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神嫁   作者:云辞酒   简介:   又名《外冷内热冰山美人受与缺德控场腹黑邪神攻那些相爱相杀、先婚后爱的故事》   阮漓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和什么邪神扯在一起。   他只想安静地做一个上能读研写论文,下能路见不平身手不凡的冰山美人而已。   可当他遇见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后,误以为他的姐姐被一个诡异村庄信奉的邪神杀了,悲痛愤怒之下,他决定扮作新娘,嫁给邪神,并伺机弑神报仇。   然而邪神明知道他是男人,也知道他的目的的情况下,居然真的和他结婚了。   阮漓就这样成为了邪神真正的新娘。   当盖头被摘下后,俊美无俦的邪神洞庭微笑道:“这次的新娘真是漂亮,让我一时忘形,竟忘记你是个男人。”   阮漓弑神未果,得知他的姐姐并没有死,而是被洞庭放走回到了城市。然而此时他和洞庭被困在这里,彼此都再不能脱身。   洞庭垂眸:“你的骨血里都刻上了我的印记,你是世间最后一位邪神的新娘,从此你将沉溺于黑暗,流连于深渊,你将成为我一生的伴侣,直到天地荒芜,神明陨落,那时你会与我一同同眠于死亡的梦境。”   阮漓漠然道:“我不会沉沦于荒芜。”   ——“我只会带你走入阳光。”   *虽然村民热衷于给邪神办婚礼,但是邪神洞庭每一次都没有迎亲,婚礼一直都是失败的。   洞庭单身至今,阮漓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妻子。   温柔.腹黑.神经病.邪神攻x冰山.坚韧.不服就干.美人受   排雷:洞庭是个腹黑疯批攻,加上本身是邪神,所以脑回路很清奇,如有需要请避雷。这是一部外冷内热受救赎腹黑神经病攻的故事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恋爱合约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漓,洞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那些与神明先婚后爱的日子   立意:即使身处黑暗,也要向往光明 第1章 邪神娶亲   西南边陲,有一座奇怪的山。   这座山一半青山如碧,树林茂密,让人觉得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深山。而另一半则荒芜枯萎,遍地黄土,让人一打眼看去还以为是沙丘。   青碧与黄土泾渭分明,仿佛一条线劈开了这条山脉,一青一黄,仿若某种诡异变形的太极图。   而在青山和荒山的交界处,有一座村庄。   而村庄身后的青山之上,深林之中,一座神庙高高在上,巍峨高耸,俯视着众人。   那神庙极具压迫感,让人看上一眼都觉得要出现巨物恐惧症,而神庙的装饰也稀奇古怪,透露着远古时期的野蛮血腥,充斥着原始崇拜的诡异。哪怕只是看照片都会觉得不寒而栗。   而在山路上,村民们穿着带红色的衣服,粗麻布染出来的红色并不正,看上去好像是干涸的血迹。他们吹锣打鼓,抬着一顶精致到格格不入的花轿,向神庙走去。   唢呐声起,明明是最有穿透力的乐器,却被他们吹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仿佛不是喜乐,而是要送葬。   神庙在望,村民顶着敬畏的表情停下。模样还在壮年,给人感觉却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村长咳嗽一声,嘶哑得彷如哭坟的声音高声喊道:   “请新娘出轿——”   红轿之中,走出一个人。   与想象中的女子不同,那人身材高挑消瘦,穿着明显是临时改的古时嫁衣,尚有裙装痕迹,虽然带着红盖头,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男人。   “阮漓先生。”村长谄媚而阴险地向前一挥手:“您请,进了这个门,如果邪神殿下对您满意,就会燃起一只蜡烛,那你就等着他晚上来和您拜堂成亲,这事就算成了。”   说完他咧开嘴:“要是不成,您会和您姐姐同样下场。”   被称作阮漓的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动声色摸了摸自己在上花轿之前,偷偷藏在宽袍广袖下的匕首,顶着盖头抬眸看向眼前神庙。   红纱的遮挡下,神庙也仿佛蒙上一层血色。   我会给你报仇的,姐。阮漓如此想,谁杀了你,我就会杀了他。   想到这里一直冷冰冰的青年眼圈红了红,随即他抿了抿唇,不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新娘请入神庙——”村长又扯脖子喊道,“众人跪别——”   阮漓面无表情,听着村长的喊声,迈入了神庙的门槛。   神庙内一片漆黑,就在他走进去的瞬间,正对着神庙大门的一根蜡烛忽然自燃,红烛垂泪,仿佛泣血。   唯有那一根蜡烛闪烁着微微的光,其余地方仍旧一片漆黑,那一点光亮只能让阮漓隐约看见,正对着他的是一座神像,隐约有个形状,但是看不清细节。   他皱了皱眉,觉得神庙中的阴冷沁入骨髓。   按照这个村子的说法,新娘不能穿鞋,他赤脚踩在青石上,直觉一股寒气围绕他身边。   就在此时,他身后却忽然爆发出一声夹杂着喜悦的高呼:“殿下同意了,殿下同意娶他为妻了!几千年了这是一次!我们有救了!”   阮漓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他喜怒不形于色,虽然一惊,却没做出什么动作,只是回头看去,就看见送亲的队伍和尾随来的村民密密麻麻跪了一地,不住地合十磕头。   “几千年了,殿下第一次同意拜堂。”村长哭起来,本来就难看的脸更加像只猴子,“果然,果然神谕是对的!神谕千年未下,昨天居然出现,就是为了你啊!你就是命定之人!”   阮漓一听这话,冷冷笑起来:“你很高兴?”   村长立刻点头。   “既然如此,记住你现在的心情。”   村长一怔:“神妃什么意思?”   “等你死的时候,也希望你保持着这种兴奋。”阮漓语气一冷,语气包含着无尽的恨意,“你们以为逃得掉?”   村长一激灵,立刻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都是误会啊,你姐姐的死也是意外——”   “闭嘴。”阮漓的声音含冰带雪,“你们人多,我暂时杀不了你们。但是我说过,无论我此去是生是死,结果如何,我都会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   村长抬头看阮漓,青年身穿红衣居高临下看着他。   阮漓掀开盖头,露出一张俊美如谪仙的脸。只是他神色冰冷,那张美人脸上的寒冰仿佛能冻伤别人。在他扔掉盖头的瞬间,神庙的门无人推动,却开始慢慢合上。阮漓最后看了一眼外面跪了一地的人,转身看着那根蜡烛,再也不回头。   村长噤若寒蝉,他想起阮漓的那个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发毛。   好像这个人只要说出口,就一定做得到。   他心底不安,低低吐了口唾沫:“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一定呢,说什么大话。”   旁边他的儿子立刻小声说道:“他要是真的是神妃,不也就成神了?杀你不就和碾死蚂蚁一样,闭嘴吧,老不死的。”   村长老脸一抽,讪讪说道:“他是第一个神妃,谁知道殿下是怎么个娶亲法,说不定直接弄死了。”   说到这里,村长仍是有些害怕,他立刻起身,打算用些别的转移注意力:“快,举行仪式。殿下和大人在里面拜堂,我们在外面的仪式也不能少!”   大门隔绝了一切声响,外面敲锣打鼓,呼叫跪拜的声音并没有传到阮漓耳朵里。他就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两个软垫,似乎是跪天地和高堂时,给新人用来垫着的东西,绣工精美,就是上面图案怎么看都不像是喜事该有的鸳鸯。   阮漓大概瞥了一眼,只隐约看见绣的似乎是杀人的场景,他也没心思细看,只是向那仅燃的蜡烛走去,打算拿着烛台先观察一下神庙四周。   他修长的手指还没碰到烛台,四周就忽然又燃起了四五根红烛,正好在不同方位,足以让阮漓看清楚神殿内部大概情况。   只是烛光熹微,也只能看个轮廓,诸如壁画纹样,都是瞧不清的。   足够了,阮漓心想。   这神殿空空旷旷,四周虽然有些雕像和装饰,但是整个大殿是打通的,只有几根柱子,以及正对着门的雕塑面前,有一个香鼎。神庙像是一个规整的盒子,看上去有些压抑。   他将四周情形记在心里,暗中揣摩了一番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便回到软垫旁边,坐在上面,对着面前的等身雕像发呆。   这神殿宏伟壮阔,神像居然只是和人一边高,阮漓打量了一下,除却下面的台子,那神像和他自己身形相似,按照他一米八三的身高估算,而那神像差不多在一米八五左右,是一个成年男子身高。   这就是他「丈夫」的神像。   阮漓眸光冷寂,眼神向上挪去,却发现烛光只能照出一个大概轮廓,神像的脸还是隐匿在黑暗之中,全然看不清。   他也不是很感兴趣,随即收回目光,坐在软垫之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漓这副模样,倒比身前的雕塑更像是一尊神像。   他静默地坐着,脑海中将自己的计划又反复过了几遍,最后他垂着眼睛,又不由自主去摸那把匕首。   无论你是人是神,你杀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就要偿命。   阮漓腰背直得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刃,他嫌弃这古代的婚服麻烦,但是又不敢随意脱下去。   他担心一旦脱掉会触碰什么奇奇怪怪的禁忌,致使他的「丈夫」,这个诡异村庄供奉的邪神就不会来了。   他就这样在烛光下坐了不知道多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厚重的大门忽然动了动,随后缓慢向外打开。   阮漓心底一动,起身跪在了软垫上,一副温良恭俭让的顺从模样。仿佛他很害怕,也很期待这场诡异的婚礼。   大门终于全部打开,而仅剩的烛火全部熄灭,不过这并不影响阮漓,因为一湾清澈的月色随风飘了进来,台阶前的那一片地,被月光照的一清二楚。   阮漓暗中握住匕首柄,仍旧垂着头,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无数诡异的响动,阮漓皱眉,暗中回头,却看见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一幕。   数条碗口粗的树根从门外翻涌而来,此起彼伏,看上去不像是树木该有的东西,倒像是什么奇怪的触须。   那些树根瞬间侵入,直奔阮漓,阮漓睫毛一动,压抑住出手的冲动,沉默地跪在软垫上,任由那些树根缠绕在他的四肢上,树根慢慢收紧,甚至有一条围绕在他腰上,仿佛有人在背后抱着他一样。   阮漓闭上眼睛,克制住不适的本能,他抿着唇,看上去倔强而冷漠。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隐约有檀香的味道。   那是村民用来供奉邪神的香。   阮漓心头一凛,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站了一个人。   他没有回头,而那个人在他身后单膝跪下,贴近阮漓,低低笑了一声,随后一手环住阮漓的腰,另一只手自后方伸过来,捏着阮漓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那个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轻巧的笑意,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一开口,就给人感觉邪气四溢。阮漓顺从地仰着头,听见男人贴在他的耳朵上轻声呢喃。   “这就是我的新娘啊。”男人轻轻地笑道,“还真是一位美人。” 第2章 拜堂成亲   阮漓看上去像是一只顺从的猫,他仰着头,整个人都半靠在邪神的怀里,他看着穹顶那浓重化不开的黑暗,那点月光晕染在黑暗边缘,仿佛邪神与他的距离。   阮漓回忆村民们对邪神的称呼,奇怪的是他们不叫大人或是天尊,而是叫殿下。   甚至不是陛下。   不过这个无关紧要。阮漓顺着村民的称呼平静地唤道:“殿下?”   “嗯?”邪神轻笑一声,“唤我做什么?”   “请您撤去这些——法术。”阮漓想着措辞,“我有些害怕。”   “你可不像害怕的样子。”邪神的手从阮漓的颈部撤回来,阮漓刚低下头微微喘一口气,邪神的手便仿若不经意一般摸上阮漓左手的袖子,袖子下的匕首被他轻轻一拂,“我第一次见到拜堂成亲的时候还要带匕首的,果然不同凡响。”   阮漓瞳孔一缩,随即垂下眼睛:“这是用来防身的。”   “哦?”   “我是外乡人,贵村对我并不友好。”阮漓轻声说道,“所以我才随身带着武器。”   邪神发出一声好听却意味不明的笑声,树根纷纷退去,唯有阮漓左手上的树根还在,树根微微施力,阮漓的左手不由自主按在地上。   “你是个现代人。”邪神起身,站在他几步外,“穿着这古时的衣服却还算合适。我只要进入这神殿,就算拜过堂了,你现在已是我的妻子,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如快点说。”   阮漓慢慢抬起眼睛,右手不易察觉地向左手的衣袖摸过去。   只听身后邪神语气温柔深情,仿佛和自己的「新娘」开个玩笑一般说道:“不然说不定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阮漓倏然抽出匕首,手起刀落,那束缚自己左手的树根被他干脆利落地砍断。阮漓瞬间转身,把碍手碍脚的嫁衣扯下来,露出自己原本的衬衫裤子,红色的古老嫁衣尚在空中飞旋,阮漓已经欺身而上,匕首冲着邪神的心脏就刺过去。   他动作干脆利落,又稳又狠,不像一个普通的二十几岁的青年,反而训练有素,不像是常人。   逆着月光而站、看不清面容的邪神轻笑一声,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习武之人?身手非常不错,而且你这个匕首——”   邪神并不躲,任由阮漓将那匕首插入他的心脏。   阮漓与他面对面站着,身高体型相似,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人与他的影子。   就在阮漓得手的瞬间,四面所有红烛同时燃起,烛火仍不算明亮,却足以照出邪神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凤眼薄唇,玉树临风。邪神眉目温柔,单看那张脸,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和邪恶联系在一起,但是若是联系上他的气质,就没有人会怀疑眼前这位神明是一位邪神。   邪神神色邪气四溢,偏偏他的语气和眼神都都很温柔,仿佛是什么愿意普度众生的神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使得他给人的感觉更加恐怖。   仿佛他随时都会温柔优雅地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一个人。   阮漓见自己这一击没有起效,毫不惊诧或是害怕,当即就要转身向东面的神像跑去,打算利用神像躲一躲,再进行下一击。   他快速抽出匕首,不顾飞溅的血花,抽身就走,很迅速就融入了黑暗。   邪神站在原地,动作轻柔地抚摸上自己的伤口,修长的手指沾染上血色,红白分明,他的胸口仍在不断向外流血,血滴在地上,竟然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莲花。   邪神看起来并不在乎自己的伤口,反而兴致十足地问道:“你这把匕首和你一样,也是不同凡响。”   阮漓压抑住呼吸,漂亮的脸上只有漠然。他藏在神像后面,伺机下一次进攻。   爷爷当初给他这把匕首的时候说过,这把匕首,可杀鬼神。   当时他只以为是形容匕首锋利,而如今已经深陷鬼神之域的阮漓已经领会了他爷爷那句话的真意。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匕首。”邪神倒也不动,仍旧笑着站在门口,“哦——我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倾凛仙君的匕首,能弑神戮仙,当年三界之劫,倾凛随天帝入人间,这把匕首也就跟着到了人界。”   阮漓微微皱起眉,邪神所说的像是什么小说里的情节,倒像是邪神随口编的,来扰乱他心神。   邪神倒是自顾自说道:“只有他那一脉的人才能使用这把匕首,你是他的后人?”   阮漓抿唇不语。   “你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邪神笑了笑,抬手一抹,暗处的阮漓瞳孔一缩,眼看着邪神的伤口消失。邪神踏着血莲垂眸笑道:“毕竟你的法力都被封印,也不会任何法术。看来你的家族并不打算让你接触玄门。只是你没想过么?你为什么身手这么矫健?已经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步。”   阮漓任他自言自语,他反手握住匕首,盯着邪神的脖子。   刺心无用,那就刎颈斩首。   “不必盯着我看。”邪神忽然侧身看过来,英俊的脸在月光下显得越发诡异,他弯着眉目笑着直直看向雕像,“这把匕首确实能杀死神仙,但是对我无用。”   “当然,如果我的新娘想要试试,我可以允许你放肆。”   阮漓踩着雕像,几步就跳到了那雕像肩膀上,冷冷俯视邪神:“少大放厥词,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你很清楚你杀不了我。”邪神看着他,遍地红莲在招摇,“即使你的法力封印被打开,也一样奈何不了我。”   “什么法力封印?”阮漓冷冷问道,他握着匕首的手背在身后,和邪神交谈,以诱导他分心,好伺机跳下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速度快只是因为我习武多年而已。”   邪神气定神闲:“如果你是普通人,那就根本不能有机会碰到我,也不可能斩断我的树根藤蔓。”   “那我要多谢你的夸奖?”   “不必客气。”邪神看上去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毕竟我对你还算感兴趣。”   就在毕竟两个字刚说出口的瞬间,阮漓手握匕首,踩在神像上,凌空一跃,仿佛仙神踏云一般冲向邪神,如果对面只是一个人类,阮漓这一击会将他撞倒在地,直接失去行动能力。   但是对面的是神,邪神长袖一震,一株树根缠上阮漓的腰,阮漓眼睛都不眨,斩落了那布满法术的树根,他犹如执着凶猛的花豹,不顾一切,只要自己的目标命丧黄泉。   邪神低低笑了一声,仿佛来了点兴趣:“你若是会法术,说不定还真能与我过几个回合,天赋不错。”   阮漓充耳不闻,抬手就去抹邪神的脖子,他自幼习武,学的都是实战的打法,动作干脆利落,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邪神垂眸,向后一步,居然没再用法术,和他实打实对打起来。   他们踩着邪神之血所化的血莲,刀刃割破月光,阮漓进攻,邪神化解,五招过后,阮漓的刀刃擦过邪神的侧颈,留下一道伤口。   邪神蓦然一笑,忽然用力,抬手握住了阮漓还要发狠的手,他身形一晃,带着阮漓飞速撞上神庙的墙。   阮漓后背磕在墙上,因为速度太快,又实打实撞了上去,他胸口一滞,痛感传来。   阮漓硬生生忍住咳嗽的冲动,抿着唇,阴冷地看着眼前的邪神。   他握着匕首的手被邪神单手按在墙上,另一只手也被不知何时出现的藤蔓缠住,邪神抹了一把自己侧颈的血,忽然笑着将手指上的血涂在阮漓唇间。   “还挺倔强。”邪神抬起他的下巴,轻声地呢喃,“我最喜欢看你这样冷漠高傲的美人被折辱,最后陷入泥淖了。”   “这就是你选我的理由?”阮漓忽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恨,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明白?为什么要让我姐姐白白送命?”   邪神挑了挑眉,四周的红烛全部燃起来,将神庙大殿照亮,他仔细端详着阮漓,“原来昨天送上来的女子是你的姐姐?你们长得倒不是特别像,而且我也没仔细看她的脸,今日竟没认出来。”   他顿了顿,看着阮漓的神色,似乎很开心:“对了,你的姐姐也是仙神后裔,法力却被封印。现在仔细想来,你们应该是出自同源。”   阮漓挣扎,却被邪神重新按回墙上:“你杀了她,我一定会让你偿命,无论用什么办法,用多久,你都逃不过。”   邪神看着他:“那我若是现在就杀了你呢?”   “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阮漓抬起头,直视邪神的眼睛,唇上邪神的鲜血散发着血腥气,让他觉得自己浑身浴血一般,“就算我不能得手,那我也要尝试到最后一刻。”   “很有趣。”邪神如此评价道,他饶有兴趣地松开阮漓,“只可惜你弄错了一点。”   阮漓漠然抬头,只见邪神负手而立,眼神里都是恶意:“你的姐姐并没有死,你费尽心机嫁给我,实则是作茧自缚,阮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13:07:41-2022-06-13 18:1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缘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洞房花烛   阮漓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但是很快,他就反驳道:“你想骗我?”   “我何必骗你?”邪神笑道,“即使你有仙神的血统,可在我眼中,依旧如蝼蚁一般。人对于蝼蚁或许会随便踩死,但是不必费力去骗他。”   阮漓并不相信,他冷笑一声:“那我姐姐去了哪里?之前被村民献祭的女子们都去了哪里?”   邪神一拂袖,阮漓眼前便出现一个画面,阮漓看见画中人时,不由自主向前一步。   一个和阮漓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女子,正在一个明显是少数民族的村落中,和一些人焦急说些什么。   “我不喜欢杀人。”邪神悠悠说道,“活人才能制造各类反目、陷害、攻讦这类有意思的戏码。死人多无趣?若是如你所说能化成厉鬼倒是有些看头。”   阮漓看着画中的姐姐,听邪神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漫不经心的话:“只可惜厉鬼能成气候的太少,难得能存在几个愿意折磨敌人的,又会招惹来八纮。”   “八纮?”   “玄门之首,你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官方的组织或者门派。”邪神似乎想起什么,负手笑道,“是你遇见这种鬼神之事之时可以求助的地方。”   阮漓问道:“那我姐姐和之前那些新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邪神一动手腕,大殿里出现了两把椅子。   阮漓瞥了一眼那复古华贵的椅子,感觉和这个诡异古朴的神殿格格不入。   邪神坐下,微笑道:“不敢坐?”   “你误会了。”阮漓坐在他对面,神色冷漠,“我并不怕你。”   “看得出来。”邪神单手支头,饶有兴趣地说道,“即使是仙神后裔,你也算得上是胆子大的。”   “我现在不想听什么仙神后裔或是玄门八紘这类云里雾里的东西。”阮漓捏紧匕首,表面淡然,心底却没放下戒备,眼神仍不动声色落在邪神的要害处。   他保持着这种姿势问道:“你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   “所有被村民送上来,但是被我拒绝的新娘都被我送出了荒山。”邪神漫不经心地说道,“只不过之后她们会如何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那些荒村的女子应该会很感激我的做法。”   “为什么?”   “如果没有我的法术,她们此生都不能离开荒山。当然我的法术也是有很严苛的条件,也不是谁都可以被我送走,只是新娘们恰好是例外。”邪神换了个姿势,烛光下他神色缱绻,只是眼神中的邪气遮盖不住,“她们若是想,也一样可以回来,但是迄今为止,我倒是没见过任何一人愿意回到故乡。”   阮漓语气冰冷:“这种地方正常人都不会想回来,不过你既然是邪神,又怎么会喜欢助人为乐?”   “你以为那些女人是如同你和你姐姐一样心存善念么?”邪神蓦然一笑,“她们去了现世才更有趣。”   阮漓吐出一口郁结于胸的浊气:“我对她们在哪里会更有趣这一点不感兴趣,我只关心我姐姐的死活,口说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神,刚才的画面很可能是你用法术制造出来骗我的。”   不等邪神说话,阮漓便微微倾身,眼神凌厉:“更何况你还是一位邪神。”   邪神挑了挑眉:“你的姐姐此刻就在你们原本要去的村子里,计划明天就回到这里来找你,你明天去村口一见便知真伪。”   阮漓缓缓动了动眼睛,他沉思片刻,决定明天看看再说:“我竟不知道会做活人祭祀的邪神是这么善良的人。”   “你可能误会了一点。”邪神微微一笑,“我并不是广义上的善良,我只是很讨厌身边跟着人罢了。而且所谓的活人祭祀,不过是村民们以为能够取悦我,可以让我降下恩赐而产生的一厢情愿的举止行为。”   “你的意思是你从未要求献祭女子?”阮漓抬眸,“只是他们仿照河神娶亲一类的古时传说,自顾自为你筹谋结婚?”   “倒也不全是。”邪神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向外偏了偏头:“你看见外面的「命旨」和「神谕」了吧?”   他所说的是荒村中两个巨大的雕像,阮漓对此印象深刻。   阮漓咬了咬牙:“不就是那两个东西把我和姐姐被送到这里的么?”   “「命旨」是当年天界承宇仙君的笔,承载天意,是天道的意愿。”邪神在阮漓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动了动手指,“那不是我能左右的,当年天道令承宇仙君立笔于此,预言我的妻子将出现在荒村,届时命旨会发出光芒,指定某人。你是被天定下的。”   “那神谕呢?”这一点阮漓倒是已经知道了,“神谕是你的旨意?”   “不错。”邪神有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我可以选择不娶,但是我不能改变命旨的指定。”   “可是你如果拒绝了,我可能并不会嫁——并不会和你结婚。”   “或许无论我拒绝还是同意,你都会在今晚出现在神庙。”邪神弯起眼睛笑道,“毕竟你是天道选中的人,而我对你这个人选也颇感兴趣。”   阮漓垂眸,这像是一个悖论,隐隐有着宿命论的意味。   是天命不可违,命运决定了一切,还是邪神当真对阮漓感兴趣,不过恰好和天道的意思重合?   无论是哪一种,都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   “那天道要我来这里,是要我拯救什么还是摧毁什么?”   “你误会了。”洞邪神说道,“天道没有让你拯救或是摧毁任何事物,你的命运让你来到这里,所以你来到这里。不仅是天道,就连布下此处封印的仙神也没打算让别人拯救什么人。”   阮漓正要说话,却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四周忽然出现了什么声音,好像是蛇在地上爬动而出现的摩擦声。   他倏然回眸,只见无数看起来有些可怕的藤蔓张牙舞爪扑过来,阮漓下意识抬手就攻向邪神。   邪神的脸被匕首划破,而阮漓被藤蔓缠住了手脚。邪神抬眸一笑,仍旧是温柔的模样,随后他抬了抬下巴,藤蔓就卷着阮漓,摔向邪神的神像。   阮漓被这一摔,眼前一黑,他体质确实异于常人,平时很少生病,伤口痊愈的极快之外,便是身体素质非常好。   要是别人被这么对待,肯定已经吐血了,他却只是有点头晕。   藤蔓缠绕上神像,将他绑在了神像上。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神像的手恰好在阮漓的腰间。   邪神的神像和他本人一样高,而阮漓本就个子高挑,和邪神也只差了一两厘米,被这么一捆,倒像是他深陷神像的怀抱,而邪神的神像在他身后温柔抱住他一般。   阮漓晃了晃头,努力看向邪神:“你——”   “别这么看着我,夫人。”邪神戏谑地说道,他起身,走到神像前,他抬手拂过阮漓的侧脸,“比起你刚才刺杀我的举动,我可谓是手下留情了,以你的体质,用不了五分钟,身体就会恢复如常。”   阮漓仍旧头晕,他闭上眼睛,想要握拳,藤蔓却仿佛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有力一紧,阮漓手腕不吃力,匕首坠地,放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刚才夫人让我流了这么多血,又伤我两次要害,我总要礼尚往来,让夫人也舒服一下。”邪神站在与自己等身高,仿佛是自己影子的神像前,轻柔地抚摸阮漓的侧脸,阮漓皱起眉,想要闪躲,却被藤蔓松松缠住了脖子。   “不过我还算是怜香惜玉。”邪神低低笑道,“倒也不忍心一样对你穿心抹喉,就这么摔打一下你罢了。”   “放开我。”阮漓沉沉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们也已经拜过堂,此刻已经是夫妻。”邪神又一次弯起凤眼,笑道,“自然是洞房花烛夜。”   阮漓身后的藤蔓还在蠕动,他现在确实如邪神所说,已经不晕不痛,但是他现在只觉得后脑发凉。   像他这种长相的人,平时倒也不是没有同性对他告过白,也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想对他下手,只不过都被阮漓轻松收拾到再见他都双腿打颤。   但是阮漓是绝对打不过邪神的。   他是来复仇的,不是真的来做神妃的。   阮漓变了脸色,邪神见到他终于露出抵制的神情,满意地笑了起来。   见到邪神一笑,阮漓心底立刻升起一种不爽,他咬了咬牙,硬生生把自己的惊诧给咽了回去。   反正都可能要被睡了,骨气不能丢,也不能让邪神得意了。   邪神一边笑一边轻微耸了耸肩:“你可能又误会了什么。”   阮漓冷冷看他。   “我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兴趣。”邪神转身走到了神殿门口,他站在月色中,对着阮漓回眸一笑,“不过良辰美景,新婚燕尔,总不能辜负了。这神像是我在人界的另一个身体,我有时便降灵于它,你当做是我也无妨。”   阮漓被藤蔓缠紧,感觉身后的神像冰冷的触感。   “夫人与它在依偎一晚,也算是我们洞房了。”   说罢邪神当真就要走,阮漓平了平心中的怒火,压抑着愤怒问道:“你叫做什么?既然已经是这种关系,总该让我知道你的真名。”   邪神没有回头,古时的衣裳飘散在风中,他走入幽暗诡秘的树林,只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话。   “洞庭。”   阮漓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洞庭已经没了踪迹。   而阮漓脖子上的藤蔓也松开,只是其他的树藤仍然恪尽职守,让阮漓动弹不得。   明天就能知道姐姐的下落。   如果洞庭没骗他,那当真是柳暗花明,他的亲人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大悲大喜之下,阮漓胸口那口气一散,这几日的疲惫涌了上来,他睫毛颤了颤,竟无知无觉地睡去。   然而梦境却不让他沉眠,他恍恍惚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前天。天空中下着瓢泼大雨,四下都是水雾,远远传来了山石坠落的声音。   那天那场大雨是一切事端的起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3 18:18:28-2022-06-14 18: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樱阡墨 18瓶;简墨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故事起因   原本的故事很简单,他和他双胞胎姐姐阮洛研究生开题,因为学的是民俗相关,所以要去采风。   他们绝对没有任何作死行为,但现在回想,好像是命运逼着他们误入荒村。   他们正常走旅游观光的山路去采风的村子,忽降暴雨,暴雨如天,仿佛末世景象。   荒山这一侧开始有山石滚落,前后夹击,还没有信号,他们被迫向荒村的方向撤离躲避。   荒村一进去就无法出来,据说是因为马上要举行祭祀,村外会出现结界,等祭祀结束,他们就可以离开。   荒村莫名给人一种阴狠诡异的感觉。   他们刚进入的村子的时候,村里很多人并不欢迎他们,而又有一些人则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们。还有一些人麻木如行尸走肉,盯着他们发出无意义的笑声。   因此阮漓心神不宁从包里翻出了日后刺杀洞庭的匕首。   那是他家祖传的东西,锋刃非金非玉,却削铁如泥,而且一切安检都检查不出。   他逝去的爷爷说过:此锋能杀鬼神,专克恶人。   那时的阮漓也只是觉得这句话是夸张的说法,但是此刻他们明显遇见了超自然的事情,他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这件事。   家里留给阮洛的是一块玉佩,据说是能驱邪护身。他们姐弟的东西一守一攻,倒是意外适合此时的情景。   阮漓幼年失祜,少年失去了最后的长辈,自此与姐姐阮洛相依为命长大,姐弟亲情深厚,而这类村庄多半有着残害女子的隐患,他总是担心这个村子会对阮洛不利。   只是再担心,他们也只能住下,等着明天离开,中途他们不敢离开房间,只和来送米水的村民简单交谈两句,得知所谓的仪式是要给村子供奉的邪神选新娘。   这里的年龄过了二十岁的女子,都有可能被选定为神的新娘。   他们供奉的神,据说是自古以来天地间唯一的邪神,他们称他殿下。   而如何选定新娘,其实是有依据的。   村子的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像是一支笔的雕像。在雕像后是一大块像是巨砚的石壁。   像毛笔的雕像叫做命旨。像是砚台雕像的叫做神谕。都是神明降旨的东西。   据说命旨是会发光指定一个人做神妻。而神谕是邪神告诉村民他关于这门亲事的想法。   神谕每年都会显灵,一直都是一个字——否。可命旨就从古到今就和一块死石头没区别,从没出现过任何异象。   即使邪神从来都不同意成亲,村子还是每年都送女子过去。因为送亲是以前传下来的习俗,村长担心不送人过去会降罪罚,所以即使神谕从来不同意,人还是要送。只是神从未现身拜堂。   没有拜堂的话新娘会在黑暗的神庙待一夜,此时神庙会被神封住,外人进不去,新娘出不来。第二天清晨,神庙大门开启,村民就会发现被拒绝的新娘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神要是同意结亲,在新娘进入神庙后,会自动燃起一只红烛。因为邪神一直拒绝,所以也无从得知真正的新娘会有什么下场。   之后的一切,便是阮漓不愿回想的。   祭祀开始后,千年没有动静的命旨真的如传说中发光,只不过光照在了阮漓和阮洛身上。   他们原本挨着就近,那光点又十分巨大,能同时笼盖住他们两人。   同时邪神居然在神谕雕像上写了允字。   村民自然认为阮洛是被选中的人,而阮漓身手再好,也无法对抗全村人。阮洛被抓走,最后的话是让阮漓告诉阮洛男友不要再等她,还有就是叫阮漓明天快走,绝对不要做傻事。   随后阮洛就被送上了山,然而那支红烛并没有亮,神庙被封,阮洛无法出来,阮漓也无法进去。   邪神明明同意了,却忽然反悔,而且又有神怒之兆。   在村民嚎啕大哭,担心被神降下神罚时,有人想把怒气转移到阮漓身上,杀了他泄愤。   阮漓大悲之下,心里居然冒出一个几近不可能的想法。   失去世上最后的亲人的悲痛和恨意在他心底燃烧,在极端的悲愤绝望下,他打翻想上前的村民,冷冷说道:“知道你们错在哪里了吗?”   “那道光同时照在我和姐姐两个人身上,你们就没想过,邪神是同性恋,他要的是我?”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阮漓漠然说道:“我愿意嫁给他。”   他当时知道,自己肯定没办法活着离开村子,村民把恨意和恐惧转接到他和阮洛身上,阮洛已死,他们必然要对阮漓发泄。   到时候死都算好的,就怕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那么他不如留下命,混入神庙,去刺杀邪神,为阮洛报仇。反正结局都是一死。也不会更坏了。   在阮漓心底导致阮洛死亡的凶手其实邪神,是邪神同意又反悔,杀了阮洛,连尸体都不留下。   村民们最后决定信他的,第二天一早,神庙开门,阮洛果然不见了。村民把嫁衣匆匆改成男人的尺寸,阮漓披着那身嫁衣,坐上了花轿。   阮漓缓缓睁开眼睛,从梦里醒来。   他知道自己来刺杀神很异想天开,但是当时的情况,留在村中必然是死路一条,兵走险招,或许还能有报仇的希望,大不了就是被洞庭杀了,可他那也算尽了全力报仇,死也不留遗憾。   左右都是一死,能在死前奋力一搏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之后的一切就更容易了,届时他就是有能力弑神的人,村民必然更不敢逆其锋芒。   事实证明,他的剑走偏锋居然真的带给他柳暗花明的希望。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为了进入神庙胡诌的理由居然是真的。   命旨和邪神选定的不是阮洛,一直都是阮漓。只不过一般人都觉得神是男的,那么新娘必须是女的。   阮漓安静地看着晨曦:如果一开始就是我来,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就在晨曦照入大殿的时候,他身上的藤蔓忽然松开,阮漓猝不及防,差点从神像的怀里摔下去,然而就在此时,神像的手居然动了动,抱住了阮漓的腰。   阮漓神色一冷,感觉到腰间的手不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柔软的。   果然随后洞庭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早,夫人。”   阮漓垂眼:“放开我。”   “为什么这么冷淡?”邪神戏谑地带他飞下高台,“好歹我也是保护了你。”   “我还没亲眼看见姐姐。”阮漓想退出洞庭的怀抱,奈何洞庭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死死按着他,“现在我对你并不信任。”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早就来看你么?”   阮漓并不想知道,只是皱了皱。   洞庭也不在意,自顾自微笑说道:“因为你这一副冷淡却无法逃离,想要反抗却被我强制抱在怀里的样子,一如我想象的生动有趣。”   阮漓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恶趣味,反身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咙:“放手。”   洞庭眨了眨眼,游刃有余说道:“不想去见你姐姐了么?”   阮漓浑身一僵,回头看洞庭,洞庭仍半抱着他:“她和那个村子的人已经来了。”   阮漓转身就想走,但是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我怎么证明那真的是阮洛,而不是你变出来的幻想。”   “夫人倒是精明。”洞庭点了点阮漓的裤子口袋,“你祖先留给你的玉佩和匕首,最克邪物,虽说要杀我是痴人说梦,但是要破解我的幻术还是够用。”   阮漓垂眸一想,点了点头。   他还想了几个只有他家人才知道的事情,打算验证一下。   洞庭柔声说道:“我带你过去?”   他的语调堪称温柔深情,偏偏让阮漓汗毛倒立。   眼前的邪神温文尔雅,又相貌出众,原本如此温言细语地对人说话,该是很能撩人心弦的,偏偏洞庭浑身邪气,和他外在的温柔格格不入,甚至冲突矛盾,兼之性格恶劣诡异,难以捉摸,反而让阮漓觉得毛骨悚然,只想远离。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阮漓看他,“你不该是对亲人重逢惊喜交加的场景有所期待吧?”   “相反,我很不喜欢你们眼中所谓的美好场面。”洞庭彬彬有礼说道,“但是一想到你姐姐发现你还是选择报仇,你发现你姐姐没有死却也深陷泥淖无法自拔的表情,我就会觉得很有趣。”   “那你的喜好真的很恶趣味。”阮漓微微皱起眉。   “夫人。”洞庭亲昵而恶意地贴在他耳边呢喃道,“我是邪神,我最喜欢世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模样,我喜欢看他们为了蝇头小利汲汲营营,喜欢看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残杀至亲,喜欢看他们为了权势掀起战争。我喜欢所有人都在绝望里挣扎的样子,更喜欢看他们即使埋进了土里,还在互相算计陷害。”   阮漓越听越觉得眼前这人是一个冷静的疯子,他忍无可忍,洞庭的气息都带着寒意,他们靠的十分近,阮漓却觉得身后抱着自己的神的比石像还要冷。   “我对你的黑深残爱好不感兴趣。”阮漓立刻远离洞庭,再次重申道,“现在带我去见阮洛。”   洞庭挑了挑眉:“可以。不过你现在暂时无法离开村子,你们只能隔着结界说话。”   阮漓反问:“为什么?你我已经拜堂成亲,为什么我不能离开村子。”   他原本想了一堆灵异小说里的解释,谁知洞庭笑道:“因为按照习俗,明天你才能回门,今天一天,你必须在夫婿家呆着。”   阮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18:09:20-2022-06-16 07:4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天忆梦 2个;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蓝天忆梦、苍青如海、闲倚一枝藤 2瓶;梦中幻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是我求你   阮漓实在没想到邪神也会这么遵守第一天在夫家第二天回门的旧礼。   “不是我,是这个结界遵守。”洞庭似乎看穿他冷漠表情后想要吐槽的心,悠悠说道,“不仅是你,我也出不去。谁让这个结界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古董,因循守旧呢?”   “随便吧。”阮漓有点想放弃思考,“让我知道姐姐还活着就行。”   洞庭垂眸:“手给我。”   阮漓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邪神,毕竟不相信他,阮漓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他伸出手,和洞庭十指相扣。   在他们双手贴合在一起的瞬间,阮漓本能想躲,大学的时候,向他告白的人里不乏男性,只不过都被他拒绝了,他虽然也没有喜欢的女性,但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嫁给同性。   这种亲密的姿态对于他这种自主类型的寡王多少有些不适,对面是和自己一样的男性时,不适中更添了几许别扭。   洞庭抬眸看了他一眼,阮漓强行压抑住那点别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不想在这个爱好恶劣的邪神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哪怕是装,也必须不落下风。   否则他能预料到,自己被发现弱点后,会被如何玩弄。   洞庭意味不明轻笑一声,随即他忽然把阮漓抱进怀里,两个人身高相似,这种姿势就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阮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洞庭带着他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离开了神庙。   他觉得自己在不断上升,在风中,阮漓勉强睁开眼,看见自己脚下正踩着一朵白云。   洞庭带他飞了起来。   还好他不恐高。阮漓垂眸想到,他不仅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觉得还挺有趣。   洞庭说过,他体内有仙人的血,他应该有法力,只不过被封印。   如果他的法力没有被封印,或许今天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他正这么想着,就感觉洞庭在下降,阮漓不由自主地看着下面,就在此时,他忽然看见了一行人。   现在他们所在的高度,也只能勉强看清身形,看不见脸,但是领头的人,阮漓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是阮洛。   他的心脏因为紧张开始加速跳动,不过一眨眼,他和洞庭就落在了村口。   而在这里,已经远远能看见阮洛的身影。   阮漓尝试着向外走,发现确实无法离开。   洞庭一袭古人衣袍抱臂站在村口的槐树下,微笑着看阮漓做无用功。   阮漓发现不行也就站着不动,安静地等阮洛和那一行人走到了这附近。   阮洛眼圈都是红的,她一抬头看见阮漓,瞪大了眼睛,随即就飞快跑过来,正要进村的时候,却被结界挡住。   “小漓!你没事吧!这是——”阮洛惊恐地看着四周,“为什么这次连进都不让我进去。”   “邪神成亲第一日,活物不可进出此地。”洞庭在槐树下轻笑一声,“不过你们可以递东西。”   阮洛闻声看过去:“你是谁?”   洞庭蓦然一笑:“本王乃阮漓之夫,邪神洞庭。”   这话一出口,阮漓面无表情,阮洛吓了一跳:“邪神?”   “姐。”阮漓说道,“别管他。”   阮洛忍着害怕收回目光,看着弟弟泪如雨下:“你怎么样,我害怕村民对你做什么。你,你怎么和邪神在一起,这都是怎么回事?受没受伤?有没有事啊?”   “我没事。”阮漓摸出装着玉佩和戒指的口袋,递给阮洛,“物归原主,戒指带好,回去找楚舫。”   阮洛被带走前,把自己的护身玉佩和订婚戒指都留给了阮漓,玉佩是让阮漓防身,戒指是她拜托阮漓交换给自己男友楚舫。   阮洛抬手接过戒指,但是不收玉佩:“明显你才更需要它吧?”   “拿着。”阮漓盯着阮漓,“我有匕首,玉佩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阮洛捏住玉佩,有些茫然:“小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漓见阮洛拿着玉佩毫无反应,心里已经松了一口气,他低声说道:“姐,爸爸妈妈是在我们几岁离开我们的?”   阮洛不知道阮漓要做什么,但是阮漓既然问了,她便很小声回答:“我们六岁那年,他们外出工作,遭遇了事故……”   阮漓闭了闭眼,终于放下心,如释重负:“我没事,跟你来的都是什么人?”   “是我们原本要去的村子的人。”阮洛瞄着洞庭低声说,“我请他们来救你。”   “回去。”阮漓神色一变,“你和他们都离开这里,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要从村民手中救人了。一切都太迟了,单凭你们救不了我。”   阮洛摇头:“不行,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一起回家!”   “姐。”阮漓看着慢了阮洛一步,还没跟上来的人们,“你难道要这群无辜的人出事么?他们是好心救我,我们不能连累他们白白送死。”   “那让他们走。”阮洛一抹眼眶中的眼泪,“我们不连累别人,姐姐就能救你。”   “别任性。”阮漓看着自己的姐姐,叹了口气,让自己语气尽量柔和一点,并且努力做出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他……是真的神,你有什么办法,从一个神明手中抢人?木已成舟,你要是再勉强,我们都会死。放我在这里吧,我认命了……”   阮洛一怔,皱眉看着阮漓,想说什么又碍于洞庭在场。   阮漓瞥向洞庭,洞庭对他一笑,一摊手:“你们姐弟重逢场景感人,只可惜对我来说有些无趣,你们随意,我并不想听。”   说完他一转身,一阵风刮过,他居然真的消失了。   阮洛见状,立刻说道:“你才不是会认命的性格,为什么那么说?”   “我说给他听的,让他放松警惕。”阮漓低声说道,“认命是骗人的,但是你必须走。让我从里面想办法,反而更简单一点。”   “不行。”阮洛说道,“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我绝对不会抛下你自己。”   “姐姐。”阮漓叹了口气,“你照顾我那么多年,也该让我为你做点什么。我不后悔,只是我希望你知道,我原本就是为了给你报仇,才会和洞庭结婚。如果你一定要为了救我而掺和进来,那我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不等阮洛说话,阮漓继续说:“更何况你留下能做什么?你不太会打架,不会法术。这里又这么诡异,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就是羊入虎口。你放心,我能出去,只不过需要时间。”   阮洛终于崩溃:“你也说了,他是神,你有什么办法?”   “我能伤他,就能逃离。”阮漓隔着结界拍了拍姐姐的头,“别哭了,快走。你和姐夫在家等着,我一定会回家的。”   阮洛不愿意,转身请隔壁村子的人离开后,就又回到这里:“我可以走,我下山找楚舫想办法,他之前就说自己是天师世家,我还以为他开玩笑,现在看来,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你等着,我和楚舫回来救你!”   阮漓见她一根筋,就算暂时因为无法进来而下山,过几天一定会带男朋友回来救人。   阮漓不想把其他人搅进来,他面对洞庭,还有转圜余地,但是他能肯定,一旦阮洛楚舫让洞庭厌烦了,他们俩的下场只有死。   现在对阮漓来说,让他自己和洞庭周旋是最好的。   他不想阮洛和楚舫出事,如果他们为他受伤濒死,那他嫁给洞庭这处闹剧是为了什么。   见阮洛要下山找人,阮漓心思急转,转身对着虚空喊道:“洞庭,你在哪?”   不过眨眼的瞬间,洞庭就出现在他身侧,仍是带着戏谑的语气:“夫人要做什么?”   阮漓:“别叫我夫人。”   “那阿漓。”洞庭微笑着一拂袖,负手而立,“喊我做什么?”   “能帮我把我姐姐这段记忆篡改了么?”阮漓急促说道,“就让她以为我死在这里,不要再有救我的念头。”   洞庭神色微微一变,随后又恢复了往日优哉游哉的神色:“我为什么要帮你?让她三天两头来闹,不是更有趣?”   “你也不想看我们在你面前表演亲情戏码让你觉得厌烦吧?”阮漓心思一转,垂眸勉强说道,“求你。”   洞庭挑眉:“你求我的心不诚。”   本来就是违心的,阮漓深吸一口气:“帮我这个忙,之后你要我做什么都……都可以。”   后面的三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这似乎取悦了洞庭,洞庭慢悠悠说道:“篡改记忆很麻烦,我懒得去做。不过我可以效仿八紘的小把戏,把她关于荒村的记忆封印,她会无意识地忽略这段记忆,而前后记忆的矛盾和冲突,她会自己靠潜意识补全或解释。”   “对她有损伤么?”   “没有,不过或许因为一些事情而封印破裂。”洞庭微笑道,“不过可能性很低。”   “好。”阮漓迅速说道,“那就请这么做吧。”   洞庭转身,背对着阮漓,对着阮洛额头一点。阮漓盯着阮洛,发现她眼神逐渐迷离,随后就晕了过去,还不等她倒在地上,洞庭一拂袖,阮洛便消失不见。   “你把她送去哪里了?”   “你们原本要去的村子。”洞庭笼袖微笑,“放心,好歹也算是亲戚,我不会杀她,毕竟我真的不喜欢杀人。”   阮漓松了一口气,抬起眼睛,浅棕色的瞳孔看上去给他冷厉的性格添了一份柔和。漂亮的青年站在微风里,在青山的衬托下,对着洞庭说道:“谢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07:49:33-2022-06-16 22:0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 2瓶;闲倚一枝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改邪归正?   洞庭神色晦暗不明,虽然带着笑,但是眼神却有些异样:“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带我来见姐姐。”阮漓虽然表情淡漠,但是语气真诚,“也谢谢你帮我消除她的记忆。”   洞庭的神色更加微妙:“可我算得上是让你们亲人分离的元凶。”   阮漓说道:“一码归一码。”   洞庭笑了笑:“你倒是分得清。”   “我之前所以要和你成亲是因为我以为姐姐被你杀了。”阮漓淡淡道,“但是你不仅没杀她,还送她离开,不管你初衷是什么,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好的。”   洞庭扫了一眼阮漓没说话。   阮漓继续说道:“君子论迹不论心。”   “我不是君子。”洞庭侧了侧头,“这个词会招致我的厌恶。”   “我也没有说你是君子的意思。”阮漓说,“只是我对你仇恨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你现在对我来说并不再是仇人,我也没理由对你冷眼相对。”   洞庭轻笑一声,那笑声似乎带着点阴阳怪气,但是阮漓仔细一琢磨,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他听洞庭无悲无喜说道:“现在你要履行你神妃的职责,打算安静当我的夫人了?”   “你想多了。”阮漓漠然说道,“这件事本就是一场闹剧。”   他扫过洞庭的颈部和胸口:“昨天伤了你,抱歉。”   “即使我不再是你的杀姐仇人,但也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之一。”洞庭看向神谕,不知为何态度与早晨截然不同,“是我写下的允字,不必对我如此客气。”   “你昨天说过,无论你答应或是拒绝,我都会出现在神庙。”阮漓回头看向命旨,“你还说过你无法左右命旨的选择,是天道指定了我。”   他回头看向表情阴晴不定的洞庭:“我可否理解为,无论你做什么举动,天道都会逼着你和我结婚?”   “你记性倒是好。”洞庭漫不经心说道,“你理解的没错,无论我怎么做,都是殊途同归。我拒绝了,可能反而会出现某些事情,导致你我照旧拜堂。我顺应了,就是现在的局面。我无法违逆它的意思。”   他举起修长的手,以一种嘲弄且不屑的姿势指了指天空:“即使是他——即使是历任天帝,都无法违抗天道。”   阮漓垂眸,想起以前学过的古文。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所以始作俑者不该是天么?”阮漓如此说道,“对我来说,命运早在天道选中我的那一刻就定好了。只是我不懂,为什么选择我,我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洞庭蓦然笑起来:“阮漓,我知道为什么。”   阮漓从刚才就发现洞庭的态度变了,没有了刻意的调戏的玩弄,他似乎开始疏远阮漓,如今来称谓都变了。   不得不说洞庭这种叫法让阮漓舒服了一点:“为什么?”   “因为天道觉得我还是有药可救的。”洞庭拂衣上前,略过阮漓的身侧,“你似乎就是天道认为能让我改邪归正的人。”   他临风而立,对天长笑:“吾乃洪荒之后,天地之间,古今之中唯一的邪神。岂会为了一个人类,放弃秉性,去道你们所谓的愚蠢正道?”   万里无云的天空刹那间阴云密布,阮漓身侧的树木发出簌簌的响声,似乎随时要为邪神伤人。   阮漓皱了皱眉,不同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离疯子和他的疯子植物远一点。   “你要杀我?”阮漓神色不变。   “我说过,我不杀人。”洞庭回眸,眸色深不见底,“况且天道必然不会让我杀你,我何必白费力气?”   “那你为什么忽然变脸?”阮漓淡淡道,“这些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但是你不还是顺应天道和我拜堂成亲了么?”   “我一开始觉得,既然无法反抗天意,不如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结果发现我的新娘居然是一个漂亮的男人。”洞庭回眸,唇边微笑晦涩,“所以我才会同意。”   阮漓暗中握住插在后腰的匕首,微微俯身,做出攻击的姿势:“那你现在改变主意了?”   洞庭身侧涌起狂风,地下的树根再次破土而出,在他身后翻涌,“很可惜,除却漂亮,你还有一项特点,是我一开始没发觉的。虽然不多,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一些宁折不弯,至死心如铁的人。”   邪神冷淡说道:“我很厌恶这种光风霁月的人,而且……”   他没说完,阮漓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洞庭担心阮漓真的会影响他。   邪神是不想「改邪归正」的。   “你要杀我?”阮漓心思急转,“你既然不爱杀人,又不想我留在你身边碍眼,不如把我也送下山?我们就算离……离婚了。”   邪神半垂着眼,阴晴不定地看着他,阮漓握紧了匕首,表面倒是云淡风轻:“一举两得,不是么?”   “我可不爱成人之美。”   阮漓心里有些紧张,他不易察觉地瞥向右边。   洞庭是个左撇子,无论是用法术还是抱阮漓,用的都是左手。   而他右手边的树根看上去也比左边的稍稍温顺一点。   虽然也只是看上去温顺一点而已。   阮漓迅速规划好逃跑和反击路线。   即使面对的是强大自己千百倍的神,他也绝不束手就擒。   就在下一秒,他听见洞庭轻笑一声:“不过到底你与我做过半日的夫妻,便对你破一次例,日后不要再靠近荒山,我也不知道天道还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阮漓暗中松了一口气,看到洞庭身后的树根平静下来,洞庭漫步过来,与阮漓面对面站着。   两双形状不同,但是都很漂亮的眼睛对视着。   洞庭柔声说道:“你放才故意伏小做低地地说话,是为了取悦我,让我帮你封印你姐姐的记忆,对么?”   阮漓毫不意外他看穿自己的心思:“我当时的语气确实突兀,但是很有效不是么?”   “你是个挺有趣的人。”洞庭抬起手,“可惜了,若是和我一样性格,我们会过得很愉快。”   说罢他手上出现墨绿色的光芒,阮漓看着那光芒,安静等待自己离开。   离开之后还要想办法把阮洛的记忆恢复,洞庭说过什么八纮,是遇见这类事情可以求助的组织。就是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他正在盘算,却看见那墨绿的光触及他额头的时候,忽然就灭了。   洞庭:“……”   阮漓:“?”   洞庭皱起眉,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色,手指再出凝出墨绿色光芒。   然后再一次灭了。   阮漓:“怎么了?”   洞庭冷笑一声,收回手:“我的法术失灵了。”   他打了个响指,树根蠢蠢欲动。洞庭看向阮漓:“法力还在,别的法术也一样有效。唯独送人下山的法术用不出来。”   阮漓也有些茫然,他一想到自己的特殊身份,便说道:“你送个别的东西试试?”   “刚刚已经暗中送下去一只猫。”洞庭身后的树根全部消失,“成功了。看来只有你不行。”   “是天道的力量吗?”   “不。”洞庭难得迟疑,“是结界的力量,是……三界之主的原因。”   说罢他转身:“和我来。”   阮漓难免心底失落,如果一开始就不能离开,倒也没那么多念想,如今马上要走,却不能走,落差实在太大。   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跟着走了上去。   荒村无一人敢外出,但是阮漓觉得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窥探,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之前还想过让村子里抓走他姐姐的人偿命。   想到这里阮漓漠然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嘴里描述那个正直善良的人是不是我。”   洞庭没回头,只是笑道:“怎么?”   “我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阮漓瞥了一眼村长的房间,“我是确确实实打算杀了你和一部分村民的。即使现在知道姐姐安全了,我也还是看这个村子非常不顺眼。”   他顿了顿:“看你也是。”   “那就不顺眼吧。”洞庭笑道,“影响什么吗?”   确实什么都不影响。   洞庭又说道:“能看这个村子和我顺眼的人在这个世界可以说得上是凤毛麟角,况且你若是遇见这些事情,还打算大度原谅一切,那我真的是宁可杀了你,也不会让你在这里恶心我。”   “那多谢你不杀之恩。”阮漓冷漠地收回目光,“这村子是你的领地,如果我对某些人进行一些适当的报复,你会反对么?”   他说道:“毕竟你和我也算是了结恩怨了,可他们还在逍遥。”   “请随意。”洞庭回眸笑道,“我很期待。”   杀人当然不行,但是总归是要让这帮为了一己之私,逼迫别人的混账付出相应的代价。   阮漓正在琢磨,忽然听见洞庭问道:“你打算怎么对村民复仇?”   阮漓说道:“先揍一顿,然后报警。”   洞庭诡异地沉默了一下:“你还挺不一般。”   阮漓无声地叹了口气:“因为他们罪不至死,我也不能动私刑。”   “那你为何对我一上来就杀?”   “因为你不是人类,而是神。”   洞庭笑道:“所以就可以喊打喊杀?”   阮漓反问:“人类的法律适用于你吗?”   洞庭说道:“自然是无法束缚我的。”   “也就是说你也不受人类法律保护。”阮漓第一次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所以我可以。”   洞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6 22:09:53-2022-06-17 22:1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你有病吧   洞庭也回以微笑:“为了对你的高看一眼表示感谢,那么我也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阮漓并不感兴趣:“哦。”   洞庭一招手,阮漓的腰间瞬间缠绕上一根粗壮的藤蔓,带着阮漓冲向洞庭,阮漓眼前一花,洞庭的脸与他仅隔分寸,阮漓面无表情向后撤了撤,听见洞庭说道:“这里的村民算不得人。”   阮漓心中疑惑:“什么?”   “此处原本一座监狱。”洞庭说道,“那些仿若行尸走肉的村民多是罪大恶极,不容于世的恶人,所犯罪行震惊天界,天帝原本欲降天雷杀之,又觉得一死了之太便宜了他们,便让他们长寿,归拢一处,日日接受刑罚和折磨,又担心他们逃走,所以布下封印。这一些人,是绝对无法离开荒村的。”   阮漓侧眼看去,大部分村民早就躲起来,唯有那些浑浑噩噩的人还在外面,他们要么是盯着阮漓和洞庭发出无意义的阴冷笑声,要么就是痴痴傻傻,已经彻底疯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期徒刑。   “而那些能跑能跳的人,多半是他们的后人。”洞庭微笑,“他们建造了这个村子,并取名荒村。原本这里只有牢狱,犯人都是被关起来的。荒村建成后,后人们每个月都有一次出门采购物资的机会。但是时限内必须回来,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阮漓回头看洞庭:“后人们也不能离开?我看这些人不像是舍不得长辈主动留在这里的人。”   “这里本质还是监狱。”洞庭说道,“心中有大恶者,不得离开。很遗憾,这些罪人的后代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达不到离开的标准,但是所作所为却足够入狱,所以他们一样被囚禁在这所牢笼中,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不用每天受刑。”   “寿命呢?”   “是普通人的两倍,而且多半有些异能。在这种阴气缭绕,暗含邪气的地方聚毒虫养蛊,最后能活下来的必定会进化出来一些非人的能力。”   阮漓冷笑一声:“倒是便宜他们。”  「在这种地方无期限坐牢,长寿并不是一件好事。」洞庭意味深长地说道。”   “但是如果让他们现在去死寻求解脱,他们必然不会同意。”阮漓漠然说道,“当初你降下神怒,他们战战兢兢,疯狂喊着「我不想死」。为了自己不死,所以把我姐姐送上山,又同意把我也送上去。”   他冷笑一声:“贪生怕死罢了,那这些罪人后人,有离开荒村的么?”   洞庭抬手,拂过阮漓的耳边碎发:“数千年来,只有不到十个人降生于最污秽肮脏的监狱,却心性正直,被结界送下了山。”   他想了想:“不过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毕竟我也不会故意去看碍眼的东西。”   阮漓说道:“所以你和我说这个村子的来源,是为了让我放手报仇?”   “你可以随意杀人。”洞庭勾起唇角,像是故事里的魔物那样诱惑人心,“他们手上的血债足以让他们偿命无数次。况且他们是异族,早就不算人族了。”   阮漓垂眸,蓦然一笑:“你就这么想看我杀人?想看我杀人之后被良心折磨得不安的模样?”   洞庭凝视他:“如果你能变成那个样子,或许即使你无法离开,我也不会那么生气。”   “只要他们不要来招惹我,我只会选择打他们一顿后报警。”阮漓说道,“既然他们血债累累,那世俗法律也一样可以让他们心有不甘地去死,我为什么要脏了自己的手?”   洞庭眯了眯眼睛:“那如果他们还来招惹你呢?”   阮漓说道:“看情况,如果他们要杀我,却被我反杀,那也是我正当防卫。”   他向前走,擦过洞庭的肩膀:“比起我要不要杀人,现在我们最需要解决的还是我离开荒村的事情,不要浪费时间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屋子忽然探出个头,四下望了望,随后那个人走出来,哆哆嗦嗦就跪下:“拜见神妃,您在和谁说话啊?”   阮漓一怔,回头看向洞庭,洞庭好好地站在他身后,他又垂眸问村民:“你既然看不见我身边的人,为什么要躲起来?”   “您下凡的时候,身边有特殊的阴云,那是咱们这神明的象征。每次殿下出现,都是无数的阴云笼罩。”那人磕头,“我们怕冲撞了殿下,所以每次看见那种云彩就躲起来,可是您在这里自言自语半天,我们实在不知道您是怎么了。”   “与你无关。”阮漓漠然说道,“从我面前消失。”   那人立刻滚了。   阮漓立刻看向洞庭,洞庭悠悠说道:“我用了点法术,外人不配见我的脸。”   阮漓:“……”   合着外人眼中他自己在这边手舞足蹈自言自语半天,还忽然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会瞬移。   那他们必然会以为阮漓不是疯了就是中邪。   洞庭开心笑起来:“看你现在的模样,倒也很好看。”   阮漓转身就走,把恶趣味的邪神抛在身后,只是没走几步,身后就贴上来一个神,洞庭在他耳边说道:“不如为夫带你一程?”   阮漓神色不动:“你们神族就这么喜欢贴在一起?哪怕是彼此看不顺眼的人?”   “其实我对你的感官很复杂。”洞庭笑了笑,带着阮漓腾空而起,“时而想让你赶紧滚下山,不要打扰我的好日子。时而看见你一脸冷漠的样子,又想逗逗你。”   阮漓胸口一窒,终于把心底那句话说出来:“你有病吧?”   洞庭笑道:“你说有就有。”   这邪神当真是喜怒无常,前一秒还横眉冷对说阮漓碍眼,后一秒又沉浸在深情宠溺男友的人设里不可自拔。阮漓面瘫一张脸,只觉得头疼。   有了洞庭的帮助,一眨眼功夫就回到了山上,只是这次他们没有落在神庙,而是绕过神庙,进入青山的深处。   当他们落下时,阮漓四下一看,发现深山里居然还藏着一个恢弘大气的行宫,这里倒是没那么多阴鸷的气息,只是仍旧有一种潮湿阴冷的感觉,即使行宫整体华贵,也抵不过那股邪意。   “这是我的寝宫。”洞庭率先走向一栋三层小楼,“和我来。”   洞庭所到之处,所有大门都自动打开,阮漓随他进了雕梁画栋的小楼,发现这似乎是个书房。   更准确地说,这似乎是一个图书馆。   四下都是古籍,阮漓甚至看见了竹简,三层楼每一层都有书案和座椅,四周都是高书架,满满塞着书。   “这一层里有一部分书是记载着关于这座山,这个监狱的详细信息。”洞庭说道,“是天界仙君奉旨所著。这个地方有许多奇怪禁忌,若是有些还未被触发的禁忌,就连我也不知晓它们的内容。”   “所以只能查?”阮漓看着这一屋子的书问道,“你也没看完过这里的书么?”   “有些书我懒怠去看。”洞庭做了一个抽取的动作,随后便有许多书籍出现在他身侧,“但是我知道它们都大概是什么内容。”   阮漓看着越摞越高的书海,有点头疼:“也就是说你都看过目录?”   “你可以这么理解。”洞庭精准地抽出每一本书,“甚至有些我看见作者就知道写的大概是什么。”   “毕竟这里大部分是仙籍。”洞庭身后摞起五大摞和他等高的书山,“作者我都熟识,他们会写什么书我再清楚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些。”   “那你有不小心踩雷的书么?”阮漓看着书山面无表情问道,“就是原本以为符合你的口味,结果里面是你最讨厌的内容。”   “当然有。”洞庭微笑,“那些书现在已经不在了。”   阮漓点点头起身:“确定就这些?那就开始看吧。”   洞庭说:“不如你在这里慢慢看,我回去休息一下。”   阮漓:“这里有你讨厌的作者和内容?”   “不如说这里都是我讨厌的作者。”洞庭抱臂靠着书架,如果不知道他本性,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他风流潇洒,“能有资格写关于荒村的书的仙君都是天帝和太子的得力助手。”   他微笑:“不巧,正好也都是我的对手。”   阮漓看了一眼那书山,认命起身去拿书,就在他手指接触到离他最近的书本的时候,一柄洞箫轻轻压在他手上,阮漓侧眼,看见洞庭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的竹箫阻止他的动作:“已经是用午膳的时间,你难道不饿?”   阮漓早就有饥饿的感觉,他两天除却那几口面包之外,滴水未进,不过他原本就和常人不同:“虽然饿,但是能忍耐住,也不影响什么,我一直都是这样。”   “那是因为你体内神仙血脉缘故,你不吃饭也不会死。”洞庭说道,“不过我倒是喜欢用些餐食。”   阮漓看着他,收回手站直身体:“餐厅在哪?”   餐厅在书楼的不远处,他们进去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午餐,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菜式也是现代菜式,阮漓扫了一眼,发现居然有最近很流行的网红菜。   阮漓和洞庭面对面坐下,心里有些疑惑:“总不会你做的吧?”   “怎么可能。”洞庭悠然拿起酒杯,“我雇了厨子。”   作者有话说:   阮漓:这神一定有病感谢;   在2022-06-17 22:15:33-2022-06-18 21:4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水 8瓶;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2-06-17 22:15:33-2022-06-18 21:4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水 8瓶;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不可擅出   “有几只爱好做菜的妖精住在这山附近。”洞庭一边喝酒一边慢条斯理说道,“我就顺手雇来了,平日也负责给我买一些需要的东西。除了厨师,还有其他妖怪雇员。”   “你用什么付工资?”阮漓问道,“灵丹秘籍?”   洞庭放下酒杯,一抬食指,阮漓手边也出现一个酒盏:“不,是钱,直接打钱进他们银行卡”   付款方式因为过于现代,阮漓一时语塞。洞庭继续问道:“喝酒还是别的?若要喝些饮料,自己去后面取。”   阮漓起身转过去,按照洞庭的指示进了一个小房间,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酒架,放的都是国内外的名酒,转身一看,许多不同类型的饮料也堆积成山。   阮漓:“……”   当他看见可乐和白葡萄酒出现在这古色古香的地方,心里居然升起一种违和感。   他想了想,保持着对整个风格建筑群最后的尊重,选择了一瓶水。   “虽然我能知道你是神。”阮漓回来说道,“但是我没想过你这么有钱。”   洞庭托着脸笑着看他:“过奖,也就勉强能称得上富可敌国吧。”   阮漓垂眸开始吃饭,他们吃饭的时间安静无声,午餐快到结尾的时候,阮漓再次开口:“你之前说你雇了几只精怪做厨师?”   “他们术业有专攻。”洞庭笑道,“一只黑熊擅长荤菜,一只兔子精擅长斋菜,还有一只狐狸擅长甜点。”   “他们也住在这里?”   “不,他们可以自由出入。”   阮漓抬眸:“为什么?”   “他们不是犯人,自然是想走就走。”洞庭慢条斯理吃着饭,“你和你的姐姐如果不是撞上这件事,在村民送亲第二天就可以离开,之后也是可以随时进出。”   阮漓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我还有个问题。”   “我对于美人总是很包容的。”洞庭说道,“所以你可以问。”   “你既然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留我一起吃饭聊天?”阮漓放下筷子看着洞庭,“你现在温柔耐心得不太正常。”   “如果找到了方法,你很快就能走,之后也不会再见,那我何必对你冷漠?”洞庭弯起眼睛,“如果你只能留在这里,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自然也没道理把气都撒在你头上。”   “你这么好说话?”   “我只是觉得我既然反抗不了天道,那我若是因为此事郁结在心,岂不是遂了它的意?”洞庭说道,“我并不想天道开心,而天道不顺心,我就很顺心。”   阮漓放下筷子:“可你不是讨厌我?”   “你误会了一点,我并不是单纯讨厌你,那我根本不会答应亲事。我对你的感觉很复杂。”洞庭笑道,“你若是走了,也算合我心意。你若是走不了,我也很想看看你会给我带来什么。”   阮漓蹙眉,洞庭继续说道:“你对我很危险,趋利避害是我的本能,我最希望的还是让你离开,我继续过我的逍遥日子。”   “但是如果我离不开,你也会选择接受,想办法把一切变成你感兴趣的模样?”   “不错,我也很想靠近危险,追逐危险并且让危险折服,也是我的兴趣之一。”洞庭手指拂过用过的酒盏,“飞蛾逐火是愚蠢,可向往危险,是人神魔妖都暗藏心底的一种欲望。”   “即使结果可能是你不喜欢的未来?”   “过程足够刺激的话,结果或许并不会让我太在意。”洞庭见阮漓不再吃东西,“吃饱了?”   “去找书。”阮漓点点头,“无论是你是我,都还是最希望我离开。不是么?”   洞庭勾了勾嘴角,两人回到了书楼,阮漓一上楼发现书少了一半,洞庭靠在门边:“我回卧房去看,你留在这里,若是需要什么,只消对着桌上那朵花说,那些东西自会出现在你身边。”   阮漓发现洞庭所作所为,当真很会迷惑人。   上一秒还在喊打喊杀,不过一转眼,他又扮起了温柔贴心的角色。   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他本就是这样矛盾多变的人。   不过阮漓倒是相信洞庭说并不厌恶自己,只是感情复杂这点是真的。   他也相信,洞庭希望他离开,如果阮漓无法离开,洞庭也不会动手杀人。   但是洞庭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是不可预料的。   阮漓摒弃所有杂念,在洞庭离开之后,安心坐下看起书。   他们的阅读方式不能一目十行型,因为并不知道哪本书中的只言片语会有用,粗略看过很可能漏下。阮漓一直看到黄昏,只觉得头晕眼花。   他虽然是现代人,但是因为专业问题经常要看文献,其中不乏古文,所以如今读这些千百年前的书也还算顺畅,但是其中有些文章实在晦涩,即使是学习成绩十分不错的他,也需要靠猜才能勉强读懂。   效率低不说,还容易头疼。   阮漓合上书,闭上眼睛靠在椅子里养神,就在此时他感觉到外面似乎来了人,阮漓睁开眼睛,看见洞庭推门而入。   “如此敏锐,你若是解开体内的封印,再学一些法术,一定是一名很强大的术士。”洞庭走到桌前,俯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凝视着阮漓,“今日便到这里,去用晚膳,明日再说。”   阮漓揉了揉鼻梁:“这本书还有一点,我看完再去。”   洞庭也不催他,自顾自坐下,桌面上有一早给阮漓摆好的茶和点心,狐狸厨师确实很擅长做甜点,古今中外什么样式都有,洞庭捻起一块桂花糕。阮漓看了他一眼,一边翻书一边说:“我可以再问几件事么?”   “说。”洞庭笑道,“想问什么?”   “你之前一直说我有神仙血统,又被封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宇宙中分三界,为天、人、魔。人界为其他两届支柱。古时人界将亡,天帝与太子率天界仙君下凡,拯救了人界,将三界融为一体,也就是现在这个世界。”洞庭慢悠悠讲述道,“天界不复存焉,仙君们留在人间,组建了一个专管这些玄门异事的组织。所有灵异事件以及威胁三界的事情,都由这个组织出手清理。”   “就是你说的八紘?”阮漓问道,“我下午想了一下,是淮南子中所说的八紘么?”   “淮南子载:八殥之外,而有八紘,亦方千里。”洞庭说道,“确实是取其之意。”   “那我的祖先就是那些仙君之一?”   “仙君们在人界都有了后人,只要是体内存在一丝仙人血统,就可以使用法术,而纯人族不行。术士们不吃不喝不眠亦不会死,寿命较常人要长得多。你祖先是倾凛,是掌管浩然正气的仙人,所以最能辟邪破魔。你家传的匕首和玉佩,就是他当年珍爱之物。他的后人以阮为姓。”   洞庭见阮漓若有所思,便继续说道:“所以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又能伤到我。你体内的封印大概是你的家人所为,封印的法力与你出自同源,至于为什么,那就只能去问你的长辈了。”   听到家人长辈两个词的时候,阮漓目光稍暗,但他不想在洞庭面前表露出来,便垂眸掩盖住目光,盯着书本继续问道:“那布下命旨的仙君又是谁?”   他看着书上的字,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已经没有长辈了,当年是谁封印了自己法力,又是为什么,都无从得知。   但是阮漓敢肯定的是,那一定是为了保护自己。   爷爷想必是知道这些鬼神之事的,因为他在阮洛阮漓姐弟小时候,当消遣给他们讲了许多鬼神故事。现在想起来,其中某些传说和洞庭所说不谋而合。   他收敛心神,逼自己不要沉溺在过去的悲伤里,听洞庭继续给他讲述往事:“天界除了天帝一族,还有五位世袭的天君,地位极高,几乎可以与天帝平起平坐,命旨的主人承宇便是太子那一代的五天君之一,承宇一脉可以预测未来,掌管三界所有种族命运。”   “他的笔承接天意,天道会将未来投射在笔上,再由他书写。当年三界之乱,他依照天道,将笔留在此处,化为命旨。其余的你已经知道了。”   阮漓问道:“有点类似小说中的命格仙君?”   “他就是你们人间神话里的命格仙君。”洞庭懒懒说道,“他在人界也有后人,姓隐。擅长占卜,类似祭司的一族。似乎现在八紘的副会长,就是隐家的现任族长,”   阮漓点点头,又翻过一页:“那关于命旨和天道,隐家会有办法么?”   “他们只是记录和执行,无法反抗。”洞庭起身,按住书本,“别看了,明天——”   阮漓余光瞥见一行字,打断他:“等一下。”   洞庭挑眉,松开手,阮漓将书横过来,他和洞庭在落日最后的余晖中,看见那一页的最后一段话。   “山牢后日或名荒村,凡为荒村罪人强娶、拐骗入山者,结界将送其离开,免遭劫难。凡自愿嫁入荒村者,此后即为荒村之人,不可擅出。邪神洞庭所居之地,亦为荒村之域,若日后邪神娶妻,神妃若亦心甘情愿,则同囚此处。”   然而在旁边,还有另外一行字,字体截然不同,像是有人写的批注:“柳暗花明,机缘天定,神妃自有自由之日。然为防洞庭有心利用,此注不多赘述。神妃可静待时日,天机自至。”   阮漓开始头疼,没等他说话,就听见洞庭带着嘲弄不屑的笑声:“这批注的字迹是承宇的。”   作者有话说:   天道和天帝是两回事,天道是决定未来,并且透过未来觉得洞庭还有操作空间的,但是结界是天帝布置的,不听天道管,洞庭是好是坏,结界也只是忠诚地执行不许出去的命令。   大概就是天道和天帝是虚假合作的同事吧;   周三双更,晚上六点会加更一次;   感谢在2022-06-18 21:45:49-2022-06-20 09:5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天忆梦、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加个微信   阮漓支着头:“也就是说我现在只能呆在这里,未来有可能离开?只是需要多久时间,契机是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承宇最爱故弄玄虚。”洞庭语气有些冷,“但是他不说假话,看来你只能与我过婚后生活了,夫人。”   阮漓:“你还是叫我阮漓。”   他转念一想:“为什么我是神妃,而不是神后?我不是……正妻?”   他艰难吐出最后两个字,洞庭立刻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绝对是正妻,天地可证。而且我也绝不会纳妾,阿漓自可放心。”   “那为什么你的正妻叫做神妃?”阮漓缓缓说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古时皇族,除却皇帝的正妻称后,其余所有王爷的正妻都称作王妃。而且村民还都称呼你为殿下,明显身份尊贵。你是天界的神还是魔界的神?”   洞庭却罕见地回避了:“我在三界是王族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天地间唯一的邪神就足够了。”   阮漓听他这么说,也不追问:“那就先去吃饭吧,明天再看看其他书里有没有可以让我离开的办法。”   洞庭轻笑一声,语气倒是听不出赞同或是反对,仿佛只是平铺直叙地描述一件事,并不夹带任何个人情感:“既然连承宇都这么说,你还要做困兽之斗么?”   “事在人为,承宇虽然这么说,但也不能保证没有其他出路。”阮漓起身,“我总要确定了没有别的办法,再慢慢等待所谓的天机。”   等待天机这种事情,怎么听都不靠谱,是最后才可以用的无奈之举。   “况且谁知道这天机是不是在寻找的过程中出现的?”阮漓将看过的书整齐放在一边.夕阳彻底落下,月亮虽然已经升起,但是并不明亮,反而好像是带着一层雾气。   这种阴阳交接之时的山里,更添了一份诡异。   小说电影里经常描述一个地方危险可怕,通常都会用连虫鸣声都没有来表达。   可这里倒是有虫鸣蛙叫,偶尔还能听见夜枭凄厉的啸声,不仅不能给人带来些许安慰,反而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阮漓闭了闭眼,压抑住心底的不适,一如往日淡漠地回头:“走?”   洞庭正凝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他发问,便起身笑道:“先去你的卧室,看看你的东西少没少。”   阮漓不明所以:“我的卧室?”   “昨夜因你在大喜的日子刺杀我,所以才将你留在大殿。”洞庭微笑道,“今日你我已然在某些事情上成了同盟,你自然应留在行宫。随我来。”   阮漓随手拿起几本还没看的书,安静地跟在洞庭身后,从书楼转过去,就是寝宫区域,洞庭的寝宫旁边还有一座规模相同的宫殿院落。   另一座宫殿的大门无风自开,黑黢黢的宫殿静默地矗立在深山的阴影里,然而就阮漓和洞庭踏入门庭的瞬间,四下灯笼都亮了起来,不过眨眼瞬间,宫殿灯火通明,驱散了不少阴冷的寒气。   阮漓正打量那宫殿,心底迅速画出大体的路线,万一日后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他迅速找到安全点和计划处逃跑路线。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一个现代人莫名其妙卷入深山荒村,身边还有个邪神,阮漓总是觉得自己要多留后手的。   就在他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只手从他身后递来一枝花,那枝花形似桃花,却是血红色,即使是花店里染色的花都没有那么颜色艳丽。   “这只花插在花瓶里,和书楼那一朵用途一样。”洞庭将花放入阮漓的手中,自己则向前走去,推开正殿的门,里面的陈设古朴,但是阮漓窥见了几样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小冰箱?”阮漓跟着走进去,结果还发现了热水器、空调和路由器等家庭常见电器,甚至里间还有一个超大屏幕的电视和投影仪,“你的寝宫还有这些?”   “我只是从古活到今,并非一直活在过去。”洞庭微笑道,“有些比较方便有趣的现代物品自然会出现在我的家里。”   “那你为什么没安装电灯?”阮漓问道,“既然你这里通电的话。”   “因为不喜欢。”洞庭说道,“我更喜欢烛光,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叫人来帮你按上电灯。”   “那……”阮漓沉思了一下,“你有手机么?”   “当然有。”洞庭抬手,手中出现了最近才上市的新款手机,“你要加个微信么?”   “需要。”阮漓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宁可用微信告诉你,也不想把这朵看上去有毒的花放在身边。”   他们迅速加了微信,从今天开始,手机信号也恢复了。洞庭站在屏风前说道:“看看你的行李少没少。”   阮漓看见桌子上放着他的登山包和电脑。洞庭补充道:“村长下午派人送上来的,我猜他们没有胆量扣留你的东西。”   阮漓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没少什么东西,连他从学校带来的文件都平平整整躺在文件夹里。   阮漓把所有电子设备都充上电,将那朵通讯用的花还给洞庭,洞庭倒也不强求他留下,只是随手一捏,那朵花就消散在了空中。   这里倒像是景区里工作人员待的地方,虽然四周古色古香,但是有这些现代常见的电器,多少添了点熟悉的气息,也就让人不那么抵触。   “你的房间也有这些东西?”他们在去餐厅的路上阮漓问道,“如果是神的话还需要空调和热水器来调节温度?”   “那些东西我不需要。”洞庭双手拢在袖中,笑道,“不过电视电脑和wifi这些东西我的寝宫里是有的。别这么看我,别说是我,即使是那些村民,都还人手一部智能手机。”   村民们确实有智能手机,而且不少人穿着现代服饰,只不过有些过时了。   正因为很多村民乍一看像是正常人,才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一个单纯相对闭塞的村子,而不会往鬼神之事上联想。   他们安静吃完晚饭,各自回房间休息,在阮漓马上要进大门的时候,他忽然停住,回身问出一直想问的话:“你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我要留在这里这件事情,并且还帮我把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大有让我久居于此的意思?”   “我倒也不是很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洞庭回身,在惨淡的灯笼下,他的微笑看上去阴冷可怕,“因为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阮漓平静地站在他的不远处,看上去并不害怕:“你打算杀了我?”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洞庭弯起眼睛,前几步将阮漓按在墙上,昏暗的烛光下,阮漓眉目如画,神色冷漠,洞庭柔声说道,“只不过我后来考虑了一下,直接杀人未免太粗暴了。留着你。说不定还有更有趣的发展,”   “毕竟——”他在阮漓耳边轻笑说道,“危险的事情最诱人。”   阮漓的睫毛微微一颤:“你说过,你选我是因为天道指定了我,你恰好对我也有些兴趣,所以同意与我成亲。”   “不错。”   “可我觉得你隐瞒了你的全部动机。”阮漓的眼神很冷漠,他像是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只是这么随口一问,免得自己太过无聊一样,“究竟为什么选中我?”   然而邪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在试探我?”   阮漓冷冷道:“我们已经成亲,木已成舟,我只是要个理由,算什么试探?”   “理由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顺应天道罢了。”洞庭温柔地摸过他的发梢,“若要说别的理由,大概是因为我想看看如此漂亮的男人,为什么要做一个邪神的新娘。”   阮漓嗤笑一声,不为所动:“你从上古时期开始,拒绝了上万个姑娘,我和那些姑娘唯一的不同就是个男人,到也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   洞庭饶有兴致盯着他,看上去深情而缠绵。   “好吧,我承认,这只是最表层的理由。”洞庭说道,他神色那么温和,仿佛是世上最柔情的恋人,可是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恶意的光,“因为你的心里似乎有很深的阴影,但是你在不断挣扎,你想要离开泥泞,来到遍布阳光和微风的花丛中。”   阮漓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了。   洞庭的话让他想起一起很不好的过往,同时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洞庭凝视着他的眼睛:“我很想看看你不断挣扎,最后被深渊吞噬的模样,那一定是很美的一幕。”   阮漓冷冷问道:“你在暗示我?”   “不想堕落却无法避免,所有善良都被摧毁,自我厌弃又无可奈何。”洞庭微笑放开他,“自古都爱圣人染尘,善者作恶的戏码。白衣总要染血,美人总要被弄脏。不是么?”   阮漓看着自己的手,忽然笑了笑:“所以你发现我并不是很容易沦陷的人之后,就要送我离开。”   “不错。”洞庭承认,“恰好你是那种最让人想看你利刃寸断的类型,所以一开始我答应娶你,是因为我想看这出戏,只是当时没发现你不是那么容易陷入黑暗的人,后来我打算及时止损,却发现你我被困住了。”   “这么一来,我倒是终于明白你的思路。”阮漓说道,“那现在你又改了主意?”   “我后来考虑过,你只是不容易沉沦,但不代表绝对不会。”洞庭笑道,“如果你最后如我所愿,那一定是最精彩的一出戏。我愿意承受失败的后果,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想试试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哦-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   感谢在2022-06-20 09:54:36-2022-06-20 21: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林黛玉醉打蒋门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杀之离之   阮漓转身离开,把独一无二的邪神甩在身后,洞庭倒也不生气,微笑着离开。   阮漓回到房间,坐在窗边的书案边,安静地捋顺自己的思路。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洞庭同意娶他的原因太过简单。洞庭不是一个会让天道随意摆布的人,他会答应结婚,绝对是因为他自己对阮漓感兴趣。   一开始洞庭只说是因为阮漓漂亮,可是洞庭作为神,见过的美人必然众多,阮漓并不相信他是见色起意。   后来得知洞庭的恶趣味,阮漓心里的疑惑就更上一层,他原本以为洞庭只想看见他和阮洛亲人分离的惨相而已,但是后来洞庭要送阮漓离开的那一番话,让他心里有了点计较。   