都变得微妙,甚至连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景慕都紧闭着嘴巴。   手指触摸到华布,即将掀开,追星暗藏的刀已经开销,冰冷的刀锋划过如针线般的光泽。   “住手!”一声厉喝响起,惊的那名官兵手一抖,连忙松了手。   “国舅爷。”见到来人,那名官兵一改刚才趾高气昂之色,谦卑跟个孙子似的,点头哈腰,恨不得跪在地上,“您怎么来了?”   那男子不怒自威,一双入鬓长眉凛凛威风,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慕昭霖长子,慕雨蓉之兄慕泽茂。   他冷冽的目光扫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车帘,再看相官兵,“你不在城门口检查,跑到这来干什么?”   官兵微微顿色,支支吾吾道:“这马车本是要进城,却突然转了头,卑职觉得奇怪,所以才叫住查问。”   追星心里“砰砰”乱跳,觑看着慕泽茂。   慕雪芙听到慕泽茂的声音,轻轻松了口气。慕泽茂睫毛低垂,手掌握住腰间的剑柄,“你的职责是负责检查进入皇城的人,不是负责连城外的人都不放过。”   “是是是。”官兵听着慕泽茂的语气并不好,心中戚戚,一脸谄媚。只是他又斜看了眼马车,挑了挑眉,迟疑道:“可是——可是这马车确实奇怪,下官也是怕——”   “一个人在什么位置就应该做什么事,不要自作聪明。”慕泽茂冷冷打断,眼中冷光如钢刀掠过,冻得人直打颤。   “国舅爷教训的是,卑职受教。”那官兵只觉得浑身冒汗,后背脊梁涔涔汗水阴湿发冷。   “还不下去!”   “是,是。”   那官兵如逃难一般荒唐离开,慕泽茂见他走远,才也跟着离开。虽然他没和慕雪芙照面,却在与追星擦肩而过时说了一句,“酉时城郊悦来客栈见面。”   照着慕泽茂的话,他们直奔客栈,现在戒备森严,他们根本进不去城,唯有寄希望于他。   到了约定时间,他果然出现,环视了四周,确保没有人跟随才进了房间。   “大哥,皇上皇后怎么样?”慕雪芙见到他首先就问了宫里的情况,现在慕家还在当差的就只剩下他。   “皇上皇后出什么事了?”他问道,眼光不期看到婉如,他疑惑,“婉如你不是在宫里,怎么会和宸王他们在一起?”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也不知道妹妹的近况。只知道皇上生病,由太后暂代朝政。   “大公子,您快救救小姐吧,小姐被囚禁在未央宫,如今还不知如何情景哪。”婉如焦灼,膝盖一软,磕在地上。   “快起来,你怎么总下跪啊?”慕雪芙扬脸让青琢将她扶起来,“将你和我说的话再和大公子说一遍。”   婉如又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娓娓而侃,惊得慕泽茂满脸震惊。只是他的震惊很漫长,像是有一件又一件的事震惊了他。   须臾,他沉沉出声,“前几日在郊外的破庙了发现了婉兮的尸体,同时还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个装满金银珠宝的包裹。有人怀疑是婉兮偷了皇后的首饰,然后趁着出宫办事携款而逃。但她没逃出多久,就遇到坏人,才被人杀害。”   “不可能,婉兮和我都是从小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她的为人不但是我,还有皇后娘娘都十分了解,她不会做出这种事。”婉如内心激动,她当然知道婉兮的为人。以她的性格,她是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皇后娘娘的事,更不会在皇后娘娘危难之际选择背叛,选择远走高飞。   一想到姐妹惨死,婉如就止不住的流泪,她实在难以相信,在一起近二十年的姐妹竟惨遭这样的下场。   “婉兮一定是被太后的人害死的,一定是。他们杀了婉兮,又怕追查出来,所以就给婉兮随便安了一个罪名!”   金露见她情绪激动,上前扶住她,安慰道:“你不要激动,我们都知道婉兮是被冤枉的,你放心,婉兮不会白死,总有一天她会沉冤得雪。”   慕雪芙心乱如麻,仿佛有哪吒在心湖里脑海,她的焦急、忧虑、烦愁全部写在脸上,站在那里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慕泽茂眉宇间含着一抹担忧,却安慰慕雪芙,道:“你不用太担心,皇上和蓉儿都不会有事的。”他看向景容,“倒是王爷,私自进京,等同谋反,一旦发现,这罪责王爷担待不起。”   “如今皇上危在旦夕,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身为景氏子孙都不可置之不理。”景容不以为意,他有他的骄傲,有他的责任。就算他不去争皇帝这个位置,他也绝不允许景氏皇族被他姓控制。   慕雪芙恍惚中清明,向慕泽茂问道:“父亲为何会闲赋在家?”   其实在婉如说此事时,她就疑惑。要说她还算知道慕昭霖,这么多年她为他清除政敌也不算少。   是,他做的事是为扶持景宇,但其实也是为自己培植党羽,铲除异己。慕雪芙从不相信一个政客的扶持会是完全为了从龙之功,其实说到底就是为了自己能在以后的政治舞台上得到更大的权利。   可以说景宇的支持者大部分都是他的人,在景宇登基后,他也可以称为权倾朝野,一家独大。   可为何他突然急流勇退,是因为他知道他手中的权利其实是一把双刃刀?因为他知道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允许朝廷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才在景宇能够掌控朝政后,选择勇退?   慕泽茂脸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抿了抿嘴,道:“自皇上登基以来,勤于政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大秦治理的更加繁荣昌盛。父亲乐于此见,知道皇上已经成熟,无需他再从旁协助。更何况父亲知道,自古皇帝之术最重权衡,再加上他是国丈,是皇后之父,外戚当权,更是不容。所以,父亲才选择辞官在家,闲赋逍遥。”   “原来如此。”慕雪芙不知不觉倾吐了口气,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刚才会有些紧张。想想也是自己多想了,慕昭霖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慕泽茂转移话题,“你们这样贸贸然进城太危险,就算进了城又能做什么?”   景容沉吟片刻,道:“现在最主要的是救醒皇上,只要皇上醒了,太后就无所作为。”   慕泽茂担忧,颦眉涌起,“你们想进宫?太难了。”   “正大光明不行,还不行神不知鬼不觉吗?”慕雪芙一笑,看了眼景容,“以我们的身手这一点根本不成问题。”   景容温柔回视,又看向慕泽茂,“只是现在我们进不去城。”   慕泽茂想了想,道:“不难,我明天正好出城办事,等回去的时候你们几个男的打扮成侍卫跟随,芙儿她们几个就跟着我坐马车,没人敢查我的车。”   “好,就这么决定。”慕雪芙道。   第二日,他们照着之前商量所说顺利进了城。马车不停蹄,直接奔着茗音楼,这个时候哪里还敢回王府,就连原来的镇国将军府都不敢去。   茗音楼的掌柜看见慕雪芙来了,先是一喜,欲上前迎接,被慕雪芙眼神扼住,未敢上前。   慕雪芙给他打了个颜色,眼神往慕泽茂身上一瞟,他还算机灵,立刻会意。   “国舅爷什么风将您吹来了,快请快请,楼上坐。”掌柜一脸笑意,脸上都要挤出花来了。   江月瑶早他们一步先到了皇城,正等着他们哪。   “怎么才到,我昨天就到了。”一进来,江月瑶埋怨上,紧接着抱起景慕,“你们也是的,知道有危险,怎么还带上慕慕?”   景慕抱着她的脖子,扬着脸,娇娇道:“因为慕慕知道来这能看见瑶瑶师姑,所以就让父王和母妃带着我来。慕慕好想瑶瑶师姑啊。”   景慕嘴甜,江月瑶听了心里那个美啊。抱着亲了又亲,“我的慕慕实在是太可爱了,瑶师姑你想你啊,你看师姑都瘦了,想你想的。”   景慕左看看右看看,也是实在,张口就道:“瑶瑶师姑,瘦这点上,你还需要再努力努力。” 第三百一四章 茗音落脚   江月瑶被这小不点气的直瞪眼,掐了掐景慕肉嘟嘟的粉嫩小脸,“你这个小鬼头,你的意思就是我很胖喽。”   景慕直摇头,谄媚的笑着,主动奖小脸贴了贴她的脸,“瑶瑶师姑胖瘦正好,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纤秾合度,修短合度。”   “呦,几日不见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这是和谁学的啊?”江月瑶被她夸的更加高兴,猛的亲她。   景慕觉得自己的嘴都要被瑶师姑亲歪了,但又阻挡不了她的热情,她求救般的眼神望向冷希,那小眼神好像就是在说:“救我啊,救我啊。”   终于,冷希听到她内心的呼唤,走到她身边,向她伸出手,“给我抱抱。”   别看江月瑶对着拓跋冲说一不二,可对着冷希那张面瘫似的脸,她却总是妥协。虽然舍不得景慕离开她的怀抱,但冷希向她要,她还真不能不给。   “又重了。”冷希抱着景慕颠了颠重量,又掐了掐她的小胳膊,道:“胖了。”   身为女孩子是不喜欢被人说胖的,特别是像景慕这样爱漂亮的女孩子。即便是她喜欢的冷希,她也还是不高兴。   撅起嘴,景慕食指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在一起,“父王都说我这段时间瘦了,冷希你却说我胖了,果然亲爹和不是亲爹就是不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景慕叫拓跋冲就会叫冲师伯,叫江月瑶就会叫瑶瑶师姑,就是冷希,她从不喊她师伯,只直呼姓名。不过,冷希从不在意,甚至觉得这样的叫法很舒心。   可能是因为慕雪芙刚到灵山的时候,也从不喊师兄师姐,也和景慕一样喊他们几个的姓名。只是后来相处长了,她才改了口。   现在有个和慕雪芙一个模子刻下来的景慕,听着她也和慕雪芙一样,直呼自己的姓名 ,冷希只觉得分外亲切,仿佛心里空洞的地方被填满。   这回景容可高兴了,神色隐隐自傲,这小丫头,从出生就和冷希好,和自己作对,不知道的还以为冷希是她亲爹哪。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好,分的清谁才是亲爹。   冷希这人不会撒谎,又颠了颠,这回及其郑重,“确实胖了。”景慕刚撅起嘴,听他再道:“不过胖胖的才好看。”   景慕转阴为晴,抱着冷希,“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嘴唇离开后,冷希的脸上还印着一个大水印子,“冷希你真有眼光。”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我这不叫胖,这叫丰腴,和瑶瑶师姑一样,纤秾得衷,修短合度。”   景容看着冷希脸上的水印,脸颊上剧烈一抽,这小丫头竟敢亲别的男人,还当着他的面!平时小魔女要是亲他,也只是求他做什么事,不然她才不会亲哪。   他绝不会承认他在为了女儿吃醋!   冷希难得的勾了勾嘴角,面色如雪山融化,“慕慕像芙儿,一样漂亮。”   景容的脸更加黑沉,冷声打断,“好了,现在不是叙旧。”   此时他真想将景慕从冷希怀里抢回来,看着他们,他不顺眼。可是,在众人面前他还要保持风度,不能让人以为他在吃醋。   他的一言一行,慕雪芙岂不了解。斜视了他一眼,慢慢挪到他身边,手交缠着他的手。   可能是她怀景慕时作得太狠,等景慕出生后,她才意识到怀孕的时候自己是多么无理取闹。   晚上睡得好好的,她突然想吃哪个酒楼的菜,就非折腾景容让人给她买。   景容处理政事,她无聊,也不管政事多重要多繁忙,就哭着喊着去找他。景容没有办法,就只得放下手头的事,专心陪她。就这样,往往景容要等到她睡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处理政事。   总之那段时间她一直都喜怒无常,而景容只得让着哄着宠着,就算要求再无理,再胡闹,景容没有不依着的,   或许是良心发现,等慕雪芙出了月子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发生改变。   以前是景容让着慕雪芙,现在是慕雪芙让着他,以前是景容哄着慕雪芙,现在是慕雪芙哄着他,以前是慕雪芙总是发小脾气,现在又变成是景容。   一下子,慕雪芙突然觉得她好像多了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更不好惹。   而景容,对慕雪芙的依恋与霸道的占有,却丝毫没有低于景慕,甚至,更甚。   慕雪芙总说,现在景容如此爱发小脾气,都是她惯的。   也确实是她惯的,不过既然是她惯的,她就得惯下去。   景容看着慕雪芙,鼻子一噤,表示不满,又环住她的腰,以示主权。   景容懂分寸,他那点小脾气也只是在闺房里适用,在别人面前他哪里会表现出来。   冷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将景慕抱给了慕雪芙。   孩子刚到慕雪芙手里,就被景容抢去,这是他的女儿,只有他最有资格抱。   慕泽茂看了眼景容这幼稚的行为,暗自摇了摇头,才几年没见,当初稳重持成,钟灵毓秀的宸王怎么一下子成了妒夫醋父哪?   不过此时他应该纠结的不是这个问题,道:“我们说正事吧。”长方形的眼睛环视了一眼房间里的模样,“你们就打算栖身在这?”   慕雪芙思忖道:“暂时先在这落脚,我们几个商量商量,想得周详一点再行动。”   “也好。”慕泽茂颔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那我先走了,在这停留的太久,我怕会惹别人注意。”   “嗯,你先走,如果有事,我再想办法联系你。”说不定太后已经盯上慕家的人,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顿了顿,慕雪芙道:“我想见一面父亲,不知大哥能不能安排。”   慕泽茂微微一愣,眼中迟疑,道:“我不建议这个时候你们见面。”慕雪芙眼中有失落,他欲言又止,抿了抿嘴,咽了下喉咙,“现在对你和宸王来讲,你们回京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层危险,其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有些事我还非找他不可。”慕雪芙有一些问题想问他,她总觉得这件事到处透着不寻常。   慕泽茂听她如此坚定,眼中晦暗一闪,“好吧,今晚我将他带过来。” 第三百一五章 托付之恩   当天夜里,慕泽茂偷偷带着慕昭霖去了茗音楼。   几年未见,慕雪芙觉得慕昭霖好像真的岁数大了,两鬓染了几根白发,人也比以前瘦了。   慕昭霖见到慕雪芙很高兴,一个劲的嘘寒问暖,又问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见到景慕,更是抱在怀里喜欢的不得了,仿佛是见到亲孙女一般。   说实话,就是景熙,他都没有如此喜欢过。   景慕也是嘴甜,一口一个外公的叫着,还竟说些好听的话,哄的慕昭霖眉开眼笑。   “这孩子真像芙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比你小时候还要精灵可爱。”当年慕昭霖和慕雪芙的父亲是八拜之交,总是过府叙话,他自然知道慕雪芙像景慕这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时候每次他去她家的时候,慕雪芙总是叔叔长叔叔短的叫着,也像景慕一样,哄他高兴。   确实,慕雪芙小时候也是个嘴甜心活的,调皮起来不差景慕现在的样子。只是后来的遭遇,让她彻底改变。她对他改了称呼,叫他父亲,但声音永远都是冷冷淡淡,脸上也不再有那天真可爱的笑容,别说天真可爱,连笑容都没有。   “爹还记得芙儿小时候的样子?”看着他们爷孙俩个说笑,慕雪芙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这一句话顿时使慕昭霖愣住,他转头看向慕雪芙,鼻头一酸,眼中氤氲闪烁,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叫我什么?”   后知后觉,慕雪芙叫完才发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喊出“爹”这个字,但那一瞬间,她内心就是想这么叫。   她轻轻一笑,“爹啊,你抚养我这么多年,当然是我爹。”   看他傻愣着,慕雪芙又唤了一声,“爹。”   “欸。”慕昭霖满心欢喜答应,一抹袖擦掉眼角的泪。   这么多年,慕雪芙也只有在有别人在的时候会称呼他为“父亲”,私底下,连父亲都不会叫,而是疏远的叫他左相。   慕雪芙这样的改变,也证明她有些事其实已经在慢慢放下。   景容的出现让她对人生又重新有了认识,有了希望。而景慕的到来,却真的是在柔软她的心,让她愿意抛开曾经,去迎接一个新的未来。   “其实这一声,我早该叫的。只是以前——”他这一掉泪,却让慕雪芙不忍。她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绞着丝帕打转,“这么多年,您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将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是我自己不能放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对所有人都充满恶意,对您的爱护从来不当回事。而且我的脾气不好,说话也从来不顾虑别人的感受,或许总是再无意中伤害您的心。”   慕昭霖对她是真的好,从救回她将她带进家后,一直疼爱着她。怕她受委屈,身份不正,就将她记在死去的原配名下。   不断的叮嘱慕雨蓉和慕泽茂爱护她,照顾她。知道她和别的孩子打架,他宁愿打自己亲生的,也不说她一句,反过来还要哄她。甚至,为了她,建造玉芙阁,就是为了她能有一个归属感。   是,他也存在过利用,利用她铲除政敌,利用她拉拢景容。可也因为如此,她才认识了景容,并成为景容的妻子,所以她也感谢他的利用。   慕昭霖连忙摆手,“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他停驻目光停留在慕雪芙的脸上,温暖一笑,慈祥而和蔼,“你能叫我一声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的眼神深沉起来,越过慕雪芙,不知飘忽到何方,“我现在还记得你娘将你交给我时说的话,她说你是镇国将军家唯一剩下的血脉,让我将你养大成人。现在你已经长大,而且连孩子都有了,她要是能看见,也可以心怀安慰,含笑九泉了,而我,也算不辜负她当日所托。”   说到当年娘亲将她交给慕昭霖的情景,慕雪芙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仿佛混混沌沌,只记得娘亲丢下她离去的背影,只记得她那样决然,那样从容。   那么多年,她唯一记得就是娘亲说的那句她认为的“慕雪芙,你要记得娘的话,为娘报仇,为镇国将军府报仇,报仇,报仇!”的话。   甚至在纠结在与景容感情的时候,也总是在梦中看到这样的画面。   后来,随着她与景容的交心相爱,梦境逐渐变得模糊,变得看不清,听不清,直到再也梦不到。   但就是这样,当她以为不会再梦到的时候,她又梦到了。   那是在生景慕的时候,疼痛让她窒息,就在那窒息中,她的视线突然清晰起来,耳目清明起来,她记起来娘亲说的话根本不是她心里的那一句。   娘说:“慕雪芙,你要记得娘的话,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也是从那时起,她才真正开始学着放下。她不再去纠结谁是陷害父亲的始作俑者,不再去查探参与当年之事的谋害者,不再去杀那些她以前计划要一个个让他们千刀万剐的人。   或许是因为娘的话,也或许是因为慕慕的降生,让她的心慢慢软化。   再提及母亲,慕雪芙不再像以前一样,心中只有无尽的恨。她浅浅一笑,“不但是娘亲,父亲也是一样。他在最后一刻,是想着将妻儿托付给你,也是他对你这个兄弟信任至极。虽然娘没有逃出来,但我想爹在最后一刻还是感谢你。”   慕昭霖眸心骤然一缩,猛吸了一口气。他缓了缓神色,阖上眼睛,面容晕满了痛惜,“终究还是我无能,当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在皇上面前连话都说不上。我若是有今日的地位,麒英他又何须蒙上这样的不白之冤。这么多年,我虽然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但还是一无所获,不能替他翻案,我这一生都会愧疚。”   “这又怎么怪得了爹,当年的事也差点连累到你。”其实再次提到,慕雪芙心里还是隐隐作痛,但时过境迁,连景凌沧都已经死了,过去的谁是谁非,也随着那些白骨飘忽散落。 第三百一六章 包围茗音   谈论到皇上和皇后的处境,慕昭霖震撼不已,和慕雪芙一样,他不敢相信一向软弱的母后皇太后敢做独揽朝政的事。慕昭霖相信,她的背后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作,不然她没那个胆子,也思虑不了这么周全。   慕雪芙从慕泽茂那听说,慕昭霖近两年新纳了一个妾侍,对她宠爱有加,还给她安排在慕雪芙以前住的玉芙阁里。自从他闲赋在家,慕昭霖对府里的事也不过问,只和那妾侍在玉芙阁里野鹤闲云,连沈若水想见他一面都不容易。   而也是有了这个妾侍,他以前醉心的权利也不再看重。但听到这件事,慕雪芙很是震惊,对那个女人也充满了好奇,真想看看探究一下她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让权倾朝野的左相愿意放下权力与她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窗外蝉声阵阵鸣叫,流萤星星飞舞,越加显得夜晚静谧无声。慕雪芙临窗坐着,心中拢上一抹烦躁,罗扇轻摇,依旧散不去,“怎么想起来辞官隐退?”   慕昭霖淡淡一笑,怅然道:“功成身退,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选择离开。皇上已经能独当一面,无需我在旁扶持。只是,我没想到,却给人可趁之机!”   功成身退,慕雪芙心里明白,当初爹爹被诬陷其实就是没有尽早的功成身退,所以才引起景凌沧的猜忌。现在慕昭霖引以为戒,生怕自己和她爹爹一样不知道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而落得一样的下场。   “左相有多久没进宫了?”景容一直都没有说话,不过却一直注视着慕昭霖。是,他救了慕雪芙,还将她抚养长大,他也应该心存感激,但不知道为什么慕昭霖总是给他一种阴险狡诈,老谋深算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排斥,所以自始至终他都喊慕昭霖为左相。   烛影摇红,忽明忽暗的烛光笼罩在慕昭霖略显疲惫的面庞上,“我已经半年没有进宫了,上次进宫还是皇上的寿诞去的,不过也是和皇后娘娘匆匆见了一面。”他略带自责,紧皱眉头,“也是我的忽略,本以为皇上可以独当一面,谁知还是会有狼子野心心存觊觎。”   景容再问:“婉兮奉皇后娘娘之命去像左相求救,难道左相不知?”   “什么?婉兮去找我?”慕昭霖一脸茫然,眉头凝聚得更深,“府里的门子没有通报过此事,如果是宫里来的人,他们不敢隐瞒,更何况府中人没有不认识婉兮的。”   景容眼底有波光涌动,“婉兮已经死了,被人发现在京郊。”   “死了?”慕昭霖脸色霎时如白,抱着景慕的手一松,差点将她从怀里掉出来,“那一定是杀人灭口,太后发现婉兮行踪,怕她找到我,所以在出宫的路上就杀了她。”他担忧,“也不知蓉儿在宫里会怎么样。”   “我也是很担忧雨蓉姐,所以我想——”慕雪芙话刚说到一半,被景容截去,“所以我们想先让相爷进一趟宫,看看皇上与皇后的情形,再做行动。这件事兹事体大,我们不可以贸然行事。”   慕雪芙看了景容一眼,没有吱声。   “嗯。”慕昭霖颔首,“还是宸王考虑周全,这件事确实不能鲁莽。”他一停,沉吟片刻,道:“王爷的身份在京中一定要小心,我明日一早就进宫,看看究竟,也看看太后到底在耍什么太极。”   又说了一会儿子的话,慕昭霖趁天没亮从茗音楼的后门离开。   谁知刚离开一个时辰不到,慕雪芙他们也刚睡下,就听到外面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待细细一听,仿佛是有很多人围堵在外面。   慕雪芙睡觉浅,刚一有动静就醒了。景容也被声音惊醒,撩开帷帘下床到窗边,他没有打开窗户,只是通过窗檐缝隙向下看,待看清,心中一惊,慌忙道:“芙儿,下面有大批官兵。”他眯起眼睛认真一辩,看清为首的人,“是慕峻笙带着人来。”   “他来准没好事。”慕雪芙紧跟着走到他身边,向下一看,楼下围成两层,大约百十来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剑,也有拿着弓箭的。   紧接着就听到传来的喊叫声,“开门!开门!快开门!”   江月瑶那面也听到动静,她下楼打开大门,看了看围堵在门口的官兵,眉毛一挑,道:“我们茗音楼犯了什么法出动这么多的人啊?”   “犯了什么法?”慕峻笙手拿着火把,往江月瑶身上一照,仔细一打量。见江月瑶美貌,脸上轻浮一笑,道:“小娘子是这茗音楼的主事?”   “怎么?不像?”这肆无忌惮的目光让江月瑶厌烦,她往门上一靠,“废话少说,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堵我们门口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正当的酒楼生意,没偷税没漏水,这样的架势若是吓坏了我的客人,你们负责的起吗?”   慕峻苼往江月瑶身边一凑,一副浪荡模样,“你想要我怎么负责啊?”   看着这凑近自己的脸,江月瑶直觉得反胃,她的手在慕峻苼脸上一摆,“负责?好啊,那我就扇你两个打耳光!”   慕峻苼退后几步,以为她真的要打自己耳光,怒不可遏,“我告诉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人举报宸王无诏回京,就藏在你这,你要是识相,就赶紧交出来。不然——”   江月瑶就没怕过别人的威胁,面对慕峻苼这种,她只要动动手就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的人,根本不屑一顾。   她轻蔑的瞟了他一眼,“不然什么?”   慕峻苼指着她的鼻子,“不然小爷我就让你好看!我告诉你,窝藏罪犯你们也跑不掉!要是识相,就赶紧将人交出来!小爷我宽宏大量,就不追究你们,否则,让我抓到人,有你们好下场。”   江月瑶性子辣,对着地上“啐”了一口,“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宸王,我看向你举报的人要不就是在逗你玩,要不就是眼红我们生意好,特意来找茬,你还真的信以为真,也是够幼稚的。”   “臭娘们!赶紧让开,不然爷我连你一起抓!”慕峻苼变了脸色,抽出剑对着江月瑶,“再不让开,等同同伙,一样要抓!”   话音一落,慕峻苼手里的剑突然落地,但姿势还是拔剑的动作,“怎么会这样?”他一点都动不了,仿佛被人点了穴一般。   慢慢的他开始全身难痒,像是有无数只蚂蚁从脚底钻到身上,可是他却不能动一下。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   江月瑶可是用毒高手,随便挥一挥手,就可以让人中毒。这样的折磨已经算是便宜他,要不是看在他是慕昭霖的儿子,此刻他哪还有命活着。   慕峻苼猛然射向她,惊惧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扭曲,痛苦而暴躁,全身像是瘫痪一般,只有嘴唇和眼睛还能动。   “慕少,你怎么了?”身边的侍卫见他一动不动,慌忙问道。   慕峻苼斜了他一眼,“废什么话!给我进屋抓人。”他也不笨,猜到是江月瑶下毒,“她是宸王的同伙,将这个女的给我抓起来!”   “是!”下边人领了命,拔剑一拥而上。   “想抓我?”江月瑶眼中凌厉毕现,红瞳如宝石一般闪烁,手掌往前一催,以她为中心掌风成扇形,向四面散开。   她的掌风自带毒气,被她击中的人登时吐沫身亡。这下后面的人谁也不敢靠近,都拿着剑不敢越池一步,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有人见她瞳目发红,又联想到她这让人防不胜防的毒气,大喊道:“她是冥阴阁的九毒妖姬,她的眼睛会发红色。”   罗刹侯爷杀人时眼睛成绿色,九毒妖姬用毒时瞳目是红色,游龙公子出剑时眸光是蓝色,幻梦仙子摄魂时是紫色,这是江湖上早有传闻的事。   慕峻苼一听她的身份,内心也是惧怕,他咽了咽口水,虽语气嚣张,但却不像刚才那么轻挑浮躁,而且还带着小心翼翼,“我告诉你啊,我们是奉太后之命来抓人的。这是朝廷上的事,你是江湖人,不该与朝廷作对,你维护他们也对你没好处。追根到底,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你何不置身事外,省的大家都不好看。”   刚才江月瑶只是捉弄他,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能动了,只是身上还是奇痒无比。他一边拿出认真的谈判架势,又一边不断挠着全身上下,那样子,倒也滑稽。   江月瑶“呸”了一口,不屑道:“不好看?我看是你们不好看吧!”她手一挥,别人以为她又放毒,吓得集体往后退了三步。   江月瑶轻蔑一笑,“一群废物!”   这话一出,慕峻苼变了脸,黑沉的吓人,他平时最恨别人骂他废物。   仿佛不再觉得身上痒,他从身边的侍卫身上抽出刀,一声怒吼,“给我上,将宸王抓出来!”   被抽刀的侍卫迟疑,看着他,“可是她是九毒妖姬——”   话音未落,一把刀穿过他的心脏,一刀致命。   “唰”,慕峻苼将刀抽出他的身体,眼中阴鸷如黑云压城,“谁再敢退缩,就和他一样的下场,给我上!” 第三百一七章 围追堵截   哪里还敢有人多嘴,官兵举起刀剑就向江月瑶攻去,江月瑶几掌将冲着最前面的人放出毒气,再闪身将大门关上。   茗音楼里的人不少,除了慕雪芙他们,还有茗音楼的伙计,大多数是手无缚鸡之力。   “妖姬,外面包围了大批官兵,这——这如何是好?”掌柜慌了神,一时错乱,说话也结巴起来。他虽然是冥阴阁的人,但却不会武功。   慕雪芙他们也下了楼,听着外面的撞门声,慕雪芙道:“这些人交给我处理,你们带着所有人从后门走。”   掌柜道:“后门也被包围了。”   江月瑶沉吟一下,道:“我的房间有密道,从那离开。”   那密道本是为冥阴阁的人方便进出设的,没想到今天还有逃命的作用。   她带领着所有人,指挥掌柜领着所有伙计先离开,还吩咐他将这个月的薪水发给他们。今日之事,恐怕茗音楼也会遭殃,以后还会不会再开也是未知之数。这些伙计也都不容易,所以她还让掌柜的多发两个月的薪水给伙计们。   景容道:“你们先走,我和芙儿断后。”他一手抱着景慕,一手牵着慕雪芙。还没走出去,就听外面的声音响起。   “宸王,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识相就自己出来,若是因为你连累他人,你恐怕也过意不去吧。”慕峻笙还在外面叫嚣,茗音楼的大门是由铜铁建筑,他们拿着木桩撞击也才推动一点缝隙。一时没有办法,他只有威胁。   见里面没有声音,慕峻笙更加火大,“慕雪芙你快给我出来,我知道你也回来了,你平时不是很嚣张吗?怎么?做起缩头乌龟来了?”   他冷哼一声,咒骂道:“你们夫妻都缩起头来,敢情就是两王八!你们家的小兔崽子就是个小王八!哈哈哈·······一家三口三王八!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其他官兵也跟着他笑。   景慕本来半夜被弄醒就不高兴,听到有人咒骂他们一家三口更是火大,扯着脖子就喊,“你才王八哪!”小脸被气得通红,也不知从哪学的,“我要是王八,你就是王八蛋!”   本来紧张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瞬间化解轻松,逗得满堂哄笑。景容亲了亲她的脸,“这小丫头,从哪学的这浑话!”   “谁让他骂咱们,我要是不以嘴还嘴都不是我性格!”景慕攥着小拳头,一幅义愤填膺的样子。   慕峻笙从小就是个混账东西,慕雪芙听他说话全当放屁,小时候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根本不在意他在外面的咒骂。   “好了,赶紧走吧,找机会,母妃给你报仇。”慕雪芙再看了眼窗外,见慕峻笙竟拿着火把和油要将他们困在茗音楼,要将他们都烧死在里面,恨恨道:“这个混蛋,他还真敢!”   景容一手抱着景慕,一手拉着她,“好了,咱们走吧,什么事等出去了再说。”   慕峻笙见刚才里面还灯火通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全熄灭了,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拿着火把和汽油吓唬了半天,里面连个应声的都没有,甚觉奇怪。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再不开门,我可就真的点火了!”慕峻笙又大声高呼一声,却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旁边的人哈着腰,“国舅爷,他们这么不受教,让小的点火吧,我就不信他们能受得住火不出来!”   慕峻笙斜了那人一眼,骂道:“滚!”他也想,但是他领了命是只捉拿宸王,不能伤及无辜。   他将手中的火把向后一挥,火把在地上滚了几圈便熄灭了。   “给我用力撞,我就不信撞不开这个门!”   也是这群人笨,只知道去撞正门,却没有发现其实后面也有一个门。还是一个小兵眼尖,发现了这道门。   后门不像前门一样仿佛铜皮铁骨一般坚固,几下撞击就开了。只是等他们进去后,早就人去楼空了。   景容他们逃出来后,也不知道去往哪里安全。后来慕雪芙想到镇国将军府的密道可以藏人,就带领大家去了那里。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宸王会去那里,更何况那个密道知道的人少之又有,太后的人就更加查不到。   从离开皇城慕雪芙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牌位上却只是铺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很显然有人经常来打扫,不然这里早就结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慕书麟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来,每次来都会亲手将这里打扫干净。当时慕雪芙是想带着这些牌位走的,可是景容说镇国将军府的所有英魂都在这里,她父亲一定不愿离开。   后来慕雪芙一想,也是,如果带着父母的牌位离开,其实也是带着他们离乡背井。他们的根在这,魂在这,是不愿离开的,所以就将他们放在这。   只是这么多年,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为他们擦拭灰尘,那结交在墙角的灰尘一路牵挂着蛛网连到了牌位上。   “爹娘,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看你们。”慕雪芙跪在灵前磕了一下,又牵着景慕,“慕慕,这是外公外婆,来,跪下磕个头。”   景慕满脸好奇,“外公外婆?今晚见到的不是外公吗?”她迷糊了,不是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外公外婆吗?   景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今晚见到的是你母妃的养父。”他指了指上面的牌位,“这才是嫡亲外公。”   “哇,那慕慕不就有两个外公疼爱了吗?”景慕满脸欢笑,对着牌位就重重的磕在地上,“外公好。”又像旁边的牌位磕了一下,“外婆好。”   她闪着一双和慕雪芙相似的眼睛,天真道:“那亲外公哪?慕慕都磕头了,他怎么还不出来?慕慕要告诉他今天有人欺负慕慕和母妃父王,要外公给我们报仇!”   慕雪芙从没和慕慕提及过过去的事,她也不懂牌位是什么意思,只是以她自己天真的想法想着只要磕头外公外婆就可以出来。   慕雪芙心有一梗,几乎一股热泪盈满眼眶。她抿嘴含笑,摸着景慕的头顶,温柔道:“外公已经不在了,不过若是外公还在他一定会为我们报仇。”   慕麒英为人宽厚,对任何人都宽己待人,从不和人计较。只是有一点,就是谁也不能欺负他的女儿,不然不管是谁他都会翻脸。   慕雪芙想,若是父亲还在世,对慕慕的疼爱比之自己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在了?”景慕挠挠头,不解道:“那他去哪了?为什么不去看慕慕?”   慕雪芙鼻尖一酸,蔓延到舌尖,酸苦交融,舌头都发木,说不出一句话。   景容抱起景慕,道:“外公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还有爷爷奶奶,也去了。以后母妃和父王也会去,那里很好,很美,只是去了就不能回来。”   “啊?去了就不能回来?那父王和母妃就不要去了,要一直陪在慕慕身边,不然慕慕一个人会很孤单的。”景慕撅起小嘴,直往景容脸上蹭,“父王,我以后多疼爱疼爱你,你不要去那里,也不要带着母妃一起去,一定要陪我。”   小家伙儿软软蠕蠕的嘴唇甜化了景容的心,“好,不去,我们一直陪在慕慕的身边,看着慕慕长大成人。”   他们一家三口叩拜完,大家就开始探讨今晚的事。   众人都觉得奇怪,宸王回京的事统共就他们几人,再加上慕家父子知道,为何太后也知道他们的行踪,还知道他们藏匿在茗音楼。   “或许是我们进城那日那个官兵发现了端倪,所以就上报了上去,等大哥再带我们进城,太后的人就已经盯上了。”慕雪芙如此道。   景容摇了摇头,道:“如果那个时候就跟上,太后的人何不在我们进城时就直接拦下,又何必放我们进城哪?”   江月瑶想了想,“那就是你们进茗音楼的时候被人发现,你们也知道,茗音楼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们人又多,指不定就被人认出来,然后就被他们举报了哪。”   景容还是摇头,“我们到茗音楼是正午的时候,但慕峻苼带人来可是半夜,为什么太后不让人立马就来捉拿,而是等到晚上,她不怕我们跑了吗?”   慕雪芙脸上并不好看,阴沉沉的,“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大哥和我父亲告的密了?”   景容沉默了下,没有说话。但有时候不说话,其实也是一种默认。   慕雪芙长眉一挑,发髻上的并蒂海棠朝阳滴露步摇在昏暗的地下密室显得光泽明亮,“你真的怀疑我大哥和我父亲?”   景容知道她不高兴,把景慕放在地下,又拥着她安抚,“我也没说是你大哥和左相去举报的,只是时间真的太巧,左相刚走官兵就来了。”他略一思顿,“也可能是你大哥和左相说要见咱们的时候被人听到。”   “对啊,今日带人来的可是慕峻苼。”慕雪芙眸光一闪,定定道:“一定是他听到了,要不然就是沈若水,他们母子向来和我有仇,知道我回来一定伺机报复。”   她就像欠了他们母子两个人几辈子,从她到他们家开始,他们就像是和她有仇似的。   景容垂下眼睫,眼中有藏不住的担忧,喃喃道:“或许是我想多了。” 第三百一八章 穷追不舍   他的声音很轻,正在气头上的慕雪芙无暇顾虑,只是微微听到他的声音。她问:“什么?”   景容撩开眼皮,眼中忧虑淡去,“没什么。”他环视了一圈,“只是我们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没水没饭,我们还能挨几顿饿,可是慕慕这么小,怎么能挨饿。”   别看景容平时和景慕总是吵架,可是他甚至比慕雪芙还要疼爱景慕,他自己倒无所谓,但却不能让女儿受委屈受苦。   景慕听到要挨饿,有些困倦的眼睛顿时清明精神。她倚在慕雪芙的身上,拉着她的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母妃,我们要挨饿吗?可是慕慕在长身体,不能挨饿啊。我好可怜,这么小就要挨饿,让我怎么活啊?”   不得不说,景慕就像是一个调味剂,本是沉重的话题,总能让她突如其来的话弄得大家都忍俊不禁。   冷希抱起她,亲昵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饿不着你,我想办法给你弄吃的。”   景容见他如此亲昵的对待一个和慕雪芙长相相似的景慕,心里又禁不住泛起酸。他不知道冷希的这份亲昵,是对待景慕还是对待慕雪芙。   只是,不管对待谁,他心里都不高兴。   他本来就心存芥蒂,甚至想说一句,“我的女儿自然有我给她弄吃的,还轮不到你。”可这么说又有失他的风度,正纠结着怎么说,就听景慕又说了一句直接让他吐血的话。   “冷希你真好,我长大要嫁给你。”   “噗”景容心里吐了好大一口血。   冷希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脸颊狠狠一抽,抱着她的手都差点不稳。他轻咳一声,缓解面色上的尴尬,澹澹道:“我不娶你。”   “怎么?我女儿还配不上你怎么地?”景容心里这么想,本来女儿说这话已经气的他半死,等冷希这么直面回答,他更是气的不行。就好像女儿嫁给他,是多高攀似的。   景慕被拒绝,满脸不高兴,气哼哼道:“为什么?”她抠着手指甲,“我最喜欢父王的时候都没说嫁给他,你还不要我,我——我都伤心了。”   四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嫁娶的,只以为嫁给一个人就是喜欢,因为母妃喜欢父王,所以就嫁给了他,然后就可以每天在一起了。   为什么?冷希心里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向慕雪芙瞟了一眼,轻轻一笑。   他很少笑,即便笑,也笑不达心,可回答景慕问题的时候,那笑容却灿烂如娇阳。   “因为我已经有妻子了,她在我心里。”   “心里?”景慕摸了摸他的胸口,好奇极了,“心里能装人吗?是谁啊?”   冷希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中有淡淡的笑,却也苦涩。   是,这么多年,他依旧放不下师妹,心里的那个地方,依旧还是她。   