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双重生后病美人和偏执狂联姻了   作者:猫机   文案:   【双重生双向奔赴、兼虐渣复仇】   偏执阴鸷占有欲超强攻x阴戾乖张病美人受   上一世,叶则伊拥有极高的建筑设计天赋,却是个病秧子。   被父亲关小黑屋,被登堂入室的私生子折辱践踏,被未婚夫当着全网公开退婚。   孤僻阴戾,没人愿意提起他,他是个被世界遗弃的破烂。   万家灯火的除夕夜,他倒在了寒冷的白雪中。   邵闻濯把他捡了回去。   此后他在邵闻濯身边做了三年的隐形人,最后死在了邵闻濯猩红错愕的目光下。   再一睁眼。   他又回到了三年前邵闻濯捡到他的那天。   -   上一世,邵闻濯将叶则伊捡回家,成为他圈养的联姻棋子。   他靠着风雨手段镇压四方、翻洗家族旧案,成为了商圈闻之敬畏的邵家掌权人。   他以为叶则伊从未爱过他,然而他被千夫所指时,只有一直以来被他忽视的这个人始终站在他身边。   可最后,他却把他弄丢了。   再一睁眼,他回到了三年前。   那个大雪纷飞的除夕夜,他捡到叶则伊的那晚。   他跨越漫长的时光将少年拥入怀中,像重获至宝般喊着他的名字:“阿则,我终于找到你了。”   -   所有人都以为那个病秧子掀不起大浪,直到叶家变了天,众人才发现他早已掌控叶氏企业财权。   他如暗夜中归来的冷戾猛兽,以惊才绝艳的天赋站在了建筑行业之巅,无人不俯首敬畏。   而外人印象里手段狠厉、无人敢亲近的邵闻濯,在面对他时,那副危险笑容之下有着孩童般的占有欲,谁都碰不得。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商业联姻,逢场作戏。   结果某次宴会,邵闻濯气势汹汹赶到宴会场,看到叶则伊的那一瞬间,满目的阴戾立马温柔下来,拽着叶则伊的袖子,闷闷地小声道:“阿则,很晚了,该回家了。”   -   叶则伊想,邵闻濯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明知道联姻是深渊,这辈子,他清醒地又跳了一次……   不过这一次,这人跨越时光,踏破冰河砂砾,成为了满眼是他的人。   阅读指南——   1、两世感情都是双向的,受跟文案中的未婚夫没有任何感情线,同性可婚背景   2、双重生,兼虐渣复仇,酸甜爽口味   3、叶则伊受,邵闻濯(zhuo)攻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则伊,邵闻濯 ┃ 配角:预收《偏执竹马他又疯又宠》 ┃ 其它:很多   一句话简介:他重生归来,从此满眼皆是他   立意:踏破冰河砂砾,从黑暗中归来   生死契阔 第1章   暴雨夜,H市郊外盘山公路。   曲折的公路上引擎轰鸣,强光灯把漆黑的山谷石壁照得犹如白昼,另一侧是陡峭的悬崖。   一辆黑色商务车在暴雨中失控地飞速行驶!身后的警车红蓝警灯闪烁,急促的翁鸣声响彻夜色。   “报告指挥中心!救援队拦车失败,前方是悬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请准备医疗抢救!”   随着警车内对讲机的声音落下,前方的商务车轰然向断崖冲去——   商务车内。   驾驶位上的人脸色惨白,汗水浸湿了白衬衫,他眉眼间依旧能看出清隽冷戾的影子,可当下他眸子猩红,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克制不住的发抖。   右侧车门在与石壁刮擦中已经弹开,暴雨夹杂着飓风灌入车内,副驾驶的邵闻濯一手抵着车门,一手拽着叶则伊的手臂,“阿则,抓紧我,别怕!跟着我一起从右侧车门跳下去!”   叶则伊泛白的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眸底一片冰冷:“制动失控了……松开我吧!”   前方就是悬崖尽头,一旦松开方向盘,车子就会迅速脱离方向,巨大的离心足以让车内的人完全失去行动力,谁也活不了。   “不可能!阿则,听我的,听我的好不好!”邵闻濯几乎是在嘶吼,浑身汹涌的阴鸷几乎吞噬了这片空间,他青筋凸起的手臂紧紧抓住叶则伊的臂膀,将人往右侧车门拽。   叶则伊死抓着方向盘的十指骨节泛白,他扭头,冷淡的眼睛看向邵闻濯,那一瞬间他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邵闻濯。”   他喊了邵闻濯一声,嗓子里的血渍让声音听起来艰涩:“三年前你捡我回家,我欠你一句谢谢,今天就当还你了……”   邵闻濯心脏剧痛,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感令他快窒息了。   他踩在车门边沿,深黑的眸子偏执猩红,嗓音沙哑得几近失声:“我们回家再说,抓紧我的手!阿则,别松手,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叶则伊嘴角扯出一抹晦涩的笑,他强扯着身子靠近邵闻濯,抵抗着穿透进来的暴雨,轻轻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轻声说:“下辈子吧。”   邵闻濯蓦然一怔,身子倏然遭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巨大推力,他青筋纵横的手掌霎时攥空——   巨大的惯性令他在地面上拖滚了数米,堪堪停在了峭壁边缘。   身上皮肉筋骨折断撕裂,腥热的血液从喉咙鼻腔贯出,但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受不到痛觉,胡乱摸爬着滚向悬崖边沿!   恐惧感在他胸腔中疯狂撕扯,邵闻濯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飞下断崖的车辆。   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痛,从心脏肺腑到每一寸神经都在痛,痛得他喘不过气来,远处闪烁的照亮了他猩红欲裂的眸子,眼底尽是穿透灵魂的惊恐和错愕——   ……   叶则伊飞速下沉,失重感令他无法睁开眼。   他脑海中的画面犹如一部倍速播放的电影,二十六年的人生顷刻之间化作了一场悲剧。   他性格孤僻乖戾,古怪又尖锐,没人喜欢他。   从小父亲嫌恶他,骂他是病秧子,是永远登不上台面的废物。   父亲带回来的私生子成了他的继兄,继兄处处对他打压践踏,用尽了手段,在外人眼里叶家从来只有一个叶大少爷,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名义上的未婚夫,为了炒作,当着全网公开退婚,让他沦为笑柄。   后来他被邵闻濯捡回了家,看到对方拿出一纸婚约时,他以为他黑暗的人生终于要见光明了,没想到这只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   邵闻濯不爱他,他只是邵闻濯的一颗棋子。   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在死之前,他掀开眼皮看了邵闻濯最后一眼,就当是临死前向这场无疾而终的婚姻做最后的道别。   从此身死心灭,如果有来生,他绝不再重蹈覆辙……   ——   “你还有心情睡觉!”   厚重的文件夹砸在耳畔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叶则伊从混沌中醒过来,头昏脑涨,身子仿佛被抽干,虚弱无力,可常年来淤积在胸口的那股闷痛感似乎消失了。   他艰难地掀起眼皮,看到的是摇晃模糊的景象。   花白的墙壁,桌上堆积着文件、尺子、圆规和各类熟悉的图纸……   站在桌前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身着肃穆的西服,胸口克制着起伏,面容暴怒,眼里尽是厌恶:“看看你计算的这份数据!还想做结构工程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叶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废物!”   叶则伊发现这是他的办公室。   他迟钝地回神,终于看清了桌前的两个男人。   “叶董您消消气,二少爷身体不好嘛,经常嗜睡,精神状态不比常人,出现差错也是难免的嘛。”   “今天是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日子,你们可千万不要伤了和气啊。”   说话的这人四十来岁的样子,是叶则伊手下的商业合约部主管汪乔,明面上替叶则伊说话,但字里行间都是鄙夷。   果然,叶正初听完这话立马火冒三丈,暴怒之下顺手抓起桌上的尺子就往叶则伊身上砸——   旁边的汪乔吓得往后缩,心想这病秧子又要遭罪了。   然而预想中废物儿子被父亲教训的场景并没有到来,叶则伊猛然起身,徒手抓住了挥下来的尺子!   这把设计建筑图纸用的尺子是钢尺,尺刃锋利坚硬,生生砸在了叶则伊的虎口和掌心。   叶则伊皮肤很白,可以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即便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很高,他依旧穿了一身不薄的白色高领毛衣,下巴浅浅地藏在领口,露出的半张脸瘦削而精致,眼底却一片淡薄。   纤瘦冷白的手掌轻微发着抖,指骨处因疼痛氤染开层层绯色。   汪乔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叶正初也没料到他会忽然伸手,一时间愣在原地瞪直了眼睛。   叶则伊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神情依旧平静,眸子深处的灵魂却仿佛换了个人。   他从小性格孤僻怪异,加上身子病弱,不常接触人,从来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但却从未像这般狠厉,浑身透着心惊胆战的戾气。   他猛然从叶正初手中抽出钢尺,随着「砰」的一声,钢尺砸在墙上打掉一层墙皮。   这忽如其来的激烈举动,让面前两人生生怔住了。   叶则伊瞥向散落在桌上的文件,不到三秒便收回了视线,眼底冰冷:“可怜您从业半辈子,竟然看不出纂改承重系数这种三岁小儿的伎俩,真够失败的。”   叶正初一愣:“你说什么?!”   “工程数据支撑的是国计民生,有人却拿它当生意场勾心斗角的刀枪利器,您不觉得可悲么?”叶则伊冷笑:“这个项目我不会再染指,我嫌它恶心。”   对面两人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他从椅背上拎起外套往外走,语气嫌恶:“差点忘了,今天是除夕夜,好在我母亲死得早,否则看到今晚您跟那对母子苟且偷乐,一定会觉得晦气。”   叶正初没料到一向伏低卑贱的叶则伊,会忽然像变了个人,竟敢说出这种粗鄙忤逆的话,一时间无比愕然。   他怒目瞪着空荡的办公室,气得差点七窍冒烟:“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我叫板了!滚!给我滚!有种你就别回来!”   汪乔好一会儿没反应,等回过神时陡然一身冷汗,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数据文件。   建筑行业里,结构工程师负责计算保证建筑整体的安全性。   需要去计算每一个建筑结构的受力情况、刚度、强度,稳定性等等非常庞大的数据体系,而承重系数只是其中很隐匿的一环,它的取值是在一定范围内的,并不是精确数,稍微在上边改动毫厘,加上后面的计算推进,很难轻易定位到破绽。   叶则伊在这方面确实很敏锐,但这个警觉程度确实令他吃了一惊。   他脸色发白:“叶、叶董,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愣着干什么!是谁动的手脚?赶紧给我去查!”   “是是是,那这项工程谁接手呢?”   “你们整个公司全都是吃闲饭的吗?没了叶则伊活不了?!”   汪乔瞬间苦不堪言,这个项目的关键数据都是叶则伊计算的,离了他还真不行,但他这会只能先硬着头皮嗯嗯点头。   ——   除夕夜,街道上大雪纷扬。   叶则伊刚才所在的是叶氏达科集团的子公司。   这里位处城市边缘,纵横着无数老旧的街道,路灯相比市中心要昏暗很多,这是他母亲生前留给他的唯一资产,除了他,没人愿意驻守这个偏僻的破公司。   他大学毕业后继任了子公司的总经理,可惜这时公司里剩下的已经全是他继兄的耳目,他根本没有实权。   叶则伊恍惚地走在街道上,任由雪花染白了头。   他目光落在虚空处,走着走着,嘴角忽然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讥笑命运弄人,让他平白又重活了一次,竟然回到了三年前。   这个时候的他,才二十三岁。   他的职业生涯还没被构陷,公司还没被集团合并,他还没跟邵闻濯结婚。   叶则伊仰头看着夜空中纷扬的大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肤色苍白如瓷,长长的睫毛沾着雪渍,水雾缭绕的眼底盛着古怪的沉静,那种脆弱中带着阴戾的模样漂亮得令人心惊肉跳。   上一世他从未这样酣畅地感受过空气灌入肺腑的滋味。   天生哮喘和间质性肺炎等各类慢性阻塞性肺病,占据了他整个短暂的人生,因为工作性质,常年来回于工地厂房等粉尘漫天的环境,疾病一直以来都没有得到良好的控制。   所有人提起他都是用「那个病秧子」指代。   没想到重来一世,竟然给了他一幅还算健朗的体格。   他想,既然如此,那这一世,就换种方式活吧。   雪越下越大。   今天是除夕夜,万家灯火……   平日车水马龙的街道冷清了许多,他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自己的公寓。   大概是这两日在办公室忙昏了头,没进食没休息,这会儿他胃里难受得紧,额间也开始发虚汗,很快就受不住地蹲了下来。   头昏脑涨加上胃绞痛,眼前开始模糊,他想站起身,却像被抽干了力气般骤然倒了下去——   彼时北风卷地,除夕夜的鞭炮声响彻雪夜。   一抹强烈的灯光划破暗色,一辆黑色轿车穿破风雪疾驰而来,在雪地里来了个刺耳的急刹!   男人从车上下来,身着一袭黑色大衣,他把手里的黑伞扔到一旁,一把将叶则伊捞起来揽进怀里,胸口不可控地起伏:“阿则。”   邵闻濯眸低晦涩,将冷质感的黑皮手套从腕骨褪到手心,他修长苍白的指尖摩挲着怀里人的脸颊,有种难以言喻的种瑰丽绮靡,眼里尽是异常的偏执和思念:“阿则……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开文了,一如既往的甜文,不过风格可能有些变化,第一次尝试甜爽,如果不喜欢或是看得不开心,可以悄悄离开,萝bai青菜各有所爱嘛——   ——放两个预收;   预收一:《前任竹马又发疯了》   外冷内疯攻(路凌)VS 拽哥刺头受(简柒南);   【年上竹马,破镜重圆】   十三岁的简柒南先天性失明,敏感阴戾、浑身带刺,有个女人把他从孤儿院带回家,并告诉他以后路凌就是你哥哥。   简柒南从来不知道路凌长什么样,但他知道路凌是世界上最冷淡的人。   冷淡到他失足落水,路凌也只会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   二十五岁的简柒南,眼角膜移植成功,重见光明。   这时的他依旧满身阴郁,一身无人敢靠近的尖锐棱角。   这也是他的世界里没有路凌的第八年。   再重逢是在酒吧。   那人把滚烫的烟头掐灭在手心里,却仿佛觉察不到一丝疼痛,眼睛只看着简柒南,双目猩红汹涌。   简柒南却只觉得他古怪。   这人站在他眼前,简柒南却认不出他的样子。   ——   路凌有严重的深水恐惧症。   可简柒南消失的第三年,他却为了捡手机不顾一切跳进湖里,只因为里边存着最后一张简柒南的照片。   简柒南消失的第八年,他抓到简柒南了。   这人终于能看见他了,可看他的眼神却是陌生人。   路凌生性冷淡,却把唯一的一点光亮给了简柒南,简柒南却不要他了。   再找到简柒南后,他只想把简柒南死死困在身边,磨平他锋利的棱角,把他融进骨血里。   他要简柒南听话,要他这辈子都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阅读指南——   1、会从重逢开始写,插叙;   2、受曾经是养子,攻有点疯批属性;   ——   预收二:《穿成黑化男主的联姻炮灰》   腹黑醋精赘婿攻VS小太阳沙雕少爷受【沙雕甜文,兼治愈救赎】;   余幼惟穿书了,穿成了赘婿逆袭文里黑化男主的联姻对象。   小说里,炮灰原主使尽手段,强迫男主入赘到他家,新婚当晚,男主看着他的眼神冷漠嫌恶:“洞房?想都别想。”   于是他大发雷霆,对男主折辱谩骂,作天作地,最后男主黑化逆袭,第一个用极刑折磨死的就是他这个炮灰。   余幼惟穿过来时,正值新婚当晚。   廊下大雪纷飞,不肯就范的男主身着单薄里衣,固执地跪坐在雪地里,眸下暗潮汹涌。   余幼惟颤抖着手,一个滑跪把羊毛大衣裹到男主身上,声泪俱下:“好一个贞洁烈男,刚才是为了考验你,从此咱们兄弟相称,应付完家里就离婚。”   男主:“……”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男主黑化后能饶他一条小命,于是余幼惟尽职尽责当起了男主的小棉袄。   男主被诬陷偷东西,余幼惟替他澄清。   男主被长辈训斥教唆自己乱花钱,余幼惟立马把小金库全部上交给男主。   宴会上有美人对男主示好,余幼惟当即把男主推到美人面前:“他人品好,长得帅,身材棒,我跟他马上就要离婚了,我不介意——”   下一秒就被男主臭着冷脸揪着领子拎走。   “?”   他看着男主在商界大展宏图,青云直上,挣脱余家的牢笼,成了触不可及的商界大佬。   终于,余幼惟把一纸离婚协议拍在男主桌上,“呼啦!离婚吧!你解放啦!”   男主果然黑化了。   当晚就把他抓回来摁在了床上,满目阴鸷:“强娶我进门,你说离婚就离婚?”   “嗯?!”   余幼惟死命裹紧小被子,抓着床沿不肯就范:“剧情不是这样的!你这黑化的路数不对啊——”   翌日,他红着脸拿被子裹住自己,恍惚的盯着天花板。   盛南霆吹凉药喂到他嘴边:“惟惟乖,吃药药,痛痛飞飞。”   阅读指南——   1、甜文,日更;   2、文案羞羞部分半推半就,非强迫行为。 第2章   叶则伊睁眼时看到了模糊的灯光,黑色胡桃木的墙板,白色纱帘随着落地窗垂落在地面,这是间装饰成熟内敛的卧室。   这幅景象让他一时间模糊了记忆的界线,如果不是反复确认了墙上的日历,他差点以为重生只是一场梦。   因为这里他很熟悉,这是邵闻濯的卧室。   他瞬间就清醒了,猛地坐起身。   他发现自己左手扎着针管,顺着输液管往上看,挂了三袋巴掌大小针水袋,右手被钢尺砸伤的伤口包裹着白色的纱布。   这时房间门恰好传来动静,「咔哒」一声,门开了,叶则伊警惕地看去。   风从廊道穿过,门口进来的男人身量颀长硕拔,一身墨黑色的居家睡袍,腰带松散地系在腰间,却有种锋利逼人的气势。   对方目光沉沉看过来,眉眼深邃凌厉,本就乌黑的眸子没有一丝光亮,露出的侧脸脖颈手腕在灯光下白得晃人,即便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也遮挡不住那张凌冽瑰丽的面容。   叶则伊看着他,那一刹那只觉得一阵恍惚。   是邵闻濯。   他想起来了,今天是除夕夜,是邵闻濯刚回国的那天。   这个时候的邵闻濯才二十五岁,就是这天,他从大雪夜里把他捡回了邵家。   也就是这一年,邵闻濯和他联姻,之后这人在短短几年内靠着风雨手段镇压四方,翻洗家族旧案,成为了商圈闻之敬畏的邵家掌权人。   他心思深沉,手段狠厉,天生就带有令人畏惧的气场,谁都看不穿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包括叶则伊。   三年的婚姻生活,他们没有过半点温存,他在邵闻濯身边当了三年的空气。   本以为解脱了,没想到如今他跨越了时光,和这人再次相遇了。   “醒了?”   邵闻濯走过来,目光沉沉地落在叶则伊脸上,眼里起伏的情绪转瞬即逝。   “你身体很虚弱,我让医生给你输了营养液。”他把手里的水杯放到桌上,嗓音低凛:“先喝点儿水。”   三年前和三年后,他的面容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冷淡浅薄的模样。   叶则伊无法形容现在复杂的心情,他收回视线,拿起水杯:“谢了,这么晚打扰了。”   “不会。”   他右手缠着纱布,之前在雪地里不觉得疼,现在暖和了,那种火辣辣的痛觉反而严重起来,他只好又把杯子放下。   邵闻濯眸光瞥过来:“手怎么伤的?”   叶则伊浑不在意:“不小心磕碰的。”   邵闻濯蹙了下眉,眼底划过冷戾,但很快便多了些异样的情绪,漆黑的眸子映着细碎的灯光,再开口时语气莫名温和下来:“疼不疼?”   叶则伊静默两秒才迟钝地缓过神,含糊道:“不疼。”   邵闻濯视线在叶则伊身上停留须臾,默默垂下去:“阿则。”   叶则伊听到这个称呼时愣了下。   “你两天没吃东西了,我让人熬了粥。”邵闻濯摁下床头的电话,吩咐佣人送粥上来,转头又说:“你身体太虚了,今天就先在这儿住下吧。”   这人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像猛兽克制收敛着利爪,看不出蛰伏在黑眸下的用意,叶则伊包裹着纱布的掌心收紧又松开:“你为什么帮我?”   邵闻濯神情微顿,抬手点亮床头灯:“刚好路过,看到你晕倒在路边就把你带回来了,我们年少相识,这点忙不算什么。”   年少相识……叶则伊扯着嘴角苦笑了下。   虽然他们上一世的婚姻是邵闻濯的二叔邵宏康安排的,但他们确实很早就认识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邵闻濯时他才十五岁,邵闻濯十七岁。   那是叶家的一次家宴,叶则伊不喜欢这种场合,就留在了自己住的阁楼中。   阁楼位置很僻静,长廊镂花雕饰,屋内挂着白纱帷幔,叶则伊正倒趴在椅子上睡觉。   他穿了一身纯白棉质罩衫,衣服很大,藏在里边的身子纤弱瘦小,侧着的脸面对着窗户,干净得像清晨朝露下的白玉珍珠,脸上盖了条薄薄的帕子,上面用刺绣绣着「阿则」两个字。   很快他似有所觉地惊醒,警惕地瞪向窗户。   窗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倚了个人,这人眼里漾起一抹笑意:“阿则是你的名字?”   叶则伊一把扯下脸上的帕子,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   “我来参加宴会,不小心迷路了。”对方轻笑:“这座阁楼构造锋利,雕琢的镂花却很风雅,我猜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个很特别的人,没忍住想上来看看。”   “打扰你休息了,很抱歉。”   手帕是叶则伊的母亲给他绣的,阿则这个名字也只有他母亲喊。   外人和佣人喊他少爷,熟悉的人喊他小则,只有邵闻濯,从那以后一直喊他阿则。   叶则伊想到这里,不由得轻扯了下唇角:“两年没见,没想到邵先生还是个念旧的人。可惜今天是除夕夜,家人团聚的日子,我们无亲无故,你留我在这儿算什么?”   邵闻濯眉心轻皱,仿佛在思考什么,一时没说话。   叶则伊作势要起身:“改天有机会,我再感谢你今天的救助。”   他并不想待在这个地方,百里无一的邵闻濯太奢侈了,就当是上辈子大梦一场,这辈子他也该醒了。   不料邵闻濯冷白的手掌忽然压住他的被子,眼神布上一层森寒:“这么晚了,你现在能去哪儿?”   这忽如其来的举动让叶则伊愣怔了瞬,他眯起眼,奇怪地反问:“我有自己公寓,当然是回家,我反倒不懂邵先生的意思?”   他和邵闻濯静默地对视,这人漆黑的眸子沉冷阴郁,像隔着一层深雾,再重来一世,他果然还是猜不透邵闻濯在想什么。   这时门被敲响,邵闻濯这才别开视线,朝门口看去。   助理阎厉端着碗进来:“邵总,叶少爷的粥好了。”   阎厉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身姿挺拔,戴了副银边镜框,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   事实上他也确实精明,上一世坚守着邵家,替邵闻濯扫除了数不清的祸患,待叶则伊也谦敬有礼,是叶则伊为数不多心存感激的人。   邵闻濯接过粥,坐到床边仔细搅拌,仿佛刚才的插曲并不存在:“你既然不回叶家,反正都是一个人,除夕还是中秋都没有区别,跟谁一起,在哪里过,又有什么区别。”   勺子递到嘴边,叶则伊偏开脸:“我自己来。”   “你手有伤。”邵闻濯别开他伸过去的手。   阎厉站在一侧看着,有种他不喝完就不出去的架势,叶则伊无法,只好张嘴接了。   瓷勺碰到嘴唇,一勺接着一勺。   邵闻濯捏着瓷勺的手指冷白修长,每一次靠近都让叶则伊不禁屏息,对方的目光随着瓷勺瞥过他的嘴唇,惹得叶则伊愈发不自在。   上一世邵闻濯不可能有这样的举动,叶则伊实在想不通哪里出现了偏差。   可他疮痍遍体的身子都能恢复健朗,这种事情没法用科学解释,他现在也没心思去深究,只想赶紧完事儿离开。   看着他喝完粥,邵闻濯眼里的阴郁渐散,多了一丝温和:“喝完粥,阿则陪我看场烟花吧。”   阎厉过来收走碗,静声出去了。   叶则伊置若罔闻,猝然拔掉了手上的针管,促狭一笑:“邵先生说笑了,愿意陪邵先生看烟花的人排着长队,我身上无利可图,您何必多费心思呢。”   针管脱落的手背洇开一抹血迹,邵闻濯目光一沉,陡然抓住他的手腕,摁下床头的电话,紧皱眉头:“让医生上来。”   很快家庭医生就上来给叶则伊处理好伤口,贴上止血贴。   拔针管这种事情虽然造不成多大伤害,但是人天生存在尖锐穿刺恐惧,如果不是急切情况,极少人会这么偏激。   医生不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处理完就匆匆离开。   叶则伊从小就性格古怪,孤僻乖张,就像一把藏在棉花里的利刃,冷淡松懒的皮相下蛰伏着冷戾的尖刺。   邵闻濯没料到到叶则伊会对他存在这么尖锐的抗拒,他克制地收回手,没再拦着叶则伊下床。   邵闻濯退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换了个方式谈判:“阿则说的对,我当然是有利可图。”   “我了解过,你现在的公司已经被挖空,即将面临破产并购,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我知道你不希望它被达科并购进集团总部,而我可以帮你。”   叶则伊嗤笑:“我一个小公司,邵总跟我谈合作,说出去有人信么?”   “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打算,我是个商人,不做无利的交易。”邵闻濯定定地注视着他:“如果阿则不介意,我们可以看场烟花,慢慢谈。”   叶则伊有一会儿没说话。   他没穿摆在地上的棉拖,直接下床,光着脚踩在了地面上,往后撩了撩略长的头发:“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这个房间的布局他再熟悉不过了,没想到现在需要等邵闻濯示意后才能去洗手间。   他抄起冷水洗了把脸,双手撑在洗漱台上,第一次在镜子前认真审视二十三岁的自己。   脸庞消瘦,面色苍白,没怎么打理的头发已经长过耳根,被他松散的撩到耳廓后,这样看是比三年后的自己要年轻一些。   不仅面庞年轻,他这时候的手段也很年轻,他厌恶浮华的名利场,从来不屑得争抢,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存在本身就是有些人的眼中钉。   他被人构陷,公司破产并购,最后断送了自己在建筑行业的职业生涯,彻底成了没用的废物病秧子。   还有这个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他的小姨、表弟,因为他家破人亡。   如果这一世还是同样的活法,那真的是没意思了。   抛开个人情感,邵闻濯狠厉果断,确实是个极好的合作对象。   ——   邵闻濯倚靠在松软的沙发上,白炽灯光落下来,染了一身冷色。   他深深注视着洗手间方向,直到听到锁芯松动的声响,才回过神般眯了下眼。   叶则伊从里边出来,发丝还带着水渍,双脚踩在深棕色木质地板上,衬得更加白皙扎眼。   他随手拿起衣架上的外套,似笑非笑:“邵先生大费周折,我怎么能驳了您的好意。”   邵闻濯站起身,眼里也染上一层淡笑:“一年就一个除夕夜,不算大费周折,这场烟花就当庆祝我们久别重逢,希望你会喜欢。”   上一世,邵闻濯从出国到回来,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两年没见了,可对叶则伊来说,似乎只是个闭眼再睁眼的间隙。   可重活一世,确实也算另一种久别重逢了。   目送叶则伊趿拉着棉拖下楼,邵闻濯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阎厉说:“让人把旁边的卧室收拾出来。”   阎厉:“是。”   邵闻濯走了两步,又说:“还有,这层楼所有的木质地板都铺上地毯。”   阎厉愣了一下,他记得邵闻濯说过叶则伊体弱畏寒,可人家就在这儿住一晚,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   但他没敢多嘴:“包括您的房间么。”   “嗯,尽快。”   “好的,我马上让人去办。”   ——   邵闻濯的这套别墅,地处于H市中心,临湖岛屿式的地理位置,隔着周围的公园湖群与H市的繁华地带遥遥相望。   巨大的烟花在湖心上空轰然绽放——   拱桥从别墅后院延伸至湖中央,水面绚烂的倒影与璀璨的夜空融为一体,叶则伊坐在拱桥的石凳上,仰头看着漫天的烟花。   “刚回国就准备了这么盛大一场烟花,邵先生好雅兴啊,手下人花了不少心思吧。”   邵闻濯倚靠着拱桥护栏,落在叶则伊身上的目光逐渐偏执翻涌。   “人的一生短短数十年,能有几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好不容易抓住了,就想格外珍惜,花点心思不算什么,阿则喜欢就好。”   生意场上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是要说些好听的才行,可对象变成了自己,叶则伊不适应地轻蹙了下眉:“我们之间各有所图,用不着说这些客气话,邵先生想怎么合作?”   邵闻濯走过来,弯下腰和他对视,噙着隐约的笑:“阿则以前都直呼我的姓名,我那时候总说你没大没小,这才两年没见,已经叫得这么生分了。”   叶则伊微愣了下。   半晌,邵闻濯垂眸笑了下,话锋一转:“算了,说合作的事情吧,可能听起来有些突兀,但我是认真的。”   “阿则,你愿意跟我结婚么?”   作者有话说:   早上九点更新—— 第3章   盛大的烟花当空绽放,夜空有一瞬间亮得像白昼。   叶则伊被亮光晃了一下,顿了好几秒才回神:“你说什么?”   邵闻濯的眸子深黑:“我已经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家里的长辈和董事会的那些老狐狸,一直惦记着往我身边塞人,可我想要的是一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叶则伊遏制住内心的错愕,思绪复杂地跟邵闻濯对视。   至于为什么错愕,因为上一世,结婚是邵宏康来跟他开的口。   前世,也是除夕那天,邵闻濯把他捡回了家。   不过当时他肺部发炎,高烧不断,昏昏沉沉睡了好多天,醒来时已经错过了苏家退婚的宴会。   当时他声名狼藉,无处可去,是邵宏康来跟他提的结婚……   他当时以为自己终于脱离叶家的苦海了。   可他后来才知道,以他当时万人嫌弃的身份,和邵闻濯结婚,对他来说是高攀,对邵闻濯而言是侮辱。   所有人都暗中笑话,邵闻濯刚回国就被硬塞了一个破烂,是邵家的长辈和董事会给他的一个下马威。   现在同样的选择又摆在了他面前。   奇怪的是,提出联姻的时间提前了,现在苏家还没有和他退婚。   最重要的是来跟他谈判的人不对,怎么会变成了邵闻濯自己?   邵闻濯见他半晌没反应,轻喊了他一声:“阿则,吓到你了么。”   叶则伊回神,眼里划过自嘲的神色:“这就是您说的合作?邵先生您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我并没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何必呢。”   邵闻濯静默地看了叶则伊片刻,眼底生出一种古怪的晦涩来。   他起身挨着叶则伊坐下,缓缓摩挲左手食指上的指环。   “我刚回国,对国内的地产形势还不了解,集团董事会的人对我虎视眈眈,整个商界都在等着看我的造化。”   “你不受叶家待见,而我无父无母,我们年少相识,又是同病相怜的人,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他静了两秒,情绪不清:“所以你不妨试试用不那么复杂的心思来揣测我,我求的仅仅只是一个知心人而已。”   邵闻濯居然也能说出「知心人」这种话。   叶则伊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其实也无所谓真假,毕竟邵闻濯本身就不是个容易让人看明白的人。   他只是觉得感慨,这人居然也有和别人感同身受,生出同病相怜之感的时候。   不过他们倒也确实同病相怜。   邵闻濯二十三岁那年,他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坠亡,邵氏集团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邵闻濯当时刚接触公司不久,还没来得及接手,集团的大权已经旁落。   他被邵宏康送出国,名义上是出国深造,实则是躲避风险。   叶则伊知道,他这次回国,带着的是满腹的仇恨算计。   在不久的将来,他将会对算计过他的叔侄表堂赶尽杀绝,对集团重新整治翻洗,旁系产业改名换姓。   在他的掌权下,那些野心勃勃的小一辈,没有哪个不对他心存敬畏。   叶则伊视线从眼尾垂下,落在邵闻濯左手食指的指环上。   银麻色的,嵌着一滴碧色的珠子,像只暗夜里锋利的鹰眼。   这人在思考事情时,习惯抚摸这枚指环:“单从商业层面上来讲,我做地产,你做建筑,而开发商和建筑商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我们都需要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对象。”   “我看过你做的数据和设计,你有天赋异禀的才华,不该这样被埋没,你觉得呢?”   只讲商业不谈个人,这才是他熟悉的邵闻濯。   他从这人的指环上收回视线:“但我们可以以其他方式合作,结婚是下下策。”   “是啊。”邵闻濯唇角轻扯:“可我不结婚,那些老狐狸迟早要给我塞人,一旦被他们牵制,到时候就难办了。”   说着深深望向叶则伊,语气渐缓:“而阿则你,将来成了别人的先生,心怎么还会向着我。”   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裂。   叶则伊在烟花燃尽前转头,看见邵闻濯眼底浓重的情绪。   转瞬即逝,很快散得无影无踪。   叶则伊失笑:“谈合作哪里会到需要谈个人情感的程度,况且我现在确实有婚约在身,邵先生是打算明抢,还是暗算?”   “无论哪种方式对我来说没区别,但我不会这么做。”   邵闻濯深黑的眸子染了一层难得的柔和:“阿则,我只想要你的选择。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慢慢思考,我无限期地等你的答案。”   叶则伊沉默了。   “邵总,有点事情。”   阎厉在远处站了好一会儿,看到两人说完话,这才上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叶则伊。   邵闻濯并不避讳:“在这儿说吧。”   阎厉只好把平板递给邵闻濯:“苏家先前筹备了一场宴会,是苏家大少爷苏暨的生日宴,日期订在大年初一,也就是明天。听说您回国了,连夜送来了邀请,这是受邀的嘉宾名单。”   苏家筹办的生日宴会……   叶则伊愣怔了一瞬,很快就皱起了眉。   邵闻濯指尖冷冷地点着屏幕中「苏暨」两个字,神情肉眼可见地沉下来:“请了这么多媒体,看来还有别的心思。”   阎厉:“苏暨是国内小有名气的艺人,可惜近两年一直不温不火,这场宴会声势浩大,我猜是想借这个机会炒一波热度,但不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   叶则伊当然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苏暨现在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夫。   这场宴会,是他上一世命运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苏家将会在媒体面前公开宣布退婚。   苏暨的路人缘很差,粉丝对他有未婚夫这件事情也一直不满,退婚之后,苏暨取悦了粉丝,给他自己赚足了热度,却让叶则伊沦为了被人抛弃的笑柄。   而这场宴会叶家并没有参加,叶则伊起初以为是苏家密谋退婚,故意没有邀请叶家,后来他才知道,叶家也是密谋之一。   这次退婚给叶家和苏家的关系添了一把火。   当全网都在猜测两家企业要如何势如水火的时候,叶正初公开表示,小一辈的感情纠葛,不会影响到两家企业的合作。   言论一出,全网都在吹捧叶正初心胸宽广,达科集团具有企业该有的社会责任感,心系的是国计民生,达科集团因此股价大涨。   只有叶则伊,被退婚,被家人放弃,成了大家可以随意践踏的弃子,被万人嫌恶笑话。   “阿则?”   旁边人喊了他两声,叶则伊回过神。   邵闻濯问:“在想什么?”   “没。”叶则伊指尖不自觉的蜷紧,“结婚的事情我需要时间考虑,会尽快给你回复。”   “嗯,不着急。”   “邵先生。”叶则伊眸子闪过一丝寒芒:“明天的宴会,我可以跟您一起出席么?”   邵闻濯静默两秒:“当然。阎厉,让人给叶少爷准备出席宴会的着装和饰品。”   “是。”   ——   翌日宴会当天。   H市中心大酒店来了许多媒体,嘉宾们陆续入场。   媒体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制造热点的显贵,相应来说,媒体的热情程度也体现着每位嘉宾的身份地位。   苏暨作为富商苏家的独子,又是娱乐圈的艺人,刚入场就吸引了大波媒体的注意。   他身着某品牌的高定白色西装,镶钻耳环、项链、腕表,时下流行的小鲜肉发型和妆容,眉目帅气。   整个人装饰得精致华贵。   “苏暨老师,之前拍到你跟白晴小姐在酒店约会,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听说这次宴会你有重要事情宣布,请问可以给我们透个底吗?”   “网传你这次要宣布的内容跟婚约有关,听说对方是叶家二少爷,请问是打算结婚了吗?!那你跟白晴是什么关系?”   苏暨摆手笑笑:“不好意思啊,先保密,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这波热情并没有持续几分钟,随着一声惊喜的问候,媒体和场内所有人纷纷将视线转向了门口。   是邵闻濯进场了。   邵氏东洲集团是几十年的地产龙头企业,掌控着国内地产行业的命脉。   在场的商贾嘉宾都是H市乃至国内外有名的大型企业,在各自领域都是一骑绝尘的佼佼者,但跟东洲依旧没法同日而语。   而邵闻濯,从出生便是整个商界瞩目的东洲继承人,自然是全场难以比拟的焦点。   “邵总!您这次回国,有什么新的计划和打算吗?”   “目前东洲集团董事会有那么多元老,您初次接手集团,如何令董事会信服呢?”   邵闻濯身着一身严肃的正装,外搭一袭颀长的墨黑大衣,身材高大挺拔,无形中充斥着锋利的压迫感,他肤色本来就白,在灯光的照耀下五官更加森冷,透着难以亲近的淡漠。   媒体蜂拥而上。   邵闻濯自然地将叶则伊挡在身后,示意阎厉:“先带阿则离开。”   苏暨身边的热闹戛然而止,他目光沉沉地落向媒体中央的人,脸上的神情快挂不住了。   不料这时对方目光忽然越过人群,直直跟他对了一眼。   这一眼没什么情绪,可邵闻濯光站在那里,就足以给人极其压迫的感觉,甚至有种莫名冷冷的、蛰伏着的敌意。   苏暨不记得自己惹过邵闻濯,心口咯噔一下,却还要维持公众人物的风度,以至于笑得有些僵硬。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视线瞬间盯住了人流中的一个身影。   苏暨面色一顿:“他怎么来了?”   站在身边的是贾家的少爷贾宣,他挑眉:“他是你未婚夫,你不知道?”   “一张死人脸,连笑都不会,你真以为我看得上这样的货色。”   贾宣嗤笑:“行了,知道你不待见他,开个玩笑嘛,不过你最好收着点吧,现在网上对你的风评很不好了,当初你爆料自己有未婚夫,不就是为了堵人家说你乱搞的口舌,现在好了,说你有未婚夫还在外面乱搞。”   苏暨满脸不屑:“所以这不是打算宣布恢复单身了吗。”   “不是吧,你待会儿真打算在这儿跟他退婚啊?也太狠了点吧。”   “要不然呢?我家里人看不上,他也不是个听话的东西,能跟我一起上热搜也算是他的福气了。”苏暨笑得戏谑,“再说了我哪儿知道他会来,那就没办法了,谁让他永远一副清高脸,我还真想看看他卑贱难堪的模样。”   “行了,你看着点媒体,我去会会他。”   ——   叶则伊选了个视野广阔的长廊位置,倚在栏杆上看着楼下大厅。   邵闻濯正被媒体和其他商贾围在中间,媒体灯光全数聚拢在他身上。   叶则伊不由得想起他第一次参加商业宴会,是他十五岁那年。   那时候的邵闻濯才十七岁,就是万众瞩目邵氏太子爷,众星捧月。他当时不了解世家商贾,不喜欢生意场,也知道这人将来在商圈将拥有绝对的地位。   哪怕如今时过境迁,邵闻濯还是邵闻濯。   正想着,叶则伊忽然瞥到了长廊对面走过来的身影。   他神色很快就冷了下来,打开手机点开录音界面。   随即就听到对方喊他的名字:“小则。”   苏暨气定神闲地走过来,笑得爽朗:“真没想到你会来我的生日宴,我记得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叶则伊只是随意一瞥,就冷淡地收回视线:“就算我不来,这里也不会少了我的戏份,看你的样子很惊讶?”   苏暨笑容微顿,又笑起来:“怎么会呢,毕竟你是叶家二少爷,出现在哪儿都理所应当的。不过好久不见,你好像又瘦了。”   说着凑得更近看他,语气低缓暧昧:“你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这样很容易让人心疼。”   旁边的贾宣双手抱胸靠着栏杆,目光淡淡地落在叶则伊身上。   阎厉皱起了眉,刚要开口,叶则伊抬手打住,神情不变:“苏暨,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别拿这种话恶心我。”   苏暨笑容淡下来,遗憾地啧了声:“说你性格孤僻吧还真没错,成年人总讲究点场面话,你倒是一点都不装,不过我一直很都喜欢你这点。”   “小则,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每次看到你,都让我觉得外面那些花花草草都黯然失色,真的没有人比你更带劲儿了。”   “花花草草?”叶则伊嗤笑:“比如姓白的女艺人?你跟她在谈恋爱?”   “白晴?开什么玩笑,都是随便玩玩,真以为我苏家的门那么好进呢。”   苏暨盯着叶则伊的脸:“不过你这么好看的脸,倒也不是没机会,但你总是这副态度,实在是令我心寒。”   “这么说吧,结婚的话,我更喜欢温婉乖巧的,你要是能改改你这脾气,婚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将来结了婚,说不定我能收收心。”   苏暨好整以暇地盯着叶则伊的反应。   他想看叶则伊恼羞成怒,像从前那般对他大打出手,看他卑贱恼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结果叶则伊目光始终落在楼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暨有些不耐烦了:“我在跟你说话。”   好一会儿,确定有媒体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叶则伊才收回视线,目光浅淡地瞥过来,嘴角缓缓浮现出狡黠的笑来。   “那就别商量了吧。”   苏暨笑容一顿。   叶则伊轻挑眉:“要是放在古代,勾栏瓦舍,三妻四妾,一定能养活你这样的多情客。可惜我不是活佛,烧不出舍利子,渡化不了你这样的大情种。”   苏暨神色变得非常难看:“你、你说什么?”   叶则伊很少笑,平时这副冷戾皮相永远带着锋利的尖刺,可五官眉眼偏偏生得十分上乘,漂亮得不像话,以至于一颦一笑仿佛能摄人心魂。   叶则伊缓缓凑近他,一字一句道:“你的喜欢太百转千回了,每次转到我这里,都让我觉得无比廉价、恶心。”   苏暨完全僵住了,木然地站在原地,面部神经因错愕而无比扭曲。   ——   此时邵闻濯已经脱离了媒体,正跟其他宾客商谈,他忽然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直直朝楼上看去。   二楼两个身影靠得极近,几乎贴在一起。   他视线停顿片刻,飞快蹙眉,墨黑的眼眸变得阴鸷沉郁。   其他宾客赶紧心领神会地介绍:“那位就是苏暨,丰崇企业的公子,不愧是演员啊,打扮就是精致。”   “哎旁边那位是……叶家二少爷?叶什么来着?”   “叶则伊,苏暨的未婚夫嘛,听说他俩青梅竹马,从小就订婚了,两人都老不大不小了,也该结婚了吧。”   没人发觉邵闻濯神色染上了一层冰霜,拿着酒杯的指尖篡得泛白,眼底的情绪偏执汹涌。   “啧,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叶则伊性格孤僻,还一身肺病,在叶家可不受待见。”这人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他很少出来走动,哪有他哥叶尘羲的当家气度,苏暨配他真是白瞎了。”   话音刚落,邵闻濯倏然冷肃地瞥过来:“背地里嚼舌根,这就是你们的企业文化?”   这一眼很重,散发出令人胆颤的压迫,吓得说话的人立马禁了声。   “你这个项目我不感兴趣,不用谈了。”   这人陡然一颤:“不是,邵总,这个项目……哎邵总!”   邵闻濯敛了神色,越过众人,想到方才靠得极近的两个身影,他越走越快,径直朝着二楼去了。媒体们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抬着摄像机跟着往上冲:“快点快点!” 第4章   二楼长廊。   叶则伊挑眉:“听不懂么?”   苏暨僵硬的神情破裂,气得顾不上形象,一掌砸在栏杆上骂:“艹!叶则伊你他妈再说一遍!”   “好啊。”叶则伊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着录音界面:“那你就再听一遍。”   苏暨的话戛然而止。   叶则伊淡然地看着他,摁下播放键,刚才的对话声从里边传出来。   “小则,真没想到你会来……”   苏暨瞳孔放大,身子不可控地紧绷起来。   叶则伊居然一开始就录音了,想到刚才自己的都说了什么,苏暨直接气急败坏地瞪向身后的保镖:“还愣着干什么!等他放完吗?!”   两个高大的保镖霍然动身。   察觉不对,阎厉赶忙上前制止,被其中一个保镖推了一把,猛地砸在栏杆上。   另一个保镖正要冲叶则伊动手,视线触及到那猝然变得冷戾的眼神时顿了下,下一秒被自己畏缩的反应惹得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拽叶则伊。   不料叶则伊忽然抬腿一脚踹向他肚子——   “呃——”   威猛的保镖痛苦地捂着肚子往后踉跄了两步。   旁边的苏暨、贾宣和阎厉都没料到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会忽然动手,一时间面露愕然。   叶则伊好整以暇地收回腿,紧压着眼眶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一点敷衍的笑意:“不好意思,你侵犯到我的人身安全了。”   保镖瞳孔倏地压紧,骂了声脏话就要往前冲,这时楼梯口突然传来一声冷喝:“住手!”   这声音宛如一把森寒的刀锋顿时扼住了保镖的喉咙,他条件反射停住动作。   所有人呼吸一滞,纷纷向后转头。   邵闻濯大步走来,脸色跟淬了冰似的,满眼沉冷阴鸷。   大批的媒体抬着摄像机从他身后冲过来,闪光灯冲着长廊啪啪一阵拍。   苏暨脸色大变,匆忙躲开,两个保镖赶忙用身子挡住苏暨:“不许拍!别拍了!别拍了——”   邵闻濯眉梢压得很紧,直接越过拥挤的媒体,径直走到叶则伊面前,冰封似的脸缓缓温和下来:“没受伤吧。”   叶则伊看了邵闻濯一眼,这人语气称得上温柔,眼里却带着说不上来的汹涌戾气。   他愣了下,别开眼:“没有,你怎么来了?”   邵闻濯:“来看看你的未婚夫。”   叶则伊:“……”   叶则伊不知道邵闻濯是不是玩笑,但那副不带丝毫温度的语调听起来却让人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时苏暨的父亲苏启年带着一群保镖匆匆赶来,苏启年摆着手挡在媒体面前,急得不行:“抱歉抱歉,各位别拍了!我们处理点家事儿,大家先别拍了!”   苏启年在商界还是有些威望的,媒体这才停了下来。   后边的人呼吸起伏,没有人敢动,苏启年转过身去,首先冲邵闻濯道歉:“原来是邵总啊,这是我儿子苏暨,不知道怎么跟人起冲突了,惊扰到您非常抱歉。”   在场的人都有些懵,不知道邵闻濯这架势,护的到底是助理还是叶则伊。   但想想应该是助理,邵闻濯犯不着帮一个连叶家都不待见的人。   然而就见他将叶则伊护在身后,沉声道:“叶少爷是我带来的朋友,这就是你们苏家的待客之道?”   众人哗然。   苏启年一怔,赶忙让旁边的一排保镖退下:“是我们失礼了。苏暨,怎么回事儿!”   苏暨脸色红白交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则伊,压紧下颌道:“没什么,刚才跟小则闹着玩儿呢。”   不料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冷笑:“闹着玩儿?”   所有人把视线投了过去。   叶则伊从邵闻濯身后走出来,他身穿一身白衬衣,身材比大多数人都要瘦削,偏偏肤色还特别白,给人种形消玉骨的感觉。   可那双瞳孔中却仿佛藏着锐利的锋芒,几乎瞬间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微笑着冲苏暨轻摆摆手机:“才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苏少爷就忘了刚才的话了?”   苏暨脸色唰地白了。   媒体开始轰击:“请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两位为什么起争执?是因为婚约的事情吗?!”   苏启年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混的,他狠狠地瞪了眼苏暨,看到苏暨闪躲的目光就知道肯定出事儿了,赶紧打圆场:“麻烦大家安静一下。”   说着看向叶则伊,笑脸相对:“小则啊,咱们两家认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好好说的?这样,咱们先去后台休息室,有什么问题坐下来解决嘛。”   “不必了。”叶则伊半点不退让:“当年您儿子苏暨绯闻缠身,为了堵网友的嘴,你们营销我和苏暨青梅竹马,拿我和他的婚事当挡箭牌。”   “之后引导舆论造谣是我主动招惹苏暨,纵容粉丝攻击我,这些不都是你们的手笔么?”   “现在跟我谈情分?您觉得合适么?”   苏启年和苏暨神情骤然僵住。   媒体陷入哗然,摄影机闪光灯此起彼伏。   旁边的邵闻濯目光一暗,神情忽然空白了一瞬。   “至于你们说的婚约,究竟是不是我主动的,有没有得到过我的同意,您还不清楚吗?”   邵闻濯听到这话,神情完全怔住了,目光深深地落在叶则伊身上。   “小、小则。”苏启年赶忙说:“你们的婚约,是当年我们跟你父亲订下的,当时宴请了宾客,当然是作数的。”   “得到过我的认可吗?”叶则伊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他脸上礼节性的笑意也完全散尽,只剩下浑身的寒芒,又看向苏暨,步步紧逼。   “知道你们宴请宾客那天我在哪儿吗?我被锁在我母亲当年住的房间里,没有灯,整个房间都是黑的,只有我母亲那张灰白的遗照在月光下看着我。”   “你们拿我母亲的遗物威胁,警告我识相一点。从始至终我有没有同意过这场婚约,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苏暨慌乱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苏暨,你要真不知道,今天是打算宣布什么事情?宣布跟我结婚?”   “我……”苏暨哽住。   “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结婚,所以今天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跟我退婚,给我难堪,再用你们遮天的手段颠倒黑白。”   “请问我说的有哪一句不对?”   此时除了摄像机,全场一片寂静。   “你听好了苏暨,我从来没承认过你未婚夫的身份。”叶则伊一字一顿道:“我从来没想过攀你苏家的门,你和我的婚约,不作数。”   霎时间,媒体的闪光灯几乎将苏暨淹没了。   他怔怔的愣在原地,每寸神经都在发冷,在喧哗声和媒体的质问声中被保镖拉着离开,震惊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苏启年带着剩下的保镖把媒体拦在楼梯口,场面一时间非常混乱。   叶则伊深深呼出一口气,感觉前世压在胸口多年的东西终于露出了一个豁口,骤然轻松了许多。   这时他才发觉邵闻濯一直站在自己身边。   这人神态向来沉稳,眼睛仿佛寒冰之下令人难以看透的深渊,可他现在脸上的神情却似乎一片空白,眼里透露出类似于愕然、诧异的东西。   叶则伊奇怪地眯眼:“邵先生这是怎么了?”   邵闻濯目光很深,仔细地描摹着叶则伊的每一寸眉眼,半晌,语气低沉地问了句:“阿则不喜欢他?”   叶则伊觉得好笑:“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   邵闻濯半晌没动,眼神晦暗汹涌。   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才扯了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   离开宴会场,邵闻濯的车停在广场,生活助理夏艾锦从驾驶位火急火燎地冲下来。   大眼睛,圆圆的寸头,身上的鹅黄色羽绒服把他整个人撑得鼓鼓的,特别喜庆。   他在邵闻濯面前来了个急刹:“老板新年好啊!现在是回公司?回家?还是吃饭?”   邵闻濯看向叶则伊:“饭点了,阿则想吃什么?”   叶则伊拿出手机准备打车:“不麻烦了,几天没回家了,我回自己公寓。”   邵闻濯静了两秒:“我送你。”   “不用了。”   “上车。”   “……”   看着叶则伊和邵闻濯上了车,夏艾锦冲阎厉挤眉弄眼:“什么情况?”   阎厉有事儿要回公司,把邵闻濯的大衣递给他:“开好你的车,别多问。”   “你这人真没意思!”夏艾锦没好气地钻到驾驶位,回头冲叶则伊笑:“叶少爷,第一次见你真人,可真好看。”   叶则伊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谢谢。”   邵闻濯语气一沉:“开车。”   夏艾锦惊了一跳:“好嘞老板。”   阎厉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这个活宝,这时应该才二十出头,之后一直照顾邵闻濯的生活住行,平时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候是个细心的人。   “叶二少爷住哪儿啊?”   “松科名苑。”   “住这么远啊,估计过去得一小时呢。”夏艾锦发动车子:“老板您过去那边有事儿啊?”   叶则伊也想问,他余光瞥了眼旁边这人。   邵闻濯散懒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我在那儿订了餐厅,去吃午饭。”   叶则伊:“……”   夏艾锦一头雾水:“啊?什么餐厅啊?值得您这么跑这么远去吃?”   邵闻濯没回答,视线从眼尾垂下来:“到饭点了,餐厅离你公寓也不远,陪我尝尝吧。”   叶则伊沉默片刻问:“你是有话跟我说吧?”   邵闻濯静了两秒:“你还欠我一个回复,本来不着急的,但我现在有点后悔给你宽限太久了。”   他定定地注视着叶则伊,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吞噬:“我怕等太长时间,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了。”   邵闻濯眸子乌黑,目光有种针扎般的压迫感,神情看上去多了种说不清的古怪。   叶则伊微愣了下,没明白这人什么意思。   不过他紧接着又收敛了视线,话锋一转,笑得有些沉冷:“开个玩笑,只要你人还在,天涯海角我怎么会找不到。”   这种压迫感隐约掺着恐怖的占有欲,让叶则伊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对了。”邵闻濯说:“我记得你爱吃乌江鱼,以前在宴会上除了这道菜别的都不沾,我待会儿让餐厅备两道。”   叶则伊默然片刻,仰头一靠平复了内心,稀松平常地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乌江鱼太肥,腥味太重,我很早就不爱吃了。”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驾驶座的夏艾锦瞥了眼后视镜,虽然没明白什么情况,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则伊话里的疏离。   他心里直犯怵,赶忙把车速提快了些。   邵闻濯垂眸摩挲着左手指环,看不出情绪,只是笑了下:“是我莽撞了,以后阿则喜欢的东西,我都会记清楚。”   叶则伊目光落在窗外。   回想起上一世,结婚之后,他跟邵闻濯在一个餐桌上吃饭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邵闻濯在公司附近有房,一待就是几个月,偶尔回湖心岛的别墅,大多都是因为出差从机场回来刚好路过。   邵闻濯自己爱吃乌江鱼,所以每次回来家里都必做这道菜。   叶则伊嘴角轻扯:“邵先生客气了,你喜欢吃就好,没必要考虑我的喜好。”   邵闻濯一时没说话。   倒是夏艾锦笑哈哈地插嘴:“叶少爷您不爱吃,我们邵总就更不爱吃了,别说乌江鱼了,普通鱼蟹海鲜他都不吃,那咱就别费那劲儿了呗。”   叶则伊微怔,看向邵闻濯:“你不爱吃乌江鱼?”   邵闻濯回视他:“你好像很惊讶。”   他能不惊讶吗?   邵闻濯爱吃乌江鱼,他们关系还不错的那几年,他还趁着暑假偷偷学过一道菜,可惜后来效果有些差强人意。   他在邵闻濯面前向来很要面子,没好意思跟他卖弄。   一次重生而已,居然有这么多事情出现了偏差。   “没,随便问问。”叶则伊若无其事:“我到家后要上楼换身衣服,等我几分钟。”   “好,不着急。”   到地点后,确认叶则伊已经走远,夏艾锦立马气得拍大腿:“天哪!没想到苏暨是这种人!叶少爷也太惨了吧。话说老板,您之前让我提前通知媒体,如果有对叶少爷不利的炒作要全面封锁,那现在该怎么办?”   “这么有意思的新闻,当然是大肆宣扬。”邵闻濯语气冷下来:“把舆论往苏暨的花边新闻上引,别让他们带上阿则。”   “明白了老板,不过真没想到叶少爷这么厉害,苏暨真是活该!亏我以前还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夏艾锦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回头,发现邵闻濯闭眼仰靠在座椅上,看起来有些疲倦。   他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邵闻濯苍白的指尖捏了捏鼻梁,睁开眼时眸低划过一丝晦暗:“两情相悦……原本我也这么以为。”   作者有话说:   取章节标题对于懒咕来说真的好难啊(-_-) 第5章   叶则伊很久没回这栋公寓了,他公司离湖心岛的别墅比较近,邵闻濯也不常回家,前世叶则伊结婚之后就一直住在那儿。   叶则伊刚要摁密码,忽然发现门是虚隐着的。   他登时一怔,立马抓住门口的消防栓,掀开盖子从里边拿了块金属片。   房间里传来翻动东西的声音。   叶则伊只犹豫了一秒便拿出手机拨通了邵闻濯的电话,然后将手机揣回兜里,推门进屋。   客厅里的人影顿时一阵慌乱。   叶则伊看清那人时,目光缓缓沉下来,一步一步走近:“原来是你啊,怎么,叶尘羲连我私人住所的密码都要监视了么。”   叶尘羲是叶则伊的继兄,这人是叶尘羲的私人助理赵权。   赵权先是惊慌,但看清来人是叶则伊后他脸色放松下来,手掌撑着桌面嗤笑:“原来是二少爷回来了,我有个重要的东西在二少爷这里,来的时候你没在,就自己进来了。”   叶则伊看向他的手心,握着的是一只银色的U盘,里边是叶则伊最近参与计算的这个项目的全部数据。   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正是叶尘羲。   那天他在办公室跟叶正初说过,这个项目他不会再染指,没想到叶尘羲沉不住气了,居然派人想直接抢走他的数据。   叶则伊脸上笑着,眼神却宛如一潭死水:“以前只知道你们不要脸,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不要脸。”   赵权一愣,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叶则伊!你真把自己当叶家二少爷呢?这个项目耽误了你负责得起吗?!”   叶则伊步步逼近,几乎和赵权面对面。   他虽然身材瘦削,个子却比赵权高出半个头,睨着赵权时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请问哪一份成果不是签的他叶尘羲的名字?这个项目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负什么责?”   赵权被叶则伊这副模样吓住了,伸手推了叶则伊一把。   不料叶则伊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不大,但却能精准地握住关节脆弱处,往下一拧,神色变得阴戾:“谁准你动我的东西?”   赵权吃痛地啊了声,恼羞成怒,抬手想要反抗,叶则伊立马伸出左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块金属片,两寸大小,刃部锋利,直接扼住了赵权的喉咙。   “我说了,把你的脏手拿开。”   叶则伊的眼神沉冷,眸子深处仿佛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赵权说不出差别在哪,却在某一瞬间打心底里生出了畏惧,仿佛这人下一秒便会切碎他的喉咙。   “你这个疯子……”   赵权用力想挣脱禁锢自己的人,挣扎中他感觉自己的手肘应该是撞击到了什么地方,他听到叶则伊轻微的一声闷哼。   然而这人仿佛感觉不到痛,掐住他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赵权被掐得脸红脖子粗,冷硬的金属抵在喉咙上的触感令他心惊肉跳,瞬间不敢再动一下:“好……好好!我不碰,我现在就放下,你能先松手吗?!”   确认赵权放下了他的U盘,叶则伊握着金属片的手指才松了些。   他眉头一皱,嘴角忽然呕出一口血。   赵权见状心头一抖,忽然吓到了:“你、你怎么了?我没动你啊!不关我的事啊!”   叶则伊胃里一阵闷痛。   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他忍着痛,用指尖揩了一抹血,染了血迹的指尖缓缓划过赵权喉咙的位置:“你的账我回头跟你算,回去告诉叶尘羲,别动我的东西,动了我的,我迟早让他还回来。”   赵权腿脚都软了,惊慌失措,撒腿就要跑,然而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如果U盘不拿回去他没办法交差啊。   趁着叶则伊弯腰捂着胃部,他手疾眼快抓起桌上的U盘转身就往外逃,结果被冲进来的人猝不及防地一脚踹了回去——   这一脚正中要害,剧痛和惊恐几乎淹没了他,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抬眼才看清来人是邵闻濯,直接就不敢动了。   邵闻濯看到叶则伊嘴上的血迹,神色大变,阴鸷压迫的气息瞬间漫延开来,大步走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连嗓音都在颤:“阿则,伤到哪了?要不要紧?”   公寓在十一楼,邵闻濯明显是跑上来的,胸口在不停地起伏,粗重的呼吸全数喷在叶则伊耳边,叶则伊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过高的体温和心跳。   叶则伊干咽了下喉咙:“胃疼。”   邵闻濯二话不说将叶则伊打横抱起往外走,忽然的失重让叶则伊下意识搂住邵闻濯的脖子。   他想说没必要这么抱,但胃里传来的阵痛让他放弃了开口。   夏艾锦这会儿才从电梯里冲出来,惊慌失色,赶忙让路:“叶少爷没事吧?!”   邵闻濯进电梯,脸色冷得可怕:“房间里那个人,报警处理。”   夏艾锦忙点头:“好我知道了!”   ——   商务车穿过车流飞速驶向医院。   护士一看是邵闻濯,怀里还抱着一名男子,察觉大事不妙,赶紧通知了副院长,副院长带着两名医生着急忙慌赶来,给叶则伊安排了救治。   目送叶则伊被推进急救室,邵闻濯眉头紧锁,蜷在身侧的双手因用力过度暴起显目的青筋。   克制着,蛰伏着,浑身阴郁,整个走廊的气压都低了两度。   夏艾锦打电话来:“老板,人已经送警局了,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处理?”   邵闻濯死死盯着空气中的尘埃,语气透着寒芒:“联系律师,无论是私闯民宅还是入室抢劫,争取顶格判决,不准给他任何开脱的机会。”   “好的。”夏艾锦又问:“叶少爷怎么样了?”   ——   时间过去两个小时,叶则伊才从急救室送到了普通病房。   邵闻濯被拦在了外面:“不好意思啊邵先生,病人已经清醒,现在是病人的私人就诊时间,麻烦您再等一会儿。”   任谁都明白这是病人自己的要求。   邵闻濯面色沉冷,偏执地看着病房的方向,却克制住了推门而入冲动。   病房里。   副院长推了推镜框看胃镜报告:“平时工作强度很大吗?你身体很虚弱啊。”   叶则伊躺在病床上,脸色泛白:“最近在赶一个项目。”   “赶项目也不能这么糟蹋啊,日常饮食也不规律吧?唉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工作起来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副院长摇头叹了口气:“加上忽然遭受外力重击,这下好了,消化道出血了。”   叶则伊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为了那个项目,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没想到最后项目没有自己的功劳,反倒把身体搭进去了。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医生,我以后会注意了。”   确定病房里没有别人,叶则伊又问:“请问我身体还有别的问题么?比如肺部,有问题么?”   “我在严肃的跟你讲你的胃病,你怎么跟我扯肺呢?”   副院长仔细翻找了几页检查报告,按理说胃出血,不用做这么全面的检查,谁让这位是邵闻濯送来的人呢,检查报告非常详细。   副院长推了推眼镜:“肺部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没问题。”   肺居然真的没问题了。   叶则伊点头说:“知道了,谢谢医生。”   “胃部健康一定要重视起来啊,千万别恶化了,就邵先生刚才那种要杀人的状态,我怕他将来把医院给掀喽!”   叶则伊面色不动,放在洁白被面上的手指却轻微蜷了起来,好几秒才说话:“他还等在外面?”   “是啊,好几个小时了。”副院长抬手示意护士进来,“他一个大忙人,居然能等这么久。”   叶则伊表情沉静,心想确实,他为了能结婚也算煞费苦心了。   看得出叶则伊不想多聊,副院长也没多问,让护士去通知邵闻濯:“还有,帮病人办理住院手续。”   叶则伊一愣:“要住院?”   “你这种情况肯定要住院治疗,现在血止住了,但还要手术放置胃管,把残留的积血吸出来。”   “……”   邵闻濯进去时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叶则伊。   面容瘦削,轮廓线条漂亮流畅,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脆弱得让人心悸。   他收敛起周身戾意,走到病床前,问副院长:“林院长,阿则这个情况要多久才能痊愈?”   “这个得慢慢调理,多久能恢复得看病人自己了。”   副院长摇摇头站起身,拿来报告给邵闻濯看:“病人本来就有胃溃疡,哪经得起这种剧烈的撞击啊,以后不好好注意,很容易复发的。”   胃溃疡,剧烈的撞击……   邵闻濯沉默地立在床前,拿着报告的手指篡得泛白。   医生叹气:“你们聊,我先失陪了,我还有别的病人。”   叶则伊撩起眼皮看了邵闻濯一眼。   这人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看似沉静,但叶则伊知道,他心里想的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深。   “阿则。”邵闻濯看向叶则伊时眼神温和下来,“人我已经处理了,你放心,你的东西原封不动,你好好休息。”   要不是邵闻濯及时赶来,他的这份数据这会儿恐怕已经在叶尘羲手里了。   叶则伊感激道:“又麻烦你了,谢谢。”   叶则伊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   邵闻濯仔细看了叶则伊一会儿,瘦削脆弱,刚才报告上的各项身体指标显示,他身高181,体重却不到六十公斤。   当时抱起叶则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人体重有多轻,轻得让人心里发疼。   邵闻濯轻声说:“阿则先住几天院,等身体恢复一些,我接你回家,家里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可以慢慢调理。”   回家……   上辈子死的时候,邵闻濯也说要带他回家,没想到那句「下辈子吧」竟然应验得这么快。   叶则伊闭眼静了两秒,闪过一丝促狭晦涩的笑:“邵闻濯,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叶则伊再次开口喊他的名字,说的居然是这句话。   邵闻濯眉心蹙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举手之劳而已。跟我回家吧,好吗?”   叶则伊苦笑:“好啊。”   邵闻濯终于笑了下,走出房间,在门口拨通了阎厉的电话:“立刻让医疗团队住进别墅的西侧阁楼,把阿则的检查报告拿给他们,让他们准备调理身体的方案。”   打完电话进房间,叶则伊已经睁开了眼,目光落在窗外的虚空处。   邵闻濯不忍心打扰,在床边的休息椅坐下。   这个距离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叶则伊的脸,看清他细长的眼睫,鼻梁,嘴唇,全部。   这人就在他眼前,那么的真实。   叶则伊看过来:“现在几点了?”   “下午六点,我让阎厉去准备晚饭了。”邵闻濯黑眸目光沉沉:“我更喜欢阿则喊我的名字。”   叶则伊和他对上视线,两人目光撞进彼此的眼睛里,晦暗不清的对峙。   仿佛都想从对方眼里看出些什么。   叶则伊十六七岁时,性格乖戾叛逆,也不懂得掩饰,别人见到邵闻濯都恭敬的喊他邵少爷,只有他挑衅般地喊他邵闻濯。   邵闻濯那时在人前总是一副冷面少爷的模样,可每次面对叶则伊尖锐的獠牙,这人也只无奈地笑说:“没大没小。”   那个时候邵闻濯的笑,才是纯粹的、纵容的笑。   不过那是邵闻濯父母去世之前的事了。   此刻邵闻濯眼里噙着隐隐的笑意,看似温和,实则带着说不清的压迫感。   叶则伊没回答。   只见到邵闻濯收敛了目光,轻笑说:“好了,都随你,乐意叫什么就叫吧。”   顿了下又忽然问:“话说,阿则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私人手机号码?”   叶则伊一怔。   邵闻濯的私人手机号,是前世结婚之后邵闻濯存在他手机里的,他早就倒背如流了,可惜上辈子并没有拨通的机会。   当时一时情急就拨了,他确实除了邵闻濯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来救他了。   叶则伊很快恢复镇定,眼中划过嘲弄的笑:“你出国之前给我的,大忙人怎么会记得这种小事。”   邵闻濯有一会儿没说话。   默默看了叶则伊片刻,只是点了点头,没再深究,起身去给叶则伊接水。   这时叶则伊却忽然掀起眼皮,看向邵闻濯的眼神变得狡黠:“不过我也想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十一楼的?”   邵闻濯拿着水杯的手倏地一顿。   作者有话说:   来啊极限拉扯——   感谢在2022-07-05 00:00:00-2022-07-08 20:4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哑蝉、飞白、仙气十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蜜桃班戟 2个;仗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喝雨水的李子 10瓶;Tilogne 5瓶;司亦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叶则伊高中时租住的那套公寓,在学校附近,邵闻濯曾经去过。   可现在这套公寓,是他毕业后新搬的,很少人知道,邵闻濯也不例外。   片刻,邵闻濯才转过身来,放下水杯,不紧不慢地说:“很抱歉,我之前派人调查过你,了解很多你的信息。”   是这样么?   叶则伊仔细地看着邵闻濯的每一个神情变化。   邵闻濯的人生,仿佛在他二十三岁父母离世那年出现了一个分水岭。   二十三岁以前的邵闻濯,矜贵冷傲,却是个有烟火气公子哥,他是个会笑的人,笑的时候就是真的笑,生气慌乱也不会掩藏,叶则伊能看出他的喜乐愤怒。   可二十三岁以后,他在叶则伊的印象里只剩下狠厉冷漠刻薄,眼里不带一丝温情。   就像现在这样,即便突然被质疑,他依旧平静得游刃有余,从中捕捉不到任何东西。   真的是因为调查了么?   可是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解释。   叶则伊忽然就无话可说了。   办理住院手续后叶则伊转移到了住院部。   起初这两天他只能进一些流食,偶尔下床在病房内走动。   邵闻濯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傍晚,每次来都会带一束鲜花,重新给花瓶换水换新的花束。   按医生的话来说,病人不能出去走动,房间里有新鲜的绿植活物对病人恢复也有好处,随口这么一提,邵闻濯就记下了。   第四天叶则伊可以吃一些其他食物了,邵闻濯从家里给他带来鲜菇滑鸡粥。   叶则伊只喝了两口就搁到了一边。   邵闻濯皱眉问:“我让家里厨师做的,不合胃口?”   叶则伊也皱眉,嫌弃道:“太淡了。”   邵闻濯静了两秒:“我听医嘱,特意让厨师少放盐和调味的佐料。”   这下他倒是不惯着叶则伊:“等阿则胃调养好了,想吃什么都行。”   叶则伊不喜欢油腻荤腥,但他是酸辣重口,邵闻濯送来的食物虽然大补,但口味都非常清淡。   他盯了邵闻濯一会儿,没好气地说:“算了,饿死我得了。”   邵闻濯微愣:“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陪你吃一样的。”   叶则伊冷笑:“出了这道门,你想吃什么还不是随便吃。”   “我说话算数。”   叶则伊无语。   这人有时候怎么这么一本正经的死脑筋。   叶则伊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掀起被子盖住了自己。   邵闻濯:“……”   这样寡淡的日子叶则伊过了一星期。   终于等到出院这天,黑色私家车从地下车库驶出医院。   叶则伊松散地靠着椅背,指尖捏着一块金属片,正是他那天扼住赵权喉咙的那块。   他之前从工地拿回来后顺手放在了家门口的消防栓里,家里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不同材质的金属片,他有空的时候喜欢研究把玩。   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派上了用场。   邵闻濯视线瞥过来:“纯镍?”   叶则伊稍许意外:“你了解金属?”   “了解不多,猜的。”邵闻濯说:“这块金属表面光滑,但不如抛过光的成品钢有光泽,更像没有加工过的天然纯镍。”   这是一块废弃的纯镍片,银色,样子很普通,跟镀镍的不锈钢合金、碳钢片等长得都差不多,即便是这个行业的人,也大多需要借助专业技术手段检测,很少人会一眼认出来。   叶则伊意外过后又觉得好像也不奇怪。   投资房地产的人对建筑行业多少也了解,邵闻濯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做什么都力求做到极致,不是只做皮毛功夫的人。   邵闻濯说的谦虚,但叶则伊知道他了解的远不止于此。   正想着,邵闻濯递了只黑色盒子给他。   叶则伊:“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无功不受禄。”   “一个钥匙扣而已,我自己收藏的东西,不值钱,你不要就扔到地下室蒙灰了。”   邵闻濯态度果决,叶则伊迟疑了下还是接过了。   打开发现里边是一把匕首。   看起来只有两寸长度,半个小指宽的鱼尾刀刃,标准的六十度刀尖,刀柄呈金色,上面雕刻着细致的符文,看起来小巧却十分英气。   叶则伊差点气笑:“这就是你说的钥匙扣?”   邵闻濯一本正经:“有挂钩,你当它是它就是。”   叶则伊一时语塞。   邵闻濯认真了些:“比你手里的金属片好用,留着防身。”   叶则伊指尖缓缓摩挲过刀尖:“刀是你送的,法治社会,我要是伤了人,你打算怎么办。”   “刀没有开过刃,不要紧的。”邵闻濯目光落在叶则伊身上,“重要的是刀在你手里,没有人敢赌一个疯子会不会要人性命。”   叶则伊指尖顿了顿,撩起眼皮和这人对视。   当时公寓发生的事情,邵闻濯通过电话听了全程,他极端乖戾的行事风格,邵闻濯全都知道。   换个人可能会觉得他极端,会劝诫他,会避而远之,但邵闻濯却给他递了把刀,告诉他你可以继续这么做。   叶则伊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独自一人走在自己的世界里,邵闻濯却在窥探他的世界,不远不近,却仿佛冥冥之中一直与他同行。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某一瞬间他的思绪被带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的一个大雨夜——   那天雨下得很大,街道两旁的店铺玻璃被雨水砸得啪啪响。   叶则伊身上带着伤,额头上的血迹被雨水稀释,顺着眉骨流下来,血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好奇,同情,唏嘘。   但没有一个人上前过问。   因为他穿着附近那所私立贵族高中的校服衬衣,无论打架还是校园欺凌,里边的孩子都非富即贵,谁敢上前招惹。   他没打架,他甚至没看清拿玻璃瓶砸他的人是谁。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他带着一脸血回到家时,迎来的是叶正初铺天盖地的怒骂,骂他废物,骂他身上的那几两肉还不如街边的乞丐。   他被叶正初关在阁楼里整整一周,是他小姨赶来叶家把他带出来的。   叶则伊走在街上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邵闻濯不知道从哪出来的,直挺挺地挡在他前面。   他撑了一把黑伞,个子很高,穿了一身白衬衣,皮肤也很白,叶则伊定定地看着他,直到很多年后,他回想起那一幕,都觉得那时的邵闻濯站在雨夜里像一抹圣洁的光。   邵闻濯抬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被人欺负了?”   叶则伊木着一张冷脸,转身就要走,被邵闻濯拉住手腕:“阿则生气了?”   叶则伊被裹了一件外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香味儿,只记得很好闻。   邵闻濯把他带到了附近的一家私人会所。   那是叶则伊第一次去这种娱乐消遣的地方,邵闻濯跟那些朋友都很熟,这天多半也是过来玩的。   所有人都在打量这个格格不入的瘦弱少年,邵闻濯冷着脸让他们滚远点。   邵闻濯撕开创口贴怼在他额头上:“并不是不反抗别人就会心软,你越可怜,欺负你的人就越兴奋。”   叶则伊硬邦邦地绷着嘴角,一言不发。   邵闻濯散懒地往沙发上一靠,从茶几上拿了支烟,香烟在指尖转了一圈:“你爸总骂你?”   叶则伊依旧不说话。   “好孩子不是装出来的,我认识的阿则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不喜欢就别去讨好,既然妥协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做自己。”   叶则伊眼睛盯着某处虚空,抵着手心的指尖越收越紧。   邵闻濯轻挑眉:“抽烟么?”   叶则伊瞥了眼他手上的烟:“不抽。”   邵闻濯吐了个烟圈:“人活一世,既不入僧佛之道,又不染红尘烟酒,那不是白白在人间走了一遭。”   说着拿了支香烟点燃,递到叶则伊手上,眼里含着笑意:“凡事都有开始。”   叶则伊一身肺病,根本动不了这种消磨人的俗物,回去就生了一场大病。   但从那以后叶正初再也没敢关过他小黑屋,他会砸窗,砸门,谁碰他就跟谁拼命,他在大家眼里变成了一只长满獠牙的怪物。   但谁也没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他。   现在才回想起来,叶则伊居然有点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   他应该一直那样下去的,为什么后来要试图回到被叶正初认可的「正轨」。   所谓的平共处,其实是他单方面的忍气吞声。   后来邵闻濯再见到他,说不知道他有肺病,不该带他抽烟,叶则伊记得自己当时只是嗤笑,告诉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是他自己想抽的。   现在想来,邵闻濯少年时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可前世结婚之后,他从来没见邵闻濯抽过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戒的,也许是在国外的那两年。   “阿则,想什么呢?”   邵闻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叶则伊回过神来,感慨地扯了扯嘴角:“没,刀不错,谢了。不过很快我又要去你家打扰了,你不嫌我麻烦?”   “怎么会。”邵闻濯喉结轻微滚动,“我希望你能长久住下去。”   叶则伊收起匕首盒子的动作顿了下。   他当然知道邵闻濯这话什么意思,从提议结婚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多时间,也该有个答复了。   但邵闻濯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并不给他压力。   “对了。”邵闻濯问:“阿则平时有没有吃什么药?”   叶则伊莫名地看过去,邵闻濯解释说:“你现在有很严重的胃病,我让医疗团队给你制订了调理方案,平时吃的药都要确定对胃有没有刺激性。”   这人做事周到,蛊惑人心的手段令叶则伊咂舌,换个人早该对他感恩戴德了。   叶则伊从外套里掏出一支很小的药瓶。   邵闻濯接过:“这是什么药?”   “我长时间在工地和厂房来回,粉尘比较大,医生给我开的预防肺部病变的药。”   这些药都是普通调理药,但他一直随身揣在兜里,吃得比三餐都勤。   邵闻濯盯着药瓶沉默了好几秒:“这些年每天都需要吃药么。”   叶则伊浑不在意:“习惯了。”   邵闻濯眉头轻蹙,吩咐夏艾锦:“让人拿去化验。”   夏艾锦开着车哎了一声:“好嘞,包在我身上。对了,赵权的事儿处理的差不多了,本来他还有上诉机会,可惜他还想拉叶尘羲下水,现在彻底没希望了。要不说叶尘羲也是个狠人呢,对跟了他这么久的心腹一点都不手软啊。”   叶则伊讥笑一声:“你小瞧他了。”   邵闻濯虽然精于算计,但都是愿者上钩,他做事好歹光明磊落,而叶尘羲就是单纯的阴险狡诈,不择手段。   ——   车停在邵家别墅。   又回来了。   叶则伊不禁唏嘘,重来一世,有些路还是会重蹈覆辙。   佣人阿姨带着他去参观了别墅的前庭后院,客厅餐厅,休闲区健身区,恨不得把每个角落都介绍给他。   但其实这套别墅叶则伊并不陌生,就当是多走走锻炼身体了。   “二楼是私密区,卧室书房都在这一层,叶少爷您就住东边这间卧室,光线特别好,里边功能区域也很齐全,衣帽间洗漱间梳妆间都有。”   叶则伊意外的发现,从楼梯开始,地面全都铺了一层地毯,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他奇怪地问:“这些地毯什么时候铺的?”   夏艾锦跟在身后,嗐了一声:“就您离开别墅后的那天呗,老板吩咐二楼都铺上地毯。”   “为什么?”   “说您畏寒,在家还不爱穿鞋。”   “……”   叶则伊心中一动:“他怎么知道我不爱穿鞋?”   作者有话说:   老攻知道的多着呢,每天一个小惊喜 第7章   叶则伊在房间里不喜欢穿鞋子,光脚踩在实地上的感觉会让他更踏实,铺了地毯确实更舒服一些。   可这些邵闻濯怎么会知道?   夏艾锦仿佛能听到他心声,啧了声说:“老板带你回来那天,你在房间里一直光着脚,我们老板才猜你不喜欢穿鞋。”   “他可没让人调查你的私人习惯啊,叶少爷千万别误会。”   这种事情也得有人知道,才有地方可调查。   叶则伊倒不是误会这个,只是邵闻濯连这种细节都会注意到么?   才见过一次他不穿鞋,就认定他不喜欢穿鞋?   他觉得有些古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夏艾锦嬉皮笑脸:“现在什么都准备妥当了,所以叶少爷准备什么时候跟我们邵总领证啊?”   叶则伊噎了一下。   “开玩笑呢!”夏艾锦一阵哈哈:“邵总刚回国,公司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第一件事居然是准备结婚,你说奇怪不奇怪?还好董事会那些老狐狸不知道,等他们知道了还不得炸了锅。”   董事会的人都想把自己的亲眷塞给邵闻濯,结果这个位置被他这个不起眼的外人给占了,炸锅是迟早的事。   叶则伊讥嘲地笑了声,走进卧室。   他的卧室和邵闻濯的卧室仅有一墙之隔,里边做了简单的布置,窗帘、沙发、壁画都是他喜欢的风格色调,最显眼的是窗户边有一个大型的U型办公桌,他喜欢在桌上摆放资料和图纸,这点倒是意外的符合他的需求。   “房间都是按照老板的意思布置的,你有不喜欢的都可以改。”   “挺好的。”   夏艾锦跟在身后唠唠叨叨:“说真的,我觉得叶少爷你很有才华,你一定要帮帮我们老板啊,他现在在公司寡不敌众,股东们占着自己有资历,对他掌权这件事情很不服气。”   叶则伊拉开窗帘,光线唰地照了进来。   夏艾锦的担忧没错,接下来邵闻濯会遇到连环的坎,其中一个是游乐场开发项目,项目敲定他为负责人后,后期团队有人临时反水,在董事会上否决了邵闻濯的方案,导致他最后只能把做了一半的项目拱手让人。   这好像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   叶则伊迟疑了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给邵闻濯提个醒。   ——   东洲集团高层会议室。   十几个董事会股东围着深棕色长方形会议桌,都穿了严肃的正装,一眼看去,所有人脸上都有岁月的痕迹,少说也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邵闻濯坐在首席的位置,年轻冷峻的面容在一众长者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大家都是跟着老邵总一起打拼过来的,东洲是我们半辈子的心血啊,我们当然是盼着集团越来越好。”   “邵总你是最大股东,说到底东洲本来也是邵家家业,你掌权是应该的,但是邵总也别不爱听,你毕竟年轻资历少,总得先拿出点成绩,为集团做出点贡献才行啊。”   “小濯很有经商头脑,大家先给他点时间,他肯定不会让董事会失望。”   说话的人神态肃穆,年近半百,黑发中已经有稀疏的白丝,这人是邵闻濯的二叔邵宏康。   “再说了,现在公司的决策都是由股东大会共同商议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很多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老邵你也是邵家人,帮着邵总说话我们也理解,但也不是我们不服气,外面这么多人盯着东洲,我们也要拿出项目让人闭嘴嘛。”   邵宏康气得脸色铁青。   邵闻濯指尖点着桌面,不冷不淡地笑了下:“谢谢各位叔叔们为了东洲这么费心,我作为晚辈,当然应该听各位的。”   “正好现在集团有一个游乐场的开发项目,目前市值预估四个亿,如果各位没有意见,那我就接手了。”   话音刚落,会议室所有人脸色大变。   四个亿的项目那可是块大肥肉,更何况是娱乐项目这类人流量型的大项目,做好了后期回报利润难以估算。   当即就有人提出了反对:“这怎么行呢?!项目开发不是闹着玩的,邵总想一步登天完全就是拿东洲的利益开玩笑!”   “是啊,我们不同意!”   群起激愤,连邵宏康都有些意外。   此时坐席中第三把手的位置的人却面色平静,身着并不打眼的深灰色西装,他缓缓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面容和善,完全没有老练刻薄的神态。   邵闻濯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到这人身上:“三叔您怎么看?”   邵泰宁放下杯子,笑着看过来:“这个项目之前一直是我在跟进的,不过我相信你,你要是有信心,就拿去做吧。”   话一出,大家都坐不住了:“邵三爷,您这么做不合适吧?!这是董事会所有人一起商议决定的项目,怎么能说给谁做就谁做?!”   邵闻濯静静看着邵泰宁,他身子微微前倾,笑意掩盖住了眸底的冰冷:“谢谢三叔信任,不过大家说得也对,我确实资历还浅,既然这个项目之前是三叔跟进的,那要不就三叔您来做吧。”   会议室瞬间哑了声。   邵泰宁摩挲着水杯的手指停了一下,似乎也有些意外。   邵闻濯说:“三叔是集团第三大股东,资历深厚,没有比三叔更合适的人了,各位叔叔没有意见吧?”   邵闻濯接手这个项目他们还能用资历不够来反驳,而邵泰宁是邵家人,是集团三把手,即便大家都对这个项目虎视眈眈,现在也不好说什么了。   邵泰宁温和笑笑:“好啊,既然小濯和董事会信任我,那我必定不会辜负集团的期望。”   ——   会议结束,   邵闻濯乘电梯往地下车库走。   阎厉跟在一旁欲言又止:“邵总,这可是四个亿的项目,这么大的蛋糕说给他就给他了?邵三爷能吃得下吗?”   “你也知道他一口吃不下,那些老狐狸会不知道?”邵闻濯走出电梯,神色阴狠:“既然他一个人吃不下,就会有人想帮他吃。”   阎厉愣了下,瞬间明白过来:“对啊,这么一来,他们肯定会内斗,最后还得请咱们收场。”   邵闻濯拉开门上车,“回湖心岛的别墅。”   “好。”阎厉坐进驾驶位开车,又不放心地问:“可是咱们现在手里没项目,这怎么办?”   “很快就有了。”   “您有看上的项目了?”   “有。”邵闻濯说:“但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谁啊?”   “阿则。”   ——   最终叶则伊还是拨通了邵闻濯的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低沉的声音传过来:“阿则,有事么?”   叶则伊问:“你会议结束了?”   “结束了,正在回别墅的路上。”   叶则伊没想到能这么快,开门见山:“我有个项目想跟你谈,那就等你回来我们再细说。”   “好啊,我很快就到家。”   邵闻濯果然很快就到家了,叶则伊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到动静回头。   邵闻濯回来得有些匆忙,额前有两缕头发是乱的,他褪下大衣外套后就直接奔着叶则伊去:“阿则。”   叶则伊把水杯推到他面前:“喝口水。”   邵闻濯动作微顿,有些意外叶则伊的举动,方才疾厉的神色瞬间褪去,先拿起水喝了一口,这才问:“你说的是什么项目?”   叶则伊把手机里的资料递给他:“一个度假村的项目。”   邵闻濯接过手机,松散地靠在沙发上,指尖缓缓滑动屏幕。   邵闻濯神情分毫未动,叶则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其实这个项目,是邵闻濯上一世栽的第二个跟头。   游乐场项目被人截胡之后,邵闻濯选择了汨罗山脉的一个温泉度假村项目,许多建筑商纷纷竞标。   而他最终选择的,正是叶氏的达科集团,项目总负责人是叶尘羲。   起初项目进行的很顺利,最后进入验收阶段,引水系统却忽然出现了问题,污水大量回流,上游火山灰灌入蓄水大坝,导致投产失败,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   叶尘羲这边拉出总工程师垫背,降低了对达科的影响,邵闻濯却元气大伤。   他那位三叔邵泰宁力挽狂澜,重新改造,才没让这个项目功亏一篑,邵闻濯在董事会却成了众矢之的。   叶则伊现在想来,这些都是邵泰宁的设计,自导自演罢了。   邵闻濯放下手机,认真地看过来:“阿则想怎么合作?”   叶则伊也严肃起来:“这个度假村的建筑设计、核心部分的结构计算,都是我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做出来的,现在却在叶尘羲的手里。”   邵闻濯眉头蹙了一下。   叶则伊目光沉下来,语气冷硬:“我要拿回这个项目的所有权。”   “我知道你最近在考虑大型项目的投资,如果可以,我想做你的合伙人,承包你这个项目的建筑工程。我可以保证整个项目顺利进展,按时按质投产,帮助你利益最大化。”   叶则伊说完,只见邵闻濯始终默默地看着他,没有打断,更没有质疑。   他知道邵闻濯思考时的模样是沉静冷厉的,而此时这人眉眼温和,噙着隐约的笑,就像在听一件普通的、但他很感兴趣的事情。   叶则伊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你如果觉得有可行性的话,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邵闻濯点点头:“不用考虑,就这么办吧。”   没料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叶则伊愣了下:“这可是好几个亿的项目,你不再调查一下?”   “你的调查结果已经很全面了。”邵闻濯说:“我相信你。”   相信他……   邵闻濯真的会这么轻易相信一个人么?   不过叶则伊没再说什么,即便前方是狂风暴雨,他这次也有了可以掌舵的信心。   邵闻濯忽然向他伸出右手:“那么,合作愉快。”   这人的手肤色冷白,手指修长,骨节很突出,是极好看的类型,整个商界没有哪个商贾不想跟他一握,这代表他们即将成为合作伙伴。   叶则伊静默两秒,也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手指触碰,邵闻濯的掌心干燥却偏凉,跟这人整体的淡漠气质如出一辙,对方手指收拢很轻地握了下他的指尖。   触碰不过两秒,两人就都收回了手。   叶则伊指尖不自觉蜷进掌心,就见夏艾锦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老、老板!”   两人同时回头,夏艾锦手里握着手机,看看邵闻濯又看看叶则伊,神情极其不自然,说话也磕磕绊绊:“叶、叶少爷的那瓶药,化验结果出来了。” 第8章   见他这副模样,叶则伊面露疑惑,邵闻濯神情冷肃起来:“怎么说?”   夏艾锦把手机递给邵闻濯,医生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邵先生您好,我是负责这份药剂样品化验的医师,现在有个情况要跟您说一下。”   邵闻濯看了眼叶则伊,把手机声音开了公放:“麻烦您了,请讲。”   “是这样的,这个样品本身是调理肺部慢性阻塞病的保健类药物,成分包括糖皮质激素、磷酸二酯酶-4抑制剂等。”   “临床肺部疾病患者,大多来说cAMP的浓度偏低,这份样品中磷酸二酯酶-4抑制剂就是为了抑制cAMP的裂解。”   “但是相比于普通调理药,这份样品中有另外一项成分含量严重偏高。”医生声音顿了下,“我进行过国际药物成分数据库比对,这个成分目前属于未知成分。”   叶则伊脑子有一瞬迟钝:“未知成分?您的意思是不合标准?”   “没错。”   叶则伊皱眉:“我的肺病一直都是市中医院呼吸科邢主任在替我疗理,所有的药物都是他亲自开给我的,怎么会不合标准……”   邵闻濯脸色沉了下来,紧紧盯着手机。   叶则伊皱眉继续问:“这个成分的作用是什么?”   医生严肃开口:“它的作用是加速cAMP的裂解。”   话音一落,客厅陷入了死寂。   邵闻濯的脸色一瞬间布上了森寒。   叶则伊瞳孔骤缩,好一会儿才反复确认:“加速cAMP的裂解?”   “是的。”医生叹气说:“您的肺病治了这么久,越治越严重,不仅是跟您的体质有关,恐怕这个成分对您造成的伤害才是最严重的。”   叶则伊一动不动。   难怪……   难怪上一世他得了一场风寒就从哮喘引发出了那么多的并发症,还始终无法治愈。   他居然从来没怀疑过。   “阿则。”邵闻濯紧皱着眉,想伸手碰叶则伊,但看到他脸色苍白神情紧绷,担心自己的触碰会让他受刺激,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转头沉声对医生说:“既然样品已经严重违规,麻烦送到上级检测中心进行进一步的化验分析,如果有必要,还请麻烦警方立案调查。”   “放心吧,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一旦检测结果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警方。”   电话挂断,客厅里又陷入了安静。   叶则伊指甲嵌入掌心,掐出一道道深红的痕迹,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着了火般的干燥,紧接着胃里一阵翻涌,他迅速起身踉跄着冲进了洗手间。   “阿则!”邵闻濯追过去,叶则伊已经反锁了洗手间的门。   叶则伊对着马桶吐了出来。   恶心,好恶心。   他使劲的揉搓自己的脸,恨不得把手扣进喉咙里。   这些年他吃的都是什么?   药从哪里来?邢主任是无意还是故意?谁又是幕后主使?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对他?   他上一世居然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叶则伊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良久,却好像又明白了过来。   他这样不起眼的人,谁会忌惮他?除了一直记恨他是叶家亲生儿子的身份的叶尘羲,谁还会恨他到这个地步。   说来可笑,叶尘羲比叶则伊大两岁,是叶正初和初恋生下的私生子。   后来叶正初攀上了达科集团的千金,那个时候达科集团还不姓叶,而是姓简,集团千金就是叶则伊的母亲简静竹。   此后叶正初在商场顺风顺水,畅通无阻,很快就升到了达科集团高层。   可惜简静竹死得早,之后不到两年,叶正初就带着十岁的叶尘羲认祖归宗,那个时候叶则伊才八岁。   可叶尘羲即便是进了叶家的门,也始终摆脱不掉他是私生子的饭后谈资,他对叶则伊一直都非常嫌恶。   叶则伊接了捧水漱口,一次,两次,反复漱了好多次,最后长呼出一口气。   好在他现在不需要再吃这些药了。   可是即便他已经接近事情真相,但是想要抓住叶尘羲的把柄,他还需要助力。   ——   邵闻濯始终等在洗手间门口,注意着里边的动静,可总不见叶则伊出来,他抬手打算敲门,门却忽然开了。   叶则伊出现在门口,两人忽然碰了个面对面,叶则伊刚洗过脸,头发脸颊都是湿的,白衬衣领口洇湿了一片,给人种一碰都会破裂的虚弱感。   邵闻濯眼里晦涩的情绪翻涌,伸手去扶他的肩膀:“阿则,先到楼上休息吧,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   叶则伊余光瞥了眼肩膀上的手,却没动。   半晌,他抬起眼皮看向邵闻濯,目光恨不得撞进他的眼底,清晰地问:“邵闻濯,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邵闻濯眸光一暗,神情有一瞬的空白。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说:“等你这两天身体调理好,随时都可以。”   叶则伊点点头。   邵闻濯知道叶则伊忽然同意,肯定是刚才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   叶则伊现在需要他。   财力势力还是别的什么都好,他无所谓他的动机和目的,只要叶则伊留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给。   他只要叶则伊。   ——   晚上确认叶则伊吃完药睡下,邵闻濯独自一人开车去了邵宏康居住的邵家祖宅。   邵宏康听闻了他的来意,怒不可遏,罚他跪在邵家的祠堂内反省。   现在明明是深冬,今晚夜空的月色却反而皎洁明亮,邵闻濯固执地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数十个牌位。   庭院里渗进来的月光洒了他满身。   邵宏康坐在一侧,痛心疾首:“你父母这一路走来步步小心,辛辛苦苦才把东洲发展到今天这副光景,现在交到你手上,你就是掌权人,一点差错都容不得,你明不明白?”   “你明知道蒋鲁生那个老狐狸一心想把他侄女嫁给你,前两天才暗示过我,我也表示会给你们牵线。你就算不考虑她,也该花点心思去做做样子,结果你现在跟我说你马上要结婚了,对象还是叶家那个不招人待见二少爷?”   邵闻濯一言不发。   邵宏康气得咬牙:“你这一脚迈出去就是不给蒋鲁生面子,他本来是有意归拢你的,结果现在呢?他以后能不跟你对着干吗?你想过没有啊?”   “我已经决定好了。”邵闻濯平静地说:“二叔,我父母死后是您一路扶持我,我敬重您是长辈才跟您商量,但我做出的决定这辈子绝不后悔。”   “你……”邵宏康气得差点说不出话,“你说说,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这句话,邵闻濯上一世已经听过一遍了。   上一世。   他也是这样固执地跪在祠堂里。   邵宏康也是这般怒不可遏:“现在满世界都是他被退婚的消息,连叶家都放弃他了,你现在跟他结婚,不是让所有人看笑话吗!”   邵闻濯看着虚浮的空气,说:“他现在没地方可去了。”   “那也不关你的事!你明知道他有未婚夫,他们两情相悦,他根本不可能喜欢你!你到底图什么啊?”   邵闻濯的表情隐匿在夜色中,看不出情绪,他沉默良久,只是说:“只要他留在我身边,我就能护着他。”   “我就求您这一件事,您替我办了吧。”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榜前字数压不住了,这章有点短小,适合跟下章连起来看—— 第9章   叶则伊半夜醒来了好几次,口干舌燥,起来接了杯水喝,隔壁休息室守着他的医生听到动静连忙起来询问,叶则伊表示没什么问题,让他放心睡觉吧。   叶则伊端着水杯坐到了窗台上,看到今晚窗外的月色意外的皎洁,像一层白纱洒在了窗外的花园里。   他喝了口水,想起白天已经答应了邵闻濯结婚。   上一世邵宏康来跟他提联姻,用的理由和邵闻濯那日跟他说的其实大同小异,想要一个「自己人」。   然而婚后他却成了自己一个人。   邵闻濯跟他提出结婚那天,他在想,他上一世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可是如今再来一次,兜兜转转他还是重蹈覆辙了。   他刚才做了许多虚虚实实的梦,梦见了一些邵闻濯出国前的事情。   宴会上。   邵闻濯永远是万众瞩目邵氏太子爷,众星捧月,而叶则伊在宴会上却并不张扬,叶正初带着他,只是为了不落人口舌,说他不念亡妻情谊。   可带着他去却从未在宾客面前夸赞过他。   “小则体弱愚笨”是叶正初向大家介绍他时用得最多的话,听着是自谦,实则是为了衬托他的大儿子叶尘羲。   叶则伊不喜欢这种场合,就会溜到没人看得见的角落。   那年他十七岁,某次他溜到了酒店后花园,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皎洁的月光,不同的是那是个盛夏的夜晚,漫天的星空。   他看到邵闻濯散懒的坐在长椅上,身穿剪裁有致的黑色晚礼服,带着镶钻的胸针,袖子向上挽了两道,精致明亮的袖扣一半都被隐匿在其中,依旧挡不住他矜贵的气质。   那一刻他脑子里蹦出一个形容词,披星戴月。   可惜这人手里却拿着一块咬得七零八碎的面包,顿时煞了大半的风景。   两人对上目光时皆是一愣,叶则伊转身就要走。   “阿则。”邵闻濯叫住他。   现在跑就显得太刻意了,叶则伊哦了一声,硬邦邦地回头看邵闻濯:“干嘛?”   “过来。”邵闻濯示意旁边的位置,又咬了口面包,笑了下:“我晚宴上没吃东西,饿死了。”   叶则伊镇定自若地挪动脚步:“为什么不吃。”   “被人围着,没空吃。”邵闻濯把面包递过去,“尝尝,我亲手做的。”   亲手做的?叶则伊有些讶异。   那是一块加了芝士的菠萝面包,叶则伊咬了一口就难以下咽,很奇怪的味道,以至于他吃相非常艰涩。   邵闻濯被逗笑了:“不喜欢的东西可以不接受,怎么什么都好奇。”   要不是这人说是亲手做的,他才不好奇。   邵闻濯仿佛能看透他的腹诽,忍了下没忍住,低笑起来,叶则伊这才后知后觉被他耍了,这是宴会特供的面包。   叶则伊当时情绪复杂,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可能是被捉弄调笑的无措,也可能是恼羞成怒。   那时候的叶则伊是孤僻又乖张的人,但很少因为小事跟人发脾气,因为不屑。但面对邵闻濯,他总是在这种幼稚又无聊的事上轻而易举的冒火,并且毫不掩饰。   他伸手就去抢邵闻濯手里的面包,却被比他健壮的邵闻濯轻松地钳制住手腕。   邵闻濯轻笑:“阿则想吃,我再去给你拿就是了,干嘛抢我的。”   叶则伊冷呵:“我才不吃,你也别吃,一起饿死。”   最后是被赶来的保镖拉扯开的,邵闻濯边好整以暇地理衣服,边欣赏他羞恼的獠牙。   叶则伊当下发誓再也搭理这家伙他就是傻逼,下次见时又忍不住好奇这个满身星光的人。   邵闻濯就是这样,牵动着他整个少年时期所有复杂的情绪。   然而世事难料,几年后邵氏集团风云突变,邵家掌权的夫妇更是一夜之间双双车祸坠亡。   叶则伊那次见到邵闻濯,是他父母的祭典上。   往日如王子般披星戴月的少年像忽然变成了满身枷锁的大人,浑身透着令人难以靠近的寒芒。   他身边的掌声和灯光都消失殆尽,没有人再围在他身边了。   那是个阴雨天。   祭奠结束后,邵闻濯消失了,叶则伊在附近的教堂找到了他。   邵闻濯独自一人坐在门口长长的台阶上,苍穹之下,身后是庞大的立体建筑。   显得他那么渺小。   叶则伊撑着伞站在他身后,替他遮挡住了冰冷的雨水。   邵闻濯周身颓丧,静静看着空气中缥缈的水雾,良久,忽然问:“阿则,你难过么?”   叶则伊跟邵家夫妇仅仅几面之缘,当然称不上难过。   “不难过就对了。”邵闻濯说:“那些人里没有人真的难过。”   叶则伊没有说话。   天空中的雨势越来越大,邵闻濯又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叶则伊听见自己问。   “出国。”   叶则伊好一会儿才说话:“什么时候回来?”   邵闻濯浑身冷戾,却在这时抬眸望了叶则伊一眼,沉默片刻说:“你希望我回来?”   叶则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良久,邵闻濯说:“两年,很快就回来,这里还有属于我的东西。”   邵闻濯走了,那两年他没听到过邵闻濯任何消息。   直到邵闻濯回国,他们再次相见,邵闻濯亲眼目睹了他如何变得声名狼藉。   后来他跟邵闻濯结了婚,才勉强有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庇护所。   所以他前世才会在死前的那场车祸中,对邵闻濯说,感谢他当年把他捡回家……   ——   看上他什么了……   邵闻濯问自己。   上一世,邵闻濯历经商场的腥风血雨,终于站上了巅峰,可到最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一路走来,被千夫所指万人陷害,始终站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叶则伊。   可最后他却把他弄丢了。   叶则伊的身体和车辆一起飞下悬崖落入了大海,他带人打捞了几个月,可到最后却连尸骨都没找到。   他感受过那样窒息的绝望,每一个每一个深夜,他无数次眼睁睁看着深渊中带血的白骨利爪将叶则伊从他怀中撕扯出去,日复一日,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和执拗。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整整三年。   某日再一睁眼,他回到了刚回国的那天。   他寻着记忆从机场一路驱车赶到郊外,终于在大雪纷飞的马路边找到了叶则伊。   他克制着疯狂的欣喜,小心翼翼地把他带回家,恨不得把他藏起来,刻在骨血里,永远护在怀里,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此时庭院里寂静无声,月光洒满了祠堂。   邵闻濯眸子里情绪晦暗,生出一丝异常的偏执:“二叔,您还记得当年我父母的祭奠么?”   “那天雨下得很大,所有人都只看得到我的狼狈落魄,只有他,在雨中替我撑了把伞,问我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第10章   邵宏康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是他从邵闻濯身上看到的难得的软肋。   邵闻濯在叶则伊的事情上向来偏执,既然决定好了,他说再多也没用了。   ——   叶则伊这一夜做了许多虚虚实实的梦,每一处都有邵闻濯的影子。   翌日醒来,到餐厅时早餐已经备好了,他昨晚睡得并不安稳,吃了一块水煮蛋就没了食欲。   夏艾锦坐在旁边盯着他:“叶少爷你千万要多吃点儿,不然我回头没法跟邵总交代啊。”   叶则伊差点噎着:“他昨晚没回来?”   “没回来。”   “公司有什么急事么?”   “不是回公司,老板回邵家祖宅了。”夏艾锦说:“你们要结婚了,他肯定得回去跟邵二爷商量。”   连夜回去么……   叶则伊勺子轻轻搅动清粥,心想他们又不是今天就领证,没必要这么迅速吧。   况且邵闻濯跟他提出结婚之前,居然没跟邵宏康商量过?   相比起邵闻濯,他倒是省事不少,结婚用不着跟谁商量报备,他也没打算让人知道。   夏艾锦双手捧着下巴,冲他眨巴眼:“叶少爷,其实我觉得你也没有外人说的那么难相处啊,你给我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我以后能不能喊你小叶哥?”   “嗯。”   夏艾锦嘿嘿一笑:“小叶哥,老板刚刚给我发消息说要先回公司,今天要晚上才能回来,让你好好休息。”   叶则伊点点头,想起前世,他从来不知道邵闻濯的行程,现在居然这么小的事都跟他说。   叶则伊拿餐巾纸擦嘴,说:“我待会儿回公司一趟。”   “啊?!”夏艾锦差点弹起来,“你现在这个身体能行吗?哎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我得跟老板说一声。”   叶则伊起身往楼上走,摆手:“我都躺了这么久了,胃早就不疼了,又不是回去打架,你跟他说干什么。”   “不行不行,老板说了,你万一要出这道门,必须跟他说。”   叶则伊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下午夏艾锦开车送他回了公司。   车停在公司大门口,他透过车窗看着「达科集团天域子公司」的logo,目光一点点沉了下来。   天域子公司当年的法人代表是叶则伊的母亲,母亲去世后改为了他小姨,直到他成年,他小姨不想再接触叶家的业务,他成为了公司的法人代表。   现在达科集团已经不再姓简,所以这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既然是他的,那他就该牢牢握在手里才对。   “小叶哥,你没事儿吧?”   叶则伊回神,拉开车门下车:“没事,你先回去吧”   “哎?你自己能行吗?哎小叶哥——”   ——   叶则伊从踏进公司大门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落到了他身上,没人敢上前打招呼,纷纷避让。   叶则伊路过商务合约部,冷声问:“你们汪主管呢?”   “奥,那个,他去集团总部汇报工作了。”   叶则伊瞥了那人一眼:“什么时候你们主管可以越过总经理直接向总部汇报工作了?”   正准备看戏的一群人忽然噤了声。   “他回来让他到办公室找我。”   商务合约部的人目送叶则伊走远,瞬间都不装了:“他怎么还好意思回来?神气什么啊。”   “就是啊,他拿着项目数据不交,项目因为他延期了,他怎么还跟个没事儿似的。”   “你们是不知道,那天投资商大发雷霆,差点就撤资了,大少爷为了赔罪,听说都喝吐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儿?”   “活都干完了吗?在后面嚼什么舌根?!”   这浑厚的声音吓得大伙一激灵,纷纷回头看向C区正盯着电脑目不斜视的男人。   他穿着灰棕色工装外套,里边混搭着突兀的蓝色毛衣,眉目锋利,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完全是戴个安全帽进了工地就能完全融入的粗糙打扮。   这是合约区C组的组长严之城。   看到是他,大家松了口气后更生气了。   A区组长嗤笑:“不是吧严组长,你还替他说话呢?不会还指望他哪天给你升职加薪吧?”   “就是,公司的人事权不在他手里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看咱们汪主管,站对了人,升职那叫一个快,你要是上点道,至于这么多年才混了个组长么。”   严之城黑脸抬起头瞪了他们一眼,他长得就凶,一群人也不敢再说,冷笑着闭了嘴。   叶则伊回到办公室,确认了保险柜中的印章跟合同,这才回位置坐下,翻开了桌上的财务报表,又调出了公司这两年的资金流水。   公司马上就要陷入资不抵债的境地了。   按照前世的发展,接下来公司将完全并入集团总部,叶则伊失去独立法人的身份,公司由叶尘羲代表集团接手。   他这回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了。   没一会儿,办公室门被敲响,他抬头就见汪乔推门进来。   “呀,小叶总回来了?怎么也没人提前通知我一声。”   汪乔梳着背头,衬衣还打了个领带,看来去总部前还特意捯饬了一番。   他把手里的文件搁到叶则伊桌上:“我最近忙得很,这不刚从总部回来。这是我们合约部去年下半年的总结。”   叶则伊垂眸翻手里的报表,压根没抬头看他一眼。   汪乔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脸色假惺惺的笑意淡了,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文件放在桌上了,麻烦小叶总尽快查看,签了字我好归档。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忙呢。”   叶则伊依旧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手里的报表。   汪乔明白过来这人现在是在给他摆谱了,终于耐心耗尽,刚要再催,叶则伊瞥了眼旁边的文件,淡漠开口:“你来汇报工作,还要我提醒你怎么做?”   汪乔愣了下,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叶则伊这是要他自己汇报的意思。   叶则伊以前在公司里从来不管事,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对着图纸数据就能过一天,要不是他任着总经理的职位,有些文件需要他签字,给他过目这一步都早就省了。   现在居然要他主动汇报?   汪乔瞬间又气又恼,语气还得克制着:“实在不好意思小叶总,我手里还有一堆事儿呢,实在忙不过来。这不,东道苑那个项目,刚交到公司,我正忙着做计划呢。”   “忙不过来就交给别人去做。”   汪乔一愣:“不是,你这什么意思?”   “这种小项目都要你这个主管亲自跟进,你们合约部什么时候缺人到这个地步了?”叶则伊向后往椅背上一靠,抬眸冷冷地看着他:“项目我会交给别人去做,你只管先把你的工作汇报好。”   汪乔脸先变得唰白,而后爆红:“你别太过分!”   叶则伊合上报表文件发出「啪」地一声响:“汪主管,现在公司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上次叶则伊当着董事长的面摔门而去,他当时以为不过是少爷羔子闹脾气,现在汪乔才发现,这人好像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一时摸不准,不敢太过火,只能把气憋了回去,咬牙拿起桌上的文件开始汇报。   汇报过程中叶则伊多次打断,提出质疑,汪乔回答得磕磕绊绊,平时十分钟就能汇报结束的总结,刚才硬是磨了半小时,汇报结束居然憋出了一身的汗。   叶则伊终于纡尊降贵签了字,汪乔黑着脸刚出办公室,叶则伊就缓缓走了出来。   他站在公共区域,离合约部最近,话也是对着合约部说的:“东道苑那个项目,这次由严之城负责,汪主管尽快把资料跟他交接好。”   所有部门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正对着电脑苦干的严之城唰地抬起头。   汪乔猛地回头:“你开什么玩笑?!他一个小组长,哪有单独带一个项目的道理!公司没有这种规定!”   “你难道不是从小组长开始做起的?”叶则伊啧了声,挑眉嗤笑:“啊对,差点忘了,你是叶尘羲从技术员越级提拔上来的,请问这符合公司哪条规定?”   汪乔忽然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别的部门有人开始低头憋笑。   叶则伊恢复面无表情:“严之城来公司六年,给公司创下了众多业绩,他晋升是理所应当,谁还有意见。”   大家都看向严之城,先前刚嘲完他指望叶则伊给他升职加薪的人,表情别扭得跟吃了馊饭似的。   严之城站起身来,赶忙整理了下皱乱的衣服,有点受宠若惊:“叶总,我——”   汪乔冷笑打断:“小叶总不会是忘了吧?组长以上级别的职位调动,你没有人事权。”   集团占有子公司的一部分股份,并且存在着控制协议,即便子公司拥有独立法人,实际控制权也在集团,其中就包括人事权。   叶则伊看了眼手表时间,浑不在意:“汪主管不用担心,既然公司不是你说了算,那我说的话,我当然会办到。”   “所以。”他撩着眼皮问:“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汪乔对上叶则伊的视线,明明眼前是个瘦削病态的年轻人,他却发觉自己轻而易举地被他扼制在了股掌之下,某个瞬间居然产生了他真的能做到这些事的错觉。   汪乔只能干咽下这口气,拿着文件夹气冲冲回了自己工位。   严之城立马道:“放心吧叶总!我保证能做好。”   叶则伊冲他点点头,手机显示来电,他接起电话往外走去:“喂。”   “阿则,你忙完了么?”是邵闻濯的声音。   “刚忙完。”   “我在你公司楼下。”   叶则伊走出公司大门,果然就见停在门口的黑色商务车,他收起手机开门上车。   邵闻濯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公司情况怎么样。”   叶则伊手微顿,接过喝一口:“公司资不抵债,如果不能尽快签下大项目的投资,撑不了多久了。”   “至于员工们……不少人盼着公司早日并入集团,拿集团的同级别薪水,但这就意味着要大批裁员,自然就有人不乐意,一半一半吧。”   邵闻濯点点头:“那我这里算是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叶则伊看过去:“什么?”   邵闻濯静了两秒:“但我有个要求。”   不愧是邵闻濯,叶则伊说:“什么要求。”   “陪我吃晚饭。”   “……”   叶则伊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无语,死气沉沉地看了邵闻濯几秒,转头哦了声。   邵闻濯这才满意地说:“叶家准备举办一个项目宣传的晚宴,就是你说的那个度假村项目,已经送来了邀请函。”   邵闻濯侧首看他:“阿则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席?”   叶则伊丝毫没有犹豫:“想。”   邵闻濯又问:“你是独立户口么?”   叶则伊疑惑:“是啊,怎么了?”   “户口本带了么?”   叶则伊似乎明白了过来,心想谁会把户口本带在身上。   他故作镇定:“在我公寓。”   “正好,现在才三点,这里到你的公寓半小时,民政局离你住的公寓不到二十分钟车程。”邵闻濯看着他的眼睛,露出难以察觉的占有欲:“吃晚饭前,我们顺便把证领了。”   作者有话说:   老婆跑不掉了 第11章   说领证就领证,叶则伊还没来得及回忆上一世领证的情景,两人就迅速拍了照,盖了章。   走出民政局时,两人手上都多了一本结婚证。   开门,上车,然后前往订好的餐厅,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上车后邵闻濯始终垂眸看着手中的平板,一副如无其事的样子,看起来淡定得好像刚才只是随手签下了一个项目合同。   虽然结婚是出于合作,可也算一件大事,居然能这么云淡风轻。   叶则伊看在眼里,在心底嗤笑了声,他把结婚证随手往兜里一塞,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   邵闻濯这时从平板中抬起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到叶则伊下压的唇角,他静了几秒问:“阿则哪里不舒服?”   叶则伊嗓音淡淡的:“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兜里结婚证的存在感似乎在逐渐放大,让叶则伊开始觉得真实起来。   他跟邵闻濯结婚了。   又结婚了。   他知道对邵闻濯来说,他们只不过两年不见,结婚也只是出于利益目的。   可对于叶则伊来说,加上前世结婚的那三年,他们已经当了五年的「陌生人」了。   他明知道眼前是深渊,如今却清醒着又跳了一次。   他和邵闻濯现在的关系,始终存在着一种隔阂,他知道这种隔阂来源于他对邵闻濯似有若无的疏离。   回想起少年时,即便他每次见到邵闻濯,都对邵闻濯单方面的剑拔弩张,但那时候邵闻濯对来他来说,是个重要的、或者说很特别的人。   称不上相熟,但肯定也不是生疏。   他也曾少年悸动,怀疑过自己对邵闻濯的那种朦胧心绪是什么。   可是还没来得及确定,就已经戛然而止了。   这一切邵闻濯都不知道,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现在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经历了那么多,即便想假装跟邵闻濯只是两年未见的故友,他也做不到,其实也没有去做的必要。   结个婚而已,既然邵闻濯不在意,他又何必在意。   叶则伊从窗外收回思绪,余光看到邵闻濯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   这人只有要空闲,都会看项目看资料看时事看政策,不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商机,恨不得用信息填满所有缝隙时间。   可这会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一夜没睡。   他盯了两秒,这人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目光对上,邵闻濯眸中划过一丝空白,喉咙滚动了下才说:“阿则有事?”   叶则伊怔了怔,随口扯了句:“你昨晚不是回祖宅了么,没休息好?”   邵闻濯一听,眼里莫名浮现一丝笑意:“很久没回去了,睡不太习惯,不是什么大事。”   这有什么好笑的……   叶则伊看他这样子不是睡不习惯,是非常睡不习惯,他神色不动地吐槽了一句:“邵先生还挺娇贵,说的好像小时候不是在邵家祖宅长大的。”   邵闻濯静了一瞬,居然笑得更明显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叶则伊身上,重新看到了当初那个跟他说话夹枪带棒的少年。   他的阿则,原本就该是那样。   那股子从内而外的尖锐锋芒,应该盖过如今满身沉重的阴戾才对。   车子停在餐厅楼下。   邵闻濯看着叶则伊头也不回的下了车,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夏艾锦连忙探出头来说:“老板,小叶哥不对劲啊。”   邵闻濯停下脚步。   夏艾锦向来细心,也很敢说:“毕竟是结婚哎,老板您表现得也太淡定了,给人一种没有很重视的感觉,就……您懂我的意思吧?”   邵闻濯琢磨了一下。   叶则伊对他向来冷淡,他以为过于表现,会让叶则伊觉得不舒服。   他思忖两秒,回头对夏艾锦说:“去帮我取个东西。”   ——   餐厅很安静,流苏灯落下浅浅的暖色光线,把桌上的白兰照得摇曳生辉,叶则伊尝了口黑松露,就听邵闻濯说:“认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第一次正经坐在一起吃饭,应该让服务员点上两根蜡烛表示庆祝的。”   叶则伊没接话,邵闻濯试图缓解冰封的氛围宣告失败。   他停了下,又解释说:“刚才在车上,阎厉给我发了叶家那个度假村项目的宴会流程,所以一时间看入神了。”   叶则伊稍微掀起了点眼皮。   “我们毕竟结婚了,我想阿则应该也有话要说,刚才是我疏忽了。”邵闻濯倒了杯温水推到叶则伊桌前,“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我们可以敞开讲。”   这会儿说话倒是直接。   叶则伊这才纡尊降贵地抬起头:“关于我们的婚后生活,我确实有几点想说。”   “首先,我希望在拿下度假村项目之前,先不要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我不想打草惊蛇。”   邵闻濯点头:“好。”   “第二点,我们结婚的目的是基于合作的,你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受到董事会的牵制,我替你断了他们想跟你联姻的念头,给你自由。”叶则伊看着对方,认真地说:“而我的目的是能成为你的合作伙伴,我需要项目投资,我要重新拿回我公司的所有权。我希望我们都能谨记这点。”   邵闻濯端起酒杯喝了口水:“没问题。”   “最后一点。”叶则伊稍顿了下,收回视线没再看邵闻濯,“我们毕竟没有感情基础,所以婚后,希望能保持安全距离。”   邵闻濯手指缓缓摩挲着酒杯,通透干净的杯面衬得他肤色更加冷白。   他指尖停下来,眼里的黯然转瞬即逝,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叶则伊眉梢微抬:“我没问题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这时夏艾锦匆匆赶来,把一只黑色丝绒礼盒递给邵闻濯,冲叶则伊咧嘴一笑,又哒哒哒溜走了。   邵闻濯掌心里多出一只黑绒方盒,沿着桌面推到叶则伊面前,认真地说:“虽然两个男人结婚,没有嫁娶的说法,但是既然阿则入了我邵家的户口,算我占你一次便宜,就当你嫁给我了好不好?”   叶则伊看着眼前的盒子愣了下。   “这是婚戒。”邵闻濯说。   “就算私下是合作关系,明面上我们也是你情我愿的婚姻关系,有个婚戒作为凭证,也省得有人多嘴。”   原来是这样。   还让助理特意准备一个婚戒,邵闻濯心思果然缜密。   叶则伊也无话可说,只好收起戒指,扯扯嘴角:“还是邵先生想得周到,破费了。”   “一个戒指不算什么,既然要做样子,就得做全了才行。”邵闻濯深深看着他,“那分居恐怕也不合适了,我们把湖心岛的别墅当做婚房吧,你觉得怎么样?”   叶则伊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让他搬过去住。   生意人在商场上习惯刀光剑影步步紧逼,可这人每次跟他谈事情,即便会无意中透露出冷锐的压迫,但每一句话都在询问,每一次都给他留足了回退的空间。   当然这或许也只是一种以退为进的商谈之道。   叶则伊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低头喝汤:“我没意见,你安排就好。”   邵闻濯的动作很迅速,隔日就派人把叶则伊在公寓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夏艾锦把几个柜子往书房搬:“小叶哥,这间是你的书房,办公用的。隔壁就是老板的书房,他在家的时候最多的时间都耗在书房,我觉得以后啊,你跟我们老板比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把书籍往书架上塞:“你俩真是工作狂,这么年轻干嘛这么拼啊,有空也好好享受下生活嘛。”   “对了小叶哥,你平时如果动了老板的东西,一定要放回原位,他有点强迫症,那玩意应该是叫做对称整齐强迫症,总之能不动他东西就别轻易动。”   这点叶则伊倒是知道。   某次在会所,邵闻濯始终逮着一个人跟他玩游戏,就欺负他,差点把那人玩哭了。   叶则伊不理解,结束后邵闻濯面无表情地说:“那人没事儿梳什么斜分,看着就不顺眼。”   叶则伊:“……”   那个时候的邵闻濯,多少掺杂了点纨绔公子的混账属性。   晚礼服不穿造型不对称的,蛋糕不吃缺了口的,毛病特别多。   之后随着成熟才稍稍好了一些,没那么严重了,但在私人领地上,这些毛病始终没改掉。   叶则伊把擦干净的笔筒往桌上搁:“我应该也没有机会动他的东西。”   “也不一定,别人不能碰,不代表老板不让你碰。”夏艾锦笑了笑,继续叨叨叨:“我们老板这个人,做事面面俱到,但你说他心细吧,他也有一根筋的时候,这种矛盾的情况在对待小叶哥你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你有时候多担待着点儿呗。”   叶则伊收起图纸,纳闷地看向夏艾锦:“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夏艾锦啧了声:“就拿昨天你们领证的事儿来说吧……唉算了,反正就是,其实老板挺重视的。对了,那戒指你看了吗?”   “看了。”叶则伊随口说:“你眼光不错。”   “啊?”夏艾锦放下书看过来,“不是,这是老板亲自去珠宝行定制的,跟我可没关系啊,我就是个跑腿的。”   叶则伊动作一顿,转头回望过去:“你说,这是他亲自订的?”   “那不然呢?老板提前准备的,就你答应结婚后面那天吧,我开车亲自送他去的。”   叶则伊一时间有些愣怔。   戒指居然是邵闻濯亲自定制的?可昨天他明明是一副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样子啊。   正在原地愣神,邵闻濯敲门进来,从旁边桌上抽了张湿巾给他:“房间灰尘大,让他们整理完再进来吧。”   叶则伊目光落在邵闻濯脸上,虽然这人可能并不知道他昨天会错了意,他仍然生出了一丝微妙的歉疚。   “谢谢。”叶则伊接过湿巾擦手,跟着他往外走,轻咳了下说:“对了,那个戒指我试过了,尺寸挺合适的。”   邵闻濯回视他,片刻后笑了下:“那就好,我估摸着你应该是这个尺寸。”   叶则伊手指偏细,但也不是随便能估摸准确的,不过邵闻濯想知道什么信息,总有他自己的办法,叶则伊也不打算去探究。   “明天就该去参加叶家举办的宴会了。”邵闻濯在走廊上停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叶则伊:“你没有邀请函,只能跟我一起出席,我在想,我该以什么身份带你出席?”   “既然伴侣不行,我准备让你扮演我的保镖。”   叶则伊:“……”   保镖是吧。   叶则伊用半死不活地眼神看着邵闻濯:“行啊,包在我身上,你什么也不用准备,准备一笔医药费就行,你和我总有一个人迟早能用上。”   被无情怼了一通,邵闻濯也不尴尬:“阿则,我开个玩笑。”   叶则伊无语,转身就走,余光瞥见邵闻濯书房门口的墙上,摆了一排整整齐齐的搪瓷小人的摆件。   他心下一动,面无表情地戳倒了一个。   强迫症患者邵闻濯:“……”   他看着那只突兀的搪瓷小人,走过去默默把它扶了起来。 第12章   目送叶则伊走远,邵闻濯转头吩咐在旁边看戏的夏艾锦:“把我房间柜子里的柴犬抱枕送到阿则房间。”   “老板,要送东西的话,咱就不能送点别的?这也太寒碜了吧。”   “让你去就去。”   “哦。”   叶则伊洗了个澡出来,就见夏艾锦的身影刚从门口离开。   他视线移动,发现床上多了只一米五的大柴犬抱枕。   他吹干头发,滚上床把抱枕塞怀里揉了揉,还挺软乎。   他睡觉喜欢抱着东西,这两天在这儿都没睡好。   之前住的公寓有一只小熊抱枕,可惜搬过来时不小心刮破了,雪白的绒絮从头顶爆了出来,这会儿已经送店里修复了。   夏艾锦还挺细心的。   ——   翌日叶则伊睡到自然醒已经是上午九点。   夏艾锦咕咕哝哝地解释:“不赖我啊,老板不让喊你。”   “他人呢?”   “去公司了,说下午回来接你去宴会。”夏艾锦啧了声:“公司家里来回跑,路程行程都要好几个小时,你说他为啥非得亲自回来接?”   叶则伊心说我也想知道。   傍晚邵闻濯果然亲自回来接他,叶则伊没忍住说:“让司机送我就行,来回跑也不嫌烦?”   邵闻濯:“很多眼睛随时都盯着我,也盯着我身边的人,不把你放在眼皮底下,被人劫走了怎么办。”   也许邵闻濯只是说笑,可叶则伊却愣怔了一瞬,不禁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前世他能勉强安稳度日,确实多亏了他只是邵闻濯身边一缕可有可无的空气。   现在他和邵闻濯明目张胆的亲近,恐怕很快就要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了。   ——   宴会举办地点在沿江的商业大酒店。   辉煌的建筑灯火璀璨,嘉宾们陆续入席。   相比于邵闻濯高定精致的礼服,叶则伊只穿了一身白色西装,没打领带,也没有任何饰品,穿着很低调,看起来更像休闲人士。   快进入大厅时,叶则伊忽然停下,邵闻濯转头问:“怎么了?”   叶则伊:“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邵闻濯提醒:“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出席宴会,上次我还帮你解了围,现在想装不认识应该来不及了。”   叶则伊没那个意思,语塞了下:“我倒是想装不认识……你先进去吧,我去找个人。”   “找人?”   “嗯。”   根据上辈子媒体报道的消息,这次宴会有一个建筑设计行业里元老级的老艺术家。   这将是能改变他命运的关键人物。   今晚叶正初要展示的是度假村的建筑布局模型。   这个项目的核心部分,是叶则伊负责建筑设计并计算的结构数据。   上辈子他没日没夜废寝忘食,从设计到计算,付出了无数的心血,那会他刚毕业,第一次接手项目,满腔热血,想用成果让叶正初刮目相看。   结果他满怀期待把文件交给叶正初那天,他的好父亲看了一眼就将文件夹砸在他的脸上,满目暴怒:“夸张浮躁张牙舞爪!没有一点实用性!你跟谁学的风格!”   叶则伊感觉整个人都被冻结,沉重的寒冰瞬间浇灭了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后来他才知道,他这种锐利锋芒的风格太像他的母亲了,叶正初有多忌讳他母亲,就有多厌恶他。   可笑的是,这个设计风格却无意间被媒体看中了,叶正初立马命人赶工完善,马不停蹄的做出模型,标注的设计师却是叶尘羲的名字。   很快模型在这次宴会上进行了展示,最后这个项目被某个地产大亨全资拿下。   而这个地产大亨,正是邵闻濯。   叶则伊回忆到这,眼底变得冰冷。   当然他也不能蓦然揭露,这样没有人会信他。   还好这个宴会上,这个关键人物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   邵闻濯问:“找什么人?或许我能帮你。”   叶则伊和他对视两秒,也不跟他客气:“一位建筑学老者,彭仁颜。”   “好,我让人去找。”邵闻濯不放心道:“我让两个保镖跟着你,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这是宴会场,又不是龙潭虎穴枪林挡雨,至于么……   叶则伊沉默地和这人对视片刻,这么想着,还是点了下头:“知道了。”   叶则伊根据走廊墙上的酒店布局图,找了许多个地方。   模型室,休息室,品酒区,都没有看到彭仁颜的身影,他最后来到了后花园的休闲区。   这里有一个大型的LED荧屏,上面正显示着今晚的模型展示的宣传海报。   恢弘的建筑群下,标注着首席设计师——叶尘羲。   他不记得这是叶尘羲第几次占用他的成果了。   大二那年期末。   叶则伊从学校科研所冲回家,一把书包摔在客厅桌子上。   叶正初骂他回家就嚷嚷发脾气给谁看,叶则伊头脑几乎充血,恨不得跟站在一旁的叶尘羲动手,那个女人护着自己的儿子,摆出一副弱者的模样。   “你们拿走了我的课程设计!”   “你们凭什么拿我的东西!”   叶正初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哥的设计大赛是大事,拿你的借鉴一下怎么了?!这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辅修课程,你又不是学建筑设计的,你跟你哥争什么?!”   “他的比赛关我屁事?!”叶则伊死死盯着这些人,“这是我的东西!他凭什么用我的东西?!”   “算了算了。”护在叶尘羲身前的女人故作妥协,“小则从小养尊处优的长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受不了这种委屈也正常。”   “我们尘羲十岁才认祖归宗,在外面吃惯了苦头,也没有敢跟人争抢的胆子……尘羲,你是哥哥,不能抢弟弟的东西。”   话音一落,叶正初宛如被人踩了痛脚,怒气冲天,命令佣人把叶则伊赶了出去。   叶尘羲始终就站在一旁,默默地欣赏着这场闹剧。   那晚叶尘羲来找他,把他的U盘扔进了鱼缸里,居高临下地告诉他:“你的东西我看不上,但那是那亏欠我的。”   “认命吧叶则伊,你妈死了,你就是个累赘,以后我的命就是比你的贵。”   ……   叶则伊此时看着荧屏上设计师的名字,眸色沉到了底。   这是他的东西。   就算是扔到地沟里喂狗,也不可能再让那父子俩占去。   叶则伊一转身,猛然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眉心一蹙,瞳孔微微压紧。   男人挡住他的去路,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是要去哪儿啊?”   对方个头很高,背对着光压下一道阴影,黑西装,银丝镜框,连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苟。   看似表面斯文温和,但叶则伊知道这人是暗夜里饥肠辘辘的魑魅,蛰伏在皮囊之下的是困兽般的贪婪和野心。   叶则伊压根不掩饰眼里的厌恶,冷笑说:“酒店这么大的排场,走道四通八达,我只是占了个没人的角落,叶大少爷也要抢过去么?”   叶尘羲神情立马冷了下来:“一段时间没见,你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听说你前几天胃出血住院了?还没长教训?”   叶则伊皱了下眉。   叶尘羲哼笑一声,身子前倾,在他耳边说:“叶则伊,叶家没有属于你的东西,你跟你妈一样,不是你们的,就不该惦记。”   叶尘羲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叶则伊,他想看叶则伊气急败坏,看他像以前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他发疯。   但都没有。   叶则伊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轻蔑一笑:“我有时候觉得你挺可悲的,到现在都以为当初是我妈抢走了你们的人生,可惜我妈到死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叶尘羲,你明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但你不敢面对,你懦弱,甘愿在他面前卑微伏低,把所有的怨恨都迁怒到我身上,这种如履薄冰的生活这些年你过得一定不痛快吧。”   叶尘羲脸色极其难看,血直往脑上冲:“我看你能装腔作势到什么时候。就你也配来这里?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他随手从旁边的礼桌上拿起一杯红酒,举到叶则伊胸前,缓缓从他衣襟淋下……淡红色的液体在白色礼服上洇开大片酒渍。   冷意浸透衣服,贴在了叶则伊皮肤上。   他垂着眸,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叶尘羲摆手示意保镖,“二少爷衣服脏了,不适合留在宴会上,请二少爷出去。”   叶则伊掀起眼皮,没有半点惧色,两个高大的保镖有些迟疑,看到叶尘羲的眼神后上前就要动手,不料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声音沉冷:“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闻声回头,看到来人时霎时停了动作。   邵闻濯一步步走近,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叶则伊身上,看到他身上这番景象,瞳孔骤然收紧。   很快,叶尘羲转过身去,冲他点了下头,礼貌笑道:“原来是邵总。这是我叶家二少爷,愚笨木讷,我父亲向来不喜欢他参加这种宴会,不知道他怎么溜进来的,让您见笑了。”   叶则伊平静地站在一旁,不声不响,仿佛对叶尘羲的冷言恶语置若罔闻。   邵闻濯眉梢压得很紧,直接越过了叶尘羲,走到叶则伊身边脱下外套给他披上,一言不发。   这么多人,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安静。   邵闻濯仿佛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始终垂着眸拿纸巾替叶则伊擦掉污渍,整理着装,好一会儿,邵闻濯才低冷地说:“我不该走远的。”   叶则伊任由他动作,却被他语气中的冷意惊到了,抬眼看到这人深黑的眸子中滚动着浓重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叶则伊愣了下,悄然摁住他的手:“我没事,先别乱来。”   邵闻濯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只手上。   他心心念念的人,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捧着,连做梦都想藏起来,他碰一下都舍不得,有人却敢这样糟践……   邵闻濯周身都是阴鸷沉郁,叶则伊发觉他状态不对,不想打草惊蛇,低声说:“邵闻濯,我们走吧。”   阿则在喊他的名字……   视线对上,邵闻濯紧紧盯着叶则伊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把满腔的汹涌压了下去,握住叶则伊的手腕把人往身后揽,回过头对叶尘羲冷声道:“他是我带来的人,有什么问题?”   叶尘羲表情错杂精彩,说不上来是惊讶还是错愕。   不过以他在商场游刃有余的演技,很快就恢复了斯文有礼的模样:“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打扰到邵总的兴致我很抱歉。小张,让人给二少爷录入邀请函,方便二少爷在宴会中自由活动。”   保镖立马弯腰:“好、好的,我现在就去办。”   叶则伊淡淡地掀起眼皮:“大少爷,我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叶尘羲下颌骨压紧,挤出一点笑:“当然。”   叶则伊转身时笑意猝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邵闻濯跟在他身后,穿过后花园,叶则伊转头说:“刚才谢了。”   邵闻濯却问:“跟着你的保镖呢?”   “让他们分头去找人了。”   邵闻濯沉默,叶则伊转头看他,这人眉梢压得很低,看起来有些不悦:“阿则,别再一个人行动了。”   叶则伊不以为意:“这样找人会快一些。”   话刚说完,他手臂被拽了一下,邵闻濯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面对面低下头来,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宛如铁钳般焊在了他身上,嗓音低颤:“你在找别人的时候我也在找你,阿则,不要让我总是都找不到你。”   这副样子让叶则伊在某瞬间感觉心惊肉跳,愣怔了好几秒。   邵闻濯克制着胸口的起伏,对上叶则伊错愕的目光,他才缓缓平静下来,松开手指,收敛起冷戾:“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阿则,我很担心你。”   叶则伊久久无法平静。   他没见过邵闻濯这个样子,那一瞬间如深渊风雪般汹涌的情绪仿佛能将他湮灭,太失控了,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冷静克制的邵闻濯。   叶则伊喉间微动,仔细看着他的眼睛:“你担心别人的时候,也这么偏激么?” 第13章   邵闻濯隐忍的眸光一顿。   他抬手捏了下眉心,有些心烦意乱。   以前他想,只要叶则伊是他的,就永远是他的。   哪怕叶则伊不喜欢他,哪怕再来十个苏暨,叶则伊也是他的。   现在他终于把人留在身边了,可上一世他满腹仇恨,早已忘了如何怜惜他人,现在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则。”邵闻濯睁开眼时情绪晦涩不清,“你别受伤,别离我太远,我想看着你。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叶则伊僵硬地望着邵闻濯,仿佛呼吸都被掐断在他汹涌的情绪里,邵闻濯挡在他面前,生怕他跑掉似的,有种无形的桎梏和执拗。   叶则伊只好把头扭到一边,尽量不去看邵闻濯的脸:“我知道了。”   听到叶则伊肯定的答复,邵闻濯嘴角终于露出笑意,指尖轻轻抚摸过他领口上的酒渍:“冷么?”   叶则伊不太自在:“不冷。”   邵闻濯将大衣外套脱下来披在叶则伊身上,叶则伊想说不用,邵闻濯摁住了他的肩膀:“穿好,别着凉。”   叶则伊低头看着自己肩膀处的大衣,沉默几秒说:“外面有很多人看着。”   邵闻濯:“那又怎么样?”   叶则伊抬眸与邵闻濯对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拢了拢大衣问:“你不是去找人了么,怎么过来了?”   “嗯。”邵闻濯说:“我找到彭老了,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邵闻濯终于往后退了一步,与叶则伊拉开距离,叶则伊紧绷的肩背这才舒松下来,吊在胸口的心重重落了回去。   这样的邵闻濯占有欲太强了,强到让叶则伊恍惚觉得,他们之间不仅仅只是合作的关系。   可是怎么会呢?就算是对一个人有好感,也不至于像他这样偏执,总不能是因为邵闻濯爱他吧,那这爱来得未免也太仓促了些。   叶则伊自嘲般笑了下。   两人到更衣区,换了件备用的礼服。   纯黑色的,修身款,很衬叶则伊的身材线条,让他看起来愈发显得瘦削怜人。   邵闻濯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整理衣服的人,只觉得太瘦了。   以前的阿则没这么瘦的。   叶则伊从镜子中察觉到了身后人的目光,回头睨他。   邵闻濯愣了下,错开视线,像只凶冷的猛兽忽然躲避猎物的目光以便隐藏自己的意图,看似不疾不徐,实则难掩其中微妙的慌乱。   “怎么了?”叶则伊问。   邵闻濯笑:“没什么,阿则穿这套衣服很好看。”   叶则伊挑眉:“可惜不是去见心上人,好看也没用武之地。”   语气平淡随意,仿佛在跟朋友闲话家常,邵闻濯却像被哽喉顿了几秒,他问:“阿则有过心上人么?”   叶则伊安静了瞬,戏谑一笑:“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有过吧,现在没那个闲心了。”   原来阿则也喜欢过人。   什么时候喜欢的?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那人知道吗?   邵闻濯眸色变得沉冷,看到叶则伊朝他走过来,又立马褪去了冷色:“阿则喜欢什么样的人?”   叶则伊看了他一眼,拿起沙发上的领带,随意说:“喜欢长得好看的。”   邵闻濯:“……”   叶则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很肤浅?”   邵闻濯也笑了:“有标准吗?怎么样算好看。”   叶则伊系上领带,想了想:“比你好看一点。”   邵闻濯站起身走到面前,接过他手中的领带:“那恐怕有点难度。”   他拿着领带,深蓝色领带卷在他冷白修长的手指上,有种说不出的瑰丽绮靡,不过离得太近了,叶则伊不自觉屏住呼吸,没吭声。   他把领带绕在叶则伊颈间,轻松地打了个活扣,垂眼看着叶则伊:“我们结婚了,无论我是不是你喜欢的模样,阿则以后只能看着我。”   叶则伊愣怔了下。   邵闻濯松开领带,漆黑的眼眸染上笑意:“离宴会开场只有半小时了,我现在带你去见彭老先生。”   叶则伊回过神,心口倏地一跳:“哦……好。”   ——   建筑设计图纸展厅里。   几位宾客正围着一个鹤发老者,老者一身中山装,杵着拐杖,这个年纪依旧精神矍铄,只不过并没有慈眉善目的和蔼,反而有些凌厉刻薄,仿佛对这些人的提问很是厌烦。   “这个城堡荆棘丛生,色调暗沉,看起来很压抑啊。”   “我觉得它反应出的是一种缠绕在黑暗里、堕落阴暗的现实。不知道彭老先生对这副作品有什么看法?”   老者面无表情:“不同的人,对建筑风格各有见解,按你们自己的理解就是了。”   几个宾客面面相觑,心里腹诽这老头真是难搞。   “这座城堡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建立在荆棘之中,基调阴森寒冷。但它屋内是生机勃勃的蔷薇花,东面的窗户折射着锋利的太阳光线,更像是一头想要冲破牢笼的凶猛困兽。”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就见展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   说话的人一身简洁利落的黑色西装,略长的头发撩在耳后,皮肤很白。   大多人看到他的第一印象一定是好看,五官轮廓和眉眼细节都漂亮得恰到好处,因为面容年轻而有种干净的少年感,身材瘦削,身上却透着种隐隐的、令人一眼就难以挪开视线的锐利锋芒。   老者刻薄的神情难得裂开一丝缝隙,目光透出几分兴致:“年轻人,那你觉得设计者想表达的是什么?”   叶则伊慢慢走近,谦和地回答:“我猜设计者想表达的,是冲破禁锢,向往鲜活有力的自由,是一种热血且昂扬向上的追求。”   展厅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老者眉锋一动,猝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的见解很独特啊,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彭老您好,我叫叶则伊,您叫我小则就好。”   旁边几位宾客瞪大眼睛,互相对视一眼。   又是叶则伊,他们有印象。   上次他大闹苏家宴会,导致苏暨在娱乐圈的事业一落千丈。   可传闻中,叶则伊是个碌碌无为愚笨木讷的废物,跟眼前这个年轻人简直大相径庭。   几人一时间神情复杂,说不出是诧异还是佩服。   彭仁颜面露赞许:“叶则伊?你姓叶?跟今晚的主办方叶家有关系?”   叶则伊谦和地笑:“叶正初是我的父亲,今晚将要展示的作品,我也参与了设计。”   “哦?你居然也参与了设计?你设计的是哪一部分?”   “先跟彭老卖个关子,待会展会上,您自己猜一猜?”   彭仁颜哈哈笑起来,又叹了口气,语气透着古怪的嫌弃:“还真看不出来,没想到叶正初还能有你这样明朗的儿子。”   彭仁颜果然像网传的那样,很反感名利场的商人。   叶则伊笑了下:“谢谢彭老夸赞,我陪您看看其他作品?”   彭仁颜喜笑颜开:“好啊,来来来!”   邵闻濯在展厅的休息区坐下,倚着沙发,视线懒懒地追随着叶则伊,仿佛这人头顶有一盏聚光灯,上瘾般吸引着台下人的目光。   刚才的几位宾客识相的没再跟过去,转而看向了邵闻濯。   “叶则伊跟邵总什么关系啊?”   “谁知道呢,看着很不一般。”   “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算了吧,我不敢。”   几人推推搡搡,最终还是来到了邵闻濯旁边。   其中一人恭敬地打招呼:“邵总您好,我们是蓝河企业的设计师,没想到会在展厅碰见您,您也对建筑设计感兴趣?”   蓝河企业?贾家的人。   邵闻濯眸光从眼尾划过,语气淡漠:“一般。”   回答得太敷衍,几人面露尴尬,硬着头皮扯话题:“每次见您都是在商谈,难得见您这么惬意。”   说完随着邵闻濯的视线往对面看,心领神会,赶紧道:“没想到叶二少爷才华气质这么出众,跟网传的确实很不一样。”   邵闻濯眉梢微蹙:“网传他什么样?”   这人瞬间察觉自己说错话了。   叶则伊毕竟是国内一流建筑企业达科集团的二少爷,加上和苏暨的婚约,他的信息根本不是秘密,其中网上关于他最多的标签就是——达科集团不受宠的少爷、无作为的废物、愚笨古怪的病秧子。   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只能打马虎眼:“啊,是这样,网上关于二少爷的信息不多,平时看到的大多是叶家大少爷的新闻,我们对二少爷也不是很了解哈哈哈……”   邵闻濯始终看着叶则伊的背影。   叶则伊少年时就锋芒过盛,与其说孤僻古怪,不如说他过于独树一帜。   邵闻濯不是很懂建筑,但他有着顾客和商人双重的锐利眼光,他看过叶则伊收藏室里的那些建筑模型,天马行空,锋芒毕露。   他才是建筑领域难得一见的天才。   看邵闻濯一言不发,旁边一众人也不敢再说话。   这时阎厉进了展厅:“邵总,宴会建筑模型展示开始了。”   邵闻濯撩着眼皮,看到叶则伊正好转身走了过来。   他缓缓站起身,对叶则伊笑说:“好戏开场了,我想阿则才是今晚的主角,外面那些绊脚石,你可以很轻松地碾碎他们。”   叶则伊目光撞进对方的眼底,仿佛这人眼里藏着无尽的、他看不懂的东西。   炙热,汹涌,纵容。   他静默地跟他对视片刻,轻挑了下眉:“邵先生,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第14章   晚上八点准,酒店大厅暗了下来。   大厅中央是一座圆柱体的LED显示大屏,随着上面的图案慢慢转动、成型,从视觉上渐渐变成了一座立体的度假村建筑模型。   宴会场安静下来,叶正初穿着肃穆的西装走上台,跟宾客们问好,讲述宴会主题,然后开始展示今晚的建筑模型。   媒体的灯光闪烁,台上的男人侃侃而谈,风格奇特的建筑风格挑起了很多宾客的兴趣。   提问环节,有个建筑设计师举手提问:“我想请问,目前市场上常见的温泉度假村,大多都是唐风、江南田园之类的风格,为什么达科会想到这种神话和科幻元素融合的主题呢?”   叶正初笑起来,脸上映出自豪:“这个项目的总设计师,是我儿子叶尘羲,我们邀请他上来给大家解答吧。”   隔壁监控室里,听到叶正初的介绍,叶尘羲正准备上台,门呼地打开,一个人冲了进来:“叶总,技术总部那边传来紧急消息!这个项目结构数据重新校对时,有数据对不上!”   “什么?!”叶尘羲登时睁大眼睛:“定位到问题了吗?”   “目、目前还没有。”   叶尘羲胸口起伏:“当初你们从那废物手里拿来数据的时候都没检验过吗?模型已经在展示了,现在出这种问题!”   监控室陷入一阵混乱,汪乔在一旁赶紧安慰:“叶总别急啊,要我说,这问题没那么容易看出来,今天到场的嘉宾,除了彭老,也没有专业人士了……啊不对,这是叶则伊做的数据,万一他……”   “他人呢?”   “整晚都没看见啊,鬼知道跑哪儿了。”   叶尘羲拧着眉,思忖片刻后沉静下来,吩咐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等宣讲会结束。”   吩咐完,叶尘羲整理好着装,换上一副斯文温和的面容,在掌声中走上了讲台。   现场窃窃私语。   “这是他今年负责的第二个项目了吧?看得出来叶董很器重这个儿子啊。”   “大少爷确实有当家的气势。”   “同样是叶家儿子,另外那个也太不争气了……”   “谢谢各位捧场。”叶尘羲握住话筒,沉稳地开口:“我做这个设计的初衷,是为了体现不同时代文化的碰撞,让游客们体验新时代科幻色彩的同时,也能铭记我国古时代神话的韵味,给游客一种穿越千年的体验。”   观众席看着荧屏上不断划过的建筑,啧啧称奇。   “风格天马行空,但又不让人反感,挺难得的。”   “我发现这跟叶家以前的设计风格有很大的不同,叶尘羲以前的作品,都挺保守的吧,这次差别真有点大。”   “何止是大,完全像两人的作品。”   “彭老,您对此怎么看?”   了解彭仁颜的人都知道,这位老先生的作品是以风格独特成名的,对这类别具一格的作品应该很有兴趣。   彭仁颜坐在贵宾区第一排,他确实有点兴趣,但并不热情:“作品我很喜欢,但他的设计初衷,有些让我失望。”   众人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彭老这话怎么讲?”   不料彭仁颜只是摇摇头:“人各不同,不说也罢。”   彭仁颜是叶家请来的贵客,叶尘羲对他很恭敬有礼:“我的讲解结束了,请问彭老对晚辈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不敢担。”彭仁颜坐在第一排中央,是全场的焦点,他提高语调说:“都是叶家的后辈,听说这个作品,叶二少爷也参与了设计,我倒是想听听他的看法。”   全场霎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彭仁颜怎么突然提到叶则伊?   叶尘羲笑容僵了一瞬:“彭老有所不知,我那个弟弟性格孤僻,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谢谢大哥的关怀。”   众人回头,就见叶则伊出现在观众席,他大方地冲嘉宾们点了下头,顺着过道一步步走向讲台:“但既然我来了,那我当然不能驳了彭老的面子。”   彭仁颜顿时展露笑脸。   叶尘羲脸色霎时黑了,心口直跳,但碍于嘉宾们都在看着,只好让出讲台的位置。   后台监控室里,叶正初气得额角爆起青筋:“不是让人去盯着他吗?怎么出现在这儿?!”   保镖队长急匆匆赶来:“叶董,我们的人,被邵家以限制嘉宾自由给他们带来了不便的名义给扣下了!”   “邵闻濯?他想干什么?”   ——   讲台上。   叶则伊接过话筒,视线轻飘飘略过叶尘羲,说:“抱歉,我并不认同设计初衷是为了文化碰撞的说法。”   叶尘羲听到这话,下颌瞬间压紧,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叶则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想请问叶大少爷,你知道汨罗山脉火山带的走向么?”   叶尘羲:“……”   “你知道下游原始林木的种类和占地面积么?”   “……”   台下鸦雀无声,叶尘羲面色尴尬,叶则伊只是不冷不淡地笑了下。   “对于建筑工程师来说,展现自己的文化理念之前,还需要先考虑地理因素。”叶则伊移动鼠标,指了指模型上的两个点,“最初决定抛弃传统的田园风格,是因为这个项目环绕在火山口上下游。”   “下游受火山地质影响,土壤矿物质元素丰富,汇集了大量的原始森林,必须进行大面积的动工开采,这本身就违背了田园风格的绿色理念。”   “而选择最原始的神话元素,是因为下游所有的建筑都依山而建,这些看似错杂紊乱的林木资源,恰恰成了远古神话元素最好的装饰。”   叶则伊把光标移到上游,继续说:“上游恰好相反,背靠汨罗山脉,常年日照稀少,林木资源贫瘠,但地势平坦,适合建造现代化建筑,为了中和自然景物空旷的落差,我选择加入了科幻元素。”   彭仁颜赞许地连连点头。   嘉宾们互相交头讨论:“这么说,神话和科幻相结合的设计思路是他想出来的?那既然参与了这个设计,作品为什么没有他的署名?”   叶则伊右手松开鼠标,神态自若地看着层层叠叠的观众席:“我认为好的设计,需要在扬长避短的基础上,再来展示自己的风格理念。”   “抛弃现实空谈理想,都是空中楼阁,这样的作风,永远撑不起建筑大体。”   媒体闪光灯照亮了舞台,刺眼的光线闪过叶则伊的眼睛,他神色半分未动,俨然一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模样,半点不像叶尘羲所说的孤僻怯场。   嘉宾席传来彭仁颜的掌声,周围的嘉宾在他的带动下纷纷鼓掌。   彭仁颜赞许道:“我很欣赏你的见解,现在风格独特的年轻人,都太过于注重个人色彩了,忽视掉了最基础的东西,所以小则啊,你的沉稳在同龄人中,实在是太难得了。”   叶则伊谦和道:“谢谢彭老夸赞,我该多跟您学习。”   现场都在夸赞叶则伊,叶尘羲站在一旁尴尬得快挂不住脸了。   他只好故作镇定,走上前来冲叶则伊微笑:“这部分小则确实参与了设计。要不是你还太年轻,我倒是希望你能来帮帮我,我一个人支撑这么大的项目,难免有疏忽的地方。”   真会给自己找借口,叶则伊但笑不语。   “确实,叶大少爷掌控着整个项目,很难面面俱到,疏忽肯定是有的。”   消失了一整晚的邵闻濯忽然出现在了大厅的通道口。   他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和助理阎厉,被保镖围在中间的汪乔脸色苍白,走得颤颤巍巍。   邵闻濯在讲台前停下,冲众人点头:“刚才路过休息室,偶然撞见叶大少爷手下的人着急忙慌的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他面色沉冷:“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项目有环节的数据出问题了,这也是叶大少爷的疏忽么?”   全场霎时陷入哗然。   结构数据对于建筑行业意味着腹地命脉,「出问题」这三个字无疑是致命的重击。   叶尘羲混迹商场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被当众质疑,从来没有慌乱失态过,可此时面对的是邵闻濯,他瞳孔缩紧,灯光下的脸色煞白,一时间忽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叶则伊目光越过讲台,落到邵闻濯身上。   这人目光沉静,气势沉稳,站在那里极其打眼,仿佛只要他开口就是不可置疑的。   彭仁颜凌厉地看着叶尘羲,语气不善:“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企业,都带着诚意,有投资和合作意向,现在出现这个状况,你作为总设计师,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各家企业仿佛被点着了火,都开始声讨叶尘羲。   叶尘羲几次想开口,但他上台着急,连问题出现在哪个部分还没弄清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叶则伊早就默默退到了讲台一侧,静静欣赏着这场闹剧。   这时台下的汪乔忽然大喊:“问题已经定位到了!出问题的部分是叶二少爷设计和计算的!全部都是他负责的,责任的源头是他!”   全场又安静了下来。   叶尘羲额角都抽了两下,悄然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邵闻濯在第一排嘉宾席坐下,重复了一遍汪乔的话:“你说出问题的部分,都是叶则伊负责的?”   “没错,千真万确,刚才是您没让我说话,我有证据可以证明!”   “什么证据?”   “U盘,我有叶二少爷的U盘!”汪乔挣脱保镖的桎梏,把一只黑色U盘放到邵闻濯桌上,赶忙道:“这是二少爷设计这个项目的过程数据,全部都有,包括出问题的部分。”   叶则伊平静地站在台上,远远地看着那只他丢失已久的黑色U盘。   邵闻濯摆手,阎厉立马会意,拿着U盘上台,通过荧屏调出了U盘里的内容。   叶则伊这才扯了下嘴角:“既然是我的U盘,那就由我来解释吧。”   他气定神闲地接过鼠标,开始展示U盘里的内容。   画面一帧一帧掠过。   台下人神情越来越精彩。   站在一侧的叶尘羲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了。   里边的内容包括项目的整体规划、构造、区位、上下游两个建筑主体,及整个汨罗火山群周边的排水系统,这些全部都是这个项目的核心部分,几乎已经支撑了这个项目的全局。   这些本来都应该是由项目的总设计师负责设计的。   叶尘羲感觉自己像坠入了冰窖,浑身都在发冷。   画面最终停在了排水系统的结构计算部分。   叶则伊指着电站的尾水管部分,眼神沉了下来:“我设计的东西,不用汪主管指出来,我也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倒是想问问你,我的U盘,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第15章   汪乔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只是个帮叶尘羲跑腿的,U盘里的数据他根本没有机会看到,他哪儿知道里边有这么多东西!   “不方便说么?”叶则伊眼神如尖针一般钉在汪乔身上。   汪乔牙齿打颤:“现在重点是你的数据出问题了!别往我身上扯来转移重点!”   叶则伊懒得再看他:“我的问题我当然会做出解释,汪主任你可要听好了。”   就是这个潜在的问题,前世让邵闻濯吃了大亏。   叶则伊看了邵闻濯一眼,对方也正看着他。   邵闻濯的眼神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在场的人看到这场闹剧,有惊讶的,好奇的,愤怒的,还有人心有余悸。   可邵闻濯神情沉静,完全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叶则伊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却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   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荧屏上。   “当初计算的时候,由于暂时没得到电站工作水头的具体数据,在肘管的选择上我做了两个方案,而这个U盘里的数据,是其中一个,是按照低水头选择的混凝土肘管。”   “之后经过水头确定,我已经放弃了这个方案。”叶则伊顿了两秒,眼神变得犀利:“没想到这份没经过校验的数据,居然不翼而飞了。汪主管,我觉得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   汪乔大脑空白。   不对!为什么是这样的发展?!   汪乔吓得发抖,目眦欲裂地看向叶尘羲,想求叶尘羲救他,然而叶尘羲此刻脸色比他还要难看。   汪乔还想解释,邵闻濯抬手示意保镖,还未等保镖动手,叶正初匆匆从后台出来了,直接命令工作人员把他带下去审问。   叶正初走上讲台,先和大家道歉,说这份数据是汪乔自作主张拿来的,他们并不知道没有得到叶则伊的允许。   解释太过苍白,在场的都是人精,人人心知肚明,只是给他面子罢了。   邵闻濯指尖点着桌面,语气逼人:“叶董,先不说数据怎么跑到汪乔手上的,请叶家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项目核心部分的设计师,和署名的总设计师,不是同一个人?”   叶尘羲脸色精彩纷呈。   还好叶正初上台前早有准备,转头把叶则伊拉到身边:“是这样的,虽然大部分都是小则设计的,但小则毕竟刚毕业不久,项目经历太少了,这样的大项目还是需要尘羲这样有经验的设计师把关。谁负责项目这种事情,都是一家人,我们叶家不讲究这个。”   “况且小则主修结构,在设计方面虽然有自己的思想,但毕竟术业有专攻,他还得再历练两年。”   叶则伊在心里冷笑了声。   他早就预料到叶正初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了。   他作为叶家人,公司依附于叶氏集团,他这时候如果插嘴证明自己,相当于跟集团彻底决裂,后面的路会异常艰难。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们叶家的行事风格倒是很特别,两个设计师,万一项目再出问题,我该找谁?”邵闻濯往后一靠,语气生冷:“我喜欢明确的合作对象,既然如此,这个项目我们东洲就不参与了。”   叶则伊隔着讲台和邵闻濯对上视线,心说这人不去演艺圈拿小金人真是可惜了。   果然,邵闻濯话一出,在场的企业纷纷推让,都表示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叶正初眼看事情要搞砸了,赶紧救场:“谈生意嘛,这都是可以商量的,那依邵总的意思是?”   大家都屏息以待。   邵闻濯看向讲台,视线在掠过叶尘羲,深深落在叶则伊身上:“我来时就说过,我对这个项目本身确实感兴趣。不知道叶少爷,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   虽然没有明说是哪位叶少爷,但在场的人差不多都明白过来了。   此时现场的镜头转动,大屏幕中出现了叶则伊的身影。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叶正初一听邵闻濯有兴趣,哪里还顾得上哪个儿子负责这个项目。   邵氏的东洲集团,是多少建筑商梦寐以求的合作对象,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项目,一旦合作成功,后期的竣工宣传投产运营,都将使达科集团在行业中更上一个层次。   他立马拍拍叶则伊的手臂,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小则,项目的核心部分是你设计的,既然邵总有意跟你合作,那这个项目就交给你,爸爸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   这话说完,旁边的叶尘羲面色发白,连喉咙都干了,这意味着他被当众实锤了占了叶则伊的设计,并且丢掉了这么大一块肥肉。   他作为一个设计师,署名的作品却不是他设计的,现在台下没人讨伐他,但他知道,是因为大家眼瞅着叶家和邵家即将达成合作,没人会没眼力见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叶家吃瘪。   可离开了这个舞台,他要怎么在建筑行业立足……   他肩背绷紧,衬衣下渗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此时叶则伊根本没搭理叶尘羲那狠厉的目光,也没给叶正初面子,当众避开了对方的手,眼睛只看着台下的邵闻濯。   他就坐在那里,面容冷峻,肤色偏白,一袭黑长的大衣如泼墨般倾斜在灯光下,周身都是压迫性十足的冷色,唯有那道目光带着旖旎的温情。   叶则伊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他做到了。   邵闻濯答应他的承诺,也做到了。   叶则伊往后退半步,朝台下欠了个身,颔首道:“感谢大家的捧场,希望我和邵总合作顺利。”   镜头随着激烈的掌声转到了邵闻濯身上,众人看见他眼底难得染了一点笑意。   隔着灯光和掌声,他冲台上的人举了举酒杯:“是我的荣幸。”   ——   叶尘羲在协议签订结束后就消失在了宴会场,大家没有明目张胆的议论,但都心照不宣。   谁能想到今晚会有这样的两极反转,达科集团一直引以为傲的首席设计师,签署的项目却不是他的设计作品。   要是换个普通背景的设计师,估计将来建筑行业都不会再信任他,可叶尘羲毕竟是叶家的大少爷,之前也有过一些作品,有叶家当靠山,大家目前都只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叶则伊当然也没想过能一击毙命。   两人坐在泳池边的沙发上,他和邵闻濯碰了个杯:“想让他彻底跌入谷底,还得先慢慢卸掉他的左膀右臂。”   “推不倒他,先打一巴掌也不错。”邵闻濯轻抿一口红酒,看着叶则伊的眼神深邃晦暗,“阿则刚才站在台上的样子,像是会发光。”   叶则伊拿着酒杯的手轻顿,半晌,回望了邵闻濯一眼:“哪能跟你比,往那里一站,谁都想往你身边凑。”   邵闻濯笑了下,想起宴会开始前泳池边发生的事,不由得心里发沉:“叶尘羲对你的敌意是明目张胆的,他以前不屑于隐藏,但将来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肯定不会再明着来,这样就更难防了。”   邵闻濯说得有道理,叶则伊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可他死过一回的人还会怕谁?   他鼻腔发出一声嗤笑,语气刻薄:“他这个人很阴险,发了狠谁都敢算计,邵总先照看好自己吧,结婚是你的主意,到时候别说我连累你。”   邵闻濯发现,这一世的叶则伊似乎有些不同,总是有意与他疏远,但偶尔这种伪装又会掉线,变成他熟悉的、会冲他露出尖锐刻薄的獠牙的叶则伊。   无论怎么样的阿则,他都无比珍重。   邵闻濯唇角轻扯:“他动不了你一根手指头,这是提出结婚时我给你的筹码。”   说着看向叶则伊:“如果建筑行业只能有一个叶少爷,那一定是阿则你。”   叶则伊微愣。   邵闻濯将杯底的酒饮尽,站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你在这儿等我,别走远了。”   叶则伊反应过来,哦了声。   邵闻濯离开了一会儿。   谁知道才十分钟,再回来时叶则伊身边已经多了个人。   两分钟前,叶则伊杯子里的红酒见底,他顺手想将杯子放到沙发旁边的礼桌上,却被一只手接了过去。   叶则伊一愣,回头,站在身后的是贾宣,对方笑说:“小则,上次在苏家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我能坐你旁边么?”   旁边沙发空着很长的面积,不用他回答,贾宣自觉地坐下了:“我们很久没有单独说过话了,恭喜你今晚跟东洲达成了合作,作为朋友,我是真的替你高兴。”   贾宣是单眼皮,高鼻梁,穿了一身裁剪得体的米色西装,平时在一众公子爷中气质也很出众,甚至站在艺人苏暨面前也很打眼。   他们从小上的一直都是同所学校,苏暨就是他介绍认识的,后来苏暨三番五次来骚扰,贾宣都在场,叶则伊对他并没有好印象。   叶则伊:“谢了。”   贾宣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温柔旖旎:“我知道你对我印象挺不好的,但我爸跟苏启年交好,我不能惹苏暨不痛快。”   叶则伊没接话。   贾宣静了一会儿,又说:“你三番五次跟邵闻濯一起出席酒会,你跟他……”   叶则伊轻蹙了下眉:“这好像跟你无关吧。”   贾宣苦笑了下:“我知道,但邵闻濯这人心计深沉,我担心你跟他走太近会吃亏,小则,我觉得——”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叶则伊打断他的话,“我跟他认识近十年,他手段多么狠决我都知道,但那又怎么样?”   “他从来没做过伤害我的事,但你呢?我跟苏暨的那些暧昧照片,都是你在其中作梗,让偷拍的人找好角度抓拍出来的吧。”   贾宣噎了一下:“我那个时候还小,后来也后悔了。我确实不该那样做的,对不起……”   叶则伊不留情面地说:“高中的时候,你确实也有几次有意替我解围,我很感激你。但是抱歉,现在时过境迁,我们做不了朋友了。”   贾宣一愣:“为什么?”   叶则伊意有所指地笑了下:“你敢违抗你爸么?不敢吧。如果贾家哪天由你说了算,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合作伙伴。”   贾宣怔了片刻。   贾家跟苏家交好,又是叶尘羲的爪牙,叶则伊怎么可能与他为伍。   叶则伊说完站起来转身,正好看到往这边走的邵闻濯,而他的手腕这时忽然被贾宣抓住:“小则,我……”   就一那么瞬间,三人同时愣住。   叶则伊看到邵闻濯眉梢肉眼可见的压了下来,只感觉耳边的声音忽然被抽干,他捕捉到了邵闻濯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   这人语气冷得像冰锥子:“松开。” 第16章   邵闻濯天生就存在令人畏惧的气场,可这种完全针对性的压迫感贾宣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下意识松了手。   仿佛晚一秒就会被大卸八块。   叶则伊也被邵闻濯刚才的眼神怔了一下。   可很快邵闻濯眼里的阴鸷就散尽了,走过来,在叶则伊面前站定,语气依旧有些冷:“认识?”   叶则伊没回答。   他定定地跟邵闻濯对视,恨不得将他刚才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情绪看干净,   半晌才浑不在意地笑了下,探究地看着邵闻濯:“不认识,他骚扰我。”   贾宣心中猛然一咯噔,赶忙摆手:“不是吧小则,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还有话没说完,一时情急才拉你的,我真没那个意思,我……”   他只顾着解释,这才发现那两人压根没看自己。   两人之间气氛从焦灼化为了似有若无的暧昧,贾宣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叶则伊在开玩笑。   而且还是在跟邵闻濯开玩笑。   叶则伊确实只是想看看邵闻濯的反应。   邵闻濯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分辨出真假,片刻后,满目的阴戾这才渐渐散去,深深地看着叶则伊,眼里多了两分笑意:“这样啊,那我会替阿则处理了他。”   叶则伊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   贾宣:“??”   苦不堪言的贾宣只好先识相的走了。   邵闻濯目光落在叶则伊方才被那人抓过的手臂上,笑意散去,眉心轻皱:“他拉疼你没有?”   叶则伊摇头:“没。”   确定叶则伊真的没事,邵闻濯眉心这才舒展开来,问:“你们刚才聊什么?”   “他是苏暨的朋友,我跟他能聊什么?”叶则伊看着邵闻濯,加重语调说:“聊我前未婚夫苏暨。”   邵闻濯忽然就没了声。   叶则伊转身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手伸到身后冲邵闻濯勾了勾,掌心里有张折叠的纸片,邵闻濯伸手去拿,却被叶则伊迅速躲开,回头冲他挑眉:“想看吗?”   “嗯。”   “我有个条件。”   叶则伊的脸离得有些近,邵闻濯眉梢微压:“什么条件?”   叶则伊压低声音说:“帮我看住汪乔,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邵闻濯嗯了声:“好。”   叶则伊眉梢轻抬,两指捻着纸片,缓缓塞进邵闻濯的口袋里。   从别人来看这个动作略显亲密,或者说有些越矩了,邵闻濯却一动不动随他动作。   叶则伊收回手,邵闻濯这才拿出来,展开。   空的。   “……”   邵闻濯被气笑了:“阿则耍我。”   叶则伊面不改色:“你自己要看的,我没说里边有东西。你以为是什么?贾宣塞给我的情书?”   邵闻濯无奈,只是叹了口气,压着嘴角笑了:“他不敢,他要是真敢,我也有办法让他收回去。”   叶则伊差点给他鼓掌:“邵先生好手段。”   邵闻濯轻笑:“叶先生过奖了,只是略施小计而已。”   ——   “你去跟邵总赔个不是。”   酒店媒体会议室里,叶正初坐在沙发上捏着眉心。   叶尘羲阴沉地站在一侧:“他明摆着是帮叶则伊的,我跟他赔罪有什么用。”   叶正初怒目瞪他:“你怎么碰上跟叶则伊有关的事情就变得这么狭隘?!将来你设计师这条路不好走了,作为达科的总经理,你还有很多的业务往来,你拉不下面子,以后怎么成大事!”   叶尘羲目露狠意,紧咬着下颌:“知道了。”   宴会接近尾声,宾客们都相继到了露天品酒区。   品酒,商谈,打招呼退场。   消失了半场宴会的叶尘羲也终于出现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邵闻濯。   只要邵闻濯在的地方,几乎就是整个宴会场的中心。   叶尘羲扫了一圈,没看到叶则伊的身影,他这才从旁边应侍生的托盘中拿了一杯红酒,朝着邵闻濯的方向走去。   “邵总。”叶尘羲礼貌地笑着打招呼。   邵闻濯松散地倚在沙发里,掀起眼皮看他。   “今晚的事情,是我疏忽了,我跟您赔个不是。”   叶尘羲朝他欠身,举着酒杯的姿态放得很低:“这杯酒就当是我跟您赔罪。”   叶尘羲刚要举杯,邵闻濯淡淡开口:“稍等。”   叶尘羲忙停下动作看他,只见邵闻濯朝旁边的应侍生招了招手,对方拿着托盘过来,邵闻濯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拿起托盘中的红酒,将两个高脚杯完全注满,看向叶尘羲:“这款是我正准备投资的亚兰山,叶总替我把把关吧。”   周围的宾客看着几乎已经漫到杯口的红酒,都明白邵闻濯这是明摆着为难叶尘羲,叶尘羲当然也明白,他表情僵了僵,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撕破脸。   他点头笑了下,拿起其中一杯,咬着牙一口闷了。   正要去拿第二杯,却见邵闻濯的中指压住了杯沿,深邃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情绪:“既然是赔罪,没有让叶总喝第二杯的道理,那不是显得我过于刻薄,这杯就免了吧。”   话音刚落,邵闻濯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推了下杯身,高脚杯瞬时倾倒,杯口朝着叶尘羲的方向倒去,酒水洒在托盘中,溅出来的酒渍泼在了叶尘羲胸口——   周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邵闻濯面不改色:“失手了,抱歉。”   叶尘羲垂眼看着胸口的酒渍,明白过来邵闻濯这是在替叶则伊出气,他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在抖,却只能挤出笑容说:“不打紧,衣服脏了换一件就是了。”   叶则伊从洗手间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隔着人群远远地和叶尘羲对上视线,对方眼中划过狠意,黑着脸走了。   叶则伊看着对方那副狼狈的模样,心里暗爽,又有点惊讶邵闻濯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他走过去,好整以暇地看了邵闻濯两秒:“邵总身份矜贵,在这种小事上计较,显得你很不大气啊。”   “我只是做了他对你做过的事情,哪里不大气了。”邵闻濯抽了张纸巾擦手:“谁都只活那么几十年,为了活给别人看,让自己不痛快,何必呢。”   叶则伊没忍住嗤笑了声:“行,你说的有道理。”   他以为他了解邵闻濯,现在看来这人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深沉腹黑的野兽也会跟三岁小孩一样幼稚。   离开宴会场,两人上了同一辆车。   邵闻濯问:“阿则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则伊仰头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度假村项目是首要的事情,但是现在公司有很多地方都受着集团的限制,不能自由用人太不方便了,拿回公司的人事权是当务之急。”   前世就因为公司没有自主用人的权利,才让叶尘羲钻了那么多的空子,养出了许多汪乔这种吃里扒外的蛀虫。   邵闻濯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叶则伊想了想,掀开一点眼皮看他:“你帮我的够多了,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邵闻濯笑了下:“你知道盯着我的人很多,跟我合作没那么轻松。整个度假村项目都得靠你替我把关,已经是最大的忙了。”   叶则伊一本正经地点头:“你说得对,所以算起来还是我比较亏。”   邵闻濯语塞了下:“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叶则伊静默两秒,回视他:“不后悔具体是指什么?结婚?”   邵闻濯和他对视,目光微沉:“不只是结婚,包括所有。”   叶则伊沉默了片刻,仔细打量着邵闻濯的神情,问:“邵闻濯,合作的婚姻是有期限的,没有期限的那是感情……你不会真打算跟我耗一辈子吧?”   邵闻濯眸光轻顿,反问道:“阿则认为怎么样叫耗一辈子?”   叶则伊说:“就是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一辈子太长了,没准哪天先后悔的人是你。”   邵闻濯眉梢一压,目光温度骤降。   叶则伊收回视线,又说:“当然这是个假设性问题,等假设成立之后再讨论。”   邵闻濯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丝阴鸷气息:“没有这种假设。”   叶则伊眼神平静,仿佛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随口一说,邵闻濯却似乎较真了,半晌后,邵闻濯沉声道:“别开这种玩笑。”   叶则伊这才有点讪讪地:“哦。”   夏艾锦坐在驾驶位,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车里重新响起邵闻濯的声音:“阿则冷么?把空调开高点。”   叶则伊嗯了声,就见邵闻濯目光垂下来,落在他左手上,忽然问:“婚戒呢?”   叶则伊愣了下,随即从兜里翻出那枚钻石戒指:“刚才洗手上的蛋糕时摘了……我忘记戴了。”   邵闻濯从他手中拿过钻戒,握住他的指尖,轻轻将钻戒套进叶则伊修长的无名指间。   邵闻濯的手指似乎一直都是凉的,他有意克制着没有过多触碰到叶则伊,叶则伊还是感受到了那份亲昵暧昧的触感。   他垂着眸,眼神温柔而专注:“阿则的手指很漂亮,戴着戒指很好看,以后不要随便摘下来。”   叶则伊看着邵闻濯左手无名指上那只同款婚戒,心说好在别人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不然他跟邵闻濯的婚事早就瞒不住了。   “不摘下来,奶油洗不干净。”叶则伊说完,撩起眼皮,发觉邵闻濯有点不高兴了,又无奈改口:“以后不摘就是了。”   凶死了这个人。   邵闻濯这才满意地嗯了声。   “邵闻濯。”叶则伊说:“我刚才给你的那张纸上面其实是有字的。” 第17章   叶则伊随意地说:“后院有个求签池,我一时无聊从那随手拿的,可惜是个姻缘池,得写两个名字才能求签……我随手写了你的名字,不介意吧?”   他说话时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好似再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侧眸看着邵闻濯,邵闻濯也看着他。   叶则伊脊背放松地靠着椅背,两腿微微分开,窗外霓虹错乱的光线从窗户隐隐透进来落他脸上,另外半张侧脸埋在阴影里,勾勒出明暗分明的轮廓,邵闻濯的目光就这么毫不掩饰地审视着他的脸,盯着他的每一寸眼神变化。   有那么少许时间,两人有点僵持不下的意味。   叶则伊原本伪装的随意,有那么一瞬间差点破功,他失笑说:“可惜打开盖子后,上面的字迹维持不到三秒就消失了,也不知道主办方玩什么名堂。”   邵闻濯静默片刻,半晌后移开了视线,问:“什么字?”   “消失太快了,光线又暗,没看清。”叶则伊浑不在意地说:“供人玩乐的东西,又不能当真,无所谓了。”   邵闻濯思忖着点点头:“那确实可惜。”   叶则伊也嗯了声,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打破了车里焦灼的气氛。   电话那头是叶正初的声音:“小则,是我,有空回家一趟吧。度假村这个项目不是小事,很多事情都需要商量。”   叶则伊跟邵闻濯对视一眼,邵闻濯示意司机停车。   “好啊,我正好有事儿找您谈。”叶则伊冷声挂断电话。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叶则伊在宴会上累了一天,叶家人却没有丝毫关怀之心,这么晚了居然还让他赶回去。   邵闻濯自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蹙眉说:“今天很晚了,累了一天,该休息了,明天我送你回去。”   叶则伊:“明天有事要回公司。反正回去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你放我下车吧,我打个车回去。”   邵闻濯拗不过他,想到叶家人对叶则伊的态度,他心底深处些许不耐,但还是皱眉说:“我怎么可能半路把你丢下。”   说完示意司机掉头去叶家。   车在道路尽头变了个方向,叶则伊被路灯晃了下眼睛,他轻微眨了眨眼,睁眼时悄悄瞥了眼邵闻濯。   这人坐姿笔挺,那五官挺拔流畅,如同从建模影像中走出来的一般,每一寸都生得恰到好处,简直是不染尘埃的玉质金相,偏偏眼角眉梢都藏着凌厉冷淡,连嘴角都微微绷着。   很明显,他不高兴了。   叶则伊在心中无奈地摊了个掌。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叶家别墅外停下。   叶则伊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邵闻濯不放心地叮嘱:“手机记得放在身边,有事打电话。我就在这儿等你,半个小时后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你。”   叶则伊回头瞅他,忍俊不禁:“这里是叶家,我好歹姓叶,他们能把我怎么着?是不是担心过度了,邵先生?”   车内空间小,两人视线近距离的撞上,邵闻濯瞳孔微微收紧。   他恨不得时刻盯着看着,生怕这个人有半点闪失,失去过一次的滋味太过绝望,他居然已经怕到这种程度了。   邵闻濯装作没听出来叶则伊话里的揶揄调侃,示意他看手上的戒指:“虎毒不食子,可是阿则别忘了,你现在是邵家人。”   “……”   邵闻濯满意地扯了下嘴角:“早点出来,我等你回家。”   等你回家……   叶则伊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沉默了几秒,转身进了叶家别墅。   叶则伊一走,夏艾锦立马八卦地扭过头来:“老板,您刚才怎么没告诉小叶哥上面的字是什么?”   邵闻濯沉默了一瞬。   嘴角轻扯:“他知道的。”   夏艾锦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关于叶则伊的东西,邵闻濯向来很当真,怎么可能不去探究。   上面的字迹消失的原理,邵闻濯让夏艾锦去找了主办方,不过是稍微用了点化学原理,恢复其实很容易。   邵闻濯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他不确定叶则伊这种似有若无的试探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克制着,却从未有过想隐藏自己心思的想法。   叶则伊看不到,他可以日复一日地剖给他看,叶则伊要是一直看不到,他可以一直守着,护着,只要叶则伊留在他身边就好。   他反倒怕叶则伊明明看在眼里,却假装看不见。   不过即便如此那又怎么样呢?   那张纸上只有八个字。   ——鸾凤和鸣,天作之合。   邵闻濯闭着眼,嘴角缓缓浮出一丝笑意。   他们的姻缘连老天都给了两次机会,那是诸天苍穹的祝福,是命中注定。   所以没有任何假设。   逃不掉的。   ——   刚一踏入叶家大门,叶则伊居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管家和佣人好声好气地把他往大堂引,全然把他当做了贵宾,估计是忘了他才是叶家少爷这件事。   没想到客厅内格外热闹,除了叶正初,还有叶正初的续弦邬蕾和她娘家的妹妹和儿子,倒是叶尘羲没在,估计是受不了叶则伊这个时候回来看他笑话。   叶正初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甚至有点讨好的意思:“小则这次真的出息了,跟邵家的这次合作辛苦你了,回头我让尘羲把项目资料都整理好送到你公司,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叶则伊指尖点着桌面,“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确实有件事情还得您亲自批准才行。”   听到叶则伊有求,叶正初赶忙笑着说:“我们是父子,客气什么啊,你说就是了。”   “我要我公司的人事权。”   话音落,客厅里陷入了安静。   邬蕾脸色瞬间就不好了:“你这是不满意集团现在的安排?拿下了一个项目而已,你这是要狮子大开口啊。”   邬蕾身穿一身黑色长裙,墨绿色的羊绒披肩,齐而的短发下露出两个色泽明亮的珍珠耳环,眼窝深邃,颧骨略高,是一副看着就尖锐刻薄的面相。   叶则伊压根就不搭理她,只看着叶正初,叶正初这会儿有点骑虎难下,见叶则伊作势要起身,赶忙道:“好好,人事权而已,这有什么难的,我明天就下达通知,让人力资源部尽快办这件事。”   邬蕾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却敢怒不敢言。   叶则伊这才满意的缓和了神情。   叶正初趁热打铁说:“虽然你跟邵闻濯以前就认识,但毕竟这是项目合作,你跟他接触的时候,做事不要太固执,有必要的时候在他面前还是要谦和一些,多尊重他的想法,别惹人家不痛快。”   “如果以后有机会,咱们叶家还是希望能跟他有更多的合作。”   叶则伊听懂了,叶正初这是要他拉拢邵闻濯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叶正初打的算盘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只见他指了指坐在对面的男生:“这是你表弟邬子晋,今年刚大学毕业,学的也是建筑,有机会帮他给邵闻濯引荐引荐。”   叶则伊早年见过邬子晋,这小子表面乖巧,实则张扬跋扈,对叶则伊更是半点都不客气。当年故意砸坏叶则伊阁楼的窗户,被叶则伊拿弹弓打哭,又找叶正初告黑状,害叶则伊被罚关在阁楼好几天。   叶正初这会跟他介绍这表弟,不知道又要卖什么药。   邬子晋仿佛忘了当年的事情,这下倒是笑得乖巧:“表哥好。”   叶则伊并不领情:“看你长得也不像比我小的样子,叫表哥别人还以为我占你的便宜,还是喊我名字比较好。”   邬子晋的笑脸瞬间就僵住了。   坐在他旁边的是他妈妈邬洁,脸色有些难看,却只能挤出一点笑容:“小则啊,子晋比你小一岁,叫表哥是应当的。那什么,你现在都跟邵总合作了,真是有出息了啊……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子晋从小就仰慕邵家少爷。”   “今天宴会上,我一个朋友跟邵总聊过,他也到适婚的年龄了,说确实有步入婚姻的打算,而且……”邬洁笑得怪不好意思的,“听说邵总喜欢男人,有机会让子晋跟你去露露脸。”   站在叶则伊身后的保镖立马警觉地瞪起了眼睛。   叶则伊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一用力,意外地抬起头,心中骇然。   不知道是惊讶邬家母子的异想天开,还是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笑,他居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客厅里几个人表情复杂,一脸惊疑地看着叶则伊。   叶则伊看向邬子晋:“你喜欢邵闻濯?”   邬子晋脸红了点,抿唇点了点头。   叶则伊思忖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打的居然是这个算盘。   邵闻濯喜不喜欢男人他不知道,叶则伊比较好奇,邵闻濯如果听到这种少男心事,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害羞?会不会脸红?   邬子晋看着叶则伊那不知道是笑还是怒的复杂神情,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但他主动对叶则伊示好,还拉下脸喊他表哥,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邬子晋隐隐有些不耐烦:“你问这话什么意思啊?我都说喜欢他了,表哥你不会不帮我吧?”   叶则伊无动于衷:“帮你带话可以,不过当年你砸坏了我阁楼的那扇窗,里边安放的是我母亲的遗像,你惊扰了她,记得带三炷香上去给她赔礼道歉。”   被叶则伊漆黑的眼睛盯着,邬子晋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忽然就羞恼成怒,正要发作,被邬洁手疾眼快地给打断了,赔笑说:“子晋那会儿小,不懂事儿……阿不!我的意思是确实是他的错,我回头就让他去上香。还不赶紧给你表哥道歉!”   邬子晋气得脸色铁青,却被邬洁瞪得不敢发火,咬着牙说:“对不起了。”   好一副能屈能伸的姿态,叶则伊却只觉得好笑。   他松散地靠在沙发里,目光朝着期待的众人环视一圈,笑得有些沉冷:“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邵闻濯已经结婚了呢?” 第18章   邬子晋语气激动:“怎么可能!他结婚那么大的事儿不可能没动静,再说了,他能跟谁结婚?谁敢做这种白日梦。”   “谁敢做这种白日梦?那你现在在说什么?”   邬子晋:“你!”   “我什么?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叶则伊想象了下这些人要是知道邵闻濯现在是他合法丈夫,会是什么反应,他觉得好笑:“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有人看上他了,你可得加把劲儿了。”   听到这话邬子晋都忘记生气了,一愣:“谁啊?”   叶则伊思忖了下说:“东洲董事会,蒋鲁生的孙女。”   邬子晋紧绷的肩背放松下来,不屑地说:“她啊,表哥你不会不知道吧,邵总喜欢男人。”   叶则伊闻言非常疑惑:“你怎么确定邵闻濯喜欢男人?”   邬洁插话,自信地说:“东洲董事会传出来的,听说蒋鲁生想撮合邵闻濯跟他侄女,邵家表示邵闻濯性取向是男人,给拒了。”   叶则伊思考了下。   这个传闻还真不好确定真假,说不好只是邵闻濯放出来的烟雾弹。   说实话,即便两人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叶则伊也不确定邵闻濯到底喜不喜欢男人,也许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男女,只要有价值就好。   邬蕾也搭话说:“邵闻濯要是真有联姻的想法,那现在国内一流的建筑企业就属咱们达科了,也只有咱们达科有年龄合适的少爷。”   邬洁语气多了几分得意:“我们子晋这长相,进娱乐圈都绰绰有余了,只要咱们拿出十足的诚意,不怕子晋拿不下他。”   “小则啊,这事儿还得靠你给多牵牵线。”   “我只答应替你们带话,邵闻濯怎么考虑是他的事。”叶则伊起身准备走,回头冲邬子晋说:“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有空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不如多花点心思在作品上。”   邬子晋一怔:“你什么意思……你等着瞧!到时候可别羡慕。”   “那你可得努力了,好好让我羡慕羡慕。”   叶则伊带着保镖离开,客厅几人气得七窍生烟,邬蕾刻薄地骂道:“给脸不要脸,稍微有点起色就开始嚣张,回家还带保镖,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把叶家放在眼里!”   叶正初一掌拍在扶手上:“行了!他什么样你们第一天知道吗?想攀上邵闻濯自己多下点功夫!”   离开叶家别墅。   保镖跟在身后有点忿忿不平:“叶少爷,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您跟邵总结婚了的事情?让他们知道是谁在做白日梦。”   保镖叫巴鲁,是邵闻濯从国外带回来的,是经过特种训练的专业保镖,身材魁梧,肤色偏小麦色,五官显得非常深邃凶横,对邵闻濯那是拼了命的忠心。   邵闻濯交代他万事都要听叶则伊的,千万要护好叶则伊,他就知道叶则伊对邵闻濯来说绝对非常重要,刚才看叶家那些人对叶则伊表面讨好背地不屑的态度,他觉得非常不爽。   叶则伊却浑不在意:“你就当是我小心眼吧,我就想让他们也尝尝,费尽心力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   毕竟这事迟早要知道的,希望越大,失望才越大嘛。   出来时邵闻濯的车还停在路边。   远远看见叶则伊,邵闻濯当即拉开车门:“他们没为难你吧?”   叶则伊坐进去:“他们拿我没办法,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邵闻濯笑了下,忽然凑近,叶则伊被他这个举动唬得一愣,就见这人替他系上了安全带,说:“我们回家。”   好一会儿,叶则伊缓缓把目光移到窗外,呼出一口气:“哦。”   ——   翌日叶则伊回公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传达了人力资源部的文件,对商务合约部主管汪乔做了通报批评处分,并予以辞退,提拔了严之城为部门主管。   现在整个合约部都乖乖闭了嘴。   汪乔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他提前去求了叶尘羲,可叶尘羲却把锅全甩给了他,汪乔从恼羞成怒到心灰意冷,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的精力。   他精神萎靡,整个人都很狼狈,脸色憔悴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之前敲开了叶则伊办公室的门。   叶则伊静静地看着他。   汪乔双手撑着桌子,满目赤红,好一会儿才平静了心情:“我这个年纪居然混到了这一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替叶尘羲做了这么多事情,尽心尽力,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   叶则伊不想评价,汪乔从他这拿走了多少信息,才让叶尘羲抢走了他那么多东西,叶则伊淡淡道:“做过的事情就要负责,安心等待法院的传召吧。”   汪乔苦笑了声:“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即便上了法院,你们恐怕也没法从我这里挖出关于他的任何罪证了。”   他凑近叶则伊,目光露出狠厉,压低声音道:“去查两年前天鹅公园项目钢筋厂的账。”   叶则伊蹙起眉:“你知道些什么?”   “我要知道具体是什么,我就亲自拉他下水了。”汪乔一字一句道:“小叶总,我期待你的手段,祝你得偿所愿。”   汪乔一走,叶则伊立马吩咐人把天鹅湖项目的全部资料调了出来。   这个项目已经投产运行了,这些都是两年前的旧档案,光整理归档的资料就占了两个储存柜。   现在公司没有得力助手,如果全靠他自己来查,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几个能得心应手的左膀右臂了。   ——   邵闻濯今天很早就回了家。   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一个多小时了一动不动,只偶尔瞥一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   阎厉看出邵闻濯的不耐,给他倒了杯水:“叶少爷跟您一样,投入工作就容易忘了时间,最近他公司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您要是真着急,就给他发条消息吧。”   阎厉刚毕业时就成为了邵闻濯父亲的助理,不过当时他主要也是跟在邵闻濯身后帮他处理事情,老邵总去世之后,他自然而然就接任了邵闻濯助理的位置,算起来他跟着邵闻濯已经八年了。   邵闻濯的一举一动,一个神情,他都能准确的理解到其中的意思。   包括邵闻濯对叶则伊的那份心思,他恐怕知道得比邵闻濯自己都要早。   邵闻濯身上的枷锁太多,责任太重,以至于抛开了利益关系,有些纯粹的东西他反而看不清楚了。   阎厉曾经以为邵闻濯恐怕永远的看不清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回国之后他仿佛突然变了个人,行事老辣稳重,没那么急功近利了,反倒是在叶则伊的事情上变得愈发执拗起来。   阎厉不确定这是好是坏,但往后余生,除了生意场的冷漠,邵闻濯还能有个记挂在心的人,应该算是好事多一点吧。   邵闻濯皱了下眉,又不自觉看了眼手机。   前世失去叶则伊的日子,他昏天黑地的过了整整三年。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叶则伊,他恨不得每一刻、每一秒都看着他,守着他,把他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一睁眼就能看见。   果然尝到甜头之后,一点苦滋味都受不了了。   邵闻濯捏了捏眉心,索性拿起手机,穿上外套出门,阎厉跟上去:“邵总要出门?”   “去接阿则。”   结果刚踏出大堂,就在前院碰上了刚回来的叶则伊。   外面下着大雪,叶则伊抖了抖披风上的雪渍,疑惑地看向邵闻濯:“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邵闻濯在原地愣了两秒,微颤的双眸平静下来,上前替叶则伊脱下了披风,没有直接回答:“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你自己开车很危险,以后出门让司机接送。”   “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忙完,干嘛让司机白等着,这么近的距离我自己开车很方便。”叶则伊搓着手往里走,瞥了邵闻濯一眼:“你不是要出门么?”   邵闻濯静了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雪下大了,明天再处理吧。”   叶则伊哦了声。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自作多情的以为邵闻濯准备出门接他。   回到客厅,阎厉拿起外套准备走:“邵总,我这几天的工作交接给小夏了,我处理完家里的事会尽快回来。”   “好。”   “对了,明天是元宵节,家里的佣人我给他们放了三天假,小夏明天就过来,这几天有事都让他处理。”   “嗯。”   阎厉一走,偌大的别墅安静了下来。   叶则伊这才发现,那今晚别墅不是只剩下他和邵闻濯了?   往日这个时候,会有家里的佣人收拾每个休息区,加上陪护的医生就住在隔壁客房,别墅楼上楼下总是有点动静的,现在佣人放假了,医疗队都只住在西侧的阁楼,这一片就显得空旷寂静了许多。   叶则伊其实很享受这种没人打搅的氛围,但是多了个人,就不一样了。   他有一瞬间的尴尬,没在客厅停留,直接往楼上走:“明天还要早起去集团总部确定度假村的具体事项,邵总别忘了啊,我先休息了。”   “好。”邵闻濯默默站在原地目送着叶则伊上了楼。   本来觉得有好些话要说,见到了人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索性就不说了。   叶则伊回到房间后,拿了件浴袍就进浴室洗漱,外面天太冷了,热水冲在身上瞬间带走了所以寒气,舒适得他长长呼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呼完,灯突然熄灭,浴室陷入了黑暗。   紧接着头顶的落下来的水突然变小,再一抬头,控制花洒的智能屏已经暗了,花洒开始零零散散地滴水……   这,停电了,没水了?   浴室里太黑,叶则伊眯着眼,摸索着走出浴室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   他这会儿浑身都是泡沫,只好裹上浴袍,准备打电话叫佣人,突然想起佣人都请假了。   没办法了,他只好拿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准备到楼下随便找个客房洗。   结果门一打开,骤然和邵闻濯碰了个面对面!   邵闻濯站在门口,抬着手做敲门状,看到叶则伊裹着浴袍湿漉漉的模样,仿佛被摁了静音键似的,手在空中顿了几秒才垂下:“阿则,停电了,你没吓到吧?”   停电没吓到,这人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叶则伊意识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赶忙偏过头:“没有,房间没水了,我去楼下冲个澡。”   叶则伊把湿发裹进了毛巾里,发丝却依旧一缕一缕地往外散,他光着脚,光洁的小腿滴着水,膝盖以下被手电筒照着白得发光。   邵闻濯目光暗了一瞬,偏开视线,沉声道:“估计电路出问题了,二楼都停电了,楼下的客房连接的是二楼的供电系统,也没热水了。”   叶则伊有一点窒息:“……”   “我房间有备用电源。”邵闻濯眼里划过一抹晦暗,注视着他说:“来我房间洗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0 10:02:03-2022-07-23 11:2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暮宿苍烟、哑蝉、麻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 15瓶;暮宿苍烟、不會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去邵闻濯房间洗澡?   叶则伊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非得把身上这些泡沫冲掉。   可要是不去,无论找什么理由都显得欲盖弥彰。   都是男人,借个房间洗个澡怎么了。   叶则伊扯了扯头上的毛巾,淡定地说:“那谢了。”   说完抱着自己换洗的睡衣,跟着邵闻濯进了房间,房间居然也铺了地毯,他光脚踩上去一点都不凉。   邵闻濯领着他进浴室,始终目不斜视:“洗发水沐浴露都无化学添加,香料是草本自然香,没有刺激性的,你都可以随便用,控热屏的用法跟你房间的是一样的。”   想了下又说:“我平时赶时间,这个花洒的密度和水量有点大,你可以把水量调小一点,慢慢洗就好了。”   阿则皮肤这么细嫩,看起来很脆弱,水打在身上应该会痛。   叶则伊光脚站在一侧默默听着。   原本他以为邵闻濯性情冷漠,除了生意上的事估计都漠不关心,没想到这种小事上能这么细致。   他思绪有些发散,察觉到邵闻濯的目光,恍然回神,拢了拢浴袍说:“我现在是二十三岁,不是三岁,我自己来吧。”   邵闻濯再次确认了热水开关,这才放心出去了。   邵闻濯的沐浴露香味很淡,但又很独特,叶则伊没认出来这是什么香味,只记得跟他胃出血那天邵闻濯抱着他时身上那股味道是一样的。   很好闻,前世他居然都没闻过,或者说他没有跟邵闻濯近距离接触过。   叶则伊原本担心洗完澡出来会冷,特意把头发吹干了,没想到暖气开得很足,房间里暖哄哄的。   他没看见邵闻濯,正准备出去,就见邵闻濯从外面进来:“阿则,你房间停电没暖气了,晚上会很冷。”   叶则伊正想说我多盖点被子就行,就听邵闻濯又说:“你就在这儿睡吧,我睡沙发。”   叶则伊:“啊?”   邵闻濯指着旁边的沙发说:“沙发很宽敞,睡两个人都足够了。”   邵闻濯说得这么直截了当,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他脑内过了很多种拒绝的理由,却发现他没有拒绝的动机,只有他自己怀着上辈子的记忆,自己不自在而已。   叶则伊自嘲般笑了下,在心底啐了自己一口。   表现出浑不在意的样子:“好啊,那难为你睡沙发了,我可不跟你客气。”   邵闻濯默默看着叶则伊的背影,好一会儿,唇角微扬:“你本来就不需要跟我客气。”   叶则伊走路时白皙的脚趾陷在地毯里,脚踝骨骼突出,小腿瘦长流畅,绸缎睡衣若隐若现的暴露出凸显的肩胛骨。   邵闻濯看在眼里,这一刻却没有旖旎的心思,只觉得心疼。   他的阿则好瘦,太瘦了,还有胃溃疡,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   上辈子他以为只要他把叶则伊护在隐秘处,克制着不来打扰他的生活,他就可以平稳的度过一生,可结果却事与愿违。   既然那样都护不住阿则,那他不如坦荡的把人留在身边,绝不再让他受一点苦。   叶则伊走到床边,回头,发现邵闻濯还站在原地,神情古怪,他眯眼:“后悔了?”   邵闻濯回过神,把浓重的情绪压下去,笑了下:“怎么会,我去拿床毯子。”   叶则伊拉开被子:“你知道我有个表弟叫邬子晋么?”   邵闻濯拿着毯子从里屋出来:“没印象,怎么了?”   “他喜欢你。”   邵闻濯顿了下抬头。   叶则伊幸灾乐祸地说:“听说你有结婚的打算,他正张罗着准备上你邵家的户口呢,邵总魅力真是不小。”   邵闻濯拧眉:“我结婚证都戳上钢印了,让他少操点心。”   叶则伊瞥了眼邵闻濯。   这人不高兴了。   果然跟他料想的差不多,邵闻濯根本没有能体会少男怀春的那根神经。   他轻挑眉,回自己房间把那只大柴犬抱枕拿过来。   邵闻濯坐在沙发上,眼神意味深长。   叶则伊把抱枕扔床上:“我睡觉习惯抱着东西,之前抱的小熊搬家的时候弄坏了,小夏还挺贴心,给我送了个新的。”   邵闻濯顿了下:“小夏?”   叶则伊嗯了声:“他搬东西的时候撕扯坏了,其实也不怪他,那抱枕用了很多年,本来就旧了。”   邵闻濯:“……”   发现邵闻濯脸色有点沉,看起来不太爽的样子,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没。”   “你不会觉得我幼稚吧。”   “怎么会。”   “哦对,这么一说我差点忘了给他转钱,白收他的可不好。”   “别给他转。”   叶则伊盘腿坐在床上,狐疑地睨着邵闻濯:“为什么?”   邵闻濯掀开毯子躺进去,面无表情地说:“我送的,你给我转。”   叶则伊:“……”   邵闻濯怎么会买这种东西?   想到邵闻濯冷着脸抱着柴犬抱枕的样子,叶则伊真被他给逗笑了。   邵闻濯上一秒还生闷气,下一秒看到叶则伊在笑,垂着毛茸茸的脑袋,两只肩膀都在抖,顿时觉得阿则可爱极了。   没忍住跟着笑起来:“商场里的东西我不放心,就去做玩偶的朋友店里看了,只有这个跟你的小熊最接近,你先凑合一下,我已经让他们重新订制小熊了。”   柴犬跟小熊接近?   叶则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邵闻濯的眼神。   他掀开被子躺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用这么麻烦,我没有恋旧情节,这只狗就挺好的,我喜欢。”   阿则说喜欢。   邵闻濯笑了下,不枉他那天亲自跑了一趟。   这个沙发虽然宽敞,但长度却有点欺负人,邵闻濯一米八七的个子,平躺着睡时腿没法伸直,他曲着膝盖躺了一会儿,还是侧过了身子。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叶则伊,安静地躺在床上,被子鼓起小小的一团,睡觉时收起了锋利的爪牙,安静又乖巧。   前世回国那天,他从雪地里把叶则伊带回家,叶则伊连续发了很多天烧,也是这样躺在他房间里,躺在他的床上。   他没日没夜的守着,看着,他听到叶则伊含糊不清的说梦话,嗓子太哑,嘴里只重复着模糊的单音字节,像是谁的名字。   那几天网上全是关于苏暨和叶则伊退婚的消息。   网传叶则伊跟苏暨青梅竹马,上同一所高中,有同学爆料他们高中时亲密的合照。   照片里叶则伊和苏暨站在操场的路灯下,两人手里拿着同款奶茶,邵闻濯从来没见过叶则伊那样的笑容,腼腆,开心,那样的纯粹干净。   邵闻濯才惊觉,原来叶则伊一直有喜欢的人。   他想,叶则伊喊的应该也是苏暨的名字吧。   他不知道他出国这两年,叶则伊和苏暨发生了什么,但那时叶则伊已经无处可去了。   是他趁人之危,是他卑鄙地把人圈在了自己身边。   可直到这一世,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满腹心计,谨慎敏锐,却不敢仔细去琢磨叶则伊和苏暨的关系,导致在这件事情上犯了这么大的糊涂。   原来叶则伊不喜欢苏暨。   邵闻濯在夜色里静静地看着叶则伊的睡颜。   这一刻他只觉得庆幸。   哪怕只是这么看着,他也觉得满足。   ——   第二天,夏艾锦很早就到了别墅。   他知道邵闻濯每天七点准时起床,他得早些帮他安排今天的行程,送他出门。   结果今天他在客厅等着半个小时了,也没看见邵闻濯下楼。   一直等到八点,才看见邵闻濯轻手轻脚地从二楼下来。   夏艾锦抱着平板电脑凑上去,担心地问:“老板,您今天不舒服?”   邵闻濯接过平板,坐到沙发上开始看早间新闻:“怎么?”   “您平时这个点都出门了。”夏艾锦把泡好的咖啡放在他桌前,“没见过您这么晚起床。”   邵闻濯拿起咖啡喝了口:“阿则睡眠浅,我怕吵醒他。”   夏艾锦心中一惊,缓缓瞪大了眼睛。   哇去,原来如此。   居然睡一起了?   “跟达科的会议都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上午十点。”夏艾锦试探地问:“叶少爷跟咱们一起走,还是单独送呢?”   “一起。”   “那我现在要不要喊叶少爷起床?”   邵闻濯从平板中抬起头,朝楼上看了眼:“不用,先去准备早餐吧。”   夏艾锦懂了:“好嘞。”   “对了,二楼停电了,你去处理一下。”   夏艾锦说:“我刚才检查了,就跳闸了而已,不过那位置太高,我刚刚没够到,待会儿弄个梯子上去。”   邵闻濯喝了口咖啡,面不改色:“电路没坏么。”   “啊?没坏啊……”夏艾锦话音刚落,就见邵闻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夏艾锦心领神会,立马改口:“啊,对,电路故障了,一时半会修不好了。”   叶则伊睡醒时已经是八点半。   沙发上已经不见人影,他下床回自己房间洗漱完,发现还没来电。   他偶然回想起上辈子,他跟邵闻濯也有过同床共枕的经历,好像也是因为停电。   不同的是当时邵闻濯等他睡着了,半夜才从书房回到卧室,他半夜迷糊间醒来,才发现躺在身边的人,第二天他再醒来时邵闻濯已经出门了。   叶则伊心想这电路应该是年久失修,得让夏艾锦好好处理一下,以绝后患。   结果吃早饭时,夏艾锦却告诉他一时半会修不好了。   “小叶哥,今天是元宵节,负责咱们这儿的电工师傅放假了,你说这要是临时换个陌生的师傅来,用着也不放心啊对吧。”夏艾锦试探地说:“要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家里每个角落,邵闻濯用人都极其小心,何况是电路。   夏艾锦的话也没法反驳。   叶则伊只能看向邵闻濯,邵闻濯慢条斯理地放下叉子,拿纸巾擦嘴:“等他们处理估计需要两三天,你不介意的话,就先睡我房间吧。”   叶则伊愣了下,狐疑地问:“那你睡哪儿?总睡沙发不舒服吧。”   “沙发挺好的,很宽敞,跟睡床也差不多。”   “差不多?”叶则伊探究地看他:“那你晚上睡觉曲着腿是干嘛?”   邵闻濯:“……”   夏艾锦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赶忙起身说:“我先去让司机准备车子,咱们九点出发。”   叶则伊难得见邵闻濯吃瘪的样子,觉得有趣。   邵闻濯深深看了他片刻,缓缓道:“曲着腿确实不舒服,那我今晚上床和你一起睡。”   叶则伊:“……”   作者有话说:   你说你惹他干嘛 第20章   叶则伊又霎时说不出话了。   这人半颗心都是黑的,招惹他干什么,平白噎着自己。   他勺子扎进碗里,没好气地说:“我觉得你睡沙发也挺好的。”   邵闻濯无奈一笑:“我让人换个沙发,你安心住下。”   “哦。”   上午十点,叶则伊和邵闻濯是一同到达的达科集团。   直接乘内部电梯达到顶楼会议室。   出电梯时,有个人突然迎面撞过来,邵闻濯手疾眼快一把将叶则伊揽进怀里——   叶则伊直接被抱了个满怀,他双手抓住邵闻濯的手臂才堪堪站稳,心跟着砰砰跳。   邵闻濯赶忙问:“阿则,没事儿吧?”   邵闻濯温热的气息划过耳廓,叶则伊一愣,缓过神,连忙从邵闻濯怀里解放出来:“没事。”   说完看向冲撞的那人。   那人一身严谨的黑色西服,打了领带,带着眼镜,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   他退到一旁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刚才走得太着急了,没发现电梯有人,非常抱歉。”   邵闻濯皱起眉。   这时远处传来邬蕾责备的呵斥声:“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让你去财务领工资走人吗?好好的路不会走,冲撞了邵总你担待得起吗?!”   这人低着头听训,腰杆却依旧打得笔直。   邬蕾狠狠瞪那人一眼,又朝邵闻濯笑:“实在是抱歉,会议室已经安排好了,邵总跟我往这边走吧。”   叶则伊走之前看了那人一眼。   对方抬起头时正好和他对上视线,叶则伊这才看清他的脸,倏然想起这人是谁了,开口叫住人:“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颔首回答:“叶总好,我叫江修远。”   果然是他。   叶则伊想了想说:“我待会有份重要文件急用,可以麻烦你帮我跑个腿么?”   江修远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回答:“可以,请问地址是哪儿?”   叶则伊挑眉:“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把位置发给你。”   邵闻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叶则伊和那人交换了微信,不知道叶则伊在盘算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想,他跟阿则发消息用的都是短信。   他都没有阿则的微信。   叶则伊转头时正对上邵闻濯幽怨的目光,把手机锁屏,问:“你跟他有过节?”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用这种不爽的眼神看他?”   邵闻濯哽了下,眼里划过一丝沉冷,没说话,转身走了。   叶则伊:“……”   奇怪啊这人。   会议进行了两个小时。   商定了具体的合作细则,邵闻濯是个绝不吃亏的主,而且坚决要求签合同的主体对象为叶则伊的子公司。   邵闻濯和叶则伊一唱一和,两人明摆着商量好了。   一场谈判下来,叶则伊成了最大受益方,叶正初神魂都散了大半,没想到叶则伊的野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但能跟邵闻濯合作,也只能不断让步了。   等叶则伊从会议室出来时,江修远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他上前把文件递给叶则伊,转身要离开,叶则伊喊住他:“到中午饭点了,一起吃饭吧。”   江修远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一行人去了就近的餐厅。   邵闻濯和叶则伊并排走,打量着走在前面的江修远,身材板正挺直,步伐稳健,完全没有谄媚之相,跟那些混迹名利场的人大有不同。   他没忍住问叶则伊:“阿则把人留下来,是有什么打算?”   叶则伊没卖关子:“他是集团审计组成员,去年跟着审计组长来我公司审计,我注意过他,是个细心负责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记得上辈子,江修远从达科集团被辞退后,进入了另外一家建筑企业,不到一年时间,他带着审计团队,血洗了他们集团的子公司甚至高管层的腌臜污秽,一时成了当时行业内一大谈资。   他不畏强权,满腔的热血正义,是个难得的人才,但也正因为不懂变通,最终也成了董事会斗争的牺牲品,替人背锅,断送了职业生涯,实在是可惜。   邵闻濯:“你想把他留为己用。”   叶则伊嗯了声。   刚才着急开会,又不好当着邬蕾的面挖人,只好找了个借口把人留下。   进入包厢,拉开椅子坐下,叶则伊开门见山说:“这里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听说你马上就要离开集团了?”   江修远面露些许挫败:“是啊,最近因为一个案子跟组长意见出现了很大的分歧,我自作主张上报了领导层,没想到惹怒了邬总,集团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叶则伊瞬间明白了,嗤笑一声:“你的自作主张动到邬蕾的利益了吧?邬蕾把控着集团的人事权,说句不好听的,你如果不是个懂事儿的人,就算不离开,以后恐怕也没有晋升空间。”   江修远苦笑:“是叶总说的这个理,不过没办法,我这人就是死脑筋,违心的事情我做不来。”   “死脑筋倒也不是无路可走。”叶则伊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我目前正缺个助理,你要是看得上,要不来我公司试试?”   江修远面露惊讶。   “当然现在公司规模还小,不需要审计团队,不过路不都是越走越宽么,将来的事儿谁说得准,你觉得呢?”   江修远愣了会儿。   叶则伊如何拿下的这个度假村的项目,他当然都有耳闻,叶则伊很有才华,而且现在的合作对象是邵闻濯,子公司前途不可限量。   他立马明白过来,感激地拿起茶水:“谢谢叶总赏识,我求之不得,我以茶代酒,这杯敬您。”   叶则伊也举杯:“期待你的加入。”   邵闻濯冷冷地坐在一旁。   原来阿则欣赏一个人时,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茶足饭饱,一行人准备离开,却不料在包厢走廊碰到了熟人。   邬子晋面露喜色,飞快瞥了眼邵闻濯,然后熟络地跟叶则伊打招呼:“表哥,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邬子晋装扮精致,连头发都吹得很有心计,哪里是巧不巧的问题。   叶则伊嘲弄一笑:“要不说你跟邵总有缘分呢,他难得来一趟,还正巧被你碰上了。