洞庭在乎的是阮漓的性格,那么他当初愿意和阮漓成亲也必然是因为阮漓的性格,只是当初的洞庭没想到阮漓的性格和他所想的有一点小出入。   这一点小出入就足以造成不同的未来。   如今阮漓借机问出洞庭心底所想,心情反而稳定了。   虽然洞庭几番周折,最后还是打算留着阮漓,琢磨着让他陷入泥淖,不过对方的意图明晃晃地来,总是要比暗中伤人要好。   这样一来阮漓也能有所防备。   洞庭并没有可以隐瞒,若是不问他不说,但是若是问了,他也不会藏着掖着。   这让阮漓稍稍放下了点心。   阮漓解决了心中疑惑,拿起一本书再次看起来,房间里烛火众多,照得房间明亮如昼。但是现代人到底不适应烛光,不过十点,他就觉得眼睛酸涩,决定还是先睡觉。   当阮漓洗过澡躺在床上后,他一直压抑着不去想的事情再次浮现。   “你的心里似乎有很深的泥泞。”   那是他不愿意去想起的伤疤,平时偶然想起,都会被他匆匆压下去,做些别的事情以遗忘那些事情。   刚才他就靠着揣测洞庭的心意来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可一静下来,他就不免想起自己的过往。   说到底不过是人心险恶,为了钱,亲戚们闹出很多恶心的事情。   甚至闹出人命。   那段时间鸡飞狗跳,阮漓见识了不少丑恶嘴脸。   要说多惨,阮漓觉得倒也不至于,但是那些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到底还是会不舒服的。   最让他痛苦的其实是那段时间养他们长大的爷爷离世了,这便足以让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蒙上一层悲痛的阴翳。   父母离开得早,虽然会想念,但毕竟那是年纪小。可爷爷是陪着姐弟一直到十六岁的,那是都已经是快要成年的时候,长辈的离开便会刻在心底,一想起来就不可自抑地痛苦。   不得不说阮家姐弟十六岁以后的日子很不好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口堵得慌。   可那又如何?阮漓闭上眼睛。   都已经过去了,我的生活是向前的。   他强迫自己休息。   在外面蟋蟀的悲鸣声中,他沉沉睡去,这一夜噩梦不断,刚到清晨,他就疲惫起身去洗漱。   这一天并无波澜,阮漓除却吃饭就是在找书。洞庭也没打扰他。   直到又是黄昏的时候,洞庭再次出现在书楼。   阮漓抬眼:“怎么了?”   “如你所说,我确实找到了一种让你离开的办法。”洞庭坐在阮漓对面,拂开书案上的书,阮漓停下手里的笔记,不抱希望地问道:“说说看?”   “在我那边的书里,写了一句话。”洞庭眉目温柔,甚至好似还带着点情深义重的意思,仿佛他真的在为刚认识了两天的阮漓着想,“你只需要杀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夫妻契约自一人死亡之时自动解开。”   阮漓没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他安静地看着洞庭。洞庭亦平静回视,仿佛刚才的近乎自杀宣言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阮漓缓缓说道:“你是想看我为了一己私利而杀你后的不断挣扎痛苦,还是想看我一次次弑神失败后的绝望和自我否定?”   洞庭微笑:“或者两者皆有?”   “我不会为了私利杀人。”阮漓低下头继续看书做笔记,“你我现在是同盟,除非你对我出手,否则我不会去主动伤害你。”   洞庭托着腮若有所思,阮漓一边写笔记一边淡淡说道:“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生长环境。”   “那你可能会失望了。”洞庭手指拂过书页,“我的生长环境和父母的教育堪称模范,即使是放在现在,也会被你们人类社会评为优秀。我的父母并没有觉得我一定会是危害三界的邪神,他们谆谆教导,他们照顾我的心情。只是很可惜,我天性如此,我对于他们这些教育很是厌烦,即使他们做的并无错处。”   “懂了。”阮漓也不抬头,“你是想告诉我,你就是这个性格,和别人毫无关系。”   “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洞庭笑起来,“我并不是不懂那些所谓的光明、善意和爱,相反,我什么都很了解,也洞悉感情,我只是不屑此道。本性如此,谁也改不了。”   阮漓笔一停,抬眸看了洞庭一眼:“不过论坦诚这一点,你倒是比许多人都优秀得多。”   “因为我没必要隐瞒。”邪神微笑道,“有的时候坦荡比隐瞒更有用。”   “很感谢你的教导。”阮漓继续垂眸看书,“在你多少有些神经质的意图被我识破后,请问殿下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洞庭若有所思:“我在想如果现在让你杀我,你确实杀不了我。”   阮漓的中性笔尖一顿,面无表情抬头:“我说过我没打算杀你。”   “那是你的想法。”洞庭笑着起身,“可不是我的想法。”   “……”阮漓抿了抿唇,把手上刚刚看完的这一本合上,干脆利落换了一本:“随你。”   “虽说此举在你眼中是图谋不轨,但是你最好还是记下这个办法。”洞庭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眸说道。   阮漓心底一动,只听洞庭继续带着笑意说道:“等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试一试,说不定真的有用。”   阮漓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洞庭不再说话,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阮漓忽然开口:“天道到底为什么要我做你的伴侣?他总不会是想演一出美女与野兽,让我拯救你吧?”   “你所说的那个童话,野兽不懂爱意。可我是懂的,并且很擅长利用所谓的感情。所以无从谈起拯救我的感情。”洞庭没回头,只是笑道,“天道不是让你来拯救我,只是在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嫁给我,所以它驱动你来到这里并选定了你。我在外面还是在里面,被人救出去还是被关进来,都是与天道无关的。至于它的目的……天意谁又能知晓?或许它根本没有任何目的。”   “可你之前说,天道送我来或许是觉得你还有救。”   “所谓的你能改变我,也不过是我当时情绪不稳定而产生的猜测。”洞庭笑了笑,“当时是我失言了。事实上天道并不是特意去救赎某个人。或许你我感觉天道是要你改变我,也只是命运客观地走到这一步,而不是天道有什么主观意愿。”   天道并不打算拯救谁或者毁灭谁,只是阮漓命中该有这么一劫,所以一切就都发生了。   它更像是一道精密的程序,没有感情,没有愿望,只是单纯执行一些命令。   至于阮漓想做什么,会造成什么后果,那是阮漓的事情,与天道无关。   而洞庭昨天说天道派阮漓来是要「拯救」自己,不过因为当时心情不好,而说出的错误猜测。   这倒是让阮漓安心不好:他可不想做贝儿公主。   洞庭补充道:“而且无论天道想做什么,它和结界都是两回事。结界是天帝所布,与天道无关。哪怕我被你感化变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连天道都为之赞叹,结界也不会打开大门让我们出去,关住你我的是天帝结界,所以你不必考虑天道要做什么,想得再多,结界也不会网开一面。”   阮漓明白洞庭的意思,洞庭离开后,书房的门被风关上,随着关门声,他心情平静无波,继续低头看书。   就这么度过了枯燥的三日后,阮漓终于坐不住了。   他觉得自己的腰椎和颈椎都在抗议,虽然洞庭保证他不会得骨病,但是阮漓也打算活动下筋骨。   毕竟这几天看书看得一闭眼睛都是之乎者也。洞庭也过来按住他翻书的手,给他指了条路:“那条山路平时少人,风景如画,不如你出去走走,免得我的夫人坐久了变成雕像。”   阮漓顺着洞庭所说的山路看过去,发现确实风景不错,甚至没有那么多阴冷潮湿的树木,他想了想,把书交给洞庭,自己出门散步去了。   阮漓慢悠悠走到山路上,看着四周风景,心情果然好了不少,正考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把那些绑架阮洛的村民揍一顿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阵谈话声。   而且那交谈声离他越来越近,似乎双方正边说话边往阮漓这边走。   阮漓侧耳一听,怎么听都觉得那个稍微年轻的男声就是他要揍的人选之一。眼见着人越来越近,阮漓一闪身,躲进了树林里。   他刚躲好,那两个人就已经到了眼前,其中一人正是村长的儿子,另一个人倒是眼生,阮洛被抓走那日倒是没注意人群里有没有他。   “草,早知道殿下喜欢男人,我们就送男的上去了。”村长儿子狠狠吐了口唾沫,“现在让那小子做了神妃,他肯定记恨他姐姐的死啊,他和殿下一个被窝,肯定不能杀了他老公,那肯定拿我们出气,谁让是我们绑的人呢?”   “就是如此。”那人模样普通,还在往上走,“这事就怪你老爹,非要绑人,好好说话,把好处说清楚了,让那女的自愿去嫁不就结了?”   村长儿子一拦那人:“宁叔,别往上走了,再走就到神庙附近了,这里也没人,就在这里说。”   树林里的阮漓动了动眉:倒是成全他了。   村长儿子咬着一根土烟,满脸嫉恨:“都是我家那老不死的,绑人就算了,还说了那么一堆废话,那个阮漓能不恨我们么?”   阮漓垂眸:村长确实说过几句让他至今想起来都火冒三丈的话。   ——“命旨选你是抬举你,外乡女人。要不是命旨和神谕显灵了,你以为你也配嫁给殿下?”   ——“你这小白脸,你姐姐能去是她的造化,你不感谢我们,居然还想打人?”   这几句话犹在耳边。阮漓皱了皱眉,暂时稳下心神,听村长儿子和那人继续交谈。   “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那人语出惊人,“你不如杀了你爹,把尸体送给神妃,神妃一看主谋死了,肯定就饶了你。到时候你还是大义灭亲,帮神妃报仇,他一高兴说不定赏了你呢。”   “那老不死的确实也该死了。”村长儿子皱了皱脸,语气古怪,“我的老婆他居然也惦记,呸,什么狗东西,惦记儿媳妇。”   “等他死以后,你是他儿子,你就是下一任村长。”那人呵呵笑道,“宁叔可是和你交心的,到时候也赏我个一官半职。”   那准备弑父的男人此刻已经飘飘然:“客气客气,只不过宁叔你原本不是差点当上村长,被我爹截胡了么?你这次不打算自己上?”   宁叔摆摆手:“哎呀哎呀,宁叔老了,哪有那心思,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来,宁叔给你两样好东西。”   说着他掏出两个药包递给村长儿子:“这白纸包着的,是毒药。你给他下到吃食里也行,抹在刀上也中。这黄纸包着的,是补药。你爹不是普通人,你可得小心,吃几日补药再去。”   “成。”村长儿子接过药包,“宁叔,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等我回去再商量商量。”   宁叔点点头,拍了拍村长儿子的肩,两人笑着下了山。   而阮漓分明瞧见,在村长儿子的视觉死角,宁叔露出了极其诡异的微笑。   他皱眉起身,快速回到寝宫找到看书的洞庭:“为什么村民们以为我姐姐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不是美女与野兽的故事,我们邪神殿下非常懂得什么叫爱情,他非常会的【。就看他想不想□□情骗子。  而结界也不会因为阮漓和洞庭相爱而放他们走,毕竟那就是无机质的程序,谁谈恋爱都和他没关系。   所以洞庭和阮漓想出去,必定是要渡劫的【×】;   天道也没想拯救洞庭,只是洞庭的命里就该出现阮漓,所以阮漓就来了。洞庭因为一时的不爽,说阮漓是天道送来「感化」自己的,纯粹是他一时气愤而产生的口嗨。实际上天道就是遵循天地法则运转罢了;   天道:委屈巴巴.jpg;   洞庭和阮漓从命运一途来说已经锁死了,天道都拆不散那种。   其实本文本质是甜文,因为洞庭很快就要开始搞事情撩阮漓了www;   感谢在2022-06-20 21:58:51-2022-06-22 09:2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君若汶水、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不要画饼   “你姐姐回来的时候在村口,没进村。村口没有人家,而且村民都早早躲起来,即使偷看,也看不到村口的情况。自然不知道你姐姐没死。”洞庭看着书回答道,“怎么了?”   “村长的儿子打算弑父。”阮漓在洞庭的示意下坐在他对面。   “哦,我一直觉得他会这么做,只不过没等到合适的时机。”洞庭放下书卷,倒了两杯茶,“让我猜猜,想必是因你而起,你上山前说过要报复他们吧。”   一点不差。   “但是我觉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一个人也想参与其中。”阮漓将见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那个宁叔给村长儿子的应该不是补品吧。”   “宁叔啊。”洞庭想了想,“你是想我剧透,还是想自己看看后续?”   阮漓毫不意外洞庭这么说:“你是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还是早有苗头。”   “两者兼有。”洞庭笑道,“我常年看着这些人,他们要做什么,我比他们本人还要清楚。”   “不必给我说你的猜测。”阮漓说道,“我也已经猜到了大概。”   “你很聪明,看在你是我夫人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神妃殿下。”洞庭戏谑地说道,“不要太靠近那个村子。那里可是人间炼狱。”   “我知道。”阮漓端起茶杯,看着自己的眼睛在茶水中的倒影,“只是虽然我不愿意靠近,可有些人会想拉我下水。”   洞庭垂眸,似笑非笑,有些懒怠地重新拾起书:“那就看你造化了,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做他们的天道么?”   阮漓看着他没说话,洞庭继续说道:“你想改变他们,拯救他们,让他们弃恶扬善,从此改变未来么?”   “不。”阮漓语气平淡,他也拿起一本书,“我没有做别人老天爷的爱好,我也没有圣母病或是骑士病。他们手上都有血债,早该偿命。”   “我只是在想——”他慢条斯理说道,“村长可能等不及我的报复了。”   “很明智的选择。”洞庭说道,“没必要为了这群恶人厮杀费神,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和我一起看戏不好么?”   “我虽然无意插手他们的恩怨,但是不代表我愿意看这种血淋淋的事情。”阮漓抬眸,“说些别的,我不想破坏我的心情。”   洞庭耸耸肩:“你真的会错过很多好戏,罢了,你要问什么?”   “我有个卡bug的想法。”阮漓开口,“需要我解释什么叫卡bug么?”   “我的耳目能看听千里,你与我没有任何交流障碍。”洞庭说道,“或许是我这身衣服让你总把当做古董?那不如我换一件。”   说完他身上柔光一闪,只见古人的宽袍大袖被西装所替代,洞庭的长发也不再梳成发髻,而是束了个高马尾。   阮漓面无表情:“不得不说,之前和你说话,总觉得我自己穿越了,现在倒是有了我还活在现代社会的实感。”   “说吧。”洞庭说道,“夫人想出了什么绝招?”   “如果你能离开结界,那么我应该也可能和你一起离开,毕竟抛去自愿结婚这条禁制,我应该是符合离开结界的条件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让我这个监狱长兼最大的罪人离开这所监狱?”   “天道和天帝是两条并行的线,天道并没有把你关起来或是把你救出去的意向,也就是说你出去了它也不会阻止。”   “说得没错。”   “阻止你离开的是天帝,牢笼的布置者,那如果你真的能如他的评判标准那样做出改变,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洞庭点评道:“很美好的设想,还是童话故事看多了。”   阮漓也不奇怪这个设想不起作用:“所以结界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设定么?”   洞庭笑了笑:“这个结界是固定好的,不为任何外界或是人心的变化而有所转移。至于变成良善之人以出山也不可行,因为只要过去犯下过罪行,即使改正,结界也不会判定你是个善人。能出去的那些人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罪行的清白之身。”   结界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爱情机关,只要主角们懂得什么是爱,就会解救他们。   这是一个冰冷无情的监狱,囚牢的铁栏、砖石和枷锁又怎么会因为犯人的忏悔而自行脱落?   即使结界内的人真的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它也仍旧会冷漠地囚禁他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阮漓不易察觉地轻叹:“也就是说只要犯下过罪行被关进来,就不可能通过弃恶扬善再离开?”   “没错,即使我忽然就变成道德模范,结界也一样不会有任何削弱,也不会开任何后门,它只会一如既往地关着我们,一丝不苟,任劳任怨。”洞庭漫不经心说道,“夫人,你也不必这么费心费力,其实还是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出去。”   阮漓皱了皱眉:“如果你说的是杀了你这个办法,就不必再说了。”   “不,这是另一个办法。”洞庭对他眨了眨眼,“天帝已经薨逝多年,仙神去世后,遗留在世上的法术和法力会慢慢削弱,虽然现在结界还稳固,但是随着法力随着时间而流逝,慢慢就会出现缺口。而这个世界上能补上这个缺口的太子也已经死了几千年,等那时你就可以从容离开。”   阮漓漠然问道:“劳驾问一下,什么时候天帝法力才能衰弱到让我离开?”   “五百年后吧。”   “那我作为仙神后裔能活多久。”   “差不多三百年?”   “真的是很感谢你画的这块饼。”阮漓起身,“资本家听了这番话都会落泪。”   “那么你现在要去哪里?”洞庭说道,“回去看书?”   “不,我打算接着出去散散心。”阮漓说道,“我不想在一片青碧的地方变成近视。”   “记住我的忠告。”洞庭在阮漓出门的瞬间悠悠说道,“不过你就算躲开他们也没用,那群人啊,最擅长无事生非,即使你不去见他们,他们也会来招惹你。”   阮漓的脚步顿了顿,站在门口逆着光看洞庭:“从刚才我就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提醒我危险?”   “因为我还没看见我想看的戏码,我已经承担了失败的风险,结果戏还没开始,主角被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杀了,那无论是谁都会想退票生气的。”洞庭单手托着脸,看上去潇洒而从容,“况且你到底是我的夫人,自然亲疏不同,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随随便便被踩在泥里,我也是会心疼的。”   阮漓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冷笑:“前半部分解释我接受,后半部分就不必了。”   “我可没开玩笑。”洞庭在阮漓走出去的时候悠悠说道,“像是你这样漂亮的人,即使是男人,也一样危险。”   阮漓没回头,只是暗中垂下了眼睛。   他刚到村子里的时候,确实被搭过讪,男女都有。有的男人一脸淫邪地打量他和阮洛,甚至想上手,只是没等他们的手碰到阮漓,就已经被阮漓打翻在地。   看见阮漓身手不凡,那些男人才慢慢退去,不敢造次。   而来搭讪的女人们也不是等闲之辈,她们不似那群男人一样直白猥琐,但是美人蛇的毒性也足以杀人了。   阮漓不打算去村子,只打算在山间随便走走,结果也不知道是洞庭太清楚他的那群玩具的性格,还是因为邪神殿下是个乌鸦嘴的缘故,阮漓没去招惹人,却有人来找他。   第二次被打断散步的阮漓面无表情看着山路上穿着红色连衣裙,千娇百媚的女人,掉头就往神殿走。   女人和早上那两人一样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站在下面喊:“你不想替你姐姐报仇了吗?”   阮漓继续往上走,女人见状又喊道:“你要是不停下来听我说完,不仅报不了仇,连自己的命也会搭上。”   阮漓转身,眼神平静无波:“你到底想说什么?”   “村子里有些人想杀你。”女人撩了撩自己卷出的波浪,“阮漓,你站住,和我说几句话,我就告诉你。”   从阮漓和阮洛进入荒村不久,女人就来找过阮漓,只不过阮漓拒人千里之外,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把门一关,让女人无计可施。   如今见阮漓没死,她甚至不惜上山来蹲点。   阮漓和她隔着四五个台阶,遥遥说道:“杀我?”   “是,杀你。”   “你们村子如此害怕邪神,却有胆量刺杀邪神的伴侣?”   “总有人胆大包天,况且对他而言,你死了更有利。”女人抛了个媚眼,“想知道是谁么?我也不和你绕弯子,和我睡一觉,我就告诉你。放心,我一定让你知——”   阮漓打断了她:“我记得你有丈夫?”   “在荒村,丈夫算什么?”女人笑起来,“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   “就算你们不在乎伦理纲常,可是我已经结婚了。”阮漓漠然说道,“我没有婚内出轨的爱好。”   “和邪神的结婚,也叫结婚?”女人舔了舔嘴唇,“你模样这么俊俏,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倒是觉得你胆子也不比要杀我的人小。”阮漓冷冷说道,“居然想撬神明的墙角?”   “你不说我不说,殿下怎么会知道,再说我又没真的见过殿下,哪知道他到底什么心性?”女人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你情我愿,殿下是邪神,想必也不会在乎。”   阮漓说着就要往回走:“我没兴趣,请回吧,不要再来找我。”   “你就不想知道谁要杀你?!”女人气急败坏吼道,“阮漓,你会后悔的!”   阮漓也不理会,他觉得今天不宜出行,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看书,留女人一个人站在山路上生气。   就在阮漓离开的片刻后,女人还在咬着唇嘟囔一些难听的话,就在此时,一根藤蔓忽然从树梢垂了下来,死死困住女人。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失声尖叫,她惊恐四顾:“什么人,什么东西?出来!是谁!别装神弄鬼,我——”   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叫喊。   女人浑身一冷。   她能感觉到那声音是从天上来的,而且似乎来自神殿的方向。   “阿漓说你的胆子大,可见他看人不准。”四下并没有人,却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有胆量来勾引本王的神妃,倒是没胆量面对本王的神罚吗?” 第12章 有仇报仇   阮漓这几日再没离开行宫,直到洞庭意味深长告诉他:“村民通过祭司上达请求,希望神妃降临村中,接受他们的赔罪。”   阮漓眼睛也没抬:“不去。”   当时他正和洞庭对坐,洞庭一时兴起,一定要拉着阮漓下棋。   阮漓看着围棋盘:“我只会下五子棋。”   洞庭笑道:“我以为你这样要强的人,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现在不是古代了,会点才艺算锦上添花,不会也没什么,很少有人去把这四样都学会。”   “因为难?”   “不。”阮漓摩挲着棋子,漠然说道,“因为学费贵。”   洞庭:“……”   这倒是个很新奇的理由,邪神笑了笑:“那你平日都拿什么做消遣?”   “打游戏和看书。”阮漓说道,“平时上课就很忙。”   “阿漓也是文武双全之人。”邪神在棋盘布下一子,“除却身手,学习成绩也不错吧?”   “还可以。”阮漓淡淡说道,“我还算是擅长学习。”   洞庭伸手,握着阮漓的手指,压着他下了一子:“以你就读的大学,说你成绩只是还可以,未免太谦虚。”   “我的学习确实是很有名气的大学,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光是学校里就有很多优秀的人。”阮漓说道,“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学校的?”   洞庭笑了笑:“很简单,你确定要听?”   阮漓也有点好奇:“说来听听?”   “你朋友圈有定位。”   阮漓:“你还会看别人朋友圈?”   “你以为就眼前这个村子的勾心斗角就足以让我满足了么?”洞庭悠悠从袖子里拿出手机,“不得不说科技发展迅速真的很好,随时随地让我在网上发现好戏。”   阮漓微微皱了皱眉:“你不会也下场挑拨,假装杠精挑事吧?”   “阿漓多虑了,我虽然爱看这些阴暗的人互相诋毁,但是他们在我眼中便是木偶,不配我和他们说话。”洞庭笑道,“况且现在网上根本不需要我搭台子,他们戏唱得就已经很好,要我看,再过不久,我这邪神就要失业了。”   阮漓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现在大数据还真能给洞庭推送那些别人看一眼都觉得难受的负面消息。   不过也不是他能管的,阮漓垂眸看那一黑一白两字:“不如你教我下棋?”   “你要学?”   “反正也闲来无事。”   “你可以打游戏和看书。”洞庭托着下巴看阮漓,“这里除了建筑风格和我有些过于古代了一点,但是你需要什么一应俱全,不是么?”   “教不教?”   “当然。”洞庭直起身子,光芒一闪,换了一身休闲的现代衣服,看起来终于像是活在现代,“阿漓求我,我——”   阮漓正要反驳自己没有求他,但是洞庭却忽然自己停住,垂眸似乎在听什么,阮漓皱起眉,也侧耳去听,果然也听见了隐约的乐声。   过了片刻,洞庭微笑说道:“村民摆下仪式,由祭司传达了一下他们的愿望。”   于是便出现了阮漓冷漠说不去的那一幕。   “你不是嫌弃这里呆久了压抑,伸展不开么?”洞庭说道,“下山去走走?还是留在这里?”   “你前几天还告诫我不要靠近村子。”阮漓说道,“教我下棋吧。”   “我确实叫你不要参与村里的事情,现在我仍旧不建议你深入荒村。”洞庭开始布棋,“但是他们如今把那日抓你们姐弟的人都绑起来等候发落,你心心念念教训他们,我自然要代为转达,免得你了留下遗憾。总之去不去全在你,我不会干预你的想法。”   阮漓抬眼,看向窗外,今日是难得的一个好晴天。   “你不会陪我去。”阮漓看着窗外的竹子断言,“你前后言行不一是为了什么?”   “我确实不会陪你去,不过如果你以神妃的方式降临,他们不敢动你。就算有人不长眼,以阿漓的身手想来也不是问题。”洞庭敲了敲棋盘,黑白子自动飞回各自的盒子,“至于我的目的……说出来就没趣了,不是么?”   “你要我以神妃方式降临,是想让我去村子里看或者听到某些事情。”阮漓半垂着眼睛,显得有些冷静到漠然,“但是你还希望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毕竟如果我现在死了,对你而言不算好事。”   “嘘。”洞庭点了点阮漓放在棋盘旁的匕首,“带着它,多少小心点,别真的——”   他微笑改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无趣了。”   阮漓瞥了洞庭一眼,拿起匕首插在后腰:“既然要降临,总是要有些玄幻的意思。”   “我可以帮你。”洞庭说道,“准备好了?”   “嗯。”阮漓起身。“开始吧。”   洞庭抬手一点,阮漓周身绕起墨绿色的光,阮漓的身体轻了起来,正要离开,洞庭却忽然说道:“看来学棋只能等你回来了。”   阮漓回眸,洞庭对他摆了摆手:“拜拜。”   阮漓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墨绿光芒带走,他被拖入云端,低头一看,村民都聚集在命旨前,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随后绿色光芒带着他慢慢降落,阮漓眼看着自己落在命旨上端。   ……   这出场确实够狂妄,把天道都踩在脚下。   阮漓收起所有的心思,淡淡地看着下面的人,倒真的像是一位淡漠的仙人,久居高山之上,不食人间烟火。   墨绿光芒不散,在他周身缓慢浮动,便给他更添了一股仙气。   那些村民原本还有些人面带调笑,见这样的场景,都一脸惊恐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   阮漓冷冷说道:“究竟什么事?”   “神妃!”村长上前,跪扑在地,“之前我们多有得罪,令姐的事情是个意外,大家伙以为她是命定之人,这才冒犯了,不想误会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么?”阮漓居高临下看着他,“误会?我可是记得你当时对我姐姐说,这是她的命,是好事,别人想轮还轮不到,让她乖乖认命去送死。”   村长浑身一抖:“我……是我错了。”   “她已经有了恋人,马上就要结婚了。”阮漓冷冷喝到,“却要被送去深山做祭品,一句错了,真是轻描淡写啊?”   村长抖得如同筛子一样:“我,我将那天主张送你姐姐去深山,也动了手的人都绑了,都在这,任凭神妃处置!”   阮漓漠然说道:“那第一个该死的就是你。”   村长止不住磕头:“饶命,神妃饶命。”   阮漓一眼望去,被绑住的人还真不少,都在磕头求饶,他有些不适应。他喜欢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有不平事打一架也就完事了,但是这么多人跪着磕头,作为一个现代青年,他多少觉得不舒服。   与其看他们因为恐惧心不对口做出这样姿态,不如一个一个揍一顿解气。   阮漓估计了一下雕像的高度,向前一步,直接跳下来,干脆利落地着地。   村长见他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随即哭丧着脸说道:“神妃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阮漓漠然说道:“我对杀人没兴趣,不过自己做下的错事,总是要受罚的,你说是不是?”   既然村民都觉得阮洛死了,阮漓也不打算拆穿,免得日后有人在每个月出去采购物资的时候,寻阮洛麻烦。而且一旦告诉这些人阮洛没死,反而对阮漓不利。   他们会觉得阮漓存在弱点。   不过阮漓这样发言,难免让人觉得他有些圣母可欺,村长就连忙点头:“神妃请说,神妃请说。”   阮漓看向他,眸光深邃:“不如就请各位受些皮肉之苦吧。”   村长正要说话,阮漓却冷冷一笑:“人倒是不少。”   村长立刻说道:“那就让他们的仇人来用刑教训他们,这样也不劳烦神妃亲自动手,更不会有人徇私。”   阮漓听了这话,瞥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   “你就站在这里,由我亲自动手。怎么样?”   村长立刻说道:“我年纪大了,请神妃——”   没等他说完,阮漓一拳头挥出去,村长猝不及防,摔出去一米远,不等他起身,阮漓便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俯身半跪,单手死死按住他:“年纪大了?”   村长剧烈咳嗽,说不出话。   “你抓人时候可是很矫健呢,我记得你还当时还想打我姐姐?”阮漓冷笑,“把我送上山时,一路喊礼,气息也很绵长。结果现在就老了?”   村长一哆嗦,不知道想起什么,阮漓单手拎起他:“在我这里,年龄从来都不是挡箭牌,少来道德绑架。”   村长终于能说话,连忙求饶,阮漓充耳不闻,抬手就打,他也不攻击内脏,只打那些受了伤很疼,但是又不致死的地方。   村长作孽不少,自有他儿子来收,阮漓没兴趣替天行道,他琢磨着差不多够发泄怒意了,便把猪头三一样的村长向旁边一扔。   罪人之后身体素质也不错,至少这个村长下山打人,能一个打三个。现在装孙子示弱,想倚老卖老倒逼阮漓,阮漓就把他真的打成孙子。   村长摔倒在地,哎呦几声,连忙爬起来:“神妃,神妃消气。”   阮漓转身,就把那天说话最肮脏,下黑手最狠的带头三人收拾一顿,那三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阮漓刚收手,村长就谄媚地凑上来:“剩下的人都是小鱼小虾,不劳烦神妃动手,神妃坐下喝杯茶,歇一歇,看他们受了罚再走?”   阮漓还没答应,村长就命人抬上椅子,又亲手端了茶来。   阮漓漠然看着那碗茶,对村长说道:“你不是年纪大了么?刚挨了打,不如喝口水顺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2 16:02:38-2022-06-23 07:4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 4瓶;蓝天忆梦 2瓶;银河漫游日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有毒无毒?   村长脸色不变,抬手就拿起茶,一边喝一边笑道:“神妃误会了,我们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和神妃动手,神妃难得下山,请多坐坐。”   茶确实看上去没毒。   阮漓垂眸:“我误会了?还是你误会了什么?”   村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赔笑几句。他被打得疼,见阮漓不理他,怕自己再挨一顿,便一瘸一拐离开,阮漓坐在椅子上,看那边有人夹带私货,下黑手尤其狠。   他看了一眼,觉得那群混账也差不多受了罪了,便起身走了过去:“停手。”   见有人装聋作哑还在动手,阮漓冷冷说道:“借着我的名义报私仇,不如自己想想后果。”   那些人一怔,阮漓漠然瞥了他们一眼:“自己是多上不了台面?非要打着我的旗号没完没了?”   有人撇了撇嘴,敢怒不敢言,还有些人充耳不闻,阮漓见他们不服,知道如果这次不干脆压制住他们,以后的日子他就会被盯上。   这些人平时不动手,这个时候却不停下,明显是欺软怕硬的。   所以阮漓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否则他们会自动把阮漓化作软弱可欺的那一派。   自己只是揍了一顿当初抓人的混账泄愤,或许在他们心中已经是胆小怕事了。在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不能用现代社会的思想去生活。   阮漓一边向他们走去,一边甩出匕首,一言不发,眼神却冷厉到让人心头一冷。   就在此时,居然还有不长眼的,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笑嘻嘻挤过来,伸手就要往阮漓腰上搭,另一只手伸向的位置更加下流,明显图谋不轨。   阮漓一挑眉,周身一直未散去的墨绿光芒更盛,他在男人还没靠近他的时候,反手一个肘击,直接打歪了男人的脸,回身一脚,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阮漓轻描淡写扫了他一眼,“不如我帮你一劳永逸?”   男人躺在地上,明显已经听不清别人说话,只能抱着脸哎哟惨叫个不停,旁边有人摇摇头:“你姘头惦记神妃,昨天就遭报应了,你居然还敢打他的主意,蠢货,蠢货。”   阮漓听见这句话,装作无意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就在他看似分神的刹那,被他喝令住手的人里,有人从背后悄无声息抬起拳头,想要一拳打翻眼前这个高挑但消瘦的青年,   阮漓向那个方向一侧头,看着那个人扑过来,他反手用匕首的柄,精准地打在那个人的心口,那个人甚至哼都没来得及,就倒在了地上。   阮漓转了转手腕:“谁要是不服,不如一起上?”   他话音刚落,那几个欺软怕硬的人中还真有人冲上来,而被他们暴打的人群里还能站起来的,居然也扑上来,宁可和仇人一道,也要对阮漓出手。   阮漓瞥了一眼四周,除了这几个傻子,再没有别人上前,不知道对他的身份心存敬畏,还是等着捡漏。   他收敛心神,匕首出鞘,迎着那几人就过去。三下五除二,还没等别人看清,他就已经将最开头的两个人打翻在地。有人掏刀,阮漓反手打落那把刀,手中匕首一动,割在那个人的手臂上。   伤痕不轻不重,但是阮漓记得清楚,阮家的匕首对恶人是天生克制。只见那个男人抱着手臂跪在地上哀嚎,仿佛那道不算深的刀伤是什么致命伤一样。   阮漓见果然有效,身形一晃,轻巧出现在剩下几人身后,他速度快却不似鬼魅,带着洞庭一直绕在他身侧的光芒,反而飘飘若仙。   之后的动作就很简单,一人一刀,也不杀了他们,只是一道浅浅的刀伤,就足以他们发出杀猪的嚎叫。   全程不过几分钟,七八个壮年男子就都躺在地下,而阮漓衣服都没脏。   他扯了扯衬衫的领子,解开第一个扣子,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还有谁有些见不得人的打算?”   村长神色几变,偷偷瞥向地上的某个人,被阮漓捕捉到。   村长看得人就是最先拿刀的人。   “村长在看什么?”阮漓问道,“这人为什么会来攻击我,又恰好拿刀?”   “这,这我也不知道。”村长苦着脸,“我们这群人啊,都是犯人,平时就爱斗个勇,身上带刀,实在不算什么。”   说着他又让人奉茶:“您打了一架也累了,休息一下喝点茶,我叫他们都散去,免得碍眼。”   阮漓垂眸坐下,慢条斯理接过茶碗,这里用的还是老式盖碗,只不过一看就是现代的东西,不是什么古董,他看着那茶盏,用瓷盖慢慢撇着茶叶:“刚才我打架前,有人说村民上山受了惊吓?”   此时村长的儿子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大献殷勤:“是啊是啊,那个女人平日里就喜欢穿红裙子,就前几天上山说要去面见您,我们都说您身份尊贵,怎么是我们能见到的呢,她不信邪,非要去。也不知道碰见什么了,一路哭喊着跑回来,然后就发癔症,这几天躺在床上哪都不敢去,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   “只是被吓到了,没有外伤?”阮漓问道,“受惊到什么程度?疯了?”   “没,什么伤都没有。”村长儿子挤开村长,搓着手说道,“也没疯,就是被吓得狠点,总做噩梦,今天已经好了。不过她今早都满村逛了,这会儿怎么没来?”   阮漓睫毛颤了颤,手中的茶碗也动了动,他瞥见旁边村长眼睛都直了,就面无表情把茶碗递出去:“我倒是不渴,但是村长似乎很想喝这杯茶,不如你把这杯也喝了?”   村长连忙摆手:“我已经喝过了,这是孝敬您的。这可是好茶,我上个月趁着采购物资的机会,派人去市里特意买的。”   “既然是好茶,你就拿去喝了。”阮漓冷冷说道,“我不爱喝茶,你倒不如给我来一瓶饮料。”   村长往后退,这时还有不少人没散,见他们僵持,都看过来,这时有人开口说道:“村长,你不如就喝了,也是神妃殿下的赏赐。”   这声音听起来到耳熟,阮漓眉梢微动,看似漫不经心地抬眼一看,发现开口的正是那个宁叔,他站在祭司身边,似乎和祭司关系不错。   阮漓收回目光,看着村长,村长额头有些冷汗,他接过茶杯,正要喝,却手一抖,把茶杯都摔在地上。   “大人打我打得有点疼了。”村长抖着手,“这才反应过来,没拿住茶杯,让大人受惊了。”   阮漓意味深长说道:“撒了也好,这不就没了对证。”   村长惊讶说道:“大人这是何意,我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让我不得好死!我今日请大人来就是为了负荆请罪,怎么敢有别的想法。”   阮漓也不说话,深棕色的瞳孔只是安静看着村长。村长也是能屈能伸,顶着压力说道:“今天请殿下来还有件事,您姐姐还有些东西留在村里,我也不知道您要不要,又怕您睹物伤情,不敢擅自送过去。您今天既然来了,不妨来挑一下。若是还有要的,留下也算是个纪念。”   阮漓不带感情扯了扯嘴角:“请。”   他随着村长和村长儿子一路往村长家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宁叔并没有跟着。而是和另一人走了。   阮漓皱了皱眉,发现和宁叔前后脚一道走的居然是祭司。   村长儿子倒是一路喋喋不休,都是讨好阮漓的话,还想试探邪神的模样,阮漓也不理他。   中途村长儿子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变得沉默,时不时看村长一眼。   阮漓装作没看见,只是安静跟着村长进了他的房间,果然有些阮洛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村长儿子不知所踪,村长端着一杯咖啡,笑呵呵说道:“我都忘了,我儿子买的咖啡,你们年轻人爱喝这个。”   “村长。”阮漓坐在桌边,用指尖叩了叩桌面,“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让我喝东西?”   “待客之道,待客之道。”村长打了个呼哨,不知道哪里跑来一只猫,“我知道大人对我们不放心,你看,这猫喝了都没事。”   说着他就从咖啡杯里倒了一点给猫,猫舔了舔,转身窝在一边,倒确实没问题。   阮漓没接,村长笑呵呵凑过来,把杯子放在阮漓手边,站在阮漓身侧。   离得有些过于近了。   村长拿起一样阮洛的东西:“大人必然不想让阮小姐东西受损,毕竟人已经……”   阮漓感觉村长借着送咖啡的理由靠过来的同时,就已经将一把刀一样的东西架在了自己的颈侧,同时村长另一只手忍着疼,一把将阮漓放在手边的匕首扔远。   阮漓居然还笑了笑,只是笑容浅淡且转瞬即逝:“第一杯茶没问题,会让人降低警戒心。我猜第二杯茶里也不是毒药吧?”   “我一开始没有放毒药。”村长笑起来,“让你在大庭广众死在我的手里,容易被人做文章。别看我只是个类似监狱的村子的村长,这个地方可是很多人盯着呢。”   “那放的是什么?”阮漓思考了下,“或许是一些别的小东西。”   “是会让你身体不舒服的药物。”村长干脆承认,“这样就能把你带到我的家里,然后我就能杀了你。”   “一开始没有放毒药。”阮漓轻轻重复道,“这么说后来你送过来的第二盏茶还是有毒,只是不是你放的。你看见有人下毒了,对么?”   “我那个蠢儿子,看见你让我喝完第一杯茶。就偷偷往茶壶了倒了东西,可能是想帮我,让你喝下有毒的茶。”村长不屑地哼了一声,“蠢货,差点坏我好事。”   那可未必是帮你。   阮漓心里早就拼凑起一切,他也不急,又问到:“这咖啡里的是什么?迷药?”   “真是聪明人,是强力的安眠药。”村长咧开嘴笑着说,“你身手不错,让你睡着了动手更方便。”   “那你为什么又放弃让我喝下?”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咖啡转移了你的注意力,让我靠近了你,并且顺利地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了。”村长动了动手腕,那把刀就在阮漓的颈侧划出一道红痕,“或许你不知道,其实我之前都是装的,我的身手不比你差。”   村长说到这里,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仿佛惊恐许久的人终于看见了曙光:“神妃大人,你的寿命要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3 07:43:40-2022-06-23 21: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樱阡墨 10瓶;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邪神厌你   阮漓毫不吃惊:“刚刚和我打架的人里混进去了你的人,你是做了双重准备,那个人如果趁乱能杀了我,你也就不用出手了。”   村长在第二杯茶里下了类似泻药的东西,一是为了让阮漓身体不舒服,把他带离人群自己亲自下手。   二就是为了让那个拿刀的人,趁乱之际,在阮漓身体不适的时候行刺。   一杯茶,一举两得,无论是哪种成功,村长都达到了目的。   就算阮漓没有为了压制住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而出手,村长也会派人制造骚乱。   想到这里,阮漓轻叹一声,无视颈边随时可能切入的利刃:“你杀我是怕我因为阮洛和我自己嫁给邪神的事报复你,对吗?”   “你果然很聪明,都猜对了。”村长低头,“你问题倒是多,不要想着拖延时间,外面都是我的人,你逃不掉。”   阮漓甚至有些无奈:“先不说我是怎么想的,你就不怕邪神降罪?”   “我怕的是你不死,然后回来报复,而不是邪神降罪。你不是知道么?邪神在一定日期里会沉眠,这段时间正好是他睡着的日子。况且我刚刚让人暗中杀你,邪神也没有对我们动手,你这个神妃,看来不得殿下的心啊。”   阮漓:“……”   他早上还被洞庭按在他的书房里教下棋,这段时间洞庭天天活蹦乱跳,每天不是开天眼看村子里的人勾心斗角,就是在网上高强度冲浪,别说日夜沉眠,阮漓觉得洞庭晚上都未必睡觉,时间全用来看戏了。   阮漓难得迟疑:“沉眠?他确实……沉眠,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既然要杀我,不如让我死个明白?”   村长却摇了摇头:“你已经问了够多的了,我实在不想再说下去,你放心,你死后我自然有办法上禀天听,殿下对你也不上心,祭司和我说了,殿下已经暗中下了神谕,要我们日后再选男人!”   现在一切都串联起来,为什么村长那么害怕邪神,却敢刺杀阮漓而不怕降罪。   宁叔一直想杀村长,他也有两个方案同时进行,一是挑拨村长儿子弑父,二是让村长杀了阮漓,他再做文章。   宁叔和祭司一直在一处,关系很好。   祭司告诉村长假情报,骗村长洞庭对阮漓不满,要村长再送男人上去。   话里话外暗示村长杀了阮漓不仅能解自己的后顾之忧,还能为邪神分忧解难。   加上村长不知道哪里来的错情报,认为洞庭陷入了沉眠,他可以偷天换日。   阮漓心如闪电,不过瞬间就将心里的推断捋顺,而与此同时,村长冷笑一声,动作完全不像往日一样温吞,起手就往阮漓的脖子插去:“大人可以死了个明白,可以瞑目了!”   他果然身手矫健,先前被阮漓单方面吊打,看来是装的。   只不过阮漓腰一扭,发力一躲,险险躲过这一刀,颈边虽然被锋利的刀刃划破,滴下鲜血,但也只是划破表皮,没伤到要害。   与此同时,阮漓身上的墨绿色光芒忽然一盛,分出数股飞向外面,原本外面村长的人要进来,但是阮漓只听见扑通几声,就再无声音。   村长又一刀横劈过去,阮漓向后一闪,顺势蹲下抄起被村长扔远的匕首,与村长又一交锋,随即飞身上桌子,一脚踢向村长的下巴,村长躲闪不及,被他踢翻,阮漓跳下来,霎时间就按住了村长,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当初村长扔阮漓匕首时动作飞快,但也疼的呲牙咧嘴,只不过为了目的强忍着。现在被阮漓死死按住,匕首挨在皮肉上,霎时间痛呼起来。   眨眼之间,情形逆转,被人用利刃挟持的变成了村长。   “真是巧。”阮漓漠然俯视村长,“我也一样没发挥全力,藏私了。”   村长动了几动,痛呼道:“你,你!”   “当只有你会扮猪吃老虎?”阮漓垂眸看自己身边围绕的墨绿光芒,“只不过我很好奇,你是看不见我身上的东西么?”   “还不快进来!”村长大喊,“人呢?都死了吗!”   阮漓动了动匕首,果然村长再次嚎叫起来:“大人,大人饶命!你身上什么也没有啊!”   “从我出现,你们就没看见我身上有墨绿色的光?”   “没有,没有啊!”   就像是他们看不见洞庭的真身,洞庭的法术他们也看不见?   阮漓思忖片刻,最后也只是冷笑一声:“你刚刚说我死得明白,只可惜你却死了个不明不白。”   他这句话一出口,村长神色疑惑,却听见屋子的门忽然打开,和村长一起回来的村长儿子举着刀进来,嘴边还有水渍,似乎刚喝了什么。   他回来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进来,村长仿佛看见希望,睁大眼睛惊喜道:“儿子——”   这句儿子刚说出口,村长儿子怒喝一声,抬头就向村长砍来,阮漓一看不好,留在身边恐怕真是会被溅一身血,他刚起身躲开,村长儿子的刀就砍在了村长脖子上。   那一刀用狠了力气,仿佛切瓜砍菜一般,硬生生把村长的脑袋砍了下来,血如泉涌,脖子上的刀痕参差不齐,看上去血腥而可怕。   阮漓虽然躲开了血,但是来不及转身,把弑父的罪行看了个全套,他看着村长尸首,一阵恶心,却又不能随意转身,把背后给那个杀人的疯子。   村长儿子呸了一口,扔下刀,就朝阮漓下跪:“大人,他已经被我杀了,大人请放心吧!我大义灭亲,为的都是大人,希望大人回去后,对殿下美言几句,就算要降罪,也千万饶过我。”   阮漓想吐,后退一步:“让开。”   村长儿子敬畏地后退一步,阮漓正想赶紧离开这场闹剧,却看见外面悠悠转进来一个人。   是宁叔。   宁叔看了一眼外面,后面又跟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宁叔巡视了一圈屋内,拍了拍手,有一个男人把门关好。   阮漓漠然说道:“来检验成果?”   “大人说的话,我听不懂。”宁叔微笑道。   “你和祭司联手,给村长假情报,促使他下定决心杀我。”   “哦?”宁叔笑了笑,“还有呢?”   阮漓忽然看向村长儿子:“也要毒发了吧?”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宁叔的神色却微微变了,不再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你知道?”   就在此时,村长儿子怒目圆睁,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但不过一眨眼功夫,他就闭了眼睛。   “你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情。”宁叔神色阴沉下来,“我们谈谈?你还知道什么?”   阮漓有些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你怂恿村长儿子弑父,是因为你想做村长。”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这些,或许是这个蠢货说了只言片语,大人聪慧,所以猜到了?”   “想知道?”阮漓淡淡说道,“是我亲眼所见而已。”   宁叔绕了绕,:“那还真是不巧了,大人知道太多,只能委屈大人了。”   说着他忽然掣出一把枪:“大人再快,也快不过这东西吧。”   阮漓皱起眉:“你居然能弄到这东西?”   “总有些办法。”宁叔说道,“别忘了,这里可是罪人的监狱。”   “人要是没下限,办法确实是很多。”阮漓与他周旋,“你也不必装模作样,从一开始你就没设想过我活着的可能。”   “可如今他们都死了了,你还活着。”   “你原本有两个方法解决,只不过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宁叔笑了笑:“第一个办法是仍旧把一切都推到村长身上,恭敬请大人离开。”   “但很显然你不打算这么做。”阮漓漠然说道,“我拆穿了你,你不想留我,不如杀了我,再说是我和村长两败俱伤,重伤不治。”   “那大人可以去死了么?大人太聪明,不是好事,若是回去了把事情告诉邪神殿下,就算殿下对大人不满意,但我担心殿下多少会为了面子而勉强保护你,那就不太妙了。”宁叔一挥手,“趁着殿下沉眠,我可要利落一点做事。”   看来沉眠和洞庭讨厌阮漓这两件事,无论哪方势力得到的都是错误情报。   那两个男人和宁叔以三角之型围住阮漓。   宁叔二话不说勾动扳/机,阮漓心里一紧,但是就在子/弹出镗刹那,墨绿色光芒再次一闪,挡住了所有的子/弹,阮漓还没等缓过神,就感觉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那人手上夹着一块布。   布上有浓重的乙/醚味道,宁叔带来的人,趁宁叔和阮漓的注意力都在子/弹被无缘无故挡下的分神空档,一把就捂住了阮漓的口鼻。   被人称作迷魂药的麻醉药物发挥作用,阮漓开始头晕,他身形一晃,勉强睁着眼睛,可最终还是挣扎几下,颓然晕倒。   全场战斗不过五分钟,宁叔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轻易得手,一时间竟忘了刚才的异象,吩咐道:“快,杀了他!”   另一个男人抽出刀,半跪下来,准备杀了阮漓。宁叔也走过来,对着阮漓举枪,打算来个双重保险。   拿着乙/醚的人在在一边望风,男人的刀高高举在空中,向下狠狠一插。   作者有话说:   洞庭:??我怎么不知道我讨厌阮漓?   错误情报害死人;   感谢在2022-06-24 12:00:00-2022-06-25 09:4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樱阡墨 20瓶;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一起复盘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的瞬间,阮漓倏然睁开眼睛,虽然眼神仍有些涣散,但是动作极快,劈手夺了枪,另一只手握着匕首,飞快一抹,宁叔捂着脖子,睁大眼睛后退几步:“你——”   嘶哑的声音刚发出来,阮漓已经回身把匕首捅入另一个男人的胸膛,他身形还是摇摇晃晃,但是手非常稳,连语气都淡淡的:“不巧,体质特殊,对药物有一定抵抗力,装晕骗你们的。”   拿着□□布的男人被吓傻,头也不回就往外冲,阮漓想追,却觉得头晕目眩,只能停下。   或许是仙神血统的缘故,他不仅不爱生病,还对有毒的药物有较高的抵抗力,对身体有益的药物又有极佳的吸收。这□□要是按在旁人脸上几分钟,人早就不省人事。但是他还能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只是再有抵抗力,也不是完全不受影响,更何况□□浓度高,被捂住的时间也有些久,阮漓摇晃着确认宁叔死透了之后,强撑着关上门,随即实在忍受不住,腿一软,晕倒在地。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墨绿光芒大盛,洞庭的身影出现在屋子内,他踩过一地鲜血,仿佛只是踏过花丛,邪神唇边笑容清浅,似乎心情不错。   他一打响指,绿色光芒就托着阮漓向洞庭飞来,洞庭抱住阮漓,转身离开。   而此时阮漓睫毛微动,不易察觉地睁开一丝眼睛,看见熟悉的衣服花纹,终于不算很放心地晕过去。   毕竟在洞庭身边也不算全安全,但是怎么也比在村子晕倒要好上千万倍。   阮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洞庭的房间,不知道藏在哪的音响放着舒缓的白噪音,天色已黑,烛火却通明。   侧眼去看,还能看见早上的棋盘没有撤下。   阮漓头疼,勉强起身,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不再睡一会?”   “我倒是不知道你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阮漓垂眸看身上的被子和不远处的香薰蜡烛。   “我说过,只要我需要,我很擅长迷惑人心。”洞庭自屏风后转出来,今天穿的倒是休闲,一身睡袍,“而迷惑人心,就要精通感情。所谓感情爱意,往往都提现在这些小事上,方动人心。”   他什么都精通,只是不屑去用。   “那你想蛊惑我什么?”阮漓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被换上了睡衣,他顿了顿,又觉得都是男人无所谓,就将这点插曲抛之脑后,继续问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你蛊惑的,倒是觉得你更可能是要感谢我。”   “哦?”洞庭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感谢你什么?”   “虽然没有我也能看这出戏,但是有我参与其中,更有沉浸感了,对么?”   洞庭笑而不语,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白噪音戛然而止,他才施施然说道:“饿了吧?不如边用餐边聊?”   他们没去那个大餐厅,而是在洞庭房间里的套间吃了晚饭。   洞庭的行宫整体都还是古制,即使有现代电器也很隐蔽,或是打造个盒子装起来。但是房间内的餐厅却是新中式风格。   虽然处处古风,但确实是现代装修风格。   “这里为什么改了风格?”阮漓拉开椅子,把手机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总是看旧东西也会腻。”洞庭手一动,遥控器到了他手里,电视响起来,他随便挑了一个节目做背景音,“所以时不时也要改改喜好。”   “既然打算改喜好,那这次的戏你大概会觉得无聊。”阮漓拿起筷子,慢慢吃刚做好的晚饭。   “无论改没改喜好,这戏都是一个小故事。只不过因为有你的参与,才觉得特别。”洞庭没吃饭,而是倒了一杯红酒,“留你在这里,已经是我改喜好的结果了。”   阮漓没有说话。   “不如我们来复盘?”洞庭微笑,浅浅喝了一口红酒,“不然光吃饭也很无聊。”   阮漓默默回头看了眼身后放着欢天喜地综艺节目的电视,又无声地看着洞庭。   洞庭没什么反应:“人族不都是这么用晚膳的么?”   阮漓说:“食不言寝不语。”   洞庭乐了:“真的古董都没说话,你一个现代人居然还讲究这些?”   阮漓无奈:“我一开始以为墨绿色的光是你用来给我壮声势,使我看起来更像是神明。但是当我发现他们看不见那些光时,我就知道你的光另有他用。那墨绿光芒和你一样,并不想让村民看见,一来是你不屑,二来是如果让人发现你在保护我,那村长就不敢妄动。”   “猜得很对。”   “我很奇怪。”阮漓喝了口水,放下筷子,“你既不让我靠近村子,避免让我莫名其妙死掉。却又为何故意引我入局?”   洞庭在那一瞬间神色有些微妙,只不过他很快换了副表情,做出一副阮漓终于说到了他想听的话的样子:“我何时故意引你入局?是因为我劝你去村子里看看么?”   “你明知故问。”阮漓语气没什么波澜,“哪有那么多巧合,我难得下山走走,就碰见宁叔和村长儿子密谋?”   他倾身看着洞庭玩味的表情:“那条路是你给我指的。”   洞庭倒也不否认:“那条道确实人迹稀少,风景如画。”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在那里交谈。因为很少有人敢上山到神庙来,那里是绝佳的密谋地点。”阮漓继续平静说道,“而且我猜他们两人在那个时间段去那里,也是你布置的。”   “哦?那你说说我是怎么布置的?”   “你可以传信给祭司,说的神乎其神一点。再传递一些假消息给他,譬如你并不喜欢我。这些信息让祭司以为是神谕。祭司与宁叔相识,让他暗示宁叔地点时间就方便得多。”阮漓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一切都是你暗中引导的。”   洞庭轻笑:“有一点错了。”   阮漓抬眸:“哪里?”   “我传达的信息不用让祭司以为是神谕。”洞庭笑着说道,“那本身就是神谕。”   阮漓面无表情耸肩。   洞庭说道:“那接下来说说村里发生的事情?”   阮漓说道:“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洞庭垂眸:“听当事人复盘更有趣。”   阮漓无奈:“你引我入局,其实是想看看我会怎么做。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经历了什么还重要么?”   “当然。”洞庭笑道,“这是你的开场秀,虽然剧情简单,但好歹平安落幕。”   阮漓吃过饭,靠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热茶:“那好。这个故事不复杂,只是每个人都有备用计划,计划又纠缠在一起,所以显得有些诡异罢了。”   祭司给众人传达了阮漓和洞庭不和的传言,是一切事情的根源。   村长有两个计划,第一是在众人面前趁乱杀了阮漓。阮漓在立威的时候看见那个拿匕首的男人就是村长的刺客。   即使没有立威这一茬,村长也会想办法挑起争端。反正刺客杀人,与村长无关,即使大庭广众下阮漓死了,对村长也没有危害。   村长的第二个计划就是茶水,第一杯茶什么也没有。为的是让阮漓放松警惕喝下第二杯茶。   第二杯茶里原本也没有毒药,只有一些让人不舒服的药物,茶是村长倒的,如果里面有毒药,村长就脱不了干系。他这个计划的目的是把喝了茶而不舒服的阮漓引到无人处,再想办法杀了,最后栽赃给别人。   结果阮漓不上当,村长只好用阮洛的东西引他走。   然而此时村长儿子又横插一脚,村长儿子是没什么脑子的,他看见阮漓不喝茶,猜想阮漓第二杯肯定会逼村长喝,于是把宁叔给他的毒放了一部分放进茶杯,想借此毒死村长。   他猜对了,但是下毒的事情被村长看见,村长还以为儿子是在帮自己,完全没想到他是要杀父。最后村长想办法把茶倒了,所有人都平安,所有人的计划也都没有成功。   而最后阮漓故意和村长离开,村长所有计划失败,村长儿子如愿以偿杀了父亲。   这时候又牵扯出宁叔的线,宁叔想当村长,但是不想出头,于是借刀杀人。怂恿村长儿子弑父,再杀了村长儿子,自己届时再出来运作一番,说村长对神妃不敬,已遭天谴,然后再想办法当上村长。   他给村长儿子的药都是毒药,村长儿子吃了所谓健体的药之后一样会暴毙。   宁叔也有两个计划,村长如果趁乱杀人,或是阮漓喝下有毒的茶,他就会跳出来揭穿村长,然后顺理成章让村民杀了村长。   如果村长把阮漓带走,他就守株待兔,如果村长死了,他就奉承阮漓。如果阮漓死了,他就还是揭发村长的「英雄」。   可惜阮漓不仅没死还洞悉了一切。宁叔也受到所谓洞庭在沉眠的传言影响,打算杀人灭口。   阮漓说完,看着洞庭:“为什么他们都误会你在沉眠?”   “这倒也不算个误会。”洞庭轻描淡写说道,“我隔一段时间是会陷入类似沉眠的的状态,但是也不过短短一个小时,时间周期也和他们记载的不同。”   “也就是说他们把日子记错了不说,还以为你会沉眠很久?”   “他们见不到我,我也很少下神谕,古时候以讹传讹的沉眠周期流传至今,他们也没有机会改正。”洞庭笑道,“你说的分毫不差,现在我可以解答你的疑问了。”   阮漓率先吐出一口浊气:“我当时手脚无力,宁叔和他的同伙应该没死。”   “他们当时是重伤,但确实没死,不过他们也有些敌人,趁着他们重伤,又替你补了一刀。如今倒是彻底入土为安了。”洞庭笑道,“就想问这个?”   “为什么又要引我入局,又要保护我?”   “为什么引你入局,你自己已经说了。是为了看你陷入其中的反应和做法。至于为什么保护你么——”洞庭微笑道,“是因为我是真心不希望你出事,这一点想法我从未变过。我还想看看你沉沦绝望的样子,自然要保护好你。反正有了我的保护,既能看你深陷各类故事,逐渐同化,又能保证你的安全,直到我看我想看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阮漓皱了皱眉,评价道:“你真的是有点大病。我还有个问题,吓唬那个穿红裙女人的人,也是你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5 09:40:59-2022-06-26 11: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挂柯南 5瓶;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你的男神   洞庭笑而不语。   阮漓放下茶杯:“你吓唬她干什么?”   “你在责备我么?”   “不。”阮漓努力纠正了一下自己一贯的冷漠语气,“我只是好奇。”   “即使你我之间并无私情,但是毕竟你是我的夫人,你我拜了天地成了亲,按照你们人族的习惯就是已经办了结婚证。”洞庭起身,走过阮漓身边,手指擦过阮漓的侧脸,继而落在阮漓的发梢上。   阮漓的头发微长,落在白皙的后颈上。洞庭捻了捻阮漓的发梢,微笑说道:“既然你我是夫妻,自然要回护。有人不自量力觊觎我的伴侣,自然要给点小教训。”   阮漓无声叹了口气:“即使你并不喜欢我,甚至对我感情复杂?”   “能感情复杂,就说明并非全然排斥,不是么?”洞庭附身,在阮漓耳边低声说道,“阿漓——你知道我看着你揭开盖头时,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阮漓微微侧头:“你想的是这个人太不自量力?”   “不。”洞庭眼神暧昧,笑声都带了缱绻,“我在想,真是个美人。甚至能让我不在意你是个男人。”   阮漓皱眉:“你不喜欢男人?我还以为你是同性恋。”   “准确来说,我并不在乎性别。但是我确实没想过自己会娶一个男人。”洞庭起身,“不过当初看见你是个男人的时候,我确实犹豫了一下,虽然我从未有娶妻的念头,但是更没想过娶一个男人。”   阮漓面无表情说道:“我也没想过和自己扯结婚证的是男人。”   洞庭纠正:“是男神。”   阮漓:“……”   眼前这人虽然吃穿住行和说话方式都更偏古人一点,但是以他高强度网上吃瓜的程度,他这句男神就是故意的。   “男神。”阮漓面瘫着脸问道,“你说我掀开盖头看见我的脸,难道你之前没见过?”   “没注意你的脸。”洞庭堂而皇之地说道,“光看戏了。”   阮漓沉默了一下,洞庭正要走,却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事情,又停下脚步,打了个响指,阮漓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那个红裙女人和今天想要对阮漓咸猪手的男人正靠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男人鼻青脸肿,女人笑靥如花。   “我下手没你狠。”洞庭轻飘飘说道,“她第一日和第二日确实很害怕,觉得得罪了我,第三天看我没再降罪,就放下心一如往常,只不过为了招摇,所以假装出一幅病美人的样子罢了。倒是你,把她的情人打成了这副模样。”   阮漓挑了挑眉:“都是自己活该。”   “回去休息吧。”洞庭说道,“好好睡一觉,毕竟你今天——也算是直面杀人现场了。”   阮漓放在桌子上的手骤然握紧。   他一直尽力抚平心底的不适,但是被洞庭轻而易举地点破后,他想起满地的鲜血,难免恶心。   阮漓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后回头看洞庭:“这么血腥也是你计划好的?”   “当然不是。”洞庭平静地关了餐厅的电视,“我只提供舞台,木偶们如何残杀是他们的事情。如果这就让你恶心,那你最好在留在荒山的时候,闭起眼睛。”   “即使我不参与,你难道不也会把我推过去么?”   “看我心情。”洞庭留下这样一句让阮漓再次升起弑神想法的话。   阮漓摔门就走,听见后面洞庭发出轻笑声。   疯子。   他回到自己房间,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一地的鲜血和断掉的头颅。   村长死相太惨烈,脖子上的断骨和血肉就那么映入阮漓的眼睛,被毒死的村长儿子都没给他那么大的冲击。   而且自己亲手伤了人,虽然是为了防卫,但是到底感觉不一样。   阮漓垂眸看自己的手。   洞庭说这里的人有异能且极其长寿,已经不算人族,但是外表到底还是人形,也是实实在在伤在了自己手里,最后也因为和别人的仇怨难逃一死。阮漓虽说是正当防卫,但是心里那道坎还是很难越过去。   他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决定不再想。   无论再怎么纠结,当自己性命垂危的时候,也必然会出手反抗。   他打开手机,决定刷一会微博之类的app消遣一下时光,也能让自己遗忘一些事情,结果刚打开手机,微信忽然蹦出一条消息。   楚舫:你在哪?   阮漓一怔,他自送走阮洛,在山中已经住了差不多一周。大约三天前,记忆有了更改的阮洛给他发了很长一段缅怀的话,并且每天都在给他发思念的信息。   每天都在和阮漓无法回复的微信里问:阮漓,你在那边好不好,姐姐很想你。又或是我今天买了你爱吃的菜,回来看看姐姐吧之类的话,看得阮漓心酸,不忍多看。   但是其他朋友同学没有任何表示,这就很让阮漓奇怪。   直到看到楚舫这条消息,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楚舫以前就半开玩笑说自己家传道术,要不是有阮洛,说不定自己就出家了。   当时阮漓只以为是开玩笑,楚舫平时也确实有些神神叨叨,但是阮漓也没往心中去,有些人就是喜欢这些鬼神之说,也算是常见。   然而现在他心中疑虑顿生,犹豫片刻后,回到:“姐姐在你身边么?”   楚舫:“不在,我们开视频,我要确认和我说话的是不是你本人。”   没等阮漓回复,微信提示音又是一响。   楚舫:或者说,我要确认你现在是人是鬼。   阮漓深吸一口气,给他姐夫发过去微信视频,那边很快就被接起来。楚舫清俊的脸露出来,仔细打量一番后说道:“你这不是活蹦乱跳好好的么?怎么你姐前几天打电话给我哭着说你死了,要死要活,人都快疯了。吓得我飞到她身边,却发现她记忆被封印了一段。”   “你能看出来她记忆被封印了?”阮漓心中冒出一个想法,“你该不会也是仙神后裔吧?”   楚舫顿了顿:“你知道你们俩是仙神后裔了?”   阮漓一听有戏,便将自己遇见的事情言简意赅和楚舫说了说:“大概就是这样。”   楚舫皱起眉:“我从认识你们开始就察觉你们和我一样,有仙神血统,但是试探几次发现你们全然无知,后来我和洛洛见家长的时候,让我爸妈看了看你们俩,他们说你们的法力是被封印的。我想可能是阮家家事,就没追问。而且你们不知道这些事也并不是坏事。”   楚舫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又说道:“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就告诉洛洛这些事,看看她的意愿。结果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这样,我去联系八紘,想办法救你出来。”   阮漓立刻说道:“不要。”   楚舫疑惑:“我就是八紘分部的人,你放心,我们是专业的。”   “邪神很危险。”阮漓说道,“而且这里也很奇怪,我不想连累别人。而且我姐要是再跟着来怎么办?”   “你对我们要有信心,八紘很强的。”   “我对你们有信心不代表让你们来送死。”阮漓叹了口气,“洞庭对你们很了解,他说过,这里的结界即使是你们的副会长也无计可施,因为这里是天帝的牢笼。况且他性格乖觉,万一你们来了,他反而对我不利怎么办?又或者他觉得你们碍眼,对你们下手怎么办?我不能牵连无辜。”   楚舫想了想,最后说道:“那我和我的朋友先过去看看,我们也不进村子,看看大概情形再做打算。”   “可以,但是不能让我姐知道,你们也不能冒险。”阮漓说道,“我一定能想办法出去。你先好好陪在我姐身边,先别对外说我死了。想个办法安抚阮洛。”   “我知道,你放心,我察觉出不对,已经按下了这件事情,别人都不知道你出事了。”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一家人客气什么,小舅子你说。”   小舅子:“我的学业有什么办法么?”   “这个你放心,凡是玄门子弟,都经常被卷入各类稀奇古怪的事件,可以申请线上学习和答辩。而且我记得你们专业开题早,离答辩和交论文还有很长时间,那时候说不定八紘已经救你出来了。总之我这边会帮你办理手续,你就正常学习,然后安心琢磨怎么出来。”楚舫说到这里顿了顿,“你千万要小心。”   “放心。”阮漓淡淡说道,“不必担心我。”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正好我给你科普一下,听你刚刚描述,我可以准确告诉你那村子里的村民不是人族。不受人族法保护。所以万一他们袭击你,你可以正当防卫,如果反杀了他们,无论是世俗还是玄门法律都不犯法。但是千万别主动攻击他们。”楚舫叹了口气,“听你的意思,那边的犯人也都很不安分,说不定哪天就会对你动手,我提前告诉你这些,免得你到时候和他们打起来有心理负担。”   阮漓并没有和楚舫说今天发生的一切,结果楚舫误打误撞说中了他纠结的事情。   不过想来也是,这里的人很喜欢杀人,阮漓被攻击也是迟早的事情,楚舫想起这段科普也算情理之中。   阮漓也无声叹了口气:“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来?”   “我到时候会提前和你说。”楚舫说道,“这件事很麻烦,我需要准备一下。不过邪神没有绑着你,而且也很希望你离开,这是好事。”   他神色一敛,表情严肃说道:“阮漓,你知道吗?理论上现在世界已经没有仙神了,如果你说的洞庭真的是神明的话……那事情会很麻烦。”   阮漓点点头:“我会小心。”   “那我先挂了。”楚舫低声说道,“洛洛好像要回来了。”   阮漓点点头,最后轻声说道:“保护好姐姐。”   楚舫郑重答应:“好,你千万小心,真要是有什么事联系我。”   阮漓关了视频,他有些累,吸入了那些药物,到底让他觉得不舒服,阮漓锁上手机屏幕,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觉也不安稳。   他一直在做噩梦。洞庭说过,这里布满了邪气,不易察觉,但是最是喜欢在无声无息中伤害身体。他平时还好,今日受了点伤,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无法抵抗。   阮漓陷入了梦境,他想醒,却醒不过来,昏昏沉沉,梦魇不断侵袭。他看见很多村民的脸扭曲变型,在他的四周阴惨惨地笑,仿佛随时会上来活剐了阮漓。   光怪陆离的梦魇里,他看见自己走入荒村,看见自己被抬上花轿,看见了阴冷巍峨的神殿。   可是不等他看清神殿中神明的面容,画面又是一转,头颅、鲜血、刀枪,阮漓感觉自己的手都是滑腻腥气的血。而四周,村民又围上来。   有人低低笑着:“阮漓,阮漓。”   阮漓挣脱不开梦魇的束缚,又看见村民靠过来,他在梦境中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手,手中的匕首挥出去,居然好似真的擦过了什么。   “阿漓。”一道乍听温柔的声音响起,随即有人在他额头一点,“醒来。”   阮漓心底一惊,居然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自己真的握着匕首,手正悬在空中,做出攻击的动作,而洞庭坐在床边,手指还点在他的眉心。   阮漓目光动了动,看见自己的匕首上沾了血,而洞庭的侧脸,有一道伤口,正在滴血。   作者有话说:   洞庭:想撸猫就要做好被猫挠一爪子的准备;   感谢在2022-06-26 11:08:18-2022-06-27 09:4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4瓶;蓝天忆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谁先服软?   阮漓下意识就放下匕首,手指抚摸上洞庭的侧脸,素白的手指染上鲜红的血,阮漓的头还是有些晕,他闭紧眼睛,摇了摇头,终于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   阮漓蜷起手指,回身去找纸巾,他难得不清醒,也难得手忙脚乱,差点打翻纸巾盒。   洞庭低笑一声,蓦然伸手握住了阮漓去找寻的指尖:“慌什么?”   阮漓回头:“你的脸……”   洞庭却也不管那伤口:“不碍事,只不过想不到阿漓和曹操一样,竟是好梦里杀人。”   阮漓皱了皱眉,抽出纸巾,轻轻擦拭不断滴落的血液:“我做了噩梦,没注意是你。疼不疼?”   他顿了顿,迟疑问道:“需要上药吗?”   “倒是难得看见阿漓这副模样。”洞庭眼睛一弯,轻声说道,“倒是温柔得让我不适应。”   阮漓的手一顿,面无表情说道:“我不对你温柔,或许你应该考虑下自己的原因。”   “阿漓还在为我让你去荒村而生气?”洞庭手指擦过阮漓的手指,滴血摇摇欲坠,最后落在阮漓的手指上,“我当时说过,怎么选择都由你。”   “我只是不想被算计。” 阮漓说道,“我不喜欢你安排我听见他们的密谋。你虽然说随我自己心意,但是你确实做了引导。你思绪多变,上一秒让我远离荒村,下一秒又让我参与其中。”   “让你琢磨不透?”   “不,只是让我很不愉快。”阮漓漠然说道,“我不想被你一时兴起牵着走。”   “可和我住在一起,就要有这样的准备。”洞庭微笑道,“除非你找到了出去的办法,你我当场离婚。”   “……”阮漓擦去手上的血,“我现在很担心,我真的能走的时候,你会阻止我。”   洞庭微微侧了侧头,看着阮漓,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他说道:“你对我而言,是危险又引人靠近的。如果你要走,我不会强留你,与我而言,也算是避险。但是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会等待着你沦陷黑暗的那一天。”   阮漓沉沉看着他:“一言为定?”   “你如果信不过,我们可以定下契约。”   “不必了。”阮漓直白地说道,“我虽然有些神仙血统,但是从未接触这些东西,就算签订契约,我也看不懂。”   “你担心我在契约里做手脚。”   “在这里,凡事多抱有戒心是好事。”   “确实如此。”洞庭起身,“既然休息得不好,就再睡一会。”   阮漓看着洞庭离开,安静地低下眼睛。   他总觉得洞庭再善变,也不该如此前后矛盾。   洞庭想看他接触这些黑暗事务,又不想他太早死,所以暗中保护他,阮漓可以理解。   但是洞庭不让他去荒村,嘴上也说着看阮漓自己决定,却暗中引导这一点。阮漓总是觉得有些怪异。   他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起身追出去,看着洞庭优哉游哉坐在庭院中看花的背影问道:“我想联系祭司,有什么办法?”   洞庭报出一串数字:“他的电话号。”   阮漓:“有没有那种神乎其神的办法。”   洞庭回头,脸上的伤口居然还没消失,他笑了笑:“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不希望我听见你们的谈话内容,对吧?”   “我可以付出一些代价。”阮漓说道。   “代价这种东西不要轻易许诺,尤其是对我。”洞庭笑意浓重,“不过鉴于我心情好,这次免费。”   阮漓微微皱眉:“受伤还心情好?”   “通过这次受伤,我想到了一件或许可以打发无聊时间的事情。”洞庭打了个响指,一道藤蔓像是蛇一样蜿蜒而去,“你想在哪里见祭司。”   “那条山路。”   洞庭侧耳不知道听什么,片刻后笑道:“去吧。”   阮漓出门前,回头看着洞庭的伤口。心底心思百转,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们初遇的那个晚上,阮漓下手狠得多,洞庭也不过瞬间就治愈了伤口,如今明晃晃晾着这小伤口,分明实在做戏给阮漓看。   但是确实是阮漓误伤了他,而且当时的情形,应该是洞庭来喊他吃饭,发现阮漓梦魇,正帮他苏醒。   阮漓平时心很硬,有时候却很容易心软。   就算是洞庭故意的,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一会去送一点伤药吧。阮漓心想,也不知道神明用不用上点消炎药,他背包里还有为了爬山准备的云南白药创可贴,或许可以糊洞庭脸上。   他怀着这种心思来到了山路,果然看见祭司正惴惴不安站在山路上,看见阮漓立刻跪下:“我竟然不知道神妃也有了神力,可以和殿下一样召唤我。”   阮漓知道祭司以为洞庭在沉睡,洞庭想必也是在下口谕的时候模棱两可,让祭司误以为是阮漓召唤他。   他也不戳穿,而是淡淡说道:“你已经知道我的厉害,如果你敢骗我,下场是什么不需要我多说。”   祭司额头沁出冷汗:“是,是。大人请说。”   阮漓保持着这种气场,直接了当问出心中疑惑:“宁叔和村长儿子来这里商量,是不是因为你告诉过宁叔,这里适合密谋大事?”   “是。这里人烟稀少,草木茂盛,而且上面就是神殿,没人敢靠近。”   “那么你为什么知道这条路?”阮漓冷冷问道,“上去神殿的路不止一条,幽静小路也不止这一处,为什么你们选中了这里?”   不等祭司回答,阮漓咄咄逼人:“是不是洞——邪神告诉你这个地方的?”   祭司一怔:“确实是邪神告诉过我这里,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大约是五年前,村子里出了点事,邪神殿下降下启示,提到了这里。”   阮漓心底一动:“所以这次他没有再暗示你什么?”   祭司茫然:“没有啊,只是老宁问我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方便他和村长那个蠢儿子见面,我告诉他有几个地方适合聊天,其中就有这里。可能他觉得这里最危险所以最安全,最后选的这里吧?”   阮漓闭了闭眼:“你确定自五年前的时期后,邪神再没暗示过这里?”   祭司笑了笑:“邪神殿下高高在上,怎么会轻易暗示我们什么呢?不瞒您说,其实我都没见过邪神真容。”   “那邪神什么时候告诉你,他并不满意我?”   祭司想了想:“就在您成亲第二天,我有个龟甲,能和邪神殿下情绪想通,殿下如果发怒,龟甲就会有显示。殿下虽未直说,但是也很显而易见。不过我现在知道是我理解错了,请神妃恕罪。”   成亲第二天……就是洞庭觉得阮漓不该留在荒村,想要送走他的时候。那时他确实不满意阮漓,并且很生气。   阮漓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平静:“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祭司一头雾水地离开,看样子确实没有作伪。   阮漓心底的疑惑解开。   原来他确实误会了洞庭。   洞庭没有故意引他入局。   那天是个真切的巧合。   难怪阮漓昨天说洞庭口是心非,嘴上一套手上一套把他往荒村引的时候,洞庭神色有些微妙,没有承认也不否定。   阮漓挑了块石头坐着吹了会风,仔细想了想,觉得洞庭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类型。   他起身,回院子的时候发现洞庭已经走了。阮漓找出纱布和碘酒,去找洞庭。   洞庭正在书房燃香,倒不是古典香炉,而是香薰蜡烛。   “来看书?”洞庭把打火机往旁边一扔,“不多休息一天?”   “你的脸——”阮漓看了一眼,洞庭的伤口还在,明晃晃挂在这里,而本人还优哉游哉不知道想什么。   这是等着阮漓来说些软话。   而阮漓并不是个喜欢服软的人,所以他一旦温柔起来,会让洞庭的恶趣味得到很大的满足。   阮漓虽然和他相识也不过几天,但是已经很了解这个乐子人的性格。   果不其然,洞庭也不走,就那么笑吟吟看着阮漓。   阮漓面无表情坐在他身边:“法术失效了?”   “阿漓刺的,自然要留着。”洞庭说道,“这可是我们感情的证明。”   阮漓狐疑:“我们有感情?”   “感情又不是只有正面的。”洞庭对他微笑,“互相折腾也是感情的一种。”   阮漓无奈,拿出碘伏棉签:“虽说你一眨眼这伤口就不见了,但是既然是我误伤,那也应该由我处理。”   他顿了顿:“用人类的消毒方法,你不介意吧?”   洞庭靠近阮漓:“当然不。”   阮漓仔细而柔和地擦过那道伤口,他垂下眼睛的时候,凭添一份平静,看上去便不那么冷硬。   洞庭安静看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阮漓敷上一点外用的消炎药,终于平静开口:“我之前误会是你故意引我去荒村,为什么不解释。”   洞庭丝毫不意外:“我虽未主动引导,但是也确实很想看你出演那出戏,不然也不会告诉你他们在等你。阿漓大可不必将我想成什么委屈的小白花。”   “那你大可放心。”阮漓面无表情说道,“你和小白花这三字完全不沾边。”   “你居然还在纠结这点小事。”洞庭挽起衬衫的袖子,“我都已经忘了这档子事。阿漓,心思太细在这里不是好事。”   “虽然你动机不纯,但是你没有强迫我去选择,也在我选择去荒村后一直保护我。”阮漓抬起眼睛放下消炎药,拿起了创可贴,“我很感激。”   洞庭笑了笑,悠悠说道;“下次遇见这种事情默默在心里感激就算了,不要恩将仇报。说出来恶心我。”   “……”阮漓面无表情说道,“真是太感谢了,你真是个好人。我相信你会有回头是岸的那一天的,因为你明显心底还存在善良。”   “不想半夜被扔下山,就不要在我的底线来回试探。”洞庭看起来也不生气,“创可贴就不必了,我只是想看看阿漓垂眉顺眼的模样罢了。”   阮漓默然:“我哪里低眉顺眼?”   “对你而言,如今的姿态已经算是柔顺了。”洞庭翘起腿,坐在椅子里,看上去潇洒而漫不经心,“要你伏小做低是不可能的,这点我很清楚。”   阮漓挑了挑眉:“调戏也调戏过了,自己把伤口治好后回你的房间看乐子吧,我要开始看书了。”   洞庭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在他脸上停了一个小时的伤口终于消失不见。阮漓起身去拿书和笔记本的时候,洞庭忽然拦腰抱着他。   阮漓蓦然被他拉入怀中,虽然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看着洞庭。   洞庭坐在椅子里,手环着阮漓细瘦的腰身,眼睛看着窗外的阴云,微笑道:“阿漓。你可以放心一点,我从不喜欢强迫我的演员们、棋子们去演什么戏。我只会任由他们发挥,最多也只是赐予一些有可能会引发争端的宝物,或是他们心中真正渴求的东西,以便他们能更好地厮杀罢了。”   阮漓听洞庭笑道:“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逼着你去做什么,我更喜欢看你因为自己的选择,最后自己一步一步地陷入地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09:40:54-2022-06-28 09:0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简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解开封印   “很好。”阮漓说道,“你这番话成功打消了我因为你保护我,而对你升起的那一丝的好感。”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洞庭放开他,“多谢你这并没有实际用处、但是让我很开心的包扎。因为我现在心情不错,所以我打算回赠你一份礼物。”   阮漓不明所以,看见洞庭手中出现了几本古籍,洞庭将古籍放在书桌上:“平时我除了看戏,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你来之后,没事对我舞刀弄枪,倒是让我筋骨活络不少。”   阮漓挑了挑眉,没说话。   洞庭继续说道:“只是你虽然身手不错,可以用匕首伤到我,但是因为不会法术,只能造成诸如方才那种普通的冷兵器伤害,对我而言,并算不上威胁,所以也显得有些无趣。”   阮漓看向古籍:“所以这些是法术秘籍?”   “不错。”洞庭说道,“或许过段时间,你就可以和我畅快淋漓地打一架。那时——一定很有趣。”   单纯让阮漓陪他打架?   阮漓不动声色地想到:如果只是打架对招,何必要点出阮漓无法对洞庭下杀招这点?   点到为止才叫比试。   如果真想比试,双方都不用法术,冷兵器和拳脚对战不就好?   阮漓脑海中闪过洞庭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杀了我,你就能离开。”   而洞庭在追逐危险。   阮漓无声接过那些秘籍。心底明白。   安稳的日子过久了,也会腻烦。戏看多了,有时候自己也想要下场舞一曲。   阮漓将书放在一边:“我接下这几本书,是不是也可能付出相应的代价?”   洞庭单手支着头,靠在桌边:“那要看你如何看待代价这两个字。”   “即使我学会了法术,也未必能打赢你。”阮漓的指尖扣了扣那几本书,“到时候你会下杀手么?”   “当然不会。”洞庭微笑道,“但是我一定做些别的什么欺负一下你。毕竟你如果毫无还手之力的话,这项活动就会变得无趣。”   阮漓回道:“确实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来问我。”洞庭抬手悬在阮漓眉心,“需要我帮你打开封印么?”   “如果不打开,我要怎么练这些东西?”阮漓叹了口气,“在这种地方,还是多一样能力比较好。我记得你说村民还有会异能的?”   “不仅会异能法术,而且有不少高手。”洞庭指尖点在阮漓额头上,“你这次还算幸运,没碰上他们。那些人啊——”   他优哉游哉地说着话,手指同时散出绿色的光芒:“他们比起说是特殊的人族,不如说是有人族血统的魔族更合适。”   在洞庭破封的刹那,阮漓浑身一冷,仿佛有无数枝叶遮天蔽日,盖住所有的阳光,他只晃了晃,就晕了过去。   洞庭抬手接住阮漓倒下的身体,唇边犹自含笑,他没有将阮漓送回卧室,而是将人抱在自己怀里,手指拂过阮漓紧闭的双眼,随后又轻柔地抚摸过阮漓的侧脸。   最后洞庭的手指停在阮漓有些苍白的薄唇上,他漫不经心地蹭了蹭,微笑低语:“可别让我失望啊,阿漓。”   阮漓并没有像是小说中描述一样有什么不适或是疼痛,他在晕过去之后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火海,许多人在厮杀,阮漓站在一边,看见漫天的法术。最后他在其中一角,发现了自己的父亲。   那是父亲尚且是少年人,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正面无表情地回防。而战斗持续了很久最后血流成河,阮父摇摇晃晃,忽然跪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阮漓听得毛骨悚然,他看见自己年少的父亲晃晃悠悠站起来,冲向另一侧,抱着另一个少年哭泣:“哥,哥!”   阮漓看过去,发现那少年和父亲长得很是相似,少年面色惨白,已经一动不动,胸口还有一大片血迹。   阮漓忽然想起,爷爷曾经说过,他和阮洛本应该有个大伯,只可惜年少夭折,都没活到成年。   还没等他上前,就听见身后也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阮漓蓦然回头,看见一个人抱着一位已经死去的女子绝望地哭泣。   这次阮漓是真的心底一抖,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心脏剧烈跳动。   他认出了那两个人是谁。   他见过他们年轻时候的照片,黑白老相片已经泛黄,但是还是忠实记载了他们年轻时的容颜。   那个男人是他的爷爷,而无声无息死去的,是阮漓从未谋面、只见过影像的奶奶。   刀光剑影一扫而净,阮漓按着自己的心脏,一种悲伤蓦然升起。   “阿漓。”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阮漓却在听见这道声音时浑身一僵,随即眼泪就落了下来。   自从爷爷离开后,他一次都没有落泪过。   可这次他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慢慢回头,看见他的爷爷站在黑暗里。   “爷爷……”阮漓向前一步,“是你吗?”   但是爷爷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凝视着虚空,自顾自说道:“刚才的一切,是阮家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你既然解开了封印,想必是接触到了玄门,或是遇见了鬼怪,因为生命危险而强行突破了封印。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你终究还是踏上这条路,那么我就需要把一切告诉你。”   阮漓走近爷爷,爷爷仍旧没有反应。这仿佛只是一段录像一样的幻影,他们不能交流,阮漓只能单方面聆听。   爷爷说道:“阮家原本也是玄门大族,祖上是倾凛仙君,最是克制阴物邪气。只可惜虽然我们的血统能镇压恶鬼魔物,却抵不过人心自己的变质。在你父亲年少时,阮家内乱。最后死伤无数,除却那些作恶之人之外,阮家也就只剩下我们这一脉。”   “八紘当时对我们进行了保护,我要求八紘隐去我们的身份,让我们做一族普通人,不想再参与进这些玄门争斗。这一场内乱,我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奶奶,还有我的大儿子都走了。我不想我的后代再因为这些事情而死。八紘答应了,之后我带着你的父亲隐姓埋名,我们这样不参与玄门事务,不进入八紘的人,叫做游离者。你父亲二十岁那年遇见你母亲,你母亲也是游离者。后来你们两个孩子出生了,我们大人商议过后,决定再远离玄门一些。”   “让玄门从我们身边消失,让你们远离那些鬼怪和人心。”爷爷慢慢说道,“但是不能完全让你们失去法力,因为仙神后裔血统特殊,难保日后不被些阴毒之物攻击。所以我们封印了你们的法力,但也留了后路,以防万一。”   阮漓沉默地点点头。他爷爷的幻象自顾自说道:“可是似乎天不让我阮家远离玄门。你们……或许不知道,其实你们的父母不是意外去世,是他们在外面出差,遇见大规模的厉鬼伤人,为了救人,才……才牺牲的。”   阮漓一怔,他脑海中闪过幼时纷杂的画面,最后他垂下眼睛,眼泪无声地落下。   “八紘的总部允诺过,所以只要你们需要,可以随时向八紘求救。”爷爷的声音渐渐隐去,“大概这就是命吧,到最后这封印,还是要消失的。阮家后人,终究还是要卷入纷争。”   