他不去打扰她的生活,不再像以前一样奢求她能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他,也不再说有多爱她,希望她能接受自己。   因为他知道师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他不可以去打扰,不可以去干涉,只要远远的看着,祝福她幸福就好。   他曾尝试过去寻找另一个唤起他内心的人,可是天涯海角,他去了太多的地方,遇到太多的人,却依旧还是没有一个。   所以,他最终还是回来了,他突然发现他不应该强迫自己去忘记她。或许将她藏在心底,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慕雪芙心中一颤,她如何不知道师兄这些年对她的付出,不管是已经的明恋还是这几年的暗护,她都明白。   她想着或许等时间再长点,他们见面的机会再少点,他就可以真正的放下自己,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如今······妻子······她如何承受的起。   景容更是火冒三丈,他又如何不知冷希心里的妻子是谁!这小子,这么多年,居然还有这份心思!或许他不会与自己争夺慕雪芙,当然,他也争不过。可是自己的妻子被他人当作心里的妻子,那种滋味就像是嗓子眼里进了沙子,梗得难受。   慕雪芙见景容脸上不好,牵住他的手。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这样,   江月瑶见气氛尴尬,转移话题,道:“还用到外面去弄吗?这本来就是芙儿他们两个的家,饿了直接上去拿不就行了。”   “啊?这是我们家吗?”景慕长大了嘴巴,一幅吃惊。   “这当然是我们的家。”景容实在看不惯冷希抱着景慕,抱过来,几乎是抢,“这是父王母妃还有你,我们一家三口的家。”   景容在说他们一家三口的时候语气极重,其实就是说给冷希听的。   他们才是一家三口,什么心中的妻子,根本什么都不是!   冷希岂会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其实这么多年,景容与他见面时的敌意一直没有少,总是像防贼一般防他。   刚才他说出那番话也只是一时脱口而出,他并不想破坏慕雪芙和景容两个人之间关系,也不想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插一脚。   景容的性子慕雪芙最了解,平时上街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他就落下脸,和她多说几句话,就能生一天的气,今日冷希说这话,想象就知他会有多气愤。   慕雪芙掩在袖子里的手偷偷的拽了下景容的衣袖,谁知景容顺着劲将她抱入怀里,当着众人亲吻了下她的嘴唇,“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娘俩受苦的。”   他后悔了,这江山他都不在乎了,还管别人的死活干嘛。他这几年将晏阳完全掌握在手中,即便江山易主,他也岿然不动。现在因为他人涉险,如果妻儿有闪,他后悔都来不及。   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就是怀里抱着的两个人,他的妻子和女儿,和她们相比,这江山姓什么他还在乎吗?   当着众人,慕雪芙难免羞涩,轻轻的推开他,又与众人道:“这密室通往书房,我走前已经交代不许人靠近,现在应该还算安全。我们暂且上去休息一下,书房虽然不大,但也比这里要好些。”   如此,几人便上了书房。书房并不像密道那样阴暗潮湿,还算干净雅致。   书房里另配房间,可以睡觉休息,慕雪芙和江月瑶带着景慕睡在床上,景容和冷希挤一挤睡在软榻上,其余人要不睡在椅子上,要不就直接睡在地上。   原想今晚可以安稳,谁知道刚睡下,外面又有了动静。   “不好,又有人来了!”景容耳朵一动,以他的辨明,这人起码百十余人。   没有办法,众人只好返回密道。   本以为到了密道就不会有人追来,可万万没想到,竟有人找到密道的入口,将他们里外包围。   一时间,双方展开激战。   景容他们几个除了婉如和景慕虽然都是会武功的人,但面对这百十余人还是有些吃力。就像景容,他抱着景慕,一边打斗,另一边又要护着景慕,严防她被伤着。   好在慕雪芙、江月瑶和冷希武功高强,那些士兵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死伤惨重。   几个回合以后,那些官兵死得死,伤得伤,机乎全军覆没。和冥阴阁三大首徒争斗,这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可将军府不能再待了,他们几个人又都离开了将军府。   “怎么办?太后那个老妖婆知道景容和你回来救皇上,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咱们往哪逃啊?”跑了很久,江月瑶撑不住,一下子坐在地上。她气喘吁吁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这老太婆太狠了,她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慕雪芙担心的不是这个,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知道书房的机关,知道书房里有密室。   景容看她愣神,道:“你不觉得太后好像知道我们的踪迹吗?无论我们到哪里她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   这也是慕雪芙思考不明白的地方,如果说茗音楼是巧合,那镇国将军府哪?   计算时间,等慕峻苼发现人去楼空到太后又调集人马来捉他们,这时间太快。   太后又不能肯定他们在哪里,可找到他们却仿佛是水到渠成,中间一点时间都不浪费,而且他们也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密道出入口。   仿佛一切都被计算好了。   思虑如千头万绪,却丝毫理不清。   天边微微有亮光,黑暗的夜空在光阳俯照大地,露出鱼肚,泛起点点光环。折腾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   许是太疲惫,太困,在加上经历那么一场殊死搏斗,将景慕吓坏了。   她趴在景容的肩头,眼睛红红的,想哭却一直憋着。终于,等所有人沉默的时候,她“哇”的一下哭出来,伸手找慕雪芙抱着。   “母妃,母妃,慕慕怕怕,抱抱。”可能是孩子受了惊吓,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母亲的怀抱,他们都会在母亲的怀抱里寻找安慰,这是父亲无法给的。   慕雪芙又心疼又懊悔,当初如果她再坚持一下,不带着景慕,或许这孩子也不会跟着他们受罪。   孩子一哭,做娘的就已经心碎了。慕雪芙抱着景慕,搂得紧紧的,哄着安慰着,“不怕不怕,慕慕乖,母妃就这,母妃会保护你。”   “咦?”在母亲的怀抱里,景慕慢慢安稳下来,她眼神一瞟,突然看到一个飞翔的鸟类,也不知是什么鸟,指着道:“那是什么?” 第三百一九章 安定王府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上一刻还哭哭闹闹,下一刻注意力一分散就会被其他东西吸引。   慕雪芙顺着她的手指回头一望,竟是凤舞。当初宋楚离开皇宫时,慕雪芙就将凤舞送给了她,没想到竟又再见到它。   金露一喜,对着凤舞吹了个口哨,凤舞在空中盘桓几圈,落在金露的手掌上。   “叽叽叽叽叽叽······”   “是宋楚和安定世子。”金露轻轻松了一口气,满脸喜色,“宋楚说让我们到芙蓉阁后门,他们在那里接应我们。”   慕雪芙看向景容,问道:“宋楚和宫堇沐回京了吗?”   “嗯。”景容点头,“回来半年了。”他与宫堇沐相识多年,算是好友,对他的行踪也都知晓。   江月瑶听说有人接应,立马从地上蹦起来,“那还等什么,咱们快走,别又被那些朝庭走狗追上。”   虽然那些人对她来说也都是三脚猫的功夫,但还是浪费体力的啊。   那还等什么,一大帮人又赶往芙蓉阁与宋楚和宫堇沐接洽。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回到了皇城?”汇合之后,慕雪芙便问道。   宋楚淡淡一笑,摊开手掌,凤舞就落在了她的手上,“这就是凤舞的功劳了,它察觉到仙子的的气息,然后就去找你,却发现你们陷入了危险之中,就连忙通知了我。”   以前凤舞是跟随慕雪芙的,它自然了解她的气息。而且它极通灵,发生了什么,也能表达清楚。   宫堇沐与景容说了几句话,张罗道:“趁现在天还没亮,咱们大家快上车吧。现在皇城里,王爷王妃别的地方是不能待了,就去我家吧。我想,不会有人查到的,应该还算安全。”   慕雪芙迟疑,“这方便吗?”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别人。   景容知道她的忧虑,不愿给别人添麻烦。可现在他们也无路可走,为今之计只有去安定王府。他安抚她,“没关系,安定王是自己人。”   这么一帮人,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慕雪芙只好点头。   不过安定郡王府确实是个好的藏身之地,谁都不会想到安定郡王府和景容的关系,再者,安定郡王府受历代皇帝礼遇,就算全城搜查,太后也不会搜查到安定郡王府府上。   即便接到安定郡王府也很低调,从小门进入,单单辟了一个僻静的院子给他们居住。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省的声张出去,连安定郡王府都会连累。   安定王早已等候多时,他也不知现在朝廷被太后控制,心中焦急万分。   听婉如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完,他大觉变色,仿佛心口被钟鼓重重的击了一下,半天缓不过来劲。   “老左相那里知道了吗?”慕昭霖辞官,左相之位自然有其他人顶上,但大家叫惯了,都会在左相前加一个老。   安定王率先想到的就是慕昭霖,虽然慕昭霖已经不问政事,但早前朝廷上的官员大多属于左相一派,其在朝中的影响力几乎未曾改变。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慕雪芙先是将景慕哄睡着,再出来商量事情。正好听到这句,她道:“知道了,昨夜才和父亲会面。”   安定王思忖一下,道:“老左相怎么说?”   “父亲说,今日进宫探探究竟。”慕雪芙坐下道,她亲自动手泡了壶茶,每人一杯,“没想到他走后太后的人就赶到茗音楼,明日还不知怎么联系他哪。”   “嗯,老左相去看看也好,先不要打草惊蛇,探探虚实,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安危。”安定王皱眉,喝了口茶,却食不知味,“太后一向不问政事,我是真没想到她敢做如此滔天大罪!”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那些年的野心也不曾小过,不然也不会请求抚养景宏。”景容倒是有闲情逸致,慢慢品起茶来,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镇定,想事情的脉络也逐渐清晰。   浅酌一口,暖茶缓缓入唇,香满溢口。景容撩开眼皮,看向慕雪芙,“最好这段时间不要和左相见面,这两次的突袭我觉得太过蹊跷也太过凑巧,最好谁都不见。”   慕雪芙点头,“好,我也不想连累其他人,更不想连累到安定王府。”   安定郡王冷哼一声,嗤之以鼻,“本王倒不怕连累,本王就不信太后她敢搜查本王的王府。”他朝头顶拱了拱手,感怀道:“昭仁皇帝在时曾下旨除非抓住谋反证据以外,任何人不许搜查安定王府,任何人不能伤害安定王府的人,即便是太后,是皇帝,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安定王府。所以,宸王宸王妃尽可以安心住下。”   “这次真是有劳安定王。”景容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以表谢意。   安定王举起杯,“都是一家人,不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他啜了一下,垂头叹息,“当年昭仁皇帝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协助你登帝,可是——哎,好了,不提了。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多说什么。”   景容淡然一笑,与安定王推心置腹,“实在是辜负了皇爷爷的期望,也是我不争气,没有斗志,不能达成他的遗愿。只是这么多年朝廷的勾心斗角我实在是厌倦了,只想过平凡的生活,我相信,如果皇爷爷在天有灵知道我这样也过的很好,也会理解我的。再说,自皇上登基以来,实施仁政,大秦国富兵强日益,百姓安居乐业,他是个好皇帝,皇爷爷知道也会欣慰。”   富贵竹镂空窗纱上透进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那样薄,那样虚渺,看上去很美,却抓不住。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权力地位,只不过都如这光辉一般,霎那间很美,却不能牢牢的抓在手里。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远不及他爱的人一个简简单单的微笑。   太后下旨,宸王无诏入京,抵抗朝廷,全城搜捕,如有人窝藏,等同谋反。京畿卫挨家挨户的搜查,单单略过安定郡王府。   一方面,昭仁皇帝的圣旨在那里,就算是太后,也不敢违抗。另一方面,谁也想不到安定郡王和宸王会有交情。也算就此错过。   原本慕雪芙是不想去见慕昭霖,以防暴露行踪,可是她实在是想知道宫里的情况,所以当天夜里独自去了慕府。   夜深人静,慕雪芙如影般落在慕府的玉芙阁,如今已经不叫玉芙阁,而是换了匾额,叫念娇馆。   里面住着慕昭霖的新妾室,娇夫人。   本以为晚上慕昭霖会在这过夜,但慕雪芙透过房顶的青瓦向里面看并未看到慕昭霖,倒是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   想必那就是新宠娇夫人,只是她背对着慕雪芙,所以并没有看见她长得什么样。   但就背影来看,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想来应该是姿色出众,不然也得不到慕昭霖的欢心宠爱。   慕雪芙对此并没有兴趣,穿过房顶直往慕昭霖的书房去。   仿佛他知道她回来,慕昭霖一直坐在书房里等候,这么晚也没有安寝。   “今日父亲进宫可见到皇上皇后?他们如何?”慕雪芙进门就问。   书房里燃着红烛,蜡泪滴滴垂下,仿若灿然珊瑚,温暖的照着慕书麟的脸上。   慕昭霖摇摇头,遗憾万分,“皇上皇后的宫殿都被太后严防把守,我进不去。”   慕雪芙坐下,轻轻的出了一口闷气。她心里焦急,只好靠这样的呼吸才能让心里舒服一点。   “那见到太后了吗?”慕雪芙又问。   “见到了。”慕昭霖皱着眉,显然这次入宫基本是无功而返。他攥起拳头,一拳砸在桌子上,发泄自己的怒气。缓了缓,他道:“太后不但说蓉儿是谋害皇上的人,还说——”仿佛难以启齿,他咬着牙,话从牙缝里一字一顿迸出来,愠怒道:“还说我是幕后主使,就是为了扶持熙儿上位,然后我们慕家掌权,挟天子以令诸侯。”   本以为以慕昭霖在朝中的地位,太后怎样也会对他礼让三分,结果却出乎慕雪芙的意料。太后不但不给慕昭霖这个两朝元老的面子,还将他也拖下水,“那太后怎么放你回来?”   “哼,她岂会愿意放我回来?可她没有证据,没有理由扣押我。”慕昭霖冷冷一哼,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蓉儿和熙儿,也不知道他们娘俩在宫里怎么样了?”   话锋一转,他注目慕雪芙,道:“听说太后已经知道宸王来了皇城,正在挨家挨户搜查,还封锁了茗音楼和将军府,怎么会有人找到你们?你们有没有事?”慕雪芙摇头,他停一停,叹了口气,“我知道昨晚是峻苼奉太后的旨去捉拿宸王,唉,这孩子,一心都只为功名利禄,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他。”   慕雪芙神色微微黯淡,却也对慕峻苼所为不以为意,“人的选择本就不一样,再说他也是奉命行事。”   慕昭霖连连摆手,眉宇间涌上一层烦躁,“不提他,不提他,这个逆子我一一想就心烦。”微微沉吟,又问道:“现在城里戒备森严,你们现在在何处落脚?” 第三百二十章 暗渡陈仓   夏夜静谧,唯有清风吹拂树叶发出的“沙沙”之声,抬眸间,慕雪芙无意瞥到窗外有人影闪过。   她不动声色的低下头,用茶盖轻轻的拨开漂浮着茶水上的嫩绿叶子,“我来正是想和父亲说这事,皇城我们是待不下去,京畿卫大批搜查,我们无处可藏。昨夜他们到将军府搜查,我们虽冲出来,但也知道这样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就连夜出了城,王爷他们现在在城外的农郊里。”   慕雪芙来之前就想好不会告诉慕昭霖实话,以免如果出了事还要连累他。再者,现在外面有人偷听,她也是特意说给那个人听的。   “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能找到密道,要说那密道也没有几人知道啊。”慕昭霖好似没有发现外面的人影。   慕雪芙扬手端起茶杯,听他如此说,手一颤,又放下,“谁知道哪,可能也是凑巧。”   她头也不抬,仿佛是有太多无可奈何,“我来还为一件事,慕慕受了惊吓,病的很严重。”   慕昭霖心头突的的一跳,整个人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带着埋怨的语气,“你说说你们两夫妻,本来这就不是小事,偏偏还要带着慕慕来。慕慕才四岁,遇到这事一定是吓坏了。”他一拍大腿,接二连三的问道:“有没有看大夫啊?哦,我忘了,那个赵奕就是大夫。他看了之后说什么没有?”   “暂时是没事,可这孩子发烧不醒,我也是焦急。”慕雪芙打算以退为进,以景慕为借口。   “那怎么办?不如我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去给慕慕看病。这发烧可大可小,特别是孩子,一个不当,很容易损害孩子的身体。”慕昭霖急了,站起来来回踱步,絮叨起来。他脚步一停,盯着慕雪芙,态度强硬道:“跟着你们慕慕太受罪了,不然你将她送到我这。”   慕雪芙摇了摇头,郑重道:“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慕慕病成这样,我和王爷十分担心,所以打算先将她送回晏阳,免得她再跟着我们折腾下去。”   现在太后已经知道他们在皇城,皇宫里一定严防死守,他们想进入就更难了。与其被人防备,不如退而结网,让太后以为他们怕被抓住,所以顾着自己逃走。 反正现在外面有最好的传话者,她就是说给太后听的。   “你们要回晏阳?这一来一回得多长时间啊?”慕昭霖听罢,语气软下来,脸上布满愁苦,“太后虽放我出宫,可是慕府已经派重兵把手,我就是想出去和众臣连络会面都不能,你们再离开,那皇上和皇后可怎么办啊?”   慕雪芙听到有脚步声走远,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将实话告诉慕昭霖。景容说的对,少一个人知道他们的计划,就少一层危险。   她扶着慕昭霖坐下,道:“我和王爷骑马回去,最多三五天就会回来。太后那里,应该暂时还不会危及皇上和皇后的性命,等我们再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那也只能这样了。”慕昭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颓唐而萧瑟,“我这里也会想办法连络朝中重臣,他们一些人也是忠君之人,我想大家合力一定会粉粹太后的阴谋。”   顿了顿,他眼神骤然一亮,“我突然想到一人,可以扭转乾坤。”   慕雪纷纷思忖一下,恍然道:“玉瑕哥哥?”她抚掌,“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玉瑕哥哥在玄武帝临终前领过命,要誓死效忠皇上。虽然当时是玄武帝怕玉瑕哥哥谋反,所以才会让他发那样的誓言。但同时,也赋予他效护皇上的权利。”   “对,荣王有先帝临终受命,再加上他掌握西北百万大军,太后也不敢动他。有他回来坐镇,太后的阴谋才会有机会瓦解。”慕昭霖道。   慕雪芙犹豫,“可是玉瑕哥哥正在和北原打仗,我怕他自顾不暇。”   慕昭霖摆手,沉声道:“我收到消息,在你们进京之前荣王已经大获全胜,算时间,这个时候他也应该快要班师回朝了。而太后,一定会在荣王回来之前采取下一步行动。”   “那好,我稍后就会给玉瑕哥哥消息,让他尽快回京。”没想到这么快玉瑕哥哥就征服北原,慕雪芙打从心里为他高兴。当年爹爹的最大心愿就是能将北原驱逐出大秦版图,如今玉瑕哥哥为他实现了。如果爹爹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的。   只是提到太后,慕雪芙始终有一个问题缠绕在脑中,所以就问慕昭霖,“我始终想不通,如果太后嫁祸雨蓉姐谋害皇上,她为何不直接毒死皇上,而要这么一直拖着?”   说到女儿,慕昭霖满眼愁苦如盘桓的藤条,蔓延到他的眼角,皱纹横生,“这也是我搞不懂的,按说先下手为强,皇上越早驾崩对她越有利,可她却迟迟不动手。难道是料定皇上醒不过来吗?”   慕雪芙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轻轻呢喃,“也或许,下毒者在等待什么?”   夜风微凉,卷着窗外的淡淡的芍药花香送来,一波缠绵着一波,却与房间里凝重的气氛大相径庭。 两个人凝浓的眉心仿佛融化不开的冰雪,胶固在那里。   良久,慕雪芙又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刚才离去的黑影,看着她离开,又辙了回去。   “爹,慕雪芙到底是什么身份?和她总是出入的那个女人是九毒妖姬,那她是不是就是冥阴阁的梦幻仙子?”黑影就是慕峻笙,他刚才本想给慕昭霖送参汤,却无意中看到慕雪芙从房顶飞下来。   昨晚他没有去将军府,但是今早就听闻去将军府捉拿宸王的人几乎全军覆没,据生还者说,当时有两女一男武功极其高强,杀人时眸光变色。他突然想到在先帝在时,也因为怀疑慕雪芙时冥阴阁的妖女而把她囚禁。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慕雪芙就叫嚣,而是快速躲到树后,等她进去书房才到窗户外偷听。但又怕被发现,所以听到他们要回晏阳,就赶紧离开,等她走了才回来。   慕昭霖听到儿子的质问,不免皱眉,“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你只要记住她是我的女儿,是你的妹妹!”   “妹妹?谁知道是你和哪个女人生的野种!”慕峻笙冷声嗤笑道。   慕昭霖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峻笙!你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了!”   慕峻笙一脸不屑,也不敢慕昭霖的脸色,撩起长袍就坐下,双目睁的溜圆,直视着他,质问道:“慕雪芙到底是不是就是那个魔女?”   见慕昭霖沉默的表情,他已经猜到七八分,咧开嘴,抚掌笑道:“如果她真的是幻梦仙子,如果我抓到她,不就是为朝廷除害?到时——”   “你敢伤害她一分我饶不了你!”慕昭霖赫然大怒,眉毛竖起来。他本是温雅的男人,即便年龄大了,也仍旧温文尔雅,而且他喜怒不形于色,很少见到他这样动怒的表情。   显然慕峻笙被喝住,愣了一愣,也收起肆惮之色,却也不服气,他摸了摸鼻头,低低道:“她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偏心。我是你儿子,是嫡子,怎么就不如一个外室的孩子。从小你就宠爱她,甚至大姐都不如,我就闹不明白难道父亲就这么爱她的母亲吗?”   慕昭霖阖上眼睛,深深吁出一口气,没有作答,只道:“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就算以前你们心存芥蒂,但也是至亲骨肉,为父不希望你们能和平相处,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她。”   慕峻笙咬咬牙,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但沉默其实也就是默认了。须臾,他撇了撇嘴,“她是妖女,你应该担心受伤害的是我。”   慕昭霖抚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算她是妖女,也是你的妹妹。”   云檀香缭绕轻烟,如缕缕云岫,慕峻苼的眼中闪过一丝郁色,快到抓不住。他看向黄柏木花角罗锅枨平头案的芙蓉花,道:“我宁愿她不是我妹妹。”   墨鱼咬破了唇,在宣纸上渲染了一层,将黑色印记流淌到天际。   多日的奔波让慕雪芙有些疲惫,不论是身还是心。   她步履轻盈,如一道风,一道影,穿梭在皇城的街道,不留下一点痕迹,即便是有人遇到,如果不是空气中隐隐带着的香气,也只会以为是幻觉。   只是即便她脚步轻巧,但心思沉重。   景容从她出门就一直坐在门口等待,他抱着景慕,修长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这孩子跟着他们受罪,总是睡不好,必须有人陪着抱着才能睡着。刚才她哭着闹着找娘,景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哄的她慢慢安稳下来,也是哭累了,抱着抱着就睡着了。   他刚才也尝试将她放到床上睡,可一放下,这孩子又开始哭。没办法,他只有一直抱着,抱着她等着慕雪芙回来。   慕雪芙回来就看到他们爷俩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等待,景容一脸的担忧,额头上的皱纹都能开出花来。 第三百二一章 营造假象   一见到她归来,那花朵舒展开枝叶,平铺褶皱,紧蹙的眉头也跟着松缓开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景容怕吵醒刚睡着不久的景慕,说话也掐着嗓子。他一手抱着景慕,腾出一只手去搂慕雪芙,深深的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这么晚回来我很担心,慕慕也睡不好觉   慕雪芙仰头在他唇上落了一下,摸了摸景慕的脸蛋,轻声道:“让你们担心了,我只是多说了一会儿话。”   从景慕生下来,慕雪芙就没有扔下她过,简直是走哪带到哪。虽然去一趟慕府很近,时间也不算太长,但对景慕这种时时没有离开母妃的孩子却很漫长很遥远。   从景慕生下来,慕雪芙就没有扔下她过,简直是走哪带到哪。虽然去一趟慕府很近,时间也不算太长,但对景慕这种时时没有离开母妃的孩子却很漫长很遥远。   慕雪芙看她要哭,赶紧抱过来。现在景慕的重量也不小,慕雪芙其实抱着也吃起力来,但母亲就是有这样一种能量。或许她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但只要是孩子,无论多少的重量都能抗。   “慕慕接着睡,母妃在这里,母妃不离开慕慕。”慕雪芙轻声软语,柔声的哄着,仿若一层轻柔的纱,柔软又温暖。   孩子到了母亲的怀抱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找到了温床,舒适而安宁。景慕在慕雪芙怀里拱了几下,就又睡着了,而且是沉沉的睡去,只是小手却抓住慕雪芙的衣襟不肯放。   景容看着景慕浅浅一笑,又将目光注视到慕雪芙身上。看着她微白的脸色,他心疼极了,抚着她的脸庞,“等这件事结束,以后就不许再管别人的糟烂事,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什么江山社稷,用不着我们去操心。”   躺在床上,景慕睡在最里面,景容睡在最外面,慕雪芙夹在他俩中间。一个要她抱着搂着才睡得安稳,一个要抱着搂着她才睡得安心。   慕雪芙将今晚与慕昭霖所说的话全数转述给景容,包括她临时起意,说慕慕受了惊吓所以突然决定要回一趟晏阳的事,还有给荣王消息,让他回京主持大局。   “做戏要做全,我们就给太后营造一个我们已经回晏阳的假象。让她放松戒备,给我们可趁之机。”景容听罢,沉思半天,等慕雪芙快要睡着的时候才来了这么一句话。   “营造假象”慕雪芙突然来了精神,眼眸熠熠,“如何营造”   景容勾起嘴唇,邪魅一笑,抚着慕雪芙的脸深深的亲吻她,手也不老实,攀升软暖的山峰,“你今夜好好伺候我一回我就告诉你。”   “无赖。”慕雪芙扯开他的手,看了看怀里的女儿,斜着他道:“孩子还在这哪。”   景容没吃到肉,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要儿子啊”   “这个时候还想这事,让我说你什么好”见景慕睡的安稳了,慕雪芙轻轻放开她,转身投入景容的怀里,哄道:“等事情结束,我就回晏阳给你生儿子,你要多少我就给你生多少,行了吧”   男人也是需要安抚的,特别是像景容这样爱情动作频繁的食肉动物,这么久没有吃到肉,更是要多加慰寄。   “再有一个就够了,男孩女孩都好。”慕雪芙的及时安稳,让景容倍觉温暖柔情。看了看沉睡中裹着小嘴的女儿,景容动容一笑,“可以陪着咱们慕慕长大,等以后咱们老了,死了,慕慕还能有个亲人,不至于孤孤单单的像我一样。”   “你哪里孤孤单单,你有我啊。”景容想要摸摸景慕,被慕雪芙拽回来,怕他将女儿弄醒。景慕跟着他们这几天都没有睡一个安稳觉,好不容易睡着,就让她安安稳稳的睡。   景容在慕雪芙的嘴上啄了一口,“是,我有你,我的宝贝儿。”   “好了,我知道我是你的宝贝儿,你也是我的心肝儿啊。”慕雪芙现在的嘴越来越甜,哄得景容心里和灌了蜜似的。不过说着说着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世行,“但这事等咱们回到晏阳再说好不好,你快告诉我如何营造啊。”   景容将她的头摁在肩上,闭上眼睛,道:“太后不是傻子,她定是要查的,看看咱们到底回没回去。”   “那”慕雪芙又支起头,看着景容,期盼着。   景容眯起一只眼,又把她摁下,“很简单,让追星赶着咱们的马车往晏阳回去,认识我的人都 认识追星,看见他,就会认为咱们真的回晏阳了。再让他大张旗鼓一下,太后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嗯,还是你有办法。”慕雪芙闻言一喜,她怎么就没想到。   景容撇了她一眼,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那是你笨。”   “你才笨哪”慕雪芙表示不服,撅起小嘴,正好被景容含住,她含糊道:“别闹,别闹。”   景容已经动情,眼神黯了又黯,穿着粗气,“给你出了个好主意,总得给点甜头,我就亲亲,就亲亲。”   嘴上说着亲亲,可手早就不老实了。   窗外飞进一只布谷鸟,停驻在桌子上,听到纱帐里传来的暧昧声音,一展翅,“扑腾扑腾”飞走了。   翌日,慕峻笙一身黑色劲服进宫。   “微臣拜见太后。”层层叠叠的潇湘垂帘,与轻纱交叠,慕峻笙拱手叩安,“据御龙关总兵报今日午时见到宸王的侍卫驾车去往晏阳方向,想来宸王夫妻已经离开皇城回晏阳了。”   太后着一身月白色广绣长衣,绣凤凰凌云纹,纱衣上面的衣纹是用暗金明银平针针法织就。头上绾着牡丹髻,正中是一只凤凰衔珠金冠,后髻是两只凤凰展翅六面镶玉金步摇,显得她雍容华贵,更别有一番风情。   她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蓖着漂浮在茶面上的几抹茶叶,问道:“消息可准确他们看到宸王的样子了”   “看到了,说是看到车上有一俊美男子,追星对他说话恭恭敬敬,能让追星恭敬的也就只有宸王了。”慕峻笙肯定道。   “嗯。”太后慢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你最近差事办的不错,连宸王回京的消息都能打探到,一个小小的护卫使统领确实委屈了你。”细长的金镶石珠护甲轻轻的敲叩着案几,哪护甲是细金丝镂空编织,上部弧形,套环上缀五朵兰花,兰花以珍珠镶嵌,兰叶为点翠装饰,极为奢华。   先帝在时,她以节俭为佳话,无非重大场合出席,衣着七八成新的衣服,更不要说这么贵重的饰装扮。当时众人皆夸其节俭之名,堪当后宫妃嫔之表率。   可现在,衣着无不华丽,配饰无不贵重,丝毫不见其当面勤俭节约之态。就仿佛是委屈了多年,一朝翻身,恨不得将所有的富贵都带在身上。   慕峻笙心中一喜,但面不改色,依旧恭敬,“微臣能为太后效劳是微臣的福气,别人就是想为太后做事还没有这个机会哪。”他站起身,朝太后作揖,“微臣还要感谢太后对峻笙如此看重,如此栽培。”   太后抬手示意他坐下,微微一笑,赞许道:“你比你父亲要聪明,他太固执,不懂得转圜。哀家这个人喜欢聪明人,最讨厌顽固不化的人,你不错,你是前者,可你父亲”她摇头,一脸可惜,“恰恰你父亲就是后者,哀家和你父亲也谈过,承诺他如果他能和哀家站在同一阵营,哀家救给他大秦朝最高的礼遇,让他做回左相之位,不过他太食古不化,哀家好说歹说,他也只是说只效忠皇上一个人。”   “父亲老了,思想过于陈旧,确实不懂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慕峻笙双手覆膝,感慨道:“父亲为扶持皇上登基,鞠躬尽瘁,费尽心机,连心爱的女儿都嫁给他。可等皇上登基,他又是怎么对待父亲的他忌惮父亲位高权重,暗中打压父亲,使得父亲被迫辞官隐退,闲赋在家,不问朝政。父亲一心为皇上,可皇上又是怎么回馈的我想想都替父亲不值。”   太后幽幽目光在他脸上流转一圈,笑了笑,“所以哀家说你很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只要你忠于哀家,忠于锦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锦王便是十皇子,景宇登基第二年就为他出宫建府,并封了锦王。   得了这句话,就仿佛得到一颗定心丸,甚至慕峻笙已经看到未来自己坐到父亲曾经辉煌的位置。从来,在父亲眼里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就是慕泽茂,而他无论做什么父亲都看不到,在父亲的心里他就是扶不上墙的阿斗,纨绔子弟,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   他不服,从小就不服终于,他有了机会,可以让他平步青云,让他成为人上人,甚至以后,他会比父亲更有成就,他一定要让父亲看看谁才应该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慕峻笙的声音沉稳,如干风在山顶的磐石,坚定不移,“微臣定全心全力效忠太后效忠锦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三百二二章 太后奸情   这份赤胆忠心的模样丝毫不见慕峻苼原先放荡不羁,鲁莽轻浮的样子,仿若是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纵马伤人、青楼闹事的轻狂暴躁的少年。   太后对此很满意,指着他,在空中点了点,笑道:“好,哀家记住你今天的话。”   慕峻苼赔笑道:“微臣也自当铭记于心,决不食言。”停一停,他收敛笑容,正襟危坐,肃色道:“宸王私自进京,等同谋反,太后要不要下令捉拿,治他一个谋反罪?”   太后手中的孔雀蓝羽扇一顿,一番思量后摇头,“他是隐秘回京,咱们不能在皇城将他抓住,就是没有证据证明他无诏入京,他矢口否认咱们也没办法。”   羽扇再次摇起,吹动着她耳边垂下的鬓发,轻轻的贴服在她的脸上,只听她徐徐道:“到了晏阳就是宸王的地盘。封地是什么?那就是国中国,哀家的手还伸不了那么远。而且,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再生事端,既然他已经回去,哀家也就不再追查,就当没这回事。等大局一定,这天下都是哀家和锦王的,还怕没有收拾他的那一天吗?”   慕峻苼点了点头,道:“太后英明,微臣是万万想不了那么多的。”   太后略略一笑,却显得那么不真切,“不是你想不到,是你现在有些太急功近利。年轻人想要奋进是好的,但不要着急,你立功的机会在后面哪,不要拘泥于眼前。”   她一针见血,点中慕峻苼此时的心理。或许是慕峻苼太想做出成绩,所以虽然看似稳重,但他的眼神中却隐藏着他心里倒腾的激进。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激进份子,不是鲁莽者,光有忠心是不行的。她要的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若不是看在他是慕昭霖的儿子,能打探一些她想要的消息,她也不会用他。   其实她更看中慕泽茂,可惜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顽固不化的人,不能为她所用,实在是可惜。   可惜归可惜,但她却也不沮丧。慕峻笙虽不如他大哥,但像他这样心思浅薄急功近利的人,利用起来才得手,也更好控制。   慕峻笙心思浅,只听到后半句,却忽略太后说他太过急功近利的前半句。以为是太后要给他机会,只觉得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劲,也仿佛是找到真正赏识他的人,看着太后也充满感恩。   他朝太后拱手道:“微臣受教,定不辜负太后所望。”   太后不住的赞许,声音和婉如春光揉合着她那一身月白色逶迤裙摆,“哀家没有看错人,你懂进退,明事理,哀家想你也不会辜负哀家对你的期望。”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峻苼,端起茶浅酌一口,放下,嘴边是浅浅的温和笑意,“这两天你父亲有什么动静没有?”   慕峻苼想都不想,如实相告,“父亲准备联系朝中重臣,可惜慕府被太后的人包围,父亲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鸟,想出去也出不去。”   太后胸有成竹,她就是怕慕昭霖这么做,所以在他进宫质问她之后反客为主,给他画地为牢,变了一只插翅难飞的鸟。   言尽于此,慕峻笙不再多留,起身告退后便离开了慈安宫。   太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就听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厚重的声音传出,“《孔丛子·居卫》中有云,有此父斯有此子。可本王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他们父子有什么地方想象的地方。”   话音一落,落地富贵牡丹落地大屏风后面走出一人,一身湛蓝色白竹纹华服,窄袖滚边上用金线绣着云纹与头上所佩金冠交相辉映。长方形的脸,一双狭长双眸,犹如黑暗中的夜鹰,阴鸷中透着邪气。   此人正是景万祺的兄长——景万祥,现今的安王。老安王在得知女儿,孙儿相继离世之后,大病一场,郁郁而终,由景万祥继承王位。   “不像才可以利用,才可以更好的控制。”太后悠悠站起来,走到景万祥身边,伸手平抚他衣领上的祥云纹,“有他在,慕昭霖的举动我们才可以一清二楚,他就是我们的眼睛,帮我们看着慕昭霖。”   纤纤细指白皙如玉,柔荑凝脂,鲜红的凤仙花汁涂成的指甲更将她的手显得格外诱人。   景万祥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暧昧含笑,将手凑到嘴边,亲了一口,“我还以为你看他年轻俊俏看上他,想招他当男宠哪 。”   太后嗔了他一眼,瞄了眼周围垂头离去的侍女,抽出手,“你以后注意点,幸亏这里都是我的亲信,不会有人乱说。如果被别人看到,你我都说不清。”   “我知道,这不是在你这嘛。”景万祥揽着她的腰,再次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好多天没见到你,一来就被别人打扰,你说该怎么补偿我?”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嘴唇若有若无的触碰到她的耳垂上。   太后脸上微微抹上一片绯红的颜色,羞涩道:“别闹。”她才三十几岁,多年养尊处优保养的很好。以前玄武帝在时,她得不到怜爱,现在有另一个男人对她温柔体贴,使她越加像情窦初开的少女。   “哪里闹,真想你了,你不知道我每天见不到你心里有多难受。我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皇宫里找你,只为见你一面,以解我的相思之情。”景万祥抱着她亲吻起来,可当太后正投入时,他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无一丝情意,眸底一片冰凉,还满着一层不屑。   他哪里有真心,只不过是利用这个女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自从玄武帝驾崩,老安王逝世,安王府失去依靠,新帝对安王府也是多番压制。安王府每况日下,再不见当年显赫之势。   所以他决意效仿他的父王,像他当年扶持玄武帝一样去扶持另一个皇子。而景宏,不但年幼,而且还不成器,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这样的人做皇帝,那还不是被他掌握在手心里。   而这个女人,不过是他的踏脚石,只要他几句甜言蜜语,就被他哄的什么都听他的。   一吻毕,太后依偎在景万祥的肩头,如同怀春的少女,眼波横流,“我也想你,空洞洞的大殿只有我一个人,我好希望你能来陪伴我。”   “会有那么一天的,等到锦王顺利登基,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确切的说是他自己的。   “嗯,我相信那一天不远了。”太后微微颔首,沉默了须臾,话锋一转道:“宸王一走我们就没有绊脚石了。”眉宇间微微拢起,漫着一层忧色,“荣王在西北打了胜仗,不日就会班师回朝,我怕他回来会坏了我们的事。”   景万祥表情凝重,定然道:“回来又如何?皇上已经醒不过来,就是他也没有办法。”   “可是这次他打败北原,战功赫赫,一旦皇上驾崩,岂不是为他铺路?”