要不我先走一步,给你们腾个地儿?”   邬子晋没料到叶则伊话说得这么直白,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尴尬不已:“表哥你说的什么话啊,我跟朋友正好过来,真是碰巧。”   他瞥向邵闻濯:“再说了,我从小仰慕邵总的才华,却没机会跟邵总相识,我们哪里有表哥你说的缘分啊。”   这话说的并不委婉,谁都听得出来话里的暧昧。   站在身后的阎厉和江修远脸色都露出一丝尴尬,尤其是巴鲁,脸色铁青,看着邬子晋的眼神非常不善,站在那儿像一尊随时都会撕碎人的庞大凶兽。   邬子晋却仿佛感受不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邵闻濯。   叶则伊鼻间发出一声冷笑。   邵闻濯脸色很快沉下来,压根没看邬子晋一眼,冷声道:“知道就好,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收拾干净。阿则不是要回公司么,我送你。”   叶则伊有些意外,邵闻濯虽然冷漠,但说话很少这么无礼。   阎厉推了推眼镜,嘴角轻扯了下,巴鲁却完全不掩饰,扬起眉看着邬子晋,一副耀武扬威的得意样。   邬子晋怎么也没想到邵闻濯说话这么刻薄狠决,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愣在原地看着人走远,回过神来羞恼得七窍生烟。   走出餐厅,叶则伊啧了声:“人家好歹喜欢你,你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邵闻濯面无表情:“跟我无关。”   叶则伊静了两秒:“是不是谁喜欢你,你都这么无情?也不怪你单身到现在。”   邵闻濯视线垂下来,深深落在叶则伊身上:“我不在乎喜欢我的人有多少,是对的人就好。”   叶则伊掀起眼皮看过去:“什么是对的人?”   邵闻濯嘴角压成一条直线,又沉默了。   说不上来了吧,叶则伊在心中叹了声。   果然跟这人没法谈论风花雪月,冷漠才是他的本性。   ——   叶则伊没直接回公司,他去了一家钢筋厂。   他让江修远去拿的那份文件也不是白拿,是天鹅湖公园物业整理出来的资料,之前汪乔让他查这个项目,他一直放在心上。   邵闻濯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又不能跟着,只好让巴鲁陪他一起。   然而这一趟除了得到些陈年的交易流水信息,其他一无所获。   这么看来,直接从钢筋厂入手,突破方向可能不对。   江修远跟在身侧,看出叶则伊的困扰,提醒说:“叶总,既然钢筋厂有漏洞,那他们肯定花了很多心思打补丁,相反,补丁的反面反而不会注重那些细节,所以我想,或许可以试试从钢筋厂的合作商入手。”   叶则伊毕竟不是专业的审计出身,在这些事情上没经验,把江修远留下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他思忖了下:“就按你说的办,只要挖得够深,就没有露不出的马脚,这个案子交给你了,你往死里查。”   江修远忙点头:“明白了,叶总放心吧。”   江修远还没办理入职手续,就已经开始做助理的工作了,跟在叶则伊身侧,用平板记录了整个翻查过程中可能遗留的问题。   叶则伊从钢筋厂离开,江修远又主动提出开车:“要不以后叶总的出行就由我负责吧,总麻烦邵总的人也不是事儿。”   江修远本是好意,但巴鲁立马就不乐意了,先一步跨上驾驶位,冲江修远吹鼻子瞪眼:“叶少爷的事就是我们邵总的事儿,你就往后边一坐,别给我添乱就行。”   江修远耿直木讷,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词。   叶则伊看乐了,招手让他上后座:“你不是外人,也没必要瞒着你,我跟邵闻濯是结了婚的关系,稍微麻烦下他的人,不是什么要紧事。”   江修远这回是彻底哑巴了。   他诧异地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憋出两个字:“好、好的。”   这时巴鲁拿着手机,扭过头来,干巴巴地说:“叶少爷,邵总有话跟你说。”   叶则伊愣了下,一眼就瞥见巴鲁手机的通话界面。   邵闻濯低沉的嗓音缓缓传出来:“既然是结了婚的关系,阿则什么时候回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3 09:43:10-2022-07-25 15:2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麻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古云 5瓶;55533215 3瓶;猫狗是一家、恋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叶则伊难得露出这幅吃瘪的样子,语气却镇定得很:“邵总隔半小时就要打听一次我的行踪,巴鲁在我这儿当卧底,您给他另开工资了么?”   巴鲁讪讪地笑起来。   邵闻濯也笑:“本来有这个打算,现在还是算了,阿则的行踪在我这都两小时没动静了,他也不怎么给力。”   巴鲁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叶则伊嗤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说好的是互相信任的合作伙伴,邵闻濯这细作都安排到他这来了。   好在他知道邵闻濯是出于好心,要是换个人,他早该不耐烦了。   江修远没见过这阵仗,半晌还处于「叶则伊和邵闻濯结婚了」这个消息的震惊中。   而且看样子,邵闻濯私下面对叶则伊时,完全不像网传的那样冷漠,他第一次见邵闻濯这幅样子。   ——   叶则伊回到家时,夏艾锦正准备离开,冲他挤眉弄眼:“小叶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叶则伊褪下外套:“怎么了?”   夏艾锦悄悄往楼上瞥了眼:“你不在,老板整晚都很低气压。”   叶则伊觉得好笑:“他什么时候不低气压?”   “不一样。”夏艾锦抚摸下巴:“平时工作时的低气压是在思考,今晚的低气压具体表现为,不说话,不搭理人,心不在焉,平时半小时能看完的文件,他看了一晚上。”   叶则伊心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摆手:“不是要走吗?还愣着干什么。对了,早点让师傅过来修电路。”   夏艾锦没精打采的哦了声。   心说老板不发话,这电路是修不好的。   叶则伊刚走到二楼,邵闻濯就从房间里侧身出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阿则跟我助理在楼下聊这么久,你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话聊了。”   叶则伊脚步一顿:“你偷听我们说话?”   邵闻濯沉声:“没有。”   叶则伊狐疑地看着他。   邵闻濯沉默几秒,面不改色:“太远了,没听到。”   叶则伊:“……”   那就是有这个贼心,只是没干成贼事儿。   邵闻濯下巴指指自己房间:“床铺好了,阿则拿换洗的睡衣过来洗完澡,可以睡觉了。”   “哦。”   叶则伊回自己房间拿了睡衣,若无其事地走进邵闻濯的卧室,在邵闻濯的注视下,继续若无其事的走进浴室,开始洗澡。   出来时看到邵闻濯已经在沙发上躺下了,继续让邵闻濯睡沙发,他有点过意不去。   他走近,干巴巴地开口:“邵闻濯。”   邵闻濯半倚着沙发,闻声抬头:“嗯。”   叶则伊指着大床:“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邵闻濯坐直身子:“怎么了?”   “这是你的房间,哪有让你一直睡沙发的道理,那我成什么人了。”   邵闻濯默默看了叶则伊一会儿,说:“以前我在你的公寓留宿,你作为主人不也是睡沙发么,现在该换我睡沙发了,阿则忘了么。”   叶则伊有些恍惚。   邵闻濯在他公寓留宿……他当然不会忘。   那是他高三时候的事情。   那年他从叶家搬了出来,自己租住公寓,当时那套公寓租在学校附近,经常有学校里的刺头来附近堵他。   叶则伊不会主动惹事,他当然知道那是叶尘羲在背后指使。   他起初懒得理会,直到有次那几个人跟踪他,从学校附近,一直跟到了邵闻濯常去的那个会所。   他被堵在会所门口,领头的那位吊儿郎当:“你挺会享受啊叶则伊,这会所消费不便宜吧?你爸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   “差点忘了,你爸都不认你这儿子了,你还装什么大款呢?”对方语气戏谑:“你不是来消费的吧?在这儿傍上大款了?是来给人消费的吧哈哈哈——”   叶则伊瞬间朝对方挥拳,结实的往那人脸上砸了一拳。   可叶则伊体弱,动作稍一剧烈,就开始呼吸急促,很快就被对方踹倒在地,三四个人的拳脚全往他身上砸。   叶则伊胸口闷痛,嗓子口腔都是血腥味,疼得神志不清……   等他醒来时已经在医院。   邵闻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检查报告:“还好都是外伤,你在学校得罪人了?”   叶则伊坐起身子,身上的伤扯得他神经都疼,他强装镇定,面不改色:“谁没得罪过几个人,你没打过架?”   邵闻濯掀起眼皮看他:“只有我打别人的份,还真没机会伤成你这样。”   叶则伊冷呵一声,下床:“医药费改天还你。”   邵闻濯伸手去搀扶,叶则伊别开,啧了声:“别瞎碰,疼。”   邵闻濯叹气:“我送你回家。”   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这是叶则伊第一次带人回自己的公寓。   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叶则伊光着脚,把唯一的拖鞋扔给邵闻濯:“凑合穿吧。”   叶则伊家里东西很少,没什么家具,最显眼的只有客厅里随处可见的立体建筑模型,奇形怪状,风格天马行空,位置摆放得也很凌乱。   邵闻濯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模型,有些迈不动脚步。   叶则伊回头嗤笑:“你家里该不会连袜子都叠成豆腐块吧?强迫症就是瞎讲究。”   叶则伊一边冷嘲热讽,一边拿出箱子,把那些模型挨个收了起来。   邵闻濯也跟着一起收,看到奇特的模型,总觉得新奇要问一句。   叶则伊对这些小东西很感兴趣,介绍的时候话不由得多了起来。   邵闻濯也很有耐心,他喜欢看叶则伊认真讲解的样子。   等模型都收完,叶则伊才反应过来,自己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回过神时正好和邵闻濯对上视线,他这才发现这人一直在看他,顿时有些不自在。   他看了眼时间:“一点了,你是不是该——”   “外面下雨了。”邵闻濯打断他的话。   叶则伊一愣,走到窗边唰的拉开窗帘,窗外雨势很大,雨水砸在玻璃上哗哗作响,刚才他一时讲入神了,居然没发现下了这么大的雨。   那邵闻濯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就听邵闻濯说:“今天司机请假了。”   “这个点了,还下雨,车不好打。”   “恐怕是回不去了。”   叶则伊:“……”   家里只有一间卧室。   除了卧室里的床,只有客厅里的沙发能睡人。   叶则伊进卧室把床上的被子拿到客厅,扔到沙发上,又从柜子里拿出唯一一套还没用过的被褥,扔到卧室床上:“睡吧,明早走的时候动静小点儿,别吵我。”   “你睡沙发?”   “不然?你这么金贵,这沙发能容得下你的圣体?”   邵闻濯笑了:“那辛苦阿则了。”   叶则伊抱着□□熊往沙发上躺,硬邦邦说:“把门锁紧,小心我睡觉梦游。”   邵闻濯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叶则伊缩进被子里裹成一团,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后脑勺。   他嘴角轻扯,转身回房,倒是没把门反锁。   叶则伊平时睡眠很浅,伴着窗外刷刷的雨声,这晚却睡得意外的好。   直到凌晨,他感觉有一个力道在扯自己的被子,他猛然惊醒,和近在咫尺的邵闻濯碰了个面对面。   邵闻濯半弯着腰,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手指正捻着他的被角。   一瞬间客厅里静得针落可闻。   依稀的晨光从窗外落进来,邵闻濯背对着光,神情晦暗不明,开口时嗓音透着微不可察的僵硬:“天亮了,我该走了……阿则被子掉下来了。”   原来是给他拉被子。   叶则伊这些年过得并不安稳,总是很敏觉,他紧绷的神经这才缓和下来,哦了声,把被子扯上去:“拉被子凑这么近干嘛,炫耀你的新的一天崭新的帅脸?”   邵闻濯难得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阿则崭新的睡颜更好看,让人挪不开眼。”   直到听到关门声,好一会儿,叶则伊才从沙发上坐起来,睡意全无。   他觉得自己是熬夜加早醒,导致心率过快,心口跳得静不下来,索性就不睡了。   那之后他跟邵闻濯的交集似乎更多了起来。   叶则伊原本不喜欢各种宴会酒会,从那以后开始不那么抗拒,他每次都能看到邵闻濯,邵闻濯总会带着他,溜到一些新奇的角落。   后厨,花园,酒窖,各种商品展区……起初叶则伊还表现得不情不愿,慢慢变成了约定俗成。   邵闻濯只比他大两岁,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会教他很多东西。   叶则伊跟在邵闻濯身边,像个爱跟老师叫板的刺头学生,总是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质疑。   邵闻濯总是不厌其烦,即便知道叶则伊是在故意跟他找茬。   叶则伊有时觉得他们关系还不错,但又没到亲近的地步。   比如他们始终没互相加过联系方式。   叶则伊回过神,挑起眉:“没忘,果然风水轮流转,邵总金贵的圣体也有在沙发上糟蹋的时候。”   邵闻濯垂眸失笑。   他正要上床,邵闻濯却拿起手机,忽然说:“我最近在观察国外一种新型的复合材料,阿则要不帮我把把关?”   叶则伊脚步一顿:“新型的复合材料?”   “嗯,我发给你。”邵闻濯说完,看向叶则伊:“我发你微信?”   叶则伊心说我们哪有互相的微信。   他从床头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面不改色地递给邵闻濯:“你扫还是我扫?”   邵闻濯淡定说:“我扫你。”   列表弹出新的好友信息,邵闻濯指尖轻轻抚摸过叶则伊全白的头像。   一个微信而已,却让他觉得叶则伊在他的世界里变得更加真实起来。   ……他抓住叶则伊了。   收到邵闻濯发过来的资料,叶则伊点开看了一眼,立马想起来。   这是种用于室内装修的新型墙体材料,可降解,无污染,绿色环保是它最大的特点。   前世,邵闻濯从国外引进了这种材料,但那时国内没有使用的先例,为了安全起见,他花了许多时间进行研究,结果研究成果被泄露,东洲集团有人先一步抢占了先机。   后来邵闻濯虽然靠着风雨手段重新占据了国内大部分市场,但却不是独此一家,总归是吃了不少亏。   叶则伊想到这,笃定地说:“这种材料将来肯定会被广泛应用,市场很大。你做事不是一直很果断么,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犹豫。”   邵闻濯神情蓦地一顿。   他看着叶则伊的眼神眯了下,忽然变得深沉晦暗,透出些许疑惑和探究。   叶则伊没听见这人回答,纳闷地抬头看去,目光撞进对方漆黑的眸子里。   某种汹涌的执拗从他冰冷的眸底深处缓缓浮现出来,仿佛想要将人吞噬,一时情绪不清。   叶则伊愣怔了一瞬:“怎么?”   邵闻濯紧紧注视着叶则伊,缓缓说:“现在国内还没有人试过,阿则怎么这么笃定它将来能引领市场?”   叶则伊顿了下。   邵闻濯目光沉沉,一丝不落地停在叶则伊脸上,生怕错过他丝毫的神情变化,语气缓慢而沉重:“难道阿则是预言家么?” 第22章   ◎阿则也是重生而来?◎   叶则伊心跳不由得加快。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愣了几秒才说:“绿色环保是全球的追求,既然能引领海外市场,我猜国内也不会差。”   邵闻濯依旧看着他。   这种目光温和中透着天生的冷意,带着审视,压迫,仿佛要将人拆穿看透。   叶则伊愈发不自在起来,没再直视他的眼睛,转身上床,镇定说:“做生意都讲究一个时机,万一错过了就不好办了。我要是预言家,早自己先动手了。”   为了引进这个项目,邵闻濯组建了调研组,很多人不看好,觉得国内民众对住房的消费理念一直处于保守状态,都不建议直接引进。   邵闻濯当然知道这款材料的市场很大,做调研不过是走个流程让董事会闭嘴。   可叶则伊做决定一向严谨,对传统建筑行业又很了解,却只看了一眼,就这么笃定。   邵闻濯隐约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他神情淡下来,又笑了下:“好,我相信阿则的眼光。”   ——   接下来几天,叶则伊组建了团队,开始着手汨罗山度假村的项目。   今天跟邵闻濯约好了,要去汨罗山实地考察。   没想到的是,集团派了人过来跟进,带队的是邬蕾的妹妹邬洁,自然就带着邬子晋一起了。   大家和叶则伊一样,都一身休闲服,装备轻松。   只有邬子晋,穿了一身高定,不像是来是实地考察,更像是来约会的。   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汨罗山脚是一个小型的旅游景区,也是山门的入口。   车停在景区外,一行人徒步进景区。   叶则伊瞥了眼跟在他身边的邵闻濯:“我那个表弟也是建筑专业毕业,H大隔壁学校的,小我一届,长得也还行。”   话题起得有些突兀,邵闻濯眉头蹙了下,没什么情绪:“嗯。”   叶则伊踩在石板路上,自顾自地说:“我想起来了,你大四的时候,他还特意跑到H大看了你的那场关于环球金融的毕业演讲,当时他——”   邵闻濯侧首打断:“你呢?”   “我什么?”   “你来看了吗?”   叶则伊哽了下。   H大是国内一流大学,H市的学霸们都挤破头想考进H大,叶则伊也不例外,他大学跟邵闻濯读的都是H大。   可他入学时,邵闻濯已经大三,半只脚已经迈入生意场,基本不在学校活动,更何况不是一个学院,两人交集很少。   但那场毕业演讲,他确实去了。   叶则伊哦了声,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子,随意说:“我对金融不感兴趣。”   邵闻濯才不会被他话里的心机哄骗,不依不饶:“不感兴趣,那是来了还是没来?”   叶则伊这回真噎住了。   这重要么?   邵闻濯坚持地看着他,仿佛非要他给出个答案,叶则伊也懒得再找别的谎来圆,面不改色地说:“去了。”   邵闻濯静默两秒,重重点头:“所以你对金融不感兴趣,但还是来了,那是对什么感兴趣?”   叶则伊:“……”   当时就是纯属鬼迷心窍。   他没好气地加快脚步:“我就是好奇优秀学子毕业演讲是什么场面,管得着么你。”   邵闻濯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下,慢半步跟上。   跟在身后的江修远看到叶则伊加速,也赶忙跟上去,被巴鲁一把拽住,没好气地挤眉弄眼:“叶少爷跟我们邵总聊天呢,上去凑什么热闹。”   江修远看着前方单独走在一起的两人,恍然明白过来:“我没注意,他们关系真好。”   巴鲁眉毛上扬:“那是,新婚夫夫嘛,你懂的。”   他们看到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   邬子晋垂头丧气地跟在队伍后面,气喘吁吁地邬洁抱怨:“这种地方我以后都不想来了,累死了。”   邬洁从助理手中接过水喝一口,白了他一眼:“你看看叶则伊,一个病秧子都没你喘。他以前哪里比得上你,你看他现在都能跟邵闻濯说上话了,你呢?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邬子晋之前被邵闻濯刻薄的羞辱过,但他要面子,怎么可能告诉邬洁。   他知道邵闻濯现在不待见他,频繁地往上凑会更招人厌,不耐烦道:“没听过欲擒故纵吗?他以为我要讨好他,我偏不。等着瞧吧,我有办法让他注意到我。”   一行人抵达休息区。   这个景区有许多古街道,唐风的商铺建筑,清代老建筑酒楼,主街道是条青色石板路,琳琅满目的商店和茶馆。   夏艾锦是提前来的,他预定了一家四合院茶馆。   他边走边介绍:“这家茶馆是这个景区生意最好的,后院连接着汨罗山的温泉眼,有好几个温泉池,还可以按摩、蒸桑拿。”   “这里客流量大,老板啊店员啊他们肯定掌握着来这玩的游客喜好,还有这一片的大大小小的风俗习惯,游客的消费能力等等,咱们在这儿歇脚准没错!”   服务员热情地招待他们进雅间。   雅间空间不小,但座位有限,邬子晋他们刚要进来,巴鲁就仰着下巴说:“喝个茶还得挤一块儿啊?旁边没有雅间了吗?”   邬洁尴尬一笑:“这房间确实不大,那什么,服务员,怎么才一间房啊?”   服务员忙带着他们去了隔壁。   叶则伊忍俊不禁:“你从哪儿挖来的保镖,气性挺大。”   巴鲁一听挠着脑袋嘿嘿笑了。   邵闻濯挨着他坐下,说:“他以前是特种兵,退役后在国外开了家保镖培训工作室,被我给挖来了。”   叶则伊意外看向巴鲁:“你老板都不当了,跑来的他当保镖?”   巴鲁嗐了声:“当保镖算什么?我是孤儿,从初中开始,上学学费、生活费,都是老邵总夫妇资助的。后来进了部队,执行任务伤了腿,没法在特殊环境工作了,是邵总继续资助资金,帮我创办工作室。”   “可惜现在是和平年代,这行不好干了,我都快没钱给人开工资了……正好邵总身边缺人,他也不嫌弃我,我就死皮赖脸地留下了。”   “我现在啊,除了跟在邵总身边当保镖,主要是负责邵总资助的那些孤儿,平时关注关注他的生活,帮助他们完成学业。怎么说呢,这份工作挺适合我的,我也很喜欢。”   资助孤儿?   叶则伊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邵闻濯。   原来邵闻濯还有善心大发的一面。   曾经叶则伊以为,他父母去世之后,这人已经完全变了,冷漠、狠绝、重利,不做哪怕一丝亏本的买卖。   没想到他私下里居然资助了一批孤儿。   这些事情他前世居然完全不知道。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邵闻濯的了解好像有一些偏差。   叶则伊倒了杯水,看着邵闻濯:“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邵闻濯浑不在意:“我只负责出钱,没什么好说的。”   叶则伊:“……”   这还不够吗?   江修远在一旁正襟危坐,以前只知道邵闻濯狠厉,现在他突然又多了一分佩服。   夏艾锦啧了声说:“怎么光聊了,喝点什么?我去点。”   叶则伊起身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家茶馆生意这么好,他想四处转转,看有没有商机。   话音一落,邵闻濯抬眸看过去,眉头飞快地蹙了下。   夏艾锦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一愣:“老板,您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邵闻濯顶着一张冷峻的脸看向叶则伊:“我跟你去。”   叶则伊觉得好笑:“你去点餐?一看就不是伺候人的样,歇着吧,我跟小夏去就行。”   邵闻濯身形一顿:“……”   眼睁睁看着两人肩并肩走出雅间,他眉眼间划过一丝烦闷。   江修远没看懂,凑近巴鲁问:“邵总怎么了?”   巴鲁摇头叹气:“你没发现吗?邵总不喜欢别人离叶少爷太近,我平时都离两米跟着,小夏这会儿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原来如此。”江修远暗自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记下了。   点餐区。   夏艾锦点好餐,冲叶则伊招手:“小叶哥,他家的茶种类很多,还有果茶,是店里的特色。尤其是这个百香果,是本地种植的,咱们必须尝尝,我给每人点了一份。”   百香果?   叶则伊看过去,忽然想到什么:“邵闻濯百香果过敏,你这是要谋杀?”   夏艾锦一惊:“老板百香果过敏?!”   叶则伊纳闷:“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没听他说起过。”夏艾锦懊恼地拍拍脑袋,“还是叶少爷你细心,我这就给他换一个……那我点什么呢。”   叶则伊想了想:“他喜欢菠萝。”   这是邵闻濯以前每个季度都会吃的水果,哪怕是淡季,阎厉也总有办法给他弄来。   夏艾锦惊喜:“对啊!我怎么给忘了。”   点完餐,叶则伊准备去店里绕一圈。   夏艾锦点完餐先回了雅间,服务员跟着把果茶端了上来。   “特色百香果泡茶,都没喝过吧?”夏艾锦嘿嘿笑着把茶递过去,又拿起另外一杯,“这杯是老板的。”   巴鲁揭开茶盖,瞥了一眼:“怎么邵总跟咱们的不一样?”   夏艾锦白了他一眼:“你也不知道吧?叶少爷说老板百香果过敏啊,我专门单独给老板点的菠萝果茶,叶少爷说老板喜欢菠萝。”   邵闻濯神情一顿,静了两秒,倏地抬眼:“你刚才说,谁说我百香果过敏?”   夏艾锦有点懵:“叶少爷啊。”   邵闻濯眼眸漆黑,他皮肤色调又冷又白,不笑的时候只透着冷淡,可那双眼睛布上森寒时浑身就会散发出针扎般的压迫感,他死死地看着眼前的百香果茶,一瞬间神色变得极其古怪。   旁边三人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夏艾锦以为自己做错事了,心惊胆战地试探问:“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邵闻濯从小就百香果过敏。   前世他们结婚的第一年,邵闻濯有次出差回来,晚上回别墅,整个人精神都很疲惫。   叶则伊默不作声地给他榨了杯果汁,送到他书房,搁在桌上:“提神醒脑的。”   邵闻濯仰靠在椅子上,捏着眉心睁开眼,只看到叶则伊转身出去的背影。   他盯着空荡的房门看了许久,听着叶则伊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到了,他才收回视线,拿起了桌上的果汁。   那是一杯百香果汁。   他从小到大几乎没碰过百香果,一时没分辨出来,喝完之后,当晚就开始出现过敏反应,面部脖颈耳后出现大片红肿,胸部疼痛灼热,他几乎丧失了知觉。   只依稀记得叶则伊无比慌张的神情,着急地喊他的名字,连夜送他去了医院。   ——那才是叶则伊第一次知道他百香果过敏。   邵闻濯感觉什么东西骤然穿透了他的神经,有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情绪不断冲上大脑,令他指尖不自觉收紧,开始摩挲食指上的指环,一下接着一下。   所以,现在的阿则,还不应该知道才对。   他眼底渐渐布上了一层汹涌的阴鸷,眸光发颤,神情变得愈发偏执失控。   他努力地克制着心底的惊诧和心悸,一字一顿地沉声问:“阿则……他人呢?”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下章入V了,三更合一,更新时间会晚一点,明晚24:00,也就是29号凌晨,感谢订阅——   下本准备开的预收,喜欢的宝子可以点个收藏——   预收一:《竹马前任又发疯了》   外冷内疯攻(路凌)VS 痞子刺头受(简柒南);   【年上竹马,破镜重圆】   十三岁的简柒南先天性失明,敏感阴戾、浑身带刺,有个女人把他从孤儿院带回家,并告诉他以后路凌就是你哥哥。   简柒南从来不知道路凌长什么样,但他知道路凌是世界上最冷淡的人。   冷淡到他失足落水,路凌也只会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   二十五岁的简柒南,眼角膜移植成功,重见光明。   这时的他依旧满身痞气,一身无人敢靠近的尖锐棱角。   这也是他的世界里没有路凌的第八年。   再重逢是在酒吧。   那人把滚烫的烟头掐灭在手心里,却仿佛觉察不到一丝疼痛,眼睛只看着简柒南,双目猩红汹涌。   简柒南却只觉得他古怪。   这人站在他眼前,简柒南却认不出他的样子。   ——   路凌有严重的深水恐惧症。   可简柒南消失的第三年,他却为了捡手机不顾一切跳进湖里,只因为里边存着最后一张简柒南的照片。   简柒南消失的第八年,他抓到简柒南了。   这人终于能看见他了,可看他的眼神却是陌生人。   路凌生性冷淡,却把唯一的一点光亮给了简柒南,简柒南却不要他了。   再找到简柒南后,他换了个身份站在简柒南面前。他只想把简柒南死死困在身边,磨平他锋利的棱角,把他融进骨血里。   他要简柒南听话,要他这辈子都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阅读指南——   1、会从重逢开始写,插叙;   2、受曾经是养子,攻是疯批属性;   ——   预收二:《穿成黑化男主的联姻炮灰》   腹黑醋精赘婿攻VS小太阳沙雕少爷受【沙雕甜文,兼治愈救赎】;   余幼惟穿书了,穿成了赘婿逆袭文里黑化男主的联姻对象。   小说里,炮灰原主使尽手段,强迫男主入赘到他家,新婚当晚,男主看着他的眼神冷漠嫌恶:“洞房?想都别想。”   于是他大发雷霆,对男主折辱谩骂,作天作地,最后男主黑化逆袭,第一个用极刑折磨死的就是他这个炮灰。   余幼惟穿过来时,正值新婚当晚。   廊下大雪纷飞,不肯就范的男主身着单薄里衣,固执地跪坐在雪地里,眸下暗潮汹涌。   余幼惟颤抖着手,一个滑跪把羊毛大衣裹到男主身上,声泪俱下:“好一个贞洁烈男,刚才是为了考验你,从此咱们兄弟相称,应付完家里就离婚。”   男主:“……”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男主黑化后能饶他一条小命,于是余幼惟尽职尽责当起了男主的小棉袄。   男主被诬陷偷东西,余幼惟替他澄清。   男主被长辈训斥教唆自己乱花钱,余幼惟立马把小金库全部上交给男主。   宴会上有美人对男主示好,余幼惟当即把男主推到美人面前:“他人品好,长得帅,身材棒,我跟他马上就要离婚了,我不介意——”   下一秒就被男主臭着冷脸揪着领子拎走。   “?”   他看着男主在商界大展宏图,青云直上,挣脱余家的牢笼,成了触不可及的商界大佬。   终于,余幼惟把一纸离婚协议拍在男主桌上,“呼啦!离婚吧!你解放啦!”   男主果然黑化了。   当晚就把他抓回来摁在了床上,满目阴鸷:“强娶我进门,你说离婚就离婚?”   “嗯?!”   余幼惟死命裹紧小被子,抓着床沿不肯就范:“剧情不是这样的!你这黑化的路数不对啊——”   翌日,他红着脸拿被子裹住自己,恍惚的盯着天花板。   盛南霆吹凉药喂到他嘴边:“惟惟乖,吃药药,痛痛飞飞。”   阅读指南——   1、甜文,日更;   2、文案羞羞部分半推半就,非强迫行为。 第23章   叶则伊在店里转了一圈, 发现后院有个观赏性的温泉池。   大概是这里位置太偏,居然没什么人影。   结果他一转身,就发现了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邬子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阴恻恻地站在他身后。   叶则伊吓了一跳, 皱起眉:“走路不带声,你想干什么?”   邬子晋扬着眉毛:“我觉得里边闷,想出来转转,这也不是表哥你的地儿,不能你一个人占了吧?”   说着笑了笑,看着叶则伊缓缓道:“表哥,你喜欢的,我也喜欢,我们是表兄弟,分我一点位置不行么。”   叶则伊皱眉。   邬子晋上前两步,和叶则伊离得极近,指着身后的温泉池说:“表哥,你说如果我们一起掉进去, 邵总会救谁啊?”   叶则伊冷笑:“你几岁了还问这种问题?”   邬子晋叹气说:“不用想, 他肯定救你, 不过你当然不会掉进去了。”   叶则伊眯起眼,一时没懂这人想干什么。   下一秒,他忽然看见邵闻濯大步往后院来, 叶则伊正要上前,邬子晋忽然撞了他一下, 没等叶则伊反应过来, 这人身子一仰, 直挺挺的朝池中栽去——   「噗通」一声——   叶则伊:“……”   搞什么, 拙劣的陷害?   这时江修远他们也赶来了,还有邬洁一行人,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看着邬子晋在池中扑腾,邬洁脸色大变,不过温泉池只到半身,压根没有危险。   叶则伊无语地看着池中的人。   邬子晋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白衬衣,湿了水之后,衣服湿淋淋的贴在身体上,隐约还能看出白皙诱人的肤色,湿发散落在脸上,显得他整个人都楚楚可怜。   这宛如美人出浴的画面,谁看了都遭不住。   一群人很快就来到池边。   邬子晋站在水中,白皙的指尖轻轻拨开湿发,摆出一副坚强的模样,悄悄瞥向邵闻濯。   然而他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只有邵闻濯,满眼只看着叶则伊。   邬子晋:“……”   这波操作,叶则伊都想拍手叫好。   邵闻濯要是真喜欢男人,看到这画面总会有点波澜吧。   他回头,却发现邵闻濯紧紧盯着自己,眼里涌动的浓厚情绪乍一看令人心惊肉跳,他仿佛看到了邵闻濯周身空气中凝固的碎冰。   他愣了下:“美人出浴你不看,看我干什么?你不会以为是我推——”   “阿则。”邵闻濯抢断他的话,嗓音很低,还带着些沉沉的沙哑,他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叶则伊对上了邵闻濯的目光,明显察觉这人情绪不太对,那种隐隐的、可怕的压迫感和占有欲又显现了出来。   没由来的,叶则伊觉得后脊发软,纳闷地说:“我跟小夏说了出来转转,一会儿就回去了,你找我有事儿?”   邵闻濯看着叶则伊这张干净、脆弱、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这张脸曾经在他无数个黑夜的梦魇里,让他痴狂得想要抚摸触碰。   可现在叶则伊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本能地克制住了触摸他的冲动。   他此刻内心翻涌,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却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猜错了,问的太奇怪,会不会让叶则伊觉得莫名其妙,会不会让他害怕。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和一起从那段时光里重生而来的叶则伊。   如果是他,经历了婚后的那三年,叶则伊对他存在很多失望和埋怨吧。   邵闻濯不敢去细想,叶则伊现在站在他面前,他反而不敢去探究,不敢去戳破。   他直勾勾地盯着叶则伊,仿佛想透过他的皮相看穿他的灵魂,好一会儿,叶则伊喊了他一声:“邵闻濯,你想什么呢?”   邬子晋被人从水里拉上来,周围喧哗的吵闹声像终于被打开了开关,声音尽数灌入邵闻濯的耳朵里,他这才蓦地回过神来。   在叶则伊疑惑的注视下,他克制着情绪,终于扯唇笑了下:“没事,刚才找不到你,不知道怎么了,有些失态了。”   叶则伊疑惑地愣怔一瞬。   邵闻濯起伏的胸口平缓下来,沉声说:“这里人太多了,总觉得会有事发生,果然一来,就看到了这么精彩的画面。”   邬子晋被保镖裹上了一层外套,他幽怨地瞥着邵闻濯和叶则伊。   他都下血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了,邵闻濯居然没注意到他。   邬洁边给他擦头发边皱眉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怎么掉下去的?你跟小则起冲突了?”   巴鲁一听就炸了:“起冲突?您这意思是我们叶少爷推他下去的?”   夏艾锦也瞪起眼睛:“这种事能张口就来?有证据吗?”   江修远在一旁跟着点头。   邬洁被怼得哑口无言。   邬子晋挤出笑容:“妈,是我自己不小心脚滑了,跟表哥没关系,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邵闻濯神情恢复正常,叶则伊这才迟疑地收回视线,转过身,朝邬子晋呵笑:“可不就是你自己掉下去的,二十几岁的人了,原地都站不稳,以后走路小心一点。”   邬子晋脸色尴尬,咬着后槽牙:“谢谢表哥关心。”   说着可怜兮兮地瞥了眼邵闻濯,邵闻濯这会儿终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他立马拨了拨额前的湿发,就见邵闻濯又别开了视线:“阿则没受伤吧?”   邬子晋:“……”   叶则伊:“他都没碰到我,我能受什么伤。”   邵闻濯这才放心地嗯了声:“我们回去吧,茶都凉了。”   看着人离开,邬子晋气得牙都碎了。   他察觉邵闻濯看叶则伊的眼神,总觉得不寻常。   他沉声说:“妈,你以后别总想着攀扯叶则伊,邵闻濯明摆着护着他,你这样容易招邵闻濯厌烦。”   邬洁没好气说:“还不是你不争气,搞了这么一出,邵闻濯看你一眼了吗?还让这么多人看笑话!”   邬子晋黑脸:“着什么急,我不是在想办法了吗!”   ——   一盏茶喝完,一行人离开休息区,驾车往汨罗山脉去。   工程部的基地已经建起来很久了,但环境不太美妙,几栋没有装修过的办公楼、宿舍楼、厂房库房,随处可见的钢筋泥石。   叶则伊边走边查看四周环境,邵闻濯每走一步,都要看着叶则伊,生怕他磕到碰到。   巴鲁跟在身后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谁才是保镖。”   叶则伊却没注意到这些,只顾着跟江修远交代工作:“总工程师叫蔡巡,从项目竞标后就一直驻扎在汨罗山基地,以后他的工作汇报由你转交给我。”   “我之前见过他几次,他脾气挺好的,跟你一样是直肠子,你们有问题就直接沟通。”   江修远拿着平板记笔记:“好的叶总。”   会议室里,工程团队的各个负责人正襟危坐。   叶则伊前脚刚迈进去,一群人齐刷刷站起来:“叶总好。”   叶则伊有点讪讪,摆手让大家坐:“用不着这么客气,大家平时怎么舒服怎么来。巴鲁,把东西拿过来。”   “好嘞。”巴鲁提着好几个大袋子,往桌上一放,“这是叶总给大家带的茶叶。”   “哎哟叶总这太客气了!”   “这不符合规定,我们可不能收啊。”   叶则伊笑:“这是在山下的茶馆随便买的,一口辛苦茶而已,不是贵重东西,钱还是邵总出的呢,实在不行,那就当是他投资了。”   邵闻濯笑了下。   一群人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往,听说这两人是朋友,果然不见外。   几个工段长相视嘿嘿一笑,也不跟叶则伊客气了,拿起茶叶跟大家一起分了。   蔡巡年近半百,面容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灰白色工装发皱泛白,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却依旧整洁干净。   他和蔼的笑着:“今晚叶总和邵总都要住在基地的吧?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住处,不过现在基地条件有限,只能委屈你们了。”   蔡巡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脑子,前世项目引水系统出问题后,替叶尘羲背了口大锅,到最后吃了官司都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叶则伊看着他,不免有些唏嘘:“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我不讲究。”   说着看向邵闻濯。   最讲究的是这位。   邵闻濯一愣,硬邦邦地说:“我也都行。”   话是这么说,到了晚上才发现,为了保证他们都休息好,基地给他们安排的是「贵宾区」。   所有人的房间都在一号楼,这个楼层有八间房,都住满了,只有叶则伊被安排在了二号楼。   邵闻濯看到这个安排的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两栋楼离得好远。   居然有二十米。   然而叶则伊却毫不在意,走的时候利索得都没看邵闻濯一眼。   邵闻濯一阵郁闷。   这个地方环境很差,晚上很冷,风也很大,不知道阿则能不能睡好。   叶则伊身上藏着的那些秘密,他今晚恐怕也没机会探究了。   ——   白天辛苦了一天,一行人早早就睡下了。   晚上十一点,长廊却忽然传来了邬子晋的叫喊声:“啊啊啊蜈蚣!有蜈蚣啊!”   邵闻濯还没睡,正盯着叶则伊的微信框,听到叫喊声,披上大衣出去了。   巴鲁住在隔壁,听到喊声就拿着扫把风风火火冲进邬子晋房间:“哪儿呢?哪有蜈蚣?!”   邬子晋委屈地趴在门口:“就在里面啊,你再找找啊。”   邵闻濯一出来,邬子晋立马悄无声息地往他身边凑了点,小声道:“邵总,这里地潮,有蜈蚣,刚才吓死我了。”   他只穿了单薄宽松的睡衣,下身光秃秃的,两条纤细的白腿在月光下白得发光。   夏艾锦双手抱胸站在隔壁打哈欠:“真的假的?怎么我们房里都没有,偏偏跑到你房间里去了。”   邬子晋更委屈了,比了个十厘米的长度:“这么长一条,刚才从我脚下爬过去了,你看我还穿着拖鞋,我都快吓死了。”   他说着还把那双白皙的脚丫露出来给邵闻濯看。   结果邵闻濯压根没瞥他一眼,问巴鲁:“找到了吗?”   巴鲁拿着扫把悻悻地走出来:“房间就这么大点,找遍了都没看到,估计啊,爬到被褥里去了,邬少爷晚上睡觉千万要小心,别咬了您这两条美腿。”   夏艾锦在一旁笑了出来。   邬子晋气得脸都红了,看向邵闻濯:“邵总,不帮我找出那条蜈蚣就算了,您的手下怎么还开我玩笑。”   邬子晋刚洗完澡,用的还是自带的沐浴露,身上散着一阵浓香。   邵闻濯蹙眉,看了邬子晋一眼:“你睡我那间吧。”   巴鲁倏地扭头。   夏艾锦立马站直了,不爽地瞪着邬子晋。   基地的工作人员也在这时赶了过来:“蜈蚣?这里地湿,我们防虫措施做得很足的啊,怎么可能会有蜈蚣?”   邬子晋压根不听,神色激动看着邵闻濯:“真的吗?那……”   “我换个房间。”   邵闻濯没理他,看向工作人员:“二号楼还有房间吗?”   工作人员哎了声:“有的,叶总隔壁还有一间。”   邵闻濯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就那间吧。”   巴鲁愣了好几秒,总感觉哪里不对。   夏艾锦啧了他一声:“还不快点帮老板拿东西。”   看着人往二号楼去了,邬子晋还有点懵。   邵闻濯刚才是在照顾他吧?   那是不是说明他有戏了?   ——   叶则伊刚要睡下,就听到隔壁传来动静,他走到门边看,和邵闻濯对上视线。   这人若无其事地指了指房间:“一号楼的房间有蜈蚣,我换一间。”   叶则伊:“……”   床的位置贴着木板墙,他和邵闻濯的床仅仅只隔了一块墙板。   他听到邵闻濯似乎从门口走到了床边,然后是上床的声音。   没一会儿,又听到他下床,在房间走动,脚步是极度克制着的,奈何叶则伊还是听到了。   叶则伊想,这人睡惯了松软的大床,这样的环境,晚上估计是睡不好了。   正思忖着,隔壁传来了东西翻倒的零碎声响——   搞什么啊?   叶则伊竖起耳朵坐起来,想了想,还是翻身下床摸过去。   敲门,邵闻濯从里边探出头来,有些意外:“阿则,你怎么来了。”   叶则伊往里边瞥了眼:“你房间什么东西倒了?”   邵闻濯有点难为情,侧身让开一条路:“电热炉。”   叶则伊进屋,就见滚倒在桌边的电热炉,插头掉落在一盘,显然是断了。   叶则伊拿着插头线,有点头疼:“你怎么搞的,为什么插头会变形?线也断了?”   邵闻濯难得露出尴尬的神情,在旁边蹲下来:“刚才打算插电,不知道怎么插变形了,拔出来时线就断了。”   “没插稳,还用那么大力,不变形才怪。”   叶则伊心说这人做生意精明,却是个生活白痴,他把线扔到一旁,“你看抽屉里有没有备用的。”   邵闻濯拉开抽屉,找到一根新的插头。   叶则伊接过,轻松地给电热炉插上电,调好档位:“好了,大少爷,下次不会搞就找人,你给助理的工资是白开的吗。”   说着回过头,冲邵闻濯摊开掌心:“给钱。”   邵闻濯垂眸一扫,静了两秒,伸出指尖在叶则伊手心中央点了一下:“修理费。”   很轻的一下。   有点凉,还有点痒。   叶则伊微愣,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没好气地说:“抠死了,走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可真奇妙。   明明不久之前还对一个人百般疏离,恨不得划清界限,可一眨眼,或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又不自觉靠近了。   叶则伊垂眸盯着掌心看了片刻,在心中自嘲一笑。   回到房间,床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叶则伊拿起来看,是邵闻濯的微信消息。   邵闻濯:白天忘了问,阿则怎么知道我百香果过敏?   他跟邵闻濯加了好友之后,除了那份新型材料的文件,这是邵闻濯给他发的第一条消息。   没想到说的是这个。   叶则伊有些奇怪。   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是前世结婚期间,可邵闻濯百香果过敏应该不是秘密吧,这人为什么会这么问?   邵闻濯静默地坐在桌前,手边放着那只电热炉。   叶则伊好一会儿没回消息。   这个问题他没有当面问叶则伊。   因为不想显得过分的郑重其事让叶则伊为难。   叶则伊就是叶则伊,无论是不是跟他一起从那段时光里重生而来的叶则伊,他都不在乎。   只是他除了偏执般的想要占有这个人,他还有满怀的愧疚。   只有叶则伊拥有那段记忆,他才能拥有一次向他弥补的机会。   叶则伊:你以前告诉我的吧,记不清了。   邵闻濯静静看着这条含糊其辞的回复,神情纹丝不动。   如果他以前真的告诉过叶则伊,前世的叶则伊不会不记得。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   邵闻濯平复好情绪,打字回复:嗯,早点休息。   他指尖轻轻抚摸着叶则伊的头像,眼里缓缓浮现出一丝执拗的笑意。   没关系,总还会有其他证据的。   ——   翌日,吃完早餐,邵闻濯有个重要的视频会议。   叶则伊带着巴鲁和江修远去了厂房。   邬子晋一听邵闻濯要留在基地,赶紧找了个借口留下。   结果邵闻濯开会时,夏艾锦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口,他半点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上午十点多,邵闻濯会议结束,邬洁找了个借口:“我有份文件要拿个邵总看,你刚才都说他开完会了,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夏艾锦直接拉了条凳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门口,置若罔闻。   邬洁好歹在集团担任部门副总,受不了这样的态度,有些气急,好在这时邵闻濯终于出来了,淡淡道:“有事儿么?”   邬洁立马换上笑脸:“邵总,这是我们昨天的考察记录,您看看。”   邵闻濯没接:“这种文件直接交给我助理就行了,再说你们现在在叶少爷手下做事,这种东西不该拿给我。”   邬洁尴尬了一瞬:“这样啊,行,下次我直接给小则。”   邵闻濯往办公楼走,邬洁跟上去:“对了,昨晚邵总把房间让给了子晋,还没跟你说声谢谢呢。”   “不用。”   邬洁笑说:“谢谢是应该的。子晋虽然姓邬,但从小就是在叶家长大的,跟叶家很亲,算是半个儿子了,现在您跟叶家合作了,子晋以后有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就行。”   夏艾锦跟在后面翻白眼。   他算是听明白了,邬洁拐弯抹角的告诉邵闻濯,亲近邬子晋就是亲近叶家,有助于两家企业合作。   怎么不直接说我家子晋可以代表叶家跟你联姻呢?   邵闻濯静默几秒,忽然说:“您提醒我了,我是该抽空去拜访一趟叶家。”   邬洁一听,神色惊喜:“好啊,您只要有空,我们随时都欢迎!要不约个时间?”   邵闻濯:“让我助理去安排吧。”   “好好好,我下来再跟小夏确定时间。”   夏艾锦:“……”   给你乐的,到时候有你哭的。   ——   邵闻濯开完会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厂房。   这个厂房位于地下近十米,是这个度假村项目的发电系统。   毕竟是施工场地,要求所有人佩戴安全头盔和防尘面罩,邬子晋拿着安全套装,嫌弃地咕哝:“穿上得多臃肿啊,这也太难看了。”   他刚嘀咕完,就看到邵闻濯穿上了安全服,他身材挺拔,厚重的外套穿在他身上,瞬间变成了流畅笔直的制服,他一时看得走神。   夏艾锦站在一旁,看看邵闻濯,再看看自己,半死不活地摇了摇头。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直接往更下层去:“叶总在水轮机层,我带您下去。厂房设备多,各种金属废料也多,您走路要小心,可别碰到了。”   水轮机层光线很暗,空气中有股潮湿的泥锈气息。   一群人站在大型的水轮机蜗壳入口,即便大家都穿了同样的工作服,邵闻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叶则伊。   身材清瘦,宽大的安全服穿在他身上有些过于宽松,严肃地站在那里,露出半张极其认真的脸。   叶则伊似有所觉地回头,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邵闻濯走近,盯着勒在叶则伊耳廓上的安全帽绳,抬手轻轻拨了下:“好奇,想来看看。”   耳朵被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绳索错开,叶则伊一愣,这才发现耳朵被绳索压着有些疼,他抬手摸了摸:“谢了。”   别开眼,指着蜗壳入口:“我正打算进去呢,你确定想一起?”   邵闻濯从他泛红的耳朵上收回视线:“好啊。”   水轮机蜗壳顾名思义,形状像蜗牛的壳子,落脚的地方是曲面,里边又暗又滑,叶则伊还边走边四处看,稍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到。   邵闻濯跟在身后,每一步都注意着:“阿则,小心脚下。”   “哦。”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果不其然,他抬头的间隙,脚底忽然踩到钢筋,整个人重心霎时往后栽去,同一时间邵闻濯手疾眼快拦腰搂住叶则伊,沉重的一击撞击,两人猝不及防地朝后倒去——   叶则伊眼冒金星,一时间天昏地暗,身体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他整个人被人紧紧护在了怀里,只听到身下传来邵闻濯的一声闷哼。   “邵总!”   “叶少爷!”   通道狭窄,后面的人没法往前来,急得不行:“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叶则伊摔得有点懵,昏暗中看不清邵闻濯,却能感受到他紧紧护在自己肩背上的手掌。   他摩挲着周围的壳壁,撑着手臂想要起来给身下人一点空隙,气息略重:“邵闻濯,你没事吧?”   邵闻濯一时没出声,呼吸声有些沉重。   叶则伊愣了下,心咯噔一跳,赶忙去碰邵闻濯:“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哪儿了?!”   这一声把后面的人吓得够呛。   巴鲁和夏艾锦焦急的嗓音此起彼伏地在通道里回荡。   邵闻濯终于出声了,声音有点沉:“我没事,你伤到哪儿没有?”   叶则伊心还提在嗓子眼:“我摔你身上了怎么可能伤到……邵闻濯,你、你流血了……巴鲁!叫人!快点!”   ——   基地医务室。   “还好穿了防护服,铁丝从手臂皮层穿过去了,没伤到骨头。”   医生替他包扎上一层厚厚的纱布:“现在厂房还没正式开工,安全组还没进入正式审查,厂房到处都是危险,您不该去下层的。”   邵闻濯光着右胳膊,手臂线条结实流畅,加上那张帅脸,一旁的女护士看得不禁脸红。   叶则伊低沉地站在一侧,浑身透着一股冷劲儿,目光紧紧盯着邵闻濯的手臂。   他手肘下方还残留着没来及清理的干涸血迹,消毒盆里全是鲜红的血水。   邵闻中掀起眼皮看他,笑了下:“受伤的是我,你还委屈上了?”   叶则伊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邵闻濯:“蹭破点皮而已,没事的,你以前打架伤得不比这重?”   叶则伊皱眉:“我那叫反抗恶势力光荣负伤,你这算什么?”   邵闻濯想了想:“也挺光荣的。”   叶则伊一阵憋闷:“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邵闻濯静了两秒:“没开玩笑,你没受伤就好。”   叶则伊陷入沉默,指尖蜷进手心里:“懒得跟你贫,当我欠你一次。”   “我不图这个。”   “我不喜欢欠人情。”叶则伊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邵闻濯和叶则伊对上视线。   他从叶则伊眼里看到了亏欠,愧疚,自责。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邵闻濯垂下眸,说:“那阿则答应我件事吧。”   “你说。”   “我们结婚有一段时间了,新人结了婚,都有回门的习俗,我们结婚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跟长辈们见个面是礼数,阿则觉得呢?”   叶则伊愣住了。   邵闻濯这是要跟他回门?回叶家?   那就相当于要公开他们的婚事,公开承认对方的存在。   邵闻濯看着他:“不方便?”   “不是。”叶则伊回过神:“是该回门的,你安排时间就好。”   邵闻濯笑:“好。”   邵闻濯胳膊被铁丝划伤,在基地做了临时处理,但还得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一行人当即下山回城。   直到做完全部检查,确定伤情不重,叶则伊才松了口气。   回到别墅,叶则伊把检查单递给家庭医生:“又得辛苦你做调理方案了。”   医生摆手:“哪儿的话。不过邵总这胳膊,平时不能太用力,动作不要过大,伤口千万别沾水,这段时间估计是不怎么方便了。”   叶则伊头疼地看向邵闻濯。   怎么偏偏伤的还是右手臂呢?   邵闻濯散懒地陷在沙发里,右手臂搭在扶手上,看起来已经完全进入伤者的角色了。   见邵闻濯拿起杯子要去倒水,叶则伊赶忙两步上前,从他手中拿过杯子:“医生说了别乱动,我来吧。”   邵闻濯看着叶则伊的背影,目光渐深,又笑了下。   叶则伊把水递给他:“你手伤了,那回门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邵闻濯拿杯子的手轻顿:“不影响。”   “干嘛这么着急。”   邵闻濯蹙了下眉。   他想昭告天下,迫切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叶则伊是他的,站在叶则伊身边的人是他。   可对于叶则伊来说,似乎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邵闻濯眼里划过一丝汹涌的执拗,深深地看向叶则伊:“邬家母子打的什么算盘,阿则是不知道,还是无所谓?”   邵闻濯上一秒还带着笑意,下一秒眼神便暗了下来。   明明没什么表情,这种眼神却让叶则伊感觉到了其中沉郁的压迫。   叶则伊愣了下:“他们冲着你来的,哪儿轮得上我在不在乎。”   邵闻濯目光幽深,半晌,嘴角扯出一点笑:“可如果他们的目标换作是阿则,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碰到你一根汗毛,更何况是觊觎。”   叶则伊看着邵闻濯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将人吞噬。   他匆忙别开眼,妥协说:“那就还是按小夏安排的时间吧,后天回门。”   邵闻濯阴鸷的气息褪去,露出一点笑:“好,明天让小夏去准备礼品,阿则有什么嘱咐的吗?”   叶则伊想了想,戏谑一笑:“我跟他们不是会互相知道对方喜好的关系,随便吧。”   邵闻濯点头:“那我就让小夏自己看着置办了。”   “好。”   ——   回门当天。   叶家提前准备了一桌宴席,叶正初换了身正式的西服,他看了看时间:“管家出去接了吗?”   “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邬蕾笑起来时凸显的颧骨上扬,墨绿色貂绒在灯光下摇曳滑亮,她啧啧打量坐在对面的邬子晋:“我就说吧,没有哪个男人经得住美人三翻五次的诱惑,邵闻濯也不例外。子晋这回有出息了。”   邬子晋今晚打扮得格外精致,穿了身轻奢礼服,还化了个淡妆,仿佛举手投足都被这身装扮禁锢着,优雅了不少,他脸红道:“是姨妈教的好,您就别开我玩笑了,事情还不一定呢。”   邬洁接话说:“没让你今晚就跟他怎么样,只要他有这个意向,你就有机会,你可得把握好了。”   “知道了。”   邵闻濯的车驶入叶家别墅。   管家和佣人立马上前迎接,似是没料到叶则伊居然一起回来了,管家愣了下,赶紧从车里接过礼品,领着他们进入大堂。   大堂里一桌人站起来迎接,然而看到叶则伊的那一刻,脸色都僵硬了一瞬。   叶正初最先反应过来,走上前跟邵闻濯握手:“邵总来还带这么多礼品,实在太客气了。我记得你上次来,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应该常来走动的。”   叶正初毕竟是长辈,邵闻濯浅浅地回握了一下:“叶董客气了。”   叶正初哈哈笑着,又看向叶则伊:“想不到小则也回来了,正好,那咱们就当吃一顿团圆饭。”   佣人给叶则伊拉开椅子,他坐下,冷不丁地说:“大哥人不在家,哪来的团圆。”   话一出口,全场的安静了一瞬。   邬蕾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上次度假村项目的事情,叶尘羲因为叶则伊得罪了邵闻濯,这段时间在公司过得异常不顺心,今天邵闻濯来拜访,为了避免惹邵闻濯不痛快,他更是被叶正初责令不准回家。   叶则伊居然还在幸灾乐祸。   叶正初脸色也有点难堪:“你大哥公司有事儿,最近都不在家,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在家里多住段时间吧。”   叶则伊怎么可能住,他懒得说话。   佣人指了指西侧的位置:“邵总请。”   那个位置右边是叶正初,左边是邬子晋,明显是特意安排的。   邵闻濯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下来,淡声说:“前两天伤了手,自己用餐不太方便,阿则答应最近他照顾我,我挨着他坐方便些。”   叶则伊疑惑地看过去:“?”   我什么时候答应照顾你了?   一桌人傻愣着看着邵闻濯,表情都有些诧异。   邵闻濯面不改色地挨着叶则伊坐下,冲着叶则伊轻笑了下,压低声音说:“阿则才说过我有什么需要,你都会尽量满足的,这么快忘了?”   叶则伊一时无语住了:“……”   角度倒是挺刁钻。   这时叶正初开口问道:“听说邵总在汨罗山受伤了,伤情怎么样?”   邵闻濯收回视线:“不严重。”   邬子晋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会不严重啊,那天流了好血,看得我都吓死了。”   说着不满地看向叶则伊:“表哥常在厂房走动,自己倒是有经验,但邵总哪去过那种地方啊,干嘛非得拉他和你一起进那么危险的地方。”   叶则伊拿着勺子缓缓搅动汤汁。   邬子晋看他完全没有愧疚之色,更不爽了:“明知道里边危险,还拉人垫背,要不是表哥自己不小心,邵总也不会受伤。”   话音刚落,邵闻濯放下茶杯,冷冷地看向他:“手脚长在我身上,我不想做没人能逼我。”   邬子晋微怔,瞬间闭了嘴。   邬子晋这话僭越了,邬蕾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赶紧朝邵闻濯笑:“我这侄子嘴笨,但他心是好的。邵总受伤之后,他时刻都在关心您的状况,就差茶饭不思了,邵总别误会他的好意。”   邵闻濯面无表情,仿佛听不见人说话。   叶则伊垂头喝汤,戏谑地扯了扯唇,可真会说。   桌上安静下来,邬洁给邬子晋使眼色。   邬子晋立马会意,站起来拿勺子:“邵总,这是这个季度最新的金钱鳖鱼胶,熬汤是最好喝的,你胳膊不方便,我盛点给您尝尝。”   没等邵闻濯说话,就听旁边传来淡淡地一声:“他不吃海鲜。”   整桌人诧异地看向叶则伊,叶则伊吃着饭连头都没抬。   邵闻濯微愣,露出了一点笑:“嗯,我不吃海鲜。”   邬子晋尴尬不已,拿着勺子的手顿在空中,又说:“那我给您盛点别的汤,那个,您喜欢——”   “别折腾了。”叶则伊终于放下勺子抬起头,从餐盘中拿了个勺子,“叶家不是向来教导餐桌礼仪要举止得体,你离这么远盛汤,多不雅观啊,我来就行。”   叶则伊说着,舀了一碗排骨汤,推到邵闻濯桌前:“排骨汤,你爱喝的,可惜里边放的是冬瓜不是青笋,只能凑合一下了。”   邵闻濯默默盯了眼前的排骨汤好几秒。   阿则记得他喜欢青笋炖排骨,这是前世结婚期间,他每次回家,家里的阿姨必做的一道汤。   邵闻濯说不上来是惊喜还是心酸,心口一阵憋闷。   果然,阿则都记得。   大家都看着他,表情都微妙起来,邵闻濯拿勺子喝了口汤,动作慢条斯理。   “还行吧?”叶则伊问道。   “挺好的。”邵闻濯冲他笑了下。   对面几人神情快挂不住了。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邵闻濯这副笑意盈盈的温柔模样。   原本以为邵闻濯和叶则伊只是年少相识加项目合作的关系,但现在看来,似乎比他们料想的还要亲近。   邬蕾作为人力资源总监,看遍了无数人际关系,看得出来邵闻濯和叶则伊之间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但却暗流涌动,晦暗暧昧。   邵闻濯看叶则伊的眼神深沉汹涌却又极其克制。   不太对劲……   叶正初也察觉出不对,他笑着说:“小则越来越有兄长的风范了,做事也周到体贴,子晋应该多跟你表哥学学。”   邬子晋脸皮都快抽了:“好,以后我会多跟表哥学习。”   邬洁附和:“是啊,子晋年纪还小,尤其是进入了建筑行业,该学的地方还有很多,将来结婚,也能找个门当户对的,能互相帮衬。”   又开始暗示了。   叶则伊面无表情,却在心中冷笑了声,搅动汤汁的勺子碰到瓷碗壁,发出叮当一声。   “是该找门当户对的,门不当户不对,那叫高攀。”   邬洁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现在的邬子晋配邵闻濯,确实不算门当户对。   但至少是强过叶则伊的,一个病秧子,又不通生意场的人情世故,风光一时罢了,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她笑了下说:“是啊,所以我从小就教育子晋,做事要识大体,要有上进心,他也很努力,今年有幸被H大评为了优秀毕业生。”   “他现在跟着你爸在集团学习,现在多学些经验,将来结了婚,也能帮夫家好好经营管理公司,促进跟叶家的合作发展。”   傻子都能听出来她什么意思,叶则伊沉默喝汤,没搭理她。   这时就听邵闻濯淡淡开口说:“邬少爷这么聪明好学,将来肯定会有良配,到时候我和阿则一定会送上丰厚的贺礼。”   这话一出,邬洁忽地笑容一顿,整桌人都停住了动作。   邬子晋倏地抬起头,连他都听出了别的意思。   邵闻濯说……他和阿则?   作者有话说:   感谢订阅,下午六点更新—— 第24章   所有人惊疑地看着邵闻濯。   邵闻濯不紧不慢, 甚至还笑了下:“没想到我和阿则的婚事这么受关注,感谢伯父伯母准备这么丰盛的晚餐,这顿饭我们吃得很开心。”   一桌人神情像被摁了暂停键, 瞬间都呆住了。   叶正初表情出现几秒空白, 显然有些懵。   邬子晋傻愣在一旁,一个字都憋不出来,羞得脸红脖子粗。   邬蕾额角抽了两下,不是邬子晋吗?怎么忽然变成叶则伊了?   叶则伊性格脾气那么差,还是个药罐子,而且谁都知道叶则伊跟叶家之间存在芥蒂,任谁都不会考虑他做联姻对象,他哪里比得上听话的邬子晋?   邵闻濯是不是昏了头了?!   邬洁最先回过神来,觉得有些搞笑:“邵总没开玩笑吧?您打算跟小则结婚?既然您开口了,那我也就直话直说了,您如果有意和叶家联姻,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何必——”   “您误会了。”邵闻濯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 透出些许不耐烦的阴沉, 打断道:“我们不是打算结婚, 我跟阿则已经结婚了。”   “我联姻的目的不是叶家,是叶则伊。按照新婚礼俗,应该回门拜访长辈, 所以我今天出现在这儿,仅仅只是因为阿则姓叶。”   饭桌上一时间寂静无声。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 也不知道他们结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但是任谁都清楚的认识到, 这席话已经证明了邵闻濯的态度。   邬洁瞬间哑口无言, 忍不住看向叶则伊。   叶则伊面不改色地啊了声:“对,忘了说了,我们结婚有一段时间了。”   邬洁一听,脸色直接沉到了底。   邬子晋十分失礼地嚎了一声:“结婚?!你们结婚了?!怎么可能!叶则伊你是不是骗——”   叶正初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邬子晋一眼,瞪得后者直接气成一脸苦相,然后看向叶则伊,语气激动得不知道是喜还是悲:“这么大的事儿,小则怎么没通知家里?太不像话了。”   听着是责备,但其实是做给邵闻濯看的:“你们不该这么仓促的……哎,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行了,既然结婚了,我应该要给你们添贺礼才对,我下来就让人去准备,虽然迟了些,但肯定不会将就的。”   叶则伊表情镇定,其实心下被邵闻濯刚才的话撩起了点波澜。   原来邵闻濯要求回门,不是为了跟叶家交好,只是单纯的为他撑腰。他这会心情还不错,懒得在这种时候驳叶正初的面子。   邬蕾倒是反应快,居然笑起来:“这是大喜事儿啊,那小则以后一定要常回家啊,邵总喜欢吃什么你跟我说,我一定提前让人准备着。哎呀,我们小则真是闷声干大事儿的人,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哈哈哈……”   叶则伊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嘴,转头看邵闻濯:“我饱了,我去外面客厅等你。”   邵闻濯看了眼他的碗:“怎么吃这么少?不合胃口?”   “吃不惯。”   邬蕾被晾在一边,尴尬得无地自容。   而且叶则伊这话怎么听都别有意思,生疏得很,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叶家人。   邵闻濯也放下了勺子:“那回家吧,我让家里阿姨熬粥给你。”   叶则伊嗯了声站起身,邵闻濯跟着起来,冲叶正初点头告辞:“阿则肠胃不好,吃东西很讲究,不早点回家加餐,晚上睡觉的时候又该喊饿了。”   叶则伊头顶冒出一串问号:“……”   他什么时候喊过饿了?   不愧是新婚夫夫。   站在旁边的女佣人低头抿嘴笑,被邬洁瞪了一眼。   “谢谢叶董款待,我们就先走了。”   叶正初只好跟着站起身,挤出笑:“好,小则你回去要好好注意身体,别让家里人担心,也别总让邵总操心。”   邵闻濯左手从叶则伊背后穿过,半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我是阿则的丈夫,操心他是我心甘情愿的事儿,叶董说笑了。”   叶则伊感受到背后那只手,倏地绷紧了脊背。   叶正初尴尬地额角抽了抽,只好生硬地附和着,让管家送人离开。   人一走,整个大堂气氛诡异。   邬子晋气得哭出来声,邬蕾不耐烦地骂:“不是你说的邵闻濯对你感兴趣吗!你看看他对叶则伊那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样儿,以后还有你什么事儿!你哭有什么用?!”   邬子晋哭得更厉害了。   叶正初却只是瞥了他一眼,起身进了书房。   邬洁没反应过来:“姐夫这是什么意思啊?”   邬蕾黑脸:“还能是什么意思?别忘了叶则伊也是他亲儿子……那个病秧子这回学聪明了,找了这座靠山,以后你姐夫恐怕要护着他了。”   邬洁安静了好几秒,咬牙切齿:“这……好端端一盘棋就被叶则伊的给毁了。”   邬子晋还在哭,豆大的眼泪啪嗒往下落:“我不甘心。”   邬洁烦躁地看着他,气急了:“行了!丢不丢人!自己没本事不甘心有什么用!丧着张脸给谁看!”   ——   刚走出叶家别墅,叶则伊就扭头啧了邵闻濯一声:“还搂着?没演够?”   邵闻濯笑了下,收回搂着他肩膀的手。   叶则伊往前走:“你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一群人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真以为感情多深呢。   邵闻濯深深看着叶则伊的背影,最终只是沉默地跟上去:“阿则想喝什么粥?”   叶则伊拉开车门上车:“黑松露炖香菇?”   “好,我现在就让人做,回家就可以吃上了。”   回到家,叶则伊坐在餐区喝粥,邵闻濯就坐在对面看他喝。   过了一会,忽然冷不丁的说:“我突然想起来,阿则之前对我不喜欢吃海鲜这件事情好像很惊讶,为什么?”   叶则伊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那天在车上,邵闻濯说记得他喜欢吃乌江鱼,让餐厅准备两道,那时叶则伊直接了当的表明了自己已经不爱吃乌江鱼了。   可他明明记得爱吃乌江鱼的是邵闻濯,当时从夏艾锦口中得知这人不爱吃海鲜,才一时间感到很惊讶。   叶则伊疑惑:“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邵闻濯单手杵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神慵懒随意:“我后来回想了下,难道阿则误会我喜欢乌江鱼,得知真相时才会那么惊讶?阿则为什么觉得我喜欢?”   因为前世结婚期间,邵闻濯每次回家,都让厨师做鱼。   叶则伊也没什么可解释的,舀了勺粥喝:“因为以前有几次和大家一起吃饭,你都点乌江鱼。”   “原来是这样。”邵闻濯失笑。   叶则伊纳闷:“笑什么?”   邵闻濯说:“那是因为我以为你爱吃。”   叶则伊倏地愣了下。   所以,上辈子结婚期间,邵闻濯也是因为他爱吃才让佣人做的?   叶则伊勺子缓缓搅动碗里的黑松露蘑菇粥,突然就有点难以下咽了。反思了下自己,他吃饭好像确实很挑,难得喜欢某种食物,就会在一段时间内重复地吃,直到吃腻,之后就不爱碰了。   难怪邵闻濯会误会……   所以前世的邵闻濯,原来对他也不是完全的冷漠至极吗?   叶则伊哦了声,心虚地说:“以前确实喜欢过,不过我没有一直喜欢吃的食物。”   邵闻濯点点头:“发现了,但我有,我喜欢青笋炖排骨,难得阿则还记得。”   叶则伊噎了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记着。   他瞥了眼坐在对面看他喝粥的邵闻濯,心说你没有自己的事儿做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没好气地说:“对了,你说我睡觉时喊饿?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儿?”   邵闻濯兀自琢磨了一下。   上辈子的事情了,也许是自己每次回家都让叶则伊不自在,他晚上每次都吃得很少,到了睡觉前又听到他悄悄摸摸地下楼找吃的。   邵闻濯没找到理由,索性就不编了:“我随口说的,阿则别介意。”   叶则伊喝了口粥:“你这么说,搞得好像……”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他的话戛然而止。   邵闻濯追问:“好像什么?”   “没什么。”   邵闻濯不紧不慢地替他补充:“搞得好像我们睡在一起。”   叶则伊:“……”   邵闻濯笑了下:“我们现在本来就睡一起,不是么。”   四目相对,叶则伊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弯,显得有些愉悦。   他捏紧勺子,咬牙切齿,实在是没忍住道:“这是一个概念?算了,我今晚就回自己屋里睡。”   邵闻濯眉眼还残留着笑意:“阿则别生气,戏都演了,我们不得装的感情好一点?”   “得了吧你,也不嫌累。”   叶则伊发现,邵闻濯这几天好像越来越……粘人了。   走到哪都跟着,有时候也没什么事,但就是喜欢挨着他。   他掀起眼皮悄悄瞥了眼邵闻濯,对方果然正看着他,目光相撞,叶则伊差点被粥呛到,若无其事地放下碗,冲来收碗的佣人说了声谢谢,没搭理邵闻濯,转身就往楼上走。   正好在楼梯口逮住夏艾锦:“我房间电路修好了没?”   夏艾锦朝他身后的邵闻濯看了眼,叶则伊啧他一声:“你看他干什么?还要他做主?”   夏艾锦讪讪一笑:“小叶哥,你跟老板都结婚了,不就该住一间卧室么……”   叶则伊一愣,瞥了眼邵闻濯,邵闻濯静静地立在那看他,不赞同也不反驳。   叶则伊冷笑说:“你们邵总金贵,谁敢占他的房间。”   邵闻濯冷不丁开口:“不金贵。”   叶则伊笃定:“你金贵。”   邵闻濯反驳:“不金贵。”   夏艾锦见这两人又开始拌嘴了,悄悄溜走。   叶则伊懒得跟他贫,抬头瞥见自己房间外的感温器在发亮,说明已经来电了。   叶则伊:“……”   夏艾锦这兔崽子就非得嘴欠一句?   他理直气壮地往邵闻濯房间走:“我把抱枕拿回去。”   邵闻濯跟进去,坐沙发上等着叶则伊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个抱枕,一双拖鞋,没别的了。   叶则伊才发现自己这几天用的都是邵闻濯的东西。   虽然他只在这儿住了一周时间,但已经习惯了他房间里任何一个角落里的东西,因为邵闻濯房间里的摆设,和前世毫无差别。   前世邵闻濯很少回来住,但房间时常需要打扫,他不喜欢佣人随便进出他房间,就给叶则伊留了把备用钥匙,佣人来的时候还得叶则伊开门带进去。   因为这人在私人领域有强迫症,他从来不会碰邵闻濯的东西。   叶则伊从床上拎起抱枕,下面忽然掉出一个东西。   ——是邵闻濯送他的那把匕首。   邵闻濯:“……”   叶则伊:“……”   邵闻濯眯了下眼,眉梢微抬问道:“住在我房间还随身带匕首?”   叶则伊面不改色地回:“防狼用的。”   “你警惕性还挺高。”   “不是你让我随身带着的吗。”   邵闻濯看着匕首上的符文,沉默片刻说:“在我身边你绝对安全,在家里可以放轻松,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   叶则伊睨他一眼,将匕首抽出来:“我倒觉得这把匕首比你靠谱,它可不像你,还会受伤。”   邵闻濯包着纱布的手臂神经一抽:“……”   叶则伊指尖摩挲刀身:“就是不知道它威力怎么样。”   “知道怎么用么?”邵闻濯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我来教你。”   叶则伊不信任地嗤笑:“这有什么讲究的?少糊弄我。”   邵闻濯走到叶则伊身后,双臂从他两侧穿过,将他环入怀中,拿过他的右手食指按在刀柄的凹槽处,然后握紧叶则伊的左手,将他的食指塞进去,接着,右手握紧了叶则伊的双手。   叶则伊感受着身后贴上来的体温,低头看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笑意只维持到唇角,就生硬的顿住了。   这还没结束,邵闻濯左手忽然抵了下他后腰,激得叶则伊腰一软:“……”   邵闻濯垂眸看他:“站稳了,我教你怎么用。”   温热的鼻息落在耳廓周围,叶则伊注意力瞬间被带偏了。   邵闻濯话音刚落,叶则伊的左脚被人往前猛踢了一下,膝盖一曲,整个人向后仰了下去。   邵闻濯顺势扶住他的背脊,另一手搂着他的腰,将他转回来正对着自己,然后握住他的手腕举到胸口:“集中注意——”   他说着,握紧匕首朝叶则伊的肩膀刺下去。   叶则伊睁大眼看着匕首尖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并没有闪躲或反抗。   邵闻濯的心脏瞬间跳漏半拍,急忙停止动作,收回匕首,沉声说:“怎么不躲开?”   叶则伊有些愣神,喉间滑动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没好气地说:“绑匪要有你这么大的力气,我能挣开?你勒死我得了。”   邵闻濯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面对面,几乎能触到彼此的鼻尖,他低头盯着叶则伊的嘴唇,半晌之后缓慢地将视线往下移,停留在他的腰身处。   邵闻濯赶忙松开禁锢在叶则伊腰部的手,问道:“疼么?”   叶则伊拉平衣角,平复好起伏的胸口:“废话,你勒得够狠的啊,看来手伤得也不重……练过?”   邵闻濯点头:“从小练的格斗技巧,花拳绣腿罢了。”   叶则伊呵了声:“那我还真荣幸,竟然能亲身体验到邵公子的手脚功夫。”   他说着转身准备离开,邵闻濯忽然伸手扣住他的胳膊:“阿则。”   叶则伊抬眸与他对视,邵闻濯语气一顿:“等一下。”   叶则伊从那只手上收回视线,狐疑地看他:“怎么,刚刚才占了我便宜,现在舍不得放手了?”   邵闻濯眸光轻动,静静注视他几秒,垂眸笑了下:“是啊,舍不得。”   他用另一只空闲的左手解开衬衫纽扣,将袖口卷至臂弯,露出结实匀称的小臂肌肉,正想把袖子继续往上撸,却卡在了臂弯处。   叶则伊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只见邵闻濯迟疑了下,又把袖子放下,索性开始脱衣服……   作者有话说:   邵总:我必须让阿则看到我的腹肌(小脑筋飞速转动) 第25章   叶则伊一愣:“你干什么啊?”   邵闻濯松开拉着他的手, 单手解开了两个纽扣:“伤口附近需要清理,我自己弄着不方便,阿则帮帮我吧。”   叶则伊:“……”   邵闻濯垂眸看他, 轻轻歪头:“怎么了, 不愿意吗?”   叶则伊愣愣地和他对视好几秒,目光移到他缠着纱布的肩膀上……   这人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   叶则伊无奈地压紧下颌:“没有……我去拿工具。”   他转身去找东西,走了两步回过头问道:“你要换衣服吗?”   “不用。”   叶则伊心说穿着衬衣不方便吧?不换件宽松的?   看到邵闻濯已经朝浴室走去,他只好从柜子上取下医药箱,跟在他身后走进浴室。   邵闻濯打开花洒,热水倾泻下来。   浴室内很快弥漫起水汽,温热的水流沿着墙壁滑落,溅湿地板。   叶则伊光着脚走到门边,看到邵闻濯开始解剩下的扣子,然后直接把衣服脱了。   叶则伊倏地停下脚步。   难怪不用换,原来是没打算穿啊……   他赶忙别开视线:“你脱光了洗?”   邵闻濯看了他一眼:“嗯,方便些。”   叶则伊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语气快了些:“用花洒不好控制水量, 弄到伤口上怎么办, 要不拿就毛巾擦一下吧?”   邵闻濯把脱下来的衬衣挂到衣架上, 说:“不行。”   “……”   叶则伊无语片刻,余光瞥了他一眼。   邵闻濯光着上身,脊背宽阔, 肌肉匀称,腰腹处紧绷的肌肤线条充满男性诱惑的美感, 是男人看了都羡慕的程度。   难怪力气这么大。   看到邵闻濯开始扯裤带, 他一惊, 赶忙随手扯来条浴巾扔给他:“用这个。”   邵闻濯接过浴巾, 默默瞥了眼视线恨不得飞到八百里外的某人,没忍住扯了下唇角。   叶则伊眼睛死死盯着墙壁,听到邵闻濯解开裤带的声音,他梗着脖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邵闻濯拿浴巾裹在了腰胯,他这才移动视线瞄了眼。   只一秒,叶则伊就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打开医疗箱,低头把医用棉递给邵闻濯,催促道:“快擦,手臂上的纱布快进水了。”   邵闻濯围好了浴巾,抬眸扫了叶则伊一眼:“你不看我,怎么帮我擦?”   叶则伊嘴角抽了抽:“擦哪儿?”   “我右胳膊没法往后抬,当然是帮我擦所有我擦不到的地方。”   “……”   浴室里水汽重,温度高,叶则伊被熏得有些热,心中暗骂一句:“不是说清理伤口附近吗?耍赖是吧?”   邵闻濯面不改色:“没耍赖,只是忽然想顺便洗个澡。”   叶则伊想骂人,但他还真没辙。   于是伸手拿过毛巾,伸到花洒下洇湿,拧干,邵闻濯自觉地把左胳膊伸过来,叶则伊深吸一口气,然后轻柔地擦拭起来。   邵闻濯低头凝视着他,目光幽深而沉静。   叶则伊的眼睛是狭长的凤眼,睫毛很长很密,微微眯起时总带着几分慵懒,配上挺直的鼻梁,又多了几分锋利与英气。   他盯住叶则伊,眼神异常专注,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叶则伊再次冲干净毛巾,拧水,从邵闻濯的左手臂一直擦到肩膀,毛巾里渗出来的水珠顺着健硕的胸膛滑向腹部,最终消失在白色的浴巾里……   越是隐秘,越让人浮想联翩……   叶则伊瞳孔微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些,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邵闻濯,对方低垂着眼眸,正好和他对上视线,黑色瞳仁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这人平时不爱笑,大学那会更是把高冷两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偏偏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对这种面瘫脸格外的热衷,邵闻濯很少在学校出现,却是人人提起来时当之无愧的校草。   神采英拔,玉树临风,是那个年纪所有人都梦想的样子。   空气中隐隐有些紧绷的氛围,叶则伊被他这么看着,忽地心口一跳,倏然移开了视线,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重新把毛巾潮水,拧干,这才开口说:“转身。”   邵闻濯依言照做。   叶则伊站在他身后,目光盯着邵闻濯宽阔的脊背,毛巾贴着他坚实紧绷的腰线,身材非常的结实。   他忽然想起刚才邵闻濯教他用匕首时,戳他的腰害他走神,他心下一动,曲起指骨往他腰窝处摁了一下。   邵闻濯身体一颤,肌肉线条霎时紧绷起来,腰侧甚至浮起几道明显的青筋。   叶则伊心里不由惊讶了一声……   这身材,真好啊……   邵闻濯被他摁得一愣,回头,深深看着他:“阿则做什么?”   叶则伊若无其事地哦了声,连借口都懒得编,鬼扯一句:“帮你按摩。”   邵闻濯沉默片刻,低沉的嗓音带笑意:“那辛苦阿则了,阿则想按哪就按哪儿,随便你高兴。”   叶则伊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邵闻濯又问:“你最近查的天鹅湖的项目怎么样了?”   叶则伊有点头疼,“很多线索到关键处就断了,好几笔账目看着奇怪,但都有有理有据的去处,叶尘羲做得真是干净。”   邵闻濯在哗哗的水声中静默了几秒,缓缓地说:“有时候人性比证据更容易攻破。”   叶则伊拿毛巾的手慢了下来。   听到邵闻濯继续说:“找不到项目证据的时候,试试从跟这个项目有关的人物的私人生活入手。只要他不是死人,就会有弱点,或名或利,或是情感,总有一样是他在乎的东西。”   叶则伊有些讶异,他处理工作非常的理性,他讲究现有的证据,讲究人权道义,而邵闻濯说的是生意场的阿谀奸诈,没有证据也要给他诈出证据来。   叶则伊眉心微蹙,心中生出些本能的抗拒来,可伴随而来的还有自己那些自我坚持的无力感。他上辈子见过邵闻濯如何在商海浮沉,他自己也经历了磋磨生死,这一切都证明着,所有人都活在浮华诡谲之下,名利乱世无清风。   邵闻濯那些曾令他诟病的风雨手段,才是正确选择。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时间填满了他的胸腔,叶则伊拧干毛巾,只是哦了声,扔到邵闻濯手里:“左边擦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擦。”   看着叶则伊仓皇而逃,邵闻濯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叶则伊走之前还不忘拎走柴犬抱枕,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件睡衣进浴室冲澡,热水浇灌下来,他脑子又浮现出邵闻濯刚才紧绷的腰腹和湿热的体温。   不由得走了会儿神,忽然回过味来,发现自己脸有些热。   叶则伊揉了把脸,又垂眸看着自己平坦劲瘦的腹部……   心里再次感叹了一遍,邵闻濯的身材真好。   他迅速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发现手机提示有新的消息。   邵闻濯:明天我一个朋友回国,我准备给他接风。   邵闻濯:柏游,你也认识,有空一起么?   柏游算邵闻濯发小了,以前邵闻濯常去叶则伊高中旁边那个会所,那家会所就是柏游开的,叶则伊跟邵闻濯去过几次,跟柏游也算认识。   但关系还没到能去参加他接风宴的程度。   叶则伊:我去不方便吧。   邵闻濯:就以前常去那个会所,都是认识的人。   邵闻濯:我想让他们见见你。   我想让他们见见你……   叶则伊盯着最后这句话,手指停在对话框里,斟酌了几秒,把「算了」两个字删了。   叶则伊:好。   邵闻濯为了他,特意跟他回门,他也该有点态度才行。   而且他的朋友都不是普通人,邵闻濯愿意带他去融入自己的圈子,就冲他这样的态度,叶则伊就不该总是不识好歹。   ——   次日,邵闻濯没让助理和保镖跟着,亲自开车和叶则伊去了会所。   刚一进包厢,所有人的目光便看了过来,叶则伊不喜欢这种被这么多人注视的感觉,邵闻濯悄无声息侧身遮住他:“都别愣着,该干嘛干嘛。”   一群人笑得意味深长,纷纷克制地收回了视线。   叶则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   很快就有人过来找叶则伊喝酒,叶则伊也没驳人面子,连着喝了三杯。   直到邵闻濯冷着脸走过来,围着叶则伊的人才散了。   邵闻濯挨着叶则伊坐下来,拿走他手里的高脚杯:“只是带你来露个面,不喜欢可以不跟他们聊。”   叶则伊手里一空,垂下手指:“习惯就好了。”   叶则伊这种无奈妥协的状态让邵闻濯心口有些发闷,他沉声说:“你以前很少跟人往来,这不是你舒适的状态,没必要去习惯。”   叶则伊静默几秒,扯着嘴角一哂:“以前我很孤僻,对吧?但人的状态是可以装出来的。”   “这种人际往来你也不喜欢不是么?”叶则伊抽了张湿纸巾擦手:“可你十几岁就可以在各种宴会场游刃有余,那时候我挺佩服你的,以为你天生就适合站在人群中心,其实你当时心里可不耐烦了吧?我现在只是跟你做一样的事情。”   邵闻濯眉梢轻蹙:“可你现在不需要学这些,不需要你去主动,你只要站在我身边就好。”   在场的都是些年轻新贵,是地产行业里的太子爷,意味着他们将来都是地产领域的当家人,没有建筑商不想跟他们搭上关系。   很明显,邵闻濯带他露面是在告诉这些人他们的关系匪浅,在给他扩展人脉,那些人想跟邵闻濯交好,自然就会主动。   有了这些人脉资源,叶则伊以后的路就会通畅很多。   可既然邵闻濯给他提供了机会,叶则伊也不能只凭心办事,驳了那些人的面子,会让邵闻濯难堪。   叶则伊把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回视邵闻濯:“我知道,现在他们会为了你给我面子,但以后路还长,我不能一直依附你。”   两人沉默地对峙片刻,最终邵闻濯先别开了视线,垂眸喝了口酒,没再说话。   这时柏游推门进来,身后的服务员推了一车果盘酒水,他看到邵闻濯便大笑着直奔而来:“你还真来了?这么给我面子?哎这是……小则?真是你啊!”   叶则伊冲他点头。   柏游一拍脑袋:“你们真结婚了?哎哟上次见你都好几年前了,我是真没想到你俩会一起来,感情不错嘛!”   叶则伊忽然又无话可说了:“……”   邵闻濯散懒地靠在沙发里:“在外面玩够了?”   “嗐,我不想回来,这不我爸逼我回来嘛。”柏游一屁股坐进沙发,随手就点了支烟,“出道当明星的梦早就碎了,这不得回家继承家业了嘛。”   柏游这人个性爽朗,脾气也很急躁,原本他是想进娱乐圈的,结果当年刚出道就被爆出当街打架,媒体才不管打架缘由,舆论一发酵,他明星路直接断送了。   出国好几年了,现在准备回来接手他爸的衣钵。   邵闻濯睨了眼他手里的烟,皱眉说:“掐了。”   柏游一愣,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看了眼叶则伊,赶忙笑着把烟灭了:“不好意思啊,差点忘了小则碰不得这玩意儿。我这些年也试过戒烟,试了才知道你真是个狠人,真能说不抽就不抽了,啧,我就不行。”   叶则伊其实也好奇,随口问邵闻濯:“你什么时候戒的烟?”   邵闻濯蓦地沉默了一瞬,见他这样,柏游啧了声接话:“不是吧,自己都不记得了?反正我记得可清楚了。就他知道你有哮喘住院那次,那天他在我这儿坐了一晚上,一句话不说,然后吧忽然跟吃了炸弹似的,让我们都把烟灭了,警告我们都不准在他面前抽。”   叶则伊一愣,意外地看向邵闻濯。   柏游摇头叹气:“小则你刚才进来都看到了吧,除了我太久没回来一时给忘了,他们有谁敢在这抽烟吗?没有吧。”   “行了,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跟他们喝两杯。”   叶则伊目光落在邵闻濯冷峻的面容上,一时间心情复杂到无法形容。   他深色的瞳孔微微压紧:“你戒烟是因为……”   包厢里灯光昏暗,觥筹交错间,音乐声和嘈杂的人声逗混杂在一起,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邵闻濯坐在其中却依旧一身冷冷的、难以融合的气质。   邵闻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指间夹着香烟松懒随性的邵闻濯了。   “嗯。”终于,邵闻濯喉间发出一点笑,听不出情绪,他说:“为了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声音不高,叶则伊却听得清清楚楚,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在了叶则伊的心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叶则伊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邵闻濯近距离看着叶则伊的眼睛,叶则伊的目光不夹杂着半点掩饰,跟十几岁时的他一样干净纯粹,这种真实无知的状态让邵闻濯心底泛起一丝苦笑。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邵闻濯轻缓地笑了下。   他垂眸,拿镊子夹起冰块放进杯子里,倒入红酒,嗓音低沉而缓慢,说:“我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一直都是,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叶则伊简直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只是怔怔地看着邵闻濯。   “我对你的所有关怀,都不是因为有利可图。”邵闻濯目光深邃如潭,重重地压进叶则伊的眸底,他说:“所以我想,我们能不能试着抛开那些所谓的合作和算计,坦诚地相处看看。”   叶则伊瞳孔微微睁大,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指的是……”   “以共度一生为目的,试着相处看看。”   作者有话说:   要开始真夫夫生活啦——   周一要上夹子,所以明天休息,下章周一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两章合一一起更!   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们,点进专栏看看下本预收呗,《竹马前任又发疯了》,疯批病娇哥哥(攻)VS痞子刺头弟弟——   枕边痴话 第26章   邵闻濯的话委婉迂回, 却也很热忱直白。   叶则伊总算是反应过来邵闻濯的意思了。   以共度一生为目的,那就是说,不只是合作关系。   意味着正常婚约关系所要经历的, 他们都要尝试去做, 要磨合性格,要能互相包容彼此的生活习性,要互相理解信任,彼此照顾托付,那是不是还要跟他培养点感情……   那要谈恋爱吗?已经结婚了,不需要了吧……   还需要做什么?   叶则伊没有立刻回答邵闻濯,反倒是脑海中忽然划过邵闻濯在浴室里光着身子的模样,花洒的水溅落在他的皮肤上,紧绷的脊背和腰身凌厉结实,身材好到他心里忍不住羡慕……   想到这叶则伊心口咯噔一下,猛地回过神来!   他喉间动了下,猝不及防地收回视线。   邵闻濯直勾勾地瞅着他,叶则伊悄无声息地清了下嗓子, 脸颊头皮升起一股密密麻麻的热意。   ……只是试试, 为什么不敢呢?   包厢里喧嚣吵闹声不绝于耳, 灯光很暗,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暗流涌动。   叶则伊沉吟片刻,瞅向邵闻濯, 说:“你认真的吗?”   邵闻濯始终诚恳地看着他,回答:“我认真的。”   叶则伊又有一会儿没吭声。   他耳朵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点泛红, 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过了好几秒, 才淡定地哦了声, 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语气也很随意:“也行,那就试试。”   邵闻濯连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紧绷的肩背在这时骤然一松,无声地呼出口气,轻笑说:“嗯,试试。”   叶则伊说完,随手从桌上拿起杯红酒,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流淌过胸膛,叶则伊被刺激得用力咽了一口,冰凉的红酒把胸口升起来的心跳速度稍微降下去了少许。   邵闻濯默默看着他连续喝了两口红酒,欲言又止,叶则伊奇怪地扭头看他,邵闻濯这才指指他手中的杯子:“阿则喝的这杯是我的。”   叶则伊一顿,忽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赶忙把杯子放回桌上:“抱、抱歉咳咳咳……光线太暗了我没注意咳咳咳……”   “里边没投毒,喝就喝了。”邵闻濯一只手伸到他背后,不断抚摸他的脊背,“别说话,慢点儿。”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触觉,叶则伊咳得更厉害了,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硬生生咳红了几个度,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叶则伊手握成拳抵在嘴唇边,站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邵闻濯担心地跟着站起来:“我跟你去——”   “不用!”叶则伊打断他急哄哄地往外走,“我自己去就行,你跟着遛鸟吗?”   邵闻濯:“……”   邵闻濯只好停住脚步,心情复杂地站在原地看着叶则伊走出包间。   柏游惊魂未定地跑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咳起来了?不是谁在这抽烟了吧?!”   邵闻濯收回视线,坐下说:“没。”   “那就好那就好。”柏游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又揶揄地看着邵闻濯:“惦记这么多年了,终于得偿所愿了,恭喜啊。”   “谢了。”   “不过……刚才他在我没好意思问。”柏游试探地问:“他不是跟苏暨?”   邵闻濯眉头皱起:“都是误会,他们没关系。”   柏游吐了口气,笑了:“原来是这样啊,当时看到他们退婚的消息时我真是大吃一惊,还以为是你横刀夺爱,搞得什么阴谋。”   邵闻濯又往门口看了眼,失笑:“至于么。”   “别人可能不至于,但这个人是你邵闻濯,那就很至于。怎么弄到手的?”   邵闻濯拿起刚才叶则伊喝过的酒杯,轻轻在灯光下晃动,嘴角浮起一点笑意:“阴谋诡计。”   两人碰了个杯,柏游心照不宣地一笑:“懂。”   叶则伊在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面红耳赤的自己,觉得有些恍惚,他紧紧抿着唇,又抄起水洒了一脸,擦干净,这才重回包厢。   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邵闻濯和柏游在交谈,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开心事,邵闻濯眉眼间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果然是发小啊,这两人关系真好。   叶则伊心想。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扰,正迟疑着,邵闻濯抬眼看了过来,修长的手指点点他旁边的位置,这是示意叶则伊过去坐,叶则伊也不犹豫了,走过去挨着邵闻濯坐下。   太子爷们聚会玩游戏原本很放得开,奈何今晚有邵闻濯这尊冷面大佛在这杵着,还带了个瘦瘦白白的相好,大伙都只敢收敛着,玩游戏都点到为止。   叶则伊起初很难融入进去,尤其一些卡牌游戏,玩不习惯,总吃亏,然后邵闻濯便不动声色在他耳边支招,其他人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给这俩新人虐狗添加乐趣了。   游戏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则伊开心了,邵闻濯也开心,大家玩游戏间拿两三个小项目当赌注,邵闻濯一高兴,合作就成了。   叶则伊难得这么放松,结束后夏艾锦过来开车接人,一眼就瞅出了他们状态不一样,好几次偷偷瞥后视镜。   这时邵闻濯忽然伸手,给叶则伊理理了理松乱的衬衣领子,叶则伊原本准备开窗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原地,直到邵闻濯收回手,他才跟被摁了播放键般垂下手指,说:“谢谢。”   夏艾锦若有所思地眯起眼,察觉那种不对劲感更重了。   拘谨,暧昧,暗流涌动。   但他不敢问。   回到家,叶则伊累得不行,径直往楼上走。   邵闻濯回头吩咐夏艾锦:“煮点解酒的汤端上来,少放糖……对了,凉点再端上来。”   “哦好。”   叶则伊回房找了件睡衣就进了浴室,花洒的热水冲在身上,他舒服地呼了口气,把头伸到花洒下面冲,忽然没由来地想起,邵闻濯洗澡怎么办?   手臂的伤会浸湿吧。   然后又反应过来,家里又不是没有医生,而且夏艾锦也在,总会有人帮他处理的。   洗完澡出来,刚好听到敲门声,他擦头发的手微愣,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单薄的睡衣,确定没什么不妥的,才走过去开门,结果发现是夏艾锦。   他端着醒酒汤探头进来,笑说:“小叶哥,老板嘱咐我给你煮的醒酒汤,喝了再睡吧,不然明早醒来该头疼了。”   叶则伊盯着夏艾锦的笑脸,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硬生生僵了一下,让开一条道:“谢谢,放桌上吧。”   他擦着头发往回走,夏艾锦笑说:“那我走咯,你记得喝啊。”   “那个……”叶则伊语气一顿,简短地说:“邵闻濯手臂伤着,洗澡……消毒怎么办?”   “哦,那个啊,小叶哥你不用担心,待会儿我去给他擦就好了,你早点休息吧。”夏艾锦说完出去了,没发现叶则伊站在原地,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他盯着桌上的醒酒汤,半晌走过去一口闷了,又拿起吹风机吹头发,吹完看着空空的碗,索性拿起碗送下楼,上楼时看到邵闻濯房间门开着,灯光从里边透出来。   夏艾锦这会儿正在里边给他擦身体吧。   叶则伊面无表情地想。   他在楼梯口停顿了几秒,余光瞥见医生从楼下上来,叶则伊盯着他手里装着药盘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陶医生,去给邵总送药?”   医生全名叫陶茂,他挑眉嗯了声:“这药得按时吃,我担心不盯着邵总,他工作起来忘了时间,这不赶紧给他送上去。”   叶则伊伸手:“给我吧。”   陶茂只迟疑了一瞬,立马就把盘子给他了,笑起来:“确实叶少爷去提醒更有用,那就劳烦您了,我先下班了啊。”   “不客气。”   叶则伊端着药盘,心安理得地往邵闻濯房间走,到门口时却迟疑了下,万一见到什么不该见的……要不敲个门吧,他刚一抬手,就听到里边传来声音:“阿则?”   叶则伊骤然一愣,哦了声往里走,就见邵闻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右手搭在扶手上,袖子撸到肩膀,夏艾锦正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拿棉签给他伤口边缘消毒。   这画面,怎么跟他想得不一样?   邵闻濯指了指叶则伊映在门上的影子:“思考人生么?站这么久。”   “……”   叶则伊没好气地走进去,把药往他桌上一搁,说:“到点吃药,这都要人提醒?”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邵闻濯默默目送他的背影,薄唇勾起一点笑:“阿则晚安。”   ——   翌日,叶家别墅。   叶尘羲听说叶则伊和邵闻濯结婚的事,一早便满身阴沉回到家,被邬蕾拽进了书房,咬牙切齿:“事情你都知道了吧?你爸现在对他态度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你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让他给比下去。”   叶尘羲面色沉冷:“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我还能怎么办?”   邬蕾心里顿时升起几丝怒气:“你自己也知道,上次度假村项目他展露了锋芒,行业里对他的态度已经大不相同了。现在他和邵闻濯结婚了,将来谁不巴结他?连你爸对他都要客气三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叶尘羲靠在办公桌上,烦躁的揉了揉额角,耐住性子低声道:“我会想办法的。”   邬蕾知道叶正初眼里只有集团,只有名誉和利益,谁都有可能随时成为被他抛弃的棋子。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你不能全部只听你爸的,也该想想别的出路了。叶则伊现在势如破竹,跟他交恶不是好事儿,你也该收敛收敛了,这次那批钢筋材料你就不该压他的清单。”   “这件事情你想个办法圆过去,赶紧把钢筋放给他,把价格往下压一压,卖他个面子。”   叶尘羲面露嫌恶:“不可能。”   “不可能也要做到,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如果这次你帮了他,他肯定记着——”   “妈。”叶尘羲打断她,“你当叶则伊是傻子还是菩萨?我们做过多少事他难道不知道?”   “……”   邬蕾哑口无言:“总之,这次的事情必须解决,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对着干!”   叶尘羲疲惫的直起身子,捏了捏眉心:“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爸呢?”   “你……”邬蕾无奈叹息一声:“书房,你爸最近又开始研究他新弄的风水盘了……这些年来他越来越痴迷了,你进去别惹他不痛快。”   叶尘羲皱眉,抬脚朝书房走去。   推门而入,叶正初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边摆着一盏类似钟表形状的圆盘,暗金色的,盘上密密麻麻全是符文,正中央两条鲜红的子午交叉线,看起来诡异又神秘。   叶尘羲走近:“爸。”   叶正初睁眼:“你回来了。”   叶尘羲问:“怎么突然开始研究新的盘了?”   “最近诸事不顺。”叶正初揉捏眉心,“建筑大体,国运大气,风水玄学有它的道理……你找我有事儿?”   叶尘羲点头,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这是您让我查的子公司目前的经营流水。”   “放那儿吧。”   叶尘羲迟疑了下:“爸,小则跟邵闻濯结婚,对叶家来说本来是件好事儿,但万一大家知道邵闻濯并非情愿跟咱家联姻,恐怕对咱们来说有害无利。”   “我知道。”叶正初也正头疼,“你有想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就把消息传出去好了。”叶尘羲面无表情地说:“稍微注意下措辞,引导一下,让大家知道,邵闻濯是为了跟叶家的合作才和叶则伊联姻,舆论自己就会发酵。”   叶正初抬眼看他,思忖了片刻:“邵闻濯那边……”   叶尘羲:“他不会公开解释的,那不是彻底和叶家撕破脸了吗?小则毕竟依附着集团,他不会这么做。”   叶正初想了想:“你去办吧,别做得太明显。”   “是。”   ——   上午叶则伊去了公司,刚一进办公室,就接到了江修远的电话。   “叶总,汨罗山03区块的那批项目钢筋还没收到,已经延期五天了,现在耽误了工期进度,工人们已经开始闹了。”   叶则伊皱眉:“怎么现在才说?”   “物资偶尔延误是很常见的,负责人催了很多次了,结果钢筋厂那边一拖再拖,现在是实在等不下去了才上报的,目前工地现场情绪都不太好。”   工人们按天数算工资,无缘无故空闲了五天,全勤没了,工人们当然有情绪了。   江修远说:“工人们现场闹事的视频被人传到了网上,不少网友都在骂,再这么下去恐怕影响不太好。”   叶则伊穿上大衣往外走:“我知道了,你告诉工地负责人,物资明天就能到。”   “是。”   子公司的物资采购权在集团,钢筋厂是叶尘羲负责的,他没给理由就扣下了物资清单。   叶则伊直接开车去了集团,江修远就等在楼下:“打听过了,叶尘羲现在就在公司。”   他带着江修远和巴鲁大步往里走,好几个接待员都没拦住他,三个人风风火火地杀到叶尘羲办公室,叶则伊直接在叶尘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大马金刀地审视叶尘羲。   叶尘羲手里还拿着文件,半晌,他放下文件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善:“不通报就进来,这就是你们小公司的作风?”   叶则伊双手抱胸,冷笑:“随意扣押小公司的物资清单,这就是你们大公司的作风?”   叶尘羲面色沉冷:“清单里有几个规格的钢筋价格要重新调整,暂时不能发放。”   叶则伊语气冷下来:“叶大少爷,你知不知道工人们是按上工天数算工资的?他们空闲了五天,这个月就少了五天工资,我让他们找你要?”   叶尘羲置若罔闻,指着桌上的文件:“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自己看看新调整的物资价格。”   叶则伊扯过来一看,气笑了:“集团同意你这么定价?你存心的吧。”   叶尘羲嗤笑:“现在是你急用物资,跟我嚷嚷什么?你要是不满意,自己到外边市面上采购去,我们都皆大欢喜。”   叶则伊咬紧牙,冷笑着冲叶尘羲点点头,回头朝江修远说:“让严之城重新计算清单,尽快把新的单子交给叶总。”   江修远面露难色,还是点头说:“是。”   叶则伊深深地睨了叶尘羲一眼,转身离开办公室下楼。   江修远跟在身侧低声说:“叶总,这样一来,钢筋成本就超出预算了。”   “工人们闹得太凶,按全勤给工人发工资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无论走私账还是公账都不合规矩,只能先这么办了。”   叶则伊说着,眼底渐渐浮现狡黠的笑意:“不过集团物资厂家那么多,叶尘羲的钢筋场私自涨价并达成了交易,这件事情让其他厂家知道了,你猜他们什么反应?”   江修远立马明白过来,笑说:“下次集团大会,他估计不好受了。”   “对了,上次让你查的天鹅湖那事怎么样了?”   “正在查,钢筋厂有很多细小的账目对不上,但是都不致命。但我相信顺着这些账目往下查,肯定能钓出大鱼。”   叶则伊想起昨天邵闻濯说的话,思忖片刻,压低声音道:“去调查钢筋厂那几个主要负责人的背景信息,人际往来,有过什么把柄,哪怕翻出他们祖宗十八代,我也要一个结果。”   这不像叶则伊平时的作风,江修远愣了下,忙点头应答:“明白了。”   叶则伊走出大门,回头看向集团大厦,缓缓说:“钢筋厂的管理权,叶尘羲占了太久了,也该换人了。”   ——   猝不及防的,钢筋送到汨罗山的第三天,叶尘羲私自抬高材料价格的消息就传到了集团,董事会很多人都忿忿不平,要求叶尘羲给个交代。   叶尘羲这事本来只是针对叶则伊,只是临时进行了加价,没想到的是,钢筋厂居然在这两天内忽然售出了一批数额极大的钢筋,直接坐实了他违反物价规定并达成了大额交易的罪名。   他前脚才查明买主是东洲集团,后脚就被揭发到了董事会。   一时之间落到了百口莫辩的境地。   “你说只是小批量进行实验,请问昨天那几十吨材料的钱有没有进你钢筋厂的账?”   “你这是违反市场你知道吗?!”   董事会口诛笔伐,叶正初这回也没办法保他,叶尘羲只好摆低姿态认错,承诺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邵闻濯这边。   那天叶则伊只是随口跟他提了一句钢筋提价,他立马就会意了,当即替叶尘羲清空了钢筋厂的库存。   果然没到两天,叶尘羲就拜访了东洲总裁办公室,表示要收回这次出售的钢筋。   叶尘羲明知道这事邵闻濯多半是故意的,却只能把气憋在肚子里,给邵闻濯赔笑:“这次的交易确实是我疏忽了,我一定全部照价赔偿,给邵总添麻烦了。”   邵闻濯松散地靠在沙发里,指尖点着桌面:“对我来说不是钱的问题,你现在要收回钢筋重新进行清算,那我延误了的工期怎么算?”   叶尘羲咬紧牙:“都按邵总的意思办。”   邵闻濯冷冷地睨着他:“既然这样,就按违约来赔吧,法务进行损失估算后会通知叶总,我还有其他会议。阎厉,送人。”   叶尘羲走的时候身姿依旧板正绅士,脸色却明显泛白,双脚虚浮。   他这次损失太大了。   他是真没想到,邵闻濯会花这么大一笔资金,就为了给叶则伊出这口气。   跟在身边的助理一句话都不敢说,叶尘羲上了车,缓了好一会,眼里划过狠厉:“我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助理忙道:“叶家和邵家联姻的消息,已经放给媒体了,我都打点好了,让他们把噱头放在联姻上,叶则伊不过是个被推出去的联姻工具……”   ——   晚上邵闻濯回家,本想着跟叶则伊邀个功,却发现人已经睡下了。   夏艾锦小声说:“老板我这有个好消息。”   邵闻濯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说。”   “小叶哥说,明天周末,他不去公司了,在家休息一天……老板,需不需要我帮您准备点什么?”   邵闻濯从平板中抬起头:“什么?”   夏艾锦嗐了声:“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您明天正好也在家,不安排一下?就算不出去,也可以在家里看个电影?喝喝红酒?打打球?”   邵闻濯思忖了下:“阿则不喜欢这些。”   夏艾锦瞬间就蔫了,走得时候嘀嘀咕咕:“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   难得周末睡个懒觉,叶则伊清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闭着眼摩挲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喂。”   “表哥!你还没醒呢?是我,简辽!”   叶则伊睁开眼,盯着屏幕上「简辽」两个字看。   这是他小姨的儿子,他的亲表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了。   “我终于放周末了,表哥,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表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上辈子叶则伊被陷害,公司被并购,是简辽冲到叶家替他打抱不平,他跟保镖打架,失手将人弄成重伤,被叶家一直诉状送进了监狱。   那时候他才刚刚成年,刚刚高中毕业,刚刚拿到梦想的艺术美院的录取通知书。   他被判决四年有期徒刑,直到叶则伊去世,他都没有出来。   叶则伊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了。   他完全清醒了,故作轻松地嗯了声,只是嗓音有点哑:“这么早吵什么?”   “你还好意思嫌我吵?结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们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老实交代,你俩啥时候结的婚啊?”   叶则伊一愣:“你怎么知道?”   简辽嘁了声:“现在全网热搜,新闻都报道了,标题写着,东洲集团掌权人邵闻濯疑似与叶氏集团联姻,对方是竟然是……到这就没了,就引着人点进去呢。我点开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你和邵闻濯的照片吗?”   叶则伊从床上弹起来,赶紧点开网页。   果然全是邵闻濯和叶家联姻的消息,附图是之前他和邵闻濯一起出席宴会时,媒体拍下来的。   两人坐在泳池边,拿酒碰杯,眉眼都带着客气的笑。   叶则伊指尖点击放大图片,仔细看了看。   他们当时在笑什么?想不起来了。   照片拍得还不错,挺上镜的。   “喂,喂?表哥?你在听吗?”简辽静了两秒,忽然压低声音:“我去,不会吧?邵闻濯现在不会正睡在你旁边吧……”   叶则伊:“……”   “瞎说什么。”   “啊?你们结婚了居然不睡一块儿?”