阮漓睁大眼睛,只觉得周身一暖,他爷爷的影子迅速消退,执行了告知他家族过往的任务后就消失无踪。   阮漓心里五味陈杂,他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和幻想所说的真相。失去亲人的苦痛和对未来的迷茫,林林总总,化做一声叹息。   我不能再沉溺在这里悲伤和恐慌里。阮漓在半梦半醒中想到:逝者已矣,往事难寻。但是我还要活下去离开这里。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阮漓浑身充满了暖意,并没有什么疼痛感,他只觉得仿佛身处暖阳春风之中,有一股力量围绕着他,他虽然暂时无法控制,但是确切感觉到那股力量和自己的联系。   然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片刻之后,阮漓惊醒,下意识睁开眼睛坐起来。   但是有一双手拦住了他的腰,将阮漓向后轻轻一带。阮漓摔在洞庭怀里,他闭着眼晃了晃头,觉得自己身体更轻盈了一些,但是隐约有种不可控制的异物感。   “如何?”洞庭将脸搭在阮漓肩上,温声细语,仿佛他当真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我……”阮漓有点晕眩,“还好。”   洞庭闻言起身,把阮漓留在书桌前:“既然还好,那就开始看书找离开的办法,或是练习法术吧。”   阮漓:“……”   洞庭不做人,甚至扔下一朵花:“遇见晦涩难懂的招式,可以用这个喊我。”   阮漓扶着头:“我有你微信。”   洞庭笑了笑:“这朵花可以直接把我传送过来。”   阮漓以一种更嫌弃的眼神,把花推远了。   洞庭长笑一声转身离开。阮漓看着他的背影,把那些秘籍放到一边,先拿起了一本或许有能让他离开的线索的书。   他翻开古籍,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洞庭想方设法让阮漓和他纠缠不清,是不是因为他独自一人在这山上俯瞰众生太久,也多少会寂寞?   随后他面无表情合上书本,心想:寂寞就寂寞吧,也是他自己找的。   阮漓闭了闭眼,稳定了思绪,重新打开那本书。   他垂眼扫过去,忽然看见了两行字。   扉页上写,怀远仙君著,惊玄殿下共承宇天君批。   作者有话说: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陶渊明;   感谢在2022-06-28 09:03:27-2022-06-29 09:0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瓶;简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猫草逗猫   怀远不就是阮漓祖先的哥哥么?阮漓盯着那两行字,脑子转起来。   洞庭说过,怀远是当年的驸马,是天帝家人,自然有资格写关于这座牢狱的书。   而承宇就是天道之笔的所有者,专门掌控命运。   只是最后这个惊玄殿下是谁?   之前所有的书籍都是天君和仙君所著,偏偏这里出现了一位殿下。   天帝之子?是仙界皇子?   阮漓皱了皱眉,手指抚摸上那两行字,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他隐约感觉到有微弱的力量在那些笔迹中流淌。   三个人三种笔迹,也是三种不同的力量。   从前他并没发觉这些神仙的墨迹还有隐隐的力量,现在法力封印被解开后,倒是察觉了一些以前不得而知的细节。   阮漓忽然想起他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见过洞庭的批注,那本书是关于魔族的记载,洞庭笔迹虽有风骨,但是就是能看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当时他标注了几处感兴趣的魔族特性,似乎有些想法。   阮漓打开笔记本电脑,他看过的书都记了笔记,有目录检索。确定那本书的名字后,他回身去找,翻了一会,终于在书海里翻到了那本书。   他把手指放上去,果然感觉到了洞庭的气息,和洞庭本人如出一辙。   如果那些批注真的属于承宇和惊玄,那这本书说不定对于破局大有益处。   可是问题在于——阮漓看了一眼封皮,确定这本书原本不在他这里。   他当初把自己要看的书都分门别类放好。因为仙神血统,他不能说过目不忘,记忆力也是非同寻常。   这本书是和秘籍放在一处的。   是洞庭故意拿来的。   阮漓盯着半本书半晌,还是继续看下去。   他只有看下去才知道洞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就算洞庭修改了内容,阮漓也可以通过笔记里的气息分辨出来。   这本书上三种气息都内含光华,即使阮漓刚刚恢复法力,也能感觉到那三位仙君的正气。   那是和洞庭截然不同的感觉,洞庭也不可能毫无痕迹地伪造那种正气。   因为正邪不容,仿佛天与地,是不可能混淆的。   前面倒是没什么,阮漓匆匆看过,在这本书的三分之二处,终于发现了一些让他心头一紧的话。   怀远的记载说的是这里结界非日月消磨不可破,无法可解。或千万年后,天帝法力自然消散,则洞庭有离开之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惊玄批注:洞庭以神力对抗,或可让自己离开结界片刻,也不过向外多行数里而已,且必受天罚。得不偿失,想来不会如此莽撞。   怀远还写道,如果是有人因为命途自愿嫁入,也只能留在荒山里,静待天帝的结界因为时间的原因而崩溃。天帝已离世,法力会逐步削弱,但是天帝特意布置过这个结界,所以这座囚牢的崩溃的速度会比正常而言慢上许多。   惊玄批注:怀远所言岂非天道所定洞庭之妻耶?若只为天道而行,其本无意与洞庭结连理,欲离荒山,唯有二法:一则苦待父皇法力散之,二则洞庭之妻可杀洞庭,随之即可去也。   承宇批注:杀夫而离荒山一法,唯有洞庭之妻弑神可行,荒山罪人则无用,不必白费心思。然此二法外,尚有天道之旨,日月运行,不出命轨。何妨静待时机?或有柳暗花明、花好月圆之时亦未可知。   另外还是承宇一批:孰是孰非,归途如何,都在人一念之间,端看洞庭之妻如何抉择罢了。天道亦难左右人心。   阮漓盯着惊玄那一行批注,半晌后缓缓靠在椅子里。   洞庭之前说只要阮漓杀了他,阮漓就能离开居然不是谎言。   而且这个办法只适用与阮漓和洞庭,荒村那些人是没用的。   那么洞庭帮他解开法力封印,又给他那么多秘籍,真的只是让自己陪他打架么?   阮漓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缓缓吐出来。心底转过好几种想法,他盯着洞庭留下来的花,面无表情地坐了片刻,忽然坐直了身体,拿过那本书,撕下了那一页。   他带上平光护目的金丝镜子,神色平静地把所有书都放好,对着窗外发呆。   既然天帝的皇子和承宇都说没有别的办法,那又何必浪费时间?   要么杀了洞庭,要么等待结界自己破碎掉。   又或者——空等那虚无缥缈的天机。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洞庭又溜达过来,这次穿的倒是现代休闲的装扮,这一身居然还跟得上流行。要不是那一头长发和俊美的脸,阮漓甚至会幻视洞庭是刚步入社会的正常青年。   洞庭抬手摘下阮漓的金丝眼镜,阮漓抬眼看他。洞庭笑了笑,眼神落在书桌上怀远仙君的那本书上,他打了个响指,一把椅子乖乖出现在他身边,洞庭与阮漓对坐,中间隔着书桌,倒像是隔着楚汉河界。   洞庭拿起那本书,随手翻了翻,阮漓也不阻止,也不说话,只是沉沉看着洞庭。   洞庭手指一停,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他愉快地笑起来,将书摊在桌上,敲了敲书:“阿漓呐。”   阮漓最受不了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冷着脸:“好好说话。”   “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洞庭那双隐隐藏着疯狂的凤眼盯着阮漓漂亮的桃花眼,“我真的很欣慰,只不过欣慰中又有一点伤心。”   阮漓面对他戏谑的话,只是挑了挑眉,并不开口。   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都摆在明面上但是谁都不肯掀开那层玻璃罩。洞庭抬手捏住阮漓的下巴,语气哀怨,神色却玩世不恭:“阿漓,你可知道一个故事,一个书生因为名落孙山,一气之下毁书烧籍,是夜有人入梦,怒道:「古有始皇焚书坑儒已是为天地不容,今你一落第书生竟也敢对史书典籍做出如此不敬之事,是非要罚你不可了。」你猜那书生最后怎么了。”   阮漓漠然说道:“死了?”   “那书生一副好相貌,书神不忍杀之,便说道,自古凡是书籍,都是用草木制成,譬如竹子、稻草、树皮等,就罚你嫁与花草之神,一辈子受气也就罢了。”   阮漓:“……”   洞庭的能力就是操控树木花草,合着在这等着调戏他。   “那还不如让书生死了算了。”阮漓面无表情说道,“要是留着他,他肯定会把木神家里所有的植物都连根拔起后烧了。”   洞庭低声笑起来,似乎很是愉悦:“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大猫,嘴尖爪利,竟把这本书给撕下一页,偏偏还如此整齐,若是让我抓住这只大猫,必然狠狠捏一捏它的耳朵。”   “那也怪你不把这么珍贵的书收好,随意扔在我这。”阮漓抬眸,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上面还放了些鱼肉零食,引那只猫上钩。只能怨你自己了。”   洞庭合上书:“毁了就毁了,正好我讨厌批注这两人,我光是听见他们名字都能恶心三天,如此一来,我倒要谢谢那只猫,只是不知道猫去了哪,也不知道到了中午,猫饿不饿。”   阮漓就那么平静看着他继续演,洞庭自己倒是来劲:“不过猫饿不饿,我管不了,想必那只猫也不会亏待自己。我不如多怜惜眼前人,阿漓,饿了没有?同我去吃饭,然后回去睡一觉如何?”   阮漓看向窗外,就在不久前外面下起雨。深山里本就相对寒冷,又因为荒山特殊,这里常年保持着初秋的温度,乍暖还寒,若是平常也难以察觉多冷,但是久了就有阴寒的气息侵入身体,让人觉得骨头缝都冒着凉气。   翠绿的树木被雨水笼罩更显青色,只是这青色也透漏着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披上一层霜衣。近看清冷孤寂,远看又觉得幽深可怕,仿佛里面沉睡着什么妖魔。   雨声打在屋檐的瓦片上,如果还在家里,阮漓还是很喜欢听雨声入眠,但是在这个阴暗潮湿的青山上,可以遥遥望见不远处的荒山,下雨只是平添心烦和寂寥而已。   明明是暮春时节,如今一下雨,倒更像是深秋了,这里的雨声并不会让人觉得心境平和,然而会让阮漓想起那一日,也是雨天,他和阮洛被迫进入了荒村。   阮漓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去吃饭吧。”   餐厅的空调吹着暖风,桌子中间有一个铜锅,里面煮着牛羊肉、午餐肉和一些虾蟹,还有一些青菜,倒像是老式涮肉,只不过改成汤锅。   四周摆着精致菜肴,阮漓看见他和洞庭的碗筷旁都摆着酒盅,一壶好酒正在温着。   洞庭坐下,笑着看阮漓:“你们人族在天冷的时候,不就爱吃火锅么?不过那东西到底要自己动手,我嫌麻烦,就叫厨师做成汤锅,除了吃些肉类,还能喝些汤暖暖身子。”   阮漓点点头,拿起那精致的玛瑙酒盅:“我不怎么喝酒。”   “今日天冷,少喝一点倒也无妨。”说着洞庭就将酒推向阮漓,“你左右也不必再看书,喝几口后就去午睡不好么?”   阮漓看向洞庭,洞庭勾起唇角。阮漓收回目光,果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在洞庭自斟自饮的时候,阮漓捏着酒盅,忽然淡淡开口说道:“洞庭。”   “嗯?何事?”   “你是不是有自毁倾向?”阮漓将那一盅酒一饮而尽,将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看着洞庭的眼睛终于问出自己心底疑问,“你就那么希望我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看过神明也拒绝加班等小伙伴应该已经知道惊玄是谁了诶嘿,让他打个酱油。   感谢在2022-06-29 12:00:00-2022-06-29 17:3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天忆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今日双更   洞庭听他问完,倒没有质疑阮漓是不是喝多了,只是用手指缓缓摸过自己的杯沿:“阿漓何出此言?”   “你想让我杀了你?”阮漓皱眉,“但是你又不像是这种性格。我看你在这里活得挺开心的。况且你真想死,还用得上让我去现学法术么?”   洞庭不急不缓地反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这么问我?”   “因为你这一系列动作结合在一起,只能给我两个感觉。”   “说说看。”   “一是你是个别扭的人,有自毁倾向。”阮漓说道,“文学作品里不是经常有那种外表洒脱,内心忧郁的人么?不过说实话,我觉得和你不太搭边。”   洞庭笑起来:“那另一种感觉呢?”   “或许你有点寂寞?”阮漓回答,“实在闲的没事干,开始折腾自己?但是寂寞这两个字和你联系在一起无端矫情,甚至感觉比第一种猜测还离谱。”   洞庭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若有所思,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声让人心情有些焦躁。   片刻后,邪神笑起来,淡淡说道:“其实你的猜想真的很有趣,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我,或许你能借此话题和他谈谈心?只可惜我并没有丝毫这样的想法。”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会给你这样奇怪的错觉。”洞庭笑道,“你所有的猜想都基于你真的能杀死我的前提,可是阿漓,即使你于此道是个天才,但是你前二十二年,丝毫没有接触过法术,现在开始苦练,要过多久才能成为一名术士?”   阮漓安静听着,洞庭继续说道:“况且你的天赋高是相对于术士而言,可我是神,你为什么有自信能诛神?”   “无论什么生物种族,只要会死,那我就有可能亲手杀死他。”阮漓淡淡说道,“你又为什么觉得,世上无人奈何得了你呢?”   “至少你一时间是伤不了我的。”洞庭说道,“所以我并没什么可笑的自毁倾向,只是日子无聊,多设计一些有趣的事情,也算给自己找点乐子。”   不等阮漓回答,洞庭继续说道:“之前只能折腾一下村民,你来之后,我倒是有了别的事情可以构思。阿漓倒也不必多心,只不过我最近觉得这件事有趣罢了。”   阮漓挑眉:“所以你只是单纯想折腾我,并且想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   “可以这么说。”   阮漓松了口气:“很好,知道你只是单纯有病我就放心了。”   洞庭:“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点助人情节。”阮漓开始吃饭,“如果你真是有自毁倾向或是太过寂寞,我会不由自主想要帮助你。但是知道你只是脑回路清奇,我就可以心无旁骛去修习法术,如果有朝一日你喜怒无常和我翻脸,我也可以毫不留情。”   洞庭唇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阿漓这么说,我可真是伤心,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你不就想要这种结果么?”   “你还真是从来不遮遮掩掩,有些心知肚明的事情说破了就无趣了。”   “我不喜欢打太极。”阮漓舀了一碗汤,思索了一下,勉为其难推给洞庭,自己又去盛,“能说清楚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做谜语人?”   “虽然你刚才的话让我很伤心,觉得自己深情错付,但是这一碗汤倒是暖。”洞庭故作姿态,“看来阿漓心中还是有我。”   阮漓:“……”   他不再去理会戏精上身的洞庭,低头安静吃饭。洞庭也不再调戏他。只是中途洞庭轻描淡写告诉阮漓,自己已经在祭司那里表现出非常喜欢阮漓这个神妃,现在在外人眼里他们夫夫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恩爱有加,直接可以评选为荒村第一模范夫夫。   阮漓唇角有些抽搐:“荒村的第一模范含金量不高吧。”   洞庭想了想,笑道:“至少大于零。”   阮漓竟无言以为,洞庭又说道:“安慰奖也算是奖,聊胜于无。”   两人吃过饭,洞庭靠在椅子里,笑道:“阿漓。”   “嗯?”   “回房间休息吧。”洞庭说道,“或许会有惊喜呢。”   阮漓深深看他一眼:“真的是惊喜不是惊吓?”   “我倒也不是时时算计你。”洞庭笑道,“有时候还需要增加一下你对我的好感度。”   阮漓起身:“那刷好感度是为什么?”   “如果你单纯仇恨我,那么日后的戏会很无聊。”洞庭也起身和他一起向卧室走去,“又爱又恨的意难平才最让人记忆深刻,欲罢不能。”   “……”阮漓随手折下一枝柳枝,“你倒是不藏着掖着,只是这么明晃晃说出来,你就不怕我有所防备?”   “即使我不说,你就猜不到么?”洞庭与他并肩而行,“况且我更喜欢把一切利害摊开,明确告诉你危险,但是你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选择明知道危险的道路。这种明面上的无可奈何要比暗地操纵更有戏剧性。”   阮漓转了转柳枝,淡淡说道:“坦坦荡荡的恶意确实要比虚情假意好一些。”   洞庭无声微笑,阮漓卧室的门慢慢打开,阮漓走进去一看,倒是实实在在怔了一下。   只见原本古时的装修风格换成了新中式,家具也跟着更新换代。新沙发看上要比之前的木椅舒服不少。   不得不说这些家具更符合阮漓这个现代人的习惯。只不过这些倒不是最让阮漓惊喜的,他看见书桌上放着厚厚一摞书和装订好的A4纸,那些都是村志和一些民俗资料。一部分是阮漓原本要去采风的少数民族村庄的,还有一些属于其他古老村子。   这里的资料大部分是照片,还有很大一部分文字介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电话号码,上面标记说可以电话采访。   阮漓原本也没打算放弃学业,自从知道楚舫在帮他处理线上学习,他就在考虑如何完成采风,甚至一度考虑干脆用荒村的事情做数据。   如今这些整整齐齐又全面的资料摆在眼前,阮漓倒是真有些感动了。   洞庭拂衣坐下:“我见你用不习惯那些古时候的东西,就换了你们当下流行的样式。”   阮漓低声说道:“费心了,不过那些不是古董么?撤下来后放到哪里了?”   “自然有地方堆,你就不必操心了。”洞庭打了个响指,桌子上出现一块移动硬盘,“移动硬盘里也都是民俗资料,你作为仙神后裔,遇到这种特殊情况,可以启动玄门的线上学习通道,旁边的房间给你安了一个台式电脑,配置都是最好的,方便你学习,笔记本电脑到底不够舒服。”   阮漓深吸一口气,即使知道对方的心思,但是就如洞庭期望的那样,他明知道那是烈火,还是忍不住有点感动。   虽说对方也算得上罪魁祸首之一,但是被困在这里也并非全是他的问题,洞庭也曾经要送他离开。而如今洞庭做了这些,倒是让阮漓深藏的愤懑稍减。   至少洞庭会补救,而且如果真的有转机出现,也不会强留他。   加上之前暗中保护自己,和交给自己那些秘籍的种种行为,阮漓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抵触洞庭。   他想了想,转身看向洞庭:“如果没有天道的束缚,你真的会让我离开么?”   “当然。”洞庭笑道,“我一开始就想让你走,最后没办法才启动了现在的计划。既然天道已经让我吃了亏,我自然要苦中作乐。”   “那如果我并不会让你得到乐趣,我们结婚的那一天,你会怎么对我?”   “和你姐姐一样,你会被我直接送走。”洞庭靠在沙发上,抚摸过阮漓折回的柳枝,“只是很可惜,你没你姐姐命好,阴差阳错之下,你被困在了这里。”   说到这里洞庭抬眸:“怎么?你在说服自己不恨我?”   “我没有恨你,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阮漓靠在桌子前,“不过一旦深想,我又觉得自己有些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阿漓。”洞庭说道,“虽说我一开始为你容貌所迷,没有看清楚你宁折不弯的性格,还以为能轻易看见冰一样的美人化成水,最后归于泥泞,但是我从来没有打算强迫你留下。即使是误会你的个性的时候,我也是打算放你走的。”   “为什么?”   “第一是因为你有可能引来八紘的人,我不想有人打扰我的乐园,而八紘的人最喜欢多管闲事,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解决他们身上,那会耽误我看戏。”洞庭笑了笑,起身走到阮漓身前,手撑在阮漓身后的桌子上,把阮漓半囚禁在怀里,“第二么——我并不打算真的娶亲,也没有让夫人留在身边的想法,所以我原本是想动摇你的心神,再让你回归你的社会。你堕落的舞台应该是在城市里,万众瞩目。而不是在这个小小的村落,只有我一人欣赏。”   “如果我并没动摇心神呢?”   “实验总是有失败的时候,那就证明你确实是会给我带来危险的类型,那么让你离开,也是正确选择。”   “所以如果没有天道和结界,无论如何我都能安全离开。”   “当然,我从来不喜欢强迫,我只是给予你选择的机会,怎么选是你的问题。”   阮漓垂下眼睛,看着洞庭胸口的槐花胸针:“我现在倒是真的对你有了些好感。看来你成功了。至少成功了一部分。”   洞庭低低笑起来,他放下一沓符纸和一些冷兵器:“这些拿去练习法术用,衣柜里还有一些衣服,你可以去试试。我根据你的吃饭喜好,还买了一些零食放在了那边的零食柜里。”   他退后一步,忽然挑起阮漓的下巴,在阮漓没防备的情况下,轻飘飘地在阮漓眉心一吻:“现在你可以睡个舒服的午觉了,阿漓。”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了诶嘿!今天双更,十二点一起更两章,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阿漓:谜语人gck!   洞庭:老婆真好,嘻嘻;   如何让一个论文狗感动:给他准备全套的文献;   感谢在2022-06-29 17:33:26-2022-07-01 08:5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个;林黛玉醉打蒋门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4瓶;简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飞蛾赴火   阮漓眼睛微微睁大,抬手去推洞庭,却被洞庭握住手指,放在唇边虚虚一吻。   阮漓:“……”   他随手抽出匕首,还没等他出手,洞庭身形飘忽,退到沙发边,微笑说道:“这就喊打喊杀了?”   阮漓有些无可奈何:“你是不是太闲了?”   “你我是夫妻,偶尔也该放下勾心斗角,亲密一下。”洞庭微微颔首,“你若是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吧。”   阮漓只是觉得有些突兀且尴尬,倒是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他按着被洞庭轻吻过的眉心:“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有一件事。”洞庭忽然扔过来一张符咒,“这个符咒连接着你姐姐,如果她有危险,你这边就能立刻得知。”   阮漓正在原地,他看着那张漂浮在空中的符咒,良久之后抬手收下,低声说道:“多谢。”   他心底居然有些惶然:原来当真有明知前方是烈火,也要飞舞赴死的飞蛾。   洞庭原来当真能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让阮漓对他产生好感。   洞庭把阮漓折下的柳枝握在手里,片刻之后,柳枝被镀了一层深绿色的光。他把柳枝插在花瓶里:“你喜欢柳树?”   “垂柳依依,不是很好看么?”   “被我亲手折下的花草,可以万年不败。而且如果我在它们身侧,它们会更加青翠鲜活。”洞庭挑了挑眉,“这枝不是我亲手折下,虽然被我镀了法力,但是也只能维持一个月不凋零。”   阮漓看着那柳枝:“一个月……已经足够了。”   “我没有别的事情了,下次折花送你。”洞庭说道,“那么——午安。”   他转身要走,阮漓忽然想起一件事,喊住他:“洞庭。”   洞庭回眸:“嗯?”   “我有件事想经过你的同意。”阮漓说道,“我的姐夫是八紘的人,想要带一位术士来探望我,顺便看看有没有办法救我出去。”   洞庭挑眉:“我应该说过我不希望八紘的人来这里。”   “我会保证他们不会毁掉这里,更何况——也未必能毁掉。”阮漓说道,“他们看看就走,如果不让我姐夫来,或许会引出更多的事情。你不希望荒村□□预,我也不希望他们因为我而身处危险。所以我打算让他们看见我平安,来打消他们救我出去的想法。”   “那你最好真的能让他们做到安分守己。”洞庭不带感情地笑了笑,“否则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不保证他们的安全。”   “所以你同意了?”   “可以。”洞庭漫不经心说道,“我不会阻止,也不会对他们出手,你们可以隔着结界聊天。不过我不希望他们耽搁太久。”   “多谢。”阮漓松了一口气,“那他们来之前,我会告诉你时间。”   洞庭似乎也懒得在意这件事,只是叮嘱阮漓记得试试衣服合不合身,不合身就再去买新的之后,便离开了。   阮漓打开空调,屋子里温暖不少。关上窗户之后,外面的雨声也不再吵闹。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听洞庭的看看衣服,倒不是他注重这些,只是如果尺码不合适,还能赶快去退换掉。   虽然阮家给他和阮洛留下一笔丰厚的财产,但是十六岁就失去长辈庇护的他们还是比较节约的。毕竟少年人没有工作还要上学,难保日后会有什么需要钱的地方,所以他们一直都不会随意挥霍。   不过姐弟二人的生活质量还可以,属于正常水平。并非可怜兮兮地过日子,也不会节约到抠门,只是从来不铺张浪费。但是洞庭明显是个败家的,阮漓很怀疑如果这里新布置的东西有不适合阮漓的,洞庭会立刻扔掉,哪怕那是崭新的。   阮漓试了一件衣服,意外发现完美贴合自己的身材,看来洞庭确实用了心思,他也不必担心洞庭一掷千金。他将试过的衣服放好,将身上穿的扔进了洗衣机。   洞庭平日也不需要自己洗衣服,自然有雇来的妖怪处理,阮漓甚至觉得洞庭根本不洗衣服,穿一件扔一件。至少他是没发现洗衣房在哪。   他不习惯被别人伺候,之前都是自己手洗,洞庭注意到之后,便将家用电器也添了一些。   可谓是面面俱到,阮漓甚至看见自己的洗手间多出来一个大的按摩浴缸。   也不知道短短一上午时间,洞庭是怎么做到。不过一群妖灵精怪和一位神仙,要布置给房间都不用亲自动手,或许一眨眼也就完成了。   阮漓放了热水,洗过澡之后泡在浴缸里,觉得心头有些沉,还有一些别样的感觉。   这山里有温泉,洞庭就有一个巨大的温泉池,只不过阮漓不太去那边,毕竟他还没有做好和洞庭一起泡温泉的准备。但是如洞庭所说,仙人和他们的后裔都喜欢沐浴,阮漓也一直很喜欢泡在热水里的感觉。   所以洞庭就又给阮漓安装了一个新的浴缸。   阮漓靠在缸壁,抬眸看着天花板,缓缓闭上眼睛。   事实证明,洞庭确实有些本事,他说到做到,真的让阮漓对他有些别的看法。   洞庭说的没错,他不是不懂感情,他恰恰十分明白爱是什么,情是什么,他也非常擅长利用这些。   如果说这些用心布置的家居只是锦上添花,让阮漓觉得自己似乎很被洞庭重视,那么关于学业和家人的三件事,就当真让阮漓心生感动。   即使知道洞庭居心不良,也不免心生感激。   毕竟对于阮漓而言,他的姐姐姐夫安全是最重要的,现在他能知道姐姐的安危,还能保证楚舫的安全,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当真是意外之喜。   而且他苦读多年,自然也不愿意放弃学业。洞庭提醒他可以线上学习,还提供了那么多资料供他参考研读,实在用心。   阮漓抬手抹了一把脸上已经微凉的水珠,心情十分复杂。   他一边难以控制地对洞庭心生好感,一边又清醒地明白洞庭有多危险。   他应该远离,应该提防,而不应该感动。   可是人心又并不是非黑即白、可以单凭善恶就站稳立场的。   况且洞庭到目前为止,虽然动机邪恶,但是实际并未伤害过阮漓。   洞庭放过阮洛,送阮洛安全下山。也曾经试图送阮漓离开,帮阮漓封印阮洛记忆。又告知阮漓离开的方式——即使那方式几近天方夜谭,还让阮漓学习法术。   除此之外洞庭也一直暗中保护阮漓,被误会也未曾记恨在心。还维护过阮漓,恐吓过恶人们。如今又做了林林总总这些事情。阮漓又信奉论迹不论心,所以他当真有些心软。   可他又明确知道洞庭目的不纯,现在的好是为了日后阮漓的转变做铺垫,阮漓对洞庭越是心软,若是真的被折断傲骨沉沦,那时就会越惨。   他心中百感交集,复杂矛盾。最后阮漓猛地坐起来,裸露在热水外肌肤感觉到一阵寒冷。   原来洞庭说的不错,有些危险的人会让人明知应该逃离,却忍不住想要靠近。   阮漓于洞庭如是,只是阮漓没想到,洞庭于他也是一样的。   他面无表情地想:“我不会斯德哥尔摩了吧?”   一边提防,一边又忍不住放下戒心。这样循环往复,最后只能折磨自己。   阮漓起身裹上浴袍,决定还是静观后效。他倒在床上,看见微信响起,是楚舫告诉他线上学习已经办理成功的消息。   阮漓道了谢,把手机扔在一边,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他不再纠结那些事情,毕竟现在他对洞庭的好感也没达到可以让他为洞庭赴汤蹈火的地步。如果这么轻易被收买人心,洞庭估计也就对阮漓没兴趣了。   他只是担心长此以往,自己会不会偏离本心。   但谁又能知道以后呢?既然当下他还只是稍作纠结,尚能抵抗,那就不必为了不定的未来而伤神。   他沉沉睡去,终于有了一个好梦。   接下来的一个月,阮漓与洞庭相安无事,阮漓除了联系法术就是在研究资料,晚饭后还会和洞庭下棋。   他虽然没有基础,但是学起来很快,现在已经可以和洞庭厮杀几盘。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阮漓一时兴起,想要下山走走,问洞庭要不要一起。洞庭接到这种邀请倒是微微一怔,随即微笑答应,起身换掉今日的古时衣裳,穿了一身现代衣服,和阮漓出门遛弯去了。   黄昏过后晚霞千里,云层厚重,霞光如织,彩云如锦,穿插在一起,仿佛一副没绣完的绸缎。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阮漓看见路边有野花,便随口问道:“为什么家里只有些树,很少有花?”   “我对这些花草素来不上心。”洞庭笑道,“花团锦簇总是让人觉得心累。不过我也不算讨厌就是了,你要是喜欢,可以栽一些花在家里,外面就算了,这座山阴冷,普通的花草都是活不了的。”   行宫里有洞庭庇护,洞庭又是木属性,所以若是种在行宫里,就不必在乎天气之类的外在因素了。   阮漓原本也不怎么在意这些花花草草,不过在这里呆久了,要么是看青山上那一望无际的阴冷深绿,要么就是远眺荒山的黄土寂寂,这黄青二色占据着视线,就让阮漓总想添些其他颜色,也算是缓解一下疲劳。   他便答应下,上网搜了几种自己看着有眼缘的花卉,告诉了洞庭,洞庭瞥了一眼,说是回去让他们的妖怪雇员买回来。   这么说说笑笑倒是平和,还真有些荒村第一模范夫夫的意思。阮漓甚至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外界,吃完了饭和朋友出去散步。   还真是难得。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到荒村附近,阮漓一偏头,看见一个男人正和一个老人窃窃私语什么,那老人颤颤巍巍递给男人一沓钱,男人随即眉飞色舞,拍着自己的胸膛,仿佛在承诺什么。   阮漓看那人有些眼熟,忽然想起这好像是上一次村长埋在人群的杀手,便回头问洞庭:“那个男人是谁?”   洞庭随意瞥了一眼:“是荒村有名的杀手,有些异能,身手矫捷,只不过太过贪财。擅长坐地起价,很少有人用得起他,即便是雇佣了他,他也未必真的干活。所以一身本领很少有用武之地。”   “比如当初村长请他刺杀我?”阮漓停住脚步,“他并没展示出自己有异能。”   “遇强则弱罢了。”洞庭笑了笑,“他不敢惹你,所以隐藏实力,但是如果面对老弱病残,他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洞庭不感兴趣地往回走:“回去吧,他每天都在村里游走,接杀人的生意,没什么稀奇的。唯一值得说的就是,今天居然有冤大头愿意上当了。”   听着洞庭见怪不怪的语气,看来眼前这位也没给他带来过什么精彩好戏,所以洞庭也不是很在意他。   阮漓回头又望了一眼,也没看出什么,就忘了这件事,便也跟着洞庭爬山回家了。   然而接下来几天天气都还不错,阮漓每天都下山走走,有时候洞庭陪着,有时候是阮漓自己。   他发现原本生意惨淡的杀手,最近几天,每天都收了大笔的钱。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会直接更三章,大家不见不散诶嘿;   阮漓:每次下山遛弯都能碰见幺蛾子 第22章 柳枝耳钉   阮漓看着那个杀手赚了个盆满钵满的样子, 就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这绝对不是偶然,他甚至觉得自己撞见对方一反常态的样子是必然。   因为阮漓蹲守了十天,杀手没有一天是歇着的, 连周末都不休息, 可谓是认真上班第一人了。   这天阮漓暗中观察结束后,回到家里径直去了洞庭的房间,洞庭正在兴致勃勃围观一款游戏里双方的骂战。   阮漓瞥了一眼, 发现是他在玩的那一款网游, 昨天洞庭恰巧看他面无表情做日常, 便随口问了一句名字。   今天他就已经在围观了。   这个游戏有那么几波人确实堪称游戏毒瘤,做过许多令人作呕的事情,不限于杀无辜路人还要刷世界造谣, 以及随机挑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人肉。   受害者都是和他们无冤无仇的过路人,他们纯粹就是看人下菜碟, 但凡装备不错或是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号,这群人是不敢惹的, 大帮会的人也一样不去碰,只有那些没有大帮会背景的小透明,他们才敢碰瓷。   欺软怕硬算是他们最小的恶行,如果他们今天随机选中的是女号,那么世界上一定刷满了这个女号的下三滥黄谣,如果是男号,倒也离不开那些下半身的东西, 还要顺带上男号的女性亲人。   如果是被他们无缘无故人肉的话,那么那位什么都没做、只是路过的人会受到花圈寿衣, 手机还会被污言秽语短信轰炸。   而昨天阮漓做日常的时候发现这群混账东西又在欺负路人, 他面无表情喊了自己相熟的朋友, 反手给他们堵在了复活点。   阮漓在这个服有些名气,因为操作好,还是个欧皇。又是大帮会的副帮主,曾经一打五反杀,所以这些毒瘤也不敢惹他,只能绕着走。   洞庭神色平静地看着满屏的污言秽语,这次这群毒瘤似乎碰上了硬茬,死性不改去欺负小号,谁知道那是本服一个很有名气的大手开的练手小号,现在两边开了帮战。   被打趴在地上的毒瘤觉得没面子,反正游戏里死了就死了,但是自己键盘还在,还是可以骂人的。刷屏式的辱骂源源不绝,很多脏字又被系统屏蔽,都是星号。   不过很快,似乎骂人的那一方被举报禁言,随后又被按在复活点摩擦。   阮漓看了一眼就觉得脑子疼:“你看着东西干什么?”   “用你们的话来说,吃瓜罢了。”洞庭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一款游戏也能有好戏。”   “这叫好戏?”阮漓反问,“我甚至觉得你看它会降低格调。”   “既然是恶意,哪有什么格调?”洞庭笑了笑,“不过确实小打小闹我是不屑于看的,之所以被吸引了,是因为这群人要闹出大事了。”   阮漓竖起耳朵想听,洞庭却关了电脑。起身拉住阮漓的手腕,带着他回了阮漓的卧室。   洞庭的房间大部分家具还是古时的,风格是初唐年间,甚至没有后来宋才有的高腿椅子,只能换下鞋子席地而坐或是坐在矮凳上。   作为一个现代人,阮漓确实不太习惯这种正宗的古时家具。   他们回到了暖光下的卧室,坐在舒服的沙发上,洞庭微笑道:“找我做什么?”   阮漓的思绪还在洞庭莫名其妙去打网游上面:“你昨天看我教训他们,就看出了端倪?所以才去下了那个网游?”   “下载那个游戏的客户端倒不是因为这个。”洞庭淡淡笑道,“只不过看你打游戏的模样有趣,所以也下一个看一看,没想到有意外之喜。不说这个,网游的事情还要发酵很久,现在你看不出端倪,倒是我见阿漓你神色匆匆,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阮漓心底微动,但是很快他把那点自己说不明白是什么的心情压下去,神色如常地说道:“我们前几天见过的那个杀手,最近实在是很反常。”   洞庭随手拿起阮漓的民俗资料,一边翻看一边漫不经心说道:“荒村中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不算反常,不要拿常理去想象他们。”   “你对这个人熟悉么?”阮漓靠在沙发里若有所思,“你对荒村的人了若指掌,可以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么?”   洞庭继续翻着那些资料:“他倒也没什么特殊的,之前我和你说过,此人贪财,身手虽好,但是要价太高,又收钱不做事,所以生意不好。他也是个很无趣的人,所以我鲜少关注他。”   “可是他最近十天生意非常不错。”阮漓缓缓说道,“男女老少都来找他的,并且都给了他大笔的钱。虽说可能放在外界不算多,但是在荒村里,我觉得那些人给他的钱算得上半生积蓄了。”   洞庭动作一顿,放下资料看向阮漓:“你这几日天天下山,就是去观察他了?”   “我一开始只以为是巧合,可是接下来我每天都能看见有人和他做交易,心里有些怀疑。所以又蹲守了几天。”阮漓淡淡说道,“而且似乎他并不是这几天才生意兴隆的,早在我们撞见他之前,他就已经开张了。”   洞庭笑了:“哦?阿漓如何得知?你进村子了?”   “昨天看见一个生面孔来感谢他。”阮漓坐直身体,淡漠的桃花眼凝视着洞庭,“至少从我们遇见他那天开始,这段时间的主顾里没有那个人。”   “这倒是有了点意思。”洞庭倾身,和阮漓对视,“但是你也不是会多管这群恶人闲事的人,你是不是还听到了什么?”   阮漓沉默了一下:“我连着几天都隐约听到了殿下、神妃这四个字。”   洞庭点点头,垂眸打开手机微笑道:“荒村的货币和外界使用的是一样,但是诚如你所说,一所天帝设下的监狱,是不会有什么好经济的。如果他的生意真的那么好,其中必然会有些猫腻。”   洞庭前几天和阮漓科普过,会有些山魈野怪做二道贩子。荒村也产出一些粮食或是丝绸绣花之类的小东西,那些妖怪也会给他们介绍一些在家就能做的活计。所以这个村子里大部分人倒是能维持正常生计,至少能吃上饭。   但是要想一掷千金,那就是做梦了。   “你要查下去?”洞庭抬眸看他,“看样子你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已经把我卷进来,我自然要知道他在做什么。”阮漓神色冷厉,“如果放任,按照荒村人的性格,说不定更麻烦,不如把危险掐灭在源头。”   他说到这里,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你要阻止我么?”   “当然不。”洞庭温柔说道,“你自己选择。你可以随意接触你想接触的黑暗,但是记得不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我现在掌握的法术,去荒村会有危险么?”   “你从来不会在法术和身手上吃亏。”洞庭轻笑一声,“你也很聪明,不会轻易上当。但是阿漓,你太心软。外表是冰,心底却是一池春水。你只会因为自己的善良而遭遇险境。”   阮漓正要说话,洞庭却递给他一样东西,阮漓低头一看,那是一段柳枝,洞庭手掌一握,那柳枝就缩成了耳钉大小。   阮漓恰好有耳洞,洞庭抬手,将那柳枝耳钉给阮漓带上:“有它在,可保你平安。”   阮漓下意识抬手去摸耳钉,洞庭的手指还没缩回来,两人的手指碰在一起,阮漓手指微凉,洞庭反手握住了阮漓的手:“阿漓,可不要让我失望。”   阮漓手指微微动了动,他沉思片刻,认真说道:“我想住在荒村一段日子,像上次以神妃的身份出现,并不能活的更多的线索。况且我上次似乎有些装过头,荒村的人或许会因为害怕,而不与我接触。”   “你如今法力封印解开,去小住一段时间倒也没问题。”洞庭松开阮漓,“我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让你改变容貌,或是有什么办法让你融入荒村而不被起疑?”   “容貌好办,问题在于身份。”阮漓说到,“荒村人数是固定的,我也不可能空降进去。”   “很幸运的是,前几天刚好死了一个男人。”洞庭手指一划,空中出现一个男人的面孔,“而他的死讯暂时只有我知道。”   “他因为什么而死?”   “会些异能,想离开这里,三天前擅离结界。”洞庭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刹那间灰飞烟灭。”   “除了你,没人知道他死了?”   “结界与我相连,他离开瞬间我便知晓。当时附近并无他人。这人离群索居,而荒村村民,除了仇人,没人会关心他人去了哪里,是死是活。所以你可以顶替。”   “好。”阮漓点头,“有什么详细资料么?免得我露出破绽。”   “明天我会直接送你去他的住处。此人阴冷少言,不爱与外人交往,你装作一副不爱说话的狠厉样子就可以。”   听起来倒是简单,阮漓刚点头回应,就听见洞庭用他那温柔又欠揍的语调说到:“只是还有一点算得上阻碍。”   阮漓心生不妙:“什么?”   洞庭不知道何时手中多了一把扇子,他慢慢摇,笑道:“他有个亲人,年纪与他相似。两人吃住在一起。不过所谓亲人也是可以随时背叛的。也没有太深交情,你只要瞒过那亲朋,就无人能识出你。”   阮漓:“……”   作者有话说:   今天直接发三章;   感谢在2022-07-01 09:01:34-2022-07-01 21: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第二更   阮漓万般无奈:“他三天没回家, 他亲戚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荒村的人即使住在一起,也未必会关心对方失踪这几天去做了什么。毕竟成年人夜不归宿也算正常。在荒村即便是父母也未必会在意,何况只是亲戚?”   “那……”阮漓迟疑片刻, “那这个男人有没有什么特点?至少比较明显的性格特征我还是需要模仿得像一些的吧?”   “稍后我会整理一份给你。”洞庭合上扇子, “阿漓不必太介怀,那个人倒也还算好装扮。况且……在荒村中,说不定会有什么奇遇呢。”   阮漓的耳朵动了动:“你要做什么?”   “阿漓这么了解我, 我都没说什么, 就觉得我要做什么了?”   “我主动参与进去的事情, 对你来说算得上是一出好戏,你怎么可能放过?”阮漓淡淡说道,“你是想给我增加难度吗?”   “或许我会让事情更复杂一些, 但是阿漓,你怎么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是帮助你的?”   阮漓靠着软枕, 面无表情说道:“那你可太好心了。”   “客气。”洞庭起身,“到时候文档发你微信里。”   阮漓目送他离开, 难得主动调侃道:“你还会用word?”   “当然。”洞庭没回头,只是带着笑意回答道,“我还会打游戏,等你回来,我们对弈一局。”   不得不说这样的洞庭不似最初那样游离不定,让人胆战心寒。也不知道是不是阮漓的错觉,他总觉得现在的洞庭似乎有了点人气。   虽然神仙也不需要有人气, 而且有人气的同时他还是很气人,但是总体而言, 眼下洞庭还是很能让人放松警惕。   过不了一会, 果然一个word文档传过来, 阮漓打开看见里面有照片和详细信息。男人身材高大,之前阮漓还担心自己个子高,要想办法显得矮一点,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   然而阮漓身姿挺拔,自带着一种漠然的高冷,而男人的照片看起来很是阴鸷,更像是刻板印象里,仗着身高欺负霸凌别人的类型。   他接着往下看,发现男人的生活确实陈善可乏,每天不是在屋子里卧着研究怎么离开就是出去到处给人下毒。   这个人的爱好居然是下毒。   再继续看下去,发现这个人已经毒死过不少人,奈何有异能,别人也报不了仇。   他开始喜欢下毒的根源是他的妻子。   巧的是他的妻子就是那些少数生长于荒村,却温柔善良的人之一,二十岁嫁给他,他一开始还装得人模人样,但是很快,妻子为他生下一个女孩子。   他嫌弃那是个女儿,加上妻子性格温和,对外人也常带笑意,便诬陷他妻子出轨,说这孩子不是他的。   他把妻子关起来,嚷嚷着要浸猪笼,至于所谓「奸夫」,他就随便找了一个仇人。   仇人当然不会任他摆布,他便下毒毒死了那个人,随后伪造了「通奸」的聊天记录。   这村子里的人都信奉鬼神,他便装神弄鬼,又毒死了还在襁褓中的女儿,伪装成仇人的冤魂要带走女儿。   这一番操作是没人信的,但是他们都乐于看热闹,一个女娃娃,死了就死了,在这群禽兽眼中,这不算大事。   有些男人觉得妻子就那么死了太可惜,嚷嚷着要男人把妻子送给他们乐一乐。男人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那些男人拿出些钱财,男人就又同意了。   左不过是生不出儿子的女人,反正是要死的,死之前让她挣点钱,之后再把那些想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杀了,钱也到手,女人也死了,自己也痛快了。   阮漓看到这里,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恶心,他把手机扔在一边,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这个男人最让阮漓不适的地方在于他的罪恶太真实了。   其他村民的手段有些时候漂浮于现实,现代社会很少能接触到,偶尔有耳闻,也像是猎奇故事。可这个男人作的恶,现实生活中,甚至身边就会有类似的例子。   重男轻女杀死婴儿,把女人当做牛马,随意欺辱打骂。最后杀人还要给女人扣上根本不存在的不贞罪名。   甚至还要对那位无辜的妻子做出那样令人恶心的事情。   她要被他害死了,还要被利用着挣钱。而为了钱把妻子送出去的人,却一边数着钱,一边觉得丢人。觉得这都是妻子的错,是妻子害得他颜面尽失。   最肮脏的就是这个男人。   阮漓不想借用他的身份了,他甚至觉得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眼睛。但是过了一会,他平复了心情,还是拿起手机看了下去。   原因无他,他只想看看可怜的妻子最后有没有逃脱这个魔窟,而这个男人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幸好他向下滑动进度条,很快找到自己想看的。   妻子绝望了,在即将要被送去给那群畜生糟蹋的路上,她离开了荒村。   从她十六岁开始,就有一道彷如天听的声音询问她要不要离开。   她一开始为了父母,后来为了丈夫,都拒绝了那道声音。   她知道那是神的声音,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对外说,否则会有人想利用她离开荒村,还有人会因为嫉妒杀她,   女人太重感情,甚至到糊涂的地步,但是当她看见丈夫毒死了她的女儿,看见父母冷漠旁观,甚至亲手把她绑来,要亲自把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沉塘的模样后,她在要被送走的前夕,答应了那道神的声音。   她只有一个要求。   被捆着推搡去破屋的女人原本正在路上走着,身形却忽然消失,绳子落在了地上,徒留一群人面面相觑。   村子里有异能的人不少,但是并没有这种能隐身的异能。而女人也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异能。   那么女人去了哪里?   人们都陷入了恐慌,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回家,发现随便埋在路边的女儿不见了,土被刨开,女儿的尸体不翼而飞。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女人一声凄厉悲凉的哭声,随后消弭无声。   有人惊叫,众人回头,看见村口结界外,女人抱着孩子小小的尸骨,正心如死灰地看着里面的人,她语气平缓,却带着刻骨铭心地恨意:“你会遭报应的,神会惩罚你的。”   随后她身形再次消失,至此是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以洞庭的视角自然知道女子是离开了荒村,去外界正常生活。但是村子里的人们并不知道。   或许有传闻说良善之人可以离开,但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人离开过。早年虽然有传闻,但那也是古时候的事情,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如果女人是离开了,那必然是天神放走的,天神愿意让她走,会不会也愿意帮她报仇?   如果女人是忽然有了异能,或是化成了什么妖魔鬼怪,那她会不会回来复仇?   那些参与过欺辱女人的人们惴惴不安,他们□□别人的时候觉得不可一世,此时却又如同老鼠,胆子都要吓破了,瑟瑟发抖,疑神疑鬼。   男人是最先害怕的,他发疯一样要毒死那些提议糟蹋妻子的人们,试图以这种方式让女人放过自己。   阮漓看到这里,彻底无言以对:男人还以为自己没错,只要杀了所有人,自己的就是干净的。   这种纯粹而愚蠢的恶意让阮漓不适。   他继续看下去:男人下毒的行迹败露,当初嚷嚷着最欢的那几个猥琐男被他毒死,剩下的发觉不对,打了他一顿,差点打死他。要不是男人这个同住的亲戚救了他一把,阮漓也就不用借用男人的身份了。   当然亲戚也不是心善,纯粹是亲戚听说了这件事,自己也想要离开,但是需要一个盟友,男人会异能,多少是个助力,所以才留了他一条命。   之后的事情倒是大快人心,女人的父母也不知道是心里有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双双病倒,不久就死了,死之前无一不厉声喊叫求饶。而那些猥琐的男人,也接二连三暴毙,似乎真的有天神在除恶。   他们一死,男人更惶恐不安,每天都犹如惊弓之鸟,畏畏缩缩,精神几乎要出了问题。   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他不能人道了。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儿子。   再然后身体各个部位都不同程度出现病变,病痛日益折磨着他,他又不能离开荒村去医院治病。   加上恐惧和不安,男人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癫状态,这时亲戚诱惑他:“你老婆都能离开,你为什么不能,你要是能离开,下山去找个好医院,说不定还有救。外面世界花天酒地,又能挣钱,又能享受,说不定把你治好了,你还能找个外面的女人,生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和和乐乐。不比你在这里等死强?”   男人疯癫之下,做了亲戚的小白鼠,他们研究出一种错误的方法,亲戚诱导男人去尝试,失去理智的男人真的冲了出去。   随后灰飞烟灭。   阮漓看完整个故事,皱起眉沉吟片刻,随后起身去找洞庭,靠在门口问道:“男人去尝试离开,他的亲戚必然在暗地里观察,那肯定知道男人已经死了,我根本不可能瞒过他。”   “这点你不必担心。”洞庭微笑道,“亲戚只会以为男人没有死,毕竟当时男人是瞬间消失的,和他的前妻一样。那个亲戚或许以为男人成功了,届时你骗他几句,就说虽然能离开,但是过不了几天还是会被传送回来就可以了。”   阮漓狐疑:“你确定?”   “我确定,因为那个亲戚现在还在找他。”洞庭笑道,“到时候就看阿漓演技如何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的女人没有受到那种伤害,在被送走前就离开了荒村,她在外界会好好生活的。 第24章 第三更   阮漓抱着怀疑的态度, 在第二天清晨被洞庭送下了山。   这次他装备倒是齐全,耳朵上挂着洞庭给他的物理外挂耳环,腰里藏着仙君老祖宗的伏魔匕首, 还有一肚子的新学的法术。   洞庭给他又带了一堆符咒, 据说都是上古仙神的真迹,对此阮漓问道:“为什么不是你画的?”   “我虽然和这些仙神同在仙界,但是我画出的符箓, 只有我自己能催动。”洞庭再给阮漓施易容法术的时候悠悠说道, “唯有身负邪气, 才能使用我的符箓。”   “邪气和魔气妖气不同?”阮漓闭着眼睛任洞庭比划,“我见天地之间有法力的生物多是清气、魔气、妖气、鬼气这四种。”   “自然不同,普天之下, 能成为邪祟的人虽然不少,但是邪神却只有我一个。”洞庭声音低沉, 他们靠得近,阮漓总觉得洞庭的话仿若一阵风, 绕在他耳边。他听洞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道:“自亘古洪荒至今,天地间也只有两位邪神。第一位邪神是洪荒时期天地所生,宛如盘古。自他死后,自我生前,在无邪神降世。”   阮漓睫毛动了动,发出一个很是讨打的疑问:“既然你的神品如此珍贵,又是从古至今唯一活着的邪神, 法力又这么强大,那你居然打不过天帝?”   洞庭手指一顿, 随后轻笑道:“或许是我自愿留在这里的呢?我这个人其实更喜欢玩弄人心, 而不是和那群脑子有点毛病的神仙四处征战。”   “你的意思是天帝根本抓不住你, 是你自己放水了?”阮漓睁开眼睛,有些怀疑地看他,“别是你自吹自擂吧?”   “天帝确实奈何不了我,但是我后来实在懒得去打。因为即使我打赢他,后面还有无尽的麻烦。”洞庭稍稍离远一点,端详阮漓,“我听到他说要把我囚禁在这里,立刻就停了手。要不怎么人人称赞天帝宅心仁厚呢?赐给我这么一处洞府,我之前想来,天帝都不应允。”   “……”阮漓对这一点也是想吐槽很久,“把你关在这里,真的是惩罚你而不是奖励你么?”   “天帝和太子眼中是惩罚吧。”洞庭忽然笑了笑,“其实我和天帝交情很深,他也是存了放我一马的心思,只要我不出去给他们捣乱,给我这么一座乐园倒也没什么。”   “天帝到底是你什么人?”   “是我二大爷。”洞庭温文尔雅地说道,“不忍他的好侄子我受苦,所以放我在这里逍遥自在。”   阮漓自然不信他满嘴跑的火车,不过洞庭吃穿用度,确实不像是普通神仙。加之殿下这个称号,他必然是天界的皇裔,只是阮漓这几日看书,发现天界里,天帝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也都可以被称之为殿下。所以洞庭是皇族是板上钉钉的,但是是天帝的儿子还是非亲生小辈倒是无法定论。   而且在荒山图书馆里保存的天界书籍里未曾记载天帝有几个孩子,现在只能根据提起的频率知道,天帝至少有一子,就是那位惊玄太子,还有一位公主,封号是泠蕤。   但这不代表天帝没有其他的子嗣。   阮漓正垂眸想着,却感觉洞庭靠近自己,在自己耳边压低声音:“阿漓,马上就要走,不和我道别,却在那里琢磨我许久以前是不是个宗族?”   阮漓被这么猝不及防地贴在耳边说话,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他像只被新奇事物吓到的猫一样,向后一撤,却因为忘了自己正坐在凳子上,这么一仰,他差点摔在地上。   还好他反应快,一把扶住一边的桌子,与其同时洞庭的手也搂住了他的腰,阮漓向前一顿,终于坐稳,可洞庭的气息还在他耳侧萦绕,这让阮漓难得有点恼羞成怒:“你忽然靠过来说话干什么?面对面说不行吗?”   洞庭也难得沉默片刻,单指挑起阮漓的脸,又很快放下:“面对你现在这张脸,我确实有些提不起调戏你的兴致。”   阮漓:“……”   他回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也沉默了,片刻之后没话找话:“你易容的手艺不错。”   最后阮漓就这么顶着那张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脸,耳朵尖微红地下山了。   洞庭送他走之前还意味深长说了一句:“也不必太想我,我会时不时隐身去看你。”   阮漓:“不必了,我也不会想你。”   话是这么说,到了荒村,他又确实有了转身回去的念头。   洞庭虽然脑子有病爱好奇特,但确实也没对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甚至不会给阮漓安利他的爱好,最多反复重申自己的人设以造成精神污染。   但是荒村的人,是真的会让阮漓掉san的。   他第一次进入荒村遇见了邪神娶亲,村民没时间来施展十八般武艺。而上次来的时候笼罩着神仙光环,都已经遇见了那么多事情,这次他直面荒村日常,只是走这一路,就已经遇见不少让他生理心理都不适的事情。   他正琢磨怎么去找杀手,就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唐兀!”   阮漓冷不丁没反应过来,但是他很快想起这是他的新名字。还好被假借身份的男人原本就有些疯癫,他故意慢慢转身,做出一副迟钝的样子。   喊住他的竟然是男人唐兀的亲戚,他的堂兄唐咎。   唐咎一把搂住阮漓的肩:“这几天你跑哪去了?让我一顿好找。”   阮漓在他靠近时,蓦然闻到一股草木清香,像是刚下过雨后的那股味道。唐咎穿着打扮倒是不俗,在荒村里面前也算得上相貌堂堂,整体都整洁干净。   唐兀的资料里附带了唐咎的资料,他确实很自恋且爱美。   阮漓转念一想,做出一副阴沉模样:“实验失败了,回去说。”   唐兀点点头,两个人往家里走,在走到他们的家门口的时候,阮漓余光一扫,瞥见一个人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   看来是唐兀兄弟的邻居。   阮漓站住脚步,这次看清了邻居的正脸。   那是一位很是清秀的青年,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感觉精气神和荒村其他人截然不同。   青年更像是外界和阮漓一样的现代人,与荒村格格不入。   “楚思。”唐咎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这是干什么去?前几天你那小情人死了,也不见你去送送他?有点冷心肠了吧?”   楚思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瞥了唐兀一眼。   那眼神中带着憎恶,甚至带着杀气。   这人倒是和荒村其他人不同,阮漓忽然觉得这青年有点遗世而独立的意思。   “你的弟弟杀子杀妻,你还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只不过没去前男友的葬礼,你却来指责我?”楚思眉目淡淡反问道,“唐咎,有时间不如管好自己。你们两个失踪这么多天,我还以为终于上天有眼,把你们劈死了。”   阮漓:“……”   信息量有点大。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的结婚对象不仅是男的,甚至连人都不是,他也就觉得释然了。   他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唐咎:唐咎也失踪了?   洞庭可没说唐咎也失踪了。   唐咎被楚思这样说,倒是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只笑了笑就开门回家。   一进房间,阮漓就淡淡重复道:“实验失败了。”   “我们做实验那天,你忽然消失,再就没联系我。”唐咎坐下,阮漓盯着他,心底微微一紧,表面神色却没什么波澜,只听唐咎自己说道,“我还以为你出去,不顾哥哥了。”   “我确实离开了一会,但走不出这座山,随后就在山石上睡着了,睡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村子里。”阮漓坐下,“听楚思说,你也失踪了几天?”   “去找你。”唐咎轻描淡写地说道,“至少你能离开这几天,我们的实验也不算失败。”   “我身体不舒服。”阮漓起身,“先休息几天。”   唐咎倒也不着急,阮漓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又闻到那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阮漓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柳叶耳钉:“没别的想问我的?”   “问你你也不会说。”唐咎微笑道,“你我虽然是亲戚,但归根究底只是合作伙伴,我懂得分寸。”   阮漓不语,转身离开,就在他要走进卧室的时候,他忽然回头说道:“楚思的男朋友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你失踪这两天。”唐咎慢悠悠喝水,“他这人也是情路苦,两个男朋友都死于非命。”   阮漓皱起眉:“我倒是不关心这些。只是我很好奇那两个人都是他杀的么?”   “谁知道呢?”唐咎说道,“这个人很无聊,我不太关注他。不过别看他文文弱弱的样子,他的仇人都死了一大半了,也不知道是他杀的,还是意外。总之少招惹。你不是要去休息么?还不去?”   阮漓靠在门边深深看了一眼唐咎:“这就去。”   关上房门,阮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总觉得这个楚思不像是个恶人。   气场和荒村其他人太不一样了。   他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个楚思说不定知道什么。他正在考虑,忽然觉得自己身后一阵风吹过,洞庭的声音含笑在他耳侧想起:“才刚离开,怎么就盯着其他人看个不停?”   作者有话说:   洞庭:刚分开两个小时我也要刷存在感;   阮漓:…… 第25章 做个朋友   阮漓吓了一跳, 耳朵尖又红了:“你干什么?!”   他回身却没看见洞庭身影:“你人呢?隐身了?”   洞庭的声音仍在回荡:“传音罢了,我并不在你身后。阿漓,可要小点声。当心别人听出来。”   阮漓抿了抿唇:“你真的没下山?”   “怎么?”洞庭笑道, “先让我上演一出吃醋的戏码?”   阮漓莫名其妙:“什么吃醋?”   “你似乎很在意那个楚思。”洞庭悠悠说道, “确实,翩翩君子,和荒村其他人一比, 不太一样。”   “我只是觉得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又听说他的仇人大部分都死了, 所以很好奇。”阮漓转身坐下,“他会不会是杀手的主顾之一?”   “他目前为止应该不是。”洞庭说道,“他过的很清贫, 没那么多钱。你有一点说得对,这个人确实和荒村格格不入, 因为他曾经有机会离开荒村,却选择留了下来。”   阮漓耳朵动了动:“和唐兀的妻子一样?”   “一样又不一样。”洞庭轻笑, “都是痴情人。不过这人对我而言算得上是无趣,所以我也不多关注。不过你倒是可以和他结盟,作为助力。”   阮漓反问:“痴情人?他有两任男友但是都死了,我还以为是黑寡妇一样的角色。”   “我若是将所有都剧透给你,岂不无趣?”洞庭声音渐轻,“晚上给本尊留个门,本尊翻墙来和你幽会。”   阮漓:“……”   他有种磨牙的冲动。   “洞庭?”他尝试低声呼唤, 但是再没有回应,阮漓皱了皱眉, 起身推开房门, 看见唐咎还在客厅里坐着喝茶。   阮漓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唐咎, 开口说道:“村子里有个杀手,收费挺高的,叫什么来着?就村长雇来杀神妃的。”   “沈远。”唐咎说道,“这人咱们可请不起,你要杀人下毒不就行了?”   “你少管。”阮漓努力做出一副凶恶模样,“他家在哪?”   唐咎随手一指:“出门左转,顺着路走过四间房子再左转第二家。”   阮漓点点头,推门而出,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楚思在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冷冷看他。   从刚开始见面,楚思看他的眼神就带着厌恶。   楚思看唐咎的时候也像是看垃圾,但是他看阮漓,像是看死人。   楚思挑了挑眉:“你这几天去哪了?”   如果是唐兀,或许会阴恻恻说一句关你什么事,但是阮漓对这个楚思有点兴趣,不仅是因为洞庭的那句结盟,更是因为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不行动,楚思很可能会对他不利。   他见过楚思那种眼神。   在他以为姐姐死了,想要复仇的时候,镜子中的那双眼和楚思何其相似?   “想知道我去哪里了?”阮漓淡淡问道,“不如我们找个清静地方慢慢谈?这里人多耳杂。”   楚思倒是一怔,皱起眉:“刚才看见你就觉得奇怪……和我走。”   阮漓平静地和他走过去。   他们来到寂静处,楚思开口便问道:“你是谁?你不是唐咎。”   “唐咎已经死了。”阮漓平静说道,“我假借他的身份,是因为我真实身份不太方便出现。”   楚思挑眉:“我凭什么相信你?”   阮漓用洞庭告诉他的口诀抹去了脸上的易容,恢复自己的声音:“现在能信了么?”   楚思沉默片刻:“你是谁?为什么我没在荒村见过你。”   阮漓:“……”   他也不是什么自恋的人,但是他闹出那么大风波,荒村这么大点地方居然没人认识自己。   “我……”阮漓把神妃两字咽回去,“前阵子和邪神成亲了。”   楚思狐疑:“你就是神妃?”   阮漓:“……”   他点点头:“对,我就是神妃。”   楚思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叹息一声:“你和你姐姐的时候我有所耳闻,只是那段时间我……自顾不暇,等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阮漓平静反问:“难道你还想过帮我们?”   “就算未必能帮你保护住你姐姐,好歹也要尝试一下,不是么?”   阮漓垂下眼睛:“我说我是神妃,你就信?”   “最近村子唯一新来的只有神妃,看你容貌品性,也和传言类似,有什么不信的?”楚思淡淡说道,“倒是大人你,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来这里,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么轻易把身份暴露给我,当真没问题?”   “你从我盯着这张脸出现开始,就满眼杀气。”阮漓平静说到,“万一我开始行动你却来杀我,还不如一开始说明白。”   楚思看着他,阮漓继续说:“而且这荒村之中都是些罪大恶极的人。我要做的事情,需要熟悉村子的人帮我一把。其他人我信不过。”   楚思笑了笑:“那你就信得过我?”   “有人告诉我,你是能够离开荒村的人,只是选择不走。”阮漓盯着他,“这就足以说明你是个好人。”   楚思沉默片刻,忽而反问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说我是好人,你就能对我放心?那是你很重要的人?”   阮漓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怔住。   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丝毫不曾怀疑洞庭对他说的话。   他什么时候这么信任洞庭了?   在明知道洞庭想看他最后手染鲜血,步入尘埃,傲骨折断,信仰离散的模样的情况下?   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笃定洞庭不会作危害自己的事情。   我是不是真的对洞庭太过放心了?   阮漓如此自问。   楚思见他忽然沉默,没忍住上前:“怎么了?”   阮漓闭了闭眼,心底有点乱:“没事,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唐兀的?”   “我想杀唐兀很久了。”楚思说道,“所以我经常会研究怎么杀死他最好,对他了解甚至比唐咎要深,他们是表面兄弟,唐咎甚至连唐兀爱吃什么都不清楚。而我掌握了他许多细节,所以你刚一出现,我就觉得别扭。”   楚思说完,估计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这个村子里像我这样仔细研究唐兀的应该没有第二个,你扮演得已经很像,足以瞒过其他人。”   阮漓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杀唐兀?”   “你知道他的故事么?”楚思反问,“如果你知道,你也会想杀了他。”   “确实如此。”阮漓瞥了一眼外面,时刻注意有没有人路过,“我看资料的时候,只觉得唐兀死得太晚,死得太轻松。”   “他是怎么死的?”   阮漓简单说了下,楚思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上天有眼,祝姐可以放心了。”   “你说的是唐兀的前妻祝女士?”阮漓心如闪电,“你想杀他是想为祝女士报仇?”   楚思见他猜到,也不隐瞒:“祝姐是个很善良的人,我知道她去哪了,我以前也能听到那个声音。可我们都选择留下来。我比她小两岁,虽然有父母,但是不如没有,她从小就很照顾我,对我来说,祝姐是恩人,也是亲人。所以当她被那么对待的时候……我很想杀了那帮禽兽。”   阮漓忽然想起资料里有些禽兽忽然死亡犹如天谴的事情:“那些人是你杀的?”   “我当时去阻止他们折磨祝姐,但是打不过那么多人,所以反而被关起来,等我逃出来,祝姐已经答应结界离开这里。”楚思叹了口气,“可惜孩子没保住。我要为祝姐和那个孩子报仇。”   “祝女士走之前说过他们会遭报应,你就利用这句话,杀了那些禽兽,伪装成天谴?”阮漓拍了拍他,“大快人心。”   “荒村之中,杀戮是寻常事。”楚思轻声说道,“如果无法避免手上沾染鲜血,那我选择杀死恶人,保护那些仅有的好人。”   阮漓心底有个疑惑,看见楚思也是个爽快人,就直接问道:“那你不离开荒村,就是为了给祝女士报仇么?”   楚思神色一变,片刻之后,他神色暗淡摇摇头:“我决定不走,是在祝姐出事之前。而且她离开那个时候,我已经无法走出结界了。”   阮漓听这话觉得奇怪,本想再问,又觉得非亲非故,第一天认识,即使楚思是个好人,也不该太过冒进,于是就把疑问压回心底。   正好这时楚思问道:“大人,你说过,找我是为了了解一些事情,你想知道什么?”   阮漓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你知道沈远吗?”   楚思神色变得奇怪:“知道,大人打听他干什么?”   “不用叫我大人。”阮漓说道,“叫我阮漓就好。你为亲朋报仇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想和你交个朋友。或许还能互相帮助。”   楚思沉默片刻:“即使我曾经有资格离开这里,但是我现在未必算得上好人。”   “我既然已经在你面前露出底牌,就说明我愿意冒这个险。”阮漓笑了笑,笑容很浅,“人生在世,有的时候也不必全靠理智。更何况就算赌输了,我也能脱身,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只是我觉得能为了朋友做到这个份上,你绝对不是恶人。”   楚思叹了口气:“既然你都不怕,我又怕什么?沈远我认识,是这个村子的第一杀手,价格昂贵。”   “他最近是不是生意很好?”   “他最近生意确实不错。”楚思说道,“他说他获得了一样新的异能,只要钱给够,保证能杀死目标。而且他最近确实百发百中,未曾失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1 22:00:32-2022-07-02 21:2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雨樱阡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行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谈个生意   “那你知道他有什么新的异能么?”   “只有去找他下单的人, 他才会告知自己的能耐,以便主顾放心,所以我不清楚。”楚思看向阮漓, “这件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他打着我和邪□□义招摇撞骗。”阮漓靠在一边的柳树上, “他这样风生水起有多久了?”   “就在你上次降临之后三天。”楚思说道,“我讨厌村长他们,没去凑热闹。正好我前男友病入膏肓, 我去给他抓药了。”   “你——”阮漓想起之前听过的话, “节哀?”   楚思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这里的人, 死了不需要节哀。”   阮漓转念一想,觉得有道理。   楚思问道:“你说要和我结盟,是要做什么?”   “或许日后能互相帮助。”阮漓抬手, 把易容法术按回去,“我现在来找你, 是为了避免对彼此造成一些麻烦和阻碍。”   “放心,我不会找你麻烦。”楚思说到, “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   阮漓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如果你有难处,也可以来找我。我们交个朋友。”   他们互换了联系方式,楚思深深看了阮漓一眼:“大人最好离我远一点,我担心我要做的事情,会置你于危险。”   阮漓平静说道:“既然已经是朋友,我也不怕连累。需要的时候尽管找我。”   楚思说道:“三言两语, 就能做朋友么?”   “如果是在外界,当然是不可能的。”阮漓瞥了一眼天空, “在荒村, 两个正常人做朋友, 根本不需要其他理由。”   说完他和楚思确认唐咎说的路线没错后,阮漓孤身一人去找沈远。   沈远住的地方是最近新搬的,荒村不大不小,倒也讲究风水。沈远之前穷,住在边角,如今有钱,自然要换个房子。   只不过这地方走着走着阮漓就发现眼熟。   这不是上一任村长的家么?   阮漓沉默片刻,如果他没记错,这屋子前阵子死了一屋子的人。   而且村长一家死状凄惨,堪称横死。   这地方风水就算好,那也是按照阴穴墓地的方向,才能勉为其难夸一句风水宝地。   不过他转念一想:荒村里的人都手上染血,住哪都是住凶宅,估计也习惯了。   村长家——现在是沈远家确实气派,门口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人,阮漓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之前应该打过照面。   男人神色平静,只是一双眼睛让阮漓无端想起一些冷血动物。   有些像是蜥蜴。   那个壮汉看了一眼阮漓,又低下头:“找谁?”   “沈远。”   “干什么?”   “自然是有事。”   壮汉头也不抬:“沈大哥的规矩,只有和他谈生意才能进门,要谈生意,就要有足够的钱。”   阮漓垂眸看着壮汉的后背:“我就是找他谈生意。”   “这不是唐兀?”沈远的声音传出来,阮漓抬头,隔着一地的青苔,沈远站在小楼二层的阳台上,居高临下地说道,“你和唐咎失踪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们俩死了呢。”   “唐咎失踪我不清楚。”阮漓用法术改变了声音,现在他的声音很低沉,“我和他不是一路。”   “我不关心这些,我刚才听你说,你要和我谈生意?”沈远嗤笑一声,眉目间都是轻浮和不屑,“你有几个钱我还不知道?你请得起我?之前我的身价你就高攀不起,如今我出手费涨价了,你能站在这里和我聊几句,已经算你赚了。”   阮漓漠然说道:“你以为你是歌星影帝么?还要出场费才能和你说话?”   “你说话什么态度?”沈远骂道,“一个疯子,这里没人把你当回事,连想杀你的人都没有,你装什么逼!”   阮漓负手而立,语气冷漠:“你以邪神和神妃的名义招摇撞骗,不怕遭到神罚吗?”   沈远脸色剧变,阮漓仍是平静看他,但此时他感觉到身后又一道劲风袭来,阮漓面不改色,只稍稍动了动,便有一个带着指虎的拳头从他脸侧擦了过去。   如果被他击中后脑,不死也是个植物人的下场。   阮漓漠然回首,一脚踢在那个壮汉下盘,他这一踢带了些法力,径直把壮汉踢出去三米。壮汉倒是灵活,反身站稳,对着阮漓咧嘴笑起来:“你的异能变强了。”   沈远眯起眼睛,走下楼梯推开院门:“你失踪这几天是去做什么了?”   “与你无关。”阮漓冷冷说道,“怎么,现在你说话不用收钱了?”   沈远努了努嘴,看向壮汉,一招手,壮汉就又坐回去。沈远鼓了股腮帮子,上下打量阮漓:“和我进来吧。”   阮漓瞥了一眼壮汉,壮汉正对着他笑,那笑容越看越古怪,阮漓收回目光,和沈远走进去。   当年他在动物园中,看见过猛兽打架。壮汉嗜血的眼神和猩红兽眼何其相似。   反而是这个沈远,给他的感觉并不那么危险。   阮漓心思重重,和沈远坐下,他一瞥,发现屋子虽然重新装修过,但是部分家具摆放的位置没变,阮漓一眼就认出他们现在坐的地方,就是当初村长邀请他坐下喝茶的地方。   也就是说村长就死在这附近。   阮漓:“……”   这里是他的什么鸿门宴定点位置吗?   恰好此时沈远端上来一杯咖啡。   阮漓沉默地看着那杯咖啡,沈远见他不说话,哼哧一声:“你最擅长下毒,我怎么可能在你面前耍大刀?没毒,喝吧。”   阮漓被不算很好的记忆攻击,努力做出唐兀该有的表情和语气:“喝不惯这些玩意,有事说事。”   沈远一双三角眼上下转悠着:“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有神妃和殿下庇佑,所向无敌的呢?”   我偷听到的。   阮漓面上冷淡:“你说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远像是某种老鼠一样窥视着阮漓:“是有我的主顾告诉你的吧?是谁?”   “怎么,你还怕别人知道?”阮漓冷笑一声,“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不是更有利于你接单么?”   “这种事情,只有主顾才有资格知道。”沈远说道,“殿下和神妃不喜欢我太张扬。我之所以告诉老板们这件事,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那如果你把这件事说出去,你的潜在主顾们说不定就会给你送钱来了。”   沈远笑了笑:“既然是潜在的,那自然由我亲自去透露我的能耐。只是唐兀你从来不在我生意的名单里,你又是哪里知道的?还有谁知道?你堂兄知道吗?”   他说到唐咎,阮漓有些玩味地低声一笑:“我失踪那几天有些奇遇,与邪神殿下有关,再多的我可就不能说了。”   沈远狐疑地打量他:“当真?”   “当真。”   沈远便笑了:“你在骗我,不管你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的,你究竟想做什么?”   阮漓当然是在骗他,沈远之所以知道阮漓说的是谎话,是因为沈远很清楚,他根本没有洞庭做靠山,那么洞庭又怎么会告诉「唐兀」沈远是自己垂青的人呢?   阮漓看沈远这个反应,便也笑了:“我想要杀个人。”   “你没那么多钱。”沈远笃定,他神色狡猾,就像一只住在粮仓里吃饱喝足组的老鼠,“就算你知道这些事,钱不够,我也不会接单。别告诉我你这几天遇见殿下,殿下赏了你金银珠宝。”   阮漓迟疑了一下,沈远说的价格,他倒是负担得起。毕竟荒村物价和外界差得太多,且不说阮家遗产足够他和阮洛丰衣足食一辈子,而且从大学开始,阮漓就陆陆续续有打工进项。他除了学习好,画工也不错,这么多年的接稿画稿稿费也是不小的一笔钱。   但是唐兀是不该有那么多钱的。   阮漓略作思考,便对沈远说:“或者我可以用别的什么交换。”   沈远摸着脸盯着他,阮漓只是安静地回视。   良久之后,沈远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阮漓淡淡说道:“你不希望你背后是谁这件事传的天下皆知吧?邪神和神妃允许你那么招摇么?”   沈远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给你说出去的机会?”   阮漓扣了扣桌面:“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沈远死死凝视阮漓,片刻之后,吐出一口气:“你这次回来确实强悍不少,既然如此,你想杀谁为什么不亲自去杀?”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阮漓说道,“做生意不要问缘由。”   沈远抱着手臂靠在椅子里,呲牙咧嘴半天,最后说道:“你会下毒。”   阮漓不说话。   沈远继续说道:“你还有异能,身手不错。”   阮漓挑了挑眉。   沈远扒拉了一下茶杯:“现在我也有些忙不过来,不如你做我的打手,你如果能干净漂亮做成一单,我就答应帮你杀一个人。”   阮漓装作迟疑思虑的样子,最后假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可以。”   沈远此时也有点好奇:“你要杀谁?”   “既然你不立刻帮我杀人,也就不必立刻知道我要杀谁。”阮漓看了一眼天色,“你什么时候需要我?”   “明天晚上我就会发一单货。”沈远说道,“但那是阿螣的活,你就……后天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因为要上夹子,所以会在晚上十一点更新哦。   感谢在2022-07-02 21:26:51-2022-07-03 20:3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8瓶;蓝天忆梦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楚思往事   阮漓回到房间已经是下午, 他草草吃了口饭,就在村子里面转悠。   他原本只是想知道沈远为什么敢假借自己的名义兴风作浪,还有没有其他隐情, 阮漓可并不想别人做的杀孽栽赃到自己头上。   这几天沈远似乎换了个地方交易, 他需要找到那个新的交易地点,然后再试着能不能偷听到些线索。   只是今天他居然发现沈远还有同伙。   那这件事的主导到底是谁?   是沈远还是那个阿螣?   阮漓一边走一边窥探四周,这村子里大部分人他都不认识, 不好贸然上前打探消息。最后他到了村子里的广场。   虽然荒村是一座监狱, 但现在到底是现代社会, 他们虽然离群索居,但也不是全然不通外界。至少在喜欢蹲在广场上嗑瓜子闲聊和跳广场舞这点,和山下的普通人保持了高度一致。   就是村民跳广场舞的热情有点高, 这才下午三点,已经列出架势摆好音响了。   阮漓转悠到一颗树下, 也不说话,就安静地坐着。   有好事的和他打招呼, 问他去哪了,他也淡淡回应,唐兀本来就阴沉不合群,别人也就不以为意,继续聊自己的。   阮漓看了一会,也从旁边支摊子的小商贩那里买了一把瓜子,扔在桌子上, 大家抓着一起吃,他却不动手。   就有人问:“你买了怎么不吃, 光让我们吃?”   阮漓面无表情, 看上去似乎在生气, 又像是有些颓然:“我动手了,你们还敢吃?”   那人想起唐兀擅长下毒,就干笑几声:“那就是唐老弟请我们的?说起来,你那婆娘——”   阮漓摆摆手:“不提。”   那人点点头:“也是,这事挺邪性的。当初要欺负你老婆那几个,前前后后都死了。也是活该。啊对了,唐老弟不是喜欢研究毒药吗?你知道不?这几天村里死了好几个人,都是被毒死的。”   阮漓装出一副不关心的模样:“会下毒的又不止我一个。”   “也没说是你干的。”那人神神秘秘说道,“你记不记得你那邻居楚思?他不是一直看你不顺眼么?”   阮漓耳朵一动:“知道——记得,怎么了?”   “死的这些啊,都和他有些恩怨。”那人笑了笑,“说不定就是他杀的,我听说那些人的家人要找他麻烦呢。”   阮漓靠在石桌上:“我和他不熟,他很讨厌我,我也不和他多说话。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真的不知道?”那人靠过来,“不过也是,这小子也就长得好看,其余的也不值一提。”   阮漓说:“我对他的过去没兴趣,只是谁要找他麻烦?”   “你想知道谁找他麻烦,那不就得知道他的过去么?”村民诡异地笑了笑,“那可是个男西施,要不是因为他那张小白脸,能惹出这么多人命吗?”   阮漓皱起眉,村民没看到,眉飞色舞说道:“他是个二椅子,和村里秦相好上了。秦相那可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长得端正不说,手段也厉害。他要是看不上你,你明天尸体就会被扔在广场上,而且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这么个人才,在咱们这,原本应该是呼风唤雨的。结果在他撞见了楚思,这可就不得了了。”   阮漓几次打断,村民也不停下,他听着不舒服,正准备要走,村民却一把抓住他:“别走啊,知道你不喜欢楚思。但是那可是个母螳螂,你可得小心点,他不仅杀老公,还杀别人呢!看着一副清高模样,说什么不和我们一样作恶,如今不也杀人跟切菜一样吗?你——”   阮漓冷冷说道:“既然知道他手段厉害,你在这里乱说,不怕他来杀你?”   村民嘿嘿一笑:“他没有异能,打不过我。”   “杀人未必要用武力。”阮漓起身,“你比我危险,与其在这里乱嚼舌根,不如多吃点东西堵住你的嘴。”   “你可以继续听他说。”一道声音传过来,阮漓回头看过去,看见楚思孤零零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淡:“他并没有说错什么。”   阮漓漠然说道:“可我不想听。”   楚思胸腔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似乎是笑:“你堂兄在找你。”   阮漓起身,率先走了,他左拐右拐走到无人处,回头一看,楚思果然跟过来。   楚思说道:“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故事,我可以说给你听。”   “我并不想打探你的隐私。”阮漓看向楚思的手,“去杀人了?血迹没擦干。”   “杀的是恶人。”楚思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但是只要杀了人,就失去了离开荒村的资格。罪人的后代,只有一心纯良,从未做过任何恶事,才有机会离开结界。但是只要沾染了一点罪恶,就只能留在荒村,哪怕——那是被逼无奈,或是替天行道。”   阮漓沉默片刻:“你想和我说一说你的故事?”   “我的复仇快完成了,有些事在我心底待太久,我想找人说一说,至少在一些人心里,我和秦相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不堪的猜测,只是很纯粹的故事。”   阮漓轻叹一声:“来唐家说。”   唐咎并没有在家,楚思那句话只是暗示阮漓离开。阮漓去厨房,看见厨房放着两瓶可乐。   这在荒村可是稀罕货。   阮漓盯着那两瓶可乐,片刻之后他面无表情抄起那两瓶饮料,走到卧室递给楚思一瓶。   “其实我理解结界的限制。”楚思淡淡说道,“即使在外面,犯了罪也一样要进监狱的。而我也不是什么正当防卫,我是蓄意谋杀。”   “我和秦相是少年相识。你刚才也听那个人说了。秦相其实算不上好人,他外表看上去彬彬有礼,但其实心狠手辣。”楚思说起心上人,忽然笑起来,“他是个恶人,是个罪人。但是他唯一的温柔善良都留给我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仿佛不是那个被人恐惧的煞星,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会一心一意对心上人好,恨不得把一切都送给心上人。”   “你记不记得,有一对姘头都想……”楚思沉默片刻,似乎在研究说辞,“都想靠近你,其中的女人被殿下吓得差点疯了,男的被你狠狠教训一顿?”   这怎么可能忘,阮漓说道:“当然记得。”   楚思苦笑一声:“那是我父母。”   阮漓一僵,抬头仔细看向楚思,这么一说,他隐约能从楚思脸上看见女人的影子。   “可……”阮漓摇了摇头,“那个女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男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你父亲的年纪。”   “我们寿命长,有时候看起来会年轻,其实他们已经快五十岁。在我们这个种族中,其实也还算壮年。”楚思垂下眼睛,“他们各自有家,生下我之后并没有管过我,反而嫌我累赘,动辄打骂。祝姐那时候会护着我,给我饭吃。到了我十七岁那年,遇见了十八岁的秦相,自那以后护着我的人多了一个,”   “后来我和祝姐都被结界告知可以离开。祝姐是放不下父母和她的丈夫唐兀,我是离不开秦相。我们算不上青梅竹马,但相识于少年时。其实早就互相喜欢,但是直到二十一岁那年,秦相才对我表白。”   “我们在一起后,秦相对我真的非常好。”楚思忽然笑了笑,“他一直对我都很好。我和祝姐都是为了恋人留下,可是唐兀实在不算上个人。相比之下,我虽然知道秦相做了许多为人不齿的事情,可我还是——不愿意离开他。我知道这不对,可我没办法不去爱他。”   “我明白你的想法。”阮漓轻声说道,“在荒村这种地方,有一个人真心对你,即使他许多事情你不认同,你也不舍得放弃他。”   “后来他为了我,已经慢慢收敛。”楚思闭上眼睛,“他说既然我不喜欢,那他就不去做。我觉得或许他真的能改邪归正。犯过罪的人必须要受到惩罚,我们在荒村终老一生,想办法赎罪。或许下辈子可以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地方。”   “可是他死了。”楚思睁开眼睛看阮漓,“因为我。”   阮漓拍了怕他的手臂,楚思却好似陷入了癫狂的回忆里:“村里有个男人,位高权重,他儿子喜欢我的脸,想要我去——秦相和他们发生过很多次冲突,另外一群和秦相有仇,觊觎他财产的人和这个男人联合起来,杀了秦相,秦相死后,我刚收拾好他的遗体,就被想要的人强行带走……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不必多说,他把我囚禁在家里,除了欺辱就是酒醉之后拳打脚踢。最后我只能假意顺从,才有机会去给秦相下葬。”   “秦相的死相很凄惨,不成人形。他送死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知道你可以离开,走,离开这里。」”   “而他前一天似乎知道了什么,他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   楚思的眼角落下一滴眼泪,他却笑着说道:“我去收拾他遗骨的时候,看见他手里握住我送他的礼物,那是一枚戒指,铜的。他宝贵得好像那是金戒指一样。”   阮漓听着心里一酸,楚思笑了笑:“他紧紧握着戒指,哪怕手都已经被砍了下来。我把他埋葬了。在我决定无视他的罪行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无法离开这个结界了。即使我的手没有染血,但是我的心已经有了偏颇。我故意无视道德所带来的罪恶感,只为了和他一生一世,可如今他死了,我即使能离开,也不想再离开了。”   “祝姐离开是因为心死却无力报仇。”楚思说道,“而我留下是因为心死,所以可以不顾一切,去杀了所有伤害秦相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十二点直接发两章;   楚思和秦相是卑劣和暗黑版本的阮漓和洞庭;   感谢在2022-07-03 20:38:13-2022-07-05 21:5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黛玉醉打蒋门神、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草木香气   “其实我和秦相在一起, 本身就是包庇,是为事理所不容,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秦相死后, 我一度在想, 这是不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惩罚我心里的罪恶。但是我又觉得那些人都没死,我又哪来的报应?”   阮漓沉默片刻, 开口说道:“唐咎说过, 前几天你有个男友死了。是那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之子对吗?”   “对。”楚思爽快回答, “他要我被他糟蹋,没问题,我本来也逃不掉, 被他折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我不如利用他对我的贪念。