太后想起荣王那冰冷如寒的样子,不颤而栗。凤凰展翅金步摇微微颤动,划过冰凌的光泽,步摇上的流苏低垂至耳垂,沁出一缕蜿蜒而下的凉意。   景万祥冷冷一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他搂着太后,顺势往凉簟上一倚,“你忘了荣王在先帝面前发的誓了?他这辈子都不能为帝,他的职责只是保卫大秦,保卫皇帝。”   太后顺手拿着一柄烫花檀香凉玉削竹扇,轻轻一扇,沉吟片刻道:“只希望消息不要传到西北,起码等我们这边大局定之前。”   景万祥凛冽双眸狠戾一闪,叩在扶手上面的手指沉沉一敲,“你的心太软,要我说趁他病要他命,先下手为强,锦王早一日登基我们就早一日安心,不像现在成天提心吊胆。”   太后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上,目光晦暗不定,道:“已经在慕皇后那里搜到毒药,可以证实下毒者是她,我要是这个时候再下毒,不就是引火*吗?皇上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太医说了,再过十天如果还配不出解药,还没有苏醒,皇上就不行了。只是再多等十天,我们还等得起。”   景万祥狭长的眼睛里快速掠过她的脸庞,转头看向别处,心里喝了一句,“妇人之仁!”   心里虽这么想,但他再一转脸,已经变了脸,满面柔情,如盈盈春水。望着那波澜荡漾的春水,太后几乎沉溺其中。   “你说的没错,不过也要派人在他身边,在他好转之前让他永远沉睡。”   太后对景万祥已经几乎到了听之任之的地步,“好,我明日就派人到他身边去,让他苏醒不了。”   “真乖!”见她这么听话,景万祥不介意给她个甜枣。这女人只要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可以投怀送抱,虽然年岁大了,但还有几分风韵。再说能睡太后,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他勾起太后的下颌,漾着情愫的眼神搅得太后的心都融了。他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身上,填补她久失甘霖的身体,成为为她解渴的一滴水,滋润她的土壤。 第三百二三章 潜入皇宫   夜,寂静无声,仿佛无风的水面,连半分涟漪也没有荡起,唯有蜻蜓点水掠过,才能看到点点波澜。但波动过后,又会归于平静。 趁着禁卫军换班,慕雪芙与江月瑶悄无声息的进入皇宫。就像那蜻蜓一般,隐藏在黑夜里,只有洞察黑暗的猫头鹰才可能看到。 白日里知道城里已经没有到处搜查他们的侍卫,看来太后已经相信他们回晏阳了。所以,趁着松懈的时候,他们就来个暗渡陈仓。 看守在皇帝寝宫的侍卫有数人,许是因为无聊,许是因为散漫,都没精打采的,甚至还有人靠在殿前的石柱上假寐欲睡。 “天助我也,这么松懈的守卫,不就是为咱们制造机会嘛。”躲在阴暗处的江月瑶用手指打了个响,朝着慕雪芙眨眨眼。 慕雪芙握住她的手,“小点声,别被人发现了。” “这么小心干什么?这些侍卫的武功都是三脚猫,听不到。”江月瑶眉宇飞扬,拍了拍慕雪芙的肩,“看我的,我让他们睡到明天都醒不来。” 慕雪芙立即扯住她,“你别下那么重的手,要是明天都醒不来,一定会有人怀疑的。” 江月瑶一挑眉,“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我让他们明天早上醒来连睡着这件事都不记得。” 她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一点都不伪装。侍卫见有黑衣人,警觉万分,刚拔剑提喊,只见江月瑶一挥手,所有人接二连三的倒在了地上,那要喊的人还张着嘴巴。 她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狠,不给人丝毫机会。这也就是她不想打草惊蛇,不然这些人就不是还能张着嘴巴呼吸了。 慕雪芙慢慢从树后走出,见她一副炫耀的样子,拱了拱手,夸赞道:“好身手。” 江月瑶扑了扑手,自得道:“那是!”她招了下手,“等回去后再夸我,先办正经事。” 景宇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件蚕丝薄毯。床边放着一盆冰,冰里插着一架风轮,不断的旋转。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怎么样?”慕雪芙从没见过江月瑶给人诊脉诊这么长时间,心里徒生一种担忧。 江月瑶表情凝重,须臾,将景宇的手放回被里。 “他确实是中毒,还是慢性中毒,缓缓沁入他的肌理。我猜,这慢性毒药已经很久了,起码要两个月月,而且,毒性与日俱增,下毒人还在不知不觉中下毒。” 慕雪芙先是一喜,起码知道是中毒,只要是毒,就没有她师姐解不了的。 “那就赶紧给皇上解毒。” 江月瑶嘴唇抿了一下,摇了摇头,很少见她这么不苟言笑,这么严肃,“这毒我从未接触过,连下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如何解?” 师姐在用毒方面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可对景宇所中的毒却还未解,那这天下还谁能解他的毒。 慕雪芙脑袋一轰,如惊雷乍起。太后迟迟未动慕雨蓉,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这个权力。一旦皇上药石无灵驾崩,她就会将所有事嫁祸给慕雨蓉,那慕雨蓉必死无疑。 “那怎么办?皇上他不能死。”慕雪芙惊慌,一时失了主意。她很少这样,但只要涉及到她重视的人就手足无措。 江月瑶安抚她,“你先别着急,也不是全无办法。”她又细细的检查了一下景宇的身体,最后得出结论,“这样吧,我先回去配药,起码让他的毒不会再加重。还好这毒暂时只是沁入肌理,还未到内脏,不然我就是华佗再世也无计可施。至于解毒,我还要再研究研究,先控制了他现在的毒性再说。” 其实她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虽说暂时她可以稳定他的毒蔓延,可要是迟迟配不出解药,还是性命堪虞。只是,这个时候,她要先安抚一下师妹。 一件事,你要做最好的期望,也要做最坏的结局。慕雪芙虽不善毒,但也明白毒只能暂时的控制,将来如何发展谁也预料不到。 她的手搭上江月瑶拍着她肩上的手,勉力一笑,道:“我相信师姐的能力,你是九毒妖姬,一定会配出解药。” 再三为景宇诊脉,江月瑶心里也算有了谱。起码她有信心她能控制潜藏在景宇身体里的毒再蔓延。 两人离开寝殿,本要离开。慕雪芙突然道:“师姐你先离开,我要去看一个人,不看她我不放心。” 江月瑶了然,不用想也知道这皇宫和她有牵连的也就是慕雨蓉,“去吧,我就不陪你了,我得赶紧回去配药。你自己也小心点,早去早回。” 慕雪芙还不放心景容,怕他担心,叮嘱道:“你告诉玉宸一声,别让他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还有说我很快就回去,别让他担心。” 本来景容是要与她们一起来的,但慕雪芙说人太多容易引起注意,而慕慕那里必须有一个人留下照顾,才说服他不让他跟着来。 但慕雪芙知道,就算他不来,这心也跟着提心吊胆。说不定现在正走来走去,坐立不安哪。 “好,我会告诉他的。”江月瑶俏皮一点,小小的掐了掐慕雪芙的脸蛋,“你们夫妻啊,离开一会儿就难舍难分,真的受不了你们。好了,我走了,你要小心啊。” 江月瑶走后,慕雪芙就朝着慕雨蓉的未央宫方向去。未央宫外有两名侍卫把守,除了大门上的两盏宫灯散发着微弱的红光,里面漆黑一片。   富丽堂皇的未央宫如同荒芜一般,除了夜燕从树叶间掠过的声音再没有一点声音。慕雪芙从未央宫大门径自了进去。   “什么人?胆敢闯宫——”侍卫见阴暗处走出一人,浑身上下一身黑色,登时惊觉,只是话刚出口,慕雪芙手掌一拢,隔空掐住他们的脖子,手臂慢慢向后扬将他们二人抓到眼前。深紫曈目如晶莹的紫玉石,在黑暗中如夜空中的星光一般璀璨。   她的声音轻柔如一层纱,但口吻确实一种命令语气,“退下,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听见。”   话音一落,她松开手,两名侍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刚才站立的地方,目光空洞不知看向何处。   沉重的宫门仿佛上了一把锁,打开时伴着一声“嘎吱”的声音,虽被囚禁只是短短十数日,但飞花紫檀木门框上已经布满了灰尘。显然自从皇后被囚禁后,这里就没有人打扫过。   世事如常,不管你昨日如何高高在上,一旦跌倒,扶你的人少,踩上一脚的人多。   轻纱如瀑,自飞梁泻下,蜿蜒垂到地上。黑洞洞的房间一点光火都没有,唯有借助月光辨别着方向。慕雪芙掀开一层又一层的纬纱,轻轻唤道:“雨蓉姐?姐姐?”   慕雨蓉睡梦中恍惚听到声音,猛一机灵醒来。她没听清声音,带着警觉,道:“谁?”她以为是太后派人来让她认罪,坐起来整理好衣领,态度坚决而强硬道:“本宫告诉你们,本宫根本没有毒害皇上。回去告诉太后,想让本宫认罪简直是做梦!”   “雨蓉姐,是我,芙儿。”生怕吓到她,慕雪芙柔声细语。她耳聪目明,听到声音就找到了方向。   辨出声音是慕雪芙,慕雨蓉连日来提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能落回肚子。她赶紧从床上下来,摸黑凭着直觉找到蜡烛和火折子。   “呲——”蜡烛大打了个火花,照亮房间,看到了彼此。   “你怎么样?”慕雪芙握着慕雨蓉的双臂,上上下下的查看她,唯怕她受到虐待。   “我很好,不用担心。”慕雨蓉含笑,却如还未成熟的果子一般酸涩。顿了一下,她焦灼问道:“你去看过皇上吗?他怎么样?毒能不能解?”   面对她如此追问,慕雪芙眼中闪过一轮郁色,幸好房间里昏暗,她没有看到,“皇上暂时没有危险,你可以放心。我师姐是解毒高手,这世上还没有她解不了的毒。她刚刚为皇上诊治过,说皇上的毒是慢性中毒,暂时生命无虞,她已经回去配置解药,相信皇上的毒很快就会解了。”   “那就好,只要皇上性命无虞,我也安心了。”连日来的揪着的心微微松弛,得到一丝喘气。慕雨蓉释然一笑,“只要皇上能好就行,这次我真是没有找错你。芙儿,谢谢你,我真是没有人求了,只能去求你。”   “我们姐妹你还说这话?”见她瘦了好几圈,慕雪芙心疼的抚摸她的脸,“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那个老太婆虐待你,不给你饭吃?”慕雨蓉本是丰腴之人,只是现在却瘦的仿佛就剩一把骨头,两腮也凹了进去,怎么说也得瘦了二十斤。   想着太后那个女人将慕雨蓉囚禁,还虐待她,慕雪芙恨不得现在就杀进慈安宫。   “没有,太后虽然囚禁我,但她还没有到虐待我的地步,再怎么说我也还是皇后。只是我担心皇上,担心熙儿和熠儿,所以实在是吃不进饭。”   慕雨蓉被囚禁,太后直接将两位皇子带到她的慈安宫,隔绝他们母子。慕雨蓉只有每天托银子才能知道两个孩子的状况。虽然受托之人都说太后对两个皇子还算好,但两个孩子在太后手里,她怎么能放心,每天都是牵肠挂肚,提心吊胆。 第三百三四章 文贵太妃   夜风阵阵,撩过珠帘,石玉脆响,发出凌凌之音,伴着慕雪芙两人的隅隅呢语。   “你这样会将身体弄垮的。”那一身水色寝袍宽大而不合体,松松垮垮的包裹她的身体。锁骨清晰可见,因瘦而显得更加明显。慕雪芙看着这瘦弱的慕雨蓉,眼中浮出一片氤氲,水眸雾气遮挡住潋滟山色。   不忍直视,慕雪芙微微偏头,擦去眼角的湿润,嘴上带着埋怨的语气,“你担心他们也要顾着自己啊,你倒好,不吃饭,不吃饭你想活活饿死自己啊?”声音的尾音上扬而颤抖,很明显带着哭腔。   “瞧你,怎么还和个小孩子似的哭上了。”慕雨蓉笑了笑,抚着慕雪芙的脸轻轻擦拭掉她脸颊上的泪痕。她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说我如何吃得下?皇上生死未明,孩子也不能相见,我的心像是有一壁墙堵在那里,连喘气都觉得疼,又怎么下咽哪?”   她看着慕雪芙,眼睛里蓄满了泪花,“你也是做妻子做母亲的人,应该了解我的心境。” 慕雪芙自然能了解她的心境,如果换成她,景容中毒昏迷,慕慕被人从她身边抢走,而她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一点办法,也会和她一样食不下咽,夜不安枕。可看着慕雨蓉瘦成这样,她是打心眼里心疼啊。   “那从明天起你就得好好吃饭,如今我回来了,我一定会帮你治好皇上,熙儿和熠儿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到你身边。等他们都回到你身边,看到你这样,该多心疼啊。你是要去打倒敌人,不是帮着敌人打倒自己。”   慕雨蓉是慕昭霖的嫡长女,从小备受宠爱。长大后出落成美人,受人追捧。后来嫁给景宇,景宇对她宠爱至极。这些年,她顺风顺水,哪里受过半点委屈?   一弯镰刀月照着窗,如西施浣纱倒进一地。烛光幽明不定,一簇长一簇短的燃烧。那烛苗映照在慕雨蓉的眸子里,仿佛一寸一寸烙在她的心上。   慕雨蓉只凝神望着慕雪芙,紧一紧握着她的手,“芙儿,你要帮我,我现在只能求你帮我。”她的泪衔在眼眶里,“皇上他不可以有事。他是我的丈夫,他不可以死,他是一位好君王,他更是不能死。”   慕雪芙回握住她的手,郑重道:“既然我回来,就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皇上,他要是醒来看到你这样,一定又心疼又自责,你忍心看到他自责愧疚吗?”   慕雨蓉极力摇头,试了拭泪,“好,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你说得对,要打倒敌人,就不可以让自己垮掉。皇上需要我,熙儿和熠儿也需要我,我不能先被自己弄垮。”   慕雪芙勾起如弦月般的唇角,道:“这样才对。”一顿,问道:“我师姐说皇上是中了慢性的毒,很可能这毒潜伏在皇上身上两个月之久,那这几个月你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说他的吃穿用度?”   慕雨蓉想了又想,半天还是摇摇头,“皇上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我亲自来打理,即便他晚上宠幸过其他妃嫔,但第二天早上一定来我宫里更衣用膳,绝不用别人地方的吃度。”幽幽叹了口气,她垂目,“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后最先怀疑的就是我,因为只有我才有机会下毒。而正巧她来质问我的时候,我宫里的人竟告发我,说我是下毒害皇上的凶手。”   凄然一笑,很讽刺,“我这个皇后当的也是失败,御下无方,被自己宫里的奴才出卖。” 慕雪芙凝视她道:“你是太美好,太仁慈了。”   或许是因为是温室里的小花,有人精心呵护,所以忘记了人心的险恶。   “深宫险恶,我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美好。”慕雨蓉执起慕雪芙的手,大拇指摩挲着她凝脂般的肌肤,“芙儿,我突然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纵情山水,可以不受束缚,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皇后这个位置,看上去高高在上,母仪天下,但其实就是一种桎梏,一副枷锁。”   慕雪芙清浅一笑,“你以前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你愿意为你爱的人带上那副镣铐,愿意为他画地为牢。”   慕雨蓉眼中有波动,盈盈如水波荡漾,含笑,“是,为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她那么一笑,溢出泪,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慕雪芙,泪声俱下,“他跟我承诺过,等熙儿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他就将皇位禅让给熙儿。然后带着我离开皇宫,去过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日子,他说要和我做一对世间最平凡的夫妻。可现在······我怕他再也醒不过来,我怕他不能兑现承诺······芙儿,我好怕。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作为皇帝,他是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却做到了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就像是有时他为了安抚后宫,会去别的妃嫔那里过夜,但第二天他准会回到她宫里,因为他知道他的心一直停留在她那,他必须每天见到她才能安心上朝处理政事。   现在他昏迷而不醒,他的心不知飘到哪里。她找不到他的心,她迷茫,彷徨,恐惧,不安,她怕再看不到他的心,在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她曾经教导慕雪芙,不要对男人付出全部的爱,点到为止的爱就好。可是她发现她错了,一旦爱,一旦成为“爱”,那就不可能点到为止。   她爱景宇,视若生命的爱,绝不是当初她说的那么轻松的浅浅的爱。   慕雪芙搂着她的背,手轻轻的抚顺她削瘦的背脊,她那么瘦,连肩头的骨头都突出的硌人。慕雪芙没有马上说完,而是静静地听着她哭。   十多天的担惊受怕,十多天的提心吊胆,十多天的彷徨无措,所有的情绪她都憋在心里,她需要发泄出来,需要排解出来。其实不用说什么,不用做什么,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一个简单的握手或是拥抱就行,无需过多的语言。她是明白人,什么都懂得,什么话到她的耳朵里都是苍白。所以,就这样听着她哭,已经是给她最好的慰寄。   良久,等慕雨蓉的哭泣之声慢慢变小,慕雪芙才开口,?她语气坚定,仿佛是一种承诺,“不要怕,有我在,我一定会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夫君。”   月色蔓延着轻薄的云岫水雾,弥散于皇宫里殿宇楼寰之间,仿佛水银织成的云影纱绸一般,一层一叠的覆洒进房间。   不便多留,慕雪芙依依不舍的叮嘱了几句,便匆忙离开了。   避开禁卫军的巡逻,慕雪芙轻巧的穿梭在宫宇之间,忽闻一间宫殿里传来女人的疯笑。这声音似曾相识,慕雪芙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   也不知是好奇所然,还是鬼使神差,慕雪芙竟停下脚步,悄无声息的向声音的来源走去。   以免被禁卫军发现,慕雪芙都是绕着皇宫偏僻的地方走。这破败的地方,是一座只剩下半个房檐的破楼。   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披散的头发遮住她的脸庞。正巧,女人看到慕雪芙,一下子将头发拨开,露出本来的面目。   是文贵太妃!   辨别出她的容貌,慕雪芙微微一怔。新帝登基,先帝的妃子自然不能再居住在原处,一般会安排到寿康宫和寿宁宫,作为先帝贵妃,不论是出于仁心还是出于怕惹非议,景宇都是不会亏待她的。怎么她会出现在这?   不对!慕雪芙走向她,细细一看,她的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而露出的手臂脚腕上皆是一道道的伤痕,而脸上,还有着一个巨大的叉子形状的刻痕。   慕雪芙心中大惊,猛的倒吸了一口气。   她仿佛并不记得慕雪芙,见到她也只是傻笑,然后挠起脸上那发痒的伤疤。一挠,血肉模糊,本来要结疤的地方又冒出血来。   仿佛疼痛对她来说已经习惯,也或许是已经麻木,她一点都不觉得疼,还是看着慕雪芙傻笑。   只是前一刻还傻笑的人,在慕雪芙即将靠近她时,突然一变,连滚带爬的往角落里躲。   “皇后娘娘饶命,饶命啊!不要打我,不要再打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争宠,我再也不敢顶撞你。可我没有杀你的孩子,无忧也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真的是意外。”她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额头磕在满是粗粒的地上,全是血。   皇后?不是,是太后!慕雪芙明白了,看来文贵妃弄成现在这样是太后的杰作。她为了报复当年无忧公主将她撞成小产,所以在得势后将这些年积累的怨恨发泄在文贵妃身上。   慕雪芙抿了抿嘴,神色不忍,说话也轻柔,“我不是皇后。”   “不是皇后?”文贵妃凝滞住,慢慢抬起头望着她。一眼望去,她瞳仁骤然紧缩,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脸色惨白,指着慕雪芙,手指颤抖不定,“皇贵妃,皇贵妃,不关我事,不是我杀了你,是皇后杀了你,你去找她,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我不是见死不救,我只是怕我如果阻止,也会被他们杀了,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第三百二五章 遗诏已烧   安定郡王府里。   “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冒险就搭救皇上?你知不知道这正是一个绝妙的机会?你手上有昭仁皇帝的遗诏,只要皇上死了,你拿出遗诏,这皇位还跑得了吗?”萧漓背着手来回踱步,说一句话,恨其不争的看一眼景容。   景容偷偷的联系上萧漓,让他来安定郡王府相聚,又将整件事告诉了他。萧漓听到后反应极大,觉得这简直就是送上来的机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皇上没有立下太子,一旦驾崩,皇位空悬,必然朝野动乱。这个时候拿出昭仁皇帝的传位遗诏,皇位唾手可得。就是太后,她也不敢质疑。况且朝廷上跟随过景容的人不再少数,只要他登高一呼,群臣必然百应。   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还要搭救皇上,这不是让机会白白从眼前流走嘛。   “遗诏已经被我烧了,在我决定放下这个执着的时候,一把火,烧成了灰烬。”面对萧漓近乎指责的样子,景容不以为然,笑了笑,说的轻松。   “什么?烧了?”萧漓拔高了音调,尾音失声。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不屏气,他怕自己冲动到去给他一拳,“你这个败家子啊,你——哎!怎么说也是你皇爷爷留给你的,你怎么能烧了哪?你这个不肖子孙啊!”   景容神色一黯,但唇际的弧度不变,道:“皇爷爷的良苦用心我铭记于心,但正是要报答他,所以我要烧了那封遗诏,绝了自己的心。皇上他是个好皇帝,即便是我坐到那个位置也不一定会做的比他好。我们大秦从不缺人当皇帝,却缺一位好皇帝。”   他的声音潺潺如一叶扁舟静静的漂浮在水面上,只听叶落,不见水波,“其实当初离开皇城,我不是那么潇洒,我也心存一丝不甘。可我想给芙儿一个平静的生活,想让她忘记那些对她来说痛苦的回忆,所以我选择离开。但你说我那个时候甘心吗?再怎么说我还是不甘心。”   玄武帝留下的遗旨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羞辱,他虽表面无恙,甚至他自认为已经根本不在乎什么皇位了。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扪心自问,他心里就那么甘心吗?至少这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不舒服吧。   “可后来,皇上的仁心仁政确实让我心服口服。自他登基以来,知人善用,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一扫玄武帝时期大秦颓废之态。短短几年,大秦日新月异,百姓安居乐业,试问如果换成我,也做不到他这样。”   他正色望着萧漓,道:“君王贤德是百姓之福,所以,在我真正信服的那一天,我就将遗诏烧了,将自己心底唯一的一丝念想也燃烧殆尽。”   萧漓沉默,安静的坐下来,轻轻颔首,“皇上他确实是一位英明的君王,这几年整顿官吏,轻徭薄赋,百业繁盛,百姓无不赞誉。”   景容眼中如注入星河,波澜闪闪,“这几年我逍遥自在惯了,所求不外乎就是妻儿两全,富贵权势于我,不过是沧海一粟,浮云烟雨。”   “你果真变了。”萧漓释然一笑,往椅子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做一个忠君爱国的人了。”   这几年萧漓很得景宇赏识,官运畅通,如今已经是京兆尹。自登基以后,景宇任人贤良,提拔了不少青年俊生新贵,萧漓也是其中之一。   “你想做忠君爱国之人也要看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景容微微叹了口气,忧愁满面,“昨夜儿芙儿和她师姐已经进宫为皇上诊毒,皇上的毒不容乐观啊。”   “希望老天爷保佑皇上能平安度过这一险。”萧漓双手合十,祈祷道。他环视了一眼房间,“对了,表嫂哪?纤语知道我来还特意让我给她带句好。”   萧漓是一年前和纤语成的婚,起初靖远侯是不同意,以为萧漓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才会想要和一个在青楼里待过的女人在一起。但这几年他们两人深情不变,靖远侯又看纤语不像那些风尘女人一样烟施媚行,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渐渐接触下来,也发现纤语无论人品学识都是极佳,所以就逐渐接受,最终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前不久纤语刚刚生下一个儿子,可把靖远侯高兴坏了,如今每天就是弄孙为乐。   景容朝内室扬了扬下巴,“她昨夜回来的晚,正在休息。”   景慕迈着小腿走进来,脱离金露的手倚上景容的腿。景容抱起她,擦了擦满是汗的额头,“去哪疯了,弄得这么热。”   稚嫩的声音奶声奶气响起,“和灏灏玩凤舞了,凤舞好可爱,我说什么它都懂。”灏灏就是宫堇沐和宋楚的儿子,已经三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和景慕刚好玩在一起。两个小捣蛋鬼,再加上一个捣蛋鸟,这几日安定郡王府别提有多热闹了。   “慕慕,你还认不认识表叔了?”见到景慕,萧漓眼睛“噌”的一下亮起来,立马站起,蹲到她身边,满怀期待的等着她的回答。   萧漓上次去还是他和纤语刚成婚的时候,隔着这么远景慕早忘了。景慕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景容。   知子莫若父,女儿这个样子明显是不记得。但又怕伤着萧漓的面子,又不好意思说不记得。   “你长得又不出众,谁记得你?我们家慕慕只记得长得好看的人。”景容打趣道,替女儿解围。   景慕猛的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哈哈——”景容朗朗一笑,“你看,我们父女俩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萧漓无奈的呻 吟一声,拍了下额头,“有其父必有其女。”他轻轻的捏了下景慕的鼻头,“慕慕跟表舅回家吧,表舅家有小弟弟,能陪你一起玩。”   景容略带嫌弃的语气道:“刚出生一个月你让他怎么和我们慕慕玩,你以为你儿子是哪吒,刚出生就能跑了?”   “哎?你还真说对了,我儿子就是厉害。”初为人父,萧漓提到孩子的时候,脸上笑的和多花似的,眼中喜色噙满,装进了数不尽的星光。   “我不要和你回去。”景慕突然插嘴,“我母妃给我怀小弟弟了,我不要别人家的。”   “啊?表嫂怀孕了啊?”萧漓问道。   景容微微一愣,摸了摸景慕的头发,“听她瞎说,只是前几日她吵吵着要妹妹,非要她母妃给她生个小妹妹。”他低头问景慕,“你母妃怀弟弟你怎么知道?”   景慕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囫囵道:“昨晚我梦见了。”   景容一笑,亲了亲她的脸,宠溺道:“好,父王和你母后努力努力,争取明年给你生个小弟弟。”   “在母妃肚子里哪,不用你再努力。”景慕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嘟嘟着小脸,一边吃一边说话,“父王你要记住啊,母妃有了小弟弟,你可不能压着她的肚子,压坏了小宝宝怎么办?”   萧漓狭促的笑,拍了拍景容的胸口,“听见没?以后要注意,这还有个监督你的哪。”   景容嫌弃的拂开他的手,警告道:“等你有了女儿就知道。”   景容已经很庆幸景慕在外人面前没有拆他的台,看来这小魔女也知道在外面要给他这个父王留些颜面。   他只是当景慕说的话当作是小孩子乱说的,但没想到竟一语中的。   慕雪芙醒了以后,景容将刚收到的景寒的信给她看。景寒说他即日启程,他会先大军一步,不日就会到达皇城。   景寒的来信让慕雪芙松了好大一口气,起码他回来后,太后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说我是不会将圣母皇太后的死与母后皇太后联系起来的,只是,文贵太妃已经疯了,她的话不知可信不可信。”慕雪芙将遇到文贵太妃的事告诉景容,景容听后内心波震。   去年盛夏圣母皇太后淹死于太液池里,当时据她身边的侍女说是她难耐夜热,所以到御花园散步,到了太液池时太后想起没有拿扇子,便吩咐侍女回宫去拿。谁知等侍女回来就发现圣母皇太后的尸体已经漂浮在太液池上。等人救上来,早没了气息。   皇上大为震怒,下令彻查,可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是圣母皇太后失足落水。   看来真相大有文章。   “疯子的话才可信。”慕雪芙倒了杯水润了润嘴唇,双眼微微一眯,精光一轮,“她连毒害皇上,诬陷皇后的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我想一定是圣母皇太后发现了什么秘密,才会惨遭杀害。”茶杯攥在手心里,指尖摸索着杯沿,轻轻低喃,“是什么秘密哪?”   景容心思一动,道:“既然文贵太妃知道是母后皇太后杀了圣母皇太后,那她是否知道是什么秘密哪?”   “看见杀人过程不等于知道秘密。”慕雪芙突然将茶杯往桌子上一叩,眼瞳一扩,看着景容道:“你说文贵太妃是不是根本就没疯,她装疯向我传递信息?看她的情形应该是每天都遭受毒打,如果她每次看到人她都向人说对我说的话,那太后还会留着她的命吗?应该早就杀人灭口了吧! 第三百二六章 曼陀伽罗   整整一天一夜,江月瑶没吃没喝将自己关在药房里配制解药。越一日傍晚,终于配制出来。只是她也不敢断定这解药是否能有效,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当天夜里,她和慕雪芙又再一次潜进皇宫,喂了解药,却还是不见起色,只是也并不是无用,起码控制住毒素的蔓延。 连九毒妖姬都配不出解药,众人都犯了难。 连续三天夜里,江月瑶每晚都会进宫为皇上服用解药。她是个对毒痴迷的人,整整三天,她都没有合眼,就为了这解药。 不过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三天后皇上体内的毒素已经减少了许多。可按江月瑶的推断,再怎么说皇上也应该有苏醒的症状,可还是依旧沉睡昏迷。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再加上江月瑶的身体实在是不能再这样熬下去,景容便带着赵奕进了宫,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或许江月瑶这样善毒的诊不出来,而赵奕这样不善毒的能查出毒药的根源哪。 这一次他们俩没有趁黑夜进去,那两天正当宫里的宫人出宫采购,他们趁着其中两个落单时将他们打晕,再换上他们的衣服,扮作太监蒙混进宫。   如此正大光明,太后是一定想不到的。 江月瑶会易容,将他们易成普通人的模样,又可能是因为宫里的太监太多,对于他们两个生面孔也没有人注意。 太监在宫里是最方便行事的,他们刚到宫里的第一天就买通了一个小总管将他们安排到龙寰殿当差。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钱在宫里是最好用的工具。 他们两个的差事只有一个,就是为皇上喂水。 所谓喂水并不是拿着杯子给皇上灌水,昏迷的人没有吞咽的意识,必须拿着筷子之类的东西,沾着水一点一点湿润。 这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很繁琐,要时刻小心翼翼,以免伤及龙体,又要有十足的耐心,因为很可能喂一次就要喂一两个时辰,而且每隔几个时辰就要喂一次。 “体内的毒清除了大半,为何还不醒?”赵奕边皇上诊脉边嘀咕。 景容正为景宇补水,除了慕雪芙,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人。手中的筷子顺着唇缝一点点沁湿,试着打开他的嘴,让他的嗓子眼里也能沁进去水。 十几日没有吃饭,这人都瘦塌陷了。 再这样昏迷下去,不毒死,也被饿死了。 “你也诊不出来吗?”景容担忧问道。 赵奕抿了抿嘴,轻轻摇头,“皇上气息顺畅,但脉搏紊乱,时快时慢,快时如走珠跳动,慢时如静水涟漪,奇怪的很。我学医多年,还未见过这样的脉案。” “月瑶不是说毒基本清除了吗?” “是,这也正是怪异之处。江师姐说皇上体内的毒已经清楚九分,可我把脉,却只是清除了七分,江师姐的医术我是相信的,她不可能诊错。那这毒怎么又比之之前加重哪?再者就算按现在清除了七分,也该有意识,再怎么说也应该有要清醒的征兆。可现在,连吞咽这种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甚奇,甚奇啊!我——”   正说着,赵奕眼神一飘,瞬间定格在床头的一盆花上,话戛然而止,余音未续。“什么?”景容下意识的转头看他,只是一霎那他就从眼前掠过。只见他的眼睛如同放光一样,灼灼的看着那一盆不知名的花。   “这花有什么玄机?”景容以前见过他这幅样子,但那是在看见珍贵药材,或是一些失传的珍贵医术时。   赵奕盯着花,眼中充满惊喜,“这花大有玄机!王爷,你知道这花时什么花吗?”   景容哪里知道,平时那些花花草草他都不注意,更何况这花他看着陌生,更是不认识。   景容摇头道:“我哪里知道?这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和皇上的毒有关吗?你快说!”   赵奕道:“这花叫曼陀伽罗,是一种西域奇花,既能救人,也能毒人。我也是在一本孤本医书上看到,上面有一些关于它的记载。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真的还能亲眼所见。”   景容看着那花,只觉得开的妖冶,“那就是说皇上中毒是这花所致?”既然知道是什么花,那就有了希望,总比连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好。   景容看了看曼陀伽罗,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境遇,疑惑道:“可既然是毒花,那为何我们无事,还有平常伺候的人怎么无事?”   赵奕回道:“因为这花每天只有在子时到丑时之间开放,也只有在它开放的时候才会释放出毒。平时,一点事都没有。不过这花也是慢性的,刚开始是让人昏昏欲睡,慢慢的就是昏迷不醒,一个月后,毒就会侵蚀到肺脏,到时即便有解药也是药石无灵。”   他小心翼翼的摘下一朵,景容连忙阻止,“有毒你还碰,快放下,你以为你现在练成百毒不侵了?”   赵奕摆手,“无事,王爷不用担心。我刚才说了,这花能救人,也能毒人。”“你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花是毒药,但同时也是解药?”景容欣喜不已,没想到这次来收获不小,不但知道中了什么毒,还知道如何解毒。   赵奕用力点了点头,他心里有抑不住的喜悦,一是因为可以救治皇上,二是对于他这种医痴来说,这种稀少的,集毒药与解药于一身的植物对他的医学意义重大。   “是,这就是解药,最好的解药。”赵奕找了一张纸,小心的将花瓣抱起来,放在怀里,“有了这花瓣,等我回去与江师姐商量一下,很快就会配置出解药。到时只要皇上喝下,我担保他很快就会醒来。”   景容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刚松到肚子里,又被提上来,“皇上这怎么会有这种花?”他眼睛微微眯起,“花是子时到丑时开发,如果进来人也会中毒,但是在龙寰殿伺候的宫人却无一人有中毒迹象,单单只有皇上中毒。”   赵奕沉吟片刻,手指关节抵在唇上,“嘶”了一声,道:“我刚才向其他人打听过每天来伺候皇上的时间,恰巧子时到丑时是没有人的。也就是说下毒的人算准了时间,更可能是控制了宫人们的时间。”   “控制在龙寰殿当差的便是内侍省的林海林公公,只有他有调度宫人的权利。”景容也陷入沉思中,他将喂完水的碗放在桌子上,擦了擦手,“难道林公公已经投靠太后了吗?”   林海是景宇在睿王府邸就跟随在他身边的,景宇登基,他也水高船涨,一跃成为内侍省的大总管。按说,他也是景宇的亲信,不应该会背叛自己的主子。   “有些人为利益驱使那是谁都可以出卖的,特别是像他们这种没根的人。”赵奕微微一哂,抱着肩膀道。   这世上永远都有一种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主子可以背叛,兄弟可以陷害,亲人可以杀害。   “你们好了没有,到时间该离开了。”外面传来叫唤声,催促他们离开。   赵奕回道:“马上,就好了。”又与景容道:“王爷我们走吧。”他一把将曼陀伽罗从花盆里拔出来,连根折断花茎根部,再插回花盆里,“这样皇上就不会再继续吸入毒气。”   整理好仪容,他们勾着背低着头走出龙寰殿,刚出了宫门,谁知正面与慕峻笙遇到。带领他们出去的侍卫和慕峻笙很相熟,竟停下来聊了起来。   慕峻笙随意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在意,和那侍卫说了几句话,就挥手让他们离开。可是刚越过他几步,突然被叫停,“站住,本官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们?你们是伺候哪个宫的?”他望着景容的背影,蹙了蹙眉,“本官怎么见你的背影这么熟,你转过头让本官看看。”   景容心里一“蹬”,踌躇不定,低垂着头与赵奕相觑了一眼。   “本官让你回头。”慕峻笙看他没有动,愠怒道。   景容摸了摸脸,转过头,向他打了个千儿,特意拔高了声音,细尖着嗓子,“慕少尉是叫奴才吗?”景容发誓,这是他最觉得羞辱的一次,扮演太监,还要卑躬屈膝,他这个王爷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是不容易啊。   “抬起头。”慕峻笙命令道。   景容咬了咬腮帮,暗自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慕峻笙,挂着一脸谄笑。   慕峻笙皱了皱眉,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虽然看上去相貌普通,但他怎么 觉得这个太监怎么看怎么觉得透着一股贵气。   他的眼睛流转在景容的脸上,不期撞见景容的眼睛。一个人容貌再改变,但眼睛都不会改变,那双邪魅的幽长双眸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你是——”慕峻笙看着这双眼睛,越来越觉得熟悉,甚至眼前已经呈现出一个人的轮廓。只是人影的面目模糊,他看不清。他深深的望着景容的眼睛,慢慢将之与人影中的轮廓结合,逐渐,那张脸呼之欲出,即将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三百二七章 装疯卖傻   突来的一声叫喊将即将浮现在眼前的那张脸打的支离破碎。   “文贵太妃你别跑,别跑啊!”   也不知从哪钻出这么多人,一个披头散发,赤着脚的女人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三个太监抓她。 看见慕峻苼,那女人像看到救星一般,抓住他的胳膊不放,“皇上皇上,他们欺负我,你一定要替妾身做主啊。”   景容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心里嘟囔道:“这不是文贵太妃吗?芙儿不是说看见她被锁在冷宫里,怎么又跑出来了。”   慕峻苼避之惶恐,嫌恶的甩开她,粗语喝道:“滚开!”但文贵太妃死缠着他不放,几次被甩来,又像贴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   “还不将这个疯女人给我抓住!”慕峻苼简直到了抓狂的地方,大声喊道。   几个人七手八脚去拉文贵太妃,动作粗鲁,有人直接拧着她的胳膊。文贵妃一边嚎叫,一边挣扎,双手胡乱挥舞。她的力气很大,如蛮牛一般,那几个人都抑不住她。   “你们几个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住!”慕峻苼一把抓住文贵太妃的头发,往她身上一踹,“你给我老实点!”   文贵太妃突然跪倒地上,对着慕峻苼磕头,“皇上您别把臣妾打入冷宫,冷宫好破,他们都打我。”撸开衣袖,她身上全是鞭痕的血疤,“皇上,臣妾再也不敢招惹皇后了,请您让皇后饶了臣妾吧。”   慕峻苼愠怒,喝道:“疯妇!不得胡言乱语!”   “臣妾没有胡言乱语!臣妾亲眼看到太后拿着一个蛊物,她在诅咒,她在诅咒臣妾。皇上,皇后在后宫行巫蛊之术,您一定要重重的责罚她。”   慕峻苼听她说的越来越离谱,还牵扯到太后,唯恐破坏太后的名声,大声怒喝道:“还不将她的嘴堵起来送回冷宫!”   他一声令下,那几个人忙抓住她,用绳子一捆,再往她嘴里塞上不知从哪来的烂布。 文贵太妃捂住嘴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求救一般的眼神看向景容,拼命挣扎。   慕峻苼厌恶至极,向景容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帮忙!”说完他也不再盘问,弹了弹刚才文贵太妃抓过的衣服上的褶皱,便转身去往太后的慈安宫。   