简辽嘶了声:“难道真是网传的那样,你跟邵闻濯只是商业联姻?你们没感情啊?”   叶则伊肩膀夹着手机,下床穿衣服:“闲的没事儿看这些没脑子的新闻,多花点心思在你的文化课上不行吗。”   “表哥你这就是偏见,虽然我是美术生,我文化课成绩也不差啊。”简辽语气八卦,“你跟我说说嘛,你老公是邵闻濯哎,你怎么还没我激动呢?”   叶则伊觉得网友说得也没毛病,他们起初结婚确实是合作关系……   但他不想给小孩子树立这种婚姻观念:“没感情怎么会结婚,别多想。”   简辽霎时乐翻天了:“我就说吧!你们肯定是相爱才会结婚的!表哥,我今天来找你玩吧,邵闻……不对,我该喊他什么?也喊哥?他有没有空啊?”   “没空。”   “啊……那你呢,你有空吗?”   叶则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光线霎时照了进来。   他一直没联系简辽和他小姨,就是因为他现在公司尘埃未落,不想他们跟着滩浑水。   “过段时间吧,我今天还有工作要忙。”   “这样啊……约会?”   “滚蛋。”   简辽嘿嘿一笑:“我哥他现在真没睡你旁边啊?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们刚结婚,他舍得这么早起床?”   叶则伊准备洗漱,肩膀夹着手机不方便,索性开了免提。   然而走进浴室,忽然想起剃须刀还在邵闻濯房间,他迟疑了下,邵闻濯这个点应该已经出门了吧?   他拿着手机开门出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知道什么是总裁么?他日理万机,忙得要死。”   邵闻濯房间的门果然开着,叶则伊径直走过去,没想到的是邵闻濯正好从里边出来,两人碰了个面对面。   叶则伊骤然刹住脚步。   简辽贱兮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嘶-那你俩都这么忙,你们的夫夫□□生活怎么保证呀?别拿我是小孩当借口,我懂得可多了——”   叶则伊抓着手机,僵硬地盯着邵闻濯,直接钉在了原地。   邵闻濯手里拿着条领带,视线缓缓移到他手机上,嘴唇蠕动了下,却没说话,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叶则伊被“夫夫□□生活”几个字砸得有一点懵。   而且看邵闻濯这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肯定是听得再清楚不过了。   好一会儿,邵闻濯眉梢微抬,举了举手里的领带,说:“我手不方便,阿则能帮我系个领带么?”   电话里安静了一秒,忽然嚎起来:“你还说他没跟你睡一起!表哥!你老公让你帮他系领——”   嘟——   叶则伊直接掐断了电话。   他盯着邵闻濯,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硬邦邦地说:“你……别听他瞎说。”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明天下午六点见——   ——感谢在2022-07-30 10:05:24-2022-08-01 10: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仙气十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蜜桃班戟、飞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水天边吖 39瓶;玖 6瓶;鹤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邵闻濯默默看了他一会儿, 要笑不笑:“他瞎说什么了?”   叶则伊语塞:“你最好没听到。”   邵闻濯上前两步,叶则伊下意识后退,恰好被邵闻濯挡在了门框上, 他僵着脖子, 连耳朵都热起来,正要开口,没想到邵闻濯却只是把领带塞进他手里,嗓音还带着隐隐的笑意:“我右手抬不了这么高,阿则帮我系个领带吧。”   叶则伊跟他僵持的对峙几秒,只好顺着台阶往下滑,垂下眸没抬头看他,拿过领带给他系上。然而他自己系领带还行,帮别人系领带还是头一次,怎么弄都觉得不对。   “奇了怪了,这结不是这么打的么……”   邵闻濯静默地看着他的动作,不提醒,不催促, 就像在看一场冒失有趣的表演。   叶则伊越发不自在, 拆掉打乱的结重新开始系, 主动开口找话题:“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出门?”   邵闻濯嗯了声,却说:“我今天没打算出门。”   叶则伊系领带的手一顿,掀起眼皮, 差点气无语了:“不出门?那你系什么领带?”   “在家也能系。”邵闻濯面不改色,“你不是说, 我这人瞎讲究么。”   “……”   叶则伊想起上次在汨罗山安排房间时, 他内涵这人大少爷瞎讲究, 这人居然记仇。   他在心里骂了句小心眼, 当即就不干了,扯下领带扔他手里,转身下楼:“这么讲究怎么不在脸上挂个镜子,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邵闻濯利落地接住领带,笑了下,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我待会儿有视频会议,系个领带正式些。你要是不会系,我待会儿让小夏帮忙。”   叶则伊心说谁不会系?   行啊,就夏艾锦会系。   他冷笑一声:“你这助理身兼多职,既要给老板伤口消毒又要给老板系领带,你这老板不给人家加点工资,实在对不起人。”   “那阿则想个办法,给我省点钱。”   “你钱多,费那事儿干嘛,涨呗。”   “……”   到餐区,邵闻濯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忽然说:“我觉得你表弟说得挺有道理的。”   叶则伊:“……”   他忽然想又回想起刚才简辽在电话里的话。   耳朵再次不可控的烧了起来。   他在对面坐下,压根不好意思看邵闻濯一眼,嘴上却欠得慌:“你有这个需求啊邵先生?”   邵闻濯目光淡淡地从叶则伊脸上缓缓扫过,掠过白皙纤瘦的脖颈,再到拿着刀叉的修长手指,皮肤白皙干净,每一寸都美得恰到好处。   他喉间微动,垂眸轻笑起来,拧开一瓶牛奶搁到叶则伊桌上:“邵先生二十六岁,不是六十二岁,你觉得呢?”   叶则伊微怔,居然承认了……他抬头看了眼邵闻濯,又看向桌上的牛奶。   短暂的安静,莫名显得暧昧焦灼起来。   他拿起牛奶喝了口:“邵先生孤家寡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不该早就清心寡欲了吗?”   说着顿了下,狐疑地瞥向邵闻濯:“难不成你在国外那两年,有相好的?”   邵闻濯:“……”   邵闻濯无奈地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着叶则伊,说:“以前没有,国外那两年也没有,从来没有过,阿则是第一个。”   叶则伊又噎住了。   他是第一个……相好的。   一抹不易察觉的绯色霎时间从耳根漫到了脖颈,他握着牛奶瓶的手握紧又松开,反驳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悻悻地哦了声:“我猜也是,你适合寡着。”   邵闻濯默默看着埋头进食的叶则伊。   阿则没反驳。   他压着唇角笑了下,随手拿起搭在膝盖上的领带,似是不知道该放哪,索性就抓在了手里。   叶则伊余光看了邵闻濯一眼。   这人的手指修长,每一节骨节错落分明,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建模手。   他原本左手食指戴的碧珠指环戴到了右手上,左手无名指戴了他们的婚戒,此时手指上缠着黑色领带,更有种说不出的冷冽禁欲。   叶则伊没由来地多看了两眼,实在没忍住,冲他勾手:“领带给我。”   邵闻濯递给他,叶则伊接过领带站起身,直直走到邵闻濯身后,把领带缠过这人的领子,两只手臂从身后伸到邵闻濯胸前,按着给自己系领带的手法,边给他打结边说:“果然换个方向就会了,神奇。”   为了角度合适,叶则伊微微躬身,身子前倾,下巴几乎贴在邵闻濯的头顶,他手臂的衣服布料轻轻擦过邵闻濯的耳廓,邵闻濯眉角抽跳,神情有一纵即逝的错乱。   他轻微屏住呼吸,肩背的肌肉不自觉紧绷起来,直到叶则伊在他耳边轻笑了声,嘲道:“好了,讲究怪。”   看着叶则伊重新回到位置坐下,邵闻濯手在桌边顿了顿,才缓慢地垂下去,好一会儿才笑说:“谢谢阿则。看来小夏涨工资的事儿,得再考虑考虑了。”   叶则伊哼笑一声,重新拿起勺子,想到什么又说:“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邵闻濯拿起刀叉,嗯了声:“看了,我会向媒体解释的。”   叶则伊切了一块培根,问:“解释什么?”   邵闻濯不假思索:“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的谣言。”   “……”   可我们之前确实没有感情啊。   叶则伊想了想还是把这话憋了回去。   他答应邵闻濯了,要以共度一生的目的试试相处,那他们现在确实不只是合作关系了,也不该说这种泼冷水的话。   可邵闻濯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是让他没忍住笑了。   邵闻濯疑惑地看他:“阿则笑什么?”   叶则伊说:“媒体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干嘛计较这些。”   邵闻濯想了想:“你知道这是谁做的吗?”   “知道啊,除了叶大少爷还能有谁?”叶则伊嗤笑:“现在网上能搜到的关于贬低我的言论,都是他的手笔,他这人野心大,心眼小,就喜欢在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上较真。”   邵闻濯却不这么想:“这次的风波来的气势汹汹,恐怕没这么简单。你现在事业正在起步阶段,投资商们都在观望你的势头,现在闹这么一出,阿则就成了纸老虎,中看不中用了。”   叶则伊拿着刀叉的手慢下来,他确实没想这么多,抬眼问:“你们做生意的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绕这么多道弯,真的不累吗?”   邵闻濯只是笑了下:“生意场说白了就是个关系网,除了才华,还得有屹立不倒的靠山,别人看中你背后势力强大,才能确保你会成为商场的常青树,才会愿意在你身上下注。”   叶则伊垂着眸,眸子在眼皮底下缓缓转动。   邵闻濯微微歪头看他:“但你现在的靠山是我,稳赚不赔。”   叶则伊撩起眼皮,对上邵闻濯噙着笑意的眼睛。   就这么一句话,叶则伊有一瞬间忽然觉得安下心来,紧接着又是怦然一跳,很快他便移开了视线,说:“那你的意思还是我赚了。所以你打算怎么解释?”   邵闻濯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思忖着说:“叶尘羲料定我们不会公开解释,因为这样会让人对你和叶家的关系起疑。不过……我们可以委婉一点。”   叶则伊没明白,疑惑道:“怎么委婉。”   邵闻濯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叶则伊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不屑地嘀咕一句:“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   饭后,叶则伊回书房看度假村的数据,江修远每周都会整理一部分关键资料,叶则伊坐在办公椅上,仔细翻查这部分资料,目前进度一切正常,只有叶尘羲的那批钢筋超出了预算。   本来叶尘羲这事儿闹到集团之后,这批钢筋已经重新定价清算,叶尘羲该把多出来的部分金额退还,并赔偿损失费,可是叶尘羲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这事儿闹得很大,叶尘羲不敢再动别的歪心思,按理说他现在恨不得以最快速度完成赔偿,可赔付款为什么还没有到账?   叶则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靠在椅子上转了一圈,仰头看着黑桃木天花板,忽然心下一动,起身朝邵闻濯书房去。   书房里,邵闻濯正站在窗边打电话,似有所觉地回头看了眼,叶则伊示意他不用理自己,悄无声息地自觉往外退了出去。   “邵三爷那边游乐场项目进展突然阻断了,他最近正在扩大集资规模,看来是资金链出问题了。”电话那头的阎厉沉声说:“邵总,咱们要插手吗?”   邵闻濯看着叶则伊离开的门口,平静地说:“既然有人替我们先出手了,那就坐观其变,去私下查查他的资金情况,是哪步出了问题。”   “是。”   邵闻濯挂断电话,走到门口,见叶则伊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手里的绘图笔在指尖转了一圈。邵闻濯不由得多看了两秒,这才走过去开口:“阿则刚才找我有事儿?”   叶则伊回过头来:“你忙完了?”   “嗯。”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叶则伊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你在叶尘羲那买的那批钢筋,提价后多支付的金额是多少?”   邵闻濯说:“五十多万,加上违约赔偿,损失赔偿,近百万吧。”   “近百万?这么多啊……”叶则伊喃喃重复了一遍,从兜里掏出张废弃清单,翻到背后空白页,拿笔划拉了两个数,“我这批超额部分十几万,损失赔偿加起来近二十万。那这么说,叶尘羲的钢筋厂这次光要赔付就要一百多万,确实亏大了。”   叶则伊想了想:“可他接手钢筋厂这么多年,几百万的周转资金肯定是有的,他这么忌惮你,按理说他眼下最着急还的就是欠你的钱,但为什么赔付款迟迟不到账?”   邵闻濯简明扼要地说:“钢筋厂亏大于盈。”   叶则伊若有所思,点点头:“现在集团都盯着他,他不敢挪用集团资金,只能在钢筋厂内部周转。所以除了这次的事,他的钢筋厂近两年肯定还在其他地方填补了空缺,才导致资金不足。既然没放在明面的账目上,说明这些钱的去处,是见不得光了。”   邵闻濯无声地看了叶则伊片刻,前世的叶则伊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不争不抢,没有野心,他只专心做自己的设计。   阿则真的变了很多。   半晌,他略微俯身靠近,从叶则伊手中抽走笔和纸:“之前答应替你盯着汪乔,他确实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不过从他的供词中,我对他随口提到的一个人有些印象。”   叶则伊睁圆眼睛望着他:“什么人?”   “钢筋厂的前任主管,纪石礼。我让人查了,他之前是叶尘羲的得力助手,三年前天鹅湖项目竣工期间,他在一次地下作业中受了工伤,腿瘸了,提前退休了。”   “地下作业?”叶则伊顿了顿,迟疑道:“他一个钢筋厂主管,为什么会参与项目的地下作业?”   邵闻濯点头,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对这个人有印象的原因。”   长廊里挂钟传来滴答声,佣人们小声的谈话声隐约从楼下传来,叶则伊目光犀利地与邵闻濯对视,这一刻相视无言,却仿佛胜过了千言万语。   半晌叶则伊忽然恍然般笑了一声:“我懂了,你这回帮了我大忙了,谢了。”   说完没等邵闻濯说话,他立马风风火火地冲回了书房,给江修远打电话:“去查三年前造成钢筋厂主管纪石礼工伤的那起事故,还是我之前说的,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翻出他们祖宗十八代,也给我查到底。”   “是。”江修远说:“我之前追查了他们其中一笔资金去向,相关负责人说好像是一项老员工慰问金,具体不知道是什么。但这笔钱数额不小,经您这么一说,我怀疑或许跟工伤事故有关。”   叶则伊眉头皱起,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叶尘羲这两年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查下去,随时汇报进度。”   “好。”   邵闻濯独自在长廊里凝固了一会儿。   他下楼冲了两杯咖啡,上楼时听到叶则伊书房里隐约传来的讲话声消失了,这才拿着咖啡敲响了叶则伊的门,把其中一杯咖啡搁到他桌上:“休息会儿。”   “邵闻濯。”叶则伊手肘支在桌面上,指尖捏了捏眉心,“你说如果我继续这么查下去,万一事情超乎预料了,该怎么收场呢?”   邵闻濯默默看着叶则伊片刻,抵在桌面上的手略微抬起,想碰碰叶则伊,可最后却还是放下了,轻声说:“你不去查不代表它不存在,我们没有制造真相,只是去发现真相。”   叶则伊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眼桌上的咖啡,点头笑了声:“看来你很会做心理建设。”   难怪做事这么果决狠辣。   邵闻濯就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看着叶则伊把咖啡喝完,才说:“现在有空了吗?”   “怎么?”   “带你去个地方。”   叶则伊站起身:“去哪儿?”   邵闻濯把衣架上的外套拿过来给他披上:“网红街,带你去看明星。”   叶则伊跟着他往外走,一头雾水:“明星有什么好看的……你该不会打算进军演艺圈了吧?”   邵闻濯无奈一笑:“暂时没那个兴趣。”   “那去那干嘛?真看明星啊,你还有这种癖好?”   健身房里的巴鲁一看两人要外出,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哑铃,抽过外套就跟了出去,结果刚准备跟他们下地下车库,邵闻濯却说:“不用跟着,告诉厨房不用给我们准备晚饭。”   “啊?嗷……”   巴鲁看着肩并肩离开的两个背影,冲身后的女佣人挤眉一笑:“邵总和少爷约会去了。”   邵闻濯亲自开车,他的私人黑色宾利驶出车库。   二月初白雪消融,风中还有些冷冽的气息。此时正值傍晚,没有强烈的光线,只有金乌西坠留下的一抹柔和的余晖,那晚霞宛如一袭霓虹绒纱,在公路尽头与天地相融。   叶则伊在副驾驶座上,脸上染了一层浅橙,他盯着中控台上摆着的那排仙人球:“对了,度假村项目暂时尘埃落定了,你打算考虑新的项目了吧?”   邵闻濯修长的手指把着方向盘:“嗯,海兴区津水湾的那块地,现在正在开发游乐场项目,是东洲目前除了度家村之外,投资的另外一大项目。阿则对这个项目有什么看法?”   游乐场项目?   叶则伊有些意外,前世这个项目被邵泰宁半途抢了去,邵闻濯前期的努力功亏一篑,他以为这辈子邵闻濯最开始就没接手这个项目,前世的路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没想到原来他还没放弃。   叶则伊迟疑了下问:“这个项目现在不是在你三叔手里吗?”   “嗯。”邵闻濯眉心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戾气,声音也沉了下来:“暂时而已。”   叶则伊微愣:“你打算从他手里拿过来?”   邵闻濯不置可否,有些古怪的笑了下:“都是邵家的业务,我只是替他分担,有什么不可以的。”   叶则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正是上辈子邵泰宁从邵闻濯手里抢走游乐场项目后,以长辈的姿态当着媒体的面给出的说辞。   邵闻濯刚回国时,对他的两个叔叔百般信任,可他最信任的邵泰宁,却在背后扎他最深。   邵泰宁不是邵闻濯直系的亲叔叔,是堂叔,自然也不是东洲直属的继承人一脉。   他表面随和,看起来与世无争,其实包藏的野心比董事会任何人都大,他想架空邵闻濯,想掌控东洲集团,想把东洲百年的基业变成他们旁系邵氏的家业。   这一切,邵闻濯大概是在叶则伊去世之前的那场争斗中,才恍然惊醒过来。   “大家都想争的项目,当然是好项目,”叶则伊沉思着,好一会儿才说:“不过……邵闻濯,本来你的家事我不该多嘴的,但是你三叔,你多留个心眼吧。”   邵闻濯把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首看过来:“阿则这是什么意思?”   叶则伊也没法解释,只好说:“你出国那两年,我曾经在宴会上见过他。有次恰巧见过他和贾家在会议室商谈,可谈的内容却跟生意没关系,不过是关于两家孩子的寒暄。”   “我那个时候不懂,现在仔细想想,你不觉得邵泰宁的儿子邵袁,跟贾宣走的未免也太近了些吗?贾家的业务依附着很多家企业,表面看着像墙头草,但其实,你不觉得更像是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联合网吗。”   叶则伊从中控台上拿了一盆仙人球,左右翻转:“将来万一贾家并购进了任何一家企业,入资过贾家的企业自然而然就成了参股方,看似没关系的两家企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成了盟友,你说神不神奇?”   邵闻濯静默了一会儿。   叶则伊说得很对。   原来邵泰宁的野心,前世这个时候就已经有迹可循了。   他皱了眉,再开口时声音温和下来:“阿则提醒的很及时,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邵袁跟贾家还有这层关系在,我会留心的。”   他一直在想,前世邵泰宁背后的财力支持究竟来自哪里,原来源头不止一处,那些企业看似投资的是贾氏的蓝河集团,其实恐怕是资产集结,拿蓝河当遮掩,私下暗箱往来。   幸亏叶则伊提醒了他这个点。   车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最后驶入了喧闹繁华的街市,在一家餐馆停下。   叶则伊开门下车,还是没懂邵闻濯的意图:“咱们到底来这儿干嘛来了?”   门童过来替他们去泊车,叶则伊站在街边,拢了拢褐色的大衣外套,这时邵闻濯走过来,忽然搂住他的腰,吓得叶则伊猛地一僵,拧着脖子瞥邵闻濯:“你干嘛?”   邵闻濯手没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他脸贴近叶则伊,温热的呼吸几度擦过叶则伊的耳边,低声说:“对面楼上有媒体在拍。”   叶则伊愣了愣,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原来早上邵闻濯说的「委婉的方式」是这个意思。   他耳朵不自觉发热,也没挣开,就这么任邵闻濯搂着进了餐馆。   餐馆的窗户是全透明的,原本拉着窗帘,邵闻濯进来就把窗帘扯出了个缝隙,然后坐到叶则伊右手边,面不改色地说:“他们要看,咱们不能扰了他们的兴致对不对。”   叶则伊:“……”   “喂,你干什么?”叶则伊看着不断朝自己挨过来的人,仰着头往后躲:“戏不要太过,显得很假啊。”   这时邵闻濯越过他,从他左侧的桌上抽了张餐巾纸。   叶则伊:“……”   下一秒他在邵闻濯嘴角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弧度。   这人……越来越离谱了。   叶则伊吃饭挑剔得很,吃得也少,整顿饭吃下来,没超过二十分钟。   这还是除了领证那天之后,他和邵闻濯第一次在餐厅单独吃饭,好像没了最开始的那种剑拔弩张和疏离,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却隐隐多了些说不清的隐秘暧昧。   大概是从邵闻濯提出坦诚相处计划之后,这种暗流涌动的暧昧就油然而生,挥之不去了。   叶则伊默默喝了口水,随口找了个话题:“你说的明星呢?”   邵闻濯放下勺子,慢条斯理地抽了张餐巾擦嘴,目光朝窗外某个方向示意了下:“对面是一家娱乐经纪公司,度假村的项目的代言和推广大使,也该尽早确定下来了。”   说着顿了下,又问:“阿则有喜欢的艺人么?”   提到明星艺人,叶则伊一时间脑子空空,连个完整的名字的想不起来,他平时压根不关注这些。   不过他还是探究地看着邵闻濯,问:“我喜欢的明星很贵的,代言费千万几步,你舍得花钱吗?”   邵闻濯表情一顿,眼里多了一抹冷淡的气息:“阿则喜欢的是男明星?还是女明星?”   叶则伊想了想说:“女明星。”   邵闻濯脸色更沉了:“哪个女明星?”   叶则伊放下杯子,平静地说:“你先说预算我再告诉你。”   邵闻濯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叶则伊,静默了两秒才开口:“如果你真喜欢,就算是天价,我也会拿下来送给你。”   叶则伊静了一下,往外窗外看了眼,对面娱乐经纪公司的大荧屏上正播着某女星的彩妆广告,叶则伊收回目光,随口说:“谭芷琪,她长得多好看啊,对吧。”   邵闻濯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去,定定地审视着大荧屏上的女艺人,半晌才点淡淡地蹦出一个字:“好。”   叶则伊散懒地靠在座椅上,好整以暇看着面无表情的邵闻濯,这副样子是不高兴了。叶则伊心中失笑,正想妥协,邵闻濯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说:“走吧,带你去看看。”   叶则伊又立马把话憋了回去,跟着站起身:“好啊。”   那就看看。   两人走出餐厅时,邵闻濯一点都不避讳偷拍的媒体,和叶则伊挨得极近。   叶则伊感觉到两人的手臂隔着衣服布料贴在一起,走路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   他一怔,立马触电般往回收了点,这时邵闻濯的手却反而追了上来,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他的手心——   街道餐厅大楼,到处都是人,四周身影如浪潮般穿流而过。   叶则伊却感觉周遭的声音瞬间抽干,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暧昧和隐秘的悸动霎时在他胸腔飞速膨胀起来,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叶则伊瞥了眼被紧紧握住的手指,再抬头时已经被邵闻濯牵着走过马路。   邵闻濯的手很大,裹杂着冷风有点凉。   叶则伊从余光能看见邵闻濯凌厉的侧脸和下颌线,他迎着人流打探的目光和媒体的闪光灯,走得格外的坚定从容,没有半分要松开叶则伊的意思。   叶则伊起初下意识的挣扎完全淹没在邵闻濯的力道里。   他听到邵闻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阿则,你手好凉。”   叶则伊只觉得一阵恍惚。   身体像失去控制般被邵闻濯牵着走,四周人声喧闹,两人牵着手穿过人潮,走向娱乐公司大门。   好一会儿,叶则伊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念头……手凉么?   他明明觉得很烫。 第28章   娱乐公司四周向来是危机四伏的地段。   两人刚进入大门, 忽然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叫骂声迅速由远及近:“叶则伊你个落井下石的小人!你怎么还有脸出来——”   叶则伊猛地一转头,就见一团黑乎乎的身影飞快地冲他而来,那瞬间那人手里拿着的摄影机脱手而出, 迎面冲叶则伊砸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 叶则伊的手被用力拽了一下,身子随着这股力道猛然撞进了邵闻濯的胸膛,眼前暗了下来,他只能感受到邵闻濯身上凌冽的气息和过快的心跳。   紧接着是摄影机砸到身上发出的闷响声和邵闻濯难以抑制的闷哼声,叶则伊心跳跟着这一声闷哼骤然静止,他听到重物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脆响,还有尖锐的叫骂声和保安将人扑倒的扭打声。   邵闻濯将他包裹在怀里,用右侧身躯挡住了砸下来的重物,叶则伊抓着他衣服不自觉的发抖,连忙从他怀里直起身来,他看到邵闻濯眉头紧皱,哑声问:“邵闻濯,你……你没事吧?”   邵闻濯右手臂毫无力气地垂在身侧, 露出来的手背泛起了显目的青筋, 叶则伊神色大变, 一把扶住他的肩膀:“砸到伤口了是不是?很疼吧?忍一忍,我叫车送你去医院!”   叶则伊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机,却被邵闻濯伸手摁住了, 这人嘴角硬生生扯出一点笑:“没扯到伤口,砸到肩膀上了有些发麻, 缓一会儿就好。”   叶则伊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两人此刻的距离极近, 几乎脸贴着脸, 叶则伊仿佛被他下了蛊, 说不动就不动了。   邵闻濯看着叶则伊眼里惊慌担忧的神色,翻涌的情绪无声的开始叫嚣。   他病态地享受他这副神色。   这是阿则担心他的样子。   好喜欢。   “叶则伊!苏暨这辈子摊上你真是到了大霉了!!他才不是那样的人……是你害他!你毁了他!你为什么要害他!”   灰衣服的男子面红耳赤地被保安摁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瞪着叶则伊,破口大骂:“为了攀上邵闻濯是不是!找到下家了是不是!邵闻濯是个什么东西,你瞎了眼了——”   他这话没说完,忽然被走过来的人捏住了下颌,叶则伊蹲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一字一顿冷声道:“苏暨的粉丝是吧?你听好了,苏暨就是个烂人,他这辈子,下辈子,都比不过邵闻濯一根指头。我就是攀上邵闻濯了,怎么着?你恨得牙痒痒吧?”   男子龇牙咧嘴地想骂脏话,却被叶则伊紧紧拧着下巴无法开口,叶则伊眼里尽是尖锐的冷戾:“你刚才砸他的那一下,你这辈子都还不起。本来想让你跟他道歉的,但道歉管个屁用,吃牢饭去吧你。”   叶则伊狠狠甩开他的下巴,男子立马被保安钳制住,一边被拽走还一边恶语横生:“叶则伊!你知道邵闻濯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迟早要遭报应!还有你!邵闻濯!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荆行志!黑心商人,你全家都不得安宁——”   此刻周围满是围观群众,还有拍照的录像的。   叶则伊权当听不见,好整以暇地站起身,甩甩手看向一旁的邵闻濯:“又让你替我挨刀子了,看不惯我的人那么多,我早说了会连累你吧。还疼吗?”   邵闻濯目送那人被扭送走,神情古怪地皱着眉。   半晌回过神来,眼里冷色褪去,重新浮上一层笑意:“疼。”   叶则伊心里咯噔一下,什么都都顾不上了,直接拉起他的胳膊:“去医院。”   邵闻濯只是笑着被他拉着走了两步,实在没忍心再逗他:“阿则。”   叶则伊回头看他。   邵闻濯垂眸牵起叶则伊的手,轻声说:“逗你的,我不疼了,不用去医院。你刚才手离他那么近,万一他发疯咬到你怎么办。”   叶则伊被他抓着的手指不自在的蜷起,声音低了点:“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让他嘴臭,听着直冒火,不打他两拳都算轻的。他刚才骂你呢,你跟他有过节?”   邵闻濯重新将手指扣进叶则伊的指缝,握住,收紧:“名字耳熟,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叶则伊注意力被手心里传来的体温带偏了。   这时娱乐公司的负责人着急忙慌地冲出来,一个劲儿跟他们道歉,叶则伊被邵闻濯牵着进了公司大门,这事儿就这么暂时揭过去了。   “公司附近经常有狗仔私生和极端粉丝,这个点人流量太多,我们应该加派安保人手的,是我们疏于防护了。”   休息室里,公司总经理战战兢兢地跟两人道歉,邵闻濯坐在沙发上,摆手表示算了:“东洲最近有个项目需要代言人,条件需求的资料阎厉已经提前发给你们了,有准备好的人选了吗?”   “有有有!”经理说着示意助理拿来了几本写真集,递给邵闻濯:“这是初步筛选的三名艺人……”   邵闻濯接过,直接递给了叶则伊,叶则伊纳闷:“我可不负责项目推广,你给我干什么?”   邵闻濯说:“我也是第一次。”   “……”   叶则伊气笑了,边翻开写真集边说:“所以我就纳闷了,选代言人这种工作,交给广告部门负责人,你最后拍个板不就完了,干嘛要亲自来选。”   写真集上的美照一页接着一页,叶则伊看得仔细,邵闻濯目光却只落在他脸上,见他这副认真样,神情一时间百感交集。   “因为我好奇,阿则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叶则伊眸子在眼里下缓缓转动。   邵闻濯这话问的……   他垂下眸,嗓音稀松平常得像自言自语:“我要是不喜欢你这类型,你还能离婚不成。”   邵闻濯:“……”   最后他拿起了第三本写真集。   站在一侧的总经理忙笑着插话:“这是我们公司当红的女艺人,谭芷琪,她长得特好看,特写也毫无瑕疵,现在网上的热度非常高,是我们公司强力推荐的艺人。”   叶则伊「唔」了声:“名字倒是眼熟。”   邵闻濯:“……”   叶则伊翻了几页,余光瞥见旁边这人侧开脸,喉结在轻微的颤动,他纳闷地瞥过去,这人居然在笑。   叶则伊一头雾水,以为是写真上有什么好笑的东西,仔细看了会儿,简直不理解:“你笑什么?”   邵闻濯拳头抵了下唇:“没。阿则认真的样子很……”   “很好笑?”   “很可爱。”   “……”   叶则伊哽了下,站在旁边的总经理有点无所适从,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叶则伊靠近邵闻濯那侧的耳朵开始发热,没忍住抬手摸了下。   好奇怪啊这人。   瞎说什么。   而且邵闻濯笑起来的时候,居然有种令人内心云开雾散,一瞬间心情跟着变好的神奇效果。   他受不住地别开视线,转移话题道:“谭小姐现在在公司吗?方便见见吗?”   经理忙道:“在在在。小陈,去喊芷琪过来。”   叶则伊合上写真集,又摸了下发热的耳朵,站起身问:“洗手间在哪儿?”   “哎这边,我带您过去。”   叶则伊前脚刚走,谭芷琪后脚就到了,她身着一身贴身包臀黑色短裙,大长腿白皙修长,身材姣好,她边大步往休息室走边问旁边的助理小陈:“他们对我什么印象?邵闻濯有没有说什么?”   小陈摇头:“他全程没说话。”   “全程没说话?”谭芷琪脚步顿了下,“不是他让我来的吗?”   “是叶少爷主动问的你。”小陈想了想说:“不过邵总是最终拍板人,经理的嘱咐是,拿下邵总才是最重要的。”   谭芷琪红唇一扯,往后拨自己的大波浪发卷,走起路来跟模特上台似的,姿态万千,她轻轻敲开门,只看见坐在休息室里看杂志的男人。   通身的黑色高定衬衣、西装裤子,脚踩黑色的皮鞋,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显得贵气逼人。这样一个气势强大、帅气英俊,且身份显赫的男人,此刻却眼神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杂志。   谭芷琪有一瞬间觉得他也并非传说中的冷淡,看美人杂志还不是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等她施施然走近时,却发现邵闻濯手里的,是一本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金融大牛访谈。   谭芷琪:“……”   想多了。   “邵总。”谭芷琪礼貌地冲他一笑,“我是公司的艺人,谭芷琪。”   邵闻濯抬眼定定地看了她两秒,那种眼神不像是欣赏,更像是疑惑的探究,半晌,谭芷琪看到他拿起了桌上的写真集,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秒,说:“坐吧。”   谭芷琪进来之前自信满满,这会儿忽然像吃了杯冷羹,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邵闻濯刚才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美女总是对这种细微的举动很敏感,她瞬间就反应过来,赶忙转头冲助理小陈挤眉弄眼,她的口型在问:我本人和写真差别很大吗?   小陈一个劲的冲她摇头给她信心,谭芷琪这才又重新自信的挺直了腰杆。   “邵总,我——”   “你不合适。”邵闻濯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   谭芷琪懵了几秒,然后一头冷水浇到了底:“为、为什么?”   邵闻濯放下杂志,淡然地说:“度假村的主题是大自然的馈赠,形象代言人要求五官柔和,气质清新自然,亲切阳光。谭小姐五官深邃美艳,一直以来走的是艳压路线,不符合此次项目的代言人形象。”   他的话没有任何个人审美的评判,冷静得只是单纯地在分析一件商品。   话语果断决绝,谭芷琪没有任何为自己争取的机会,一时间无所适从。   邵闻濯又说:“让你过来一趟,耽误你时间了,但是我爱人想见你,稍后还得劳烦谭小姐走个过场,之后有其他合适的产品我们可以再合作。”   谭芷琪一听,原来她本来就没机会,因为叶则伊想见,她才平白多出了个机会。   这么一想,她立马又满血复活了,大方地摆手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先谢谢邵总啦-邵总对叶少……啊对您的爱人,也太用心了吧,您很喜欢他吧。”   邵闻濯锋利的眉眼仿佛一瞬间变得柔和,薄唇轻扯说:“嗯,很喜欢。”   谭芷琪捕捉到了他神情的细微变化,光听着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跟网上对两人婚姻的传闻天差万别,也太宠了叭。   她心里暗道,还好刚才没冲邵闻濯一通输出,否则现在已经凉了,要拿下邵闻濯,还得从叶则伊身上下手才行啊。   这时叶则伊推门进来。   谭芷琪立马转头看过去,她看到叶则伊的第一反应是,长相气质也太干净了,她在娱乐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叶则伊不是长相艳丽的类型,但五官姣好,很有辨识度,漂亮又带着男子锋利的英气。   她没忍住多看了几秒,就见邵闻濯已经站起身走过去了。   “阿则洗脸了?”邵闻濯垂眸看着他额前几根潮湿的碎发。   叶则伊右边的耳朵还有点发热,不太自在地哦了声:“有点困,清醒清醒。”   说着看向谭芷琪:“你好。”   谭芷琪愣了下,笑得明媚:“叶总好啊。”   “请坐吧。”   叶则伊在沙发上坐下,定定看了谭芷琪几秒,然后拿起了旁边的写真集……   这步骤跟方才邵闻濯一模一样。   谭芷琪刚建立起来的自信瞬间又变得摇摇欲坠。   叶则伊思忖了几秒说:“我们对代言人的要求,谭小姐之前了解过的吧。”   “嗯呢,了解的。”谭芷琪脸上漾起明媚的笑,想起刚才邵闻濯的嘱咐,她大眼睛一转说:“其实我觉得吧,我可能不太适合。”   叶则伊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谭芷琪的这本写真集选的是清纯路线,跟她本人气质差别很大,叶则伊在看到她本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合适了。   他合上写真集,问:“怎么说?”   “我五官长得太锋利了。”谭芷琪一口明艳的红唇,笑起来时风情万种:“即便是化淡妆,在写真集上看着还行,但上了大荧屏也会暴露无遗,我本来就不是清纯可人的类型。”   “这种出水芙蓉的气质啊,我倒是觉得叶总您最接近,您长得真好看啊。”谭芷琪是真心夸赞,“难怪邵总爱不释手呢。”   叶则伊差点被空气呛了一口。   什么爱不释手啊,真是的。   邵闻濯坐在一侧一言不发。   目光落在叶则伊泛红的耳尖上。   ……真可爱。   叶则伊不转头都能感觉到邵闻濯的视线。   不过谭芷琪性格落落大方,懂得进退,叶则伊对她的印象挺不错的。   他故作镇定地谦虚了下:“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不好看的。倒是谭小姐艳压四方,绝代风华,没有男子不为您的美貌叹服,之后希望能有机会合作。”   “好呀,叶总邀请我是我的荣幸,如果能有机会合作,我必定不会辜负叶总的期望。”   谭芷琪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叶则伊这会儿心情不错,也点点头跟着笑了。   静默坐在一旁的邵闻濯,在两人谈笑风生中,神情越来越淡。   他缓缓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叶则伊。   轻松,愉悦,笑得纯粹干净。   阿则从来都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当叶则伊跟谭芷琪聊完回过神来时,邵闻濯脸色已经沉到了底。   叶则伊愣了几秒,不由得担心起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刚才砸到的那下真的没事儿了吗?啊?”   邵闻濯默默地和叶则伊对视,将他眼底的担心慌张看得仔仔细细,沉下去的心才稍微浮起来一点,脸上却依旧很平淡:“我没事,你们聊。”   说着从旁边拿起了金融访谈杂志。   叶则伊:“……”   他有点摸不准邵闻濯现在是什么情况,沉默两秒,起身冲谭芷琪说:“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   谭芷琪立马站起来,拿出手机:“好啊,不知道叶总方不方便加个微信……那个,我保证平时没事儿绝对不打扰您,万一哪天您有适合的项目,也方便找我,我可不想错失机会。”   谭芷琪倒是爽朗,懂得为自己争取,叶则伊很欣赏她不隐藏野心的坦然,只稍微迟疑了下便打开了微信二维码。   邵闻濯坐在一旁沉沉地盯着。   叶则伊浑然未觉,通过好友后,收起手机,看向邵闻濯:“走吧。”   邵闻濯把杂志随手扔在桌上,还很讲究地整理了下领口和袖子,都没看叶则伊一眼:“嗯。”   叶则伊:“……”   怎么了这人?   叶则伊居高临下地默默盯了他片刻,半晌,邵老板才淡淡地掀起眼皮,纡尊降贵地冲叶则伊伸出了手……   叶则伊盯着那只修长的手好几秒:“干嘛?”   站在一旁的谭芷琪也愣了下,然后曲起手指抵着鼻尖忍不住低笑起来。   叶则伊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用无奈、甚至无语的眼神深深地睨了邵闻濯一眼,后者只是伸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叶则伊实在是无法,只好牵住那只手,拽着人匆匆离开。   刚一出门,他立马就要松手,被邵闻濯反手握住。   叶则伊反过来被他牵着走,纳闷又错乱啧了声:“邵闻濯,你干什么呀?”   邵闻濯面不改色,紧紧牵着他不放:“刚才牵着进来的,现在不牵着出去,别人会说我们感情破裂。”   “……”   什么扯淡的理由。   一路牵着回到车上,邵闻濯这才松开手。   启动车子,离开喧嚣的大街,朝着别墅区驶去,忽然冷不丁地开口:“阿则。”   刚才的牵手让叶则伊还有点没回过神来,他眯着眼睛装死,听到声音才懒懒地哦了声。   邵闻濯问:“你喜欢女人?”   “……”   叶则伊愣了好几秒,才意外地睁开眼,看向驾驶位的邵闻濯。   “怎么突然这么问?”   邵闻濯却只是又重复问了遍:“是吗?”   叶则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都跟邵闻濯结婚了,而且对邵闻濯……也不是没有好感,这人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   他不由得稍微坐直了身子,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些:“不是……我喜欢男人。”   邵闻濯有一会儿没说话。   叶则伊余光悄悄瞥他,这人怎么没反应啊。   前方就是横跨湖泊的大桥,远处一座座高耸的建筑群拔地而起,此时夜幕降临,城市大厦霓虹闪烁,大桥下的湖水泛起凌凌波光。   黑色宾利在桥边缓缓停了下来。   邵闻濯转头看叶则伊,眉眼终于染上了一点笑意,郑重其事地说:“我也是。”   车内安静了片刻。   远处灯光璀璨如同白昼,整座城市仿佛披上了星河之衣,邵闻濯单手握着方向盘,穿着黑色衬衣,领口微敞,袖子挽至肘部,他侧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半个身子隐匿在车内暖色的光晕里,衬得他目光幽暗深沉。   叶则伊愣了下,随即心口忽地一跳。   他错开视线,耳根下泛起一抹薄红,喉间硬邦邦地憋出几个字:“说这个干什么……我知道了。”   邵闻濯静默两秒,又问:“所以阿则介意跟我亲密接触么?”   叶则伊指尖不自觉地点着膝盖,耳尖越来越热,说:“不介意啊。”   邵闻濯喉结滚了滚,一颗心落在实处,不自觉呼出一口气,隐匿在温和眸子下的那抹偏执气息随之散去,轻笑说:“那就好。”   刚才牵手了,阿则说不介意。   车重新开始缓缓启动,叶则伊抿了抿略微干燥的嘴唇,窗外的光影映在他眸子里,盛了些许琐碎的亮光,随即又一点一点融在浮起来的笑意里。   他看着窗外,微微蜷起手指,仿佛邵闻濯的体温还握在他的掌心里。   感觉好像还不错啊。   ——   邵闻濯和叶则伊在餐厅甜蜜约会牵手,邵闻濯和叶则伊当街遭受粉丝袭击,邵闻濯为救叶则伊受伤。连续几个词条上了第二天的新闻。   随即被带起来的还有邵闻濯和叶则伊商业联姻、两人感情状态成谜等词条。   前者新闻正好是后者传闻强有力的反击。   网友们纷纷在吐槽唱衰两人婚姻的热搜下反嘲,前两天还被诟病的婚姻,转眼就收到了全网的祝福。   叶则伊到公司后,没多久就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有之前在宴会上有过交集的商贾,有前几日跟邵闻濯去会所刚认识的新贵,还有叶则伊压根没接触过企业,纷纷打电话来恭贺新婚,顺便关怀邵闻濯的伤势。   叶则伊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不自觉地生出些许感慨。   邵闻濯这座靠山,真是名不虚传啊。   叶则伊靠在办公椅里,看着今天的新闻头条,指尖不自觉地点进了灰衣男子袭击他的视频。   几乎在那男子冲他飞奔过来的瞬间,邵闻濯就手疾眼快地将他护进了怀里。   那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完全不假思索的举动。   叶则伊心底缓缓升起一丝说不清的滋味。   他看着视频里的灰衣男子,目光不可控变得冷戾。   视频被消音处理了,已经听不清男子嘴里在喊什么,但以当时的情景,这男子对邵闻濯似乎非常不满,甚至有着非常极端的怒恨。   还好邵闻濯没受重伤。   叶则伊思忖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阎厉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传过来:“叶少爷。”   叶则伊顿了下问:“他在忙么?”   “邵总在开股东大会,叶少爷您有急事找他?需要我去通报一声吗?”   “不用。”叶则伊说:“我打电话找你。你对荆行志这个人有印象吗?”   阎厉嗯了声:“原本没什么印象,今天查了一下,才发现他是几年前邵总收购的一家工作室的合伙人。”   “邵闻濯收购了他的工作室?什么工作室?”   “其实就是个娱乐圈搞噱头带节奏的营销公司,小作坊而已,而且他现在肯定要吃官司了,蹦跶不起来,叶总不用担心。”   叶则伊轻微皱眉,他在意的不是这人还能不能蹦跶。   “小作坊而已,而且他混的还是娱乐圈,邵闻濯为什么要收购,有什么必要吗?”   阎厉那边静了几秒。   叶则伊语气略沉:“阎厉,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不能告诉我吗?”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这件事,其实跟叶少爷你有关。”   叶则伊意外:“跟我有关?”   “嗯。荆行志是苏暨的狂热粉,他几年前开了一家工作室,靠营销博眼球博流量。早年您和苏暨的绯闻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其中带头造谣诋毁您的就是他。”   “邵总出国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些营销号,这种小作坊走法律途径费时又费事,而且没有被害人主动申诉,还不一定打得掉。”   “后来邵总稍微用了点手段,以收购为由,让这个工作室彻底销声匿迹了。荆行志因为这事儿破产,还差点吃了官司。他消失了两年,现在突然又出现,还欠了一屁股债。”   “正好撞上你们两人在一块,肯定深受打击,什么都顾不上了。”   原来邵闻濯是为了他才收购了荆行志的工作室。   叶则伊有些恍惚:“邵闻濯那时候……他为什么这么做?”   阎厉沉默了下,叹气:“他为什么为您做这些,叶少爷您该知道的……邵总为您做的事,远不止这些。”   ……   挂断电话,叶则伊坐在办公椅中,看着阎厉发过来的整整齐齐的调查资料,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   这是一份详细的关于邵闻濯当年经手这件事情的方案和过程,详细到资产财务状况涉及人员等。   看着这些,叶则伊又不禁再次感叹,那个时候的邵闻濯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心思手段已经如此缜密果决。   而邵闻濯那个时候为他做这些,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   如果放在一个月以前,叶则伊断然不会相信邵闻濯对自己哪怕动过一份真心实意的私心。   可现在他动摇了。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完全了解邵闻濯。   叶则伊垂眸,视线落在无名指的婚戒上,指尖缓缓摩挲而过……邵闻濯对自己,或许是真的是出于真心的。   即使这种理由并不充足,他还是选择去相信。   这种心态大概就像是一种病症,患上某种疾病之后便无法克服,开始上瘾,不想再去探究其中的根源原因,宁愿选择清醒的继续患病。   就像他明知道结婚是深渊,不还是清醒地又跳了一次么。   只不过这次的心境与之前的截然不同,带着几分忐忑,又有点儿莫名的期待。   叶则伊拿起车钥匙,马不停蹄的去了车库,发动车子回家。   城市的灯火在夜色里飞速后退。   叶则伊抓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心口有些发胀。   他突然有点,好想早点回家,好想早点见到邵闻濯。   作者有话说:   你想他了 第29章   他风驰电掣地赶回家, 踏入大堂时。   正准备晚餐的佣人惊讶地回头:“少爷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晚饭马上准备好了,要等邵总一起吗?”   叶则伊扫了一眼大厅……邵闻濯还没回来。   他心口略微一沉, 看了眼手表, 脱下外套:“我等他一起,你们忙完先走吧。”   他先上楼冲了个澡,换了身睡衣,然后来到餐区坐下。   现在是晚上八点,平时这个时候,邵闻濯差不多该回家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盯着桌上的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来,点开了邵闻濯的微信对话框。   指尖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删了又重输入,最后迟疑了下,才点击了发送。   叶则伊:你几点回家?   叶则伊:我的意思是,我有事儿想跟你说,你要是忙就算了。   叶则伊:算了,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没想到的是, 叶则伊这一等, 就等了足足一整晚。   家里的佣人都已经离开了,偌大的别墅安静下来,客厅笼罩在明晃晃的灯光里, 叶则伊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没由来的觉得冷清。   明明他以前很习惯这样的氛围。   ——   东洲集团。   邵闻濯这场股东大会开了一整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原因是邵闻濯提出了一项股权的整改计划, 一时间被群起攻之。   尤其以蒋鲁生为首的一众人, 非常强烈的反对这次的计划。   邵泰宁作为集团元老, 看似两边不站队,实则在里边和稀泥,有意无意挑拨着邵闻濯和股东们之间的冲突。   邵闻濯这次整改势在必行,来势汹汹,不少人对他心有忌惮的同时,不满的情绪也在缓缓上浮。   邵闻濯准备离开公司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刚出总裁办公室门口,就被蒋鲁生拦住了。   蒋鲁生身材肥硕,五官凶横,那双眼睛尖锐异常,他站在门口要笑不笑:“不愧是老邵总的儿子,雷厉风行的风格真是如出一辙啊。”   邵闻濯神色自若:“过奖了,蒋叔还有事儿吗?”   蒋鲁生看着面前俊美冷峻的年轻人,心底微沉,这小子的气势太强了,他虽然是公司副总,但毕竟不是邵家人,邵闻濯决定了的事儿,他除了能从中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还真没有能扭转局势的话语权。   邵闻濯比他想象的,要狠厉太多了,如今跟他硬碰硬没什么好下场。   蒋鲁生收敛起脸上的怒容,干笑一声:“家里有温香软玉就是不一样,这么着急赶回家,家里那位等着急了吧?可惜了我侄女没生对性别,不知道邵总好这口。所以跟男人软塌在卧是什么滋味儿啊?”   邵闻濯面色微沉。   身后的阎厉神色变得极其难看,皱起眉就要上前,这时邵闻濯忽然笑了下,意味深长地缓缓道:“蒋叔当年也体会过新婚,难道不明白心爱的人在怀里是什么滋味?当然是视如珍宝,恨不得夜夜跟他耳鬓厮磨。”   蒋鲁生脸上的肉都僵了一下。   他的婚姻是典型的商业联姻,夫妻之间名存实亡,哪来的心爱人一说。   他咬着牙嘴角一扯,笑起来:“那我可不能耽误您时间。我就直说了,听说邵总最近在考虑度假村的代言人,我倒是有个人可以推荐。”   邵闻濯笑了下:“好啊,蒋叔推荐的人选,我肯定会认真考虑,您跟阎厉交代就好。”   说完没再搭理蒋鲁生,抬脚往电梯走。   阎厉跟上去:“邵总,蒋鲁生推荐的人是他侄女在圈中的朋友,去年靠跟男星传绯闻出道,风评很不好,他这是故意为难咱们。”   邵闻濯并不意外:“那就卖他一个面子。先派人去跟她的经纪人接洽,把她要代言温泉度假村的消息放出去,她的经纪公司不会不想要这波热度。”   “那咱们真要用她吗?”   “想办法让她知难而退,赚到这波热度就该知足了,她应该明白量力而行的道理。”   阎厉点头:“可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会不会对后续选择代言人有不利影响?”   “有她的营销在先,民众越抵制她,就越渴望换了她。对比之下,将来替换她的代言人无论是谁,民众的接受度都会更高。”   “明白了。”   回到车上,邵闻濯仰头捏了捏疲倦的眉心,这才终于有时间缓了口气。   阎厉发动车子,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下午叶少爷给我打了电话,问了荆行志的事情……我都跟他说了。”   邵闻濯指尖微顿,睁开眼:“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邵闻濯沉默了下,拿出手机,划开界面一看,忽然发现有好几条叶则伊的消息。   最后一条是——   阿则:我睡了,回来记得吃饭。   今晚没有璀璨的星空,乌云密布,像一张黑色大网,笼罩着整座城市。   车里的天气预报响起提醒的声音:“从今日起,H市预计将有连续多日的雷阵雨,请您注意防护。”   邵闻濯眉心一皱:“开快点。”   ——   邵闻濯回到家时,整栋别墅只有大厅灯火通明,他顺着楼梯往二楼看,只有长廊寥寥几盏照明灯亮着。   他盯着叶则伊紧闭的卧室门看了片刻,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这时医生陶茂挎着医疗箱从大厅外的长廊路过,哎了声说:“邵总回来了。”   邵闻濯嗯了声,准备往楼上走。   陶茂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来:“叶少爷在餐厅等了您一整晚,想着等您回来一起吃饭……哎,我这唠叨的职业病又犯了,工作再忙,健康还是要注意嘛。”   陶茂说完摇摇头离开了,邵闻濯却呆愣地站在楼梯口,好一会儿。   他朝餐区看了眼,餐桌已经收拾干净。   阿则在等他回家吃饭。   这个认知一出来,邵闻濯心口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一阵生疼。   前世他无数次路过湖上的大桥,也只是将车停在桥边,远远地看一眼湖心岛别墅的方向。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打搅叶则伊的生活,却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每个月借着出差回来的借口,会回别墅留宿一晚,偶尔回家时会遇上叶则伊用餐,两人便会坐下来一起吃顿晚饭。   那样短暂的相处,寥寥无几的几句寒暄,成为了叶则伊死去后的那三年里,邵闻濯反复温存的回忆。   阿则等他回家吃饭。   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邵闻濯脚步沉重,一直走到了叶则伊的卧室门口,站了良久。   最终还是没舍得打扰。   ——   初春二月迎来了雨季,H市下了一夜的暴雨。   翌日邵闻濯起床时,下楼便看到了在吧台冲咖啡的叶则伊,他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绸缎睡衣,身材瘦削修长,头发略微有些凌乱,回过头来时,碎发隐隐遮住了眼下憔悴的乌青。   他磨咖啡的手顿了下,问:“我以为你昨晚没回来……喝咖啡吗?”   邵闻濯怔怔地看了他几秒:“嗯。昨天开股东大会,回来晚了。”   他走过去,在叶则伊面前站定,看着桌上的咖啡豆,眼神微暗:“我记得阿则以前喜欢香味浓郁的蓝山,不喜欢这种酸苦口感的巴西豆。”   叶则伊以前确实喜欢喝蓝山,邵闻濯却觉得香味过浓,更喜欢正宗咖啡味的巴西豆,叶则伊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也慢慢变了口味。   他把冲好的咖啡递给邵闻濯,笑了下:“你记性倒挺好,加了奶,尝尝。”   邵闻濯沉默了下,巴西豆是前世婚后,阿则才慢慢开始尝试的。   他心中不禁又掀起了波澜。   一桩又一桩的证据摆在面前,他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他左手接过咖啡,不由得抬起右手,手指温柔地拨开叶则伊额前的碎发,轻声问:“昨晚没睡好么?”   叶则伊喝咖啡的动作生生顿住了。   他差点呛了一口,却没躲开,只觉得心口直跳。   反应了几秒才低低地哦了声:“昨晚雨下得太大了,怪吓人的……你回来的时候没淋雨吧?”   邵闻濯收回手,指尖在他眼尾一触而过:“到家才开始下雨的。阿则,我离开公司的时候才看到你的消息,不知道你在等我。”   被触碰到的地方开始发热发烫,叶则伊眨了下眼睛,耳根也跟着热起来:“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等你,我早就睡了。”   邵闻濯没舍得再逗他,纵容地笑了下:“这样啊。有事儿跟我说?”   “啊……”叶则伊一时语塞。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只是昨晚没由来的,有一点点……想见你。   他转过身散懒地靠在了吧台上,随口扯了个理由:“关于荆行志的事儿,我从阎厉那了解得差不多了,你有没有什么想狡辩的?”   邵闻濯微愣,轻笑说:“不狡辩。”   叶则伊睨着他,迟疑地说:“你为我做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   邵闻濯深深和他对视片刻,说:“你就当我是蓄谋已久好了。”   叶则伊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修长的手指向他靠近,带着温度的肌肤触感从他嘴角一扫而过:“沾了奶渍,二十三岁的大孩子。”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人指尖轻轻蹭了下他的唇瓣。   叶则伊愣愣地盯了他几秒,看见他眉眼间浅浅的笑意。   他觉得,邵闻濯……是故意的吧。   对方收回手,仰起头喝了口咖啡,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那种强烈又暧昧的压迫感几乎将叶则伊的呼吸逼停,叶则伊目光停顿一瞬后迅速离开。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老板,小叶哥,你们今天起这么早啊?”   夏艾锦准时达到别墅,抹了一把头发沾着的几滴水渍,朝大厅走:“外面雨下得太大了,路上堵车好严重啊。老板,咱还去公司吗?”   邵闻濯移开视线,死气沉沉地盯了夏艾锦几秒,叹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喝了口咖啡:“嗯。”   夏艾锦对搅扰了他家老板兴致一事浑然未觉:“好嘞,那我去看看合适的出行路线,今天到公司估计会一点晚。”   今天周末,叶则伊每周都会休息一天。   况且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邵闻濯还要去公司?   叶则伊刚浮上来的情绪忽地沉了下去,手里的咖啡变得索然无味。   邵闻濯看了眼手表,将最后一口咖啡饮尽,看向叶则伊:“阿则,我该去公司了。”   叶则伊继续垂眸喝自己的咖啡,只是淡然地哦了声。   邵闻濯放下杯子,觉得叶则伊状态有些不对,沉默了下又说:“我今晚会早点回来。”   邵闻濯这是在为昨晚晚归的事情懊悔,给他承诺么?   沉下去的情绪又一点点冒出头来,叶则伊点点头,又哦了声,片刻又补充一句:“知道了。”   ——   邵闻濯今天有不得不出门的理由。   阎厉清早给他打电话,说查到邵泰宁资金链出现了问题。   一直给邵泰宁的股份做资产担保的银行,忽然受到法院通知,要进行一次资产清查,短时间内没法拨款了。   这来的太突然了,不知道是董事会的哪位神仙在背后给邵泰宁使绊子,但从邵泰宁接手游乐场项目开始,邵闻濯就知道他这块蛋糕没那么容易吃。   目前来看,邵泰宁处于很危险的境地。   他当然要给他的好叔叔,再添一把火。   股权整改的计划他谋划了几个月,这个时候实施再合适不过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忧心忡忡,邵闻濯一进门,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他。   他笑了下,开门见山地说:“各位叔叔这些年都兢兢业业为东洲做事,只要所有资产占有合规合法,这次调整不会受影响的。”   他的话说得直接,却也充满了震慑力。   这场计划从提出到实施只经过了一个晚上,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有人甚至自乱了阵脚。   会议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了晚上,经过核算调整,董事会股权结构出现了变动,有几位年近半百的副总瘫软在会议桌上,汗如雨下,在确凿的数据面前,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最后的结果是,原本的二十人会议变成了十五个人,其余有元老级董事主动退居二线,由公司新任的高管接替职务。   而这几位新任的高管,无一不是邵闻濯亲手提拔上来的亲信。   这群老狐狸当然明白,邵闻濯这是在杀鸡儆猴,明目张胆地清肃董事会与他对立的股东。   此时已经入夜,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唯有墙壁上挂钟滴答的响声证明着时间正在流逝。大家早就筋疲力尽,但是却无法离开会议室,都在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邵闻濯坐在会议长桌的首座,指尖缓缓点着桌面,神色平静。   而座位离首席位置最近的邵泰宁,是集团董事会除了邵闻濯和邵宏康之外最大的股东。平日里他总是温和沉静,不疾不徐,此刻却丝毫没有了往日掌控集团那般神券在握的从容,脸色灰败得吓人。   接下里,该他接受「宣判」了。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只剩下了滴答滴答的走针声音,像极了人心跳动的节奏。   半晌,邵闻濯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焦灼的气氛,他沉冷地看着邵泰宁,莫名地笑了下:“三叔作为邵家人,一心牵挂着集团未来发展的方向和重点,不知道三叔对于我今天实施的计划,怎么看?”   邵泰宁眉宇间掠过几丝惊疑不定,但还是镇静自若地回答:“你是掌权人,又在国外进修了两年,肯定有自己的独特见解,你的决策我当然支持。”   邵闻濯点点头:“我听说,三叔最近在跟国外一家财团洽谈并购案,这项工程涉及到数亿资金,怎么没提前通知我一声?难道没打算走公司的渠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诧异地看向了邵泰宁。   邵泰宁神色明显一愣,但随即又恢复如常:“那个项目还没启动,这不是在观望中嘛,没有眉目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跟你开口。”   “原来是这样啊……”邵闻濯目光锋利,“那等项目切尘埃落定之后,您记得让人跟集团报备一声,我也好准备资金和人力,您说是吧?”   会议室陷在沉默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搭腔。   邵泰宁表情略显僵硬,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你说的是。”   邵闻濯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心计和嗅觉却远超于他的表象,确实是低估他了。   本以为邵闻濯给邵泰宁来了个下马威,不料接下来他话锋一转,说:“三叔这二十几年来为集团呕心沥血,目前着手的游乐场项目又是集团今年的大型投资,实在是劳苦功高。我作为邵家晚辈,让出两个点给三叔,各位叔叔没有意见吧?”   这话一出,会议室陷入哗然。   一晚上没吭声的蒋鲁生直接坐不住了:“没开玩笑吧?送两个点给邵三爷?那以后邵三爷就是集团第二大股东了?”   邵闻濯无视在场所有质疑的目光,说:“二叔今天没来参加股东大会,这事儿我跟二叔商量过了,他没有意见。”   邵闻濯和邵宏康是集团最大股东,两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那在场的人还能说什么。   所有人各怀心思,却都只能闭嘴。   当然这个决定,最忐忑的却是邵泰宁。   他实在不懂邵闻濯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会议结束是晚上八点多。   邵泰宁离开集团,他儿子已经等在车库,见到邵泰宁就笑着恭贺:“爸,会议上的事情助理都跟我说了,天大的喜事儿啊,恭喜您了,那我是不是也能早日升到集团了?”   邵泰宁捏了捏眉心:“不知道邵闻濯搞什么花样,我总觉得莫名的心慌。”   “这能有什么事儿?”   邵泰宁闭眼靠在座椅上:“董事会忌讳一家独大,拿到游乐园项目后本来就有人想搞我,这么一来,盯上我的人就更多了。”   ——   车子驶出集团时,雨势越变越大,黑蒙蒙的暴雨笼罩着这座城市,透着一种汹涌湍急的沉重感。   车外的雨声震耳欲聋,偶尔有几道闪电划过,将整个城市照得亮如白昼。   邵闻濯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暴风骤雨,脸上带着少许不耐,又垂眸看了眼时间。   “老板,雨太大了,前面实在太堵了。”   夏艾锦忐忑地说:“这么下去,到家估计还得一小时。”   邵闻濯眉心微皱,目光冷锐深邃。   他答应阿则今晚会早点回家的。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留下来值夜的佣人接过邵闻濯沾了水渍的外套。   邵闻濯问:“阿则睡了吗?”   佣人说:“少爷在后边休息区,您要先用餐吗?”   “不用。”   邵闻濯径直朝着休息区去,这边是休闲娱乐的地方,邵闻濯看到影视间隐隐透出些灯光,他走过去推门而入,发现屋子里的荧幕上正播放着关于世界建筑的电影纪录片。   房间里响起细碎的人声和音效,光影忽明忽暗。   叶则伊躺在背对门口的沙发上,盖了一条薄毯,身体微微蜷缩,单薄得像个初长成的少年人。   他已经睡着了。   邵闻濯站了几秒钟,轻手轻脚地走向沙发,微微俯下身子。   叶则伊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嘴唇轻抿,整个人显得脆弱而又漂亮。   邵闻濯怔怔地看了他片刻。   一整日的紧绷和疲惫在这时松散下来,被另外一种翻涌的情绪取而代之,浑身的细胞都开始叫嚣。   他克制住自己,伸手轻轻拿走了他身上的薄毯,这时叶则伊警觉蹙了下眉,倏然睁开了眼。   两人近距离的对视,叶则伊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宇间的冷戾才缓缓退了下去。   “你回来了?”   他低哑地问了一句,但并未动作,仍旧保持呆愣的姿势,还有点惊魂未定。   “嗯。”   邵闻濯顿了顿,又稍微凑近了些,几乎能触碰到叶则伊的鼻息,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眉心很轻地蹙了下:“阿则,你喝酒了?”   叶则伊揉了揉脸,恍惚地哦了声:“开了瓶你珍藏的红酒。”   邵闻濯静默两秒,伸手轻柔地抚摸叶则伊的头发,手掌顺着后脑移到肩背,紧接着顺势将叶则伊圈进怀里,把人抱了起来。   叶则伊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睁大眼睛,心口不可控的剧烈跳动起来:“邵闻濯,你干什么……”   邵闻濯将人完完全全圈在自己怀里,一手揽着他的后背,一手托住他的腿,将人禁锢在怀中,叶则伊双腿缠上他的腰,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这是种完全依赖他的姿势。   邵闻濯满足地紧紧抱着叶则伊,脚步稳健地往外走:“别动,我胳膊疼。”   叶则伊像只凶戾的猫儿忽然温驯下来,愣了几秒,然后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一动也不动了。   邵闻濯一路将叶则伊抱上二楼,抱回房间,等叶则伊看清时他已经被放到了床上。   这是邵闻濯的房间。   他发现自己的手臂还环着邵闻濯,整个人好像都挂在他身上似的,反应过来赶忙松开胳膊,却被邵闻濯拉住,他抬头就对上了邵闻濯幽深沉暗的眼眸。   “阿则。”邵闻濯轻声说:“在这儿睡吧。”   这个姿势,邵闻濯正好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叶则伊稍微有点呼吸困难,脑子也有些懵。   这人干嘛啊……   邵闻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在暗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喝的什么酒?”   叶则伊嗓子有点干,他咽了咽,试探地说:“酒窖里7号柜的玛歌……不能喝吗?”   “可以。所有的酒,你都可以喝。”邵闻濯嗓音带着笑意,目光深深落在叶则伊的眸子里,“好香啊,喝了多少?”   叶则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醉了,热意从耳根漫延到脸颊,回答说:“两杯。”   邵闻濯的目光缱绻而热忱:“醉了么?”   “没有。”   叶则伊呼吸有点快,受不住邵闻濯这么看他,转移话题道:“你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   邵闻濯眼睫轻轻垂着,看起来有些疲惫,却多了种异样的慵懒柔情:“都处理好了。”   叶则伊问:“他们为难你了吗?”   邵闻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说完静了一会儿。   叶则伊感觉到他呼吸似乎重了些,撑在他两侧的手不自觉篡紧床单,仿佛随时都会倒进他怀里。   他嘴角轻扯:“两年前我父母的祭奠上,说会永远忠心于邵家的是他们,对我赶尽杀绝的也是他们……所有人都明枪暗箭各怀心思,没有人真心对我。”   邵闻濯眸子中透着隐隐的偏执和热烈,嗓音低哑:“阿则……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   叶则伊怔怔地看着他,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某些记忆从遥远的过去飘荡而至,像潮水般涌到脑海,他几乎分不清虚实真假,只依稀记得脑子昏昏沉沉,有人将他抱在怀里,那人宽厚温热的胸膛贴着他滚烫的皮肤,他身上带着淡淡香水气息,有种说不出的冷冽和熟悉。   但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叶则伊从记忆中捕捉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被邵闻濯紧紧搂在怀里,对方克制又痴狂地抚摸着他脸,低哑的嗓音下蛊般往他耳朵里钻。   “能不能别喜欢苏暨了……  “阿则…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   “以后我照顾你吧。”   “我们结婚好不好……”   ……   叶则伊猛然回神,看着邵闻濯清晰的轮廓,那么的清晰,真实,他确定此刻不是囫囵的梦。   他心跳狂跳,喉咙干涩得无法呼吸。   邵闻濯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则伊闭了闭眼睛,压抑住激烈起伏的心绪,哑声说:“突然想起一个梦。”   邵闻濯问:“什么梦?”   叶则伊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梦。   ……也许算是春梦?   他很轻地抿了下嘴唇,说:“噩梦。”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窗帘缝隙隐约透进来的夜光,雨珠激烈地敲打着玻璃,邵闻濯的情绪随着窗外的暴雨而起伏。   他从来没这么渴望过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饿狼盯上了自己的猎物,恨不得把他拆骨入腹吞咽殆尽。   他坐在床边,忍不住在夜色中伸出手,指腹轻轻摩挲过叶则伊的唇角。   叶则伊被他这亲昵的举动猝不及防地惊了一下,生生愣住了。   “阿则……”   他目光落在叶则伊鼻尖以下,深邃的眼眸此刻多了些温柔缱绻,低哑的嗓音温柔呢喃:“我想亲你,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评论区有红包掉落——   -感谢在2022-08-01 15:46:47-2022-08-04 15:2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irmu 14瓶;穆穆和他的宝宝 5瓶;庸子的海盗狗 2瓶;鹤川、夏日、Neptu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叶则伊脑袋空白了几秒, 眼底盛着来不及掩饰的错愕。   邵闻濯目光一点不落地看着他,温热的指腹再次从他的唇瓣上摩挲而过,他还没来及回神, 邵闻濯已经低下头吻住了他……   很真实的触感。   嘴唇凉凉的, 却又似乎很软很烫,很快这个吻就变得深而重,邵闻濯的手穿过他后脑的头发,温柔地禁锢住他,滚烫的呼吸完全包裹住了他的唇鼻周围。   叶则伊四肢百骸的神经仿佛在这一刻开始复苏,疯狂地跳动起来。   邵闻濯……在吻他。   周遭的空气都紧绷到了极限,叶则伊像回过神来的惊弓之鸟,下一秒,他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邵闻濯的肩背,心脏跟随着邵闻濯细密的吻在停跳和狂跳间反复来回。   嘴唇被咬磨亲吻,从缱绻温柔到发狠般的痴狂,再回归轻缓……不知道过了多久,邵闻濯才缓慢地松开他的唇, 嗓音已经哑得很明显, 语气却依旧温柔:“乖, 闭上眼睛。”   叶则伊没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睁着眼睛,此时他已经面红耳赤,什么都顾不上了, 邵闻濯哄着他,他便听话的闭上了眼。   邵闻濯轻笑, 再次低头封住了他的嘴唇。   这是个更深更重的吻, 湿热的唇舌从温柔的试探到毫无保留的入侵, 抢占了他口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 混杂着些许香甜的酒香……叶则伊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呼吸变重,纤长的睫毛颤抖着,似乎在忍受巨大的引诱,简直摇摇欲坠仿佛快要昏过去了……   他恍惚间想,已经结婚了,是可以做这种事情的吧?   不管了。   他抓着邵闻濯的衣服,酥麻感从指尖蹿到四肢脊髓,心脏狂跳。   邵闻濯手掌压着叶则伊的后脑,对方终于开始笨拙而试探地回应他,这瞬间他几乎想溺亡这个混乱的深吻里,情绪愈发的偏执失控。   想亲他。   要他。   仅仅靠着担心会弄疼叶则伊的最后一丝理智才控制住自己,将疯狂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把这个吻变得温柔绵长……   ……   不记得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翌日醒来时,昨夜虚掩着的窗帘缝隙并没有拉上,黎明微弱的亮光从窗户透进来,照亮了床上松散的被褥。   叶则伊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体温,是邵闻濯。   昨晚他睡在了邵闻濯房间,被邵闻濯抱在怀里睡的。   暧昧汹涌的记忆缓缓浮现出来,叶则伊咬着唇闭了闭眼,又没忍住伸手抚摸了下嘴唇……他和邵闻濯接吻了。   简直要命。   邵闻濯是一时兴起吗?   叶则伊想,既然会想跟他做这种事情,邵闻濯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窗外的暴雨终于变成了淅淅沥沥雨雾。   叶则伊清醒着,却一动不动。   昨晚喝了点酒,跟邵闻濯接吻的时候没有醉意,这会儿却觉得口干舌燥,脑子也昏昏沉沉。   这时身后的人动了下。   叶则伊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人轻轻掀开被子,他感觉眼前的光线暗了一瞬,接近着是邵闻濯靠近的窸窣声,叶则伊心立马提了起来,然后这人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从另一侧起身下了床,克制着脚步声,离开了卧室。   叶则伊恍惚地睁开眼,心跳缓缓平复下来。   明明昨晚接吻的时候两人都没怎么矜持,怎么一觉醒来,反而变得愈发暧昧羞耻起来了。   他现在,好像有点不想面对邵闻濯。   算了,装睡吧。   他总要去公司的,等他走了再说。   然而过了几分钟,叶则伊再次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最终脚步停在了床边,紧接着,一道阴影笼罩过来,将他整个人覆盖住。   “阿则。”邵闻濯的声音低而温柔。   叶则伊听得耳朵有点痒,不得不睁开眼睛,就看到邵闻濯坐在自己床边,他愣了两秒:“几点了?”   他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邵闻濯说:“十点。起来喝点水,昨晚喝了酒,睡太久会难受。”   叶则伊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坐直身子,接过邵闻濯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   “十点了,你不去公司吗?”   “一会儿去。”   “哦。”   气氛隐隐有些焦灼。   两人都没提昨晚的亲密。   叶则伊垂头喝水,头发稍微有些凌乱且略长,隐隐遮住了他泛红的耳根,邵闻濯伸手,指尖撩起他的头发别到耳廓后,微凉的指腹擦过耳廓,叶则伊头皮都麻了。   邵闻濯担心地问:“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吗?”   叶则伊稍稍往后退了点,心说你别碰我就好了:“早上起床体温高,挺正常的,没发烧。”   邵闻濯默默看着叶则伊喝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嘴唇上,压着杯子边沿,唇色有点淡淡的红。   很软。   他喉间滑动了下。   叶则伊把水全部喝完,不客气地把杯子塞邵闻濯手里:“谢了啊。我还有点困,想再睡会……会打扰你吧,那我回我房间睡。”   邵闻濯见他掀开被子下床,沉默了下:“昨晚很累?”   “……”   这话问的,昨晚也没干了什么体力活啊。   怎么会累。   不过他这会儿确实感觉浑身都有点不对劲。   耳根又开始发热了,他紧抿着唇,光脚踩在地毯上:“累什么啊,就是睡太晚,有点困。”   他说完发觉更不对劲了。   邵闻濯静了几秒,嗓音带着轻缓的笑意:“确实,有点太晚了。”   “……”   叶则伊几乎是落荒而逃:“我补觉去,没事儿别喊我。”   邵闻濯拿着水杯的手顿在空中,好一会儿才缓缓垂下来,看着叶则伊逃跑的方向,眉眼间的笑意一点一点浮现了出来。   性格这么尖锐乖张的阿则,抱在怀里时,所有锋利的尖刺都消失殆尽了。   很乖,还很可爱。   ——   叶则伊回到方将,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他压根不困,就是单纯地不能跟邵闻濯待在一块。   仿佛空气里全是他的气息,导致他有些呼吸不畅。   半晌,他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后又猛灌了两杯水,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脑子有点乱。   他们这算什么?   但结了婚了,这好像是件理所当然、很正常的事情啊,但又觉得有点奇怪。   可是感觉还不错。   叶则伊笑了下。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想找点事儿做来转移注意力。   这时手机响了,是江修远的电话。   “叶总,早上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没接……没打扰你吧?”   平时这个点他早就起床了,不怪江修远。   他在桌前坐下,打开电脑,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没有。有什么进展吗?”   “纪石礼的那起事故查到了。”江修远语气微顿,“不止是纪石礼受了伤,那场事故中还有人伤亡,但最后钢筋厂赔付了钱,这事儿就私了了。”   “死人了?”叶则伊皱眉坐直了身子,“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伤亡的人名叫黄川,是天鹅湖项目的工人,才二十岁出头,地下作业时遭遇暴雨天,洞体坍塌……人最后没上来。”   “洞体坍塌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那段时间天鹅湖进入了验收阶段,工期很赶,钢筋厂的库存不够,于是他们冒险使用了劣质钢筋。”   一股寒意从叶则伊脊椎蹿上来,他指尖紧紧篡进掌心:“这不叫意外,这是违法。”   “黄川的家人起初不同意私了,向法院起诉了很多次。我去过法院,相关受理人表示,黄家人起初坚持不私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忽然就撤诉了,之后就杳无音讯了。”   “查过黄家人的地址吗?”   “查到了,我稍后详细资料发你邮箱。”   ——   叶家别墅。   书房只开了一盏台灯,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两片区域。   叶尘羲两只手掌交叉抵在额前,神色沉冷,嗓音透着疲惫:“叶则伊在调查当年天鹅湖的案子,我怕他再查去下,会把事情闹大。”   邬蕾烦躁不安地在桌前来回走动,压着声音:“我早就提醒过你,这段时间先别跟他对着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关键时候服个软怎么了!”   “行了。”叶尘羲语气冷硬,不耐地掀起眼皮,“这件事情我会解决,别给我添乱。”   “你!”邬蕾气得咬牙,“你打算怎么解决?”   “从源头斩断。”   叶尘羲眼神变得晦暗:“这几天我要离开H市。我爸那边别让他知道,他要是问起来,找了理由糊弄过去,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   叶则伊从卧室下楼时,邵闻濯已经去公司了。   夏艾锦今早居然还在,他把杯子搁叶则伊桌上:“小叶哥,喝点蜂蜜茶吧,老板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说你嗓子不舒服。”   原来邵闻濯注意到了。   叶则伊坐在餐桌前,捧起蜂蜜水喝了一口,很甜,他唇角眉眼都染上了一丝笑意:“你没送他去公司?”   “老板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让我留下,阎历开车送他。”   “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你昨晚没睡好,加上这两天天气变化,担心你着凉感冒发烧之类的。”夏艾锦脸上挂着揶揄的笑:“老板还交代了,小叶哥你太瘦了,要多补补……老板对你真好啊,恨不得把你揣手心里捧着,羡慕死人了。”   叶则伊垂眸喝蜂蜜茶,难得被夏艾锦说得脸颊发热。   要是以前,他多半会找点理由反驳回去,现在却没解释什么。   邵闻濯对他,确实很好。   “小叶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是不是遇到喜事儿了?”   “有吗?”   “有啊,就算脸上没表情,开心也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叶则伊哽了下,随口扯道:“可能是因为公司最近跟进的一个案子有进展了吧。”   夏艾锦心说谁信呢。   早上老板走的时候,那张冷惯了的脸也是满眼的柔情。   这两人肯定不对劲。   “对了,巴鲁人呢?”叶则伊问。   “这两天去孤儿院参加活动了。”   “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吧,小叶哥你找他有事儿?”   叶则伊勺子缓缓搅动蜂蜜水:“我这明天打算离开H市,得带个靠谱的人,我身边没有熟悉的保镖。”   “小叶哥去哪儿啊?”   “一个小镇上的村庄。”   叶则伊要去乡下的村庄这件事,夏艾锦转头就急吼吼地告诉了邵闻濯。   晚上邵闻濯从公司回来,叶则伊正在书房看图纸,他敲门进去:“阿则。”   叶则伊在图纸上标注了几个数据,手里的绘图笔正好没墨了,他手指抵着稿纸上的计算步骤,正在思考,头也不抬地顺口说:“给我拿支笔吧,要尼龙笔尖。”   邵闻濯在门口静默两秒,想开口问,但见叶则伊思考得正入神不舍得打扰,于是径直走到了书架后边的储存柜旁。   叶则伊想到什么,抬起头看过去,正要告诉邵闻濯笔尖在什么地方,就透过书架看到邵闻濯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储存柜的三号格子。   叶则伊愣了下。   他告诉过邵闻濯他的笔尖放在哪儿吗?   邵闻濯从几盒笔尖中熟练地找到了尼龙,拿回来递给叶则伊。   叶则伊惊疑不定地接过,纳闷:“你怎么知道笔尖在三号柜?”   邵闻濯表情顿了下:“我猜的。”   叶则伊:“……”   他的笔尖放的地方很隐蔽,而且佣人打扫,他也不让他们碰柜子,除了他没人知道。   邵闻濯就算是猜,也不该一眼就猜到。   奇怪。   邵闻濯笑了下:“要多久才能忙完?”   叶则伊暂时放下疑惑,重新低下头:“十分钟吧。”   邵闻濯点头,没有离开的打算,他目光在书房扫一圈,在叶则伊桌子对面的沙发办公椅上坐下来,倚靠着背椅,默默地注视着叶则伊。   叶则伊计算完这部分的数据,察觉到对面的目光,掀起眼皮:“你坐在这儿干什么?你不忙吗?”   “不忙。”邵闻濯轻笑说:“公司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最近都不忙。”   最近都不忙?   叶则伊眸子在眼皮下缓缓转动。   邵闻濯又补充了一句:“最近不用去公司了,打算休几天假。”   休假?   叶则伊抬头看他:“你休假打算做什么?”   邵闻濯散懒地倚着办公椅,静默地看了叶则伊几秒,唇角轻挑:“有机会的话,想跟新婚的先生度个蜜月。”   叶则伊微怔。   忽然咳了一声,咳得脸都红了起来,邵闻濯站起身走过来,靠在他左手边的桌沿上,要笑不笑:“这么大反应,不愿意?”   “没时间。”   “你余点缝隙时间给我就好,我不贪心。”   叶则伊脸几乎埋进了图纸里:“最近很忙,打算去乡下一个小镇,调查点事情。”   邵闻濯沉默了几秒,伸手轻轻托起叶则伊的下巴,后者微微睁大眼睛抬头和他对视,“你终于说了,我以为你不会告诉我。”   两人以这种上下的姿势对视,显得暧昧非常,叶则伊抿了抿嘴唇:“我以为你这段时间很忙,再说……告诉你你也不能跟我去。”   “能。”邵闻濯低下头来,凑得更近了些:“只要你开口。”   离得太近,叶则伊几乎能看清邵闻濯眸子里的倒影,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叶则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半晌,他微微偏头冲他笑了下。   “陪我去吧。”   ……   翌日中午,安排好公司的事务,三人开着吉普车驶出了H市。   巴鲁说:“到甬南镇两百多公里呢,而且出了城,再往外走,可就不是高速公路了,估计到镇上得傍晚了。”   后座的邵闻濯嗯了声,看向叶则伊:“黄川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叶则伊:“他父母,两人都五十岁出头,都是农民工。黄川死后他们得到了一笔赔偿金,就在乡下养老了。”   “没有兄弟姐妹?”   “有个大学辍学打工的弟弟,辍学的原因是为了减轻两位老人的负担。”   邵闻濯思忖了下:“黄川的那笔补赔偿不少吧,如果没有赔偿金,这理由还能信。”   “是吧。”叶则伊笑了声:“理由自相矛盾,哪哪儿都透着奇怪。”   路途太长 ,早上起得早,加上坐在车上没有工作拿来消遣,叶则伊很快就开始犯困了,他将头枕在自己靠椅上闭目养神。   但还没过五分钟,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边有动静,下一秒,自己的手背被另外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盖住了。   好像只是随意一搭,但却像是牵手的姿势。   邵闻濯的体温顺着掌心传过来,叶则伊觉得身上都热起来,紧紧闭着眼睛,将头微微偏向另一侧,一动也不动了。   出城时没下雨,走了数个小时,窗外的雨势越下越大。   雨滴打到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车轮碾压积水发出的咯吱声,一切显得格外寂静。   叶则伊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邵闻濯肩膀上的,此刻他闭着眼睡得安详,邵闻濯微微偏头垂眸看他。   好一会儿,邵闻濯眸色越来越暗,他低下头,嘴唇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长空,轮胎与路面剧烈摩擦发出惊人的刮擦声,车体产生剧烈倾斜,整辆吉普车就像忽然失控了般,霎时间往左侧路边冲去。   「嘭」的-声巨响,车的头灯被强大气浪掀飞,瞬间熄灭,安全气囊弹射而出,把坐在驾驶位的巴鲁死死护住。   巨大的冲击力让叶则伊身子几乎颠倒,他脑袋狠狠撞在了旁边人身上,混乱中他感觉到邵闻濯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两人不由自主的从座位滑落下去,随即整个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紧闭双眼,额角冒出冷汗,身体颤抖,还处于极度震惊之中。   等待那阵眩晕过去,他睁眼,看到的是昏暗的车体和车窗外湍急汹涌的大雨,车窗上的水滴顺着玻璃滑落,融入在茂密的树丛里。   他心脏猛跳,手足冰冷,伸手去摸抱着自己的邵闻濯,嗓子还带着颤抖:“邵闻濯,你怎么样?”   邵闻濯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叶则伊,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仿佛要将人融进骨头里。   半晌才发出一点声音:“阿则。”   叶则伊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气,但仍旧平静地回应着他:“我在。”   “阿则……”他又喊了一声。   “嗯。”叶则伊回答。   过了许久,邵闻濯终于确定叶则伊还在他怀里,心口开始猛烈地狂跳。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底还残留着深刻的阴鸷和恐惧。   幸好……   他这次抓住阿则了。 第31章   “邵总!叶少爷, 你们没事吧?”   巴鲁从驾驶位挣脱出来,很快越过层层叠叠的草丛来到后座车门,他淋着大雨, 试图拉开车门:“邵总!”   车门被打开, 湿冷的空气霎时灌入车内。   邵闻濯这才终于缓缓松开了手,左手支撑起身子,着急地查看怀里的叶则伊:“阿则,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叶则伊抓住邵闻濯的手,坐起身子,心说反倒被你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他知道那是邵闻濯在保护他。   邵闻濯跨出车子,一只脚踩在湿淋淋的地上,另外一只手撑着车门,身子稍微向车内探进去半截,直接勾住叶则伊的腰将人抱了出来。   叶则伊双脚落地,刚缓了口气,就被邵闻濯直接搂进了怀里, 这人手掌摁着他的后脑勺, 将他整个脑袋严严实实地搂在了怀里, 耳边传来邵闻濯微颤的声音:“阿则……我们安全了,没事儿了。”   大雨劈头盖脸地冲下来,淋湿了邵闻濯的头发, 沿着他的下颌流下来,叶则伊感觉到自己的肩背被浸湿, 但更明显的是邵闻濯狂跳的心脏, 还有搂着他时微微颤抖的身子。   叶则伊一时有些发愣:“邵闻濯。”   巴鲁别开视线不敢再看两人, 赶忙去查看车子的情况。   雨天路滑, 车子驶过弯道时打滑失去控制,直接冲下了涅泥的土路,好在这片山路两旁树木草丛茂盛,车子撞到树木上停了下来。   但是车子损坏严重,而且陷在道路下方,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弄不上来了。   叶则伊在邵闻濯怀里静默了片刻,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迟疑了下,不动声色地搂住了邵闻濯的肩背,轻轻拍了拍,笑了下:“干嘛啊,已经没事儿了,怎么吓成这样?”   邵闻濯抚摸着叶则伊的后脑勺,半晌,终于扯出一点笑:“阿则,我胆子小。”   叶则伊忍俊不禁:“这话谁说我都信,但这个人除了你。好了,你想勒死我?”   邵闻濯松开手,垂眸看了叶则伊几秒,叶则伊微仰着头,雨水不断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他不受控地眨了几下眼睛,邵闻濯心有余悸地替他擦去眼睛周围的雨水,脱下外套罩在他头上,护着他往路边走。   巴鲁拍拍手上的泥水,看过来,十分自责:“对不起啊邵总,这路面坑洼太多,全是泥水,而且车出城时没换防滑胎,实在是对不起……”   “不怪你。”邵闻濯探入车身,在座椅底下找到手机,想查看附近有没有拖车公司。   叶则伊安慰地拍拍巴鲁的肩膀,扫了一圈车子,从后备箱拿出两把雨伞,一把递给巴鲁,撑开另一把,举过邵闻濯的头顶:“车灯全坏了,轮胎陷得很深,走不了了……这儿离甬南镇还有多远?”   邵闻濯指尖点着手机:“五公里。”   “那不算远了,走过去吧,回头找人来拖车。”   邵闻濯转头看了眼叶则伊单薄的身子,微微蹙眉:“还没吃晚饭,这么走五公里,你会吃不消的。”   叶则伊狡黠地笑了下:“那你背我。”   邵闻濯拿着手机的手微顿,静默地看了叶则伊几秒,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叶则伊不禁失笑:“想什么呢?你当是特种兵负重徒步?走吧。”   没办法,三人只好决定徒步上路。   还好后备箱还有备用的衬衫和大衣,邵闻濯拿出来递给叶则伊:“阿则先进去换吧。”   叶则伊也不浪费时间,拿着衣服进了车子,然而当时车门锁了,是巴鲁暴力拉开的,这会儿已经关不上了。   巴鲁立马识相地转过身走远了:“我去那边方便一下。”   叶则伊目光探究地和站在门口地邵闻濯对视:“……”   半晌,邵闻濯眉梢轻轻抬了下:“阿则需要打光么?”   “别看。”   换好衣服上路。   因为没想到会在半路淋雨,后备箱只准备了两把伞,邵闻濯接过叶则伊手中的伞,偏头看他:“阿则。”   “嗯?”   “靠近点儿。”   “哦。”   一把黑伞遮住两个成年男人稍微有点吃力,叶则伊只好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最后两人手臂的衣服布料传来摩擦的触感。   巴鲁跟个守护神似的跟在两人身后。   前面两人靠得极近,俨然是亲密爱人的模样,但又透着种隐隐约约的暧昧别扭。   然而很快,他就看到邵闻濯的右手从兜里伸出来,下一秒猝不及防却又不动声色地扣进了叶则伊的手心,抓着后者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外衣口袋里。   巴鲁脸上的表情立马就顿住了。   这两人,什么时候,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邵闻濯的手心宽大干燥,被他牵在手里,感觉全身都热了。   叶则伊眼睛直直目视着前方,走路都变得跟邵闻濯的步调一致,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牵手,却还是会心跳加速。   不知道牵了多久,天色渐暗,暴雨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地处偏僻,也没有其他的车路过。   叶则伊感觉腿有些泛酸,肚子也饿了,脑子有点晕乎乎的,走得越来越慢。   “阿则。”   “嗯?”   邵闻濯停下来,把人拉到身后,微微弯下腰说:“上来,我背你。”   叶则伊一愣:“不用吧。”   “上来。”   邵闻濯的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叶则伊看着他宽厚的肩背,心里微动,这时邵闻濯转过头来,他立马放弃了迟疑,搂着邵闻濯的脖子趴了上去。   邵闻濯身形似乎轻微顿了下,然后将伞递给他,勾起他的腿将他背了起来,走得稳健从容。   叶则伊起初直挺着身子不好意思贴太紧,走了一段路后,这种姿势实在是不舒服,于是缓缓地、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越趴越紧,最后索性整个人都贴在了邵闻濯身上,下巴抵在了他肩膀。   胸脯贴着肩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暴雨中的寒风仿佛也不那么冷了。   半晌,邵闻濯开口说:“阿则,你好轻。”   叶则伊有些茫然:“啊?”   “太瘦了,跟十几岁时一样。”   十几岁时……   叶则伊恍惚地回忆起来,邵闻濯曾经也这样背过他。   那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全城警备,所有高中校门口都拉着警戒线,校门口人潮涌动,都是来送考的家长老师。   那是叶则伊高考的日子。   不记得是什么原因,那天他赶到学校时有些迟了,他急匆匆往校门口跑,忽然一不下心碰倒了一个大叔停放在路边的自行车,自行车上放了一筐青苹果,全部洒落在地。   叶则伊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   “啊哟!你干什么啊你这孩子!”大叔急躁地跳起来打断他的道歉,“这是我给我儿子考完试出来准备的苹果,你现在全给我洒了,哎哟你这不是坏了我儿子平步青云的好兆头吗!”   叶则伊看了眼手表,紧紧抿着唇:“对不起,我赔您钱。”   “赔钱?赔什么钱啊?!这是钱不钱的问题吗?!”大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别走,这事儿没完!”   周围的家长都看了过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哎这孩子也真是,着什么急啊,坏了人家的好兆头,这事儿可难办了。”   “这要是赔钱,得赔多少啊……”   叶则伊皱着眉:“我给您捡起来。”   “捡起来管个屁用啊!走,跟我去魁星庙磕头道歉!”   魁星是掌管文运的星宿,魁星庙是H市很多考生家长常去参拜的庙宇。   叶则伊又看了眼手表,马上要迟到了,他解释说:“我是高考考生,我现在着急考试。”   “考生?你现在知道自己是考生了!”   校门口的警卫朝这边走来,加入了劝说:“大哥,高考的日子,考生为大,您阻碍考生参加考试是违法的。”   “违法?老子不懂法!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则伊手臂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不讲理的人最难缠,周围人这会儿也都加入了劝说,大叔依旧无动于衷,嘴里嚷嚷着:“赔钱?赔多少钱?你一个学生身上能有多少钱?想几块钱就把我打发了?想都别想!”   警卫提示校门马上就要关了。   叶则伊使劲想挣脱束缚,反而被拉得死死的,叶则伊冷声问:“你要多少钱?”   大叔冷笑一声:“我不是图你的钱,但你坏了我儿子的气运,他的学费你得负责吧?四年的学费,也不多,五万吧!”   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则伊皱眉:“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钱。”   “没钱?没钱就别走!”大叔抓着他,面露凶横,“你们嚷嚷什么?同情他?有种你们替他赔钱啊!你们谁替他赔钱!”   叶则伊神情越发冷戾,正打算跟这胡搅蛮缠的人鱼死网破,他后背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味道包裹住了,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紧紧抓住了那大叔的手腕,邵闻濯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我替他赔,松手。”   叶则伊愣了下回头,视线对上了邵闻濯近在咫尺的下颌线。   邵闻濯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护住他肩膀,另一只手用力拧住那人的手腕,疼得对方瞬间松开了掌心,吱哇乱叫地往后退。   邵闻濯把叶则伊转过来,面对面,半晌,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满头大汗,快擦擦进去吧。”   叶则伊愣愣地看了他几秒,接过纸巾,只说了句「等我」,然而转身飞快地冲进了校门。   叶则伊考完试出来,第一时间就是在校门口寻找邵闻濯的车。   没找到。   这人没等他。   叶则伊重重喘着气,最后泄了气般瘫坐在大树下的石椅上。   也对,两个多小时,邵闻濯怎么会等他。   盛夏的天气仿佛能将人烤焦。   叶则伊垂着脑袋,头越来越晕,身上开始冒虚汗,他手掌撑着石椅,身子摇摇欲坠地开始晃动。   “怎么坐在这儿?”有人搀扶住了他的肩膀,“树荫都跑旁边去了,不知道挪个位置?”   叶则伊恍惚抬头,是邵闻濯背对着光的高大身影,这人微微俯下身来,近距离地看他:“中暑了?”   叶则伊不说话,微微蹙起眉。   邵闻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蹲下来:“上来。”   叶则伊愣了下,邵闻濯回头啧了他一声。   天气太热,叶则伊趴在邵闻濯的背上,感觉连衣服都是烫的,他垂着脑袋,闷声问:“你来这儿干嘛?”   “等你。”   “……”   邵闻濯笑了下:“别的孩子高考都有人送,我在想可怜的阿则怎么办。”   叶则伊不知道邵闻濯这话是真是假,他脑袋紧紧埋在邵闻濯肩膀上,中暑导致头脑晕乎,没精力跟他扯皮。   他迷糊间听到邵闻濯的声音,他说:“阿则,你好瘦。”   ……   邵闻濯背他回到公寓,下楼买了解暑药上来,盯着他喝下。   叶则伊看着邵闻濯进洗漱间:“那个大叔呢?你真赔了他五万?”   邵闻濯拿着湿毛巾出来,递给他擦脸:“他没儿子,是个讹钱的惯犯,专门找你这样长得白白净净,又乖又好看的小少爷。”   叶则伊被他说得脸色泛红,一把扯过毛巾擦脸。   邵闻濯挨着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想好报考哪里了吗?”   “没有。”   “你成绩好,要是想留在这儿,H大是最好的选择。”邵闻濯认真地说:“你要是想离开这儿,我可以帮你。阿则成年了,无论去哪里,将来都不能让人欺负了,知道了么?”   叶则伊拿毛巾捂着脸,好一会儿,从布料后面露出一双眼睛,正好撞上邵闻濯沉沉的目光,他心口一跳,又赶忙把脸藏进了毛巾里,闷闷地憋出一句:“知道了。”   ……   那是邵闻濯第一次背他。   即便记忆已经褪色,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细节都忘了,可邵闻濯对他,似乎一直都很好……   “邵闻濯。”叶则伊喊了一声。   “嗯。”   “我高考那年,你说你是专门来等我的,真的假的?”   “真的。”   叶则伊沉默了,心里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流逝的岁月时光,现在再去探讨当时的事情,已经找不到那个情绪的切入点,好像没有了意义。   过去的没办法找回了。   但是将来的,他不会再错过了。   天色越来越暗,暴雨也渐渐有了转小的趋势。   叶则伊搂紧邵闻濯的脖子,半晌,他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下邵闻濯的头发。   现在这人就在他身边。   真好。   ——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大雨中看到了小镇上的灯光。   巴鲁让两人先在路边的亭子里等,他跑在最前面询问情况,这个小镇不大,看起来也就几十户人家,旅馆酒店非常的少,巴鲁找了一圈,才终于问到一家有房的宾馆。   两人到宾馆时,巴鲁正在跟方言口音浓重的老板娘解释:“我们三个人,一间房肯定不够啊,好歹给我们弄个两间啊。”   看着面前这位人高马大的外地人,老板娘觉得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难缠得很,摆手说:“哎哟,窝们自里就只能给你一间房哩,后面还有别的人,你要是不要,就都让给别人哩。”   门口还有另外几位顾客在催促。   巴鲁挺着健壮的胸脯:“我比你们先来了两分钟啊,不可能让给你们,这房子我肯定是要的,你们到别处去看吧!”   等在后面的人不耐烦了:“下这么大的雨,天都黑了,路过的车都在镇子上歇脚,哪还有多的房间,你不要别耽误我们时间。”   “我们要。”   大家都纷纷往后看。   老板娘伸着脖子,见后边进来的两位年轻男人长相俊朗,气质出众,比眼前这位凶神恶煞的可好多了,笑起来:“你们一起的哎?”   巴鲁昂了声:“一起的,那是我老板,我们三个人,你咋能只给我们一间房哩?我们可以加钱。”   邵闻濯上前跟老板娘说话:“老板,没有别的房了吗?”   “有四有,但四今天下暴雨,人太多哩,不是加不加钱的问题。你们一起的同伴就挤一挤嘛,给别的赶路人留点落脚地噻。”   巴鲁还要说话,邵闻濯却说:“那就一间吧。”   巴鲁瞪大眼睛:“那我睡哪儿?”   他内心狂嚎:你俩是一对啊!那我多尴尬!   邵闻濯一方面是觉得,这老板娘做生意义大于利,为人淳朴,没必要为难她。   另一方面……他和阿则睡一张床,也不是不行。   然而打开宾馆房间门的那一瞬间,邵老板立马后悔了。   叶则伊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大床,陷入了短暂地沉默:“……”   这会儿最尴尬的还是巴鲁,他面如死灰,心说今晚要不在外面站岗吧。   叶则伊要笑不笑,试探地看向邵闻濯:“你睡中间?还是我睡中间?”   邵闻濯面色沉到了底,转身就拦住了走廊里路过的顾客,在对方惊疑的表情下,迟疑地开口:“我给你三倍的钱,让我朋友跟你挤一挤,行么?”   那人狐疑地摇头。   邵闻濯:“五倍。”   “行。”   那人答应完就笑着瞥向叶则伊,邵闻濯眉心一蹙,侧身将叶则伊藏在了身后,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巴鲁:“他。”   那人:“……”   巴鲁满面笑容地勾着颤颤巍巍的小伙伴去了隔壁房间。   叶则伊站在原地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和邵闻濯,又要同床共枕了。   叶则伊和邵闻濯对视一眼。   尴尬中隐隐透着些暧昧。   他若无其事,强装镇定地转过头去,慢悠悠地走进房间,听到邵闻濯跟了进来,然后是房门落锁的声音,叶则伊的心脏跟着锁芯的声响砰地一跳。   叶则伊看了眼浴室的方向:“你先洗吧。”   邵闻濯走过来:“你先洗,别着凉。”   叶则伊硬邦邦地转身往浴室走:“哦。”   叶则伊打开花洒,热水喷涌而下。   担心邵闻濯等太久会着凉,他很快就冲完澡,关掉花洒,用手抓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旁边的盥洗台,拿起牙刷和杯子挤上牙膏准备刷牙,这时听到门外传来邵闻濯的声音:“阿则,我跟老板娘拿了驱寒的药包,你泡个澡。”   叶则伊拉开浴室门,探出头来,看到邵闻濯手里拿着两袋拳头大小的药包,讪讪地说:“可是……我已经洗好了。”   叶则伊的头发正在往下滴水,他只穿了酒店提供的单薄睡衣,水滴浸湿了苍白的脸颊和锁骨,整个人看起来瘦削脆弱。   邵闻濯默默看他几秒,直接走进浴室,往浴缸里放水:“淋了一天的雨,只冲个澡不行,你身体本来就弱,万一感冒发烧怎么办。”   叶则伊站在一旁看着他把药包放进浴缸。   邵闻濯蹲在浴缸前,叶则伊发现他半片肩头都是湿的,黑色的衬衣包裹着肩背,勾勒出宽大结实的脊背线条,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秒。   邵闻濯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确认差不多了,回头看叶则伊:“好了。”   叶则伊愣了下。   邵闻濯目光缓缓从他脸上往下移动,叶则伊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赶忙哦了声。   浴室空间本来就小,邵闻濯站起身,两人面对面站着,对方的存在感立马被放大了,叶则伊被这人无形的压迫感逼得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忽然被邵闻濯搂住了腰。   叶则伊身子一僵。   邵闻濯的手一触即松,轻笑说:“站稳了。”   叶则伊还有些发愣,好几秒才问:“泡澡要很久,那你怎么办?”   邵闻濯沉默了下,目光静静落在叶则伊眸子里,随即勾了下唇:“介意我一起冲澡么?”   叶则伊瞳孔无声地放大,耳根轰然热起来,心脏砰砰跳,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低头避开邵闻濯灼热的目光:“不介意,你背对着我,别转过来就行。”   获得准许,邵闻濯稍微意外地抬了下眉梢,笑说:“好。”   叶则伊开始脱衣服,余光瞥了眼立在旁边的邵闻濯,咬着牙啧了声说:“别看。”   邵闻濯依言笑着转过身去。   叶则伊把脱下来的睡衣挂到旁边的衣架上,这时邵闻濯也正好将黑色衬衣挂过来,叶则伊触电般倏然抽回了手。   他指尖落在裤带上,有些下不去手,这时就见邵闻濯已经把裤子挂到了衣架上……   叶则伊一咬牙,闭眼解开了裤带,视死如归地往衣架上一挂,连忙跨进浴缸躺了进去。   他听到身后传来花洒落水的哗哗声。   浴缸被白色的泡沫覆盖,他双手撑住浴缸壁,背靠着浴缸壁慢腾腾往下挪,最后只露出一颗脑袋。   身后响起带着笑意的嗓音:“阿则害羞了么?”   叶则伊哽了一下:“我在水里,我害什么羞。”   这么说着,他抵在浴缸壁上的后背忽地一滑,整个人噗通一身滑进了水里,发出哗啦一声巨大的动静——   “阿则!”   叶则伊混乱地从水里探出头来,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眼便看到邵闻濯已经蹲在了自己的浴缸边,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正着急地注视着他:“没呛到吧?”   叶则伊赶忙错开视线:“没有。”   邵闻濯沉默了下。   叶则伊浸泡在热水里,露出来的脖颈、锁骨和肩背白皙纤细,挂着淅沥的水珠和泡沫,皮肤被热水浸泡得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浴室里热气氤氲,沐浴露和香草的气息混在空气中,潮湿,暧昧,弥漫着令人心猿意马的气息。   