我先是利用他和他父亲的地位, 杀死那些觊觎秦相财产的人,剩下几个人比那对父子强势, 他们父子就没了利用价值。他们没想过,荒村就这么多人,再有地位,也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最后想了个办法,终于杀了他们俩。”   “你现在还剩下多少仇人?”阮漓问道,“沈远说, 你之前杀死的那些人里,有些他们的亲人要向你复仇。”   “剩下两个最难杀死的。不过没关系, 我已经有了办法。”楚思低头看自己的手, “你不必掺和进来。我已经双手血污, 而且也早就无所不用其极。阴谋陷害这类手段都已经用了个遍。我已经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恶人。所以不必再拖累别人。”   “我不会帮你杀人。”阮漓轻声道,“我无权判定别人的生死。但是我不会阻止你复仇,而且我希望的是如果你有危险时,或许我能保护你。”   “即使我已经是个罪人?”   “在这个地方,你是个好人。”阮漓神色平静,“荒村本来就不该与外界相提并论。动用私刑是错的。但是作为旁人,没有人会指责你的复仇。现在看文看电视剧都讲究一个有仇必报恩怨分明。遇见你这种事情,复仇成功反而能让人心里稍做安慰。”   楚思不言,阮漓平静地喝了一口饮料:“荒村之中惩罚罪人是天帝的事情,你已付出了代价留在荒村,那就按照荒村的规矩来。不要多想。那么多罪大恶极的人还在横行。你为了自己复仇,总比他们师出有名。”   “大人偏私了。”   “不必这么叫我。”阮漓侧头,看外面难得的阳光,“我也是普通人,自然有喜怒哀乐。你和我已经算是朋友,我自然偏向你一些。况且……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   “这种事情各有各的道理,虽然于法不容,但是旁人心里不忍,也是常态。”阮漓把没开封的可乐递给楚思,“喝点甜的吧。”   楚思看着那黑色的液体。忽然笑了:“我以前爱喝这些,因为荒村里卖的很贵,很少有人喝得起。秦相就总买给我。”   他起身,拿着那瓶可乐:“谢谢你的好意,如果有人要杀我,你不要拦着。没必要为了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脏了手。”   阮漓坐在阳光下,乍一看仿佛仙人垂青人间,无悲无喜,只反问:“如果你还没完成复仇,那些人就来杀你呢?”   “那我一定会活下去。”楚思手指收紧,可乐瓶子发出响声,“但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任凭他们来取走我这条命。我愿意偿命,我也愿意去找秦相,但前提是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楚思走到门口的时候,阮漓忽然开口问道:“祝女士的仇人无故而死。是你做的吧?”   楚思回头,阮漓的眼神清澈安静,仿佛什么都瞒不过他:“我不信什么因果报应。”   楚思轻笑一声:“既然已经开始复仇,杀一个仇人是杀,杀多个仇人也是杀。祝姐能走,我很欣慰。那她所恨的人,我也就顺便帮她解决了。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秦相和她对我好。”   阮漓看着他离开,安静地坐在椅子里,直到夜幕降临,唐咎回来。   唐咎看了他一眼:“吃饭了么?”   阮漓手指拂过桌上的空花瓶,继而起身:“不想吃,去睡了。”   他回到房间关上房门,躺在床上觉得心情不大好。楚思这件事让他觉得很压抑。   楚思和祝小姐仿佛是双生,他们都是良善之人,都为了恋人留下,之后却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路。   祝小姐被唐兀所负,她没有杀人,最后抱恨离去。而楚思为了心上人,开始复仇,此后再也不能离开。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出生在外界……或许就不会受到这么多苦楚。   不知不觉天已经全黑了,隔壁唐咎时不时有点动静,阮漓坐起身盯着墙壁,似乎想看穿唐咎在做什么。   他这么出着神,忽然觉得身边拂过一丝微风,风中带着草木露水的气息。洞庭的调侃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先有楚思,现有唐咎,即使在神殿,你也不曾这么含情脉脉看着我,我可当真伤心。”   阮漓没回头:“你还真是翻窗过来的?”   洞庭也在他身后的床沿坐下,这个床要挤下他们两个高挑男子实属有些委屈,偏偏谁都没有挪步的打算。阮漓就这么侧着身,远远看去好像是半躺在洞庭怀里一样,洞庭也真的箍住阮漓的细腰:“你我新婚燕尔,良辰美景,岂能辜负?”   阮漓:“你到底来干嘛的?”   洞庭笑了笑,一抬手,三个精致的饭盒出现在床头柜上:“给我的阿漓送饭。”   阮漓一怔,洞庭打开那三个饭盒,里面都是阮漓爱吃的菜:“荒村粗鄙,餐食也都简陋。我猜你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阮漓沉默了一下,声音软下来:“多谢。”   洞庭轻笑一声放开他,两个人在屋子里的小桌子边面对面坐下,洞庭笑道:“阿漓,你今日有什么收获?”   阮漓的筷子微微一顿:“你没用法术看着我么?”   “我今天有些别的事情,并没有时时看着你。”洞庭笑道,“不过我偶尔有时间看你的时候,你都和楚思在一起。而你——似乎因为他的事情心情很不好。”   阮漓垂眸吃饭:“确实如此。”   “阿漓,你如果一直这么关注其他人,或许我会吃醋的。”   阮漓抬眼看洞庭笑眯眯的样子,不咸不淡说道:“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洞庭挑了挑眉:“你不怕我对那些人做什么?”   “你如果真的吃醋,楚思此刻已经飞灰湮灭了。”阮漓继续吃饭,“你调戏我不要牵连别人。”   洞庭轻笑出声,他托着下巴看着阮漓,神色温柔:“你现在都对我的调戏这么坦然处之了?”   “不然呢?”阮漓也笑了笑,“就像你说的,你和我是夫妻。现在一时半会也不能离婚,勉强算盟友,那我何必扭扭捏捏的?”   “阿漓,你便是这点最让我喜欢。”洞庭说着说着,忽然伸出手指勾了勾阮漓的下巴,“你可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阮漓干脆利落捏住那两根的手指,扔在一边:“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有点想打人。”   洞庭不以为意:“我觉得我像是投喂。”   阮漓把饭盒盖好,扯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和手指,看着洞庭不言,只是略带了几分笑意。   洞庭捻了捻自己那两根作乱的手指:“只不过人家投喂的都是流浪猫,我投喂的倒不是野猫,是只虽然家养,却野性未退的花豹。”   阮漓扬眉:“多谢抬举,把我说成保护动物,让我身价剧增。”   洞庭笑了笑,轻轻抚上阮漓的侧脸,阮漓面无表情问道:“刚才是喂猫,现在又是要做什么?”   洞庭从善如流:“现在是我手欠。”   阮漓觉得洞庭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自知之明。   洞庭收回手,笑道:“所以来说说今天一天,有什么收获么?”   阮漓把自己的过往大概一说,洞庭还带了套茶具来,慢条斯理喝茶,通过透明茶壶可以看见里面除了绿茶还飘着一些花草茶,起起伏伏。   洞庭听完,笑道:“沈远你打算怎么处置?”   “把他教训到不敢再生事,然后揭穿他的谎言。让他人知道这些事情没有你和我的授意,也让他不敢再乱来。”   洞庭轻笑一声。   阮漓问道:“怎么?你觉得我的做法太宽容了?”   “何止是宽容,堪称仁慈。”洞庭笑道,“你没想过,即使你拆穿了他的谎言,也会有人找他杀人?”   “那就与我无关。”阮漓漠然说道,“他做他的生意,我阻止不了。只是别打着我的旗号。”   “这或许算不上惩罚。”   “所以才要教训他一顿,让他不敢再犯。”阮漓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弹奏什么乐章,“对我来说,也算是达到诉求了。”   洞庭微笑不语,阮漓看向他,语气稍微平和一些:“对我而言,我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杀人。他得到了教训,其他主顾知道自己被骗了,也自然会有自己的打量。”   “他确实夸大其词,说了些没有的功效。”洞庭笑道,“我追查了一下,按照沈远的说法,这背后有你我的示意,□□不沾冤孽。并且吹嘘了一些连我都办不到的神奇效果,一旦被拆穿,倒是确实会被群起而攻之。”   “尤其那些交了钱,但是单子还没做的主顾会更愤怒。”阮漓说到,“他下半生会不太好过。”   “可是只要他还能杀人,他很有可能就不会死,会有人保下他。”   “要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他别再拿我竖旗,并且得到教训就够了,”阮漓喝了口茶,“你似乎另有想法。”   “我们的想法并不冲突。”洞庭笑了笑,“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答应沈远做他的打手?” 第29章 今日二更   “他拿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 我又怎么能让他称心如意?”阮漓单手托着脸,虽然神色仍旧冷漠,但是眼神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我当然是去搅局的, 而且我也会视情况救人。”   “如何视情况?”洞庭笑起来:“荒村之中杀人的缘由错综复杂,或许是那些人想要报仇才无奈下单的呢?你要救的或许是更罪恶的人。”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阮漓说道,“但是如果被杀的人里有婴儿幼子呢?这些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况且我原本只是意在搅局而已。这些都是要随机应变的后话。”   “你跟着去我不反对。”洞庭今日来穿了一身西服, 看上去风度翩翩, 好像是哪个行业的精英高层一样, 他手指上甚至还带了一枚戒指,“沈远奈何不了你,但是你要小心一个人。”   阮漓转念一想:“你是说那个身手不错的阿螣?”   “他可不是个善茬。”洞庭伸手握住阮漓的手, 慢慢拉到自己的面前,他手一晃, 一枚和他一模一样的戒指出现在阮漓掌心,“沈远杀人是为了钱。他则是嗜血嗜斗。他不要钱, 只想杀人。”   阮漓的注意力则不在这上面:“你这是什么?”   洞庭含情脉脉说道:“聘礼。”   阮漓:“……”   他抽出手,用小指勾起那枚精致的戒指:“都结完婚了,现在下聘礼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   “虽然你我心不诚,而且迟早要离婚,但是该有的还是要有。”洞庭收回手,悠然笑道,“这是我们结婚戒指。倘若你需要, 便向这戒指注入法力,我这边就能知道。”   阮漓看着那戒指, 缓缓说道:“你似乎和你的初衷越来越背道而驰。”   “哦?”洞庭后撤, 摇起扇子, 折扇和他这一身有些冲突,但是意外地潇洒,“何出此言?”   “如果让我长期陷入危险之中,我或许会黑化的快一些。”阮漓握着那枚戒指,“可你现在一直在保护我,如果说上一次你还存在看戏心态建议我下山,那这一次从一开始你其实就不是很赞同我来荒山。”   “以你的性格,身处黑暗未必会加快沉沦,反而会激发你的斗志。说不定最后的结局是你安然离去,而且更加坚韧。”洞庭凝视着阮漓,“很多人都会被环境浸染,便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是也有那么些人,他们或许不完美,也不是什么圣人。但是他们就像是竹子,看似孤节却不易折断,又像是莲花,总是能开出干净的花。这种人虽然不多,但也并非没有。”   “所以你放弃让我黑化这条路了?”   “或许我只是改了个方式呢?”洞庭忽然笑笑,“自古爱情都要比刀剑更锐利。”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对我好,是为了让我逐渐沉沦在温柔中,最后盲目地被你操纵,彻底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或许吧。”洞庭一收扇子,“其实我也没仔细想过我这么做的后果和理由,我只是率性而为,打算这么做,便这么做了。无论是哪种结果,都很有趣。”   阮漓并不放过他:“除了我说的结果,还有哪种可能?”   “阿漓啊。”洞庭用合起来的扇子轻轻抵在阮漓的手背上,“你这是明知故问,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也有可能我们爱上彼此,写一部最俗套的爱情戏。不过这部戏太过无趣也太过危险,我猜你和我都会避开。”   确实无趣又危险。   阮漓挑眉:“小心一语成谶。”   “那也只能认赌服输。”洞庭笑道,“原本写剧本就有剧情崩坏的危险,我既然做了,自然玩得起。阿漓,你可要当心,如果你在明知道我是在故意对你好的情况下,仍然率先喜欢上我,那我可能就得逞了。”   阮漓垂眸,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长。他原本长着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相貌锐利艳丽,偏偏神色清冷,为人也像是刀剑,倒是削去了几分浓艳感。   而此时他像是藏锋于鞘的宝剑,出剑则动九州,可是当他收敛锋芒的时候,剑鞘上那些宝石纹样就吸引走了人的目光。   “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阮漓忽而笑起来,“你知道我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便打算从感情下手,是一步好棋。我会谨记你的提醒。”   “阿漓。”洞庭亦笑起来,“说不定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呢。”   “你的喜欢和正常人的喜欢差得太远。”阮漓摊开掌心,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光,“被你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喜欢,确实并非是人类爱情这方面的喜欢。”洞庭拿起那枚戒指,给阮漓带上,“不过这对我来说,也算是难得了。”   戒指带在阮漓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好。阮漓收回手:“那还有别的什么事么?你现在就要回行宫?”   “当然不。”洞庭侧了侧头,下巴点了点餐盒,“吃饱了?”   阮漓不明所以:“吃饱了啊。”   洞庭满意地拍了拍手,随后五分钟左右,一阵声音传来,好像是什么野兽在奔跑,而且数量不少。阮漓一怔,听见窗口有声音。   他早就吧窗户关上了,此时有动物的爪子挠玻璃的声音,阮漓立刻起身打开窗户,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站在草丛里,扒着窗沿。   一人一狐对视,狐狸咧开嘴,露出犬科动物独有的笑容:“神妃殿下!”   阮漓:“……”   这狐狸还一口京片子:“哟,您不认识我,我就是咱们神殿后厨做甜点那位啊,昨个您还夸咱甜点做得好呢。这一直也没逮着机会见一面,今儿可下是会师了。”   阮漓:“你不是山中的妖怪么?为什么说着京腔。”   “嗨。”狐狸挠了把脸,“这也不能一直在这荒山野岭住着,我一百年前下山闯荡,在那边待了五十年,这就改不过来了。不提不提,殿下稍挪贵步,让我们进去呗。”   阮漓压抑住心中翻腾不息的吐槽,让开了窗口:“请。”   狐狸「嗖」地一声窜进来,落地就变成青年模样,样子倒也俊俏。他摸着后脑笑道:“我们哥几个不仅是厨子,也兼职管家之类的,神妃殿下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们说,我们下山去买。”   说完他向后一招手:“来来来,把床搬进来。”   阮漓:“……”   他缓缓转身看向洞庭:“床?”   洞庭坐在灯下笑得比狐狸还狡猾:“唐家困苦,这小床吱呀作响,不能委屈了神妃。”   阮漓被邪神殿下这幅骄奢淫逸的做派惊得有点麻木,他看着既那只狐狸后,窗户又钻进来一只兔子、一只猞猁、一只猫头鹰和一只羊。   洞庭在一边还介绍:“都是咱们家的员工。”   阮漓正要说话,却听见了窗外隐约有奇怪的声响,那声音有些诡异,阮漓说不上来是什么动静,只下意识向外一看,只见外面漆黑一片,那声音也没有了,他就没太在意,正要关窗户,就看见黑暗之中,一个木板正在独自移动。   阮漓眨了眨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洞庭多少有点过分,居然让鬼来搬东西。   然后那木板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阮漓皱起眉仔细去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鬼搬木头。   而是木板后面是一只黑熊,黑夜之中,黑熊完美隐身。   他刚才听见的奇怪声音该不会就是黑熊搞出来的吧?   不用说,肯定是那位擅长荤菜的厨师熊。   黑熊吭哧吭哧走过来,借着屋子里的灯光,阮漓这才看清,他不止搬着床板,身上还挂了零七八碎的东西,黑熊把东西往窗下一扔,叉着腰愤怒说道:“你们是不是东西啊,不能因为我体型大力气大就都让我搬吧?”   狐狸探出头,笑眯眯说道:“能者多劳,老熊,这是咱们神妃殿下,还不快来拜见?”   黑熊抬头,看见阮漓一拱手:“拜见娘娘。”   阮漓瞬间就有关上窗户的冲动。   黑熊笑呵呵说道:“神妃,我们来给你搞个软装,保证这几天在这里和在行宫里是一样舒服。”   神妃彻底麻木了,再次让开窗户,和邪神坐在一起,看黑熊表演壮熊爬窗。   这只熊不是毛厚,而是真的很肥美,最后被卡在窗户上,只能变成人形,才得以进屋。   阮漓面无表情问道:“你下了隔音结界吧?”   洞庭一边欣赏动物开会,一边心不在焉说道:“放心,唐咎听不到。”   阮漓把「我不是担心他」这句话硬生生咽回去,他转念一想,在荒村的夜里,一般弄出点什么动静,其他人家也不会多管,于是只能面瘫着一张脸看这群妖怪兴致勃勃地开始拼装家具。   不过一会,这屋子里的床、柜子和桌子就焕然一新。猞猁精还给铺上了纯色的床上三件套,柜子上摆了香薰,桌子上铺了桌布。整个房间完全可以拍个视频发到短视频平台,标题就叫妖怪教你爆改出租屋。   妖怪管家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非常识相,绝不耽误邪神和神妃谈情说爱。   在装修的过程中,阮漓又隐约听见什么声音,这次更遥远。阮漓下意识去张望,兔子精看见问道:“殿下怎么了?”   “外面有很轻的声音。”阮漓收回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哦,没事。”兔子精抓了抓自己的大耳朵,“这山里妖怪也多,经常有溜进荒村玩的,刚才我就看见一只獾精,估计是它们弄出来的。殿下放心,他们不敢往这边来。”   阮漓应了声,之后直到妖怪们离开,也确实再未听见奇怪的声响。阮漓这一天也有些累了,他活动了下筋骨:“我去洗澡,你回去的时候——”   “怎么?”洞庭笑道,“嘱咐我注意安全?”   “不。”阮漓推开浴室门,淡然说道,“注意一下其他生物的安全。” 第30章 气血方刚   唐家屋子不算大, 但是洗手间像是套间一样每屋一个,泾渭分明,互不乱用。   估摸着是唐家兄弟害怕对方在比较尴尬的时候和地点伤害自己。   阮漓打开热水器, 热水扑面而来, 他洗得有些久,就在刚披上浴袍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洞庭的声音:“阿漓,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阮漓:“……”   他打开门:“你不是回去了么?”   洞庭正背对他开台灯, 衣服居然换了, 正一边说话一边转身:“确实回去了,又来了而已。”   他这正面对上阮漓,阮漓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闪了一下。   洞庭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 穿了一身古时候的衣服,偏偏衣领不好好穿, 半敞着怀,露出锁骨和皮肤。   有点魏晋风流的意思。   就是有点太风流了。   洞庭就这么站在浴室门口, 微笑道:“我想要是留在这里,你是不会同意和我一起沐浴的,况且这浴室也太小,于是我便回去行宫,沐浴好换了衣服又来了,谁知你还没出来,若非知道你是仙神后裔, 我就要打120了。”   阮漓沉默片刻,反问道:“这里120能上来?”   “我们家有家庭医生。”洞庭笑道, “猞猁就是。”   阮漓无奈, 神色虽然纹丝不动, 但是语气已经透露他的哭笑不得:“你不在行宫好好吃瓜看戏,为什么非要和我挤在这个小房间?”   洞庭微笑道:“同甘共苦。”   阮漓把擦头的毛巾搭在架子上:“这里只有一张床。”   洞庭不为所动:“可是有两床被子。”   阮漓瞥了眼隔壁,平静问道:“你不怕唐咎撞见?”   洞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怕被他撞破?”   阮漓眼神带了点探究:“我确实害怕。”   洞庭垂眸笑了笑,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随后抬手就把桌子的铁摆件扫到地上。   那个响指是撤掉隔音的结界,唐家深夜寂静,忽然传出咣当一声,隔壁房间立刻有了动静,阮漓听见开灯的声音,随后唐咎打开了门。   他心底一怔,飞快转过几个念头,决定还是先不冒险:“洞庭!”   洞庭起身,不等阮漓走来,反而握住他的手,带着阮漓来到门口,一只手将他推在门上,另一只手掐住阮漓的腰。   阮漓靠在门板上的声音在夜里也很刺耳,唐咎站在门口,咳嗽一声:“怎么回事?”   阮漓微微睁大眼睛,刚挣扎了一下,洞庭就单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双手举过头顶。   他们虽然身高体型相似,可是洞庭的力气却比他大了无数倍。只是这么轻轻一握,阮漓就动弹不得。   阮漓闭了闭眼,干脆不再动。浴袍也半散开,露出他白皙的侧颈。   洞庭见他不出声,便放开掐住他腰侧的手,左腿微曲,拨开阮漓的膝盖,抵在他双腿之间的门板上。   阮漓被姿势刺激得咬牙,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看洞庭抬起那只空出的手,摸过自己的侧脸,在他的耳垂上捏了捏:“先是楚思后是唐咎,你平日里对我都没这么多青眼相待,我可真是伤心了。”   阮漓即使如芒在背,仍然不肯低头:“你别耍这些花样,放开我。”   “你怕他听见,到底是怕他发现你不是唐兀,还是——”洞庭忽而靠近他,在他的耳边低低笑道,“害怕他撞见这么一幕?”   阮漓看着洞庭,抬着下巴,神情冷清:“我为什么怕他撞见这场景?”   “平日冷静清高的神妃原来也会这般——风情万种。”洞庭每每压低声音,那点温柔便全然变成了邪气,“深夜与邪神私会,红烛高照,海棠花艳。不过你我本结连理,这倒也不是大事,只是多半会不想外人知道。”   “情人”相会,只会让人觉得情深,倒也没什么。   但是让外人看见他和洞庭衣衫不整的样子,属实尴尬。   阮漓咬牙:“洞庭,放开我。”   洞庭低笑一声:“不如你求求我?”   阮漓神色冰冷:“你想得美。”   洞庭也不生气,只是偏了偏头,屋子里再次发出动静,唐咎在客厅问起来:“到底怎么了?唐兀,你在干吗?”   阮漓听着动静,唐咎似乎已经往这边走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洞庭带着笑容,微微低下头,靠近阮漓的侧颈,薄唇将吻未吻,距离阮漓的皮肤不过分寸。   阮漓寒毛都炸了起来,他全身发麻,仿佛触了电,喉结一动,觉得自己心要跳了出来。   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又是从来没有谈情说爱过,遇到这种场景,他只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唐咎已经走到附近,洞庭与他还在僵持,就在唐咎准备敲门的时候,阮漓声音压低,厉声喝道:“洞庭!”   洞庭抬头,微笑着撤后一步,松开了阮漓的手。   阮漓猛烈地呼吸,用法术把嗓音改了:“没事,做噩梦,你回去睡吧。”   唐咎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唐咎房门一关,洞庭就笑出声:“阿漓,你耳朵红了。”   阮漓瞪他一眼:“闭嘴。”   “这样逗逗你可真是太有趣了。”洞庭笑得开心,“气血方刚啊,阿漓。”   说着他向下瞄了一眼,不必多说,阮漓也明白他什么意思。   阮漓冷冷说道:“这是正常反应,不是你先撩拨的么?”   “你我调情,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洞庭靠近,手指搭在阮漓的胸口,他声音低沉,带着让人战栗的磁性:“阿漓,你的心跳为何这般快?”   那张俊朗的脸近在咫尺,凤眼中带着邪意和笑意,两人之间呼吸可闻,只要有一个人稍稍动一动,他们就会拥吻在一起。   阮漓被洞庭按在墙上,腰被掐住,胸口还搭着那微凉的手指。   和刚才唯一不同就是阮漓现在的手是自由的。   英俊的男人和漂亮的青年对峙着,男人眼神缱绻,青年神色清冷,却意外地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阮漓心确实在快速地跳,即使是他,也受不住洞庭这样接二连三撩拨。   但是刚才输了一局,总不能满盘皆输。   他垂下眼睛,忽然笑了,抬起手扯了扯洞庭的衣领:“因为殿下不好好地穿衣服。”   阮漓的手指带着温柔,一路顺着洞庭的衣领下滑,明明是再帮他扯衣服,却好似隔空抚摸着洞庭的胸膛一样。   洞庭无声笑起来,在阮漓眉间轻吻一下,随即在阮漓匕首出鞘之前后退,彬彬有礼说道:“那真是罪过了。”   阮漓捏着匕首,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做什么,不过是虚张声势,免得邪神得寸进尺。他收起匕首:“你给我回去。”   “事到如今让我回去寝宫未免不解风情了吧?”   “我们现在最多算个同盟,你还真想和我上床不成?”阮漓反问,他神色冰冷,只是站姿有些诡异,“我们有进展到这个地步.”   “那你是误会了。”洞庭悠悠坐下,“别说我现在没有和你有夫妻之实,就算有,也不会在这个地方。不过阿漓,真不需要我帮忙?”   阮漓:“……”   这缺德带冒烟的邪神耍流氓耍得得心应手,他一怒之下,翻身上床,盖上被子开始看手机。   洞庭支着头:“看什么呢?”   “在听念经。”阮漓面无表情说道,“听完四大皆空,看破红尘。”   洞庭:“……”   邪神无奈笑起来:“也不必这么折腾自己。”   阮漓「哦」了一声,切了视频:“那就看看微积分网课,看完六根清净。”   洞庭沉默片刻:“你还要学微积分?”   阮漓冷笑一声:“不学,但是这东西的恐惧是刻在当代大学生和研究生的dna里的。”   洞庭起身坐在床的外侧,身上搭着被子:“是我罪过了,竟然把你逼成这样。”   阮漓已经平静下来,他也懒得赶洞庭走,只是警告道:“别乱来。”   “放心。”洞庭笑道,“我怕阿漓恼羞成怒,和我离婚。”   “严格意义上,我们其实也不算有法律效益的夫妻。”阮漓漠然说道,“至少我们那里不能两个男人扯证。”   “你我的婚姻契约可比人界的一纸证书要牢固得多。”洞庭轻笑一声,躺在阮漓身侧,他抬手抱住阮漓,阮漓本能一躲,但是洞庭温柔而强硬地抱着他,阮漓感觉倒也舒服,于是心平气和把邪神殿下当抱枕。   “我们似乎连古代有的拜堂都没有。”阮漓狐疑地问道,“虽说你来了就算拜堂,但是未免也太糊弄了。”   “那些都是虚礼,实际上我们都出现在神殿,并且答应嫁娶,就算是成亲。”洞庭抬手指了指天,“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拜天地,在天道眼中,我们已然是并蒂。天地为证,日月为媒,生死不可离。”   阮漓轻轻叹了口气。   洞庭又笑道:“你如果在意那一纸婚书,叫你那个八紘的姐夫去玄门帮你我登记。玄门允许同性结婚,也有专属结婚证。”   阮漓:“还有这东西?”   “当然。”   “那还是不必了。”阮漓面无表情说道,“没有那东西还能骗骗自己,反正天道也不会天天在我耳边提醒我。”   他们如今窝在一处聊天,倒是比之前有了点情侣的意思,阮漓正说话,又听见外面隐约有声音,他想去看,却被洞庭按回怀里:“荒村的夜里出现什么响声都不足为奇,不必在意。”   阮漓垂下眼睛:“荒村很危险,我明天应该给楚思一些护身的东西。”   洞庭顿了顿:“你很在乎那个楚思?”   “不是你想的那种在乎。”阮漓翻了个身,正对着洞庭,两人躺在枕头上,昏黄的灯光照着彼此的脸,倒是多了几分含情脉脉,“只是觉得他是个好人,又过的太辛苦了,如果秦相还活着,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洞庭的神色变了变,似乎带了几分玩味:“秦相啊——他们俩名字倒是相配。”   “你也这么想?”阮漓抬眸,“他们两人的名字凑在一起,恰好是相思二字。”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不。”洞庭笑起来,“相思本是好事,只是他们原非如此。我说的相配,是说他们的姓氏配出一句朝秦暮楚罢了。”   作者有话说: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李白《长相思》   明天双更;   感谢在2022-07-05 22:06:58-2022-07-07 09: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鸦隐 5瓶;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所谓真相   阮漓一怔:“什么意思?”   “楚思确实是个好人, 所以无趣。但是因为秦相,我也曾多关注过他们。”洞庭微笑,“你想知道真相么?”   “我知道的不是真相?”   “那是楚思从他的角度所阐述的, 他未曾欺瞒你。”洞庭说道, “只可惜这个故事可不是什么凄美的爱情故事,有很多事情,楚思自己都不清楚。你若是想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 但是我一旦说完, 你必定会觉得心中苦痛难安。”   阮漓沉默下来,他原本觉得房间温暖安全,但是洞庭这句话一出, 他便仿佛看见了风雨。   该知道么?   他沉吟片刻,低声说道:“告诉我吧。”   洞庭便慢慢说起来:“秦相原本确实是对楚思不错, 那段时间,他们二人也算得上是伉俪情深。但是后来有人看上楚思, 那人的父亲在荒村中也算又些能耐,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分歧在哪?”   “分歧在于秦相一开始不答应,但是后来忍不住钱财和权势诱惑,打算把楚思送给那个男人。只不过那个男人的父亲也没打算按照交易给秦相钱和权利,反而是想靠秦相交出楚思后,再将秦相杀了,分了秦相的家产。”   短短几句, 阮漓遍体生寒,他下意识反驳:“那为什么秦相死了还要握着楚思的戒指?”   “那是秦相和那些人交易的信物, 拿出这枚楚思重视的戒指, 代表他能有办法让把楚思交给那些人。”洞庭漫不经心说道, “结果他发现自己遭到围杀,其中还有自己的敌人,自然明白了,所以死死握住不松手,并不是因为惦记楚思,只是恼羞成怒,不想把信物交出去,恶心一下那些人而已。而之前楚思所说的,前一天秦相深情款款和他说:让楚思离开荒村。也不过是做戏。秦相越是这样说,楚思越不会离开。”   阮漓有种恶心的感觉:“所以楚思为了秦相留下,为他杀人复仇,双手染血再也不能离开荒村,都是错的?”   “你可以选择把真相告诉他。”洞庭悠悠说道,“说不定他会崩溃,也说不定会觉得你骗他,不过你说得对,秦相并不值得楚思这么做。”   他顿了顿:“不得不说,楚思和阿漓你乍一看相似,但是全然不同。如果是你,你会放弃复仇,独自离开,但是他不会。我猜他会绝望自杀。”   阮漓僵在原地,他心底不断天人交战。   告诉楚思,楚思绝对会崩溃,而且他已经杀了人,追杀他的人也不会停手。   但是不告诉楚思,楚思剩下的敌人最危险,他一定会为此冒险,而秦相不配楚思为他拼命。   阮漓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心乱如麻,却听见洞庭淡淡地说道:“你为什么在意楚思?”   阮漓沉默片刻:“我觉得他和秦相的经历很像是你和我。”   他以为楚思和秦相是他和洞庭的不同版本,而且是很凄美的那一种。可事实上,他们的故事可比洞庭与自己之间d单纯的联盟不堪太多。   “很像么?”洞庭笑了笑,“现在是不是觉得大相径庭?”   “现在只觉得楚思可怜。”阮漓叹息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想保护住楚思的命。”   “你太善良。”洞庭评价道,“这里就是适者生存。”   “我知道这里奉行黑暗丛林法则和社会达尔文。”阮漓认真地说道,“但是像是祝女士和楚思这样无辜却又被命运玩弄的人,我总想施以援手。”   洞庭没再说话,只是拂过阮漓的头发:“随你,我也想看看你的选择会将故事的情节推进到哪种程度,现在先休息吧。”   阮漓也实在疲倦,他正要沉沉睡去,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明天要回神殿吗?”   “我会回去给你带一份早饭。”洞庭轻笑道,“还要别的什么?”   阮漓沉默了一下,一个想法在心中酝酿:“帮我折一枝流苏花吧,我记得行宫里有。”   洞庭答应:“好,只是要花做什么?”   “这里太压抑了。”阮漓闭上眼睛,“供一枝花看着心情好一点。”   洞庭笑了笑:“明早醒来记得看看枕边。”   阮漓点点头,再没说话,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早,阮漓醒来时,洞庭已经不见踪影,倒是早餐摆在桌子上。阮漓回身,看见一枝流苏的花叶正安静躺在他的枕边上。   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是洞庭的字迹:“折枝寄相思,弄花悦夫人。”   阮漓又好气又好笑,那流苏枝被洞庭亲手折下,果然光华暗敛,灼灼其华。   因为法术属性和神位原因,洞庭折下的花千年不腐,不放在水中也一样开得漂亮,枝干上尚有花苞未放。   阮漓盯着那张纸条,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首《八至》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他与洞庭,大抵就是如此。   阮漓垂眸放下流苏,匆匆吃了饭,洗漱完带着流苏枝离开房间。   他将流苏插在了客厅的空花瓶里,正坐在一边换鞋换衣服,唐咎不知从哪转了回来,迎面碰上。   “这是哪来的流苏?”唐咎靠近看了一眼,“倒是好看,我记得这东西村子里没有。”   “我去神殿摘的。”阮漓起身,看似不经意地瞥向流苏花枝。   一朵正对着阮漓的花苞,无声无息地绽开,流苏一样的白色花瓣无风自动。   阮漓眼神下移:因为是洞庭亲手折花,这花瓶里没有放任何营养液和水。   唐咎又问道:“吃过早饭了么?”   “吃过了。”阮漓收回目光,“我先出门了。”   唐咎神色晦暗不清,只能听见语气里带着笑意:“去找谁?”   阮漓回眸,看着唐咎:“去找沈远,请他帮我杀人。”   “哦?”唐咎问道,“杀谁?”   阮漓回身,向外走去,再没回头,只是淡淡留下两个字。   ——“杀你。”   唐咎轻笑一声,阮漓也没再说话,而是扬长而去。   他先是去找了楚思,给他一些符咒防身,可楚思看起来也不算很在乎自己的生命。   阮漓忍着恶心,劝说道:“秦相也不想看你这个样子。他——他保护你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么?”   楚思看着那几张符纸,似乎想起什么,最后他抬起头:“多谢,我们不过数面之缘,你愿意这么帮我,我真的很感动。”   “如果我能早来一段时间,或许我还能救下祝女士。”阮漓看了一眼他,“荒村很多人都该死,但是不包括你们在内。”   楚思轻叹一声:“好。”   阮漓离开的时候心里还在琢磨:楚思没有活着的意志,那是不是把秦相真面目告诉他会好一点?   可万一楚思一时想不开,受不住打击自杀了呢?   阮漓只觉得头疼,他原本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谁可怜都想帮一把的性格,可现在怎么帮都可能导致最坏的结果。   他也是没想到,来维护自己名誉权还牵扯出这么一件事。   但是这种闲事既然管了他就要管到底,就算是路上捡到一只流浪猫也得送去医院检查,何况楚思这样一个大活人?   村子里有些地方很乱,有些人在吵嚷,有些人在笑,阮漓也没注意,径直走了过去。   他满腹心事走到沈远家,沈远正蹲在门口抽烟,看他过来,把烟屁股一吐,用鞋底捻了捻:“哟,过来了。”   “明天不是要和你去杀人么?”阮漓靠在院墙上,“先把资料给我。”   “现在给你,你泄漏了怎么办?”沈远挥挥手,“我怎么知道你和那家人关系怎么样,明天再说。而且明天阿螣和我们一起去。”   阮漓皱起眉:“他不是今天出任务吗?”   “他的任务提前了,昨天就了解了,正好今天让他休息一天,明天和我们一起。”沈远咧开嘴,“这可是他特意要求的,他说想和你一起行动,看看你的本事。”   阮漓听到这里,心底忽然冒起了一个念头:“他昨晚杀人了?”   “按照要求,灭门。”沈远晃了晃手腕,“那一家子人不少,儿子媳妇还有女儿女婿是和老两口分开住的。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阮漓瞳孔微微睁大,他忽然想起了许多事情,二话不说就往回走。   沈远在后面喊道:“你今天得把你要杀的人告诉我了!我要提前做准备。”   阮漓脚步一停,回头看沈远,神色冷厉,把沈远看得硬生生打了个冷战:“我要杀的人?”   “是啊,我总得知道是谁吧。”   阮漓冷冷吐出两个字:“唐咎。”   说完他再不停留,匆匆往回走。   阮漓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从唐咎家出来后不久遇见了几波人在吵吵嚷嚷,现在想起来,正好是三波。   那些人分别聚集在三间屋子前,离唐咎家不远不近,恰好属于能听到点动静,却还听不清的范围。   而且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从唐咎家看过去,那三间房子会被其他住家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阮漓加快脚步,来到了第一家,他刚站稳,就听见身边的村民议论:“灭门啊,光杀了那夫妻俩都不够,连分了家的儿子女儿一家也都杀了。”   “死的真惨,是被寻仇了吧。”   “谁知道呢,不过这死的也确实恶心。”   阮漓心底发慌,他挤开众人,走到最前面。   他瞳孔一震,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眼前画面的冲击力太大,即使是他,那一瞬间也觉得晕眩。   一地鲜血,遍地残肢。   仿佛是血腥的恐怖片来到了现实,入目所及,甚至分辨不出那些是人体的哪些部位。   阮漓心里几番翻腾,最后他不忍心地闭上眼睛,转身离开。   无论死的人是无辜还是有什么滔天罪过,这样的死法也太过残忍。   即便是禽兽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阮漓心神动荡,一时间觉得头晕目眩,他心理承受能力一向强,但是此刻也觉得心中不忍,遍体生寒。   他昨天夜里几次听见的奇怪声音,就是沈远和阿螣在杀人。   他在洞庭身侧安然睡去的时候,相隔千年外,有人惨死家中。   阮漓和洞庭花前月下,彼此试探的时候,有人被灭了门。   阮漓身形一晃,差点摔倒。那些血腥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觉得有些晕眩,还没等他站稳,忽然觉得身后一股劲风袭来,直奔他的后脑。   作者有话说: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李治《八至》   今天,明天,后天都是双更哦。   大家也都猜到唐咎是谁了吧哈哈哈;   感谢在2022-07-07 09:03:28-2022-07-08 11:1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冰镇可乐   阮漓正心神动荡, 要是换个人,估计就要当场毙命。   可是眼前这个人是阮漓。   他立刻收敛心神,眸光一冷, 反身避开, 与此同时,一把长剑已经在手。   他的匕首在荒村出现过,这次易容改装当然不能用, 洞庭的兵器库倒是有不少冷兵器。阮漓挑了一把自己会用的, 用符箓收起来。   他转身的刹那, 剑已经出手。   现代人平时接触不到这类古老兵器,但是阮漓和阮洛从小就被扔去学武,所以对这些冷兵器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一寸长一寸强, 这使用起来可比他的匕首要简单多了。   阮漓反手就刺向来者,当后面人的影子照在地上的瞬间, 他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是那个阿螣。   刚刚那几桩血案就是他做的。   阮漓看他就觉得恶心,手下的剑毫不留情, 几剑下去,阿螣招架不住,开始用异能,阮漓根本不给他机会,他学习法术又快又稳,洞庭评价他现在已经可以进入八紘总部。   他也不知道那个传说中的玄门之首是怎样的选人方式,但他知道, 自己打眼前这个阿螣还是很轻松的。   果然在他劈头盖脸、毫不容情的法术笼罩下,阿螣狼狈地退下, 连滚带爬站在一边戒备着。   阮漓冷冷瞥他一眼, 在犹豫要不要杀了他。   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三番五次偷袭自己, 还做下这样的惨案,他总有种想替天行道杀了这个人的冲动。   阮漓强迫自己冷静,这时阿螣咧着嘴笑起来:“你很厉害,你失踪这几天到底遇见了什么?不会真的是遇见了神明吧?”   “与你无关。”阮漓冷冷说道,“你要是敢再来偷袭我,我保证你没有明天。”   “你很强。”阿螣笑着,“我喜欢和强者对阵,然后杀了他们。我也喜欢血的味道,我单纯嗜血,所以我才去找沈远,你以为我是真心跟着他做打手吗?不,我只是找了个可以杀人的工作。”   阮漓冷笑一声:“那如果轮到你被杀呢?”   阿螣看上去很自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我真的技不如人,那我也是甘愿的。不像是昨晚那三户人家,我杀人其实不喜欢太多花样,可是他们居然都要跑,这就不能怪我下手没轻重了。”   “畜生。”阮漓喝道,“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要是真的像是你自己描述的那样,遇见强者就甘拜下风,刚才逃什么?”   阿螣眼睛来回转,笑容有点勉强:“我只不过是来试试你的身手,看看能不能有资格和我做同事。”   “反人类的畜生就不必给自己找补了。”阮漓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打不过我就改口说来试探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阿螣嘴角抽动几下,猛地又攻击上来,阮漓这次三下五除二把他打翻在地,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剑尖对着他的脖子:“怎么,气短了?”   阿螣盯着剑尖,咽了口口水。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阮漓慢条斯理说道,“想必你也会觉得我做得是对的,毕竟是你技不如人。”   阿螣脸色一变:“我们还要共事。”   “你这样的废物不配与我共事。”阮漓冷冷地笑了,“不敢死了?”   阿螣神色几变,忽然低吼一声,一道法术打上来,阮漓用剑一挡,阿螣连忙推开阮漓的腿,一溜烟跑了。   阮漓觉得晦气,拍了拍裤脚,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嘴上逞英雄,实际上就是怂蛋。   阮漓找了个偏僻地方坐下,他记得楚舫说过的玄门法条。正当防卫可以,但是刚才如果他杀了阿螣,那就是防卫过当了。   阮漓有些疲倦,他抬手盖住自己的脸。   第一次他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强的杀意。   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忍不住想杀了这个畜生。   不过不急,阮漓心想:这个阿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下次就没有他逃跑的机会了。   阮漓靠在一颗树下,四下寂静,刚才看见的情景再次出现在心头,再加上阿螣的恶心模样,阮漓越来越觉得心烦意乱。   他还是太小看了荒村这个地方。   那些村民兴致勃勃地围观,指指点点,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这让他更加压抑。   这里仿佛没有人,都是是些禽兽。   即使是真的野兽,也不会如此残忍。   他看着阴沉的天空,满心都是离开。接触了太多的阴暗,就算他意志坚定,也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就在他神色郁郁地发呆的时候,身后飘来了清晨草木凝结着露水的味道,要是一开始,闻到这味道,他必然是避之不及,可现在阮漓在一怔之后,居然心中升起了一种安心。   “在这里发呆就会舒服一些么?”唐咎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递给他一瓶冰镇的可乐,“你已经足够坚强,如果是普通人看见那一幕,估计会吓疯。”   阮漓抿了抿唇,接过可乐:“把你的脸换回去,这张脸让我恶心。”   唐咎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环住他的腰:“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从不刻意隐瞒,甚至故意露出破绽,我怎么可能没发现。”阮漓有些累,不是身体上,而是心里觉得疲倦,他想了想,决定放纵一下,把头靠在了「唐咎」肩上,“你身上的草木气息像是能留香一辈子的香水。”   “唐咎”笑起来,他的脸扭曲了一下,换回了原本的英俊容貌:“那阿漓你也去掉易容吧,不得不说你顶着唐兀这张脸靠在我怀里,对我的精神也是会造成一定损伤。”   “哦。”阮漓神色懒懒地摆弄可乐上的商标,“如果能给你造成精神污染,那我就多顶一会。”   洞庭挑眉,抬手就恢复了阮漓的本来面容:“你都已经猜到昨天的奇怪声音是什么,何必又去看呢?”   “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阮漓沉默了许久,“昨天如果我出去看一下,或许能救他们的命。”   “即使你出去,也看不见什么,中间隔着那么多房子,你难不成背着我学了透视不成?”洞庭微笑,“况且荒村之中哪个人手上没有血债?死的那一家人也曾经害得另一家家破人亡。你救了他们,是不是又会觉得自己对他人不公?”   阮漓垂眸,地上有蚂蚁忙忙碌碌,他缓缓说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杀人偿命,也是一枪的事情,而不是被虐杀。”   “那你要为他们报仇么?”   “我如何替别人报仇?就像你说的,替他们报仇,那被他们杀死的人呢?又谁来替那些人伸冤?”阮漓暗中咬牙,“只是我很想为民除害,阿螣这种畜生只要活着,就会制造更多血案。”   洞庭看着他不语,阮漓出了会神,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我不是执法者,我不该起这样的念头,但是我不想再看见他虐杀别人。洞庭,我是不是真的一步一步被荒村同化了?”   “你是心太软了。”洞庭神色清冷,语气却温柔,“正常人见到他这种嘴比膝盖硬的人,都会有想杀他了替天行道的想法。区别在于,你真的可以这么做。”   “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就是第二个楚思,对吗?”   “你很矛盾。”洞庭忽然贴近他,在他耳边低语,“你的良知和道德告诉你杀了阿螣,可杀人这件事恰恰是和良知道德背道而驰的。即使是杀了一个恶人,那也是一样的私刑。可是如果不杀他,你会日夜想起今天的事情,并且痛恨自己的懦弱。你会觉得你是为了自己的名誉,放任他作恶。”   阮漓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什么叫恶魔在耳边低语诱惑,他觉得寒毛竖起,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要向前,想挣脱洞庭的怀抱,洞庭却迅速握住他的手腕,把阮漓囚禁在自己的怀里:“你的道德水平太高了,这不适用于荒村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善良和温柔除了把你自己逼上绝路,什么都做不了。”   阮漓闭上眼睛,呼吸急促:“如果他在来偷袭我,我会杀了他。”   “哦,对,那是正当防卫。”洞庭轻笑一声,“可你今天教训了他,差点杀了他,他还会去以卵击石么?”   阮漓咬紧牙,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在向头颅涌去:“洞庭,放开我!”   洞庭明明与他坐在一处,却蓦然给阮漓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一瞬间,身后的不再是和阮漓你来我往,优雅邪气的洞庭,而当真是一位高天之上的神明,用着神的视角审判他人,注视他人。   阮漓不寒而栗。   洞庭就这么凝视着他,阮漓闭上眼睛,不与他对视。   这一刻的阮漓竟然显得有些脆弱。   刚过易折。洞庭想到,要是再逼下去,阮漓会怎么样?   他忽然有点兴意阑珊。   好像把阮漓逼到崩溃也没什么好看的,类似的戏码他看过很多次,看过也就忘了,可如果阮漓真的陷入死循环,而失去了他原本的样子,似乎也很无趣。   阮漓眼前发黑,无数的想法在他心底碰撞。   该不该为了罪人而杀死更罪恶的恶人?   他没有权利判定别人的生死,他不是古代的游侠,他能不能杀了阿螣?   就在此时,他听见洞庭轻声笑了,如芒在背的冰冷审视消失了。   “不必担忧,阿漓。”洞庭笑道,“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阮漓一开始怀疑唐咎是洞庭假扮的,是因为洞庭身上有草木露水的气息,其次唐咎和洞庭都觉得楚思很无聊。再者,可乐在荒村很贵,但是唐咎却随随便便放在家里给阮漓,而且阮漓爱喝肥宅快乐水,唐兀不爱喝,为什么唐咎会准备这些呢?   洞庭也没隐瞒,阮漓也一眼看出来,所以才要洞庭折花试探,唐咎来到花旁边,花苞就绽开了,坐实了唐咎就是洞庭假扮的。   洞庭欺负阮漓那时候的出来的唐咎就是洞庭法术变得假人啦 第33章 医君良方   阮漓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我这次和你一样易容下来, 是因为我要惩罚一些人。”洞庭靠在树干上,对阮漓微笑道,“沈远和阿螣都在我的名单上。在神殿降下神罚很无趣, 我打算亲自参与其中。不过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杀人, 所以可能结果和你想象的有所出入,但大体还是能让你在解气的。”   阮漓安静地看着洞庭,他的眼神清澈明亮, 洞庭歪了歪头, 笑着问道:“这么看我做什么?”   “倘若虚名留给我, 恶人都留给你做,那我也太虚伪做作了。”阮漓忽而浅淡地笑了笑,“我不想做的, 推给别人,然后再独善其身?那我当真是一个废物。”   “你从未真正接触这个村子, 如今直面了这个村子的本性,你的思维已经陷入了一个错误的圈套。”洞庭伸出手, 阮漓迟疑一下,将手指放在对方掌心,洞庭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指,翻动手腕,“荒村这种事情发生了无数次,比这更残忍的也不尽其数, 只不过你之前不在荒村,现在即使身处结界, 也从不涉及荒村事务, 所以从未亲眼看过而已。”   “荒村的人不是你的责任, 他们的死生也与你无关。你今天或许能救下一人,明天他就会以别的方式死去。或许你今天救下两个人,明天他们就合伙残杀了另外的人。那么你又会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然而你原本就可以独善其身。他们互相争斗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原本就是外人。”   洞庭说到这里,阮漓忽然觉得心绪一开。   “荒村不是外界,在外界你可以见义勇为,可以仗义执言。但是你的善良不适用这里。也无须浪费在这座牢狱中。”洞庭笑道,“你难不成还能管得过来这里的生杀大事?你又何必为他们劳心神?”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仿若地狱的惨相,有些郁结于心。”阮漓捏了捏眉心,“感觉画地为牢了。”   他原本就外人,误入其中,也是因为村民的缘故才被困住。邪神和神妃对村民有没有保护的义务。他也从不参与荒村事务,这次自然也不必卷入其中。   “阿漓,所以我说过你最好远离荒村。”阳光洒在洞庭身上,他垂下眼睛微笑道,“这种才是荒村的常态,你运气好,前几次没有碰上。你既不能像我一样喜欢这里,就不要为这里伤神。”   阮漓点了点头:“你说阿螣和沈远是你这次下山的目的之一,是故意说来哄我的么?”   “他们原本就是我的目标,不过说出来确实是为了你让打起点精神。”洞庭笑眯眯说道,“放心,在我的计划里,他们会比死还惨。有可能他们会受不了那种痛苦,自己了结了性命呢。”   短短几句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阮漓靠近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荒村和世界众人与我不过是木偶或是演员。我喜欢编写剧本,也会交给他们自由发挥的余地,但当演员们太过不听话,我也会下场修正。”   他只是来玩一场游戏的。   阮漓的手指忽然拂过洞庭的发丝,帮他把那缕有些散落的长发掩回耳后:“我是你的演员么?”   洞庭罕见沉默了一下,他正要开口,阮漓却平静地再次追问:“洞庭,你为什么要开解我,说不定我一时想不开,你就提前看到你想看的。你会发现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寒风也吹不散的人。”   洞庭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收敛起笑容,神色淡淡说道:“我也不是时时都想看戏的。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我想这么做了。”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洞庭确实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是而非的好感。   那种危险又想靠近的感觉,就像是一些极限运动,你知道脚下是万丈深渊,也并不清楚安全绳是否牢靠,但是你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是粉身碎骨还是惊喜开怀,也不过一步之差而已。   阮漓轻轻叹了一口气,洞庭一直与他掌心相贴的手一用力,将阮漓拉到他的身前,阮漓差点跌倒,洞庭轻笑一声:“如果阿螣还敢偷袭你,你自然可以还手,不然就不要为他浪费心神,你要是提前把他杀了,我也会少很多乐趣。”   阮漓无奈:“可是——”   “不必多想。”洞庭眯起眼睛,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可是鳞片漂亮,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你如果心病不消,我倒是有个医你郁郁心结的良方。”   阮漓叹了口气,抬起头看洞庭:“什么良方?”   “想试试?”洞庭问道,“不后悔?”   “可以。”阮漓回答,“放心,无论怎么样都不生气后悔。”   洞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觉得你会生气?”   “不然呢?”阮漓笑了笑,“你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好药方?”   洞庭靠近他,轻声道:“那可——说不定。”   说罢他微微一侧头,吻上阮漓的嘴唇。   阮漓猝不及防,不能免俗地睁大了眼睛,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向后一撤,洞庭也只是轻吻一下,并没有纠缠,两人同时后退,中间倒是隔了一段距离,和刚才的亲密无间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   阮漓无言以对,他自己刚说完不会生气后悔,但是他实在不想到邪神殿下耍流氓都耍得这么与众不同。   他心里转了几转,还是觉得大吵大闹太丢人。只能面瘫着一张脸,垮着表情看洞庭。   洞庭一摊手:“你我是夫夫,这倒也不算于礼不合。”   阮漓:“行。”   被洞庭这么一折腾,他倒是真的再没心情纠结那些有的没的,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那个吻。   庸医手持良方,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故意守株待兔,偏偏就治好了他。   洞庭笑得开心,他起身,拉起阮漓的手,两人的易容重新带上,一起回了唐家。   他们去了唐兀的房间,阮漓有些累,倒在床上,洞庭就坐在床前的摇椅上,拿着手机慢悠悠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漓趴着看了一会洞庭,实在没忍住:“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老爷爷。”   “有我这么年轻英俊的老爷爷?”洞庭笑道,“你要真论年纪和辈分,你得喊我一声老祖宗。”   阮漓冷漠地说道:“那我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你祖坟冒不冒青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我结婚之后,你真正的祖宗可能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洞庭一晃手,摇起扇子,“倾凛仙君可是最崇拜积玉的。”   “积玉?”阮漓听见一个陌生的名字,“谁?”   “就是那个讨人嫌的惊玄太子,惊玄是封号,积玉是本名。”洞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是浪费这么个好名字。”   阮漓对天界的事情忽然有点感兴趣,但是明显洞庭现在不想谈这个,于是他就转移了话题:“我在沈远那里下单杀你,是帮了你还是扰乱了你的计划?”   “我原本倒是没打算这么快结束,不过看来你也腻了。让他来找我,快点上演结局也不错。”洞庭忽然看向外面,“你新交的朋友来找你了。”   阮漓一怔,恰好门口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果然是楚思站在门外。   阮漓迎他进来,想到洞庭在卧室,就留他在客厅里。   楚思刚落座就问道:“你下山是不是为了杀沈远?因为他们冒充你的名号?”   阮漓眼神一冷,反问:“你怎么知道?你去找过他,你准备把最后的仇人交给他?”   楚思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凭我已经难以杀了他们两个,只能下单,还好秦相留给了我一些财产,下单足够了。我这次来找你,是希望你——暂时不要杀他。”   阮漓沉默了一会:“你是哪天去找的他?他说过什么时候帮你杀人么?”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明天他打算搅局的那一单就是属于楚思的?   还好楚思神色郁郁说道:“我今天才去的。”   阮漓察言观色,心底有了个猜想:“他拒绝了?”   楚思要杀的人在荒村中颇具地位,不是轻易能杀的。   沈远绝对不会为了主顾拼命,他以前偷懒耍滑,现在也一样难改本性,他要的是钱,而不是送命。   “他说他做不到。”楚思沉默了一会,“但是他又说他最近找了个打手,只要我多给他一些钱,那个人一定愿意接下这单生意。”   阮漓:“……”   合着在这等着他,沈远还真打算把「唐兀」当死士用,打算用完就扔。   沈远一定是打算把唐兀推出去,无论那两个人能不能被杀死,钱到了沈远的手里,自然不会再吐出来。而唐兀如果杀了那两个人,日后那二人家人寻仇,也就可以直接推唐兀出去顶锅。   杀不了也无所谓,反正唐兀要么死在对方手里,要么是刺杀不成脱身离开被那两人追杀,总之沈远会把一切撇得干干净净,唐兀送命他数钱,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我不会借钱给你,也劝你就此收手。”阮漓起身,“沈远说的那个杀手就是我,而我绝对不会帮他杀人,你被他骗了。”   楚思绝望地说道:“可那是我最后的希望,至少你先别杀沈远,他说不定会帮我另想办法。”   “沈远根本不会帮你复仇。”阮漓冷冷说道,“你只会人财两空。楚思,不要再为秦相而活了。你也该回头看看自己。”   楚思没再说话,只是静坐良久后默默离开。洞庭从房间内出来,笑道:”除非你把真相告诉他,否则他绝对不会放弃。“   阮漓叹了口气:“明天先解决了沈远和阿螣的事情,再想办法吧。”   洞庭神色诡异:“我倒是觉得……可能明天之后,你也不会在头疼楚思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阿漓:垮起个大猫批脸.jpg;   洞庭:嘻嘻夫人贴贴; 第34章 下单杀我   阮漓再问, 洞庭却不再解释,只是悠悠扇着扇子,阮漓一瞥, 发现他正在一个论坛开心地煽风点火挑事。   阮漓无言以对, 他看了眼外面,终究有点不放心。   楚思如果得知沈远不能帮他报仇,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会铤而走险, 自己去报仇。   楚思身手很一般, 更准确来说,就是会打个架的普通人,最致命的是他没有异能。   洞庭看了看他的神色, 漫不经心问道:“不开心?”   阮漓撑着头:“我看楚思非要去送死不可。”   “那不如你现在就将实情告诉他。”洞庭建议道,“反正都是送死, 自杀好歹还体面一点。”   阮漓:“你还是先考虑下要怎么应付沈远吧,我可是下单要杀你。”   洞庭笑了笑:“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顺便给你个提醒。”   “什么?”   “唐兀可是得罪过不少人。”洞庭意味深长说道, “之前失踪了也就算了。这次忽然回来还很高调,你猜会不会有人想杀之而后快?”   阮漓平静问道:“你看见了?”   “唐兀的仇人去找了沈远,但是他要杀谁我并没有去注意。”   “如果沈远要杀唐兀,而楚思放弃下单的话,那明天是最好的时机。”阮漓笑了笑,“让我做杀手杀了第一单的目标,再想办法杀了我伪装成与目标同归于尽。”   “我倒是觉得沈远坚信楚思会筹钱后再去找他, 所以你的命他会留着。”   “不如把所有冲突都放在一天。”阮漓说道,“你去下单杀我。两单加在一起, 沈远肯定会选择明天杀唐兀。”   洞庭挑眉:“你确定?这个主意不错, 我很喜欢。”   “当然。”阮漓拿起手机, “我把他引给你,本来就是打算让这件事快点结束。”   他顿了顿,继而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而你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吧?”   洞庭笑了笑:“我可不像阿漓那样狠心付诸实际。”   “行了,别演了。”阮漓面无表情说道,“反正他们两个都是被吊打的命,也无所谓你和我谁出手了。”   洞庭起身:“那就请阿漓你做好明天你我面面相觑的准备吧。”   阮漓目送他离开后,安静地坐了一会,觉得洞庭的建议还是有可行之处,只是必须有选择性地听。   于是他给楚思发了条微信:“你在哪?。”   楚思在村口。   楚思看着外面,肉眼看不见结界,村口牌坊外就是宽阔的山路,铺好了青石板,当初阮漓刚来时,暴雨造成的山石已经被清理干净。   阮漓也好奇过,既然外界也有人知道这个村子,那难道就没有警察或是其他单位来这里调查过么?路过的人不会好奇进来么?   洞庭淡淡解释道:“结界自有办法。能进入这里的都自有命定,其他人或许能看见,但是一旦想要进入,都会被结界送走并封印记忆,久而久之都知道这里有个村子,但是在结界影响下,他们都不会对这里起任何探究的念头。”   恰好这个时候有其他人路过,还瞥了一眼楚思和阮漓,随后平静离开。   “我总是在想,要是秦相也能和我一起离开就好了。”楚思看着外面的世界,“只可惜他连骨灰都无法离开荒村。”   阮漓淡淡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你是一定要杀沈远?”   “我不会杀他,但是我不保证邪神要对他做什么。”阮漓也坐下,看着村口,“你能违逆他么?”   当听到邪神两个字,楚思明显瑟缩了一下,脸色惨白,似乎对洞庭的畏惧深入骨髓。   楚思怔怔出神,最后低声说道:“所以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对吗?”   阮漓见他问出这句话,知道他已经放弃沈远这条路,他心里叹息一声,不得以撒了个谎:“等我明天结束我要做的,我会帮你。”   楚思猛地抬头看向阮漓,阮漓神色不动,楚思盯着他看了会,忽然笑了:“多谢。”   那笑容有些奇怪,阮漓皱起眉:“你信不过我?”   “我当然信得过,但是我不能让你为了帮我手染鲜血。”楚思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不该牵扯到其他人。”   阮漓眉头一紧:“那你至少要等我结束了沈远的事情再做打算。”   楚思点点头。   阮漓继续问道:“我给你的符你有没有贴身带着?不需要异能就可以保护你。”   楚思从口袋里摸出来:“放心。”   阮漓沉默一会,到底还是说出口:“我知道秦相死亡的真相,与你所知有些出入,你还有一个隐藏的仇人。”   楚思一怔,随机激动站起身:“你说什么?!”   阮漓淡淡道:“这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可以把真相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不筹钱去找沈远,也不孤注一掷自己去刺杀你的仇人们。等明天我结束了沈远后,我会告诉你的。”   楚思呆呆地站了一会:“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阮漓立刻将自己从洞庭那里知道一些细节告诉楚思。楚思没有和阮漓说过这些细节,两边一对,楚思沉默了。   阮漓看着外面,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他不说出真相,而是以此吊着楚思,是因为他怕楚思心痛过度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而他马上要就去拆穿沈远,如果是恰好那段时间楚思出了事情,分身乏术的阮漓是救不了他的。   而且如果全盘托出,楚思更有可能不相信阮漓,然后在这件事情的刺激下,如果他单方面和阮漓断绝交情,一怒之下孤身犯险,那楚思就没命活了。   到时候尘埃落定后,如果楚思还是坚持冒险,就告诉他真相。   楚思神色郁郁,倒是答应了。这次不是敷衍的,他最在乎自己有没有帮秦相复仇,绝不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况且他之所以要冒险是因为他以为自己的仇人只剩下最后两个,忽然知道还有隐藏的凶手,他当然要小心这条命,好去杀了那个藏得最深的。   阮漓看他走远,自己也回去了唐家。   这一天再没有别的波澜,阮漓早早休息,洞庭没有回来,狐狸到了晚上给他送了饭,直到阮漓睡下,也没看见洞庭。   只是深夜的时候,阮漓隐约感觉到洞庭的气息围绕在自己周围。   阮漓自己都没察觉到,在洞庭回来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安心,就像是家人终于开门回家,自己也可以回房间去睡觉的那种平常地安心。   他转身继续沉湎于梦境,清晨一睁眼发现洞庭又不知踪影。   他缓缓起身,洗漱后吃了些东西,把匕首放好,只身前往沈远家。   今天阿螣不在,沈远眉飞色舞请阮漓进来:“哎呦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你来之后我接了两个大单,今晚这个单子,老板也点名要你去做。”   阮漓漠然问道:“我都还没出手过,老板就要我去做?”   “阿螣和我说了你的能耐,我当然宣传一下。”沈远看着阮漓,啧啧几声,“可惜啊。我原本还有个大单子,想给你来着。”   阮漓明知故问:“可惜什么?什么大单子?”   “可惜你没福气拿那个单子的分成。”沈远悻悻说道,“妈的,楚思那个小白脸,自己没能耐来求我,点子扎手,钱还不肯给足,那我肯定不能干,让他回去再筹点。我问他还要不要下单,居然说不用了。呸,天天自命清高的给谁看。迟早要死在我手里。”   他正嘟嘟囔囔抱怨着,忽然觉得全身一冷,一抬头,阮漓正冷冷看着他。   沈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的唐兀总让他很害怕,于是就闭了嘴。   阮漓冷漠地移开目光:“你倒是看中钱。”   沈远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你不在乎钱?你不在乎钱会打算把老婆送人?这里谁不在乎钱?钱是个好东西。我这辈子就是要有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好好工作?”   “我钱都到手了,还干什么活?我不累的么?”   阮漓皱起眉:“那你现在怎么又肯杀人了?”   “现在杀人也不用我动手。”沈远嗤嗤一笑,“阿螣最喜欢杀人了,而且不要很多工资。”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忽然开始认真对待这些生意?”阮漓无不嘲讽地笑道,“跑单戏耍主顾太多次,活不下去了?”   沈远神色阴暗下来:“那些混账,居然因为我没杀了他们的仇人就想杀了我,更过分的是居然要我退钱……这么可能给他们退钱!于是我就杀了他们,正好被阿螣撞见,他愿意跟着我干活……”   他仿佛陷入回忆:“唉,因为我之前放过了那些目标,所以很久没有老板上门,我琢磨着有了阿螣,不如重操旧业。正好这时候村长找我刺杀神妃。我对神妃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刺杀他!”   “我拿了钱,却没动手,把钱孝敬给神妃,神妃果然垂怜我!借着他的名义我才东山再起!”   阮漓:“……”   他压抑着想打人的冲动,给恶心得想吐。   阮漓「垂怜」了个鬼。   还孝敬「神妃」,孝敬了个空气吧。   阮漓翻了个白眼:“你确定那次刺杀神妃之后,你面见过神妃?”   “那当然,神妃还引荐我见了殿下。”沈远挤眉弄眼,仿佛真的信了自己是洞庭阮漓的亲信,“跟我混,有你的好处。”   阮漓缓慢地笑了:“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沈远哈哈一笑,阮漓却又忽然问道:“你说了这么多,神妃和邪神有没有赏赐过你什么?” 第35章 取而代之   沈远神色看上去正常:“当然, 只不过那都是宝贝,不能随便给人看。”   阮漓漫不经地问道:“殿下和神妃可是会给他的信徒一些信物的。我这种刚刚被他收入旗下不久的人都有,按道理来说, 你这种久负盛名, 皈依已久的,肯定有些不寻常的东西。”   沈远笑了笑:“正是如此。”   “不如拿来给我掌掌眼。”阮漓淡淡说道,“一直推脱, 莫非神妃根本没给过你东西?”   “你说给你看就给你看?我可是你老板, 你还想不想杀唐咎?”沈远眼珠子咕噜噜, “再说你说你有?我不信。”   阮漓悠悠说道:“不如我们交换看一下。”   沈远沉默片刻,忽然拍桌而起:“你先把你的拿出来。”   阮漓拿出自己的匕首,在沈远面前一晃:“神妃可是把他的匕首赐给了我。我一直就很奇怪, 如果神妃真的那么器重你,为什么这匕首会在我手里, 而他也从未和我提起过你。”   沈远在阮漓拿出匕首的瞬间,眼睛都直了, 他怔怔看了半天,忽然坐下:“你和神妃是怎么联络的?我是固定的时间去山上找他。”   “我都是直接去神殿,神妃就住在那里。”阮漓看着他,“怎么,你这个亲近的内臣,倒不如我一个半路出家的外人?”   沈远神色沉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真的和殿下,和阮漓相识么?”阮漓忽然向前, 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勒住他,“你真的以为他们在山里, 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远脸憋得通红, 他死命挣脱开, 喘着粗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莫非你想杀了我,独占他们信任?”   阮漓看着他:“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   “你似乎一直觉得我在骗你。”沈远说道,“你怀疑我和神妃之间不熟对么?你是不是想把所有宠信夺走,所以看我不顺眼?千方百计要设计我套我的话?”   “是你在骗所有人。”阮漓摆弄自己的匕首,“你恼羞成怒又舌灿莲花,就是拿不出你和神妃相识的信物。”   沈远阴沉沉瞥了他一眼,转身走进里面的房间,阮漓跟着起身,站在门口,看见他从保险箱里小心翼翼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尊金佛。   阮漓瞥见保险箱里除了有一部分现金之外,全都是金条。   沈远很仔细很痴迷地看着那些黄金,转身让阮漓看了眼金佛:“这就是我的信物,或许你觉得那把匕首很珍贵,但是神妃赐给我的,是我真正喜欢的。这才叫恩赐。”   阮漓沉默了一下,他觉得实在是槽多无口;   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座金佛,再说邪神的地盘,神妃是脑子多不正常才会赐金佛?这都不是一个神话体系的。   阮漓挑了挑眉:“你自己心里明白,既然你咬死了神妃和殿下宠信你,那你放心,现在我还不会去告诉神妃这些事情。只是我看不惯你这模样,先来教训一下你,好自为之吧,只要你帮我把事情办妥,我会帮你隐瞒你的谎言。”   沈远的神色彻底阴沉下来:“你——”   “不必狡辩,也不必自欺欺人。”阮漓冷冷说道,“唐咎的事情什么时候办?”   沈远磨了磨牙:“你在威胁我?”   “对。”阮漓靠在门边,脚踩着门框,“想在阮漓手下活命,就看你自己了。”   沈远冷笑一声:“就今晚。你杀人,阿螣杀他。我来筹备。”   “很好。”阮漓瞥了他一眼,起身要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晚上七点,来我这里。”沈远神色晦暗不明,“带着神妃赐予你的匕首。一会我会把目标的资料发给你,今晚你的单子也会发货。”   阮漓不答,径直离开。   他已经彻底引沈远上钩。   沈远站在保险箱前,心不住地跳。   他原本是认定唐兀和他一样是骗子的,因为唐兀第一次来就说因为得知神妃垂青沈远,所以他才来下单。   当时沈远就在想:我才不认识神妃,一看就是故意来套近乎的。   但是后来唐兀身手变好,气质也不一样了。他确实犹豫过,这种犹豫和害怕在唐兀拿出匕首后到达了巅峰。   唐兀或许真的和邪神神妃有关系。   唐兀真的知道沈远是个骗子,所以才能来要挟他。   无论如何,今晚都要杀了唐兀,免得夜长梦多。   沈远想着那把漂亮的匕首,和唐兀说过如何与神妃见面的流程。   到时候杀了唐兀,拿了匕首,取而代之,自己怎么不比这又蠢又笨,只会耍狠的傻子更能讨神妃欢心,做他的代理人?   实在不行,分一点钱孝敬神妃,神妃也就不会生气自己借用他的名号了。   神妃一看就是有主意有能耐的人,搭上这趟车,说不定不用再干杀人的行当,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最要紧的是,殿下似乎对神妃很满意,之前那些不和传言都是造谣,如果自己能讨到神妃的欢心,说不定神妃会将自己介绍给邪神。   那时才是真的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沈远越想越兴奋,腰都挺直了,仿佛此刻他已经是邪神夫夫的侍卫随从,不可一世起来。   他转身,深情抚摸那些金条,痴迷地凝视着金色的死物:“很快,很快,我就是荒村第一人了。”   阮漓回了唐家,给洞庭发了条微信:“鱼上钩了,他回去找你,今晚会邀你出去。需要你帮个忙,我想想办法把全村人都引过来,想了很久,觉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降下神谕,可以么?”   洞庭回了一句话:“可以,这都是小事情,吃饭了么?”   阮漓:“你是邪神不是食神,怎么每天总惦记我吃没吃饭?”   洞庭:“怕本尊在外逍遥,冷落了夫人。”   阮漓:“……”   他回了六个点,把手机给关了。   中途楚思又来想方设法套话,阮漓咬死了等明天再说,楚思无功而返。他刚离开,阮漓就看见有人在唐家门口鬼鬼祟祟窥视,阮漓起身向外一望,是些不认识的生面孔,看见阮漓出来,神色诡异地离开了。   不知道是沈远的人,还是另生了别的事端。   阮漓安静地等到了晚上,中途他那不见踪迹的合伙人邪神殿下又派狐狸和黑熊给送了午饭晚饭,最夸张的是居然还送了下午茶。   阮漓看着那一堆精致的食物,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或许会被喂胖的焦虑。他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居安思危地起身去锻炼了。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晚上七点,洞庭还没回来,不过倒是在微信上告诉阮漓,他也会在今夜阮漓要「杀」那家出现,让他带好耳钉。   阮漓带好所有的东西,摸了摸自己的柳叶耳钉,很是忧虑,他担心洞庭想来个大排场,然后从自己的耳钉里钻出来。   跟变种阿拉丁神灯似的,太傻了。   他就这么忧心忡忡来到沈远家里,由于不着边际的忧愁,他看上去很是阴沉。沈远看他一眼,得意洋洋说道:“我已经约了你堂兄,到时候你杀你的,阿螣杀你堂兄。”   阮漓忧愁地看着他,心想:送死也送得这么兴致昂扬啊。   他点点头,等阿螣带好武器,三个人都出发了。   荒村的夜似乎总比别的地方来得早,现在不过七点半左右,就已经黑了天。荒村里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他们穿过草丛,自黑暗中来到了目标家中。   “这是一大家子。”沈远小声说道,“阿螣先帮忙杀一下,然后等唐咎到了,你再去了结唐咎。”   阿螣的眼睛一直在阮漓的身上转悠,听到沈远这样吩咐,咧嘴笑道:“那我可太高兴了。”   阮漓看着那座宅子,黑暗之中,数点灯光,但是很快,灯光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一层水雾笼罩在了这座宅子上方。   阮漓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忽然笑了笑,起身就往里面走。   沈远见他忽然动作,连忙跟上去:“怎么还积极上了?”   阮漓淡淡说道:“要是晚一点,或许就赶不上好戏了。”   就在他们进入那一家的五分钟后,不远处的祭司家中,传达神谕的祭器忽然亮了。   目标的宅邸很安静,只能听见隐约有电视机的声音。   偶尔还有一点蟋蟀的鸣叫声。   阿螣直奔左边的房间而去,沈远指挥:“你去右边那间厢房,我——诶,唐兀你去哪!?”   阮漓直奔阿螣而去。阿螣已经砸开门,里面的人一看见阿螣,立刻尖叫起来。阿螣抬手就举起锤子砸过去,只是砸到一半,阮漓已经赶到,从他背后踹了一脚,阿螣猝不及防,一个踉跄。   阮漓挑了挑眉:“不走?”   屋内的人反应过来,立刻跑出去,这时他们的家人也都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沈远咬着牙:“唐兀,你要干什么?!”   说着他堵住门口,大喊道:“阿螣,出来杀人!”   阿螣已经出来,阴狠的眼神盯着阮漓:“我想先杀了他。”   “你想先杀谁都行。”沈远愤怒地吼道,“唐兀就是来毁我们的,你可以大开杀戒了!”   阿螣怒吼一声,扑向阮漓:“你今天别想活着出去。”   阮漓轻巧地腾挪躲闪:“上两次的偷袭没让你长点教训就算了,还没让你长点脑子么?”   阿螣不顾一切,下手越来越狠,沈远看见有人要爬墙离开,立刻飞身上前,抬手就要捅那个人的后背,那个人挂在墙上,自然躲不开,吓得厉声惨叫。   阮漓瞥见,一边和阿螣周旋,一边弹指向沈远,不偏不倚打中沈远的手腕,沈远手中的刀被打落,那个人也从墙上掉下来。   阮漓反手向阿螣脸上挥了一拳,阿螣惨叫一声,口鼻出血。趁着这个空档,阮漓远远用法术击碎大门,语气平静不急不缓地说道:“走。”   这一家子里立刻争先恐后往外跑,阮漓瞥见年轻人推了一把堵在前面的老人,自顾自跑出去,父母扔下孩子,疯狂地冲向门边。老人又颤颤巍巍爬起来,踩着摔倒在地的小孩子,慌不择路地离开。   还真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好景象。   阮漓知道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为了扰乱沈远计划,要放他们走,但是看见这一幕,也由衷地觉得恶心。   他摇了摇头,便看见阿螣又攻击上来。   与此同时,有一道带着轻笑的声音,从柳叶耳钉中传出来:“阿漓,叹什么气呢?后悔救他们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09:12:49-2022-07-10 11: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3瓶;蓝天忆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结束闹剧   阮漓一边揍人一边云淡风轻地问道:“你给我的到底是耳钉还是耳机。”   “多功能。”洞庭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布下的结界你应该已经看见了,神谕也已经下达,村民们正在往这边聚集。”   “这宅子的人都能穿过你的结界离开?”阮漓躲过阿螣气急败坏的一击, 余光看见沈远要对那个从墙上掉下来的男人下手。   “除了阿螣和沈远, 都能出来。” 洞庭笑了笑,“需要我什么时候出现?”   “你——”阮漓还没等说出来,就看见从沈远对着男人挥动了铁棍, 男人连滚带爬扑向阮漓, 阮漓正准备拉他一把, 却看见男人钻到自己身边,伸手把阮漓向着沈远的铁棍方向一推。   没推动。   男人惊恐地抬头看阮漓,阮漓面无表情看着他。   男人提泪横流, 努力想挤出讨好的笑:“救——”   沈远看这场景,立刻抄起铁棍再次劈头盖脸打来, 男人惨叫一声,往阮漓的身后拼命地躲, 明显是打算推阮漓不成,想把阮漓当盾牌了。   阮漓一挑眉,忽然一低头,闪身躲开,沈远那一棍子正好抽在男人的脸上,实实在在把这个恩将仇报的人抽飞。   男人不住惨叫,阮漓淡漠地收回目光:“我不救白眼狼。”   男人在地上翻滚, 沈远又补了几棍子,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此时沈远已经不再管这个人, 顺势和阿螣一起攻击起阮漓, 阮漓偏了偏头,对着耳钉说:“你可以「误入其中」了。”   他这动作潇洒,只是和他现在的脸有些不搭。   耳钉中传来一声轻笑,阮漓挑眉,向后一跳,撤出了战圈。不等那两人再围攻,他便平静开口:“二位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唐兀,是你先攻击我们的!”沈远扔了铁棍,拿出一把刀,而阿螣带着指虎,跃跃欲试:“就我们三个,就不用演了,我终于可以杀了他,对吧?”   阮漓甩了甩匕首:“口气还是这么大,完全看不出之前和我求饶的模样。”   “少废话。”沈远盯着匕首,贪婪地向前一步:“把匕首给我。”   “你想要匕首?”阮漓点点头,“原来如此,想我而代之?”   他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在场的人全部看向门口,只见「唐咎」慢悠悠走进来,看见众人还打了个招呼:“人很齐嘛,今晚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沈远阴沉沉笑道:“你的好弟弟买凶杀你,我不忍心看手足相残,所以知会你一声,让你亲眼看看。唐咎,你帮我一起杀了唐兀,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顶着唐咎脸的洞庭长长「哦」了一声,看向阮漓:“他还真是让我伤心啊,不过他要杀我,我心甘情愿,你们来杀好了。”   已经磨刀霍霍等着联手的沈远差点把手里的武器扔了。   阮漓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别恶心我。”   “主要是我也不信他们杀得了你。”洞庭说道,“你可是邪神神妃二人的亲信,他们又算什么?”   他们正说着话,阿螣却已经烦躁地原地打转,眼看他们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阿螣双眼猩红,悄悄地挪动了脚步。   阮漓已经看见,却故意无视,与洞庭联手,和沈远开始扯皮。洞庭一边慢悠悠消遣沈远,一边还暗中传音给阮漓:“一会我会把我们几个人都挪到外面,观众已经齐全,你可以发挥你的演技表演一番。”   “然后呢?”阮漓用气音对着耳钉问道,“等我到达目的之后就是你的主场?”   “是这样。”洞庭忽然笑了笑,“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带那么多人出去,那个阿螣先处置了吧。”   就在洞庭话音刚落时,阿螣已经借着夜色偷偷溜到了阮漓身后,除了他,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扯皮上。   就在他摘下指虎,无声无息举起一把小刀的时候,阮漓忽然回头,他的神情犹如千年积雪,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三次了,你都是背后伤人。是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正面与我打,还是已经习惯了这种阴暗的鼠辈行径?”   阿螣被吓得后退一步,继而仿佛觉得自己丢脸,大吼一声:“我怎么会害怕你?今天我要将你大卸八块!”   说完他冲上去,他的力气巨大,下手也狠戾,但是要说他有多骁勇善战,倒是未必。   他只是嗜血,看上去有些可怕而已。   阮漓后退一步,游刃有余地与他对打:“你这么喜欢杀人啊。”   “杀人是件多有趣的事情。”阿螣今天似乎很是兴奋,倒是比前几天出手更狠,“你要是早点死在我的手下,我就不会这么执着了,都是你自己不识趣!”   说着他向前挥出一刀,差一点就划在阮漓的脖子上,又向上一撩,险险从阮漓脸上划过去。   洞庭在一边发出一声很轻的喟叹,阮漓不胜其烦,看见他打算杀了自己,也不再躲闪,反身攻击上去,肘击打在阿螣的心脏上,阿螣吃痛,向后倒去,阮漓又一勾腿,阿螣下盘不稳,直接狠狠摔在了石板上。   这一摔倒是不得了,阿螣眼冒金星,阮漓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衣摆翻飞,他半跪下来,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在阿螣的手臂上。   阿螣疯狂地大喊,想要挣脱,却被阮漓按回地上。   阮漓的眼神就像是此刻月光一样清冷:“那不如我也体会一下你说的乐趣,你杀了那么多人,也该轮到你自己了。”   他手指霎时间凝出一股法术,直击阿螣,阿螣原本还在挣扎冷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然而那道法术刚一击中他,他的神色就变了。   剧痛之下,阿螣先是怔了怔,随机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自己。   当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虽然冷漠,但是最近性格忽然好到在荒村里堪称菩萨的男人对自己下了杀手后,惊恐和痛苦让他哀嚎起来。   此刻他可没有一开始的气势了,那股要置人于死地的狠戾随着他的豪言壮语烟消云散。他开始挣扎,嘶吼,涕泪横流地哀求:“放过我我。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   “原来这样喜欢杀戮的人也会软骨头求饶?”阮漓拍了拍手起身,居高临下说道,“死亡轮到了自己身上,也开始害怕了?被你残杀的人这样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阿螣哭泣着蜷缩起身体:“对不起,对不起!”   “回答我。”阮漓用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问到,“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阿螣不住摇头,最后小声说道:“是,是你们幸运才遇见我,你们应该……应该感谢我,啊——”   他惨叫一声,因为疼痛和恐惧,他努力起身爬远。   和他所鄙视的「玩具」临死前没有什么不同。   “那你也该感谢我,这么幸运遇到了我。”阮漓冷酷地回复道,“当然,也要感谢你自己。”   要不是阿螣一次又一次作死。阮漓还真的没打算正眼看他。   阮漓转过头,沈远目瞪口呆看着这边,看阮漓看过来,沈远立刻说道:“我可没偷袭你!”   “你的意思是你比他高尚?”   “我——”沈远说了什么,但是都被阿螣的嚎叫盖过去。   同时阮漓的耳机中也传来了洞庭的声音:“别杀了他,我还有用。”   阮漓无奈说道:“我根本没下杀手,教训他而已。”   “他心里有鬼。过分的恐惧放大了痛感。让他产生了死亡的幻觉。”洞庭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没打算杀他,因为他是留给我的。”   “把我们都转移出去吧。”阮漓盯着沈远,“是时候结束了。”   洞庭笑了笑,打了个响指。除了一开始没能逃离的这家男人之外,包括一半因为害怕一半因为疼痛而还在打滚的阿螣,他们四个人凭空出现在宅子外。   阮漓抬眼看去,基本全村的人都围在这里,而且神情敬畏恐慌。   那种表情让阮漓想起了当初送嫁的场景。   第一次送阮洛上山,洞庭降下神怒,不日将赐予神罚,那时村民也是这样惴惴不安,仿佛末日来临的样子。   洞庭召集他们的语气肯定是不太和善。   缺德但是有效。   看见传来阵阵惨叫的宅子外忽然空降了四个人,不少人都后退一步,看清出来的人之后,又喧嚣起来。   祭司咳嗽一声,大喊道:“安静!殿下说了,要安静!”   沈远发现外面这么人,当即就想逃。然后他的表情就在他撞上结界后变得异常精彩。   阮漓的耳钉响起洞庭的声音:“做你想做的,然后想办法让沈远攻击我。”   阮漓点点头,对沈远说道:“不要徒劳了,这是邪神殿下的结界。”   沈远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你撒谎。”   “我说过,我是邪神神妃的使者。”阮漓负手而立,“你现在应该知道,想杀我灭口,夺走信物。冒充神妃使者是没用的。殿下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   沈远在发抖,兀自嘴硬:“你在胡说什么?”   “沈远。”阮漓的神色飘忽,看上去到真像是神使莅临人间,无悲无喜,只是传达旨意,“我要你承认你说自己有邪神和神妃示意并以此杀人牟利一事是你编造的谎言,你欺世盗名,神妃与邪神从未与你有过任何交集。”   “我有!”沈远喘着粗气,“你凭什么说我是骗子!”   “你自己选择。”阮漓云淡风轻地说道,“违逆他们的意思,你应该明白自己的下场。” 第37章 一人之下   沈远不断地咽口水, 眼睛向四周乱瞟,祭司咳嗽一声:“是殿下召集我们的,他很生气, 你要找死不要连累我们。”   阮漓偏了偏头:“如果你现在承认你的罪行, 我会让神妃亲自降临,你有什么话,大可直接和他说。”   沈远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失去理智, 他眼神中爆发出浓烈的渴望:“真的?你愿意为我引荐?”   “承认罪行后, 杀了他。”阮漓举起手, 手指指向洞庭,“等你承认了自己撒谎,我立刻让你见神妃。”   沈远看向洞庭:“荣华富贵……”   他原本以为自己将一无所有, 想不到事情有了转机,不用费事去杀「唐兀」, 只需要承认了自己骗人,再杀了明显弱得多的「唐咎」, 他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神使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远大笑:“是,我是骗了他们!神妃从不知道我,我只不过是借用他的名号,还有殿下,也是一样!我之前生意不好,自从打出他们的旗号,无论我要价多少!他们都会同意!”   人群中有人怒吼道:“骗子!要不是你说这是神允许的, 还能减轻罪孽,我们为什么还要花高价找你杀人!”   “蠢货!”沈远神经质地怒吼, “你们给钱, 我把你们的仇人杀了, 钱货两讫我不欠你们的!”   那人磨着牙,看样子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等你出来我们就杀了你!”   沈远毫不在意,他爬起来,拿着武器对着洞庭比划:“可笑!我马上就要见到神妃,到时候我就是真正的神使,即使我现在骗了你们,可等到那时,又与我之前说的有什么区别!”   洞庭人畜无害的笑了笑:“所以你决定杀我了?刚才不是还要和我联手么?”   “没办法。”沈远冲了过来,“此一时彼一时!”   洞庭看向阮漓,阮漓一脸冷漠,无声地说道:“该你了。”   洞庭当即就盯着唐咎的脸对阮漓来了wink,然后看着阮漓惊悚抗拒的眼神,邪神愉快地消失了。   沈远距离洞庭只有分毫之时,他忽然看见男人的脸变了。   从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变做了一个俊朗如玉、他从未见过的脸。   不,也不是全然没见过,他总觉得这张脸有些微妙地熟悉。   随后那个男人对自己微微一笑,便消失在空气中。   沈远的攻击停在空中,他不明所以地看向阮漓,阮漓垂眸敛眉:“按照约定,我可以让你见一见阮漓。”   沈远还在恍惚中,他满脑子都是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下意识问道:“神妃在哪?”   “你想见我?”阮漓缓缓抬头,他浑身上下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他的法力是金属性,连光芒都如兵器般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沈远彻底怔住,原本嘈杂的人群也鸦雀无声,阮漓身上法术尽消,露出那张冷漠又绝美的脸。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惜你执迷不悟。”阮漓看着呆立的沈远,“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便承担后果吧。”   沈远摇摇晃晃,跪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神妃,我想成为你的神使,我之前——”   “我只是答应让你见到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原谅你?”阮漓淡淡说道,“你现在还没明白,冒用我的名字招摇撞骗的后果?”   沈远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阮漓的眼神,忽然浑身一悚,仿佛被冷水迎头浇下:“神妃——”   “我从未与你相识,你却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阮漓神色漠然,“我三番几次给你机会,但你不知道悔改,今天你的下场,会成为所有人的戒律。”   沈远爬起来,想要去拉扯阮漓的衣服:“我错了,我错了,请原谅我!我——”   阮漓面对着鸦雀无声的众人,冷淡地说道:“你得罪的可不只是我。你忘了你的宣传里带上还了谁的名号?”   “那个人要如何做,我并没有置喙的余地。”   沈远一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惊恐地抬起头,声音都变得嘶哑,配合着还在打滚的阿螣的哭嚎,显得尤为凄厉:“不——”   此时一道声音从宅子内传来,那声音低沉悦耳,又因为声音主人带着笑意而显得潇洒:“阿漓,你这句话便见外了,你我是一体的,自然可以左右我的想法。”   阮漓侧过头看向宅子:“你来结束这场闹剧吧,我想先回去。”   “好。”洞庭在宅子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那我先送你回去。”   就在此时,两件事情同时发生。   祭司和村民们高呼一声「殿下」,齐齐跪下,不住地跪拜,他们浑身都在发抖,连声音都带着无尽的恐惧,祭司念念有词,似乎想要平息洞庭的愤怒。   而就在村民们那声殿下响起时,宅子里忽然涌现了无数的巨大树根,从外墙向内看去,又什么都看不见,入目所及皆是浓郁的黑暗。   宅门像是鬼蜮的入口,张开嘴,露出獠牙,树根自恶鬼的裂口中翻涌而出,卷住沈远和阿螣。   沈远在这一瞬间,终于想起那个青年的脸,他为什么觉得熟悉又陌生了。   他曾在送亲和祭祀的时候,看见过神殿的神像。   那是邪神的脸。   伴随着他们惊恐地哀嚎,树根此起彼伏,退回到宅子里。   一瞬间没有人敢说话,甚至大气也不敢喘。宅子里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了凄厉的惨叫,阮漓皱起眉,觉得耳膜都要被喊穿了。   洞庭说过他不会杀了他们,猫戏弄老鼠通常是把老鼠逼至绝望。   但阮漓忽然觉得,说不定对他们来说,死更容易一点。   他正想这件事,忽然看见有村民瑟瑟发抖看着自己后面,阮漓漠然回头,看见从宅子里又冒出一条粗大的藤蔓,墨绿色叶子像是淬过毒,正慢慢悠悠向这边爬来。   村民们全部向后撤去,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阮漓却无声叹了口气,看着那藤蔓堪称优雅地停在自己面前,藤蔓下半部分立在土地上,上半部分弯下,像是一个人在鞠躬。   这藤蔓和刚才的树根可谓是天壤之别,一个温柔细致,一个可怕粗暴。   跟不是一个人的法术一样。   阮漓抬手摸了摸它,它动了动,墨绿的叶间居然还开出一朵花。   阮漓心底一软,伸手抚摸过那朵漂亮的花,藤蔓盘踞起来,把自己绕成一个台子,另外一段立在一边,像是一个扶手,花在风里摇了摇,仿佛在招手叫他上来。   阮漓踏上藤蔓台,藤蔓托着他,一路向山上而去。   荒山的夜里没有星光和月色,此时伴随着恐怖片一样的惨叫声,看着跪俯一地的恶人们,阮漓只觉得或许这只是披上了人间皮肤的地狱罢了。   阮漓最后回眸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全村的人都应该来了,但是他没看见楚思。   楚思的气质与让人不同,这种场景也该能看见。   只是他一打眼看过去,竟没找到。   阮漓心底忽然涌现了一种不安。他想起之前在唐家门口窥视的人。   他心里一紧:或许他猜错了一件事。   阮漓一直以为那些窥探的人是沈远派来找自己或是洞庭的,可楚思和唐咎是邻居,他们两家是紧挨着的。那天楚思恰好来唐家做客,他前脚刚走,那群人就出现了。   楚思为了给秦相报仇已经杀了不少人,那些人有亲朋要报复。   阮漓立刻对耳钉说道:“我想去一趟楚思家。”   洞庭悠闲的声音回道:“发现他不在了?”   “他真的没来?”得到洞庭确认的阮漓迅速说道,“他是不是出事了?我要去看一下。”   洞庭那边一直有断断续续的惨叫,洞庭优哉游哉的声音在其中尤其违和:“你去又能改变什么呢?阿漓,给你一个忠告,别多管闲事。”   阮漓沉默了片刻:“你是在警告我么?”   “我只是给你建议,我很少给别人好的建议,其实你应该听一听我的肺腑之言。”洞庭微笑道,“这是荒村的事情,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你既然要走,就该一视同仁。况且——楚思早就遭受了攻击,你现在去,也是晚了。”   阮漓没有问为什么洞庭不告诉他楚思出事的事情,他也知道问了也是徒劳。   在洞庭眼中世人皆是皮影或木偶,楚思的死活他不会插手,但他也不会去救。   阮漓叹了口气:“让我去救他。”   “即使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总要试一试。”阮漓说道,“我不想留遗憾。”   洞庭那边安静了片刻:“可以,我送你过去。”   阮漓暗中松了口气:“他什么时候遭到袭击的。”   “大抵是你在村民面前教训沈远的时候。”洞庭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我看他情况并不太妙,那些人还停留在那里。”   阮漓脱口而出:“我会小心。”   洞庭却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之后,藤蔓改变了方向,阮漓听见洞庭分不出喜怒的声音反问道:“阮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担心你呢?”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学习考试,忙中出乱,居然忘记设置存稿时间了……   感谢在2022-07-10 11:42:48-2022-07-11 08:5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喜怒无常   阮漓被这么一反问, 自己也怔了怔。   或许是这段时间洞庭的温柔体贴,让他逐步忘记了洞庭原本的意图。   蛇在捕捉猎物前,也会喷射毒液麻痹猎物;或许他已经深入陷阱, 连自己都未意识到。   洞庭对某个人的好或许是一时兴起, 又或许是有意而为之。当猎手拿着食物靠近猎物,或许猎物还以为猎手是好心人,会上前蹭一蹭他。   只有洞庭自己知道, 他哪一刻的温柔是真心, 哪一刻温柔是假意。   之前的怀疑再次从心底蔓延:我是不是太信任他了。   即使洞庭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是太信赖洞庭,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我……”阮漓难得有些迷茫,“我只是——”   洞庭语气平淡:“只是什么?”   “……”阮漓看着远处的黑暗, 缓缓说道,“我死总对你没好处。”   “到也未必。”洞庭此刻的语气倒真的像是一位神祇, 无悲无喜,带着浓重的无机质, “你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   “我最近随心所欲做的事情有些多了。”洞庭忽然笑了笑,语气恢复正常,“不算一个好兆头。”   阮漓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确实不算一件好事,但是既然你已经做下,还能回头么?”   洞庭不言。   阮漓在心底叹了口气, 语气维持着平静:“所以你现在要做什么?”   洞庭的诡异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很快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中还带着些许温柔的语调:“送你去救你那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阮漓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他脚下的藤蔓忽然转向, 青年浑身一抖,猛地扶住藤蔓扶手,看着藤蔓风驰电掣地往楚思家飞去。   阮漓:“……”   他真的被洞庭刷新了对喜怒无常四个字的认知。   不过眼下救人要紧,他和洞庭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仔细算来,他和洞庭已经被结界困在这里差不多四个月了。   四个月的相安无事,总是让阮漓觉得洞庭似乎也不怎么危险。   他之前也有模糊想过,自己是不是把洞庭当朋友了?又因为他们身份的问题,又比朋友暧昧,但是比情侣疏离。   两个半被迫凑在一起的男人成了伴侣,怎么想都是很别扭的存在。   最让阮漓担心的时候,即使洞庭表演了一次变脸,阮漓心里也仍旧没有多少害怕,更多的是无奈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   这确实不是一个好兆头,无论是对洞庭而言还是阮漓而言。   阮漓是不是已经被毒素麻痹,心甘情愿去抚摸毒蛇艳丽冰冷的鳞片?   他正在胡思乱想,却感觉藤蔓停了,他低头一看,看见楚思的家中正亮着灯。   阮漓收敛心神,正要跳下去,却看见有人从里面走出来。阮漓凝神去看,发现打头的正好是那天在唐家门外窥探的人之一。   很快他身后又出来了三四个人,好像还拖着什么东西,阮漓心里一跳,就着灯光,他看见被拖着走的好像是一个人。   阮漓的心瞬间就凉了。   为首的人还在说:“趁现在没人,快拖出去埋了。”   阮漓皱了皱眉,准备跳下去,好歹把尸体抢回来,却忽然看见楚思似乎动了一下。   虽然很轻微,但确确实实动弹了一下。   阮漓惊喜之下,再不耽误,从藤蔓上跳了下来,在空中就拔出匕首,金色光芒一闪,锋芒毕露,当即击飞了两个人,剩下两个人看情形不好,转身就跑。   阮漓没工夫去追他们,楚思被套在麻袋里,他反身去解绳子,当七手八脚把麻袋拽下去,楚思的脸露出来。   阮漓轻轻喊了几声,楚思没有动静,他想起洞庭之前给过自己几枚丹药,说是疗伤用的。他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喂楚思服下。   楚思还有鼻息和脉搏,但是身上几处重伤,阮漓把药喂下去后,就将自己的灵力通过脉搏注入楚思的经脉,企图给他续命。   这双管齐下,也不知道哪样奏效了,楚思果然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阮漓,勉强笑了笑:“别费心了……”   阮漓瞥了他一眼:“别说话,你还想不想知道秦相的事情了?想知道就活下去。等你稍微好一点,我带你去山上。”   楚思看着夜空,夜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他记得秦相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夜色。   楚思缓缓说道:“不必用这件事拖着我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刚才……他们,咳咳,已经告诉我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阮漓动作停了停,继续给他输送灵力,语气冷静地问道:“所以你要为了这么一个人而死?你觉得值得么?”   楚思万念俱灰,没有回答,阮漓继续追问:“秦相?不如叫做禽兽算了。你为了他留在这里,还要为他而死?”   楚思微微睁大眼睛,瞳孔有些扩散,阮漓看样子一狠心:“你就不能为自己活着?已经知道他不爱你,你还要为此而死,你自己想一想,贱不贱?”   他这一句话下去,楚思猛地咳嗽起来,仿佛回光返照一样,死死看着夜空。   阮漓看他似乎被激回来些许生志,立刻又给他服下一枚药丸,继续说道:“你得好好活着,山下的万里河山,那么多美景你都还没见过。”   楚思沉沉闭上眼睛,感觉倒是比刚才好了一些。阮漓想扶起他,但也知道不能随便乱动伤者,无奈之下,他低声问道:“洞庭,可不可以——”   没等他说完,一阵清风拂过,带着他熟悉的草木清气,洞庭落在他身边。   阮漓抬眸看他,洞庭挑眉:“铁了心要救他?”   “他不该为那种人送命。”阮漓轻声说道,“他应该像是那位姓祝的姑娘一样离开这里,过正常人的生活,就算被审判,也该是外界审判他。”   洞庭俯身向阮漓伸出手,阮漓在暗处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退缩。   然而不过刹那的迟疑,他便也伸出手,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一处。风声凛冽,在洞庭的法术下,他们迅速回到了山上。   洞庭没带楚思回行宫,半山腰有一间房子,也是行宫所属,旁人不敢进入的。   洞庭瞥了一眼:“他还有活命的机会,练个丹药就行。”   阮漓回头:“丹药不都是重金属么?”   “那是人族方士不懂仙术胡乱炼制的,真正的仙丹就是仙人的药罢了。”洞庭笼袖而立,“你可以救他。不过第一次炼丹,会很辛苦。失败率也很高。”   阮漓看洞庭:“那他这中间死了怎么办?”   洞庭笑了笑:“要不你试试打120?”   阮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要开玩笑。”   “你给他吃了我送你的丹药。”洞庭靠在门边,悠悠说道,“能续他三天命,三天足够你炼丹了。”   阮漓二话不说,起身问道:“去哪炼丹?”   洞庭打了个唿哨,不一会猫头鹰飞了过来,探头探脑:“怎么了殿下。”   “照顾一下这个人类。”洞庭抬下巴示意,“别让他死了。”   猫头鹰脑袋直接转了个180°:“啊?可是他一看就要死了。”   “三天内死不了,保证他不被攻击就行。”洞庭笑了笑,“你不是保安么,也该干些活了。”   猫头鹰一机灵,抖了抖羽毛:“一定办到!”   洞庭起身拉起阮漓,带他往行宫走,到了一间房子前,还没开门,阮漓就闻到了浓浓的药材味道,洞庭推开门:“去吧。”   阮漓刚进一步,忽然回头:“我们好像都忘记了一件事。”   洞庭挑眉。   阮漓沉默了一下:“我不会炼丹。”   洞庭微笑:“很简单,救他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方法,里面有药方,按照药方把药材按时间放入丹炉就可以,不过能不能成功,就看楚思命了。”   阮漓点点头,踏入了药房。   虽说简单,但是要时刻不离地看着火候,第一次炼丹,能成功的几率实在不高。阮漓寸步不敢离开,他总觉得自己身上背着一条人命。   第二天的夜里,眼看就要到了时限,阮漓心中急躁,盯着火苗,觉得心急如焚。   洞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药房,安静地看着阮漓,阮漓回眸看了眼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一开始以为你对楚思这么执着是因为喜欢他,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洞庭说出一句话,“你倒是真是古道侠肠。”   阮漓虽然神色平淡,但是硬生生用眼神表达出了内心的无语:“你在乱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一般人倒也不会为了普通朋友这么尽心尽力。”洞庭走过来,和阮漓坐在一处,“你为什么执着救他。”   “我并非执着楚思,我只是不希望像是他、祝姑娘这样的人落得这种下场。”阮漓继续对着炉子发呆,“一腔深情被如此对待,如果还要因那些禽兽而死,让旁观者怎么能不愤懑?”   “你倒是一副游侠心性。”洞庭笑了笑,“爱打抱不平。”   “遇见不平事,想要帮他们一把,本来就是人之常情。”阮漓说道,“他们已经遭遇这么多困苦折磨,要是还留不住命,那老天未免也太不长眼。”   洞庭看向阮璐:“天道和命运本就是不长眼的。”   “那也要尽力而为。”阮漓垂眸,“不光是楚思,以后遇见类似的事情,我都会这么做。”   “那你不如求一下我。”洞庭淡淡说道,“我可以帮你。” 第39章 道德模范   “我知道你不喜欢楚思, 更不喜欢救人。”阮漓看着时间,投入药材,“我不想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洞庭笑起来:“哎呀, 阿漓可真温柔。”   他那语气阴阳怪气的, 阮漓面无表情地说道:“闭嘴。”   “家有悍妻,我实在委屈。”洞庭抬手给阮漓披上风衣,“看来这才是阿漓本性。”   阮漓看着火苗, 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他说道:“我知道我脾气不好。”   洞庭大为惊叹:“你这种脾气在我们这里堪称道德模范。”   阮漓笑了笑, 觉得有些累,就靠在洞庭身上。   洞庭陪着他,听丹炉里发出各种声音。阮漓闭上眼睛:“我一直都在想, 祝姑娘和楚思,他们明明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为什么遇见的却一个比一个畜生?”   洞庭侧过头,对阮漓低声笑道:“阮漓, 自古负心人多于痴心人。”   阮漓也勾起唇角,无声而短暂地笑了笑:“是,若是没有负心人,又怎么体现痴心人的痴情呢?”   “所以你要我帮忙么?”洞庭轻声问道,“你可以求我,我虽然不喜欢,但是可以为你破例。”   阮漓坐起身, 披着衣服,在明灭的烛火照耀下, 他看上去俊美又沉静, 像是故事里为众人所爱的翩翩君子。   “这又是你的一时兴起么?”阮漓抬起手, 按住洞庭的手背,“这次的随心所欲不会让你后悔?”   “后不后悔,现在是难以知晓的。”洞庭如此说道,“此刻我想这么做,便这么问了。”   阮漓垂眸:“帮帮我。”   洞庭微笑起身,走到丹炉前。   那日晚上,丹药大成。   阮漓看着洞庭将那一瓶丹药交给自己,之前心底的犹疑,又一次偏向洞庭这一边。   结界并不需要他改变洞庭,但是天道说不定有自己的想法。   毕竟结界属于天帝,和天道本非一路。   天道也未必要改变洞庭,或许只是希望阮漓能让洞庭收敛一些。   阮漓也不想改变谁,只是希望彼此的生活能安定一点。   他道谢后下山,走了几步,回眸看去,只见洞庭还站在门口,两人眼神对上,洞庭弯起眼睛:“早去早回。”   阮漓心底冒出一个想法,只是想法刚冒头,就把他自己雷得头发都要炸了,他把那个想法按压下去,匆匆下山。   只是走到一半,他还是觉得耳朵有点热。那个想法又悄悄冒出头,给他猝不及防地一击。   他总觉得刚才他和洞庭,非常像是一对夫妻,一方有急事出门,另一方便站在门口叮嘱。   阮漓就这么顶着别扭的心情来到楚思这里,楚思还在昏睡,气息也越来越微弱。猫头鹰正用原型在屋子里飞来飞去,看上去有点傻。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死了殿下会不会把我抓去熬鸡汤——”   阮漓一走近,发现猫头鹰居然还在碎碎念。   阮漓:“……”   这猫头鹰不知为何总给阮漓一种他缺心眼的感觉。   “他就算要杀你,我也会阻止的。”阮漓阻止了它扑腾个没完的行为,“坐下吧。”   猫头鹰精回头一看,立刻开心地落在一边的柜子上:“神妃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不过神妃打算以什么理由阻止殿下把我炖鸡汤啊?”   “你是保护动物。”阮漓平静说道,“再说失去你,又会有一个孩子去不了魔法学校。”   猫头鹰精:“……”   他扑腾了两下:“那是外国的猫头鹰,我从来不干送信这种不起眼的小事。”   阮漓拿出丹药,倒了一杯温水:“做保安也好不到哪吧?好歹哈利波特系列里,海德薇人气很高。”   猫头鹰歪了歪头,脑袋和柜子行成了一个直角:“那可不一样,我可是给邪神大人看大门。”   阮漓失笑:“你还挺喜欢这份工作?”   “当然,你看我脑袋可以随便转,夜里也看得清楚。堪比夜视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站得高看得远,荒山一切尽收眼底,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打听,都可以直接问我。我吃的少还能帮忙消灭下老鼠,多么经济适用。”   阮漓回头:“那猫头鹰先生,麻烦你变成人形,帮我一把。”   猫头鹰像只肥鸡一样飞下来,变成了一个青年,帮着阮漓扶起楚思,他们俩想尽办法,终于把药给楚思喂了下去。   阮漓看楚思并没有任何起色,心里忧虑,猫头鹰却把他往回赶:“我是夜猫子,晚上不睡觉,我看着他不就行了,神妃快些回宫,这天似乎要下雨了。就算有事,你再来不就成了。”   阮漓想起家里还有一位大神在等自己,便又等了会,见楚思呼吸平缓了不少,便回了行宫。   猫头鹰似乎有乌鸦血统,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就下起瓢泼大雨。阮漓刚推开门,就看见洞庭坐在他的房间沙发上,靠着壁炉,正低头看书。   阮漓把你怎么在我的房间这句话咽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洞庭很喜欢在阮漓的小院停留。他匆匆去洗手间洗澡换衣服,随后终于松了口气,倒在沙发上。   “药喂下去了?”洞庭没抬头。   “嗯。”阮漓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博,忽然想起一件事:“唐咎是不是和唐兀一起死了。”   “不错。”洞庭侧过头,“他们一起试图离开结界,自然一起灰飞烟灭。我要借用他的身份,所以没告诉你罢了。”   “那沈远和阿螣最后怎么样了?”阮漓难得有些好奇,“当时你和我联络,我听他们叫得跟受尽酷刑一样。”   “他们没死。”洞庭笑了笑,“我说过,我不爱杀人,但是我喜欢玩弄人心。他们怕什么,我就让他们一遍遍经历什么。阿螣一次又一次在幻觉中被打败,被杀死。而沈远么……我把他的所有钱财都放在他面前,然后一道法术让那些金银珠宝全部灰飞烟灭,之后他在幻觉里,也是重复这个过程。”   阮漓沉思一会:“那他们现在?”   洞庭轻描淡写说道:“我玩腻了离开之后,这两个人养伤期间自己吓自己,把自己硬生生吓疯了。胆子也是够小的。”   在荒村疯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他们这种血债累累还欺骗了雇主的人。   最后下场想来也是难逃一死。   果然洞庭笑着补了一句:“现在坟头草已经青青如碧了。”   “现在想来,这件事从始至终都绕不开一个钱字。”阮漓看着壁炉里的火,听着外面的雨声,“甚至楚思的事情,唐兀和祝女士的事情,其实也和贪财息息相关。”   “权利和财富是人类无可避免的沟壑。”洞庭笑了笑,“稍有不慎,就会在这上面跌得粉身碎骨。这种事情并不稀奇,我以前曾撒下千万财富,有一些无缘与人类得见,深埋地下。有一些倒是确确实实给我带来了好戏。”   阮漓深深叹了口气:“我家从前,也因为钱闹出过一些事情。”   洞庭看他,阮漓闭上眼睛:“不外乎亲戚想要争夺遗产的事情。”   洞庭收回目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放下书,起身说道:“我在这里等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阮漓有些困,他睁开眼睛:“怎么了?”   “记得当初村民误以为我会沉眠这件事情么?”   “当然记得,你不是说你并非沉眠,只是陷入类似的状态么?”阮漓坐直,“他们以为你会沉睡很久,但其实你只会维持一会那种状态?”   “不错,后天就是我进入那种状态的日子。”洞庭悠悠说道,“每次陷入那种状态的时间不等,但是大部分都是在一个小时左右,前后波动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你要去哪里进入这种状态?”   “就在我的房间。”洞庭说道,“不过是例行公事。只是我陷入沉眠时,并不喜欢身边有其他人。所以提醒你一声,后天不用去找我。等我结束了,自然会出来。”   阮漓答应下,洞庭便推开门,对他笑道:“早些休息,晚安。”   阮漓目送洞庭离开,他这几日奔波劳累,现在倒是真的困顿了,不一会就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鸟叫声唤醒的。   只不过和印象里那种清脆的鸟鸣不同,这鸟叫声足以让人做噩梦。   阮漓艰难地堵住耳朵:“怎么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猫头鹰叩开窗户,站在窗口问道。   阮漓心神一跳:“楚思死了?”   猫头鹰委委屈屈:“你怎么还抢答了?”   阮漓大惊之下翻身下床:“你怎么夜里没来告诉我?”   “因为还有好消息。”猫头鹰歪了歪头,“他又活啦!”   阮漓:“……”   他忍着把眼前的肥鸟送去厨房以此恐吓它的念头:“这种事情不要分好消息坏消息卖关子,也不要大喘气,可以么?”   猫头鹰被他充满杀气和起床气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好的!那你现在要去探望一下病人吗?刚刚兔子给他送了碗汤,他都喝啦。”   阮漓揉了揉太阳穴:“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会。”   他洗漱穿戴整齐后和猫头鹰出了门,到了半山腰的房子,发现楚思已经坐了起来,正看着外面发呆。   阮漓刚走进去,楚思就对他微笑:“多谢你救我。”   “如果没有洞庭,我也不一定救得了你。”阮漓坐下,“好点了么?”   楚思一怔:“洞庭是谁?”   阮漓向山上指了指,楚思瞬间明白过来,片刻后他苦笑道:“世人所害怕的邪神对你倒是这么好,我少年相识的恋人却如此对我。”   阮漓拍了拍他:“往事已矣,你重活一遍,前尘往事不要挂怀心中。”   “我恰好有件事要和你说。”楚思缓缓说道,“今早醒来,我又能听见结界的询问。”   ——“它问我,要不要离开。”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晚上六点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7-12 08:49:40-2022-07-13 08:5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烟暝の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暝の弦 10瓶;百里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恩爱夫妻   阮漓听到这句话, 倒是实打实惊讶了一下,但他很快说道:“当然要走。”   楚思看着他,阮漓说道:“等你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你就会发现, 谈恋爱不如吃喝玩乐学习赚钱。”   楚思有些迷茫:“可为什么——”   “因为你确实停止过呼吸吧。”阮漓想起猫头鹰说的,“按照现代医学理论,呼吸停止并不能代表真的死亡。但是结界的辨别方式明显比较古老。”   “也就是说, 结界判定我重生了一次?”楚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难道不好么?”阮漓说道, “也该给你一个机会。”   楚思笑了笑:“可我杀了人。”   “世人更爱复仇戏码。”阮漓看着他,“特别是被辜负欺辱的好人奋起反杀的戏码,不过你说得对, 杀人无论理由是什么,总是要接受审判, 但那也该是外界进行惩处,而不是荒村。”   楚思长叹一声:“可我复仇的初衷就错了。”   “为时不晚。”阮漓说道, “荒村事务和现世不同,属于灵异事件。就算要审判,也有相应组织,况且你的遭遇……已经够令人扼腕。能走便走吧,不要留在这里过这种日子,离开之后,去找八紘, 是是非非自有他们定夺。”   楚思垂眸:“我会主动去找那个组织认罪。”   “我劝你最好不要。”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楚思一惊, 四下看去, “什么人?”   “洞庭。”阮漓平静地说道, “你们的邪神。”   就算是楚思,对邪神的畏惧和服从也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下意识就要跪下,被阮漓轻描淡写按回床上:“病人就别总惦记着这点封建糟粕了。”   楚思:“可是那是殿下啊。”   阮漓面无表情:“那我是谁?”   楚思迟疑着回答:“神妃呀,殿下的伴侣。”   “所以我们是平级。”阮漓说道,“我让你别行礼,你就躺着吧。”   楚思惴惴不安,结果空中洞庭的声音轻笑一声:“阿漓这么说,这些俗礼就免了。”   楚思点点头,没有说话。阮漓看了一眼窗外:“为什么不让楚思去找八紘?”   “他一旦去找八紘,八紘势必会对这里进行调查。”洞庭笑道,“他们毁不了结界,但是却能进入,万一把我的剧院给毁了,我可能会一气之下杀了他们。”   阮漓沉默片刻:“可是你答应让我姐夫来探望我。”   “你也说了,你会控制住他们的情绪。”洞庭的语气忽然变了,“阮漓,我对你网开一面,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提要求的是你而已。”   阮漓:“……”   他转头看了一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楚思和假装自己不存在其实暗搓搓偷听吃瓜的猫头鹰,调动起所有的面部肌肉群,忍着无语,强迫自己放缓语气:“那真是……我太感动了。”   阮漓和洞庭互相飙戏,想演一对恩爱夫妻,但最终阮漓输了一筹演技,把这出恩爱情深的戏演成貌合神离。   洞庭轻笑一声:“所以你如果真的主动去找八紘,并且把荒村的事情告诉他们,我保证你会死得很快。”   “你这是恐吓吗?”阮漓冷淡问道,“荒村不可能一直都不为外界所知。”   “我就是在恐吓。”洞庭理不直气也壮,“世人能耐我何?至于荒村在八紘早就有记载,只不过是如同传说神话一样的存在,古时五天君和太子创建八紘时也交代后人不要前往这里扰乱秩序,但是只要现在的八紘知道荒村真实存在,而非早已湮灭,他们必然会违背祖训前来探查。”   阮漓皱眉:“五天君和太子为什么不让八紘后人来荒村?”   “荒村自成一体,已经与外界脱离。”洞庭笑了笑,“他们如果来插手,反而与天帝的意愿背道而驰。而且一旦荒村被毁,我会做出什么也难保。所以五天君和太子根本不打算让八紘插手这独立的鬼蜮,也有保护他们的意愿。但是如果你是八紘,你会袖手旁观么?”   阮漓叹了口气:“我懂了,天帝想让这里自生自灭。”   “正是如此。”   “那我……”楚思低声说道,“我掩盖去荒村的事情不行么?”   “你可以试试。”洞庭笑起来,“你能编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可你复仇后的尸体呢?”   “毁尸灭迹。”   “既然结界让你离开,就说明天帝判定你无罪,在玄门的世界里,你这种被害然后复仇也不是死罪。”洞庭也不再阻拦,“你执意前往也无人拦你,只是你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我会将一切了结的。”楚思有些抖,但还是继续说道,“不会暴露荒村。”   洞庭没再说话,阮漓侧耳去听,抬头看向楚思:“我帮你问问。”   他迅速给楚舫打了电话,楚舫听完,笑着说道:“也姓楚啊,这位还是我本家。合理复仇在玄门是被允许的,但前提是对方是真的罪大恶极,而且并非普通人。其实玄门世界和武侠小说有类似之处,如果他有证据,这事情可以从轻处理。而且荒村这个地方情况特殊,肯定不能一概而论。你把我联系方式给他,到时候我想办法。”   “好,对了,你没对其他人说荒村的事情吧?”   “除了要和我一起来的同事,别人并不知道。”楚舫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们查阅典籍,发现这个荒村所在的山在古代文献里有记载,八紘的创始人不许我们参与其中事务,看样子还真不好办。”   这么一看洞庭所言非虚,阮漓立刻说道:“那你们就遵从祖训。”   “放心,我这次行动是私人家事,不是公事。”楚舫说道,“我们这边快准备齐全了,你那边也要做好准备。”   “姐姐怎么样?”   “还是总因为想你而哭。”楚舫有些心疼地说道,“三天前你不是问过么,和那时候还是一样。最好这次就能把你救出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我知道了。”阮漓情绪低落,“照顾好她。”   “放心,我们怎么也比你安全,你那边还好吗?”   “……”阮漓沉默片刻,“很好,邪神对我还不错,不用担心。”   楚舫应下,两人挂了电话,阮漓和楚思把事情一说,把楚舫的联系方式给了他:“你什么时候准备走,就提前联系他,他是我姐夫,可以信任,也知道荒村的事情,可以帮你隐瞒一下荒村经历。”   楚思默默点头,阮漓嘱咐他休息,就在阮漓要回去的时候,楚思叹息一声:“多谢,要是我能带你离开就好了。”   阮漓只是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   行宫之中,洞庭坐在树下看书,听到他回来,仍旧看着手里的书本,平静问道:“你倒是对他不错。”   “帮人一命,总是能让自己开心一点。”阮漓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虽然可能让你不开心。”   “如果他能处理好,走了也不错。”洞庭合上书本,“不然留在这里也是碍眼。”   阮漓有些好奇:“楚思已经反抗,不该是你喜欢的戏码么?”   “他反抗杀人是为了复仇,被人逼至绝境失去一切,算是有情可原,这对我来说并没什么有趣的地方。”洞庭笑了笑,“他甚至不滥杀无辜,还暗中帮别人讨公道,这是你们人族喜欢看的复仇爽文,不是我的爱好。”   阮漓笑了笑,今天天气不错,荒村难得的天朗气清,他靠在树上,或许是心情放松,解决了沈远的事情,楚思又能离开,无论在外界他要收到什么样的处罚,但总比在荒村中备受折磨要好。   他心情放松,竟不知不觉吹着微风,枕在洞庭肩膀睡了过去。   阮漓睡着之后,洞庭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树冠,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洞庭这些年确实不曾寂寞,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但是不知为何,阮漓来后,他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之前信誓旦旦阮漓是自己不喜欢的那一路人,也曾经想方设法要送走他,但是久而久之,居然也习惯了阮漓的存在。   这不过几个月而已,他就已经觉得阮漓在自己身边,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洞庭虽然表面和阮漓一直相敬如宾,但是其实私下也想过不少让阮漓离自己远一点的办法。只不过当着阮漓的面,他的想法一变再变。   他倒也坦然,随心所欲。只是洞庭作为邪神,喜怒无常惯了,阮漓居然也能放下防备,就这么依偎着他安静睡去,倒也是不一般。   洞庭想: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情人必然不是,虽然他们已经结婚,也互相调戏过几次,但彼此都很清楚,他们还未相爱。   亲人?哪有几个月就能成为亲人的?   若说朋友,倒也不像。他们或许是依托在让阮漓离开这里而结成的同盟,继而发展出这种暧昧又疏离的关系。   阮漓果然对洞庭而言很危险。洞庭看着阮漓的侧脸,如此想到:只是现在脱身,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对阮漓的想法已经反复横跳很多次,但这时,洞庭忽然觉得阮漓说不定真的可能改变很多事情。   那我应该如何对他?洞庭神色温柔,但是眼神很冷。   他抬手摸了摸阮漓的头发,起身抱他走进房间,在把阮漓放在床上之后,他用那种冷漠的眼神凝视阮漓,阮漓或许在睡梦中感知到,很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我不想改变,那唯一的出路或许就是杀了你。   洞庭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凝视阮漓良久,最后也只是起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楚思离开,而洞庭在和阮漓一起吃过早饭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紧闭大门,不再出来。   片刻之后,洞庭的房间传来了一些声响。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个狗血小高潮,纯第三方外力因素,攻受二人并没有搞事情的意图那种。 第41章 天道附体   阮漓一开始听见动静, 便起身去了洞庭的院子门口,徘徊了一会,听见里面又没了声音。   洞庭不允许他靠近, 用得是从来未有的强硬语气。   阮漓问过:“是因为你那时手无缚鸡之力吗?”   “除却危险因素, 也是从未有人在那时靠近过我,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洞庭笑道,“说不定我也如你们人族的曹操一样, 好梦里杀人呢?”   阮漓没什么表情波动:“那我怎么判断你是结束状态后睡着了, 还是出了什么危险?”   “我会布下一个结界。”洞庭笑道, “如果结界撤去了,就说明我已经醒了。”   说到这里洞庭抬眼看向阮漓:“你怕我自己在里面出危险?”   “不然呢?”阮漓头也不抬地打游戏,“虽然可能是白操心, 但是我就是这种性格,你看不惯也没办法。”   他按下键盘, 击杀游戏里的对手,冷酷无情地说道:“你要是出了事, 我也会友情提供急救措施。”   “虽说我出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多谢你的好心,成功地让我觉得如坐针毡。”洞庭微笑,“就不用等我吃午饭了。”   阮漓回想到这里,到底不放心,但是结界还在,他也进不去, 等一会,听见里面确实没了其他动静, 才回了自己房间。   可即使回来, 他仍旧心神不宁, 不知为何,明明洞庭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沉睡,并且对他说过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是阮漓就是无法静心,时不时不自觉看向洞庭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阮漓是第一次看见洞庭陷入沉睡。   又或许是阮漓太爱操心,外冷内热的性格让他总是会关心别人。   还有可能是因为难得看见几乎无所不能的洞庭也会有这种时候。   他盯着电脑里的论文,写不下去一个字,最后他把文档一关,打开了游戏。   游戏里沸反盈天,热闹非常。他却没有兴趣去打副本或是打架,最后只是站在自己最喜欢的地图上挂机。   他盯着自己的人物安静地站在一片花海之中,最后他把电脑一关,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树。   阮漓不愿意去承认他就是很担心、很在意洞庭。   他叹了口气,决定自己也去补一觉。等他睡醒已经是中午,洞庭不在,他们的那些妖怪管家也偶尔冒头,兔子趴在窗台上碎碎念:“殿下不吃饭,神妃也不吃饭吗?我们都做好,不吃会浪费哦。”   阮漓秉承着中国人绝对不可以浪费粮食的心态,爬起来去吃了顿午饭。   他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   距离洞庭进去已经差不多三个小时了。   按照他的说法,一般一个小时左右就会出来。   阮漓迟疑片刻,还是去了洞庭的房间。他一路都在想,不会自己的猜想成真,洞庭万年不出一次事,结果第一次出问题就被自己碰上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加快了加脚步,等他快步走到洞庭卧室门前,他发现结界居然已经没了。   这说明洞庭已经醒了?他只是多休息一会?   阮漓稍稍放心,就在他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房间内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像是什么人在低声梦呓,但是仔细听去,又像是受伤后发出了痛苦的□□。   阮漓心立刻被提了起来,他上前两步,透过古老的雕花窗的缝隙,勉强看见洞庭正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神色诡异,手紧紧地抓住胸口。   神也会忽然疾病?还是那个神神秘秘的沉睡伤到了他?   阮漓来不及多想,立刻推开门,就在他推开门的瞬间,他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的第六感在叫嚣,阮漓看着前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野生动物,虽然看不见危险,但是能从风声中感知到,有猛兽正在悄然逼近。   他看着洞庭,一咬牙,反手掣出匕首,握在手心,强忍着心里的恐惧,一步一步向房间内走去。   他不知道房间里有什么,因为现在看来在,这里只有他和洞庭,或许有什么东西正隐去身形,藏匿其中。   但是阮漓不能后退,他担心洞庭的状况。如果是那个危险的东西伤了洞庭,那自己也必然难逃魔掌。可阮漓丝毫没有丢下洞庭的心思,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克服着生物的本能,最终靠近了洞庭。   阮漓紧握匕首,轻轻呼唤洞庭:“洞庭,洞庭?”   洞庭没有反应。   阮漓内心难以抑制的恐惧越来越严重,他咬咬牙,决定先带洞庭离开这间诡异的屋子。   就在他伸手碰触到洞庭身体的那一刻,洞庭倏然睁开了眼睛。   阮漓先喜后惊,没等他那句「你没事吧」说出口,他就凛然发现不对。   洞庭的眼睛是深黑色的,犹如黑夜,也如墨迹,深不见底。   可现在洞庭的瞳孔是天蓝色的,目光诡谲,像是什么无机质的生物,正毫无感情地注视着阮漓。   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长着洞庭的脸,但是此刻看着阮漓的这个躯壳里的东西绝对不是洞庭。   阮漓微微睁大了眼睛,迅速后退,他垂眸一看,「洞庭」的手在自己的心脏部位轻轻擦过,如果不是他提前闪开,现在心脏想必已经被挖了出来。   他终于知道了那种没由来的危险出自哪里。   屋子里没有其他东西,那东西在洞庭身体里。   阮漓一边躲闪一边喊道:“洞庭,醒醒,你怎么了?”   可那眼瞳的蓝色丝毫没有褪去的意思,阮漓的身手被洞庭承认过,即使对战洞庭,他也没有这种艰难的感觉。占据着洞庭的怪物每次出手的都是杀招,阮漓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   他甚至无法逃脱。   就在他闪躲的空隙,“洞庭”忽然掐住阮漓的肩膀,力量极大,让人动弹不得。阮漓微微一抖,再也来不及躲闪。   他眼睁睁看着「洞庭」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阮漓心如闪电,但是发现自己没有任何逃脱的办法,最后他只能握住洞庭的手腕,看着洞庭的眼睛,低声唤道:“洞庭。”   就在此时,洞庭的神色忽然有了变化,他瞳孔的颜色疯狂跳动,但是他掐住阮漓的手却丝毫不动。   阮漓看着心惊,但是不等他喊第二声,就感觉洞庭抵在自己心脏的手向下挪到腹部,新位置没有那么致命的器官,阮漓看见洞庭的眼睛在这一瞬间是黑色的,随即墨一样的黑色被蓝色掩盖。   洞庭的法术毫不留情地洞穿了阮漓的身体。   阮漓浑身一震,感觉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阮漓在剧痛之下说不出任何话,他只能这样看着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冷漠地凝视自己。   “滚……”他发出微弱的声音,“滚出他的身体……”   随机他再也支撑不住,沉沉晕了过去。   洞庭原本百无聊赖地等待天道从自己的意识里滚出去。   他确实不是沉睡,也确实有东西附在他的身体上,只不过不是什么脏东西,而是天道。   也不知道天道是哪根筋撘错了,自从洞庭被封印在荒村,天道就要隔三差五来惩罚一下洞庭。按理说天道是不为善恶所动,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洞庭身份太过特殊,不加以惩戒,就对天道运转有影响。   所谓惩罚对洞庭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天道会定期降临,夺走洞庭的身体控制权,然后把洞庭的意志关起来。   他的意识会被关在类似于梦境的牢笼里,那里一片漆黑,鬼哭狼嚎,时不时滚动播放他以前干过的好事。   接受批评差不多一小时,天道就会离开洞庭身体,所以这段时间外人看来,洞庭就是在沉睡。   之前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天道也不会闲来无事拿洞庭的身体做什么,它之所以降临,主要就是为了关洞庭的禁闭。   但是这次不一样。   滚动式视频结束后,洞庭却没能从梦的禁闭室里出来。   四下仍旧是漆黑,洞庭皱起眉,试图呼唤天道,天道却不加以理睬。   这不正常。   洞庭就这么在黑暗中枯坐了两小时后,忽然听见了阮漓的呼唤。   洞庭不知为何心底一惊,天道应该不会做什么,但是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这种预感就成了真。天道操纵洞庭的身体攻击阮漓,洞庭都是能感知到。   他甚至能感觉到阮漓心脏的跳动透过皮肤传达到自己的手上。   洞庭听见阮漓最后那一声带着一丝无助的呼唤,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心底一软,居然开始强行和天道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但即使是神明,也无法打败天道。   他最后能做的,只有在取得身体控制的片刻,将自己的手挪到一个相对没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如果彻底挪开自己的手,天道势必会再次将手放回去,洞穿阮漓的心脏。   而只是挪个位置,在天道重新控制身体的瞬间,或许就会直接在那个位置发出法术。而以阮漓有仙神血统加持,身体的那个部位受伤,是必然不会死的。   洞庭赌赢了,他感觉到阮漓倒下,听到阮漓即使身负重伤也咬着牙说的那句话。   只要阮漓不死,洞庭就有办法救他。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天道在攻击阮漓之后,无声离去。   洞庭刚刚清醒,立刻半跪在阮漓身侧,将身上带着的急救用的丹药给阮漓喂下去,这样一来,阮漓性命是必然无忧的,接下来只需要疗伤即可。   就在他准备抱起阮漓回房间救人的时候,洞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你不是一直想要摆脱他,担心他会给你带来你并不想要的、最厌恶的未来么?   你不是最近一直在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么?   如果阮漓死了,你就解脱了,可以回到最初的生活。不必担心被阮漓影响,也不必再为此事纠缠不清。   代价只不过是少看了一出戏,那出戏也未必会按照自己想要的情节发展。   那……何不就此离开呢?   他于你不过是过客,是一个意外,即使现在看来有些特殊,但是经过千年的岁月洗礼,你日后也未必会再想起他。   洞庭凝视着阮漓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忽然无声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天道:我看你俩太甜蜜了,来给你们制造点波折;   晚上六点还有一更。   洞庭:放弃老婆是不可能放弃的,只能打打嘴炮,和老婆纠结纠结,我超喜欢阮漓的;   就是说伤害洞庭是天道干的。洞庭是肯定不会伤害阮漓的。洞庭之所以不敢直接把手挪开,是因为天道很快会夺回身体控制权,一旦看见洞庭撤开八百里远,肯定会重新攻击阮漓,那阮漓肯定活不了。把手放在不算危险的位置,天道一回来,一看:就攻击这里也行,所以就不会重新攻击要害,算是无奈之举。因为这个位置阮漓是肯定不会死的,而只要阮漓不死,那洞庭就可以把阮漓救回来。   感谢在2022-07-13 09:01:57-2022-07-14 09:4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水 10瓶;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咫尺天涯   阮漓的意识很漂浮,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梦魇里。   幼时父母离去,他看着那两张黑白遗像,小小年纪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死亡。   死亡就是他的爸爸妈妈再也不能回家对他和姐姐微笑, 不会再把姐姐打扮的漂漂亮亮领她出去玩, 也不会再陪着他练武看书打游戏。   不会再喊他们宝贝,不会再在姐弟害怕时陪在他们身边。   阮漓和阮洛遮天的树枯萎了。   再然后就是他们爷爷的离去。   其他长辈离开的更早,那时阮漓还没有死亡的概念, 可爷爷离开的时候, 他们已经接近成年。   阮家家产丰厚, 于是不知道哪里冒出一些远房亲戚,想方设法想要吃绝户。   甚至那些人先打了一架,最后闹出了人命, 还差点波及了阮漓和阮洛。   还有眼红疯了想要绑架他们姐弟,只可惜身手不济, 反而被阮漓制住送去了警局。   现在想来最万幸的是那些远房亲戚也不会什么法术,不知道也是被封印了, 还是天生法力稀薄又后天不济。   阮漓记得他身边确实出现过几起灵异事件,只不过最后都找到了解释方法。而他和阮洛有仙君宝物护身,基本上百毒不侵,所以也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也不知道是真的灵异事件,还是凑巧。   少年人厌恶那些陌生面孔贪婪而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回首,发现自己的亲人只剩下姐姐了。   阮洛是个很好的姐姐, 她好像有操不完的心。她性格温柔而坚强,总是喜欢冲在最前面, 努力保护自己的弟弟。   阮漓昏昏沉沉地, 看见阮洛哭着被送上了山。   他明明在心里发过誓, 要让姐姐幸福一生。自从爷爷离开后,绝不让姐姐再次哭泣,   然而他又食言了。   阮漓回头,看见绵延千里的荒山和阴冷的青山,村民们扭曲的脸不断浮现。   “那是她的福气,我想嫁还不成呢。”   “能救我们的命,她就算死了又怎么样?”   “我不想死,她就是个扫把星,为什么会有外乡人在这个时间来荒村!”   阮漓冷对那些幻影,拔出匕首,一刀挥过去。   幻影消失,但是那些嘈杂的声音仍旧不绝于耳。   然而在黑暗的深处,有绿色无声蔓延,阮漓蓦然抬眸,看见洞庭站在最黑暗处,正凝视着自己。   喧嚣渐渐平息,洞庭站在柳树之下,神色温柔。   阮漓缓缓向前,但是在距离洞庭咫尺的地方,阮漓停下了脚步。   洞庭抬起手,似乎要去拥抱阮漓。阮漓却冷冷站着,不近分毫。   咫尺天涯,莫过如是。   洞庭微笑着将手抵在阮漓的心口,阮漓漠然看着那只手,在洞庭手指发散出绿色微光的瞬间,梦里的阮漓闭上了眼。   而现实中的阮漓睫毛动了动,非常缓慢地睁开眼睛。   他首先看见的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腹部并没有什么痛感,但是他浑身都没有力气,感觉昏昏沉沉。   阮漓尝试动了动身体,随即面无表情躺了回去。   躺平了还好,一动弹,伤口就传来闷闷地痛感。说不上疼得撕心裂肺,但是也是在让阮漓两眼一黑。   他侧过头,发现自己床头还出现了一个点滴架,消炎药正顺着管子一滴一滴流入他的血液。   阮漓觉得自己所有的思绪都有些迟缓,他闭了闭眼,努力摇了摇头,但是还没等自己做完这套动作,就被人轻柔地按住:“小心头晕。”   听到熟悉的声音,阮漓瞬间就清醒了。   他抿着唇,安静地看着做在他身侧的洞庭。   那双凤眼是黑色的。   阮漓平静地问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洞庭眼神深邃,他难得没有笑,只是抬手遮住阮漓的眼睛:“再睡一会吧。”   阮漓却没有顺从地闭上眼睛,他听洞庭说道:“你虽不会因为这道伤而死,但是到底会伤元气,好好休息。”   阮漓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此刻他确实太累了,他仿佛从来没有这么疲倦过,很快就再次昏睡过去。   这次他没有再做什么梦,但是当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洞庭还在他身边,阮漓要回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悚然发现已经距离受伤那日已经过了五天。   他受伤昏迷后睡了整整三天,醒过来一瞬后,又睡了接近两天。   “睡眠能让你的伤口好得快一些。”洞庭端了一碗汤药放在床头柜上,“感觉如何了?”   阮漓想起身,被洞庭制止,随即洞庭按下了床头的按钮,阮漓才发现自己的床被换成病房那种升降式的护理床。   他随着床头缓缓坐起来,果然觉得好些了。   仙神血统还真是神奇,换个正常人,现在估计已经躺在icu了。   阮漓瞥了一眼洞庭,解开睡衣的底部扣子,看了一眼伤口,随即面色如常重新扣好衣服。   好像那狰狞的伤口不属于他一样。   洞庭看上去和往常一样,但是缺少了笑容,就让他看起来有些沉寂,也带了几分神性地疏远。   即使他现在是在照顾人,仍然给人一种触不可及的感觉。   “疼?”洞庭挑了挑眉,“你那天为什么要进去?”   “怕你死在里面。”阮漓冷冷说道,“结界撤去,代表你已经醒了。结果里面出现奇怪声响,我当然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也没有神就不会突发疾病的说法。”   “就算我出事了又怎么样?”洞庭忽然笑了笑,“我死了你就能离开,何必差点搭上自己一条命呢?”   阮漓打断他,神色冷峻:“洞庭,不会说人话可以闭嘴。”   洞庭漫不经心地端起那碗汤药,用汤匙慢慢搅动:“阮漓,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阮漓冷笑一声:“所以倒是我做错了是吧?”   洞庭垂着眼睛,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看着那碗里棕色的药汤,笑了笑:“对不起,是我失言。”   阮漓也不想再说话,洞庭便将药递给阮漓:“温度刚好,吃了再休息休息。”   阮漓瞥了一眼那药,觉得不能和自己身体过不去,便冷着脸接过来,一饮而尽,随即把碗往床头柜不轻不重地一震,挑眉问道:“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非常抱歉伤了你。”洞庭平静地说道,“下次遇见类似的事情,保护好自己要紧。”   阮漓心头火起,脸色越来越冷:“没有别的了?”   “你还想听什么?”   “我进去探望是担心你出事,为此我受了伤,你全程除了一句不冷不热的抱歉之外,都说了些什么话?”阮漓的眼神里充斥着压抑不住愤怒,“所以倒是我做错了,活该有这么一劫?”   洞庭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看着阮漓,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或许你因此远离我是好事,无论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是如此。”   “我有一瞬间犹豫过要不要救你,阮漓。”洞庭淡淡说道,“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过于关心我了么?你迟早要走的,何必浪费时间和感情?再靠近我,你很可能就无法离开结界了。”   “我现在就能离开了?”阮漓觉得自己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你除了说这些废话,就没有任何要解释的?”   “解释什么?”洞庭笑了,“你想知道什么?”   “到底是什么攻击我,为什么攻击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阮漓闭了闭眼,“怎么,打伤我就想这么糊弄过去?”   “没什么好解释的。”洞庭说道,“你不是自己看的一清二楚么?我打伤了你,就是这么回事。”   “那你为什么救我?”   “你要是死了——”   “你就没戏看了?”阮漓抢白,冷笑一声,“不想说不必敷衍我,既然你想杀了我,那就请离开我的房间,我怕我莫名其妙丢了命。”   洞庭起身:“我会让夜枭他们来照顾你。”   阮漓漠然说道:“不必了。还有我最近不想看见你。”   洞庭似乎笑了一声,又似乎只是一声叹息,他转身离开,不一会猫头鹰敲了敲窗户,狐狸也在门口探头探脑。   阮漓没心情和他们说话,自己躺下。狐狸和猫头鹰鬼鬼祟祟进来,也不敢多说话。悄声做着自己的事情。   接下来几日,除了送药和给挂水换药,没有人敢进来打扰阮漓,但是一旦阮漓想要做什么,身体一动弹,必然会从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弹出一只动物,七手八脚变成人,再来帮阮漓。   阮漓耳聪目明,用法力探知了一下,现在已经完全摸透了妖怪们喜欢蹲点的位置。   猫头鹰喜欢蹲在窗外的树上,居高望远,随时随地可以来个俯冲然后撞在玻璃上。不过它很少有机会进屋,更多时候根本不见它的鸟影。   狐狸喜欢蹲在窗台下面,兔子喜欢蹲在门后,猞猁都是埋伏在草丛里,黑熊无所谓蹲哪,反正他都得隐去身形,不然阮漓一眼就能看见他。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动物,它一直占据着一眼就能看见阮漓的位置,但是它从来就没动过。   只要那只从未出现的动物发号施令,剩下那几只就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窗边嘘寒问暖。   而洞庭果然没再出现碍阮漓的眼。   被几只妖怪照顾了三天,阮漓也没法再板着脸。   尤其是当猫头鹰小心翼翼捧来一碗又苦又辣的汤药的时候,阮漓实在绷不住了:“为什么我又要挂水又要吃中药?”   作者有话说:   阮漓:我就看不惯邪神这矫情劲 第43章 为你蛊惑   猫头鹰把药放在桌子上:“这不是普通的中药啦, 喝下去能快速促进伤口愈合,还能治疗内伤。挂水主要是为了消炎和输送营养。”   阮漓心思一动,他坐靠在床上, 床头柜上有兔子送来的鲜花, 他慢慢说道:“这几天有些无聊,陪我聊聊天吧。”   猫头鹰受宠若惊:“好好好,那您先把药吃了?”   阮漓接过那碗黑漆漆的汤药, 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药不是猞猁配的吧?”   猫头鹰说道:“不是他配的, 但是是他熬的, 不过这些消炎药啊营养液之类的吊瓶都是他亲手开的药,也是他亲手给您打针的。”   “哦。”阮漓皱着眉将汤药一饮而尽,“这是玄门的药, 谁给的方子?”   猫头鹰讪笑一声:“啊这……我也不知道……”   “洞庭是吧。”阮漓淡淡说道,把药碗往床头柜不轻不重一放, 琉璃碗发出一声脆响,猫头鹰一机灵, 瞬间变回原形,浑身炸毛。   阮漓怕这保护动物应激,便微微笑了一下:“受了伤,手有点控制不住准头。”   猫头鹰连连点头:“没事没事,神妃您身体好了就行。”   “坐。”阮漓说道,“别紧张,聊天而已。”   猫头鹰蹦跶上窗台, 像只老母鸡一样一蹲,羽毛盖住了爪子:“这样舒服一点, 您要聊什么呀?”   “我记得你是保安?”阮漓很有耐心地套路眼前这位单纯而不知人世险恶的肥鸟, “你说过你看得很远, 知道很多秘密。”   “是啊。”猫头鹰眨了眨眼睛,“我没事就到处溜达。”   “那我想请问,能附在洞庭身上,操控洞庭的到底是什么怪物?”阮漓平静地问道,“我只能想出两个答案,一是天道,二是天帝。天帝已死去千年,但是法力仍在,也就是这个结界,可结界不太应当会有这样的举动。而天道么……我觉得可能性更高。”   他一边说一边看猫头鹰的反应,果然当他说完这段话,猫头鹰那张鸟脸居然呈现出一种惊恐的表情。   猫头鹰小心翼翼问道:“您,您到底怎么知道的?”   阮漓挑了挑眉:“猜的。”   猫头鹰迷茫地回答:“那猜的也太准了吧。”   “究竟是谁?”阮漓看着他,“结界应该不会管这些闲事,那就是天道?”   猫头鹰回头看了看,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蹲在阮漓的床头:“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偶然看见了,然后殿下随口和我说过真相。”   他啄了啄羽毛:“那是天道。”   “天道会定期惩罚一下殿下,说是惩罚,其实就是天道的法力附着在殿下身体上,把他的意识关禁闭,并在那个类似梦境的禁闭室里教导他。”猫头鹰说到这里一脸疑惑,“只不过也没见过天道伤人,都是时间一到,天道的法力就会离开,殿下就醒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敢在殿下关禁闭的时候靠近。”   “所以天道不会攻击其他人,是因为从未有人靠近过?”阮漓点点头,“我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   “这次确实很不对劲。”猫头鹰叽叽喳喳说道,“平时确实一个小时就会结束,而且殿下的结界都自然消散了,他居然还被天道困在梦境的禁闭室里,就很反常。”   “攻击我的确实是天道。”阮漓下了这个结论,“但是把手从要害挪开的是洞庭,他不能反抗天道。”   “谁能反抗命运呢?”猫头鹰说道,“既然您都猜出来始末,为什么还和殿下生气?”   “原本没有生气。”阮漓垂眸,看上清冷如月,“但是他既然不会说人话,我为什么还要忍着伤去教他怎么做人?”   猫头鹰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阮漓继续说道:“况且他自己不想说,我何必自讨没趣?他想疏远我,那就如他所愿。反正我现在看见他确实有些心理阴影。这么一来,他也不必矫情,我也不必——”   “你也不必什么?”洞庭的声音蓦然响起,“你也不必害怕,也不必再纠结犹豫?”   阮漓毫不意外地抬眼看他,猫头鹰好像是被拔了毛,一蹿三尺高,躲在阮漓身后:“神妃救我!”   “这么喜欢聊天,不如我把你扔去荒村,让你好好聊个痛快?”洞庭对猫头鹰微笑道,“今天怎么是你当班?我记得告诉过你,让你离这里远一点。”   猫头鹰委屈巴巴:“狐狸今天临时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是来代班的,为什么不让我来照顾神妃?”   阮漓忽然笑了笑:“因为其他人口风紧,而你有点缺心眼,随随便便就把邪神殿下不想说的事情告诉我了。”   猫头鹰:“……”   它心虚得直哆嗦,洞庭虽然在笑,但是他越笑,可怜的猫头鹰越害怕,最后只能嗫嚅说道:“可是神妃自己都猜到了,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帮忙论证一下。”   “智商不够就滚远点。”洞庭扫了一眼它,“若不是看在阮漓的面子上,你还以为你能活着站在这?”   猫头鹰再次炸毛,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个活宝一走,屋子里的气氛立刻诡异起来。   阮漓若无其事地看着洞庭:“怎么,天道没杀了我,你忽然反应过来,决定补个刀?”   洞庭笑了笑,拂衣坐下:“我若真的想杀你,就不会救你。”   “你不是说救我的时候犹豫了片刻么?”阮漓冷冷问道,“犹豫了什么?”   “留下你,或许会更有趣。但是如果不救你,我就不必承担未来的风险。你和我的关系有些过于近了,这不是什么好事。”洞庭如此说道,“所以犹豫了两秒。”   “那为什么又要救我?难道猫还没玩够猎物,不想让猎物那么快就死么?”   阮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本来没指望听见什么新鲜答案,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还没看见自己想看的未来、觉得阮漓活着更有趣、随心所欲没多想。   没想到洞庭虽然语气平淡,但是眼神认真地回答道:“舍不得。”   阮漓的手指一颤,他转头看洞庭:“你说什么?”   “仔细一想,你如果真的死了,我会很舍不得。”洞庭的眼神落在阮漓的腹部,“所以我救了你。”   阮漓一时语塞,片刻之后,他挪开目光,看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仿佛努力给自己的眼神找个落脚点:“想不到你也会有这种感觉。”   “神魔能蛊惑人心,也会被人所蛊惑。”洞庭如是说道,“所以你不该离我太近,伤人伤己。受过这次伤,就不要再关心我、靠近我。”   阮漓沉默很久,最后他说道:“可是如果回到那天,我还是会去看你。”   不等洞庭说道,阮漓就勾了勾唇角:“这也是天道给我的命运,不是么?”   洞庭也笑起来:“或许吧,也许就算你没靠近那天的我,天道也会操纵我去找你。”   阮漓叹息一声:“其实我很多次都想过,要不要杀了你。后来发现你我之间不同往日,又考虑过要不要远离你。”   “那你最后是怎么想的?”   “顺其自然吧。”阮漓闭上眼睛,有些疲倦,“在这里生活已经很累,就没必要连想和谁说话同游这种事情都要违背内心了。”   洞庭的手指拂过阮漓的额发,阮漓得到了答案,觉得有些困,他最后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和我解释?如果不是我察觉不对,你不就被冤枉了吗?”   “我不在乎那些。”洞庭轻声说道。   “那你在乎什么?”   洞庭却陡然沉默,直到阮漓沉沉睡去,也没有听到答案。   或许洞庭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这一次阮漓终于睡得很舒心,当他醒来时,听见外面有笛声。   阮漓忽然想起他和洞庭刚见面时,洞庭变出过一支竹笛。   他直起身子,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果然看见洞庭站在阮漓的院子里,对月吹笛。   笛声悠扬,月光如水,斯人如玉。   阮漓的床就挨着窗户,他打开玻璃窗,靠在窗边安静地听洞庭吹笛。   美人靠在窗台上,发梢都涂上月光,自然是美景。   洞庭回眸,看着这幅美景,他放下笛子走了过来。   英俊的邪神和俊美的人类隔窗相望,阮漓伸出手,懒懒拨弄了一下洞庭手里的笛子:“怎么不吹了?”   “不怕着凉?”洞庭将笛子递给他,“虽说仙神后裔伤好得快,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每天这么多神仙药喝着,早就没事了。”阮漓看着那竹笛,“只是有些困。”   “仙神后裔会在睡眠中修复身体损伤,困是正常的。”洞庭微笑道,“多睡几日就好了。”   “既然我快好了,就把你的雇员们放回去吧。”阮漓看他,“没必要让他们都围在这里。”   洞庭挑眉:“怎么,阿漓,允许我来服侍了?”   “那要看你还会不会故意气我。”   “我是为你好。”洞庭笑笑,“靠近我就是这样下场,想给你机会远离,你却不愿意。”   “那也要等我伤好了再说。”阮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哪有人在别人重伤的时候说那种话,嫌我活得长么?”   洞庭轻笑一声:“等你好了,又怎么会上当?唯有你受伤意志力薄弱时,我才能成功。不过我似乎低估了阿漓你,看样子我是不必再故意做些姿态了。还有你不必担心你会被气得伤势加重,无论你受了什么伤,我都能把你救回来。”   阮漓:“那我真是多谢你,还有别欺负猫头鹰,是我套的话。让他们都各回各家,等我好了,我给他们补上加班费。我去休息了。”   洞庭反问:“你应该已经察觉,我早就让他们散去了?”   阮漓看向一个方向,故意问道:“其他人是都散了,可是那个一直发号施令却从未出现也不动弹的不是还在?”   洞庭恍然,他忽然笑了,阮漓只见他打了个响指,那一动不动的妖怪就消失了。   阮漓心里的猜想得到了验证,他看见洞庭的眼神难得真正地温柔。   “那是我的意识分神。”洞庭柔声说道,“阿漓不让我进房间,我只能出此下策照顾你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4 09:55:58-2022-07-15 09:5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作者今天双更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天帝之子   不等阮漓说什么, 邪神殿下就感慨道:“我堂堂邪神,居然连夫人的房间都不敢踏入,夫人要我离远点, 我就只能听从, 当真是家有悍妻。”   阮漓:“……”   他心底的那点感动烟消云散,往后一退,甩上窗户关上门, 面无表情地说道:“滚蛋。”   洞庭在门外发出笑声, 阮漓蒙上被子就开始睡觉,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发现洞庭正坐在自己窗边,一大碗汤药又准时不误出现在自己的床头。   阮漓:“你怎么进来的?”   “放心。”洞庭笑道, “我刚刚才来,并没有对你做什么。”   阮漓瞥向那碗药:“这还叫没对我做什么?”   “良药苦口。”洞庭端起药碗吹了吹, “这可是古时帝王将相倾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仙丹灵药,至少要给它们一点面子, 不要这么嫌弃。”   阮漓接过药碗:“没人会喜欢吃汤药吧?我感觉我已经没事了。”   “再吃三天。”洞庭看了一眼挂水的架子,“猞猁说消炎药就不必再用了,今天开始可以正常饮食。”   一听有了盼头,阮漓低头把药一喝,随即皱着眉去拿水杯,他喝了两口缓解了中药的苦涩后,靠在软枕上:“洞庭。”   洞庭抬眼:“怎么了?”   “关于天道这件事, 你有什么办法?”   洞庭沉默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一拂袖, 药碗便消失了:“没什么办法。这件事和结界不冲突, 也不会伤及我自身, 只能是你躲远一点,千万别再靠近。”   “天道会不会是以为我要杀了你,所以才攻击我?”   “有这个可能性,不然你是它指定的邪神神妃,又怎么会出尔反尔要杀死你?”洞庭靠近阮漓,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笑道,“看来阿漓平日里没少腹诽我,以后可要对我好一些,免得天道误会。”   阮漓翻了个白眼:“我确实挺想为民除害的,早知道当时就捅你一刀,也不枉天道冤枉我一把。”   洞庭垂眸,手指下挪,一点一点从阮漓的喉结慢慢划至阮漓的腹部伤口。   阮漓感觉随着洞庭的手指,自己被他隔衣碰触过的皮肤都好似被羽毛拂过,有些痒,还有酥。   “抱歉。”洞庭轻柔地用掌心盖住阮漓的伤口,“让你受了很重的伤。”   阮漓看着他,语气也难得缓和下来:“不是你的错,我没怪你。”   洞庭却说道:“可前几天我出言伤人,让你在病中还要生气不是么?”   阮漓叹了口气:“算了,原谅你了。”   洞庭抚摸阮漓伤口附近的皮肤:“这么心软?”   “那我又能把你怎么样?”阮漓说道,“看在你认错态度好,又一直偷偷尽心照顾我,便既往不咎了。”   洞庭笑了:“是,阿漓宽宏大量。”   “只不过——”阮漓在洞庭话音刚落就开口,他神色认真,仔细看还有几分压抑,“以后不要在说那些口是心非的话。”   洞庭抬眼看他,似乎有几分惊讶,阮漓却平静与他对视:“说到最后,只会伤人伤己。”   洞庭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邪神补充道:“有些话我并不是骗你的。”   “我分辨得出来。”阮漓说道,“你如果真的害怕我会影响你的未来,那就彻底断开,各自远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藕断丝连,处处两难。”   洞庭问道:“如果我决心留在你的身边,想看一眼未来,即便未来非我所愿,我也愿意承担那些风险呢?”   “那就别再推开我。”阮漓垂眸,“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无法用单一的朋友或是敌人来概括了,要说未来,我与你一起承担风险。”   洞庭喟叹,终于应下:“好,我答应你。”   阮漓点点头,随后说道:“交心结束,我可以提两个要求么?”   洞庭展眉:“说,想要什么?”   “首先,把你的手从我肚子上拿下去。”阮漓额头青筋若隐若现,“你不觉得我们这个姿势很诡异吗?”   洞庭垂眼一看,霎时间了然,他悠悠收回手,笑道:“其实阿漓如果想和我有个孩子,也不是不能生。”   阮漓垮着脸看向洞庭:“你别随随便便给我喂什么奇怪的药。”   “阿漓想多了。”洞庭笑了起来,“能有我们的孩子和让男人怀孕是两码事。”   阮漓皱起眉:“违法的事情我不干。”   “仙神岂会用那么低级的办法?”洞庭说道,“仙人或是仙神后裔想要孩子,可以利用法阵,将夫妻双方的法力和血液注入法阵,法阵就代替人体,孕育婴儿。”   “只有仙人和仙人后裔能做到?”   “不错,因为需要法力。”   “要是能普及,倒也能帮一下不孕不育的普通人。”阮漓转念一想,“可是我压根也没想要生孩子吧?”   “你不想要?”   “当然。”   “很好,我也不想。”洞庭笑道,“你我终于有观点一致的事情。那么你想要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楚舫想来探望我。”阮漓心底有点紧张,表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大约一周后。”   他担心洞庭还是会以暴露荒村的名义拒绝,谁知道之前还有些不情愿的洞庭,现在几乎是对阮漓百依百顺:“可以,你自己安排就好。”   “我会处理好的。”阮漓松了口气,“不会让你为难。”   “我有什么可为难的?”洞庭轻笑一声,“从来都是你把自己放在这种两难境地上。既然你的姐夫要来看望你,现在就好好养伤,免得你家人一担心,你又寝食难安。”   说罢洞庭起身:“睡吧。”   阮漓看着他离去,心底第一次有了落地的安全感。   他忽然觉得,这次虽然受伤的是自己,但是患得患失的反而是洞庭。   倒也算是将了他一军。   就这样过了一周,阮漓身体也痊愈了,楚舫也如约而至。   他果然只带了一位同事,玄门中人青年期比较长,那位同事虽然看上去不过是中年人,但是其实已经接近二百岁了。   他们可以进入荒村,但是阮漓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把这两个人也困住,于是让他们待在结界外,自己挨着结界坐下交谈。   那位前辈感慨道:“想不到这个地方居然真的存在,我还以为只是古代的传奇,又或者曾经存在,如今已经湮灭了。”   楚舫说道:“章叔,你给我们仔细说说?”   “大概的故事和小阮说的差不多,当年天帝设下此处牢笼,困住十恶不赦之人加以惩戒。那些人的后人组成了荒村。他们寿命虽长,也有些异能,但是注定只能在这里互相厮杀。当初隐氏先祖承宇天君说过,这里注定会毁灭。叫我们不要多加干预,更不要探寻。”   楚舫转着手上的订婚戒指:“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人会自相残杀,自然慢慢就都消亡了。本来就是自成一体,无须外人干预。况且里面的人一直都像是养蛊一样聚集在这里,一旦八紘介入,难保不会有人流窜在外,或是出现别的意外,结界碎了,这群人出现在外面,那后果才是真的不堪设想。”   “我懂了,所以最低要求是不让他们出来。”楚舫说道,“而他们在里面自相残杀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是第一个原因,但是重点不在于此。”章叔看向阮漓,“我猜小阮已经想到为什么八紘不可以轻易碰触这里。”   阮漓棕色眼睛仿若宝石:“因为邪神。”   “那些犯人如果流窜到外界,危险级别是5的话,邪神动怒离开此处,危险级别便是以万为单位的。”章叔说道,“只不过邪神在古籍中的记载只有数语,而上古仙神都已经天人五衰,羽化而去,我真的没想到,那位殿下居然还活着……太不可思议了,他的父皇、皇兄、公主妹妹都已经薨逝多年了,他居然还在……哎,万一真的惹到了他,那这个世界上也不知道还有谁能治住他。”   阮漓动了动耳朵。   楚舫疑惑问道:“邪神这么强大?”   “如果按照古籍所说,他可是能和天界第一的惊玄太子打平手的。“章叔叹了口气,”我是专门研究这些老祖宗留下的典籍的,在多方拼凑下,能大致还原出这位邪神的特点。   阮漓和楚舫安静地听章叔说道:“邪神殿下可能在剑术和法力上,稍逊惊玄太子,但是实战中,他也能不落下风,因为他对法术的运用得心应手,堪称精通。而且他洞察力非常强,又狡猾聪敏,在战斗中也会利用人心。所以如果兄弟二人较起真,或许太子能杀了邪神,但是邪神也一样不会让太子好过,至少能重伤惊玄,最大的可能是会两败俱亡。”   楚舫问道:“那咱们总部那三位出手,总能压制住他吧?”   “三位会长自然是天纵奇才,但是现在已无仙君再世,谁也不知道邪神和太子究竟有多强,也无从和会长们的战力做对比。我们不能擅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三位会长压制不住邪神,那世间必然生灵涂炭。”章叔说道,“我们赌不起。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邪神待在这里,他觉得舒服,我们也能放心。”   “所以真的无法救出阮漓吗?”楚舫有些着急,“就在不破坏结界的前提下,单纯把阮漓放出来。”   “小阮传给你的资料我都看了,看来,我们是无计可施。”章叔摇摇头,“只能等待所谓的天机。”   阮漓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倒是不失望,他只是垂眸问道:“章叔,您刚才说邪神叫天帝父皇?”   章叔说道:“对,小阮不知道?邪神殿下是天和天后所生的三皇子,惊玄太子的亲弟弟啊。”   作者有话说:   洞庭:本来想以邪神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换来的只有阿漓的傲娇,不玩了,我是三殿下我摊牌了;   阿漓:垮起个大猫批脸.jpg; 第45章 干点人事   阮漓从刚认识洞庭就怀疑过他是什么天界的王孙贵胄, 不过都被洞庭搪塞过去,他也没再问。   那之后他无数次考虑过:为什么天帝对邪神手下留情。   天帝虽然把邪神关了起来,但是这就相当于把一个甜食爱好者关进了蛋糕房, 或是把一个死宅关进了网速极快、身边都是手办周边还有取之不尽的外卖的房间。   这个地方是洞庭的剧场, 是他喜欢到根本不想离开的地方。   这哪是惩罚,除了没有人身自由,简直就像是奖励。   他隐约猜过, 洞庭或许是仙界皇子, 但是仙界的仙君们为了人界可以举身赴死, 而且天帝一家除却天帝有些偏心徇私的行为外,全家都为了三界而亡,怎么看都和洞庭不太搭边。   如今被证实猜想, 阮漓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这是基因突变了吧。   章叔说道:“邪神确实不一般,自古以来只有两位邪神, 一位是上古洪荒时期的神明,也不算强大, 昙花一现。而他却是至今为止,天地之间唯一的邪神了。邪神不是妖,不是魔,是真真正正的正神。是非常矛盾的存在。天帝原本一直不肯放弃他,但是当年三界之劫,邪神和太子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阮漓问道:“然后呢?”   “原本邪神看似对三界之事置身之外,但是那天他忽然出言无状, 说是天帝和太子既然心心念念保护三界,那他就要搅乱风云。便是这一句话, 让天帝终于下了决心, 将他封印在此处。至于为什么是封印而不是杀死……我猜一来是邪神身份特殊, 天帝未必能杀得了他。二来就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天帝终究下不了狠心。于是把他封印在此处,保证他以后都不能离开,也就算了。”   章叔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之后天帝就为了三界而亡,太子和公主亦如此。即使他们最终放过邪神一命,我们也无从置喙。因为人族欠了仙君们一份情。而且天帝封印坚固,邪神不可能危害人间,所以日后五天君也只是留下远离这里的祖训。”   “那邪神害过的人呢?”楚舫问道,“那些人不想报仇?”   “他只是赠予,从不杀人。”阮漓轻声开口,“如果有人急切渴望钱财和权势或是其他的东西,而且这个人又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洞庭就会接受他们的请求,赠予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可又有几个人会不眼红那些东西?”   ——“他将被索求的东西赐予那些本就争名夺利又贪得无厌的人,之后便静观其变,从不插手人类的纷争。他也不左右人类的选择,所以……那些为了他手中的金银珠宝、权力地位而厮杀的人们,也无从谈起复仇。”   “还真是纯粹的乐子人啊。”楚舫喃喃说道,“我懂了,他是那种给需要钱的人们一大堆金子,然后任那些人自由发挥,人家这边因为他赠与的金子打的头破血流。他自己在一边吃瓜看戏嗑瓜子,看完了鼓鼓掌叫了声好走了。”   阮漓:“你形容的很贴切。”   “所以也没人会找他复仇,因为他真的给了那些人想要的东西。他们为了想要的东西你死我活,而邪神在一边满意地看戏。大家都有美好的收获。”楚舫摸了摸下巴,“这人真是说缺德还真挺缺德,说微妙也是真的微妙。”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阮漓说道,“你们回去也不要说出这件事,算是遵循祖训,也免得再生事端。”   楚舫不太死心:“真的没办法了?”   “没办法。”章叔说道,“这结界是天帝留下的,我们打不开。”   “也不能打开。”阮漓看向楚舫,“我让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亲眼看见我活的得还可以。”   楚舫忧心忡忡:“那样一个恶趣味的邪神真的会对你很好吗?”   “他对我……倒还不错。”阮漓想到近日种种,也觉得有些头大,“我姐怎么样了?昨天问你,你说她可能会解开封印?”   “你的邪神本来也没有认真去封印,加上种种迹象都显示你没死,她又本身仙神血统,能自己解开也不足为奇。”楚舫说道,“解开就解开吧,免得她伤心。”   “上次请洞庭——就是邪神封印姐姐记忆,纯粹是她要孤身犯险,无奈之下用这种办法让她离开这里。”阮漓笑了笑,“现在有你陪着,我就放心了。就算她再要来这里看我,也有你一起,想起来我也好。”   “小舅子,放心,我会继续想办法。”楚舫笑道,“还等着你给我当伴郎呢。”   阮漓沉默了一下:“伴郎是不可能了。”   楚舫:“啊?为什么?”   阮漓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已婚。”   楚舫:“也,也是哦。那需要我给你们俩弄个玄门结婚证吗?”   阮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放过我吧。你们回去之后也不要把这件事情上报,遵循祖训就好。不然洞庭一旦生气,后果也是严重。”   “我们回去会再想想办法。”楚舫和章叔又嘱咐两句,这才离开。   阮漓目送他们离开,眼看着两个人身影消失时,洞庭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倒是识趣。”   阮漓没有回头:“既然是五天君的祖训,自然要听从。话说回来,谁又敢和殿下这位天地间最后的神明相斗?”   洞庭笑了笑:“阿漓怪我没告诉你我的身世?”   “我已经大概猜到了。”阮漓回头,看见洞庭一袭古时衣袍站在树下,“只不过今天得到了确认。”   他看着洞庭:“你从不提身世,是因为怨恨你的父亲么?”   “我对父皇自然谈不上怨恨。”洞庭笑了笑,“说实话,我对父皇并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他是我父亲,养育了我又为了天下封印了我,可还是给我留了这么一片乐园,所以我懒得提及自己的身份,只是单纯没必要。”   他向阮漓伸出手,阮漓与他十指相扣,慢慢向山上走去。   他们在山脚的结界相见,而不是荒村那侧,此刻也没有外人。   阮漓便继续问道:“你当初到底做了什么?”   “三界将倾,父皇与皇兄欲将三界合二为一,保存人界万物生灵。那时我与皇兄起了些冲突。”洞庭轻描淡写说道,“我们吵着吵着,皇兄问我,是不是要阻挠他们拯救三界。”   阮漓有种不详的预感:“你吵架上头,和他说了句是?”   “差不多吧。”洞庭微笑道,“不过原本我没有这种想法,他这么一提,倒是提醒了我,我倒还真有了些兴趣。于是就告诉他我现在还真的想试试。”   阮漓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是抱着「你这么说我,那我就故意做给你看」的心态,而是一开始真的没想到?”   “不错,我绝无那种矫情心思。单纯就是看他们忙碌觉得可笑,皇兄一言,我醍醐灌顶,我自幼与他不合,要是能给他添堵,那可真是太好了。”洞庭笑道,“皇兄这辈子也就干了这么一件人事。”   阮漓面无表情说道:“事实上你才是不干人事那一个。”   “三界如何与我何干呢?”洞庭说道,“用你们的道德来拘束一位邪神,是否有些可笑。”   “所以你真打算毁灭三界?”   “那倒也没有。”洞庭捏了捏阮漓的指腹,“这世间最属人界的生灵感情丰富,我最是喜欢看人界的生物为了钱权情恨而厮杀。要是没了,那多可惜?但是给皇兄下绊子是必然要做的,至于他吃了亏会有什么后果,那也是他自己焦头烂额。”   阮漓看他:“你很讨厌惊玄太子?”   “天生不合。”洞庭的语气和神色不像是作伪,一提起他的兄长,他浑身气场都散发着抗拒,似乎十分厌恶那个人,“我们一邪一正,却好似磁铁同极,永远排斥,绝无靠近的可能。”   “那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我们一直都很不愉快。”洞庭说道,“自出生开始,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候,我们就讨厌彼此,看一眼会恶心三天那一种。只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然后再打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那还真是——”阮漓斟酌了一下,“兄友弟恭啊。”   “自然是和你们姐弟大相径庭。”洞庭淡淡说道,“皇兄是君子,倒也未曾对我有任何打压,也不存在什么他和父皇因为我天生邪气而厌弃我,才导致我变成邪神。我和皇兄自幼很少见面,即使见面他也未曾对我说什么难听的话。我们就是单纯地讨厌彼此。想来你是无法理解的。”   “不是父母就会爱子女,兄弟姐妹反目的也不在少数。”阮漓平静说道,“我不会身边即世界。”   “那就别再提他了。”邪神挑眉,“大好的日子,多晦气啊。”   阮漓:“……”   看来真是死敌。   他无奈地笑了笑:“我难得八卦一下,倒是让你不开心了。”   “虽然提起皇兄就和吃了苍蝇差不多恶心,但是阿漓若是对我多笑笑,也算弥补我了。”洞庭忽然停下,将阮漓推到一边树上,扯出他的衬衫下摆,“想起一件事,让我看看伤口。”   作者有话说:   阮漓:在结婚这点我属于后来者居上;   晚上六点二更哦; 第46章 姓名由来   阮漓一把抓住洞庭的手腕:“要看不能回家再说?”   “嘘——”洞庭反手捂住阮漓的嘴, “这便害羞了?”   阮漓安静看他,洞庭笑了笑,正要说话, 却忽然皱了皱眉, 松开了阮漓。   阮漓整理了一下衬衫:“怎么了?”   “有人在靠近荒村。”洞庭慢条斯理说道,“罢了,只是普通行人, 我们先回去。”   阮漓竖起耳朵:“他们一旦进来, 万一有村民对他们图谋不轨, 不是很危险吗?”   “放心,结界有保护外人的机制。你和你姐姐当初时间不对,否则也能安然离开。”洞庭兴致缺缺, “回家看看你的伤口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阮漓说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件事?”   “这几日不再换药, 便没看见你的伤口,想看看愈合得怎么样罢了。”洞庭看他, “你倒是心情不错,我原本以为你得知无法离开会心情不好。”   “我早就知道没那么轻易,所以根本没抱有什么希望,不过听到了楚思的下落,还知道了姐姐的现状,又和朋友见了面,当然开心。”   洞庭都是兴致缺缺, 似乎是看在阮漓面子上才多问一句:“哦?楚思如何了?”   “隐去荒村的背景,按照玄门的法律, 最后也是从轻判决了。”阮漓说道, “虽说是复仇, 但是毕竟杀了人,这样结果我们都已经算是满意了。”   洞庭随便应了声,便继续和阮漓往家里走去,到了家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阮漓解开衣服下摆的扣子,垂眼一看:“看样子都不会留疤。”   伤口只剩一道红痕,洞庭手指拂上去,阮漓怕痒,向后一躲,洞庭手欠,还戳了戳他腰侧,笑道:“明明姓阮,不说性格,就连身上也没一处软的。”   阮漓把衣服整理好:“如果这么高强度练习法术还没锻炼出肌肉,那未免也太惨了。”   他回头看向洞庭:“再说姓名和性格又有什么关系,你叫做洞庭,也不是洞庭湖神啊。”   洞庭挑眉,阮漓向后靠在他身上:“你的名字应该和实际的洞庭湖没关系吧?”   “天地有两洞庭,一为洞庭湖,也就是你们人界的那八百里洞庭。”洞庭半环住阮漓,“再者是天界有一洞天福地,古时旧名为洞庭。父皇以其与我命名,后来又赐予我做了洞府。”   “也是湖?”   “拥山抱水,其中大泽,比云梦泽还要广大。高山瀑布,倒是人间所不能见的景色。”   阮漓把天地之间唯一的邪神当抱枕还毫无自觉,只是感慨:“可惜没了。”   “天上的洞庭洞府没了,人间的洞庭山湖不是还在么?”洞庭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垂眸去看阮漓的发旋,“景色也不错。”   “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还以为你是潇湘之神,所以以此为名。”阮漓垂眼说道,“但是转念一想,湘君应该和邪神不相干。”   “我若是湘君,阿漓岂不是湘夫人?”洞庭笑道,“我是舍不得你在潇湘徘徊寂寞。”   阮漓短暂地笑了一声,他沉默片刻,忽然说道:“从前背过一首词,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了起来。”   “哦?什么词?”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阮漓缓缓念道,“秦观的踏莎行。”   “此有离别思忧之意。”洞庭的语气有一丝奇怪,“想家了?”   “平时还好,今天看见楚舫,就非常想姐姐和爷爷。”阮漓闭了闭眼睛,“爷爷的忌日快到了,我今年可能赶不回去了。”   洞庭没再说话,而是将脸埋在阮漓的发间。   凡是有仙神血统的人都好干净,虽说本就不染纤尘,却也喜欢沐浴。   阮漓的发间有薄荷的清香,身上也有木质的男士香水味道,很清淡,不浓烈,但是若有若无地香气最是勾人。   洞庭很喜欢阮漓所用的那些带香气的产品,阮漓喜欢木质香,而洞庭恰好是木系的法术属性。   这会让人有一种阮漓被洞庭拥抱在怀里的错觉。   “湘君和湘夫人啊……”洞庭忽然开口,“忽然觉得若我为湘水之神,倒也不错。”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确实不错。   只是洞庭与阮漓,到底不是擦肩而过、苦苦相思的二位神明。   阮漓坐直:“你想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   “传说湘君湘夫人原型是舜与娥皇女英。”阮漓神色清冷如新月,“我这辈子也哭不出潇湘竹。”   洞庭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忽然侧了侧头,片刻之后,脸上浮现了一些不耐烦的神色。   阮漓看他:“怎么了?”   “那些游客里有两位脑子不太好的。”洞庭回头看着窗外,单手支着脸,语气很是不耐烦,“居然还没滚出去。”   “他们有危险?”阮漓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几个人闯进荒村和村民起了冲突,因为他们完全可以自己离开,所以结界还没强制送走。”洞庭挑眉,“只是那两个人如果再作下去。估计等结界送他们离开时,也不可能是全员逃离了。”   阮漓皱了皱眉:“来了几个人?”   “六个。”洞庭悠悠说道,“剩下那四个还算正常的人恐怕是要被拖累了。”   “你说的那两个人,是怎么个脑子不好?”   “一个对着村民大发善心,要拯救这群「无辜」的受苦者。不过让他给钱或是留下来,他又不肯,只是拖着其他人不走,要大家一起想办法。”洞庭说着说着就笑了,“这般慷他人之慨的还真不多见。”   阮漓也有些无语:“假圣母啊。所以他想出怎么拯救迷途的灵魂了么?”   “并没有,所以他现在有些跳脚,并指责那些想离开的同伴冷血。”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就是单纯的蠢。第一次见到这种荒村,很是兴奋,想要留下来探险,还想来爬山冒险。”洞庭低笑道,“不知死活。”   “村民会让他上来?”   “村民不敢,一旦惹怒了我,那他们也要一起倒霉。所以才起了冲突。”洞庭抬起下巴,向山下方向点了点,“正拦着那人不许他靠近命旨和神谕呢。”   阮漓起身:“这两个有毛病的另说,剩下四个人也太无辜些。”   “确实很无辜。”洞庭侧耳听了一会,笑道,“他们只是一个旅游团的,之前根本不认识那两个人。”   “我想下去送走他们。”阮漓看了一眼外面,“又要下雨了。”   “已经下过了。”洞庭回眸笑道,“和你当初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阮漓睫毛一颤:“什么意思?”   “山中天气与外界不同,隔道不下雨。更何况你当初上山的山路里这里还很远,所以那边下了暴雨,这边也只是有些阴沉。”   “他们和我当初一样,是被暴雨逼进这里的?”   “因为忽然的暴雨和旅游团其他人分散,迷路之后误入这里。”洞庭笑了笑,“你要去多管闲事吗?”   “你说呢?”   “去也好。那两个人必然还能作出点幺蛾子供我取乐,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死在这里,倒是很麻烦。”洞庭一摊手,“把握好分寸。”   阮漓点点头,抄起匕首绑在腿上,他头发有些长了,山上又没有理发师,他就抓了个发圈绑了个低低的小马尾,出门下山了。   洞庭嘱咐道:“你的法力是金属性,之前我送你的剑可以带上,除了踏风之外,还可以御剑而行。”   本来想踏风的阮漓脚步一停,回身去把之前去收拾沈远时带的剑翻出来。   被玄幻修仙小说和游戏包围的现代青年没有一个能拒绝御剑而行。   拜托,真的很酷啊。   他就这么彷如剑仙临世一样落在神谕雕像上,刚站稳,就听见底下有人嚷嚷说道:“凭什么不让我碰?你们这不还有人站在上面吗?”   阮漓垂眼一看,只见一个男人挺着啤酒肚,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指着阮漓闹闹嚷嚷:“我跟你们说,我有钱,我他妈就是要怕这个破石头合影。后面的山不让我上去,一个破石头也拦着,你们什么东西啊?”   阮漓挑了挑眉:“什么人?”   底下村民看见阮漓后,除了还在拦着那个男人的人之外,纷纷行礼,阮漓受不了这种古旧的礼仪,转身一闪,避开了:“不要行礼。”   新村长起身:“大人,这人要对神谕不敬。”   男人转头就指着阮漓:“哦,你才是这里的头是吧?我想爬这个玩意是看得起你们村子,我知道,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不行吗?”   阮漓漠然说道:“我只怕你爬到一半体力不济摔下来。”   “草,你看不起谁呢?”男人晃悠了一下自己的车钥匙,“小白脸,你当我和你一样四肢……不对,你怎么上去怎么下来的?”   阮漓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男人刚才有些上头,这下子反应过来,被阮漓这样冷冷盯着,忽然就有些冒冷汗。   “脑子不好,眼神也不好?”阮漓说道,“你要是想死无全尸,尽管去爬。”   “我——”男人撇了撇嘴,“我不和你这种不阳刚不爷们的人一般计较。”   阮漓还没说话,村长先笑了:“先生,要不是我们有规矩,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站在这?对神妃出言不逊,我看你今天是走不出我们这个村子了。”   “你要干什么?”男人拍着胸脯往上蹭,“你动我一个试试?看我不讹死你!我——”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阮漓就知道不好,只见一个村民上前就一拳头揍过去,正中男人的鼻梁,刚才还嚣张的男人直接摔倒在地,哀嚎着翻滚起来。   村民笑嘻嘻说道:“我最喜欢杀这种人了,神妃,请允许我杀了他。”   男人看见村民猩红的眼睛,浑身一抖,也不敢嚎叫了,连滚带爬往后滚:“你不怕坐牢吗?”   四周村民一听这话全部都大笑起来,打人的村民上前一步,兴奋地说道:“我想想,我是把你五马分尸好,还是凌迟好?你刚才不是还要去惊扰殿下和神妃吗?不如我把你杀了,送给殿下?”   男人一看这人不太正常,像是真的会杀人的样子,吓得反而说不出话来。   阮漓看男人厌烦,冷冷说道:“先住手。”   作者有话说: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秦观《踏莎行》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屈原《九歌.湘夫人》   这段剧情呢,主要是想写个命运的轮回【×】; 第47章 高空蹦极   村民一怔, 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大人,他对神谕不敬不说,刚才还要去神殿拍照。还说要在神殿雕像上刻字。让我杀了他, 以平殿下的愤怒。”   阮漓很意外地看向男人:“往雕像上刻字?你这么缺德?”   “他这一路在景点不是骂人就是吵架。”忽然有一道女声响起, 有女孩子愤愤不平说道,“我还看见他在古建筑的柱子上拿小刀刻字,去劝他他说我没有证据就不要瞎说, 可惜我没拍下来, 不然看他还怎么抵赖。动不动就说自己多有钱, 结果吃个饭都要算计别人多吃一口肉。”   阮漓回头,看见其余五个人里,有两个女孩子, 其中一个说完,另一个也说道:“就是, 这次我们来到这里,也是他的缘故。他看着这条路不在旅游路线里, 就想偏离路线来玩。当时只有他路线图,就骗我们说这才是正确的路。而且那时候还下着大雨,我们都看不清山路,只好和他走。”   又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也愤怒开口:“可不止这些。他总是想离开旅游团往偏僻危险的地方去。我们不让他去,他还说我们胆小。然后就开始吹自己探险多厉害。”   最先开口的女孩子叹了口气:“要不是他,我们都已经归队了。先生,你是这里的领导吗?可以放我们离开吗?”   阮漓听完, 叹为观止:“还真是很喜欢作死。”   男人低着头,被揍了一拳之后倒是老实了。   “你们走吧。”阮漓说道, “我送你们离开。”   原本就是男人和村民起了冲突才被村民拦下, 村民现在虽然想直接杀人灭口, 杀不了也好歹揍对方一顿,奈何阮漓来了,也只能作罢。   阮漓看之前说话的青年和最先开口的女孩子长得很像,就多看了一眼。青年正好上前和阮漓道谢,阮漓随口问道:“你们俩是亲戚?”   “那是我亲妹妹,研究生上岸,带她出来玩一圈做奖励。”青年厌恶地看着那个男人,“谁想到碰见这种事,这混蛋,自己作死还带上我们。”   “这里很危险。”阮漓淡淡说道,“走了就别回来。”   青年点点头:“要不是这场大雨……唉,就像是命里注定这么倒霉一样,我们刚一进村,雨就停了。”   他的妹妹也在旁边,披着他哥哥的衣服,村民里有不怀好意打量她的,她有些害怕,他哥哥看见,立刻把妹妹拉到身侧,谨慎地保护着她。   阮漓心里有些惆怅,只感觉好像又看见当初的自己和阮洛。   他们亲人骨肉分离,自己被困在这里,总不该再让这对兄妹也再遭遇一次这样的危机。   “别怕。”阮漓淡淡说道,“我亲自送你们下山。”   兄妹二人立刻道谢,村民们也都退后几步。   另外的女孩子也走过来,有些好奇还有些惶恐:“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出现在那么高的雕像上的,又是怎么一眨眼就下来的?我……我好像看见……”   “嘘。”阮漓竖起一根手指,低声说道,“不要问,就当没看见。这里并不是正常的世界,离开之后就忘了吧。”   三个游客都打了个寒颤,很聪明地再没多话。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忽然喊起来:“我不走,你看这里的人多可怜,穿的衣服都是三十年前的风格,我们应该帮助他们啊!”   剩下那个没怎么说话的是一位年纪较大的男性,大叔愤怒说道:“帮啥啊?怎么帮?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倒挺轻巧的!赶紧走!你不走我们就走了。”   “你们怎么这么冷血。”那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叔,“天呐,你们吃喝玩乐出来旅游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还有这么一群人在这里吃不饱饭呢。”   阮漓:“……”   他看向那对兄妹:“这位发言让人血压上升的是?”   哥哥面无表情:“我们的圣父大哥,哦,我和我妹养猫,被他知道了,还要被骂对猫比对人好,有钱养猫没钱资助穷人,问题是我们家就是普普通通养只猫啊……”   阮漓问道:“另一个不肯走的就是他?”   “可不嘛……”妹妹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二位大聪明,我们都下山了,一开始这些人也没拦着我们。”   阮漓站在那里不说话,清清冷冷,遗世而独立,像是什么小说中的仙人,和旁边嗜血阴险的村民一看就不是同路人。   加上村民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对他还十分尊敬,那位圣父大哥好像是认定了他是首领,上前一步对着阮漓说:“你是他们的领导吧,怎么不带着他们离开,去山下打打工,赚点钱呢?”   阮漓面无表情说道:“带他们下山,打得就不是工,而是人。钱也不用赚,会直接抢你们的。”   “你怎么回事?这么贬低他们?就算这些大哥大姐看起来凶狠些,那也是你们逼的。要对他们温柔一点。”   “这里的人都是犯人,无法离开这里,你如果想活着,就立刻离开。”阮漓漠然看着他,“这里没人逼他们。”   村民笑嘻嘻说道:“这细皮嫩肉的,脑子却不怎么好。”   另外有村民起哄:“我们天生这样,就是喜欢杀人放火。你可别污蔑我们,谁是那种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变坏的?那多傻逼啊。”   正常的游客们:“……”   他们四个不自觉地又往阮漓身边靠了靠。   大哥看自己操心的村民不领情,一时语塞,再看见阮漓身上整洁的衣服和漂亮的脸,忽然又有了办法,他冲到阮漓身前,张牙舞爪:“你怎么能穿得这么好,却看他们受罪?”   “因为我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阮漓抱胸,“他们出不去,就算能出去,也不可能让他们离开。”   说着他冷冷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村民,那几个村民撇了撇嘴,倒是不敢再跃跃欲试。   “你这样是错的!”   “他们出不去。”阮漓有些烦,“你听不懂我说话?”   “那,那就算他们不能下山,怎么你穿得这么好,他们却穿得好像是二十年前的衣服?”   “因为我的衣服是我自己带来的。”阮漓挑眉, “你既然这么可怜这些人,不如捐点钱给他们?”   大哥却有点退缩:“这,这应该让大家来,不该我一个。”   阮漓嗤笑一声:“你的同伴们都已经看出来这些人并非善类,你却一再阻挠他们离开,万一他们出了事,你的良心又说得过去了?”   “我看这些人好得很,不过他们几个年轻,胆子小而已。”大哥哼了一声,“不行,我看他们太可怜了——”   阮漓不耐烦,上前一步,像是一只鹰一样盯着大哥:“那你有胆量留在这里,以身饲虎么?我保证不到一天,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会被拿走,你则会被残忍杀死,扔进后山。你不愿意别人走,一定要「帮助」这些人,那就由你开始,如何?”   大哥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说道:“那,那不行,我还有老婆孩子呢,我只能尽一尽绵薄之力。”   “打嘴炮画饼谁不会?”阮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告诉你,这里都是些杀人犯。刚才你们难道没看见,我是忽然出现的?自己看不出这里的诡异之处?还不快滚?”   大哥一甩手:“别吓唬我,肯定有什么机关,那大石头里面有升降台吧?我告诉你,我经常放生,这是积德行善的事情,这次看见这么多人,我更不能不管。”   兄妹里的女孩子小声说道:“这哪来的假圣母啊救命。”   阮漓翻了个白眼,抬手就去抓大哥:“要不是他们四个无辜,你以为我会管你和那个男人?”   就在这时,阮漓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杀猪一样的嚎叫,阮漓被吓了一跳,正要回头,却看见刚才是嬉皮笑脸的村民全部惊恐地跪在地上,阮漓一看,叹了口气,缓缓回头。   只见一根粗壮的藤蔓缠住之前要作死的男人的腿,藤蔓高高扬起,男人倒挂着被扯入空中。   他头朝下,现在正和神谕的顶端持平。   那高度也有几层楼了,男人彻底没了嚣张的气焰,提泪横流,声音嘶哑破音,甚至听不清他在哭什么。   藤蔓停了片刻,忽然像是蹦极一样,带着男人直直向下冲去。   阮漓听见身后絮絮叨叨的圣父大哥呆滞后忽然倒吸一口冷气,因为过于害怕,那口冷气还发出了可笑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叫。   阮漓悠悠看了一眼圣父大哥,只见大哥捂着胸口,好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这里真的不是什么正常的人间。   他抖着嘴唇,惊恐地看着空中的作死男人。   阮漓眉梢动了动,回头看在空中做自由落体的男人。   就在男人的头马上撞在地面的时候,藤蔓忽然一停,男人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发出不成调的嚎叫。   紧接着藤蔓又一挥,男人又被扯入空中,藤蔓左转右舞,几乎轮成了一个圈。男人像是在做游乐园的高空项目,只是没有安全带。   阮漓面无表情对着身边目瞪口呆的兄妹说道:“这是让他免费玩一次过山车。”   哥哥:“这到底都是什么啊!!”   妹妹呆滞:“我在做梦吗?”   “你们可以认为自己遇见了灵异事件。”阮漓回头看圣父大哥,“现在还打算拯救这里的人么?我刚才说他们都是杀人犯可不是开玩笑,你要是执意留下,我倒也有办法,就看你肯不肯了。”   圣父大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和作死男人合成了惨叫二重唱,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要走,我要走!”   然而他不喊还好,他这么一喊,又有一条树根向他冲来,只不过没让他体会一把高空蹦极,而是狠狠抽了他一鞭子后,把他死死捆住,堵住了嘴。   圣父大哥双眼一翻,吓晕了。   阮漓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活该。”   众人全都后退,有人甚至吓得跪下来。   “洞庭。”阮漓偏了偏头,对着柳叶耳钉说,“天上那个怎么惹到你了。”   洞庭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带着笑意:“我倒是没想到,真有人胆子大到想在本尊的神谕上刻字。”   阮漓:“……”   哦豁,真是玩大了。 第48章 天界逸事   洞庭这次说话不是和阮漓的悄悄话, 而是声音直接出现在空中,所有人都能听到。   大叔和哥哥已经把两个女孩子围在身后,女孩子们握着手, 看出来还算镇定, 但是四个人都明显吓得够呛。   而村长和村民一听这话,抄起家伙就要杀人,只不过眼看着是奔着那四个无辜的人去的。   阮漓抬手阻止他们, 让他们稍安勿躁, 然后上前查看神谕:“哪里划坏了?”   “若是真的划坏了, 他就被天雷劈死了。”洞庭语气悠闲,“那还需要我亲自教训他么?”   阮漓耸了耸肩,顺势靠在神谕上:“看样子这人要被你吓死了。”   说着阮漓抬头一看, 那男人已经口吐白沫,两眼一翻了。   洞庭轻笑一声, 缓缓放低了藤蔓,把人一甩, 男人就跌落在圣父大哥的身边,他顺势撤掉了圣父大哥身上的树根,然后在阮漓的暗中示意下,树根又抽了那位不知好歹的圣父大哥一鞭子,才悠悠离开。   圣父大哥惊恐万分,连滚带爬远离了男人:“鬼啊,鬼啊!”   阮漓凉凉说道:“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真正的同伴啊。”   洞庭笑道:“阿漓就是心软, 早来这么一下子,他不就乖乖走了?”   “我到底还是更喜欢以理服人。”阮漓说道, “可惜有人听不懂人话。行了, 我送他们四个下去, 剩下那两个要是真这么喜欢这里,可以留下,我不管你们的死活。”   这次圣父大哥再无异议,只是在谁扶着被吓晕的男人这件事,他又有说话不出力的意思。阮漓一个冷眼看过去,圣父大哥一哆嗦,立刻背起了人。   “你活这么大真的没被揍过?”阮漓有些好奇,“你该不会是跑到畜牧屠宰场拦车的那类人吧?”   圣父大哥讪讪笑了笑:“偶尔,偶尔。神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不是神仙。”阮漓淡淡说道,“刚才那才是神仙,但凡你们再踏足这里,可就没这么容易离开了。”   兄妹里的妹妹探头:“这里……感觉也不像是神仙所住的地方啊?”   “把这里理解成鬼蜮吧。”阮漓看着他们兄妹,语气软和了些,“神也未必不会出现在这里,就当是自己遇见了灵异事件——不过不必担心,过了一会,你们就会忘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如果普通人误入荒村,而并没有遭遇什么,他们离开后记忆不会有变化。但是如果像是今天这样起了冲突,还看见法术异能之类的玄门事务,结界就会将他们的记忆封印。   算是隐藏荒村,也是保护他们,毕竟遇见这种事,很容易有心理阴影。   当初阮洛之所以记得一切,是因为她是阮家人,算不上普通人。   而且荒村里的人是不能杀外人的,重伤也不行。洞庭倒是能杀人,但是据他所说,也要付出代价,得不偿失,而且他也不爱杀人,所以很少真的出手。   所以刚才并非洞庭手下留情,阮漓瞥了一眼昏死的男人,心想:还真是捡回一条命。   也还好他一直盯上的是神谕而非命旨,可能是因为命旨是笔的形状,无法攀爬,不如砚一样的神谕,还是有上去的可能。   但凡他去损坏命旨,那真是会一道天雷劈下来,直接化为灰烬。   他们一路走到村口,那位哥哥回头,有些忧愁:“那些人不会追出来吧?”   “不会,放心。”阮漓站在村口结界前,“安心回去吧。找到旅行团后,千万不要再离队,走不认识的路,很危险。”   那些人道过谢,一步一步离开,妹妹回头:“小神仙,你不走吗?”   阮漓好像是看见当初的自己和阮洛,他站在结界前,很轻地微笑:“我走不了,再见。”   妹妹和哥哥几次回头看他,和他挥手告别,阮漓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安静地看他们一步一步走出荒山。   青年目送所有人离开,回头对不知不觉降临荒村的邪神说道:“回家吧。”   洞庭看着他,眼神温柔而缱绻:“我带你走?”   “好。”   “不想御剑了?”   “有司机谁会自己开车?”阮漓笑了笑,“再说让邪神带我飞,当然更有面子。”   洞庭握住他的手,不过一瞬就回到了山上,只不过这次没落在阮漓房间,而是回了洞庭房间。   洞庭坐在榻上,笑道:“心情不好?”   “看那对兄妹,总想起姐姐。”阮漓垂眸,“但是我不是心情不好,我只觉得放松。”   “哦?”洞庭拉着他,阮漓躺在洞庭的腿上,洞庭笑道,“阿漓辛苦,不如聊聊天放松一下?”   “我感觉送走了他们,就像是我和姐姐当初逃离了这里。”阮漓轻声道,“我想姐姐了。姐对我特别好,自从家里长辈都离开后,她就一直咬牙坚持。”   洞庭不言,听阮漓继续说道:“她总说她是姐姐,所以应该照顾我。”   洞庭笑了笑:“不都说长姐如母?”   “可我们是双胞胎。”阮漓说道,“但凡先出生的时候,我是第一个,她就不是姐姐了。我们相依为命到现在,姐姐全心对我,我也尽我全力对她。就这么相互扶持,终于上大学之后,她遇见了楚舫,我们的日子也都慢慢好起来。可是——”   “后悔么?”洞庭问道。   “不后悔。”阮漓说道,“我如果不上山,就不会知道姐姐还好好活着,这种因果循环我逃脱不了。”   “倒也未必没有重逢之日。”洞庭悠悠说道,“只不过那时分别的就是你我了。”   阮漓听见这句话,心里忽然一慌,他抬眼去看洞庭,只见洞庭似笑非笑。   能和阮洛楚舫重逢,回归正常生活当然很好。但是一想到要和洞庭从此天各两方,他居然觉得心痛。   心口像是被石头压住,闷沉难过。   阮漓垂眸,暗中握紧拳,不过一个设想,他便已经觉得不舍。   这不对劲。   他移开视线,也转移了话题:“我知道你和你皇兄相处不好,但是你不是还有一位哥哥和妹妹么?”   “想听听天帝一家六口的传闻轶事么?”洞庭拿出扇子,慢悠悠扇着,“本人亲叙,如假包换。”   阮漓躺在洞庭的膝上,不自觉笑了:“好啊。”   洞庭便开始悠然说道:“我与皇兄就不必多说了,天性相斥。我们少年时极少相见,即使碰见,皇兄也装作兄友弟恭的样子。因为我父皇母后总是想潜移默化教导我向善,我弱冠之前,皇兄也从未苛责或是表现出厌恶,以免影响我成长或是扰乱父皇母后的计划。不过加冠后我们也都性格定型,他也不怕再影响我,于是我们终于撕破脸了。”   邪神摇着扇子:“父皇和母后则觉得天命虽如此,但是只要悉心培养,我还是有从善的机会。父皇严格,母后慈爱,其实我倒是对他们没什么意见,其中也是有亲情存在的。”   “所以即使父皇将我封印,但是得知他为三界而魂飞魄散之时,我还是会难过。”洞庭陷入回忆,“其实他最后一刻,也还算存着放过我的心思。这点我是知道的。”   阮漓问道:“那你母后呢?”   “母后薨逝得早。”洞庭垂下眼睛,看上去也有几分落寞,“在泠蕤成婚后五个月,她便撒手人寰,临终前心心念念不过是我们三个孩子能好好活下去,只是可惜,最后我们三兄妹,也只活了我一个。”   “那你说你家六口,你还有一位大哥是什么人?”   “大哥啊。”洞庭笑了笑,“我对他印象其实不算很深,在我少年时他就征战魔界而亡。他沉默寡言,也很少与我们来往,是个很无趣的人。大哥与我并非同母所出。在父皇迎娶母后之前,父皇有一位妃子,他是天妃所生。父皇这一生除却母后,也只有这一位妃子。天妃生下长子后归天。数年后,父皇迎娶母后,又有了我们三个。所以我对大哥不亲近也不熟悉,实在说不上什么印象。”   “那你的妹妹呢?”阮漓沉思道,“我记得叫泠蕤?”   “不错,泠蕤公主,父皇和母后的掌上明珠,连着三个儿子最后来了这么一个女孩,大家都宠着。”洞庭微笑,“泠蕤和我只差了一岁,是个很聪慧开朗的女孩,她与皇兄也十分要好,总是希望我和皇兄能和好。只是从未有过交情,何谈和好?但是我们都舍不得让泠蕤和母后伤心,至少有母后和她在的时候,我们表面都会装一装。”   “但是泠蕤很聪明,她知道我们都是装的,于是也不再对我们提起要兄弟和睦的话,只是在我与皇兄中间不断做调节,也是多亏她,天界才没被我和皇兄拆了。”洞庭轻声说道,“泠蕤时常陪着我,她知道我的喜好,也从不提那些让我不喜欢的仁义道德。这让我觉得很舒服,毕竟天界也只有她虽然不喜欢我的所作所为,但是从不会指手画脚。”   “皇兄和泠蕤的关系也极好,这大概是我和皇兄唯一像是兄弟的地方。其实我知道泠蕤总是因为我和皇兄而暗中哭泣,但是每次到我们面前,她又是无忧无虑的样子。而后有一年泠蕤在瑶池中与怀远仙君一见钟情,三年后嫁与怀远,也算是佳话。怀远倒也不错,至少在不爱好为人师这一点,他和泠蕤是一样的。所以我对这个妹夫还算满意。还记得么,怀远还是你祖先的兄长。”   “想不到你和我还是远方亲戚。”阮漓问道“你父皇母后还有皇兄对怀远满意么?”   “当然。”洞庭挑眉,“怀远这个人可以说是从书里掉下来的君子端方,他们当然满意。”   “然后呢?”阮漓好奇,“能让你和惊玄太子都欣赏的夫妇,确实难得。”   “后来啊……”洞庭收敛了笑容,“泠蕤出嫁后,没了她两面调节,我和皇兄关系越来越差,随后三界之难出现,泠蕤那时已经怀了孕,但是和怀远仍旧为三界奔波,最后——”   洞庭缓缓说道:“一家三口,俱为三界而亡,那个孩子也未能生下,我甚至不知那应该是个小外甥还是外甥女。”   作者有话说:   这段故事加班里写过,但是鉴于肯定有读者没看过加班,而且这段过往也很重要,阮漓就是听到洞庭讲述这段过去,才发觉洞庭来除了邪气,还很温柔,所以对他更加亲近。所以这里又以洞庭视角简写了一下。 第49章 恩将仇报   阮漓缄默, 最后长叹一声。   “我在被封印之前,去找过泠蕤,让她不要插手这些事情, 安心养着。”洞庭笑了一下, “但我知道,她不会放弃的。怀远也不会,这样的结局, 在我意料之中。正因为我猜到了未来, 所以才去阻止。但是就像是泠蕤从不逼着我做些仁义道德的事情, 我也不可能逼着我的妹妹放弃她心中的所谓大爱。”   “泠蕤殿下和怀远仙君都是为芸芸众生而牺牲自己的好人。”阮漓抬起手,去抚摸洞庭的侧脸,“不愧于天地, 也无愧于心。”   洞庭侧过脸,轻吻阮漓微凉的手指:“不必担心我,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母后还有泠蕤的离去, 我早已坦然接受了。况且我知道,泠蕤不会后悔这个结局。只是阿漓啊——”   他拉长音,阮漓一怔:“怎么?”   “你既然欣赏泠蕤和怀远,怎么还骂他们是好人呢?”洞庭忍不住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阮漓:“……”   他翻身起来,跨坐在洞庭双腿之侧,单手按住洞庭的胸口, 洞庭懒洋洋靠在榻上,满脸的放松和慵懒。   阮漓挑眉:“好心安慰你, 却忘了你就不是个正常人。”   “这么说阿漓想离开我了?”洞庭洞若观火, “刚刚忽然扯开别的话题, 要听我的过往,不就是不想离开我么?”   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在洞庭面前,阮漓并不想暴露心思。   更何况他自己都还没捋清楚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面无表情说道:“你想得可真多。”   洞庭的心跳很有力,阮漓说完这句话,就莫名觉得心虚,想要撤回手,却被洞庭一把抓住。   洞庭握住阮漓的手,死死抵在自己的心口:“阿漓。”   阮漓垂眸看他:“怎么?”   “不与你开玩笑。”洞庭神色淡淡地,“今天看那对兄妹离开,是不是很不舒服?”   阮漓沉默而片刻:“确实想家了。我是真的厌恶荒村。”   但是他又微妙地不希望洞庭离开。   洞庭忽而笑道:“倒也不是没办法不是么?”   阮漓皱起眉:“什么?”   洞庭微微起身,阮漓的手被迫按得更紧,和洞庭的心口严丝合缝:“杀了我,你就可以离开了。再也不会有杀戮,也不会有我的喜怒无常。”   阮漓心里一紧,皱着眉凝视着洞庭,洞庭看不出情绪,只微笑回视。   不知为何,阮漓觉得心有点凉,好像是再次发现眼前之人凉薄到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做游戏筹码。他收回手,冷笑一声,起身离开。   他回到自己房间,枯坐了近一个小时,思来想去,起身去了书楼。   之前看过的书还安静地放在那里。他走到一个书架前,按照记忆抽出一本书,一页页翻过去,却不见了他亲自夹进去的零散书页。   阮漓面无表情翻完,把书往桌子上一扔,抬眼看门口出现的人影。   洞庭仍旧风度翩翩,潇洒自若,他拿出一张纸:“阿漓,你在找这个?”   那正是阮漓要找的东西。   刚相识的时候,洞庭发现一本书中写到:杀了洞庭,阮漓就能离开。   他将那本书交给阮漓,阮漓撕下那一页,藏在了书楼里。   阮漓毫不意外那书页最后又回到了洞庭手中,毕竟当时洞庭就暗示过他知道阮漓撕下了书页,或许洞庭等的就是这一刻。   “想不到阿漓也不是永远那么君子。”洞庭潇洒自若地摇了摇那书页,“倒是让我抓到了。”   阮漓安静地看着他,神色漠然,没什么波澜。   “阿漓下定决心了?”洞庭如此问道,他漆黑的眼睛像是黑夜,里面闪烁的光芒又像是冰冷的月光,“想要离开了?”   邪神又上前一步:“杀了我,你就能得偿所愿,要试试看么?”   阮漓不言,走上前去,双指抽出那张纸,在洞庭面前一晃:“看清楚了?”   洞庭反问:“我早知道里面的内容,倒是你是否清楚呢?”   两人此时已经靠得很近,洞庭抓起阮漓的手,按着自己的喉咙上:“杀了我,你可以回去和亲人朋友团聚,恢复自由,也不必再因为荒村里的事情而心生厌恶。”   阮漓淡淡说道:“听上去是个很不错的提议,噩梦褪去,迎来清晨。”   “只不过也有一点副作用。”洞庭低沉着声音,像是在蛊惑,“以你的性格,为了离开而杀人必定会寝食难安,更何况我又待你不薄,你若是真的下手,那你就当真——和之前的你不同了。”   阮漓安静听完,抬眼展眉:“说完了?”   “自然。”洞庭笑道,“仍旧是看你自己选择。”   “从一开始,我藏这张书页就不是为了杀你。”阮漓左手一动,拿出一个打火机,“只不过不想听你拿着它絮叨而已。”   洞庭一怔,阮漓打开打火机,将火舌靠近洞庭:“我永远不会用这个办法。”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点燃书页,随即松开了手。   书页迅速燃烧,阮漓用法术将火圈在里面,直到书页只剩一丝灰烬。   “我知道你不喜欢说教,也不屑于什么拯救,因为于你而言,你根本无从说起脱离苦海。”阮漓直视洞庭的眼睛,眼神沉静,冷漠下藏着不易察觉的柔和,“但是我不会如你所愿沉沦黑暗。”   他一句接着一句说道:“我只想与你一起生活在正常的世界,有阴有阳,有好有坏,哪怕我在阳光里,你在旁边的阴影中。”   那也是并肩而行。   洞庭看着灰烬,神色微动。   阮漓最后叹了口气,后退一步:“你想看戏,我不阻止。你的思维我也不会用自己的习惯去矫正。但是这和我们能好好生活并不冲突,黑暗也不是完全与光明对立,我愿意找一个敏感交点,能让我们都共存。”   洞庭这一次是真的沉默许久,他轻笑一声,有些震惊:“你又是何苦?”   阮漓语气平静和:“我心如此,你也不必再试探了。”   洞庭问道:“你真的不想走?这是唯一的办法,留在这里与你无益。”   阮漓听他语气,倒是一怔:“你是认真的?真的想让我通过这种方式离开,而不是设计我?”   洞庭一笑,展开扇子:“一死而已,若是能博阿漓一笑,倒也算值得。”   不等阮漓翻白眼,洞庭又忽然变脸,难得神色严肃:“我自然是真心的。”   阮漓一时语塞,心中千言万语翻涌成海,他叹了口气,向外走去:“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再听,从今往后——洞庭!”   就在他迈出书楼的刹那,洞庭飞速抱住他的腰,带着阮漓飞入空中,阮漓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语气都是从未有的气急败坏:“你做什么?”   “给阿漓赔罪。”洞庭带着他踏风而行,风声凛冽,如今已经是初冬,但是荒山气候与其他地方不同,虽然平时湿冷,但是整体看上去,只是深秋而已。   阮漓被风吹得闭上眼睛,风声凛冽,片刻之后的洞庭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到了。”   阮漓睁开眼睛,只看见入目皆是红色,红枫如血,铺落一地。   青山此起彼伏,山头众多,行宫在一个中等高度的山峰峰顶,后面还有更高的山,阮漓也一直不知道,后面的山里还藏着一片枫叶林。   “这里景色不错,原本打算过几日再带你来,想到这几天接二连三惹了你生气,便提前赔罪了。”   阮漓这么久以来,看见的都是浓郁的深绿色和一望无际的荒芜,忽然看见这样的红枫,也一时间怔住。   “山上景色单调,我已经叫人种下你之前说要栽的花草。”洞庭在阮漓耳侧说道,“或许你还觉得无聊,可以养一些猫狗宠物。”   阮漓抬手去摸那艳丽的枫叶,忽然觉得自己有了生存的实感,而这片山脉也终于像是真真正正存在于人间。   “我不喜欢宠物。”阮漓看着红绸一样延绵不绝的红枫,“再说家里已经那么多动物妖怪,再来几只,不就成动物园了么?”   他忽然笑了笑:“这里倒是生机勃勃,和荒村截然不同。”   现在想想,阮漓和阮洛原本要去采风的村庄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人来人往,一派祥和,谁能想到那里和荒村仅仅隔了几座山峰呢?   “喜欢这里?”   “很喜欢。”阮漓呼出一口气,“放心,不生气了。”   “我倒是真心放你走。”洞庭抬手,一枚枫叶落在他的掌心,邪神将枫叶递给阮漓,“只是阿漓烧了书页,怕是以后都无法离开我了。”   阮漓挑眉,接过红枫,看着洞庭:“不要说话煞风景。”   洞庭笑了笑,直接闭嘴。   “你为什么想放我走?”阮漓忽然问道,“不惜用这种方式?”   洞庭幽深的眼睛看着阮漓,没有直面回答:“当时我也是很想知道,你会不会对我下手。”   “你明知我不会。”   “倒也未必。”洞庭笑了笑,“你若真的对我动手,那你就已经不是最开始的你,我想看的戏或许就已经开场,那样的话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那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么?”   洞庭不言,也抬头看着一地枫红,他静默良久,笑道:“不得不说,很满意。”   “比起我去杀你这个选择,你更满意哪一个?”   “都很喜欢。”洞庭握起阮漓的手,阮漓垂眸看了一眼,却没挣脱。两人十指相扣走在红枫林里,天地赐予这座山十里红妆,人走在其中,也觉得缠绵。   “这两种结局对我而言,都还算不错。”洞庭笑了笑,“我是存了揶揄你的心思。但是如果你真的对我动手,我的心或许会很意外地不舒服。”   阮漓看着前方:“为什么?我真的对你动手了,不就合了你最开始的愿望么?”   “只是觉得若是你为此对我出手的话,便不是你了。”洞庭笑了笑,“还是现在这样的你更有趣。”   阮漓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愿望是会变的。”   “若是一成不变,该是多无聊?”洞庭温柔地笑道,“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虽然对我来说都不错,但我或许更喜欢现在这个局面。”   如果阮漓真的为了出去而对洞庭动手,那么阮漓的固执、隐忍和善良都是假的。   他也不过是为了离开而可以杀死别人的人罢了。   所以洞庭知道他藏起书页时,应该是存了这种看笑话的心思。   只是后来的发展出乎洞庭的意料,反而让他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你为什么想要放我离开?就算是存了一丝别的心思,但是你为什么是真心想让我回到现世呢?   洞庭避开了这个问题,阮漓也没再问。   有些莫名的暧昧在他们之间缠绕,红枫像是红绳,绑住了他们。   阮漓想:或许洞庭只是单纯希望阮漓开心而已。   因为阮漓说想家了。   所以他再次提起了这个提议。 第50章 花轿上山   有时候一个人要疯起来, 也是可以随便把自己的命交出去的。   洞庭必然是对阮漓的选择乐见其成,无论是阮漓拒绝还是阮漓答应,他都不讨厌接下来的发展。   但是阮漓烧了书页的举动, 洞庭是没想到的。   看得出邪神的心情微妙地好, 估计也以后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阮漓收回目光,觉得心跳有些快。   如果他猜测的不错,不过是为了阮漓的思乡之情就敢以性命为注, 那洞庭当真是疯得可以。   也让阮漓心跳难抑。   现在想来, 洞庭虽然经常为了看戏而小小坑阮漓一把, 但是从未将他推入危险,永远都在暗中保护着他。除此之外,洞庭对阮漓有求必应还护短, 时不时还能阮漓感动一下。   对邪神产生好感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可是阮漓心底像是有一条猫尾巴,偷偷在他心底扫来扫去。   他倒也不是没被人追求过, 但是多数流于表面,大家都很忙, 一旦不行立刻就放手,也免得耽误时间。更何况阮漓的脸太过出众,追求他的人也说不定有多少真心。   这么一对比,居然是这么个邪气四溢的邪神对他最温柔。   阮漓垂眸:“你刚才说想养宠物?”   “我并不想。”洞庭笑道,“只是问问你,你不喜欢,我更不愿意养那东西, 况且我也已经有一只猫。”   阮漓:“……”   他就知道。   果然洞庭侧眼笑道:“怎么样,和我回家吃猫粮?”   阮漓面无表情抽出手:“滚。”   洞庭开心地笑起来:“折一枝枫叶回去插在花瓶里如何?”   “不要随便折这些野生的树木枝叶。”阮漓面无表情说道, “虽然你没有道德底线, 但是我还是有的。回家折你养的柳树算了。”   “不多待一会?”洞庭见阮漓要往回走, “这就回去?”   “既然知道了这个地方,以后想来看随时都能来。”阮漓也笑了笑道,“我忽然想去看看行宫后面的瀑布。”   行宫后身有一片清澈的池子,上方是瀑布,瀑布自山顶倾泻而下,水滴溅落在池中的睡莲上。   阮漓坐在瀑布边上,看着那一池清水:“这里应该不是天然形成的吧?”   “天界的洞庭洞府有这样一处小景观。”洞庭站在他的身后,“我很是喜欢,便在来到这里后,照样做了一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里没有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冷气息。”阮漓侧身捧起一汪水,“风光清丽,我很喜欢这里。”   池水上接瀑布,下通溪流,只是溪流最后流向哪,阮漓并不清楚,据洞庭说,这条溪流最后汇入了山下的一条河。   “这里的池水是我从天界带下来的,千年不腐。”洞庭说道,“只不过有些凉。”   确实这池水无论什么时候都冰冷透骨,阮漓看着那池秋水,忽然说道:“天界的洞庭我无缘得见,湖南的洞庭湖和君山我也还没去过,如果以后能出去,我们一起去看看?”   洞庭反问:“我们?”   “最后的结局谁说得准?”阮漓看池水波光粼粼,“你难道就不想离开么?”   “说实话,我倒是没动过这个念头。”洞庭单膝跪下,越过阮漓的肩,去看天空,“你在这里坐立不安,但是我在这里如鱼得水。”   “况且——你有什么把握能带我出去?如果我出去后危害三界,以阿漓你的性格,难道不会自责后悔么?”   阮漓侧着头看他的:“如果真有一起离开的那一天,你所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你就这么有自信?”洞庭笑了笑,“你是认真想要让我和你走在阳光下?”   阮漓不动声色:“刚才你是真心放我走么?”   “为什么这么问?”   “你刚才有几分真心,我的话就有几分认真。”阮漓说道,“我不勉强,只看你愿不愿意。”   洞庭若有所思,最后他执起阮漓的手,在他指上轻吻一下:“我拭目以待,等着看我会不会心甘情愿与你去看洞庭湖。”   阮漓眼尾带了几分笑意,他抽回手,将手搭在洞庭膝上:“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洞庭跟着吟道,“确实是好辞。”   “说起来我的名字原本和这首《湘夫人》有些渊源。”   “哦?”洞庭有些好奇,“哪来的渊源.”   “我爸妈很喜欢这首楚辞。”阮漓将带回来的枫叶放入水中,枫叶在池水中慢慢飘着,“我和姐姐是双胞胎,一开始以为两个都是女孩子。所以打算用兰芷两个字。”   “沅有芷兮澧有兰。”阮漓微笑道,“只不过我妈妈一直觉得兰这个字太常见了,想要换掉,我爸爸便说,那就叫一个叫阮芷,一个叫阮澧吧。”   洞庭也沉默了一下:“这也并不对称吧?”   阮漓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爸当初是怎么想的。后来我出生后,这个澧字就归我了。”   “然后?”   “然后上学之后,我就要求改名。”阮漓面无表情说道,“人家开始答卷了我名字还没写完。而且笔画太复杂,经常被人叫错。我姐姐也不喜欢阮芷这个名字,妈妈就说那就一起改了吧。他们俩的工作是河流勘探,就让我们自己挑水系的名字,姐姐挑了洛水的洛字,我挑了和澧字音相近的漓字。”   “水经注曾说:「湘漓同源,分为二分,南为漓水,北则湘川。」”洞庭笑道,“虽然古时书籍所描述未必与现在地形相同,但是漓江倒也和湘水有些典故联系。”   阮漓看着枫叶慢慢飘远:“回家?”   洞庭当然没异议。   接下来一直到入冬,他们的生活都没再起什么波澜。   冬天山上冷,阮漓也不愿意出门,两个人窝在家里,除了地暖还烧了壁炉,外面大雪封山,屋内温暖如春,阮漓打打游戏,写写论文,剩余时间就是和洞庭一起聊天。   他现在的棋艺虽然不能说精湛,但是也足以消磨时间。两人下了会棋,洞庭又起了兴致,要教阮漓吹笛子。   闲着也是无聊,等阮漓已经能熟练吹出曲子时,已经是春天了。   这期间阮洛的记忆被解开,一定要来看阮漓,但是大雪封山,来过一次后,阮漓就不让她再来,担心有危险。   现在尘埃落定,阮洛多少也安心了一些,只是仍旧在想办法救出阮漓,也会定期在楚舫陪同下来看望阮漓。   一冬天看山是一片白色,看久了也觉得厌烦,所以当春日来临,绿色重新笼罩山脉的时候,倒是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即使是在荒村,春风也是温暖的。   阮漓一冬天窝得筋骨都酥了,洞庭便拉着他种花。   他们搭了个紫藤架,桃李梅花自然不会少,竹子和芭蕉也栽了一排,还种了些香草和月季,阮漓的院子正中央,种了一棵蓝花楹。   等蓝花楹开花的时候,就到了当初阮漓来到荒村的时候。   匆匆一眼,原来已经一年了。   阮漓垂眼看山下:“要是往年,这时村民又要张罗为你选亲了。”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固执。”洞庭带着阮漓的金丝护目镜翻着一本中外犯罪实录,“我都已经忘记自己拒绝多少次,也下过神谕说不需要再送亲。只可惜他们似乎被祖先洗脑了,觉得一旦不送亲,我就会灭了全村。”   “今年你不需要再为此烦心了。”阮漓远眺荒村,“毕竟你现在想离婚也离不了。”   “我甘之若饴。”洞庭微笑合上书,“想来村民也想不到,最后我娶的是一个男人。”   “这种封建恶俗早就该消失了。”阮漓坐下,“到此为止也算少造点孽。”   洞庭叩了叩椅子上的扶手:“你——嗯?”   阮漓看他神色有异:“怎么了?”   洞庭皱起眉:“有花轿上山。”   阮漓:“……”   洞庭看起来也在意料之外,他向山下一看:“并非村民所为。”   阮漓扶着竹子回眸:“你的意思是个人行为?”   洞庭拉他坐下,用法术让阮漓也能看见外界。   只见当初送阮漓上山的路上,果然出现一顶花轿,只是不如当初送阮漓的那一顶精美,像是随便披了红布改出来的。   抬轿子的村民看上去也战战兢兢,还没等到神殿,就把轿子一放:“已经到了这里,接下来的路你自己上去。”   阮漓看着花轿里伸出一双手,一撩帘子,里面钻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套古时的婚服,几乎一比一复刻了阮漓当时的情形。   区别就在于男人的东西都比较简单,和阮漓那时被迫的盛装不同。   男人样貌清秀,看上去也和阮漓年龄相似。   阮漓和洞庭同时沉默了,一人一神对视一眼。   阮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的个人行为吧。”洞庭眯了眯眼睛,“这个人……我有点印象。”   阮漓看他:“什么印象?”   “这个人很讨厌以往被送来的新娘。”洞庭似乎想到什么,“有几次还试图暗杀那些女子,只是那些新娘都被重重看守,他未能成功而已。”   “……”阮漓看向山路上的男子,“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似乎也有过针对我比较狂热的发言。”洞庭挑眉,“不过荒村中除却敬畏我的人,也确实有一群人特立独行,视我为信仰。我当时并未多想,只以为他是那些人的其中一员。”   阮漓说道:“现在看来,你想得太简单了。”   “是啊。”洞庭微笑,“前几次都是冲着你来的,这次来者的目标——看来是我。” 第51章 请你离婚   阮漓发了一会呆, 忽然问道:“你真的没发现他对你是这种心思?”   “当真没发现。”洞庭说道,“再说谁能想到荒村里有人对我心存爱慕的?”   阮漓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换他是洞庭, 也想不到有人会对自己有所图谋。   洞庭在荒村向来是喜怒无常, 雷霆手段的形象。但凡提起殿下两字,阮漓所能看见的都是村民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不知道过去洞庭做过什么, 让他们如此恐惧。   况且洞庭根本不在村民面前现身, 脸都没见过, 到底是哪来的爱慕之心?   阮漓心里奇怪:“是不是假借这种名义,实际上另有所图?”   洞庭摇着折扇:“不排除这种可能,或许他是想为了钱财权利而卖身求荣, 这也是寻常事。不过阿漓。”   “嗯?”   “你说我相貌如何?”   阮漓看他:“俊朗不凡,人间难见。”   洞庭倒是很开心地笑了:“你如此看我, 是我之幸。”   “实话实说。”阮漓说道,“你这张脸要是让人看见, 必然会引出风波。”   “那我权势地位如何?”   阮漓:“你问这些做什么?”   洞庭笑道:“只消回答就是。”   “富可敌国。”阮漓靠着蓝花楹,“又是天地间唯一的神,天帝之子,当然是与众不同。”   “既然如此,有人仰慕我倒也是正常。”洞庭一笑,“虽说胆子确实是大了些。”   阮漓:“……”   他面无表情说道:“你问这么多问题就是为了自吹自擂么?”   “事实上除了阿漓你把我当个普通人之外,但凡是谁见我都是会敬畏的。”   “那你希望我也这样对你?”   “不。”洞庭反而说, “现在这样就很好。”   阮漓与洞庭相处这么久,虽然深知对方无论是容貌, 性格, 地位和财富都足以让人一拥而上, 但是邪神这个身份对阮漓而言,更多代表着要提防,要小心,以及一丝心动。   阮漓无声看向外面,穿着嫁衣的男人还在和轿夫撕扯,轿夫死也不敢上前一步。   “往年送亲不都是送到神殿殿门前吗?”男人把盖头扯下来,“怎么那时候就敢,现在就不敢?”   “那时候是公事公办,你?你算什么?”一个轿夫一脸鄙夷,上下打量男人,“你是大家选的,还是命旨神谕选的?自己想做赝品,还要求和先生一个待遇,你配吗?”   因为阮漓不喜欢神妃这个称呼,平时听不见也就算了,在上次沈远一事,被叫神妃叫得耳朵起茧子后,他就对这两字更过敏,于是现在村民一律改口叫他先生。   另一个轿夫哈哈大笑:“上杆子想要爬殿下的床,也没想过人家要不要你。我们哥几个送你到这也是看在你给钱的份上,我们就是不往前走,你能怎么办?”   “请您高抬贵步吧。”第一个轿夫挤眉弄眼,“您要是真成了小妾,我们就立刻给您跪下赔罪。”   轿夫们笑作一团,男人的神色变得阴冷起来,受了这么大的侮辱,他咬着牙向前走了几步。   阮漓皱起眉:“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洞庭则笑道:“都马上一年了,你怎么还对荒村的人抱有同情呢?”   “只是觉得这些轿夫这样侮辱他,他绝不会善罢甘休。”阮漓淡淡说道,“轿夫自寻死路,又是何必?”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向前走路的男人忽然回身发难,手里的匕首抹了第一个轿夫的脖子,趁着血液喷射,男人又捅了第二个轿夫的心口。   剩下的两个轿夫见状,一个撒腿就往回跑,另一个怔了怔,暴怒之下抬手就和男人厮打在一起。   “……”阮漓眨了眨眼,接着再次仔细看向男人手里的匕首。   他忽然发现男人就连头发长度都和自己当初上山时候差不多。   阮漓当时刚做过发型,微卷的发梢很适合他,只不过荒村没有理发店,男人的头发像是用老办法临时烫的,有些地方已经烧焦了。   阮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只好看向洞庭,谁知道洞庭也正玩味的看着他:“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阮漓迟疑地说道,“我为什么觉得他是在模仿我?”   模仿他上山时的嫁衣和花轿,模仿他的发型和使用的兵器。   “不过匕首也算常见的兵器。”阮漓揉了揉眼睛,“是我想太多了。”   “这把匕首就是你那柄神兵的低配版。”洞庭毫不留情,“长度宽度一致,花纹虽然粗糙,但是确实是仿照你的匕首雕刻的。”   阮漓:“这你都能看清?”   “清清楚楚。”洞庭说道,“你匕首上的花纹,是你祖先倾凛的图腾。他的是简化版,但是确实纹路走向相近。倒是难为他,那纹路复杂,你每次在村民面前使用也不会特意给他们看花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记下大概形状的。”   “所以他……真的是在模仿我?”   “看样子他确实是想把自己扮成你。”洞庭垂眸,“我记得他以前并不用匕首。”   阮漓挑眉回道:“你记得倒是清楚。”   “荒村一共就这些人,我每天看着,自然记得清楚。”洞庭笑道,“阿漓,你这话倒是酸得很,吃醋了?”   “只是觉得你挺闲的。”阮漓说道,“闲里生事,无论他是单纯想被包养有所图谋也好,真心仰慕也好,你准备怎么应对?”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某些方面倒是意外符合你们人族的道德要求。所以让他失望是在所难免了。”   “比如?”   “比如我对出轨和脚踩两只船毫无兴趣。”洞庭说道,“准确来说我对情和爱都没有兴趣。”   “当初答应结婚玩脱了吧?”阮漓漫不经心说道,“现在被我绑死了。”   “我虽然对婚姻不感兴趣,但是和你在一起感觉倒是还不错。”   阮漓挪开视线:“那真是多谢抬爱。你要把他送出山吗?”   “送新娘下山是有很严格要求的。”洞庭说道,“现在想来,与自愿加入荒村不得离开是一套禁令。虽说命旨之前未曾指定,我也从未同意且要求他们送人,但是村民之前选人都是经过一系列的程序的。”   阮漓听洞庭说道:“他们首先会占卜选人,然后祭天地,举行送亲仪式,这样一来,便算是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经过那种仪式,我作为被祭祀的神明,才有送走他们的权限。”   “所以他是自己上山,你送不走他?”   “只能把他扔回荒村。”洞庭回头看着神殿,男人已经杀了最后一个轿夫,满脸鲜血,血的颜色倒是比嫁衣红多了。   “哦。”阮漓兴致缺缺地回答道,“那就送回去吧,我要回去写论文了。”   就在阮漓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神殿前的男人一抹脸,在神殿门口跪下,高呼道:“殿下!殿下!我仰慕您很久了,三年前,您一次降临荒村,我无意间得以见到您的容貌,自此后,我对您念念不忘!”   阮漓的脚步一停,洞庭面无表情地靠在软椅里:“三年前?”   “怎么?”   “三年前我确实下过山,没有隐身,不过当时附近没有村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看见的我。”即使听到了告白,洞庭看上去却很不高兴,“果然不能偷懒,麻烦。”   “我爱您,我想服侍在您左右。请您将阮漓送走吧!他在您身边太危险了。只要您愿意娶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我会尽我所有,伺候服侍您。我是真的爱您啊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您的垂怜!您愿意娶阮漓,为什么就不能和他离婚然后娶我呢!我也是相貌堂堂的男人啊,我会该给您,阮漓从未给过您的温柔和顺。”   阮漓一时有些无语:“什么年代了,还满脑子伺候服侍?”   “这里的人本就是些思想扭曲的人。”洞庭淡淡说道,“他没说别的恶心你,已经算是好心了。”   阮漓:“……”   他是真的被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听不下去:“我回去了。”   “别走啊。”洞庭这最爱损人不利己的缺德玩意一把拉住他,“好歹看完这出戏。”   神殿前的男人还在高喊:“要知道阮漓原本上山是为了刺杀您,您为何还能留他在身边对他百般照顾?阮漓性格桀骜不驯,让殿下难以舒心。放弃他,选择我吧!”   阮漓:“……”   洞庭:“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男人继续喊道:“请殿下休了阮漓,让我进入您的行宫。如果殿下偏偏喜欢阮漓那种类型,那也不妨,您可把我当做他,我会扮演一个温顺性格的阮漓!只要您娶我为妃,我定然无事不从,无事不依。哪怕殿下只是把我当做他,我也甘之若饴。只要您与我共结连理,我什么都可以忍受。我会让您感受从未有过的舒心。”   阮漓是当真做不出面瘫以外的任何表情:“啊?”   洞庭笑起来:“人都恨喜欢的人在自己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他倒是自愿做你的替身。”   “真是……闻所未闻。”阮漓评价道,“他这是当着我们的面逼我们分开,然后他再堂而皇之趁虚而入的意思吗?”   “看来他就是这么自信,觉得他一句话,你我就会听他摆布,而且你没发现吗?阿漓。”洞庭微笑着去握阮漓的手,手指在阮漓的手腕勾了勾,“他每一句话都在贬低你。”   “听出来了。”阮漓回道,“而且也一直揣测我们关系应该不算好。如果有人多心,就会因为他的话起疑心。而他则是为爱可以付出一切的痴情人,和我这种对你喊打喊杀桀骜不驯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在男人的嘴里,洞庭痴情于阮漓,阮漓却对洞庭爱答不理。表面都是为了洞庭,其实句句都是离间。   “这样的人我断然不会留下。”洞庭一弹指,“说我的阿漓不好,我能轻饶了他吗?”   说着他的声音已经传到了神殿前:“滚。”   阮漓:“你的声音还带混响立体音的?”   作者有话说:   阮漓、洞庭:你真的很有勇气;   这位大概就是个疯批炮灰,会促进主角二位感情有一个超大进展;   这位疯批炮灰想的不是做小三或是外室,而是想把人家正派男友整死了自己上位成正派男友,就世界多大,梦想就多大吧; 第52章 真吃醋了?   “不然怎么能显出我器宇不凡呢。”洞庭放开阮漓, “我再训斥他几句,让他回去安分守己。”   阮漓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事也就忘了。   结果第二天, 洞庭忽然有兴致要打游戏,两个人正一人一台电脑研究。   “你之前说游戏里要出事。”阮漓猛第想起,“这都过去几个月了, 出什么事了?”   “你没发现这个服务器的毒瘤不见了吗?大部分都转服了。”洞庭微微一笑, “对你们来说算是好事。”   “不详细说说?”   “你不会想听的。”洞庭说道, “总结来说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既然没涉及无辜路人,阮漓也不想听那些龌龊事,毒瘤不在游戏里恶心人, 比什么都强。阮漓一边和洞庭对战,一边漫不经心问道:“既然已经没戏看了, 你还打游戏做什么?”   “看你玩得很开心。”洞庭笑道,“想和你一起罢了。”   阮漓不自觉想笑, 很快他反应过来,只好强行让自己抿一下嘴,让那笑意消失。   但是很显然阮漓的演技不如洞庭,即使他努力向下弯唇角,但是笑意还是泄露出来。   洞庭一边游刃有余地打游戏,一边优哉游哉地说道:“阿漓,你知道么, 一个人如果平时冷漠惯了,一旦笑起来, 就很难遮掩。太明显了。”   阮漓咳嗽一声:“安心打游戏吧, 不要那么多话。”   “好——嗯?”原本的正开开心心调戏人的洞庭一怔, 随即皱起了眉,“怎么又来了?”   阮漓也感觉到了什么,洞庭一点阮漓眉心,两个人又都能看见整个荒村。   被迫变成人形监控的阮漓往神殿门口一看,看见那个男人又来了。   他手下顺畅的连招瞬间断了,阮漓看着自己的角色在和洞庭的比试里被打到残血,把键盘鼠标一扔。   洞庭察言观色:“生气了?”   阮漓面无表情:“没有,就是有点烦。”   男人还在神殿门口表达衷肠,用词肉麻。洞庭关了阮漓的监控视角:“这么锲而不舍,确实让人觉得厌烦。”   他一挥手,又把人送走,并且降下了神怒的征兆,通过龟甲告知祭司和村长管好人。   如此一来,倒是消停了几天。   只不过有一天阮漓正在用洞庭的笛子吹曲子,忽然听见行宫门口有动静。他倒是一怔,回头看洞庭的房间。   洞庭此刻正在房间里用手机吃瓜看戏不亦乐乎,阮漓思考了一下,正准备回去找洞庭,却听见大门传来拍门声:“救命啊!”   猫头鹰扑棱着翅膀飞进来:“先生!”   阮漓抬眼:“叫我名字就好。”   “那不行,礼节还是要有的!”猫头鹰落在他的肩膀,“门外那个人满脸血,我看他是从荒村一路爬上来的。”   阮漓皱眉:“是谁看清了吗?”   “就前两天蹲门口告白那哥们。”猫头鹰啄了啄羽毛,“哎哟,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要上山前被村民给拦住了,不过还是拼命跑了出来,这不趴在咱们门外喊救命呢么?”   阮漓没去开门,而是继续淡淡问道:“几个人拦他?”   “五六个人吧。”话痨的猫头鹰更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他们打了一架,原本还在追,结果看见他往行宫跑,那些人就不敢上来了。”   阮漓转身就往洞庭的房间走,猫头鹰一歪头:“不去救人吗?我还以为先生会先救人呢,你看他哭的多凄惨啊。”   “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救人?”   “因为你一直都心善啊。”猫头鹰说道,“看着冷,但是你心肠是整个荒山最好的。”   “他又不是真的受伤,我为什么要救他?”阮漓淡淡说道,“就算要救,也该救个楚思那样的人。况且心肠是整个荒山最好的这个头衔含金量约等于无。”   “嗯?”猫头鹰用翅膀挠头,“可我看他被打的挺惨的。”   “假的。”阮漓一边走一边说,“他的身手我见过,一打五不至于被打得那么惨。况且重伤还能甩下追兵,一口气爬这么高的山,还有精力敲这那么久的门,喊声也是装出来的虚弱,能听的出来底气很足。这未免也太假了。”   猫头鹰眨了眨眼睛:“有道理啊!”   “况且如果是村长和祭司抓他,怎么可能只派四五个人,又轻易被逃脱?”阮漓顺手帮猫头鹰把它已经掉下来,但是还夹在翅膀里的羽毛揪出来,“这段时间他没来,村长和祭司想必是放松警惕,他就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猫头鹰咕咕了两声:“说的对,确实啊,我看他们打架的时候,也没动刀动枪的,他还有异能,不应该会被打得这么惨。”   “而且……”阮漓抬手去敲洞庭的门,“人家也并不需要我去救,我何必自讨没趣呢?”   “阿漓这话可真是酸。”洞庭的门在阮漓的手碰上门板的前一刻就打开,洞庭靠在一边,把手机锁上屏,“今早喝了几杯柠檬水?不过我就喜欢酸的。”   阮漓挑眉:“你的仰慕者在敲门呢,不去会一会?”   “他掀不起什么波澜。”洞庭眉梢动了动,“就是太烦,不如我直接杀了他?”   “不必试探我。”阮漓冷静地回答,“这是你的事情。”   “我倒不是在试探你,是当真有些烦。”洞庭看着阮漓,“一劳永逸算了。”   “他到底是因为喜欢你,杀人未免过了。”阮漓说道,“赶走吧。”   洞庭摊手:“你心肠真软,某种意义上这可是要破坏你我感情的情敌。”   “就算是真情敌,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阮漓说道,“何况他算不上什么情敌,跳梁小丑而已。”   “那就我出面做个恶人。”洞庭伸出手,接住一片落花,“再者给阿漓你一个监控,让你能随时随地看见这个人,如果他再起风波,你可以随意处置。”   说着洞庭一弹,那片落花就落在了猫头鹰的头顶,猫头鹰抬起眼睛,抖了抖毛,花瓣抖落,被猫头鹰一口叼住。   猫头鹰嘤了一声,洞敲了敲它的脑壳:“去,发挥你站得高,看得远,没事闲来爱八卦的属性,给我盯着这个人。”   猫头鹰欢快地飞走了,洞庭走向正回头看猫头鹰的阮漓,捏着他的脸转正,另一只手拈花点在阮漓眉心:“只要你想看,催动法力就能看见猫头鹰所见。”   阮漓点点头,洞庭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向大门外走去。   阮漓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洞庭打开门,男人的求救声戛然而止,他抬起眼睛,满眼都是迷恋。   在洞庭身后,阮漓看着男人的神色,觉得男人不像是伪装的。   如果当真是图谋钱财权势,倒也好办。但是如果是真心爱慕,那么以这个男人执着偏执的模样,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男人呆呆看着洞庭,眼神炙热而癫狂:“时隔三年,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洞庭没有任何表情,在这个瞬间,他仿佛是神殿那座雕像□□,漠视所有人。   仿佛除了他和阮漓,这世间根本无物能入他的眼。   洞庭正要抬手挪人,男人却疯狂地向他爬来,想要抱住他的腿,却被洞庭的眼神吓退,最后也只是匍匐在那里,神色扭曲,又哭又笑:“我知道我不该妄想,但是三年前无意间惊鸿一瞥,让我至今难忘。我嫉妒那些新娘,即使她们都死了,但是好歹也有嫁给你的可能。”   并不知道那些新娘没见到洞庭也没有死的男人哭着说道:“我多么想成为新娘的一员,哪怕你会杀死我,我也愿意。但是我知道,我是一个男人,我坐不上花轿。”   洞庭:“……”   阮漓:“……”   他们俩对视一眼,洞庭不易察觉地微微耸了耸肩,做了个口型:“想继续听吗?”   阮漓立刻摇头。   洞庭回身就要抬手扔人,男人瞥到,立刻哀求:“求您,求您听我说完,如果您听完了还是厌烦我,不需要您动手,我自己滚,而且再也不来。”   洞庭再次看向阮漓,暗处的阮漓无声叹了口气,对洞庭点了点头。   这种偏执的人如果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漠视,那么他的执着会变本加厉。   不如听他说完,断了念想,才能两厢安好。   洞庭漠然说道:“说吧。”   男人从余光看到这一幕,瞥向阮漓的眼神越发怨毒。   阮漓冷漠回视,男人立刻低下头,看上去温顺,但是握成拳的手青筋毕露。   阮漓靠在门后的柳树上,安静听男人说道:“您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白堇。三年前您降临荒村,我当时来不及回家,因为害怕只能躲在树林里,现在想来,多亏我没时间回家。我只无意间看见您一眼,从此难忘。”   “我原本没有念想,只是自己在心底喜欢您,我是个男人,不可能嫁给您。可是自从阮漓和您结婚之后,我忽然有了指望,难怪!难怪之前的新娘都死了,因为您根本不爱女人!所以我来了,让我留在您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只要您——”   “本王此生的伴侣唯有阮漓一人。”洞庭打断他,“你以后若是再来惹本王和阿漓不痛快,下次你出现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作者有话说:   我们阮漓先生的酸够不上喝醋的级别,就也就是喝几杯柠檬水去去火的程度;   意念上两只鸟的表情包,洞庭鸟螺旋歪头看阮漓鸟:真吃醋了? 第53章 君子之花   白堇瞪大眼睛, 阮漓忽然淡漠开口:“我和洞庭已经结婚,你却要洞庭和你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白堇抬眼, 冷笑一声:“先生根本不爱殿下不是么?”   “我爱不爱他, 与你有什么关系?”阮漓反问,“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也已经是合法夫妻, 你插进来一脚, 是要做第三者吗?”   洞庭忽然笑了:“哪里,他是想让我和你离婚然后明媒正娶娶他,他怎么甘心做个第三者外室呢?”   阮漓评价道:“从他第一天明目张胆说我不好, 认为我们感情不和开始,我就觉得他虽然毒, 但更多的是蠢。”   白堇倏然抬头:“殿下从未在荒村众人面前表达过对你的喜爱,即使祭司说殿下传达过很满意你, 但那也是他的一面之词。而你!当初上山就是为了报仇,你一开始就对殿下图谋不轨!你敢说爱他吗?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不让位给真的爱他的人?”   洞庭听到后面的诘问,倒是似笑非笑看向阮漓,阮漓亦回视洞庭:“那还真是抱歉,我天然对主动恶意破坏别人恋爱和婚姻的人没有好感。况且我和洞庭感情如何,你又怎么得知?趴我们床底偷听了?还是自己睡前脑补过多了?”   洞庭轻笑出声:“此人倒也是个功臣。”   白堇没听懂:“什么?”   “阿漓从不这么嘴尖舌利吃醋生气, 今日托你的福,让我欣赏到了, 倒也算是你的功德。”洞庭漫不经心说道, “你字字句句都在说阿漓不爱我, 可在我看来,阿漓对我深情已久。”   阮漓:我不是我没有。   他只能配合洞庭演下去:“确实如此。只是这些人总觉得我对你薄情寡义。”   “或许是因为阿漓对外冷漠,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私下举案齐眉呢?”洞庭半真半假叹息道,“这就怪阿漓了,平日里也不知道多对外宣扬宣扬我们的感情。”   阮漓:“……”   他被洞庭的茶言茶语刺激到,脑子里也有根筋没搭对:“这不是我的问题,你从来不和我一起出现,要是我们多在一起去荒村走走,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洞庭挑眉,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阿漓怪我太低调了,那简单,我现在就去昭告天下,我与阿漓情投意合,情意绵绵,是天作之合。不仅如此,我还会给荒村每一人传达神谕,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多恩爱,让谣言不攻自破。”   阮漓忍无可忍,面无表情问道:“那你怎么不借用下村头大喇叭和村里的播音室循环播放呢?”   “你要是同意,虽然有些俗气,但也不是不行。”   “歇一歇吧。”阮漓一脸冷漠,“这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就算是告诉他一万遍我们感情很好,他也不会信。”   白堇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不,你不了解,三年来,我对殿下念念不忘,这次我鼓起所有勇气来这里,就为了告诉殿下你的真实面目。你无非贪图神妃这个名号所带来的地位和权势,我不一样,我只要和殿下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洞庭看向阮漓:“你看人倒是准,这种偏执的人格,无论你解释什么,他只会将真相扭曲成他想要的样子,再重复给自己洗脑,让自己笃信。如果实在扭曲不了,那更简单,直接认成是假的。”   阮漓耸耸肩,冷漠地向后一靠,转身就走:“他已经认证我是个欺骗你的白莲花,你当着他面说我们感情好,他也只会脑补成你受我蒙蔽。我懒得再听,荒村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   洞庭笑了笑,正要抬手,白堇却忽然吼道:“殿下!殿下,他和你绝非一路人!阮漓伪善,与荒村格格不入,他但凡有机会,怎么会不想离开?况且您不是最讨厌这种人么?”   阮漓脚步微微一顿,他倒是很想知道洞庭对此的想法。   洞庭却神色淡漠地一抬手,白堇浮在空中,一脸惊惧地看着洞庭,手指扒着自己的脖子,他的脖颈处明明空无一物,但是他却好似被什么掐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洞庭冷漠地凝视着男人,那双如同黑夜的眼睛望不见底,白堇害怕地抽搐起来——即使他对洞庭心怀爱恋,但是仍是难以克制自己对邪神的恐惧。   “放肆。”洞庭语气冷淡中带着几许高傲,“阮漓的是非岂是你可以说三道四的?阮漓是与本尊结发之人,也是本尊心爱之人,岂容你大放厥词?”   白堇惊恐地瞪大眼睛,双腿不断地在空中蹬动:“殿——”   “之前没杀你,是因为阿漓不喜欢死人。”洞庭动了动手指,白堇看上去更加痛苦,“本尊饶你一命,并非怜惜,只是因为阿漓罢了,你既然不知道感恩,不如今日就死在这里。”   白堇眼泪被挤了出来:“我——”   “就算我厌恶良善之人,但是阮漓是本尊此生都不会厌烦的人。他是例外,能听懂什么意思么?”洞庭此时散发的邪气,倒真是让人胆战心惊,“你也配与本尊讨价还价?”   阮漓听到这里,叹了口气:“你不是不喜欢杀人么?”   洞庭没回头:“你又心软了?”   “为了感情的事情杀人并不值得。”阮漓淡淡说道,“尤其是为这种可笑的争风吃醋更不值得,为此而破例……我不想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我虽然不喜欢杀人,但也不是完全不会杀人。”洞庭侧眼,“但是如果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阮漓说道:“只是觉得没必要,但是事不过三,但凡他敢再来第三次挑拨离间,后果自负,随你处置。”   洞庭松开手,白堇跌落在地,男人蜷缩在一起,明显是吓破了胆,只不断抽搐,而不敢说话。   “滚。”洞庭居高临下说道,“再出现在山上,就是你的死期。”   白堇没说话,爬起来跌跌撞撞走了。“   阮漓看着洞庭:“你这张脸真是很能惹事。”   “阿漓要迁怒于我了么?”   “不。”阮漓往回走,“我只是调侃你一句罢了。遇见这种事情,总是视情况来决定做法的。”   “哦?「洞庭在他身后走,」说说看,遇到这类情况,你都怎么处理。”   “如果是情侣一方出轨和明知道对方有家室的第三者在一起的话,那自然是先收拾自己的恋人,再警告第三者。”阮漓冷漠说道,“两个人我都不会放过,但肯定是出轨的那个更可恶,所以我的重点会放在解决自己的恋人身上。而且这种事情毕竟只是道德问题,到不了喊打喊杀的级别。”   “还有?”   “如果第三者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骗成为第三者,当然是同仇敌忾,一起收拾出轨的。”阮漓推开门呢,“再就是今天这种,没人出轨,但是有人上门挑拨想要撬墙角,我会怎么做,你已经看到了。”   说着他把门一关,给邪神殿下一个闭门羹。   接下来的一个月,果然再没人来打扰他们,阮漓一次心血来潮,通过猫头鹰看了眼荒村,正好看见人群里有白堇。   白堇阴郁地坐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消瘦了很多,眼神阴狠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空地。   只是那点阴郁狠戾和他身边的众人比起来,实在泯然众人,太过寻常。   阮漓看见了他心情就有些不好,关上便携式监控法术,抱着自己的书出了房门。   他现在看着的是一本大部头文献,为了写论文,看得头疼。今天天气难得的好,他看中了洞庭院中的老树,准备爬上去,坐在树枝里,树冠下吹着风看书。   结果他还没到树下,倒是先看见洞庭在庭院里垂眸看什么。   阮漓好奇,靠过去一看,发现是他最喜欢的一盆花死了。   那盆花据说是玄门的品种,叫做听月,花是淡紫色的,有点像是铃兰,是君子之花,社会面上是没有的,除了玄门内部流通外,方圆百里也就是在这座神明居住的山上还有几株野生的。   当初买回来的花都生机勃勃,大有随时可以被洞庭薅走做武器的势头,尤其是蓝花楹和紫藤,明明应该不适应荒山的气候,却是一片片地开花。   然而这盆听月花已经换过了三株,每盆都是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这里八字不合,可据说山上的野生听月却开得非常好。   野生听月花在结界范围之外,阮漓也无缘得见,都是听猫头鹰说的。   洞庭一打响指,枯死的听月消失不见:“看来我非君子,这君子之花便与这里格格不入,宁死不屈。”   “那就别种了。”阮漓说道,“不要浪费。”   “你不是最喜欢这种花么?”洞庭回眸,“再试试?”   “我对花草的喜爱本就一般,只不过在这里住久了想添点颜色,虽说是最喜欢的花,也只是相对而言,没什么执念。”阮漓抬眸看着高树,“上去聊聊天?”   话音刚落,他和洞庭已经坐在了高处的树干上,洞庭坐在稍矮的那一处,笑着看阮漓:“阿漓,我又快到了被天道附体关禁闭的日子。”   阮漓垂眸看他:“什么时候?”   “后天。”洞庭轻声,捏住阮漓的下巴,“这次我若是没有自己出来,无论多久,也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不要进去找我。”   洞庭扫了一眼阮漓的腹部:“成双成对的有我们就够了,伤口这种东西就不必凑成一对了。”   作者有话说:   正常社会不会因为有人想撬墙角而杀人,当然也不是没有这种社会事件,但总体而言,人们还是不会选择杀人的,打架倒是有可能。所以阮漓这个举动也算正常:只要对方不再犯,为什么要杀人?   而且他知道洞庭喜欢留着人看戏,他也不想洞庭做不喜欢的事情;   但是他也觉得事不过三,总不能一直被挑衅,所以如果白堇不再作死,他至少性命无忧,但是它可能不作死吗?当然不可能 第54章 两张符咒   阮漓点点头, 正要说话,洞庭却忽然发力把他从高的树枝上扯了下来,阮漓跌落在洞庭的怀里, 洞庭抬手把他按在树干上, 两人呼吸可闻,阮漓心底一动,挪开了视线。   “阿漓, ”洞庭微笑道, “你心跳得很快啊。”   “吓得。”阮漓面不改色, “有问题?”   “没问题。”洞庭轻飘飘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他眼神暧昧地看着阮漓的嘴唇,那种眼神太过缱绻。让阮漓招架不住, 洞庭向他靠近,似乎想要吻他, 阮漓微微侧头,想要逃开。   洞庭也不急, 只是笑吟吟看着他,阮漓只坚持了几秒就败下阵来,垂下眼睛,任由洞庭在他唇上一吻。   春意无边,也到了人心浮躁,谈谈恋爱的时候了。   阮漓其实内心藏着一份并不多强烈的惶恐,不是害怕什么, 而是不知道他和洞庭此刻到底算什么。   伴侣和情侣一字之差,代表的意义确实不同的。   他们真的是在慢慢喜欢上彼此吗?如果当真是相爱了, 爱上洞庭会有什么后果?   像是现在这样暧昧不清, 总是找不准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但是转念一想, 他们结了婚,做些亲亲抱抱的事情也是再寻常不过。   和一开始的避之不及不同,阮漓觉得他未必会如洞庭所希望坠入黑暗,但是他会深陷名为洞庭的泥潭。   问题是洞庭是怎么想的。   即使所有暧昧的举动都是洞庭主导,但是洞庭的真心,阮漓说不准。   洞庭抬起头:“亲吻一下而已,阿漓的心情却好像很复杂。”   阮漓神色平静:“我哪里心情复杂?”   “你骗不了我。”洞庭笑了笑,放开阮漓,“还要不要养听月花?”   阮漓说道:“不养了,没什么必要。”   洞庭却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淡淡地看一眼远方,又笑楠`枫道:“花如其人,听月这种君子花在我的身边活不了,而你也一样迟早会离开这里。”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阮漓抬头看着被树叶间隙中天空:“不想让我走了?”   “现在确实已经不太想让你走了。”洞庭侧眼看阮漓,阮漓察觉到视线,低下头回视,洞庭却挪开了视线,两个人的眼神没有撞在一起。   两人之间忽然有些尴尬,阮漓想了想,忽然很好奇:“荒村里有人爱慕你,那当初在天界有仙人喜欢你么?”   洞庭笑了笑:“当然,人数还不少。”   阮漓刚要说话,洞庭自己补了一句:“总有不怕死的。”   阮漓顿了顿,问道:“爱上你是危险的事情吗?”   “不是么?”洞庭笑了笑,“我对你不同,你就觉得我对旁人也不同了吗?我不爱亲自下手杀人,所以你对我没有太多的抵触罢了。”   阮漓没继续问下去:你是在警告我,还是在预示什么?   洞庭抱着阮漓从高树上一跃而下,阮漓不自觉闭上眼睛,等落地后再睁开眼睛,洞庭已经离开了。   三天后洞庭再次被天道关禁闭,这次时间是晚上,洞庭嘱咐阮漓安心休息,明天一早一起吃早饭。   阮漓虽然答应,但是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推开窗户,看见庭院中的花园里,枯萎的听月花已经被挪走了。他对着月光出神,忽然听见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猫头鹰探头:“阮漓!”   猫头鹰也没什么心眼,阮漓让它叫自己的名字,它私下就这么叫。阮漓问道:“怎么了?”   “白堇又上山了。在他之后还有一拨人,但是没和他一起走。”猫头鹰摇着脑袋,“我正和猞猁抓田鼠玩呢,看见他独自往山上走,而且猞猁看见他带了两张符,猞猁是医生嘛,他说那两张符其中一张是把毒药融入符咒,是可以让人中毒的。”   “另一张呢?”   “猞猁不说,只说算是个好东西,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见仁见智吧。”猫头鹰低声说道,“问题在于我们一路跟着走过来,听见白堇疯了一样自言自语,眼睛也血红血红的。”   “他自言自语什么?”   猫头鹰缩了缩脖子:“他说:「你不就喜欢桀骜不驯的么?他能为了他姐姐刺杀你,我也能为了我们的爱情刺杀你,要么你死在我手里,我殉情。要么我死在你手里,我也不必再痴心妄想……要么……你和我在一起,我能让你欲罢不能。我们在一起之后,我一定会让你亲手杀了阮漓那个——」后面就是骂你的了,我就不重复了。”   阮漓沉默片刻:“他是真的疯了吧?”   “他疯不疯不打紧,问题是殿下现在在沉眠呢。” 猫头鹰说道,“他要是真闯入行宫怎么办?殿下还有多久醒?”   “进去四十分钟了。”阮漓看向洞庭的房间,“就算他进了行宫,也奈何不了洞庭和天道吧。”   “主要是天道会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猫头鹰说道,“万一它这次不攻击人了,反而放白堇进去怎么办呀?”   天道所作所为确实难以预料,谁知道在他眼中白堇刺杀洞庭是应该成功还是失败的?   什么才是命运此刻应有的归途?   阮漓心里一转,觉得还是不能冒险,况且他也有点火大。   一次又一次想要拆散别人,这次更是打着喜欢的旗号要杀人,过于让人恶心了。   阮漓单手撑着窗台跳出去:“我去看看。”   猫头鹰答应一声,跟着他后面飞出去。阮漓刚打开大门,借着门口的灯就看见山路上走过来一个人,那个人摇摇晃晃,看上去犹如行尸走肉。   阮漓看着白堇走到附近,冷冷说道:“我说过,事不过三。”   “今天,我们三人之中必有一死。”白堇咧开嘴,“那就无所谓第几次了。他呢?”   “你既然要伤害他,不如先过了我这一关。”阮漓抽出匕首,凛然而立,“你如此行为,也配说爱他?”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白堇转了转眼睛,“对了,你肯定是会些神术的,不过无所谓了,阮漓,我还是最希望由殿下亲手杀了你,不过如果你不让我见他,那我先杀了你也可以。”   “你的白日梦真是越来越可笑了。”   “殿下会为了我杀了你的。”白堇神经质地瞪大眼睛,“你会跪在我脚下求我饶你一命,但是我会挖出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头,把你大卸八块做成人彘!”   阮漓面无表情,看着白堇扑过来,他仰起头,回手将匕首架在胸前。   白堇这样狂妄,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然后他就看着白堇虽然气势汹汹但是漏洞百出的招数,沉默了一下。   白堇张牙舞爪到了阮漓面前,阮漓试探性地出手,一道没用全力的法术打出去,白堇就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阮漓:“……”   看上去很不经打的样子。   猫头鹰:“我上我也行。”   阮漓很小声问道:“他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动得了洞庭?”   “他很有钱——”猫头鹰悄咪咪说道,“你看那两张符,就一定是动用了钞能力。”   “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去麻烦先生,就算是我们也能料理了他。“猞猁的声音传出来,但是不见猫影,”先生要小心那张冒黑光的符咒,沾上即死。但是那张没什么特别的么——不躲也无妨,反正没什么坏处,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好事呢。“   白堇呲牙咧嘴地挣扎:“这些东西都不是给你的,你不配!人呢!都给我上啊!”   阮漓和猫头鹰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终于感受到了有人在往这边奔跑的感觉。   大约四五个人,阮漓后退一步,展眼看去,居然还发现了一个老熟人。   楚思的父亲也在其中,也就是村长事件的时候,想对阮漓动手动脚却被阮漓暴打的那个男人,他浑浊发黄的眼睛死死盯着阮漓。   阮漓倒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好色到不要命的,正琢磨怎么收拾眼前这群人,白堇又喊道:“把他打败了,他就是你们的,你们怎么玩都行,轮着来也没人会管,还不快上?”   阮漓听到这种污言秽语,实在没忍住,提了一块石头,打在白堇嘴上:“闭嘴。”   说着他转身看眼前这几个男人,深刻明白了什么叫管不住下半身和精虫上脑。   还真有人信了白堇的鬼话,觉得白堇能取代阮漓,阮漓会被抛弃然后任由他们宰割。   阮漓看着那群男人面露恶意地靠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样子,心头火起,冷笑着捏了捏手腕:“蠢货。”   他生气的样子更漂亮,在荒村这种地方,漂亮是罪过。   男人们扑上来,阮漓回身一绕,这里面居然还有人没有异能,譬如楚思母亲的情人。   他们没有任何能耐,也敢来凑这个热闹,看来是对那符咒很放心。阮漓三下五除二打晕了两个人,剩下三个人围住阮漓,白堇也爬起来,要加入战斗。   阮漓觉得厌烦,匕首挥舞出去,又击退了两个人,剩下唯一还站着的男人算是这里唯一有点本事的,他看情况不对,转身就去抢白堇的黑色符咒。   白堇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男人一把扯住符咒:“拿来!”   白堇愤怒地撕扯:“这是对付殿下的!他不配!你们这群废物!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一个!”   “你这个王八蛋骗我们。”男人咬牙,夺下符咒,“你不是说你会先搞定殿下,让殿下帮你吗?殿下呢?你他妈就是个煞笔,做梦做糊涂了吧?不用这个,我们都得死!”   说着他终于夺下了符咒,同时还把猞猁说的无害的神秘符咒也窝在了掌心。   白堇还要上来厮打,被同伴一脚踹飞,阮漓皱起眉,正想上前一步把男人也结果了,男人就不顾一切地向他扔出了那张黑气缭绕的符咒。   阮漓一躲,那符咒居然好像还有导航一样,居然追着他就过来了。   阮漓被缠着半天已经不耐烦,一怒之下用匕首挥向符咒,将符咒从中间劈开,自己也急速后撤。   他眼看着符咒被破坏后溅出无数黑气,落在了地上,那片地的草瞬间枯萎,并且黑气还在不断侵蚀土地,不过眨眼间,那片地就成了深坑。   阮漓神色一冷,第一次觉得怒气冲进了脑子,暴怒之下他竟然一时间觉得心生动摇:“你就是打算拿这种东西伤害洞庭?” 第55章 心魔从生   那东西阮漓虽然没真的见过, 但是他知道那是什么。   洞庭给他的秘籍上写到过,不同的神能克制不同的东西,譬如他的祖先最是克制阴邪, 而神和人最大的敌人莫过于魔族。   鬼族虽多厉鬼, 但是尚有良善;妖族中立,和人族一样,有善有恶。唯有魔族, 从古至今, 一直与人神为敌。   魔族也和仙神一样, 不同种族会有不同的特点,有一脉魔族的魔气和血液能重伤神族。   洞庭的藏书里记载说这类魔族的魔气和血液对于神族而言是剧毒,沾上不死也要扒层皮。哪怕是天帝面对这种魔族, 都要谨慎小心。   而这种魔族的魔气遇草则草化灰,遇花则花化水, 而遇到土地,便像眼前这样, 能将土地侵蚀。   阮漓不担心洞庭会被白堇这样的人暗算,但一想到白堇居然用这么恶毒的东西对付洞庭,他就觉得心跳如雷,怒气充盈,一时间双耳嗡鸣,气血翻涌。   他想杀了白堇。   他早该放任洞庭处置眼前这个人,因为觉得为了点争风吃醋的事情不值得大动干戈, 所以才会酿成今日白堇的痴心妄想。   阮漓上前一步,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双眸如血, 神色阴冷,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从未有的血气:“你也敢说你喜欢他?”   白堇看他这样子一时间也骇住, 片刻之后缓过神:“他不就是喜欢这种对他喊打喊杀的么?他不是觉得这样刺激?那我自然要让他喜欢!”   阮漓越听越觉得心口血在翻涌,暴怒之下,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但是他并没有收敛的打算,而是继续冷冷说道:“得不到就要毁灭,你也配谈喜欢?”   “是他不要我的!我投其所好罢了!无所谓,他死了我殉情,他不死杀了我,我也不必再这么痛苦了!”白堇嘶吼着想要爬起来,“但是我更喜欢我们在一起,由他亲手杀死你的结局。”   “我建议你去洗洗脑子,顺便把脑子里的水倒一倒。”阮漓的眼睛越来越红,他自己却茫然不知,和白堇对视,两个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只不过白堇说话总是带着咆哮,而阮漓越生气,语调反而越冷漠。   猫头鹰和猞猁在他身后,暂时没看出什么异样,和白堇倒在一起,抢他符咒的男人却越看越害怕,大喊一声:“都上啊!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说着还把白堇匕首对着阮漓扔了出去,阮漓侧身一躲,看见之前的其他人又爬起来一两个,其中楚思的父亲摇摇晃晃走过来。阮漓心头火起,气息暴戾,一脚踢飞了楚思的父亲,抬手用法术化作剑雨,把楚思的父亲钉在树上:“我不杀你是看在楚思的份上,你居然还敢上前?”   飞剑洞穿了那个人的手臂,楚思的父亲惨叫起来,阮漓头越来越疼,觉得体内的法力不受控制一样乱窜,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升起一个念头:不如那这群人都杀了。   何必苦守这自己那点原则呢?荒村的人都是罪犯,屡次冒犯自己,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阮漓看着那些爬起来攻击他的人,微微一侧头,浑身上下忽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吓得猫头鹰往后一翻滚:“先生怎么了?”   猞猁眯起眼睛:“不好,快去找殿下。”   此时阮漓已经听不见他们对话的声音,他迎着跌跌撞撞扑过来的人群,手臂一挥,无数法力凝成的箭矢向那几个人飞去。   那几个人吓得转头就跑,根本不敢近身。然而阮漓并没有收手,他打了个响指,只听数声惨叫,那几个人被击飞出去,有的撞在树上,有人撞在岩石上。敌人躺了一地,□□声不断,却再也没人起身。   阮漓也不管那些乌合之众还没死,他看着对他扔出符咒和匕首的领头男人,侧了侧头,一步一步踩着血气向他走去。   男人往后退去,发现再无退路后,绝望地喊了一声,把手中剩下的符咒要扔向阮漓,白堇看见,扑上去和男人厮打起来:“还给我!那是我和殿下要用的!”   阮漓抬起匕首,靠近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男人情急之下,一把推开白堇,将那看起来平平无常的符咒抛向阮漓。   阮漓记得猞猁说过这个符咒是个好东西,听白堇的意思,这东西他自己也要用,一定不是毒药,所以也没有浪费时间再去躲开,那符咒粘在他身上,立刻消弭无踪。阮漓一时也没感觉到不适。   只觉得一股暖意融入四肢,随后他更加昏沉。   他就这么靠近了男人,手指掐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惊恐地看着他,不断蹬着腿。阮漓心底的暴戾再起,他居然笑了笑:“你——”   阮漓的手指用力,男人翻起白眼,阮漓正看着男人,忽然感觉到身后有风,他漫不经心回头一看,白堇正捡起匕首朝他刺来,不顾一切地喊道:“你用了我的东西,必须死!”   