景容和赵奕将文贵太妃“抓”回冷宫,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拿掉她嘴里的东西。   “嘘”景容将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她突然很听话,眼珠骨碌碌的转看了一圈,捂住自己的嘴巴。   景容装作给她带手铐,“刚才文贵妃说的可是事实?你真的看到皇后做巫蛊之术?”   她还是管太后叫皇后,是把记忆停留在了以前。景容问她话也自然是用以前的称呼。   文贵太妃拿开手,猛地点头,她压低了声音,“臣妾看到了,皇后不但诅咒臣妾还诅咒皇上您。我亲眼看到她拿着一个小人,那小人穿着一身龙袍,就是皇上。她还说,只要一个月,皇上就会死,到时十皇子就可以继位了。皇上,皇后她欲行不轨,您一定要治她的罪,也将她打入冷宫!”   看来,她又将景容当作玄武帝。   景容徇徇追问,心中大惊,却轻声细语,唯恐吓着她,“那贵妃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文贵太妃想了想,挠了挠她肮脏打结的头发,表情有些急躁。   景容宽慰,“别着急,你慢慢想想。”   文贵太妃眼中一亮,兴奋道:“是四月三十。”   “贵妃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景容蹙起眉,疑惑道。   文贵太妃突然一脸娇羞,“皇上忘记了吗?那天是臣妾的生辰。”   景容心下疑惑,深深的看着她,脑海里思绪万千。   “你们俩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哪?还不快走,想在这过冬啊?”外面有人催促喊道。   景容回过神,答道:“好了好了,这疯妇不老实,我得绑住了才好,别让她再跑了,给太后和皇上烦心。”   一波三折,景容和赵奕终于出了宫。出宫不容易,不是想出就出的。但只要有钱,便可以疏通。   “你说文贵太妃说的是真的吗?”回来后景容自然将在宫里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慕雪芙,慕雪芙听完之后沉默几许,心下狐疑。这事情好像是越来越复杂,不单单是下毒这一件事。   景容换上家常的衣服,这太监服他实在是不想再穿了。一身青白色长衣,随意的系着,不经意露出一点胸肌,颇为诱惑。   他往慕雪芙身上一靠,搂着她,道:“有时疯话才是真话。”   景容斜靠在她身上,从她的角度看,正好将大半个胸肌尽收眼底。慕雪芙眼中一暗,咽了咽喉咙,慌忙转移视线,她绝不承认自己变得这么色。   可又恋恋不舍的转回来,确实真的好看啊。特别是那下面的腹肌,摸一摸和一块块方形的石块似的。   景容见状,得意的笑了笑。也是爽快,三下五除二,将上身脱个精光,让她看个够。   “早说嘛,我脱给你看。”景容打趣道。   有时候,某一种东西,很诱人,充满魅力,是因为它总是藏一般露一半,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让人产生一种遐想,才吸引人。   当全露出来,没有那种神秘的感觉,没有那种想要探索挖掘的欲望,会让人大失所性。   突然间,慕雪芙没了兴致。她以手扶额,低低一叹,“你还是穿上衣服比较好看。”   景容微微挑了下眉,低头看了看身体。这几年他一直都保持的很好,怎么没有魅力了吗?可刚才芙儿还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啊!   女人真是善变,说变就变。   景容瘪瘪嘴,不情不愿的穿上衣服,“给你看你又嫌弃上了。”   “我没嫌弃,只是我想看的是那种半遮半掩,犹抱琵琶的样子,你全给我看,我当然没有兴致了。”慕雪芙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刚才动了色心。   景容挑眉道:“半遮半掩?犹抱琵琶?”他的眼睛肆意的在慕雪芙身上打转,凑近她暧昧道:“可我怎么就喜欢你不遮不掩哪?”   “你好讨厌!”慕雪芙拿着一柄缂丝花鸟牙柄刻八仙团扇,作势往景容身上一敲,娇嗔道:“没个正经!”   景容爽朗一笑,搂着她亲了亲,“我这不是给特意给你看你想看的嘛,我这还是货真价实的啊,没有参假。”   “谁说我想看?”慕雪芙横了他一眼,“难道这肉还有假的不成?”正说笑着,慕雪芙突然一顿,反复咀嚼,“给我想看的?假的?给我我想看到的?假的?”   “怎么了?”景容听的疑惑,问道:“什么真的假的?”   慕雪芙摩挲着团扇上面的花纹,眼神慢慢散开,“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论是我还是你,咱们进宫都碰到了文贵太妃,你不觉得很凑巧吗?而且,我们都从她那得到了一些关于太后的信息。这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被她这么一说,景容才惊觉异常,“第一次可以说是你凑巧无意撞见,第二次再让我遇到就有些不寻常了。”他沉吟片刻,深思道:“当时慕峻笙差点认出我来,恰巧文贵太妃出现,解了我的危机。现在想想,真的是太过巧合。”   “难道文贵太妃根本没疯,她只是知道了秘密,通过这种方式向你我传递消息?”慕雪芙倚在景容胸口,勾起他散落的一缕发丝,墨发如漆,如顶级的玄色绸缎。手指卷发的动作一停,她注视着景容,“可你易了容,她怎么会认出你?”   景容回忆在宫里发生的事,“文贵太妃是被镣铐锁着的,冷宫又有人把守,她又是如何逃出来的?”一系列的疑问缭绕在心头,景容越想越觉得怪异。他握住慕雪芙的手,“赵奕已经找出令皇上中毒的是曼陀伽罗,可文贵太妃的意思却是皇上昏迷是太后用巫蛊之术,难道是太后做了两手准备?”   心有戚戚,慕雪芙轻轻摇了摇头,“既然用了花毒,她就没必要再多此一举,难道她就不怕巫蛊被发现?厌胜之术历来是后宫之大忌,一经发现,便是死罪。而那盆曼陀伽罗,认识它的人少之又少,若不是赵奕这个医痴博览群书,他也不会识得,相对于巫蛊安全得多。懂的曼陀伽罗的放毒时间,就一定会知道,只需耐心等待,皇上就必死无疑。”   慕雪芙也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总觉得他们好像被什么牵引,好像有人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似的。   电闪石光之间,慕雪芙突然忆起她忽略的地方,“我记起来了,文贵太妃看着我的目光里有仇恨,当时我只以为她是对施予她暴行的人的恨意,其实那是对我。因为无忧公主,她恨我!”慕雪芙狠狠的拍了手掌,瞳孔中已有惊榷之色,眼底漫着一抹暗红的狂热,大呼道:“她是装疯!她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太后,而她也一定有同谋,甚至她也是一枚棋子,被人所操控!” 第三百二八章 快刀乱斩   太后,如果单是巫蛊之术的把戏,她倒是会做。但像曼陀伽罗这样稀有的毒花,她一个深宫里的妇人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会得到。   文贵太妃,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么多有关太后的秘密,又是如何逃出冷宫,是误打误撞的替景容解了危机,还是算计好一切,特意为之?   这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心被麻绳禁锢,兜了一圈又一圈,却找不到绳头。   景容凝神思索,半晌道:“不管如何,真正的致命毒药是皇上床头的那盆曼陀伽罗。顺着这盆花,只要查出是谁放在皇上的寝宫里,那个人便是凶手!”   慕雪芙颔首,起先她只认为是太后毒害皇上,可是自文贵太妃出现,她突然觉得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她渐渐觉得或许是有人特意制造假象,给他们看一些引导他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到太后身上的假象。   越是刻意,就越是觉得值得怀疑。看来这件事要从零开始,重新理清,以便于查出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正在慕雪芙和景容疑惑重重的时候,皇宫那面,有人走到景宇的床边,拨弄了下看似绽放美好的花瓣。他没有发现花枝的异常,也想不到赵奕发现花毒的关窍。   他在床边说了很多话,不过面对着沉睡的景宇来说,倒像是自言自语。   临走时,他将被子掩好,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景宇,最后道:“马上荣王就会回来,到时太后的阴谋一定会土崩瓦解,微臣一定会替皇上报仇,皇上您就安心上路吧。您的妻儿,微臣会照顾的很好。哈哈哈哈······”   他自得不已,扬长而去,而因为一时的大意,他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太后没有想到荣王会如此悄无声息,如此迅速的回京。她前几日刚得到消息荣王大军才从西北出发班师回朝,本以为怎么说也得半个月,可现在荣王已经坐在她的面前。   “荣王的消息好灵通,远在西北就听到了风声。”太后饮着茶,一口接着一口的吞咽,仿佛这样可以压制住内心的惊慌。许是因为景寒永远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让她胆寒。也许是因为他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名声,让她惧怕。每次面对景容,她总会无法直视,甚至战战兢兢。   景寒直视着她,对她问的问题耳充不闻,而是反问道:“皇上昏迷不醒,太后怎么没有书信给本王告之?”   景寒面如玄铁,双目阴沉,连声音都宛如千年冰川上的积雪,听着都不寒而栗。太后差点将茶打翻,慌乱的放在桌子上。   她稳了稳心神,想起景万祥告诫她面对荣王时应该说的话,“当时荣王正在与北原打仗,哀家唯恐给你去信为你添堵,让你分心,所以想着等你班师回朝再告诉你。”   景寒微微一哂,一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双眸死死的钉在太后的脸上。他的语气轻飘,犹如一根漂浮在空中的羽毛,“是吗?”   虽然语气轻飘,但注进太后的耳朵里,就像是千斤重一般。她紧了紧嗓子,勉励一笑,道:“是啊,不过哀家没想到荣王的耳目通灵,这么快人就已经到皇城了。”她一顿,寸长的护甲狠狠的陷在软绒红色石榴花桌布上,眼中闪过凌光,“不知是谁将消息传递给了王爷?哀家要是知道,一定得好好感谢他。”   她心里恨得很,恨不得将传信的人吃了,虽是笑着说,但牙齿却溢出层层寒意。   她扶了扶头上的双凤争辉金步摇,装模作样笑道:“如今好了,荣王回来哀家也算有了主心骨。皇上昏迷不醒,哀家早就没了主意,又不敢声张,只好瞒着说皇上身体抱恙,这才苦苦支撑了二十多天。”   景寒心中嗤笑,面不改色,冷冷道:“有劳太后了。本来这后宫就不可干政,太后违背祖训苦撑多日,着实是难为。不过,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相信祖先不会怪罪太后的。”   景寒搬出“后宫不可干政”的组训,呕得太后心里直吐血。   她的呼吸绵长而急促,道:“哀家也是为了皇上好,为了大秦好。”   “本王当然知道太后是为了皇上好为了大秦好,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多事。”景寒勾了勾嘴角,邪邪一笑。他极少笑,但这笑却让人觉得寒冷从心里释然到四肢百骸之中,涌着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太后手覆在胸口,垂下头遮挡住自己内心的心虚。她拿着手帕,擦拭着硬挤出来的眼泪,装作悲悯之色,抽抽噎噎道:“皇上真是可怜,刚失了生母不久,如今又摊上这样的事。哀家原本以为皇上和皇后伉俪情深,恩恩爱爱,谁曾想皇后竟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为了她慕家,连皇上都要毒害,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啊!”   擦了擦泪,她凝望着景寒,郑重道:“哀家虽是太后,但凤印在她那里,她又是皇上亲封的皇后。哀家只能将她囚禁,不能动她。这次荣王归来,一定要严惩了皇后。还有慕家,慕昭霖虽然隐退,但他向来野心勃勃,怎会轻易放权。哀家寻思,这次的事恐怕就是慕昭霖在背后策划,然后皇后实行,目的就是为了杀了皇上,立大皇子为皇,然后他们慕家就可以执掌朝廷了。”   景寒握拳抵在下巴处,垂下眼睫,在下眼睑沉下弧形的鸦色。他沉默思忖片刻,又撩开眼皮看了看太后。   他的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红玉扳指,扳指如珊瑚一般红艳,仿佛是他在战场上杀的人的鲜血染成的,没有一丝杂质。   手指一停,他冷冽的目光逼视着太后,透寒彻骨的冰冷,“太后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接下来该好好休息了。剩下的事就由本王来做,到底是谁下毒,是谁居心不轨,本王自然会查得清清楚楚。”   太后脸色一肃,“荣王有些专段独行了吧。”此刻她倒不是那么惧怕景寒了,她悠然的端起一杯新茶,从容的啜了一口。   景寒冷冷哼笑一声,慢慢站起来,正了正窄袖袖口,语气深沉而霸气,道:“那是太后没有看到本王在战场上的独断专行!”   “荣王在战场上或许是独断专行,可这是皇城,是朝廷,容不得荣王独断专行!”太后面色阴冷,梗直了脖子,不想在气势上输半分。   景寒面无表情,不是愤不是怒,从他的表情看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淡淡的看着太后,“本王受先帝遗命,此生效忠大秦效忠皇上,现在大秦危机,皇上有难,本王自然要行使自己的职责,调查清楚真相,不会放过凶手,也不会冤枉好人。”   不等太后说话,景寒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离开了慈安宫。太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握成拳,咬牙切齿。直到他的身影不现,一手挥开桌子上的茶果,“一个王爷敢威胁哀家!简直岂有此理!”她吩咐,“传安王进宫。”   以手支颐,轻阖着双目,景万祥听完太后的抱怨,便一直沉默不语。   “你倒是说话啊!景寒突然回来,打乱我们的计划,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万一······万一他查出周太后是你我杀的,那我就完了······我就完了!”太后见他从来了就一直不说话,心里发了急。   景万祥被她叨唠的烦,不耐烦的吼道:“你就不能安静的坐会儿,让我想想办法?”   景万祥一向对她温柔体贴,从他们在一起后连重话都没有说过,这一吼,被吓得怔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景万祥,“你吼我?你吼我!”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纠结在他吼她这件事上,景万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耐住心头汹涌的怒火。软下声音,放下身段,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哄道:“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是内心太过焦灼,所以才没控制住脾气。”   “我知道你焦灼,我也同样啊。”太后依靠在景万祥的肩上,凝视着他道:“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景万祥沉吟片刻,眼中狠光毕现,“那咱们把事做到最绝!”   “绝?你的意思是——”   “既然荣王不让你再掺合此事,那你就一点都不要沾手,让他全权负责。这样一旦皇上出事,那他就是自掘坟墓。他要下地狱,咱们难道还要拉着他吗?当然是送他一程。”   太后瞳孔紧缩,面色霎时灰白,“你是要杀皇上?”   “不杀他他不也要死了吗?我们这么做也是帮他解脱。”景万祥桃花眼一潋,勾起唇角,“快刀斩乱麻,今晚你就去。”   “我?你要我亲自动手?”太后直愣愣的看着他,连忙摇头摆手,“我······我不行,我不敢。弑君是要抄家灭族的,不能做!”   景万祥抓紧她的手,声音低沉,“不做也得做!这个时候你没有退路!杀了皇帝嫁祸给荣王,你便再无后顾之忧。不然等荣王查出什么来,那死的就是你!”   手缓缓而下,太后抓紧自己的衣领,紧簇着眉头闭上眼睛。须臾,她慢慢睁开眼睛,眸心迸发着坚定的色彩。   他们算计着如何作恶,却忽略了房门口掠过的人影。 第三百二九章 瓮中捉鳖   天幕被墨汁侵染,那一滴一滴的水墨似是要从天边滴落下来,就仿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接到。   无边的黑色像一直手掌将光明盖住,不流露一丝痕迹,让人误以为黑暗可以盖住一切罪恶。   今夜的龙寰殿寂静无声,仿佛万物沉睡,连风声都不曾吹过。   太后站在床帏之外,手中拿着一个描彩仙桃瓷瓶,紧紧的握着,指甲深深的抠在上面的花纹上,骨节白的狰狞。她面容踌躇,迟迟未敢再一次行动,一直咬着牙,屏气调整了呼吸。   有夜风穿堂而过,虽温热,可她却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只因她的背后早已汗水涔涔。   须臾,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打开瓶子盖子,走近景宇。撩开明黄色轻纱,她注目着景宇,呼吸紊乱不安,“景宇,你不要怪哀家,哀家也是逼不得已。反正你也不能清醒,哀家帮你解脱,省的你再这样受罪。”   她正准备掰开景宇的嘴,岂料话音刚落,“啪”的一声,烛花爆开,明亮满室。   床上的人霍然而起,唬得太后将瓷瓶摔在嫣红色红毯上。之前房间黑暗不见五指,她也没看清床上躺的人是谁,只以为是皇帝。此时定睛一看,哪里是皇上,分明就是荣王!而周围不知什么时候站出来很多人,慕昭霖,永安长公主夫妻,还有范正等几位元老大臣。   “太后是要给本王喂什么毒药啊?”景寒阴冷的目光从地上的瓷瓶流转到太后脸上,冷凌道。   太后脸色苍白,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急着否认,“哀家是着急皇上一直不醒,所以,所以来给皇上送药,哪里是什么毒药?”   “太后不用忙着否认,是与不是一查便知。”慕昭霖吩咐道:“传太医来。”   太医很快赶来,拿着银针往还剩余的毒药的瓶子里一放,拿出来瞬间成了漆黑的颜色。太医面容惊惧,拿着银针看向景寒和慕昭霖,“是鸩酒。”   鸩酒是所有毒药里面毒性最大的毒药,未入肠胃,已绝咽喉,中毒致命迅速,就算有解药也救不活。   “太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范正怒目而视,白花的长须因动气而一股股的飞扬。起初荣王和宸王找到他,他还不信,只觉得母后皇太后想来端庄温和,绝不是阴险奸诈的人,现在看来,真是他老眼昏花,连人都看不清。   太后完全傻了眼,踉跄退步,连连摇头,语无伦次起来,“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人在危机时候,最先想到了就是自保,将所有责任推给他人,“是安王,是景万祥让我这么做的。”   景寒的声音寒冷如冰,渗着寒气,“宣安王进宫。”待宫人走了几步,又叫住,凝了一眼太后,道:“就说是太后召见。”   许是因为景寒刚从战场上归来,他周身都散着杀气,一言一行都似是从百年冰池中侵染而成。太后对上那双森冷的眸光,只觉得虽身处于初夏,而心早已零落到数九寒天之中。即便是借她的名义,她还是不敢阻止。   一炷香的时候,景万祥被带来。看着聚集在龙寰殿里的诸人,他以为皇上已死,心中欢喜,但表面又不能露出来。他的表情凝重而忧色,状似担忧道:“是不是皇上出了什么事?”   “安王倒是希望皇上出什么事吗?”景寒面对他虚假的样子,简直作呕,反问道。   景万祥微微怔愣,瞥了眼坐在一旁低垂着头的太后,心里反复琢磨,“荣王何意?本王怎会希望皇上出事?本王巴不得皇上延年益寿,福寿康宁哪!”   “哦?你就是这么希望皇上延年益寿福寿康宁的?”永安长公主将瓷瓶往景万祥面前一掷,厉声道。   永安和慕书麟也是前几日得了信回到皇城。   景万祥看着瓶子,心惊不已,不自觉的瞟向太后,心中暗骂,“真是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永安长公主这是何话?本王怎么听不懂啊。”他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惊慌,竟捡起瓷瓶,拿着手里把玩细看,仿若第一次见到一般,“这是什么东西?瓶子还挺漂亮的。”   永安还没见过有人可以装模作样到这样,登时愠怒,道:“你不要装蒜,太后已经承认这是你交给她,让她来毒害皇上的!”   “啪”瓷瓶从景万祥手里脱落,摔得粉碎。他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又满脸深沉,义正言辞道:“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微臣一和太后不相熟,怎会给她毒药去谋害皇上,二来,微臣和皇上无冤无仇,为何要毒害皇上?”他朝永安拱了拱手,郑重道:“请长公主收回刚才的话!”   永安气愤不过,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恨不得上去撕开他的面目。慕书麟轻轻的顺了下她的后背,道:“刚才太后来毒害皇上,已被我等抓个正着。太后供出你,说是你给她出的主意,也是你将毒药交给她的。”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简直是冤枉啊!”景万祥喊起冤来,朝着太后掬了一恭,言语恳切,却夸张恶心,“太后啊,微臣与您远日无怨进入无仇,您为何要拉微臣下水?为何要说是微臣指使您毒害皇上?”   太后见他将所有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心中腾怒,指着他骂道:“景万祥!分明是你将这个毒药给我的,你现在又不承认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哄我的时候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吗?现在我被抓住,你想撇清干系,我告诉你,你做梦!”   “太后!你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还想陷害到本王这里,为自己洗脱罪名。”景万祥神色一变,阴鸷凌厉,指着太后,“皇上他视你为亲母,尊你重你,你却为了一己私欲,连谋杀皇上的事都能做出来,简直是罪大恶极!这样的贱妇,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景万祥!你这个混蛋,你想将所有事推给我,你简直是痴心妄想!”太后霍然站起来,如疯妇一般朝他打去。   景万祥嫌恶的将她推倒在地,喝道:“简直是疯妇!”   深红色凤袍逶迤拖地,太后瘫坐在地上,胸口起伏如浪般沉起沉落。她指着景万祥,将所有事都抖落出来,“荣王,所有事情都是安王指使我做的。趁着皇上重病昏迷,他教我假传圣旨,以太后的身份把持朝政。还哄我说,只要皇上一死,他就拥立锦王为皇帝。又因为荣王回来,他怕夜长梦多,所以想斩草除根杀了皇上,再嫁祸给荣王,一石二鸟。然后给了我毒酒,让我来毒杀皇上。”   景万祥极力否认,面容也不似之前那么镇定,“简直是诬陷,这就是诬陷,荣王,各位大臣千万不要听这个疯妇胡言乱语,她是疯了才逮住一个人就乱咬。”此刻他看着太后目光都是猩红的,恨不能当着众人给她一刀让她闭上嘴巴。   景寒冷漠的盯着他,直到盯得他心虚的闭上嘴才道:“那她怎么不逮别人,偏偏咬你出来?”   “这——”景万祥眼神不定,想了半天,定定道:“是因为我妹妹,她知道先皇与我妹妹有私情,所以心生怨怼,总是找机会害我们安王府。”他用力一拍手,切齿看着太后,“没想到你的心肠歹毒到这个地步,不但给皇上喂鸩毒,还顺带谋害我们安王府,你简直是蛇蝎心肠!”   “哦?原来是这样。”景寒颔首,恍然道。   景万祥以为景寒相信了他,心里微微一松,道:“正是。”   景寒冷笑一声,旋即话锋一转,凛冽道:“可是从你来到这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告诉你太后给皇上喂得是鸩毒,而你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还说你事先不知道,还说不是你给太后的毒药?”   景万祥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他面色惨白如纸,咽了咽喉咙,依旧狡辩,“那是我随意猜的,我没想到我会猜中。”   “刚才你可是言之凿凿,一口肯定太后给皇上服用的就是鸩毒啊!”景寒步步紧逼,不给他留有一丝抗辩的余地,不等景万祥说话,景寒扬高了声音,湮没他的话语,“鸩毒并不常见,只有皇室才仅有几瓶,你却一口猜测到是鸩毒,你认为你说得过去吗?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会相信你吗?”   景万祥步步后退,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微微一哂,他撩开那双如夜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反而面如常色,不再惊慌失措,只问:“皇上有喝毒酒吗?”   永安忿然道:“你当然希望你的阴谋奸计得逞,幸好老天有眼,让我们探析到你的诡计,才使皇上免受于难。”   景万祥故作镇定,但额头上已经汗水涔涔,“不关我的事,你们也不想想,太后为何要听我一个王爷的话,她怎么会受我的指使,这纯粹是她的诬赖,是她要找个替罪羊,你们不要相信她说的话。” 第三百三十章 巫蛊之术   “为何?那是因为你和她之间有奸情。”面对一个男人将所有的错事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永安身为女人气愤难平,“你们不但有奸情,还因为奸情被识破而杀了圣母皇太后!”   话音刚落,太后面如死灰,如一片败落的秋叶,颓唐萧败。   “荒唐!真是荒唐!”景万祥怎会是那么容易承认的,他微微一哂,道:“公主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王与太后有奸情吗?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杀了圣母皇太后?”   “你要证据是吧?”永安早就猜到他会不承认,拍了两个掌,扬声吩咐道:“将文贵太妃带上来。”   可能是早已在殿外等候,一会儿的功夫文贵太妃就走了进来。她一身素雅装扮,头发梳的板板整整,不再是一副邋遢之象。   太后见之,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是疯了吗?怎么和正常人一样?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伪装?   永安让人给她准备座椅,等她坐下后,问道:“文贵太妃尽可以将所看到的事情当着大家说一遍,不用怕,没有人再会伤害你。”   文贵太妃看了眼太后,眼中有惧怕,又快速转移目光斜了一眼景万祥,这才道:“去年盛夏的一个夜里,我难耐寝殿闷热,便到御花园附近散步。”她紧紧攥着手帕,抵在胸口,“御花园有一块凉石,我一时兴起,就躺在上面睡觉。谁知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在假山后偷情,我以为是太监和宫女对食,也就没管继续睡了。可后来我就听到了争吵声,我翻身去看,就看见安王掐住了圣母皇太后的脖子,而母后皇太后就在旁边。圣母皇太后极力挣扎,可安王就是不松手,没多久圣母皇太后就没了气。我不敢上前制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暴露自己,也和她一样的下场。”   她啜啜哭泣,自责道:“都是我太胆小,贪生怕死,如果当时我立即出现,或许圣母皇太后或许就不会死。”   景寒不屑之色油然而生,道:“那你为何时候不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文贵太妃擦了擦泪,道:“因为我怕惹祸上身,当时只有我看的,我怕他们反过来诬陷我,说是我杀的,然后嫁祸给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虽愧疚,但为了在深宫里保命我只能咽在肚子里不说。”   深宫难活,永安很明白,要想在深宫里活的长久,就要装聋作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对于文贵太妃自保的作为,永安倒是能理解。   “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永安愠怒道。   景万祥嗤笑一声,道:“一个装疯卖傻的人你们也相信她说的话?”   文贵太妃陡然厉声,“我装疯卖傻还不是你们两个逼的?自皇上昏迷不醒,你们掌权后,太后不断的折磨我,我不得不装疯,才能少受一点苦,你以为我愿意每天和一个疯子一样吗?”   她情绪激动,撸起袖子,上面伤痕累累的疤痕,有的已经结疤,“皇上昏迷,皇后被囚禁,太后执掌前朝后宫,就头一个拿我泄气。她怪当年无忧不小心将她推到,害的她失子不再生育,便拿我出气,说我是指使者。每天不是让人用皮鞭抽我,就是用刑打我。她还说就是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活活折磨死我。所以,我只好装疯卖傻。她看到我疯了,心里才好受一点,才让人少打我一点。”   永安抚顺她颤抖的肩头,慢慢平息她的激动怒火。永安目光如炬,眸心窜着火苗,紧紧的钉在太后脸上,“蛇蝎心肠,你根本就不配为后。”   太后直视她的目光,坦然道:“在你心里我从始至终都不配为后,因为你觉得是我抢了你母后的位置。其实你应该知道,即便没有我,也还是会有人抢你母后的位子。”   永安咬咬牙,的确,在她的心里,皇后的位置除了她母后就谁也不配。可这么多年,她也渐渐明白到自己的狭隘。   以前,她只看重嫡出,对庶出不屑一顾,甚至可以说是鄙视。但如今,她渐渐明白,嫡出庶出并不能代表什么。即便你是嫡出,即便你身份高贵,如果一个人他不爱你,就算你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他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不守妇道,你怎对得起我父皇?”永安道。   “不守妇道?对得起?”太后仰天大笑一声,如笑声掺合着数不尽的讽刺,“我是不守妇道,那又怎样?你父皇就对得起我吗?他娶我为后,不过是为了拉拢我背后的家族,他从来就对我没有过一点感情,他没有给我一点幸福。”   摊开手,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大义凌然,“他已经死了,难道我还要为了守节一辈子吗?他已经剥夺了我前半生的幸福,难道死了以后还要强占我后半生的幸福?凭什么!凭什么!”   景寒冷然看着景万祥,“太后已经承认你们的奸情,你还想否认?”   在太后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景万祥牙龈都要被他咬碎。心中一直暗暗骂道:“这个蠢女人!”   太后说出来,才发觉自己中了激将法,悔之晚矣。她盈盈水眸望着景万祥,柔声雨泪,“万祥——”   “不要叫我!”景万祥阴狠的目光骤然如雷电般射向太后,面对太后情意错付,情爱言怨的样子,他冷然一嗤,不屑的打量着她,“你以为你还是青春少艾,以为本王会喜欢你这种老女人,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利用价值,本王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你又老又丑也就算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人抓住,真是废物!”   仿若头上乍起惊雷阵阵,又好像被人用一盆冰水,从头顶灌入,从头到脚浇了一遍。那是一种从身体凝聚在心里,再从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的寒冷。   太后睁大了眼睛,讷然的发怔,心里的波澜如一块巨大的石头投进湖中,乍得她胸口的起伏一浪高过一浪。   她实乃想象这个让她如同回到十八岁少女一般情窦初开的男人竟然会说出如此绝情绝性的话,就像是拿着一把尖利的剪子,一下子扎到她的心口。   她仿佛看到从心尖上不断流淌的心血,如泉水一般一股股的从心头冒出来。无论她怎么去按住伤口,都止不住肆意的喷洒。   痛,那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痛的她几乎无法呼吸,比景凌沧带给她的痛苦要痛上百倍。   “是我没用,是我废物,是我瞎了眼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原来从始至终你都在欺骗我,都在利用我!”太后手掌费力的支撑在地上,眼泪潸然。她如一只独脚的小鸟,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景万祥不屑,懒得看她,满目嫌恶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   景寒不愿在看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直截了当道:“现在承认圣母皇太后是你们杀的?”   太后对此供认不讳,“是,有一天晚上她无意中撞见哀家和安王偷情,我们怕她说出去,就杀了她。然后将她的尸体扔到了太液池里,造成她失足落水的假象。”   “那说说你们又是如何毒害皇上的?”景寒冷眼看着她。   太后瞪大了眼睛,“我们没有害皇上。”一顿,她的声音逐渐变小,“除了这一次,但我并没有成功。”   景万祥眼睛骨碌碌一转,道:“皇上昏迷是皇后做的,与我们无关。”   “与你们无关?”鼻子里重重发出一声“哼”,慕昭霖道:“来人,将在太后的慈安宫搜到的东西端上来。”   很快就有宫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小人,上面扎满了刺,一道鬼画符贴在小人的额头上,背后是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   “这是从太后的床底下找到的,上面的生辰八字可是皇上的!”慕昭霖将小人往地下一掷,扔到太后的面前,怒喝道:“你在宫里行厌胜之术,用巫蛊作法谋害皇上,你还不承认!”   太后大失惊色,“不,这不是我的,我根本没有做过!”   “这上面的字迹可是出自太后之手啊,到了现在你还不承认!”   “是,我是做过一个,但后来皇上真的昏迷了,我就赶紧把我做那个烧毁了。这个,根本就不是我的。是有人要害皇上,然后,然后嫁祸给我!”   景万祥眼中精光一轮,指着慕昭霖,“这个根本就不是太后的,是你,”又指着景寒等人,“是你们!你们想要杀皇上,想要为皇后掩盖罪行,所以特意做了这个东西来诬陷。本王告诉你们,你们想要栽赃,没门!毒药是从皇后那里搜出来的,凶手就是她。”   目光一瞬,直射到慕昭霖,“她是凶手,你就是幕后指使,你想扶持景熙,想要把持朝政,便毒害皇上,嫁祸本王和太后!慕昭霖,本王早就看出你的狼子野心,果然······果然!”   又射向景寒,“要不就是你!从你父皇将皇位传给皇上,又让你发誓之后你就一直怀恨在心,你一直都想取而代之。所以你早早就布下这个局,引我们上当,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你一回来就查到这么多!”   一瞬,他踉跄的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好似挣扎在树枝不可离去的秋叶,低低呢喃,“我不是凶手,我不是凶手,是你们,是你们!” 第三百三一章 认罪伏法   依景万祥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疯狗在乱咬人。   慕昭霖怒目向他,愤然而愠恼,“你还嘴硬不承认吗?好,那本相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传太后身边的岚嬷嬷来。”   太后容颜惊得毫无颜色,怔愣愣的如一座木雕一般,除了那迷茫不定的眼神,皆一动不动。   少顷,岚嬷嬷进来,对着太后磕了一下,“请恕奴婢背主,但太后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奴婢寒心,奴婢今日不得不站出来指证您。”   太后惊慌失措,“岚嬷嬷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要背叛哀家?”   岚嬷嬷痛心疾首,望着太后,眼中流露出无奈与悲色,“太后,奴婢······奴婢也是万般无奈,奴婢不能求你宽恕,只愿下辈子再服侍您,给您当牛做马。但这次,您确实错了,奴婢为了皇上,为了大秦的万世基业,必须将您的罪行昭告天下。”   太后不怒反笑,“哈哈哈······好啊,好啊,连你也背叛哀家,你们都背叛哀家。”仿佛失去了生命中的最后一颗稻草,太后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状似疯癫,“岚心,哀家没想到指证哀家的人竟然是你,你可是从哀家未出阁就陪伴在哀家身边的啊,哀家向来最信任的就是你,你却在今日和别人联手来对付哀家,你对得起哀家这么多年对你的爱护吗?”   “太后······”岚嬷嬷痛心的注视着她,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但话就梗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岚嬷嬷,本相问你,皇上是怎么会昏迷不醒的?”慕昭霖走到她们主仆之间,挡住她们之间的视线,居高临下的看着岚嬷嬷,质问道。   岚嬷嬷满面泪水,轻轻摇摇头,“不,不······”   慕昭霖脚步往她面前一迈,身影高大,气势陡然升高,“你忘了之前本相问你话时你怎么说的?如实说!如果你敢说谎,你的家人本相也不会放过。”   岚嬷嬷骤然一抖,如捣蒜一般头磕在地上,“是太后,太后行巫蛊之术已有月余。给太后作法的法师说只要太后每日在人偶上扎一针,扎够七七四十九天,皇上的三魂七魄就会被勾魂使者勾去,而皇上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太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慕昭霖朝着太后怒喝道。   太后指着岚嬷嬷,“你撒谎,你撒谎,你说你是受什么人指使来污蔑哀家?哀家是做过一个人偶,可根本没有什么法师让我扎七七四十九天的事,而且你还是亲眼看见哀家将那个人偶烧掉的,你为什么要污蔑哀家?”   范正怒不可遏,手掌猛地拍在桌子上,大怒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们休想抵赖!”   范正在昭仁皇帝在时就为官,得昭仁皇帝器重,位居御史大夫之职,历经三朝,可以说,辅佐了三位君王。而无论是哪位君王,都对他看重有加。   玄武帝驾崩后,他顿感心灰意冷,实乃接受自己一心效忠的皇帝是一个阴险狡诈,狠毒无情的人。   在新帝登基之初,他就写下辞呈准备告老还乡。是新帝多次挽留,抚心安慰才让他勉强留下。后,新帝改革图志,实施仁政,短短几年的时间,令大秦再次强盛起来。见此,他老怀安慰,更发下宏誓,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一天都为大秦,为新帝效忠。   而对于像太后和安王这样的乱臣贼子,他更是恨不得现在就诛了他们。   这次,若不是左相和荣王告之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为皇上只是身体抱恙。   安王惊慌的目光四处乱转,待落到那仍在地上的人偶时眼睛闪出异常的光芒,“本王承认这次是本王指使太后来杀皇上,但这人偶不关本王的事。本王也是被她利用,是她牵着本王的鼻子走。不然,本王没那么大的胆子连毒杀皇上的事都做出来。是她!都是她!”   他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一干二净,全部推到太后身上。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只是利用太后哪,当然是想着法的将自己拎干净。   太后心如死灰,满脸灰白,她冷漠的眼神从安王脸上扫了一眼,轻轻一笑。她的心很疼,如被人撕裂一般,一层一层的将身体的外壳扒掉,露出那颗破碎不堪的心脏。   本以为可以托付的人,原本在面对生死时,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到前面,让她去承受那份苦果。   而像景寒这样的武人,对待安王这般将所有事推到女人的行为,自然是嗤之以鼻。   “大丈夫,自己做过的事就应该承认,推到女人身上,你还算什么男人?”景寒哂讽,满目讽刺,“你以为就算是太后自己下蛊,你就没有罪了吗?单凭你指使太后下毒毒害皇上,你就可以全家问斩了!”   安王仰天大笑一声,嚣张的目光注目着景寒,“你想治本王的罪?你有什么资格?”他慢慢的从怀里取出一块金牌,“我有先帝赐的免死金牌,谁敢治我的罪?就是皇上醒了,他也不敢!你们敢将我怎么样吗?你们敢吗?”   这块免死金牌是当年玄武帝感恩安王府的扶持之情,特意赏赐给安王府的。安王知道景万祥的性子,所以在临死前特意将这块免死金牌交给了他。就是怕以后他行差踏错,能保他一命。   不过他粗心,永远都遗漏了一点。   景寒气愤难平,看不惯他这嚣张的样子,攥着拳头就要去抢,被慕昭霖拦下。   慕昭霖不慌不忙,对着景万祥轻轻一笑。   这一笑让景万祥有些心慌,“你笑什么!”   