邵闻濯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叶则伊的目光却逐渐变得晦暗深沉,眼底仿佛有火焰在跳跃。   “阿则。”   “嗯。”   “怎么不敢看我。”   叶则伊垂眸盯着水面的泡沫,耳尖越来越红,不动声色地往下缩了点,下一秒,他的纤瘦的手臂被邵闻濯握住,整个人随着他的力道被往上一拽,他倏然抬眼看向邵闻濯,只见这人的五官在他眼前放大,仿佛即将发狂却又隐忍的克制着。   叶则伊想扭过头去:“你……”   “阿则,看着我。”   邵闻濯勾起他的下巴,将他脸转过来,随即含住了他的下唇……   叶则伊眼睛睁大,邵闻濯拖住了他的后脑勺,深深的加重了这个吻。   他身体紧绷,不自觉地篡住了邵闻濯光滑的手臂,两人呼吸变得急促,混乱间浴缸里的水发出一声哗啦的响声,两人一同沉进了水里……   作者有话说:   之后亲亲都会比较多,先打个预防针 第32章   宾馆里的浴缸不大, 容纳两个成年男人有些拥挤,叶则伊被完全压在了浴缸里,他单手不自觉地抓着浴缸边沿, 手背因为用力泛起了劲瘦的青筋。   水漫过两人的身子, 从浴缸里溢出来,浴室里氤氲起浓重的水雾。   邵闻濯一只手握着叶则伊的后脖颈,迫使他仰起头面对自己,热忱而克制地亲吻他的嘴唇。叶则伊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感觉这么下去自己马上要溺亡在浴缸里了。   呼吸的间隙,叶则伊从唇齿间溢出几个字:“邵闻濯。”   听到对方喊他的名字,邵闻濯才终于稍微松开了点缝隙,他和叶则伊额头相抵,眸子中带着浓重灼热的情绪,手指抚摸着叶则伊的脸,嗓音已经哑了:“还冷么?”   叶则伊呼吸急促,近距离地看着邵闻濯的眼睛,那种汹涌而偏执的情绪快要从他眼睛里溢出来了, 每多看一秒都仿佛要被吞噬在其中, 那是种对他极度的渴望和恐怖的占有欲。   他喜欢邵闻濯这样看他。   叶则伊忍不住稍微靠近了些, 轻笑说:“冷。”   邵闻濯眸中划过晦暗,很快便低下头继续吻他,他环住叶则伊的腰身将他翻转过来, 让叶则伊躺在他怀里,动作过大, 两人的身体相抵, 所有的肢体触感都无所遁形, 叶则伊直接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 完全不敢睁眼看邵闻濯。   “阿则。”邵闻濯呢喃地喊他,哑声问:“我可以碰你么?”   叶则伊感觉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连说话都开始打顿:“碰…碰哪儿?”   话说完,叶则伊眼睛忽地睁大,脊背骤然一阵发麻,他猛地躬起身子,整个脑袋埋进了邵闻濯的肩窝,紧紧咬住了牙齿:“邵闻濯,别…”   邵闻濯亲吻他的耳朵,含着笑意低声说:“就一会儿。”   叶则伊耳朵更热了,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你才就一会儿。”   ……  ……   从浴室出来时叶则伊已经筋疲力尽,他坐在床边,邵闻濯拿吹风机轻柔地替他吹头发,这人指尖碰了碰他的耳垂,要笑不笑:“红成这样,快滴血了。”   “你现在别说话。”   他需要冷静一下。   邵闻濯失笑,指尖轻柔的穿过他的发丝:“甬南镇到黄川家在的村庄,还有一段山路,巴鲁去找车了,我们明早一早出发。不过现在已经一点了,阿则明早起得来么?”   弄到这么晚怪谁?   叶则伊现在困得只想直接睡过去:“你晚上睡觉离我远一点就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邵闻濯忍俊不禁:“好好休息,我不碰你。”   吹干头发,叶则伊直接栽进大床,钻进被子盖住了自己,说:“晚上不要越线。”   晚上睡下去时,两人各自躺在床的两侧,然而第二天醒来时,叶则伊发现自己越线了,原本躺在右侧的他,现在已经躺在大床的左侧。   不知道什么时候躺进邵闻濯怀里的,他这会儿脑袋枕在邵闻濯胳膊上,手臂还搭在邵闻濯腰上。   “……”   叶则瞪大眼睛沉默了良久 ,然后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往外挪,忽然被邵闻濯勾着脖颈搂了回去,这人在他头顶亲了下:“跑什么?”   叶则伊心口一跳,若无其事地憋出一句:“起床了。”   ——   巴鲁从镇上找了辆车,三人吃过早餐后迅速赶往了黄川的家。   这是个隐蔽的村落,用的是老式的土墙青瓦,四面环山,一条人造的水沟从后山延伸出来穿过村落,三人通过打听,沿着水沟一直找到了黄川的家。   一户低矮的院落,用的是木板门加大铁锁,院子里还依稀有狗吠声。   门是虚掩着的,巴鲁趴在门缝上往里看,敲了敲门上的铁锁:“有人吗?”   院子里很快传来更激烈的狗吠声。   巴鲁皱眉说:“院子里好像没人啊……”   邵闻濯正要上前敲门,这时身后传来了中年男子的声音:“你们找谁?”   三人回头,就见一对夫妇拎着背篓,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邵闻濯笑了下:“您好,我们是黄川的朋友,这是黄川的家吧?”   夫妇俩一听,脸色立马大变,上前就撵他们走:“走走走!黄川没有什么朋友,你们赶紧走!”   男人把背篓往地上一扔,挥着手臂就要推他们,邵闻濯立马把叶则伊护到身后,不禁皱起眉:“我们没有恶意。黄川在工程事故中遭遇不幸,事故原因成谜,作为他的家人,两位不想替他讨个公道么?”   夫妇俩愣了下,然而依旧执意要赶他们走:“这件事情我们不计较了!都已经过去了,你们别再找我们了!”   叶则伊敏锐地抓到字眼:“再?之前有人找过你们?”   大叔瞪大眼睛:“没有!这事儿在城里就私了了,我们已经撤诉了,你们快走!”   夫妇俩的举动很激动,更让人生疑。   叶则伊从邵闻濯身后走出来,温和地笑笑:“叔叔,我们从早上到现在没歇过脚,让我们进去喝口水吧,你们不想提,那我们就不提了。”   叶则伊跟邵闻濯和巴鲁相比,长相更加温和,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大叔黑着脸瞪了他几秒,叶则伊始终笑着面对,大叔发出一声冷哼:“喝完赶紧走!”   叶则伊跟邵闻濯相视一眼,跟着进了院子,在堂屋坐下,大叔端了三碗水搁他们桌上。   堂屋和其他房间都是连在一起的,叶则伊边喝水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里屋的房间应该是卧室,有些简单的家具,书桌上还摆了书和台灯,墙上张贴着金黄色的奖状和证书。   叶则伊状似随意的问道:“您的孩子成绩不错啊,满墙的奖状。”   那妇人从门口路过,往里屋看了眼,没搭腔,朝厨房去了。倒是那大叔抖着烟筒坐在墙角,应了一声:“别套近乎,喝完赶紧走。”   叶则伊:“……”   真是怎么切入都不行。   邵闻濯指尖点着桌面,看着烟雾缭绕的墙角:“叔叔平时都爱抽什么烟?”   “草烟。”   “是么。”邵闻濯弯腰,从桌角捡起一截烧尽的烟头,仔细看了看:“这是黄鹤楼最新的粉装,市面价格四位数,可不是您说的草烟。”   大叔愣了下,警惕地抬起头瞪他:“我不懂,你别跟我说这些。”   “这不是您抽的烟吧。”邵闻濯目光步步紧逼:“这两天有人来过?”   大叔终于懒得跟他扯了,直接把烟筒撂在一边,站起来大骂:“你们一批接着一批!到底想干什么?!我们黄家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你们仗着有钱有势,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还有没有天理了!”   叶则伊皱起眉。   邵闻濯沉默了下,反问:“赶尽杀绝?”   “走!你们走!”大叔抄起旁边的烟筒,怒气冲冲冲他们挥舞:“再不走我放狗咬你们!”   邵闻濯抓住叶则伊的手,把人搂进怀里,巴鲁上前制止住大叔的粗暴举动:“你这大叔讲不讲道理了?我们是来帮你们的,能不能听我们把话说完!”   “没什么好说的!”   叶则伊从邵闻濯怀里探出头来:“你们还有个儿子叫黄南,成绩很不错吧,可惜大学就辍学去工地了,现在每天过着和黄川当年一样的生活,您觉得对他公平吗?”   大叔猛地一愣。   叶则伊继续道:“他大学学的是建筑,毕业后本来是可以进入大型建筑企业工作的。但是他现在辍学了,我相信他一定很不甘心。”   “他为什么辍学?因为哥哥事故出事,有人想捂你们的嘴,他作为建筑专业的学生,更是人家的眼中钉,对方不想让他进入这行业,我说的没错吧?”   “我可以帮你们。”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而焦灼的安静。   偷偷藏在门外的妇人,掩面哭了起来,试探地问道:“你……你真的能帮我们?”   叶则伊坚定地说:“我能。”   ……   几分钟后,双方才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   叶则伊开门见山地说:“之前来找你们的人,是哪天来的?”   大叔扶着额头:“前天。”   “其中有个人姓叶?”   大叔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只是点了下头。   叶则伊沉默了片刻,直接说道:“他姓叶,我也姓叶。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   夫妇俩讶异地抬起头。   叶则伊简短地说:“我会给你们安排最好的律师,会给黄南一个好的前程。”   夫妇俩神情意外又惊疑不定。   巴鲁在一旁哼笑了声:“你们应该听说过达科吧?这是达科集团的二少爷。”   夫妇俩霎时间瞪大眼睛,相互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叶则伊是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叔忙说:“你真是来给我儿子翻案的?”   “当然了。”叶则伊笑了下:“我需要你们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们。”   老两口沉默了半晌,大叔进里屋拿出了一部手机,搁到叶则伊桌前,面色沉痛:“这是我儿子出事故的证据,之前那个姓叶的来,我都没拿出来……你可千万别是诈我们。”   “工地信号有时候不好,儿子的视频都是录了发回来,这是他出事之前最后一条视频……”   手机里有一段视频,是黄川录下来的。   视频里下着暴雨,黄川坐在地下作业的入口处,头顶是工地临时搭建的蓝色伞篷。   他在视频里跟父母抱怨施工队要大雨天还要赶工期,上头的不把他们当人看,过了一会儿,又悄摸地压低声音说:“洞里有批钢筋没通过质检,有几个晓得这事儿的兄弟不愿意下去,上头说给我们加工钱……他们这是违法。爸,做完这单我就回家,不做了,他们不把我们当命的……”   看完视频,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叶则伊说:“我会尽快安排律师过来,你们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他们。”   老两口掩着脸,一个劲儿的道谢。   临走时大叔又再次打量叶则伊,狐疑地问:“你跟那天来的那个姓叶的,是兄弟?”   叶则伊诚实道:“算是吧,他是我爸续弦带来的儿子。”   大叔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两兄弟关系很差,他又打量了眼邵闻濯:“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叶则伊哽了下,看了眼邵闻濯,对方也在探究地看着他,似乎也想从他口中要个答案。   叶则伊思忖了下,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他也是兄弟,我是弟弟,他是我哥哥。”   邵闻濯:“……”   大叔奇怪地睨着这两人,觉得他们之间举止太过亲密,看着不是普通的关系,可怎么又是兄弟?这关系太乱了,他头疼地摆摆手:“哎哟你们有钱人家,真是不简单。”   ——   拿到证据,三人当日就赶回了H市。   当晚邵闻濯联系了业内媒体,让他们把当年天鹅湖发生过命案的消息传了出去。   这起事故涉及到达科集团直属管理的钢筋厂。   翌日一早,达科集团紧急召开了董事会。   所有股东集体向叶尘羲施压,质问他当年钢筋厂的物资质量情况,叶尘羲以自己当年没有直接参与这批物资拨放为由,暂时堵住了股东们的嘴,表示他下来一定会查清楚事情原由。   但叶尘羲还是被收回了钢筋厂的管理权。   有部分股东提到了叶则伊,他们都明白,都是叶家的儿子,如今叶则伊有邵闻濯当靠山,而且本身才华在业内颇受认可,现在已经势如劈竹。   部分股东已经出现了站队的趋势。   叶尘羲看得很明白,却无计可施。   会议结束后,他被叶正则喊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你都做了些什么?!这件事情最好跟你没关系!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叶尘羲脸色发白,满眼阴戾:“我会处理干净的。”   他冷冷地想,只要没证据,翻不了天的。   ——   湖心岛的别墅。   叶则伊心情不错地开了瓶红酒,倚靠在阳台上打电话:“你亲自跟律师过去,这件事情动静小点,不要声张。”   江修远说:“明白了。恭喜叶总啊,升到集团总部了。”   叶则伊笑了下:“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挂断电话,叶则伊似有所觉地回头,就见邵闻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叶则伊。   邵闻濯刚洗完澡,只穿了一身白色的浴袍,身上带着凌冽好闻的气息。   叶则伊拿着酒杯的手微顿,耳朵被他弄得有点痒:“干什么?”   邵闻濯低头,下巴抵在他肩上,轻声说:“恭喜阿则升职,我们果然同类人。”   叶则伊始终有种让他很想守护的脆弱感,可如今他身上的野心和韧性,一点都不输给自己,他在叶则伊身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坚定而鸿远的目标和信念。   邵闻濯呼吸落在耳侧,叶则伊耳尖被他弄得发烫。   他心跳不自觉加速,微微缩了缩脖子,没好气地说:“冷漠又刻薄,我跟你才不是同类人。”   邵闻濯亲昵地搂着他腰,亲了下他的耳朵,轻笑:“我什么时候对你刻薄过……”   “我今天开的是你十九号柜的康帝。”叶则伊说:“等我喝完你酒窖里的珍藏,希望你还能这么说。”   “这些酒我从不拿来招待客人。”   邵闻濯的嗓音带着点慵懒的磁性,声线格外撩人,他搂着叶则伊的手臂越收越紧,另一只手勾起叶则伊的下巴,迫使他让他看着自己。   “阿则喝了我的酒,以后就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会做你最利的矛,最强的盾,将来阿则会羽翼丰满,坚不可摧。”   叶则伊愣愣地看着他。   这人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叶则伊被撩得面红耳赤,心里却愈发踏实。   邵闻濯默默看他几秒,低下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嗓音缱绻:“阿则。”   “嗯。”   “弟弟是么……叫声哥哥。”   作者有话说:   开头浴室那段是,hand car,两个省略号以示尊敬(求生欲)…… 第33章   叶则伊听到这句「叫声哥哥」, 脸颊霎时变得滚烫起来。   他垂下视线,耳尖红得滴血,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人怎么还记仇。”   “你第一天知道?”邵闻濯满意地看着他, 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尖, “我是你哥哥,当时说的时候不还挺正经的么?”   叶则伊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推开他,又气又好笑:“无赖吧你。”   邵闻濯无奈,笑着在小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叶则伊端着酒杯靠在阳台上看他:“蒋鲁生给你推荐的代言人怎么样了?叫什么来着,白小筠?”   邵闻濯抿了口红酒:“嗯,本来以为给她提个醒,她该自己知道进退了,没想到她装聋作哑,借着这事儿在网上大肆炒作,现在把自己弄得没台阶下了。”   叶则伊嗤笑了声:“她一个女孩哪有那么多心思, 恐怕是经纪公司想吸她的血吧。”   邵闻濯嗯了声:“明天让阎厉亲自过去看看。”   ——   某高档公寓。   白小筠赶完今天的通告, 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出电梯, 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刚准备将鞋脱掉扔到一旁,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她脊背骤然一凉,猛地回头, 就见客厅里坐了一个男人。   她瞬间大惊失色, 钥匙哐当落地, 条件反射般拿起挎包挡在面前, 紧张地看向那个男人:“你……你谁啊?!”   男人站起身,缓步朝她走过来,他五官深邃锐利,像黑夜里冷冽的刀锋:“白小姐,不认识我了吗?”   白小筠被他盯得心底发毛,强撑着站直身体,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什么防卫手段。   男人越走越近,直接将她逼至墙角。   “叶……”白小筠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咽了口唾沫,嗓音带着颤抖,眼神戒备又慌乱,“我跟你从来没有过瓜葛,你跑到我家里做什么?你……快点离开,不然我喊人了!”   “别紧张。”叶尘羲微微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来跟白小姐做个交易。”   ——   翌日清早,邵闻濯执意要送叶则伊去公司,叶则伊无法,只好上了他的车。   邵闻濯单手把着方向盘,问:“今天几点下班?”   叶则伊垂头回复消息:“不知道几点。”   邵闻濯:“不知道几点是几点?”   叶则伊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有事儿啊?”   邵闻濯面不改色:“我来接你下班。”   叶则伊愣了下,失笑:“又不是没司机,干嘛啊。”   “不一样。”邵闻濯一本正经地说:“我最近不忙,可以接你上下班。”   叶则伊:“……”   邵闻濯怎么越来越粘人了?   不过莫名有些可爱。   叶则伊看向窗外,没忍住挑了下嘴角,说:“七点左右。”   说完又主动补充了一句:“我忙完提前给你发消息。”   邵闻濯唇角微扬:“好。”   然而下午没到下班的点,阎厉那边就传来了个坏消息。   对方在电话里的语气十分焦急:“邵总,白小筠跳楼了!”   邵闻濯微顿,皱眉:“封锁消息。”   “是。”   他开车去接上叶则伊,然后直接往白小筠所在的医院去。   叶则伊问:“哪家医院?  “市中。”   “巧了,这家医院我挺熟。”   他之前一直在这家医院做肺部治疗。   他点开手机,看着网上无法控制开始发酵的新闻,紧皱着眉。   即便已经通知媒体做紧急封锁,还是有不少消息泄露了出来 。   网传东洲集团选定白小筠为度假村的代言人,却临时毁约,导致白小筠遭受打击,从自己公寓四楼跳了下去。   还好落在了小区的绿化坪上没有造成重伤,但目前正陷入昏迷中。   “白小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拿不到这个代言,不存在因为突然失去代言遭受打击的情况……所以她跳楼前的留言里,为什么会把所有原因都推给代言。”叶则伊细细思忖,“而且这件事情发酵得也太快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东洲推上了风口浪尖。”   邵闻濯紧紧握着方向盘,神色冷冽:“直接冲着东洲来的。”   叶则伊点头:“她的经纪公司不敢得罪你,可以先排除经纪公司炒作的嫌疑,那就是还有其他势力在推波助澜了。”   两人先到医院看白小筠,医院外蹲守了众多的媒体,两人从地下车库乘电梯上去,来到白小筠的病房。   对方还处于昏迷中。   她的经纪人是个中年男人,叉着腰在病房里来回打转,焦头烂额,还得一个劲儿的给邵闻濯道歉:“邵总,这事儿绝对不是我们公司的安排,明明之前跟她说好的,炒炒作,赚波热度就够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邵闻濯神色不动地看着白小筠的检查单,半晌,抬起头来:“她这段时间接触过什么人?有没有遭遇过什么事情?感情上的 、家庭亲人的困扰,或者她本身有没有精神问题?”   “她…她没什么毛病啊。”经纪人抓了抓头发,“她家庭条件一般,起点比别人低,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努力,人也很正常,没听说遇到什么困难啊。”   叶则伊从手机搜索页面退出来:“她有个男朋友?”   经纪人愣了下,头疼说:“不是真的男朋友,做戏给网友看的,炒作嘛。”   这时白小筠的女助理在旁边欲言又止,小声透露:“其实小筠姐她,最近谈恋爱了……”   经纪人猛地一回头:“谈恋爱?跟谁?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助理声音越来越低,“之前拍睡衣宣传片时,一起合作的那个模特,三个多月了……”   “侯光赫?”   “嗯。”小助理战战兢兢:“就是怕您生气,才没敢告诉您。”   经纪人一拍脑袋,看向叶则伊,解释说:“小筠跟现在的男朋友是签了恋爱协议的,出席活动都是出双入对,在网友眼里他们是真情侣,所以公司不允许她私下谈恋爱。”   娱乐圈的事情叶则伊实在无法理解,他耸了下肩:“这些事情,还是跟警察交代清楚比较好。”   “肯定会的。”   叶则伊又看向小助理:“她跟她男朋友感情状态怎么样?”   “一直挺好的呀。”   一直挺好的……   叶则伊沉默片刻,和邵闻濯对视了一眼。   “侯光赫……”邵闻濯问:“他现在在H市吗?可以麻烦安排我们跟他见一面吗?”   小助理忙点头:“在的在的,我稍后就联系他。”   两人走出病房,叶则伊回头看了眼病房里的人,压低声音对邵闻濯说:“如果现在躺在里边的是我,你现在什心情?”   邵闻濯沉默地看了他几秒,似乎是想到了这种情景,眉头蹙了下:“要疯。”   叶则伊微愣,继而失笑:“那如果你现在要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最重要。”邵闻濯打断他,目光深邃:“没有比你重要的事情。”   叶则伊深深地和他对视良久,笑着拿肩膀碰他一下:“开玩笑的邵老板。所以说,白小筠出事到现在三个小时了,她那个感情挺好的男朋友,现在就在H市,怎么到现在都没出现呢?”   邵闻濯收回视线,嗯了声:“我也觉得奇怪。”   叶则伊赞同地点点头,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感情还不如我们。”   说完就发现旁边的人没跟上来,他纳闷地回头看去,就见邵闻濯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他,嘴角压成一条缝。   叶则伊疑惑:“怎么了?”   邵闻濯轻叹出一口气,走上来,忽然牵住了叶则伊的手,拉着他往楼下走:“我们感情很好,不要拿别人作比较。”   叶则伊:“……”   我们感情很好……   叶则伊忍不住侧眸看这人,一本正经,不是故意撩人的样子。   他们之间现在感情确实不错,但因为两人越过了大多婚姻夫夫该经历的阶段,一下子跨了个大步子,总觉得缺点什么。   比如,他和邵闻之间,还从来没说过喜欢。   邵闻濯回视他,目光对上,叶则伊倏地别开了视线,低声哦了声。   “哥!最后一次了哥,你帮帮我!你不帮我我这次死定了!”   医院二楼围了不少人,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传来哭天喊地的嚎叫声:“最后一次了真的,哥!”   叶则伊朝那边看去,脚步顿住了。   邵闻濯朝那边看了眼,想起什么:“没记错的话,那是邢主任的办公室。”   叶则伊皱了下眉。   邢主任正是这几年一直替他做肺部治疗,给他开药的医生。   那间办公室他去了无数次,当然不会记错,他静默片刻,轻挑了下眉:“过去看看。”   “你们别拽我!我是邢主任的弟弟,亲弟弟!”   一身黑色卫衣的男子紧紧拽着办公室的门框,他一头金黄毛躁的头发,面目赤红,正被医护人员和保安往外赶:“先生,现在是病人就诊时间,你这样严重影响到其他病人了,请你离开。”   “我不走!”男子抓着门框朝办公室里喊话:“哥!你再给我十万,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哥!”   男子被保安拽住,他情绪非常激动,一路叫骂着被扭送出来:“哥你救救我!我是你亲弟弟啊!”   邵闻濯不动声色地护住叶则伊的肩膀,叶则伊顺势往后靠墙给他们让了个道,然而男子经过他们时,开始发疯般挣扎,推搡间撞到了两人。   邵闻濯急忙转身挡住叶则伊,叶则伊肩背抵在墙上,邵闻濯与他近在咫尺地面对面,他抬眼,正好对上邵闻濯的目光。   那男子撞了人反倒开始破口大骂:“什么狗东西走路没长眼啊?!你妈没教过你好狗别挡道吗?!疼死老子了!”   他视线扫过叶则伊,目光在他手腕的表上停留了两秒,眼睛放光:“你们撞伤我了!赔钱!不然告你们!!”   叶则伊仿佛没听到那人的叫嚣,愣愣地看着邵闻濯的眼睛,忽地,这人笑着低下头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下。   叶则伊:“……”   什么时候了,还有这闲心。   片刻,邵闻濯微微直起身子身体,转过身去,看着那人的眼神充满冷漠与不屑,仿佛看到了什么肮脏又恶心的东西,他冷声道:“你刚刚骂什么?”   那人被邵闻濯寒霜般的目光吓住,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一下,继而大怒:“骂你们狗东西!干什么?你敢瞪老子!快赔钱!”   邵闻濯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肩膀,虎口用力将人往下压,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淡声警告:“嘴巴放干净点。”   那人气极反笑:“你以为老子怕你啊,老子是……唔!”   话未说完,男子被冲上来的保安队长捂住了嘴巴,命令手下人赶紧带人离开,回头冲邵闻濯道歉:“邵总,冲撞到两位了,实在抱歉啊。”   邵闻濯摆摆手表示无妨。   叶则伊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目送着人离开,又看向邵闻濯笑了下:“你刚才怎么不揍他一拳,邵总生气的时候也不打人的吗?”   “我一般找没人的地方,痛快地打。”   叶则伊嗤笑了声:“事后打还有什么意思。”   邵闻濯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当着你的面打,吓到你怎么办。”   叶则伊愣了下,垂眸看被牵住的手,邵闻濯似乎很喜欢牵他。   他自觉地跟着邵闻濯往楼下走,开玩笑地问:“邵闻濯,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小孩啊?”   “嗯。”   “……”   车子驶出医院。   邵闻濯说:“之前小夏调查那瓶药的时候,查过邢主任他弟弟,就刚才那个人,是个没工作的混混,在派出所还有案底,打架偷东西都是惯犯了,在外面欠了不少高利贷。”   叶则伊恍然:“难怪让他哥救他,看来他最近很缺钱。”   邵闻濯看他一眼,轻笑说:“那我们给他送份礼吧。”   叶则伊眯眼:“怎么说?”   邵闻濯把车开到了医院后边的一条小巷,这条巷子并不算宽敞,但人流量很大,两侧有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许多的餐馆店铺。   他找了一个相对比较僻静的停车位,叶则伊解开安全带,问:“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吃饭。”   “啊?”   邵闻濯笑着牵起他的手,正当叶则伊以为这人又要有什么亲密举动时,邵闻濯只是点了点他手腕上的表,歪头看他:“阿则喜欢表?”   “还行。”   “这只能借我用用么?”   叶则伊摘下来递给他,邵闻濯却将表放到了车子的中控台上,开门下了车。   叶则伊下车后,见车窗没关严实,露着半个手掌的缝隙。   这车是宾利,这种昂贵的车停在巷子里,很引人注目,这个缝隙在有心之人眼里,刚刚好。   他和邵闻濯对视一眼,立马就心领神会了。   两人在附近找了个餐馆。   点了两个家常小菜,叶则伊朝窗外看了眼:“你怎么确定他在附近?”   邵闻濯眉梢微抬:“我神通广大,算出来的。”   “……”   “崇拜我?”   “……”   这时夏艾锦的电话打进来:“喂,老板,你让我盯的那小子还在店里喝酒,你们到巷子了吗?”   邵闻濯的笑容顿在了嘴角。   叶则伊用半死不活地眼神看着他,冷笑了声:“我是挺崇拜你的,邵半仙。”   “……”   邵闻濯扯了下嘴角,电话又再次响了起来,是上次负责药检的医师。   电话那头道:“邵总,上级检测中心的检测结果出来了,药品属于严重违规。”   叶则伊的神情淡下来。   邵闻濯轻蹙眉说:“我知道了,我让律师过去,麻烦将药检程序和检测结果,交给我的律师,谢谢。”   “客气什么,我们会全力配合的。”   挂断电话,邵闻濯看向叶则伊,后者的眼神中又出现了许久未见的阴戾,他喊了他一声:“阿则。”   叶则伊回过神看他。   邵闻濯目光沉沉,缓声道:“快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我生日哎——   今年上半年有些坎坷,想跟大家讨个祝福,希望年尾能一切顺遂,祝自己身体健康,无灾无难,所得归于欢喜——   评论区有红包掉落—— 第34章   这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 是两人第一次坐在一吃这么久的饭。   叶则伊怀疑自己在这一个小时内,吃了平时三天的量。   邵闻濯看了他许久,看笑了:“阿则这么喜欢吃红烧肉?”   叶则伊盯着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 迟疑了半晌, 余光瞥了眼邵闻濯,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放下了叉子,尽可能地挽尊:“这盘子里就这么几块,也不多啊……”   说完舌尖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邵闻濯目光在他红润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移开视线时喉间不自觉动了下,他拿起公筷将剩下那块红烧肉夹起来,递到叶则伊嘴边,笑说:“吃吧。”   叶则伊微怔,察觉到周围的目光,他脸颊上迅速浮现一抹淡淡绯色,有些难为情道:“别吧,我自己来。”   邵闻濯定定看着他:“红烧肉太腻,这是今天最后一块, 不准加餐, 不吃就没了。”   叶则伊心说这个时候倒不见惯着他。   他抿抿唇, 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张口含住了那块肥瘦均匀的红烧肉,心满意足, 又干巴巴地冲邵闻濯解释一句:“你知道的,我平时不吃这么多, 主要是他家做得还不错。”   邵闻濯笑着没戳穿他, 放下筷子:“我倒是希望你每天都能吃这么多。我把他们厨子请回家吧。”   叶则伊失笑:“厨子是人店里的招牌, 你请走了, 让人家的店怎么办?”   邵闻濯思忖了两秒,说:“那我把这家店买下来。”   “……”   叶则伊没忍住笑起来:“总裁,您要不把这条街买下来送我吧?真没必要,我口味换的快,过段时间就不爱吃了。”   邵闻濯却很坚持:“至少你现在爱吃,这段时间我让他们每天往家里送道红烧肉,等你吃腻了为止。”   “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邵闻濯说:“钱不就该花在这种地方么,重要的是你喜欢。”   叶则伊沉默了片刻。   他伸手拿起餐巾轻拭唇角,垂眸时不由得弯起了笑眼,忽然觉得刚才的红烧肉也没那么甜,居然还比不过邵闻濯的一句话。   “阿则笑什么?”   “笑你傻。”   “……”   叶则伊看了眼时间,“九点了,小夏那边该有动静了吧。”   邵闻濯站起身子:“嗯,该收网了。”   两人刚走出饭店就接到了夏艾锦的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有点喘:“老板,逮到了!巴鲁一个过肩摔给他撂地上了,人赃并获!”   邵闻濯眉梢微挑:“请他回家喝口茶。”   “懂了。”   ——   湖心岛的别墅。   “你们谁啊?!你们放开我!你们在这是绑架!”   巴鲁将他的胳膊反手扣住,凶狠道:“别动啊,再动折你一条胳膊!”   男子疼得嗷嗷叫,表情惊恐:“你……你别他妈拧了!你别乱来啊!”   邵闻濯和叶则伊并排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这男子身材魁梧高大,脸庞长得黑黄粗糙,手臂上还留有一些深褐色的疤痕,一头金黄色卷曲短发油光发亮。   叶则伊啧了声:“邢主任平时一身白大褂,清风明月,真看不出来你们是亲兄弟。你叫邢昭是吧?”   邢昭满面怒容地抬起头,看清沙发上的男人后表情顿了下,接着露出戏谑的笑:“原来是你们啊,我不就是在医院骂了你两句吗,这就把我绑架了?我知道你们不缺钱,一块破手表至于吗?那就是把我绑回来博美人一笑呗!”   说着看向叶则伊的眼神变得露骨暧昧:“啧-在医院里没仔细看,小美人果然长得好看啊,连你戴过的手表都是香的……唔!”   巴鲁狠狠抓着他的手臂往下拧:“你活的不耐烦了!”   邢昭被摁在地上吱哇乱叫。   叶则伊被这人无礼地调戏,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去看邵闻濯,果然,邵闻濯神色不动,眼里的阴鸷气息却仿佛要溢出来了。   “阿则。”   “嗯?”   “过来一点儿。”   叶则伊依言靠过去,邵闻濯转头冲他柔和地笑了下,缓缓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紧接着叶则伊只听到面前的人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啊——”   两只眼睛完全被邵闻濯的掌心遮住,他看不清前面是什么情况,却能感觉到邵闻濯刚才出脚的动作,带动着他不受控地往他怀里靠。   邵闻濯的声音沉冷:“我说了,嘴巴放干净点儿。”   他这才移开了挡住叶则伊眼睛的手掌,叶则伊睁眼,只见邢昭捂着肚子疼得面红脖子粗,说不出一个字来。   叶则伊有些愣怔,随即觉得有点意外。   原来邵闻濯真气极了,也是会动手的,上次见到他踹人,还是赵权跑到他公寓偷他U盘那次。   邵闻濯抬手摸了下他的头发:“阿则没吓到吧?”   叶则伊看了他一眼,笑了:“我以前打人比你狠。”   只不过身体太弱,每次也要反过来被打,叶则伊唏嘘地在心里摊了个掌。   邵闻濯眉梢微挑,这才看向地上的邢昭:“那块手表价值六位数,数额巨大,够你吃几年牢饭了。是私了还是交给警方处理,都由我说了算,懂了么。”   邢昭这会儿已经不敢嚣张了,却还是嘴硬:“难不成你敢杀了我?无所谓啊,反正我这条命早就不值钱了,你弄死我吧。”   “你的命值不值钱,得问你哥。”邵闻濯示意夏艾锦把电话拿给他。   他接过,拨通了一个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喂。”   “邢主任。”邵闻濯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把手机声音开了公放:“您好。”   对面顿了下:“哪位?”   “东洲集团,邵闻濯。”   对面陷入了安静。   邵闻濯直接道:“您的亲弟弟邢昭碰了我爱人的东西,现在他人在我这儿,您怎么打算?”   叶则伊听他打电话的注意力忽地被带偏了一瞬。   邵闻濯说……爱人?   “哥!哥你救救我!他们快弄死我了,你快救救我!”邢昭表情狰狞,迫不及待地冲手机喊:“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好好回去上学,我再也不出去赌了,你再救我一次吧哥!哥,我只有你了!”   “邵总。”电话那头嗓音温和,却透着浓浓的疲惫,“我弟他不懂事儿,您饶了他这次吧,他偷了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赔。”   “一块市值十六万的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多……多少?”   “十六万。”邵闻濯笑了下,“不多,不过够他判个三四年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半晌,对面的声音传过来:“我知道邵总不是会为了一块表计较的人,您有话可以直说。”   “那就劳烦您跑一趟,到了我们再详细谈。”   ……   不到一个小时,邢主任就赶到了湖心岛。   保镖带着他来到大堂,此时邢昭正被巴鲁扼制住手臂带离大堂,他挣扎着喊道:“哥我错了!你救救我!哥!”   邢主任全名邢志恒,年近四十,长相属于儒雅温和的类型,戴着厚重的眼镜,看起来像个斯文的学者,叶则伊抬手示意他:“邢主任,请坐。”   邢志恒皱眉收回视线,目光叶则伊身上停留了两秒,在沙发上坐下,主动开口询问:“叶少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叶则伊笑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每天都按时吃邢主任给我开的药,我身体怎么样,邢主任应该不比我糊涂。”   邢志恒神色不动,额角却不由得抽搐了下:“我只是个开药的医生,病人身体状态恢复快慢,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是谁决定的呢?”叶则伊身子微微前倾,带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他,这是个具有压迫性的动作,看得邢志恒愣了两秒。   他这下反应过来叶则伊是话里有话了。   “你什么意思?”邢志恒反问。   叶则伊轻描淡写道:“我不喜欢自己的健康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尤其是在我不知道掌控者是谁的情况下。”   邢志恒温和儒雅的脸上划过一丝错愕,神情变得僵硬起来。   叶则伊直起身子从旁边拿过一个文件夹,语气平静从容,却隐含着锋利逼人的气势:“我这里有份文件,邢主任看看吧,今天您和您弟弟能不能自己从这里走出去,还得看邢主任您的态度。”   邢志恒翻开文件的一瞬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殆尽。   一股灼烧般的紧张和恐惧从脊背窜上头皮,他仿佛被钉在原地,一动也动不动了。   邵闻濯指尖点着沙发扶手,双眸如同黑夜里的猎豹般深沉锐利:“邢主任,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劝你早做决断。”   邢志恒面色越发苍白,额角甚至渗出几滴汗珠,他抬起头,迎视着邵闻濯审视而犀利的目光,心脏像被无数只冰凉的手掌攥住。   半晌,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忽而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是我做的,没有背后的掌控者。”   邵闻濯目光冷下来:“理由。”   “没有理由,我认罪。”   叶则伊笑了下,目光说不清嘲弄还是惋惜:“那实在是可惜了。您当医生这么多年,救治了那么多病人,一直以来备受尊敬,这事儿要是被揭露,您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和名誉,都要毁于一旦了。”   邢志恒闭了闭眼睛,神情颓败疲倦。   “邢昭今年二十三岁,跟您年纪相差近二十岁,您父母老来得子,是您一手把他养大的。您想让他考成人大学,对他始终寄予希望。”   “您如果舍得放弃他,就不会这么晚过来了。但发生今天的事情,他这辈子彻底毁了。”   叶则伊笑意淡下去:“这真的是您想看到的吗?”   邢志恒面露沉痛,双手抵住了太阳穴。   “但凡涉及到权钱感情,总少不了肮脏龌龊,我亲身经历过,明白其中的黑暗污浊。”叶则伊语气平静,“所以那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比您清楚,他有办法桎梏您,我也可以,但跟他相比,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叶则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邢志恒知道,叶则伊对背后操控的人并不是一无所知,他只是需要一个证据。   沉默良久,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缓缓抬起头,神情恢复了冷静:“两年前,邢昭带着我女儿在一家非法的赌场参与赌博,聚众斗殴,他伤了人,差点被判重刑。当时我正处于升职评级的资格审查期,他的事情对我影响很大,也影响了我女儿升学。”   “那时候叶尘羲找上了我,答应替我解决这些事情。”   “起初他以和我做进口药物合作为由,给了我那款药。那药非常昂贵,在我这长期就诊的哮喘病人,能用得起这药的,只有叶少爷你了。”   “我当时跟他解释过这药并不好卖,他似乎并不意外,每个月还是会给我送来,后来这药就相当于是给你的特供了。”   “直到他多次向我问起你的身体状况,加上叶少爷你身体越来越差,我才开始怀疑……”   邢志恒神情中透露出浓浓的自责和懊悔:“但那时我已经踏上贼船,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他拿我的妻女和亲弟弟做威胁,我实在没办法……”   邢志恒说着深深低下了头,将脸埋进了掌心里:“我会向单位递交辞呈,该承担的责任我都会承担……这两年来,这事儿压得我喘不过来,讲出来也好。”   大堂陷在安静里。   半晌,邢志恒红着眼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叶则伊:“这件事情,我向您道歉,实在是对不起。”   叶则伊没有说话。   邢志恒揉搓着自己疲倦苍白的脸,颤抖着嗓音道:“叶少爷,当年邢昭确实伤了人,但不至于被判重刑……还有我女儿是无辜的,求您帮帮他们。关于叶尘羲向我提供违规药物的证据,我会一五一十向警方交代清楚。”   叶则伊和邵闻濯相视一眼,都缓缓叹出一口气,叶则伊说:“我答应你。”   话音落,一群警察走进来将邢志恒铐了起来。   邢志恒肩背这时终于松了下来,仿佛卸掉了身上全部重担,他低头看着手上冰冷的手铐,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总算是熬过去了……谢谢。”   ——   晚上叶则伊给江修远打了个电话:“药检结果和天鹅湖事故的调查结果,打个包发到达科董事会各位股东的助理邮箱,这么刺激的事情,大家一起分享才有意思。”   江修远:“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子们的生日祝福,爱你们——   这章没写完,如果晚上来得及就加更一章(没写出来就当我没说);   ——   推荐一下基友仗马太太的狗血酸爽火葬场文,《带球跑后前夫火葬场了》   1.人人都说戎缜的伴侣江寄厘清冷漂亮优秀贤惠,深得那位大人物的喜欢。   只有江寄厘自己知道,他不过是戎缜心情好时床上的一个玩物,结婚三年江寄厘没有踏进过主卧一次,因为他不配,就连上床都只能在他的房间,戎缜像个高高在上临幸他的皇帝。   他在戎家的地位甚至比不上那条霸道凶蛮的藏獒,所有人都知道他怕狗,但无人管束,戎缜几次冷眼旁观他被那条恶犬扑倒在地,惊吓过度的他连着高烧一个星期。   淮圈一个上流酒会上,他被人下了药,倒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痛苦喘息,而戎缜衣装整洁,靠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录像。   戎缜一直把他当个笑话看。   后来戎老太太想要孙子了,他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垃圾,秦家千金高贵优雅,一定能为戎家生下一个优秀的孙子。   他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戎缜的面前。   戎缜慢条斯理的威胁:“敢踏出这个家门一步,我就把你所有的资产冻结。”   江寄厘走得干干净净。   等到戎缜反应过来时,江寄厘已经消失了。   2.江寄厘不见后,戎缜成了那条疯狗。   他多疑阴郁,如同一个密密麻麻的雷区,而在这片雷区中,所有人都知道,江寄厘就是最大的禁忌。   曾经不过因为有人提了一句江寄厘的名字,就被废了两条腿。   因为戎缜想江寄厘想的快疯了。   他每晚都睡在江寄厘的房间,试图从这里找到一丝一毫江寄厘过去的影子,但什么没有。   仿佛是为了惩罚他一样,他唯一拥有的和江寄厘有关的东西就是那个视频。   青年眉眼泛红,拽着他裤脚的手指节发白,他几乎哽咽:“你帮帮我。”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来:   “江寄厘,你配吗?”   3.一个名叫江崇的小童星在国内迅速蹿红,粉丝几千万。   江崇小小年纪气质冷然,举手投足像个小大人,有心人意外发现,这个孩子眉眼之间竟和戎家那位大人物有六分相似。   不怕死的媒体经常擦边问他:“崇崇是跟着爸爸姓还是跟着妈妈姓?”   江崇:“爸爸,我爸爸姓江。”   直到某次有狗仔爆出江崇爸爸的照片,一个眉目缱绻柔和的漂亮青年。   圈内媒体都泄了气,戎家那位却发了疯。   江寄厘。   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第35章   翌日达科集团就炸了锅, 紧急召开了高层会议。   叶则伊第一次参加集团的高层会议,一进会议室,立马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会议室内坐着二十多人,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其中就包括面色沉冷的邬蕾和邬洁……他们都是达科集团的管理层领导,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眼前这个看似初出茅庐的年轻男人。   昨晚他们都收到了那份邮件,所有人神情严肃,气氛显得异常凝重。   叶则伊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淡定地走向自己的座位,落座。   坐在首席位置的叶正初面色憔悴,眼下有明显的乌青,他双手交叉抵着眉心,好一会才看向叶则伊:“给大家解释一下邮件的内容。”   叶则伊打开电脑,连上投影仪。   他从天鹅湖公园的那起事故开始解释:“这里面的材料包括劣质钢筋的质检报告,叶尘羲亲笔签署的质量保障文件和物资拨发文件,他作为分管钢筋厂的总经理, 明知道材料质检不通过, 却眼睁睁看着劣质材料流入前线工程。”   “天鹅湖项目属于国家园林绿化工程, 按照国家工程质检的法规,他这种行为叫做渎职。”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传来小声的议论和愤愤的责骂。   叶则伊面色沉重, 眼神中多了些悲悯:“在座各位大多都是学建筑出身,应该知道行业的良心底线在哪儿。”   “以上我所说的, 是集团总经理叶尘羲在任职期间所犯下的违纪行径, 这需要集团做出决策。”   股东早已愤怒不已:“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就该严格按照程序来办, 他搞出来的事情, 总不能让达科跟他陪葬!”   一呼百应,会议室里群起激愤。   邬蕾坐在会议桌的角落,脸色惨白。   她早就知道叶则伊在查这件事情,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准备拉当时的钢筋厂主管纪石礼出来垫背,却没想到叶则伊会做的这么绝,直接把证据发到了股东们手里。   现在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邬蕾紧咬牙关,双手攥拳,指甲深陷掌肉,疼痛刺激着她的意识,迫使自己尽量冷静。   坐在首席的叶正初面色透露着深深的沉痛和疲惫。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培养叶尘羲,早就提醒过他小心驶得万年船,做工程切记浮躁,不要急功近利。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精心培养的接班人没了,儿子也没了……   叶则伊视线从叶正初身上掠过,眼神变得更加冷淡:“另一份药检报告,就是我和叶尘羲的私事,就不占用各位的时间了。”   说着看向叶正初,嘴角扯出一丝戏谑的笑:“爸,昨天药检结果出来时我已经报案了,现在警方正在四处寻找他。我和大哥的事情,您不会插手的吧。”   叶正初当然明白,叶则伊这是在董事会面前给他施压。   “叶董,两位少爷都是您自家的儿子,左右都是肉,这种时候千万别偏心啊。”   “一起共事这么久,知人知面不知心,对自己的亲弟弟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可怕。”   “他现在人呢?叶董可别一时糊涂包庇他。”   叶正初紧皱着眉,开口时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愠怒:“行了,我也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叶尘羲停职差办,如果有需要,集团所有人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话音一落,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的邬蕾彻底瘫软在椅子上。   ——   叶则伊离开集团后去了公司,结果刚到公司门口,就被几位从车上下来身穿制服的警察拦住了:“叶则伊是吧?前两天坠楼的白小筠女士您认识吧?现在你涉嫌恐吓威胁他人,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叶则伊愣了下:“恐吓威胁?”   莫名其妙的,叶则伊被带到警察局喝了杯茶。   坐在面前的警员解释说:“她目前已经清醒了,根据她的口供,你在她坠楼之前,曾经派人恐吓过她,威胁她,让她主动放弃代言合作,否则会对她不利。”   叶则伊头疼道:“警官,在她坠楼之前,我都没见过她本人,哪来的恐吓一说?”   “她的话是否属实,还需要再考证,请您配合一下。”   “好。”   ——   叶则伊前脚刚上了警车,邵闻濯后脚就接到了江修远的电话。   邵闻濯这时正在集团开会,接到电话,直接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神色瞬间变冷:“怎么回事儿?”   所有股东看着邵闻濯拿着电话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会议室:“……”   邵闻濯没有去警局,转而去了白小筠所在的医院。   白小筠正在恢复期,情绪还不太稳定,看到邵闻濯进来,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地往小助理怀里钻。   小助理拍着她的肩背,向邵闻濯解释说:“小筠姐现在不愿意跟人交流,今早警察来问话,她更是受到了惊吓,现在看见人就躲。”   邵闻濯在她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她。   白小筠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忽然像受刺激般缩了回去,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别来找我……五方鬼神,吊转小人…人催神神催鬼将……”   邵闻濯眯眼:“她在念什么?”   助理愣了下,迟疑地说:“小筠姐信奉风水神佛,圈里很多人都信这些,说是可以求气运挡灾祸……反正我是不信这些。对了,上次答应帮您跟小筠姐的男朋友安排见面,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后面才知道,他那天有个国外的拍摄,前一晚就飞走了。”   邵闻濯神情并不意外:“我知道。”   他说着拿出手机,点击两下,将手机屏幕递到了白小筠的眼前。   白小筠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缩,仿佛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全身发抖着尖叫起来——   医护人员闻声赶来。   邵闻濯这才收起了手机,却没给她喘气的机会:“这是你和你男朋友三个月前在G市约会的照片,深夜两点多,高档会所门口,发生了一起车祸……你们撞死人了。”   “这件事情我能查到,警方也很快就能查到。”   助理霎时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拉开往她怀里躲的白小筠,质问道:“小筠姐,这是真、真的吗?!”   “没有,不是故意的……我们不是故意的!”   “你男朋友知道这件事情被人发现了,丢下你不管,连夜买机票出国,想把烂摊子都留给你,我说的对吗。”   邵闻濯身子前倾,审视着她,冷声质问:“但这不是你污蔑叶则伊的理由,说吧,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医护人员听到他们的对话,在原地错乱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上前说:“先生,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请你体谅一下。”   邵闻濯往背椅上一靠。   “邵总。”阎厉走了进来,“谭芷琪的电话,说关于白小筠的事情,她有话想说。”   邵闻濯接过电话,那头立马传来声音:“邵总,小筠跳楼那晚,我看到有个男人进了她家!”   “之前您和叶少爷因为代言的事情找过我,小筠想从我这取经,那晚约好了去她家……我我我当时在车里,没看清,以为是他男朋友来了,拍了照发消息调侃她,她没回我消息,我就以为她把我鸽了……我把照片发给阎助理了,您看看对您有帮助吗?”   邵闻濯点开照片,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带着金丝镜框的侧脸。   是叶尘羲……   ——   郊外私人公寓。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透露出进来些许浅淡的月光,客厅的圆桌上摆放了红酒和高脚杯,旁边还放了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地毯上、沙发上散落了许多建筑设计的证书和奖章。   叶尘羲坐在地毯上,散懒地靠着沙发边沿,慢条斯理抿了口红酒,半晌,低头亲吻了下手里的设计师印章。   这是他这些年来,所有的成果和荣誉。   “真好啊……”叶尘羲喃喃道,他看着印章的眼里充满了温柔,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病态的笑,“你可是国内最年轻的荣誉建筑设计师……”   他自言自语地呢喃,眼神中的光亮渐渐淡去,浮现出些许颓败,最后他眼中划过一抹戾色,将印章重重砸到了对面的墙上。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直到他打开关机了许久的手机,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尘羲……你怎么才接电话,你现在人在哪呢?警察正在到处找你!”   电话那头邬蕾的声音愤怒中带着哭腔:“尘羲,你去自首吧,听妈妈一次话,好不好?”   叶尘羲仰起头,一滴眼泪从眼尾落下,他苦笑了一声:“妈,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会让您也跟我一样……”   “尘羲,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   “最后一次了……您一定多保重啊。”   ——   叶则伊从警局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他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师傅,去湖心岛。”   “好的。”   叶则伊疲倦地往背椅上靠,拿出手机给邵闻濯发了条消息。   叶则伊:我喝完茶了。   叶则伊:正在回家的路上。   叶则伊发完消息抬起头,看向窗外,愣了下:“师傅,咱们走的方向不对啊。”   出租车师傅戴了顶鸭舌帽,看不清面容,只听见他笑了声:“这个点堵车,稍微绕个道。”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出租车划过夜晚的空气, 路灯的光亮被拉出一道虚长的影子。   叶则伊微微蹙眉,出租车传来语音播报:“前方进入隧道,预计通行时间五分钟……”   叶则伊顿感不对, 冷声道:“麻烦停车。”   司机置若罔闻, 出租车驶入隧道口,四周的景物一瞬间化成乌黑的墙体,叶则伊立马呵斥:“停车!”   车子在前隧道里忽然加速,叶则伊被晃得猛然往前栽去,脑袋撞到了前方的座位靠背,他在混乱中抓紧门把,下一秒车速又骤然下降,在隧道里来了个急刹,叶则伊瞬间被往后弹砸到了靠背上——   沉重的两下撞击砸得他头晕眼花……   等他抬起头来时,正好看见那司机打开门跳下车去,外面传来汽笛长鸣的声音,接着一辆商务车呼啸而过,司机随着车子一同消失在了隧道中。   叶则伊挣扎着坐起身来, 扶着额头缓了下, 伸手试图拉开车门, 却发现车门锁了,他赶忙从后座探身到驾驶位,结果钥匙也已经被拔了, 整个车子都被完全封闭了。   叶则伊冷静下来,打开手机准备打电话, 却发现隧道里没有信号。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攀升, 点开手机手电筒, 试图在车内寻找破窗的工具。   车子停靠在隧道紧急停车带, 窗外还有车辆在迅速驶过,叶则伊敲了敲车窗,却没人能发现车里的异常。   这时车子前排亮了下,紧接着传来了一道窸窣声响。   叶则伊赶忙去看,发现中控台下的车载通讯屏幕亮起来了,紧接着一道声音从里边传来——   “叶则伊。”   叶则伊在听到声音的瞬间身子骤然僵了下。   那声音像深夜里潮湿阴暗的毒蛇,黏腻阴冷,令人毛骨悚然。   他眼神一瞬间暗下来:“叶尘羲,你想干什么?”   “别急,聊聊天。”   车载系统被叶尘羲远程控制了,叶则伊点击屏幕没有任何效果。   “警察马上就会找到你,别藏了,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吗?”电话那头嗓音沙哑,带着病态低沉的笑意:“叶则伊,所有人都觉得我输给你了,你也这样觉得是么,现在很得意吧。”   叶则伊蹙眉。   “你这些年过得这么惨,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快,因为我想要的远远不止这样。”叶尘羲轻轻地叹息,忽然苦涩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你应该知道的,因为你和你妈的存在,我从有记忆那天起,就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从生下来就见不得光,是私生子。”   “我妈不敢带我回邬家,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丢人……我和她挤在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房里,又破又旧,你没见过那样的房子吧?我连伸腿都要小心翼翼。”   “叶正初什么都听你妈的,你应该不记得他那时候在你妈面前伏低卑微的样子了吧?也对,他那时一定在你们面前扮演着慈父和好丈夫的形象,因为他把他所有暴躁阴沉的一面给了我和我妈。”   “他在你们那受的气,全都发泄在我身上,我小时候身上没一块皮肤是好的……我妈从来不护着我,因为叶正初承诺总有一天会光鲜亮丽的带她回家。”   叶则伊在黑暗中摸索,想找到破窗的办法,他太了解叶尘羲了,这人是没有一丝人性的魑魅。   “别找了,车子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一缕空气都别想逃出去。”电话那头笑了一声,声音变得古怪轻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被带回叶家那天吗?”   叶则伊冷冷地盯着屏幕。   “我那时候十岁,你才八岁,却比我高出半个头。我长得面黄肌瘦,又矮又小,看起来像营养不良,连佣人都阴阳怪气地把我比喻做路边捡回来的流浪狗……我发烧,喉咙都烧坏了,都没有人照顾我。”   “可是你呢,你是叶家金贵漂亮的小少爷,干干净净,细皮嫩肉的,摔一跤都有那么多人围着你,哄着你,心疼你。”   “凭什么啊……”   叶尘羲的声音渐渐变得冷戾,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语调陡然升高:“你说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声音在安静的车内久久未歇。   叶则伊鼻间发出一声冷笑:“叶尘羲,你恨错人了。”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笑声,又戛然而止,声音中透着几分悲凉:“我当然恨他!但我要活着,要光鲜亮丽受人尊敬的活着,我只能依附他……我能怎么办啊?”   “叶则伊,我只能恨你了,你也恨透我了吧?可惜我看不到你现在愤怒的表情,好可惜啊。”   “我不恨你。”叶则伊冷淡地说:“因为你比我还要可悲,你唯一比我走运的就是对叶正初来说是个听话有用的儿子。”   “你十几年来对他谄媚讨好,如履薄冰,到头来还不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你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个需要赶紧甩出去的烫手山芋。”   “你比我可怜多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叶则伊听到叶尘羲的呼吸越来越沉,最后只传来一声轻笑。   “你说的对,我输了。我们都一样可怜,所以我真有些舍不得你。”   “叶则伊,你陪我一起死吧……”   他话音刚落,叶则伊只听到车内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漏气般的轻响。   咔哒一声。   驾驶位和后座椅子下迅速弥漫上来一阵浓烟,带着一股刺鼻气味,叶则伊被呛得猛咳嗽了几声,刺激得生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紧接着呼吸开始不畅,咳嗽不止。   “别怕,只是无害的烟雾弹和□□。”叶尘羲说完又惋惜地啧了声:“啊对,这对你来说不一样,你那千疮百孔的肺,能承受五分钟吗?”   叶则伊拿衣服布料紧紧捂住口鼻,身子痛苦地蜷缩在了座位上,胸腔里像压抑着一团火,烧灼着他每一寸神经,汗珠从额角流淌而下。   那头的人笑起来:“再见了,小则。”   ——   医院病房里。   邵闻濯眸光冷下来,将照片递到白小筠眼前:“认得出来这个背影吗?叶尘羲找过你,你们聊了什么?”   白小筠一个劲儿的摇头。   “他威胁你,是不是?”邵闻濯身子前倾,气势锋利逼人,“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为什么他要你诬陷叶则伊,你为什么跳楼?”   一连几个问,白小筠情绪越来越激动,又开始狂叫起来:“我没撞人!别来找我……叶尘羲,我不认识!我不知道!”   “开车的是你男朋友,撞死人的是他,跟你没关系。”邵闻濯语气温和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白小姐,无论他走之前给了你什么承诺,从他离开那一刻起,他抛弃你就是事实。”   “他先背叛你的,所以你不需要为他承担罪恶。”   白小筠的狂叫声慢了下来,身子还在发抖。   “你才二十一岁,你有自己的父母朋友,你有喜欢你的粉丝,你还有大好的青春,为了一个背叛的你人,断送你的一生,你甘心吗?”   白小筠满眼通红,自言自语地呢喃:“他抛弃我了……他背叛我。”   “没错,他是背叛者。”邵闻濯说:“白小姐,我可以帮你。”   白小筠眼神呆滞,好似又进入了另外一种空白状态,护士这时趁机拿镇定药过来给她吃下。   白小筠吃完药之后情绪明显稳定了很多。   她愣愣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邵闻濯没再刺激她,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这时候她需要时间思考。   良久,白小筠干燥的喉咙发出一点声音:“我想喝水。”   助理立马给她递了杯水,她这时才终于从窗外收回目光,将一整杯水喝完,抱着杯子缓缓开口:“叶尘羲来找过我。”   邵闻濯看着她:“他找你干什么?”   “他说……他想跟我做个交易。”   白小筠脑子里划过叶尘羲阴沉黏腻的目光,耳边再次响起叶尘羲的声音——   “你家里养的巫蛊小人难道感应不到你们撞死的冤魂,每天都在你房间里看着你吗?”   “这三个月你过得一定很痛苦。”   ……   “看清楚视频里的人,他怀里抱着的是男人,不是你,他根本不爱你。”   “你活着很失败。”   “死了才能解脱。”   “你死了,我会人让人给你冲丧,他会替你承受冤孽。”   让人给你冲丧……   邵闻濯听到这忽然觉得背脊发凉,心中生出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心悸。   紧接着他心口一跳,猛地站起身来,神色大变:“阿则现在在哪儿?!”   ——   车内已经没有一丝声响。   窒息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叶则伊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脑袋里面涌过许多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片段,他恍惚地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他还要很多事情没做,他还没见到表弟和小姨,还没有拿回属于他母亲的东西,他还没有站在建筑行业的顶峰位置。   还有邵闻濯。   姻缘签上说他们鸾凤和鸣,是天作之合,他们说好要共度一生的。   好想再看他一眼……   叶则伊蜷缩在座位上,面色惨白,脸上挂着的泪痕已经干涸。   他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似乎听到一声剧烈的声响,窗户玻璃应声碎裂,一道强烈的光线透进来——   喧闹的人声和警笛声响彻隧道,密密麻麻的人影围了上来……   混沌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猩红欲裂的眼睛,带着深深的恐惧和错愕,夹杂着绝望和悲痛。   那是上辈子他坠崖时,最后在邵闻濯脸上看到的神情。   “阿则!”   真的是邵闻濯。   他听到邵闻濯的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06 23:08:31-2022-08-10 18:11: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仙气十足、打分:-51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打分:-51、橘子味汽水、我不准你抱住最光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芸汐汐汐 15瓶;情风知意、232Dliangyi、一只读者 10瓶;Bai.s 8瓶;械火 6瓶;纹琰、小虂子、31632611 5瓶;阿绥、别天神 2瓶;司亦年、夏日、月白、缘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叶则伊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抱进怀里, 耳边的声音被抽干,他只能感觉到邵闻濯的体温和气息,还有他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触感。   “邵闻濯。”   叶则伊模糊地喊了一声。   邵闻濯将叶则伊抱上救护车, 始终没有松开他半分, 手不断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和头发,目光半寸不移地深深看着他,好似生怕这人从他怀里溜走,想要把他牢牢地抱住。   他看到叶则伊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邵闻濯低下头去,几乎将耳朵埋在了叶则伊的嘴边,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告诉他他在听,问他想说什么。   叶则伊没有回答。   救护车里灯光冷白压抑。   邵闻濯低头面对着叶则伊的脸,没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身边的医生护士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从赶往事发现场到救出被困者,所有人都看得出邵闻濯那种几近疯狂的状态, 他的眼睛始终猩红阴鸷, 身子不可控地颤抖, 仿佛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冲击。   他拥抱着抚摸着怀里的人,就像小心翼翼地捧着失而复得的脆弱珍宝。   ——   叶则伊被送进了抢救室。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整个行业为之震惊, 警察找到叶尘羲藏身的公寓时,只看见地毯上散落的红酒和玫瑰花, 叶尘羲躺在旁边, 手腕周围是大片洇湿的鲜血。   叶则伊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   他睁眼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 恍惚了许久, 脑子终于从那片黑暗混沌中抽离了出来,眼睛周围传来隐隐约约的灼烧痛感,视线很模糊,仿佛眼球被盖上了一层薄纱,怎么也看不真切。   他试图动了下,身体传来了强烈的疲倦感,像刚刚从水里捞起来,没有一丝力气,但这轻微的动作却让趴在他床边的人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   “阿则。”邵闻濯双手撑在叶则伊枕头边,低下头紧紧地盯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干哑的嗓子好一会儿没发出声音来。   他手掌抚摸上叶则伊的脸:“阿则,阿则你醒了。”   趴在沙发上打盹的夏艾锦闻声一个激灵,瞬间弹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医、医生!小叶哥醒了!护士!”   叶则伊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眨了眨眼,眼眶传来明显的灼痛酸涩,难受得他皱了下眉,心里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邵……”   他张了张嘴,发现嗓子也疼得厉害。   邵闻濯连忙轻轻抚摸他的眉眼,在他耳边轻声抚慰:“阿则别怕,眼睛受到烟雾和催/泪/弹的影响,还在恢复期,只是暂时看不清东西,不会有事的,别怕。”   叶则伊缓缓呼出一口气,安下心来。   “嗓子难受是吗?”   邵闻濯温柔的嗓音蚀魂般往他耳朵里钻,叶则伊耳垂发痒,轻轻抿了抿嘴唇,紧接着就感觉到邵闻濯在他嘴唇上亲了下。   叶则伊愣了下,立马乖巧了。   接着是第二下。   这次亲上来后邵闻濯的嘴唇没有离开,轻轻地、细密地啄吻他的唇瓣,叶则伊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随意亲,亲得他脊椎仿佛升上来一层密密麻麻的电流。   他恍惚地心想,这人趁他没力气,居然趁机占他便宜……   夏艾锦带着医生护士进病房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一众人脚步突然就被绊住了,那只脚迈也不是收也不是。   叶则伊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响,邵闻濯也肯定听到了,却还是深深的亲了他一下,这才抬起头来,回头对医生说:“阿则醒了,麻烦医生了。”   医生轻咳了一声走进病房。   后面跟着的两个护士小姐姐都没好意思直视邵闻濯,紧紧抿着唇压住嘴角的笑意,心想这是什么深情的英俊霸总。   夏艾锦更是没眼看,冲两位小姐姐咧嘴一笑。   医生简单地询问了下叶则伊的身体感受,叶则伊只能轻微的点头摇头。   半晌,医生转过身来说:“一般来说,如果是低浓度的催泪弹,几个小时就能恢复,但是当时车内完全封闭,加上浓度过高,刺激时间太长,已经伤害到眼结膜,病人的视力恢复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他还吸入了大量烟雾,咳嗽过猛,嗓子和鼻腔短时间内还会有痛感,多喝水就好了。其他身体器官没有问题。”   “这几天内病人行动不便,需要你们随时有人看护。”医生从护士手里拿过一沓眼罩,“早中晚各敷一次,每次半小时。”   邵闻濯接过来:“好,谢谢医生。”   医生走了,叶则伊听到病房里安静了下来,邵闻濯走过来,俯身说:“阿则,我给你戴上眼罩。”   叶则伊点了下头,紧接着后脑勺被对方的手掌托起来,眼罩带上后眼睛周围有种温暖湿润的感觉,那种灼痛感消失了不少,但视线被完全挡住了,眼前又陷入了黑暗。   看不见东西会让人缺乏安全感,叶则伊抬了下手,手很快就被邵闻濯牵住了,叶则伊指尖轻轻在他掌心里轻轻抠了几下。   邵闻濯坐在床边看着,以为叶则伊要写什么东西,结果半晌过去,他发现叶则伊好像只是单纯地想碰碰他。   不带有任何目的,仅仅只是亲昵的小动作。   邵闻濯愣了片刻,捏住他的指尖轻轻揉捏,笑说:“怎么跟小猫爪子似的。”   说完就感觉到叶则伊恼羞成怒地想把爪子收回去,邵闻濯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反手握住:“你现在人在我手里,想躲哪儿去?乖乖听话,嗯?”   叶则伊微微偏过头去,露出的那只耳朵越来越红。   夏艾锦缩在病房角落,都不好意思正眼看,只想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叶则伊缓缓睡去,邵闻濯替他摘了眼罩,起身示意夏艾锦跟他出来,两人站在门口压低声音说话。   邵闻濯:“我这几天在医院办公,电脑和文件都送到医院来,其他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夏艾锦有点意外:“老板,如果您忙的话,其实我也可以把小叶哥照顾得很好的……”   邵闻濯看了他一眼。   夏艾锦立马闭嘴了:“好的。”   第二天叶则伊可以起身和开口说话了,但眼睛依旧看不清。   邵闻濯扶他在饭桌前坐下,叶则伊自己伸手拿碗,却被邵闻濯抢先了一步:“我喂你。”   叶则伊愣了下,有点难为情:“不用,我是看不清,不是看不见。”   邵闻濯却很坚持,拿着勺子慢慢舀了一勺稀饭喂给他。   叶则伊咽下,看了邵闻濯一眼,欲言又止,邵闻濯沉默,脸上的笑意淡去:“叶尘羲割腕了,已经抢救过来了,不过医生说极大概率已经是植物人了,就算醒来,也只能在监狱过一辈子。”   叶则伊听完没什么表情。   他只不过想知道他的下场,听到之后好像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但更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只觉得因果报应,曾经他迈出的每一步都该料想到会有今天的结局。   叶则伊哂笑一声:“这件事情之后算是彻底和邬家人撕破脸了,邬蕾还把持着集团的人力资源,这些年来她在集团里,埋下的自己人可不少。”   “除掉她是迟早的事。”邵闻濯说:“不能为己用的绊脚石,留着也没用,阿则踩过去就好。”   叶则伊咽下稀饭,撩起眼皮看他,笑了声:“这么狠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像唠家常,哪有那么容易。”   邵闻濯直视他的眼睛,眉眼也染上一层笑意:“阿则现在今非昔比了,经过这事儿,集团里有眼力见的股东,心里都已经站好队了。你睡着这两天,水果花篮他们可没少往这里送。”   叶则伊想到什么,又问:“白小筠呢?她跳楼的原因找到了么?”   “嗯,白小筠本来精神状态就有些问题,叶尘羲打击她,蛊惑她,引导她自杀……不过现在她情况已经稳定了。”邵闻濯看着叶则伊,“叶尘羲这么做,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他有机可乘。阿则,以后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叶则伊愣了下,也主动承认错误:“是我太大意了,以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对不起。”   邵闻濯心软了:“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告诉我。”   “好。”   两人正说话,病房门口传来动静。   “小则?”   叶则伊闻声回过头去,门口进来一个女人,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她一头温柔的长发,穿着灰蓝色大衣,身材修长匀称,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   她径直走到叶则伊面前,双手心疼地扶住他的肩膀,上下仔仔细细查看他的状态,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发生这种事情怎么不跟小姨说?几个月不见,你的生活怎么都翻天覆地了。医生怎么说?对身体伤害大吗?会有后遗症吗?”   叶则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是他小姨简静青。   原本婚姻就十分不幸,上辈子她儿子简辽出事之后,她一蹶不振,整日浑浑噩噩,精神状态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一直需要靠药物生活,她人很多时候都不清醒。   对她来说只不过几个月没见叶则伊,可对叶则伊来说,这样温柔暖心、能和他正常交流的小姨,他已经两三年没见过了。   “小姨。”   叶则伊掩饰住眼里的情绪,笑了下:“不会有后遗症。不过我现在还暂时看不清您的脸,不会哭花妆了吧?”   “哪有,别瞎说。”简静青轻轻拍了下他肩膀,破涕为笑,又担心道:“眼睛要多久才能恢复?确定不会有问题吧?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吧?”   叶则伊被她问得有些无奈,刚要开口,就听到旁边传来声音:“小姨。”   两人都同时朝声源看去。   简静青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人,而且邵闻濯喊的是小姨,不是阿姨,这猝不及防的称呼让她愣了下,半晌才礼貌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激动。您就是邵总吧,真人比报道上更帅气……你们领证这么久了,一直没来得及跟您打声招呼。”   “小姨客气了。”邵闻濯谦逊地笑笑:“您是我的长辈,叫我小濯就好。阿则的眼睛没有大碍,看不清只是暂时的,我会细心照顾他,您放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起来。   叶则伊自己拿勺子低头吃饭,却忍不住笑了下。   这算是见长辈了么……   饭后,趁着邵闻濯被夏艾锦喊出去说工作的事情,简静竹朝门口看了两眼,确定人已经走远了,才压低声音问叶则伊:“小则,你老实跟我说,你俩有感情吗?你喜欢他吗?”   叶则伊愣了下。   他和邵闻濯之间,有感情么?   他喜欢邵闻濯么……   他只知道,他会因为邵闻濯的一个举动、一句话而面红心跳,与他拥抱牵手接吻时会忘记时间和一切,他喜欢在邵闻濯的目光里沉溺,喜欢他偏执而热忱的注视,他看着邵闻濯时,曾经那些所有的孤独和流落都仿佛有了一个可以归属的地方。   他在车上奄奄一息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好想和邵闻濯一起回家。   傍晚的余晖从窗户透进来,给病房染了一层暖色。   四下静谧,唯有仪器滴答声响,偶尔几声轻微的电流声,叶则伊垂眸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忽而一笑,低声说:“我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班来晚了(ORZ) 第38章   简静青拍了拍他的肩, 又问:“那他呢,他喜欢你吗?”   叶则伊笑了下:“您觉得呢?”   简静青懂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作为一个集团的掌权人, 能为了你亲自留在医院照顾, 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丈夫不多了。”   “可是小则啊,小姨祝福你的婚姻,但他能对你好一时,能对你好一辈子吗?本来不想给你灌输这样的观念,但小姨经历过不幸的婚姻,人最终还是更爱自己才行,你别把自己全交代在他身上,感情要懂得克制进退。”   叶则伊却垂眸笑了下:“小姨,以前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人生无常,人总要经历些磋磨才知道什么最可贵。”   “有句话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然我有机会做到了前者,无论如何我都会拼尽全力赌一把后者, 就算输了我也心甘情愿。”   喜欢可以克制, 但他现在不满足了, 他想毫无保留地爱邵闻濯,他也要邵闻濯毫无保留的爱。   简静青沉默了几秒,她叹出一口气, 说不上来是无奈还是欣慰:“你有自己的主意也好,我们小则真的长大了……对了, 再过几天是你妈妈的忌日了。”   叶则伊点头:“我记得, 我会去看望妈妈。”   ——   叶则伊出院那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办理完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大门时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 给这座城市染上了一层暖色。   叶则伊有些欲言又止,邵闻濯替他拉开车门,回头看他:“阿则有话要说?”   “你今天忙吗?”叶则伊问。   邵闻濯想都没想:“不忙。”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叶则伊顿了下,迟疑地看着他,“你跟我一起去……吧?”   邵闻濯微愣,眉眼露出一丝浅笑:“算是邀请我见长辈么?”   叶则伊语塞了下,白了他一眼,转身上车:“爱去不去。”   邵闻濯笑着坐上去:“你不说,我也要去的。”   他和邵闻濯一起到墓园时是傍晚,两人手捧着鲜花,朝着简静竹的墓碑方向走。   叶则伊说:“我妈其实不想做个女强人,她讨厌被时间和工作束缚,她喜欢沉浸在自己的设计作品里,喜欢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所以她不喜欢清晨,每天都要被迫早起处理很多事情。”   邵闻濯跟在身边静默地听着,叶则伊以前从来没跟他说起过关于他母亲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提起。   叶则伊说:“所以她不喜欢别人清晨来打搅她,我每次都在傍晚来看她。”   天边的晚霞如同火烧云般瑰丽夺目,映红半边天空,叶则伊抬头望着那片绚烂,眼底浮现些许怀念之色。   两人继续往前走,穿过一道石子路,却远远看见了站在墓碑前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背脊挺直,夕阳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严肃却隐约透露着疲惫的轮廓,他身后的助理似有所觉地往这边看了眼,小声提醒他:“叶董,叶少爷来了。”   叶则伊皱眉停住脚步。   叶正初转过身,与叶则伊四目相接,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双方都静了几秒。   邵闻濯眉心微蹙,抚慰地喊他一声:“阿则。”   叶则伊率先收回目光,走过去将怀中的鲜花放置到简静竹的墓碑前,邵闻濯跟上去挡在了两人之间。   叶正初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开口说:“我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去看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叶则伊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掉落在墓碑上的尘埃,嗤笑一声:“当着我妈的面就别说这种话了,万一我妈误会我们父子情深,泉下怎么安宁?”   叶正初皱了下眉,却意外地没有发火,深吸一口气说:“我是你爸,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这么跟我说话。”   叶则伊置若罔闻,站起身来时表情已经恢复淡漠:“我倒是想问问您,今天是我妈的忌日,您来她墓碑前是做什么?您拿什么身份来看她?前夫?”   “叶则伊!”   “忘了您跟我妈没离过婚,那您算鳏夫?也不对,鳏夫指的是妻子死亡未再结婚的男人,那还是前夫吧。”   叶正初神色怒不可遏,要放在平时,早就对叶则伊大打出手了,叶则伊意外的同时也很好奇,叶正初到底会容忍他到什么地步。   没想到的是叶正初最终只是闭眼捏了捏眉心:“小则,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是达科将来的继承人,说话做事也该学会分寸了。”   “继承人?叶尘羲是您心中最理想的继承人,听话忠心,任您摆布,您觉得我会成为第二个叶尘羲?”叶则伊笑了声:“我永远不会成为他。”   叶正初被堵得哑口无言。   但他也意识到,叶则伊已经完全不是曾经的叶则伊了。   这几个月以来,集团因为叶则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加上这次叶尘羲的事情,叶正初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明显感觉到叶则伊已经脱离他的控制。   可现在只有叶则伊跟他一样姓叶,他别无选择,只能给叶则伊想要的。   叶正初终于还是妥协了:“你想要什么?”   叶则伊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忽然一笑:“我曾经确实有想要的东西。叶尘羲刚来到叶家时,我想要偏爱,后来我只想要公平,再后来我仅仅只是想要我的生活不被打扰,平静安宁就够了,可这些您都没有给过我。”   “现在我不需要了。”叶则伊平静地说:“我有家了。”   叶正初愣了下。   邵闻濯站在一旁,静默地看着叶则伊。   叶则伊拉了下邵闻濯,眼中浮现出一点笑意:“妈,我结婚了,这是我……先生,邵闻濯。”   邵闻濯愣了两秒,收回视线笑了下:“妈,我将来会好好照顾阿则,您放心。”   妈……   邵闻濯这称呼喊得倒是自然,这回换叶则伊发愣了,他不自觉瞥了眼邵闻濯,刚才的负面情绪散了大半。   叶正初也明白叶则伊什么意思了。   他亏欠叶则伊的,不是钱财和职位就能弥补的,他在墓前站了良久,最后只能悄然离开。   ——   几天后达科召集所以股东,开了一场高层会议。   在叶尘羲的事情上,叶正初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他保集团的利益,所以现在邬蕾和她在集团的党羽,不可能对他没有怨念,会议上大家各怀心思,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知道,这么下去集团董事会很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集团二把手的位置一直空着,他们选择邬蕾还是叶则伊,将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局面。   目前政府公开招标一个地标性项目。   这是个国家级项目,无论哪个建筑集团拿下这个项目,都意味着这个建筑集团将跻身国家一流前沿企业。   大家都明白,谁替集团竞标成功,那就是替集团开辟市政新市场的大功臣。   叶则伊没有发表意见。   上辈子这个项目,集团交给了叶尘羲和邬蕾,最后即便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最终项目还是花落别家了。   但这一次,他要靠这个项目在集团稳住势力,他需要它来成就自己在建筑行业的地位。   这个竞标,他势在必得。   ——   开完会回到湖心岛,家里忽然多了个人。   “表哥!表哥你终于回来了!”   叶则伊刚刚进门,还没来记得脱掉外衣,就被从大堂里冲出来的身影一把抱住,惯性令他向后踉跄了几步,简辽整个人包裹住他,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他身上蹭:“表哥!我好想你呀-听说你住院了,我一到周末就来找你了,我可担心你了!”   “松手,勒死我了。”   叶则伊试图他把从身上撕下来,未果,刚想向旁边的人求救,就见邵闻濯大步从里边走出来,径直走到面前一把拎住了简辽的后领,往后一拽,面无表情地说:“别乱蹭。”   简辽直接吓懵了。   心说刚才接待他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子的,刚才还温和有礼,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凶。   简辽个子不高,长得圆圆嫩嫩的,悄摸躲到叶则伊身后,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声说:“表哥,我哥他喜怒无常啊。”   叶则伊失笑,看邵闻濯:“干嘛呀,这是我表弟。”   邵闻濯额角抽了抽,牵住叶则伊的手往里走,半晌,偏过头来低声说:“我都没这么抱过阿则。”   叶则伊:“你有啊。”   邵闻濯置若罔闻,叶则伊被他逗笑了:“我带简辽四处转转,你别跟着,他这会儿怕你。”   邵闻濯回头看了眼简辽,简辽立马缩了一下,他不情不愿地松开叶则伊,嘱咐说:“待会儿该吃晚饭了,我让人给你带了红烧肉,别逛太久。”   “知道了。”   叶则伊回头招手:“过来。”   简辽立马嬉皮笑脸地跟上去,跟着叶则伊上了楼,走到叶则伊卧室时,他忽然惊讶地问:“表哥,你俩分房睡啊?!”   叶则伊一愣,立马示意他小点声:“很奇怪吗?”   “很奇怪啊。”简辽看着整齐空旷的大床,啧啧说:“你俩结婚了,感情还这么好,居然分房睡,你说奇不奇怪?”   叶则伊:“……”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   简辽狐疑地说:“不是吧……你们该不会没有性生活吧?”   叶则伊耳根立马红了:“瞎说什么。”   简辽嘁了一声:“我瞎说?那为什么分房睡?”   叶则伊噎了一下,随口乱扯:“我们不喜欢这种事,你别问。”   “我才不信!”简辽往床上一坐,意味深长地审视着他:“邵闻濯二十五六岁,如狼似虎的年纪,肯定憋坏了!”   叶则伊:“……”   一抹绯色从耳根红到脸颊,叶则伊强装镇定地转过身去,拉开了房间的窗帘。   他眸子在眼皮底下缓缓滑动,心想,邵闻濯真的有这个需求吗?   作者有话说:   他有。 第39章   之前两人开玩笑的提过, 当时邵闻濯说了什么?   他是二十六岁,不是六十二岁……   叶则伊脸颊越来越红,他感觉耳朵已经开始发烫, 转身往洗浴间走想洗把脸, 结果看到浴缸时忽地愣了下……其实他跟邵闻濯已经做过很亲密的事情了。   哪怕当时在水里,叶则伊全程闭着眼,视线模糊间还是能看到邵闻濯白皙修长的手指,动作时手背泛起的劲瘦青筋,只不过叶则伊不敢去细想,但当时那种灼热难耐的感觉他根本不可能忘记。   “表哥!你在里边干嘛呢?”   听到喊声,叶则伊打开水龙头,快速洗了把脸,出来时已经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走吧。”   “干嘛洗脸呢?”简辽纳闷地跟上去,又揶揄地笑起来:“你脸好红啊,不会是我刚才的话让你害羞了吧?你们结婚都多久了,怎么还跟纯情小情侣一样?哎我想起来了,你俩是闪婚啊, 你们都没谈过恋爱。”   叶则伊:“……”   叶则伊往楼下走:“有区别吗?”   “当然有啊!谈恋爱是促进感情非常重要的一步啊。我就问你, 你们经常约会吗?”   “约会?”   “比如逛街看电影露个营啊爬个山呐?就两个人为了谈恋爱专门去做的事情, 有没有做过?”   叶则伊思忖下,要这么麻烦么?   “我们工作很忙,没时间。”   “工作忙不是借口, 那古代皇帝每天处理那么多国事朝政,偶尔还跟妃子逛逛花园看看戏剧呢, 你说你俩多没意思啊。”   叶则伊:“……”   “行吧就当你们真的忙没时间, 那你俩待在一块的时候, 说不说情话?”   “什么情话?”   “不说情话你们怎么腻歪?最基本的, 早安晚安我想你我爱你,总有吧。”   叶则伊:“……”   完全没有。   叶则伊干巴巴地说:“都结婚了,没必要。”   “结婚了就更有必要了,不然你们怎么维持婚姻的甜蜜?很多婚姻发生婚变不都是因为没有激情了嘛,就你们这样能过一辈子吗?”   叶则伊斩钉截铁:“能。”   简辽:“……”   叶则伊对自己和邵闻濯的婚姻很有信心,但简辽说得没错,他们这样确实缺少一些情趣,不过培养感情这种事得慢慢来。   邵闻濯在这方面不是笨拙木讷的人,他的攻势叶则伊从来没抵抗得住过,但他一直给足自己进退的空间,从来不会过度让他不自在,这些叶则伊都知道。   所以自己也该学会朝他迈步才行。   ——   晚饭时间。   为了招待简辽,厨师做了一整桌菜,其实里边一大半都是叶则伊最近爱吃的。   邵闻濯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叶则伊碗里,笑说:“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叶则伊刚要夹起来,就察觉到简辽揶揄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不用把我当人,当我是空气就好了。   在小辈面前,叶则伊其实还是有点难为情的,但受不住邵闻濯这么温柔地哄他,只要邵闻濯一说话,他心都会飘起来。   他看了眼邵闻濯,就什么都不想了,听话地夹起红烧肉吃了:“是那个味道,这么远送过来,居然没影响口感。”   邵闻濯放下心来:“加急快送。”   这时简辽忽然冷不丁地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是多么极致的宠爱。”   叶则伊脸忽然就热了,瞪了简辽一眼。   旁边的邵闻濯却悠悠地冒出一句:“我能理解玄宗帝的心情。”   就这么一句,忽然撩得叶则伊心口发热,砰砰乱跳起来,他埋着头吃饭,耳尖在灯光下越来越红。   简辽看看邵闻濯,再看看叶则伊,胆子开始肥了,摇头晃脑地感叹:“我以后也想找个这么宠我的老公,我一定天天粘着他,吃一块肉换一个亲亲,每天亲他八百次都不够。”   叶则伊:“……”   邵闻濯目光落在叶则伊红得滴血的耳尖上,轻笑说:“两块肉换一个亲亲也行。”   叶则伊一愣,这回是真的受不住了,他左手伸到桌下,轻轻拍了下邵闻濯的腿,示意他别瞎说,紧接着手就被抓住了,叶则伊条件反射地想抽回去,却被抓得更紧。   邵闻濯看着他问:“阿则觉得呢?”   担心坐在对面的人看出来,叶则伊红着脸埋头假装吃饭,压低声音,硬邦邦地憋出一句:“晚点再说。”   对面的简辽没听到,邵闻濯却听清了,他静默两秒,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好,我等着。”   吃完晚饭,江修远送文件过来,是叶则伊集团工程部总经理的任命文件,级别相当于集团副董,为了庆祝叶则伊升职,简辽嚷嚷着要看电影。   难得工作清闲,反正家里可以看电影,不用麻烦出门,叶则伊也想放松一下,他看了眼邵闻濯,邵闻濯笑了下:“好啊。”   这边简辽和江修远一见如故,跟江修远说话眼睛发亮:“江助理您几岁呀?”   江修远被他这么盯着看,硬邦邦地立在原地,不太自在:“二十四。”   “您比我大六岁,我可以喊您远哥吗?”   “可以。”   “远哥。”简辽抿了下唇,摸了摸耳朵,没之前那么咋呼了,“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我还有工作。”   间辽眼里划过一丝失望,回头看叶则伊,叶则伊无奈:“不忙的话,看个电影吧。”   江修远沉默了下,盛情难却:“好。”   影视间里前后两排沙发,每排可以坐七八个人,叶则伊想都没想就往前面走,简辽在他身边很低地啧了声:“表哥,你们坐后排呗,干嘛挤一块儿。”   叶则伊:“不挤啊。”   “挤。”   “……”   后排光线比第一排暗很多,叶则伊回头就对上了邵闻濯意味不明的眼神,接着手就被邵闻濯牵住了,拉着他往后排去,他说:“我也觉得挤。”   坐下来,手还被牵着,叶则伊小声提醒他:“邵闻濯。”   邵闻濯看着他:“嗯?”   他眼神示意十指相扣的手,邵闻濯置若罔闻:“一小会儿。”   大荧幕上电影开始,房间里光线忽明忽暗。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虚化,叶则伊只能感觉邵闻濯的温度,邵闻濯很喜欢这样牵着他,明明牵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还会面红心跳。   半晌,他听到邵闻濯轻声说了句:“阿则,我等很久了。”   叶则伊愣了下:“什么?”   邵闻濯微微偏过头来,目光直白地落在他的嘴唇上,叶则伊心口一跳,反应过来,又慌张地往前排看了眼,确认前面两人都在规矩地看电影,他这才抿了下唇,声如蚊蚁:“过来一点……低一点。”   邵闻濯都依言照做,却不主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几乎能感觉到邵闻濯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烧得他脸颊滚烫,叶则伊视线下移落在他薄唇上,一闭眼,凑上去贴了一下。   亲完立马把脑袋缩回去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荧幕,邵闻濯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默地看着他,眼里笑意和晦暗翻涌交错,半晌,他闷闷地低声说:“第一次主动亲我,这么敷衍。”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叶则伊轻轻瞥了他一眼,他看到邵闻濯眸子里晦涩的情绪,喉间微动:“不方便。”   邵闻濯沉默了下,问:“什么时候方便?”   “没别人的时候。”   邵闻濯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这才点点头,不轻不重地吐出一个字:“好。”   电影开头已经过了,叶则伊刚才思绪都被带跑偏了,压根没看进去,不知道讲的什么故事。直到电影过半,他们才发现这个故事的主题,讲的是开放式婚姻。   男女主起初因为家族原因结婚,两人之间并没有感情,于是婚后提出了开放式婚姻。   两人保持婚姻关系期间,不妨碍对方的感情生活,他们可以自由的与其他人恋爱,发生关系,彼此互不干扰。   电影主要讲的是性与爱,电影中有好几个香艳的片段。   大荧幕上的画面炙热直白,昏暗的房间里萦绕着粗重交错的喘息声……   叶则伊如坐针毡,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视线更是完全不敢往旁边移一寸,只觉得邵闻濯的存在感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最后仿佛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叶则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部电影的,看完后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   他听到前排传来讲话声:“人都是有需求的,结婚了却没有性生活,那怎么可能接受呢,远哥你觉得呢?”   “我没结婚,不了解。”   叶则伊感觉芒刺在背,简辽的话在他脑子里被放大无数倍,循环重复。   他站起身时,邵闻濯伸手拉了他一下,皮肤触及,叶则伊条件反射般缩了一下,随即两人都愣了下,邵闻濯问:“阿则怎么了?”   叶则伊如大梦初醒,静默一瞬,若无其事地哦了声:“没事儿,刚看完电影,脑子有点晕。”   邵闻濯沉默两秒,拉着他的动作变成了搂住他,轻声说:“那慢点走。”   叶则伊僵着身子:“哦。”   看完电影晚上十点。   江修远一走,简辽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叶则伊身上,他问:“表哥,现在还早,我可以用你房间的电脑打会儿游戏吗?我平时在家,我妈都不让我玩游戏。”   叶则伊正想把这小子支走,嗯了声说:“别玩太晚。”   “知道啦——”   简辽也走了,大厅里安静下来。   邵闻濯笑了下说:“想喝红酒么?”   “好啊。”   叶则伊正好想找点事儿做把脑子里的声音赶出去,他跟着邵闻濯往地下酒窖走,邵闻濯忽然冷不丁地问:“刚才的电影怎么样?”   “啊?”叶则伊一愣,说:“挺好的。”   邵闻濯笑了下:“想喝哪瓶,你来挑。”   “哦。”   地下酒窖旁边是饮酒的休息区,布置得很温馨,非常宽敞。   叶则伊把红酒搁到酒桌上,在毛绒地毯上坐下来,两人背靠着沙发边沿,碰了个杯,叶则伊说:“天源广场的那个地标性建筑项目,你听说了吧。”   “嗯,你想竞标?”   叶则伊嗯了声:“势在必得。”   邵闻濯点头:“我也正准备参与投资,这将会是我们合作的第二个项目。”   叶则伊抿了口酒,奇怪地转头看他:“这么早放话,万一我竞标失败呢?”   邵闻濯却笑了下:“阿则是天才,你想要的东西,怎么会拿不下。”   叶则伊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从来没有人这么肯定过他,这么义无反顾的相信他,叶则伊喝了口酒,没忍住挑起嘴角。   一杯酒下肚,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下。   两只手机都放在两人中间,屏幕亮起来时两人都不自觉看过去,是叶则伊的手机收到了新消息。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则,我是贾宣,前段时间去国外出差了,刚回来就听说你出事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我……】   后面的字没显示全。   叶则伊盯着手机屏幕,两秒,若无其事地摁灭了屏幕,这才随意地说:“我已经让严之城开始准备标书了,希望一切顺利。”   半晌,邵闻濯目光才从他手机屏幕上收回,神情淡了些,没接他的话,语气听不出情绪:“不回消息么。”   叶则伊愣了下,哦了声:“我跟他不熟。”   邵闻濯喝了口酒:“你们是高中同学,以前关系好么?”   这回叶则伊听出他不高兴了,摇头:“不好。”   “为什么?”   “都过这么久了,干嘛问这些呀?”   邵闻濯看过来,语气温和了些:“阿则,我想知道。”   叶则伊最受不了邵闻濯这种温柔又具有压迫性的目光,心跳快起来,想了想说:“高中时候他和苏暨是朋友,不过一开始我跟他关系……还行,苏暨总骚扰我,他好几次替我解围。但后来他试图调和我跟苏暨的关系,找人趁机拍了我和苏暨在一块的照片。找好角度抓拍的,那照片看起来还挺……”   挺亲密的。   叶则伊换了个词:“挺和睦的。照片被传到网上,就是那段时间开始,网上关于我和苏暨的绯闻就流传开来了。我对贾宣的那点感激,也就彻底没了。”   叶则伊仰头靠在沙发上,视线从眼尾垂下,看到邵闻濯低垂着眸,一言不发。   “就这些。”叶则伊说。   原来那些让他误会的亲密照片是这么来的。   半晌,邵闻濯抬起头来,眼里的冷色褪去,一点点被笑意覆盖,他深深地看着叶则伊,嗓音有点哑:“知道了。”   叶则伊也看着他。   喝了点酒,叶则伊脸上带着点淡淡的绯色,眼皮轻微耷拉着,眼神也变得更加缱绻柔和。   两人对视,邵闻濯的目光缓缓往下,眸色渐深,身体似乎也跟着紧绷起来。叶则伊不躲不避地看着他,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叶则伊闭上眼的那一刻,邵闻濯倾身过来覆盖住他,眼前的光亮暗下来,对方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叶则伊后背抵着沙发边缘,感觉到邵闻濯微凉的指尖在他头发里拉扯,对方能很轻而易举地迫使他抬起头,叶则伊背脊发麻,心口狂跳。   地下室的灯光昏黄温馨,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更添了几分暧昧。   这个吻好像来得更加猛烈汹涌,邵闻濯桎梏着他的头,他无法动弹,后背被迫抵在沙发上,这人咬得他舌头发麻,仿佛快要被他吸到身体里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叶则伊实在受不住他这么亲了,手不自觉地抓紧邵闻濯肩背的衣服,结果手又被邵闻濯抓住,紧接着这人将他往怀里一捞,又顺势压到地毯上,手被举过头顶紧紧压住。   换了个姿势,叶则伊身体终于舒展开来,邵闻濯却没有松开他半分,口腔里的酒香令人着迷沉醉,他耳尖到脖颈全都红得滴血,眸底朦胧一片,不禁氤氲起一层水汽来。   他模糊地想,他要被邵闻濯亲哭了。   好丢人。   嘴唇舌头全都被磨得发麻,连带着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开始翻涌,神经松散又紧绷,循环往复,衬衣在拉扯中变得凌乱,露出一片白皙的肩头,叶则伊心想完了,直到拉扯中不知道谁碰到了桌上的酒杯,红色的酒水洒落下来,溅落在叶则伊腰腹边——   叶则伊露在空气中的腰被冷不丁地一泼,刺激得他猛地缩了下身子,邵闻濯这才松开了他,叶则伊短促的喘息了两声,坐起身子,低头看着被淋湿的衬衣和裤子……   “湿了。”叶则伊开口时被自己的嗓音下了一跳,哑得太厉害了,他喉间动了下,“我先上去换衣服。”   邵闻濯眼底的情绪同样的混乱,他伸手,指尖轻轻在叶则伊唇上擦拭了一下,低声说:“好。”   叶则伊转过头去时舌尖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他拿起手机恍惚地往楼上走。   直到走到房间门口,他神思都还有些迷糊,推卧室门,忽然发现门被反锁了。   简辽还在他房间里打游戏。   叶则伊敲门,打电话,里边都毫无动静。   叶则伊低头看着衣服裤子上的酒渍,有些头疼,就算他今晚去客房睡,也得换身衣服吧。   “阿则,门锁了么?”   叶则伊愣了下回头,见邵闻濯从楼下上来了。   他脸还红着,看到邵闻濯心就开始狂跳,哦了声说:“简辽在里边打游戏,估计戴着耳机听不见……我一会儿再换吧。”   邵闻濯走过来,垂眸看他:“天冷,别着凉。你可以穿我的衣服。”   叶则伊懵了下,回过神时已经被邵闻濯拉着进了他房间。   邵闻濯指着换衣间:“衣服都在里边,随便穿,阿则先进去换吧,我接个电话。”   叶则伊没有理由拒绝:“好。”   邵闻濯的衣帽间,衣服款式分得非常清楚,西服、西裤、白衬衣、黑衬衣全都是分开的。   叶则伊琢磨了下,拿了件白衬衣下来,脱掉自己的衬衣换上,结果发现大了很多个尺寸,白衬衣穿在他身上松松跨跨的,还很长,已经遮盖到腿了,完全可以当睡衣穿。   叶则伊心想我有这么瘦么……   他解开裤带脱掉裤子,准备找一条睡裤穿,在衣柜了找了一圈,发现衣服大了勉强可以穿,但裤子就很难找到合适的,这一找就找了好一会儿。   “阿则,好了么?”   听到邵闻濯往这边来的声音,叶则伊猛地一愣,低头发现自己还没穿裤子,着急忙慌地想要随便拿一条,这时邵闻濯已经站在了门口。   叶则伊手忙脚乱,只能下意识地抓住衬衣下摆,使劲往下扯,神色慌乱地看着邵闻濯。   邵闻濯站在门口,也愣住了。   叶则伊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白衬衣,衣服领口有些凌乱,隐约露出一片锁骨和胸膛,衬衣盖过腿部,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邵闻濯眼神忽地暗了一瞬。   叶则伊脸色爆红,局促道:“我……我找不到合适的裤子。”   他看到邵闻濯在原地静了好几秒,终于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手指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领,指腹轻轻从他的锁骨摩挲而过,叶则伊浑身一阵战栗。   邵闻濯低声说:“阿则怎么这么瘦?”   叶则伊眼眶还是红的,眼底还残留着未褪去的水光,脸颊上浮现着薄晕,他手指不自觉地抓着衣服,心脏砰砰直跳:“已经好好吃饭了。”   这话回答得非常乖巧,邵闻濯被他可爱得心都被揪了起来,修长的摩挲着他的衣领,轻笑了声:“这么穿很好看。”   这么穿很好看……   这话说的实在暧昧,几个字重重砸进叶则伊的耳朵里。   他还光着腿,本来就很羞耻,压根受不了邵闻濯这么撩他,他推了下邵闻濯的胸口,硬邦邦地说:“你先出去。”   手随即被抓住,邵闻濯顺势抓着他往怀里一带,叶则伊一愣,紧接着又被他抵在了镜子前,邵闻濯低头轻轻啄了两下他的嘴唇,然后开始缓慢而温柔的轻磨。   刚才在地下室已经亲了太久,叶则伊觉得再这么下去完蛋了。   叶则伊呼吸快起来,想躲开,邵闻濯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将他抵在镜子前,接了个缠绵的吻,直到眸低混乱的情绪终于忍不住了,邵闻濯偏头在他耳尖上亲了下。   叶则伊猝不及防地被亲得一缩。   邵闻濯抚摸着叶则伊的耳尖,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嗓音低下来:“阿则,想不想……”   “什么?”   “做。” 第40章   简单的一个字, 却在叶则伊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大脑很少这么空白,他被邵闻濯抵在镜子上,感受着他温柔又炙热的亲吻,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眷恋另一个人的触碰抚摸, 让他像着了迷一样。   喝了些酒,反应也有些慢,但叶则伊还是在对方的亲吻中,清晰地告诉他:“想。”   这个字就像个开关,邵闻濯像获得了救赎般开始了更亲密的动作。   其实叶则伊的耳朵很敏感,情绪波动的时候很容易红,被触碰到时总是会条件反射地缩一下,邵闻濯仿佛从中找到了乐趣,乐此不疲地抚摸和亲吻他的耳朵,着迷地享受着叶则伊因此而加快的呼吸和心跳。   叶则伊被抱起来,双腿下意识地圈住了邵闻濯的腰,他被邵闻濯抱进浴室洗了澡,又吹干了头发, 整个过程仿佛只在一瞬之间。   然后是身体重重陷入大床的失重感, 邵闻濯完全覆盖住了他, 直到他听到窸窣的塑料声响,才终于回了点神。   天花板的灯光照下来,有些晃眼, 他眨了眨眼睛,看清邵闻濯指尖的东西, 终于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了更清晰的真实感。   他愣了好几秒, 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邵闻濯做好准备工作, 俯下身来, 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叶则伊的喉结,在他嘴唇上安抚般亲了下:“从甬南镇回来之后。”   甬南镇的宾馆,是他和邵闻濯第一次在浴缸里有了更亲密的接触,其实两人做到那一步,后面的事情只要邵闻濯坚持,可能早就水到渠成了。   但邵闻濯没有。   叶则伊抓住他的手指,亲昵地捏了捏,小声问:“那天在镇上,为什么不继续啊?”   邵闻濯亲他的眼睛:“什么都没准备,怕你受伤。”   所以回来之后才做了万全的准备,就为了等叶则伊点头。   某种酸胀的感觉从叶则伊心底升了起来,他眼眶红了,情绪忽然变得汹涌起来,他勾住邵闻濯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接下来一切水到渠成,白衬衣凌乱的领口露出喉结,然后是大片白皙的锁骨和胸膛,身上这件属于邵闻濯的白衬衣还是亲手被他褪了去……   叶则伊的状态就像醉酒,眼眶和眼尾通红,眸子中始终有层朦胧的水雾。每次和邵闻濯对上目光都要躲,又被邵闻濯捧着脸,迫使他转回头来,低声哄他:“阿则,看着我。”   他从来没有这么害羞和心动过,闭上眼,没一会儿又受不住地睁开,反反复复,仿佛燎原的火星掠遍全身,烧得他神志不清,邵闻濯替他擦拭掉眼尾的泪渍,他咬紧牙关又被邵闻濯温柔的撬开,最终只溢出断断续续的字节。   “邵闻濯。”   叶则伊模糊间看到邵闻濯的眼睛,又深又沉,其中的情绪翻涌,像是要将人吞噬。   邵闻濯哑声问:“怎么了?”   叶则伊又闭上了眼睛。   太混乱了,恍惚间又掀起了某些断断续续的记忆……记忆他也像现在这般,仿佛置身于火海中,他身上每一个神经都在发烫,忽然又像坠入了冰寒,冷得他发抖。   他好像在发烧。   邵闻濯抱着他,温柔又克制地触碰他的脸,他记得邵闻濯看着他时那双晦暗汹涌的眸子,还有抱着他时宽阔温暖的胸膛。   邵闻濯的声音就落在他枕头边,问他要不要他结婚,说想照顾他……字字句句都是热忱真挚的痴话。   眼泪不受控地从眼尾落下来。   邵闻濯捧着他的脸,心疼地问他:“阿则,难受么?”   叶则伊一个劲儿地摇头,紧紧抓住邵闻濯肩背。嗓音还有些发抖:“我以前梦见过你,梦见你说要和我结婚。”   邵闻濯愣住了。   半晌,他心口酸涩一片,低头亲吻叶则伊,轻声告诉他:“那不是梦……傻瓜。”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翌日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依稀的光亮,叶则伊仿佛化作了一滩水,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头昏脑涨,浑身都酸痛。   被子里很暖和,身后传来邵闻濯温暖的体温,对方手臂还搂着他的腰,像是想要牢牢将他抱在怀里,却又不舍得太用力,就这么虚虚地搭着。   叶则伊的脑子逐渐清醒起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羞臊到脸颊通红,他一动不动,心想着,等邵闻濯醒了,要跟他说什么……   他忍不住回味,结果心跳得飞快,快到生怕吵醒身后的人。   “阿则。”身后传来沙哑的低喃声。   叶则伊呼吸都停了,很轻地「奥」了一声。   他感觉到邵闻濯贴了上来,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脑袋埋在了他的后颈处,又喊了他一声:“阿则。”   叶则伊愣了下,又应了他一声,说:“天亮了。”   这人似乎只是想喊他的名字,确认他有应答,就没再吭声了。   叶则伊心想,邵闻濯难道也很累吗?可是他昨晚看起来一点都不累……起初还温柔些,到后边愈发凶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猜测。   邵闻濯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下,轻笑说:“阿则先躺会儿,我去放热水。”   叶则伊从被子里钻出头来,看着邵闻濯下了床,他走路带风,精神非常的饱满。完全没有疲惫的迹象。   昨晚太混乱了,他没仔细欣赏这人的身材,现在这么一看,发现他是典型的宽肩窄腰,肌肉匀称,腰线紧绷流畅。   之前他给邵闻濯擦过身子,不过那时候邵闻濯围着浴巾,只看得清上半身,这会儿他只穿了一条黑色内裤,身材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比例非常好,那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尤其吸睛。   叶则伊盯着他,喉结鬼迷心窍地滑了一下,走到浴室门口的人忽然回过头来,叶则伊被抓了个正着,猛地一愣,故作镇定地缓缓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邵闻濯意味深长地看着被子里凸起的小鼓包:“……”   直到邵闻濯从浴室出来,叶则伊还埋在被子里装死。   邵闻濯面对着他躺下,扯了扯被角,小小声问:“还能起来么?”   这话问得叶则伊羞愤难当,而且他刚才发现,他这会儿身上一片布料都没有,他露出一双眼睛,难为情地盯着邵闻濯,小声地回:“你能不能先出去?”   邵闻濯想都没想。“不能。”   叶则伊脸开始变红,不满地说:“你昨晚怎么不给我穿衣服?好歹穿条内裤啊……”   邵闻濯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的眼睛,越看越心口越胀。   阿则好可爱。   太可爱了。   可爱得他忍不住想逗逗他,他伸手去拉被子,两人你拉我拽地对峙了片刻,被子还是被邵闻濯掀开了。   叶则伊白皙的身体露了出来,然而邵闻濯还没来得及生出旖旎的心思,视线忽然顿住了,然后眸光越来越沉,最后蹙起了眉。   叶则伊的脖颈、手臂、腰间和大腿,到处都是红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邵闻濯心忽然被狠狠揪住,只觉得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他诧异得几乎停住了呼吸:“阿则,我……”   叶则伊顺着他的视线垂眼,看到身上的痕迹,愣了下,又赶忙看向邵闻濯,他从邵闻濯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心疼和懊悔。   他急忙坐起身来,笑了下说:“没关系的,我本身就是容易留痕迹的体质,桌脚撞一下都会青掉,洗澡搓得太用力了都会留痕迹。”   邵闻濯始终皱着眉,叶则伊沉默了几秒,主动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唇:“真的没关系。”   邵闻濯眉宇间的阴郁才渐渐散去,他忍不住将叶则伊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会儿:“昨晚喝了酒,有些克制不住,是我太用力了,对不起……阿则,没弄疼你吧?”   叶则伊摇头:“没有呀。”   邵闻濯喜欢紧密地贴着叶则伊,伏在他耳边,喜欢这种极具侵略性且能完全占有的姿势,使得叶则伊不能挣脱半分。   好在邵闻濯进退有度,懂得克制,叶则伊也乐在其中。   邵闻濯舍不得松开,半晌又问:“我们结婚了,阿则介意做这种事情么?”   叶则伊抿了下唇,脸颊一阵发烫,事后第二天探讨这种事情,好羞耻。   他想,他和邵闻濯都没有恋爱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培养感情。   ……那就从解决生理需求开始好了。   他强装轻松地回答:“不介意。”   邵闻濯终于松开他,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叶则伊条件反射地勾住他的脖子,心中一紧,心想邵闻濯不会又想——   “昨晚太晚了,只是随便洗了个澡,有残留会难受。”   邵闻濯抱着他往浴室走,叶则伊讪讪地把头埋进邵闻濯肩膀里,暗中骂了自己一句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洗完澡出来,叶则伊还光着,他从沙发上扯了个抱枕盖在腰腹间,又气又好笑:“我一会儿光着出去么?”   邵闻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目光落在叶则伊腰间的抱枕上,回想起昨晚手掌握住叶则伊的腰时,只觉得他太瘦了,仿佛撞一下就会碎。   他转身从抽屉了拿出一盒新的内裤,递给叶则伊,说:“都是我的尺寸,不知道阿则合不合适。”   叶则伊一愣,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脸唰地红了,一把扯过内裤,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瞧不起谁。”   邵闻濯也愣了下。   反应过来叶则伊误会了,他眉眼间的缓缓浮现一层笑意,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则伊穿好内裤,掀起眼皮瞪他:“笑什么?”   邵闻濯俯下身来,目光似有若无地从叶则伊腰间掠过,亲了下叶则伊的耳朵,轻笑说:“阿则也很棒。” 第41章   昨晚简辽游戏打到凌晨, 怎么等都没见叶则伊回房,最后索性就在叶则伊房里睡了,心想着反正表哥有老公, 还能没地方睡么。   收拾完下楼吃早餐时, 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餐厅居然只有他一个人。   简辽不客气地吃起来,又忍不住问佣人:“我表哥上班去啦?”   “少爷还没起。”   “还没起?九点了哎,他这刚接到任命文件,第一天就旷工?”简辽思忖了下,嘶了声:“那邵总呢?”   “也还没起。”   简辽小脑瓜转得飞快,眼睛缓缓瞪大,冲佣人揶揄一笑:“懂,我懂。”   叶则伊正窝在沙发上,等着邵闻濯给他挑衣服,手机收到简辽的消息。   简辽:表哥,你怎么还没起呢?你昨晚睡哪儿了?   叶则伊:客房。   简辽:?   简辽:你没事吧你?我濯哥他房间床不够大吗?怎么还让你睡客房!   简辽:太过分了,我一会儿必须说说他。   叶则伊:……   叶则伊:你别乱来。   “阿则, 这件尺寸小点, 你试试这件。”   邵闻濯拿着衣服从衣帽间出来, 叶则伊收起手机看过去,接过邵闻濯手中的衬衣和西裤,叶则伊抱着抱枕, 迟疑了下说:“你转过去。”   邵闻濯依言转过身去,无奈地笑了下:“阿则今天不去公司了吧?”   叶则伊迅速换上衣裤, 低头拉拉链:“我今天有个宴会, 得出门。”   “宴会?”邵闻濯一听皱眉转过身来, “什么宴会?”   叶则伊裤子拉链还没拉上, 他条件反射地侧过身,却被邵闻濯抓住手臂转回来,邵闻濯闷闷地问:“什么宴会这么重要?”   叶则伊局促地捂着拉链,脸红了一点:“一个普通的商业宴会。”   “这个地标项目是委托招标机构进行招标的,前期有个投标单位的资格审查,我想以子公司的名义投标,就需要引荐人。”   邵闻濯拿开叶则伊遮挡的手,指尖勾住拉链缓缓替他拉上,眉心轻轻蹙着:“这种事情我让人去做就好了,不需要你亲自去。”   叶则伊盯着拉链,愣了一会儿,没好意思抬眼看邵闻濯,强装镇定地说:“这次招标代理人丁建中,是跟达科有过多次合作的老前辈,邬蕾代表达科竞标,前期审查优势比我大很多,我不想在流程上耽误太多时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公司,我亲自去介绍会更稳妥,也更真诚一些。”   叶则伊在工作上向来认真,邵闻濯没法说什么,他又细心地替叶则伊扣上衬衣扣子:“宴会几点结束?”   “晚上九点多,看情况。”   邵闻濯沉默了下。   叶则伊失笑:“你今晚有会吧,让巴鲁来接我就行。”   “我尽量早点,结束了过去接你。”   叶则伊刚想开口说不用这么麻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啊。”   他偶尔也该学着依赖邵闻濯。   收拾穿戴好,两人下楼。   简辽早餐吃了一半,见到两人一起下来,立马警觉地眯起眼睛,目光上下打量两个人,最后视线停在了叶则伊的脖子上。   他恨不得凑近去看,惊讶道:“表哥!你脖子怎么了?”   叶则伊下意识摸了下脖子上的红痕,心虚了一瞬,若无其事地哦了声,在座位坐下:“洗澡不小心搓的。”   简辽狐疑地睨着他:“搓澡搓这么用力呢?”   “我待会儿就让人送你回家。”   “别啊表哥!我明天才开学,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   叶则伊带着江修远去了宴会场。   商业宴会比娱乐宴会更严肃一些,但又比坐在会议室里商谈更轻松,所以商圈隔段时间,如果有重大项目,就会有人组织这样的宴会。   这次的宴会开在郊外的一个别墅区,上午主要是欣赏展品,商贾间寒暄交谈,下午大家会各自带着方案跟合同,如果谈妥了,会在现场签订协议。   叶则伊到场后并没有主动去参与交谈,他今天过来,只是为了目标人物丁建中,然而丁建中一直到下午都没有出现。   倒是邬蕾和邬洁很早就到了,双方几次远远遇上,都各自当没看见,叶则伊懒得跟她们周旋,而对方看到叶则伊也一肚子火,避得远远的。   叶则伊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而且这场宴会,这些人都是冲着那个地标项目来的,大多是金融圈地产商。   这样的地标建筑,向来都是有地产商拿下之后,再二次向建筑商们招标,最后由多家建筑商合作完成,但也有实力强劲的建筑商直接进行竞标,其中一家就是达科。   叶则伊的才华在建筑行业很受认可,但他项目经验相对来说确实很少,跟这些地产商贾几乎没合作过,他人际交往远比不过邬蕾姐妹。   她们跟在场的人几乎都认识,走到哪儿都谈笑风生,反观叶则伊这边就冷清许多。   他坐在伞篷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用餐时间,江修远欲言又止:“叶总,刚才去洗手间,听到一些……有关于你和邵总的言论。”   叶则伊尝了口奶油黑松露,眼皮都没抬:“他们说什么了?”   江修远迟疑了两秒,声音低了点:“说之前网传你们亲密约会的事情,都是演的……有人爆料你们私下分房睡,你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亲密互动。”   叶则伊第一反应是家里出蛀虫了。   他觉得好笑,“随便他们怎么说,非得腻歪在一起感情才好么。对了,丁先生来了没有?”   “晚饭前刚到,去会场中心用餐了,咱们要过去吗?”   “我要是丁先生,一定先吃了晚饭再过来,这么多人围着,吃得下么。”叶则伊放下叉子,拿纸巾擦嘴,“咱们晚点再去,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了么。”   “准备了。”   ——   丁建中年过半百,身着一身低调的灰色西服,身体略有些发福,是慈眉善目的长相。   他对围着他的所有人都和善礼貌地微笑,却并不热情,旁边人跟他介绍每一道菜,他都点头说不错,却始终只按照自己的的选择进餐,搞得一众人都有些讪讪的。   晚饭结束后,他又被人围着去了商展中心。   所有商贾都忙着向他介绍自家的项目成就,给他展览模型柜里的展品。   这些模型大多造型奇特,宏伟震撼,非常抓人眼球,一看就是技术难度很高的作品,确实附和地标性建筑的独特、有记忆点的要求。   丁建中依次看过去,每个模型他都点头说不错,展示人忙说:“要不我拿出来给您仔细瞧瞧?”   丁建中却摆手笑笑:“不用啦,我看模型这么多年,这么远还是看得清的。”   展示人尴尬笑笑:“……”   一圈看完,丁建中转头问助理:“几点了?”   “九点。”   丁建中点点头:“所有的展品都在这里了吗?”   工作人员忙道:“各家企业送来委托展览的模型,都在这里了。”   丁建中笑着嗯了声,目光看向了别处,并没有再看一遍模型的意思,看得出来丁建中准备离场了。   邬蕾赶忙上前搭话,满面笑容:“丁先生,我是达科集团的代表,之前跟您合作过项目的,我们企业的质量和诚心,您是清楚的。今天我们带来的两个模型只是风格参考,具体设计会有我们集团的设计师们,重新打造设计,您之后有时间可以再过目。”   丁建中点头:“今天的宴会只是交流嘛,之后会有更严谨的评审团队和活动,你们有作品,到时候完全可以参与展览的。”   邬蕾当然听得懂丁建中的话,这是没看上,没打算替她引荐,她只好尴尬一笑:“您说的对,但是我觉得……”   “好了,我还有事儿,咱们下次见面再交流嘛。”丁建中打断她的话,见他要走,其他人也围了上来,一时间展厅门口有些拥挤。   忽然后边传来「砰」地一声脆响——   “对不起对不起!”   众人一回头,发现碎了一地的玻璃和四分五裂的模型。   道歉的人是丁建中的保镖,他刚才护着丁建中往外走时,手臂不小心打到了路过的江修远,江修远手中的模型碎了一地。   丁建中走出来,看着地上的模型,皱眉叹了一声:“哎哟实在是抱歉,我保镖太不小心了,这事儿是我们的责任,年轻人,你看要怎么解决?”   江修远蹲在地上,懊恼地摇了摇头:“不怪丁先生,也是我不小心。这本来也是拿来展览的模型,但是报名晚了……只是这不是我的设计作品,我老板要是知道了,我恐怕……”   丁建中一起蹲下来,拨开模型上的玻璃碎片:“我让人鉴定下损伤程度,看看还能不能复原……”   他说着顿了下,仔细地盯着模型看了几秒,忽然问:“你们这是用的什么材料?”   江修远忙说:“啊,这是从国外引进的一种新材料,主打的是绿色环保,国内还没有上市呢。”   丁建中拿起一块碎片看了几秒,摔裂的断口非常光滑,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材料,他又问:“你的老板是谁?”   这时身后传来了声音:“丁先生您好。”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叶则伊从对面缓缓走来,他先是看了眼地上的模型,才又冲丁建中点了下头:“意外总是猝不及防,没耽误您时间吧?”   丁建中笑起来:“是我耽误你们了。方便的话,我想问问你这是什么材料呀?怎么用这种材料做模型?”   叶则伊蹲下来,将碎裂的模型一块一块捡起来,放进工作人员递过来了盒子里。   “这是一种复合型材料,可以回收利用的,您看这些断面,都没有损伤的痕迹。”叶则伊修长的指腹划过断口,“这种材料,刮擦磕碰断裂都不会留下损伤痕迹。每个城市的地标建筑都是城市的象征,是市民和游客的打卡胜地,每年都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维护,消耗很大,用这种材料,可以节约很多成本,您觉得呢?”   丁建中捏着这些碎片,有些爱不释手,明显很感兴趣。   围观的人都有点站不住了,却没人懂这些,不敢上前搭话。邬蕾黑着脸站在一旁,心想叶则伊到底是从哪弄来的材料。   丁建中笑着点头:“不错。你这个模型,有建模原型吗?我想看看它原来长什么样。”   “有的。”叶则伊笑说:“不过我今天没带U盘,不能为您展示了。”   “没关系,那你可以先说说你的设计理念吗?”   叶则伊扶着丁建中站起身来,冲他比了个请的姿势,两人边往外走边聊。   叶则伊说:“城市地标不仅要宏伟震撼,独树一帜,更重要的是要与H市的文化背景息息相关。咱们H市是国内近些年智能科技发展最快的城市,这几年内举办了多项国际科技展览会,所以刚才展览的那些作品,都展示了科技炫技,确实是重要元素。”   “但我认为,科技炫技只能作为第一视觉冲击力,毕竟我们也是个民族文化底蕴非常浓厚的城市,融合我们本土的人民情怀非常重要。”   “咱们H市几十年来一直宣扬绿色环保,走在国内环保的领先位置,绿色质朴环保对于每个市民来说,都是深入人心的骄傲。”   “所以如果是我来设计,会考虑科技与环保并行的主题。”   丁建中眼中终于出现了会心的笑容,主动问:“你们有哪些项目成果呢?”   叶则伊笑笑:“不瞒您说,我的公司目前处于刚发展起来的状态,没有丰富的项目经验,目前承包的汨罗山度假村,也是环保主题的项目,现在正在竣工中。”   丁建中眼中闪过讶异,仔细打量一眼面前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汨罗山度假村是你的设计?”   “是的。”   丁建中意外地点点头:“方便留个名片吗?”   “当然。”   丁建中满意地离场,叶则伊身边霎时间围上来不少人,叶则伊都客气地婉拒了。   他正准备离场,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小则!”   叶则伊抬头看去,贾宣正从花园对面跑过来,在叶则伊面前刹车,弯腰扶着膝盖喘息:“差点没追上你,听说你刚才受到丁建中的青睐了?不愧是你啊,恭喜了。”   “谢谢。”   “对了,我之前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吗?你身体怎么样了?”   叶则伊点点头:“恢复得挺好的。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   “那什么!”贾宣上前一步拦住他,迟疑了下说:“我刚才听到他们说,你和邵总……”   叶则伊撩起眼皮。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小声地议论:“其实我觉得叶则伊还挺不错的,说话举止都很有教养,喜欢他的人不少吧,怎么想不通要联姻呢。”   “他和邵闻濯感情不是很好么?”   “都是演的,他们家佣人亲□□料,两人在家里分房睡……”   叶则伊脸色淡下来,问:“他们说什么?”   贾宣嘴唇动了下,还是没忍住说:“你跟邵闻濯之间到底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喜欢。”   贾宣愣了下:“小则,你跟我说实话,我可以帮你——”   “不劳外人费心。”   听到声音,在场所有人地循声望去。   只见来人一身黑色西服,长相英俊冷硬,气势汹汹地冷着脸。他径直走到叶则伊身边,满目的阴戾立马温柔了下来,他伸手替叶则伊整理了下衣领,手滑下去拽住他的袖子,闷闷地小声道:“阿则,很晚了,该回家了。”   话音一落,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贾宣蹙起眉,僵在了原地。   邵闻濯手指再次往下滑,直接扣进了叶则伊的五指,面无表情地看向贾宣:“我来接我爱人回家,你还有事儿么?”   贾宣面色难堪,往后退了一步。   邵闻濯拉着叶则伊走向会场的出口通道,黑色宾利正停在路边。   他拉开车门让叶则伊坐上副驾驶,又从驾驶位上车。   贾宣冷冷地看着路边的宾利。   车窗缓缓合上,他看到驾驶位的邵闻濯俯身过来,他掌心捧住叶则伊的脸,低下头,后者依着他的动作很自然地抬起头,邵闻濯吻住了叶则伊。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贾宣完全愣在了原地。   在车窗完全合上前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到邵闻濯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具占有欲。   邵闻濯在宣誓主权。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明天上班,六点可能没法更新,我几点写完几点更吧(滑跪);   -感谢在2022-08-10 00:56:36-2022-08-14 22:2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团饭团、芸汐汐汐 10瓶;汪汪队睡大觉 8瓶;恒真式 7瓶;小虂子 5瓶;械火、阿绥 4瓶;疯批受美人、柠檬温茶、槿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叶则伊仰着头, 嘴唇被温柔而缓慢的啄吻,邵闻濯手掌捧着他的脸颊和耳下,与他呼吸交错。唇齿被破开, 对方的温度温柔而绵长地裹上来, 叶则伊一只手撑着坐垫,另一只手不自觉抓住了邵闻濯的衣服。   他恍惚地想,邵闻濯怎么连接吻都这么撩人。   “邵闻濯。”   邵闻濯稍微松开了一点:“嗯?”   叶则伊开玩笑:“我喝了点酒,你别酒驾了。”   邵闻濯也笑起来,他揽着叶则伊的肩背将人搂进怀里抱住,叶则伊太瘦了,被他这么搂着仿佛完全陷在了他的身体里,邵闻濯怜爱地抚摸他的后脑勺:“阿则,不要搭理贾家那位。”   叶则伊好笑,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明知故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离你太近。”邵闻濯在他耳尖上亲了下,轻笑说:“阿则是我的。”   叶则伊愣了下,紧接着被邵闻濯亲过的耳朵开始热起来, 从耳尖烧到脸颊, 他轻抿了下唇, 有点不好意思:“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别停太久了,走了。”   邵闻濯笑了下:“好。”   车子驶出宴会场。   叶则伊说:“对了, 之前从你那拿的材料,我用来做模型了。丁建中眼光果然毒辣, 不出所料, 这款材料一眼就被他看中了。”   邵闻濯轻笑:“那也得阿则有办法让他看到才行, 模型摔了你不心疼啊。”   “你怎么知道?”   “保镖告诉我的。”   “哦。那本来就是个拿来摔的模型, 我没打算拿它来展览。”   “阿则越来越狡猾了。”邵闻濯顿了下,又问:“对这个地标的设计有思路了么?”   “没有。”   邵闻濯意外地看过来,失笑:“难得你有打无准备的战的时候。”   “先抢占先机,再随机应变嘛。”叶则伊往后靠在椅背上,视线从眼尾落下,“邵闻濯,你累不累?”   邵闻濯:“什么?”   “这么晚还开车来接我。”   邵闻濯把着方向盘,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想早点见到阿则,怎么会累。”   叶则伊微愣,缓缓收回视线,心口开始砰砰跳起来。   半晌,他狡黠地笑了下:“你接我回家,我替你打通新型材料的国内市场,你好像也不吃亏。”   “嗯,是我赚了。”   ——   到家后,叶则伊正准备洗澡,听到门被人敲响了,打开门发现是邵闻濯。   他拿着浴巾愣了下问:“怎么了?”   邵闻濯牵起他的手:“阿则,去我房间,我给你看个文件。”   叶则伊茫然地被他拉着走:“什么文件?”   邵闻濯摁着他沙发上坐下,拿了一份文件给他:“这款新型材料引进之后,面对的最大群体就是建筑商。阿则,如果你愿意的话,东洲来做供应商,你来做市场,怎么样?”   叶则伊翻看文件的手顿住了,他诧异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由我的公司向市场出售?这样我会占很大的营业份额,东洲完全可以自己做销售渠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邵闻濯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结婚了,就是家人,应该有我们之间的商业纽带。你营业还是我营业,有什么区别?”   叶则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简单地说就是,东洲负责材料进口和研制,叶则伊面向市场负责推广销售,这意味着,他和邵闻濯形成了一个共同的产业链,二者息息相关,缺一不可。   这款材料将来市场有多大,叶则伊是知道的,这对他来说是个难以估量的机遇,但对邵闻濯来说,东洲完全可以垄断产业链,实现最大的盈利,这对一个商人来说不是最佳选择。   他现在却拱手送给了叶则伊。   叶则伊喉结滑了下:“邵闻濯,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它将来也许会成为你最大的产业,我不能……”   “阿则。”邵闻濯捧住他的脸,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脸颊,“只要你永远和我站在同一战线,它是我的,和它是我们的,没有任何区别。”   邵闻濯低下头来亲他,低声说:“不要拒绝我。”   他想把叶则伊留在身边,想和他有扯不断的羁绊。   他想和叶则伊在一起,结婚不够,他要他们的人生完全交织在一起。   叶则伊沉默地看着邵闻濯的眼睛,这人眼里的情绪诚恳坚定且汹涌偏执,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让他无法抗拒。   对他诱惑最大的不是这份产业,而是从此以后他和邵闻濯就是一个共同体了。   半晌,他视线滑到邵闻濯鼻尖以下,勾住邵闻濯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他一下:“那你别后悔。”   嘴唇离开的下一秒,又被邵闻濯扣住后脑勺捞了回去。   叶则伊搂着邵闻濯的脖颈,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亲吻,心底涌起些许满足的情绪,他喜欢邵闻濯这样亲他,热烈又温柔,仿佛让他的灵魂都有了归处。   他沉浸片刻,紧绷地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邵闻濯抱着叶则伊站起来,朝床边走去,脚步越来越急促,最终停下时叶则伊已经倒坐在床沿边。   他双手环绕过邵闻濯的脖子,像只猫儿般慵懒地看他,眼神缱绻又隐隐透着羞涩和不安:“邵闻濯……我该回房间了。”   邵闻濯亲了亲他的脸颊,指尖摩挲过他的嘴唇,眸底晦涩一片:“阿则,今天宴会上,有人传我们感情不好,是不是。”   叶则伊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脸越来越热:“随便他们怎么说,无所谓啊。”   邵闻濯轻轻捏他的耳垂,嗓音有点闷闷的:“多嘴的佣人我辞退了。简辽说,你告诉他你昨晚在客房睡的?”   叶则伊哽了下。   这话让他不禁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他顿时满面通红,仿佛连贴着床面的脊背都开始发麻,如坐针毡,他咬紧牙憋出一句:“我瞎说的。”   邵闻濯不依不饶:“阿则当我这是客房?”   叶则伊耳尖红得滴血:“没有啊。”   “那是什么?”   叶则伊说不出话了,心虚地推了推邵闻濯,声音低下来:“这是你房间。”   “可以不止是我的房间。”邵闻濯抓住他的手,“阿则,要不要成为这间卧室的主人?”   叶则伊愣了下:“啊?”   “省得有人再多嘴,说我们分房睡。”邵闻濯笑了下,“或者我搬到阿则房间也行,都挺宽敞的。”   “……”   “或者阿则要是觉得麻烦,我让人把这面墙拆了,东西可以原封不动,但是,床只能留有一张。”   “……”   叶则伊羞得想挣开他,却被邵闻濯抓住了,叶则伊霎时间一动也不动了:“邵闻濯……别乱碰。”   邵闻濯拇指摩挲他的喉结,叶则伊说话时嗓子带动喉结轻微动了下,被邵闻濯轻轻摁住:“阿则,今晚在这儿睡吧。”   叶则伊眸子在眼皮底下转动一圈,狐疑地问:“就睡觉么?”   “当然……不止。”   叶则伊一顿,邵闻濯摁在他喉结上的手指稍微用了点力,嗓音低下来:“阿则,我可以咬么。”   叶则伊还没反应过来,霎时被刺激得紧紧闭上了眼,他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脏话,勾着邵闻濯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仰头冲着他同样的位置咬去。   邵闻濯眼底划过晦涩,抓住他的手反扣到头顶,将人完全钳制住,邵闻濯的动作很轻柔,像是怕伤害到怀里的人,但占有欲极强,带着强势与霸道。   他将叶则伊牢牢圈固在自己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叶则伊真实地存在于自己身边,他深深地看着叶则伊:“阿则,你真好看。”   这人说话直白却真诚,叶则伊脸红得不像话,不好意思去看邵闻濯的眼睛,邵闻濯笑着亲吻他,明知故问:“里边穿的是谁的?”   叶则伊脑子里轰的一下,想起早上借了邵闻濯的裤子,他红着脸咬牙切齿:“流氓吧你。”   “我看看。”   “别。”   叶则伊根本抵挡不住邵闻濯的攻势,他喜欢邵闻濯拥抱他,像所有爱人之间那样,靠近了,就会忍不住想要亲密。   进浴室洗了个澡,热水洒下来,这个密封的空间很快就被氤氲的水雾笼罩,水温开得很高,叶则伊皮肤上的水滴蒸发成了白烟,他睁眼盯着头顶上方的花纹看了许久……   在宴会上喝了点酒,这会儿后知后觉地有些晕,只觉得地板在晃,脚底被热水和沐浴露打得湿滑一片,根本站不稳。   ……   邵闻濯笑着亲了亲他的眉眼,温柔地将他抱起来往外走。   叶则伊这次也喝酒了,却没喝醉,他很清醒,所有的感官都清晰无比,他既痴狂地想要靠近邵闻濯,却又觉得羞耻难耐,口齿中难以抑制的溢出声音,又理智地想要压回去,邵闻濯哄着他,说他喜欢,叶则伊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邵闻濯,熄灯好不好……”   “不好。”   邵闻濯平时给尽了他温柔,这时候却喜欢欺负人,他喜欢看叶则伊情动不能自抑的模样,他低头亲吻叶则伊,手臂收拢搂紧他,轻柔的呼吸洒在他耳际颈侧。   “阿则这样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4 22:26:39-2022-08-16 18: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仙气十足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柿单梨薄 10瓶;疯批受美人、阿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叶则伊恍惚间耳边回响起了一句话——   那不是梦……傻瓜。   第一次的时候叶则伊神志已经不太清醒了, 邵闻濯有没有跟他说话,说了些什么,他都记得迷迷糊糊, 现在同样的情景再现, 他脑子里囫囵想起了这句话。   他张开口想问,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邵闻濯有没有听到。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这次醒来的时间比上次还要晚,已经上午十点多,早就过了早餐时间。   叶则伊难得赖床,身上的疲惫感很重,累得他连胳膊都不想抬,总感觉自己又忘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稍微动了下身子,就被邵闻濯捞进了怀里,叶则伊迷糊睁眼,嗓子有些哑:“你怎么没去公司?”   邵闻濯捏捏他的脸:“嗯, 上午休息。”   叶则伊脑袋埋进他胸口, 含糊地嘀咕了一句:“难得。”   磨磨蹭蹭半晌, 叶则伊也没起来。   邵闻濯起床倒了杯水,把叶则伊从床上捞起来,让他靠怀里, 轻声说:“阿则,喝点水嗓子就不难受了。”   叶则伊依言喝完, 却觉得腰臀酸疼, 反应比第一次还要大, 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想显得自己太矫。   邵闻濯却看出他不对劲了,扶着他肩膀的手臂往下,碰了碰他的腰:“是不是这儿不舒服?躺下,我给你揉揉。”   “不用。”   “听话。”   叶则伊倒趴在床上,下巴抵着枕头,感受着腰上传来的力道,酸涩过后又有种经脉被舒活的畅快感,但是只能暂时缓解。   还是很痛。   邵闻濯看着叶则伊白皙的细腰,努力把那些禽兽心思都收起来,又往下去扯他的内裤。   不料叶则伊猛地一顿,赶忙往后伸手拉住,这一动作疼得他嘶了一声,邵闻濯立马停手,轻声哄他:“阿则别动,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别。”叶则伊脸红起来,“看什么呀,不用看。”   邵闻濯静默一瞬,轻皱起眉:“万一受伤了,得擦药。”   叶则伊恨不得去捂他的嘴,哭笑不得:“受没受伤我自己没谱么。真没有,放心吧,我就是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给我捏捏腿吧,腿也很酸。”   邵闻濯这才放心了点,开始给他捏腿:“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累。要是不喜欢,就告诉我,这种事你情我愿,两个人都开心最重要。”   “啊?”叶则伊一愣。   “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这么频繁。”   叶则伊心想,邵闻濯是不是误会了,他在自责么?   他声音低了点,贴心地说:“我没有不喜欢啊。”   邵闻濯静默两秒,俯下身来凑近他的脸:“真的?”   叶则伊摸了下耳朵,把脸别过去:“嗯。”   邵闻濯轻笑了声,在他脸上亲了下:“那以后就这个频率。”   叶则伊:“……”   他埋在枕头了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猛地弹起来,发现邵闻濯已经没影了。   什么意思?不是吧?   每天都来?   叶则伊脑袋一晕,直接栽进了枕头里。   ——   邵闻濯临走前跟厨师交代叶则伊最近的伙食要清淡有营养,还吩咐夏艾锦去给叶则伊定制一个腰臀按摩仪,这些事是叶则伊中午下楼的时候才听说的。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小高兴,觉得邵闻濯真好,一边又莫名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下午去了公司,他空闲时候偶尔想起来,脸都还会不自觉的开始泛红。   江修远拿文件进来,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秒:“叶总,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不太好。”   “啊?”叶则伊从文件中抬起头,心虚地哦了声:“没有,天热了,我怕热。”   “可是现在才不到二十度。”   叶则伊置若罔闻,转移话题问:“丁建中那边怎么样了?”   “有消息透露,他果然给咱们做了引荐,资格审批十□□稳了。”江修远又说:“对了,宴会上摔坏的模型,我按你说的,故意在现场落下了两块碎片,不出所料碎片果然被人捡走了,今早就有人在打听这款材料的出处了。”   “给他们线索,让他们继续追踪下去。”   江修远不太明白:“这样的话,最终他们肯定能查到出处是东洲集团,就会查到进口渠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查到又怎么样。”叶则伊合上文件,嗤笑了声,“邵闻濯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先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严之城那边尽快做标书,这次的价格可以适当往上调。”   江修远愣了下,对啊,守关的人是邵闻濯。   “明白了。”   叶则伊手里有一款新材料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集团,下午五点多,叶正则打电话让叶则伊去一趟集团。   叶则伊到的时候,董事长办公室里,还有邬蕾和另外两位集团的大股东。   他视线轻飘飘地从他们身上掠过,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叶正初的助理端了杯茶水搁在叶则伊桌上,叶则伊直接问:“叶董找我过来,可没说这里有这么多人。”   邬蕾表情顿了下,脸色冷下来:“这是董事长办公室,不是会客厅,有什么人还得提前通知你一声?”   叶则伊压根不看她一眼,扯唇笑了:“这是董事长办公室,我跟董事长说话,您插什么嘴?”   邬蕾被怼得面红脖子粗:“你——”   叶正初皱眉打断:“行了。长话短说,听说小则你手里有款新型材料,怎么没跟公司报备?”   叶则伊嗤笑:“不是我的东西,更不是达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报备?”   在场几人脸色都变了,叶正初耐着性子问:“那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   “这是我的私事,跟集团无关。”   叶则伊往后一靠,目光缓缓扫过办公室里的几人,轻蔑地扯了下嘴角,“行了,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我也不绕弯子。我当然知道材料的引进渠道,我也可以保证,天源广场的地标项目,如果我的公司能顺利竞标成功,达科将成为第一家使用这款新型材料的建筑集团。”   “所以。”叶则伊语气顿了下,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个股东,“我们现在是合作共赢的局面,各位股东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吧。”   叶则伊现在是达科的股东高管,他想用天源的地标项目来打开新型材料的市场,这同时也意味着他和集团是利益共同体,他的公司成功了,带动的是整个达科集团。   以达科利益息息相关的股东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两个股东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答案,正要开口,邬蕾坐不住了:“你们别忘了,一个人的效应,远远比不过咱们达科百年企业的效应,以达科的名义来打通市场,远比你那庙大的子公司强。叶则伊,你也是集团的一份子,应该以集团的利益为重!”   叶则伊冷笑了声,站起身准备走,他目光淡淡地看了眼邬蕾:“您这么为集团着想,大可以自己想办法楠`枫为集团打通新材料的渠道。如果做不到,您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邬蕾脸都气青了:“叶则伊!你别太嚣张了!”   “好了邬总。”其中一个股东打断说:“叶总说的对,现在叶总掌握新材料的渠道,是叶总给集团带来了机遇,我们应该和叶总一起使劲儿,想办法拿下竞标才对。”   “是啊,都是集团的股东,劲要往一处使,只要是为集团好,以谁的名义来做这件事,有什么重要的?”另一位股东站起身,冲叶则笑了下:“我年纪大了,叫你一声小则吧。小则啊,你在竞标过程中,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就好了,啊。”   叶则伊礼貌地笑了下:“谢谢林叔。”   这两位是除了叶家之外集团最大的股东,他俩都这么说了,叶正初当然也有了选择,他摆摆手:“行,这事就都按你的策略来办,集团会全力支持你,你有事儿就先去忙吧。”   叶则伊眉梢微抬,气定神闲地转身往外走:“谢叶董。”   人一走,邬蕾脸色彻底挂不住了,但她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本来以为可以拿这事儿压一压叶则伊,没想到反而帮了他的忙,集团的大股东要是向着叶则伊,她之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邬蕾离开办公室后,立马暗自通知助理:“尽快查清楚这款材料的渠道,一定要快!”   “是!”   ——   叶则伊离开集团时,跟集团的部分股东一起边交谈边下楼,他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刚才办公室里,两大股东和叶正初的态度。   这些人都是老狐狸,一听心里就有谱了,对叶则伊十分热情,出了集团大楼,还一个劲儿的想邀请他吃晚餐,叶则伊拒绝了,笑说:“下次吧,今天跟我先生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这些人一听,立马恍然地笑起来,说他和邵闻濯感情好。   这群人一走,叶则伊笑容淡去,觉得有些累。   而且他今天压根没跟邵闻濯约好一起吃晚餐。   江修远在旁边说:“叶总,我送您回去吧。”   叶则伊刚要点头,就听不远处传来惊喜的一声:“叶总?”   叶则伊闻声望去,对方小跑过来,摘下墨镜,口罩扯下一截,这人是谭芷琪:“我来这边拍广告,没想到这么巧啊,您回家啊?”   叶则伊嗯了声:“正准备走。”   谭芷琪立马伸长脖子四处看,叶则伊奇怪:“看什么?”   “邵总啊,他没来啊?”   叶则伊觉得好笑:“他为什么要来?”   “接您回家啊。我是个爱看八卦的人,您昨晚在宴会上,不也是他亲自来接的吗?你们还在车上啵啵啵……”   “……”   叶则伊不理解她的脑回路,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谭小姐回家么?我让助理送你。”   “不用麻烦。”谭芷琪忽然娇羞地笑了下:“我谈恋爱了,我等我男朋友来接我。”   叶则伊噎了下:“他在附近么?”   “没有,在城西,开车过来要两个小时。”   叶则伊惊讶,这么远,来回要花很长时间啊。   谭芷琪重新戴好口罩,仿佛能看懂他在想什么,笑起来:“他是我男朋友嘛,我得依赖他,他才会觉得自己被需要。”   “热恋的时候,爱人之间这种事情很正常的,待会儿顺便一起在外面吃个晚饭,约个会。”说着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啧了声:“叶总,我情场老手了,要是有感情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哎我男朋友车到了,我先走了啊,微信联系!”   叶则伊原地沉默了几秒。   江修远试探地问:“叶总,我送你回家……还是?”   叶则伊目送谭芷琪的车子远去,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冷不丁地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热恋……学会依赖。”   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邵闻濯的电话,对方很快接了起来:“阿则。”   “邵闻濯。”   叶则伊轻抿了下唇,话到嘴边又顿了两秒。   “我下班了,来接我。”   作者有话说:   热恋第一步,学会使唤人感谢在2022-08-16 18:00:05-2022-08-18 18:0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求不虐、哈迪斯★落霞、载酒行春 10瓶;Bai.s、将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邵闻濯开着车看到叶则伊时, 叶则伊正惬意地坐在路边的咖啡厅里,和他面对面坐着一名男子,身着休闲米色西装, 面相是个外国人, 看起来三十来岁,气度非凡。   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那男子脸上带着笑,叶则伊浅笑着点了下头。   邵闻濯一路飞奔过来心情都异常明朗,看到这副画面,表情忽然淡了,拉开车门下车,径直朝着咖啡厅去。   “我先生是个非常温柔绅士的人,但占有欲是生在男人骨子里的东西,这点在他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叶则伊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冲对面的男子礼貌地笑了下:“他马上就到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您先离开。”   男子沉醉般欣赏着叶则伊的面容, 笑着掏出手机, 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口音:“你是我在这个城市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交不到你这个朋友,我一定会非常遗憾的,加个微信——”   话音未落, 男子的肩膀被人摁住了。   他愣了下回头,对上一双冷成冰渣子的眼睛, 邵闻濯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要不要加我微信。”   男子尴尬一瞬, 又看向叶则伊, 他目光全部落在邵闻濯身上, 方才眉眼间的客气礼貌此刻都变得柔和下来,眼神从疏离到亲昵的转变太过明显。   男子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摆了摆双手尬笑:“我只是打算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他不喜欢交朋友。”   “……”   邵闻濯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径直走到叶则伊面前,把人搂过来抱了个满怀,手掌顺着后脑勺抚摸至后脖颈,暧昧亲昵,是个强烈的占有姿态:“阿则,我来接你回家。”   一天没见,被这么抱着,叶则伊心里升起了种莫名的满足感,心跳也跟着快起来。   顾不得旁边还有人看着,他双手缠上邵闻濯的腰,回抱了他一下,主动解释说:“跟你说完我在咖啡店等你,手机就没电了,怕走了你找不到我,不然我不会在这儿跟他多聊。”   听到叶则伊这么乖巧的解释,邵闻濯刚才的一点阴郁消失殆尽,满脑子都是怀里的人,对旁边那外籍男子的气也消了,轻笑说:“我不会生阿则的气,我只是担心他让你不舒服。他有没有对你不礼貌?”   叶则伊摇头:“没有啊。”   他这才松开叶则伊,牵起他的手往外走,压根没看那男子一眼。   回到车上,替叶则伊系好安全带,两人靠得很近,邵闻濯垂眸看着他,叶则伊被他看得脸有点热:“干什么?”   “阿则。”邵闻濯又凑近了一点:“亲我一下。”   “……”   就这么一句话,把叶则伊撩得心跳加速,一瞬间感觉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脸直接红到耳根,咬牙说:“回去再说。”   “就一下。”   “……”   “阿则。”   叶则伊忍无可忍,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贴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这个点是不是会堵车啊,到家要一两个小时吧……你刚才过来开了这么久的车,累了吧,要不我们在外面吃个饭……唔。”   嘴唇猝不及防被覆盖,叶则伊手指倏然抓紧安全带,他感受着邵闻濯的呼吸和温度,整条后脊都在发麻,双臂最终攀上了邵闻濯的脖颈,勾着他吻了回去。   他恍惚地想,他好像,越来越喜欢和邵闻濯接吻了。   最后不知道多久才分开的。   车缓缓向前行驶,叶则伊轻抿着唇,脑子有些混乱,他余光瞥见邵闻濯把着方向盘,手指修长骨感,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俊朗……   太,好,看,了。   他认真的思忖了下,邵闻濯一直这么帅么?   好像不是最近才这么帅的,叶则伊认识他不久,就知道这人很帅了。   某次宴会上,两人偷偷溜到酒窖里,喝了点酒,叶则伊落在邵闻濯身上的目光就变得沉重起来,怎么也挪不开,直到邵闻濯看过来,冲他轻笑了下:“有这么好看么?”   叶则伊倏地别开视线,心跳快得就像现在这样,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胸腔。   邵闻濯开车的间隙,瞥了他一眼,轻皱眉:“阿则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   “脸很红。”   叶则伊沉默了半晌,自暴自弃地嘀咕了一句:“被你亲的。”   邵闻濯没说话了。   只是原本打算去附近吃晚饭的车忽然变了个道,径直朝着湖心岛地别墅驶去。   “嗯?不在外面吃饭了?”   “下次。”   “你回家有急事儿啊?”   “嗯。”   到家后,叶则伊吃饭,邵闻濯看着。   叶则伊开视频会议,邵闻濯就坐在旁边等。   直到叶则伊准备洗澡睡觉,发现邵闻濯还跟在身边,他失笑:“你总跟着我干嘛?你不是有急事儿吗?”   邵闻濯从后面抱上来,跟个巨型宠物似的把头埋在他后脖颈,低声问:“忙完了么。”   “忙完了。”   邵闻濯把他抱起来:“那我开始办急事了。”   叶则伊:“啊?!”   ——   翌日是周末,叶则伊醒来时邵闻濯已经出门了,他平趴在床上看手机,有邵闻濯给他留的微信消息。   邵闻濯: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宴会,有市局的领导来,我起得早没喊你,阿则多睡会儿。   邵闻濯:按摩仪就在床脚的沙发上,难受了自己摁一会儿。   邵闻濯:我今晚晚点回家,累了就先睡。   邵闻濯:好好吃饭。   叶则伊指尖戳着屏幕,敲敲打打。   -我睡得晚,你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太直接了,删掉。   -别喝太多酒……   管太宽了,删掉。   叶则伊翻了个身,带动后腰一阵酸痛,他龇牙咧嘴地嘶了声,心里忽然生出两分怨气来,重重敲击两下屏幕,点击发送。   叶则伊:此人已睡,勿扰。   发完消息,叶则手机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xx市x姓新婚夫妻,蜜月期频繁同房,因行事过程中过度兴奋导致男子血亏精衰当场昏迷……】   叶则伊:“……”   叶则伊迟疑了好几秒,镇定地点了进去。   这一点进去,二十分钟都没出来。   每个页面都有相关推送,叶则伊每个标题都忍不住想点。   【婚内性行为太频繁,有什么弊端吗?】   -人的精力有限,如果性生活过于频繁,可能会导致白天工作精力不够充沛。   叶则伊抿着唇思忖了下。   邵闻濯好像没有这种困扰,第二天反而生龙活虎的……   -会导致性趣疲惫,失去欲望。   叶则伊缓缓皱起眉,邵闻濯好像也没有这个症状,反而还越来越乐此不疲了,唯一危害的只有他的腰,疼得越来越厉害。   叶则伊点点头,对,他得控制一下邵闻濯。   【如何判断对方是喜欢你还是只馋你身子。】   这还是个机器人问答模式。   机器人:他在床上亲你吗?   叶则伊:亲。   邵闻濯很喜欢亲他,几乎只要位置合适,邵闻濯全程都在和他接吻。   机器人:那就对了,如果只馋你身子,不喜欢你,是不会亲你的。   叶则伊:这有什么讲究?   机器人:接吻代表亲昵和喜欢,越喜欢一个人,就会越喜欢和他接吻,反之亦然。   叶则伊愣了下。   他越来越喜欢和邵闻濯亲亲了……   叶则伊:很喜欢接吻代表什么?   机器人:恭喜你,你们陷入热恋啦!   叶则伊看着这条AI自动回复,「热恋」两个字看得他面红心跳,他忽然掀起被子罩住了自己,没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结果这一翻身,疼得他瞬间就忘了热恋这件事儿,在心里狠狠地骂了邵闻濯一句禽兽。   ——   晚上叶则伊一直等到了十一点多,邵闻濯还没有回来。   他没忍住想给阎厉打电话,结果刚要拨电话,大堂就传来了动静,他立马从客厅跑了出去,看到邵闻濯从外面回来。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上视线,邵闻濯眼神缱绻,眼皮浅浅地耷拉着,他径直走过来抱住了叶则伊,重量全压在了他身上,叶则伊被他搂得差点喘不过气:“邵闻濯,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重?”   邵闻濯搂着他不放手,嗓音有些沙哑:“阿则……见不到你,就好想你。”   叶则伊仿佛被猝不及防地捏了下心口,瞬间一阵酥麻。   这算情话么?   他回过神,闻到了邵闻濯身上的酒香,无奈地问:“喝了多少酒啊?”   巴鲁抱着外套走过来,有些为难道:“其实吧,邵总他酒量不好,平时也不太喝酒。今晚喝了几杯,浓度还很高,这不就醉了。”   叶则伊搂着邵闻濯:“他平时不太喝酒,酒窖里还这么多酒?”   “这不您爱喝嘛。”   叶则伊愣了下:“啊?”   巴鲁嘿嘿笑着:“我猜的,那邵总就交给您了,我先走了。”   “好。”   叶则伊把邵闻濯扶回房间,这人往床上一躺,连带着叶则伊也摔在了他身上。   邵闻濯喝醉也没有脸红,也没有狼狈姿态,如果不看他的眼睛,完全看不出这人醉了,他只是紧紧地看着叶则伊的脸,目光半寸不移,又低声喊他的名字:“阿则。”   叶则伊替他解开领带,趴在他旁边看他,见他这副懒懒的样子,有些好笑,点了点他的鼻尖:“巴鲁说你其实不爱喝酒,你酒窖里藏这么多酒,我记得你说过不送客人,那你藏来干嘛?”   邵闻濯看着他的眼睛,眉眼染了一层温柔:“给阿则喝。”   叶则伊摸他脸的手顿住了,有些意外:“给我的?”   “嗯。”   叶则伊沉默了几秒,觉得他在开玩笑:“你那些酒,从很多年前就开始收藏了吧,骗不到我。”   “很多年前……”邵闻濯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情绪,小声说:“就给阿则藏了。”   叶则伊忽然说不出话了。   他想是不是邵闻濯喝了酒,说话颠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邵闻濯眼神迷蒙,目光温柔又深情,让人疯狂心动,叶则伊心跳不由得快起来,终于还是没忍住,他伸出手掌蒙住邵闻濯的眼睛,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手掌拿开,邵闻濯的眼神明显有一瞬的茫然,然后缓缓浮现出笑意,质问道:“为什么偷亲我?”   叶则伊红着脸耍赖:“我没有。”   “有。”   “不算偷亲。”   “没经过我同意,是偷亲。”   “……”   叶则伊不想跟醉鬼讲道理,趴到邵闻濯身上,指尖碰了碰他的嘴唇,小声告诉他:“邵闻濯,我刚才偷亲你了。”   邵闻濯愣了几秒,眸子轻轻滑动,忽然纵容地笑了下:“没关系,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   “我偷亲你一次,你偷亲我一次。”邵闻濯说:“扯平。”   叶则伊微愣,狐疑地眯起眼:“你什么时候偷亲我了?”   邵闻濯忽然不说话了,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说:“上一次,跟阿则求婚的时候。”   “上一次求婚?”叶则伊脑子里飞快窜过琐碎的记忆,猛地愣了下,凑近了点问:“邵闻濯,你说的上一次求婚,是什么意思?”   邵闻濯眼神黯淡下来:“阿则发烧了,不记得了。”   发烧……   叶则伊这回彻底愣住了。   他发烧最严重的一次,就是上辈子跟邵闻濯结婚之前,被邵闻濯捡回家的那几天。   他一直恍惚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到邵闻濯抱他,在他耳边说话,问他要不要跟他结婚……   叶则伊脑子里又猝不及防地回想起那句话——   邵闻濯说……那不是梦。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orz感谢在2022-08-18 18:03:59-2022-08-19 19:3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虂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邵闻濯。”   叶则伊情绪激动起来, 胸口起伏,他尽力平缓着呼吸,捧着邵闻濯的脸, 直视他的眼睛:“你现在清醒吗?”   邵闻濯目光沉沉, 分不清醉意,带着浓重的鼻音,嗓子很哑:“阿则。”   叶则伊心口跳得越来越快,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不知道该从哪里顺起,喉咙也因为紧绷的情绪越发干燥起来:“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发烧?”   邵闻濯仰着头,眼里盛着琐碎的灯光,他眉心轻微蹙了下,眸低似乎因为这句话变得晦涩汹涌起来,光亮在他眼中匿去,被某种惊心动魄的情绪覆盖。   叶则伊见过他偏执阴鸷的目光,见过他深情的、占有欲强烈的目光,却没见过这样的, 他似乎想避开目光, 却又本能地无法从叶则伊脸上移开半寸, 那种眼神古怪且悲伤。   是难过。   邵闻濯在难过。   叶则伊被他这样的目光烫到,像被突然摁了暂停键的,心脏骤然缩紧, 脑子嗡嗡打颤。   他看到邵闻濯轻扯了下嘴角,缓慢而平静地说:“我在雪地里, 捡到阿则了……我把他带回家, 想偷偷占为己有。”   “我跟阿则求婚, 想照顾他一辈子……他不回答我。”邵闻濯眼皮轻微垂下起去, 眼神愈发难过,声音闷闷的:“他发烧了,记不清我说的话,我跟他说了很多次……”   他像在平静地讲述一件事情,没有多余的情绪和铺垫,叶则伊却愣住了,心口酸涩一片,怔怔地说不出一个字。   那个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梦越发清晰起来。   时间回溯到了上辈子,邵闻濯从路边将他抱回家的那一天。   同样的漫天大雪,昏黄的路灯和响彻街巷的鞭炮声,黑色宾利的车灯划破夜色停在路边,叶则伊闭上眼睛前,他看到男人一袭黑色大衣倾泻于月下,由远及近,抢占了他全部的视线,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一如少年时期那样,降临在每一个叶则伊需要他的时刻。   叶则伊躺在陌生的大床上,房间里的灯光冷白交错,还有模糊的针水和医用仪器的滴答声。   那个人影忽远忽近,虚实不清。   他恍惚听到医生佣人的窸窣低语,听不清说什么,里边夹杂着一道冷冽熟悉的声音。   那人有时会跟他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大多时候沉默地坐在他床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叶则伊很多次模糊醒来,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连续几日,叶则伊浑身发烫,又冷得发抖,反反复复,仿佛溺在冰火交加的沼泽里,使不出力气,稍一用力就要陷入无底的深渊里。   直到某天夜里,他感觉到身边的床面陷下去一块,有人从身后抱住他,那一瞬间他沉浮的灵魂被抓住,被篡紧,缓缓落在实地,有了归处。   叶则伊喉咙干涩紧绷,发出来的字节模糊不清,抱着他的人却仿佛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一遍又一遍地喊他阿则,反复告诉叶则伊他的名字。   “阿则。”   “是我。”   “邵闻濯。”   叶则伊含糊地重复他的名字:“邵……闻濯。”   “我在。”   耳边是重复温柔的琐碎声音。   “我回来了。”   “别怕,烧退了就不疼了……以后我照顾你好不好?”   “我们结婚好不好?”   “阿则,要不要跟我结婚……我很想你。”   ……   记忆回笼,叶则伊久久没有回神。   邵闻濯曲起手指刮了刮他的脸,勾住他的脖颈往下,温柔而缓慢地亲吻他的嘴唇,叶则伊被他亲得眼眶发酸,心脏胀痛。   邵闻濯从他的嘴唇吻到脸颊,忽然尝到一片咸涩,他愣了下,酒意清醒了大半。他捧起叶则伊的脸看他,被他通红的眼睛刺痛了心脏,不禁皱眉:“阿则,你怎么了?”   叶则伊冷冷抿着唇,紧蹙着眉,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尖锐古怪的少年,他一言不发,重新低下头咬住了邵闻濯的嘴唇。   这一下咬得很重,仿佛在确认这人的虚实,直到邵闻濯鼻间传来沉重的呼吸,他才稍稍偏开了毫厘,皱眉问:“你怎么不躲?”   邵闻濯心底酸软一片,指尖从叶则伊的眼下抚摸而过,轻声说:“阿则亲我,我怎么会躲。”   叶则伊紧紧皱着眉,眼底越来越红,嗓音都在抖。   “邵闻濯,你相信重生么?”   邵闻濯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今晚的事情,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那些他想要藏起来的、血淋淋不堪回忆的过往,已经被人连根拔了起来。   终于藏不住了。   邵闻濯以为叶则伊根本不记得他发烧那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是他们前世婚姻的开始,他卑鄙地想把叶则伊禁锢在自己身边,痴狂地仔细描摹叶则伊的每一寸眉眼,抚摸他的脸颊。   他告诉叶则伊:“阿则,我回来了。”   这不知道是邵闻濯第几次告诉叶则伊这件事情,叶则伊每次昏睡过去再清醒过来,都会重复问他是谁,邵闻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反复回答他的话。   “阿则发烧了。”   “我在这里陪着你,阿则别怕。”   邵闻濯给他擦脸,拉开睡衣擦脖颈胸膛,手臂腰身,擦拭身上每一寸能擦到的肌肤。担心叶则伊着凉,每次毛巾只擦两下就要重新温热水,整个过程耗时又耗力,邵闻濯却不准佣人来做这些,除了医生,谁都不让碰。   佣人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偏激,助理和保镖都不敢说话。   没人懂为什么,只有邵闻濯自己知道。   他在国外这两年吃了很多苦,承受着父母双亡的痛苦,身上压着踹不过气的重担,但他始终冷静沉稳,那种冷静近乎冷漠,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身上没有一丝人气。   叶则伊仿佛成为了他这潭死水中的一个豁口,碰一下就掀起惊涛骇浪,来得偏执汹涌,异常的猛烈。   叶则伊是他两年里在黑不见底的深渊里唯一抓住的一丝执念,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仅有的一抹光亮,让他有了不可触碰的软肋,也有了坚不可摧的铠甲。   他太想要这个人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没有确切的时刻,那个干净又长满尖刺的阿则,已经密密麻麻地攀上了他的心脏,他体验过心脏骤缩的感觉,感受过血液因为一个人而在四肢百骸疯狂流窜。   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想看见他,想跟他说话,逗他开心,想保护他,希望他目光也停留在自己身上。   日复一日,每天都比前一天更不满足。   那几天是新春,阖家欢乐的日子,邵闻濯却不打算把人送回家,其实也没有人在等叶则伊回家,彼时叶则伊被退婚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叶则伊被所有人鄙弃,像个流离失所的孩子。   邵闻濯觉得自己很卑鄙,某些瞬间会恶劣地觉得庆幸,产生以后阿则是他一个人的了的卑劣想法。   他偏执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指尖反复克制地从他滚烫的眼尾掠过,吻着他干燥苍白的嘴唇。   他着魔了,却很清醒,他只是想要叶则伊而已。   ……   邵闻濯闭了闭眼,睁开眼时眼底晦涩一片,他说:“相信。”   这两个字就像一个开关,叶则伊整晚紧绷的情绪瞬间决堤,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像是天上忽然砸下一个重击,瞬间将他砸得支离破碎,开口前的心理建设被夷为平地,砸得他完全崩溃了。   叶则伊从来没哭过,至少没在人前哭过,那天在车里被催泪弹折磨得死去活来,他觉得生理眼泪可能已经被榨干了,可他现在却完全脱离了情绪的控制,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他紧紧咬着牙,全身像被电击般全身发麻发木,大颗的眼泪不可控地掉了下来……   邵闻濯看得心口生疼,终于受不住了,一把搂住叶则伊的腰将人翻转到身下,朝着他的嘴唇追上去,吻得又深又重。   夜深人静,房间里光影交错。   两人唇舌间残留着浓重的酒香,他们就在这迷乱的醉意里纠缠,叶则伊心脏一阵一阵缩紧发麻,他紧紧勾着邵闻濯的脖子,失去控制般咬他的嘴唇和舌头,牙齿磕碰到,泛起阵阵尖锐的刺痛,叶则伊疯了似的享受这种感觉,因为这能让他感觉到清晰,真实,知道这不是囫囵的梦。   难怪邵闻濯知道这么多事情,知道他公寓楼层,知道他不爱穿鞋,知道他睡觉需要抱枕,能轻车熟路地找到他放在柜子里的笔尖……   他不理解邵闻濯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为什么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痴狂热烈,他想不通一个人的深情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现在他都明白了,因为他亲眼见过他消失,他带着两世的记忆而来,才能在心底埋藏下那么深重的爱意。   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叶则伊却依旧不肯分开毫厘,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口传来的痛感,他扯开邵闻濯的衣领,迫切地想要更多,嗓子哑得不像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邵闻濯指尖落在对方滚烫的肌肤上,从嘴角亲吻到耳尖,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吻着叶则伊,一字一句地告诉他:“阿则……我爱你。”   他其实想一直藏着这个秘密;   他不想告诉叶则伊,他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   那里是黑不见底的深渊,到处是冰河沙砾和血淋淋的爪牙,他跨越时光,逆行了无数个四季,才得来了重新爱他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得我有点难受,来晚了;   -感谢在2022-08-19 19:37:37-2022-08-20 22:4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仙气十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晚风 15瓶;疯批受美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执子之手 第46章   这么久以来, 他没有过多的怀疑过,没有料想过还有这种可能,因为他从来没生出过一丝希望, 不相信会有人跟他一起回来, 而这个人还是邵闻濯。   一切都猝不及防。   他听到邵闻濯说爱他,叶则伊失控得超出了预料,所有的汹涌情绪都化作了本能的渴望,他想要邵闻濯,勾缠在情欲里的两人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的情绪,邵闻濯给他的回应是最直接的。   叶则伊恍惚地看着天花板,落在眼里的亮光变得涣散。邵闻濯总喜欢在这种时候用拇指摩挲他的喉结,迫使他向后仰头,片刻后又被对方勾着后颈抓回来接吻。   明明平时很温柔、有求必应的人,这时候却像抢占领地的雄狮般极具攻击性,叶则伊全程处于被动的状态,只能将自己完全交给邵闻濯,这人很霸道, 却不强硬, 他知道叶则伊什么时候是真的喜欢……   ……   叶则伊不记得是怎么睡过去的, 内心深处的空白随之被一点点填满,他只觉得满足,从未这么安心过,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稳。   翌日醒来时,窗帘拉得很严实, 房间还陷在黑暗里, 他轻微动了下身子, 预想之中的酸痛难受居然没有那么重, 身体似乎已经适应了,唯一难受的只有心脏,还有些隐隐的作痛。   “醒了?”邵闻濯温柔的嗓音落在耳边。   早上醒来时情绪总是来得很猛烈,叶则伊空白了两秒,忽然又被复杂的情绪覆盖了,他伸手勾住邵闻濯的脖子,将脑袋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闷闷地「嗯」了声。   这突如其来亲昵的举动让邵闻濯愣了下,他温柔地搂住怀里的人,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身上疼么?”   叶则伊脸热起来,不吭声,嘴唇贴上了邵闻濯的喉结,他明显感觉到这人喉间滑动了下,叶则伊既想逗他玩,又真的很想亲他。   温软的唇有意无意地摩挲亲吻,邵闻濯忍耐地闭了下眼睛,终于还是受不住了,捏住叶则伊的后颈迫使他离开,哑声说:“阿则,别闹。”   叶则伊反复想要贴上去,邵闻濯呼吸变重,被他弄得心痒难耐,勾住他的下巴吻上去,叶则伊立马就不动弹了,缓缓勾住邵闻濯的脖子回应……直到邵闻濯稍微错开毫厘,抬头喘了口气,眸光垂落下来,低低地喊了他一声:“阿则。”   声音落在这方昏暗安静的空间里,又再次猝不及防地撩动了叶则伊作痛的心脏,他心底一片酸软,深深地看着邵闻濯的眼睛。   “昨晚我说的话,听清了么。”邵闻濯啄着他的眼尾、嘴角,低声重复道:“我爱你,特别爱。”   叶则伊愣了下,心脏被狠狠摁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甚至不敢直视邵闻濯的眼睛,不敢想象里边包含的爱有多深多重,他想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他怕自己承受不住,怕再见到邵闻濯回忆往事那种难过的眼神。   他勾着邵闻濯的脖子亲他,笑了下,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轻松:“那要不要谈恋爱?”   邵闻濯眸光颤动,忍不住将叶则伊搂进怀里,轻笑说:“要。”   两人沉溺在亲吻里,好在邵闻濯心里记挂着,叶则伊的胃病必须吃早餐,否则两人在床上一纠缠又得几个小时。   两人磨磨蹭蹭的洗漱完,下楼吃早饭。   即便两人都不说话,夏艾锦依旧觉得两人很奇怪,让他不敢开口打破这种粘稠暧昧的气氛。   直到邵闻濯放下刀叉看过来,他才迟疑地说:“老板,二爷让您有空回祖宅一趟。”   “有事?”   “以前老邵总交好多年的朋友秦先生,他的独生女秦意小姐,带了一个项目回国,有意和东洲合作,邵二爷让您看看项目。”   邵闻濯拿纸巾擦手:“项目初步审查,交给阎厉去做就行。”   夏艾锦迟疑了下,有点为难道:“邵二爷的意思是,让您顺便亲自接待一下秦小姐。”   叶则伊拿着勺子的手慢下来。   邵闻濯眉心微蹙:“父亲的故交,我亲自接待是应该的。但我最近在处理游乐场项目,对新项目暂时没法顾及,先让阎厉接洽,你按我的原话回复。”   夏艾锦心领神会的哎了声:“行,那我现在就去办。老板,您今天去公司吗?”   “今天休息,有事视频会议。”   夏艾锦视线在两人之间反复来回,拖着语调「啊」了声:“我明白了,小叶哥今天也休息吧,那你们玩得开心,我走了啊。”   叶则伊:“……”   人一走,叶则伊尴尬了一瞬,抬眼和邵闻濯对视一眼,两人又笑了起来。   叶则伊问:“连客人都没时间招待,却有时间在家休息,有你这种忙法吗?”   邵闻濯靠在椅背上看着叶则伊:“所以说美色误国,不是没有道理。”   “得了吧你。”叶则伊放下勺子,“我工作性质跟你不一样,我计算数据、做设计,不像你工作需要交流,我在家办公不影响效率。你每天要见很多人,开很多会,待在家能行么?”   邵闻濯静默两秒,歪头看他:“阿则赶我走?”   叶则伊噎了下:“我没有。”   邵闻濯不舍得逗他了:“有人会借我二叔的嘴给我施压,就会找理由到我公司见我,我不想浪费时间。”   叶则伊纳闷:“你在躲她?普通客人有什么好躲的。”   邵闻濯沉默了下。   叶则伊静默几秒,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终于能从邵闻濯脸上看出破绽了,他狐疑地眯起眼:“这位秦小姐不简单吧,啊?”   邵闻濯安静片刻,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叶则伊,下巴抵着他的脑袋:“她以前跟我表达过爱慕,我这不是避嫌么。”   叶则伊扭头审视他:“她喜欢你?”   “以前。”   “以前?她现在不喜欢你了?她亲口说的?”   “……”   叶则伊掰开他的手,撇过头去拿纸巾,稀松平常地问:“你二叔知道她喜欢你么?”   “不知道。”   叶则伊慢条斯理的擦手,眸子在眼皮底下缓缓滑动,状似随意地说:“上辈子你二叔来跟我提的联姻,是你让他来的吧。”   邵闻濯静了下,又去抱叶则伊,语气温柔下来:“因为我的目的不单纯,我没法单纯的用商业的口吻跟你做婚姻谈判,我怕我会露馅。”   叶则伊心里酸软一片,刚才冒出头的一点不高兴又落了回去,他起身钻进邵闻濯怀里,好似怎么亲密都不够弥补那三年的空缺,他声音闷闷的:“那这一次呢,为什么亲自来说。”   “因为不想重复上一次的结果,错一步我都会疯掉。”   餐厅里只有两个人,四周都很安静。   叶则伊被抵在桌子上,邵闻濯抚摸他的后脑勺,嗓音有些低:“阿则,对不起。”   叶则伊猛地愣了下:“为什么跟我道歉?”   “前世亏欠你的,我以为永远没法弥补了。”邵闻濯说:“阿则,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那时候没有好好爱你。”   叶则伊心脏又开始作痛,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他从来没怪过邵闻濯,他不自觉收紧手臂,眉头皱了起来:“你没错,我也没错。邵闻濯,我们都不需要道歉。我们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时间很长,所以可以慢慢来。”   邵闻濯轻笑了声:“好。”   叶则伊抬起头,看他的眼睛,轻轻蹙眉:“你很早就察觉我不对劲儿了吧?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   叶则伊心底生出密密麻麻的疼,昨晚那种崩溃的状态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他深吸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仰头亲了下邵闻濯:“你很煎熬,对不对?”   他不敢想,邵闻濯一个人守着两个人的秘密,明知道两人带着同一段时光的记忆,却不能戳破,是什么样的心情。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又能理解邵闻濯的做法,如果换作是他先发现了,他大概也会想把它当做一个秘密藏起来。   因为他们经历的那三年,生疏冷淡、支离破碎,经历了浮沉和生死,那不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与如今的甜蜜格格不入。   既然一切能重来,为什么还要去揭开鲜血淋漓的过往。   “如果没有必要,我不希望你去回想那些。”邵闻濯亲昵地捏他的耳垂,眼里划过一抹阴鸷的狠厉:“等我拿回游乐场这个项目,邵泰宁和他的党羽,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叶则伊愣了下:“邵泰宁?”   邵闻濯本来想把这件事情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不想让叶则伊知道那些血淋淋的真相,他可以保护好叶则伊,但现在他觉得,叶则伊知道一切,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他经历过绝望,太害怕失去叶则伊了。   上辈子叶则伊坠崖之后,邵闻濯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查清楚了所有的真相。   说到底是他连累了叶则伊,他不该让叶则伊搅进邵家的争斗。   邵闻濯捧着叶则伊的脸,克制着嗓子里的冷意,身子却在轻微发抖:“阿则,是邵泰宁……是我的三叔。”   叶则伊愣住了,立马就明白过来邵闻濯是什么意思。   前世邵闻濯到国外出差,回国那天,叶则伊接到邵闻濯有危险的消息,他虽然心存疑虑,却还是亲自赶往机场接邵闻濯。   也就是在回来的路上,车子失控了。   他知道邵泰宁不怀好意,却不知道他竟然会对邵闻濯下死手。   冷意瞬间从后脊窜向四肢百骸,叶则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邵闻濯,他看到邵闻濯眼里无法藏匿的冷意,恨意几乎快从他眼睛里溢出来了。   他不敢想邵闻濯这几个月面对着邵泰宁,是怎么熬过来的,叶则伊眸子发颤,胸口传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痛感,不知道是因为得知了让自己惨死的凶手,还是心疼邵闻濯。   他紧紧搂住邵闻濯,嗓音透出连自己都毫无察觉的冷戾:“所有的罪孽都需要偿还,无一例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0 22:48:49-2022-08-21 21:0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星晚风、干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缘 40瓶;械火、祁然、玖、一只读者 5瓶;星星晚风、北光 3瓶;Bai.s 2瓶;疯批受美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邵闻濯搂着他的腰, 手指轻轻拖着他的下巴,叶则伊以为邵闻濯要亲他,稍稍抬起头, 差点就闭上眼了, 结果听到邵闻濯轻笑了声:“阿则,我们去看电影吧。”   叶则伊一愣,若无其事地抿了下唇,心想今天都不给你亲了,“去电影院吗?家里不是可以看?”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邵闻濯搂着他往外走:“电影院可以买情侣票。”   叶则伊:“……”   情侣票,会更好看一点么?   叶则伊忍不住笑了下。   “那你今天不工作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阎厉会处理。”   叶则伊换完衣服出来,邵闻濯正靠在走廊上等,他走过去,就见邵闻濯正来回盯着两个房间看,叶则伊觉得奇怪:“看什么?”   邵闻濯思忖片刻,一本正经地说:“我在想,这墙要怎么打通比较好。”   叶则伊微顿, 不禁失笑:“干嘛呀, 好好的墙打了多可惜。”   “那你搬过来。”邵闻濯一把将人搂怀里, “或者我搬过去。”   两间卧室空间都差不多大,一个人住其实很空旷,一半的空间都空着, 两人住也绰绰有余。   叶则伊直视着邵闻濯的目光,心里忍不住想, 前一天还在网上搜索性行为过于频繁的危害, 打算控制一下邵闻濯, 现在别说控制, 居然都要同居了。   邵闻濯:“想什么?”   叶则伊嘴角抽了下:“我东西少,我搬过去方便些。”   邵闻濯眉眼浮现笑意:“好。”   “但是。”叶则伊迟疑着说:“不能每天都……”   邵闻濯眉梢抬了下,明知故问:“都什么?”   叶则伊耳朵红起来,声音低了点:“我上网查过了,做的太频繁,很伤身体的。”   邵闻濯目光落在叶则伊泛红的耳尖上,心都被萌化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继续逗他:“一晚上两次,不频繁。”   “很频繁了。”   “那阿则觉得什么频率算不频繁?”   “一三五……”叶则伊越说越觉得羞耻,晴天白日的,居然站在门口一本正经的探讨这种事情,他抬眼看邵闻濯的反应,见这人面无表情,又试探地加了一天:“七?”   “你想饿死我?”   红色蔓延开来,叶则伊脸色爆红,咬牙切齿:“你瞎说什么呀。”   “没瞎说。”邵闻濯不高兴了,“我反对。”   叶则伊拧着眉,又给出一点让步:“周六。”   邵闻濯沉默了几秒,眸光从半垂的眼中落下来,提醒:“今天我们都休息。”   “今天周四。”   “我想做。”   “不行。”   两人僵持了几秒。   楼下路过的佣人奇怪地看了他们好几眼,这两人怎么站在门口聊天,还聊急眼了呢。   最终两人都不让步,决定先把这个争议性话题放一放,先去看个电影。   结果到了电影院,买票时售票员亲切地表示:“不好意思先生,这场电影的情侣票要在网上提前购买,现在已经关闭线下购买渠道了。”   特意为了情侣票而来的邵闻濯:“……”   叶则伊抱着一桶爆米花,站在一旁好笑地看着邵闻濯苦恼的样子,这人处理工作游刃有余,没想到谈个恋爱把他难住了。   叶则伊正好奇他会不会妥协,就见这人不知道跟售票员说了什么,售票员半信半疑地打了个电话,不到三分钟,影院经理火急火燎地赶来,非常热情地将邵闻濯请到一边。   “不知道邵总来了,是我们怠慢了。”经理心惊胆战,不清楚邵闻濯专门找他是出了什么大问题,赶紧赔笑问:“是不是我们工作人员疏忽了?有什么需要我替您解决的?”   不料邵闻濯语气平常地问:“情侣票还有么。”   “……”   经理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四下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戴着墨镜坐在邵闻濯身后的叶则伊。   黑色大衣外套,里边的白色高领毛衣遮住下颌,只露出小半张脸,但一眼就知道是极好看的类型。   而且邵闻濯要的是情侣票,那两人肯定是很暧昧的关系。   他立马心领神会:“邵总带朋友来看电影,怎么能让您买票呢,我给您安排贵宾场。”   邵闻濯蹙了下眉:“不是朋友,他是我爱人。”   经理一愣,他当然知道邵闻濯结婚了,可他们这样的人,有几个情人相好是很平常的事儿。再说了,都结婚了,家里什么没有,看个电影还需要出来吗?   他面色尴尬,赶忙找补:“哎哟您跟您爱人感情真好,太让人羡慕了。这样吧,我给您安排私人影院?”   邵闻濯无动于衷:“就要两张情侣票。”   “……”   叶则伊在一旁看乐了,果然只要是邵闻濯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说服他。   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情侣票,叶则伊摘下墨镜看他:“为了张情侣票大动干戈,何必呢?”   邵闻濯牵着他往里走,“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来看电影,有纪念意义。”   “你打算把票留着?”   “嗯。”   “幼不幼稚。”叶则伊笑了出来,牵着邵闻濯的手指却不由得收紧了些,进入通道口,光线暗下来,叶则伊小声说:“你打算把票藏在哪儿?”   “书房的收藏柜里。”   叶则伊想了想:“如果我有想收藏的,可以放里边么?”   邵闻濯看过来,忽然低头亲了他一下,把他刚才的话还给他:“幼不幼稚。”   叶则伊笑着啧了他一声:“有人在看。”   在座位落座,大厅陷入了黑暗。   叶则伊盯着明暗起伏的大荧幕,注意力却在被邵闻濯牵着的掌心里。   这算约会吧……   叶则伊嘴角轻扯了下,嘴里就被喂了一颗爆米花,邵闻濯收回手时指尖在叶则伊嘴唇上摩擦而过,叶则伊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这家电影院的爆米花,好像意外的甜。   电影播放了十几分钟,画面里忽然蹦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苍白脸庞,大厅里霎时间响起一阵恐惧的惊叫,他看到前排的女生直接钻进了旁边男生的怀里。   叶则伊心情平静地咽下嘴里的爆米花,心想,哦,这不是悬疑片,这是惊悚片。   直到他伸手要去拿爆米花,才察觉邵闻濯正看着他,叶则伊纳闷:“怎么了?”   邵闻濯嘴角蠕动了下:“阿则不怕?”   叶则伊平淡地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邵闻濯沉默了,目光看向前排抱在一起的小情侣。   怎么跟网上说的情侣看电影攻略不一样……   邵闻濯面无表情地绷着脸。   又气又委屈。   叶则伊不仅不怕,甚至看到一半还笑了出来,凑过头来压低声音说:“我就猜衣柜里没人吧。她都把人家的手指踩掉了,居然没发现人就趴在床底下。”   邵闻濯:“嗯。”   叶则伊:“那是穿帮镜头吧,她头掉的时候弹簧都露出来了。”   邵闻濯:“嗯。”   叶则伊:“这是化的妆还是特效?很逼真,不过这种程度,还没办法让人心跳加速。”   邵闻濯:“嗯。”   这人嗯什么?   叶则伊奇怪地看过去,忽然眼前一黑,邵闻濯捧着他的脸吻了下来,嘴唇被轻轻咬住,叶则伊眼睛睁大了一瞬。   大荧幕在这时正好暗下去,整个影视厅都陷入黑暗中。   看恐怖片他全程内心平静,这下心脏忽然砰砰狂跳起来,在黑暗中尤为清晰。   这瞬间这方空间仿佛成为了只属于他们的隐秘一角。   对方的存在感被无限放大,叶则伊闭上眼睛,心里有些慌张,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嘴唇被舔开,舌尖裹上了对方的气息,叶则伊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邵闻濯的衣服,直到画面再次亮起来,邵闻濯才松开了他,指尖替他擦拭嘴角,低声问:“心跳快了吗?”   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叶则伊沉默地呼吸了好几秒,直直地看着邵闻濯,半晌才点了下头,说:“快了。”   之后的电影叶则伊完全没看进去,心跳却快得不行。   电影结束,大厅里传来女孩子隐约的呜呜哭声,然后被老公哄着搂着陆陆续续离开。   叶则伊回过神,收拾好爆米花桶,一扭头发现邵闻濯没反应,他愣了下,眯起眼睛:“邵闻濯,你不会怕了吧?”   邵闻濯跟他沉默地对视两秒,欲言又止,最后忽然憋出一个字:“怕。”   叶则伊额角抽了下:“刚才没看出来啊。”   邵闻濯叹气:“不好意思表现。”   叶则伊上下打量一眼邵闻濯,身高腿长,气场比恐怖片还冷,他评价道:“确实不应该。”   邵闻濯忽然一把搂住叶则伊,握住他的手贴到自己的左心房,小声说:“没骗你,真的好可怕。”   这人的心跳沿着掌心传过来,鲜活,清晰,叶则伊整个人都有点懵。   恋爱使人智商直线下降,叶则伊一时间居然分辨不出真假,他拍了拍邵闻濯的肩背,安慰说:“都是假的。”   邵闻濯不松手,叶则伊又摸了摸他后脑勺:“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我请你吃饭?”   半晌,邵闻濯轻笑了一声:“好啊。”   ——   这是家普通的中餐厅,装潢低调简洁,门口站着两排服务员,身穿统一制式黑色套裙,胸前别着红白相间的玫瑰花旗帜,两人走进去之后,便被服务生带到了二楼靠窗的座位坐下。   点完菜,叶则伊喉咙有些干燥,喝了口水。   邵闻濯始终看着他。   刚才在电影院短暂的亲密,根本没有尽兴,叶则伊这会儿脑子云里雾里的,被他的眼神撩得气血翻涌,一个劲儿的喝水。   邵闻濯看笑了:“别人看完恐怖片出来,都脸色惨白,怎么阿则满脸通红?”   叶则伊哽了下,羞恼地瞪他一眼:“你不知道电影院有监控?”   “知道。”   “那你还乱来。”   “我们结了婚的。”邵闻濯说:“无论是隐秘地亲你,还是光明正大地亲你,都是合法的。”   邵闻濯这语气里还带了点得意和骄傲。   叶则伊被他噎得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冷笑了声:“今天星期四,确实也就只能亲亲了。”   邵闻濯瞬间沉默了。   扳回一局,这顿饭叶则伊吃得很舒心。   时不时怼一下邵闻濯,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就会开心,只是看着他,跟他在待在一起,简简单单的聊天说笑,叶则伊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然而这份宁静没一会儿就被人打断了。   两人离开时在餐厅里遇到了一行人。   走在前面的女人扎着高马尾,鲜艳的红唇,戴了两只圆形耳环,穿着衬衣配西裤,脚上踩着黑色长靴,步伐矫健,是个气场干练的女人。   她旁边跟着四五个同样年纪的男女,其中一个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大狗,那只狗大体型健壮,浑身毛发柔顺光亮,直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女人目光首先在叶则伊身上扫过,笑着移开视线,率先打招呼:“邵总,真巧啊,我还想着哪天去公司拜访你呢,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叶则伊盯着那只雪白的大狗,不自觉轻蹙了下眉,这时手被邵闻濯牵住了,邵闻濯神色不变:“秦小姐刚回国,事务繁忙,拜访就不必了。”   说着拉着叶则伊往外走,秦意却挡住了路线,目光看向叶则伊,轻笑了声:“这就是邵总新婚的叶少爷吧,难怪邵总没空接待我,家里有个勾人的美人,换做是我,我也舍不得出门。”   “叶少爷久仰大名啊。”秦意歪头看他,“我当年没追到的人,居然被你给截胡了,看来叶少爷不简单啊。”   邵闻濯脸色淡了下来,叶则伊抓着他的手心紧了紧,冲秦意笑了下:“秦小姐当年追我先生的时候,我就已经看上他了,我对他的心思一点不比你晚,截胡这两个字真的不敢担。”   秦意表情顿了下,明显被噎住了。   邵闻濯也愣了下,视线落下来,深深注视着叶则伊。   阿则说……很早就看上他了。   邵闻濯唇角一点一点勾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1 21:01:25-2022-08-22 19: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猫机 20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992114、涵、仙气十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缘、芸汐汐汐 5瓶;将行、予风入山河、疯批受美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秦意表情尴尬。   她出现在这里当然也不是赶巧的事儿, 她就是想专门来看看,能跟邵闻濯结婚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别人都说他们感情很好,说邵闻濯对他爱人十分宠爱, 可在她的印象里, 邵闻濯是个性情冷漠至极的人,别说宠爱一个人,就算是婚后相敬如宾,都已经是很难想象出来的画面了。   她大学期间追邵闻濯的事情全校皆知,攻势猛烈,整整两年的时间,邵闻濯看她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说话的语气也从来没有变过。   他就像雪山高岭上风雪不摧的松木,又冷又傲,好似周围所有人都与他无关,都入不了他的眼,她从未见过这么冷淡难搞的人。   然而这人此刻正主动牵着别人的手,落在叶则伊身上的目光深情而温柔。   同样的, 叶则伊面对她的挑衅有恃无恐, 没有半点疑虑和退却, 这是种完全信任且占有的姿态,两人站在那里,俨然一副一致对外的模样。   这一幕刺痛了秦意, 她脸上的笑意退了下去,皮笑肉不笑:“你很早就看上他了?叶少爷, 你知道我跟邵闻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我们的父母是故交, 我们是大学校友, 是同班同学。”   “那时候H大没有人不知道邵闻濯是我追的人, 我为了他,大学四年没谈恋爱。你说你早就看上他了?你为他付出过什么?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个时候啊。”叶则伊想了想,缓缓说道:“你追不到他的时候,他可能正在我家过夜。”   秦意:“……”   邵闻濯:“……”   叶则伊这话说的隐晦又暧昧,秦意直接懵了,连邵闻濯都有两分茫然。   就听叶则伊继续说:“那两年,他帮我赶混混,背我回家,替我付饭钱,教我写卷子,睡觉还给我拉被子……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没为他付出过什么。”   叶则伊看向邵闻濯,忽然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下,笑着看他:“这样够了么?”   邵闻濯静了两秒,眉眼间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笑意,被亲那侧的耳尖罕见的泛起了薄红,他轻笑了声:“不够,回家再说。”   叶则伊:“?”   做做样子,别当真啊。   秦意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叶则伊,他的心捂不热的,你别傻了!”   两人权当听不见,邵闻濯拉着叶则伊就要离开。   这时旁边的雪白大狗忽然狂叫起来,挣脱绳索朝叶则伊扑过来,叶则伊像是陷入了极度的惊吓,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紧接着邵闻濯几乎条件反射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护住。   叶则伊脸埋进邵闻濯胸膛,刚才眼前那副凶狠恐怖的画面戛然而止,他这才缓缓回过神。   邵闻濯紧皱着眉,抚摸他的后脑勺,声音却温柔得仿佛怕吓到怀里人:“阿则,没事了,别怕。”   旁边人手疾眼快地拉住大狗的绳索,那人有些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最近换季了,狗狗有些狂躁,您没事儿吧?”   邵闻濯抬起头时神色完全冷了下来,眼神变得阴鸷冷戾,沉声道:“栓好你的畜生。如果再有下次,带着你们的项目滚回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邵闻濯刚才的反应几乎出于本能,秦意更没料到他会为了一个人连合作都不顾了,一时间面露错愕,所有人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远了,她气得一把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拍着胸脯顺气:“哎哟气死我了!你们刚才都愣着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来给我撑场子的吗?啊!”   “秦姐消消气消消气,项目重要啊秦姐。”   “算了吧秦姐,看他们那样子,真不像是装的呀。”   “是啊,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   “这是一个男人的事儿吗?我追他这么久,我不要面子的啊?尊严,这是尊严!”   ——   叶则伊怕狗,小时候叶尘羲在家里养了几只恶犬,叶则伊没少遭罪。   他眉尾处有一块很小的伤疤,已经不记得是哪次落下的,现在回想起来只有恐惧,听到狗发出声响都会头皮发麻。   邵闻濯紧紧牵着他的手,满眼自责心疼:“我不知道阿则怕狗,刚刚不该跟他们多废话。”   叶则伊已经缓过来了,拉开车门上车:“我这不是没事了么,还是项目重要,跟他们撕破脸不值得,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阿则。”邵闻濯给他系上安全带,不高兴地说:“活了两辈子,我知道什么最重要,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叶则伊微愣,抿了下唇,听话地哦了声。   邵闻濯又说:“阿则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以后都会一条一条记住。”   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在检讨自己。   叶则伊说不出什么滋味,大概是安心吧。   想到有邵闻濯在,那条大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爱一个人会变得更有勇气,所以被爱的人也拥有了更多的底气。   叶则伊心底升起一丝微妙的开心:“你记得的已经够多了……对了,我刚才在餐厅说的那些话,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很快,车子风驰电掣地往家驶去。   邵闻濯全程没再说话,叶则伊瞥了他好几眼,心想是不是自己刚刚在餐厅里话说的话有点过了,邵闻濯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好可怕。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刚一熄火,叶则伊解开安全带就要溜,被邵闻濯一把拽回来摁在了座椅上,座椅缓缓往后倒直至躺平,邵闻濯一言不发,越过座位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这个姿势完全没法动弹,叶则伊心如死灰地闭上眼,勾住邵闻濯的脖子回应他。   心想先满足他,有事儿好商量。   这个吻有些急促,叶则伊只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他双手撑着座椅边缘,嘴巴舌头阵阵发麻,好一会儿邵闻濯才温柔下来,细致而耐心地啄吻他的唇瓣,嗓音很低:“我在你那过夜那天,你还记得?”   他看着邵闻濯晦暗的眸子,呼吸有点快,自暴自弃地点了下头:“记得。”   “为什么记这么清楚?”   叶则伊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清晨睁开眼时,邵闻濯近在咫尺的脸,那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第一次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对邵闻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怎么可能忘记。   邵闻濯目光落在他的眸底:“说话,为什么?”   叶则伊心跳越来越快,他抿了下唇,反问道:“那天清晨,你真的只是想给我拉被子么?”   “不是。”邵闻濯直接明了地说:“我那个时候想亲你,特别想。”   叶则伊愣住了。   半晌,胸口疯狂跳动起来,脸烧到通红。   他怔怔地看着邵闻濯,这人的眼睛漆黑幽暗,像无边夜色般深邃到望不到底,神情认真而温柔,每一个字都无比赤诚。   他心口酸软一片,忍不住伸手摸向邵闻濯的眉眼,想将他的模样刻进脑子里,嗓音闷闷的:“我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   他低垂下睫毛,纤长的眼帘盖住了他此刻眼神中的情绪,有错过的惋惜,更多的是得知真相后怦然的欣喜。   邵闻濯握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下,声音沉稳:“不是错觉……那个时候阿则才十七岁,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懂。”   “本来不懂,后来懂了。”叶则伊没有直视邵闻濯的眼睛,“邵闻濯,刚才我在餐厅说的,很早就看上你了,这句话不是编来气人的。”   邵闻濯微愣。   叶则伊抓着邵闻濯衣服的手指不自觉蜷紧,声音低了些:“我好像,那个时候就看上你了。”   邵闻濯静静地看着叶则伊闪躲的目光。   无法形容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口像被点了火的热气球,发热发胀,整个人都快浮起来了,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他拇指指腹摩挲着叶则伊的嘴唇,迫使他看着自己:“再说一遍。”   叶则伊咬着牙,心一横:“我早就喜欢你了……也许,好像?”   邵闻濯既觉得惊喜,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在他以为叶则伊喜欢别人时,这人其实喜欢的是自己,得知上辈子错过了多少,此刻那种重获至宝的汹涌爱意几乎快要将他吞噬了。   叶则伊脑子疯狂打转,后知后觉有些羞耻,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再提起来有什么意义……然而事实证明很有意义。   邵闻濯松开了他,叶则伊正奇怪这人怎么没反应,就见邵闻濯拉开车门下车,直接到副驾驶将他抱了下来,叶则伊惊了一下勾住他的脖子:“我自己能走,家里这么多人,你放我下来吧。”   “放不下来。”   两人进入大堂,打扫的佣人们往这边瞥了眼,连忙别开视线退到了一旁。   叶则伊将脑袋紧紧埋在邵闻濯怀里,恨不得闷死自己,却又舍不得松手。邵闻濯步伐稳健,抱着他毫不吃力,他听到邵闻濯的声音落下来:“我花多久才能把阿则身上的肉养回来?”   “我吃不胖。”   “那阿则陪我健身吧。”   “很累的。”   “可以选不累的方法。”   “啊?”   等叶则伊反应过来,已经被邵闻濯抱进了卧室。   他脸瞬间憋红了,睁大眼睛提醒:“今天周四。”   “预支一天。”   “你这人怎么耍赖啊。”   邵闻濯把他放到床上,和他鼻尖相抵,轻轻笑了一声:“阿则,我很高兴。”   叶则伊愣了下,很快就感同身受了。   他喜欢邵闻濯笑,喜欢看他高兴的样子,所以当邵闻濯亲他的时候,他完全拒绝不了,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就像邵闻濯想要他一样,他也很想要邵闻濯。   叶则伊呼吸重了些,轻轻推了下邵闻濯,脸红得不像话,难为情地小声说:“换个地方……去我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翌日两人是在叶则伊房间醒来的。   邵闻濯一如既往地率先醒来, 给叶则伊倒水喝,做做按摩,一起洗漱结束, 叶则伊穿上衣服说:“房间我吩咐人搬了, 但今天可能布置不完。”   邵闻濯给他系领带:“可以慢慢来,反正在你房间,也挺有意思的。”   叶则伊顿了下,都不好意思回想昨晚的事,规定频率这种事情对邵闻濯来说压根没用,昨晚把他折腾得够呛。   他轻咳了声转移话题:“我今天要去公司,有两个会议,大概到六点左右,你要是忙得晚就不用来接我了。”   系好领带,邵闻濯把人搂进怀里抱了抱:“我不放心你自己开车,总让江助理送你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让巴鲁跟你吧。”   “他跟了我,你怎么办?”   “只要你安全, 对我来说就是最心安的事。我有小夏接送我, 再说不是还有其他保镖么。”   叶则伊抬眼跟他对视:“我也可以请别的保镖。”   “不行。”邵闻濯轻皱眉, “随身保镖,一定要知根知底。”   叶则伊拿他没办法,无奈地笑了声:“你当老公实在是屈才了, 应该当爹最合适。”   叶则伊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正要往外走, 邵闻濯勾起他的下巴吻了他一下:“当爹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所以阿则什么时候叫我老公?”   叶则伊一愣, 脸刷地一下热了, 赶忙推开邵闻濯往外走:“你想得倒挺美。”   邵闻濯笑着跟上:“阿则。”   叶则伊头也不回:“不可能。”   ——   邵闻濯最终也没能从叶则伊那听到一句想听的。   回到总裁办公室,阎厉推门进来,把一沓文件放到他桌上:“邵总,这是游乐场项目邵泰宁的资金状况,之前他资金链出了问题,现在突然都解决了。”   邵闻濯皱眉翻开文件:“资金渠道是什么?”   “这事儿太突然了,我正在查。上次股权调整之后,邵泰宁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连蒋鲁生都对他有了防范,集团应该没有人会给他贡献这么大一笔资金。”   邵闻濯仔细翻看文件,又问:“他接触的国外财团,最近有动静吗?”   “上次您警告之后,确实没动静了,但他们恐怕并没有停手。”阎厉拿出平板,翻出了几张行程单,“邵泰宁的儿子邵袁,前段时间出国了。而且那段时间,蓝河企业也派了一个小组出国,带队的是贾宣。这恐怕不是凑巧,我怀疑他们在通过某种渠道集资。”   邵闻濯眼中浮现一丝冷色,合上文件夹:“有进就有出,派人盯紧邵袁和贾宣。”   “好。”阎厉说:“还有邵泰宁的游乐场竣工物资和设备采购,并不顺利。很多购买渠道都在集团各个股东的把控中,现在集团股东都在暗中一致向他施压。”   邵闻濯往后一靠,神情冷漠:“继续给他造势,把项目市值预估价格,继续抬高宣传,我要所有人都盯着他。”   预估市值越高,眼红的人越多,忌惮他的人就越多,邵闻濯只需要等待,邵泰宁这条路,迟早要走到尽头。   “明白了。”   ——   叶则伊开了一上午的会,刚出会议室,就接到了邵闻濯的电话:“阿则。”   “嗯。”听到对面传过来的声音,叶则伊刚才的一点疲惫瞬间没影了,快步往办公室走,关上门,状似随意地问:“有事儿啊?”   “饭点了,记得吃饭。”   叶则伊哦了声:“知道了。”   “中午吃什么?”   “外卖,还没想好。”   邵闻濯那边静了两秒,声音有点不高兴:“一直吃外卖不行。以后我给你订餐,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   叶则伊心里莫名有些暖:“这样太麻烦了吧,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   “身体最重要。”邵闻濯语气严肃起来,“我是你老公,你的生老疾病,我都有义务关照。”   老公……   叶则伊噎了一下,后悔早上自己一时嘴快,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叫邵闻濯全名早就叫顺口了,毕竟从小就这么叫的,而且除了自己,也没人敢叫他全名了。   “阿则,你在听么?”   “在听。”叶则伊妥协了,“你决定就好,我听你的。”   “都听我的?”   “嗯。”   “那叫声老——”   “不可能。”叶则伊立刻打断。   电话那头轻笑了声:“为什么?”   “多奇怪啊。”叶则伊有点肉麻,靠着椅子转了个圈,有点不舍得挂电话,百无聊赖地问:“邵闻濯,你下午做什么?”   “下午去津水湾,游乐场项目实地考察。”   “这么远啊,几点回家?”   叶则伊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问了这么……亲密的问题。   他赶忙想开口解释,就听对面传来低沉的嗓音:“想我早点回家?”   “不想。”   “真的?”   叶则伊静默了两秒,才一早上没见邵闻濯,居然有点想他了。   他正迟疑要怎么说,办公室门被敲响,叶则伊捂住话筒:“进来。”   江修远开门进来,将一个黑色盒子搁在他桌上:“叶总,刚才有个人送了个盒子来公司,嘱咐一定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叶则伊奇怪:“里边是什么?”   “安检测过了,是个U盘。”   “放那吧。”   江修远正要离开,想起什么又说:“对了,我给你点了外卖,待会儿前台会送过来,叶总记得吃。”   “好,谢谢。”   办公室门合上。   电话那头传来阴沉沉的声音:“你助理很贴心。”   叶则伊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他是我助理。小夏还贴身照顾你起居行食呢,我是不是也该说一句,你助理很贴心。”   “……”   “行了,我有活要忙,晚上见。”   “嗯。”   叶则伊从这个嗯字中听出了邵闻濯的极其不情愿,无奈地挂了电话。   他拆开盒子,从里边拿出一只黑色U盘,插到电脑打开,里边弹出一个压缩包,解压之后是无数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包含了非常多的文档。   他点开其中一个,翻了不到两页,霎时间坐直了身子。   这是一份十几年前达科集团的审计调查文件。   审计范围上至达科总部,下至几个子公司以及各个分厂,最主要的是,署名的审计负责人是简静竹。   是他母亲简静竹。   这个文件夹署名为天合分包审计调查,是某个分包商的审计内容结果,里边详细列举了天合的人员、管理、财务等各个方面的缺陷和漏洞。   叶则伊继续点击其他文件夹,然而只有第一个文件夹可以直接打开,其他都设置了强效密码。   叶则伊立马给江修远打电话:“刚才送盒子来的人是谁?”   “一个年轻小伙,像是个跑腿的,早就走远了。”   “让人找到他,查清楚是谁让他送的这份文件。”   “是。”江修远问:“叶总,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十几年前我母亲留下的达科集团审计调查,但大部分文件都加密了。”叶则伊紧皱眉头,“这时候送过来,恐怕里边大有名堂,让人务必调查清楚!”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办。”   下午叶则伊让技术人员过来试图破解密码,都失败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让人送U盘来的人。既然把东西送到他手上,肯定也不是打算逗他玩。   六点离开公司时,巴鲁已经等在了停车场。   叶则伊系好安全带,巴鲁问:“叶少爷,咱们现在直接回家?”   “嗯。”   车子驶出车库,刚要上路,叶则伊又反悔了:“等等,津水湾离这多远?”   “三十几公里呢。”   叶则伊想了想,这么远,那邵闻濯今晚得几点才能回家,自己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干什么?他不由得想起上辈子自己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别墅,似乎从来没出现过现在这种空落落的心情。   “去津水湾吧。”   巴鲁发动车子,心领神会地说:“想邵总了吧。”   叶则伊哽了下:“又不是多长时间见不到,有什么好想的。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   巴鲁揶揄道:“我看书上说,心里想念一个人,无论家里多热闹,都会觉得寂寞,我懂的。”   叶则伊:“……”   一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了津水湾游乐场园区大门。   园区正在等待竣工,一眼望去到处是临时建筑和大片的空旷区块,正中间的空地上围了一群人,正中间的正是邵闻濯。   叶则伊不想过去打扰,找了个石椅坐下等。   他远远地看着邵闻濯,这人袖子解开卷到小臂上,露出流畅漂亮的手腕,手里拿着一沓资料,正认真听几位工程师的讲解。   叶则伊定睛一看,身边有个身着咖色外套,其貌不扬的男人,他正笑着跟邵闻濯讲话,而邵闻濯却没正眼看过他一眼。   那人是邵袁,邵泰宁的儿子,邵闻濯的堂弟。   叶则伊不由得皱起眉,想起邵闻濯那天告诉他的真相,叶则伊放在膝盖上的手越篡越紧,最后索性站起身走了过去。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邵闻濯身上,只有邵闻濯忽然似有所觉地转过身,看了过来,面露意外:“阿则,你怎么来了?”   叶则伊走过去,径直挡在了他和邵袁中间:“我公司忙完了,顺道过来看看。”   “顺道?”   “哦。”   邵闻濯笑起来,当着这么多合作商的面,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冲众人介绍说:“这是我的爱人,叶则伊。”   众人纷纷跟他问好,叶则伊冲大家礼貌笑着点了点头。   旁边的邵袁忽然笑着搭腔:“哥结婚这么久,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叶少爷本人,长得真好看,难怪哥你喜欢。话说哥你怎么还没带叶少爷回祖宅祭拜啊?”   邵闻濯脸上没什么表情:“现在是工作时间,注意分寸。”   邵袁一怔,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可见这堂弟对邵闻濯有多畏惧。   他立马改口说:“抱歉,邵总。”   邵闻濯跟他们交代几句,来着叶则伊走到一旁,垂眸深深地看他:“阿则,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邵家祖宅祭拜,等我处理干净家门,我会带你干干净净地回去,干干净净地回来。”   叶则伊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抓着他的手收紧:“现在你的家门,也是我的家门,你不用一个人抗下这些,还有我呢。”   邵闻濯静默一瞬,眼里染上浓重的情绪,不在乎身后有多少人,他伸手将叶则伊搂进了怀里:“果然像你之前提醒我的,邵袁和贾宣私下合作有来往。阿则,大鱼马上就要上钩了。前世他们欠你的债,这辈子我会让他们全部还回来。”   叶则伊愣了几秒,心里涌上一股热意,压低声音说:“我信你。”   作者有话说:   下线大礼包预定感谢在2022-08-22 12:00:32-2022-08-23 23:3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me 10瓶;山怀 8瓶;芸汐汐汐 5瓶;祁然、爱躺平的咸鱼、疯批受美人 2瓶;予风入山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实地考察结束, 一行人到附近的餐馆用餐。   偌大的包间,每个座位之间都有一米多的距离,叶则伊落座之后, 邵闻濯盯着两个位置思忖了下, 不顾包厢里这么多人看着,把椅子朝叶则伊那边挪了半米,这才满意地坐下。   所有人:“……”   叶则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在问你干什么?   邵闻濯面不改色:“他们这个饭桌设计不合理,应该留个大的空隙上菜。”   叶则伊:“……”   一米的距离还不够服务员上菜?   不料在场的人都没有揭穿,开始心领神会地附和,最后话题又绕回了叶则伊身上。   有个长得圆润的男人满脸笑容地说:“听说叶总在竞标天源的地标建筑,真是年轻有为啊,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一定跟叶总合作。”   叶则伊点头微笑:“黄总过奖了。”   “一点都不过。我这人说话直,但眼睛亮着呢,叶总前途不可限量啊。”那人说着就伸手拍拍自己的肚子,神气地说:“这些年我在商界摸爬滚打, 吃饭喝酒泡妞什么的都练得炉火纯青了, 到哪儿谈生意都没有问题, 叶总有任何麻烦尽管找我!”   大家都笑而不语,显然已经知道这位黄总的德性了。   有人看了眼邵闻濯,冲黄总笑骂:“谁跟你喝酒泡妞啊, 小心邵总打断你两条腿。”   众人哄堂大笑。   叶则伊也跟着弯起嘴角,目光落在邵闻濯身上。   他眉宇间带着浅笑, 整体依旧沉稳淡漠, 偶尔流露出几丝锋锐之意, 令人望而却步。   叶则伊没由来的心想, 生意人大多在流连酒场,接触的人各式各样,受到的诱惑之多,邵闻濯这么多年来居然坐怀不乱?   邵闻濯侧眸看过来,与他四目相对,静默两秒,仿佛猜透了他在想什么,主动说:“我从来没泡过妞。”   这自证清白表忠心的话一落,包厢内霎时陷入了寂静。   毕竟从来只有别人对邵闻濯低头的份,从没见过他主动因为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解释。   叶则伊尴尬得额角一抽,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去,赶紧移开视线,低声说了句:“我又没怀疑你,干嘛解释。”   大家纷纷开始起哄:“看来叶总私下不简单啊,连邵总都主动开口表忠心了。”   “难不成邵总私下其实是夫管严?”   叶则伊忙反驳:“没有的事儿,各位说笑了。”   他瞥见邵闻濯唇边出现若隐若现的弧度,这人居然因为这种事情偷偷开心。   叶则伊:“……”   小插曲过后,餐桌上气氛活跃了很多。   邵袁跟大家敬酒,最后敬到了邵闻濯这儿,他面带微笑,其实神情有些紧张:“哥,你平时工作太忙,我总见不到你人,很少有机会跟你亲近……我这两年在公司分部,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邵闻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邵袁立马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会按你的意思继续好好学习,希望以后能对集团有用。这次我爸让我陪你来实地考察——”   “你想进集团?”邵闻濯直接打断他没用的话术。   邵袁心猛地一跳,他实在听不出邵闻濯语气里的情绪,只能一鼓作气地说:“哥,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我不奢求太多,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学点东西就好了。”   邵闻濯轻蔑地笑了一声:“基础功练扎实了吗。”   邵袁愣住。   邵闻濯又问:“你知道公司里什么级别的职员,需要经过什么程序吗?”   邵袁茫然摇头。   邵闻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那你怎么敢夸下海口,保证以后跟着我能学到东西?”   在场人都看着这边。   邵袁没料到邵闻濯会当众给他难堪,脸涨红了,讷讷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但还是难掩底气不足:“哥,我还年轻,我愿意学。”   邵闻濯懒洋洋应了声:“三叔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集团高管了,可你却连这个门槛都摸不着,你跟你爸年轻的时候比,可差远了。”   邵袁低下头,没有吭声。   叶则伊也有些发愣,邵闻濯虽然性情冷漠,但如果不是对方无礼在先,他不会这么当众为难人,现在实在有点咄咄逼人了。   邵闻濯抬眼看邵袁:“你想进集团可以,但是有些道理你得明白。”   一听有戏,邵袁立马满血复活:“哥你说,我都记着!”   “集团里只有上下级,只有同事,只有一个掌权人。”   “不仅是你和我之间,也包括你和你父亲。”   “你要是明白我说的话,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回去和三叔好好商量。”   所有人都盯着邵袁的反应。   叶则伊也明白过来邵闻濯的用意了。   邵袁沉默地站在一侧,手中的杯子都快被他捏碎了,直到邵闻濯神情都快出现不耐烦了,他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跟我爸商量。”   邵闻濯静默两秒,终于拿起桌上的酒杯跟他碰了下:“你之后就先跟着阎厉吧。”   邵袁紧绷的肩背瞬间放松下来,喜笑颜开:“谢谢哥。”   叶则伊收回视线,挑眉喝了口茶,他不得不佩服邵闻濯。   但凡刚才邵袁说出一句会回去跟邵泰宁商量的话,他都不可能留下邵袁。   看来邵袁没想象中那么笨,或者说,他其实比想象中更有野心。   他在这么多行业巨商面前,在邵泰宁和邵闻濯之间,选择了后者。   做生意站队讲究道义,倘若他之后对邵闻濯生出二心,出尔反尔,这个行业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宴席散去,众人驾车离开。   叶则伊看着窗外冲他们摆手相送的袁邵,问邵闻濯:“你对你堂弟心软了?”   邵闻濯:“他本性不坏,不过是有野心罢了。前世他替邵泰宁做了很多错事,才没有了回头路。心软称不上,不过把他留在身边,确实还有用。”   叶则伊点头,邵闻濯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有自己的用人之道,没有为了仇恨牵连无辜的人,这点又一次让叶则伊对他有了新的认知。   这才是有人性的邵闻濯。   “阿则,怎么了?”邵闻濯敏锐的察觉到叶则伊的情绪变化,他偏头看向叶则伊。   此时车子刚好行至拐弯处,光线从窗外射进来,落在叶则伊白皙清瘦的侧脸上,映衬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睛有些低落。   叶则伊苦笑了一下:“我以前以为我了解你,觉得你是个只重利益的商人……对了,之前巴鲁说你赞助了一批孤儿,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   邵闻濯微愣:“所以阿则才觉得我对你没有一丝感情。”   叶则伊没吭声。   邵闻濯叹笑一声:“最近我有一笔资金要注入慈善基金,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嗯。”叶则伊说着瞅了眼邵闻濯,往他身边靠了点,最后索性把脑袋搭在了他肩膀:“我困了,眯一会儿。”   邵闻濯愣了几秒,抬手将叶则伊搂进怀里,调整了个姿势让叶则伊靠得更舒服。   “阿则。”   “嗯?”   “没事,喊你一声。”   “哦。”   ——   实地考察结束,游乐场项目进入了竣工准备。   然而几天过去,邵泰宁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下午东洲召开了股东大会,邵泰宁这么些年来,第一次落入被所有人质问的场面。   “邵三爷,开工时间已经延期三天了,设备怎么还没到位?!这么大的项目,这三天得耽误多少进度啊!”   “建筑商那边的人连续几天找到集团来,你不在,还不是我们给你挡枪!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邵泰宁面色依旧沉稳,面带歉意地冲众人笑笑:“我手下负责设备购置的人,临时出了事儿,不过都是小问题,三天之内,设备肯定到位。”   “三天?!我们等得了,建筑商可等不了!”   “当初是您保证没问题,我们才同意交给你做的!这项目要是砸了,知道集团会有多大的损失吗!”   邵泰宁笑容淡下来:“项目是由我全权负责的,天塌下来由我顶着。”   邵闻濯淡淡地看着邵泰宁,笑了下:“有三叔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邵泰宁脸色泛白,却还是点头应着。   ——   叶则伊傍晚跟巴鲁去了一处山庄。   一个小时前,江修远终于查到了那位送来U盘的神秘人的行踪,对方只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叶则伊打通电话,对方自报当年跟简静竹是同事兼老友,态度诚恳,要求面谈。   双方约在郊外的一处山庄。   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进入了对方所说的山庄范围。   这个地方位置偏僻,附近除了树林还是树林,根据地图上显示的路程距离已经超过三公里,周围也没什么建筑物。   车子刚拐进山脚,就发现了一辆停靠在道旁的黑色轿车,两个黑衣人从车上下来,过来跟叶则伊点头打招呼:“叶少爷,孙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劳烦两位关闭一切电子设备,我带您上去。”   巴鲁一愣,皱眉说:“第一次听说来做客还要没收手机的,什么意思啊?”   对方忙礼貌地解释说:“您别误会,我们会保障你们一切安全,孙先生刚回国,只是暂时不想暴露这里的位置。”   巴鲁还要抗议,叶则伊摆手说:“我儿时见过孙先生,我相信他。我们上去吧。”   沿着蜿蜒小路,两人被带到一个凉亭。   一个中年男人盘膝而坐,身着简单的灰色布衣,头发已经有两分鬓白,正背对着两人换洗茶盏。   叶则伊上前,轻声打招呼:“孙叔叔。”   ……   邵闻濯开完股东会议,离开集团时是下午六点,他点开了叶则伊的微信对话框,发了两条消息、   邵闻濯:阿则忙完了吗?   邵闻濯:我来公司接你。   然而车子驶出车库,几分钟过去了,都没收到叶则伊的回信。   不知道叶则伊是不是在忙,他忍了下没忍住,还是拨通了电话,然而电话传来了机械的冰冷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皱眉,又打了巴鲁的电话,同样关机。   想起上次联系不上叶则伊时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情,邵闻濯心跳忽然快起来,某种恐惧感再次攀升,立刻给江修远打了电话。   江修远:“叶总跟人在一处山庄约了见面。”   “什么山庄?”   “对方不让透露,只知道是郊外丰白山的方向。”   邵闻濯紧紧皱起眉,将自己的定位发给了阎厉,当即猛地踩了一脚油门,直接朝丰白山方向驶去。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还是没写完感谢在2022-08-23 23:32:05-2022-08-25 22:1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hea 10瓶;卡拉姆、路途杳远、疯批受美人、illvsor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孙立奇五十岁出头, 一半的头发却已经花白,五官也显得疲态。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叶则伊,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小则啊, 好久不见。”   叶则伊盘腿坐下, 微微欠身:“上次见孙叔,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孙立奇看着叶则伊清秀的眉眼,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你跟你妈妈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像,很英气,看着就是聪明的孩子。”   叶则伊微笑道:“孙叔过奖了。”   孙立奇给他斟了杯茶:“咱们先说正事吧。U盘里的文件是当年你妈妈带领审计小组,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搜集到的资料,因为涉及的人员太广,实施起来很复杂。还没来得及展开计划,你妈妈就生了重病。”   “后来叶正初掌控了集团,我们没有人力物力,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孙立奇皱了下眉,“里边涉及的人员,现在大多已经是集团高管, 证据包括受贿、虚假分包、工程事故等等, 虽然不能置人于死地, 但是轻则要赔付巨款,重的恐怕要吃牢饭。”   叶则伊神情严肃。   孙立奇叹气说:“因为手里有这份证据,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东躲西藏。听说邬家带来的那儿子出事了, 我就知道你长大了,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我也放心。”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 有些问题再追究也没有了意义, 但是把柄在你手上, 怎么用是你的事情。”   叶则伊嗯了声说:“我明白,谢谢孙叔。”   “好了,把你叫来一趟,其实只是我私心想见见你,现在人也见到了,过几天我也该走了。”孙立奇怅然了一瞬,又笑说:“听说你跟邵闻濯结婚了,他是怎么样的人?你们相处起来没问题吧。”   叶则伊深沉的神情褪去,染上一层笑意:“没问题。他私下脾气很好,很会照顾人,也很包容我。”   孙立奇喝了口茶,有些狐疑:“只从我对邵闻濯的片面的了解来看,你说的这些,我没法想象啊。”   叶则伊只是笑了下:“不瞒您说,这个点他找不到我,恐怕已经在赶来丰白山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有个保镖匆匆朝这边赶来:“先生,有辆黑色宾利进了山庄的监控范围,要驱赶吗?”   孙立奇有些意外地看向叶则伊。   叶则伊坐直身子,也没料到邵闻濯会来得这么快:“孙叔,他来了,我也该走了。”   孙立奇送他走到山庄门口。   与此同时黑色宾利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邵闻濯从车上下来,目光直接锁定了人群中的叶则伊,他紧绷的肩背在那一瞬间舒松下来,快步走过来直接把叶则伊搂进了怀里,片刻才低声问了句:“手机怎么关机了?”   叶则伊脑袋埋在他肩窝,心虚地回答:“本来以为会很快结束的。”   旁边站着的人都有些尴尬,巴鲁轻咳了声解释说:“这儿不让带电子设备进庄,不能怪叶少爷。”   孙立奇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恩爱的小年轻没见过,但邵闻濯给他的印象太过冷峻,所以他这个举动,着实让他惊讶了一瞬。   叶则伊轻轻推了推邵闻濯:“旁边这位是孙叔,我妈妈当年的同事。”   邵闻濯这才松开手,朝孙立奇点了下头:“孙叔好。刚才联系不上阿则,有些着急,让您见笑了。”   孙立奇摆摆手:“我没想到邵总会一个人找到这儿来,我确实有些惊讶。你们感情好是好事儿,小则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邵闻濯手不动声色地牵住了叶则伊,仿佛生怕把人弄丢,“阿则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会好好照顾他,孙叔放心。”   双方拜别。   邵闻濯牵着叶则伊上了车,巴鲁赶忙跟上,邵闻濯头也不回地说:“我开车。”   巴鲁心领神会,转身上了他跟叶则伊开来的车子。   邵闻濯发动车子往山下驶去,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一抹夕阳染红了天际。   叶则伊期间瞄了邵闻濯两眼,只见他嘴角绷直,眉眼间透着冷色,一言不发。   叶则伊忽然有些心虚。   车子在山脚拐了个弯,驶入了旁边的岔路。   叶则伊朝外看了眼:“这不是回城的路,去哪儿啊?”   “看日落。”   “啊?”   绕过茂密的树林,车子行驶了十几分钟,前面忽然豁然开朗。   这是一块凸出来的峭壁,平坦的草地,边沿是陡峭的山崖,一眼看去视野开阔,大半个H市尽收眼底,城市边缘是硕大的红色落日。   车子停了下来,叶则伊透过前窗看着这震撼的景象,一时间愣住了:“邵闻濯,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刚才上山的时候,无意中走错发现的。”   叶则伊看向邵闻濯,轻皱眉:“你不认识路,一个人开车过来,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我给阎厉开了定位。”   落日的余辉从玻璃折射进来,车内染上了一层昏黄的暖色。   两人近在咫尺的对视,叶则伊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阵酸软,主动凑上去亲他的嘴唇:“我错了。”   叶则伊轻轻啄吻邵闻濯的嘴唇,邵闻濯只是垂眸看着他,并没有回应,这让叶则伊有些心痒难耐,讨好地想要撬开他的唇舌,含糊地小声说:“邵闻濯,你亲亲我。”   邵闻濯呼吸重了些,克制地垂着眸,轻轻捏叶则伊的耳垂:“错哪儿了。”   “以后关机会提前告诉你。”   “还有呢。”   “见什么人,去哪里,都告诉你。”   叶则伊当然察觉出邵闻濯不高兴了,他心虚愧疚,难得这么主动:“别生气了,真错了。”   邵闻濯闭了闭眼,泄气般叹出一口气,手掌扣住叶则伊的后脑勺吻了回去,叶则伊勾住他的脖子,车子里的空间不够两个成年男人施展,叶则伊身子重心全压在邵闻濯身上,邵闻濯情绪汹涌的时候亲得也重,叶则伊好几次差点滑下去,又被邵闻濯搂着腰托上来。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车内细密暧昧的嘬吻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邵闻濯的呼吸,他的触感和温度,对方手指深深地埋在他头发里,掌心从后脑勺到后脖颈,每一寸接触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都被无限放大,叶则伊被刺激得脊背发软,四肢发麻,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邵闻濯稍微松开了毫厘,叶则伊得以喘了口气,回过神来时发现他已经坐在了邵闻濯的腿上,后背抵着车子方向盘,这个姿势实在过于暧昧危险,叶则伊面色泛红,舔了下嘴唇说:“不是来看日落么,太阳都快落山了,还看不看了。”   邵闻濯指尖摩挲叶则伊的嘴唇,眸光缱绻:“真想看日落?”   “不是你说的要看。”   “我现在不想看了。”   邵闻濯视线往下落在他的嘴唇上,托在腰上的手指缓缓勾住了他的衣角,下一秒,叶则伊被激得颤了下,腰间霎时紧绷起来,诧异地小声说:“这是在外面,别瞎碰。”   “没人。”   “万一待会儿来人。”   “外面看不见。”   “别吧,有点奇怪。”   邵闻濯带着含糊的笑意亲了亲他:“我伺候你。”   话音刚落,叶则伊腰身猛地缩了下,脸色耳根瞬间爆红,他受不住地垂头将脑袋搭在了邵闻濯肩上,这个视角可以将邵闻濯修长骨感的手指看得清清楚楚,画面刺激得他紧紧闭上了眼,膝盖抵着座椅,磨得有点疼,邵闻濯却不让他动弹,叶则伊羞恼无处发泄,直接偏头咬上了邵闻濯的脖子。   ……   窗外的日落完全消失在天际,夜幕笼罩了周围,车内亮起的灯光照得叶则伊眸光涣散,他想伸手去抓邵闻濯的手,却被邵闻濯一只手反手制住,他咬着唇从齿缝中溢出几个字:“别摁着…”   邵闻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脸,看着他难耐的模样,心满意足,却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低声哄他:“说句好听的。”   叶则伊神思有些恍惚,欲哭无泪,讨好地亲了亲邵闻濯:“我难受,松开我吧。”   “阿则知道我想听什么。”   叶则伊嘴唇咬得生疼,腰腿酸软得快支撑不住了,他将脑袋埋进了邵闻濯的脖颈,自暴自弃般低声憋出两个字:“老公。”   这两个字明显取悦了邵闻濯,邵闻濯松开手,将人揉进怀里,叶则伊随即瘫倒在他怀里,身子没有了一丝力气。   邵闻濯伸手从中控台扯了几张纸,替他擦拭干净:“早点开口不就没事儿了,嗯?”   叶则伊不想说话。   邵闻濯就这么静静抱着他,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灯光笼罩着无数恢弘绚烂的建筑群,整座城市像一片汪洋星海,而他们仿佛站在这一片银河之上俯视众生。   叶则伊靠在邵闻濯怀里,闭眼假寐,听到邵闻濯轻声说:“我那个时候偶尔会想,如果我和阿则只能有一个人留在世上,我很庆幸那人是我。”   叶则伊静默地听着。   邵闻濯偏头亲了亲他的耳朵:“那种时光无比漫长,短暂的三年,我好像走完了一辈子。”   叶则伊心口抽了下。   他一直没问邵闻濯为什么会重生回来,从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回来。   他其实不敢问,不敢去触碰,他知道邵闻濯经历了许多他想象不到的磋磨,那一定是绝望而窒息的。   但他又忍不住想窥探,想和邵闻濯一起感受,想和他一起分担,他每每想到邵闻濯独自一个人守着一段森白的经历,就心悸到难以忍受。   “邵闻濯,能跟我说说么?”   “什么?”   “那三年。”   邵闻濯眉心蹙了下。   哪怕他现在抱着叶则伊,跟他做着最亲密的事,那些回忆却并没有消失,每次回忆起来,都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痛苦。   他轻轻抚摸叶则伊的头发,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就是,很想你。”   很想你。   三个字,简单地概括了失去叶则伊那三年的绝望。   叶则伊心口发麻,情绪翻涌,他偏头在邵闻濯脖肩交界处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有些重,留下了个浅浅的印记。   “邵闻濯,下辈子,我就按着这个去找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5 22:20:10-2022-08-26 18:4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秋万世i 70瓶;玖 6瓶;illvsor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两人回到湖心岛已经是晚上。   已经提前到家两小时的巴鲁都打算报警了, 见到两人回来,大哭着扑了上去:“你们去哪儿了啊这么大的山人一眨眼人就没了你们知道有多吓人吗?”   叶则伊脱下外套,有点尴尬地说:“我们去兜风了。”   “兜风兜这么久啊?整整两个小时?你们干什么了?”   叶则伊说不出话了, 邵闻濯好笑地朝餐厅走:“阿则, 过来吃饭。”   “我不太饿。”   “不饿也得吃。”   “哦。”   两人面对面在餐桌坐下。   叶则伊给江修远回了条消息,抬头说:“地标项目的审批通过了,我准备开始参与竞标了。”   邵闻濯给他盛汤:“有信心么。”   “势在必得。”   邵闻濯笑了下:“对了,邬蕾最近在调查新型材料的渠道,这会儿应该已经发现渠道来源在我这儿了。她这段时间的努力算是白瞎了,小心她狗急跳墙。”   叶则伊思忖了下:“嗯,材料的上市流程审批马上就下来了,你打算跟东洲那边怎么解释。”   “这就是我的事儿了,阿则不用担心。”   夏艾锦从楼上下来,进餐厅笑得意味深长:“老板,房间已经搬好了,今晚开始你们就住一间房啦,我先走了啊, 祝你们同居快乐!”   夏艾锦溜得非常迅速, 叶则伊喝汤的勺子顿在半空, 他余光瞥见邵闻濯正盯着自己,他手缓缓垂下来,慢悠悠地喝了口汤, 眼珠在眼皮底下打转。   邵闻濯看笑了:“我在车上没把你伺候舒服?”   叶则伊一愣,下意识朝外面看了眼, 确定没人听到, 咬牙切齿地啧了声:“害不害臊啊你。”   “问你话呢。”   “舒服。”   “我也想要。”   “……”   叶则伊喝完汤, 身上有些热, 他指尖拎着领口扇风,狡黠地看向邵闻濯:“那我也用同样的方式伺候你?”   邵闻濯散懒地靠着椅背,静默地看着得意的叶则伊,视线落在他纤瘦白皙的手指上,舌尖很轻地扫过牙齿,轻笑了声:“好啊,阿则别后悔。”   叶则伊心想腰不用遭殃了,有什么可后悔的。   然后晚上到了床上,不到十分钟他就后悔了。   他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欲哭无泪地亲了亲邵闻濯:“还要多久啊?”   邵闻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后悔了?”   叶则伊心虚地点了点头:“我手没劲儿了。”   邵闻濯勾住他的脖子亲他,抓住他的手腕压到床上,语气纵容:“阿则不适合受累,乖乖闭眼就好了。”   ……   ——   医院监护病房。   邬蕾拿毛巾给病床上昏迷的叶尘羲擦手,神色低沉,咬牙切齿地说:“妈妈不会让你一直躺在这儿的,等过段时间,妈妈送你出国,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再等等妈妈。”   “邬总。”助理敲门进来。   邬蕾敛了神色,直起身子看过去,助理神色复杂,走过来压低声音说:“查到那款材料的渠道了,但是……”   “但是什么?”   “国内的进口渠道,全都掌控在……在邵闻濯手里。”   邬蕾瞳孔倏然睁大,惊愕得久久没有声音,半晌才问了句:“你说什么?邵闻濯?”   “是。”   邬蕾篡着毛巾的手不断收紧,原来叶则伊说的那个朋友,居然是邵闻濯。   其他人她还有信心一博,可这人是邵闻濯。   她亲眼见过邵闻濯看叶则伊的目光和对他的爱护,他绝不可能放弃叶则伊跟她合作。   所以她这段时间的调查和计划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邬蕾身体泄气般软了下来,靠在病床边,最终咬牙捏了捏眉心,眼神变得狠厉:“竟然这款材料跟我们无缘来了,那就让它彻底消失好了。”   ——   东洲董事会。   邵闻濯提出和达科合作,新型材料由叶则伊的公司名义上市。   一时间所有股东都坐不住了:“咱们东洲完全可以自己上市,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我们效益至少少一半!”   “是呀邵总,这市场多大咱们是调研过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咱们都是做生意的,不做亏本买卖,你得给我们个理由啊。”   邵闻濯神色不动,强硬道:“由东洲上市,从短期考虑确实有最大的效益,但我想要的不只是这个,东洲现在缺的不是钱,是稳固的市场框架。”   “叶则伊是我的爱人,我们的婚姻就是最好的固绳,你们现在该做的不是质问,而是要明白,如果有一天叶则伊能代表达科,那么东洲就拥有了最稳固的一线建筑合作集团。”   众人静默了一瞬,议论声小了下来。   “可是,叶总他现在毕竟只是达科的副总,哪来那么大的话语权,更谈不上代表达科。”   “他能走到什么位置,是由达科决定的,但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邵闻濯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一直以来,我的决策都听取各位的意见,但这次我的的态度很明确。集团里任何与达科私下往来,想要干涉达科项目竞标、干涉他们高层职权变动的行为,都和东洲目前的发展目标相悖,没有商讨的余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心里还有不满的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这款材料从头到尾都是由邵闻濯个人发现并调研引进的,他们可以出谋划策,但是并不能左右邵闻濯的决定。   邵闻濯站起身来:“散会。”   ——   地标项目的竞标活动开展在天源会展中心。   标书是严之城做的,这次竞标由他跟进,叶则伊下午和他一起去会场参与了开标。   等待了近半个小时,招标方终于带着文件走了出来。   由于这个项目很重要,工程量很大,市民关注度很高,附和竞标资质的企业不多,最后再从价格工期等等方面综合考虑,有几率能拿下这个项目的企业,寥寥无几。   主持人拿着话筒,公开宣布投标人的名称、 投标价格及其他主要内容,最后宣布中标单位为达科集团天域子公司。   叶则伊的新型材料,能节省非常大的工程成本,在价格上取得了非常大的优势,所以中标在意料之中。   现场响起掌声,纷纷朝叶则伊贺喜:“恭喜叶总啊,拿下了这个项目,达科集团前途不可限量了。”   “叶总之前所说的新型材料,我们很感兴趣,什么时候开宣传展览会啊?”   “是啊,这材料恐怕要在许多行业掀起新的革命了。”   叶则伊冲众人点头:“目前计划半个月之后,在天源广场搭建临时建筑,给市民展示新的材料和地标模型。”   “那我们期待叶总的好消息!”   “谢谢各位。”   叶则伊离开会展中心,邵闻濯的车已经等在外面。   邵闻濯给他系上安全带,顺势亲了他一下:“恭喜阿则。”   叶则伊抿了抿唇,提醒道:“我以后也是有代表建筑的人了,有身份,在外面得严肃一点,得体一点。”   邵闻濯要笑不笑:“有身份了,不让亲了?”   叶则伊顿了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算了。”叶则伊妥协地笑了,“亲吧。庆祝竞标成功,我请你吃饭?”   邵闻濯意外地挑了下眉:“好啊。”   叶则伊选了一家高档餐厅。   到了才知道,叶则伊请的不只是他,还有严之城江修远等等这段时间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心血的同事们,一行十几个人。   邵闻濯漂浮起来的心又缓缓落了回去,双人甜蜜约会居然变成项目庆功宴了。   众人见到邵闻濯也是一愣,有胆子大的回过神打招呼:“居然是邵总大驾光临了啊,这还是叶总第一次带人跟我们吃饭,没想到邀请的就是自家先生,也太给我们面子了!”   听他这么一说,邵闻濯沉下去的心又一点点浮了上来。   这是阿则最亲近的交际圈,邀请他一起出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认可。   邵闻濯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   一行人落座,叶则伊笑说:“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大家拿起菜单:“那我们可不客气了。”   其实叶则伊和邵闻濯对食物都没有特别的热衷,但两人也点了很多食物,选的都是量小精致的,为的就是放松下来好好品尝。   有邵闻濯在,饭桌上自然就谈起了双方新材料合作的事。   叶则伊听说邵闻濯在股东大会上,强硬地驳回了一切异议,他心里生出了些复杂的滋味,不动声色地给邵闻濯叉了一块鹅肝,小声问:“你这么独断,他们之后会不会为难你?”   邵闻濯看着盘子里的鹅肝,愣了两秒,高兴地叉起来喂进嘴里,这才说:“他们现在依附着我,没有人敢为难我。”   叶则伊静默了一瞬。   他差点忘了,现在的邵闻濯已经不是刚回国处处受限的邵闻濯了,他有着前世的记忆,大可以规避掉所有的风险,上辈子的这个时候,邵泰宁手握度假村和游乐场两个大项目,如日中天,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叶则伊心想真好啊,他拿起红酒杯跟邵闻濯碰了下,轻挑眉梢笑了:“邵总好手段,以后的路还请多指教了。”   叶则伊笑起来的时候恣意洒脱,带着些乖张和锋利,那双眼睛仿佛藏着细碎的亮光,让人片刻都挪不开眼。   邵闻濯仰起头缓缓咽下红酒,余光落在叶则伊滑动的喉结上,眼神变得晦暗缱绻,心底缓缓升起疯狂的叫嚣。   叶则伊似有所觉地瞥过去,邵闻濯这才收敛了目光,若无其事地笑了下。   晚饭接近结尾,叶则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顺路去结账。   “一共消费五万三千七,先生怎么支付?”   “刷卡。”   叶则伊摸了摸衣兜和裤兜,忽然发现身上没带钱包,应该是放在大衣口袋里,忘在车上了,他头疼地闭了闭眼:“抱歉,我得先去……”   “刷这张吧。”   话音未落,眼前递过去一张黑卡,叶则伊愣了下,回头看邵闻濯:“我卡落在车子上了,说好了我请的,我去拿一下就好了。”   收银员还在迟疑,邵闻濯示意她继续刷卡,结账完毕,邵闻濯把收回的卡塞叶则伊手里,把人搂进怀中:“一顿饭而已,不用跟我分得这么清楚,你请跟我请不一样么?”   叶则伊还有点发愣:“可是,他们是我同事,让你请客不好吧。”   “现在卡在你手里,就是你的了。”邵闻濯牵着他往回走,“这是我们的共同财产,不分你的我的,还是算你请客。”   叶则伊心说有这么算账的么,他把卡塞回邵闻濯兜里:“卡我不能要。”   邵闻濯抓住他的手腕,低下头来轻声说:“叶总是有身份的人了,在外面要得体,我要是把你摁在这里亲,那就不严肃了,是不是?”   两人近在咫尺地对视,叶则伊愣了下,视线下移落在邵闻濯的嘴唇上,倏地别开眼,把卡塞进自己的兜里,绷着嘴角,干巴巴地憋出几个字:“那……我暂时替你保管。”   作者有话说:   刷哇滴卡 第53章   晚餐结束, 时间还早,难得这个项目有了着地,大家都想放松有一下, 有人提议去喝点酒唱唱歌, 邵闻濯索性给柏游打了电话,说要带人去会所玩,对方二话不说给他们留了最豪华的包厢。   刚出餐厅大门,严之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叶总,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这个点我得回家了。”   叶则伊意外地挑眉,开玩笑说:“妻管严啊。”   严之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算是吧。”   “行,早点回吧,给你们放一周假。”   旁边有人看过来:“一周假?叶总,我们都有吗?”   “都有,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谢谢叶总!”   一行人各自上车前往柏游的会所。   邵闻濯亲自开车,后排还能坐人,却没人好意思上, 最主要的是谁也不想没眼力见的当电灯泡, 最后车里还是只剩下了邵闻濯和叶则伊。   邵闻濯把着方向盘:“叶总给大家放一周的假, 有没有给自己放假?”   叶则伊好笑地说:“我放什么假啊,说得好听是想休就休,其实等于全年无休。”   邵闻濯笑了下, 静默片刻:“阿则。”   “嗯,”   “等忙完这段时间, 我们去旅游, 好不好?”   叶则伊意外地看过去:“旅游?”   “嗯。”邵闻濯认真地说:“现在在我看来, 没有什么比跟你一起好好生活更重要的事, 人生无常,及时行乐,阿则觉得呢。”   叶则伊愣了几秒。   活了两辈子,还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如果现在他只能选择一件最想做的事情,那大概就是和邵闻濯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叶则伊笑了下:“好啊,你想去哪儿?”   “哪里都行。”   叶则伊心里也想,确实,哪里都行。   前方是红灯,车在路口停下来,邵闻濯看过来:“阿则,还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   “什么?”   “我知道你从小身体就不好,但是前段时间,我看过很多次你的身体检查报告,没有显示哮喘和其他肺部疾病。”邵闻濯深深看着他,“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叶则伊之前没法解释这件事,一直没说过,现在没什么好瞒着的了,他笑着点头:“全都恢复了,算是意外之喜吧,我现在很健康。”   邵闻濯静默片刻,闭眼捏了捏眉心,再睁开眼时眸子中全是欣喜,他似乎无声地松了口气,最后只说出一句:“那就好。”   那就好。   叶则伊看得出邵闻濯眉眼间无声的喜悦和轻松,看来他没少担心自己的身体,叶则伊心中生出些暖意,开玩笑地说道:“那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抽烟了?”   绿灯亮起,邵闻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叶则伊抿了下唇,悄无声息地闭了嘴。   好凶啊。   ——   到了会所,总免不了喝酒。   叶则伊作为项目负责人,每个人过来都要敬他一杯,起初他还喝得游刃有余,再往后就有点扛不住,邵闻濯几次皱眉替他挡酒,都被叶则伊以不要扰了大家的兴致为由,全都接下了。   直到最后真有些迷糊了,才被邵闻濯冷脸制止住,他把叶则伊圈进怀里,冲来敬酒的人摆手:“我替他喝。”   邵闻濯一饮而尽,后边准备过来的人都识趣的打退堂鼓。   “哎邵总心疼人了,那这次就先放过叶总好了。”   大家都玩嗨了,酒杯碰撞发出叮当声响。   包厢里光线昏暗,邵闻濯垂眸看着怀里犯迷糊的人,失笑:“以前喝醉过么?”   叶则伊脑袋枕在邵闻濯胸口上,抬眼盯着他的下颌线,眨了下眼:“没有。”   邵闻濯捧着他的脸防止他掉下去,忍不住逗他:“现在胆子大了,敢喝醉了。”   叶则伊目光涣散,直勾勾地盯着邵闻濯,含糊不清地说:“因为,你在。”   邵闻濯静默了片刻。   周围忽明忽暗的光线交错,细碎的灯光落在叶则伊的眼睛里,邵闻濯目光沉沉落进他的眸底,伸手抓过旁边的外套遮住了叶则伊的脑袋,低头吻下去。   叶则伊眼睛睁大了一瞬,周围一片漆黑,嘴唇传来凉凉软软的触感,他恍惚的愣了片刻,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鼻间的那道呼吸停顿须臾,紧接着空气随着酒香灌入口腔,叶则伊闭上眼勾住他的脖子,开始深深的回应这个吻。   包厢里的声音有一瞬间忽然低下来,然后又心照不宣地喧闹起来。   叶则伊不记得怎么离开的会所,迷迷糊糊被邵闻濯抱上了车。   开车来接人的巴鲁从前排看回来:“叶少爷这是喝了多少啊,还认识人吗?”   叶则伊闭着眼,呼吸均匀,看样子是睡着了,却全程勾着邵闻濯的脖子没松手,邵闻濯压低声音轻笑了声:“还认得我就够了。”   叶则伊醉得不轻,回到家后邵闻濯给他擦身子,换衣服,喂醒酒汤,叶则伊全程掀起一点薄薄的眼皮看着他,时而嘴角露出一点笑。   邵闻濯拿毛巾给他擦耳朵,轻声问他:“阿则笑什么?”   叶则伊稍微清醒了些,嗓子有点哑:“爹系……老公。”   邵闻濯眸子里带着愉悦,自动忽略了前面两个字,凑近了看他,轻声哄道:“再叫一声。”   “老公。”   叶则伊眉眼柔和带笑,喝醉酒的人乖得不行。   邵闻濯喉结动了下,喉咙一阵干燥,指腹抵着叶则伊的嘴唇:“这么听话。”   “嗯。”   某些恶劣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邵闻濯闭了闭眼,想将脑子里的躁动平复下去,可睁眼时又对上了叶则伊那双缱绻炽热的眸子,他轻轻磨了下牙,将手中的毛巾扔了,一把将叶则伊捞进了怀里。   在酒精的作用下叶则伊的身子有些发红,脖颈胸膛被大片的薄红覆盖,好看得惊心动魄,让人恶劣的想要留下更多痕迹。   邵闻濯温柔地亲他,指尖所达之处一片滚烫。晚上向来都是邵闻濯做主,叶则伊很配合他,但现在这种乖巧到予取予求的状态还是第一次,邵闻濯亲着哄着,问什么答什么,每个字都毫不掩饰的真切直白……   ……   这晚折腾得比较晚,第二天身上那种本以为适应了的酸痛又出现了,还特别严重。   叶则伊头昏脑涨,本能地抬起胳膊去抱邵闻濯,邵闻濯总能第一时间给他回应,邵闻濯搂着他,动作轻得仿佛怕把人弄碎:“阿则。”   “嗯。”   “今天在床上多休息会儿”   “……”   “现在还听话么。”   叶则伊回想起昨晚,羞得从脸红到脖子,钻进邵闻濯怀里装死。   两人就这么抱着睡了个回笼觉,叶则伊再醒来时,迷糊看到邵闻濯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交给法院。”邵闻濯冷声说:“要求冻结资产,不准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挂了电话,邵闻濯回过头来,脸上的冷色淡去,笑着走过来:“阿则醒了?”   叶则伊支着身子坐起来,问:“邵泰宁出事儿了?”   邵闻濯坐下来搂住他:“多亏邵袁大义灭亲,阎厉查到了他和国外财团交易的证据,属于非法集资,现在证据上交法院,他准备注入游乐场的资金全部会被冻结。阿则,我们该收网了。”   叶则伊愣了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游乐场项目,该让他还回来了。游乐场项目被邵泰宁搞得元气大伤,资金链断了,只能靠新材料来缩减成本。我最近几天得去一趟沿海,打通那边的新材料渠。”邵闻濯看着叶则伊,说:“阿则,天源广场的地标宣传,得你多费心了。”   “你先忙邵泰宁的事情吧,天源广场正在搭建临时建筑,我这几天会去现场盯着。”叶则伊顿了下说,“这个地标关乎整个H市,市民们的关注度都很高,市局领导的意思是,发布会那天要进行现场直播。我现在还摸不准邬蕾的下一步动作,总感觉不太安心。”   邵闻濯轻蹙了下眉:“她现在属于光脚不怕穿鞋,估计打算鱼死网破了。让材料质检部门多上点心,别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叶则伊点点头,脑袋蹭了蹭邵闻濯:“出差要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   邵闻濯抚摸他的后脑勺:“要去好几个城市,大概半个月。”   “这么久……”叶则伊声音低低的,“什么时候走?”   邵闻濯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一下:“后天。”   ——   翌日,游乐场项目资金链断了,工地的设备资源都没有到位,工人集体动乱闹上了热搜。   东洲高层会议室里,气氛沉重严肃。   蒋鲁生爆了句粗口:“邵泰宁人呢?这个时候他躲起来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邵泰宁的助理代替他参加了会议,助理冒了一头冷汗,解释说:“是工程造价计算出了问题,引一发而动全身,酿成了大祸……”   “现在想把问题推给造价师了?!晚了!邵泰宁人呢!”   “三爷他近期忙得焦头烂额,身体吃不消,住院了。”   蒋鲁生冷呵了一声:“生病?生什么病!还有他吃不消的项目?当初可是他亲口保证没问题的,现在项目岌岌可危,他反倒躲起来了!太不像话了!”   所有股东群起激愤,强势地逼迫邵泰宁的助理转交项目。   邵泰宁知道无力回天,早就想到了会是这个局面,助理不过是来替他收拾烂摊子,利索地交出了项目合同,可是现在这个项目如今已经境地困窘,没有人敢冒风险。   邵闻濯在心中冷笑了声,主动说道:“如果各位叔叔相信我,我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所有设备和资金问题。”   所有人就等着他开口说这句话呢,一听他开口,立马附和起来说相信他。   邵闻濯说:“新型材料可以节省百分之十的费用,可以填补项目空缺,但是目前的渠道不足以供应天源地标和游乐场两个大项目,需要拓宽渠道。”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集团一切事务,都听二叔的安排。”   邵宏康年纪大了,早就厌烦了股东之间的尔虞我诈,可他毕竟心疼邵闻濯,舍不得他一个人担着些压力。   他面色沉重,疲惫地点头应下了。   邵闻濯拿下了游乐场项目,算是彻底坐稳了掌权人的位置。   此时没有人敢提出异议,股东们这次前所未有的团结。   ——   出差那天,叶则伊非要亲自送邵闻濯去机场。   磨磨蹭蹭许久,检票开始了,两人才舍得分开一点,邵闻濯垂眸看他,嘱咐道:“每天按时吃饭,每顿饭都要给我拍照。”   叶则伊有气无力地哦了声。   “早上出门,晚上下班,上了谁的车,跟谁在一起,都要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   邵闻濯静默片刻,捧着他的脸,不舍地亲了亲,又说:“晚上睡前给我打视频。”   叶则伊抿了下唇:“打电话不行么?”   “我想看。”邵闻濯低声说:“听话。”   广播声再次响起,叶则伊脸有点红,抬头在他嘴唇上贴了下,催促他:“知道了,快进去吧。”   目送邵闻濯离开,叶则伊不由得想起,前世邵闻濯经常出差,每次出差回来才会回湖心岛,别说送邵闻濯来机场了,他甚至连邵闻濯的行程都不知道。   巴鲁在一旁嘿嘿笑了声:“以前邵总出差,从家里出发到登机,时间都是算准了的,绝对不耽误一分钟,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提前这么早来机场,就为了跟您多待一会儿。”   叶则伊笑了下,这么久以来,邵闻濯确实变了很多。   他收回视线,正好接到了江修远的电话:“叶总,叶董他开会时忽然晕倒,紧急送往医院了。”   叶则伊皱了下眉,快步往外走:“什么情况?”   “还不清楚,随从的医生初步判断,可能是脑出血。”   作者有话说:   最近身体不太好,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更,但每天都会更,不更会请假——   -感谢在2022-08-27 16:16:21-2022-08-28 14:0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欲念。 6瓶;玖 5瓶;山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叶则伊赶到医院时, 叶正初已经被送进急救室,邬蕾和几位股东正等在急救室门口。   叶正初的助理见到叶则伊,赶忙走了过来, 叶则伊走到急救室外面的走廊, 这才皱眉问旁边的助理:“怎么回事?”   助理面色沉重:“叶董一直有高血压,最近总是头晕,不过都是老毛病了,谁知道今天开会的时候忽然晕倒了。”   叶则伊蹙了下眉:“怎么会忽然晕倒,开会时发生了什么?”   助理欲言又止,迟疑了下还是说:“邬总和几位股东,不同意在新材料上市的初拟协议上签字,说这个决策太草率,要求等天源地标项目质检通过后,才同意签字,大会上双方股东起了争执,一回神发现叶董晕倒了。”   叶则伊思忖了片刻。   上市初拟的协议,无论在天源项目质检通过之前还是通过之后签署, 并没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邬蕾非要拖到那个时候?   想起邵闻濯的话, 叶则伊转头嘱咐江修远:“让人盯紧质检部门,确保质检结果万无一失。”   “是。”   叶则伊返回急救室门口,邬蕾黑着脸看过来, 毫不掩饰眼里的嫌恶,叶则伊自然也懒得搭理她, 跟旁边的股东了解了情况。   急诊室大门打开时已经是几个小时后, 叶正初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是还处于昏迷状态。   医生解释说:“脑内血管破裂引起的出血, 早期死亡率很高,你们家属要多注意,之后患者醒来,切忌情绪激动。”   邬蕾忙问:“能完全治愈吗?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啊?”   “大多数幸存者,可能会有不同程度的认知障碍、运动障碍、言语障碍等后遗症,但是恢复得好,这些是可以避免的。”   这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叶正初能不能痊愈未可知,就算之后能恢复,那也需要很长时间,现在达科几个大项目接踵而至,没有决策人,集团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整个集团,只有叶则伊和邬蕾是叶家人,将来叶正初的股份转到谁手上,谁就是掌权人。   所以目前的代理董事,自然也就是两人之中二选一。   达科就此召开了股东大会。   除了叶正初之外的两位大股东,自从上次叶则伊表示已经掌握了新材料的渠道之后,就已经明确地站在了叶则伊这边。   其中有异议的几位股东,都以叶则伊资历不够为由苦苦坚持。   叶则伊笑了下,从容不迫地说:“各位恐怕误会了,不是我急切的想要成为代理董事,是达科迫切的需要一名决策人。”   “目前集团正在进行的几个大项目,正在竣工的度假村项目,天源地标,以及新材料的上市计划,都签在我的子公司名下。”   叶则伊目光扫过邬蕾,淡然地说:“各位如果有谁能完全了解、能准确无误地开展这些项目,我都不会接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烂摊子。”   叶则伊这话一出,刚才有异议的几位股东面色难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叶则伊平时很少出席股东大会,很少跟集团打交道,存在感不高,现在他们才恍然发现,叶则伊几乎已经掌控了达科今年主要的经济命脉。   目前的这几个项目,做好了,对于达科来说是里程碑式的成就,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集团口碑会跌到谷底。   没人敢冒险。   有几位股东看不下去了,睨着邬蕾等人,话里有话:“个别不顾集团利益的个人行为,我建议不做参考。”   “我赞同林总的意思。”   “叶总代理董事一职,还有谁有异议?”   全场没有人发声。   邬蕾脸色灰白,神情挫败,直接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邬洁连忙跟了出去,进办公室,关上了门:“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邬蕾双手抵着额头:“还能怎么办?等他把我们都赶出去吗?让他们手里有项目的人带着项目离开,别给叶则伊留一分油水。”   邬洁愣住了:“我……我们能去哪儿?”   “这么多建筑公司,还怕没有人想要达科的项目?”   ——   晚上叶则伊回到家,刚洗完澡出来,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擦着头发走过去拿起,发现是邵闻濯的微信电话。   还是视频电话。   叶则伊愣了两秒,手忙脚乱地冲进浴室,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头发还没吹,凌乱地散落在眉眼前,叶则伊有些头疼,索性拿浴巾盖住了脑袋,假装漫不经心的样子,接通了电话。   画面闪了一下,邵闻濯出现在屏幕里,低沉好听的嗓音传了出来:“刚洗完澡么?”   邵闻濯半倚在松软的沙发上,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手肘撑着扶手,正托着腮懒懒地看着他。   叶则伊顿了片刻,从他袒露的胸口收回视线,也在沙发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哦了声:“刚洗完,还没吹头发。”   “那你先吹头发。”   “不用,现在离睡觉还早,擦一擦就好了。”   对方有一会儿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半晌,邵闻濯说:“过来一点。”   叶则伊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篡紧,稍微挪近了一点,要笑不笑:“干嘛,看不清啊。”   邵闻濯笑说:“嗯,近一点。”   叶则伊目光落在他的锁骨上,轻抿了下唇:“你一个人在房间?”   “嗯,还能有谁。”   “待会儿酒店工作人员过来安排夜床服务,你就这么穿着见人?”   邵闻濯静默两秒,唇角勾了下:“我这么穿怎么了?”   叶则伊语塞了瞬:“领口开这么大,要不干脆脱了。”   画面里的人停顿了几秒,忽然开始扯浴袍,叶则伊一愣,气笑了:“别闹。”   邵闻濯停下动作,语气变得温柔:“阿则,我听说叶正初住院了,董事会有人趁机发难为难你了,对么?”   白天被一群股东为难,叶则伊跟块石头似的毫不动容,仿佛没有什么能击垮他,现在只是邵闻濯这么一句话,他心口顿时一阵泛酸,强撑的神经松懈下来,整个人都蔫了。   他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闷闷地说:“嗯,不过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他们蹦跶不了多久。”   邵闻濯眼里带着心疼:“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跟他们硬碰硬,等我回来。”   “嗯,知道了。”   视频里的人没好好穿浴袍,领口处若隐若现,胸膛的皮肤白皙细腻,身子半侧着靠在沙发上,眼神缱绻地看着镜头,整个人慵懒性感到极致,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混合着的沐浴露香气。   叶则伊目光忍不住乱飞,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但又忍不住被屏幕里那人勾去全部心神。   这时屏幕里传来暧昧的笑意:“有没有想我?”   声音低沉,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叶则伊回过神来后脸色微红,冷静地应了句:“没啊。”   屏幕里的邵闻濯嘴角弯起弧度,笑意愈加浓烈,轻声说:“可是我想你了。”   叶则伊默默盯着屏幕,笑了下反问:“想我什么。”   邵闻濯抬手拿起旁边的水晶酒杯晃了晃,醇厚绵长的红酒荡漾出圈圈涟漪,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想和你一起喝酒。”   “就这样?”   “想你的味道。”   “还有呢?  “想你的人,想亲你……”邵闻濯不紧不慢地说:“想和你上床。”   话是叶则伊勾着他说的,这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叶则伊又有点受不住了。   他把头上的毛巾往下扯了点,遮住泛红的耳朵,有点咬牙切齿:“大晚上耍什么流氓。”   邵闻濯笑起来,放下手中的酒杯,凑近屏幕看他:“阿则,把毛巾拿开。”   叶则伊捂着红耳朵,明知故问:“干什么。”   “耳朵红了是不是,看看。”   叶则伊气血翻涌,脸更红了,他羞恼地瞪了邵闻濯一眼,拿手掌挡住镜头,狡黠地笑了声:“梦里看去吧你。”   说完啪一下挂断了视频。   邵闻濯:“……”   ——   接下来几天,叶则伊集团和公司两边忙着来回跑,他设计好了地标的初步模型,送到市局让领导过目,除了细节需要调整,设计整体都得到了众人的夸赞,模型基本上定下来了。   天源广场搭建好了临时建筑。   翌日广场被市民们围得水泄不通,同时进行现场直播,主持人解释这次活动的主题,向广大市民宣布H市的地标建筑正式进入建设。   然后是相关领导的讲话,之后邀请项目总负责人兼总设计师叶则伊,给市民们讲解设计理念。   叶则伊今天身穿一身剪裁有致的黑色西服,罕见的打了领带,内衬白衬衣,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宴会回来,却没有那种宴会上觥筹交错的浮华,气质很清爽干净。   广场大屏幕上刚出现他的身影,现场霎时陷入了一片惊叹喧闹。   叶则伊从容地笑了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下午好,欢迎参加本次地标建筑的发布会,我叫叶则伊,很荣幸代表达科集团向各位市民介绍天源地标。”   话音一落,引得底下观众纷纷鼓掌。   “这也太年轻了吧!”   “明明可以靠颜值……”   ——   邵闻濯刚签完一份合同,结束会议后匆匆离开了会议室,冲旁边的阎厉问道:“法院那边什么进度?”   “邵泰宁的资产已经全部查封,董事会都收到消息了,集团现在很混乱,股东们就等着您回去。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两小时后出发。”   “让人看好邵袁。”   “明白。”   邵闻濯快步往外走:“天源地标发布会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   与此同时,邵泰宁的私人住宅收到了查封的通知。   邵泰宁坐在后院,不紧不慢地品了口茶,他面色发白,却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旁边助理手里的手机正开着免提。   “爸,跟邵闻濯对着干是错误的选择,您现在收手吧,跟他认个错,我们毕竟是亲人,他不会做那么绝的。”   “你知道他是你哥,你知道我是你爸吗?”邵泰宁深吸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将会和我一样,这辈子都只能屈居人下。”   “爸,一样是挣钱,一样能过高人一等体体面面的生活,是不是屈居人下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吗?”邵泰宁苦笑了声,“同样是姓邵,你爸我当年处处被邵家夫妇压制,在他们面前根本抬不起头。那夫妇两车祸死了,还有个邵宏康压我一头。”   “好不容易坐上二把手的位置,邵闻濯这么个毛头小子又冒了出来,毫不费力地就坐上了掌权人的位置。”   “活了大半辈子,一直在替别人卖命,所有的一切没有一个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你说重要吗?”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爸,人命里不带来的,强求不会有好结果的。”   邵泰宁冷冷地喝了一句:“废物!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跟我走还是继续留下来给人当看门狗!”   “爸,你现在走就是潜逃!为什么非得到这个地步?!”   邵泰宁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闭眼缓了口气,冲助理摆手:“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今晚就可以走。”   ——   邵闻濯刚下飞机,阎厉立马急匆匆拿着平板过来:“不好了邵总,天源地标现场质检显示TVOC超标,现场陷入了混乱,直播出事故了!”   邵闻濯眉头一皱,迅速开门上车:“让质检单位重新准备材料样本和质检仪器,请求市局工程质检专业团队去一趟现场。”   “好。”   天源广场。   现场质疑声和喧哗声混杂,直播弹幕刷得飞快,时事新闻已经窜上了热搜。   质检仪器显示的TVOC指标严重超标,仪器发出令人心悸的滴滴声。   叶则伊面色凝重地反复查看仪器和样本,显示结果始终没变,安保人员不断催促他先下台,叶则伊却置若罔闻。   “我不会走的。”叶则伊拿起了材料样本,“我这时候要是走了,不就坐实材料有害物质超标了么。麻烦先安抚现场观众,我保证材料没有问题。”   主持人头疼地低声提醒:“可是现在所有样本都检测过了,还能怎么办呢。”   样本纤维是需要时间提取的,叶则伊工作室准备的样本已经全部在这儿了,现在再去准备新的样本肯定来不及了。   叶则伊思忖片刻,问题来得很突然,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那恐怕换了样本也没用,根本问题不在这儿。   叶则伊缓缓开口:“样本,检测仪器,检测团队,得全部换了才行。”   主办方难以置信:“叶总,您开什么玩笑呢,我们现在上哪儿找团队去?再说了现场还有领导,哪有时间陪着在这瞎耗,丢人丢大发了!”   耽误时间越久,现场的呼声越来越大。   哪怕拿仪器坏了当借口,也属于活动事故了,如果不能现场解决,这事情无论后续怎么样,都将会沦为笑柄。   叶则伊转头问江修远:“邵闻濯的航班落地了吗?”   “查过了,刚落地。”江修远说:“我已经把消息告诉阎助理了,现在邵总应该已经知道了。”   没办法了,叶则伊只能赌一把。   他站起身,走出人群,重新回到台上拿起话筒,坚定地说:“这款材料主打绿色无害,在这之前我们通过了大量的成分检测,绝对是安全的。”   “现在我先向大家展示地标模型,十分钟后,我们会进行第二次现场检测,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8 14:06:47-2022-08-29 22: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基CP 21瓶;三柒 7瓶;将行 6瓶;唐笑 3瓶;阿绥 2瓶;hy、illvsor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叶则伊的话让现场暂时安静了下来, 舞台中央升起模型,他暂时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模型上。   然而模型讲解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他并不确定能不能等到邵闻濯赶来, 邵闻濯能不能及时找到新的材料样本, 他不过是在赌。   时间一点点过去,刚才还晴天白日,这会儿空中布了一层阴云。   天气预报显示今晚会有暴雨,不知道大雨会不会提前,叶则伊展示模型的间隙,看了眼手上的腕表。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马上将迎来下班高峰期,到时候广场会更加拥堵。   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检测结果忽然出问题,其实不难猜到是谁动了手脚。   邬蕾前几日拒绝在材料上市的协议上签字,要求等到天源地标发布会结束之后,估计就是为了这一天。叶则伊先前也不是没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漏洞。   看来邬蕾果然打算鱼死网破了,叶则伊在心中冷笑了声, 看向台下的江修远。   江修远朝他点头示意, 表示邮件已经发出去了。   十分钟前, 达科集团一部分股东第二次收到了神秘邮件。   不过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他们都是旁观者,而这次, 邮件内容都关乎他们自身。   这是一份十几年前审计调查结果,里边包含了他们的涉事证据。   邬蕾是在离开医院的路上接到的电话, 助理语气颤抖:“邬总, 项目带不走了, 好几位说好一起离开的股东, 突然反悔了。”   “反悔是什么意思?!”邬蕾瞪大眼睛,“他们还想留在达科?达科现在已经容不下他们了,这个时候犯什么蠢?!”   “不是的,老詹的意思是,他们会主动提交辞呈,离开达科。但是项目……项目他们不能带走了。”   邬蕾顿了下,脸色煞白:“不带走项目?不带走项目我们以后靠什么!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具体不清楚,他们都没解释。”   邬蕾静默了许久,紧绷的肩背瘫软下来,重重地靠在了背椅上,扯唇苦笑了声,看来她还是低估叶则伊了。   她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天色渐暗,是暴雨即将来临的趋势,她命令司机掉头,转而去了郊外的一处住宅。   ——   叶则伊讲解到模型的最后一部分,速度慢了下来,广场上人越来越多,外圈已经有警卫在控制人群秩序。   “大家不要拥挤!”   “时间到了,二次检测什么时候开始啊?!是不是浪费我们时间呢?”   “这是关乎我们全市的大事!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叶则伊站在台上,一眼看去广场上人群窜动,密密麻麻。   他在台上站的时间太久了,此时有些头昏眼花,他手掌不动声色地撑住了演讲台,面对镜头依旧神情冷静淡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时间已经到了,叶则伊沉默了几秒,正思忖着要怎么再拖一点时间,抬头就看见人群边缘散开了一条道,邵闻濯带着十几个人正洋洋洒洒地朝这边来。   他走在最前面,一身笔挺西装,身材修长挺拔,每一步都透着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所到之处不需要保镖和警卫,人群都自动疏散开来。   他很快走上台来到叶则伊身边,先朝他安抚地笑了下,压低声音说:“我来晚了,没事儿了。”   叶则伊悬着的心在这一瞬间忽地落了下来。   邵闻濯接过话筒,目光环视全场,从容低沉的嗓音传了出来:“大家久等了,我身后是市局质检单位专业团队,用的都是符合国家标准的仪器,我们现在向广大市民公开进行二次检测。”   他衬衫袖口挽至肘弯,露出白皙健康的腕骨和手臂,显得随意又从容,他语气和嗓音沉稳淡定,仿佛有种能安定人心的魔力,现场果然安静了下来。   “首先,这次检查有市局领导参与见证,绝不允许任何人混淆视听、捣乱检验,如果发现有人在检测期间违反规定,一旦查出,相关监督单位会立即采取措施。”   这话一出,现场又陷入了一阵哗然。   先前各种猜测都指向了一个方向,这话的意思是,有人在材料样本上做了手脚。   这个消息扩散开来,民众们群起激昂,纷纷斥责不顾全市大局的小人。   “如果材料真的没有问题,一定要查出恶意破坏样本的人!”   “监督单位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绝对不能放过!”   群众在斥责的时候,二次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检测过程以及检测结果实时显示在大荧幕上,各项指标显示完全符合规定,有害物质含量指标低于市面上任何一类建筑材料,完全符合材料主打的绿色无害。   由于第一次检测结果显示违规,引起了市民们的广泛关注,以至于二检结果一出便迅速冲上热搜,这个趋势是很明显的爆火迹象,从某种角度来说算是因祸得福了。   主持人上来主持后面的事宜,邵闻濯回头看叶则伊,不动声色地牵起了他的手,本以为群众注意力转移了,没想到这个举动正好被镜头拍到,现场又是一阵高声浪潮。   叶则伊不明所以,转头才发现大荧幕上的画面,赶忙抽回手,却被邵闻濯紧紧握住,他低下头来啧了声:“躲什么,被人看见违法?”   叶则伊咬牙:“影响不好。”   “这就影响不好了。”邵闻濯说着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在一众喧闹声中搂着他往台下走,叶则伊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刚才被架在台上孤立无援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然而当他看到大荧幕上观众脸上的笑容时,忽然又觉得这有什么啊。   他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低下头时嘴角笑了下,主动握紧了邵闻濯的手。   叶则伊回头看江修远:“一检的质检仪器全部拿去检测,配合监督单位调查相关的质检人员,这件事情必须有个答案。”   江修远神情严肃:“我知道了。”   离开广场后主办方还想邀请两人参加晚上的宴席,被邵闻濯拒绝了,他拉着叶则伊直接上了车。   车门关上,邵闻濯就伸手把叶则伊搂进了怀里,叶则伊愣了下,笑说:“这毕竟是我负责的项目,真的不用参加宴席么?”   “在台上撑了这么久,我知道你很累。”邵闻濯抚摸他的后颈,轻声说:“什么宴席都不重要。”   叶则伊静默片刻,双手勾住了邵闻濯的脖子:“你累不累?”   飞机刚落地就赶过来了,路上肯定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邵闻濯脑袋垂下来搭在他肩侧,低声说:“累,抱一会儿。”   ——   “现在你和我一样,我们都走投无路了,国内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我只求你带我儿子出国,给他找最好的医疗团队,让他接受最好的治疗。国内的事情,我会替你善后。”   邬蕾把文件顺着桌面推到邵泰宁面前:“这里边是达科内部各大系统的机密数据,如果将来尘羲能醒来,麻烦您将这份文件交给他。”   邵泰宁笑了笑:“我带走这份文件,那就是商业犯罪潜逃。我冒这么大的险,你能给我什么?”   邬蕾眼中划过冷意:“我会让你满意的。”   ——   车子驶向湖心岛方向。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市被深重的暮色笼罩,路边的树木被风吹得枝丫乱颤,雨滴从漆黑的夜幕飘落下来,紧接着越来越大,水珠砸在车窗玻璃上哗哗作响,整座城市陷入了暴雨之中。   雨势湍急,就像一张凶神恶煞的巨网。   叶则伊从窗外收回视线,没由来地蹙了下眉:“奇怪。”   邵闻濯看过来:“怎么了?”   “说不上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叶则伊捏了捏眉心,“可能有点累了。”   邵闻濯把手里的平板搁到一旁,伸手将叶则伊搂进怀里,后者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累了就睡会儿,别多想。”   车子匀速行驶,叶则伊靠着邵闻濯的肩膀,不安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滴滴——”   “滴——”   前方就是湖上大桥,一眼看去全是拥挤的车辆,车子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夜幕。   巴鲁打着伞冒着暴雨下车查看,回来时带了一身潮气,差点骂骂咧咧:“邵总,前边出车祸了,我看警察都来了,这路段封了,又没法掉头,咱们得从郊外绕一圈了。”   邵闻濯眉心微皱,垂眸看见靠在自己怀里的叶则伊,眼睫自然垂落,呼吸均匀,让人不忍心吵醒。   他静默两秒,压低声音说:“走吧。”   车子随即转了个方向朝郊外驶去。   离开市中心,外环道路的车流量骤减,加上暴雨,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飞速后退的路灯和树影。   车内没有开音乐,一片寂静祥和。   直到邵闻濯的手机响了下,他看了眼怀里熟睡的人,动作轻缓的拿起手机,压着声音接起来:“喂。”   对面是阎厉的声音:“邵总,警方那边传来消息,邵泰宁的行踪忽然断了。一旦他跑路,就违反了法院审查期间限制出境的规定,警方准备采取强制措施。”   “配合警方行动,不准让他出国。”   “知道了。”阎厉语气顿了下,忽然问:“邵总,我这边显示你的位置已经远离市中心,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邵闻濯看了眼窗外:“湖心大桥封了,绕道走了郊区的公路。”   窗外暴雨洗刷了夜幕,呼啸的冷风声似哭似笑,张牙舞爪地敲打着车窗,树木一排排向后飞逝,车灯亮光向前延伸而去,渐渐显露出前方陡峭的山体崖壁。   邵闻濯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下,紧接着心口猛地一跳,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车内响起机械的语音播报——   “前方道路弯道数量多,转向坡度大,请减速驾驶。”   “邵总。”   “邵总?”   电话那头阎厉喊了两声:“听得见我说话吗?”   邵闻濯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忽然间没了声音。他只觉得那机械的声音像一道道冰冷的吐息,显得凄厉又熟悉,像是冥冥中之中的召唤,刹那间他几乎分不清楚那是现实还是记忆。   很快他猛地惊醒,骤然从窗外抽回神,他清晰地感觉到太阳穴传来一阵疼痛,他蹙紧了眉心:“阎厉,让人监控我们的车辆,立刻!”   那边还没明白什么情况,立马应了一声。   是这条路。   居然是这条路。   前方是陡峭的悬崖,同样的暴雨夜,还有身边的阿则。   这是前世商务车失控导致叶则伊和车辆一起坠落悬崖的那条路,是邵闻濯噩梦和偏执的开始。   他脸色惨白,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叶则伊。   本来以为解决掉邵泰宁,一切都会改变,三年后的这个生死节点就会随之消失,没想到它还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提前出现了。   “巴鲁,停车!”   听到喊声,巴鲁吓坏了,不知道什么情况,他赶忙试图停车。   邵闻濯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操作,一下接着一下,巴鲁动作越来越着急,显然车子已经失去了控制。   “邵、邵总,制动好像失控了,车停不下来……车停不下来了!”   叶则伊这一觉睡得太沉了,模糊间听到两人的声音还愣了下,紧接着忽然惊醒过来,下意识喊了一声:“邵闻濯。”   邵闻濯一把勾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捞进怀里,叶则伊视线被挡住,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车在飞速行驶,还有邵闻濯疯狂起伏跳动的胸腔,连搂着他的胳膊都在轻微颤抖。   “阿则,别怕……抱紧我。”   叶则伊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什么情况,窗外忽然划过一道刺眼的强光,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撞击,震耳欲聋的声音瞬间响彻夜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9 22:41:20-2022-08-30 23:0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llvsory、紫夜嫣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叶则伊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剧烈的撞击声和呼啸而来的警笛声, 脑子乱哄哄的,额角还有轻微的疼痛,他盯着白色的墙壁缓了几秒, 忽然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慌张地环顾四周,确定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一瞬间某种恐惧感油然而生,他直接从床上翻了下来。   这时护士听到动静冲进来,一把扶住了他:“叶先生!你现在还不能随意走动!”   “邵闻濯呢?”叶则伊情绪激动地抓住护士的手臂,“邵闻濯人呢?!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安抚道:“叶先生您别激动,邵先生在隔壁病房,他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   “他伤在哪里了?伤得重吗?”   “邵先生头部有伤口,已经手术缝合了,但是因为失血过多,暂时还在昏迷中,醒来还需要一定时间。”   叶则伊心脏猛地揪紧, 踉跄着往外跑去:“我去看他。”   护士急忙跟在后面追着:“叶先生!你刚做完手术, 情绪不能太激动……”   叶则伊却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 脚步越发凌乱。夏艾锦和江修远从外面进来,想上前搀扶,却被叶则伊让开了, 夏艾锦连忙跟上:“小叶哥,你慢点儿!”   叶则伊越过走廊里的众人, 推开邵闻濯病房门的瞬间, 他看到床上的情景时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邵闻濯躺在病床上, 脸色苍白, 身上插满管子,头部和胸腹处缠着厚厚的纱布……   叶则伊呆愣在原地,喉咙干涩,半晌挪不动一寸步子,紧接着眼眶蓦然泛红,快步走到邵闻濯床前,他手抬起又放下,不知道该碰哪里,哪里都不敢触碰。   他凑近紧紧地盯着邵闻濯,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嗓子干涩发抖:“邵闻濯,你别吓我……”   夏艾锦见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圈,他咬着嘴唇强忍着才没哭出声音来。   他清楚地记得昨晚警方赶到车祸现场救援时,两人被困在狭窄变形的车舱里,邵闻濯用身子完全包裹住了怀里的人,手臂紧紧捂着他的脑袋,即使他的肩背已经被碎裂的玻璃划出了数十道伤口,鲜血直流,仍旧像铁打一般将人护得密不透风。   那是种生死之际完全出于本能的姿态。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汽油味道,空气中还夹杂着呛鼻的血腥味,夏艾锦看着残破不堪的现场,听着周围嘈杂的呼喊声,当时整个人完全被恐惧和冰冷笼罩了。   监控画面显示,那辆货车从正侧方横撞过来,几乎使尽了全部的速度和力道,黑色宾利半辆车身被顶进了石壁和悬崖间的豁口,车头严重变型,车尾也凹陷了下去,好在石壁挡住了一部分撞击,才不至于粉身碎骨。   现在他看着叶则伊趴在邵闻濯床边,无法想象刚经历这一切的叶则伊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一众人沉默站在门口,没有人出声。   半晌,叶则伊像是终于回过神了,又问:“巴鲁怎么样了?”   “巴鲁有气囊护着,没什么大问题,现在已经清醒了。”   叶则伊看着邵闻濯,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人抓到了吗?”   夏艾锦小心地说:“邬蕾涉嫌谋杀,已经被警方逮捕了。邵泰宁强行出境,也被成功拦截了。小叶哥,这些事情我们会处理好,你和老板好好休息,不用操心。”   ——   邵闻濯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这两日叶则伊始终寸步不离,医生和护士几番劝说无果,只好将他的病床也安置在了邵闻濯房间。   邵泰宁和邬蕾等人怎么处理的,什么进展,他都没有过问,对他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需要最终的一个结果。   这会儿他只想待在邵闻濯身边,哪怕只是这么看着他,好像已经是一整天里最满足的事情。   他看着邵闻濯身上的针头和插管被拿掉,床头的体能检测设备,从起初频繁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滴滴声,到逐渐平稳,最后停留在稳定的范围内。   最终他只有头上和腹部还包着纱布,乍一看就像睡着了一样。   晚上叶则伊拿热水潮湿毛巾,拧干,给邵闻濯擦拭手心,抚摸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笑了下:“你求婚时没说爱我,送婚戒时也没说爱我,仔细想想,我好像太容易打发了。”   “这个婚戒是我拿项目换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要项目了。”叶则伊拉起他的手在嘴唇上贴了一下,“邵闻濯,等你醒了,我们重新结一次婚,好不好?”   他的脸颊轻柔地蹭了蹭他的掌心,邵闻濯闭眼躺着,呼吸均匀绵长。   叶则伊静坐许久,他把身子靠过去,脸颊贴在邵闻濯温热的胸膛,听着他起伏有力的心跳声,低声笑起来:“心跳加速了啊,你听到了,是不是?”   他伸手抚摸邵闻濯的脸庞,指尖滑过他的眉眼和鼻梁,最终停在他干燥的嘴唇上,轻轻摩挲了片刻。   半晌,他直起身子,拿过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俯身亲吻邵闻濯的嘴唇,用温水染湿他干涩的唇瓣,离开时很轻地舔了下,恶劣地低声吓唬:“再不醒来,我要胡作非为了。”   邵闻濯没有反应。   叶则伊思忖了几秒,站起身,走到窗边拉上厚重的窗帘,隔绝外面的光线。   房间瞬间暗淡下来,只剩下床头的一盏灯散发着浅白的亮光。   叶则伊走回床边,脱掉鞋,爬上床,钻进被窝,他的动作轻柔缓慢,如同猫儿一般,在邵闻濯身边蜷缩成一团,听着邵闻濯平稳的心跳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邵闻濯睫毛很轻的动了下。   ……   翌日清晨。   邵闻濯缓缓睁开了双眼,大脑还没有清醒,依旧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身体的记忆却已经恢复,他余光下意识看向左侧。   视野清晰后,映入眼帘的是叶则伊熟悉的睡颜,这人正安静地蜷缩在他手臂边熟睡。   邵闻濯盯着身边的人良久,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   睡梦中飘荡起伏无处安放的灵魂在一刻落到的实处。   他心想真好……   他的阿则还在。   邵闻濯想抬手摸摸他的阿则,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叶则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迷蒙之中微微偏头,将额头抵住在了他掌心里,这人长睫毛颤抖了几下,轻轻刮过他的掌心,有点发痒。   邵闻濯很轻地扬了下嘴角。   夏艾锦拿着早餐推开病房门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叶则伊的病床上空荡荡的,本该躺在上边的人居然出现了另外一张病床上,两具身子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叶则伊脸颊正躺在邵闻濯的掌心里。   而邵闻濯已经醒了,正冲着这边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夏艾锦端着早餐盒当场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叶则伊偷偷跑到了邵闻濯床上,还是该欣喜邵闻濯清醒过来了。   好在他立马反应过来,激动地在原地手舞足蹈,下一秒嗖地冲出病房关上了门:“医生!醒了!老板醒了!”   叶则伊这几天都没睡好,昨晚躺在邵闻濯身边,难得睡了个好觉。   他迷糊地醒过来,昨晚好像恍惚梦到邵闻濯醒了,他下意识地支起身子去看邵闻濯,结果发现这人还闭着眼,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浮起来的心又重重地落了回去。   叶则伊坐在床上看了邵闻濯一阵儿,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埋怨来,忍不住抬手捏了捏邵闻濯的鼻尖。   他自己大概都没注意到,那表情幼稚得像欺负一个不懂事的小宠物似的。   邵闻濯被捏痒了鼻子,忍不住把脸往旁边偏了偏。   叶则伊抬着的手忽地一顿。   两秒后又不确定地捏了捏。   这时掌心里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是邵闻濯笑出了声。   叶则伊愣住了。   邵闻濯缓缓转过头,睁开眼看着他,虚弱的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趁我睡着,你就这么欺负我?”   叶则伊呆愣地看着他,鼻子忽地一酸,整个眼圈迅速变红了,他抿紧唇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邵闻濯心疼地伸出手,指尖在他眼尾出刮了下,声音不自觉低下来,嗓子有些干涩沙哑:“刚才逗你玩呢,傻不傻。”   不等他说完,叶则伊俯身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的不说话。   邵闻濯抚摸他的脑袋,轻笑了声哄他:“阿则。”   “嗯。”   “让我亲一下。”   叶则伊绷着嘴角:“不要。”   邵闻濯语气宠溺又无奈:“我差点醒不过来,做梦都想亲你……阿则怎么这么狠心。”   叶则伊心口跟被揪住般难受,他抬起头,和邵闻濯对视半晌,终于还是低头吻上了他的额头,然后一路向下,沿着额头亲吻他眉骨、鼻梁、脸颊和下巴……最终停留在他的唇上。   他吻得温柔而绵长,又忍不住趁邵闻濯没力气,用牙齿轻咬他的唇舌,带着点发泄的意味,肆虐地胡作非为。   邵闻濯喉咙滑动了一下,握住他的腰将人摁进怀里,将主动权夺了过去。   叶则伊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了一跳,片刻之后他便放松下来,任由对方掠夺自己的呼吸,两人维持着细腻的缠绵,似乎要把彼此的体温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直到呼吸渐乱,邵闻濯才松开了他,叶则伊脸又红了,他双眸逐渐恢复清亮,抿了下唇揶揄说:“看来睡够了啊,力气不小。”   邵闻濯抵着他的额头,温柔缱绻地凝视着他,轻声说:“就算只剩最后一丝力气,我都会用来吻你。”   作者有话说:   剧情线开始收尾了,后面就是甜甜的日常-感谢在2022-08-30 23:02:05-2022-09-01 23:4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心 14瓶;祁然 10瓶;玖 8瓶;(//v//) 6瓶;江云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邵闻濯抚摸他的脸颊:“阿则伤到哪儿了?”   叶则伊:“我能跑能动, 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先管好你自己。你以后要是下不了床,我回头就把离婚协议送过来。”   邵闻濯气笑了:“没良心的。”   叶则伊嘴上这么说, 说完心里就更舍不得了, 把脸贴在邵闻濯胸膛上抱着他,小声说:“邵闻濯,你快好起来。”   邵闻濯嗯了声:“好。”   最后是夏艾锦带着医生进来,叶则伊才腆着脸皮,若无其事地下了床。   医生给邵闻濯测量心律血压,问他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叶则伊就站在旁边听着,注意力高度集中,好在邵闻濯疼的只有皮外伤。   医生意味深长地轻咳了声:“身上有伤口,没个十天半个月,不能有剧烈的运动。”   明明是很正经的一句嘱咐,叶则伊却感觉自己被点名批评了。   他心想,不就是亲了一下么……   医生一走, 又有夏艾锦和阎厉围着邵闻濯, 叶则伊只能退到一边等着, 直到阎厉拿出了平板准备开始汇报工作,叶则伊皱眉上前打断:“他脑袋还包着呢,现在脑负荷不能过大, 什么重要的事儿非得现在说。”   阎厉沉默了下。   邵闻濯笑着冲叶则伊招招手,示意过来, 叶则伊来到床边被邵闻濯拉着坐下, 又从阎厉手中拿过平板递给他:“几份文件而已, 要不你帮我看看?”   叶则伊捧着平板愣了下:“你们公司的文件, 而且还是需要你过目的文件,我看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邵闻濯说:“你看了没问题的话,我负责签个字。”   叶则伊有点迟疑,阎厉笑了下:“那麻烦叶总了。”   叶则伊只好答应下来。   看的过程中有很多问题要和阎厉确认,为了不影响邵闻濯休息,他们去了外面的家属休息区。   叶则伊走了没几分钟的功夫,邵宏康就例行来看邵闻濯了,不过这次身边还多了个人,是秦意。   夏艾锦一看就提高了警惕。   邵宏康在床边坐下,见邵闻濯醒了,他疲惫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一把年纪了,实在是经受不住你们这么折腾,等你恢复了,集团就全权交给你打理,我也该退下来养老了。”   邵闻濯静默了两秒,说:“二叔,三叔的事情,您别怪我无情。”   邵宏康皱了下眉,叹出一口气:“是他自作孽,犯下了这么大的错。我知道他野心大,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和邬蕾联手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辈子有邬蕾替他分了半口锅,上辈子的车祸,可是他亲手谋划酿成的,邵闻濯心里没有半分意外和怜悯。   邵闻濯眼神淡下来:“他想要我和阿则的命,可惜没能如他所愿。他不义在先,就不能怪我不顾叔侄的情分。我跟您说这些,是想跟您打个招呼,他的事情我不会有半分让步。”   邵宏康也只能叹息:“都按你说的来,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   “谢谢二叔。”   “对了,这是秦小姐,你们之前见过的。”邵宏康看了眼身边的秦意,“知道你出事,她很担心你。你们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以后生意场上也会有很多来往,有时间啊,多交流交流。”   秦意今日的装扮没有上次在餐厅见到那般锋利招摇,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裙,梳着黑色直发,看起来温婉端庄了许多。   邵闻濯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这人在长辈面前确实有一套。   秦意冲他笑了下。   邵宏康站起身:“行了,你们先聊,我明天再来看你。”   邵宏看一走,秦意也不装了,直接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你这房间空荡荡的,要不我让人给你弄点装饰?”   邵闻濯拿起水杯喝水:“这是医院,不是个人住所。”   “那也是养病的地方,不得住得开心?要我我肯定不住。”秦意嫌弃地撇嘴,又抬着下巴看向邵闻濯,“你那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呢?”   邵闻濯懒得搭理他。   夏艾锦站在一旁尴尬地接话:“小叶哥刚刚出去了。”   秦意面无表情地哦了声:“我还以为,他会没日没夜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呢。”   “我算是长见识了,你这次是真打算把命都给他。邵闻濯,他配得上你对他这么掏心掏肺吗?”   见邵闻濯置若罔闻,秦意更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在车上?为了他你居然能这么不惜命?他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做?”   邵闻濯把杯子放回桌上,平静地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喜不喜欢。”   秦意语塞了下,半晌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好像谁没喜欢过人。你也不用拿这种戒备的态度对我,我这人有底线的,什么有妇之夫,有夫之夫,我才不碰。”   秦意心有不甘,但那股傲气不允许她低头,她心里不爽,阴阳怪气地说:“听说当初是你使了手段,拿项目跟人做交易,人家才同意跟你结婚的。哪怕你对他有十分真心,那他呢,他对你有几分真心?”   夏艾锦在一旁都快站不住了,秦意这是明摆着挑衅离间啊,他不知道该不该插话打断。   不料邵闻濯却笑了下:“我愿意多爱他几分,我心甘情愿。”   秦意:“……”   秦意有些气急败坏,叉腰站起身来,绕着床边来回走了两圈,冲夏艾锦说:“你出去一下。”   夏艾锦:“啊?”   “我有话跟他说。”   夏艾锦迟疑地看向邵闻濯,邵闻濯示意他出去,夏艾锦只好悻悻地离开,转身就去找叶则伊告状了。   邵闻濯:“说吧。”   秦意挑眉:“他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   邵闻濯顿了下,掀起了眼皮。   “你不知道吧?”秦意得意地哼笑了声,拿出手机,翻出两张照片,递给他:“看吧,这是他跟他前女友的亲密合照,听说没好多久,不过那也是好过。”   图片是两张微信朋友圈的截图。   照片是叶则伊跟一个女生的合照,女生依偎在他身边,笑得很腼腆。   朋友圈的文案配文是:求祝福。   下面有不少人点赞评论祝福,时间显示是三年前的日期。   邵闻濯看着这两张截图,表情看不出变化,秦意仔细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懂邵闻濯现在是什么情绪,她试探地问:“我把图片发你?”   邵闻濯移开视线,平淡地说:“不用。”   “你不在意?”   邵闻濯面无表情地说:“阿则马上回来了,你留在这儿不合适。”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秦意直接气笑了,甩甩手扭头走了。   叶则伊回病房时只看见秦意离开的背影。   他把一盒果篮搁到桌子上:“这是你堂弟邵袁送的,他没好意思进来,让你多注意身体。”   邵闻濯目光跟着叶则伊,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叶则伊看过去,迟疑了下,拿了个苹果低头削起来,状似随意地问:“刚才秦意……找你聊什么?”   邵闻濯说:“工作上的事情。”   叶则伊没抬头,语气有点闷闷的:“工作上的事情,需要支开小夏?”   邵闻濯沉默了下:“阿则。”   叶则伊抬头看他:“嗯?”   邵闻濯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过来。”   叶则伊手里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等会儿,我把苹果削完。”   “我不想吃苹果。”   叶则伊停下手看过去,发觉邵闻濯情绪有点不太对,他抽了张纸擦干净手,走过去坐在他床边,心想刚才秦意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   没等他继续问,邵闻濯先开口说:“亲我一下。”   “啊?”   “亲我。”   叶则伊目光下移落在他嘴唇上,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干嘛忽然这么正经啊?”   邵闻濯就这么看着他,没主动凑近,也没说话,无声地等着他的动作,叶则伊被盯得受不了,凑上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邵闻濯眉眼间终于染了层笑意,垂下眼时舌尖很轻地舔了下嘴唇。   叶则伊看他这样一会儿冷脸一会儿傻笑,有点摸不准,思忖了几秒,忽然站起身要往外走。   邵闻濯忙抓住他的手腕,问:“阿则去哪儿?”   叶则伊:“找医生。”   邵闻濯:“怎么了?”   叶则伊神情复杂,悲痛地问:“邵闻濯,你有没有觉得脑子不舒服?”   邵闻濯:“……”   叶则伊心情复杂,又试图找补:“我不是说你脑子有病的意思。”   这话还不如不解释。   邵闻濯嘴角抽了抽,把叶则伊拉回怀里抱住,下巴抵在他肩窝,低声说:“你怎么不继续问刚才秦意跟我聊了什么。”   “她跟你聊什么这件事情,能有你身体重要么。”   “我身体没问题。”   “那你刚才怎么一脸不高兴?”   邵闻濯沉默了几秒,闷声说: “我不高兴的时候,你就亲亲我。”   叶则伊推开他,盯着他的眼睛:“你不高兴了?为什么?”   邵闻濯不说话,心里一肚子酸水。   阿则以前跟别人好过。   不是介意,就是醋得快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酸得不行,又不能直接问,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   “想起她的狗吓到过你,所以不高兴。”邵闻濯扯开话题,“我想吃苹果了,阿则给我削。”   叶则伊狐疑地沉默了片刻,重新拿起苹果,削好了递给他,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听说秦意大一大二的时候,追你追得可狠了,你就没动过心?”   邵闻濯掀起眼皮:“没有。”   叶则伊继续削苹果,垂着眼,语气稀松平常:“她都怎么追你的?”   邵闻濯原本已经记不清了,可他看着叶则伊佯装云淡风轻的样子,没忍住勾了下唇,也稀松平常地说:“投其所好的送礼物,出现在所有我出席的场合,乐此不疲地给我发消息,找我说话,好几次当众跟我告白。”   叶则伊脸色如常,嘴角却绷成了一条直线:“哦。”   你记得还挺清楚。   “阿则呢?”   “我什么?”   “大学的时候,有没有人追过你?”   叶则伊眸子在眼皮底下溜了一圈,淡定地嗯了声:“当然有。”   他说完这话,发现邵闻濯没声了,他这才掀起眼皮看过去,就见邵闻濯正沉沉地看着他,忽然把手里的苹果往桌上一放,转过身钻进了被子。   “不吃了,酸。”   叶则伊盯着那颗苹果,拿起来咬了一口。   不酸啊。   叶则伊:“邵闻濯。”   邵闻濯:“我困了。”   叶则伊狐疑地眯起眼,去扯他的被子:“你转过来。”   邵闻濯无动于衷。   叶则伊凑过去看他,邵闻濯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干嘛啊,只准别人追你,不准有人追我?”   邵闻濯沉默了好一阵,又被叶则伊啄木鸟似的亲了好几下,他气消了大半,有点无奈地低声说:“追到和没追到,是有区别的。”   叶则伊反复咀嚼了下这句话,忽然皱起眉:“邵闻濯,你跟秦意谈过恋爱?”   邵闻濯:“……”   作者有话说:   倒打一耙,真有你的;   ——感谢在2022-09-01 23:40:29-2022-09-03 19:3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小冰糖 20瓶;玖 6瓶;柯基CP、31632611 5瓶;紫夜嫣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叶则伊苹果也不削了, 直挺挺地坐直了身子。   邵闻濯又酸又气,哭笑不得:“你别倒打一耙,我之前说过阿则是第一个, 怎么可能跟别人谈过恋爱。”   叶则伊拧着眉睨他:“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邵闻濯迟疑了片刻, 硬着头皮,终于有点动容了:“其实我就是随口说的,没什么意思。”   叶则伊有点狐疑。   邵闻濯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阿则,我脑袋疼,给我揉揉。”   叶则伊都还没弄清楚这到底算是谁不高兴了,就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说:“哦。”   他没由来的想,他跟邵闻濯以后会吵架吗?   不过就算吵架,他应该也能很快哄好邵闻濯吧。   毕竟邵闻濯这么好哄,亲一下就不生气了。   叶则伊一边觉得他可爱,一边得意地笑了下。   邵闻濯身体恢复得很快, 没两天就能正常下床走动了, 叶则伊每天清晨和傍晚都会牵着他到医院后边的公园里散步, 春天来了,公园里草木葱茏,傍晚时夕阳的余辉将两人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邵闻濯拉他在长椅上坐下, 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阿则,手伸出来。”   “干嘛?”叶则伊纳闷地把手递给他。   邵闻濯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盒子, 打开里边是一支手表, 这表银壳黑面, 表针为摩卡蓝色, 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牵起叶则伊的手腕,给他戴上:“款式喜欢么?”   叶则伊有些发愣,眼睛盯着手腕上的表:“喜欢,不过怎么忽然送我表啊?”   邵闻濯:“看到的时候觉得适合你,就让阎厉拍下来了。”   “拍卖会拍下来的?”叶则伊有点诧异,“那得多少钱?”   “没多少钱。”邵闻濯还特意补充一句:“老公不缺钱。”   叶则伊:“……”   叶则伊才不信他说的没多少钱的鬼话,这可是从拍卖会买回来的,没几个真金白银的拍卖会,都入不了邵闻濯的眼。   但这是邵闻濯送的东西,就算是天价,他也不舍得还回去,他心想等有机会再拿礼物还邵闻濯吧。   他仔细地摩挲表身,笑了声:“我可没你这么有钱,以后我送你东西,你不准嫌弃。”   “阿则送什么我都喜欢。”邵闻濯又说,“还有,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以后我就靠你拿我的钱养我。”   这说绕口令呢?   叶则伊心里痒痒的,低声说:“我才不养你……这只表我很喜欢,谢谢。”   邵闻濯好整以暇地看他:“谢谢谁?”   叶则伊知道他想听什么,偏不遂他的愿:“谢谢你。”   邵闻濯:“……”   这人果然不高兴了。   叶则伊这才掀起眼皮跟他对视,半晌,凑近他的耳边,拖着语调缓缓说:“谢谢……老公。”   后面两个字声音极小,含糊不清的,挠得邵闻濯心里发痒。   叶则伊说完就飞快移开了视线,开心地举起手腕,对着夕阳,表盘折射出闪耀的亮光。   邵闻濯纵容地笑起来,看着叶则伊开心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无比满足。   平时在商场往来,大家投其所好互送礼物是很平常的事,邵闻濯从来都是让阎厉着手去办,但这款表是他亲手挑的,现在亲手给叶则伊戴上,他才知道原来看到对方开心,才是送礼物这件事情最好的回馈。   不止是一块表,他恨不得把所有叶则伊喜欢的、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   叶则伊从手表上收回视线,四下看了眼公园里散步的人,趁人不注意,又忽然凑过来亲了邵闻濯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别开脸:“先回个小礼。”   邵闻濯愣了片刻,眼里的笑意渐渐深了,学着他说话:“我也很喜欢这个小礼,谢谢。”   叶则伊歪头睨他:“谢谢谁?”   邵闻濯静默地盯着叶则伊狡黠的笑眼。   他一直以来都喊阿则,除了这个称呼,他确实还没喊过叶则伊其他的。   邵闻濯想了想:“阿则想我换称呼了?”   叶则伊直勾勾地看他:“阿则挺好的,但偶尔也想听别的。”   同性夫夫之间,也有互相喊老公老婆的,但邵闻濯觉得叶则伊跟他一样是男人,不知道叶则伊在心理上会不会认同老婆这样的称呼。   叶则伊啧了声:“想什么呢?”   邵闻濯笑着问:“阿则想听什么?”   “想听什么你都喊?”   “嗯。”   叶则伊眼珠子一转:“那你也喊声老公来听听。”   “老公。”邵闻濯喊得毫不迟疑。   这人嗓音低哑性感,两个字被他喊得跟勾魂似的。   叶则伊愣了下,耳朵立马烧红了,心理上满足的同时,某些冲动也在疯狂叫嚣。   他当即拉着邵闻濯站起身,径直往回走,邵闻濯跟着他:“还没到时间,这么早就回去么?”   “嗯,走快点。”   “有急事儿?”   “我想亲你。”   邵闻濯静默了一瞬,任由叶则伊牵着他往回走,等他反应过来时耳尖居然难得的泛起了点薄红,他好像被叶则伊给撩到了。   回到病房,叶则伊摆手让正收拾房间的夏艾锦和巴鲁出去:“我们有急事儿要谈,万一待会儿有人来探望,麻烦让人多等一会儿。”   两人懵逼地往外走,听到里边传来锁芯咔哒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谈什么急事儿啊还锁门?”   门刚锁上,叶则伊就勾住邵闻濯的脖子凑了上去,邵闻濯很自觉地把后背抵在了门上,摆出任人宰割的模样,叶则伊起初亲得毫无章法,其实更多的是冲动。   邵闻濯住院这段时间,总有人看护着,时不时还有人来探望,就算两人好不容易有点独处的时间,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做太亲密的事情。   两人仿佛急切地想要找补回这段时间失去的一切,等叶则伊最初那阵发泄缓过来,才短暂地分离了一瞬,邵闻濯垂眼看着他的嘴唇,眼神晦涩缱绻,低笑问:“咬够了没?”   叶则伊脸红得不行,呼吸还有些快,不服气地说:“你才咬人。”   邵闻濯拇指指腹摩挲他的唇瓣,低下头来:“好好亲,张嘴。”   叶则伊不知道怎么从门边拉扯到床上的。   邵闻濯任他宰割的美好机会就那么一小会儿,很快他就成了砧板上的刀下鱼肉,舌头被纠缠着搅了个遍,被亲得头昏脑涨,却跟上瘾似的,舍不得推开邵闻濯半分。   直到终于有点受不住了,叶则伊才得以喘了口气,他眸子里的光都变得涣散,小声说:“医生说了,不能太激动。”   邵闻濯轻轻啄吻他的唇:“我忍了这么多天,是你先招惹我的。”   叶则伊有点惭愧:“那怎么办呢,我跟你道歉。”   “道歉没用,已经激动了。”邵闻濯又亲了亲他的鼻梁,“不用等半个月,我觉得再等一周,我就能出院了。”   “啊?”   “日日有所思,精神百倍,好得就快。”邵闻濯低笑了下,“尤其是腰上的伤,已经不疼了。”   叶则伊静默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羞得恨不得把人掀下去,却被紧紧压住,邵闻濯无赖般啧了声:“是阿则先说的想亲我,跑什么,给你亲。”   叶则伊欲哭无泪:“不亲了。”   “亲啊。”邵闻濯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叶则伊咬着牙,浑身都不对劲了,再这么下去真要过火了。   他哭笑不得地求饶:“我错了,再亲待会儿见不了人了。”   邵闻濯不轻不重地摁了摁他的小腹,叶则伊瞬间跟鸵鸟似的躬起了身子,邵闻濯满意地伏到他耳边,嗓音带着含糊的笑意:“已经见不得人了。”   叶则伊羞恼地扯过枕头捂住了脑袋,咬牙切齿:“你等着。”   ——   一周后邵闻濯的身体机能各项都恢复了正常,果然按他说的,没等到半个月就出院了。   出院之前,医生又话里话外地嘱咐了一遍:“完全恢复之前,健身啊游泳啊或者其他什么剧烈运动,都不行。”   邵闻濯笑着点头:“谢谢林医生,我们会注意的。”   叶则伊在后边拐了他一肘子。   说的是你,我什么们啊?   医生看了他一眼,邵闻濯气定神闲地改口:“我会注意的。”   叶则伊:“……”   当晚回到家,洗完澡,叶则伊躺在被子里,看着越凑越近的某人,他拉紧被子,提醒道:“医生说了,切记剧烈运动,至少这周都不能做。”   邵闻濯置若罔闻地扯他的被角,扯不动,于是索性不扯了,散懒地半倚在一旁,视线从眼尾垂下来,忽然淡定地说:“医生说我不能动,没说你不能。”   叶则伊:“……”   叶则伊反应了几秒,直接拎起枕头去捂邵闻濯的脸,咬着牙说 :“邵闻濯,你跟我耍流氓是吧。”   邵闻濯拿开枕头,勾住叶则伊的腰,笑着看叶则伊:“你撩我,又不想负责,你才是耍流氓。”   这人姿势散懒,睡衣领口凌乱的敞开着,叶则伊近距离盯着那片白皙的肌肤,喉间不自觉的滚动了下。   邵闻濯目光落在叶则伊滑动的喉结上,偏头亲了亲,却又亲得若即若离,叶则伊闭着眼,被他这种亲法弄得有些心痒难耐,想主动凑上去想亲他,却被邵闻濯仰头拉开了距离。   叶则伊不满地看着他:“干嘛啊?”   邵闻濯说:“亲了要负责的。”   叶则伊不服:“你先亲我的。”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亲我是耍一时的流氓。”邵闻濯凑近他,抚摸他的脸颊:“我亲你是求欢,你同意了,我们才能继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3 19:35:04-2022-09-04 22:1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基CP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叶则伊被他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撩得丢盔卸甲, 最后只能缴械投降,被邵闻濯勾住腰,顺势坐到了邵闻濯腿上, 邵闻濯亲他, 说今晚都听他的,叶则伊已经习惯被动,这下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试着主动亲邵闻濯,从眉眼、鼻梁到耳垂,强迫邵闻濯仰头,低头亲吻他性感突出的喉结,邵闻濯闭着眼忍了一会儿,还是受不住地抓住了叶则伊的后颈,嗓音带着哑:“你现在撩的火,一会儿还得你受,先想想后果。”   叶则伊不受威胁,并本加利,牵起邵闻濯的手, 缓慢而细密地啄吻他的手指:“邵闻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你的手很好看。”   邵闻濯垂眸看着他的唇,眼底的情绪愈发晦涩汹涌,他反手钳制住叶则伊的下巴, 拇指摁住他的嘴唇,再次低声警告:“再这么来, 待会儿别哭。”   叶则伊眉眼含笑, 迷蒙地看着他:“让我哭。”   说着张开嘴, 邵闻濯抵在他唇间的拇指擦着齿尖滑了进去……   邵闻濯眸子彻底暗了下来。   ……   虽然邵闻濯有伤在身, 但是两人对彼此都已经足够熟悉,邵闻濯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儿,已经让叶则伊后悔得想逃,他推着邵闻濯想离开,又被箍紧腰坐了回去。   他又羞又恼,断断续续地骂邵闻濯骗子,说好今晚听他的,却说话不算数。   ……   翌日叶则伊醒来时,刚要翻身,隐约觉得一阵酥麻劲儿沿着尾椎骨蹿到指甲盖,整个人又瘫软回去。   今天这后遗症,实在有些严重。   邵闻濯从身后搂上来,还好意思在他耳边低笑:“说了后果很严重,怎么就是不听。”   叶则伊羞恼地咬着牙:“你今天别跟我说话。”   “昨晚你可没少骂我,现在还不许我还嘴了?”   “闭嘴。”   邵闻濯亲了亲他的后颈,纵容一笑:“那我不说话了,我给你拿水。”   叶则伊恍惚地盯天花板,怀疑邵闻濯是不是给他下蛊了。   这人一次比一次凶,可他居然似乎好像……越来越上瘾了。   叶则伊红着脸,拿被子捂住脑袋,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好一会儿。   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叶则伊一上午都没搭理邵闻濯。   他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于是被忽视的邵闻濯,十点的时候给叶则伊送了杯热牛奶,十点二十分给叶则伊送了个果盘,十点半给他冲了杯咖啡,过了十分钟,邵闻濯又端着一块巧克力小蛋糕进来了。   他把小蛋糕往叶则伊旁边推了点,又推了点,最后推到叶则伊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叶则伊鼠标都没地方挪了,终于忍无可忍地掀起了眼皮:“你闲不闲,啊?”   邵闻濯站在旁边,手没地方放,于是开始给他整理乱糟糟的资料,“我看着你吃,吃一点我就走。”   叶则伊低头敲键盘:“不吃。”   邵闻濯把资料理得整整齐齐,叶则伊还是没看一眼蛋糕,于是他拿勺子舀了一勺,俯下身来,喂到他嘴边:“你不吃,我不走。”   叶则伊无奈:“我在工作。”   邵闻濯无动于衷,目光注视着他。   叶则伊在心里叹了口气,纡尊降贵地张口尝了一口。   “甜不甜?”   “甜。”   邵闻濯终于高兴地笑起来,忍不住从后面抱了叶则伊一下,轻声说:“阿则,亲我一下,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不亲。”   “为什么?”   “上火。”   “……”   结果叶则伊还是被邵闻濯摁着亲了一口。   书房门被带上,叶则伊凌乱地坐在桌前,一上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脑子,就这么一下,忽然又被点着了。   ——   邵闻濯在休养期间不能去公司,叶则伊这几天,除了必须去公司处理事情,都尽可能的留在家里陪他,就算有事儿出门,也会尽早回家,以免家里的望夫石不高兴。   叶正初清醒之后一直养在医院,叶则伊期间去看过他几次,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每次都潦潦收场,但叶则伊还是会定时出现在医院,跟医生了解他的病情进展。   下午叶正初出院,叶则伊亲自将他接回了叶家别墅。   叶正初的助理和律师将部分股权的转让合同摆在了叶则伊面前。   叶正初说:“还有旁边的那份,是董事长任命书,集团所有股东和高层都签了字,以后集团交给你掌权,大家该改口喊你叶董了。”   叶则伊只是笑了下:“您从小就骂我是废物,现在却要把集团交到我手上,您很无奈,很不甘心吧?”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偌大的别墅,将来就剩叶正初孤零零一个人了。   这场变故仿佛终于磨平了这个男人八面横生的棱角,面对叶则伊的冷言挑衅,他再也不像当初那般暴躁凌厉,只剩下疲惫和无力。   几秒钟的时间,叶正初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挣扎和思考,最后只剩下无声的妥协。   