慕昭霖道:“我笑你有眼无珠,有恃无恐,你以为一块免死金牌就可以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法治你的罪吗?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免死金牌上后的字吧!等你看清了,再嚣张也不迟。”   景万祥双手颤抖,捧着免死金牌细看,带看清上面的字,他面色惨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连金牌也拿不出,“哐”的一声掉在地上。   原来那金牌后面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除谋反弑君外一律免死。   如被秋风席卷,他如一片雪花一般慢慢的跪在地上,雪花飘落到地面,仿佛随时就会融化不见。   “带下去关进刑部大牢,务必让他们画押认罪!”静默许久,慕昭霖沉声吩咐,“等皇上醒来后,再由皇上治他们的罪!”   景万祥被人像一块破布一般拖出龙寰殿,只是他的目光始终钉在慕昭霖脸上。乍然,他目光一亮,“慕昭霖,你不要得意,本王知道你狼子野心,这次是本王一时大意,着了你的圈套。不过,你想本王认罪,想本王背黑锅,你妄想!慕昭霖,你才是真正的奸臣,你才是······”   人已经很远,但他的声音依旧犹言在耳,景寒的目光落在慕昭霖身上,眼神中有难以捉摸的复杂意味。   此事告一段落,太后和安王合谋谋害皇上,被当场抓住。太后对此供认不讳,安王起初虽不认罪,但几经审讯,最后还是认了罪画了押,将谋害皇上的前因后果全部如实交代。   他俩的罪行罄竹难书,但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王爷,不能随意处决,只能等皇上来判。   只是谁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毕竟太后的巫蛊木偶已经扎了四十九针。   慕雨蓉被冤枉,自然要解禁,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回到了她的身边。不过因为多日的殚精竭虑,再加上营养不良,终是病倒了。她心里惦记景宇,想去看他,但都被慕雪芙阻挡,只说是等她调养好身体才可以见到皇上。   慕峻苼因为太后受连累,撤了他的官职,囚禁在家。没有治他的罪,也是看在慕昭霖的面子上。更何况,他也是被太后利用。   慕雪芙再一次与慕昭霖相见,是在沈若水的葬礼上,也是太后毒害皇上被擒住的第三天。   说起来这件事太过突然,沈若水被发现死于自己的房间,很突然,连点征兆都没有。   因景容身份不便,慕雪芙在傍晚的时候只身前去,拜祭完后就和慕昭霖去了书房。   那个时候客人都已经走了,慕昭霖也不用陪客。   从进了书房到现在,慕雪芙一直没有说话,只说是想下棋,便让慕昭霖陪着她下。不过在下棋的过程中,她并没有全神贯注,每每举棋不定,仿佛有无限的心事聚集在眉头。   “芙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心不在焉?”慕昭霖见她犹豫不决,连下一步棋都要想半天,而且就算落了子,也还是不断踌躇。他很少见她这样,不禁问道。   手一松,手中的棋子掉在棋盘上,倒把慕雪芙吓得一惊。回过神,她又捡起棋子,握住手心里。   “芙儿?”慕昭霖唤了她一声,越加觉得不对劲。眸光一闪,他慌忙道:“是不是皇上出了什么事?”   慕雪芙睫毛一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她心烦意乱,实在没有精力去下棋,手在棋盘上一挥,黑白子各自归位。 第三百三二章 请君入瓮   或许这就是慕雪芙一直都解不开的心结。   抿了抿嘴,慕雪芙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讽刺,当初我立志诛杀景氏子孙,如今我却在想办法救治景凌沧的儿子,想着如何保住景氏江山不至于落入他人之手。”   她幽幽一笑,自嘲道:“这几年我过的太安逸,竟全然忘记了镇国将军府的仇。”   “芙儿,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你该放下了。”慕昭霖低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玄武帝早已化作白骨,或许已经转世投胎,你若是还要执迷于过往,苦的是你自己。”   慕雪芙望着窗外,即将落山的夕阳傍着几缕红霞,晚霞绯绯,伸展手臂欲挽留最后一缕阳光。她目光迷离而彷徨,幽幽问道:“父亲有什么事放不下吗?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 慕昭霖微微凝滞,侧目看着她映照在余晖下的侧颜,眉宇一涌,收回目光,道:“为父也是普通人,做不到心如止水,自然有放不下的事,放不下的人。”   慕雪芙转头凝看着他,片刻,道:“告诉父亲一个好消息,皇上马上就要醒了。”   “什么?”慕昭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乍听这个消息霍然站起来,“你说皇上要醒了?”他许是起的太急,身体微微晃动,脸上也白了一层,“太后的巫蛊之术破解了?”   慕雪芙扶着他坐下,“父亲不要激动。”她坐回座位,缓缓道:“皇上只是有了苏醒的迹象,仍然在沉睡中。不过我想过不了几日,皇上就能醒来。”   透进来的余晖如柔和的轻纱浮在她的脸上,她微微一笑,柔媚温婉,“父亲果真相信巫蛊之术吗?”   慕昭霖笑了笑,“以前我也不相信,但这次太后用巫蛊害皇上,让我不得不信。”   “可我不信,我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慕雪芙定定的望着慕昭霖,少顷才转移目光。她的手轻轻的抚在小腹上,垂头道:“夫人暴毙太过突然了。”   慕昭霖顿了一顿,神色一黯,叹息道:“是啊,实在是太突然了。这几年若水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又疏于关心,前几日我还和她吵了一架,不想,那一次竟是永别。”   “你和她吵架了?”慕雪提眉,目光幽幽一转,“为什么吵架?”   慕昭霖连连摇头,整个人没精打采,伤色悲悯,“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峻笙。 因为我将他囚禁起来,所以若水来找我理论。她说我偏心你,偏心蓉儿和泽茂,对峻笙不重视,说峻笙走到今天都是因为我。”他的语气中含着深深的歉意与自责,“她说的没错,对峻笙,我确实有愧。我将慕家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泽茂身上,对峻笙我从不报以任何期盼。对他我放任不管,等他做错事,我只会一味的批评他,指责他,却从来没有耐心的教他该如何做。他这次帮着太后助纣为虐,其实就是想向我证明他自己的能力。”   沉默了几许,慕雪芙道:“我想在府里四处转转。”   慕昭霖微微一愣,道:“好,我让人陪着你。”   慕雪芙拒绝,“我只想一个人走走,等皇上醒了,我和王爷也该回晏阳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你们这次救驾有功,说不定皇上会恩准宸王回京。”慕昭霖思忖道。   慕雪芙慢慢站起来,摇了摇头,“我和王爷在晏阳过的很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比在皇城日子过的舒坦。”   “是啊,远离皇城也算是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对你,对宸王,其实都有好处。”慕昭霖也站起来,“既然你们这么决定,我也不勉强。好了,你去吧。到处走走,也算留给念想。”   慕雪芙慢慢的闲步在花园里,她还记得刚来慕府的时候,她几乎不说话,每天都跑到花园里的蔷薇花从中。只因为这蔷薇花丛和她娘亲院里的蔷薇花丛极其相似,看着这些花,她仿佛就能看到娘亲坐在花丛深处对着她温柔恬笑。   此时正值蔷薇盛开,淡淡的粉色,一簇簇互相依偎,从甬道的两侧一直延伸到尽头。   慕雪芙实在很难想象像她娘亲那么温柔的女人会喜欢像蔷薇这样浑身都带着刺的花。   但这蔷薇又像极了她的娘亲,即便外表美丽多娇,但内心却坚忍而强大。   正赏了着花,慕雪芙却与慕峻苼不期而遇。   慕雪芙没想到会和他遇到,下意识的避开,往令一条路上走。   “慕雪芙,怎么?怕我?”带着挑衅的声音响起,让她的脚步停下来。   慕雪芙回身看他一眼,不欲理他,径直往前走。   “慕雪芙你给我站住!”慕峻苼快走几步,挡在她的面前,“你现在得意了?我母亲死了这下随了你的心愿了是不是?”   他面色通红,情绪激动,猩红的目光直视着慕雪芙。慕雪芙平静的看着他,道:“我为什么要得意?我虽然讨厌你母亲,但还不至于在她死后还要幸灾乐祸,拍手称庆。”   “她一向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毙,你敢说我母亲的死和你没关系吗?”慕峻苼紧攥着拳头,仇视着她,质问道。   慕雪芙一愣,继而笑出声,“你怀疑你母亲的死是我干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冥阴阁的妖女,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我,也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人和我母亲有仇,又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了她的人!”慕峻苼向前走了一步,逼仄的气氛萦绕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对慕峻苼突如的指控,慕雪芙觉得很可笑,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对,我想要杀一个人轻而易举。不过我要是真想杀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慕峻苼拦着她的手臂缓缓垂下,他看着她的目光复杂而纠结,“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即便我武功不如你,我也有办法和你同归于尽。”   慕雪芙羽睫轻轻一颤,认真的打量了下他,四年一别,他确实变了很多,起码不像以前那么冲动鲁莽。迈开步子,慕雪芙从他身边越过,突然又站住,“你母亲虽不是我杀的,不过我也觉得她死的蹊跷。你应该好好查一查,或许,杀她的人是你绝对想不到的哪。” 慕峻苼转身,“想不到的?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慕雪芙欲言又止,“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我听闻伺候你母亲多年的方嬷嬷也跟随你母亲而去,感慨她真是忠仆。”   不愿在说下去,慕雪芙不理会陷入沉思之中的慕峻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慕峻苼望着慕雪芙离开的背影,心里琢磨她的话,脑中灵光一闪,迈开大步向灵堂而去。   深夜,寂静得仿若整个世界都在沉睡之中,而有人在万籁俱寂之后偷偷的潜入到皇上的宫殿里。   那人一身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身手矫健,出手狠辣,守卫在门口的侍卫刚要出刀,一眨眼就被他封了喉。   寝殿里烛光红摇,温润的橘色暖光荡漾着缕缕清风,缓缓的吹拂着床上的轻纱帷帐,如一簌簌的波浪飘摇在海里。   黑衣人手里的匕首迸射出冷冽的光芒,他一步步的,离龙床越来越近。   他拨开床幔,手中匕首用力向床上捅去,没有一点迟疑。只是,匕首还没落到背上,床上的人蓦然睁开双眼,双腿一抬,双脚擒住匕首。   黑衣人大惊,不意有此一诈,抽身想逃走,可是刚跑到门口,在门口阻截的人就将其打了回来。   景寒手握长剑,一剑斩开黑衣人面罩,与景宇对视一眼,“果然是他派来的人。”   “荣王饶命!”黑衣人见形势不对,立即求饶。   话音未落,也不用审问,景寒手腕一转,一剑封喉。   景宇目光一寒,道:“袁威是他的亲信,朕想到他会派他来刺杀朕。”摇了摇头,景宇心里阵阵发寒,叹道:“真是朕的好岳父啊。”   没错,其实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慕昭霖设的一个局。   那个在景宇昏迷时在他耳边将自己所有的阴谋全数说出来的人就是他,只是当时他绝对不会想到景宇那个时候已经逐渐有意识,更想不到赵奕能研制出解药让景宇清醒过来。   “动作这么迅速,我还没看清他的脸,听清他的声音哪。”另一边,江月瑶走了出来,她旁边还有景容。   景寒冷峻的面容睨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冰冷,“那就劳你好好看一看。”   景容抿嘴一笑,“师姐能否有把握将我易容成这个人。”   江月瑶端着肩膀绕着地上的死人走了两圈,手指抚摸着下巴,“把你那张漂亮的脸易容成这么难看的样子,确实又些困难。不过,还难不倒我,只是费些时间罢了。”   景宇慢慢的坐在床上,拳头抵在嘴唇上,轻轻咳嗽几声,他才醒来没两天,身体还很虚弱,刚才又动了武,此时有些体力不支。他看着那人,嘴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果然是他。”   江月瑶拿给他一粒药,“这是假死药,等你吃下去后便和死人一样没有呼吸,不过你放心,只是假死,对你的身体无害。只要时机成熟,我就会让你醒来。”   景宇接过药,深邃的目光暗暗散发着光芒,“成败就看明日了。” 第三百三三章 伪装袁威   经江月瑶一番休整,景容的面目与袁威虽不十分相似,但也足以有八九分。并且声音也做了休整,只要少说话,就不会被发现有什么不同。   他伪装成袁威回到慕昭霖身边,“属下不负相爷所托,已将皇上毙命。”他将沾有血的匕首往上一递。   漫天的繁星明亮,却照不进人黑暗的心里。   慕昭霖接过匕首,鼓掌一声,郎朗大笑,“好,好,好!袁威你果然不负本相所望,你放心,只要本相掌握朝政,这禁卫军的统领就是你的。”他拍了拍“袁威”的肩,“只要为本相做事,本相不会亏待!”   “袁威”朝慕昭霖拱了拱手,他的目光如剑气一般霎那间的凌厉从慕昭霖脸上掠过,“谢左相提拔!”   慕昭霖此时正得意,哪里注意到那抹稍纵即逝的凌厉。他的脸上满是笑容,眼角出的皱纹如菊花一般绽放。   他拿起书桌上的一卷明黄色卷轴,慢慢打开。   “袁威”一瞧,心中震惊,那明黄色的卷轴竟是圣旨。不想慕昭霖早已安排好一切,连圣旨都敢伪造。   慕昭霖拿着圣旨,手指慢慢的抚摸着那上面的字,如同一件绝世珍宝,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嘴角的笑容也越咧越大。   “明日本相就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这则圣旨,到时本相就可以坐拥这大秦江山了。哈哈哈哈······”   “袁威”的目光审视着他,片刻,单膝下跪,大声道:“左相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慕昭霖仰天长笑,看着“袁威”甚是满意,却又摆手,“欸,不要瞎说,本相怎么能万岁哪,熙儿才是万岁。”   “袁威”一笑,道:“大皇子即便当了皇帝,不还是相爷您在旁扶持。再说您是大皇子的外公,大皇子是万岁,您当然是万万岁。” “嗯?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慕昭霖一顿,深深的看了眼“袁威”,并未发觉不妥,再者他现在正在兴头上,哪里还会认真去分辨,原本那两分不像也被他忽略掉。他的手指捋了下胡须,颇为赏识的看着“袁威”,扬手叫起,“快起来,快起来。”又道:“不过这几句话你说到本相的心坎里了,好好,说的好。这万万岁,本相当得起。”   “属下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并不是特意恭维相爷。”除了皇帝,景容还从未给任何人跪下,但演戏演全套,这一跪,他就当叩谢他对慕雪芙的养育之恩。   在慕雪芙得知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慕昭霖布的一个局时,她真的是难以接受。若不是她亲耳听皇上将说出慕昭霖的阴谋,若不是景寒查到林海其实并不是太后的人,而是慕昭霖的人,她根本不会相信。   那天,她沉默了一个下午,静静的待在房间里思索,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们进京的那天在与他在茗音楼相见后会被太后知道,也明白,为何镇国府那条密道会被人轻而易举的找到。 他这么做不过是激发太后和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确信皇上昏迷是太后的阴谋,同时也让太后有危机感。 原本太后并不想,也不敢谋害皇上的性命,她只是在等,等着皇上驾崩。可因为慕雪芙他们回京的消息被她知道,她才唯恐夜长梦多,动了杀心。   而慕昭霖暴露他们行踪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逼得慕雪芙他们走投无路,不得不求助荣王回朝。   他只是利用她,利用景寒,去与太后,与安王抗争周旋,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想通了一切,他们便决定来个请君入瓮,让慕昭霖自投罗网。   所以,在沈若水葬礼那天,慕雪芙才会将景宇就要醒来的消息告诉慕昭霖。她知道,慕昭霖一定会沉不住气。   不过,谁都知道慕昭霖不会亲自动手,即便抓到刺客,他也不会承认,甚至可以说是有人诬陷他。   所以几经商量之后,他们决定要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他沉重的一击,让他永不翻身。   景容幽幽的瞳目在慕昭霖自得的脸上深深的嵌入,他从始至终对慕昭霖这个人都有所保留,没想到这一切都真的是关于他。原本,他以为一开始自己的怀疑只是他心有余虑,他一直都没有说什么,但不想,慕昭霖做的事甚至超出他的余虑。   “对了,我让你丢下安王府的令牌你扔了吧。”慕昭霖话锋突然一转,正对上“袁威”投过来的目光。他先是微微一愣,觉得今日的袁威有些不同,这双眼睛仿佛深不见底,又好似能让人深陷其中。   景容没有想到他突然回视自己,凝滞一瞬,连忙垂下眼。心有戚戚,他根本不知道药要将安王府的令牌丢在皇上的寝宫里,此时那令牌依旧在他身上。   “属下已经照相爷的吩咐,将令牌扔到皇上的龙床旁边。”原来老滑头是想将刺杀皇上的事推到安王头上,真是狡猾。景容现在只有硬着头皮,然后找机会将这一点告诉慕雪芙他们。   慕昭霖以为自己刚才眼花,况且现在他正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里,也没深究。他收起圣旨卷轴,道:“你去通知曲长甫,让他做好准备。”   曲长甫?景容不觉看向慕昭霖,心里反复揣测,曲长甫曾经是陷害他岳父的人,慕昭霖作为岳父的兄弟,怎么会和曲长甫牵连?   颦眉间,慕昭霖一顿,“有什么问题吗?”   “袁威”猛地一激灵,放下心思,道:“没有,属下这就去通知曲尚书。”   “袁威”刚离开,慕泽茂就走了进来。他漠然的盯着慕昭霖看,“父亲还要做什么?安王和太后已经是阶下囚,父亲难道还不收手吗?”   “收手?”慕昭霖理所当然道:“走到这一步自然是要走下去。”他望着慕泽茂,停一停,目光留在他身上片刻才挪开眼,“泽茂,你是父亲最看重的儿子,父亲对你寄予厚望,你应该站在父亲这面。”   “父亲这么做,难道不怕伤了蓉儿的心吗?”慕泽茂两眼明亮,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一起,他的语气不傲又含着一缕轻飘的冷然,“还有芙儿,如果她知道你在利用她,那以她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提到慕雪芙,慕昭霖顿时凝滞,他背对着慕泽茂,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慕泽茂知道,自己的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半晌,慕昭霖转过身,定定的凝视着慕泽茂,语气肯定,不容有一丝质疑,道:“所以,不能让她们知道这一切。泽茂,你是哥哥,你也不想你的父亲和你的妹妹反目成仇吧?”   “可父亲做的事却不容原谅!”慕泽茂直视着他,胸口处有一股怒气。   慕昭霖一声轻喝,“泽茂!”他的态度慢慢软下来,走到慕泽茂身边,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泽茂,父亲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咱们慕府,为了你,为了蓉儿和熙儿啊。为父为皇上呕心沥血,肝脑涂地,他是怎么对待我的?他不断的打压我,打压咱们慕府,逼得为父不得不辞官隐退。”   他语重心长,仿佛有说不尽的委屈,“你哪?你是国舅爷,可你至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在这样下去你何时才能出人头地?”   慕泽茂摇头,指着自己的胸膛,坚定道:“我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不需要依靠外戚,是校尉也好,是统领也罢,我都是依靠我自己的实力。若是依靠国舅的身份即便是当上大将军,对我来说也是耻辱?”   “耻辱?”慕昭霖霍然睁目盯着慕泽茂,片刻,摇了摇头,道:“你还是涉及官场太浅,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他目光垂下,手在明黄色卷轴上来回摩挲,“你不为你自己想,难道不为蓉儿和熙儿想吗?皇上登基四年,可却一直未立太子。虽说现在他喜欢蓉儿,但难保他会一直喜欢下去。若是以后出现一位宠妃,那不管是蓉儿的皇后之位还是熙儿的太子之位都会受到威胁。我这么做,不过是先下手为强。”   “皇上对蓉儿是真心的——”   “你能担保这真心能持续一辈子吗?我们这些人家男人还要三妻四妾,更何况是皇上,坐拥三千后宫佳丽。等蓉儿色衰爱弛那一天,皇上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他们吗?当年汉武帝对卫皇后也是宠爱有加,一举从歌姬抬举到皇后,可在她年老色衰之后哪?巫蛊治乱,太子自缢,卫皇后自杀,这些都是前车之鉴。”   慕泽茂沉默了许久,一直看着他的父亲,义正言辞道:“父亲不能光凭一时的猜想就这样下定论,皇上是削弱你的势力,但作为君王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皇上他并没有错。相反,父亲谋害帝皇,这是最无可恕的大罪,希望能够悬崖勒马,将解药拿出来,再主动向皇上认罪,皇上仁慈,或许会饶了父亲的命?”   慕昭霖像看一个笑话一般看着他,旋即笑起来,“向皇上认罪?恐怕他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慕泽茂怒目而睁,大吼道:“父亲你做了什么?”他内心震惊,脚步凌乱,一步一步往后退。   “当然是斩草除根了!”慕昭霖一声令下,“来人,将大公子关进他的泽沛堂,明日本相回府之前若是让大公子逃出去,本相就要你们的命!” 第三百三四章 想回家了   “父亲你这是干什么!”被几个人架着,慕泽茂不禁大怒,甩开绑着他的人,“父亲,你再这样错下去就不能挽回了!”   慕昭霖皱了皱眉,给慕泽茂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人会意,手起看在慕泽茂的脖子上,一掌将他打晕。   “看好了,若是大公子跑了,本相唯你们是问!”慕昭霖挥手让他们将慕泽茂带下去。又招了慕峻笙,“峻笙,父亲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出人头地,你的努力为父也看在眼里。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现在就有个绝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抓住这个机会。”   慕峻笙目光一定,灼灼的盯着慕昭霖,沉沉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下,问道:“父亲不怪我与太后沆瀣一气吗?”   “你还是个孩子,当然会做错事,为父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和你计较?况且你只是想证明给父亲看,而太后也看准你这个心思,说到底你也是被人利用。”面对慕峻笙,慕昭霖露出鲜少的慈蔼之色,招他到底身边,摁着他的肩膀,如此道。   慕峻笙肩膀微微一抽,低垂睫毛下的眼睛闪了闪,转目看向慕昭霖,“父亲刚才说有个绝好的机会,是什么机会?”   慕昭霖翘起嘴角,表情颇为欣慰。这个儿子以前被沈若水惯的不像话,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没个章程。这几年历练的多,也不像以前那般胡闹,现今看着也越发的稳重了。   “你大哥年龄越长,却越不懂事,以前为父看你不成器,不想这几年你长进不少,依为父看如今为父所能倚重的就只是你了。”慕昭霖转身坐下,手中摇曳着一把竹扇,上下打量着慕峻苼。   慕峻苼稍稍抬起头,看了眼他,谦逊道:“我怎么能和大哥比哪?”嘴角漫出一抹哂色,他隐隐自嘲,“大哥品行贵重,皇城众人莫不夸赞。反观我,前几年德行败坏,为人所恶,这几年虽说有所收敛,但早年间的名声在那,也未曾有人高看一眼。我和大哥简直是云泥之别,父亲的赞誉儿子着实受不起。”   慕昭霖让他坐下,片刻,徐徐道:“你大哥是品行端德,可是为人太过固执死板,若等为父百年之后将慕府交给他,估计咱慕家也只有慢慢没落的份。”   话已说到这,让慕峻苼心中震惊。他瞧着慕昭霖慢慢的饮着茶,心里泛起了嘀咕。平时父亲一向最看重大哥,怎么今日却好像是有意在他面前说大哥的不是,而且隐隐约约想要自己取代大哥的意思。   他琢磨不透,收回目光,心里不但算计着,“怎会?有宫里的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在,咱们慕家怎么会没落?”   慕昭霖表情一凝,到了嘴边的茶杯边沿就滞在那里,沉吟一下,他放下茶,看着慕峻苼,“为父这刚得到一个消息,今晚有人暗杀皇上,此时皇上已经驾崩了。”   “什么?”慕峻苼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太后和安王已经被囚,还能是谁下此毒手哪?   慕昭霖暗自摇了摇头,心中评价:还是不够沉稳,还得历练历练才行。   他掸了掸休息上的褶皱,漫不经心道:“若为父说是我哪?”   “父亲?”慕峻苼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糟,看着慕昭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心中惴惴。半天,勉力的挤出一丝笑容,“父亲是在开玩笑吧,您一向忠君,怎会刺杀皇上哪。”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要人命的事开玩笑?”慕昭霖直直的望着他,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良久,他脸上端起和蔼的微笑,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气你大哥,也觉得父亲偏心,看重他却从不重视你。”   慕峻苼连忙道:“不,儿子不敢。”   “有何不敢?”慕昭霖面庞上的笑容瞬间一收,一脸肃色,深沉的就像是个万年不变的枯井,不见水波,“你应该不服气,人只有不服气才会不断的想要往上爬。”   停一停,他脸上的表情缓下来,“我以前确实是看重你大哥,这无可厚非。也确实你看不上你,因为你以前太胡作非为,一点都不像我慕家的子孙。”   “儿子惭愧,让父亲失望。”慕峻苼拿不准他说这话的意思。   慕昭霖抬起手,指了指他,道:“但为父现在却觉得你才像慕家的子孙,你大哥,他太感情用事。”阴沉的面庞即便有灯烛照耀也还是让人觉得阴暗,“男人就应该狠心,成大事者更不能感情用事,那样永远不会成功。”   他端起茶,饮了一口,润了润嘴唇。噙着一抹笑容,他意味深长的注目着慕峻苼,道:“峻苼啊,告诉为父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权倾朝野,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成为慕家的家主?”   慕峻苼倏然看向他,脸上闪过惊慌,“儿子······儿子不敢有这种想法。”   “是不敢,还是不敢宣之于口?”慕昭霖饶有兴致的问道。   慕峻苼紧张万分,“是不敢,儿子自小就知道慕家的继承人是大哥,从不敢妄想与之相争。”   他是不甘心,不服气,也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却还从来没想过也争夺当家人,更别说权倾朝野了。他自己是什么样的料自己清楚。   慕昭霖略带愠色的神色一瞬掠过,沉声道:“但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慕峻苼微微一愣,喉咙紧的如同绷在一根线上,不禁咽了咽喉咙,舒缓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   他慢慢坐下来,却不敢直视慕昭霖,手紧张的搓在大腿上。须臾,他紧闭着下双眼,再睁开,硬着头皮道:“不知儿子有什么地方可以为父亲效劳。”   慕昭霖捋顺着胡须,唇际抿着笑意,缓缓道:“明日宫里会发生大事,届时你守在金銮殿外,如果有任何异动,你就带兵冲进去。”   慕峻苼心中猜测已有八九,他坚定的眼神如箭矢般射向慕昭霖, 抱拳道:“儿子听从父亲安排。”   慕昭霖郎朗一笑,宽厚的手掌在慕峻苼身上用力一拍,道:“好,不愧是我慕昭霖的儿子,事成之后父亲不会亏待你的。”   拍在他身上的手掌虽不重,但在慕峻苼心里却如千斤。他低垂着头,笼罩着烛火的光影映着他的脸上,晦暗不定。   再说景容那面,照着慕昭霖的吩咐,他去了趟曲府。许是因为袁威在慕昭霖身边是个得脸的,曲长甫对他恭敬有加,连离开都亲自送到门外。   “辛苦袁大人跑一趟,劳您回去和左相说一声,曲某感激左相这么多年的提拔之恩,必然投桃报李,任左相差遣。”   景容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离开了,但等曲府的大门关上的时候,他不禁回头去看。   曲长甫的话他在心里不断咀嚼着,多年提拔?曲长甫能从一个副将到现在的户部尚书,难道这背后是慕昭霖的作用?   可是,他明明知道这个曲长甫和当年镇国将军通敌叛国的事有关,怎么多年来还提拔他?难道······   景容唇畔微微抿起,眉宇间拢着浓郁的忧愁,他手指轻轻一颤,轻轻道:“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慕雪芙此时在安定郡王府,她坐着床边,手轻轻的拍在景慕的身上。   窗外下着蒙蒙细雨,似无数银丝细线荡漾在半空中,给温热的天气带来丝丝凉意。   她起身去关窗,当抬头看着朦胧中的月色时,手停在半空中,一时纹丝不动。   慕昭霖的事她已然心烦意乱,而景容此去她更是担忧不已,唯恐景容那里出了差错,危及性命。   轻轻的叹息声和着细语的哝哝低语,她慢慢关上窗户,心中祈祷盼望他此去顺利,万不可被发现出什么端倪。   “母妃~”床上的小人翻了个身,手到处抓了抓,眼睛还没睁,拉着娇糯的长音就呼唤上。   慕雪芙赶紧几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抱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道:“母妃在这,慕慕睡吧。”   景慕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奶声奶气又唤道:“父王~”   前段时间晚上都是景容照顾着她,现在父王不在她身边,她反而不习惯。   没有听到以往的回音,景慕慢慢睁开惺忪的眼睛,左右看看,委屈的撇起嘴来,“父王哪?我要父王。”   慕雪芙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父王出去办事了,要明天才能见到。慕慕快点睡觉吧,等明天醒来说不定就会见到父王了。”   “又去办事了。”景慕往慕雪芙怀里拱了拱,小脸贴在她的身上,“母妃不在的时候父王也这么说,那什么时候能办完事啊?我想回家,想承欢承心和鹊阳,母妃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母妃也想回家。”慕雪芙轻轻低喃,低头看了眼又昏昏欲睡的景慕,她将她搂在怀里,嘴里哼哼着摇篮曲,这才又将她哄睡着。   她慢慢阖上眼睛,低低的声音仿佛轻纱羽衣飘柔,“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应该很快了。” 第三百三五章 戏如人生   慕昭霖看着面无血色,没有一点呼吸的景宇,嘴边微不可查的翘了翘。旋即立马痛哭,鼻子一把泪一把,由人搀扶着才勉强站立着。   恸哭半晌,上前再次查实认证,手探了探景宇的鼻息,全无气息。又想查看身体,却被景寒拦下。   “皇兄死相惨烈,左相还是不要看了。”景寒面容冷峻,而眼底却带着一抹雾气,看上去伤感万分。   荣王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即便是先皇驾崩他也未在众人面前掉过一滴泪,而此时表露出这种神态倒让慕昭霖不疑有他。   慕昭霖环顾四周,未见慕雨蓉母子,擦了擦泪,便问道:“皇后和皇子们哪?”   慕雪芙忙道:“皇后还在病中,此时若是告诉她我怕她一时承受不起。先瞒着吧,等她身体好一点再告诉她也不迟。”   慕雪芙特意封锁了消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不让慕雨蓉知道,这也是景宇的意思。   不是景宇顾及她什么,而是怕她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   慕昭霖恍然,颔首道:“也对,这事还是一点一点告诉她吧,万不可急。”   慕雪芙暗自松了一口气,目光和他身后的“袁威”一对,连忙移开,心里对他的担忧也如轻云般消散。   景容的手摩挲着袖子里的令牌,正寻着契机将令牌交给他们。正好慕昭霖背着他与慕雪芙说话,他慢慢往景寒身边挪了挪。   景寒看他不断摸着袖子,又缓缓的靠近自己,便装作无意般向他的方向走去。两人交错间,景容就着他长袖摆动间,将令牌递到他手上。   景寒暗自一看,是安王府的令牌,再看了眼景容,见他向慕昭霖方向瞥了一眼,心里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慕昭霖并未察觉这一切,他正与慕雪芙说着话,“你如今有了身孕,要多休息,切不可操劳。”   前几天慕雪芙突然作呕,经江月瑶一诊,才发现慕雪芙都已经怀孕将近一个多月了,这还真是让景慕给说中了。   手不自觉覆上小腹,慕雪芙含着一抹笑意,但眼底却蕴着苦涩。   慕昭霖是否真心关怀,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是做不了假的。可是他的所作所为,慕雪芙只觉得阵阵心寒。看着慕昭霖,她不觉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从未真正的看透过这个人。   “谢左相关心。”下意识的,慕雪芙这样的称呼,拉远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   慕昭霖心里仿佛被划了一道,皱眉凝视着她,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反问道:“你叫我什么?”   慕雪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扬起笑脸,“我说谢父亲关心。”   见她如常,慕昭霖缓了缓神色。又与景寒道:“刺杀皇上的人抓到了吗?”   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再加上刚才景容给的令牌,景寒道:“没有。”他从怀里抽出令牌,拿给慕昭霖看,“只是留下了这个。”   慕昭霖装作不可置信的样子,“这不是安王府的令牌吗?”他瞠目结舌,“难道是安王不死心,想和皇上同归于尽?”又恨恨道:“没想到他都已经被打入大牢还作恶,真是罄竹难书!”   说到此,他老泪纵横,伏在皇上的床边失声痛哭。边哭边道:“皇上您就这么离开,让蓉儿他们孤儿寡母如何过?又置大秦江山如何?皇上您放心,老臣就是拼了命也要安王和太后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为皇上报仇雪恨!”   见此,慕雪芙不觉从心里深处作呕,她实在不知道,一个人在杀完另一个之后又来为那个人哭丧,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是如何做到的?   她也真是佩服慕昭霖的演技,如果不知道真相会许还真会被他这虚有其表给欺骗了。   但此时她又不得不跟着做戏,遂上前安抚,“父亲不要太过伤心,也要保重自己,现在皇上刚刚驾崩,皇后又在病中,这朝廷还需要您来支撑一二。至于杀害皇上的凶手,您放心,我们都不会放过的。”   “我已年迈——”慕昭霖装作谦逊,想要以退为进。   慕雪芙抢话道:“父亲历经两朝,为两代帝王所信任。此时皇上遇难,朝廷必定大乱,也就只有父亲来主持大局,才能稳定朝纲。父亲,万不可推脱。”   “您不为自己为大秦想想,也应该为雨蓉姐和熙儿想想。难道您真人心置他们孤儿寡母而不顾?雨蓉姐现在还不知道皇上已遇害,若是知道,还不定什么情景······”断断续续,慕雪芙哽咽凝噎,她执起手帕擦泪,掩面时,对着景寒打了个眼色。   景寒道:“正是,本王是个粗人,对朝廷之事远不及左相,所以还得左相主持大局。现在朝臣们还在金銮殿,左相也应该站出来交代一下,另外,皇上驾崩,举国哀痛,可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知皇上生前可有打算?”   慕昭霖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眼中一算计,道:“瞧我只顾着伤心,连这等重要事情都忘在了脑后。”他搭着身边的人慢慢站起来,从衣袖里掏出一件贴着封条的长条木匣,“皇上圣明,早前曾留下圣旨于我,说是在非常时期才可打开。”   他说的模棱两可,但他人心底已经有底。大家心知肚明,皇上何曾给过他什么密旨,不过是他伪造出来的。不过,等的就是这个。   他递给景寒,只是景寒却推脱开,道:“既然是皇上的密旨,还请相爷一会儿当着满朝文武宣读。”   慕昭霖装作犹豫再三,“那就请大家和本相一起去金銮殿吧。”   如此,一行人便去了金銮殿。   众大臣在金銮殿上等得焦急,见慕昭霖出现,连忙围住询问。   “左相,皇上果真遇刺?”   “怎么会这样?查到凶手了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可留下遗诏?”   “大皇子堪当。”   “大皇子年幼,怎可为君?”   慕昭霖站上金銮玉阶之上,“好了,不要吵了。”   他素来在朝中威严,一声下去,果然鸦雀无声。众臣皆望向他,等着他的答案。   其实对于有些人来说,皇帝的生死于他们无关,他们所关心的不过是自身的利益。   却听慕昭霖道:“安王虽下狱,可心有不甘,他胆大包天,竟派刺客暗杀皇上,令皇上身亡。但天网恢恢疏而不露,却不想那刺客留下安王府的腰牌。”   有人义愤填膺,忿然道:“安王罪大恶极,应满门抄斩,处以极刑!”   有人挥衣抹泪,“当初就应该处斩安王,也不至于皇上被······”   “安王犯下此等滔天罪行定不会饶恕他,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慕昭霖手持“圣旨”,往头顶一举,扬声道:“这是皇上早前留下的圣旨。”   众大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慕昭霖道:“这里面的内容如何,本相也不知道。”他看向范正,“就请范大人当殿宣读吧。”   乌泱泱跪了一地,范正捧着圣旨,慢慢打开,看见圣旨上的内容,他皱了皱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自朕登基以来,勤恳政事,莫敢惫怠,万不敢负先帝之所托。然,朕近日心绪不安,又突感身体不适,唯恐万一,遂留下此诏以备不时之需。朕有两子,长子景熙聪慧过人,堪当大任,兹大皇子景熙为皇太子,若朕有万一,托孤于左相,左相必定全心辅佐其右,直至亲政。”   范正一字一顿念完,慢慢放下圣旨。看向慕昭霖,肃色道:“这圣旨果真是皇上给相爷的吗?”   慕昭霖愠怒道:“皇上的墨宝与玉玺岂会作假?范大人难道不相信慕某?”   曲长甫眼珠子一转,向前一步,道:“左相是皇上信任之人,太子又深得皇上疼爱,皇上将皇位传给太子,又命左相辅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范大人有此一问难道还怀疑这份圣旨是造假不成?”   范正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本官就是怀疑!此次皇上中毒毫无征兆,怎会突然给左相留一份圣旨,并能未卜先知,将后事交代,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么一说,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上。   见此,曲长甫直起腰版,“有什么奇怪的,这也是皇上圣明。倒是范大人,一再怀疑这份圣旨的真伪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份圣旨是捏造的?”   