他不轻不重地笑了声:“你恨我也好,省得我午夜梦回,总觉得亏欠你们母子。”   叶则伊没再看他,利落地签下桌上的合同离开了叶家别墅。   叶则伊回到家,望夫石已经快僵硬了。   邵闻濯散懒地坐在餐桌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叶则伊,叶则伊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强装淡定地在他对面坐下,稀松平常地说:“今天怎么又准备了这么多菜,多浪费啊。”   “阿则多吃点就不浪费。”   叶则伊动筷子:“那也吃不完啊。”   邵闻濯给舀了一碗汤:“我明天打算回公司办公了。”   叶则伊抬头:“这么快?”   邵闻濯淡淡地说:“我得忙起来才行,在家里只顾着想你。”   叶则伊:“……”   “叶总……不对,该喊叶董了。叶董工作忙,白天都想不起来给家里的老公发消息。”   “……”   “一天比一天回家晚,根本不记得家里还有个老公在等自己吃饭。”   “……”   “晚上睡觉还要以工作太累为由,不让老公亲亲抱抱,没意思。”   “……”   叶则伊半死不活地瞥着对面边喝汤边碎碎念的某人,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邵闻濯,你快二十六岁了对吧?”   邵闻濯淡淡地嗯了声:“你要给我准备生日惊喜?”   “那倒不是。”叶则伊无情地打断他的幻想,“我只是想提醒你,二十六岁是大孩子了,已经不是总想粘着家长的小孩了。”   邵闻濯看着他静默片刻,轻笑了声:“但是阿则可以永远当小孩。”   叶则伊愣了下,随即笑起来:“那我也不粘你。”   “可以粘一粘。”   “不粘。”   邵闻濯无奈地笑了笑。   “对了。”叶则伊忽然说:“小夏生日快到了吧,我们是不是该给他准备礼物啊?我这段时间太忙给忘了。”   邵闻濯静默一瞬,闷闷地说:“你对别人倒是挺上心。”   叶则伊:“……”   邵闻濯是醋王转世吧?   “我已经替你一起准备好了,他现在还租房住,我让阎厉看了一套房,就当是我们一起送他的生日礼物。”   原来邵闻濯已经替他想好了,叶则伊心里心里泛起暖意,拿起水杯敬他,小声说:“谢谢,老公。”   邵闻濯刚才那点醋劲儿瞬间无影无踪。   ——   叶则伊接任达科董事之后,子公司交由严之城管理,他搬到了集团总裁办公室。   邵闻濯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回公司办公后,每天下班早的时候还是会提前去达科集团接叶则伊。   下午五点多,叶则伊开完会,出来时收到了几条微信消息。   备注是班长。   班长:叶则伊,我是纪小曼,我前两天刚回国,以后打算在国内发展了。我在班群里发了消息,想约同学们聚一聚,你有时间吗?   纪小曼是他大学时候的班长。   他大学期间不怎么跟同学来往,跟大家都不熟,这种聚会他向来是不参加的。   他正想拒绝,对面又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班长:先别急着拒绝我,我手里有英国K大建筑系温德尔教授的模型合集,仅此一份,我知道你肯定想看。   叶则伊落在对话款里的指尖犹豫了。   班长:我没别的意思,大家都是建筑毕业,以后都要在国内发展,我只是想有个跟你交流的机会。   叶则伊:我看到群消息了,晚上见。   叶则伊上车后给邵闻濯打了个电话,对面声音传过来:“阿则,忙完了么?”   “嗯,刚离开公司。”   “我待会儿还有个会,今天不能来接你了。”   “你先忙吧,我待会儿正好还有点事儿,今晚晚点才能回家。”   邵闻濯那边安静了一下:“什么事?”   “大学同学聚会。”   “你从来不喜欢这种聚会。”   “有个同学,手里有一本我非看不可的模型集合,你可以理解为我今晚加班。”   邵闻濯却问:“什么同学?”   “大学同学。”   “我的意思是,什么大学同学?”   叶则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其实就是普通的大学同学啊,唯一特别的,应该就是她是班长,当时的交集比较多,跟其他同学比起来,相对来说会更熟悉一点。   “同班同学,我那会儿的班长。”   “男生?”   “女生。”   邵闻濯那边沉默了。   叶则伊咬咬牙,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我会早点回家……哒。”   终于,邵闻濯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挂断电话,邵闻濯在办公室思忖了一会儿。   什么合集非得去聚会时看?   摆明了勾引他去的。   邵闻濯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他怀疑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被人觊觎了。   “邵总,开会时间到了。”阎厉敲门进来。   邵闻濯拿起外套往外走:“今天不开了,我有急事。”   阎厉赶忙跟上去:“什么急事?”   “抓人。”   作者有话说:   去抓老婆咯;   ——   感谢在2022-09-04 22:12:42-2022-09-05 23:1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殇 10瓶;小虂子 5瓶;柯基CP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叶则伊到聚会的地方, 服务员领着他去了一个包厢。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叶则伊听到了扑面而来的喧闹声,不过在所有人见到他的下一秒, 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都看着叶则伊, 叶则伊却十分从容地往里走。   “叶则伊。 ”   班长纪小曼笑着站起身来,她穿了件淡紫色的抹胸短裙,上半身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胳膊和纤细的腰肢,头发挽成了一个丸子头,看上去既清爽又干练。   她脸蛋微红,眼睛亮晶晶的:“大忙人啊,大家都等你呢。这边还有位置,你不介意的话坐这边吧?”   叶则伊在她旁边的空座上坐下,随即转向众人道:“有事来晚了,大家久等了。”   他这话让在场不少人都受宠若惊。   十几个人,大学的时候还有人一句话都没跟叶则伊说上过,主要那会儿叶则伊这人高冷得很,说不好听点是孤僻, 现在他居然主动问好, 一时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哪儿的话!我们来了也没多久。”   “大家工作都忙, 互相都能理解,你能来我们已经很惊喜了。”   “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气氛顿时缓解了许多。   接下来饭桌上仿佛开启了问答模式, 毕竟大家都是建筑系毕业,话题自然都围绕着建筑, 叶则伊就是那个负责回答的人。   叶则伊每个问题都回答, 并不吝惜自己的经验和建议, 只是回答到后边有点心不在焉, 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纪小曼敏锐地发现了,笑说:“有事儿啊? ”   叶则伊收起手机:“嗯。班长,你说的合集,我什么时候能看?”   纪小曼眼里划过一丝失落:“这么着急走啊?大家两三年没见了了,好不容易聚到一起,总得玩开心了才行啊。”   邵闻濯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时间久了会不会不高兴?   叶则伊脑子都是邵闻濯,对包厢里的热闹根本提不起兴趣。   “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成就,小叶真是人生赢家啊。”   “叶总大学的时候就是学霸,听说咱们系的女生,十个里有八个都偷偷暗恋你,艳福不浅啊。可惜叶总眼光高,一个都看不上。”   这话一出,不少人觑向对面说话的男生。   那男生继续说:“叶总跟咱就是不一样,今天能大驾光临,我们实在是受宠若惊,在场不少女生偷着乐呢吧。”   边上有女生见状明显不乐意了:“罗齐,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酸呢,阴阳怪气什么呢?”   那男生嗤笑了声:“我没说错吧,他大学的时候搭理过你们吗?人啊,在生意场上摸爬过以后,再淡泊的人都变得势利起来了,连叶总这么清高的人,都放下身段来参加同行的老同学聚会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   在场的大家,来参加这场聚会,确实大多都是来笼络人脉来了。   罗齐家里经商,是个妥妥的富二代,毕业后捣鼓起酒水生意来,跟建筑行业完全不相干,跟不跟大家交好,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这话是明摆着冲叶则伊来的。   叶则伊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下:“所以你来参加聚会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展现你作为明白人的优越感?”   包厢陷入片刻死寂。   罗齐表情僵住了,随即冷笑了声:“我再优越能有叶总优越啊?你现在是大集团董事长了,我可不敢有这个意思,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纪小曼皱眉:“罗齐,你说话注意点分寸。”   罗齐好笑道:“分寸?行,我过分,但我知道要脸。明知道人看不上你,还变着法的把人约过来,看人家有要搭理你的意思吗?”   “你!”纪小曼瞬间气得满脸通红。   “罗齐,好好的同学聚会,你非得惹大家不痛快是什么意思啊?”   “对啊,呈口舌之快没必要吧。”   “行了行了,大家都是同学,就当开个玩笑,班长和小叶你们都别往心里去啊。”   罗齐无所谓地耸肩:“我喝多了,刚才失敬了。今天的酒水我买单,大家敞开了喝,我请客!”   纪小曼气得眼都红了,她看向叶则伊,抿了下唇,低声说:“是我给你添堵了。模型合集在我车上,我让助理去拿了,对不起啊。”   叶则伊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想看一个人不顺眼,总能找到理由,跟你无关。”   “叶总,刚才的事儿别跟我计较,我敬你一杯。”罗齐端着酒杯,远远地冲叶则伊举了下,自顾喝下了,又戏谑地笑起来,“对了,班长刚回国,你告诉她你已经结婚了的事情了吗?”   纪小曼拿杯子的手一顿。   罗齐笑起来:“看班长这反应,看来还不知道啊?”   班里有几个人也有些惊讶:“叶则伊结婚了?”   罗齐:“你们不上网啊?之前闹得轰轰烈烈,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呢。”   “平时不太关注这些,恭喜小叶啊。对方一定也是很优秀的女生吧?”   叶则伊淡然说道:“我先生,确实是很优秀的人。”   先生……   这话一出,大家都懂了。   纪小曼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半晌,才冲叶则伊笑了下:“原来你结婚了,恭喜你啊。”   “谢谢。”   这时服务员推着托盘进来,上边只摆了一瓶红酒:“各位先生和女生晚上好,这是我们新出的品类,特意邀请大家品尝。”   “我们十几个人呢,怎么才一瓶啊?”   “不好意思先生,这酒目前还没公开售卖,是限量的,最近每天只提供一瓶,我们经理特意嘱咐了,把这瓶酒送来咱们这间包厢。”   “专门送来咱们包厢?谁这么大的面子啊?”   “罗总家做酒庄生意的,这经理认出咱们罗总了吧,那就跟罗总沾个光。”   罗齐一听,扬起眉笑了:“别说没公开出售的酒了,就算是压保险箱的珍藏,只要我想喝,就没有我喝不到的。这款酒有多少上多少,管够。”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只有一瓶,这是公司规定。”   罗齐脸色不好看了:“规什么定啊?整个H市哪家的酒水不是从我们罗家的酒庄流通的?把你们经理找来!”   “抱歉,我们经理现在来不了。”   “来不了?他是没长腿啊还是少了胳膊?!”   服务员没料到会碰上这么个茬,吓得脸都白了几个度:“经理刚才着急出去了,不然他本来打算亲自来给各位送酒的。”   有人劝说:“罗齐,算了吧,别为难人家。”   罗齐更生气了:“真有意思,行,他不来,你就在这儿等着。”   服务员面色难堪,为难地僵在原地。   这时旁边递了张卡过来:“你好,麻烦结账。”   服务员一听有台阶下,连忙拿过卡,说了声稍等,推着托盘迅速离开了。   “叶则伊!你什么意思?”罗齐反应过来,差点拍桌而起,被旁边人摁住。   叶则伊好整以暇地靠在桌上:“这顿饭我请,能有什么意思?”   “你没听到我刚才说了让她在这儿等着吗!”   叶则伊表情淡下来:“听到了,所以呢?你和我都是顾客,你能使唤服务员,我不能?”   罗齐噎得面色铁青。   看到罗齐吃瘪,很多早就看他不爽的人,忍不住别过头去憋笑。   罗齐气得发抖,站起来指着叶则伊开骂:“你特么装什么呢?!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告诉你,离开房地产建筑你算个屁!知道什么是社会地位吗?看到这瓶酒了吗?路过的地方狗都朝我摇尾巴,在我面前你算什么东西?!”   叶则伊眼底划过戾色。   这时包厢门被打开了,经理着急忙慌地冲进来:“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刚才是我们服务员不懂事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给您赔个不是。”   罗齐不爽地看向经理,正要开骂,不料对方压根没看他,正冲着叶则伊弯腰道歉。   “听说叶董您过来了,这酒本意是想跟叶董您要个薄面,邀请您和您的朋友一起品尝,没想到反而闹不愉快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尴尬地看向了罗齐。   罗齐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叶则伊面色不动:“我第一次来,经不起您讨的这份薄面。”   “叶董哪儿的话,您是贵宾啊。这酒您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几瓶过去,今天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了。”   叶则伊摆手:“我对流水线酒庄没兴趣。”   任谁都听得出,叶则伊说的流水线酒庄,讽刺的是罗家的酒水生意。   经理自然也听明白了,赶忙道:“您放心吧,这是自家的生产链,小众品类,您别嫌弃就好。”   罗齐脸色青红交错:“说谁流水线酒庄?!你是会所经理是吧,这款酒我全要了。”   经理冲他点了下头:“抱歉啊先生,这酒不是用来卖的。”   “我说我要买,听不懂人话是吗?知道我是谁吗?叶则伊他算什么东西,你冲他叫个什么劲儿!”   “你算什么东西。”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冷冷的问候。   众人转过身去,只见一男人带着保镖走了进来。   那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穿着黑衬衫黑西裤,袖口随意挽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紧致的小臂,他气质沉稳内敛,脸色冰寒,眼神锐利如刀锋,隐含杀伐之势。   此刻他目光落在罗齐身上,浑身散发着危险迫人的气息。   包厢内的人都被惊讶到了,瞬间鸦雀无声。   经理看清楚了来人,立即恭敬地打招呼:“邵总,让您在休息室等,怎么亲自上来了?”   邵闻濯走到叶则伊身前,垂眸看他,方才脸上的冷色淡去,多了些心疼,低声说:“我要是不上来,都不知道连路边的野狗都敢冲你乱叫,阿则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嗯?”   叶则伊笑了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几分钟。”邵闻濯旁若无人地牵起他的手,语气里带着点亲昵的责备,“家里这么多珍藏的红酒不够你喝的?你要是真喜欢,我开个酒庄。”   叶则伊嗯了声:“好。”   开个酒庄。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邵闻濯这才淡淡地瞥了眼罗齐,“回去问问你哥,罗家的酒水能在H市流通,靠的是谁的推动。连你哥都要对阿则客气三分,你算什么东西?”   罗齐刚才还在叫嚣,这会儿亲眼看见邵闻濯站在面前,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面色灰白一动不动。   “你哥要是知道,自家的弟弟在外面丢人现眼,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罗齐立马瞪大了眼睛,语气慌乱:“别告诉我哥,我、我刚才失礼了,我给叶董道歉,对不起,您别告诉我哥。”   叶则伊目光从他身上掠过:“这恐怕轮不到我们开口,祝你好运。”   两人一走,罗齐一屁股瘫坐了回去。   所有人还处在刚才的震惊中,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我去,小叶的先生,是东洲总裁邵闻濯啊?”   “你才知道啊,刚才我都替那谁流了把汗,没权没势的富二代,也好意思跟人家集团掌权人叫嚣。”   “你们还吃么?我先走了啊,太扫兴了。”   这聚会也没进行的必要了,来的时候大家对罗齐多热情,走的时候就有冷漠。   ——   叶则伊两人刚走到电梯门口,纪小曼追了出来,把手里的合集递给叶则伊:“这是你要的合集,今天让你跑一趟,还弄得这么不愉快,抱歉啊。这就当是我的歉礼,你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叶则伊接过合集:“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等我看完就给你送回去,谢谢。”   纪小曼忙说:“没关系的,本来也是打算送你的……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留给喜欢它的人,它才有意义啊。”   叶则伊还想拒绝,站在一侧的邵闻濯忽然开口:“无功不受禄,我可以按纪小姐当时拍下的原价买下来。”   叶则伊和纪小曼都有些惊讶。   邵闻濯语气很决绝,除了这个选择,叶则伊是不可能会收下的,纪小曼虽然迟疑,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目送两人乘电梯离开,纪小曼站在外面,在电梯合上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邵闻濯重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叶则伊搂进了怀里。   回家路上,两人坐在车子后排。   叶则伊说:“得亏你来的快,再慢一步,咱就得赔人家医药费了。”   邵闻濯无奈:“你打得过他么?”   叶则伊嗤笑:“我打架不要命的。”   邵闻濯啧了他一声:“你的命我要,以后不许打架。”   叶则伊往他怀里钻,乖巧地应了声:“知道了。”   “叶则伊。”邵闻濯冷不丁地喊了他一声。   叶则伊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第一次喊他全名,这是来者不善啊。   他掀起眼皮:“啊?”   邵闻濯手臂勾住他的肩膀,将他放平,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邵闻濯淡淡地说:“背着老公,出来跟前女友见面,是何居心?”   叶则伊直接傻了。   前女友?   什么前女友?   他愣愣地跟这人对视好几秒,一头雾水:“哈?”   邵闻濯拿出手机翻出两张截图,递到叶则伊眼前,凉凉地说:“我本来不打算计较了,但她居然还约你出来?啊?”   叶则伊盯着那两张截图,眨了眨眼。   邵闻濯声音闷闷的:“问你话。”   叶则伊:“……”   看清楚截图,脑子里的记忆回笼,叶则伊终于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他嘴角一点一点勾起,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被邵闻濯掐住下巴:“不许笑,解释。”   “所以你今天是来捉奸来了?”   “……”   “那你刚才怎么不给她来个下马威,让她离我远一点,告诉她我现在是你的了?”   “……”   邵闻濯脸色越来越黑:“她是过去式,我不跟她计较。她还送你模型合集,你告诉她你结婚了吗?”   “我觉得没必要啊……”   邵闻濯眉头瞬间皱紧,看样子是气得不行了。   “好好好,我解释。”   叶则伊笑得肩膀都在抖:“谁跟你说的她是我前女友啊?这照片是参加活动拍的,她发朋友圈,是因为玩大冒险输了,她跟我说过这事儿。”   邵闻濯眉心松开了一点,狐疑地睨着他。   叶则伊:“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谁在挑拨离间?我知道了,秦意对不对?你居然信她不信我?”   邵闻濯:“……”   “好啦。”叶则伊看着他眼睛,暧昧地说:“你是我初恋,满意了吧?”   邵闻濯愣了片刻,眉眼间终于溢出一点笑意,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只要你开口,我就谁也不信,只信你。”   作者有话说:   算一算,要开始完结倒计时啦 第61章   叶则伊切了他一声:“马后炮。”   邵闻濯为了堵他的嘴, 低头亲他。   叶则伊舔了下嘴唇:“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来接我的,是来抓我的。”   邵闻濯又亲了他一下。   叶则伊咬了咬嘴唇, 哼笑一声:“她要真是我前女友, 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抓回去关起来啊?好恐怖啊你这人。”   邵闻濯索性堵住了他的嘴。   巴鲁在前面开车,默默放下了后视镜,然后把车内的音乐声音调高了点。   由于这次出现的小小的信任危机,回到家之后,邵闻濯就弄了个笔记本,手写的那种。   一本正经地喊叶则伊过来坐下。   他把笔记本摊开给叶则伊:“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就把问题写在这儿,我把回答写在下面,反过来我也一样。”   叶则伊有点茫然:“啊?直接问不行么?”   邵闻濯挨着他坐下:“不行,防止忘记,防止有人说过的话以后不算数。”   叶则伊:“……”   他怀疑邵闻濯话里话外地内涵他。   于是两人跟两个小学生似的并排坐好,叶则伊想了想,先写下一个问题。   【请问邵闻濯先生, 第一次对我产生歹念是什么时候?】   邵闻濯握着笔, 看着这个问题, 神情有点复杂。   他好笑地看向叶则伊:“能不能换个词?”   叶则伊抬着下巴:“难道不是歹念?”   邵闻濯居然没法反驳,他想了想:“要很具体么?”   叶则伊:“你对具体的定义是什么?”   邵闻濯面不改色:“欲望产生,想碰, 想抱,想亲, 想做。”   叶则伊被他说得脸一红, 咬着牙, 声音低了点:“也不用这么具体, 就是,比如,你第一次对我感兴趣?”   邵闻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过本子落笔。   【在叶家阁楼第一次见到阿则的时候。】   叶则伊愣了愣,没好气地瞪了邵闻濯一眼:“我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变态吧你。”   邵闻濯笑起来:“第一次见到阿则的时候,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记忆太深了,从那之后就一直记得叶家有个很好看的小少爷,这不算感兴趣么。”   叶则伊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都不敢看邵闻濯的眼睛,垂着脑袋小声咕哝了句:“见色起意,肤浅。”   邵闻濯无奈笑笑,拿起笔写下了第一个问题。   【请问叶则伊小朋友,全世界最喜欢的人是不是我?】   叶则伊看笑了。   好幼稚啊邵闻濯。   邵闻濯拿笔头戳他:“快写。”   叶则伊杵着下巴:“我最喜欢的人啊,这我得仔细想想。”   邵闻濯被他气到了,哭笑不得:“这还要想?”   “嗯。”叶则伊面不改色,“说出来的话要负责的,过几年再回来看,万一答案变了……哎你干嘛!”   邵闻濯一把勾住他的腰,把人捞到了自己腿上,大手握住他的拿笔的手,强迫他往纸上写字,“写上去就是标准答案,想改答案,这辈子都没戏。”   叶则伊被摁着腰,一动不敢动,乖巧地按邵闻濯说的写下答案。   【我最喜欢你,最爱你,这辈子只喜欢你 QVQ】   邵闻濯心满意足地欣赏着笔记本,亲了亲叶则伊的脸。   叶则伊小声骂人:“耍赖,有你这么强迫人自愿的么。”   邵闻濯把人抱在怀里,化身成了真无赖:“这个答案要背下来,知道了么。”   叶则伊就迟疑了两秒,邵闻濯放在他大腿上的手忽然向里滑去,惊得叶则伊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乖。”邵闻濯在他耳边轻笑,“到阿则了。”   叶则伊拿着笔,腰身绷得很紧,不敢胡乱动弹,继续写下问题。   【请问邵闻濯先生,是不是很喜欢亲我?】   【是。】   邵闻濯拿过笔毫不犹豫地写下了答案,紧接着写下了下一个问题。   【请问叶则伊小朋友,现在可不可以让我亲一下?】   【不可以。】   叶则伊刚停下笔,这个答案就被邵闻濯一笔划掉了。   叶则伊:“?”   “你这人怎么这样?玩游戏根本不遵守规则。”叶则伊话音刚落,邵闻濯勾起他的下巴吻了下来,咬着他的下唇,轻轻的舔磨,亲得十分温柔绵长,像在认真的享受这个吻。   叶则伊被他这么亲,全身都麻了,心跳不自觉快起来。   看得出来邵闻濯没说谎,他是真的很喜欢亲自己。   “阿则的嘴唇很软,很好亲。”邵闻濯把人搂进怀里抱住,亲昵地蹭了蹭,“身体软软的,抱着很舒服。”   叶则伊仰着头,抿了抿唇:“我身体也不全都是软的。”   他说着脸红了起来,很小声地嘀咕了句:“也有硬的。”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   叶则伊看着邵闻濯的眼睛,清楚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从清澈变得晦暗汹涌。   接下来叶则伊就亲身体会到了软硬这两个字带来的后果。   总之笔记问答游戏还没进行两轮,两人已经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别墅夜深人静,书房里的灯亮了很久,叶则伊被他给弄糊涂了,不知道是怎么被他从书房抱回的卧室。   ……  ……   这晚两人玩得都有点疯,次日叶则伊累得没法动弹,眼睛有些肿,嗓子更是哑得不像话。   邵闻濯全程抱着他洗漱,帮他洗澡,给他换衣服,叶则伊跟个树袋熊似的缠在他身上,有气无力地嘀咕:“你怎么一点都不累啊,是不是你亲我的时候,吸走了我的精气。”   邵闻濯好笑地托着他双腿,把人往楼下抱:“嗯,下次还吸。”   “过分。”   “听话,吃点东西。”   看到邵闻濯抱着叶则伊下楼,那姿势太亲密了,像个大人抱着小朋友,佣人们眼睛都不敢往那边瞥,慌乱得不知所措,最后全都离开了餐厅。   叶则伊坐到餐桌前,被喂了杯牛奶,才终于掀开了眼皮。   邵闻濯给他擦嘴,看笑了:“真成小朋友了。”   叶则伊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幼稚,越来越依赖邵闻濯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觉得难为情,也不想告诫自己不要这样,因为有一个人无底线地宠爱自己,可以让他有恃无恐地放弃分寸。   吃完早餐,叶则伊被抱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下午睡醒去了集团。   新材料上市,加上地标项目竣工,达科集团迅速稳住了一流建筑企业的地位。   之前董事会因为邬蕾事件,折损了不少高层,叶则伊正好借此机会,将董事会清洗了一波,提拔了许多曾经才华被埋没且值得信赖的人。   关于叶则伊年纪轻轻接任达科董事长的异议,很快就消失殆尽。   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叶则伊负责大事的决策,很多琐事也不需要他亲自去做,责任大了的同时,时间也空闲下来了不少。   最近叶则伊每天都很早离开公司,索性就开车去接邵闻濯下班。   今天叶则伊到邵闻濯公司时时间还早,他本来想着到附近走走,没想到邵闻濯居然下来了,提出带他去公司转转。   这还是叶则伊跟邵闻濯结婚之后,第一次跟他一起进东洲集团的大门。   叶则伊盯着他被牵着的手,啧了声:“邵闻濯,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这属不属于给员工树立不好的榜样?”   邵闻濯并不打算放开他,很自然地牵着他经过大厅,眉眼带着笑意:“这是你老公的资产,是你半个家,回自己家有什么问题?”   叶则伊哑口无言。   沿路的人都冲邵闻濯点头打招呼,然后都会接着喊他一声叶董。   他们当面一张严肃脸,但叶则伊怀疑他们从身边经过之后,没走多远一定在偷笑议论。   他都听到低笑声了。   进了电梯,叶则伊才喘了口气,捏了捏邵闻濯的手指:“邵闻濯,你的员工在议论你。”   邵闻濯却笑了下,眼中甚至还浮现出某种类似于耀武扬威的得意:“不是议论,是羡慕。”   叶则伊噎住了。   他觉得邵闻濯结了婚之后,越来越没有当初雷厉风行冷戾决绝的风格了,变得越来越……恋爱脑?   趁电梯里没人,叶则伊忽然凑上去亲了邵闻濯一下。   邵闻濯愣了下反应过来,正要低头亲回去,电梯门开了,外面站了一群员工。   邵闻濯:“……”   叶则伊得体地冲打招呼的众人点了点头,正为刚才捉弄了邵闻濯而得意,就被邵闻濯拉回了总裁办公室。   叶则伊被抵在墙上,他怂了,双手抵着邵闻濯的胸口,小声道:“这是你办公室,是工作时间,你得以身作则,清心寡欲。”   邵闻濯才不听他胡扯,直接摁住亲,叶则伊抓着他的衣服,好一会儿,腿都有点软了,不得不勾住他的脖子。   这人亲够了,这才满意地松开了他,搂着他的腰:“阿则,下个月我要出国考察一个项目,是个度假岛,我们之前说好的,有空一起去旅游,要不要跟我走?”   “下个月啊……”叶则伊想了想,下个月没有大的项目,确实是放松的好机会。   他眸子轻轻转动,嘴上却偏要逗他:“下个月我忙得很,没空。”   邵闻濯不高兴地皱起眉,抬起他的下巴:“忙什么?”   “忙大项目。”   “什么大项目?”   “不告诉你。”   邵闻濯当即拿出了手机准备给阎厉打电话让他去查。   叶则伊忙摁住他,随机应变地说:“就算没空,我也会尽量有空,不用查了。”   “我查查。”   “不用查。”   邵闻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他。   叶则伊心虚地用手碰了下鼻尖,败下阵来,没好气地咕哝:“不好玩,没意思。”   邵闻濯被他逗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一会儿更没意思了,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你就在旁边乖乖坐着等。”   叶则伊有气无力:“哦。”   叶则伊百无聊赖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秘书送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叶则伊喝了口茶,又忍不住看向坐在办公椅上的邵闻濯。   电脑里正传出会议的讲话声。   他姿态闲散,神情冷峻,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鼠标轻轻滑动,偶尔停顿几秒钟,将屏幕切换到其他文件夹,说话时语速从容流畅。   叶则伊一时间居然看入迷了。   直到邵闻濯抬头,目光与叶则伊对撞上。   这人冲他笑了下,又被会议里的声音拉了回去,单纯只是间隙时看他一眼,叶则伊却被他这一眼看得愣了神。   邵闻濯参加的是一场全国经济峰会,包括国内金融形势分析和经济政治走向研讨,可他却在这么严肃的时候分心,就为了看他一眼。   莫名其妙的,就因为这么一个小细节,叶则伊感觉整颗心像泡进了温水里,暖洋洋的,忽然开心起来。   他随手拿了块点心,尝到一股甜腻。   好甜啊。   跟邵闻濯一样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6 00:14:30-2022-09-08 12:0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柯基CP 5瓶;小虂子 2瓶;yuki、紫夜嫣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出国旅游的事情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走的前一晚, 叶则伊拿出一个行李箱,把自己的衣服折叠好放里边,内裤、袜子、泳裤, 防晒霜, 叶则伊能想到的都放了进去。   邵闻濯双手抱胸靠在衣柜上看他,啧了声:“怎么都是你的,我的呢?”   叶则伊愣了下,掀起眼皮看他:“旁边还有行李箱。”   邵闻濯无动于衷:“我东西少,跟你的挤一挤。”   叶则伊摇头:“不要。”   邵闻濯从柜子里抽出一沓新内裤,走过来跟他一块蹲下,若无其事地往里塞。   叶则伊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下,无奈地瞥邵闻濯:“你讲不讲理?”   邵闻濯面不改色:“就占一个角。”   叶则伊:“……”   邵闻濯:“我可以帮你拎行李箱。”   叶则伊:“……”   叶则伊苦笑不得,不明白邵闻濯这人怎么总喜欢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小事儿上不讲道理。   他就迟疑了几秒钟的时间,邵闻濯已经开始整理起行李箱内不太规则的物品了。   衣服被他重新折叠平整放进袋子里,电器物品放一个角,护肤防晒放一个角,所有东西按类归置, 跟叶则伊哪儿有缝往哪儿塞的整理风格完全不同。   等全部收拾完毕, 邵闻濯这才满意地站起身, 又转身去拿了三盒安全套过来。   叶则伊霎时瞪大眼睛,摁住他往行李箱中塞的手,喉结动了下:“怎么还带这个?”   邵闻濯眉梢微抬:“我们是去旅行, 不是苦行。”   叶则伊噎了一下,心里发怵:“去一周, 你带三盒?这一盒里边有十个。”   邵闻濯嗯了声:“不够再买。”   叶则伊:“??”   叶则伊坐在原地呆若木鸡。   他盯着无比整齐的行李箱, 又悄悄瞄了眼邵闻濯, 然后偷偷把那支墨镜拿起来放到了护理用品中, 然后好整以暇地退到一旁。   邵闻濯拿着相机回来时,只往行李箱里看了一眼,就默默把那支墨镜放回了原位。   叶则伊不禁在心里啧了声。   这人归置东西,原来不是临时分类啊,他心里居然有个分类清单标准。   神奇。   最终邵闻濯的东西还是全部成功混进了叶则伊的行李箱里。   翌日上午,飞机飞往了东南亚度假岛。   飞机下午在海岛落地,空气裹杂着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   接机人员接他们回了酒店。   两人洗完澡换好衣服,吃了晚餐,一起去海滩散步。   这个季节来海岛游玩的旅客不少,大多是年轻的男女,沙滩上三五成群,坐着躺着聊天或散步,是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   远处昏黄的晚霞将海平线笼罩住,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过来,吹散了白日的闷热。   叶则伊穿了件宽松的白衬衣,下身是宽敞的卡其色短裤,人字拖踩在细软的沙滩里,他勾着邵闻濯的手指,不禁笑了下。   以前他觉得,旅游是件无聊又没意义的事情,不过是换个地方,做同样的事情。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喜欢这样的氛围,享受和邵闻濯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甚至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这样就可以永远牵着那只大掌走下去。   邵闻濯垂眸:“阿则笑什么?”   叶则伊打趣:“我们在这散步的时间,你都可以拿下一个项目了,我笑你傻。”   邵闻濯五指扣进他的指缝:“为项目奔波是在为东洲负责,是企业责任使然,跟阿则在这儿散步,是我闭上眼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开心的事情。”   叶则伊偏头笑了起来。   就当是邵闻濯在对他说情话吧。   伴着晚霞,迎着海风,两人踩着细沙走了半小时,叶则伊有些渴了。   他看到不远处有卖果汁饮料的店铺,对邵闻濯说:“你想喝什么?你在这等我,我去买。”   邵闻濯轻笑:“跟你一样。”   叶则伊走了两步,回头冲他狡黠一笑:“我喝百香果汁。”   邵闻濯:“……”   最终叶则伊还是买了两杯鲜榨菠萝果汁。   老板边榨汁边打量他,忽然用流利的中文笑问:“你是中国人?”   叶则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人小麦肤色,头发短寸,身材魁梧,穿着黑背心白裤衩,脚上踩着一双人字拖鞋,这种气质和风格完全就是海岛上本地居民。   不过从眉眼和他的普通话来看,还是有很明显的华人特征。   叶则伊嗯了声:“中国人。”   老板自然地笑起来:“巧了,不过我在这定居很多年了,对这儿特别熟悉。我一看你就觉得亲切,这两杯果汁我请你了,交个朋友。”   叶则伊心想这人倒挺自来熟,他笑笑拒绝了:“每天经过您店铺的华人这么多,总不能都请吧,我付钱了,谢谢。”   被拒绝了老板也不尴尬,反而笑得更爽朗了:“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你会在这儿玩一段时间吧?方不方便留了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想喝果汁了,随时找我,你住哪儿我都可以亲自送去。”   老板说着掏出了手机:“对了,你可以叫我阿奇,我怎么称呼你?”   叶则伊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有趣」这两个字形容他,额角古怪的抽了抽。   他看看那两杯果汁,又看看老板,正要开口回绝,肩膀忽然被人搂住了,耳边传来低沉了一声:“买个果汁怎么这么久?老公。”   叶则伊被他这一声老公喊傻了,差点呛了一口空气。   迎面吹来的海风形成了一阵热浪,吹得叶则伊耳朵直接红了。   他拧着脖子转头看邵闻濯,邵闻濯也沉沉地盯着他。   叶则伊心虚地抿了下唇:“马上好了,别着急啊。”   他仿佛能从邵闻濯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他心里的一声冷呵。   邵闻濯又好整以暇地看向那老板,搂着叶则伊肩膀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冲那人凉凉道:“他有老公,他需要什么,想喝什么,我会给他准备,不劳烦您了,谢谢。”   那老板神情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尴尬,他笑笑,把两杯果汁递给了邵闻濯:“慢走啊。”   叶则伊喝着菠萝汁,若无其事地评价:“味道不错啊,很甜。”   邵闻濯喝了一口,却说:“有点酸。”   叶则伊瞄了他一眼,讨好般小声问:“干嘛啊,生气了?”   对视几秒,邵闻濯紧绷的唇线终于缓和下来,抬手亲昵地捏了捏叶则伊的耳朵,声音闷闷的:“叶则伊小朋友很可爱这事情藏不住了,有人想趁我不注意偷走。”   叶则伊好笑:“人家也可能不是那个意思。”   邵闻濯捏他耳朵的力道重了些,啧了他一声:“加个联系方式,亲自把果汁给你送酒店,这么好的服务呢?”   叶则伊耳朵有点痒,受不住地缩了缩脖子,主动认错:“我错了我错了,谢谢邵先生传授经验。”   邵闻濯笑了一声,松开他的耳朵。   叶则伊嗦了一口果汁,忽然后知后觉,狐疑地睨过去:“你这么有经验,以前没少被人勾搭吧。”   没想到又被倒打一耙,邵闻濯静默一瞬,摇头:“没有。”   “真没有?”   “嗯。”   “我不信。”   两人唠唠叨叨吵着往酒店走,路过一家鞋店,两人被热情似火的店员给拦下了。   “帅哥,买双鞋啊,什么款式的鞋子都有!本地特色,离开这儿买不到的!”   “谢谢,不用。”   店员不依不饶地跟在旁边,仔细打量了下两人:“我们店里有情侣鞋。”   叶则伊继续无动于衷往前走,忽然发现身边的人停下了。   他回头,就见邵闻濯目光移向了那家店铺。   叶则伊:“?”   于是两人回酒店这么短短一段路,手里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不需要的东西——   两双正经人都不穿的鸳鸯刺绣情侣鞋。   一对黑白情侣水杯。   两条路边随意买的檀木珠子情侣手链。   回到酒店,邵闻濯烧了壶水,那两个水杯首先派上了用场。   两人依偎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叶则伊手里捧着酒店提供的游玩指南,他喝了口水说:“这个餐厅看着不错,明天去尝尝吧。”   邵闻濯搂着他:“好啊。”   叶则伊往后翻:“我们要不要出海啊?有游轮和游艇,不过只有我们俩,加上小夏和巴鲁,好像也不热闹。”   邵闻濯说:“我们包一辆游轮,搞个免费派对活动,大家可以一起玩。”   叶则伊笑起来:“邵先生出手就是阔绰,那我再预定两辆游艇,你报销。”   “好。”   明天的行程安排完毕,叶则伊把游玩指南搁到一旁,勾住邵闻濯的脖子,仰头亲了他一下,小声问:“邵闻濯,你累么?”   邵闻濯将他翻过来,正面抱在怀里,亲亲他的下巴:“不累。”   叶则伊每次脑子里开始耍流氓,还没说出口,自己就会先脸红,他含糊地说:“行李箱里的东西,今晚用两个?”   邵闻濯静默地看着他,目光从他眉眼鼻尖落到嘴唇,轻笑了声:“什么东西?”   叶则伊亲他的鼻梁:“就那个啊。”   邵闻濯明知故问:“哪个?”   叶则伊羞恼得脸越来越红,推开邵闻濯想走,却被紧紧抱住,两人在地毯上磨叽了一会儿,叶则伊伸手去够窗帘遥控器,将落地窗拉得严严实实。   邵闻濯抱着叶则伊,碰到他冰凉的脚:“怎么夏天了,脚还这么凉?”   叶则伊笑着说:“可能体寒吧,我一年四季都凉,你晚上睡觉碰到是不是很冷啊?”   “不冷。”邵闻濯拿脚给他捂上,“抱着你就很暖和,西医不行,我们试试中医调理。”   叶则伊随口说:“应该不用吧。”   “听话,不要忽视这种小问题。”邵闻濯说:“这些我会安排,劳烦叶先生花点时间,养好我家先生的身体。”   这话戳到了叶则伊的心了,他对自己的身体,其实说不上特别上心,有时候忙起来,根本没空注意这些,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叶则伊钻到邵闻濯的肩窝,亲了亲他:“知道了。”   叶则伊起初身体还是冰凉的,很快身上就烫得像浸了热水,白皙的皮肤上泛起层层薄红……   ……   隔日醒来时,叶则伊习惯性去摸旁边的人,却发现邵闻濯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穿好衣服下床,趿拉着拖鞋出来,发现邵闻濯居然在餐区做早餐?   叶则伊心中惊讶,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看着他碗里煎好的鸡蛋:“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邵闻濯挑起唇笑笑:“要不要尝尝?”   叶则伊期待地张开嘴求喂:“啊——”   邵闻濯挑了一块煎得金黄的蛋白放进他嘴里。   下一秒,叶则伊笑容当场僵在了脸上,紧接着味蕾受到了十万点暴击!   他含着鸡蛋嘴角抽了抽,心说这是放了多少盐啊……   看着邵闻濯那饱含期待的眼神,他微笑着咽了下去:“很好吃,下次别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8 12:02:05-2022-09-09 17:5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可爱喵崽 10瓶;柯基CP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两人都沉默了下, 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邵闻濯说:“毕竟第一次下厨,我知道不好吃。等我回头多学几道菜,熟能生巧, 以后阿则想吃什么, 我给你做。”   叶则伊:“你这么忙,干嘛把时间浪费在做菜上。”   邵闻濯却说:“以后日子还长,总有需要的时候。 ”   他希望叶则伊时时刻刻、方方面面都越来越需要他,他想给叶则伊更多,最好在叶则伊的生活里无孔不入。   叶则伊忽然又感动了一下。   他重新拿了个蛋出来:“那行吧,我也学,一会儿做出来的你也得尝。”   邵闻濯点头:“好。”   经过漫长的互相折磨,一个小时后,两人最终还是妥协地叫了酒店餐食服务。   下午要出海,叶则伊换了身衣服,灰色短裤加白色背心,胳膊胸膛全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 精致的锁骨, 纤瘦流畅的手臂, 动作幅度大的时候还若隐若现地露出腋下雪白的腰肢……   邵闻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默拿了件衬衣外套给他穿上,哄着说:“下午很晒, 多穿点,别晒伤了。”   叶则伊不听他的, 又把衬衣脱了:“我带了防晒, 而且游轮上太阳照得到的地方都有遮阳伞的, 不用穿。”   邵闻濯:“……”   邵闻濯又看了眼他露出来的大片肌肤, 于是忽然开始脱自己身上的体恤,露出白花花的上身,把脱下来的衣服往沙发上一扔,牵着他就往外走。   叶则伊惊呆了:“你干什么?”   邵闻濯:“什么干什么?”   叶则伊:“你脱衣服干什么?”   邵闻濯:“游轮上有遮阳伞,太阳晒不到,我光着就行。”   叶则伊:“……”   于是出门时叶则伊不仅乖巧地穿上了外套,还重新换了件开叉没那么宽的背心。   百号人的豪华游轮,抢到免费名额的游客纷纷登船。   夏艾锦戴了顶遮阳帽,站在游轮下拍了张照片,给阎厉发了过去,顺便发了一串语音:“陪老板出差这种活啊,到处奔波,累得很。不像你,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资料开开会,多惬意啊。”   “你看,这不又要陪老板乘坐豪华游轮出海了,虽然游轮上有美女,酒水点心美食应有尽有,还能晒晒日光浴,不过啊,你也不用羡慕,毕竟我也是在为老板工作嘛。”   消息嗖的一下发了出去。   夏艾锦这才满意地迈着轻快的小步伐上了游轮。   游轮迎着海风驶向大海。   船舱内播放着欢快的音乐,舞池里的年轻男女们摇晃着身体疯狂跳跃,偶尔也会有几个穿着比基尼的性感女郎从走廊经过,吸引住一些年轻男子们的目光,随即就是一阵口哨声和尖叫声。   邵闻濯刚跟服务员要了杯酒,转头就发现叶则伊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夏艾锦从远处溜过来:“老板,找什么?啊找小叶哥呢?不会被哪个美女堵在某个角落了吧哈哈哈。”   夏艾锦哈哈完就对上了邵闻濯凉凉的视线,立马闭嘴了:“我现在就去找。”   “Hi——”   邵闻濯刚准备到船舱外看看,就被一双手拦了下来,对方是个打扮妖艳性感的棕发碧眼美女,笑吟吟地凑近他,她红唇轻启,说着不知道是哪国口音的英文:“帅哥,喝一杯啊?”   这种搭讪方式太普遍了,邵闻濯神色不动,说了声抱歉就转头离开了。   那美女目送着他离开,和旁边的小伙们娇嗔地笑了起来。   旁边几个男人走过来,“美女,不识趣的男人盯着看有什么意思啊,跟我们喝呗。”   几个美女倒是坦率,挑起红唇:“可是他帅啊。”   “长得帅不能当饭吃,这种男人在我们那儿叫Bking,兜里没几个钱,就是特别能装。”   “他可不像没钱的样。”   “要赌吗?”   叶则伊从洗手间出来,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看到邵闻濯,反倒是路过走廊时听到了一群人的对话,听他们的意思是,这游轮上有个特别高级的帅哥,准备去搭讪。   叶则伊在心里不服地想,什么帅哥,还能有邵闻濯帅?   然而他跟着这群人往船舱外走,一眼就见那美女冲着坐在遮阳伞下低头看手机的男人走去了。   那男人穿着简单的一件白体恤,灰色运动长裤衬得双腿修长笔直,鼻梁挺直,嘴唇略薄,带着墨镜,整张脸都散发着禁欲的冷感。   哦,原来是他老公。   美女手里拎了一瓶红酒,在他旁边坐下:“帅哥,赏个脸,喝一杯吧。”   邵闻濯头也没抬,似乎在发消息。   叶则伊站在他们身后的甲板上,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果然看到了邵闻濯刚刚给他发的消息。   邵闻濯:阿则人呢?   邵闻濯:有人来偷你老公了。   叶则伊看笑了。   打字回复:在洗手间呢,你帮我看着点我老公。   他收起手机,好整以暇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了,他倒是想看看邵闻濯被别人搭讪时是什么反应。   然而他屁股刚落到椅子上,就见旁边那两个男人也挨着邵闻濯坐了下来。   什么意思?   男女通吃?   其中一个男的笑了声:“帅哥,一个人啊?”   邵闻濯简洁明了:“我结婚了。”   几个人霎时间面面相觑,搭讪的美女默默自己把酒杯里的酒喝了。   叶则伊挑眉,邵闻濯这人,也太干脆利落了。   那男人嗤笑了声:“有老婆了啊,带老婆来了么?”   另外一男的搭腔:“能不带吗?免费的豪华游轮派对,谁会错过呢对吧,我要有老婆我也带。”   邵闻濯这才终于抬头睨了他们一眼:“有事?”   男人摆手:“没事儿啊,这是公共区域,我们也想吹吹海风,坐这儿有什么问题?”   这话语气明显不善,然而邵闻濯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冷淡:“要么闭嘴,要么离开。”   那两男人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   男人对男人的敌意,往往只需要几个围观的美女,一句似有若无的挑衅。   “不是吧帅哥,这就装上了?都是来白蹭的,嚣张什么。”   “知道这游轮从哪儿来的吗?开这派对的主人是我朋友,我们来找你喝酒,是给你面子。”   邵闻濯脸色彻底冷下来。   叶则伊也不爽了,站起身走了过去,从身后亲昵地搂住了邵闻濯,朝那两男的冷笑了声:“你们是我们哪个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   那两男的愣了下。   叶则伊:“我们包下这游轮,让人免费白吃白喝,没想到居然能遇到不认识的朋友。既然是朋友,那你们肯定不好意思占我们便宜,那就按游轮出行的客票原价照付好了。”   对方肩背明显紧绷起来,表情尴尬惨白,不可置信地看向邵闻濯:“游、游轮是你们包的?”   旁边围观的几位美女,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场好戏,表情十分精彩。   邵闻濯回头看叶则伊,叶则伊嗤说:“知道自己是来白蹭的,居然不知道是来蹭谁的,真有意思。这样吧,后舱还附送了两只游艇,我们就再送你们一次刺激的游艇旅行,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船吧,回去之后记得结账。”   “不、不是,你什么意思?现在赶我们走?”   “你要是好意思留下,也不是不行,到了晚上,票价翻倍。”   “……”   很快游轮上的安保人员就过来将两人请走了。   甲板上围了很多人,低笑议论,亲眼目送着两人被迫离开了游轮。   大概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很快游轮上响起了口哨和欢笑声,纷纷冲叶则伊和邵闻濯道谢,感谢他们的邀请。   傍晚天色暗了下来,游轮开始回程。   船舱内变成了舞池,男男女女簇拥在舞台中央摇摆。   两人坐在沙发上,叶则伊看着舞池的方向,忽然啧了声:“那个手臂上纹了刺青的,带了只耳环那个,他胸肌好大啊。”   邵闻濯朝那边瞥了眼,目光淡下来,忽然伸手捂住了叶则伊的眼睛,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前:“我也有。”   叶则伊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指缝往外看:“他的比较大。”   邵闻濯反复遮挡他的眼睛,都被他避开,索性捧着他的脸转过来,啧了声:“喜欢大的?”   叶则伊思忖了下,戏谑一笑:“谁不喜欢大的。”   邵闻濯捏他的下巴,凑近了点低声问:“我还不够大?”   叶则伊愣了几秒,脑子里浮现出黄色废料,脸热了,别开视线,妥协地说:“大大大。”   晚上回到酒店。   洗完澡,叶则伊倚在地毯上,时不时抬头瞄一眼站在窗边打电话的邵闻濯。   这人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另一只手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肩宽腰窄臀翘,身材比例堪称完美。   叶则伊目光从他胸肌腹肌腿型上扫过,不由自主拿起手机,调好相机镜头拍了张照片。   随手一拍就很好看。   邵闻濯打完电话回来,就见叶则伊正趴在地毯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嘴角还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然而邵闻濯刚走近一点,叶则伊立马将手机锁屏了。   邵闻濯狐疑地眯起眼睛:“?”   叶则伊冲他一笑:“打完电话了?”   邵闻濯走过去:“嗯,在看什么?”   叶则伊有些心虚,哦了声说:“看新闻。”   邵闻濯把人压倒:“什么新闻看得这么开心?”   叶则伊把手机往抱枕底下塞,抓住邵闻濯的手不让他去摸,却被邵闻濯反手扣住,叶则伊赶紧求饶:“真没看什么,我错了。”   邵闻濯没有真的去拿他的手机,反而是叶则伊自己手忙脚乱,碰到手机后手机屏幕自动亮了,邵闻濯只瞥了一眼,就看清了他的手机屏保。   叶则伊愣了下,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一把将手机塞进抱枕下藏得严严实实,然后转过头去想装死。   邵闻濯眉眼间的笑意越来越浓,捧着他的脸不让他躲开,凑近了问他:“是不是偷拍我了?”   叶则伊咬着唇不说话。   “我看到了。”   邵闻濯嗓音里带着含糊的笑意,他伸手从旁边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调出了相机,“阿则,看我。”   叶则伊瞄见这人正拿手机对着他,当即拿抱枕挡住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别拍。”   邵闻濯说:“我也想要一张锁屏照片。”   叶则伊藏在抱枕里直摇头。   邵闻濯看笑了,叶则伊要是不想拍,他不会强求,就是想逗他,伸手去扯他捂着脸的抱枕,不料叶则伊却小声地说:“现在不好看。”   邵闻濯拿着手机的手轻顿了下。   叶则伊又低声冒出一句:“等好看了,我拍了发给你。”   原来不让拍不是不愿意拍,是因为担心不好看。   邵闻濯心被挠得发痒,笑着问他:“要给我发自拍?”   叶则伊闷闷地嗯了声。   “什么时候拍?”   “等有空的时候。”   瞥见邵闻濯把手机放下了,叶则伊这才露出一双眼睛,正好和邵闻濯撞上目光,又不好意思地缓缓缩了回去。   邵闻濯眼底越发晦涩,全身的细胞都开始叫嚣。   可爱。   想要。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   感谢在2022-09-09 17:52:29-2022-09-10 16:0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欲念。 10瓶;望仔、yuki 2瓶;柚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难得有一周的假期, 休息日就是用来放纵的。   昨晚折腾得太晚,隔日叶则伊一上午都没起来,直到中午才起来吃了午饭。   然而下午两人都没打算出去, 于是在房间打开投影仪看了会电影, 电影看了不到一半,叶则伊的脖子脸颊耳朵都被邵闻濯亲了个遍,于是两人又做了一下午,晚上出去海边溜达了一圈,回到酒店又开始了。   叶则伊想起他们从国内出发收拾行李时,邵闻濯说的那句「不够再买」,原来不是开玩笑的,照这种做法,能够才怪。   第二天,到了跟项目方见面的时间,邵闻濯不得不离开酒店去参加项目会议,叶则伊的时间就空了下来。   邵闻濯临走前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嘱咐他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不要不回他的消息, 叶则伊全都嗯嗯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而邵闻濯前脚刚走,叶则伊后脚就带着夏艾锦去了蹦极地。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地点。   这是个著名的蹦极台, 游客很多,最明显的感受是风真的很大。   它从海岛的岩壁延伸出来, 从玻璃栈道向下看去万丈深渊, 崖底是翻滚着的海浪。   夏艾锦吓得不行, 哆嗦着腿, 头发被大风吹得凌乱不堪,他紧紧抓着护栏痛哭:“小叶哥小叶哥我不玩了我害怕我不敢跳救救我呜呜呜!”   然而叶则伊已经带好了护具,工作人员打开防护栏,他缓缓走到了边缘处。   身后的夏艾锦反复问他:“小叶哥!你确定真的要跳吗?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叶则伊心说,一定要跳。   其实他脚尖悬空的那一刻,心底非常恐惧,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了,然而他一咬牙,还是闭着眼直面悬崖倒了下去——   身体陷入极速的失重状态,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经在体内滞空了,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要将全身的血肉都轰碎。   这种从高处坠落的感觉,他永生难忘。   他当时在游玩指南上看到这个项目的时候,就已经萌生出要来试试的念头了。   昨天两人做得天昏地暗,休息的时候叶则伊也跟邵闻濯随口提过,说要来蹦极,当时邵闻濯愣了下,毅然决然地否决了。   邵闻濯说不会带他来,也不准他来。   当时叶则伊还在心底腹诽,邵闻濯这次居然不依着他,生了一会儿闷气,又被邵闻濯亲着抱着给哄好了。   现在身体坠落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知道邵闻濯为什么不让他来了。   因为某种藏在深处、他自以为已经消失不见的记忆,在这一刻和此时的感知完全重合了,就像一瞬间掀起的海浪,霎时间将他完全堙灭。   叶则伊只觉得很难受。   这一刻他不觉得恐惧,却很想哭。   某一瞬间,叶则伊恍惚地想,会不会这一睁眼,发现重生其实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灵魂跟身体在空中来回回荡。   直到他睁开眼,看见蔚蓝的天空和眼前飞速闪过的崖壁和森林,那种虚无感才一点一点烟消云散。   他这回确定了,一切都是真实的。   既然从高处坠落的感觉永生难忘,那么他想,从此以后,就让此时此刻坠落的感知,将前世坠崖的记忆完全覆盖淹没。   从这一刻起,他可以完全新生了。   上来后叶则伊还笑着拍拍夏艾锦的肩膀,鼓励他说:“一点都不可怕,跳吧。”   夏艾锦脑袋摇成拨浪鼓,紧紧抓着护栏,最终也没从蹦极台跳下去。   叶则伊叮嘱夏艾锦:“我们来蹦极这事儿,不准跟邵闻濯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夏艾锦连忙点头:“我没敢往下跳这事儿,也是秘密。”   因为答应了邵闻濯中午要给打视频,叶则伊离开蹦极地后就飞快地赶回了酒店。   他着急忙慌脱下衣服,整理好头发,镇定地在餐桌前坐下,邵闻濯的视频就打进来了。   邵闻濯没看出异样,嗓音懒懒的:“阿则,中午吃的什么?”   叶则伊把餐桌上的食物拍给他看:“点了个套餐。你吃了没?”   邵闻濯靠在沙发上:“一会儿他们会送餐过来。下午我还有个会要开,开完就回来。”   “嗯。”   “上午干什么了?”   叶则伊稍微有点心虚,却还是淡定地低头吃饭:“在酒店看书。”   邵闻濯没起疑,只是问:“看的什么书?”   看的什么书?   叶则伊瞄了眼桌上的杂志,面不改色地说:“度假岛风土民情解析。”   邵闻濯笑了下:“这么无聊,那我下午尽量早点回来陪你。”   叶则伊乖巧地眯眼一笑:“好啊。”   邵闻濯静默了一瞬,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叶则伊被他这眼看得发怵,纳闷地回视过去:“干嘛这样看我啊?”   邵闻濯说:“是不是忘了什么?”   叶则伊疑惑:“什么?”   邵闻濯隔着屏幕戳了戳他的额头,表示斥责:“说好了给我发自拍,什么时候拍?”   叶则伊愣了下,抿了抿唇,声音低下来:“等我吃完饭,一会儿就给你拍。”   邵闻濯嗯了声:“好,我等着。”   挂了电话,叶则伊盯着手机思忖了一会儿,又想起了行李箱里的相机。   邵闻濯出发前带了个相机,来了之后他自己没用上,现在被叶则伊占为己有了。   他想,相机拍出来的,质感会更好吧。   既然要拍,就要给邵闻濯拍最好的才行。   下午邵闻濯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对方的项目介绍。   对方时不时看一眼邵闻濯,想从邵闻濯的表情中来窥探他对这个项目的满意度,然而邵闻濯从始至终,表情没有一丝裂痕,根本捉摸不透。   项目方心虚得都快流汗了,这面无表情的模样,怕是没看上他们的项目吧。   然后就见邵闻濯瞥了眼桌上的手机,然后拿起来看了一眼。   下一秒,浅浅的笑意缓缓浮现在邵闻濯的嘴角眉梢。   会议室里一众人,都惊疑不定地安静了几秒。   等邵闻濯抬起头,眉眼间的笑意依旧存在,他嗯了声:“这份策划不错,还有些需要调整的地方,我会让助理整理出来,劳烦贵方再细化一下。”   大伙第一次从邵闻濯脸上看着这么和善的表情,受宠若惊,连忙笑起来:“能改,没问题,都按您说的来!”   开完会,邵闻濯的车径直驶回了酒店。   他在车上,将叶则伊发过来的照片反复观摩。   照片里,叶则伊躺在浴缸里,胸膛以下全都浸没在雪白的泡沫中,露出纤瘦光滑的肩膀和精致突出的锁骨。他头发略长,潮湿的发尾缠绕在白皙的脖颈上,水珠顺着修长的线条流淌到肌肤表层,最终被薄而透明的泡沫吞噬殆尽。   在静态的镜头下,五官精致得像块精心雕琢过的美玉,他看着镜头,目光慵懒缱绻,如噬魂般勾着人不断遐想。   邵闻濯指尖从照片上缓缓摩挲而过,将照片设置成了锁屏。   叶则伊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脑子却一直在打转。   他照片发过去半小时了,邵闻濯那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在忙没看到?看到了没空回?还是拍得不好啊……   叶则伊泡得身子都软了,那边也没回消息,最后他闷闷的想,不懂欣赏,以后不给邵闻濯拍了。   然而他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酒店门门打开了。   叶则伊裹着浴巾吓了一跳,就见邵闻濯进门就脱掉了西装外套,扯了扯衬衣领子,径直往这边来了……   身上的浴巾被扯掉,叶则伊光溜溜的被邵闻濯抱进了浴室。   热水浇下来,浴室里氤氲起浓浓的水雾。   酒店的浴缸比之前在甬南镇宾馆里的浴缸大多了,足够容纳下两个成年男人。   刚才已经泡了近一个小时的澡,叶则伊的身体又软又红,邵闻濯的睫毛鼻尖嘴唇贴着他,擦过他每一寸肌肤,每碰到一个地方,叶则伊都会神经质地缩一下。   随着身上不断出现深深浅浅的印记,叶则伊呼吸也越来越重,最后又变得虚脱无力,邵闻濯亲着他的耳朵,嗓音都哑了:“拍得真好看。”   身体因为力道不断往下坠,叶则伊受不住地抓着浴缸壁,又被邵闻濯捞起来抱在了怀里,保持着相拥的姿势,邵闻濯将人抱回了沙发上,叶则伊恍惚地盯着天花板的流苏吊灯,心想现在是下午吧,太荒唐了。   他搂着邵闻濯的腰背,察觉到这人起身的动作,迷糊地问:“干嘛啊?”   邵闻濯又埋下头来亲了亲他,“刚才太着急了,没戴,我去拿一个。”   叶则伊勾住他的脖子,主动贴上去,“就这样吧,我很喜欢……”   接下来的仅剩的两天假期,两人都十分珍惜。   下午天气特别好,两人换了泳裤,带着遮阳伞和饮料瓜果去了海边,跟其他男男女女的情侣一样,他们在沙滩上扎了个营地,摆了两只沙滩椅,准备度过美好的下午时光。   下水前叶则伊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见自家的伞棚下面多了个女人,那女人正拿着防晒霜,请邵闻濯帮她擦防晒,嘴里还一个劲儿夸邵闻濯身材好。   邵闻濯带着墨镜,喝着饮料,示意她看旁边的沙滩椅,那是已经有人了的意思。   美女只好悻悻地走了。   叶则伊算是感受到了,邵闻濯就像是行走的荷尔蒙,走到哪儿都能招蜂引蝶。   于是一整个下午,叶则伊都在冲邵闻濯阴阳怪气,邵闻濯哭笑不得,只能围着他哄,仔仔细细地给他涂防晒。   下海游泳,邵闻濯紧紧跟在叶则伊身边,担心他被人拉扯呛水,又担心他太瘦被海水卷走,别人都在游泳,只有他在游叶则伊。   短暂的假期结束,临走前一晚,两人又把度假岛逛了个遍,夏艾锦和巴鲁跟在身后负责拎东西,两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老板原来这么喜欢买东西吗?”   叶则伊发现了,邵闻濯这人买东西,特别喜欢买双份的。   叶则伊想要的东西,他也要给自己买一个,他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要给叶则伊买一个。   不知道他究竟是喜欢买东西这件事本身,还是单纯喜欢跟叶则伊买一样的东西这件事。   ——   回国后,叶则伊被邵闻濯强制使用这些东西。   比如一样的睡衣、领带、衬衣,拖鞋……   周六那天,简辽周末过来找叶则伊,他去吧台冲咖啡,看到吧台上摆了两只几乎一摸一样的杯子,还以为是提供给客人随便用的量产的杯子,于是随手拿起了一只,立马就被经过的邵闻濯冷冷地呵了一声:“不许碰。”   简辽一愣,当场哀嚎:“表哥!你老公凶我!”   叶则伊无语地赶到现场,就见邵闻濯跟护食的狼狗似的将两只杯子抱在怀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在一旁撒泼的简辽。   叶则伊头疼:“你们俩有完没完?一只杯子而已,邵闻濯你多大的人了,你让让他。”   简辽缩到叶则伊身后,探头探脑:“就是就是。”   邵闻濯盯着简辽,鼻间发出一声不服的冷哼:“这是情侣杯,你不懂。”   叶则伊:“……”   简辽哭得更大声了。   最终这场争执以邵闻濯以大欺小取胜。   ——   夏艾锦之前过生日,一直没空下时间约大家聚一聚。   回国后这几天,正好能安定地在H市待一段时间,趁着大家都有时间,夏艾锦请大家去KTV玩。   为了配得上邵闻濯和叶则伊这两位总裁的尊贵身份,他还肉疼地订了最贵的KTV,大家也不跟他客气,酒水都往贵的点,巴鲁酸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邵总和叶少爷可是送了你一套房,你现在差这几个钱吗?啊?”   提到这个夏艾锦才终于回了点血,溜哒哒的就冲邵闻濯和叶则伊去了:“虽然感谢过了,但是还是想再感谢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用交房租了呜呜呜……我将来一定鞠躬尽瘁,以后我要是做的不好,老板你再把房子收回去。”   邵闻濯说:“给了你就是你的。”   叶则伊啧了声:“小夏,你跟着邵闻濯多少年了?”   夏艾锦琢磨了一下:“我没毕业的时候就在东洲实习,当阎哥的助理,毕业就跟着老板,要这么算的话,四年了。”   叶则伊:“这么久。”   叶则伊没由来的有点吃味。   邵闻濯身边的人,陪着他的时间居然都比自己久,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这么算,他跟邵闻濯才是认识最久的。   叶则伊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跟邵闻濯认识……九年,也很久。”   夏艾锦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只是忙点头应着说确实很久。   旁边的邵闻濯却忍不住勾了下唇。   叶则伊睨他一眼:“笑什么?”   邵闻濯揉他的脑袋:“九年了,真久啊,我们算不算竹马?”   叶则伊摇摇头:“竹马得再小一点的时候认识才算。”   邵闻濯唔了声:“真遗憾。”   叶则伊笑着看他:“遗憾什么啊?”   邵闻濯想了想,说:“如果我再早一点认识你,陪着你一起长大,就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   叶则伊愣了几秒,牵起邵闻濯的手,小声说:“邵闻濯,悄悄告诉你一件事。”   邵闻濯低下头来,把耳朵凑近他:“什么?”   “我那时候觉得你好厉害,像个救世主,幻想过如果你是我哥哥就好了。”叶则伊笑起来,“唯独没想过,你会跟我结婚。”   邵闻濯静静地看着他,眯了下眼:“想当弟弟也不是不行,除了老公,也可以喊哥哥。”   不知怎么的,叶则伊现在听着哥哥这两个字,居然觉得有点不正经。   他耳朵悄悄红了一点:“想得美。”   包厢音响声极其震耳,光线也暗,没人注意到这边。   邵闻濯俯身下来将叶则伊罩住,亲了下他的嘴唇,轻声哄道:“叫一声,我想听。”   周围人和光线都被邵闻濯挡住了,叶则伊埋在他怀里,居然有点隐秘的紧张,但更多的是羞,咬着牙不肯松口。   邵闻濯:“有人看过来了。”   叶则伊这才破罐子破摔,含糊不清地喊了声:“哥…哥。”   邵闻濯满意地挑起了眉:“好听。”   大家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没看到。   叶则伊这一声哥哥喊完,心跳快得不行,连续喝了好几杯酒,邵闻濯摸摸他的小肚子,又往上拍了拍,啧了他一声:“可以喝,但是不能一次喝太多,记住了?”   叶则伊已经有点迟钝了,脑袋往邵闻濯肩上靠,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哦。”   为了替叶则伊在他下属们面前留点严肃的形象,邵闻濯只好先带他离开了。   回去之后酒劲儿上来了,叶则伊倒头睡了过去,邵闻濯给他擦了擦脸,换了身干净睡衣,在他身边躺下。   他手指轻轻摩挲叶则伊的脸颊,低声说:“睡着了,我就要胡作非为了。”   叶则伊长长的眼睫动了下。   邵闻濯看得心都化了,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又握住叶则伊的手,抚摸他无名指上的婚戒,自言自语般说:“那天我躺在病床上,阿则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说我求婚时没说爱你,送婚戒时也没说爱你。”   “你说等我醒了,我们再结一次婚,这话算不算数?”   邵闻濯静静看着叶则伊,看到他轻闭的眼皮动了下,紧接着眼尾处渗出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邵闻濯心口重重地颤了一下。   下一秒,邵闻濯的脖子被这人勾住往下,叶则伊滚烫的呼吸擦过他的脸颊,耳垂被他轻轻咬住了。   叶则伊鼻音有些重,他说:“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0 16:09:32-2022-09-11 16:4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柯基CP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叶则伊其实醉得没那么厉害, 他勾着邵闻濯的脖子就顺势从床上爬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邵闻濯,说话口齿还有点不清晰:“别说再结一次了, 几次都行。”   邵闻濯哭笑不得, 揉了揉他的脑袋:“傻瓜,这话不吉利。”   叶则伊眨眨眼:“反正就是,我愿……”   我愿意三个字还没说话,邵闻濯指尖抵住了他的嘴唇,叶则伊茫然地看着他。   邵闻濯看着叶则伊,眉眼尽是温柔,一字一句地说:“阿则,我爱你。”   “我想每天清晨第一眼就能看到你,想每个晚上都能看着你安然入睡。”   “你愿意跟我结婚、和我共度一生吗?”   叶则伊鼻尖一酸,重重地点了下头:“我愿意。”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那,邵闻濯,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邵闻濯笑着将人搂进怀里:“我愿意。”   ——   这一夜叶则伊都没睡好。   明明两人早就领证了,却跟第一次新婚似的,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酸酸胀胀的,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幸福得冒泡吧。   翌日醒来时两人互道了早安。   叶则伊虽然昨晚没睡好,但是心情格外明朗,精神气也很足。他在想, 既然算再结一次婚,那是不是得有新的仪式?   比如摆几桌酒席, 请大家吃个饭?   叶则伊到了公司还在想着这事儿, 邵闻濯最近好像很忙, 他想着那就由他来策划一下, 弄个小一点的酒席,也不耽误邵闻濯时间。   中午他给邵闻濯发了消息。   叶则伊:我们要不要办个酒席?小一点就行,不耽误你事儿。   邵闻濯那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消息。   邵闻濯:阿则什么时候有时间?   叶则伊:我这个月周末都有时间,看你的时间。   邵闻濯:那就下个周末好不好?   下个周末?   叶则伊算了一下,今天周五,那就还剩九天时间,下周再准备也来得及。   叶则伊回复:好。   时间定下来了,叶则伊下午就全心投入了工作,下班的时候邵闻濯给他打电话,说过来接他下班,叶则伊收拾好东西刚出办公室门,就听到外面传来问好的声音。   “邵总好!”   邵闻濯跟打招呼的同事们点点头,径直朝着叶则伊的方向走来,叶则伊有些意外:“你怎么上来了?”   邵闻濯轻笑:“我不能上来?”   叶则伊:“不是这个意思。”   邵闻濯:“那是什么意思?老公来接下班,担心同事们看到影响不好?”   叶则伊语塞,有点不好意思:“别瞎说,走了走了。”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并排横穿工作区,叶则伊表现得十分淡定,心里却有点隐隐的小局促,尤其被大伙起哄的时候,耳尖不自觉就红了。   他啧了声起哄的人,面无表情道:“你们几个,下个月扣工资。”   “扣呗扣呗,就当是给叶董结婚的份子钱。”   叶则伊:“扣双倍工资。”   两人走到门口,邵闻濯回头看了眼,严之城所在的合约部给他打了个ok的手势。   ——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   叶则伊低头翻看手机,他在网上搜关于酒席规模、酒席筹备相关的信息。   他头也不抬地问:“邵闻濯,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邵闻濯把着方向盘,嗯了声:“在做上次度假岛谈好的那个项目。”   叶则伊点点头。   他想着邵闻濯肯定没时间想这些,而且邵闻濯为他做的够多的了,那酒席的事情,他应该多花点心思筹备才行。   邵闻濯侧眸瞥了叶则伊一眼。   垂着脑袋,指尖一下一下滑动屏幕,认认真真的样子,真可爱。   邵闻濯不禁笑了。   “阿则。”   “嗯。”   “今晚不回家吃了,我订了餐厅,吃完陪我去个地方。”   叶则伊抬起头:“什么地方?”   邵闻濯卖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在餐厅吃完饭时天色已经黑了,邵闻濯带着他去了一家店,走进去叶则伊才发现,这家店是做礼服定制的。   叶则伊看着店里整齐精致的高定礼服,惊讶地看向邵闻濯:“还要定制礼服吗?家里有很多礼服啊,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   “家里的礼服都是酒宴礼服,怎么能跟我们的婚宴比。”邵闻濯搂着他逛了一圈,“看看喜欢什么款式,待会儿量一量尺寸,让设计师定制一套。”   店长和设计师一直跟在边上向他们介绍,很明显邵闻濯是提前预约过的。   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在为这件事情费心啊。   叶则伊开心地抱了邵闻濯一下。   旁边的店长和设计师都低头笑了。   两人选了一套彼此都满意的礼服,两套都是纯黑色的,简洁大气。   叶则伊满意地欣赏着礼服,“邵闻濯,我们眼光居然差不多。”   邵闻濯笑了下:“那就这套,阿则要不要换上试试?”   不过叶则伊还是有点迟疑:“可是好像有点太正式了,更适合举行婚礼的新人,宴席穿这个,合适吗?”   叶则伊做事向来不纠结,对于这事儿却总忍不住纠结很多,可是等得到邵闻濯肯定的回复,他立马又不纠结了。   邵闻濯说:“很合适。”   叶则伊就笑了起来:“那我试试。”   “嗯,我也试试。”   两人进了更衣室,换好衣服后是同时拉开的帘子。   邵闻濯目光深深地落在叶则伊身上,这套礼服穿在叶则伊身上,修长优雅,透着种冷淡的矜贵,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他一时看走了神。   叶则伊走过去,打量着邵闻濯,那眼神跟对方看他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叶则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忍不住拉了拉邵闻濯的领带,眼里有光:“好看,真的。”   邵闻濯垂眸看着他,笑了下:“人好看。”   叶则伊笑出声:“嗯嗯嗯人好看。不过这衣服也太合身了,像专门定制的一样,好像不用怎么改。”   设计师走过来,笑弯了眼:“确实很合身,不用大改,叶少爷这件腰身的地方再稍微收一收就行了,明天一早就能给两位送过去。”   “谢谢。”叶则伊说:“不用这么着急,下周之前送过来就行。”   设计师看了眼邵闻濯,见邵闻濯冲她小幅度地点了下头,设计师忙冲叶则伊笑道:“好,您放心,一定赶在两人婚宴之前送过去,那我现在给您量量腰身?”   叶则伊走过来:“好,麻烦了。”   “不麻烦。”设计师拿着尺绳,顺着叶则伊的腰围了一圈,确定好尺寸,很快就松开了,“好了。”   两人离开门店。   叶则伊啧了声:“我们吃完晚餐过来的,你说刚刚量腰围会不会量大了?”   邵闻濯一把搂过他的腰:“就这么点腰,吃顿晚饭能长两寸肉?”   叶则伊的腰一只胳膊就能完全圈住,邵闻濯轻轻一握都生怕弄疼他。   叶则伊顺势往他怀里倒,小声说:“腰细还不好啊?你不喜欢细腰啊?”   邵闻濯静默两秒,轻抬了下眉梢:“我会舍不得用力。”   叶则伊愣了下,脸忽地一热,推开邵闻濯钻进了车子副驾驶:“我回去瘦死我自己。”   邵闻濯纵容地笑起来。   ——   【婚礼策划内部群】   夏艾锦:今天老板带小叶哥去试礼服了,礼服很合身,不用大改,明天能送过来,over!   巴鲁:现场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两位新郎入场了,over!   简辽:花童有了吗?我我我可以当花童!   夏艾锦:你一边去,别捣乱。   简辽:你凶我!小心我偷偷把计划告诉我表哥!   【简辽已被群主禁言】   阎厉:婚车队伍,已经在等候。   江修远:明天下午五点,我会准时过去接您@简静清;   简静清:麻烦江助理了——   邵闻濯:辛苦各位了。   叶则伊洗完澡出来,就见邵闻濯还在低头看手机,指尖敲打着对话框,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叶则伊擦着头发走过去,邵闻濯就把手机收了起来,叶则伊眯眼:“你不会是背着我当渣男了吧?”   邵闻濯无奈一笑,把人勾过来搂进怀里,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在聊工作上的事情。对了,明天周末,下午有空跟我去参加一场婚礼吗?”   “我明天没什么事。”叶则伊随口问,“谁的婚礼啊?”   邵闻濯指尖缓缓穿过他的发丝,想了想说:“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   叶则伊哦了声:“什么地方?几点?”   邵闻濯说:“西河山庄,婚礼六点开始,我们早点过去。”   “西河山庄?大教堂?”叶则伊羡慕地啧了声,“大排场啊,这种规模得准备很久吧。”   叶则伊不由地想,别人结婚都准备这么盛大的婚礼,他跟邵闻濯连婚礼都没有,只有个酒宴。   邵闻濯会不会羡慕他朋友啊?   邵闻濯关掉吹风机,揉了揉叶则伊的脑袋:“想什么呢?”   叶则伊摇摇头。   等邵闻濯进去洗澡,叶则伊给他小姨打了个电话,“小姨,我和邵闻濯准备办一场酒席,请亲朋好友们吃个饭,您下周有空么?”   简静清温柔的声音传过来:“当然有空啊。不过你们都结婚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办酒席了?”   叶则伊说:“总是要有一个仪式,才会觉得圆满一些。暂时先摆个酒宴,等以后我和他都有时间了,看能不能把婚礼补上。”   简静竹笑起来:“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小濯他能明白的。”   婚礼筹备起来需要花很多的人力物力,还要跟双方长辈商量,少说得耗时一个月。   下周末肯定是来不及了,   ——   翌日下午两人换了身衣服,就前往西河山庄参加婚礼。   两人是从车库直接被接到休息室的,工作人员极其热情,没一会儿甚至还来了一个化妆团队,要给他们化妆。   叶则伊有点懵,看向邵闻濯:“你这朋友婚礼办得挺精致啊,连参加婚礼的宾客也要化妆?”   邵闻濯摁着他坐到化妆镜前,从镜子里看他:“阿则的脸已经很好看了,不用怎么画,就当配合下化妆师好不好?”   叶则伊哦了声,又问:“你也化?”   邵闻濯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嗯,我也化。”   化妆师是个成熟的老师,她仔细端详了下叶则伊的脸,笑说:“叶董五官很好看,皮肤状态也很好,咱们稍微修饰一下眉形就行,待会儿让造型老师给您吹个头发,就已经是可以直接拍片的状态了。”   叶则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居然觉得化妆师夸得并不夸张。   原来自己长得真的不错。   化妆师给他打了一层薄薄的粉底,眼妆勾勒了下眼型,画上眉毛,开始给他涂口红。   叶则伊抿了下唇:“口红就不用了吧?”   化妆师笑笑:“稍微点一下,显得气色好,看不出来涂了口红。”   邵闻濯这边也很快就弄好了。   叶则伊涂完口红,也完事了,他盯着邵闻濯的脸,仔细观察了下:“化了跟没化区别在哪儿?”   化妆师在一旁说:“邵总五官本来就很挺拔英俊,这样的状态就很好了。”   叶则伊目光往下,落在邵闻濯的唇上,不自觉舔了下嘴巴:“邵闻濯,你口红是不是有点淡?”   邵闻濯嗯了声:“阿则借我一点。”   说着忽然凑过来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叶则伊脑子懵了,傻愣地盯着邵闻濯。   旁边的人都非常自觉地转过头去当没看见。   叶则伊啧了他一声:“别人的婚礼,注意点影响。”   邵闻濯轻笑:“好。”   这时夏艾锦推门进来,满面的笑容:“巧了,老板你们也在这儿啊,我来随便转转。”   叶则伊瞥了眼他手里的盒子:“拿的什么?”   夏艾锦很自然地嗷了一声,把盒子递给叶则伊:“是这样,我来之前路过你们昨天试礼服那家店,顺路把礼服取了。”   叶则伊:“为什么不放在车上?”   夏艾锦语塞了下,瞄了眼邵闻濯。   邵闻濯搂过叶则伊,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现在离婚礼开始还有时间,要不顺便试试礼服?不合适再改。”   叶则伊摇头:“不用吧,我觉得那设计师很专业,不会有差错的。”   邵闻濯静默了几秒,点头笑笑。   这时旁边的摄影师忽然过来,笑着朝他们点头:“邵总好,叶董好,我是这次婚礼的摄影师。两位实在是太养眼了,请问我能不能给两位拍几张照片送给你们?”   叶则伊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邵闻濯忽然说:“好啊。”   叶则伊心想邵闻濯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邵闻濯指尖勾起叶则伊的下巴:“阿则,我们还没拍过合照,拍两张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叶则伊笑了下:“好啊。”   旁边就是摄影室,打光构景都非常专业。   两人拍了两张,邵闻濯又说:“阿则,正好礼服在这里,我们换上拍几张吧,我们还没拍过婚服照。”   叶则伊想都没想:“好。”   换完礼服出来,叶则伊居然恍惚觉得自己才是今天的新人,隐隐有种幸福感,甚至想着,这要是自己的婚礼多好啊。   邵闻濯从身后搂着他,叶则伊转头跟他对视:“我们这样,会不会喧宾夺主啊?你结婚的朋友呢?”   邵闻濯眼里盛满了温柔:“不会,这婚礼我没少出钱。”   叶则伊疑惑:“啊?”   邵闻濯亲亲他的额头,说:“笑一下。”   这时只听见摄影师说:“对!就这个姿势,麻烦保持这个姿势!三、二、一——”   “新婚快乐——”   霎时间,摄影室门被推开了,一群人喧嚣着涌了进来,同一时间头顶落下无数粉白色的气球,将叶则伊和邵闻濯淹没了。   “老板新婚快乐!小叶哥新婚快乐!”   “表哥!新婚快乐!!待会儿你们扔手捧花吗?能不能扔给我啊!”简辽扑到气球里边,高兴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猴子,“我可太想结婚了!”   夏艾锦不甘示弱:“你才多大结什么婚啊!小叶哥,我也想要手捧花!给我吧!”   “叶总,我们份子钱都交了,下个月的工资能不能不扣了呀?”   “就是就是!”   叶则伊吓了一跳,最主要的是懵,他茫然地靠在邵闻濯怀里,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茫然地回头看邵闻濯:“什、什么情况啊?”   邵闻濯揉揉他的脑袋:“傻不傻啊,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情况,阿则,这是我们的婚礼。”   叶则伊傻了。   旁边的摄影机围着他们转圈,将这一刻的画面全都记录了下来。   现场十几个人,都是他和邵闻濯的同事朋友。   叶则伊哭笑不得:“你们瞒着我?”   江修远心虚地说:“抱歉叶董,我对你忠心耿耿,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简辽也说:“表哥,我对你也忠心耿耿,我好几次都想告诉你,但是你老公威胁我,居然还在群里禁我的言!可恶!”   巴鲁一把将简辽拎了回去,冲他吹胡子瞪眼:“你小子怎么这么欠呢,什么叫你老公,你得叫哥!”   简辽瞄了眼邵闻濯,吓得又缩了回来:“不叫,好凶。”   叶则伊心口像被充了热气球,满满当当的,很快又像被什么狠狠击中,在心中爆裂开来,只剩下一片酸软。   他脑子里恍恍惚惚,鼻尖眼底酸涩一片,最后还是气笑了。   他红着眼瞪着邵闻濯:“邵闻濯,你骗我。”   邵闻濯眼底尽是温柔的笑意,目光直直落进叶则伊的眼睛里,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阿则,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们都欠彼此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们的婚礼,无论是谁准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礼服要有,鲜花要有,还要有牧师和高朋亲友祝福。”   “别人有的,我们都要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1 16:43:42-2022-09-12 17:2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0905918 5瓶;yuki 2瓶;柯基CP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这么多人围观着, 叶则伊还是忍不住凑上去亲了邵闻濯一下。   这男人真的是,这么能让他这么喜欢。   叶则伊问:“准备了多久?”   邵闻濯说:“一个月。”   “我们去度假之前就开始准备了?”   “嗯。”   “礼服也是你提前准备的吧。”   “嗯。”   “难怪这么合身。”叶则伊想了想,“不过你怎么确定我会选哪件?”   邵闻濯笑说:“准备了许多套, 都是你的尺寸。”   叶则伊静默了片刻,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这人……真的是。”   “哎哟,婚礼快开始了,有话回家再说呗。”   “车队就等在门口呢,走了走了!”   邵闻濯牵着叶则伊往外走,外面是个环形广场,正中央是H市著名的婚礼大教堂,建筑高耸入云,非常宏伟壮观。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大教堂后面的礼堂,礼堂外面居然停了一整排豪车。   叶则伊笑了:“就这么一段路,还要乘车啊。”   邵闻濯牵着他下台阶:“我们的婚礼,该有的排场,一个都不能少。”   叶则伊啧了一声。   伴郎团引着他们往婚车走, 夏艾锦胸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别上的伴郎胸针, 他来开车门:“请二位新人上车。”   婚车队伍围着教堂绕了一圈, 最终在教堂正门口停了下来。   从下车到教堂,整段路都铺了红毯和鲜花。   礼堂内主持人正在宣读开场词。   由于是同性婚姻,两位新郎没有前后入场的区分, 于是最先入场的是新郎双方的长辈。   两人站在礼堂内侧的第二道门后,看不清里边的情形, 因为没有提前来看过现场, 这让叶则伊更加期待入场后是什么样的场景。   邵闻濯握紧他的手, 凑近他耳边小声问:“紧张吗?”   叶则伊点点头:“有点。”   邵闻濯轻声抚慰他:“别紧张, 我们都是第一次参加自己的婚礼,出错了也没人笑话。”   叶则伊被逗得笑了出来,紧张感瞬间散了大半。   等了几秒,他又问:“待会儿我们需要挽着手臂吗?我挽你还是你挽我?”   邵闻濯举起牵着他的手,说:“我都查过了,异性夫妻才挽胳膊,我们要牵着手。”   叶则伊信任地点头,静默了两秒,忍不住又问:“我的长辈,是我小姨替我参加的?”   “嗯。”邵闻濯顿了下,“也邀请了你父亲,他稍后会来参加酒席。”   叶则伊懂了。   叶正初没有上台祝词,但他还是作为长辈出席了。   随着教堂门打开,内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两人牵着手走向司仪。   这一刻叶则伊耳边的笑闹声被抽空,连紧张都忘记了,他只知道,走完这条路,意味着他和邵闻濯将要执彼此之手,与之偕老了。   他们互相向彼此求婚,在亲友高朋的祝福中跟对方交换了戒指。   整个仪式结束,宴会开始,两人给长辈敬酒。   简静清眼神温柔,眼底含着泪光,很多话到嘴边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她只是上下打量了遍叶则伊,说“这衣服真好看,很合身。”   叶则伊笑笑。   邵闻濯说:“阿则,这些礼服,是小姨陪着一起去挑的。”   叶则伊意外:“谢谢小姨,礼服我很喜欢。”   简静清:“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只是那么多礼服,都是定制的,也不能卖给别人了,小濯破费了。”   邵闻濯礼貌地点头笑笑:“都是阿则喜欢的款,早晚都要买给他的。”   简静清眼中露出欣慰:“小则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现在有你这么疼他,将来我也不用操心了。”   邵闻濯:“小姨放心吧。”   叶则伊在旁边笑了声:“小姨,我也很疼他。”   简静清笑起来:“好好好,你也疼他。”   邵闻濯这边是由邵宏康作为长辈出席的,他先前并不看好邵闻濯跟叶则伊结婚,还罚邵闻濯跪了祠堂,现在事实证明,邵闻濯选择是对的,这样他也放心了。   邵宏康喝了两人敬的酒,只是意有所指地冲邵闻濯说:“结婚了,别忘了你们还有一件事没做。”   邵闻濯当然明白邵宏康说的是什么,他点头:“知道了二叔。”   叶则伊没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还是跟着点头:“知道了二叔。”   敬酒结束,回到后台休息室,叶则伊问:“刚刚二叔说的是什么事儿啊?”   邵闻濯刮了下他的鼻子,学他刚才说的话:“知道了二叔?你知道什么了,啊?”   叶则伊啧了他一声:“那你告诉我嘛。”   邵闻濯不舍得逗他了,说:“阿则,我之前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干干净净地带你回邵家祖宅,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回去,见见我父母和祖先?”   邵家这种百年家族,肯定也有一套自己的家谱体系,邵闻濯要带他回祖宅见父母祖先,是一种家族的认同,意味着邵家家谱上将会写上他的名字。   他当然明白这件事情的份量。   叶则伊郑重地点了下头,笑说:“要。”   ——   “远哥,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顺其自然。”   “你打算先成家还是先立业啊?”   “顺其自然。”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顺其自然。”   简辽双手拖着下巴,趴在温泉池边直勾勾地盯着江修远,眨巴着大眼睛:“那你结婚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宴席结束,江修远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气,出来溜达了两圈,就碰上了这么个叽叽喳喳的小人精。   他笔直地坐在温泉池边,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的宴会流程册子,淡定地说:“不能。”   简辽丧气地哼了声:“为什么?”   江修远:“你是叶董的弟弟。”   简辽叉腰:“跟这有什么关系?我表哥这人公私分明,不会因为你是弟婿就搞特殊的。”   江修远:“你还小。”   简辽凑近了点,不服气:“我成年了,我还有三年就大学毕业了!”   江修远无动于衷。   简辽轻轻捻起他的一片衣角,拽了拽:“远哥,我会画画,我可以给你画画,你能不能当我的模特?”   江修远:“不能。”   简辽气得小脸皱成了一团。   夏艾锦和阎厉端着酒杯从喷泉池路过,夏艾锦拖着语调哟了声:“年纪不大,这么早就想结婚了?着什么急啊。”   简辽瞪了他一眼:“我不跟你说话。”   夏艾锦嘁了他一声:“我还懒得搭理你呢。干嘛啊,羡慕你表哥?我们老板和小叶哥是神仙眷路,人家有我们老板宠,你有吗?”   “呜呜呜你不要太过分!”   把简辽气哭,夏艾锦这才拽着阎厉幸灾乐祸溜达走了。   阎厉无奈:“他才十九岁,你逗他干什么?”   夏艾锦乐得不行:“弟弟就是用来逗着玩的。对了,婚房准备好了没有?”   阎厉看了眼时间:“嗯。”   ——   毕竟是自己的婚宴,两人参加完宴席也没有提前离开,一直到凌晨,陆陆续续送走了宾客,两人才终于可以休息了。   预料到婚宴结束再回湖心岛的别墅会很晚,邵闻濯让阎厉提前准备好了酒店。   只不过两人没料到的是,推开酒店门的那一瞬间,他们双双被这扑面而来的红光给震慑到了。   红色的墙体,红色的地毯,红色的沙发和大床……   婚房里还贴满了大红色的囍字。   两人站在门口傻愣了好几秒。   叶则伊木然地转过头,试探地说:“邵闻濯,我们今天举办的是西式婚礼吧?”   邵闻濯失笑:“我觉得挺喜庆的,阿则觉得呢。”   叶则伊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超乎预料的喜庆,你哪个下属这么有审美?”   邵闻濯想都不想:“阎厉。”   不过不得不说,这大红色的房间,开了暖光灯后,整个房间显得非常暧昧旖旎,氛围感十足。   两人洗完澡出来,躺进被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本来今天很累了,但是在这种氛围下,两人只是相视了一眼,就还是没忍住滚到了一起。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却宛如这是新婚初夜般痴狂热烈……   ……   第二天一早,两人洗漱结束,出门就上了昨天那辆婚车,车队浩浩荡荡地从西河山庄开往了邵家祖宅。   这是座百年祖宅,经过了很多次翻新装修,依旧透着庄重的年代感。   正大门挂了红灯笼,是家中有喜的意思。   两人牵着手穿过庭院,径直去了祠堂,叶则伊没想到,祠堂前坐了一整排长辈,气氛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两人一起跪拜了祠堂里的牌位,叶则伊家里没有这些习俗,没有经验,好在邵闻濯每一步都会耐心地教他,告诉他放松就好。   拜完了父母祖先,在邵宏康和其他邵氏直系旁支的亲友们的见证下,邵宏康给叶则伊上了邵家族谱。   随后一同和邵家的长辈后辈们吃了中午的团圆饭。   邵宏康笑呵呵地给叶则伊塞了个红包,说:“小则啊,这是改口费,以后邵家的亲戚,你该跟着小濯喊一样的称呼。”   叶则伊礼貌地接下,笑说:“谢谢二叔。”   随后邵闻濯起身给众人敬了杯酒,说:“谢谢各位长辈捧场,将来阿则就是我的家人,得此一良人,是我此生所幸,曾经或是往后,阿则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还请各位包容一二。”   听着是客气,其实谁都明白,邵闻濯在向他们表态,叶则伊谁也动不得。   在座的大多是依附着邵家的旁系长辈,现在邵闻濯已经能只手遮天了,谁也不敢得罪这颗荫庇大树,加上他语气真诚恳切,众人都纷纷点头应承下来。   叶则伊的手被邵闻濯紧紧握在手心里,他心中动容,无比安心。   从此以后,一日两人三餐四季。   爱他和他所爱为同一人,也是他此生所幸。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最后一章啦——   感谢在2022-09-12 17:25:58-2022-09-13 20:4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ki 2瓶;柯基CP、疯批美人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正文完   婚礼结束后几天, 叶则伊发现邵闻濯出门上班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某天清晨居然还是叶则伊先醒的,睁眼发现邵闻濯还躺在身边,他看了眼时间, 是上午九点, 他直接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摇了摇邵闻濯的手臂:“邵闻濯,九点了。”   邵闻濯有很规律的生物钟,他其实早就醒了,就是想在床上赖一会儿。   他伸手把叶则伊捞过来摁进了怀里,声音带着点早起的低哑:“今天周末。”   叶则伊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又看了眼手机:“周末?哦。”   邵闻濯:“再躺一会儿。”   叶则伊戳他的腰:“你以前周末都去公司的,这是干嘛呀。”   邵闻濯笑起来:“公司这么多高层都不是吃白饭的,我也要生活。”   于是叶则伊又被强制关机躺了十分钟。   而且叶则伊看出来了,邵闻濯是真的很认真的在生活。   吃过早餐后,两人在露台看书休息,邵闻濯忽然放下平板,莫名其妙地说:“阿则, 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吧。”   叶则伊从书后面露出眼睛, 一脸疑惑:“逛超市?家里缺什么?而且这附近哪儿有超市啊?”   邵闻濯说:“江对面, 我们去买点食材。”   叶则伊:“啊?”   于是两人第一次来到了这家大型超市。   邵闻濯拿着手机,一边看手机上搜到的食材菜单,一边在生鲜区搜寻, 最后按照导购员的热情建议,他买下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邵闻濯说, 要给他做红烧肉吃。   叶则伊想起他上次做的炒鸡蛋, 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小心地跟在身后, 试图委婉地提醒:“这块肉会不会太大了?做这么多吃不完吧。”   邵闻濯却说:“吃不完,还有小夏和简辽。”   叶则伊瞬间苟同地点点头,然后在心底为他俩默哀两秒。   叶则伊第一次发现,买菜原来需要这么长时间,两人把所有材料找齐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最后还缺两样调料,两人分头去找,叶则伊找到老抽后往回走,远远就见邵闻濯站在原地等,旁边几位导购员正低笑着交谈:“好男人啊,又高又帅还居家,老婆一定很幸福。”   “他跟人一块来的,也是个男人,说不好就是一对呢。”   “也可能是兄弟。”   叶则伊经过她们,径直朝邵闻濯走去,把老抽放进购物车,亲昵地勾住邵闻濯的手臂,狡黠一笑:“哥哥,我陪你出来买菜,你老婆不会生气吧。”   邵闻濯头顶缓缓冒出一串问号:“?”   刚才还在说邵闻濯是好男人的几位导购员:“……”   邵闻濯似有所觉地看过去,几位导购员立马转开头,邵闻濯懂了,他牵住叶则伊的手,推着购物车从她们身边经过,冲叶则伊笑了下:“平时都喊老公,今天喊哥哥了?老婆。”   老婆……   叶则伊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很快浮起了一抹薄红。   本来想逗邵闻濯玩,现在反被逗坑里去了。   几个导购员相视一眼:“我就说是好男人吧。”   ——   回到家,邵闻濯开着跟着红烧肉教学视频,开始准备葱姜蒜等食材,佣人赶紧过来说要帮忙,都被邵闻濯给拒绝了。   叶则伊给他打下手,一忙起来,叶则伊居然也完全投入了,愈发觉得有意思。   他把搅拌好的酱料递过去,看着邵闻濯仔细将肉切成肉条的认真模样,忍不住歪头看他,指着其中一块挑刺:“邵闻濯,这块切大了……还有那块。”   邵闻濯就会认真审视一遍,然后重新再切一遍。   叶则伊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简单的小事,居然会这么开心。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这道红烧肉居然意外的挺好吃。   吃完午饭,两人在花园里散步消食,叶则伊的电话响了,他掏出来看,屏幕上显示来电人为「纪小曼」。   他悄悄瞄了眼邵闻濯,邵闻濯正以一种我看你怎么办的眼神看着他。   叶则伊轻抿了下唇,还是接通了电话,对方的声音传了过来:“叶则伊,是我,上次给你的那个模型合集,我现在这儿又得到了几张,跟你手里的合集是一套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送过去吧。”   叶则伊嗯了声:“谢谢班长,不麻烦你跑一趟了,我让助理去取就好了。”   对方笑起来:“跟我避嫌呢?让邵总放心吧,我真没别的意思,只是这几张模型,我也是第一次见,想着能不能听听你的看法。你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叶则伊又看了眼邵闻濯,邵闻濯面无表情,不点头也不反对。   叶则伊无奈一笑,说:“他没那个意思。你要是不嫌麻烦,下午我请你喝杯咖啡。”   “好呀,一会儿地址发我微信呀。”   “好。”   挂掉电话,邵闻濯终于有表情了,很明显,他在不高兴。   叶则伊凑上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干嘛这副表情呀,生气了?”   邵闻濯:“你们加微信了,你还存她电话,待会儿还要请她喝咖啡,你怎么不请我。”   叶则伊挡在他面前,勾住他的脖子:“她是外人,得礼尚往来啊。”   邵闻濯紧皱的眉头松了点,显然被他这个说法取悦了,握住叶则伊的后颈,凑过来吻他,叶则伊顺势闭上了眼睛。   花园里枝叶茂密,两人站在花坛边,接了个温柔绵长的吻,邵闻濯松开了毫厘,低声说:“咖啡厅选好了吗,我送你过去。”   叶则伊被亲得眼底涣散,他舔了下嘴唇,笑说:“不生气了?”   邵闻濯轻笑:“叫声哥哥就不生气了。”   叶则伊愣了下,四下看了眼,飞快地叫了声:“哥哥。”   邵闻濯满意地笑了起来。   ——   下午咖啡厅。   纪小曼把剩下的几张模型图推到叶则伊桌上,“所有同学里,只有你才算得上是惊才绝艳的天才,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站上这个位置。”   叶则伊:“过奖了。”   纪小曼笑:“真没过奖,是你谦虚了。还有两个月就要开展全国建筑设计大赛了,我知道你肯定会参加。我跟你没法比,对你构不成威胁,所以啊,还请叶设计师不吝赐教。”   邵闻濯把叶则伊送到咖啡厅后,在咖啡厅对面的书店坐了下来。   隔着两扇玻璃窗和一条马路,邵闻濯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对面咖啡厅里的两个人。   他拿了本金融杂志,散懒地靠在书店的椅子上,偶尔往对面的咖啡店看一眼。   下午夏艾锦来书店给邵闻濯送一份文件,非常纳闷:“老板,家里那么大的书房,怎么忽然来书店看书啊?这地我差点没找到。”   邵闻濯抿了口咖啡:“生活。”   这回答没头没尾,显得非常哲学,夏艾锦仔细琢磨了下,恍然大悟地嗷了声:“啊生活。”   反正他没懂。   然而当他不经意间朝窗外看去时,忽然就懂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   小叶哥在跟谁聊天?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他老板好像不怎么开心。   夏艾锦迟疑半晌,试探地问:“小叶哥,在谈业务?”   邵闻濯头也不抬:“嗯。”   夏艾锦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   然而下一秒他再次看向窗外,发现咖啡厅里的两人一起似乎在一起看什么东西,然后越凑越近,越来越近……   夏艾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邵闻濯。   果然,邵闻濯眼神已经淡了下来。   ……   叶则伊正认真跟纪小曼讲解模型特点,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下。   他说了声抱歉,打开手机看了眼,是邵闻濯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邵闻濯:太近了,往旁边挪一点。   叶则伊没忍住在纪小曼面前笑了出来。   这人怎么能幼稚得这么可爱啊。   其实他没跟纪小曼靠太近,只是因为从外面的角度看进来,视角问题显得他们很亲密,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角度,跟纪小曼错开了位置。   纪小曼从来没见过叶则伊这么笑,毫不掩饰,毫无疏离和客套,是发自内心的笑,尽管自己现在正坐在他旁边,他也毫无顾忌。   纪小曼愣了好几秒,也笑着问:“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叶则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失礼,他笑容收敛了些,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并没有褪去,他说:“邵闻濯给我发了个有意思的东西,很可爱。”   很可爱这种话从叶则伊嘴里说出来,纪小曼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你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   叶则伊问:“怎么不一样?”   纪小曼说:“如果是两三年前,你今天不会出来请我喝咖啡的,我甚至不敢开口说想请你指教。以前你不爱笑,现在笑起来眼里有光。看来他很爱你,都宠出活人气了。”   叶则伊稍愣,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些。   他垂眸笑了下:“也许我本来就该是这样,是他让我重新活成了最初的样子。”   ——   看到纪小曼终于走了,邵闻濯打发了夏艾锦,收起书,朝着咖啡厅走去。   不知道在想什么,叶则伊还坐在原位发呆,邵闻濯磨了磨牙走过去,还没开口,叶则伊站起来就抱了他一下。   邵闻濯愣了两秒,心里的酸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揉揉他的脑袋:“阿则怎么了?”   叶则伊笑弯了眼,只是摇摇头:“没什么啊,就想抱抱你。”   邵闻濯笑了。   叶则伊心想,邵闻濯果然很好哄啊,贴贴抱抱亲亲就好了。   随后他们在湖心岛对面的餐厅吃了晚餐,离开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初夏将至,湖边的柳树已经抽出长枝条,绿意盎然,两人沿着湖边走,湖面灯光粼粼,倒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   叶则伊朝着远处看去,城市灯光摧残,无数高耸雄伟的建筑像钢铁堡垒般屹立在夜夜幕之下,闪烁的霓虹照亮半边天际,仿佛在遥远的天际,还有一颗璀璨明珠在熠熠生辉。   两人牵手走过湖上的石拱桥,叶则伊在桥上停了下来,趴在护栏往湖里看:“邵闻濯,这湖里有鱼吗?”   邵闻濯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颈处,轻笑了声:“没有鱼,只有我的余光。”   叶则伊眉心抽了抽,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邵闻濯啧了一声:“网上就是这么教的。”   两人对视,目光撞击彼此的眼底,叶则伊愣了两秒,气笑了:“傻吧你。”   他曾以为,白日散尽后,迎来的必然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但这次,他睁眼看到的是城市建筑群下璀璨的灯海,还有邵闻濯无处不在的目光。   ——这人跨越时光,踏破生死,成为了满眼是他的人。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后面会有几章甜甜的日常番外——   明天休息一天,周末更新;   ——   宝子们顺便看看下本预收吧,不出意外的话国庆开文。   《竹马前任又发疯了》   文名可能还会改,认准文章ID:7053637;   外冷内疯攻(路凌)VS 痞子刺头受(简柒南);   【年上竹马,破镜重圆】   十三岁的简柒南先天性失明,敏感阴戾、浑身带刺,有个女人把他从孤儿院带回家,并告诉他以后路凌就是你哥哥。   简柒南从来不知道路凌长什么样,但他知道路凌是世界上最冷淡的人。   冷淡到他失足落水,路凌也只会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   二十五岁的简柒南,眼角膜移植成功,重见光明。   这时的他依旧满身痞气,一身无人敢靠近的尖锐棱角。   这也是他的世界里没有路凌的第八年。   再重逢是在酒吧。   那人把滚烫的烟头掐灭在手心里,却仿佛觉察不到一丝疼痛,眼睛只看着简柒南,双目猩红汹涌。   简柒南却只觉得他古怪。   这人站在他眼前,简柒南却认不出他的样子。   ——   路凌有严重的深水恐惧症。   可简柒南消失的第三年,他却为了捡手机不顾一切跳进湖里,只因为里边存着最后一张简柒南的照片。   简柒南消失的第八年,他抓到简柒南了。   这人终于能看见他了,可看他的眼神却是陌生人。   路凌生性冷淡,却把唯一的一点光亮给了简柒南,简柒南却不要他了。   再找到简柒南后,他换了个身份站在简柒南面前。他只想把简柒南死死困在身边,磨平他锋利的棱角,把他融进骨血里。   他要简柒南听话,要他这辈子都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阅读指南——   1、从重逢开始写,插叙;   2、受(简柒南)曾经是养子,攻(路凌,艺名秦路延)暗藏疯批属性;   3、受是酒吧老板,攻是演员,文中前期攻都用艺名秦路延出现,含有少量娱乐圈元素;   4、酸甜口味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