他朝另一侧的人打了个眼色,那人立即道:“虽皇上没有在朝上说过立大皇子为储君,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慕皇后深得皇上宠爱,大皇子更是长在皇上身边,四岁就早早上书房,五岁就开始授业为君之道,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意思不言而喻。而左相在皇上还是睿王时就已辅佐在身边,现在让左相继续辅佐大皇子,也实属正常。下官真不明白范大人有什么好疑虑的?难道是因为皇上并没有将重任交给大人您吗?”   范正轻轻一嗤,啐口道:“谄媚的小人。”那人登时便变脸,正要争吵,范正转首看向慕昭霖,“左相确定这圣旨是皇上亲手所写,并交给你的吗?”   慕昭霖扬起脸,“当然确定!”   话音一落,另一道深沉而又透着微乎的虚弱声音缓缓吹入金銮殿上,“那朕怎么不知道?” 第三百三六章 自投罗网   “皇上,是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惊之余,范正带头叩首,所有人也跟着一一跪下。   看着殿门外被赵奕搀扶着走进来的景宇,慕昭霖顿时脸色惨白,额头上汗珠涔涔而下,两眼发直,忡怔之态。   他嘴唇轻颤,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没死?”   景宇冷哼一声,从他身边越过,“你想问朕怎么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对不对?”他的声音冷峻,不待慕昭霖回答,怒喝道:“慕昭霖你好大的胆子,不但伪造圣旨,还派袁威刺杀朕,幸亏袁威忠君爱国,没有听从你的命令,弃暗投明。不然你的阴谋已经得逞!”   慕昭霖狡辩,“不,皇上冤枉微臣了。微臣是伪造圣旨,但那是因为皇上突然暴毙,微臣怕朝局不稳,所以才匡造了圣旨,想要暂时稳定超重局势。什么刺杀?微臣并不知晓啊!”   “不知晓?那就要问问你身边的袁威了!”景宇坐上龙椅,脸色虽白,但帝王气势不减,“袁威你说!”   “袁威”跪下,道:“昨日宸王妃走后左相就召属下进了书房,他知道皇上就快苏醒,所以派属下去刺杀皇上。”   慕昭霖气的鼻子直冒烟,“你污蔑本相。”膝行几步,如捣蒜一般磕在地上,“皇上,袁威污蔑微臣,微臣从没有让他去刺杀皇上啊!请皇上明鉴!”   景寒语气淡淡,却坚定,“袁威是左相手下最得力的侍卫,怎么会特意污蔑你哪?左相还是承认了吧,不然用起刑来审问,本王这雷厉风行的作风你怕是吃不起!”   袁威插嘴道:“不但是昨晚,皇上昏迷中毒也与左相脱不了干系。”他指着赵奕怀里抱着的曼陀加罗,“这花便是使皇上陷入昏迷的毒,这可是左相辛苦寻来的。”   “你胡说!”慕昭霖一掌拍过去,被景寒截住,挡了回去!   “左相是想杀人灭口吗?”景寒阴森的声音如千年冰封的积雪,没有一点温度。   “袁威”拱手道:“皇上若不信,可以抓林海还审问。”   景宇冲身边的内侍扬了扬脸,“传林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林海被带到,他先前已经招供,这个时候索性将所有事情抖落出来。   问完话,景宇看着慕昭霖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慕昭霖气急败坏,阴鸷的目光扫向“袁威”,指着他,微微颤颤,“你······你出卖本相!”   “那左相就是承认自己谋害皇上了?”景容冷冷一笑,从容站起来,声音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慵懒之色,道:“袁威并没有出卖你!只是他行刺失败,当场诛杀。”景容慢慢解开那张假脸,露出本来的面目,“是你太心急,中了我们为你设下的圈套!”   如遭五雷轰顶一般,慕昭霖趔趄不稳,惊惶的眼睛一一从慕雪芙等人脸上掠过,“你们······你们合起伙来对付我!”   慕雪芙掀开低垂的眼皮,眼波幽幽,眸子里沁着一层水烟般的氤氲。她注目着慕昭霖,忍着心中的痛惜,“不是我们合起伙来对付你,而是你将自己逼上绝路。”   慕昭霖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含着汹涌的愠怒逼视着慕雪芙,“原来你昨日是特意去说给我听的,你们是想请君入瓮啊!我实在是大意,竟着了你们的道。”那双眼睛倒进了黯然的星辉,“芙儿,只怪我太相信你,只怪我太相信你!”   慕雪芙失望至极,凝着他,说话的语气含着愤懑,“与你相比,我们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我真的很难想像原来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人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因动怒景宇涨红着脸,喝道:“慕昭霖,朕待你不薄,你竟谋害于朕!”   慕昭霖双目触及到赵奕手中捧着的那盆已经凋零花瓣的曼陀加罗之后,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那笑容无谓而恣意,仿佛并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他望向景宇,道:“我也不想,都是你逼我的。我辛辛苦苦扶持你登上皇位,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削我的权,贬我的人,你想将我一点点挤出朝廷,想让我多年经营化为乌有,我岂能甘心?”   景宇颦眉涌动,眼中失望流露,“朕从没有忘记你的扶持,正是因为朕没有忘记,所以你把持朝政多年朕都没有说要除去你。可是这江山终究是朕的,这朝廷终究是朕做主,要不是你一次次的想要架空朕,想要朕在所有事情上都听你的,朕不会用非常手段,削你的权,贬你的人官职。”   慕昭霖大喊道:“你说的冠冕堂皇,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借口!”   景宇登基这几年,虽励精图治,但其中慕昭霖也阻挠了多次。因为整个朝廷有一半的人都是他的人,使得景宇在登基之初想要做什么改革都步步受阻。   只要慕昭霖对他的决定阻挠,那朝堂上大半的人也会跟着阻挠。   那些人都是以慕昭霖为首,有时丝毫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说实话,他们岳婿之间在权利之争中也是一番龙争虎斗,关系也大不如前。   景宇通过一步步的争夺,慢慢掌握主动权,又有一帮景氏的忠臣协助,终于扭转乾坤。不但可以削弱慕昭霖所涉及到的权利,还能将左相派的一些人赶出政治的舞台,从而慢慢将皇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慕昭霖就以身体违和为由辞官隐退。开始景宇也是再三挽留,因为说到底这么多年都是慕昭霖扶持着他,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会做得那么绝,不给人留有余地。可慕昭霖坚持如此,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而他万万想不到,慕昭霖根本就是心存怨恨,他辞官隐退并不是真的感念皇恩,而是要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就是想要在暗地里给他致命的一击。   而让他最想不到就是,他的好岳父,竟然会想要杀自己。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慕雪芙一直都知道慕昭霖一向野心勃勃,对权力有很大的欲望。所以听他辞官隐退时确实心有怀疑,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怀疑。她从不会想慕昭霖的野心可以丧尽到如此地步,连弑君都敢为。   而他要弑的君还是他自己的女婿。对,他当然不会在乎景宇是不是他的女婿,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什么女婿吗?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其实无论是诬陷慕雨蓉的人,还是从未央宫搜查出的那包毒药,都是他指使人所为。   “你为什么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栽赃?”慕雪芙实在是难以接受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野心连女儿的命都可以置之不管。   提到慕雨蓉,慕昭霖的脸上划过一抹自责与愧疚,他直视着慕雪芙,深深的,“如果我不那么做,你会回来吗?宸王会回来吗?荣王会回来吗?”   他冷漠的看着他们,冷笑道:“你们都是我的棋子,是用来对付安王和太后的棋子。只是你们这几个棋子超出我的控制,我没想到你们会将已经找到解药的事情瞒着我,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一直以来,他在朝廷上的宿敌就是景万祥。安王府虽不如先帝时风光,但朝廷上的人也有一小半的人还是老安王在时提拔上去的官员。   景宇曾用安王来权衡他,足以见安王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地位。   慕雪芙注视着慕昭霖,眼中的痛心多于厌恶,“你知道雨蓉姐有难,我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回京。而且只要有我在,玉瑕哥哥也一定会回来。我那次说我要回晏阳,其实你一点都不信。知道我们必然会进宫为皇上解毒,所以安排文贵太妃在我和景容面前演戏,让我们将虽有怀疑都集中在太后和安王身上,借我们的手除掉你的政敌。”   慕昭霖直言不讳,默认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我故意诬陷蓉儿,就是引你回京。让你们查出所有的事都是太后和安王勾结,是他们谋害皇上。可我就是想不到,世上会有人识得曼陀加罗,还能解出毒,令皇上苏醒。都是我一时大意······”   他看着慕雪芙,失望之色毕露,仿佛慕雪芙对不起他一般,“我一时大意,竟中了你的圈套,让你们来了一个请君入瓮,我自投罗网!”   他锐利的目光射向景宇,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若不是我大意,你现在已经见棺材了,熙儿也已经是天下之主。”   景容脸颊上勾起一抹笑意,哂笑道:“你难道想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皇子吗?可笑,你不过是想掌控一个听话的傀儡,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握天子之权罢了。”   慕雪芙转过脸,轻轻吁出一口气,“难道在你眼中权利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可以牺牲女儿?如果雨蓉姐知道她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权力,诬陷自己,杀害她的夫君,不知她的心会有多痛。”   慕昭霖的声音轰隆而洪亮,没有半丝悔过之意,“熙儿若是能当皇帝,她感谢我还来不及,到时她就是皇太后,连皇帝都要敬她三分,她有什么心痛的?”   胸口的怒气“噌”一下子燃烧起来,慕雪芙愠怒的看着他,又气又恼,“你真的是被权力蒙了心,我突然觉得一点都不认识你,不,我根本就从未认识过你。我知道你爱权,却不知道原来权可以让你丧失掉人性。”   “芙儿,不要说了。”门外传来一声温软的声音,慕雨蓉穿着一件浅黄色薄裳,一手牵着景熙,一手牵着景熠。 第三百三七章 倒戈相向   “蓉儿你怎么来了?”景宇一惊,他本想将事情先瞒下来,谁知这个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慕雨蓉福了福身,道:“熠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闹,吵着要见皇上,熙儿也是,所以臣妾就带着他们去龙寰殿看你。可谁知龙寰殿上下一片白布,臣妾吓得半死,又找不到你,宫人告诉臣妾说皇上已经醒了,还来了金銮殿。臣妾欣喜不已,容不得片刻耽误,所以便跟来了。”   “幸好皇上无恙,臣妾也安心了。”慕雨蓉走进来,凝视着慕昭霖,眼中有难以言喻的伤痛,她的眸子里沁着一层氤氲,喉头哽咽却在抑制。   慕昭霖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触到慕雨蓉那双眼睛,他不自觉的撇开。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眼睛一转,慕雨蓉哀怨的盯着景宇,“皇上为何要瞒着臣妾?难道我们夫妻多年,你还不信任臣妾吗?”她的声音绵长,身子还未痊愈,捂着嘴咳嗽起来。   “不,朕当然信任你。”景宇连忙从龙椅上下来,拉着她走上去,抚着她的背,他侧目瞟了眼慕昭霖,迟疑道:“只是你的身子不好,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想着等你的身子好了再和你说。”   景熠看到自己的父皇醒来,憋不住哭了出来,这段时间他住在太后那里,没有父皇和母后,唯有哥哥在身边。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后来回到母后身边,母后又生着病,哥哥告诉他不可以在母后身边掉眼泪,他便一直压抑着。现在见到了父皇,他一直憋在心里的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他埋在景宇怀里,抽噎的哭泣,“父皇你的病好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睡了是不是?皇奶奶将母后关起来,不许我们看望,也不许我们来看你。熠儿好害怕啊。”   景宇虽醒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抱着他都有些吃力,“父皇已经好了,以后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刚才慕昭霖他们说的话他们都已经听到,景熙大了,什么都能听懂。他异样的目光看着慕昭霖,手紧紧抓住慕雨蓉的衣服。他心里是复杂的,一向疼爱自己的外公居然害得母后与他和弟弟于危险之中,还要谋杀自己的父皇。此刻,昔日那个慈祥和蔼的外公在他眼里异常的陌生。   慕雨蓉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他轻轻一笑。又朝慕昭霖含笑道:“父亲,你知不知道,如果皇上有个万一,我也不会独活。太后?我从来不想当什么太后,因为如果没有了皇上,我的生命也就没了什么意义。”   慕昭霖回凝着她,声音沉着,蕴着讽刺的意味,转目看了眼慕雪芙,“你们女人都是一样,只顾着情爱,却不知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便是权力!有了权力便可以控制别人的命运,有了权力便可以得到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   “那只是你想要的,却不是所有人想要的,更不是我想要的。”慕雨蓉潸然泪下,盈满水的眸心哀切,“父亲,你快跪下向皇上告罪,求得皇上的原谅。”   慕昭霖仰天长笑一声,“跪下告罪?求他原谅?”他的目光阴森而可怖,“谁说我输了?不到最后一刻,一切还是未知。”   话音未落,慕昭霖如一道黑影一般从慕雨蓉身边掠过,单手抢抱起景熙,手掌扼到他的脖子上。   慕昭霖突来的动作唬的所有人为之一振,但谁又能比慕雨蓉更加激动?慕雨蓉几乎是跪在地上,“父亲,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熙儿他是你的亲外孙啊,你快放了他!”   “放了他我还有命出去吗?”慕昭霖扼在景熙脖子上的手又一紧,一步步的后退。   慕雨蓉拽住景宇的衣角,“皇上——”   景宇握紧她的手,将她扶起来,又向慕昭霖道:“慕昭霖,难道你还想一错再错吗?好,朕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大皇子,朕留你一命。”   慕昭霖鄙夷一笑,道:“留我一命?哈哈······”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慕昭霖大笑起来。大笑过后,他扬声道:“对我来讲,权力才是命,没有了权力,我活着和死有什么分别!”   人一旦掉入权力的漩涡,就会被权力所吞噬。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抹杀掉被他侵蚀掉的人所有的良知。   慕雪芙看着他,突然间觉得好远,远的仿佛来自不同的世界,也仿佛这么多年第一次认识他。   权力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可以扭曲一个人的人格,可以吞噬掉一个人的灵魂,可以让那个记忆里温文尔雅的人变得疯狂狰狞。   慕雪芙不禁看向景容,景容曾经也是一个执迷于权力争逐的人,那为什么他并没有像慕昭霖一般疯狂?为什么他甚至可以从那个权力争逐的漩涡里挣脱出来而没有迷失哪?   “父亲,我求求你,不要伤害熙儿,他是你的亲外孙,他是无辜的。”慕雨蓉的声音将她拽回来,那声音中如被千疮百孔所灼。   景熙便是平时再稳重,但也只是个孩子。他心里惧怕,又不敢嚎哭,想要憋着,眼泪又不断的掉。   “母后······父皇······”   听着孩子的呼唤,慕雨蓉心里如同被千万根针扎进去一般,“父亲,我求你了,你放了熙儿吧。你要人质是不是?我给你做人质。”她一步步的往慕昭霖的方向走,希望可以和景熙交换。   可慕昭霖却恐吓道:“不要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捏死他!”   慕雨蓉立即停住脚,“好,我不动,我不动,你千万不要伤害熙儿。”   景宇的面孔被风雨欲来前的阴暗覆盖,怒道:“慕昭霖,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你放下熙儿,朕就可以既往不咎。”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慕昭霖冷笑一声,道:“还能怎么样?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一旦我放下熙儿,那我也会没命!”   景宇大声道:“慕昭霖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昭霖状似疯狂,眼底充着血,“你们都背叛我,都背叛我,好啊,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走到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而前路也被堵死,陷入这样的境地,他唯有鱼死网破。   他带着景熙一步步的后退,谁也不敢松懈,一步步的跟着,但又不敢越池半步,怕惹恼了他,使得他伤害景熙。   “峻苼!”步步紧逼之下,慕昭霖冲外喊道。果然,慕峻苼带着一队弓箭手进入金銮殿,包围了所有人。看着大臣惊慌的样子,慕昭霖得意大笑,“我说了我不会输!现在谁想投靠本相就站过来!”   以曲长甫为首的多人不及多想就站到了慕昭霖身边,也有几人踌躇犹豫片刻,才唯唯诺诺的靠了过去。   范正气的几乎晕倒,指着那些大臣,怒道:“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平时一个个彪炳自己忠君爱国,如今却贪生怕死投靠这贼人,你们,你们一个个罪不容诛!”   曲长甫往地上啐了一口,“范老头你不要总在那倚老卖老,我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这个老东西,仗着自己为官三朝,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总是借机教训我们。现在本官也教训你一下。”   他扬高了脸,气势嚣张,“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良禽择木而栖,皇上他气数已尽,你还跟随着他,就是找死!”   “反贼!反贼!”范正已有七十余岁,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实属难忍。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张着手臂去教训曲长甫,却被曲长甫一掌推倒在地。   一挥袖,曲长甫居高临下的瞅着他,“老不死的你可真是作死!好,那就先拿你开刀!”说完就抬起一脚去踹范正,只是脚还没落下,慕雪芙指尖一弹,一枚金簪“嗖”一下扎进他的腿里,顿时鲜血如注,他跪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慕昭霖神色瞬间一变,扼紧景熙的脖子,威胁道:“你再出手我就杀了他!”   “父亲不要,我求你,你千万不要伤害熙儿,你想杀就杀了我吧,不要伤害他。我求你了父亲······”慕雨蓉跪在地上,泪水仿若滔滔江水,浸湿了衣襟。   慕昭霖根本不听他的哭求,斜了眼慕峻苼,下令道:“峻苼,大殿上的人一个不留!”   他心里重新点燃希望,只要将今日朝堂上的人全杀了,他就依旧还是左相,依旧权倾朝野,依旧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他可以当皇帝。   只是那朝准对面的弓箭却在下一瞬间调转箭头,指向了他。   慕昭霖骇人噬血的目光如弓箭头一般射向慕峻苼,吼道:“你这是做什么?逆子,难道你也要背叛为父吗?快下令射杀他们,快!”   慕峻苼阴沉着脸,如乌云遮蔽了晴天,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仇视着他的父亲。   他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每个字都阴冷的如冬日冰池上的碎碎冰凌,“你杀我母亲,还配当我的父亲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慕昭霖脸色霎时苍白如纸,手不自觉的微微松开。他摇了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杀了她。”   慕雪芙见他恍惚,扼在景熙脖子的手也松了下来。眼中精光一闪,趁着慕峻苼分散他的注意力,如一道轻云一般掠过,从他手里将景熙抢了回来。 第三百三八章 重审冤案   慕雪芙见他恍惚,扼在景熙脖子的手也松了下来。眼中精光一闪,趁着慕峻苼分散他的注意力,如一道轻云一般掠过,从他手里将景熙抢了回来。   慕昭霖没有了人质,景宇一眼瞧去,厉声喝道:“将左相拿下!”又指着曲长甫等人,“还有他们,一并给朕拿下!”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微臣一时糊涂,请皇上恕罪。”   景宇犀利的瞳目迸射出烈日灼阳,“现在让朕饶命,让朕恕罪了?晚了!你们平时一个个标榜自己如何忠君爱国,到头来却将刀口对着朕,你们真是朕的好忠臣啊!”   又向慕昭霖喝道:“慕昭霖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慕昭霖犹不罢休,指着景宇道:“别以为这样我就输了!”他高喊一声,“禁卫军听令,将金銮殿所有人全部斩杀!”   “父亲无需再喊了,你埋伏在附近的禁卫军已经全部被我拿下了。”慕泽茂款步而进,道。   慕昭霖踉跄几步,颤抖的手指指着慕泽茂,又指了指慕峻苼,“你们······你们都是串通好的!你们这些孽子,孽子啊!”   “将他给朕拿下!”景宇道。   慕昭霖被侍卫压制着,他挣扎了几下便不再挣扎,慢慢阖上眼睛,已然认命,苦笑道:“没想到我到最后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他霍然睁目直视着景宇,“成王败寇,皇上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慕雨蓉沁满水渍的眼睛望向景宇,她终是不忍,跪下为慕昭霖求情道:“皇上,请你看在臣妾父亲扶持您多年,又年迈的份上,饶了他一命。”   景宇扶起她,顿了又顿,道:“蓉儿,你父亲犯的是死罪。”   “臣妾知道。”慕雪芙于心不忍,看了眼慕昭霖,怆然道:“皇上,臣妾从来没求过你,这次臣妾恳求你了。他是犯下死罪,可他到底是臣妾的父亲。”   范正见景宇有动容之色,立即道:“皇上,慕昭霖弑君谋反,罪无可恕,皇上万不可心软。还有他的党羽,也不能轻纵。”   曲长甫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七魄,额头猛地往地上磕,“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知罪,微臣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信左相的话,都是左相指使的,与微臣无关啊。”   慕昭霖不屑的看着他,冷声讽刺,“见风使舵的狗东西!”   景容道:“曲大人,你可是和本王说要多谢左相多年的提拔之恩,一定投桃报李啊!怎么事到如今却变成和你无关了哪?”   “这······这······”曲长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见曲长甫的那一瞬间慕雪芙就恨不得杀了他,此时让景容这么一说,她不禁狐疑的看向慕昭霖。   她一直以为曲长甫是景凌沧的人,所以也自然而然的认为曲长甫诬陷父亲是景凌沧授意,可如今却说这曲长甫是慕昭霖一路提拔的,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想法在她脑海中形成的一瞬间,她如遭雷劈一般,顿时面无血色。   接着她摇了摇头,挥走脑子里荒谬的想法,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许是慕雪芙看向慕昭霖的目光太灼热,慕昭霖猝不及防的与之对视上,他读懂了慕雪芙眼中的意味,慌乱的垂下头。   那是他最不愿提及的秘密,更不希望慕雪芙知晓,哪知曲长甫为了保命,也什么都顾不上。   “皇上,微臣知道左相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微臣说出来,不知皇上可否从轻处理,饶了微臣的狗命?”曲长甫跪在地上,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不过他还不如狗哪,至少狗都比他忠心。   慕昭霖登时恼怒,怒目喝道:“曲长甫你不要污蔑本相!”   景宇正襟危坐在龙椅上,一派君王气质,不怒自威,“曲长甫你说。”   曲长甫再无所顾忌,如倒花生一般将所知道所参与的事全部吐了出来。   “皇上是否还记得十六年前镇国将军慕麒英投敌叛国而全家灭族的事?”   慕雪芙脸上瞬间像是被抽干了血一般,她脚一软,险些跌倒,幸亏景容在旁扶着。   景宇眉宇间微微一涌,道:“朕记得。”他看向慕昭霖,“这和左相有什么关系?”   曲长甫道:“有关系,而且有莫大的关系。因为镇国将军其实并没有通敌叛国,所有的事都是左相谋划诬陷的。”   他徐徐道:“下官当年是镇国将军手下的一名副将,因为受左相利益诱惑,所以伪造出镇国将军通敌叛国的罪证。他说事成之后,就调我回京,再也不用受打仗的苦寒。微臣一时糊涂,便答应了此事。”   惊雷乍起,慕雪芙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她突然想起萧竹苑的那个女人,她说过有人怂恿景凌沧斩草除根,而那个人官职是个侍郎。   以前她也调查过当时朝廷上的各级侍郎,却唯独忘记慕昭霖是从刑部侍郎一点点爬到左相的位子。   慕雪芙拂来景容,一步步走进慕昭霖,她的嘴唇泛着颤抖,眼泪如珍珠一般圆滚硕大,“他说的是真的吗?”   慕昭霖脸颊上抽了抽,否认道:“没有,我从来没做过。我和你父亲是结拜兄弟,我怎么会害他?”   这么一说,众人犯了糊涂,这宸王妃不就是左相的女儿吗?怎么说这话又好像不是哪?   范正眼神炯炯亮起,瞧着慕雪芙上下打量,“你······你是镇国将军的女儿?”   说起当年镇国将军投敌叛国,他也是不信的。但当时先帝雷霆之怒,为镇国将军求情的人重者丢了性命,轻者丢官隐退,谁还敢说什么。   这个时候无需在隐瞒什么,慕雪芙道:“是,我就是慕麒英的女儿。”   慕书麟恨恨的看着慕昭霖,咬牙切齿道:“不但是她,还有我,我是镇国将军的儿子慕书麟!”   此话一说,朝堂上一片哗然。   慕昭霖不可置信的看着慕书麟,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是麒英的儿子?你是书麟?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难道你以为只有你自己知道密道吗?”慕雪芙满腔怒火仿佛要烧的灰飞烟灭了一般,额角突突的跳着,她一把抓住慕昭霖的衣领,厉声呼喝道:“你说!我们将军府有什么对不起你,我父亲哪里对不住你,要你给他诬陷罪名,害得我镇国府几十口人命葬身!”   “我没有害他!我没有!”慕昭霖的面容隐隐发青,他握住慕雪芙的手,“芙儿,你相信父亲,父亲没有做过。”   慕雪芙一把甩开他的手,不怒反笑,却笑的极其讽刺,“父亲?哈哈,父亲?我竟然认贼作父十几年,十几年啊!”   慕昭霖只是摇头,“我没有做过,我没有害过麒英,我没有!”   景宇见失态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能收拾,索性就将当年的事调查清楚。他朝曲长甫道:“你说是左相陷害镇国将军,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臣有,臣有,当年左相给微臣来往的书信臣还留着哪,就在臣的家里。那上面有左相的字迹和印章,做不得假。”曲长甫为了活命那是什么都可以出卖,而他没有将那些书信烧毁也是防着有这么一天。   慕昭霖恶狠狠的盯着他,啐口道:“你这个老狐狸!”   曲长甫也撕破脸了,冷冷一笑,道:“和左相相比,下官可是自愧不如。连结拜大哥都能害,下官若是不留点后手,哪一天被左相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景宇冲景寒扬了扬脸,“荣王,你带着曲长甫去他家搜查。”   此时,管文彦第一个从人群中站出来,“皇上,镇国将军府世代忠烈,慕麒英更是英勇无畏,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谁曾想,一代名将,却遭小人诬陷,不但令镇国将军府名誉扫地,还让将军府上下近百人枉死。微臣恳求皇上拨乱反正,以正视听。”   慕雪芙盈盈拜倒,长裙逶迤,跪在玉阶之下。她的眸中露出决绝之色,舌头抵在下颚,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当年先皇未过三司会审,就给我镇国将军府定罪,并立即下令禁卫军诛杀。我父含冤难辨,惨死箭下,我镇国将军府七十口人,唯剩下我与哥哥,皆或死于刀箭之下,或死于大火之中,尸骨无存,灰飞烟灭。我镇国将军府世代以保卫大秦为己任,马革裹尸,捐躯疆场,最后落得凄惨下场,更蒙上这不白之冤,我镇国将军府英魂绝不甘心,我镇国将军府子孙绝不甘心。”她的头重重的磕在玉阶上,“请皇上重审当年镇国将军通敌叛国一案。”   慕书麟跪在她身边,以额触地,如一记沉沉的闷锤,击中在殿内所有人的胸口,“请皇上下旨重审镇国将军府一案,还我父清白,还我镇国将军府英魂清白。”   景容撩袍跪下,又是一磕,“请皇上重审镇国将军府一案,以告慰镇国将军府六十八口人的在天之灵。”   永安展袖叩拜,“请皇上明晰冤情,重审镇国将军府一案。”   一时间,范正,褚智忠,顾明旭等人纷纷出列请求皇上重审镇国将军府一案。这些重臣一出来表态,剩下的人也都站出来附议。   一番鼓嚣之后,大殿慢慢安静下来,那是一种蕴含着沉默的力量,就像是所有的话语都积涌在胸腔里,所有的激昂都积压得满心满肺,只等着下一刻的爆发。   不再是一时的冲动,不再是随波逐流墙头草,而是群臣们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虽不说,却更加沉重。   “朕——准奏!” 第三百三九章 痴爱成疯   这几个字,听入耳中,仿佛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慕雪芙仰望着坐着龙椅上,高高在上的景宇,双手持平举过头顶,用最大的礼叩首在地。   “谢皇上恩典!”激荡的心死死的抵在喉咙深处,她的声音哽咽的几乎变了声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眼里钻出来的。这个时候,如果她不压抑着自己的心,怕是早已嚎啕大哭起来。   景宇虽心中感慨,却道:“只是,宸王妃你要知道,如今你已承认你和襄阳侯是镇国将军慕麒英的遗孤,那么如果复查结果还是一样,你和襄阳侯就是窜逃多年的逃犯,朕,不会姑息。”   慕雪芙吸了吸鼻子,坦然面对,道:“臣妇与哥哥的生死是小,父亲与镇国将军府的名节是大,今日说出,我们兄妹便已置生死于度外。况且,我父一生忠君爱国,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定是遭奸人诬陷!”   她斜视着慕昭霖,凌厉的目光就像是拿着一把钢刀要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剐下来,凌迟处死。   慕昭霖目不斜视,但已经感觉到她那锋利的目光,他轻轻闭上眼睛,仿若入定了一般,再不说话。   皇上正式下旨,命范正、管文彦、魏琦为主审官,复查镇国将军通敌叛国一案。   当年这件案子没有通过三堂会审,甚至没有镇国将军的任何辩解,就被先帝盖棺定论。而且没有走任何程序,直接派禁卫军灭门,造成镇国将军府几十口人葬身刀箭火海之中。当时持有怀疑和同情的人不在少数,但由于雷霆之威皆敢怒不敢言。   如今皇上下旨重审,不但百官支持,民间百姓听说也称赞皇上为贤明之君,甚至有曾经跟随过慕麒英的将士也都集涌到皇城,一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二是为其洗冤作证。   随着在曲长甫处搜到的证据,再加上牵扯出已死的平郡王与慕昭霖勾结的证据,当年镇国将军通敌叛国的真相一点一点浮出水面。一时间,朝野民间群情涌动,悲愤之情越加高涨,恢复镇国将军名声的呼声更加汹涌。   在焦急与矛盾中,慕雪芙终于等到案件完结那一天。   此时已经是七月,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气节。金銮殿热气浮涌,那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还冒着如轻云出岫般飘渺的冷烟。   众臣百官站在两侧,慕昭霖跪在正中间,不过半月,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对他来讲,半个月前的变数不但让他弑君夺位的阴谋粉碎,还牵扯出当年他不愿提及的旧事。他沉浸官场二十余年,一直顺风顺水,还从未输得如此一败涂地。   种种证据之下,他不得不认罪,承认当年是他伪造罪证诬陷慕麒英。   “他是你的结拜兄弟,你为何要害他!”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震惊,再到后来的愤怒、仇恨,一直到最后的不明白,慕雪芙想了种种的理由,却怎么都想不出来他为何要这么做。   慕昭霖撩起眼皮正视慕雪芙眼中的恨意,微微一笑,有一种释然流出,“若我说我是出于嫉妒你会信吗?”   慕雪芙肌肤如同透明,还漫着一层因愠怒而染上的红霞,“嫉妒?慕昭霖就因为嫉妒,你就诬陷我父,害我一家几十口人?那你为什么要在事发时出现,又为什么要救我,还将我抚养长大?”   她实在不明白,既然慕昭霖对父亲这么谋害,为何还对她视若己出?甚至可以说,他对自己的疼爱比对他自己的女儿还好,他是怎么在面对她时能忘记曾经做过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慕昭霖喃喃重复,旋即眉棱突突跳起,大声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母亲!”   “我母亲?”慕雪芙不惑,反问道。   慕昭霖微微一笑,含着一抹不清不楚的柔情,“是,就是因为你母亲,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我设计慕麒英,怂恿先帝对将军府斩草除根。因为她,所以我对你视如己出,将你当初亲生女儿对待。”   他颓废的如同一个摧枯拉朽濒临绝望的老者,声音低迷,像是诉说一个故事一般。他眼中像是看到了绽放的春花一般,含着情意绵绵的笑意,“她是魏国公府的小姐,是皇城里有名的美人,知书达理又善良温柔,是城中不少男子的梦中情人。而我,也是众多男人中的一个,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看中她的面容,而我是真的爱上了她。”   “那时我还是个穷小子,只是在路边摆摊靠写诗作画为生,却不想那一天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大,仿佛回忆出现在眼前,“那天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裳,如云的墨发上只是简简单单的别了一支浅粉色蔷薇花簪,那样清爽,却娇美无比。她从马上走下来,就像是仙女下凡一般,我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近我,傻得愣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一种憨傻又痴迷的神态,“她走到我的摊位上,拿起我的画,看了一副又一副。她认真的看着我的画,我偷偷的看着她。她不时的抬头看我一眼,还对我微微的笑着。我永远都记得那笑容,那是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那璀璨的一笑。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爱上了她。”   “她买下了我所有的画,她说对我的画很欣赏,就这样我们相识了。我从不敢奢望一个千金小姐会对我的画欣赏有加,但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千金小姐的习性,而且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后来她知道我没有钱去考状元,又怕直接给我钱伤的自尊,就让丫鬟每天都将我的画买光。我不负她所望,一举中了状元,还得皇上看重,成了吏部的郎中。我原本我只要再奋斗几年,就有能力娶她为妻,可是······可是当我满心欢喜的想向她表白时她却告诉我她要嫁给她一直倾慕的镇国将军府的公子。”   慕昭霖的目光倏然森冷,如覆了一层寒冰一般,扫向慕雪芙和慕书麟,“就是你们的父亲——慕麒英!是他抢走了娇娘!”   慕书麟紧绷着脸颊,嘴唇上的线条清晰而深刻,“母亲若是知道自己的好心换来恩将仇报,一定悔不当初。”   慕雪芙看着慕昭霖的眼神冷漠极了,嗤笑一声,沉声道:“母亲和父亲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们自小就有婚约,何曾是父亲抢了你的?”   慕昭霖牙关咬的紧紧的,隐隐有牙齿摩擦间咯咯作响的声音,“若没有他,娇娘选择的一定是我。若不是他,我怎么会痛失所爱?我恨他,我恨他,从娇娘上花轿的那一瞬间我就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我一定要他死!”   “你们知道那种痛苦吗?看着心爱的人望着别人的时候眼中全是情意,看着心爱的人心里眼里全是另一个男人,看着心爱的人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你们不知道,你们永远不知道那种痛苦!可我承受,我每天每夜都在承受这种痛苦!”他双目*,恨意拳拳,那*仿佛能瞬间将樯橹灰飞烟灭。他咬着腮帮子,恨恨道:“我特意亲近慕麒英,了解他的爱好,研习他的喜好,与他结交,并结拜为兄弟。起初我是想通过他能多见见娇娘,可后来我不越来越不甘心,我不能忍受心爱的女人爱着别人,所以我决定毁了他,毁了他的一切。”   慕雪芙再也承受不住,跌到景容怀里痛哭。   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无需再隐瞒什么,慕昭霖憋在心里的事索性今日就全说出来,“我知道先帝多疑,猜忌心重,他早就忌惮慕麒英多时,一直想要收回兵权,可慕麒英这人太傻,丝毫不知道功高盖主的道理。”   景宇凝住目光,冷冷道:“你会临摹,又因为和慕麒英亲近,所以很容易拿到他的字迹。你临摹了他的字,然后伪造出他通敌叛国的罪证。”他心痛不已,一代英豪就因为一个小人的挑拨离间而陨落,此乃大秦的重大损失。也因此引以为戒,告诫自己切不可和父皇一样。   慕昭霖供认不讳,“是,那些所谓的通敌叛国的证据都是我伪造的。”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知道曲长甫这个人虽打仗是把好手,可心术不正,而那个时候他因为强奸俘虏被慕麒英仗打了一百军棍,并从副将降为百夫长,他那个时候正怀恨在心,所以我就收买了他,让他拿着临摹的信去举报慕麒英通敌叛国。”   “先帝正愁没有机会寻个错处发落慕麒英,这封伪造的证据正中他的下怀。再经我和平郡王的一番游说,他自然会狠下心来。只是我以为他只是会处斩将军府所有男丁,我没想到他竟下旨要灭门。我是想等慕麒英死了以后,娇娘孤立无援就会回到我身边,我没想到皇上连她都不放过。”   他似乎已经无力支撑,整个身体往前一倾,两掌支撑在地上踩勉强跪着,“我不想娇娘死的,我不想的,我原本是想从密道救她出去,可是她哪?她却选择和慕麒英同生死而丢下芙儿,丢下我!”   爱的极端就是恨,甚至让人疯狂,“既然她想陪着那个男人死,那我就不再阻止,她既然选择陪他,那我就成全她。不过我要让他们灰飞烟灭,就是死也要化成灰烬,永远不能在一起。” 第三百四十章 惩治奸恶   这样的疯狂,是旁人不能理解的,或许在慕昭霖看着娇娘离去的背影的时候,他是心存恨意的。恨她的心里只有慕麒英,恨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恨她就从来没有回头看看有另一个男人在深情的注视着她。   这种恨与爱交织在一起,让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心。这么多年,每当午夜梦回再次梦到那一幕的时候,他都会从梦中惊醒。他后悔,这是他十几年来最后悔的事情,他恨自己为何当时不拉住她,甚至为何不敲晕她,为何不阻止她赴死的脚步。如果当时他不是怨,如果他当时及时的带走她,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甚至,如果不是当时他让人放火,或许她还有一线生存。   慕雪芙全身剧烈的颤抖着,她恨,恨这个毁了她的家,毁了她人生的男人。她也恨自己,恨自己十几年来对着这个杀父杀母仇人竟全然不知,还认贼作父,前些天还真正去将这个男人当作亲爹一般看待。她恨自己瞎了眼蒙了心竟连仇人都不认得!   曾经她将为镇国将军府报仇为己任,每天只想着报仇,只想着怎么让景凌沧也承受和她一样的痛苦。可到头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将她抚养长大的人做的。   他利用她对景凌沧的仇恨,消灭掉所有他想杀掉的人,利用她的手段,铲除掉一个又一个政敌。十年的抚育,都只是利用,她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恨?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慕雪芙哭喊着,一遍遍的质问。   慕昭霖仰望着她,眼中有说不出的苦楚,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方道:“因为你长得像她,因为你是她唯一留下的血脉。每每我看着你,不自觉就会想起娇娘,有时我想,如果你是我和娇娘的女儿该多好。”他眼里噙着的泪水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滑落,“如果当初娇娘选择了我,我一定会让她幸福,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她,我会比慕麒英更加爱她。”   这样痴情的表情得不到慕雪芙丝毫的动容,她咬牙切齿,声音厉色,“因为你不配!我真庆幸母亲的选择,像你这个卑鄙无耻阴狠无情的人岂能配上我的母亲,你根本就不配爱她,你不配!”   这一声声从心底发出来带着无尽恨意的声音直达慕昭霖的心底,几乎摧毁他的意志。他轰隆的声音从嗓子眼里逼出来,“不,不,你错了,只有我配的上爱她。这一切都是慕麒英的错,如果不是他,我和娇娘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夫妻。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事,如果再重头让我选,我依旧还是会选择同样的路,因为慕麒英他该死,你们镇国将军府的人都该死!”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剑直插进慕雪芙的心口,她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行动却远远大于话语。眼中紫眸一闪,成爪行的手一提,将慕昭霖从地上拉起来,瞬间扼住他的脖子。   “你陷害我父亲,令我镇国将军府六十八口人惨死,我要你偿命!”   慕昭霖被掐的几乎断气,伸出舌头,额头上满是汗水。只是他的脸上还挂着笑,那种笑很微笑,仿佛并不惧怕死亡,而且反而更像是等待死亡一般。   “不,芙儿我求你,求你别杀我父亲。我知道他做错了很多事,但请你看在他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看在他一直都对你爱护有加的份上,你不要杀他,我求你不要杀他。”不论一个父亲做错多少事,做儿女都会选择原谅,都不会忍心看到他死。慕雨蓉见状立即冲了出来,她拉住慕雪芙的手,苦求道。   慕雪芙已经被恨填满五脏六腑,她已经不顾昔日的姐妹情分,一把将慕雨蓉甩开,道:“爱护有加?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结果哪?他却是给我带来灭顶灾难的始作俑者。他不过是当我是傻子,把我当棋子,像他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会对谁爱护有加?”   “不,芙儿,不是的。父亲是真的疼爱你,他是真的疼爱你。”慕雨蓉再次拽住她,“你知不知道,其实在慕家,不只是梦莲她们羡慕你,就连我也曾对你嫉妒过。你知道我为什么嫉妒你吗?那是因为父亲将所有的疼爱关怀都给了你。父亲从没有和我们像对你那样和颜悦色过,那种宠溺的目光是慕家所有儿女都一直期盼的。”   慕峻苼也上来拽住她的手,“慕雪芙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以说父亲欠你们家的,但是就算父亲欠所有人,却唯独不欠你。慕雪芙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那是因为只要有你的地方,父亲的眼里就不再有我,不止是我,家里的所有孩子加起来在父亲眼里都不如一个你。你现在否认他对你的疼爱,你是不是狼心狗肺了?”   “那又怎么样?他害的我家破人亡,害的我从小就失去父母,我现在杀了他有何不可?”慕雪芙并不是用多大的力推开他们,却威胁道:“不要逼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以祭奠我镇国将军府亡魂!你们谁要是再阻止我杀他,我就让你们都陪葬。”   慕泽茂站在一边,他其实也想劝她,可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复查的时候他也有参与,所有一些细枝微节他也很清楚,可以说父亲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我都一清二楚。   包括当年怎么诬陷慕雪芙的父亲,包括这些年他怎么铲除掉他的政敌。   可是他越是知道的详细,越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从不知道,那个算不上和蔼,但至少温文尔雅的父亲,竟是一系列阴谋背后的主使。   他觉得可怕,觉得恐惧,但更多的是不敢面对。在慕雨蓉和慕峻苼都为父亲求情的时候,他甚至找不到理由去阻止。   眼看着慕雪芙就要在朝堂上大开杀戒,景宇霍然而起,五指分开伸出,“宸王妃不可!你相信朕,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朕一定会治他的罪,朕决不轻饶!”   手上的力道愈来愈重,这个时候慕雪芙哪里还会听别人的劝。以前报仇是她的执念,不想在她就要放弃的时候,这执念又再次回到她的心里。此时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了慕昭霖报仇雪恨,再无其他。   “芙儿,放下。”这个时候景容突然出声,他紧紧抱住慕雪芙,希望通过自己让她能够冷静下来,“芙儿,听话,所有事情有皇上判决,他逃不掉制裁。”   “不,我要亲手制裁他,我要亲手为我爹娘报仇。”   “芙儿你冷静点,你听我的话,不要冲动。慕昭霖两罪并加,罪无可恕,你何须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慕昭霖由皇上来判决就是他罪有应得,但如果慕雪芙今日当着所有人面前杀了他,那慕雪芙就会变成杀人。   慕书麟也来劝她,“他做了这么多奸恶之事,定不会有好下场。芙儿,放开他,你就这样杀了他是给他解脱,太便宜他了。”   景容见她有动容之色,手也没有刚才扼得那么紧了,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的手扣在她的手指上,尝试着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并贴在她的耳边徇徇劝道:“芙儿,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如果你要杀谁,不用亲自动手,告诉我,我会替你杀。”   慕雪芙性格倔强,这么说反而更加用力,“不,我的仇人我要亲自动手,哪怕,哪怕赔上我的性命,我也要亲手手刃他。”   “赔上你的性命?你为了报仇就不管慕慕,不管我了?”景容听了这话,隐隐已经发怒,“慕雪芙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赔上性命,咱俩就都别活了。慕慕也别活了,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他也不用出生了,咱们一家一起重新投胎吧!”   如一记重拳打在她的心窝,慕雪芙心头一震,手如触电一般一下子松开,整个人也如失去重心支撑似的慢慢的跌坐在地上。   慕昭霖得到气息,猛烈的咳嗽,几乎刚才那一瞬间他险些就已经断气,此时涨红了脸,倒在慕雪芙的对面。   慕雨蓉去扶他,却被他推开。仰天大笑一声,看着慕雪芙吼道:“你为了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慕雪芙面对着他,视线模糊得分不清人影,那一颗颗硕大的眼泪沁满她的眼睛,掉了一颗,就会有另一颗将她的眼球覆盖,仿佛怎么哭都哭不完似的。   慕雪芙双手握成拳,身体向前倾着,“如果是我的手杀了你,你一定会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觉得将你所欠的全部还清了。我不杀你,我不杀你,我要让你死了以后也得不到救赎,得不到解脱。慕昭霖,我全家六十八口人,就在下面等着你还他们的债哪!”   他从没想过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连死都不让他解脱。就如同失去最后一颗稻草,慕昭霖心里仅存的一点情意在那一刻坍塌。在众人全部松懈的一瞬,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也不知道他何时在衣袖下面藏着一把匕首,竟向慕书麟刺去。   “好,既然欠了那么多,我不介意再欠一条,慕麒英抢走我心爱的女人,我要让他断子绝孙!”   没有人来得及反应,甚至是慕雪芙也只是沉浸在仇恨痛苦之中,在匕首刺去的那一瞬间,她竟也反应不过来,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匕首离哥哥差之分毫。 第三百四一章 洗冤昭雪   “不要!”就在慕昭霖的匕首即将插入慕书麟的身上,永安猛地挡在了他的前面,匕首瞬间没入,插在她的胸口。这个时候慕雪芙才反应过来,手中的披帛如灵蛇般一挥,缠住慕昭霖,再一掌击在他的身上,震得他摔在地上,口吐鲜血不止。这一掌,慕雪芙用了十足的力,几乎将他的经脉震裂。慕书麟抱着永安,他面色苍白,颤抖的手不知应该触摸她哪里。泪悄无声息的留下,他的声音抖瑟如筛糠一般,“永安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为我挡刀?你怎么这么傻?”永安依靠在慕书麟的肩头,却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像是有无数的鲜花在她的心房一点点绽开一般,染红了她如花的面容。她的手住抓紧慕书麟,仰着脸望着他,“因为我爱你啊。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最羡慕的是谁吗?就是你的妹妹。因为她有一个可以为她挡刀的男人。”那双手沾满血迹,从肩头一路覆上慕书麟的脸,“书麟,我从不奢求你能为我付出什么,更从来没想过你可以为我付出生命。可我可以,我能为你付出我的所有,即便是生命,我也在所不辞。”慕书麟此时早已后悔不已,那沾着血迹的脸混着他的泪,模糊一片。他抓紧永安的手,泪声连连,“永安对不起,对不起,一直都是我心有芥蒂,因为我害怕自己爱上仇人的女儿,所以我特意疏远你,特意冷落你,可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爱上了你,永安我爱你,爱你很久很久了。”那双美丽的眸子,就像是将夜空中的银河倒进了去,明亮璀璨散发着醉人的光芒。永安一刻不敢松懈的盯在慕书麟的脸上,“真的吗?”虚然一笑,她缓缓垂下手,“你是不是看我快死了,所以说这话来哐我,想让我死的安心,死的没有遗憾?你不用骗我,我心里明白。没关系的书麟,即便你不爱我我也没有任何遗憾,因为能和你做夫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永安,我不是哐你,不是骗你,我是真的爱你。很早很早,从我见到你我心里就开始有你。可我不敢承认,我也不许自己承认,我知道是个懦夫,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的懦夫,还让你这么多年饱受痛苦。永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你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爱你,我发誓。”慕书麟攥住她下滑的手,如守护着稀世珍宝一般紧紧的握在心口,他的指节一楞一楞的泛着白痕,青筋如盘蛇般全部暴起。“听到你这句话,我就算死也值了。”永安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眼皮也渐渐耷拉下来。“永安你不要睡,你要清醒啊!”慕书麟和发了魔一般,漫天喊道:“太医,太医哪?快来救救她,快来救救她。”幸好赵奕在场,他立即让慕书麟将永安抱到后殿安置。无法消弥的恨意仿佛是将身置在数九寒天之中,而心里却涌如火山喷发前夕那灼热的岩浆在不断涌动着。极冷,极热,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那是一种常人无法感受到的折磨。慕雪芙那一双连眼底都燃着火苗的突突地跳着,她看着趴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慕昭霖,几步走到他面前蹲下。   眼看着那双如豺狼一半锐利锋芒的眼中写满着不甘,慕雪芙皱了皱眉。这个养育她十几年的人带给她的是什么?慕雨蓉他们说慕昭霖将所有对子女的爱都倾数给了她,她想问那能称得上父爱吗?不,他只是将对娘亲的情感转移,他只是为了他弥补他心里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可他的愧疚仅来源于他当时没有救出娘亲,而不是愧疚害死镇国将军府数十口的人命。甚至他从不后悔他做过的事。   他害得她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害得她这十几年都活在仇恨了,害得她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如果说此前她还有那么零星的一点不忍,当他向哥哥出手的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已经烟消云散。突然之间,她觉得对慕昭霖,她连恨都没有,因为他不值得她去恨。逶迤的白色裙摆有斑驳的鲜红血迹,轻轻的如一缕薄云从慕昭霖面前划过,不带走一丝情感。那一掌,虽不能致死,但他以后只能和一条狗一般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或许,死对他不是最大的惩罚。   赵奕因为有上次为景容拔刀的经验,而且这次永安虽中刀,但却没有到达要害之处,很快便将刀拔出来。只是这伤也不轻,刀拔出来的时候永安也昏了过去。但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好好养着,很快身体就会康复。   通过这件事,慕书麟敞开了多年一直埋藏着心里的爱意,而永安也终于等到她一直期盼的这一天。其实这么多年,他不光苦了永安,也苦了自己。   镇国将军府一案完结,皇上下了三道旨意,其一,宣布昭雪镇国将军慕麒英的清白,洗脱多年的冤屈,恢复镇国将军府的名声。补偿当年涉及当年案件,或诛杀,或囚禁,或赶出皇城的人员,给予优厚抚恤。重建镇国将军府,重立慕氏祠堂,册封慕书麟为镇国将军,世代世袭。其二,慕昭霖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判谋逆罪,诬陷罪,两罪数罚,处以凌迟之刑。其家人除慕峻笙和慕泽茂立功免罪,其余九族之内,皆株连。慕昭霖党羽以曲长甫为首人员,皆斩首,其家人男子流放,女子没入皇宫,世代为奴。其三,宸王等人在此次事件中立下汗马功劳,不与追究私自进京之事,并收回先帝对其制约,准许他无诏也可入京。又赐封景寒为七珠亲王,另赐楚地为其封地。   这一次,朝堂上下重新洗牌,那些曾经选择站在慕昭霖一方的官员,全部罢官贬职,大有一番要肃清朝野之态。   前朝趋于平稳,后宫却纷争不断。后宫妃嫔皆道皇后是罪臣之女,不宜再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慕雨蓉自觉惭愧,亲自捧着凤印去龙寰殿请求废后。   景宇忙着前朝,虽对后宫议论有所耳闻,也没当回事,此时慕雨蓉再来请废,他才晓得自己的忽略。   越一日,当着后宫妃嫔,他以雷霆手段,将那些对皇后不敬的妃嫔打入冷宫,并当众发誓永不废后。   不仅如此,没多久,他册立景熙为太子,彻底绝了那些嫔妃的活络心思。   慕雨蓉大为感动,只是她一直以为景宇没有废她,并很快册立熙儿为太子的原因是因为她已无娘家,不会再有外戚之患,而景宇却用一声告诉她,他是真的爱她。   再度重新进入镇国将军府的心情和以往绝不相同,那蒙着灰尘的污名已经清洗干净。只是,即便昭雪清白,那些枉死的英灵永远不会再活过来。   慕雪芙抚摸着祠堂里刻着父母名字的灵牌,眼泪盈仔眼眶里,欲语泪先流。如今这些牌位再也不用沉埋在地下,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这一路,走了十六年,在仇恨与痛苦中,她一步一步走了十六年。这其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充斥着满心满肺的恨与痛燃烧着她多少个白天与黑夜。那些个午夜梦回的夜晚,她的梦中所出现的皆是那一支支射向她亲人胸膛里的箭矢,还有那红光满天的大火。那血淋淋的噩梦伴随着她从十几年,就像是开在凌厉伤口灼艳的罂粟花,令她痛彻心扉。   “母妃,你不要哭了,慕慕看你掉泪心疼你。外公已经沉冤得雪,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能哭哪?”小小的软软的依靠在慕雪芙身边,那娇声奶气的声音如浪花轻抚,抚慰人心。   慕雪芙擦了擦眼泪,弯下腰将她抱起来,吻了吻她的小脸,“母妃是高兴才落泪的。”   景慕拿着自己的小手帕给慕雪芙擦泪,“哦,我知道这叫喜极而泣。”   慕雪芙破涕为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机灵鬼,还学会用成语了。”   景容一看她抱着景慕,慌张的从她怀里抱走,紧张道:“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母妃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哪。”又怪上慕雪芙,“你也是,她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自己还不注意。”   慕雪芙摸了摸有些隆起的肚子,“哪有那么娇气,不过就是抱了一下。”   “你还不娇气吗?怀慕慕的时候不知娇气成什么样子。”景容不由蹙了蹙眉,不会未来的日子他又要像四年前一样饱受折磨吧。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之喜,他还没做好准备迎接他哪。   慕雪芙哼了哼鼻子,“你这是嫌弃我了?”   慕书麟也为她仗腰,“怎么,你嫌弃我妹妹娇气?你要是嫌弃他她,我就把她留在这,不和你回晏阳了。”   景慕起了劲,“好好,我要留在这,和母妃还是未来的小弟弟,把父王扔回晏阳,不要他了。”   “好啊,你这个小魔女,一有机会就要扔了父王,这些日子父王白哄你睡觉了。”景容掐了掐她胖嘟嘟的小脸。   景慕这回倒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自己脸,干干的笑起来。   见她这样,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一片笑语声中,追星进来,“王妃,外面来了宫里的人,说是罪人慕昭霖求见王妃。” 第三百四二章 挖心之痛   脸上的笑容仿佛春风拂过湖面,波澜过后,又面无表情。慕雪芙脸色骤然冷却,“他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找我干什么?”   追星道:“说是知道不日王妃就要回京,所以想见王妃最后一面。”   “可我不想见他!”慕雪芙目光一转,望向灵位,眼中狠光一露,愤然道。慕昭霖所作所为,她永远不会原谅,更不想见他,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而杀了他。   追星略有迟疑,“那······属下去回命。”   “慢着。”景容叫住他,思忖一下,对慕雪芙道:“你还是去看他一眼吧,既然是宫里来的人,他自然是求了皇上。”   “看他做什么?难道和他叙父女情吗?”慕雪芙想想自己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父亲,就恨得都想撕烂自己的嘴。   景容抚着她的肩,修长的手指贴在她的单薄的衣服上,直入肌理,是一种来自心暖的安抚,“他没几日的活头了,去见他一面,彻底了结。”   那是一种复杂的挣扎,仿佛过了春夏秋冬四季那么漫长,慕雪芙最后听从了景容的话,去刑部大牢见慕昭霖最后一面。   刑部的大牢阴暗而潮湿,不时传来皮鞭甩在皮肉上和犯人震耳欲聋喊叫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闻者都会被这惨烈的声音所惊吓。   这不是慕雪芙第一次来刑部大牢,只是上一次是深夜,狱吏在白日里审问完犯人早已劳累,哪里还会在深夜里继续审问。   慕昭霖囚禁在天字号刑房,这是关押重罪的牢房,栅门是用铜木所铸,因为很久没有人住过而失修,铜木已经脱了漆。   这间刑房上次有人待过还是很远的事情,远得大牢里那待了一辈子的牢头都不记得。   慕昭霖可以说是这近百年来的天字号房第一人。   褪去了显赫的身份,堂堂一品左相,从荣华富贵场如从云端坠落沦为阶下囚,对一向将权势看得极重的慕昭霖来说,无异于世上最令他绝望的事情,也是他最为恐惧的地狱。   他的牢房幽暗昏黄,只有高顶上一个小小的窗口,进来一缕惨淡的余光。余光倾洒簌簌,可以看到有无数漂浮的灰尘浮在空中。他匍匐在地上,双脚被铁链锁着,蓬乱污垢的头发已经分不清他的面容,在见到慕雪芙的那一瞬间,他本是浑浊的眼睛倏然如同被点燃一般明亮起来。   慕雪芙站在他的牢房前,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看着他。那种冷漠,仿佛从不认识,仿佛从不在意,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慕昭霖慢慢抬起手,在半空中又垂下,只是轻轻的唤道:“娇娘——”   可能是慕雪芙身上有她母亲的影子,她总有几分像她,在这种情况下,慕昭霖或许认错人。也可能人之将死,总是将心里的人浮现在眼前。   这一声呼唤,让慕雪芙心头一涌,说眼前的人不值得她恨吗?是不值得,但怎么可能不恨,翻腾在胸腔里的恨几乎烧的她灰飞烟灭。   景容陪着慕雪芙来,他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瞬间冰冷,紧紧的握住。这是一种无声的支持,简单却温暖。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慕雪芙缓了缓心里的凉意,手温也渐渐回暖。   “你叫我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冷静而沉稳,语气清凌如冰池中融融的碎冰。   慕昭霖目光微沉,缓缓阖上眼睛,眼前出现他与娇娘初见时的情景。如今再回忆,他才发现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记忆。   他的声音苍老而嘶哑,从唇角漫出一抹笑意,“你是不是很恨我?”   阴冷的地牢仿佛有鬼魂掠过,慕雪芙身上打了个颤,她抱住双臂,抗拒冷颤的侵袭。那是她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寒意,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   “我焉能不恨你,我好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她的面孔因哀怒而扭曲,隐隐有热泪缓缓流出。   慕昭霖凄然一笑,道:“你将我变成生不如死的废人还不算报仇吗?你们镇国将军府平反了,而我,成为阶下囚,很快就会被凌迟处死,还不够报你们镇国将军府的仇吗?”   “不够不够,用你一个人的命来还我镇国将军府六十八条命,你说你够不够还?”慕雪芙情绪激动,涨红了脸喊道,“如果不是皇上叛你凌迟处死,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让你死吗?我一定会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完慕昭霖竟笑起来,他全身不得动,被打得内伤也没有治,一笑就牵动全身,猛烈的疼痛铺天席地卷来,他狰狞的面目惨叫数声,在疼痛慢慢消退后方道:“我只是想你父亲一个人死,下令灭你满门的不是我,是先帝。”   “对,下令的是他,但整件事背后的人是你!”慕雪芙的笑凄凉而苍白,如一缕轻烟,风一吹就会散,她抬起头仰望着牢房里那唯一的窗口,“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景凌沧也是犹豫的,是你不断游说他,不断蛊俑他,他才会狠下心来。他是刽子手,你便是始作俑者。”   她锐利如冰锥的目光死死的钉在他的脸上,“这些年我被你欺骗,竟放着你这个罪魁祸首在眼前都不知。慕昭霖,每每面对我,难道你就不会想起我父亲和母亲,难道你就不愧疚吗?”   她失笑,“对啊,我怎么这么糊涂,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愧疚?”   冰冷的栅木散发着腐朽而孤寂的悲凉,透过铜木,慕昭霖看着慕雪芙。他的下巴抵在地上,两手支撑,却撑不起,一番挣扎之后他才放弃。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唇边浮着苦涩的笑容,“还是芙儿了解我。我怎么会愧疚?”语气陡然坚定,目光毫不躲闪,坦然直视着慕雪芙,”我从不愧疚,从不后悔,到了今日落得这个下场我也是一样。”   他看着慕雪芙,并没有怨恨,还是那样的宠溺,“可是芙儿,就算父亲再坏再狠,父亲都是真心疼爱你的。你在父亲眼里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和娇娘的女儿。你扪心自问,父亲对你难道不好吗?父亲是将全部的子女之爱都给了你!”   慕雪芙大吼一声,“你给我住嘴,我不是你女儿,你不是我父亲,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他就是慕麒英。而你,只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是仇人。”   “可你前段时间还喊我叫爹了,你不记得吗?”慕昭霖手脚并用,朝着慕雪芙爬去,爬了几步,后面的铁链就已经到了尽头,“我知道以前你管我叫父亲都并非出自真心,都只是一个冰冷的称呼而已。但那一天不同,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你是打心里认我这个父亲了,芙儿,你认我这个父亲了。”   “你给我住口!”慕雪芙纤白的手指抓在栅木上,指甲狠狠的抠在上面,“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叫你那一声爹,因为每每想起,我都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认贼作父!”   慕雪芙的嗓子眼有敏感的疼痛,她的舌头抵在牙齿上,才逐渐缓解。她失声道:“慕昭霖,是你将我推到地狱的无边深渊,是你让我在黑暗中行走了十几年,你知不知道掉进地狱的滋味?你知不知道永无白日的感觉?”   清辉的余光如一层金黄色的轻纱抚着她消瘦的脸庞,脸颊上的泪经金晖一照,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闪着微微的光润,“我才五岁啊,五岁,你知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每晚的梦里是个什么样子?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喉头又酸又涩,仿佛吃了黄莲一般,她声如梦呓,徐徐道:“她每晚都会梦见和自己的父母开心的生活,那样美好,那样幸福。可是就在那个孩子沉浸在幸福中时,梦里的情景就会突然改变,一片血淋淋,全是鲜红的血,一支支箭羽冲着她的亲人而去,插进奶娘的身体,插进哥哥的身体里,插进她父亲的身体里。还有漫天的大火,那火就犹如魔鬼的血盆大口,吞噬掉她所有的亲人,也吞噬掉她那颗纯洁而干净的心。就这样,她每晚都做同一个梦,一做就做了十年。”   她扬起脸,想要止住泪水,但那泪就像是绷带一般,顺着眼睛簌簌滑落,“十年的时间,她从一个天真纯净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满腔仇恨无心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将她的仇恨全部赋予在杀人上面,她亲手毁了一个又一个像她一样的孩子。”   目光陡然一变,如一把雪亮的钢刀划破天际,迸射出无边的恨意。她指着慕昭霖,“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毁了她,是你将她变成那个样子。如果不是你,她永远都是镇国将军府那个天真纯洁的小女孩!”   景容看着她,心里一阵阵的泛酸,眼里蒙上一层氤氲水雾。他将慕雪芙搂入怀里,给她最好的依靠。   他一直以为这几年她已经放下,却不知道那团仇恨的火苗一直未熄灭,只是被她隐藏在心底深处。她不去触碰,不去揭开,以为随着时间,便会慢慢淡忘。可其实,她却从没忘记。   人就是这样,总是选择逃避,选择将不愿提及的东西埋在心里,但其实越是藏得越深,当有一天揭出来,那就是一种挖心之痛。 第三百四三章 学着宽恕   浮尘累积,可以尘封污垢,却无法尘封罪恶。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慕昭霖作恶多端,他应有此报。   慕雪芙的话如一记记的重拳击打在他的心里,让他难以呼吸。他浑浊的目光仿佛布满了灰尘,他看着慕雪芙,眼前却出现两个重影。   一个是此时的慕雪芙,一个是五岁的慕雪芙。   一个满目仇恨吞噬,一个脸色荡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慢慢地,他的瞳目越来越清晰,是那个永远见到他都笑着甜甜的叫他叔叔的小芙儿。   那孩子粉雕玉琢,有些像娇娘,又不一样,但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她最爱吃绿豆糕,最喜欢戏耍她爹爹,最喜欢投在娇娘的怀里撒娇。   看着她,他有时在想,这要是他和娇娘的女儿该多好。他一定会将她宠上天,一定将所有的父爱都给她。   彼时,他已经有妻有子,长女雨蓉长得也是玲珑剔透,又乖巧懂事,是他众多子女中最喜爱的。但却不及他对慕雪芙的喜爱。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痛恨慕麒英,也不喜欢慕书麟,但唯有这个孩子,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即便她是慕麒英的孩子。   若是是因为她像娇娘吗?除了眉宇间有几分,也不是多像。   性子就更不一样了,娇娘就像是一朵清雅待放的兰花,娇柔温婉,她从来不会和人生气,总是含着笑,连说话都是柔柔的。有时他想,娇娘不应该叫娇娘,应该叫柔娘。   而慕雪芙,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像是一朵芙蓉花,娇艳明媚,洋溢着热情和烂漫,和娇娘相反,娇娘总是静静地,而她没有老实的时候,小脑袋瓜里总是有数不尽的鬼主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看着她笑,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好像有再多的烦心事也会抛到九霄云外。   或许是,他真的将她当作自己和娇娘的孩子才会这般喜爱吧。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从他将她从镇国将军府救出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他从不会想到一个孩子的眼中会散发出那样仇恨的目光。   她的脸上不再有笑,眼睛中不再有那般纯净如水的晶亮。她不哭不闹,看着任何人都是一种冷漠至极的眼神。   每每对上那双眼睛,他的心里都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毁了一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如此,出于愧疚,他真的将全部的父爱都给了她。   他将她记在原配名下,让她成为慕家的小姐,给她建造玉芙阁,不许任何人随意踏入。她和梦莲峻笙打架,他不论对错,都只惩罚自己的儿女,弄的府里的人都说他偏心。   不过,他就是这样宠着她,纵着她,不管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答应。   后来,她慢慢长大,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只是那笑容再也不是曾经那样的明媚,她脸上总是含着笑,但却从不达心底,甚至,她明明在笑,但眼睛却是冰冷一片。   再后来,她成了魔女,从他允许戴天冥将她带走之后,没几年,她就成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幻梦仙子。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可是每每看到那样的笑容,他就从心里打寒。那不是一种正常的笑容,那笑容会要人命,甚至他亲眼看着她含着笑杀人。   她说,景凌沧杀了她全家,她就要景凌沧也承受她的痛苦。他看着她一点点的报复,从平郡王开始,一步一步,直到景凌沧逝世,这中间不知道在她的报复之下死了多少人。   他有时在想,如果她知道其实造成她家破人亡的幕后凶手是他,她是不是也会如对待景凌沧一样,将他的家全都赶尽杀绝?   他觉得会吧。   本以为随着玄武帝的死,这件事就会被尘封起来,不会再有人提及,没想到,始终躲不过命运的安排,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他别无所求,唯一放不下的还是她。他希望在自己将死之前能再见她一面,再听她叫一声爹。   可此时他已经不奢求,她说的对,她的安稳人生被他毁了。是他将她推到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是他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芙儿杀了。   慕昭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紧蹙涌动的眉眼,就像死了一般。只是现在他这个样子又和死有什么分别吗?如落叶漂泊于汤汤河水而已。   良久,他低着头,沉沉的从胸腔里发一声,“娇娘,终是我对不住你。”   慕雪芙不觉狠狠的咬住下唇,神色似被风雪冰冻,有凄清的寒意,“如果我母亲泉下有知,那我想她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你。”   铺天盖地的痛楚袭遍全身,比遭到慕雪芙的这一掌还要让他痛彻心扉。慕昭霖喃喃,如梦呓一般,“难道我的爱有错吗?我是真心爱她啊。”   “踩着别人的鲜血去爱?那你的爱太残忍了,被你爱上的女人真是悲惨。”慕雪芙心底绞痛,扑在她脸上的阳光似也晒不干她清泪成双。母亲音容笑貌恍若还在眼前,慕雪芙止了止泪,唇际漫出一抹冷笑,道:“我母亲真是悲惨。”   慕昭霖的脸有透明的苍白,无力而绝望,他的手抱着头,沉默无声。   盛夏闷热,可刑部大牢却冷的瑟人。有热风从那小小的窗口钻进,瞬间化成冷风。冷风扑面,景容冷淡的看着慕昭霖,却摇头,后道:“你做出害本王岳父的事其实并非因你爱本王的岳母。”   慕昭霖猛然抬头,又听景容道:“出于爱的嫉妒,所以你恨本王岳父,但能让你做出这样的事其实更重要的是你猜透了玄武帝的心思。”他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又轻轻的抚摸着慕雪芙的脸颊,“本王猜想你能从一个侍郎坐到宰相,因为这件事而起到很大的作用吧,甚至可以说,因为你用我本王岳父的命讨了玄武帝的欢心,成为了他的心腹。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权力,为了你心里对权力的欲望,根本就不是什么爱。”   “胡说!你胡说!”慕昭霖的情绪似喷薄的焰火,连脖子上的青筋多根根暴出。他的手握成拳头重重的打在地上,愤怒的怒吼,“我对娇娘是真心的,是纯粹的,你不能否认我对她的爱!我爱了她近三十年,绝没有掺与任何权力欲望,绝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慕雪芙泛着暗淡的笑容,“反正我母亲也不在乎,我更不在乎。”   日影西斜,带走牢房里仅剩的一隅光辉,漂浮在空中的灰尘也不见踪影。窒息的感觉如海浪汹涌翻动在一席接着一席,一波连着一波。慕昭霖的嘴角溢出一股股的鲜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有冰凉的泪水滑落。再一睁眼,泪眼朦胧,眼前浮现出他与魏娇娘初次见面的那一日,仿佛时光回溯,那个他心里的女子依旧对着他浅浅的微笑。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愿意还是做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他用了所有的力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嫩黄色的荷包,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他干涸的嘴唇如轻吻着情人的面庞一般,“娇娘,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这是他心爱的女人唯一留给他的东西,十几年来他从不离身,戴着它,就像是她一直都在,一直都陪伴着他。   残阳西下,让人抓不住尾巴,就如同人的生命,说断就断了。   地上的人渐渐的没了气息,只是手里紧紧的握着荷包,死都不撒手。   人总是容易迷失,在权力与欲望的漩涡里,丢了最初的自己。慕昭霖如此,很多人也是如此。   落日被昏暗殆尽,慕雪芙抬头看了看天,却有一种冲破黑暗的感觉。   “为什么给他毒药?你不是恨毒了他,想将他千刀万剐吗?”景容与她并肩走着,一只手握着她的腰,一只手扶着她的手。   临走前,慕雪芙将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丢到了慕昭霖的身边,什么都没再说就离开了。   慕雪芙停下脚步,注目着景容,“昨天之前我或许不会这么做,甚至要亲眼看着他被凌迟才罢休。可是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景容问道:“什么梦?”   慕雪芙看向天边,那边上还余下一丝白色的痕迹,“我梦见了皇奶奶。”   “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要记住,你永远要宽恕众生,无论他有多坏,甚至伤害过你,你一定要放下。只有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   景容握了握她的手,含笑道:“皇奶奶念了半辈子的佛经,连给你托梦也不忘给你讲经。”他捧着慕雪芙的脸,“所以你听从皇奶奶的话宽恕了慕昭霖吗?”   慕雪芙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皇奶奶那么宽广的胸怀,做不到宽恕众生,更不可能宽恕我的仇人。但我想放下,从心里将这种种放下,因为我不想苦了自己。”   她缓缓的吁出一口气,仿佛将在心底多年的伤疤全都吐了出来,“慕昭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他该死,只是,我不想他死的那么痛苦。让他痛痛快快的上路,是我对他最大的宽恕。”   佛总是说宽恕,她想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受过真正的伤害吧。但或许有一天,她会真正懂得怎样去宽恕,但现在还不行,那么,就先从放下开始吧。或许,她会宽恕。 第三百四四章 善恶有报   “那个陷入黑暗地狱里的小女孩走出来了吗?”坐在马车上,景容突然问道。   慕雪芙凝望着他,眼眶发热,轻轻道:“有一个人救赎了她,他将她从无边的深渊拉了回来,给了她爱,给了她幸福,甚至十年冰封的心也被他一点一点融化。”   “她还会做那样的梦吗?”景容又问。   “很久很久没有做过,久远得已经忘记什么时候做过。我想,应该是从那个人第一次搂着她睡觉吧。我只记得,在那之前她从未睡得那么安稳。”   景容揽她入怀,“希望那个小女孩再不会有任何伤痛,再也不会做那么可怕的梦。”   “她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慕雪芙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她扬起笑脸,如春花破绽,“她的梦里现在只有他。”   “宝贝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景容分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插进去,十指相握,就如同命运叠交在一起。   慕雪芙回忆起曾经的过往,“记得,那一日是我家人的忌日,我在王府的庭院里弹琴,谁知你的脚步却惊动了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惊为天人,当时我就在想,这个男人分明就是个妖孽,竟比女人还好看。”   “我也记得。”所有的事情就像是发生在昨天,景容的声音温柔如潺潺的温泉,“可能是上天早有安排,那日我心烦意乱,连棋都下的烦躁,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静下心来。后来才发觉,原来竟是琴音将我堵在心里的浊气挥散。我一时好奇,想着是谁在深夜里弹琴,鬼使神差的就循着琴音而去。”   他的眼里闪烁着如晶石般璀璨的光亮,“芙儿你知道吗?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被重重的击了一拳,所以连脚步重了都不知道,还被你发现。”   现在想想自己那个时候的样子和慕昭霖第一次见到慕雪芙母亲时的样子应该是如出一辙。   慕雪芙挑了挑眉,回忆了下,“那你的意思是对我一见钟情了?那我怎么没发现啊?”   景容笑道:“我隐藏的那么深,你怎么会发现。甚至我自己在那个时候也没有发现。但其实,一眼万年,只那第一眼,我就已经沉沦。”   慕雪芙回想了下自己当时的心情,她是不是对景容也是一眼万年哪?好像并不是,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仇恨,哪里容得下儿女私情。   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景容的哪?她不记得,也不清楚,只是也不知道从何时何地,就一点点的爱上了他。   她对他或许不是一见钟情,但却是细水长流。   有时候,爱不需要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知道永远不会结束。   手箍住景容的腰,她仰头看着他,“玉宸,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就是因为你这样不经意的闯入,打开了我的心。不然,慕雪芙永远都是那个心里只有恨的慕雪芙。也是你,让我再次有爱的能力。”   景容的手指轻轻的摩挲在她的脸上,低下头擒住她的嘴唇,深深的吻了几许,“不是你谢我,是我谢你。曾几何时,我也有过恨,有过和慕昭霖一样的权力欲望,也是你的出现,让我知道原来一切的欲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能和你在一起,和你彼此相爱,才是最真实的东西。你才是我的心之所求,心之所往。芙儿,谢谢你让我给你幸福,也谢谢你给了我幸福。”   他缠绵的目光含情脉脉,“当知道慕昭霖做所有的事都是因为爱着你的母亲,那种爱让他疯狂,让他因爱而恨,让他失去了人性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也在想,如果换成我会如何?”   慕雪芙的眼睛盯在他的眼睛上,静静的听他说。   景容温柔的看着她笑,嘴唇如蜻蜓点水一般从额头一直亲吻到嘴角,“我不知道换成我会如何?我想可能也会疯狂吧。我不会拿几十个人的性命为我的爱情陪葬,但至少我会要你陪葬。若你不爱我,那我就拉着你一起死,轮回到下一世让你爱上我,如果下一世你还是不爱我,我依旧要拉着你轮回,生生世世,直到你爱上我。”   人有没有轮回尚且不知,即便有轮回,谁又知道来世会不会相见。可他就是这么执着,不管不顾的执着。   眼中的泪夺眶而出,慕雪芙却破涕为笑,搂着景容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你好坏,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我想我真是怕了你,所以不得不爱上你,省的你拉我去轮回。”   虽玩笑,但景容的话却如一股股暖流一般涌入她的心里。她抬头看了看景容,手掐了下他的脸,“不过我比你更疯狂,如果你敢不爱我,我就······”   看着她灵动的眼睛转了转,景容笑道:“就什么?”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慕雪芙抿了抿嘴,又提起景容的耳朵,“我就不信你敢不爱我!”   景容哈哈大笑,喜欢的咬了咬她的脸颊,“小东西,还敢威胁我了。”他轻轻的吻着她,“不过,我真不敢。”   慕雪芙痴痴一笑,眼角向上一飞,“谅你也不敢!”她的口气更加霸道,“景容,你要生生世世都爱我,要有一世你敢爱上别人,我就闹得你鸡飞蛋打,不得安宁。”   “哟,这么霸道?”景容提眉,忍俊不禁。   慕雪芙软软的依靠在景容身上,“你都敢拉着我去轮回了,我怎么就不能闹得你不得安宁了?”   “能,能,我的芙儿做什么都可以。”景容的脸上满是宠溺,慕雪芙觉得他脸上的温柔能将数九寒天融化成春暖花开。   她在心里暗暗感慨,这个男人笑起来,真是让人着迷。即使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总是在不经意间有小鹿乱撞的感觉,怪不得外面那些女人总是恨不得一双眼睛挂在他的身上。   慕雪芙霸道的性子上来,道:“你不许对别人笑,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景容的目光流连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心里生出一番旖旎,托在她的脑袋,含住她的嘴唇,“好,我只对着芙儿一个人笑。”   后来景容还真是说话算数,对着景慕都笑的少。有一次,景慕好奇,就问了他为什么好像有母妃在的时候,父王都不冲着她笑。后来她的父王才告诉她,是因为母妃不让他对着别的女人笑。   听到这个答案,景慕真想狠狠的拍拍自己的脑袋。也对着自己的父王直摇头,心中不禁暗叹,这都宠成什么样了?要是对着外面的女人不笑也就算了,她可是亲生的,也不行,这母妃也太霸道了吧!   慕昭霖的死讯传到皇宫内廷,慕雨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针一下子扎到手指里,瞬间沁出鲜血。   她知道慕雪芙刚刚见了父亲,是父亲托人求到她这,她又求了景宇。   景熙看着母后流了血,赶紧为她包扎。小小的人在经历这一次事后仿佛一夜长大,和个小大人似的。他长得和景宇如出一辙,看上去就像是个小景宇。   “母后是怪罪姨母吗?”虽然只有六岁,但他早熟的早,什么都懂得。   慕雨蓉却摇了摇头,她含着温和的笑容,如静静开放的牡丹,雍容华贵,“母后怎么会怪她?母后应该感谢她。”   “感谢?”景熙有些不懂,毕竟还是个孩子,还不能透彻的想清楚大人的问题。他歪着小脑袋,“可是姨母去了大牢之后外公就突然中毒暴毙了,这不是很明显吗?”   慕雨蓉将他抱在怀里,耐心道:“熙儿知道外公犯得是什么罪吗?”   景熙略低了低头,前几天后宫的嫔妃还因为这件事而联名上奏请求父王废了母后哪。他低低道:“知道,外公犯得是谋逆弑君的大罪,罪无可恕,父王也判了外公凌迟处死。”   “知道什么叫凌迟吗?”   “不知道。”   慕雨蓉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被风挂掉的树叶,“凌迟是最残忍的刑罚,也叫做千刀万剐。用刀片将犯人身上的肉一刀刀的割下来,要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割三天三夜。直到他身上的肉割没,血流尽,再在最后一刀的时候处死犯人。”   她低下头看着景熙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却强装镇定的样子,温然含笑,“熙儿是害怕吗?”   景熙倒也不撒谎,“有点,觉得太残忍。”   “是啊,太残忍了,但犯错了的人就要受到惩罚。而你外公恰恰是犯得最严重的错误,罪无可恕的错误。母后没有脸去向你父皇求他判轻一点,给外公个痛快。但你姨母,却帮了母后这个心愿。”慕雨蓉叹息的声音如百合香散发出的轻烟,飘飘渺渺,轻如柔纱。   景熙领会的快,说完就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姨母是给外公一个痛快的死法,免得他受尽折磨。”他望着他的母后,犹豫半天,几次欲言又止。   慕雨蓉看出来他有话要说,摸了摸他的头,“有什么话就直说,对着母后不必遮遮掩掩。”   “母后怪姨母吗?如果不是翻出当年的案子,或许外公不会死。”   “不,我怎么可以怪她哪?她已经将她可以做的都做了,也为我做了。熙儿你要记住,人这辈子是非黑白一定要清楚。是你外公的错,他应有此下场,不能怪任何人。” 第三百四五章 遇娇夫人   “蓉儿这话说的好。”景宇知道慕昭霖的死讯定会传到慕雨蓉的耳朵里,所以连手头的政事都放下,特意来安抚她,正好一进门就听到她说的这番话,不禁夸赞。一时只觉得慕雨蓉样样都好,堪称完美。   景熙听到父皇的声音,“嗖”一下从慕雨蓉身上滑下来,理了理衣襟,规规矩矩,毕恭毕敬的朝着景宇行礼,“父皇万福金安。”   慕雨蓉要起来行礼,被景宇摁住肩头,“在你这里还弄什么虚礼。”另一只手摸了摸景熙的脑袋,“在外是君臣,在内是父子,拘着礼反破坏了父子之情。”   景熙嘻嘻一笑,抓住景宇的手,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父皇刚刚病愈,应多注意休息才是,万不可因为国事太过操劳,不然母后又要心疼了。”   要景宇说,他这两个儿子真是不一样。大的极其懂事,像个小大人,虽只有六岁,但却像是个十六岁的,总是说一些暖心的话,做一些让人温情的事。小的那个,也有四岁了,可是啊,就还是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事都不放心上,跟个没心没肺是的。可以说,两个孩子的性格简直是南辕北辙。   不过可能是景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这孩子心思重,太懂事,所以他相较于二儿子来说,还是更加疼惜大儿子。   景宇摸了摸他的脸,“好,父皇知道了,父皇不会让你母后心疼的。”又道:“去找弟弟玩吧,父皇和你母后说会话。”   “好,我知道你们要说悄悄话,那就不打扰你们了。”终究还是孩子,狡黠的目光投着童趣的灵动。   景熙走后,景宇坐在慕雨蓉身边,“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皇上你不会处罚芙儿吧。”慕雨蓉紧张道。按理慕雪芙这么做是于理不合。   景宇笑了笑,安抚道:“你放心,你父亲的药是他自己准备的,与旁人无尤。”提到她的父亲,景宇眉宇间漫上几缕忧色,“其实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朕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但他的罪责是在是太大——”   没等景宇说完,慕雨蓉道:“臣妾知道,父亲犯了这么大的罪,如果皇上不处置他,何以威震朝臣,又怎么能信服天下哪。”她慢慢的靠在景宇的肩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是非不分,不明事理的人,这些我都懂。他的罪责太大了,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觉得他确实罪有因得。芙儿虽然给了他毒药,但我相信是他自己服下去的,是他一心求死。你说的对,其实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安排了。”   “我怕你难过。”景宇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未梳髻,只拢在一旁随意绾起来,别了一朵小小的白色菊花,如云墨发如一匹黑绸,触在手上有淡淡的暖意。   慕雨蓉的声音很淡,如月光逶迤的清光洒在人间大地,“他是我父亲,我自然会难过,不过我没有任何怨言,无论对你还是对芙儿,都没有。相反,我心里愧疚,愧疚我的父亲伤害了你,伤害了芙儿。不过,不管如何,他终究是我的父亲,我虽怨他,却不恨他。”   景宇嘴唇落在她的额头上,“傻瓜,你怎么能将你父亲的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他是他,你是你。我分得清,宸王妃也分得清。”   略感慨,景宇道:“朕只是没想到宸王妃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还有襄阳侯,他们俩个居然都没有死。这叫做什么,应该是天不绝人吧。”   “我也没想到芙儿竟不是我的妹妹。”慕雨蓉笑容恬淡婉柔,旋即眸心渐渐暗淡下去,“父亲因为一种扭曲的爱而毁了芙儿一家,芙儿一定恨毒了他,也一定不会再认我做姐姐了。”   景容不以为然,温柔抚慰,“不尽然,你说她为何要给你父亲一个痛快,我想一部分是她对你父亲还心存一分不忍,另一部分应该是为了你。她知道你身为皇后,不能求情,知道你为了避嫌,不能那么做,所以便替你做了你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慕雨蓉轻轻的闭上眼睛,有温润的光芒爬上她的脸面,“是啊,她也是为了我。”慢慢睁开眼睛,如桃花绽放在眼里,蒙着露气,深深的凝视着景宇,道:“阿宇,谢谢你,谢谢你的宽容,谢谢你的爱护,谢谢你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种处境,依旧站在我身边做我的依靠。”   景宇百般爱怜,“蓉儿,你总是将我的承诺当成我动情之言,却不是从心底真心去相信。没有关系,我们有一辈子,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我有多爱你。”   慕昭霖是罪人,但他始终是皇后的父亲,刑部没有将他丢去乱葬岗,通知了家人给他收尸安葬。下葬那一天,慕雪芙进了宫。料理完所有的事,她就要离开皇城了,虽然皇上准许他们留在京城,但过了几年逍遥自在的生活,倒不喜欢皇城到处约束的感觉。   这一次她是专程去见慕雨蓉,从在金銮殿上审问慕昭霖那天起,慕雪芙就没见过她。她觉得走之前还是要来看她一次,有些话必须要说。   通往未央宫的道路,干净的没有一片落叶,引着她通往皇后宫里的两名宫娥对她毕恭毕敬,垂眉顺眼,很有规矩。   如今这后宫也不像以前一样了,景宇将前朝清理干净,顺带也将后宫清洗了一番。像太后的人,还有曾在皇后受难时踩上一脚的人,都统统处死了。   景宇这么做,一方面是清理后宫余孽,另一方面也是为慕雨蓉立威。   平时慕雨蓉太心善,对待任何宫人从不苛待,使得有些人反而轻视了她。而景宇这番作为,也让整个后宫再无人敢对皇后有任何小视。   虽然已经知道宸王妃不是皇后的亲妹,可谁又敢有半分怠慢哪,自然是恭恭敬敬。   皇宫内院雕梁画柱,行走在长廊,目光所触之处皆是美景。以前她走路从来只想着目标,却忽略了走过来的风景。今日一见,才发觉其瑰丽景色。   长廊十字路口,从前方横穿过一队捧着鲜花花盆的宫女,见到慕雪芙,连忙放下手中的花盆向慕雪行礼问安。   慕雪芙叫起,悠然的从她们身边走过,却被人喊住,“宸王妃留步。”   一声柔柔的声音,使得慕雪芙猛然回头,这样的声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声音太像她的母亲了。   看清叫住她的人的面目,慕雪芙心头一滞,竟有六分与母亲相像。只是这女人很年轻,看上去也就比她大上一两岁。   “下贱的东西,不想活了吗?宸王妃也是你叫的?”带着她的老嬷嬷上前就掐了那个宫娥一把,嘴里还咒骂着。   慕雪芙扬了扬手,示意她停手,看着与母亲想象的女人道:“你是谁?为何叫住我?”   那女人被掐的险些掉下泪,又不敢,只在眼眶里噙着。她楚楚的目光望向慕雪芙,恭敬的跪在地上,“回宸王妃的话,奴婢曾是罪臣慕昭霖的妾室,奴婢只是想问相爷他是否安好?”   慕雪芙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那个她曾经从房顶上偷窥的女人。也就是慕昭霖后来纳得那位娇夫人,听说最为得宠。当时她只看到了背影,未见到脸,原来她的脸竟那么像母亲,甚至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像。   看来她还不知道慕昭霖已经死了的消息,所以才会向自己打听慕昭霖的消息。   慕雪芙挥开他人,只留她与自己说话,“你倒是长情,这个时候还惦念着他。”   上下打量着她,慕雪芙妙目轻轻一转,“你现在这样,间接也是拜他所赐,难道你不怨恨他吗?”   娇夫人柔和微笑,似唇际拢着和煦的春光,“相爷对我有恩,救我于烟花之地,又对我宠爱有加,我怎会怨恨他?他虽犯了大错,但于我,没有再比他再好的人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与娘亲的笑容竟如出一辙,都是恬静而美好,慕雪芙不禁有些看痴了。也明白慕昭霖为什么将她从烟花之地带走,只因她长得像母亲。   娇夫人,在慕昭霖心里她应该是母亲的替身吧。   仿佛猜透了慕雪芙的心思,她轻轻一笑,道:“王妃是想说我只是王妃母亲的代替品吗?”她很坦然,“我确实是,从相爷将我带回相府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给我赎身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像他心爱的女人。所以从始至终我都明白自己的价值,只是我一直以为相爷心爱的女人是原配夫人,直到最后才知道,原来相爷心爱的女人竟然是镇国将军夫人。”   “做一个替身你甘心吗?”她这种淡然倒是让慕雪芙很是欣赏。   “有什么不甘心的?总比一双玉臂千人枕要好的太多。”娇夫人笑的有些苦涩,眉宇间微微一动,仿佛有不好回忆的片段从脑海中掠过。   禀了禀气,她攥起了手心,“王妃可以告诉奴婢相爷他现在如何?”   慕雪芙直言道:“今日已经下葬了。”   眼中有泪花闪烁,娇夫人却自始至终含着笑,“死得痛苦吗?听说皇上处以他凌迟。”   慕雪芙道:“不痛苦,一眨眼的功夫,没怎么受罪。”   娇夫人璀然一笑,“那就好,那就好,不用受千刀万剐的折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转过身,不知往哪里走,只喃喃如梦呓,“那就好······那就好······” 第三百四六章 王府重游   慕雪芙盈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就像是一片随时可以被融化的雪花,孤独特意的出现在这个季节。   原来还有人惦记着慕昭霖,在他做尽坏事之后,还有一个人对他无怨无悔。   她慢慢回忆起左相府的那些女人,突然发现,那些女人或是眼睛,或是鼻子,或是嘴角的梨涡,或是纤细的身段,总有一处和母亲有些相像。   哪怕是她最讨厌的沈若水,那下颌的弧度也和母亲很是相似。   原来,左相府的女人都是母亲的影子,都是她的替身。   慕雪芙心中升出一股悲哀的感觉,是为那些个沦为替身的女人悲哀,也是为慕昭霖爱而不得而悲哀。   或许,他是真的爱母亲,只是他的爱走上了畸形的道路。   景容刚和她说过,如果她没有爱上他,他就要让她陪葬,带着她轮回。可她心里知道,如果真的是那样,景容绝不会那么做。   他不舍得伤害她一分,怎么会和他一起同归于尽哪。   她想如果她真的不爱景容,景容所能给予她的应该是让她追寻幸福吧。   想及此,慕雪芙会心一笑,转身不再去看那离去的背影。朝着未央宫而去,多带了一分洒脱。   再次见面,姐妹俩百感交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顾无言,却仿佛有无数的话在嘴边。   最终还是慕雨蓉开了口,“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吗?”   慕雪芙却笑了,执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若不认也不会特意来求见你。”她揶揄着,将沉闷的气氛打破,“难道是你知道我不是你亲妹妹,所以不想认我?”   “怎么会?你永远都是我妹妹。”慕雨蓉轻轻一笑,又慢慢缓下笑意,“可我父亲毕竟是害你全家的真凶,我怕你怨恨父亲,也怨恨我,不想再和我做姐妹。”   “原本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啊。”慕雪芙佯装生气,撇开她的手,将身子扭到一边,背对着她。   “不是不是,芙儿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慕雨蓉以为慕雪芙真的生气,连忙去哄。   慕雪芙偷偷一笑,转过身睨着她,“瞧你,我不过是逗你一下,你就真的以为我生气了。好了,不逗你了。”   见慕雪芙逗她,慕雨蓉也不禁笑了。她歪了歪头,认真的打量了下慕雪芙,“几年不见,你这性子也愈发孩子气了。我虽在小时候不曾见过你,但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回归到五岁前的慕雪芙了吧。”   说起自己的性子,慕雪芙确实得承认变了许多。许是心里的仇恨慢慢减少,有时甚至依稀可以回到小时候那种单纯无忧的感觉,也或许是景容让她一点点改变。   言及此,慕雨蓉露出羞愧之色,“对不起芙儿,如果不是我父亲,你这么多年不会遭受这么多的磨难。”   慕雪芙无奈的瞪了她一眼,正色道:“谁是谁非,我分得清。从始至终都和你没有关系,我哪里会怨恨到你头上。你这声对不起,我可受不起,我的皇后娘娘。”   慕雨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感激道:“多谢你为父亲做的最后一件事。”   慕雪芙凝住笑容,“不管他犯下多大的错,他对我还是好的。让他少些痛苦,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她的目光坚定而决绝,“但我绝不会原谅他。”   “有你送他最后一程,我想他已经安慰了。”慕雨蓉眼中水汽盈盈,抽了抽鼻子,将眼泪咽了回去。   她理解慕雪芙,换做是她,别说什么原谅了,想来恨不得将其剥皮抽骨。就是当初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了野心,连她都可以牺牲,她也是怨怼的。更何况,父亲害得慕雪芙全家只剩下她和她哥哥,又怎会妄想她会原谅父亲哪。   慕雪芙的目光轻轻的落在她的眼睫毛上,有晶光的湿润,她不知道慕昭霖到死有没有安慰,却也想知道到死他的心里有没有一点悔恨当年做的事,哪怕一点点。   只是这样的问题如今再想也没什么意义,而她也其实不是很在乎他到底悔不悔了。   慕昭霖的事以他的死而告一段落,景宇下一部就是着手处置太后和安王。   虽证明皇上的昏迷与太后无关,但她确实在景万祥的蛊惑之下去杀皇上,这一点,她无从辩解。而且她身为太后,却与人私通,有损先帝颜面,又谋害圣母皇太后,条条都是大罪。   犯下这种种罪责,本应抄家灭族,但皇上念她是先帝的皇后,还是给了她一分颜面,赐了她毒酒,娘家人全部贬为庶人。   相对于她,安王的罪责就更为严重。景宇直接就判了他凌迟,安王府男丁满十六岁全部斩首,未满十六岁全部流放到三千里,永不得回皇城。其妻妾,赐死,其余女眷变卖为奴为娼。这样的判决不止是因为景万祥弑君,更重要的是他亲手杀害景宇的母亲。   对于杀害自己母亲的人,景宇觉得没有将他全家全部斩首,已经是他格外开恩了。   离开皇城之前,慕雪芙和景容去了趟宸王府。四年过去,原本还打算留守在这里等着宸王归来的女眷也在度过一个个煎熬的日子后选择了离开。   再回来不为别的,只为将瑜王和瑜王妃的灵位带走。上一次离开,景容或许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毕竟是被逐出去的。但这一次,即便皇上废除了玄武帝留下的口谕,但他却实在是不愿在回来,也不愿在参与那些朝廷里暗藏的波谲云诡。   厌倦了,这一次是从心底深处真正的厌倦。甚至,他希望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回来。所以,这一次他带走了他父王母妃的灵位,不给自己留一个回来的借口。   重回宸王府,慕雪芙还是感触颇深的。携手与景容漫步在王府的角落,悠然如画。虽然在宸王府住了两年,但慕雪芙还从未像现在一般和景容在一起认真的观看着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但脚步所至,又都布满了回忆。或甜或酸,或苦或辣,一切的回忆在目光所到之处一一在脑海中回放。   “记得吗?我在这里给你放过烟花。”走到摘星楼,景容拉着慕雪芙的手走进去,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指着楼上,眼中仿佛映照着漫天的烟火灿烂。   “当然记得,如果不是那次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一个大男人竟喜欢看烟花,一点都不符合你的气质。”慕雪芙也同样兴奋着,却揶揄道。   景容昵了她一眼,扣着她的头发,深深的在慕雪芙的嘴上啄了一口,“谁说男人就不能喜欢看烟花?”   慕雪芙抿了抿嘴,含笑不语,又看向别处。   摘星楼是宸王府地处最高的地方,站在楼上就可以观望宸王府的全景。慕雪芙拉着景容,指着另一处,“那里,你记不记得,你在那里第一次对我吼,因为我说错话。”   芙蕖池依旧,一朵朵粉嫩的荷花,如亭亭玉立的少女,给王府抹上一层不同寻常的风情。   “记得,不过不能怪我,谁让你事先不调查清楚。”景容的手搭在慕雪芙的肩头,将她搂入怀里,一脸坏笑的凝着她,“不过我可记得,那天你调戏了我。”   慕雪芙回忆起来,想想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大胆,难道是算准了景容坐怀不乱,才敢调戏?   抱紧了她,景容眼中情欲渐浓,“芙儿,再调戏我一次。”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如此近,近到一眨眼就可以碰触到对方的脸上。   慕雪芙轻轻踮起脚尖,手搂住景容的脖子,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容颜。那一次,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手指的距离,而这一次,慕雪芙迎上他的唇,覆上她的吻。   缠绵如丝丝入炼的蜜糖,萦绕在身边,甜蜜如清风席卷天地。   景慕看着丝毫不考虑她感受的父王和母妃,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好带她欣赏一下,谁料倒成了他们追忆过去。   她才是今日的主角好不好?怎么可以这么忽视她哪?难道就不考虑她的感受吗?   虽然父王和母妃相爱是好事,但是看多了也会腻的啊。   而且,她还是个孩子,给一个孩子看这样的画面真的好吗?   景容发誓,如果不是因为慕雪芙怀着孩子,不是因为景慕在身边,他真的忍不住在这里就将她办了。好不容易找回紊乱的气息,景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嘴唇。   慕雪芙只觉得自己好像受了蛊惑,连慕慕在身边也可以做到不顾及。粉拳轻轻的落在景容的身上,又领起已经对他们视而不见的景慕。   慕雪芙和景容相视一眼,又暗暗抿嘴笑起,哪是什么蛊惑,不过是当回忆着过去,所以情不自禁。   这王府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曾经的身影,留下的印记。每一段回忆,哪怕是哭,哪怕是苦,都值得他们回味终身。   破碎的两个人,命运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即便两人都粉身碎骨,但命运却将他们拼合在一起。拼成了一个全新的她,又拼成了一个全新的他,从自以后,她中有他,他中有她。 第三百四七章 大结局   在宸王府的回忆或许是慕雪芙一路走来的变化历程,从冰封的心一次次被融化,从爱意慢慢滋长,这中间用了两年的时间。   手拂过景容为她向景寒求来的梅树,摸过她发怒时打断的棋盘,抚过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被衾······   所有的一切,一事一物,都承载了她那两年的喜怒哀乐。   在晏阳安稳的四年中,慕雪芙也曾在不经意间想起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深深浅浅,大大小小,都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如果有人问她,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她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在五岁前。   如果有人问她,觉得什么时候是最幸福的。   那她的回答就是从认识景容开始。   而宸王府,便是她幸福的起始地。   她知道,她的幸福,只有起始点,却没有终点。   慕雪芙对镜临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含着笑。那样恬静而美好,再无一点仇恨的影子,眉宇间似乎找回了那个有着天真无邪气息的小芙儿,那双眼睛不再是深不可测,不再是掺合着阴谋诡计,如一条一眼望底的溪水,清澈而明亮。   她手里拿着一柄云纹蓖梳,轻柔的穿梭在她的秀发里,这蓖梳是景容昨日给她的,连同手腕上的游龙云凤金手镯。   景容说这是他母妃留下来给儿媳妇的,原本他都已经忘记,还是昨日整理母妃遗物时找到的。   他暗怪自己疏忽大意,差点连母妃的心意都忘了,迫不及待的给慕雪芙戴上,还叮嘱她要好好保存,以后交给儿媳妇。   这个男人,连儿子还没影了,就惦记上儿媳妇了,真是未雨绸缪啊。   放下蓖梳,她慢慢走到景容身边,躺在床上的景容还在似梦非梦中睡着。她弯下腰,美好的唇形落在他的唇上,低低的声音仿佛只有她自己听到,“玉宸,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想一定是我上辈子积了德,所以才会这么幸运遇到你,我爱你。”   她靠在他的肩头,没有看到那人的嘴角偷偷翘了起来。   再一次离开皇城,有别于上一次,再无遗憾。   亲眼看着金漆的刻着“镇国将军府”的牌匾高高挂在大门口,慕雪芙嘴边扬起了笑容。那笑容璀璨,如一轮明日,照进千山万水,即便是枯萎的花朵,也会因为她的笑容而再次绽放出鲜活的生命。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描绘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对她而言都仿佛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她伫立在门前好久,久的好似过了十六年,久的将这一切深深的印在脑子里,记忆里。   “走吧,我们还要赶路哪,以后若是想家了,我再陪你回来。”景容知道她舍不得,可是若是再晚走,就赶不到天黑之前到下一个驿站了。   家?心里像是开出一片片花海,填满她的心房。慕雪芙的眼睛闪亮着明媚晶光,笑成了弯月。   对啊,她又有家了,她的家回来了。   慕书麟还是不舍得和妹妹分离,特别是现在,他们的家好不容易回来,他真的很想像小时候一样,和她生活在一起。   “要不别走了,反正皇上已经准许你们留在皇城。现在将军府沉冤得雪,我和你的兄妹关系也已经公布于众,还没有好好相聚,怎么就要再次分离?妹妹,不如留下来吧。”   景慕的耳朵像是长了翅膀,本来在和她在皇城里认识的新朋友告别,一听到舅舅的挽留,连忙噌噌噌的跑了过来。一头栽在慕书麟怀里,“舅舅说的对,才相聚,又要分离,多难受啊。母妃,我们就留下来吧,多留几天也好啊。”   她小眼睛一瞥,睹见景容不善的目光,撇了撇嘴,“让父王自己回去就行了,慕慕和母妃留在这。”   对于景慕这种时时都想将他丢掉的想法,景容已经习以为常。看着自己的女儿,像是找到靠山一样,景容不禁构想慕雪芙小时候是不是也和景慕一样。   他不说话倒让慕雪芙感到奇怪,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景容,她竟有些气恼,所以道:“好啊,让你父王自己回去吧,母妃和你就留在皇城了。”   “耶,好啊好啊。”景慕兴高采烈的蹦起来,又冲着她的小伙伴道:“我母妃答应我留在这了。”   刚要跑,就被景容给捞了回来。景容刚才一时走神,一听慕雪芙也不要他了,这魂立马就归了位。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我自己回去哪。”娇妻在侧,他可不管身边有多少人,抱着就哄起来,“芙儿你可不能不要我,你知道我一刻见不到你都会相思成疾,如果两刻不见,我怕我就会奄奄一息。”   这话说的,连景慕都觉得肉麻。她抖了抖肩膀,在胳膊上挥了挥,“父王,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景容不屑的盯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叫夫妻情趣。”   慕书麟看着一脸羞涩又藏不住甜蜜的妹妹,仰天长叹一声,“真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收都收不回来。”他冲着景容竖起大拇指,“妹夫,我可真是佩服你,把我妹妹吃的死死的,你真是吃定她了。”又冲慕雪芙道:“妹妹啊,甜言蜜语都能将你勾走,果然爱情里的女人都没长脑子。”   “哥——”慕雪芙拉起长调,带着撒娇的味道,“我哪有被他吃死?”   景容颔首,“是我被芙儿吃死。”   看了眼站在慕书麟身边的永安,慕雪芙道:“还说我哪,嫂子还不是一样。”   景容一唱一和,“可不是。”   永安的脸“倏”一下就泛起红晕,如朝霞一般。一双明睐妙目在慕书麟脸上轻轻一刮,害羞道:“怎么说到我头上了?”   慕书麟回眸凝她,温柔含笑,牵起她的手,“你可不就将我吃死,芙儿这话说的没错。”   景容贴在慕雪芙耳边,“也不知你们家积了什么德。”像是冥冥注定,他为慕雪芙挡过一道,永安为慕书麟又挡了一刀。   慕雪芙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积大德了。”   “我说也是,要不你会那么幸运遇到我。”景容洋洋得意,眉宇飞扬。   慕雪芙恍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那天是不是装睡?”   “哪天?我不知道啊。难道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向我告白了?芙儿,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就可以,不用趁着我睡觉你再说。”景容调侃道。   “哼,不理你了。”慕雪芙觉得害羞,这家伙竟然全都听见了。又对慕书麟道:“哥,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嫂子,你要是对她有半点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慕书麟无奈笑着,看着永安指着慕雪芙道:“看,这都有给你撑腰的了。”   望着他满是星辉的笑意,永安牢牢的固定住,仿佛有潋滟无尽的柔情从心头溢出,这是她梦寐已久的幸福与欢愉,像梦一场,但贴在身上传来温度的手又告诉她这么真实。   她的声音温柔又带着少女的娇俏,“那你就一定要好好待我,不然我就去找芙儿告状。”   慕书麟朗朗一笑,声音如席卷着蛊惑一般,清越潺潺,“绝不给你这个机会。”   慕雪芙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欣然微笑,一转头,正对上景容灼灼的目光。她靠在他的肩头,“真好。”   “是啊,真好。”   再如何不舍,终有散的时候。景容一家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只是马车刚出了城,被前面横来的马匹截住,差点惊了马,摔了车。   “慕雪芙!”还没等慕雪芙找这拦路虎算账,外面就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   慕雪芙挑开车帘,“慕峻笙,你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是不是忘了上次的教训。”   “我这人就是没记性,从来不记得什么教训。”慕峻笙坐在高头大马上面,扬起下巴,还是以前那自傲的那副模样。   慕雪芙不愿和他争辩,扫了眼他,见他身上背了个包袱,像是要远行的模样,“你这是要去哪啊?”   “没看见吗?”慕峻笙拍了拍背后的包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爷我过不了拘束的日子,还是自由自在更符合爷的个性。”   慕雪芙提眉惊讶,惊讶过后一笑,“那你可要小心啊,你知道你这个人有多讨厌,自大妄为,目中无人,很容易挨揍的。”   “切,小爷我武功高强,就没怕过谁!”慕峻笙不屑的瞥了一眼慕雪芙,又看了眼景慕,“这小崽子长得很像你啊,不过比你还丑!”   景慕发誓等她长大,一定将这个自以为是的人嘴撕烂。   慕雪芙随手抄起扇子就打了过去,“我看你现在就找揍。”   慕峻笙接住扇子,“爷来就是和你说句话,说完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你有什么话?”   慕峻笙驾着马走到慕雪芙身边,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慕雪芙,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很讨厌你。”目光在近如咫尺的耳朵上留了下,“后来我才知道,我讨厌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慕雪芙反应,骑着马扬长而走,不留一丝停顿。飞扬的尘沙就像是他的情感,飞尘过后,依旧平静。   “他说了什么?”谁说女人的直觉准,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很准。景容充满敌意的看着扬尘而去的背影,问道。   慕雪芙此时的头脑有些混了,她眨了眨眼睛,“啊?我没听懂。”看着景容审视的目光,慕雪芙头一缩,身子靠在车壁上,“他说他讨厌我,小时候讨厌,现在还讨厌。”   景容满脸狐疑,“真的?”   慕雪芙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就怕他不相信,肯定道:“当然是真的。”   谁知景慕火上浇油,拍了下额头,“男人总是口是心非,明明是喜欢,硬说是讨厌。”攥起小拳头,她鼓励景容,“父王,那个男人太大胆放肆了,竟敢当着你的面说喜欢母妃,你不能放过他。”   更主要的是,竟说她丑,简直天理不容,父王最好追上去狠狠的修理他一番才解气哪。   她想得正欢,脑海中已经想象出父王将那个嚣张的人打趴在地的样子,丝毫没有察觉母妃警告的眼神。   “父王,你赶紧去打他一顿,让他再也不敢觊觎母妃。”   “打一顿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有失身份。”   “那怎么办?”   景容却只将目光锁定在慕雪芙脸上,猝不及防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咬吻着她,低沉而又霸道的声音在慕雪芙耳边响起,“以后你哪都不许去,除了我以外的男人一律不许见。”   “景容,不带这么霸道的。”   “谁让你太招人,我得把你藏起来!”   “不公平,你还招人哪,凭什么就只把我藏起来。”   “那你也可以将我藏起来。”   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景容托着她的脑袋用力的轻吻她,将她的话语全部湮灭。   景慕捂着脸,微微透过指缝看着自己的爹娘,暗暗道:“好歹也有孩子在旁边,就不能顾及点吗?”   她打开车帘,望向外面,眉宇间有淡淡的忧愁,喃喃低语,“灏灏说喜欢我,景熙说以后要娶我为妃,景熠也这么说,还有承欢和鹊阳,都说喜欢我,我到底该选谁好哪?真愁人,都怪我长的太漂亮,性格又太可爱,招的桃花太多。哎,漂亮也是烦恼啊。”   听到她的呢喃,慕雪芙和景容一起看向她,忍俊不禁,景容贴在慕雪芙的耳边,“这点真是随你。”   慕雪芙不服气,“随你吧,我可是掐了一朵又一朵的烂桃花,装到护城河里都装不下了。”   “我的烂桃花一碰就碎,不像你的,和铁打的似的。”   “景容你越来越会顶嘴了。”   “好,不顶嘴了。”   马车徐徐前行,就像人生,要不断的往前走。而最幸运的的人,就是在向前行走的道路上有一个相爱的人陪伴在左右。   “景容,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你说家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具体我也说不出来,就像是将军府是我的家,宸王府是我的家,晏阳那里也是我的家,但我想,这些都只是住处,真正的家应该是来源于心灵。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知道,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