阮漓把男人随便一甩,男人摔倒在地,剧烈地咳嗽,阮漓现在也懒得再看这些帮手,抬手就打落白堇的匕首,捏住他的手腕,将他贯在地上。   这一招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白堇的后背狠狠磕在青石板上,脸瞬间就白了,也说不出话,做不出什么疯子模样,只是哆嗦着看着阮漓。   阮漓漠然回视,单膝跪下,一只手掐着白堇的脖子,让他无法动弹,另一只手则抽出匕首,抵在了白堇的心口。   就在此时,阮漓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几分异样。   那符咒带来的暖意无声无息换做了另一种感觉,他的四肢都变得绵软,一种酥软无力的感觉蔓延开,他忽然很想做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   他向下瞄了一眼,忽然明白猞猁语气中的暧昧是什么。   阮漓回眸一看,猫头鹰和猞猁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也无心去想,而是看向白堇:“这就是你的计划?你要给洞庭下春药,希望他对你做些什么?你笃定洞庭会被你摆布,并且会听你的话杀了我,都是这药给你的自信?”   白堇不能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   阮漓冷笑一声:“真令人恶心。”   这些人满脑子都是下三路上不得台面的办法。   白堇居然觉得自己能杀洞庭,能给洞庭下毒,怕是在他的脑子里,已经幻象洞庭是真爱他而不得了。   即使阮漓知道白堇不可能得逞,但是看他这两张符咒和下作的手段,他心头怒火便燃烧到了极点,昏昏沉沉之间,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白堇。   被怒意和不知名的执念所支配,阮漓举起匕首向下刺下,白堇发出悲鸣,想要逃开,却连一句话都发不出。   就在匕首即将刺进白堇心脏时,一道墨绿色的光芒自黑夜中急闪而过,打在了阮漓的匕首上。   阮漓的匕首脱手而出,随后一股带着露水的草木气息包围住阮漓,阮漓被洞庭抱着腰站起来,同时一根藤蔓悄无声息地捡起阮漓的匕首,恭敬地停在了阮漓的手边。   白堇见状,爬起来就像去抱洞庭的腿:“殿下,我就知道——”   不等他靠近,洞庭厌恶地一挥手,无数树根奔涌而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捆住倒吊起来。   被阮漓打伤的男人们也不敢□□,有的直接吓晕过去,白堇要挣扎,却被树根狠狠抽了一下,痛得不敢再说话。   外面翻天覆地,树根此起彼伏仿佛末世场景,洞庭和阮漓站着的位置却干干净净,他们对视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阮漓的眼神凝视着洞庭的脸:“你做什么。”   他的语气甚至不像是疑问句,而他周身血气缭绕,看上去比洞庭更邪气。   洞庭皱起眉,语气却一如既往温和:“阿漓,平心静气,你走火入魔了。”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阮漓却充耳不闻,只是冷冷看着洞庭,他一把抄起藤蔓卷着的匕首,抵在洞庭侧颈,“白堇要害你,我为你才来趟这一滩浑水,你居然护着那个白堇?”   “我不是护着他。”洞庭抬手去摸阮漓的侧脸,阮漓躲开,觉得体内燥热,不自觉想要靠近洞庭。   洞庭发觉出不对,反手扣住阮漓的手腕,阮漓挣脱不开,就安静看着洞庭。   洞庭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又带了带:“你想杀他,我们把他带回去,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凌迟车裂都随你喜欢,但是阿漓,现在对我而言,你更重要。”   阮漓甩了甩头,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大:洞庭在骗你。   他没骗我。   ——这些人都该死。   确实该死。   ——虐杀他们,然后让洞庭跪倒在你的脚下。   阮漓头痛欲裂,觉得自己要被撕裂开,他想要后退,却被洞庭紧紧抱住。   洞庭在他眉心轻吻:“阿漓,平心静气,用灵力运转周天,你因为极端的怒意而走火入魔,现在心魔从生,一旦心魔占据你的心神,你就会做下对你而言,无法接受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阮漓低低喘着气,手中匕首锵然落地,他终于意识到心底的声音似乎和他平日里的思维是完全相反的。   他虽然在愤怒之下也会有想杀人的冲动,但是他不会想到虐杀。   况且他一直避免杀人,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可以动用私刑,要么这群人自相残杀,要么就交给八紘处理。   他自己是无权处理这么多罪人的生死的。   可现在他一心只想杀人,也确实差一点就杀了人。   洞庭抱着他,在他的侧脸轻吻:“冷静下来,运转灵气,压抑住你的心魔。”   阮漓抬眸看着洞庭,洞庭神色温柔:“别怕,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洞庭知道阮漓的三观,所以才阻止他,免得他日后清醒过来痛苦,绝不是包庇白堇。   白堇下章领便当。 第56章 洞房花烛   阮漓终于闭上眼睛, 他摒弃所有的感知,回忆起那些秘籍教材里的办法,片刻之后, 心底的声音渐渐消失, 阮漓灵台霎时间清明。   可心魔带走了他的怒气,一瞬间他的力气像是被抽空,催情符咒的作用便显现出来, 刚才他还能因为嗜血的兴奋而忽略那种绵软燥热, 可这一刻, 他被抱在洞庭怀里,洞庭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全身。   即将到夏日,他们衣衫轻薄, 靠在一起,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皮肤。   阮漓坚持不住, 靠在了洞庭的身上,一边极力压制自己想要喘息、想要去拥抱洞庭的冲动, 一边低声问道:“如果我刚才把他们都杀了,不就遂了你的意,迈向深渊了么?”   洞庭没回答,阮漓咬着嘴唇,将头埋在洞庭的肩膀上:“虽然可能不会直接如你所愿,但是那也是我迈向泥沼的第一步。其实我很多次——都想杀了这些人,但是我知道, 我一旦动手,就再也难以回头。他们该死, 却不该是我来审判。更何况这一次我想要杀人, 只是因为我自己。”   洞庭没有笑, 他只是在阮漓耳边问道:“你想变成我期望的那个堕落无间的模样么?”   “不想。”   “做你自己想做的吧。”洞庭捏着阮漓的下巴,强逼着阮漓看他,阮漓眼中的血红已经褪去,此刻他的眼神中充斥着别样的情绪。   索求、闪避、情动和挣扎。   当真是让洞庭心动。   洞庭摩挲着阮漓的皮肤低声说道:“做你自己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阮漓闭上眼睛,无声地叹气。   “你中了什么东西不用我多说。”洞庭向下瞥了一眼,“这药如果解了,便是无害的,如果不解开,那你会很难过。”   阮漓睁开眼睛,一向漠然的眼眸里像是存了一池秋水,冰雪融化后,湖波荡漾。   “我们是夫妻。”洞庭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阿漓,是不是也该到了我们圆房的时候了?”   阮漓闭上眼睛。洞庭继续诱惑道:“我不会强迫你,只看你愿不愿意。”   不解开就有性命之忧,哪有阮漓不愿意的选择?   阮漓闭着眼睛,浑身无力,他握住洞庭的手,点了点头。   他的耳朵尖又红了。   洞庭见状,露出了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藤蔓卷起落在地上的匕首,虽然洞庭不喜欢那东西,但是既然是阮漓的珍宝,他还是捡起来,收其归鞘,珍之又重地帮阮漓保管好。   洞庭抱起阮漓,阮漓此刻已经有些站不稳,也就任由他去做,洞庭笑道:“这些人怎么办?”   阮漓实在没心情去考虑这些,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火灼烧,却又渴求与洞庭肌肤相亲:“随便你怎么处置。”   洞庭点点头,他走过那些被捆住的人,眼神瞥向白堇,在看见白堇难以接受,痛苦绝望的表情时,邪神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他传音给白堇。   “多谢你帮本尊和阿漓共度良宵。”   “虽说你痴心妄想,实际上连让本尊和阿漓多看一眼都不配,但是看在你让本尊看见如此情态的阿漓的份上——”   “我会让你死相不那么难看的。”   “不过死亡的过程或许会比较长,会让你恐惧,会让你痛苦到生不如死,但是这也是你应得的奖励,不用谢本尊。”   “刺杀神祇就是死罪,但是你惹火我的原因,同时也就是你的死因,请你务必记好。”   “你不该对阿漓动手。”   最后一句话传达的时候,洞庭和阮漓已经不见了踪影。白堇难以接受地疯狂扭动,洞庭字字诛心,击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反而是白堇让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弄巧成拙,为他人作嫁衣裳莫过如是。   但是很快白堇就没工夫痛苦了。   不远处行宫大门被关上,随着沉重的门响,行宫外的藤蔓无声地收紧。   那些白堇的帮手,觊觎阮漓的男人们安静且缓慢地死去,死亡的时间太长,让他们充满了绝望,死神似乎永远不会到来,又似乎下一秒就要出现。   白堇更是凄惨,他眼前幻觉无限,幻境中他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下一刻就会出现阮漓和洞庭携手而去的场景。   而加在他身上的刑罚让他痛苦不堪,幻境与现实不断交替,在折磨了他许久后,白堇终于没了气息。   而此刻行宫外已经无一活人,树根拖着死人们沉入了泥土。   行宫外宛如鬼蜮,行宫内却是春意无边。   看出阮漓不对。前去报信的猞猁和猫头鹰得到了奖赏,并被吩咐离开行宫。   此刻行宫里只有阮漓和洞庭,洞庭抱着他走进温泉池,他们的衣摆散开,在温热的池水中拥吻。   窗外月色正好,枝连理,莲并蒂。天边鸿雁同去,水里鸳鸯共眠。   无需鱼传尺素,只需要伸出手就能碰触那个人。   夜宵红烛高照时,红妆海棠倒是未睡。   阮漓现在头脑清醒得仿佛三九天出去游了个冬泳,脑子清醒的同时觉得身上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面无表情地趴在洞庭怀里,心想: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解药性一次也就够了,但是洞庭公报私仇,直接让身体素质不错的阮漓直不起腰。   “你……”阮漓声音嘶哑,也不知道是为了隐忍不去喊叫而压抑的,还是被做了别的什么事情,“你不累吗?”   “我都已经是神了,怎么可能像是人族一样会有倦怠期?”   阮漓:“我第一次觉得贤者模式是一个好机能。”   “放心。”洞庭笑道,“你也不是人,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有把握尺度。”   阮漓侧过头,他们在洞庭的房间,洞庭不喜欢电灯,房间里点着红烛。   倒真想是新婚燕尔。   阮漓心底五味陈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是什么心情,仿佛这一次过后,他们就从搭伙过日子,虚情假意终究要散伙的同盟,真的变成了夫妻。   阮漓此刻并不想离开洞庭,他只觉得至少洞庭出现之后到现在,他的心里是喜悦的。   甚至带了几分隐隐的满足和幸福。   能在这种地方幸福和满足,阮漓觉得自己可能也疯了。   他最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走火入魔,是怎么产生心魔的。   因为他发现有人要对洞庭不利,而且手段低劣。   即使知道洞庭不会出事,他仍是愤怒到难以抑制。   那么洞庭对阮漓而言,现在到底算什么?   他是真的沉溺在洞庭的温柔里,可以忽略那些危险么?   他只是喜欢这种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么?哪怕那颗心是黑色的,又或者那根本不是洞庭的真心,而是伪装成真心的悬崖。   还是他真的有些喜欢洞庭了?   喜欢上洞庭是危险的,洞庭提醒过他。   阮漓心乱如麻,只好叹了口气,看着洞庭:“我代你受过,这符咒本该是你的。”   “我若是中了,受苦受累的不还是你么?”洞庭暧昧地捏了捏阮漓的发梢,“如果是我中了这个符咒,那我可能就没有节制,你会比现在更悲惨。”   阮漓:“……”   他气不打一处来:“猞猁管这叫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不伤身又条件刁钻。”洞庭微笑道,“只是看使用者是谁和中招的是谁,于你我而言,不是成功地增进了感情么?”   阮漓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他确实有些太累了,走火入魔和心魔从生已经分走了他大部分精力。这一次的共赴巫山用带走了他的大部分体力。   阮漓昏昏欲睡,临睡过去前,想起一件事:“那些人怎么处理了?”   洞庭轻描淡写说道:“死了。”   阮漓抬眼看他,洞庭微笑:“觊觎你,想刺杀我,我怎么可能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只是没必要让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况且那几个对你心怀不轨之人,让你去动手杀了他们,是脏了你的手。”   阮漓躺在他怀里,听洞庭笑道:“放心,那些人都是些□□犯,包括白堇在内,手上的人命足够他们死七八次了。你觉得你没有权利动刑,我却是实实在在有处决他们的权利的。”   洞庭指了指天:“天帝和天道双重赐予的生杀大权。”   阮漓听完,眼睛已经睁不开,他叹了口气,低声唤道:“洞庭。”   “嗯?”   “多谢。”   说完这两个字,他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阮漓从梦中醒来,正想喊洞庭,却忽然觉得心口一乱。   之前走火入魔的感觉再次出现。   阮漓猝不及防,指尖不由自主溢出法力,在他身侧的洞庭察觉不对,起身来看他,阮漓下意识抬手去抓洞庭的手臂,那道法力便顺势向洞庭的胸口打去。   阮漓大惊之下,手腕一动,强行让法力转了个弯,打在床头的花瓶上,即便如此,那道法力也已经擦过洞庭的皮肤。   洞庭的睡袍松垮,阮漓能清晰看见洞庭心口的皮肤鲜血淋漓。   他心底蓦然一痛,随机被无尽的恐慌所吞噬。   如果他刚才如同昨夜一样被心魔影响,没能及时收手,打中洞庭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有事出门了,刚下车,今天晚了点;   夜宵红烛高照时,红妆海棠倒是未睡。化用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 第57章 七上八下   洞庭倒是不以为意, 犹自笑道:“就算你对我昨夜所作所为心存不满,圆房第二日也不该喊打喊杀啊。”   但他看见阮漓神色不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便立刻收敛的笑容。   洞庭握住阮漓的手指, 悬空放在伤口上方。阮漓手指一抽,想要后退,却被洞庭不容置疑地按在那道伤口上。   阮漓手指沾了鲜血, 他神经抽搐一下, 洞庭却仿佛不知道疼一样, 就那么用阮漓的手指按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   随后他手上墨绿色光芒一闪,墨绿光芒传到阮漓手上,继而覆盖上伤口。   伤口消失。   “没事了。”洞庭说道, “感受到了么?”   阮漓叹了口气:“我们之间为什么总是鲜血淋漓?”   “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模式。”洞庭能洞悉阮漓心中所想,“不是你的问题, 走火入魔而已。”   “我要怎么才能回归正常?”阮漓按住自己的头,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难道会一直这样无意间伤人吗?”   洞庭抬起手,一本书出现在他掌心,阮漓接过来,按照目录翻到一页。   上面写走火入魔只能慢慢调节,上面也详细记载了办法,后面有一句附言如果担心法力外溢造成浪费或是加重走火入魔的程度,可以暂时封印住法力, 只留小部分运转周天,疏通经络。   阮漓当然不是担心法力外溢会浪费或是加重什么, 但是这个方法倒是恰好能解决他现在的担忧。   阮漓手指拂过那一行字, 洞庭将他滑落的睡袍向肩膀上拢了拢:“你确定要这么做?”   “有利无害不是么?”   “这种办法确实能减轻你自身的损耗。”洞庭笑了笑, “但你这么做并非为了这个原因对吧。”   阮漓抬眼看他:“免得走火入魔期间害人害己。”   “这里只有你我,那些妖怪也不常过来,何谈害人害己?”洞庭明知故问,“阿漓,现在你不抗拒我了?”   阮漓沉默了一下:“不抗拒。”   洞庭笑起来:“原来你是怕伤了我。”   阮漓不说话,只是平静地合上书。   “也罢,这个方式对你而言也算有益处,免得心魔再起时伤了你自己。”洞庭抬手握住阮漓的手腕,“只是你处于荒村,不可不防。我会设下关窍,只要你需要,可以立刻解开封印,恢复法力。”   “就像是有一个开关?”   “就像是一个开关,什么时候开启看你自己需要。”洞庭和阮漓十指相扣,墨绿色的光和不断外泄的金银双色光芒汇合,片刻之后,阮漓觉得体内一空。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像是脱力一样,阮漓不用自主向后倒去,被洞庭眼疾手快抱在怀里。   原本封印没解开的时候倒不觉得怎么,但是一旦拥有再失去,就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洞庭扶着他躺下:“尽快调整过来,这段时间不要动气动怒,你走火入魔的程度不高,心魔也不深,调养一个月就能恢复了。”   阮漓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倒是又睡了过去,迷蒙之间,他似乎听见洞庭叹息了一声。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洞庭从未有过这样的叹息,仿佛他遇见了什么难以开解的事情。   犹豫、动摇、不甘、感慨杂合在一起,五味杂陈,最后也只能化作这样一声叹息。   或许是他听错了?   洞庭为何会发出这样的叹息呢?   那应该是阮漓才应有的。   他再醒来,已经是下午,狐狸发微信问他要不要吃东西,阮漓环顾四周,看见洞庭不知去了哪里,他也没什么胃口,就告诉狐狸不用管他。   从昨天自己走火入魔清醒开始,他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洞庭在身边的时候无暇去想,现在独自一人,那个隐藏在他心底很久的疑问再次浮现。   他是不是真的开始有些喜欢洞庭了?   不是一开始的感动和习惯,也不是作为亦敌亦友的调侃或是同盟,而是真正的爱情意义上的喜欢。   现在那点喜欢还很迷糊,但已经足以让阮漓意识到。   至少那种情绪已经无法忽略了。   阮漓起身,换了身衣服,慢慢走到了行宫后的瀑布边上。   这里依旧清寒。   冷能让人发热的头脑微微清醒一点。   阮漓将腿浸入瀑布,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洞庭提醒过他,爱上洞庭绝非一个好选择。因为阮漓并不知道洞庭对自己是什么看法,是一个精美的玩具,又或是真的放在心上的人?   以洞庭看似多情,实则总是漫不经心的性格,就算被放在他心上,又能停住多久?   一旦摔落悬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爬山。   更何况——阮漓根本不能分辨洞庭对自己的好是别有目的还是真情实感。   一位神明想要对一个人刻意地好,简直太简单。   他能洞悉凡人的弱点,能知晓凡人的渴求,他不缺珍宝,也不缺时间,讨好一个人不过是他闲来的消遣。但是凡人一旦沉溺其中,就很难脱身。   神的喜怒哀乐总是多变,多情也总是无情,或许下一秒,洞庭就厌恶了这场游戏。   也正因为洞庭一直兴致勃勃,沉浸其中,才更让人恐惧。   未知的前路随时会降下利刃,而每走一步,其实都是如履薄冰。   已经斩落的刀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达摩克里斯之剑刺穿。   尤其是这条路还被装饰得鲜花着锦,富丽堂皇,让你不舍得离开,你害怕失去,所以苦闷。   洞庭曾说过,他尝试过让阮漓爱上自己,这样会更有趣。   被洞庭明确告知过危险,还要心甘情愿跳进去,未免也太过愚蠢。   阮漓凝视着瀑布,心底有些隐痛。   我不该这样,我迟早要离开,我和洞庭可以有亲密接触,可以互相调侃甚至调情,但是不能有真正的爱情。   他只有两条路能走,要么如他和洞庭所愿顺利离开,那一刻他们就算离婚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他回现代社会做他的研究,洞庭留在这里欣赏好戏,两不相欠。   再者他成功如洞庭所愿,一步一步迈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其实他昨天差一点就杀了人。   阮漓倒也不是那种受了欺负还要忍气吞声的人,他只是觉得自己一个普通人,是没有审判和处置别人的权利的,哪怕对方是罪人,也该是由八紘这类有玄门执法权的组织去处理。   他如果杀了人,那就是故意杀人罪,没什么可辩驳的。   而且在荒村这种扭曲的环境下,暴力和愤怒、算计和陷害是会传染的,人在一个狂热而暴虐气氛下呆久了,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同化,遇见什么事情都会想用杀戮解决。   在荒村看似合情合理,但是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人,阮漓对此天然排斥。   所以有人袭击他,他会正当防卫,有人暗算他,他也会教训人,但是始终保持在红线之内,因为他知道,一旦真的手染鲜血,就回不去了。   洞庭想看的就是他撕开那个口子。   可是昨天阮漓明明离深渊只有一步之遥,洞庭却放弃自己的喜好,把他拉了回来。   如果洞庭能违背本意和喜好,不惜放弃自己的乐趣也要让阮漓做自己真正要做的样子,那是不是说明洞庭对阮漓绝非洞庭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单纯觉得有趣?   一时兴起,能让一个人放弃之前布置好的一切,放弃唾手可得的期盼,只为了不让另一个人绝望痛苦么?   阮漓对着天空发呆,又觉得心底七上八下,像是有个人在他心尖上荡秋千,稍有不慎就会飞出去,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他对于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而纠结的时候,让他纠结的那个人落在他的身边。   “我不过出去一会,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洞庭在他身边坐下,“不冷么?起床后吃点什么没有。”   阮漓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觉得自己睡了一天不太清醒,来这里冷静一下。”   “哦?”洞庭笑道,“阿漓又在想什么?”   “想你昨天的行为。”   “我承认我昨天确实得意忘形了一些。”   “……”阮漓说道,“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你昨天——”阮漓沉吟一下,“知道我不想杀人,也不想变成凡事都用暴力解决的人,所以你出手杀了那些人。”   “我说过,那些人不是些杀人犯就是□□犯,在你们人类社会,也足以判死刑。而我恰好有执刑的权利,你不必多想。”   “我只是觉得,我自己不喜欢,就要你去做,未免太白莲花,太虚伪了一点。”   “阿漓,你就是喜欢把所有责任拦在身上。”洞庭捏着他的手腕,“你姐姐的事情如是,那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把她被送上山当做是自己的责任,可以,我能理解。楚思的事情和那天的游客兄妹你也上心,是因为感同身受,觉得同是被囚禁在这里,又让你想起家人,我也容许你去救他们。可如今不过死了你眼中的人渣,你又觉得我受了委屈,自己太过虚伪,你倒像是一位神明,或者说,神明都没有你责任心重。”   阮漓安静地听着,末了洞庭带笑说道:“你倒是适合八紘那种满世界行侠仗义的地方。”   ——“而不适合这里。” 第58章 打游戏吗   这不是洞庭第一次这么说, 但是这一次他们都感觉话里的意思不同了。   他们同时沉默了。   阮漓垂下眼睛看湖面,他的侧脸非常漂亮,像是雕塑或是建模才能拟绘出的模样。   他做这种神态, 便没有那种漠然, 反而添了一丝忧郁。   阮漓的冷漠从来不是拒人千里之外,他只是非常平静的模样,就像是一池水, 靠近了觉得寒气缭绕, 伸手也留不住, 他一直在那里,淡然地看着别人。   可在洞庭身边,这池水凝成了冰, 虽然冷了些,但终究能留住了。   “别多想了。”洞庭看着阮漓, 脱口而出,“我愿意这么做, 你又难过什么呢?”   阮漓看向他,洞庭看着那双棕色的眼睛,在心里问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心软的?   是一次次半开玩笑中慢慢开始的,还是那次天道附体,阮漓不顾一切来找他的时候?   洞庭也不清楚。   情不知所起,若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无趣了。   又不是数学公式, 能得出一个正确的解。   阮漓看洞庭忽然发呆,幽深的眼瞳盯着自己, 便抬起手去撩他的头发:“怎么了?”   洞庭蓦然回神,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笑了笑:“阿漓。”   “嗯?”   “你若沉浸在这些无所谓的小事里无法自拔又觉得痛苦,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   洞庭一挥手,阮漓的笔记本电脑出现在他手里:“比如你该修论文了。”   阮漓:“……”   “你第一次查重率有点高。”洞庭继续恶魔低语,“你看看是不是——”   阮漓没好气夺过自己的笔记本,打断洞庭的话:“闭嘴。”   只有这一刻,阮漓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人确实是个邪神。   要不然怎么能这么讨厌呢?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要往回走,洞庭笑了笑,起身跟上。   “你现在法力被封印,还要调理走火入魔一事,不宜动武,也相对虚弱。”洞庭说道,“我会让妖怪们也离行宫远一点,避免妖气冲撞。你也千万不要再去荒村,想离开行宫走走,喊上我,我陪着你。”   阮漓一手拎着电脑,一手去握洞庭的手:“好。”   “除此之外遇见什么事情,都不要逞强。”洞庭化出一片带着绿叶的藤蔓,帮阮漓遮住炽热的阳光,“你也是时候服下软,抱紧我这条大腿,开始躺赢的生活了。”   “……”阮漓挑眉,“你要给我开物理外挂?”   “当然。”洞庭笑起来,“你只需要做好享受碾压一切的快乐就好。”   “可我现在就被查重碾压了。”阮漓面无表情说道,“论文,我的一生之敌。”   被查重打击到的阮漓回房间就要去改论文,改了一会又觉得腰酸,只能乖乖回去休息。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不是在改论文就是在调息。   走火入魔的症状逐渐改善,论文也逐渐成型,再次查重发现合格率达到标准后,他将初稿发给了导师。   这一闲下来,他就无聊地打起了游戏。   这一开游戏,他的私聊就爆炸了。   他过滤过一些无意义的信息,精准捕捉到他的帮主发的私信:“吃瓜,速来yy。”   阮漓不明所以,但是帮主连环催促,他也只好登上yy,进入帮会频道。   刚进去就被帮主拉下去带锁频道。   阮漓只是一眼扫到,平时人很多的帮会yy今天并没有人。   帮主说道:“都去吃瓜了。”   帮主是个性格爽朗的姑娘,阮漓刚进入那个小频道,就听见帮主激动地直拍大腿:“我的副帮主啊,你去哪了?”   “写论文。”阮漓说道,“之前不是在群里说了。”   “哎呀我这几天知道了一个大瓜。”帮主说道,“而且是连续了将近半年的连续剧,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两件事情还能连在一起。”   “说说看。”阮漓平静地说道,“你可以开始了。”   “是这样,记得我们之前一直在帮路人打毒瘤吗?”   “记得。”阮漓忽然想起来洞庭说的事情,“我听朋友说,那群毒瘤散了?”   “对对对。”帮主说道,“这事是这么回事,那群毒瘤又有一次去欺负人,这次是因为一个姑娘在贴吧骂了他们这种无耻行径,他们人肉到那位姑娘,然后网暴了她,最后姑娘跳江自杀了。”   “自杀?”阮漓心底一冷,“为什么没报警,反而选择自杀了,是本身就有心理疾病,被刺激到了吗?”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那位姑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身边的家人朋友也说她心态很阳光,但是心理疾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很多那种看起来开朗,但是心里抑郁的人么?”帮主一口气说道,“问题在于,这位姑娘的言行是很爽朗大方,也说过遇见这种事情会选择报警的话,可是她居然悄悄自杀了,就很奇怪。”   阮漓沉默了一会,叹息一声:“那群毒瘤被抓了吗?”   “主导和实际动手的那三个被抓了,剩下的也被教育了。这件事情一出,咱们服的人全都暴怒了,发誓要把这群毒瘤都打退服。”   “这就是你说的半年前的事情?”阮漓一算时间,和洞庭说过的事情吻合,他心底有些不舒服。   “不不不,这也就几天前的事情。”帮主语出惊人,“半年前的事情是这样的,毒瘤内讧,爆出来其中有一个人背上高利贷也要在游戏里装逼,啃老差点逼死父母。这个人被他们自己背刺后,结果有一天忽然发了横财,回来雇人在游戏里杀背刺他的那群人,在那之后背刺他的那几个毒瘤一直嚷嚷着闹鬼了。”   “闹鬼?”   “对,闹鬼,然后这群毒瘤全都转服了。过了没多久,发了横财的那个人和嚷嚷着见鬼的几个毒瘤都暴毙了。”   阮漓心里一惊:“怎么死的?”   “有熬夜打游戏,忽然猝死的。有出门从楼梯上跌下去,把脖子摔断的。还有车祸的,最可怕的就是发了横财那个,据说是站在一堆冥币里,脖子忽然断了。”   “脖子忽然断了?”阮漓皱起眉,“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吧?”   “何止,他们死后,毒瘤们发现发了横财那个人拍出来炫富的照片里,所有的钱都是冥币元宝,可那个人活着的时候,照片里出现的确确实实是钱。”帮主说着说着也打了个哆嗦,那边有点奇怪的声音,像是她动了动,调整了坐姿,“但是这件事情吧,真实性存疑,因为那几张照片只在毒瘤们的群里流传,他们自称想发给大家,却无论在什么平台,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照片发出去。所以到底是真的有灵异事件,还是他们编出来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阮漓垂下眼睛:说不定是真的闹鬼。   帮主笑了笑,麦有点电流音:“不过很多人都认为就是毒瘤们怂了,编了个故事而已。总之闹出人命后,他们都转服了。可惜煞笔就是煞笔,过了风头没事了,又开始跳。这次他们重操旧业,害死了那位姑娘。”   “你说这两件事能连在一起,而且之前你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个关联。”阮漓的私聊又响了,他看了一眼,平静无波地回复了几句话,随即继续问道,“可就目前你所说的,时间线很清晰,也不存在什么谜团。”   “你听我说完呀。”帮主嘻嘻笑了两声,忽然又咳嗽起来,“哎呀,呛到嗓子了。毒瘤们转服走之后,改头换姓,你也知道虚拟世界想换个身份很容易。而且这帮毒瘤呀,他们擅长人肉别人,自己也会留心不在网上留下过多的三次元痕迹,所以他们偷偷转服回来的时候,没人知道是原来那一批。”   “你们都以为这是新的一批毒瘤玩家?”   “没错。而且毒瘤玩家的手段也就是那些,他们是两个月前回来的,头一个月并不如以前嚣张,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又到处惹事,这才有那位姑娘仗义执言,却被逼到自杀的事情。”   “那位姑娘……去世多久了?”阮漓问道,“你说姑娘被人肉是几天前的事情?所以这几天你们才发现这群毒瘤就是以前那一批对吗?”   “姑娘被寄寿衣和花圈和自杀是同一天,都是是七天前的事情。”帮主再次笑起来,“而大家确定这批毒瘤就是以前那一批,是昨天的事情。”   “大家说要把毒瘤们打退服,但是他们还在,对不对?”   “已经退服了几个。”帮主笑道,“剩下的也快了,你正好回来了,帮忙组织一下。”   “我会帮忙。”阮漓语气郑重,“但是我还有几个问题。”   “你问。”   “第一,姑娘被现实世界骚扰和自杀中间应该只隔了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帮主没说话,麦里又传来诡异的声音。   “第二,你说这件事情和当初毒瘤转服事件有关联,表面上看,所谓的关联就是,现在这群毒瘤就是以前那群人改了id回来了,我们这个服的人一时没认出。但是你很详细地描述了他们当初为什么转走,实际上你想说的,其实是这两次事件有一个共同点,对不对?”   这次轮到帮主反问:“什么共同点?”   “灵异事件。”阮漓说道。   帮主那边忽然没了声音。   阮漓沉默片刻,冷冷喝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冒充帮主?”   作者有话说:   同时发两章;   这段剧情和最近hk少女被网暴自杀没关系,这段剧情是这个月月初8号开始写的,在社会事件发生前,但是发文的时间晚,没想到撞上了社会事件,特此说明一下,这个故事没有原型,而且本文故事里的姑娘也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被伪装成自杀,可以看第二更,有解密。   如果有疑问可以去我wb看我发的时间截图:云辞新酒掩乱红;   愿这个世界再没有网暴,每个人都能好好的,逝者安息,作恶者得到应有的处罚。 第59章 江水冰冷   那边的动静彻底变了, 一阵听起来就阴冷透骨的声音传过来:“都——要——死——”   与此同时,游戏里一个陌生的玩家忽然疯狂给阮漓发组队信息,并且私聊刷了一屏。   「私聊」等明天呀:杀了他们。   「私聊」等明天呀:杀了他们。   「私聊」等明天呀:杀了他们。   ……   「私聊」等明天呀:要真的把他们杀退服哦。   与此同时, 那个玩家忽然点了阮漓交易, 阮漓皱起眉,点了拒绝,然而那个玩家持之以恒, 像是脚本一样不断重复交易。   阮漓挑了挑眉, 将游戏视角拉近, 看见那个「玩家」穿着一身血红的衣服,一头白发,都是商城外观, 不算很贵,是一年游戏出的汉服风格婚服。   他们玩的是一款仙侠风格的游戏, 外观都是古风设计,那款婚服也算是大卖, 光是主城就随处可见,阮漓甚至还有一套。   可在这个玩家穿起来就异常诡异。   阮漓扯过护目的金丝眼镜,手里捏着符箓靠近,仔细去打量那个玩家,终于发现为什么觉得违和。   游戏外观是红色、绿色和金色三色搭配的,是宋朝的凤冠霞帔,但是这个叫「等明天呀」的玩家身上的婚服是一体红色的, 只不过红色有深有浅。   如果看的认真,就能发现, 那件衣服上的绿色和金色还在, 只是又被一层红色笼罩了上去。   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染红了衣服。血色深浅不一, 倒是逼真。   交易申请还在不断往外弹,阮漓有些烦,面无表情把自己的符箓往桌子上一拍,重复的交易框忽然就停住一瞬间,但是很快又开始了。   “晏晏呢?”阮漓念着帮主的id,“她怎么了?”   他的私聊里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但是阮漓接受到的都不全。   譬如一个人问他:“你知道xx出事了吗?”   应该是名字的地方是扭曲的,根本看不出那些人想要说的是谁。   阮漓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就是这半个月没上游戏和相关论坛贴吧,而冒充帮主晏晏的东西说的那个姑娘,都和晏晏的性格相似。   阮漓一早就试图去查,但是这脏东西一直在阻止他,他在浏览器只要是搜相关信息,文字都会变成血色的马赛克。   红衣的鬼嘻嘻笑道:“在我身边哦。”   说着它在游戏里又向着阮漓走几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点交易。   阮漓垂眸扫了一眼符箓,正在考虑要不要收起符箓,看看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yy里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yy的界面也变得扭曲,红色液体从公屏上滴下来。阮漓正要关掉yy,房屋的门却被洞庭打开。   洞庭走过来,将手盖在阮漓拿鼠标的手上,点了下已经不成形状的关闭图标,yy界面瞬间消失。   “这只厉鬼想杀你。”洞庭凝视着电脑,“这个游戏现在很危险。”   “这是怎么回事。”阮漓抬眸,“你知道么?”   “如果你说的是这只厉鬼,那我是知道的。”洞庭说道,“我当初下载这个游戏,是因为半年前有一出好戏。”   阮漓问道:“那个发了横财又惨死的男人?”   “没错。”洞庭扯过一把椅子,点开被阮漓最小化的端游界面,“那群人又转服回来了对吗?”   “对。”阮漓闭上眼睛,“而且我怀疑他们之间有人杀人了。”   “很正常。”洞庭说道,“这些人里,一部分欺软怕硬,在生活中唯唯诺诺,但是他们心底总是觉得不忿的,如果给他们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心底最肮脏的欲望爆发出来。”   “譬如——伤害一个女性。”   “伤害一个女性?”洞庭挑眉,“这我倒是不知道,而且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有些悲伤。”   “我怀疑被害的是我的朋友。”阮漓抬起下巴,点了点游戏界面,“刚才那东西冒充我说的那个朋友,还要交易我什么东西。我要不要接受?”   “如果你打算参与进去,大可同意。”洞庭撑着侧脸微笑道,“管它要给你什么,也奈何不了你分毫。”   “但是。”洞庭补充道,“你走火入魔一事虽然已经基本运转回来,但是心魔难缠,还要修养,所以你一旦决定参与进去,就得打开我给你的封印,也不要离开我身边。”   阮漓点点头,上前去点那只厉鬼的人物交易,结果厉鬼站了一会,转身就走。   阮漓:“……”   他被这只厉鬼搞的有些逆反,于是阮漓先是摸出了自己的匕首,把一张纸压在了匕首的下面,随后手放在键盘上,反客为主,开始追着厉鬼一路交易。   厉鬼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直到一条私聊跳进来:“别追。”   阮漓瞄了一眼,倒是一怔。   私聊的对象赫然写着帮主的id晏晏两个字。   阮漓看了一眼洞庭,洞庭垂眸微笑,收敛了一身神明气息,顺带着还拿了一样东西盖住阮漓的匕首。   这次厉鬼终于同意了交易,随后他被交易了一套装备,很平常的一套pvp装备。   只是装备的图标上镀着一层薄薄的红色,随后厉鬼的游戏角色就地消失了。   「私聊」晏晏:你为什么要接?   阮漓迅速去组晏晏,却被晏晏拒绝了。   阮漓沉吟一下,打字问道:能说话吗?   「私聊」晏晏:还是不要了,我怕吓到你。   阮漓:你觉得我会怕么?   与此同时,阮漓点开了游戏好友列表。   好友列表里晏晏不在线,而且阮漓的好友里多了一个人。   ——等明天呀。   最后晏晏发来一个yy:来这里。   阮漓重新登上yy,他进入新频道之前,扫了一眼帮会频道。   显示里面有不少人。   他刚进入频道,就听见对面的麦里一直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还有一些不可细想的诡异声音。   就连晏晏的声音都变得缥缈,时不时会有电流的感觉,她一开口,就仿佛是贴着人身后幽幽倾诉一样。   “你想问什么。”晏晏问道,“为什么卷进来?”   “你是不是出事了?”阮漓单刀直入,“刚才那只鬼说的姑娘到底是不是你。”   晏晏那边停顿了很久,最后幽幽说道:“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我已经死了。”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当事人亲口承认,阮漓还是难过震惊。   他这段时间都没有上这个游戏,如果他几天前出现一次,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晏晏笑了笑,听起来很诡异:“我之前倒是没发现,变成了厉鬼,所见的事物都不同了,这才感觉到你也不是普通人。”   “是,我不是普通人,所以说不定我能帮你。”阮漓说道,“今天是你的头七,对吗?”   “是。”帮主笑起来,“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是来害你们的。”   “我知道。”阮漓无声叹息,“我们帮会其他人都知道了吗?”   “他们也都知道啦。”晏晏叹息一声,“但是我没去看他们,他们会害怕的。他们现在正在研究如何把那群畜生杀退服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阮漓问道,“刚才那只鬼说你在它身边?”   “现在这个服务器里有两只鬼,一只是我,一只是它,我们在合作。”晏晏沉默了一下,“但是那只鬼……很可怕,有很多话我不能说,它比我强,关于它的秘密,我用任何方式都无法传达给你们。阮漓,你们只能自求多福。那只鬼它以杀戮为乐,你应该已经被盯上了。”   “我被盯上倒是一件好事。”阮漓不自觉看向洞庭,洞庭对他微微一笑,阮漓收回目光,“但是我们帮里的其他人都是普通人,我要保证他们不被盯上。”   “可能已经晚了。”晏晏郁郁地说道,“我和那只鬼虽然是合作,但是它比我强大太多,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   “我会处理,先不说这个。”阮漓闭了闭眼,“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晏倏然沉默,片刻后,她的声音染上恨意,倒是真有几分像是厉鬼了:“就像是那只厉鬼所说的那样,因为仗义执言,被他们人肉。我不是自杀。”   阮漓已经明白:“那群毒瘤中,是谁害的你?”   “这群毒瘤得到我的地址后,其中一个人发现和我同城,他是一个每天只知道浑浑噩噩打游戏的混混,看见我过着正常人的生活,觉得很不开心。”晏晏的声音越来越凄厉,“他觉得我有钱,就在我死的那一天上午堵在我公司和家门口,胡言乱语造谣,想要勒索。我公司的保安要报警,他就跑了。”   “那天下午我还收到他们同伴邮来的寿衣花圈……也是那天晚上我家加班回来,他上前来夺我的包,我叫起来,那段沿江的路很黑很僻静,他被我激怒,把我打晕带走了。”   “等我醒来,发现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我被绑在河边的树上,那个人说:「在网上不是很硬气吗?你不是很有钱吗?不是看不起我吗?你今天就得死在我手里。」”   “他解开绳子,把我推下河去。江水湍急,我不会游泳……我下午接到寿衣就报警了,但是他是激情杀人,毫无预兆,我就这样死于非命。”   “因为我之前报警说有人人肉我,而且在被他们查到具体地址之前,也已经在网上被他们持续辱骂了几天,还被他们造谣是出去卖的。所以很多人都以为我是不堪骚扰,心里脆弱所以自杀了。”   “但是警方还在调查,他们认为我不是自杀。我很感谢他们,其实我可以等他们破案,但是我觉得啊,我等不及了。”女孩的声音骤然刺耳,“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我帮了被毒瘤骚然的一个大学生,可是当我出事之后,那个大学生说:‘我当时是和大哥们开玩笑,谁知道那位小姐姐误会了,是她自己的问题。不要再来采访我了,我也很害怕,我也是受害者啊。'”   作者有话说:   晏晏不是自杀是他杀,被伪装成了自杀。   我是真的没想到快一个月前的情节会和最近的社会事件有些重合,希望逝者安息,作恶者得到惩罚 第60章 交易装备   “晏晏。”阮漓轻声喊着女孩的游戏id, “你是回来复仇的。”   “对。”晏晏又哭又笑,“我这一生没害过人,我一直在帮助别人, 哪怕在游戏里, 有人被欺负我都会去救,为什么我会因为这么一个白眼狼丢了性命,为什么我要被一个人渣轻而易举地杀死, 为什么我死之前还要被他们羞辱?!甚至我死后, 这些毒瘤还在群里开我的玩笑, 把我的照片p成下三滥的表情包,甚至还有人说,早知我要自杀, 他就飞来我在的城市,把我强奸了再让我去死, 现在真的是太浪费。”   阮漓无声地捏紧拳头,声音冷得仿佛寒冰:“这群畜生——”   “阮漓, 他们虽然被抓起来几个,但是那是因为这一次主要是那三个人在网上辱骂我,人肉我。其他毒瘤玩家虽然这次没参与,不代表下次不会参与。”晏晏说道,“所以我要报仇,就是报复他们全体。”   “你要怎么报仇?”阮漓咬着牙,“通过游戏杀了他们么?”   “他们这群毒瘤转服回来, 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这里原本就有鬼在等着他们。”晏晏忽然嘻嘻笑道,“阮漓, 你记住, 最近不要靠近毒瘤们, 会死的哦。”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晏晏最后说道,“不要靠近那只厉鬼,也不要靠近毒瘤,他们都会死的,你们要是靠近了,也会被牵连。”   “害你的那个人还没被抓到对吧?”阮漓问道,“要我帮你想办法告诉警方吗?”   “不必。”晏晏的声音渐渐消失,“他啊,今天就要死了。”   “晏晏?”阮漓追问,“晏晏?”   “她已经离开了。”听了全程的洞庭抬起手,关了阮漓的电脑,“你自己重启一下。”   阮漓心情郁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几天出了事,为什么没人联系我?”   “这位晏晏小姐虽然保持着理智,但是她的同伴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洞庭说道,“你刚一上线就被它带走,说明这只厉鬼早就把你定成了目标,那么这七天里,你们的朋友未必是不联系你,很可能是被厉鬼作祟,根本联系不上你。”   厉鬼无法操控阮漓和洞庭,但是它可以玩弄普通人,何况它存在于游戏里,可以很方便阻断帮会其他人与阮漓的联络。   阮漓盖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看来厉鬼不知道我是仙神后裔。”   “游戏里自然看不出来。”洞庭说道,“更何况你最近法力都被封印,更能混淆视听。”   “这倒是一件好事。总比厉鬼盯上普通人要好。”阮漓扭头,“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只鬼没说么?”洞庭笑了笑,“它能忍住不炫耀它的丰功伟绩么?”   “它只说死了几个人,是怎么死的。”阮漓慢慢说道,“我猜它就是那个发了横财的男人招来的吧?”   “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洞庭悠悠看着阮漓重启电脑,重新登录游戏,“你说的那个男人,就简称为A好了。他杀了一共四个人。这四个人与A不合,揭穿他啃老欠债还要在游戏里装有钱人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内部也有鄙视链。A就离开了一段时间。”   “之后他接触到一种邪术,招来厉鬼,和厉鬼做交易,让自己变得有钱。他带着厉鬼回到游戏,指示杀了那四个人。”洞庭顿了顿,“就是这么简单,A觉得自己拥有厉鬼,不可一世,但是厉鬼转头就把他也杀了。并且想要对你们口中那些毒瘤玩家继续下手。那些人遇见灵异事件,吓得转服走了。转服后他们倒是再没碰见什么,自以为安全了。”   “其实厉鬼并没有放弃杀他们。”阮漓推测道,“只不过厉鬼不能离开这个服。他们这次转回来,就算晏晏不杀他们,那只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阮漓转念一想:“所以厉鬼和我反复强调要杀这帮畜生退服,说的不止是游戏,也是要他们从人生的服务器彻底消失?”   “杀完这一批,或许就是你们了。”洞庭不紧不慢说道,“那只厉鬼喜欢按照既定群体来杀人,与其说它盯上你,不如说是盯上了你们整个帮会,只不过你们的帮主晏晏已死,那么现在这个帮会最大的管理就是你这个副帮主,它选择你开刀也不足为奇。”   阮漓皱起眉,这次游戏和yy都恢复了正常,他的私聊再次爆炸,这次不再有奇怪的马赛克,但是背包里那套蒙着血色的装备还在。   阮漓叹了口气,登上yy,问洞庭:“你想旁听么?我可以外放。”   洞庭微笑耸耸肩,手臂搭在阮漓的椅背上:“当然可以。”   阮漓扯下耳麦,连上音响和麦克风,一进帮会yy,里面立刻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   阮漓用权限禁止其他人开麦:“我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你们选一个能说清说有事情的人上麦序。”   很快,一个帮会管理开麦了,青年急促地问道:“学长!这几天为什么我们都联系不伤你。”   洞庭看似不经意地撩了撩阮漓的发梢,用眼神示意他:学长?   阮漓关了自由麦,轻声解释道:“这是我读研期间的学弟,越隐白。当初知道我玩这款游戏,他才跟着来的,而不是网友,现在也是帮会的管理员。”   洞庭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那个id,也没说什么,阮漓打开麦:“隐白,你们联系我的时候有什么异样?”   “我们所有人给你发信息全都是发送失败。”学弟越隐白急切说道,“无论是什么软件,都是发送失败,就是那种网不好时会出现的样子。我给你打电话也是说不在服务区,去问楚舫学长,学长却说能和你正常聊天。”   “你们想告诉我的事情,是不是晏晏出事了?”阮漓的声音很低沉,“我刚刚已经知道了。”   “谁,谁告诉你的?”越隐白问道,“你在贴吧和论坛看见的么?”   “不。”阮漓直接说道,“是晏晏自己告诉我的。”   这句话一出,越隐白倒吸一口冷气,另外有管理权限的人开麦说道:“南风,你开什么玩笑,你刚不是说了吗,你知道晏晏出事了。她怎么可能告诉你?”   南风知意是阮漓游戏id,阮漓叹了口气:“说到这里你们都还没发现,这一整件事情都很灵异么?”   yy公屏上滚动着大家的聊天记录,阮漓说道:“自从晏晏出事,你们就无法联系到我,而我直到刚才,也无法在任何网络平台上搜索这件事。这已经不是用信号不好之类的理由可以搪塞过去的了。况且刚刚隐白也说了,我姐夫和我能正常联系,你们却不能。”   “可……”管理迟疑了一下,“晏晏她已经死了啊!”   阮漓把晏晏和厉鬼和他说的事情简单说完之后,低低说道:“现在的问题在于,除了我,你们还有谁遇见了这个叫等明天呀的玩家?”   过了几秒,除却阮漓之外的另一个副帮主开口:“我,我遇见了,就刚刚。”   还有一个管理也在公屏上说自己遇见了,也是在被阮漓遇见厉鬼之后。   阮漓问道:“交易你们什么了么?”   管理说道:“交易我一套装备。但是我穿不上。以为是bug。”   阮漓问道:“交易你们的时候它说了什么?”   “他说要A游戏了,随即看眼缘送装备。”那个副帮主说道,“除了装备还有些零零碎碎比较好玩还不贵的小道具,这种事情不也很常见么?我还回送了点同等价位的东西,就当结个缘。”   公屏上另一个遇见鬼的管理说的和副帮主差不多,总之厉鬼在他们面前没有暴露身份,而是相反是用了比较正常的借口。   那为什么阮漓是特殊的那一个?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玄门中人,还是因为他拆穿了对方的身份?   “晏晏和我说,要我们远离那群毒瘤和等明天啊这个人。”   “这怎么可能!”一个管理又惊又怒,“要是按照你的说法,晏晏是被害死的,那我们现实世界不能帮她报仇,游戏世界还能帮她出口气吗?”   “要我说就是你怂了吧?”一个素日就不服阮漓的人阴阳怪气开口,“怎么,平时不是装的很正义吗,真摊上大事反而不敢了?要我看你就是发现那群人真能闹出人命,和以前在网上打打闹闹不一样,怕被人肉吧?你怕了我们不怕。要不是因为你是副帮主,我们谁还费那个力气联系你啊?”   他越说越兴奋:“你回来不说组织一下在游戏里把他们杀退服,反而告诉我们离他们远点,你胆子有指甲盖大么?废物垃圾。”   越隐白立刻骂道:“你他妈说谁呢?之前和毒瘤打架你总是躲着,当初晏晏出事,你也不发一言,现在毒瘤惹了众怒,再也不能兴风作浪时,你敢来逞英雄了?要不要点脸,之前联系不上学长的时候你就明里暗里暗示自己可以组织帮会去打毒瘤。一个游戏帮会,被你玩成职场了。”   “你和你学长当然穿一条裤子,你学长这段时间根本都没出现,你还好意思指责我?还灵异世界,我呸,这故事也能编?”管理骂骂咧咧,“谁信啊?”   “你他妈——”越隐白忽然一怔,“嗯?”   阮漓此时已经平静地把那个和他不和的人禁言,听到越隐白的声音便问道:“怎么了?”   “我遇见你说的那个等明天呀。”越隐白的声音有些抖,“他一直在给我发交易申请。”   作者有话说:   人渣们肯定都会死的; 第61章 组团团战   阮漓立刻说道:“拒绝。”   随后他给越隐白在游戏里发起组队, 与此同时,其他管理也纷纷向他发起组队。   可只有阮漓的组队成功,其他管理的组队都没有显示, 越隐白往yy群里录屏截图,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病毒一样的交易弹窗和根本不看到的大家的组队申请。   阮漓进组之后,很快有一个叫做吹梦西洲的id也进了组,越隐白惊恐地问道:“这是谁啊?我怎么也没见过?”   阮漓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洞庭, 洞庭把阮漓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 那笔记本是新的游戏本, 打游戏也很丝滑。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当初洞庭以什么心态起的这个id阮漓不得而知,只不过现在这两个角色并排站在一起, 倒是莫名地和谐。   虽说是两个男号,但是也总觉得身边似乎冒着什么奇怪的粉色泡泡。   “没事。”阮漓说道, “是我的人。”   听到这句话,洞庭翘着二郎腿, 悠悠抢过阮漓的鼠标,打开外观界面,给阮漓换上了一套红色的婚服。   然后吹梦西州这个角色也换上了同一件婚服外观。   阮漓:“……”   洞庭选的外观好死不死就是厉鬼穿的那套,现在三个穿婚服的号围着越隐白的号,越隐白说话都有点哆嗦:“喂喂?为什么都换了这件外观?我也要换吗?”   “别胡闹。”阮漓轻声说道,“怎么办?”   洞庭也不管阮漓开着自由麦,不紧不慢笑道:“你要我救他?”   “是救所有被盯上的人, 毒瘤除外。”   “拒绝交易是最简单稳妥的,但是厉鬼既然已经选择了目标, 即使他今天拒绝, 厉鬼也会一直缠着他, 直到他误点了交易为止。”   “那不能直接超度了这只厉鬼么?”   “可以。”洞庭笑起来,“你仔细看,这个厉鬼手上是不是有一条黑色的线垂在地上。”   阮漓再次拉近镜头,发现厉鬼的角色手腕上确实系着一根黑绳,绳子很长,另一端没入了地面。   阮漓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是什么?”   “你的朋友晏晏也与他做了交易。如果我直接杀了他,那晏晏也会跟着魂飞魄散。”洞庭笑道,“你的朋友算不上厉鬼,报了仇就会自然离开。”   阮漓皱起眉:“如果晏晏心愿得偿,自己离去后,我们就可以杀了这只厉鬼?”   “不错。”洞庭支着侧脸,“对我来说都一样,想让这东西灰飞烟灭也不过弹指的事情,看你如何选择了。”   yy此刻鸦雀无声,阮漓挑了挑眉:“那看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隐白。”   “什么?”越隐白问道。   “下线关机。”阮漓说道,“这几天不要上游戏。”   越隐白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学长,你被交易装备了吗?”   阮漓回他:“交易了,不过我们是故意这么做的。”   越隐白「哦」了一声,随即说道:“我也点同意了。”   yy里顿时炸锅,阮漓额头青筋一跳:“你怎么回事?”   “我和学长当然要站在一起。”越隐白低声说,“我不能让学长一个人冒险,哪怕前面是鬼,我也要——”   “你在这和我演什么热血漫画吗?”阮漓毫不客气打断他,“我和晏晏想保住你们的命,你倒直接去送人头?你脑子呢?”   越隐白被阮漓这样劈头盖脸一顿训,有些懵:“可那么危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我不会后悔。”   阮漓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学弟智商有问题:“你没听见我和我朋友的对话么?我们有办法应对,你有么?你自我感动什么呢?”   越隐白不敢说话,一开始和阮漓不合的管理,游戏id叫蔑刃的噗嗤一声笑道:“你看,你学长根本不领情,你倒是替他出头。”   “有你什么事?”阮漓冷冷说道,“这厉鬼下一秒找你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这么硬气。”   那管理蔑刃笑了笑:“厉鬼?你演上瘾了?还真当我信是什么灵异事件啊?你怂了就说怂了,和你学弟合起伙来骗人,哦你身边还有个捉鬼大师是吧?拿晏晏的生死演戏,你也不怕遭天谴啊?”   “拿晏晏的事情给自己涨名气,你不怕遭报应?”阮漓毫不示弱,“平时做缩头乌龟,现在吃着人血馒头装英雄,你要作死我拦不住,但是我答应了晏晏,保护帮会其他人。我问心无愧,就怕有人心里有鬼。”   蔑刃被噎了一句:“我平时不怎么上游戏,这次也是晏晏出事才回来,所以之前没和他们正面交锋,这可不是我怕他们。”   “很好。”阮漓反问,“你是铁了心去打毒瘤,你就自己去,不要连累别人。”   “凭什么我自己去,大家都想为晏晏出份力,你还想拦着他们不成?”蔑刃转头问道,“谁和我去?”   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回应,大部分人都还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恐怖中。   就在此时,一个帮会成员颤颤巍巍地上了麦序:“你们仔细看,阿白发的视频里,差不多在5s的时候,那个等明天呀的脑袋是不是突然向后折,就跟断了一样?游戏角色没有这个动作设计啊。”   说着她在公屏发了截图:“我是放慢速度一帧一帧看的,这个动作就出现了零点几秒,正常播放视频就会被忽略过去。这,这是真的有鬼吧!”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蔑刃大吼一声:“行了!你们还真信了,这明显就是病毒或者是外挂改的,阿白和南风是师兄弟,而且阿白就是追着南风来玩游戏的,他们兄弟一条心,肯定是事先串联好词,这个等明天呀,也一定是他们找来的演员,这一切都是病毒或是ps的,你们还真信他的鬼话?现在全服都在打毒瘤,我们作为晏晏的朋友反而不出手,别人怎么看我们?”   “况且谁见过鬼?除了南风和阿白,不也有几个人被交易过装备吗?”蔑刃继续吼道,“他们被等明天呀交易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多鬼状况?这视频绝对是他们实现录屏的。”   “蔑刃,你的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用来放屁的。”越隐白怒道,“你他妈的污蔑谁呢?”   “还替你学长出头呢?挨骂没够?”蔑刃冷笑道,“现在愿意信我的,在公平上扣1,我们一会就去打一波毒瘤。”   这时候公屏上陆陆续续有人扣1,支持蔑刃的人数变多,差不多有十多个人。   阮漓闭了闭眼睛,开麦说道:“有人信我的话,这段时间不要上游戏,被等明天呀交易过的,立刻来找我,商量对策。想和蔑刃去的人,我无法强迫你们相信我,但是性命是你们自己的,你们要对自己负责。我会尽量保护你们,但是人数太多,我不知道能保护多少。”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们既然不信你想去送死,你又何必再管他们?”洞庭悠悠说道,“不过现在好戏应该已经开始了。”   阮漓把自由麦一关:“别煽风点火。”   “让他们相信有鬼的最好方式就是亲眼看见。”洞庭说道,“我记得你们这个服务器,有一个很有名的主播,去看看他开播没有。”   阮漓一怔,去直播网站打开那个主播的直播间,只见那个主播也在带人围剿毒瘤们。   洞庭打开阮漓的自由麦,把主播的房间号说了出来:“看着这个直播间,很快你们就能和晏晏再见面了。”   蔑刃破口大骂:“演员给我滚,你又谁啊?装神弄鬼的。”   洞庭轻笑一声:“装神弄鬼啊——”   阮漓一听不好,正要说话,洞庭却笑了笑:“放心,我不动他。”   阮漓轻声说道:“那不是更糟?”   “我也不会救他。”洞庭的视线挪到了游戏界面上,“大战之前,必有祭旗。就算你和晏晏不同意,厉鬼也不会听你们的。”   紧接着,蔑刃咦了一声,随后没了动静。   “怎么了,蔑刃?”一个管理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南风,叫你那个等明天呀的演员滚开,别总来交易我!”蔑刃的声音有些虚,“妈的,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给我电脑传病毒了。”   阮漓冷冷说道:“你要是接了交易就会死,现在下线还来得及。”   蔑刃被他冷漠的语气激怒:“我还就不信了,我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他往公屏发了截图,果然同样无法穿戴,蒙着血色的装备躺在他的背包里。   阮漓皱起眉:“蠢货。”   洞庭愉快地笑出声:“这个游戏还真是能人辈出啊。”   “我,我也被点交易了!”一个跟着蔑刃的管理惊恐地说道,“怎么办?”   “下线。”阮漓喝道,“现在,立刻,这段时间不要上游戏。”   那个人倒是听话,立刻下线。但是接下来蔑刃的几个朋友,还是选择了交易。也有几个人被连环轰炸式的交易吓得手滑点错。   这几个人都是要和蔑刃马上去打毒瘤的人。这次蔑刃开团,去掉原本要跟他走但是被厉鬼吓得下线的人。他们的团现在有了正好十个人,全部被交易过。   其中除了蔑刃还有一个帮会管理员,蔑刃被交易过后,另一个管理也一样被交易了。剩下的都是普通帮众,两个管理收到装备后,就轮到了他们。   阮漓最后劝阻了一次,剩下的几个人完全铁了心的,阮漓便也不再多说。   而阮漓也组了一个团,把没有和蔑刃走,信任阮漓并且已经被交易过的人组在一起。   蔑刃他们来到打团战的地方,阮漓回头对洞庭说:“去的那十个人里,有几个人是和晏晏真的要好,平时人也不错,能保住他们么?”   “保住他们不难。”洞庭说道,“只是那厉鬼想要做什么,现在还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直播间里的男主播忽然冒出女人的声音:“既然来了,就不能走了哦。”   “嘻嘻。”   “等明天呀,你们就知道,自己的死法啦。” 第62章 杀了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主播不是男的吗?”   “这声音怎么这么渗人啊卧槽!”   “他抬头了!他眼睛怎么是黑红色的啊!!”   只见那个主播缓缓抬头, 脸上没有伤口却莫名其妙渗出血,眼睛里原本应该是眼白的位置一片漆黑,瞳孔却是红的。   不知道是哪个管理开了自由麦序, 一时间yy已经炸开了锅, 阮漓一皱眉:“还没看出来吗?都说了是灵异事件,还不赶紧下线?”   一个跟着去的人呜咽开口:“我,下不了线, 而且无法离开当前地图, 可我看别的帮会的人是可以的啊!”   阮漓回头看洞庭, 洞庭一摊手:“你可以去。即使我不在,它奈何不了你,只是这群人你救不了。”   阮漓叹了口气:“问题是, 我现在也进不去那个地图了。”   只见阮漓的角色无论传送哪里都可以,唯独那个地图是黑色的。   “她察觉到你的厉害, 自然千方百计阻止你。「洞庭抬手揉了揉阮漓的耳垂,」这几个冥顽不化又不听劝告的人是自己执意送死,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关你什么事呢?”   “只是其中有几个人,是很不错的人。”阮漓关了自由麦,“说实话,作死那几个我其实也懒得多管,但是有几个跟着去的,倒是一心为了给晏晏出口气, 平日里接触也没什么坏心思。”   “事情这么明显还要跟着去,虽然不坏但是很蠢。”洞庭悠悠说道, “现在我们也进不去, 他们只能自己听天由命了。”   阮漓自然不会强迫洞庭去救人, 这又不是他的义务,他点点头:“只能让他们自救了。问题在于,厉鬼到底要做什么?”   “上次没这么多花样。”洞庭说道,“它是很直接地杀人,这只鬼隐藏能力很强,依托在游戏里,其实我们在现实世界不好施展法术,而且只要它不大开杀戒,其实很难和现实生活中联系在一起。毕竟像是这群不分日夜打游戏的人身体出现问题猝死很正常,坠楼或是出车祸则表现得像是意外。至少之前那五起命案,死者的家人们并没有往闹鬼上面想,甚至都想没想到是游戏相关。”   “他们实际上又天南海北哪里都有,家长之间互相不认识,自然不会发现这五起命案有游戏的共同点。而这个世界人这么多,意外也多,他们又不是同一天死的,自然不会引人瞩目。”阮漓转念一想,“那为什么厉鬼这一次这么嚣张?”   “遇见了你,才有机会知道它很嚣张,如果只是个普通人,他们可能还在害怕就已经被杀了。”洞庭慢慢笑道,“阿漓,你要救他们,我不介意,只不过我看那几个不听你的话还很跋扈的,必然是活不成了。”   “我只能告诉他们怎么做,他们再不听指挥擅自作死,我也救不了他们。”阮漓平静地说道,“我不是老天爷,千里之外就能救人。”   “老天爷才不会随便救人。”老天爷的三儿子翘着二郎腿,玩世不恭地笑道,“他们在喊你呢,阿漓。”   阮漓和洞庭对话的同时发了一段微信,yy里已经炸开锅,蔑刃已经不说话了,那几个和阮漓关系不错,但是不听劝一定要跟去的人正哭天喊地。   “冷静点。”阮漓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淡漠,此刻显得尤其冷静,“你们既然已经进去了,就不能回头,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再说。”   “草,草,这到底怎么回事?”蔑刃破口大骂,“我的装备怎么了?”   “我们的装备自动变成被交易的那一套了。”一个还算稍微冷静的人开口,“而且那套装备上身之后,我们发现毒瘤们自动变成红名了。”   “先别慌。”阮漓说道,“暂时不要靠近,你们附近有晏晏的踪迹吗?”   “人太多,看不到。”   与此同时主播画面停住,主播也直直坐在那里,宛如一个纸人。   “现在——”阮漓深吸一口气,“主播那边会有人去处理,晏晏的事情我也已经告诉了警察。晏晏要你们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参与。现在你们的第一目标就是保命。”   “有情况了!”那个人说道,“这,那个等明天呀在疯狂m我。”   紧接着一个截图发到了公屏上。   私聊【等明天呀】:杀人。   私聊【等明天呀】:杀人。   私聊【等明天呀】:在游戏里杀人。   私聊【等明天呀】:杀了他们。   私聊【等明天呀】:杀了他们。   私聊【等明天呀】:毒瘤不死,你就要死。   一个跟着去的人歇斯底里地喊道:“也给我发了,这什么意思!让我们去打毒瘤吗?我们去不去?”   阮漓心思急转,很快他断言:“别去。”   “可是她说我不去,我就要死啊!”   “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让你们去杀毒瘤,从交易到装备,你们都是跟着他们走。记得她通过主播说的话吗?明天就知道自己的死因了。要是她能当即杀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要你们换装备,威胁你们去杀人?一定是别有所图。”阮漓说道,“不仅别去,反而离远点。”   厉鬼的私聊越来越急,反复的同样一句话甚至让人形成了文字恐怖谷效应。   阮漓看相洞庭,洞庭笑了笑:“这厉鬼虽然厉害,但是也有局限,你猜的应该是对的。她之前杀人,也是要通过一些小手段,无法直接害人。”   “她上次杀死内讧的毒瘤用的什么手段?”   “诱导让毒瘤们去交易商城买一件衣服,穿上就死。”洞庭抬了抬下巴,“就是我们身上穿的这件。她这次大费周章,目的大概就是要你们帮会的人去杀毒瘤。”   “……”阮漓沉默了一会,“这是什么仪式?她要杀人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在游戏里打架?”   “不清楚,规则是厉鬼自己定的。”洞庭笑道,“不过你们的人不必太害怕。”   他和阮漓的交谈透过自由麦传达到yy里,越隐白很半天都没说话,听完这句,别别扭扭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洞庭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阮漓,阮漓无奈:“因为她最先盯上的应该是毒瘤们,她觉得毒瘤马上就能解决,所以才对第二目标的我们出手。大概就是你觉得这篇论文就差个收尾,所以有心情去找第二篇的文献一样。”   越隐白:“你最近写论文写得不太正常了师兄,这东西也是能拿来类比的吗?”   “至少今晚毒瘤没死干净,你们就不会有事,但是难保他们都死了之后——”阮漓正说着话,忽然听见yy里那个比较冷静的帮众大喊一声:“蔑刃,你们干什么!”   “我他妈才不信南风的鬼话。”许久没说话的蔑刃疯了一样笑起来,“他觉得不上去能活,可现在鬼说了,我们不去杀毒瘤就会死。我当然是保命要紧,南风说错了不要紧,对他没危害,我要是不听女鬼的,估计立刻就要死!南风又不在这里,嘴一张好像头头是道,可遭遇危险的是我们!我刚才和他吵过架,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害我?你们愿意信他的鬼话,我不行,命在我手里!”   洞庭笑的开心极了:“这么蠢的人真的不多见,还要多谢他,我本来对这事毫无兴趣,现在倒觉得好玩了一点。”   阮漓无奈去捂他的嘴:“别拱火。”   “阿漓。”洞庭截住阮漓的手,在他耳边用气音说道,“不让我说话别用手啊,用嘴唇效果更好。”   “这边可能要死人了。”阮漓神色凝重,“别闹了。”   “他已经看见灵异事件,却还是不相信你,命里活该有此一劫。”洞庭悠悠笑道,“罢了,他们自愿去送死,也算为你另外几个朋友排除错误选项了。”   阮漓问道:“都谁冲上去了?”   “蔑刃和他的两个好朋友。”现在最冷静的那个人说道,“已经冲上去杀了两个人了,我看见等明天呀一直站在他们身后不远,草,真渗人。”   “蔑刃不是带去四个好朋友么?”越隐白冒出来,“剩下那俩呢?”   “剩下那俩比较惜命,现在和我们在一起抱团。”冷静的帮众,忽然爆了句粗口,“卧槽,我好像看见晏晏了!”   在场所有人都一惊,立刻七嘴八舌问起来,帮众迟疑说道:“就是他她最爱穿的外观,晏晏搭配的很奇特你们记得么?那个号没有id和血条,但是我确定穿得和晏晏一模一样,她一闪就进人群了,旁边有红名毒瘤我过不去。”   他话音刚落,一直没动静的主播忽然动了,直播间里他机械地动了动鼠标,游戏界面和直播界面忽然一边。   原本是主播影像的小屏变做了一个年轻人,那个人坐在宿舍里,似乎是个大学生,正红着眼睛,仿佛疯了一样碎碎念:“我帮你杀毒瘤,把他们杀退服,别来恨我,别来恨我!又不是我杀的你,你们都骂我做什么?!”   而游戏慢慢卡起来,数秒之后,一个穿着白裙蓝发的女号出现在大学生的号前。 第63章 复仇开幕   大学生见状一怔, 继而靠近看了一眼。   那个号垂着头,只能看见红发像是血一样。   大学生觉得有些迷茫,他再次靠近屏幕:“这个游戏有这个低头的动作吗?”   好像是听见了他的话, 那个角色一点一点抬起头, 露出一张很好看的游戏捏脸。   大学生莫名其妙:“谁啊?”   他试图绕过去,却发现无论他怎么走,那个身影都挡在他面前。   大学生的汗滴了下来, 终于觉得不对, 回头想喊人, 却发现宿舍里根本没人。   已经是放暑假的时候了,他是因为晏晏的事情被影响情绪,所以在宿舍多住了几天, 现在所有人都因为他不仅不为晏晏说话,反而说晏晏多管闲事这件事而愤怒。   我也没做错什么嘛。大学生想到, 他之前给毒瘤发道歉信息,希望毒瘤放过自己, 晏晏已经死了,他担心毒瘤更肆无忌惮报复自己,他甚至上交了一点生活费,想拜个山头。   毒瘤们收了钱,反手把他挂出来:“那个叫晏晏的,你看,你为了这种人死了。他可不领情, 你们倒是匹配哈。”   虽说已经抓起来几个毒瘤,但是剩下那几个因为当初有事, 没在晏晏的微博下留言骂人而逃过一劫, 他们大概是觉得主犯们被抓了, 自己问题不大,就又出来耀武扬威,只不过用词收敛不少。   毒瘤们觉得晏晏这件事牵连到了自己,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个大学生,于是变本加厉在游戏里追杀他,而大学生因为聊天记录被曝光,被人打骂还像是个舔狗去跪舔毒瘤,对仗义执言而失去生命的晏晏却丝毫没有感激,甚至埋怨晏晏让他下不来台,所以正常人也在追着大学生打骂。   两边围攻之下,大学生还是在装死,并且几番宣称,自己被网暴要自杀了。   可这次没有一个傻姑娘为他出头了。   仿佛是农夫温暖了蛇,蛇却反咬一口一样。   而它再次冻僵时,又开始埋怨世态炎凉,没人搭救了。   这样恶劣的行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是无法忍受的。   “你觉得你自己很无辜对吧?”忽然一道女孩的声音从大学生电脑里传来,“那天只是路过主城,却被无聊的毒瘤当做随机目标,大肆侮辱。你觉得我的死不是你的错,因为你没要求我帮你,是我自己去主动维护你。毕竟你我素不相识,甚至我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我。”   另一边的yy里一片寂静,一个姑娘哭着开麦:“是晏晏,是晏晏的声音,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她的哭声中没有恐惧,只有悲伤。   可大学生就不一样了,他仿佛看见厉鬼一样,瞪大了眼睛。   “你确实很无辜。”晏晏继续说道,“你不出面说话,我可以理解,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害怕牵连上人命官司,我不怪你。但是你不该去向毒瘤讨饶道歉,不该说我多管闲事死了还要连累你,更不该事到如今,还觉得我自作自受,你却清白可怜。”   “纵使你当初再可怜,如今也一样有了罪孽。”   晏晏在游戏里的角色歪了歪头:“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看见一个素不相识游戏新人被毒瘤网暴,我帮着他骂走毒瘤,带着人在游戏里保护他。可我为此死了,那个人却嫌弃我连累他?”   “我不无辜吗?”晏晏笑着,“我不可怜吗?”   大学生眼睛瞪得极大,牙齿打着冷战,几乎要晕过去。   “我听过很多见义勇为而死,被救者却十分冷漠,甚至恶语相加的事情。”晏晏说道,“网上一搜就一大把这种例子,即便如此,我也想着,总是要帮助别人的,不被理解也没什么,至少帮助一些人渡过难关,就是很好的事情。可如今我明白了,这世上有许多人,不配被救。”   “如果我那天帮助的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根本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晏晏的角色离屏幕越来越近,“农夫与蛇的故事也该结束了,我不杀你,但是你的下半生也不会好过。”   大学生大叫一声,向后仰去,屏幕里忽然伸出一只被水泡的浮肿的手,只有一只手,抓住了大学生的领子,将他往回一扯,紧接着晏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生前就爱笑,此刻还是笑着的。   只是她满脸青紫水肿,不复生前的活泼开朗。   阮漓眼睛一热,有落泪的冲动,不过几日,故人已隔生死,再见居然是这幅场景。   yy里都是哭声,没人觉得害怕,因为他们都知道,即使现在的晏晏已经不是人类,但是也不会伤害无辜。   她一直都是很善良的。   要选择复仇前,也会来找阮漓,警告大家不要靠近厉鬼,保护自己。   但是很明显,大学生并不是那么认为的。   他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掉下来,挥舞着双手,嘴里喊着根本听不清的话。他拼命挣扎,却逃不开晏晏的手,男人涕泪横流,含糊不清地说着对不起。   晏晏一歪头,露出一口利齿,鲨鱼一样的牙还向下滴着浓烈的血。   大学生看到这里,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晏晏松开手,转了转头,微微一笑,牙齿又恢复了白皙整洁的人类样子:“胆子真小,我明明是淹死的,这种血一看就应该知道是我估计变出来的幻觉,居然还能被吓晕。”   她拍了拍手,看着大学生晕厥后又忽然惊醒,随后开始大喊大叫,连滚带爬缩在角落,眼睛剧烈转动,片刻之后又傻笑起来,又过了几秒,再次惊惧地喊叫,扯下被子,把自己罩在里面,只留下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左右乱转。   洞庭笑了:“这是吓疯了,真的吓出了精神病。”   阮漓漠然说道:“活该,便宜他了。”   晏晏说道:“下半辈子就一直在被鬼追逐的噩梦里度过吧。”   很快主播这边的画面一转,又是一个房间,又是一个男人对着一台电脑。   他没有看主播,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木然地盯着游戏,他自己一次又一次被堵在复活点。   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过了一会,他忽然怔了怔。   有一个角色站在了他的面前,而且无论他如何调整视角,那个角色都占据着整个屏幕。   他骂了一句:“草,又出bug。”说着就想下线。   就在他要去关游戏的时候,除了他并无他人的房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男人一机灵,四下看去,并无异常,他想起那道声音有点耳熟。   一个听起来很爽朗的女孩子的声音。   他忽然害怕,神经质一样四下看过去。   他没有参与同伴们的网上的骂人行动,所以ip地址没暴露。   他是看见地址,直接过去的。到了那女人公司的时候,他也是带着口罩帽子墨镜,把自己捂得很严实。   那女人公司的保安报警后他就走了,也没有和那女人多纠缠。之后他把女人打晕带走的路段没有人,摄像头也是坏的正在维修,不然他哪里会突然来了杀意,又敢动手呢?   这一路他确定自己没暴露身份,不然警察早就找上门了,那几个网暴的不就被抓走了吗?   他安慰着自己:一定是精神太紧张了。   在他检查完四周的时候,一回头,看见电脑屏幕里出现一张人脸。   男人先是一怔,随即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翻,发出一声巨响,可他无知无觉,而是浑身发抖地盯着屏幕。   电脑上显示的还是最大化的游戏,偏偏那张脸像是一个bug的贴图一样,浮在游戏里。   看见男人发现自己,那张脸笑了,游戏镜头后退,露出一个人的全身。   男人呆滞地看着屏幕,像是大脑反应不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是他亲手杀死的女孩子。   他恍惚想起,今天好像是那个女人的头七。   四周浮现了水腥味,空气都开始潮湿。   男人惨叫一声,他转头就要跑,但是屋子的四壁却渗出江水,他刚一脚踏上去,就有锥心之痛,只能下意识往回走。   另一张脸也出现在屏幕里,那张脸黑发覆面,只露出两只猩红的眼睛,和一条长长的舌头,腥红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青白的脸是死人才会有的颜色。   江水蔓延开,把男人逼到电脑前。   “嘻嘻。”厉鬼笑起来,“我昨天和你说过,等明天你就知道自己会怎么死了。为什么不信呢?”   晏晏侧过头:“这是我的猎物。”   “我知道。”厉鬼眨了眨眼睛,笑得开心,一口牙乍一看是黑色的,实际上是一层又一层的血渍凝结成了黑色:“你答应过我的,剩下的要给我哦?”   “那些人的死活我不管,我帮会的人你别想动。”   晏晏这句话说完,厉鬼便尖声大笑着消失:“那可不是你能左右的啦,明天,明天他们就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啦!”   晏晏皱了皱眉,重新看看向被逼到电脑前的男人,她眼睛里迸发出极大地恨意和怨念,男人已经没有激情杀人时的癫狂,他惨叫着低下头,不敢去看屏幕。   但是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硬生生薅起来,男人又闭上眼睛,很快有什么东西扒开了他的眼皮,男人的眼睛疼痛欲裂,只能瞪着眼睛去看屏幕。   他这是才发现,扒开他眼皮的,是一缕又一缕的黑色长发。   作者有话说:(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大学生就是很典型农夫与蛇的故事,其实这类新闻真的不少,一查一堆,有人见义勇为失去生命,被救者却冷漠至极,扬言没要他来救自己。还有好心救人,反被讹诈等等。   那些「蛇」真的让人恶心 第64章 死亡顺序   晏晏对着男人微微一笑, 随即全身开始浮肿惨白,嘴唇青紫。   就像是她在激流江水中挣扎后沉入水底的模样。   并不好看。   很是骇人。   男人抽搐起来,他拼命摇头, 看着晏晏的身体一点一点恢复, 然后又重新出现在电脑里。   “让我想想,要你怎么死呢?”晏晏轻声笑道,“在江水里挣扎的时候我很害怕, 最后沉入水底的时候我很冷。当我看见我的父母抱着我肿胀的尸体痛哭时, 我很难过。我想你也应该体验一遍, 不过我要快点了。警察已经锁定了你,现在已经在抓你的路上了哦。”   男人发出一阵有一阵的惨叫,那一瞬间, 他似乎更希望被警察抓住判处死刑,也好过面对自己杀死的冤魂。   “我真的很感谢警察, 他们认定我是他杀,一直在找凶手, 其实把你交给他们也是一样的结果,可我啊,我太恨了,不亲手把你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不足以平我的恨意。”晏晏歪了歪头,笑道,“反正都是死, 你不介意让我发泄一下吧?”   男人摇头,可晏晏的头发仍是缠上他的四肢, 晏晏继续说道:“要麻烦警察白跑一趟了, 真的很抱歉, 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可能会让你们看见很恶心的一幕。”   说完,长长的水草箍紧了男人的四肢,那双手从屏幕里伸出来,掐出了男人的脖子,向上有力地拉扯,与此同时,无数的水草和藻类涌入男人的口腔,似乎要向肺里延伸。   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四周忽然出现无数的水汽,很快整个房间就浸满了水,水深可到男人小腿。   很快,他被水草拖拽在地上,头被死死按在水中,阮漓一皱眉,就算是他也受不了这种冲击。他侧过头,听着电脑里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惨叫声时断时续,因为只有男人的头被抬起来等时候,他才能叫出声。但很快,他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直播平台却仿佛没发现主播正在播出的画面,整个直播间被厉鬼掩藏,而进入到直播间的人,又都无法退出去。   男人死的很慢,他一直在挣扎,但是口鼻一直都在水中,他就这样缓慢地淹死在自己的家中。   晏晏低头看他:“你现在倒是顺眼一点了。”   说着她砍下男人的头颅,在他的嘴里塞满了水草。   她的身后,厉鬼再次出现:“嘻嘻嘻。”   那种笑声听的人身上发麻,晏晏皱了皱眉:“干什么?”   “剩下的人就归我了。”厉鬼说道,“你不能抢。”   “你随便。”晏晏面无表情说道,“我只杀害死我的人,现在还有几个在警局,我没工夫对付这些,但是我的帮众,你不能动。”   “可是他们已经动手了。”厉鬼嘻嘻笑道,“他们自己把自己推上绝路——你的副帮主很聪明,要是听他的,你的帮众就不会死,可惜有几个蠢货,他们动手了!”   晏晏厌恶地向后靠了靠:“这个东西可以给我解开了吧?”   厉鬼瞥了一眼,她和晏晏手腕上缠着一条黑色的线,她挥了挥手,长长的红指甲划过黑绳:“真的不和我继续合作?”   晏晏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逼着我,你以为我会和你一起行动?”   “我们暂时的目标是一致的。”厉鬼笑起来,“你要保护你的帮众吗?可惜你没有那个本事。你心愿将了,马上就要散去了。如果我是你,抓紧时间去杀了剩下的人,不然就来不及了哦。”   晏晏皱起眉,但是很快主播间的画面一转,又换了主角。   这次的主角正在打游戏,边打边骂,用词不堪入耳:“老三呢,怎么忽然没动静了?”   他的目标是自己的同伴,正是刚刚被晏晏杀了的凶手。   这个毒瘤玩家的游戏id在直播间露出来之后,阮漓皱着眉看了一眼:“我刚刚是不是看见他被我们的人在游戏里杀了一会?”   “是。”洞庭似乎也有些兴趣,“那个蔑刃穿着厉鬼给的装备,杀了他几次,似乎盯着他打。”   “哦。”阮漓说道,“因为这个毒瘤最菜,属于是我脸滚键盘都能把他打得哭爹喊娘的那种菜。”   蔑刃倒也没去打那些毒瘤中的高手,逮着他欺负也算是本性暴露了。   阮漓切回游戏界面,他从蔑刃几个人冲上去开始就开了录屏,现在打开录屏的视频文件,快速过了一遍后,他看向洞庭:“蔑刃几个人冲上去,这个人是第一个被他们拿了人头的,只不过篾刃虽然盯着他杀,可篾刃不是第一个杀死他的。”   直播间改了画面,是不是说明他是厉鬼的第一个目标?   阮漓又看了一遍视频,低声说道:“我按照蔑刃他们的击杀顺序排列一下,这个人是第一个被我们的人打败的,第二个是她——”   他快速打出一份游戏id名单:“如果第二个被厉鬼盯上的是那个女号,那么厉鬼就是按照毒瘤被蔑刃他们在游戏里所击败的顺序,而决定死亡顺序。”   他继续打着名单:“同时,蔑刃他们几个人里,这个叫阿悟的人是第一个拿到一血人头的,也就是第一个击杀眼前这个毒瘤的人。其次是蔑刃,篾刃是第二个击杀毒瘤角色的,然后是我们帮会的他……”   越隐白问道:“你怀疑蔑刃他们的被杀顺序也和谁第一个击败目标有关?”   “并不是没有可能。”阮漓说道,“现在所知的是,蔑刃和毒瘤还有厉鬼三者之间最大的交集就是游戏里杀人,装备是用来杀人的,而厉鬼一直要蔑刃他们去杀毒瘤。以此推断,他们可能按照这个顺序被盯上。但是这也只是推测,不能做定论。”   yy里很吵,但是盖不住直播间里传出的惨叫,和厉鬼诡异的笑声,厉鬼一边杀人一边问道:“都已经离开了,又觉得没事了,回来送死,后悔吗?”   与此同时,yy里忽然出现一道声音:“南风!”   这个声音一出,yy立刻静了下来。   阮漓叹了口气:“晏晏。”   “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晏晏说道,“我要赶在八紘来处理我之前,向在网上辱骂我人肉我,现在在蹲警察局的混蛋报仇。我不是和厉鬼联手,而是因为厉鬼发现我们的目标一致,把我强行绑过去,要我帮她一起杀毒瘤,她说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因为它比我强大,我打不过她,才被迫绑定,只不过我杀了我想杀的,她觉得我要魂飞魄散了,所以放了我。”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清楚她的计划,也不清楚她要怎么杀人。我只知道她杀人也是需要条件的,不可以随心所欲无限制地害人。但是她杀人的条件对我隐藏的很好。所以你只能自己摸索。”晏晏一口气说完,“蔑刃他们……也不是真心给我复仇,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是到底是一条人命,要是能救还是救下来,只不过救下来之后也不用留在帮里了,让他们滚蛋吧。要是救不下来也不要觉得抱歉或是难过,你尽力了,他们自己作死,谁都没办法,听天由命吧,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你要走了么?”阮漓轻声说道,“怨气一消,便是度化了。”   “我本就是死人,报了仇,再去看一眼爸爸妈妈,也就没别的心愿了。”晏晏说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我跟你们说,不是我不来看你们,一来是怕吓到你们,二来我之前无法和活人沟通,直到遇见南风,南风,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灵异体质,有你在,我才能和大家最后说句话。”   一个姑娘哭着说道:“你能不能不走?”   “我要是走,还算是度化,要是不走,被道士什么的抓住,那可就是魂飞魄散了。”晏晏很爱笑,“让鬼留下来,你们也不害怕?”   “你才不会害我们。”女孩子哭着,“你怎么就离开我们了呢?我们还约好下个月面基,你还说你家那边新开的甜品店很好吃。你怎么可以爽约呢?”   晏晏沉默了一下:“我也不想呀。没办法,我刚才吓到你们了吧?”   “没有。”越隐白说道,“虽然挺血腥的但是我觉得是他们罪有应得。”   “我没时间啦。”晏晏在一片哭声中说道,“别哭了,对我笑一笑吧,我走后你们要听南风的,保护好自己。厉鬼杀完毒瘤,就会盯上我们帮会,一定要听南风的话,不要作死,这段时间不要上游戏,实在不想就转服离开。”   阮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难过:“我会解决这一切的,放心。”   “我当然放心啦。”晏晏笑道,“你身边那位神——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所以我很放心,那——我走了。还有最后一班复仇列车要赶车呢。”   说完yy的声音扭曲了一下,随即在没有晏晏的声音。   阮漓看着游戏里晏晏的角色逐渐消失,他似乎看见游戏角色笑了一下。   “言笑晏晏。”阮漓看向洞庭,“她很爱笑,所以起了这样的名字。”   “你身边的人,都和你有些相似之处。”洞庭评价道,“她杀了最后的仇人,心愿已了,怨气散尽,就会正常魂归天地,入土为安。”   阮漓沉默了片刻:“不会再被恨意所侵扰?”   “死亡是最后的归宿,也是最平静的。”洞庭说道,“她原本就应该回到那里,如今开了个小差,了结了恩怨,再无牵挂,倒是比被八紘抓住要强。不过这种复仇,八紘也不会做什么,也不过是度化罢了,让她安然离去,早登极乐。不会将她打得魂飞魄散。”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位以杀人为乐的厉鬼就不一定了,若是被八紘抓住,势必会被就地正法。”   “八紘什么时候会赶来?”   “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洞庭看向阮漓,忽然关了麦,对阮漓说道,“不过我看厉鬼似乎也察觉到了,你看,她不再利用直播间作秀彰显自己的强大和凶狠,而是开始加快速度了。”   作者有话说:   毒瘤a:阮漓帮会人员第一个击败的毒瘤;   阿悟:也就是上面所说第一个击败毒瘤a的人;   在阿悟击败毒瘤a后,毒瘤a复活,又被篾刃击杀。之后篾刃就盯着他打了,击败毒瘤a很多次,因为他弱,由此引发了阮漓的注意。但是篾刃不是拿一血人头的。   所以毒瘤被阮漓帮会击杀顺序是毒瘤a,b,c;   阮漓帮会拿毒瘤人头顺序是:阿悟,篾刃,其他人等等。 第65章 游戏结束   阮漓一抬头发现直播里的人已经不动了。   他迅速切换到游戏和录屏, 看见他认为的第二个厉鬼目标的角色打着打着架忽然就没了动作,之前被按在复活点,她也会爬起来, 但是这一次她的角色倒下之后就再没动弹。   即使被讽刺装死, 她也一动不动。   越隐白很疑惑:“他们以前都是被打就跑的,今天怎么死磕到底?”   “当然是因为跑不了。”洞庭忽然冷笑一声,“你的师弟不如你聪明。”   阮漓其他面部肌肉毫无波澜, 唯独挑了挑眉。   好大的酸气。   “我们的人没法离开那个地图, 他们的人自然也一样。”阮漓解释道, “我猜他们被击倒还要一遍一遍爬起来也是被逼的。”   不然游戏里被杀一次就躺着不起不是更好?   那帮毒瘤玩家可不是什么有血性的人,输了还要坚强战斗,但凡能跑, 早就逃了。   这时毒瘤一个接一个倒下,直播间动了动, 居然又有了画面,这次是一个男人在给别人打电话, 疯狂地碎碎念:“你们没发现吗?那只鬼又回来了!你们没看见那个直播间吗?他们几个都是已经死——”   手机那头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随后就是惨叫声。   男人怔了怔,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甩手就把手机摔出去,他蜷缩在椅子上,死死盯着手机。   里面的惨叫声渐渐消失了。   那个人也死了。   男人不敢动,他崩溃地哭起来:“就不该回来, 就不该回来,都不信我半年前见过鬼!”   电话被挂断了。   男人又缩了缩, 他现在很害怕电话那边传出什么声音, 挂断了就好, 挂断了就好,至少电话那边不会忽然传出厉鬼的声音。   但是很快他想起一件事:电话是谁挂断的?   那边的同伴应该是活不了了,死前也不会有心情去挂电话吧?   他打了个寒战,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摸上了他的后颈。   他现在背对着电脑。   电脑里开着游戏。   游戏里——有鬼。   男人僵硬地转过头,正面撞上一张狰狞的脸。   厉鬼张着血盆大口,在对他微笑。   阮漓看了一眼时间:“八紘还没来?”   “凡事都是需要处理时间。”洞庭说道,“这只厉鬼在游戏里生存,没有固定地点,他们想抓她,需要进入游戏才行。而且无人报警的情况下,要他们在浩如烟海的灵异事件中准确捕捉到这里,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毒瘤们的居住地分散,厉鬼又依托于网络,确实很难发觉。   而且那个直播间似乎只有毒瘤玩家和阮漓他们帮会的人能看见。   因为观看人数一直为0,而且置身事外的洞庭用自己的电脑去搜索直播间后,会发现在别人眼中,这个直播间今天根本没人直播,点进去就是结束直播状态。   即使那边还在表演杀人,外人却茫然不知,自然无从谈起帮忙报警。   “况且你的朋友和它杀人还是很利索的。”洞庭悠悠补充,“我看了一眼,其实才过去一小时,就已经将对方团灭了。”   “所以说接下来就是我们了?”阮漓瞥了一眼手机,告知楚舫杀死晏晏的是谁的消息已经传达,但是告诉楚舫这里有灵异事件的信息并没有发出去,“这鬼很凶啊。”   “至少是千年的厉鬼了。”洞庭笑了笑,“只要是触发了她的规则,就很难脱身。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厉鬼之前应该是没有这么肆无忌惮杀过人,不然早就被打得魂飞魄散了。想来是忍了许多年,终于忍不住暴戾的性格,也对自己的实力比较自信,觉得天下无人能奈何得了她,所以才开始了今天的表演。   阮漓托着腮:“我想赶在八紘到之前解决了她,不解开封印的情况下做得到么?”   “有点难。”洞庭说道,“怎么,要救你的朋友?”   “那几个人,人品不错,这次确实有些冲动,但这点冲动不该让他们送命。”阮漓点了点屏幕,“至于蔑刃他们……”   他冷笑一声:“看他们自己运气好不好了。”   蔑刃的运气明显不算很好。   他已经开始在yy鬼哭狼嚎了,说已经看见鬼了:“救我,救救我,我错了,以后南风说什么我听什么!我再也不——”   “闭嘴。”阮漓冷酷打断他,“现在才十一半点,你死不了。”   蔑刃还在惨叫:“可是我电脑在往外渗血啊!”   “这说明即使你能活下来,也要换电脑了。”阮漓漠然说道,“没听见厉鬼说么,明天就知道你们怎么死了。她今天杀了毒瘤全体,明天才轮到你们。”   蔑刃不敢说话,阮漓挑眉:“不过你肯定是第一个死的。”   蔑刃这次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叽里咕噜地骂着什么。   那个跟着去,但是听阮漓话还很冷静的人开口:“为什么他看见了鬼,我没看见?”   “可能和厉鬼选定的杀人顺序有关,看来和我一开始猜测的不一样。”阮漓说道,“放心,你们几个我会救的。至于那几个一定要作死的,如果拖了你们的福活了下来,记得逢年过节让他们给你磕几个头。”   洞庭笑出声:“牙尖嘴利呀。”   越隐白咳嗽一声:“学长,你身边那位大神到底是谁啊?真的是来帮你的么?”   “不。”阮漓面无表情,“他是来陪我聊天解乏的。”   洞庭看他:“想怎么做?”   “厉鬼说要我帮会的人明天死,过了十二点就是明天。”阮漓晃了晃肩膀,“那就让她来杀我。”   “可现在毒瘤都已经死光了,而且你永远不会成为第一个击败目标角色的人。”   “问题不大。”阮漓说道,“因为我发现我们帮会被杀顺序和我们猜想的不一样。”   越隐白一怔:“对啊,我们一开始以为是按照谁先拿了一血,谁先被杀,可第一个击败毒瘤的是阿悟,为什么是蔑刃最先见鬼?”   阮漓说道:“因为我们的被杀顺序很可能是和在帮会的级别有关。厉鬼最先找上的是身为副帮主的我,还记得么?第二个找上的是另一个副帮主,随后是管理们,譬如隐白你,最后是普通帮众。我没进入地图,当时蔑刃就是我们帮会在那个地图的最大管理者。”   他此时已经能进入蔑刃所在的地图,随即他穿上鬼给的装备,转身就开始暴打蔑刃他们几个人。   这一套操作下来,yy里都沉默了。   “所以厉鬼杀我们条件是有没有进入固定地图和有没有击杀厉鬼盯上的目标,基础条件合格后,再按照帮会的管理级别杀人。”阮漓说道,“现在厉鬼的目标是蔑刃,所以我这样做之后,符合了所有条件,厉鬼的第一杀人顺序就会变成我。”   阮漓打了一会,觉得不过瘾,转身溜达一圈,精准地找到了厉鬼的那个号。   然后他慢条斯理挽起衬衫的袖子,开始攻击厉鬼。   yy里的众人:“……”   这就是纯粹的私人恩怨了。   阮漓一边打还一边给厉鬼发私聊:“为什么不还手?是打不过,还是不喜欢?”   “在游戏里杀人多无趣,不如现实中pvp一下?”   “你在怕我身边的人么?你应该能感觉到我身边的是什么吧?不用担心,他不会对你出手的。”   洞庭对此表示抗议:“不要把我说的像是什么妖魔鬼怪。”   阮漓一边暴打厉鬼一边说道:“你比妖魔鬼怪还可怕。”   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语调最后是上扬的,似乎是带了点笑意。   洞庭也笑了笑:“彼此彼此,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猜测厉鬼杀死我们的触发条件是被交易了装备,并且在游戏里攻击了她锁定的要杀的目标。”阮漓平静地和洞庭交流,“不排除只有攻击毒瘤才算数的可能性,但是总归要试一试,对吧?”   “值得一试。”洞庭说道,“反正试错了,也是蔑刃遭殃。”   蔑刃双眼一翻,似乎已经吓晕了。   阮漓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把你的气息收一下。”阮漓轻声说道,“做出你离开的假象。”   洞庭挑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阮漓就感觉身边的似乎不是人,而是一盆花而已。   三分钟。   一分钟。   “如果你再不过来找我,我就回去找你。”阮漓给厉鬼发了最后一次私聊,“我现在没有法力,你在害怕什么?”   十二点整,阮漓的电脑屏幕变成一片血红,一张大嘴从中伸出来,尖锐的牙齿向阮漓脖子咬来,阮漓神色淡然,松开鼠标,手腕一转,抽出放在一边的匕首。   与此同时,无数树根缠绕在厉鬼脖子上,洞庭笑道:“这可不行,你可不能碰他。”   不过一瞬间的阻碍,此时阮漓已经抬起手臂,对着厉鬼的眉心刺去,只听一声凄厉的鬼哭,厉鬼不可置信地看着阮漓,随即浑身抽搐起来。   “忘了告诉你,就算我此时没有法力的,但是还是可以使用这把匕首的。”阮漓看着她,“你轻敌了。”   “这把匕首气息很弱,不应该能伤到我!就像是你的符箓一样微弱,不应该有这么大能力!”厉鬼嘶哑着声音,“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痛!”   “哦。”阮漓翻过匕首的另一面,“之前拿来恐吓你的符箓确实不强,因为我没有注入灵力,和白纸没什么区别。为了让你继续误会,所以我给匕首贴了隐藏气息的符,让你以为我就是这么弱。”   说罢他把匕首上的符箓一撕,面对厉鬼可怕的模样,面不改色问道:“所以你来杀我,是因为我挑衅你,还是因为我在符合条件后,是帮会目前最高管理员?”   厉鬼还在试图攻击,阮漓反手就把匕首往他脸上一推,厉鬼立刻尖叫求饶起来:“你猜对了!我杀人顺序和你们在帮会的管理级别有关!”   “好。”在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后,阮漓抬手在厉鬼的脖子上一抹,“那你可以死了。” 第66章 尘埃落定   那厉鬼在惨叫中灰飞烟灭, 中途还想攻击阮漓,阮漓也没惯着她,匕首舞出了花, 即使法力还在被封印, 也凭借着不同凡响的身手让厉鬼明白,有些人看上去「柔弱」,实际上不能惹。   倾凛匕首是对付妖鬼的利器, 天克厉鬼, 厉鬼不甘心的凄厉嚎叫通过yy传达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片刻之后, 阮漓轻描淡写说道:“厉鬼已经解决了,都回去睡觉吧。”   越隐白抖着声音:“这就完了?”   “之前是不能杀,杀了会连累晏晏。”阮漓开始收拾桌面, “之后只要把她的实体引过来,杀她还是很容易的。”   “那——那我们之后可以正常生活了吗?”一个人迟疑问道。   “可以。”阮漓漠然打开帮会列表, “蔑刃和他的那几个朋友我踢了,晏晏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再这么爱吃人血馒头, 可没人顺便救你们了。”   他顿了顿:“你们能活,要谢谢其他人。滚远点,别再回来碍我的眼。”   蔑刃那几个人根本不敢说话,灰溜溜离开了yy。   阮漓又安慰了一下今晚受到惊吓的人,看时间也不早了,就下了游戏和yy。   厉鬼死后,他的搜索引擎又都恢复了正常, 他在网上一搜,晏晏的新闻就跳到了首页。   只是性格爽朗的姑娘已经再回不来了。   阮漓静默地看了几秒那个新闻界面, 随后关掉了电脑。   洞庭坐在沙发里, 双腿交叠, 很闲适的样子:“要我晚上留下来陪你么?”   阮漓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洞庭重复:“要我今晚留下来陪你么?”   阮漓低下头去擦匕首:“不用,厉鬼还吓不到我。”   “顾左右而言他。”洞庭笑起来,“看来是需要。”   阮漓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道:“好。”   洗漱过后,他们躺在阮漓的床上,双人床很大,阮漓曾经怀疑洞庭是按照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的尺寸买的。   他们完全可以各占一边,即使翻身都碰不到彼此,可洞庭的胸口贴着阮漓的后心。   邪神抱着阮漓,像是在无声安慰他,又像是在亲昵。   阮漓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虚空。洞庭的呼吸绵长,好像已经入睡。阮漓轻轻转了身,洞庭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睡不着?”   阮漓想了想,觉得实在没必要强装着无所谓:“嗯。”   “因为你的朋友?”   “我没想过,居然还会有朋友离开这个世界。”阮漓轻声说道,“我原本以为死亡已经离我身边的亲朋很远了。”   洞庭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被他咽下。   阮漓看见,垂下眼睛:“你想说什么?”   “不是你会喜欢的话。”洞庭淡淡说道,“何必说出来惹你生气?你已经够伤心了。”   “确实很伤心。”阮漓说道,“她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了……我没想过,她会以这种方式死去,我也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得知。其实我现在觉得很没有实感,就像是听了一个故事。但是我知道,晏晏不会再回来了。”   洞庭抬手去抚摸阮漓的后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阮漓沉默片刻:“生死无常,还真是如此。”   “你的朋友报了仇,至少没了怨恨,可以安心离去了。”   “可那又如何呢?”阮漓说道,“复仇再多再痛快,也不如好好活着,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洞庭垂眸,黑色的眼睛里都是阮漓的侧颜,他轻吻阮漓的发梢:“阿漓。”   “嗯?”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洞庭轻声说道,“行人来来往往,终归都是会离开的。”   阮漓心底蓦然一痛,一句话差一点脱口而出:那你呢?   你也会在某一日离我而去,从此杳无音讯,生死不知么?   他没问出口,只是略低了低头。   他听见洞庭说道:“若有一日,或许你也会离开我。”   阮漓恍然。   他与洞庭相比,是寿命短的那一方。即使他能活百年,可与千万年不死的洞庭相比,也不过一瞬。   “我若是死了,你会如何?”阮漓这次问出了口,“你与天同寿,而我即使比常人长寿,于天地而言也不过刹那弹指。”   洞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抱着阮漓肩膀的手稍稍用力。   片刻后,洞庭说道:“我不知道,只是现在让我设想,只觉怅然若失,不愿多想,茫茫四野,原来也有我觉得孤独的一日。”   阮漓心底一震,百般滋味无法言表。他手指抚上洞庭的锁骨:“那就不要再想了。”   “你若还是伤心也无妨。”洞庭说道,“我可以陪着你。”   “你这样体贴,我倒是诚惶诚恐了。”阮漓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会说,凡人生死是寻常,叫我不必多想,安心睡觉。”   “那位姑娘的死确实不会给我太大触动,比她要惨烈的故事我见得太多。但是既然她是你的好友,我自然多了一份收敛。”洞庭垂眸,“死者已矣,已登极乐。至少她是笑着走的。阿漓,大仇得报,她没有遗憾了。”   阮漓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他躺在洞庭的怀里,半晌没有声音,就在洞庭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帮他扯了扯被子的时候,阮漓用梦呓一般的声音说道:“洞庭,我想听你吹笛子。”   “明日吹给你听。”   洞庭如此许诺道。   接下来几日,阮漓仍沉浸在好友逝世的悲伤里,除了洞庭和阮洛,谁也不理。楚舫通过阮洛告诉阮漓,被抓去的三个人/肉晏晏的毒瘤忽然暴毙,看上去像是猝死,也没有外伤。   而警察在去抓凶手的时候,看见凶手的残躯浸泡在水里,伤痕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于是案件转交当地的八紘分部。   而那个白眼狼大学生已经疯得彻底,惊魂难安,也不是能活得长久的样子。   晏晏是复仇,并未伤及无辜,最后也怨念尽消而去,这件事就算结案了。   而厉鬼杀了不少人,最后因为八紘察觉异常而加快了杀人速度,所以最后剩下的几个毒瘤没杀死,只是重伤,不过听说也未必救得回来,就算救回来,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阮漓请阮洛帮他去给晏晏上了柱香,没再上游戏。   洞庭这几天一直在陪着他,为他吹笛抚琴,就这样过了一些时日,阮漓终于觉得缓过来一些。   若是朋友病逝或是意外,或许他不会这么大反应,但是被杀又化鬼复仇,这件事情太难释怀。   帮会里的其他人也一样沉寂。   这一天阮漓终于有心情回复其他人的问候,发现越隐白给他发了很多次微信,都是问他怎么样,阮漓看到了,便回复道:“现在已经好了。”   越隐白那边秒回:“学长,可以语音聊几句么?有点事情想问你,打字太麻烦了。”   阮漓以为是学业上的事情:“当然可以,只是我这边可能会有杂音。”   那边语音电话弹过来的瞬间,洞庭也走进了阮漓的房间,他手中捧着一大捧花,颜色清雅,香气清幽,整体都是些低饱和度的配色。   阮漓看到那些花,霎时间觉得心情都不错,便笑道:“这是你摘的?”   这时语音也已经连接上,越隐白疑问:“啊?师兄在和我说话吗?”   “不是。”阮漓说道,“我这边还有别人。”   他自己都没察觉,自洞庭拿了花进来,他的语调就轻快了不少。   越隐白倏然沉默。   洞庭抬眸:“谁?你姐夫?”   “我学弟。”阮漓见洞庭取来花瓶后坐在自己身边,“问我点事情。”   洞庭似笑非笑:“哦,那位叫越隐白的学弟?”   “对。”阮漓说道,“隐白,你怎么不说话?是我这边信号不好么?”   “啊,不是。”越隐白迟疑开口,“学长,你采风之后怎么就一直没回学校啊?问老板,老板还说给你假了,让我不要担心。”   “我有点事情。”阮漓拂过那些花,洞庭所折下草木,都镀着一层光华,千年不败,“暂时是回不去了。”   “哦。”越隐白又诡异地停顿了。阮漓瞥了一眼手机:“又怎么了?”   “没怎么。”越隐白小声说道,“你那边是有事情么?”   “你说你的,我在听。”阮漓回到,看着洞庭,低声问道,“你是要我插花么?我不会,等一会再说,我学弟问我事情呢。”   “我们自己家,你随便摆弄就好。”洞庭的声音倒是正好能让越隐白听清,“又不是花艺,随你喜欢搭配,放在你的房间里,也算添点色彩。”   阮漓轻笑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去挑选花枝:“隐白,还有什么事情么?”   越隐白咬了咬牙,开口问道:“学长,你身边的人是那天和你一起杀死厉鬼的先生么?”   阮漓手一顿,抬眼去看洞庭,洞庭唇角带笑,倒是看不出情绪,阮漓眼睛转动了一下:“是。”   “他真的只是你的朋友么?”   阮漓淡淡说道:“隐白,这是我的隐私,希望你不要随便打听。”   越隐白却说道:“我必须知道。”   阮漓皱起眉:“为什么?”   越隐白诡异地顿了顿,最后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低声说道:“学长,我喜欢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好,现在洞庭的情敌也出现了; 第67章 荒村地址   阮漓:“……”   他下意识就去看洞庭, 洞庭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按住阮漓的手:“学弟这样深情表白,你可得认真听。”   阮漓皱着眉, 听见越隐白说道:“我喜欢你真的很久了, 我之前一直不敢说,因为我不知道学长你讨不讨厌同性恋,之前有男人和你告白被你拒绝了, 所以……但是我总觉得, 如果再不告诉你, 或许我就没机会了。”   “去打游戏也是为了和你多待一会,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越隐白声音很低, “学长,你……你会和我在一起么?”   阮漓垂着眼睛, 神色平静:“谢谢喜欢,但是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那语气太过笃定, 以至于越隐白一下子就着急了:“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阮漓淡淡说道,“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越隐白沉默了很久:“是你身边那个人?”   “是。”阮漓看了一眼洞庭,洞庭神色晦暗,只是微笑着看阮漓。   “那就对了。”越隐白语出惊人,“一开始楚舫学长说的话我还不信,看来你真的被困在某一处,被迫嫁给了什么人?”   阮漓头瞬间就大了:“楚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他说你遇见了一点事, 被迫和一个男人结了婚。现在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叫我不要轻易去打扰你。”越隐白语速加快, “这种情况怎么能算你有男朋友了?你在哪, 我要去找你, 我要把你救出来。”   阮漓一听,楚舫倒也没和盘托出,看样子也是越隐白纠缠不休,楚舫只好挑重要的部分告诉他。阮漓想到这里正要说话,却感觉洞庭支着侧脸,很认真在看自己。   青年看向洞庭,洞庭对他微笑了一笑。   阮漓便那样与洞庭对视着,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隐白,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无论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而我有男朋友这件事,并没有骗你。”   “那你喜欢他么?”越隐白激动地说道,“不是说是意外和被迫么?”   “我们之间并非被迫。”阮漓收回目标,“确实有些机缘巧合,但是彼此并没有强迫对方,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结婚了,就不要纠缠。免得以后连同学都做不成。”   “同学?”越隐白反问,“我在你心里,甚至不算朋友么?”   “算,但是并不是生死之交。”阮漓字字句句都仿佛诛心,“虽然这些话会让你难过,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我不相信。”越隐白的语调升高,“你至少让我亲眼看见你所谓的男朋友真实存在,我才会死心。楚舫学长说过,你在的地方很危险,学长你又一向善良,万一要是为了不让涉足危险才这么说,那我怎么会安心。”   阮漓皱眉:“你刚经历了灵异事件,见识过我的能力,即使是我也无法保证你在这里的安全,你还要来作死么?反正楚舫和我也不会给你地址,你找不到我。越隐白,我再强调一次,你要是真是这样冲动,那以后你我就不要再有任何交往了。”   “你可以不喜欢我,我相信,我不敢强求。”越隐白深吸一口气,“但是一年了,我们都没见过面,你总得当面给我个彻底死心的机会,如果你们真的相爱,我一定会默默退出。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拦着我?是不是其实你根本不爱你身边的人,只是用这件事来搪塞我?”   阮漓忍无可忍,抬手就要去挂语音。然而此时旁边一言不发的洞庭忽然笑了,邪神抬起手,一把握住阮漓要去挂电话的手,阮漓猝不及防:“你干什么——”   话没说完,他就被洞庭抱在怀里,双手都被钳制住,随即就被他按在桌子上,吻住了嘴唇。   阮漓瞳孔一颤,想要推开他,洞庭却不让分毫,即使在接吻,他也是半垂着眼睛,眼神里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阮漓。   亲吻发出暧昧的声音,阮漓受不了洞庭这样看自己,只能闭上眼睛,放软身体,任人施为。   洞庭见他这样,忍不住去捏了捏他的耳垂,眼神仍是带着笑,却好似一只狼盯着自己的伴侣一样,并不挪开目光。   像是这样深情的吻,难免会让阮漓不自觉发出喘息,即使他已经极力克制,但是难保洞庭不使坏撩拨,那些声音并不算很清晰,但是正因为隔了层纱,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手机就在他们旁边,阮漓当时开了外放,所以这些缱绻的声音顺着洞庭的心思,完完整整传到了越隐白的耳朵里。   阮漓实在无奈,轻轻动了动被洞庭捏着的手腕,洞庭动作微微一顿,缓缓起身,两人之间略微拉开距离,阮漓忍无可忍,不轻不重地戳了戳洞庭的锁骨,用气音说道:“从我身上下去。”   “怎么?”洞庭微笑道,“阿漓觉得不好意思了?”   阮漓:“你要干什么?”   越隐白也恰到好处地发出咆哮:“你到底谁啊?”   洞庭一勾唇角,阮漓就觉得不好,果然洞庭仍然凝视着阮漓,微笑着报出了一段话:“Y省X市阴阳山自然保护区,顺着山路行至半山腰,选择另一岔路可见有一荒村隐匿其中。”   那是荒村的地址。   阮漓睁大眼睛,抬手想去捂洞庭的嘴唇,却被不轻不重地按回桌子上,声音传来,越隐白声音都变了:“你在对学长做什么?”   “凡人。”洞庭淡淡说道,“本尊与阿漓是夫妻,我们做什么,你会想不到?”   “你——你放开他!”   “你既然要来,本尊已将地址给你。”洞庭倾身,靠近阮漓,看着阮漓的眼睛,微笑道,“只是来了之后,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说罢,他把通话挂断,双手撑在阮漓的身边,阮漓上半身靠躺在桌子上,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一起。   阮漓面色不虞:“你为什么告诉他地址?”   “他不是说了么?”洞庭轻描淡写说道,“不亲眼看见你和我,他是不会死心的。那就给他一个机会。”   阮漓抿了抿唇,站起身,洞庭向后一退,和阮漓面对面站着。   “但是这里太危险。”阮漓有些头疼,“你让他来送死?”   洞庭反问:“你会让他死么?”   “当然不会。”阮漓呼出一口气,看向他处,免得自己火大,“他毕竟是我一个朋友,再说他做了什么我要他死的事情?”   “既然不会,让他来有又何妨?”洞庭笑了笑,“如果村民要杀他,结界会送他出去。”   “那你呢?”阮漓问道,“你要做什么?”   “帮你解决一下你并不想多做纠缠的追求者。”洞庭云淡风轻地坐下,“不好么?”   “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同学,他是我学弟所以我平时带着他。”阮漓说道,“我已经很明确拒绝了,以后也不会和他多来往。你也不必生气。”   洞庭沉默着用指节瞧了瞧椅子扶手,片刻之后,他淡淡说道:“你是觉得我吃醋了?”   阮漓想说:不然呢?   但是他忍住了:“我只是说,这点事情没必要闹这么大。”   “就算你我一开始只是联盟,但是如今也有了夫妻之实。即使没什么特殊感情,我们也是天定的夫妻。”洞庭起身,“有人觊觎我的伴侣,我自然不会任由他胡言乱语。”   “放心。”洞庭想外走,“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他。”   阮漓无奈:“伤人也不行。”   洞庭不冷不热地笑了笑:“放心,最多刷新下三观,还要接受失恋的打击。”   “你会这么……温柔?”   “我当然不会,但是我要是真的动手,阿漓又岂会饶了我?”洞庭推开门,回眸挑了挑眉,“总不能让个外人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对吧?”   阮漓看着他离开,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他又无奈又生气,拿起手机又告诉越隐白不要来,越隐白自然不答应。   阮漓也是被他气的头疼,冷冷回一句:“我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我身边的人,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希望你冷静一点。”   随后他往后一靠,看向洞庭给他摘来的花。   洞庭这么做,也是因为在乎阮漓。   邪神的做法自然和人类不同,这或许就是洞庭表达对阮漓的爱意的方式。   阮漓想到这里,忽然坐直身子,摇了摇头。   他单手按住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太放飞了,简直像是个恋爱脑。   可他又忍不住去想:如果不在乎,不喜欢,洞庭又为什么要这么能做?   因为喜欢所以有了占有欲,才会这么做。   阮漓抿了抿唇,出门去找洞庭。   洞庭正坐在给阮漓种的紫藤花架下,摇着一把扇子出神。   阮漓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让他死心我是同意的,只要不伤害他。”   洞庭抬眼看他,阮漓垂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洞庭曲起的膝盖上:“我只当他是学弟。”   “不必和我解释什么。”洞庭去揉阮漓的头发,“我知道你的人品性格,不是会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人。”   “放心。”洞庭说道,“越隐白会完完整整自己走回去……不过他是必然会垂头丧气悲伤痛苦的。”   阮漓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靠着洞庭。   洞庭拿出笛子,悠悠为他吹笛。紫藤花动,仿若仙境。   此时的行宫种满花草,时不时有小鸟和蝴蝶飞入,和当初阮漓刚来时的阴冷巍峨截然不同。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越隐白的事情。   而在阮漓动员楚舫阮洛阻止但都无果的情况下,三日后,越隐白还是到了荒村。   作者有话说:   每个情敌都是来助攻的,虽然他们本意并非如此。   上一个白堇让他俩终于圆房了,这位更强,会让他们俩到达情感最高峰。 第68章 进入行宫   阮漓亲自去接的人。   没办法, 就算他对越隐白毫无私情,也因为对方的一意孤行而生气,但是毕竟也是同学朋友, 不能看着他送死。   他这次去身边跟着猞猁, 猞猁变作人的样子,白衣金眼镜,耳朵尖尖, 时刻带着微笑, 看上去是游戏里会出现的黑市医生, 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我很能打的气息。   阮漓虽说走火入魔好了大半,但是还是要调理,所以也就没解开法力封印。此次下山, 洞庭便没让他独自前往,而是派了猞猁去保护他。   这两大煞星下山, 万鬼退避。据说猞猁和狐狸是这群妖怪里最强的,也是在人世间待过最久的。   所以阮漓拜托了猞猁时刻盯着点越隐白, 他怕他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学弟被村民骗去宰了。   猞猁悠闲地说道:“村民不敢,不过您倒是防着点殿下,我可是没见过殿下允许别人来到行宫呢。”   他顿了顿:“上一个被他允许进入行宫的是您,所以殿下但凡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个人若非挚爱,便是恨极。”   阮漓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越隐白站在村门口, 一脸忐忑,但是在阮漓后, 他的表情就变得雀跃了。   阮漓头疼, 无视了蜷缩在旁边不敢出声的村民们那些诡异的目光:“进来吧。”   越隐白抿了抿唇, 小心翼翼地说道:“学长,对不起,我——”   “有什么话等到了行宫再说。”阮漓漠然说道,“或者你要是真的感到抱歉,那就立刻回去,我还能消消气。”   “我,我必须来。”   “那就别废话了。”阮漓转身,“过来。”   越隐白在学校就不敢不听他师兄的话,自然缩了缩脖子乖乖跟了上去。   村民的打量越发露骨,他们虽然对阮漓毕恭毕敬,但是看越隐白的眼神却充满恶意。   越隐白偶然回头,都能和村民对上目光,村民们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阴恻恻地笑。   越隐白心底没底,快步跟上阮漓:“学长,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阮漓听到这句话,用一种被气到无可奈何的眼神看越隐白:“是啊,为什么,难道是我喜欢么?”   “楚舫学长说你无法离开,是指无法离开这个村子吗?”   “是。”阮漓语气冷淡,“经历过晏晏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世界上有妖魔鬼怪了吧?”   “是……”越隐白打量四周,“可这里都像是活人啊?”   “这里都是些罪大恶极的凶犯,也有很多不是常人。”阮漓简单介绍了一下荒村,“不过他们对你而言,算是危险度最低的。”   越隐白还在被刷新三观:“天帝?这里是神的结界?神为什么不让你离开?”   “我倒霉,触发了禁忌。”阮漓平静说道,“不是我的伴侣不让我走,而是我被结界困在这里,连我的伴侣都对结界没办法,你又能做什么?”   越隐白沉默,阮漓继续说道:“楚舫和我都算是——术士吧,一样拿结界没办法,隐白,你是个普通人,怎么救我?”   越隐白低声说道:“难道有什么爱感化结界的办法吗?”   一直听他们聊天的猞猁悠悠开口:“年轻人,电视剧看多了吧,结界是死物,爱情能感化砖石么?”   “我很感谢你担心我。”阮漓带着他横穿荒村,“但是你不该在我几番告诉你危险以及告知你来也无用的情况下,还要固执己见。现在你亲眼看到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如果无法带你出去,至少我要确定你在另一件事没骗我。”越隐白不退步,“危险我愿意承担着。”   阮漓没说话,猞猁笑了笑:“年轻人,有些危险不是你自己担着,是你学长替你担着。”   越隐白不说话,只是垂头往前走,即将走出村子的时候,有村民的窃窃私语传来:“这不会是先生养的小白脸吧?”   “说不定,先生亲自来接,那小白脸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因为阮漓不喜欢神妃这个称呼,所以现在村民一律改口叫他先生。越隐白虽然不知道其中关窍,但也能猜出那些人口中的先生是谁。   阮漓脚步一停,回眸看了一眼,那些恶意的揣测声音立刻消失。   猞猁冷笑一声:“没点脑子,真要是小白脸,还能往行宫里带?”   想当阮漓小白脸的越隐白没敢说话,因为他看得出他学长心情非常不好。   阮漓面无表情带着越隐白上了山,停在了半山腰楚思住过的房子:“我的伴侣洞庭不允许外人入住行宫,你只能住在这里不要轻易下山。”   猞猁补充道:“这里所有现代生活设备都是全的,殿下允许你白天去行宫陪神妃坐坐,毕竟除了神妃的姐姐姐夫时常来探望,也很久没有神妃殿下的朋友来陪他聊天了。你可以在行宫待到很晚,但是绝对不允许留宿。”   越隐白看着阮漓:“神妃,为什么他叫你神妃,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阿漓与本尊结了婚,自然就是神妃。”洞庭的声音忽然在空中响起,“阿漓,不妨带你的朋友上来坐坐?”   阮漓闭了闭眼睛,看向越隐白:“我的恋人,也就是结婚对象是邪神洞庭。是天地间现存唯一的神明。至少是已知的唯一一个,天界三皇子,荒山的看管者。”   越隐白怔怔问道:“邪神?是那种民间私自祭祀的神么?”   “都说了是天帝的皇子,当然是正神,同时也是邪神。”阮漓说道,“那是真的神明。你现在知道你做的这个绝对多危险了么?洞庭的喜好异于常人,你要是真的惹怒他,后果不堪设想。”   越隐白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轻声说:“我很害怕,但是我还是要看一看。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我会立刻退出,绝不纠缠。可是但凡是他逼迫你,你并不喜欢他,又或是他不爱你,对你不好。那就算对方是神,我也不会让步。”   阮漓知道他不让亲眼看见自己和洞庭是不会死心的,就也不再浪费口舌。他带着越隐白走到行宫,半路猞猁就化作原型,为了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就溜达去找羊妖蹲在无人处吃瓜看戏去了。   羊妖是保洁,法力不弱,他很少出现,但是行宫内外总是干干净净。反正用法力打扫,本人也不用出现去打扰邪神和先生卿我我。   兼职管家的狐狸站在门口把人迎进门,彬彬有礼让越隐白点几道喜欢的菜肴。   此时已经十点多,马上就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得知越隐白的喜好后,狐狸就一溜烟跑了。   速度和猞猁不相上下,似乎是怕行宫里面打起来溅自己一身血。   阮漓简单介绍:“刚才的猞猁是医生,狐狸是管家和甜点师,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熊和一只兔子都是厨师,一只羊是保洁,一只猫头鹰是保安。厨师们和羊很少过来,你不必担心遇见。猫头鹰单纯,你可以不用提防。但是猞猁和狐狸你还是少招惹。”   越隐白连忙点头,他环顾四周:“这里看上去古色古香,里面倒是很现代,而且家具都很新啊。”   阮漓坐下:“洞庭特意为了我重新装修的。”   越隐白神色一暗,正要说话,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花香,阮漓蓦然回头,看见洞庭穿着黑衣金绣的古时衣裳,长发束起,俊朗风流地捧着一束花,出现在阮漓的客厅门口。   那是他每天都会摘给阮漓的花。   阮漓自己都未察觉,洞庭出现的刹那,自己眉目一弯,眼神都不再冷厉,   越隐白看得清清楚楚。   洞庭将他们俩的反应尽收眼底,表面上毫无波澜,只是走进来,将花递给阮漓:“把昨日的换下吧。”   阮漓接过花,抬眸说道:“昨天的花还没有凋谢。”   “它们被我的法力所覆盖,不会凋谢。”洞庭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除非我死了。”   阮漓挑眉:“就算你不是人,面对人还是说说人话吧。”   他顿了顿,介绍道:“这是我同门学弟,越隐白。你知道的。”   洞庭轻描淡写瞥了越隐白一眼,就在他的目光离开阮漓的刹那,他眼神中的温柔消失殆尽,那无悲无喜,藐视天地的模样,让越隐白有当即逃跑的想法。   在这一刻,洞庭是漠然无情,视万物如一的神明。   而他无时无刻的邪气又让那份神明特有的疏离显得更为可怕。   神没有任何感情,他看人和看蝼蚁、看草木是没有分别的。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邪神的喜怒瞬息变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就让人从心底发冷,让人想要大叫,想要求饶,想要发疯一样逃离。   有的神明让人心生敬畏,而洞庭只会让人心生恐惧。   这一刻越隐白才明白为什么阮漓觉得他愚蠢。   他不敢动弹,也不能动弹,甚至觉得在这种恐惧之下,自己的理智都在逐步下降。   就在此时,阮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我的伴侣,洞庭。”   阮漓补充道:“我们的婚姻是天地定下的,离不了。”   他一说话,洞庭的眼神就恢复了正常,不再充满那种仿佛宇宙之外的生物才有的压迫感。   越隐白得以喘息片刻,洞庭笑了笑:“幸会,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小住几日。”   说完他又看向阮漓:“阿漓,怎么一直看着我?”   阮漓问道:“怎么又穿上古时候的衣服了?”   这段时间洞庭穿的都是现代服饰,冷不丁看见他穿以前的宽袍大袖,阮漓倒是觉得耳目一新。   “有客人来,自然要庄重一些。”洞庭笑了笑,话虽如此,但是自那让越隐白脊背发凉的一眼后,他再未多看越隐白一眼,“今日午膳我便不一起了。下午去花园,我有点东西给你看。”   作者有话说:   越隐白:疯狂掉san; 第69章 结婚戒指   这顿午饭倒是平静, 越隐白几次打探,阮漓都咬死了他和洞庭情投意合。   如果他和洞庭只是单纯的同盟,是被迫结婚且并不相爱的话, 各自若有喜欢的人, 自然不会阻止彼此寻找真爱。   可阮漓和洞庭不同,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而暧昧。   他们原本的关系就若即若离,有纠缠在一起, 后来还不明不白地睡了, 睡了之后, 看彼此又多了几分不同。   这世上除却亲人之后,大抵也只有洞庭这样温柔而细致地对待阮漓。   亲人有血缘关系,对自己好自然不必多说, 他和洞庭原本还是敌人,可这一年来, 洞庭却从未真的伤害过阮漓。   反而处处维护阮漓,天道伤人之后, 更是小心谨慎,生怕阮漓磕了碰了。   从来都是阮漓保护别人,第一次被人这样守着宠着也不多言,又怎么能让人不动心?   平日里斗斗嘴,聊聊天,倒真像是一对俗世的恋人。   阮漓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已经很难离开洞庭。   往日里有不少人追求过阮漓, 但是像是洞庭这样温柔体贴的,没有一人。   这个年代, 做什么都很快, 谈恋爱也一样, 没有眼缘就分开,在一起快,分手也快。   尤其是为美色所迷,而非真正喜欢的情况下,何来那么多时间浸染别人的心?   所以即使洞庭从未说过喜欢二字,却比那些满嘴喜欢的人要真挚得多。   阮漓正想着洞庭,越隐白小心翼翼开口:“学长。”   阮漓看他,觉得自己学弟这模样确实可怜,便稍稍放缓了表情:“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越隐白问道,“你盯着这道菜发呆很久了。”   阮漓垂下眼睛:“没什么,这道菜洞庭爱吃而已。”   “你们不是被迫在一起,对彼此都没什么感情的么?”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的越隐白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他?”   “一开始什么样子,不代表以后是什么样子。”阮漓慢慢喝汤,“人总是会变得。”   “那他对你呢?”   “他对我如何,你不是看见了么?”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故意骗我?”   阮漓把汤碗往桌子上不轻不重地一放:“如果我们甚至去大费周章地演戏,就为了故意骗你,不也说明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么?”   越隐白语塞,阮漓淡淡说道:“你亲眼看见,让你来了,你又觉得是我们做戏骗你,隐白,破坏别人的感情生活,并不是一件好事,上次有这种打算的人,下场很不好,虽然你不会像是他那么出格,但是如果你执著于此,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让我再确定一下。”越隐白轻声说道,“我只要三天时间。”   “随你。”阮漓淡淡说道,“你要观察就安静观察,不要去招惹洞庭,这是为你好。”   越隐白看着他:“无论结果好坏,我们都做不成朋友了对吗?”   “如果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执念,还要恋恋不舍做好友,是对你,对我,对洞庭都不负责。”阮漓平静说道,“你还是我学弟,但是太过亲密的关系就算了,免得多生误会,对你也不公平。”   “学长,你总是什么事情都分得这么清楚。”越隐白苦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也会看不清的么?”   阮漓垂眸:“当然有。”   那就是他和洞庭现在的关系。   但是他不能和越隐白说,吃过午饭,阮漓起身:“你昨天做了一天的飞机和火车,今天上午又跋山涉水,累了吧,有人收拾了客房,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洞庭只是说晚上不许你留宿,但是白天你可以在行宫待着。”   越隐白确实有些累,便听他的话去休息,阮漓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出门去找洞庭了。   洞庭的院子和阮漓的院子是对着的,阮漓走过层层宫门,看见洞庭正站在一颗槐树下,伸手接下一朵槐花。   阮漓站在月洞门前:“喊我来做什么?”   洞庭回眸,微微一笑:“一起随便走走?”   “好啊。”阮漓笑了笑,“下山?”   “不。”洞庭看向阮漓的院子,“去你的花园。”   紫藤花架下面,他们对坐,洞庭手中摇着竹扇,紫藤花架后是一片竹子,虽然夏日炎炎,但是这里花繁叶茂,竹叶传声,倒是觉得幽静。   不远处还有一池水,上面盛开着睡莲。   阮漓单膝屈起,靠在木架上:“要给我什么东西?”   “阿漓。”洞庭反问,“我听说你让狐狸下山订了两样首饰,可你平日里很少带那些东西。”   就连洞庭送他的柳叶耳钉,阮漓也不是时时带着。   他一身素净,就像是古剑一般,没有那么多装饰,却依然锋利。   “他和你说了?”阮漓抬眸,“说是什么了么?”   “若是说了,我又何必来问你?”   “你想知道告诉你也可以。”阮漓单手托着脸,“是一对项链。晏晏出事那几天,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很适合带项链,于是就请狐狸帮我订制一对回来。”   “一对?”洞庭明知故问,微笑道,“另一条和送我的,是情侣款式?”   阮漓不阴不阳扯了扯嘴角:“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漓,你最是口是心非。”洞庭笑道,“我倒是好奇起来,你会选什么样的纹样。”   “明天就能拿回来了,你很快就能知道。”阮漓说道,“所以你找我就是问问我买的是不是情侣款?”   “当然不是。”洞庭微笑,神色温柔缱绻,十分迷惑人,“我只是担心——我们买重了。”   “什么买重了?”阮漓去看洞庭,“你买了什么?”   洞庭那双黑色的瞳孔凝视着阮漓,他伸出手,执起阮漓的手指,另一只手一张开,一个精致的盒子出现在洞庭手心。   阮漓在看见那盒子的刹那就知道了里面是什么。   那个盒子的大小,和商场首饰店里装钻戒的盒子一模一样。   阮漓微微睁大眼睛,洞庭单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枚戒指。   “你……”阮漓一时词穷,“这是做什么?”   “虽说当初只要我进入神殿,我们就算拜堂成亲,但到底没有举行正式的仪式。”洞庭微笑道,“都只顾着喊打喊杀,还让阿漓在神殿住了一夜。往事不可追,我倒是有心重办婚礼,但是以你的性格,一定是不愿意的。”   阮漓看着洞庭的眼睛,两双平日里都有些淡漠的眼睛对视的时候,竟能化冰为水,化刚为柔。   洞庭继续说道:“既然当初婚礼简陋了一些,那么至少象征着婚姻的戒指不能少。”   阮漓心底触动,笑了笑:“你一个古人,怎么还学上现代人的做派了?”   “无论古今中外,只要有一物能诉衷情,不就可以了?”洞庭握着阮漓的手,拿出一枚戒指给他轻轻带上,“总不能委屈了阿漓。”   阮漓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觉得那戒指有些紧,好像是把他锁住了一样。   他看向洞庭,洞庭一手托着剩下的戒指,正玩味地看着他笑。   阮漓也微笑起来,他拿起另一枚,珍之又重地为洞庭带上。   两双手十指相扣,倒真像是新婚燕尔的爱人。   阮漓看着那戒指,正好有紫藤花坠落在他们衣间,他想起一件事,问道:“你是故意在这几天买的?”   洞庭有些戏谑地说道:“倒也不是,这戒指我一个月前去订制,倒是这几日才拿回来。只不过是故意在今天送给你的。既然要让你的师弟知道我们琴瑟和鸣,自然要让他亲眼看见。”   阮漓哭笑不得:“你报复心倒是强。”   洞庭垂眸,在阮漓戒指上一吻,“戒指我是一定要送给你,而越隐白,我也势必打消他的痴心妄想。那么这么做来一举两得,不是更好?”   阮漓转念一想,他和洞庭都带着结婚戒指,也确实能让越隐白更相信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的。不然他们连个婚戒都没有,也确实让人起疑。   他又真的喜欢洞庭的礼物,不舍得摘下来。   正想着这件事,他却感觉洞庭倾身抱住自己,在耳边低声说道:“阿漓,晚上去的我房间休息如何?”   阮漓一怔,还没说话,就听洞庭继续说道:“良辰美景,情投意合,总该做些有趣的事情。”   阮漓皱眉:“你在想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越隐白听墙角?不行,我不同意。”   他没说完,洞庭也明白他的意思,他笑了笑:“那可真是误会了,我虽然很想让他明白你是我的人,但是我也并没有那种让人围观的癖好。”   “况且,阿漓动情的样子也只能给我一人看。”洞庭侧过头微笑,“你忘了,我不允许他留宿行宫。”   阮漓努力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静:“是我想多了,可这几天有外人,我实在是……”   “阿漓。”洞庭说道,“你若是不想,我自然不会强求,但是你这几日都要留宿在我的宫中。”   “为什么?”阮漓转念一想,“你要做给越隐白看?”   “这是其一。”洞庭在他耳侧轻声呢喃,“更主要的是,我就是想让你与我同床共枕。” 第70章 我喜欢他   阮漓心里乱跳, 表面却还要保持镇定,免得被洞庭看出来他心里的想法,又被抓住调侃:“那为什么一定要去你的房间?”   “这就需要你和我亲自去看看才能知道为什么。”洞庭正说着话, 却忽然微微一顿, 阮漓不明所以,他的下巴正抵在洞庭的肩膀上,视线范围很受限, 正准备退后看一眼, 却被洞庭微微勾了勾手指。   阮漓一怔, 听到了脚步声。   是越隐白。   越隐白的脚步很轻,但是在洞庭和阮漓这里,他无所遁形。   洞庭假装没听到一样, 继续摸着阮漓的后颈,风度翩翩地说道:“我可是精心布置了一番。你不是总嫌那些座椅板凳不舒服么?”   说罢洞庭向后一撤, 垂眸轻吻在阮漓的眉心:“现在去看看?”   阮漓余光看道越隐白怔怔看向这边。   花团锦簇中,俊美的邪神温柔地吻着他美丽的爱人。   越美的场景, 越是会刺痛人心。   阮漓垂眸抬头,在洞庭的薄唇上回以一吻。   他们身边紫藤花随风而动,香草带来清香,洞庭栽下一丛又一丛的玫瑰,还有桃树梨花,都是最映衬恋人的。   这么做确实很残忍,但是拖下去反而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而且阮漓也确实想去亲吻洞庭。   于是他就这么做。   越隐白无声无息地站在一边, 洞庭和阮漓也就装作没察觉。   洞庭牵着阮漓的手,两个人交叠的手隐藏在洞庭的袖子下, 他们垂眸敛目, 低声笑语, 看上去宛如爱侣。   阮漓也确实好奇洞庭到底做了什么,他们又回到了洞庭的院子,正好看见狐狸带着其他妖怪走出来,一见他们二人,立刻笑道:“殿下,先生。殿下吩咐的软装也都做好了。”   洞庭笑了笑:“下去吧。”   阮漓看向洞庭:“刚刚一定要去我的院子折腾一下,是因为还有东西没放好?”   “不仅如此。”洞庭一派风流潇洒做派,“我这院子里到底没什么好看的植物,不能衬托阿漓的容貌。”   阮漓:“……”   确实,洞庭的院子里不是槐树就是柳树,柳树白天还好,到了夜里,垂柳枝随风一晃,像是挂着无数吊死鬼。   除此之外都是些爬山虎,密密麻麻遮盖住墙,显得阴暗潮湿。   只不过推开了主卧的门,倒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全屋都是新中式的风格,明亮中带着古意,又都是现代家居,看起来很舒适,让人现在就想躺在沙发里打个滚。   原本洞庭不喜欢电灯,都是些烛火罩着琉璃灯罩。如今也换上了古风的电灯,还有一些落地灯,看上去很是温暖。   就是怎么看都和洞庭不搭边。   阮漓下意识去看洞庭:“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住着不舒服怎么办?”   “无妨。”洞庭率下坐下,“你住着舒服,也不枉我折腾一场。”   阮漓坐在他旁边,随便拿起一个抱枕,靠在了沙发里:“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的房间。”   “都是一个宫里,你想住在哪就住在哪。”洞庭靠着沙发,一派闲适,桌上有刚沏好的茶,他端起茶盅慢悠悠品道,“不过这几天就在我这里。”   阮漓没有异议。   越隐白很晚才离开,离开前阮漓叫猞猁和猫头鹰去送他。   越隐白深深看他一眼:“你有房间,为什么还一直待在那位殿下那里?”   “我们本来就住在一起。”阮漓波澜不惊,“只不过有时候会一起住在我那边。”   越隐白神色暗淡,走了。   猞猁把人送到地方就毫无兴趣地走了,猫头鹰倒是觉得越隐白可怜兮兮的,陪着他聊了几句。   “你们的殿下对我学长真的很好吗?”   “当然啦。”猫头鹰蹲在书桌上,“我来得晚,从我来的几百年来,殿下第一次这样对一个人。有时候我都怀疑他被夺舍了。”   “那我学长呢?他对那位邪神是真的喜欢吗?”   猫头鹰抖了抖翅膀:“这我也不好说,不过你学长你应该了解,以他的性格,会对不喜欢的人这样柔和么?”   越隐白垂头丧气:“绝对不会……他似乎真的很在乎那位殿下。”   “多想不开和殿下抢人啊。”猫头鹰感慨道,“有些话和我说说就算啦,不要和猞猁他们多聊天。虽说猞猁奉命保护你,但是不代表不会把你的一些话告诉殿下哦,殿下喜怒无常,说不定因为你哪句话就对你动了杀意呢。”   “那你不会把我的话告诉邪神吗?”   “我和先生,也就是你的学长是好朋友,他虽然不喜欢你,但是也没想过让你出事,所以肯定不会啦。”猫头鹰诚恳说道,“而且我比较傻,玩不来这种告密的戏码。”   无形间再次打击了一次越隐白的猫头鹰扇了扇翅膀飞走了,越隐白看向行宫的方向静默很久,忽然叹息一声:“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被惦记着的阮漓丝毫没有被两个男人暗中较劲的自觉,他正带着他的金丝眼镜,一脸冷峻地噼里啪啦敲键盘,和他的导师聊课题。   看上去精英又禁欲,加上那张漂亮的脸,足以让人蠢蠢欲动。   他和导师商量好,把笔记本电脑一关,摘下眼镜放在一边。   洞庭一边小酌一边看他,阮漓看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洞庭微笑,“只是看你这个样子,倒是理解为什么越隐白这么喜欢你。”   阮漓揉了揉眉心:“我不是一直这个样子么?”   洞庭笑了笑:“在大学追求你的人不少。”   这是是个肯定句,阮漓也不隐瞒:“确实。”   “男人多一些还是女人多一些?”   “差不多吧。”阮漓仔细想了一下,“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那你之前可曾遇见让你动心的人?”   “遇见你之前,我甚至没考虑过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阮漓拿起手机,漫不经心说道,“上大学别说谈恋爱,甚至都没有去找个喜欢的人这种念头。”   “遇见我之前没考虑过喜欢什么人?”洞庭忽然笑道,“遇见我之后倒是考虑了?是因为我才去想的么?”   阮漓自知失言,面无表情说道:“都已经和男人结婚了,再怎么思考性取向也是无用功了吧。”   洞庭意味深长说道:“为时不晚。”   阮漓嗤笑一声:“真要是直男,也不会和你上床了。”   “这句话倒是有道理。”洞庭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间倒也确实该上床——睡觉了。”   他倒是恪守承诺,阮漓想安安静静睡个觉,就没有对阮漓做什么。   不过两个关系暧昧,都心存鬼胎还尝过个中滋味的人,难免有些小动作。   阮漓看着身上的痕迹,觉得洞庭就是故意的。   洞庭新换的床很软,阮漓问道:“你睡得习惯这种软床么?我记得你不喜欢这种。”   “抱着阿漓久了,就越发喜欢软的。”洞庭笑道,“毕竟阿漓平时骨头硬,腰却软。而且最是嘴硬心软了。”   阮漓扯过被子,翻身睡觉,任由洞庭在他耳侧发出轻笑。   第二天清晨,越隐白爬山上来。   阮漓已经尽量遮住身上的痕迹,但洞庭故意使坏,就难免有些遗漏。   越隐白瞥见,也没多说什么。吃过早饭,越隐白不知去哪,消失了一会,回来之后脸色惨白,像是受了大惊吓坐在那里发呆。   阮漓见状问道:“怎么了?”   越隐白猛地回身:“啊,我,我看见一只大黑熊……”   “没事,他不会伤害你。”阮漓说道,“害怕就别乱走了。”   “没事。”越隐白勉强笑了笑,“就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熊,动物园的熊也就他一半高吧……所以有点害怕。人类对大型猛兽的害怕是刻在dna里的。”   阮漓点点头,递给他一些喝的,之后倒是再没什么事,午饭的时候,越隐白忽然提出要离开。   他说道:“能送送我吗?我们再聊几句天。”   阮漓答应,越隐白走的越早越安全,他真怕自己这个学弟哪天一时冲动惹恼了洞庭。   如今知难而退,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越隐白和他一起下山,盛夏的阳光有些刺眼,越隐白低着眼睛,觉得自己要被阳光晃哭了。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你很好。”越隐白说道,“一个神肯放下身段,什么都以一个人为中心,凡是只考虑你喜欢的,那么你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阮漓想起过去种种,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确实如此。况且洞庭对我总是与其他人不同。”   “既然如此,我也就死心了。”越隐白轻声说道,“你们两情相悦,我亲眼看见,自然不会再有其他念头。学长……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弃么?”   阮漓停下脚步看他,越隐白勉强笑了笑:“你虽然对我们都很好,外冷内热,但是平时你的眼神都是很淡漠的。这几天在这里,每次那位神明一出现,你的眼神就非常温柔,像是冰化成水。”   阮漓一怔,越隐白继续说道:“你可能自己都没发觉,他一说话,你就会笑。虽然幅度很轻,但确实是很温柔地笑了。”   “你真的很喜欢他吧?”   阮漓站在原地,听这一番话,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中翻云覆雨,往昔被自己压抑住的心情被一朝点破,此时竟然觉得茫然。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来,让他一时无措。   可当倾盆大雨真的落下之后,反而冲刷了那些浮尘淤泥。   雨后便是艳阳晴天了。   越隐白见阮漓站在原地神色变化:“学长?”   阮漓回神:“你刚才说什么?”   越隐白说:“我刚刚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   阮漓仿佛听见了行宫里的紫藤花开的声音。   阮漓抬起眼睛,微笑里带着几分释然,他终于不再为心事所囿:“是。”   “我喜欢他。” 第71章 自作多情   青年站在风中, 微长的头发被风吹起,看上去像是随时要御风而去。   “我是真心的。”   阮漓如此说道。   越隐白再没纠缠,他只是点点头:“希望学长你能幸福, 如果有一天能离开结界……算了, 你开心就好,我走了,你放心, 以后我们只是同学关系, 我不会再有其他的想法。”   他顿了顿, 忽然眼圈红了:“我比不上邪神英俊,也比不上他可以给你许多我给不起的东西,况且单单他是神明这一点, 我这一生就难以企及。我来这里,不过自取其辱。”   阮漓淡淡道:“何必妄自菲薄。在我心里, 神并不比人高贵,你但凡这样想, 本来就是可笑的。要认真说,你输给他的从来不是地位钱财和容貌。”   “那是什么?”   “你输在我心里从来没有你。”阮漓抬眸,“输在了我的喜欢都系在他身上,仅此而已。”   越隐白神色戚戚,点点头:“是,其实哪有那么多原因,你喜欢他, 他就已经是赢了,我走了, 学长, 祝你幸福。”   阮漓心里松了一口气, 越隐白对他热忱,他却要想法设想伤学弟的心,其实自己也觉得不舒服。   但是越隐白靠近荒村太危险,如今他愿意走,而且再也不来,真是再好不过。   阮漓一直送他离开荒村范围,见他远走。阮漓转身回了家。   这一路上他神色如常,并看不出刚刚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虽然他已经确定自己喜欢上了洞庭,但是他并不打算过早让洞庭知道这一点。   洞庭还是太过危险,暴露过多自己的感情,反而不利于阮漓。   有些感情握在自己的手里可以做砝码,太早抛出去就成了累赘。   阮漓想:来日方长。   还不到让洞庭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阮漓还需要循序渐进,慢慢让洞庭变得心甘情愿。   他也是时候让洞庭也栽进来尝一尝个中滋味了。   阮漓抱着这种心情走入洞庭的房间,洞庭正摘花回来,只不过这次除了送给阮漓的话,还有一丛艳红的不知名花朵,大致分成两堆,洞庭见他回来,便笑道:“送走了?”   “嗯。”阮漓坐下,去摸花瓣,“今天怎么这么多花?”   “阿漓,帮我收拾一下。”洞庭起身,“左边的是给你的,右边的是和狐狸他们联络用的。帮我把联络用的花放到主卧的花瓶里。”   之前洞庭也给过阮漓这种可以直接联络的花,只不过当时阮漓对洞庭有戒心,担心这是什么有毒的东西,最后没收,而是加了微信。   不过洞庭似乎用来和雇佣来的妖怪们更多使用这些花去交流。   阮漓扫了一眼:“原来这种花不是固定某一样式?”   “什么样的花型品种都有。”洞庭正回身拿东西,随后回道,“唯一相同的就是颜色是红色。”   “你做什么去?”阮漓问道,“荒村有事?”   “再过一阵子就到了荒村祭祀的日子。”洞庭笑道,“这是自古传来的传统,五年一祭,算是大礼,我不能置之不理,大概去看一眼他们呈上神殿的礼单,一会就回来。”   阮漓也很浅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洞庭转身过来,弯腰抬起自己的下巴:“那傻小子走了,你心情不错?”   “别这么说他。”阮漓说道,“他已经离开荒村,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你倒是维护他。”洞庭似乎又不着急走了,反而眸色深深看着阮漓,“你看似一直在冷落他,实则是不想他出事,不是么?”   阮漓听这话酸溜溜的,觉得有些不对:“你语气为什么这么怪异?”   洞庭冷笑一声:“你的好朋友临走之前,来找过我。”   阮漓骤然想起越隐白消失过一段时间,回来后脸色惨白。   果然不是单纯看见黑熊吓得。   阮漓反手抓住洞庭的手臂:“他和你说什么了?惹你生气了?”   看见阮漓第一反应是自己有没有生气,洞庭的神色倒是平静了一些:“他来挑衅我,说了些让我觉得很可笑的话。”   阮漓的心一跳:“什么话?”   “他先是对我表明了一番心意,对着我诉说自己的相思之苦。”洞庭勾了勾唇角,“随后他质问我是不是利用了你的善良,才让你神魂颠倒,对他如此无情。因为他知道我们的婚姻虽是命中注定,但是带着机缘巧合。所以他怀疑我对你的好都是浮于表面,其实另有目的。”   说到这里,洞庭挑眉:“他甚至以此来要求我离开你,未免太过愚蠢了。而且他脑补出的我的性格实在是毫无新意,不过以他的能耐,也只能想出那么脸谱化的形象了吧?”   阮漓也有些无奈:“他把你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在他眼里,你是楚楚可怜被我囚禁无力挣扎的小白花,他是英勇无畏,坚贞不屈要来救你出去的英雄,我么……”洞庭笑道,“我自然是居心叵测,对你求而不得进而用了些见不得人手段、迷惑了你的反派。虽说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种猜测可以称得上冒犯神明。”   阮漓抬起另一只手,去抚摸洞庭的侧脸:“抱歉,我不知道他偷偷跑去见你。”   “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洞庭眯了眯眼睛,看上去狡黠而冷漠,“是他自己蠢。他被我反驳后无言以对,竟然质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你,如果我承认,那他就死心离开。”   阮漓一怔,去握洞庭手臂的手不自觉松了松:“那……你回答了什么?”   “神明岂会为人类所挟制?”洞庭站直身体,“我又怎么会回答他可笑的质问,他能见到我的脸,本就已经是恩赐。”   阮敏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笑了笑:“那你是怎么反驳他的那些错误想法的?”   “需要反驳什么么?”洞庭说道,“我只是要他自己想想,哪一点配与我相提并论,他便绝望地哭起来,然后摇摇晃晃走了。”   难怪越隐白临走时忽然情绪崩溃说了那么多自己不如洞庭的话。   虽然洞庭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但是阮漓已经能想象到洞庭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而漫不经心的模样,单是那种气质就足以让很多人觉得痛苦。   他无论对神对人还是对万物,都是带着一种蔑视的。   仿佛什么都不值得洞庭用心去对待。   而他又确实可以翻云覆雨,可以随便一掷千金只为阮漓笑一下,可以放下身段,无视因果,用各类法术让阮漓动容。   这些事情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洞庭不仅能做到,而且得心应手,这才让越隐白更加歇斯底里。   阮漓叹了口气:“我与他也不会再有什么往来,你不要太生气。”   他顿了顿,有些疑问:“就算有人误解你,你也从不生气。之前天界书籍里对你的猜测比越隐白脑补的还要匪夷所思,你也只是一笑置之,这次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洞庭忽然不言。   阮漓越想越奇怪:“而且你真的很生气,我理解你会生气,如果是我被这样揣测我也会这样,但是……我总觉得你这次生气的真正原因并非如你所说。”   他忽然有一个猜想:“越隐白质问你的时候,你真的只回答了那一句话么?”   洞庭居高临下地看着阮漓,睫毛垂下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阴冷:“不然呢?阿漓,你想听到什么?”   阮漓看他这幅模样,心里更加笃定:“我也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洞庭凝视他很久,那种眼神若是换一个人,可能早就吓破胆子,蜷缩成一团,可阮漓安静回视,丝毫不让。   洞庭没什么感情的勾了勾唇角:“真是倔强。”   虽然表情漠然,但是语气已经软了下来,洞庭摊了摊手:“好,我承认还说了两句话。”   阮漓问道:“分别是是什么?”   “第一句是我既然会娶阮漓,自然是因为他与我而言十分重要,不可分割。”   阮漓觉得身前茶几的花似乎又开了几朵。   他一边觉得不该让洞庭发现自己的心思,一边又忍不住觉得心花怒放。   “那第二句呢?”阮漓靠着自制力,尽量平静地追问。   “第二句是——你以为挑衅过我,可以活着离开?”   阮漓瞳孔一震,不可置信抬头看洞庭。洞庭此刻又换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阮漓起身:“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要杀了越隐白?”   “你既然不喜欢他,何必关心他的死活呢?”   “我是不喜欢他,但是也没必要因为这点事情杀人。”阮漓向前一步,“洞庭。他已经放弃了,为了争风吃醋而杀人并不值得,放过他吧。”   洞庭阴阳怪气说道:“舍不得了?”   “你可以让他绝望让他死心,但是不可以杀了他。”   “为什么?”洞庭冷笑一声,“你当初不也对追上山的那个叫白堇的蠢货动了杀心?”   “那是因为他要伤害你!”阮漓一急,声音也略有提高,“在他要刺杀你之前,我从未动过杀意。为了感情的事情杀人太过了。”   “那是你宽宏大量。”洞庭抱胸,“你太过紧张了吧,阮漓,一个冒犯神明的人,就算我杀了又能如何?”   阮漓反问:“冒犯神明?你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你分明是公报私仇。”   洞庭的语气也恶劣起来:“我和他有什么私仇?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你说我是因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视他为情敌不是么?”   阮漓一气之下口不择言,这句话脱口而出,两个人都倏然沉默。   他们面对面站着,阮漓低声开口:“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所以……别因为我杀人。”   洞庭垂眸看着桌上的鲜花,忽然冷笑一声:“阿漓,你未免有些自恋了。”   阮漓睫毛一颤,缓缓抬眸,他听见洞庭用那种冷淡的声音说道:“我只是厌恶他,因为喜欢你才对他出手?你想太多了。”   阮漓缓缓闭了闭眼,挪开了视线,他觉得胸口有些沉闷,并不想听洞庭接下来的话:“洞庭——”   洞庭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打断阮漓的话,无情地问道:“你太自作多情,真的动了喜欢心思的人,是你吧?”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殿下因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即将进入追妻副本;   什么叫祸从口出,这就叫祸从口出; 第72章 他慌神了   阮漓遇到危险的时候, 无论自己多累,是不是受了伤,都会条件反射去反击。   所以即使他心里难过痛苦, 仍是下意识回击:“人话不会说, 胡言乱语无端猜测你倒是很熟练。”   “我相信你对越隐白毫无私情,要救他是性格作祟,但是你对我呢?”洞庭深深看他一眼, “怎么, 对我真的动心了?那大可不必了。我未必受得起。”   他这句话说完, 阮漓不再反驳了。   青年安静站在那些花的旁边。   阮漓这次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他其实几次想要说话,却觉得筋疲力尽,无话可说。   和洞庭能说什么呢?   神明从来不屑所谓的爱意。   阮漓忽然想笑,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洞庭这脾气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但是他就是觉得很疲惫,心里空空的, 千言万语也都随着心底的罅隙流下去,不知所踪。   阮漓想到这里,安静地转身离开。   他和洞庭原本就是亦敌亦友,他本不该越雷池。   阮漓虽然面色平常,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理会洞庭,但是那股火不仅没被压下去,反而越燃越旺。   他反手甩上门, 走回自己房间,一脚踹上门口的柱子。   不生气?凭什么不生气?   他都要气得七窍冒烟了。   洞庭不干人事不说人话, 但凡他不是阮漓喜欢的人, 早就被阮漓按着揍了。   阮漓站在门口, 深呼吸几次,越想冷静越是暴躁。   他甚至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消失不见的心魔又开始蠢蠢欲动。   为了洞庭走火入魔可太不值得了,阮漓冷笑一声,进屋锁门,调息运转,勉强压下去那股邪火后。打开电脑,开始逼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给楚舫发了个信息,拜托他去给越隐白检查一下身体,但没直接和越隐白联系,毕竟他看越隐白也觉得烦。   一定要冒着危险挑衅洞庭,不顾阮漓的劝告,太过自私和愚蠢了。   于是阮漓反手把罪魁祸首越隐白也拉黑了。   到了晚饭时间,狐狸小心翼翼来敲门:“先生,该吃晚饭了。”   阮漓戴着眼镜面无表情说道:“不吃。”   他手速极快敲键盘,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改论文。   狐狸缩缩头,跑了。   过了一会,黑熊悄悄走过来,捧着食盒给阮漓,阮漓接过来放在一边,继续神色冷峻看电脑。   那盒饭直到冷了他没没动,最后又被黑熊收走。   天黑下来,昨天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卿卿我我,不过半日就反目成仇。   阮漓摘下眼睛,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他有些疲倦地摘下戒指,放在了抽屉带锁的盒子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刚一接起来,阮洛温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小漓,这几天怎么样?”   就算在心烦,对自己的姐姐也不能表现出来,阮漓调整好声音:“还不错,正在改论文。”   “快定稿了吧?”阮洛笑了笑,“姐姐过几天去看你。”   阮漓耳朵动了动:“这几天别来了。”   “怎么?”阮洛疑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阮漓心思一转:“这段时间荒村要举行祭拜仪式,不安全,等过了这段时间吧。”   阮洛回道:“那好,不然去了也是给你添麻烦。对了小漓,小越是不是跑到荒山去了?”   阮漓耳朵一支:“姐,你怎么知道?”   “都怪楚舫嘴快,我不同意他告诉越隐白你的事情的。”阮洛叹了口气,“越隐白缠住我们问你的下落,楚舫原本是想借此告诉他,不要再找你了,结果他反而吵着要去荒山见你。”   阮漓捏了捏眉心:“没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过姐,你记得提醒楚舫带着越隐白去检查一下身体,我担心洞庭对他下手。”   他顿了顿:“不过他走的时候,我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总之小心一点没错。”   阮洛答应下,有些迟疑:“你和洞庭这段时间还好吗?”   “还是那个样子。”阮漓低下眼睛,看上去有些落寞,   “还能怎么样。”   “小漓。”阮洛说道,“还是没有离开的办法吗?”   “还没找到。”   “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再待下去,你就不想离开了。”阮洛有些迟疑,“上次我去见你,你提起洞庭的时候神态不太对,别人或许发现不了,但是我是你姐姐,我是能看出来的。”   阮漓沉默良久后问道:“什么样的神态?”   “像是说到了喜欢的人的神态。”阮洛笑了笑,“你也没喜欢过什么人,恐怕自己也没发现。我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猜得对不对,但是我确定一点。”   “嗯?”   “我刚和楚舫在一起的时候,一次出门玩,路过一面镜子,我当时无意间一看,当时我脸上的神态,和你那是极其相似。”阮洛说道,“你我可是双胞胎。”   阮漓明白阮洛的意思:因为双胞胎,长得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神态也不会有很大差别。   旁人没察觉的事情也瞒不过他的亲姐姐。   阮漓叹了口气:“不要和别人说。”   阮洛毫不意外:“虽然那次回来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小漓,你真的要喜欢他吗?”   “这是我能控制的么?”阮漓淡淡说道,“我能控制自己离开他,也能用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和他在一起。但是我控制不住喜欢这种情绪,即使我们最后会分开,再也不见,但是喜欢这种心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阮洛也沉默了。两姐弟相对无言,电话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放心吧,姐。”阮漓淡淡开口,“我不会留在这里太久的,就算我喜欢他,也还是知道要离开的。况且——喜欢这种感情会淡,会因为对方的行为而产生变化。说不定日后我就不喜欢了。”   “如果你觉得值得,即使他是神,你也该去喜欢。”阮洛说道,“如果不值得,那么即使他是神,你也要断然离开。我不希望你受委屈。”   阮漓笑了:“我什么时候会受委屈?”   “也对。”阮洛笑道,“我弟弟最厉害了,那你好好休息,晚上别熬夜。”   他们挂了电话,阮漓的心情仍是沉甸甸的,他随便抽出一本古籍,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但是拿着书总是可以掩盖自己真正的意图。   虽然他只想发呆和生气。   就在阮漓面无表情盯着古籍差不多半小时时候,门口传来爪子挠门的声音,一听就是这个行宫中唯一的猫科动物在敲门。   阮漓不想牵连其他人,就起身去开门,猞猁的耳朵毛动了动:“先生。”   “什么事?”   “如果你是和殿下因为越先生而生气的话,那我是来劝和的。”猞猁的大爪子搭在门槛上,防止阮漓把他扫地出门,“殿下确实对他起过杀心,但是最后什么都没做。”   阮漓皱眉:“你怎么知道?”   “因为原本殿下想让我去处理掉他。”猞猁舔了舔爪子,“殿下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阮漓皱眉:“洞庭会这么好心放过他?”   “怕你生气。”猞猁说道,“殿下是真的动了杀意,不过一想到先生你的反应,他就放弃了。”   阮漓面无表情问道:“所以你是来替他做说客的?”   猞猁摇了摇尾巴:“殿下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无所谓,但是实际上他看见你气成这样,还是慌神了。可是他也在气头上,拉不下脸,所以我自动请缨,来做调节人。”   “你很少多管闲事。”阮漓低头看他,“为什么这次这么积极?”   “因为如果调节好你们的关系,少不了我的好处。”猞猁张开嘴,像是在笑,“这里对我来说可是职场,当然要为老板多想。”   阮漓冷笑一声:“不管是你自作主张,还是实际上是洞庭让你来的,你都回去告诉他,自己来解释道歉,不然就少来打扰我。”   说完他单手拎着猞猁的后颈,像是拎猫一样把它扔出去,然后把门一关,锁门关灯睡觉。   猞猁眨了眨眼睛,溜回洞庭的房间:“殿下,先生把我扔出来了。”   洞庭安静地坐在沙发里,衣摆垂在地上,地毯上还有一大片的花瓣。   花瓣已经被揉碎,可怜巴巴地委于尘埃,像是被人一怒之下全部扯下,又掷到地上。   “而且他识破了我的谎言。”猞猁也不敢多说,“他猜到是你让我过去的,他说无论是我自作主张还是你的授意,都要你亲自去说。”   洞庭身前茶几上的鲜花还在,只不过因为洞庭等心情不好,原本应该常开不败的花都已经有些枯萎。   被送花的人黯然伤神,送花的人一样心绪难平。   洞庭冷冷看着那些花,抬起手轻轻按在最上面的花上。   随后那朵花就被撕下来,揉成破布一样,洞庭一拍桌子,所有花的瞬间灰飞烟灭。   猞猁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不过是为了一个蠢货……”洞庭冷笑一声,“出去。”   他浑身上下散发诡异的邪气与杀意,一瞬间似乎天都黑了几分。   猞猁转头就走,不敢留在这里。   只不过临走之前,他考虑了一下,觉得洞庭和阮漓这样下去,它们这群员工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它鼓起勇气回头说道:“虽然越隐白是诱因之一,但先生应该并不是因为他才和殿下您生气,至少大部分不是因为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一边写大结局一边发追妻的我感觉很精分;   猞猁:打工好累 第73章 心意难通   洞庭瞥了它一眼, 洞庭和阮漓不同,阮漓即使动了杀意,也会很快冷静下来评判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出手, 但是洞庭一旦想杀人, 他并不会管什么前因后果。   猞猁忠臣也做了,决定还是不做以死进谏的言官,转身溜了。   洞庭枯坐在一片枯枝败叶之中, 神色晦暗不清。   他一边气恼阮漓居然因为一个外人和他生气, 一边又隐约生出一点怀疑:我为什么这么在乎阮漓在不在乎我?   他居然会因为阮漓是不是更在意他而愤怒, 这说明了什么?   洞庭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乎阮漓的心意落在哪里?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难得有些慌乱:不会是栽到阮漓手里了吧?   之前信誓旦旦不屑于情爱的他, 不过转息之间,就开始为爱情而坐立难安。   要不要杀了阮漓以绝后患?如果是以前, 他绝对会下手,但是如今这个念头甚至还没成型, 就被他立即否决。   即使再生气,他也已经不想让阮漓有丝毫损伤。   洞庭面沉如水,靠在软垫上,有些不适应地皱起眉,他不喜欢这些软绵绵的东西,但是阮漓喜欢,所以才都换了个遍。   洞庭拿起一朵只剩枯黄枝叶的花枝:猞猁刚刚说阮漓与他生分不是因为越隐白的事情。   他确实对越隐白动了杀意, 但是他就是担心阮漓会为此事而害怕自己,所以才收手。   不过他又怎么可能让越隐白好过?他骗阮漓自己给越隐白动了手脚。那么阮漓一定会叫人去检查越隐白。   越隐白知道自己被神明盯上还被下了一些法术, 即使洞庭什么都没做, 也够越隐白吓得夜不能寐, 疑神疑鬼。   越隐白不是阮漓,阮漓敢于和神明叫板又心存温柔,但越隐白只是个普通人,洞庭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跪地求饶。   洞庭将花叶一扔,思绪绕了回来:既然越隐白不是重点,那么阮漓生气是应该是因为……   “你这样对他,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   阮漓那段话去掉他故意遮掩意图的词汇,本质就是想这么问。   洞庭原本只是嫌恶越隐白,但是看到阮漓有些着急的样子,他那一瞬间确实很不是滋味。   我才是你的伴侣,是你命中注定的爱人,你为什么要偏袒其他人?   而当阮漓一时上头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洞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激动。   他下意识想要应下。   “对,就是如此。”   然后再反问回去。   神也会有血冲上脑子,情绪难抑的时候么?   洞庭当时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后,瞬间觉得心都冷了下来。   他刚才想回答什么?   洞庭只觉得心底凉成一片,都说终日打雀却被雀啄了眼,今日倒是真的明白了什么意思。   洞庭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自己有点恼羞成怒了。   总是高高在上看别人喜怒哀乐,一朝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动了心,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和防卫。   所以那句说阮漓自作多情的话压根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事实证明,有时候有些话过了脑子也没用,但是不过脑子的后果肯定更严重。   洞庭一直否认到现在,连猞猁都能看出来阮漓生气是为了什么,洞庭怎么会不明白?   他只是不想去承认。   他在愤怒之下差点把神殿掀了,无人敢多言,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可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阮漓,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   他厌恶越隐白,真的只是因为他冒犯自己么?   他真的对阮漓没有动心么?   如果他真的还只是在做戏,知道阮漓闭门不出不吃晚饭,他何必又担心又别扭?   阮漓说得一点没错:洞庭就是在吃醋才会那么阴阳怪气行为暴戾。   洞庭把枯枝捏碎,按着自己的眉心忍不住笑起来:他不忍阮漓深陷泥淖,违背自己本能多次维护阮漓,想不到最终沦陷的居然是他自己。   要怎么办?   有两条路:回归洞庭原本的生活,或是选择与阮漓一起。   第一条路要走上去很简单:杀了阮漓。   只可惜这对于洞庭而言已经算是悖论了。   他要是舍得杀阮漓,早在一年前阮漓就死了。   中间无数次机会,洞庭都选择救阮漓,否则就天道那一次,阮漓的坟头草估计都绿了。   现在让他动阮漓,根本无需思考,洞庭就会否定这个想法。   那么只剩第二条路了。   他要去走么?   还是说就这么冷战下去,慢慢生分,最后回归心死比较好?   很多感情从来经不起太大的波折,有很多人原本是真的相爱,但是经过许多事情时候,也是真的没办法再去爱彼此了。   阮漓迟早要离开的,现在挥剑斩情丝或许才是对彼此好的。   这其实算是第三条路了。   可这条路让洞庭本能地厌恶。   他躺在沙发上,脚踩着扶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自洪荒以来天地之间唯一的邪神,当真也会为情所困么?   他闭上眼睛,让自己沉入一片黑暗。   洞庭不会是委屈自己的。   他会选择让自己最舒服的道路,去取他最想要的东西。   他现在最想要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他要的是阮漓。   洞庭睁开眼睛,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他就已经下了定论。   他随心所欲,想看戏就看戏,想去爱人就去爱人。   危险又如何?   他早就在危险中入眠而浑然不觉,现在要抽身不是太可笑了么?   只不过他的心动到底有多少,是只够自己掬起一碰水,还是如山后瀑布,奔流不息,汇入山川?   这都是要一步一步试探出来的,既是试探阮漓,也是试探自己。   既然如此,他就需要好好考虑下,如何去哄一哄他的心上人了。   他的心上人此刻关了灯,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对着天花板发呆。   他们姿势倒是类似,只是彼此也不知道。   阮漓盯到最后觉得眼睛很酸涩,他闭上眼睛,无声地发出一声叹息。   第二天清晨,有人敲门,阮漓不想理,很快敲门声又变成了动物挠门的声音。   阮漓被骚扰了三分钟,实在忍不住开了门,主要是怕妖怪管家们被洞庭责备。   结果刚一开门,就看见狐狸窜了出去,留下他身后的人。   工具狐完成使命后头都不回就离开院子,洞庭安静地站在门口。   阮漓面无表情,直接关门。   洞庭在门外叹了口气,自己推开门走进来。   阮漓已经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不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玩匕首。   洞庭上前一步,阮漓头也不回,匕首直接掷过来,插在洞庭身前的地板上。   “殿下有何贵干?”阮漓冷冷说道。   这是真的生气了。   洞庭向后退了一步,举起手中的餐盒:“早餐。”   “仙神后裔不吃饭也饿不死。”阮漓嘲弄地说道,“殿下教我的。”   殿下能屈能伸:“是我错了,你和我生气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阮漓看见洞庭正盯着自己心口,就知道心魔又蠢蠢欲动这件事情没能瞒过他,但是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搭这个话茬:“我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还请殿下不要自作多情,就算我死了——”   “阿漓。”洞庭打断他,一双黑色的眼睛深深看他,“就算你与我生气,也不该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不想想你的亲人朋友吗?”   “现在是我们在说话,不必牵扯上我的亲人朋友们。”阮漓冷淡说道,“我没事,你请回吧。”   洞庭向他靠近,阮漓一甩手,匕首径直飞回他的手中。   这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   走火入魔的封印会留给他一些法力,虽然微弱,但是足够他做些动作。   洞庭无视阮漓的警告,还是走到他身边,单膝跪下,抬眼看他,做出一副柔和的姿态:“阿漓。”   阮漓反手握着匕首就抵在洞庭的侧颈:“有话说话。”   洞庭眉目一垂,看上去很是落寞:“你气到要杀我么?”   “不敢。”阮漓目光清冷,“即使是我全盛时期也无法动你分毫,何况现在?殿下说笑了。”   “昨天是我口不择言。”洞庭从不矫情,直接了当认错,“一时生气,说出了些混账话。对不起,我不知如何才能让你消气,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去做任何事证明。”   “无心之言才是心里话。”阮漓平静地说道,“洞庭,别再和我反复提起了,你不尴尬我会尴尬。”   洞庭正要说话,但是阮漓收回匕首,有些疲惫地说道:“争吵之下一时气愤的无心之言也好,说出了心里话后又往回遮掩也罢,我都已经有些厌倦了,不只是厌倦你和我之间这种关系,也是厌倦我自己那些思绪了。”   洞庭安静看他,意识到这一次不是简简单单赔礼道歉就能蒙混过关的。   阮漓继续说:“我和你说过我的过去,我父母离开得早,其他的亲人譬如奶奶姥姥走得更早,我甚至没印象,只有爷爷和姐姐相依为命,爷爷离开后,我见识过很多亲戚之间的勾心斗角和人心险恶,所以我知道,如果有人真心对你,那你一定要珍惜。即使如此,我也拒绝了越隐白,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有了更想要的一段感情,既然我选择了那一段,他的我就不可以收下。”   “但是我发现,我或许想错了,我并没有拥有什么。我不后悔拒绝他,即使没有我所说的那段感情,我也一样会拒绝他,我只是很懊恼我识人不清,根本不曾碰触过,却觉得已经唾手可得。”   作者有话说:   阮漓:你看我理你吗; 第74章 一株听月   洞庭安静地问道:“你觉得我们之间该是什么样的感情?”   “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 你都已经否定了。”阮漓说道,“再深究还有意义么?”   洞庭叹了口气:“你说对了,我就是因为你在意他, 所以才会对他出手。我当时说那句话, 是因为被戳穿了心思,所以恼羞成怒。”   阮漓眉毛一跳,没搭话。   洞庭继续说道:“我也没有对越隐白做什么, 是因为怕你不喜欢。”   阮漓又有点心软, 洞庭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眉眼上。   阮漓抿了抿唇, 不说话。   洞庭见他沉默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对峙。   片刻之后, 阮漓淡淡说道:“我已经不知道该信你哪一句了。”   洞庭垂眸起身:“不急于这一时,先吃些东西吧, 你如果不想见我,我就少来, 但是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说完他转身离开,看上去颇为落寞。   阮漓看邪神这模样,也不知道洞庭是真的难过,还是故意装出来,骗他心软的。   犹豫了一会,阮漓还是翻身去吃了早饭。   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他吃着吃着,就默默放下筷子, 闭上了眼睛。   心乱如麻。   就这么过了七天,他们之间还是淡淡地, 仿佛生疏了。   洞庭仍旧不断试图靠近阮漓, 阮漓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只能沉默以待。   他闷闷不乐,洞庭站在远处看在眼里,也就郁郁寡欢。   一时间吃瓜看戏都顾不上了。   阮漓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如果他和洞庭两情相悦,那他说不定真的会和洞庭留在这里,或是想办法将洞庭带出去。   但是如果终究要分道扬镳,那就不该多做试探,伤人伤己。   他原本是很自信洞庭对自己不一般的,发觉自己喜欢上洞庭,他是打算循序渐进,让洞庭也喜欢上自己,或是引出洞庭的心思,让洞庭先说出那些话。   但是他现在又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他确实轻敌,如今洞庭说的话是真是假,他都无从分辨。   到底自作多情四个字是真,还是恼羞成怒是真?   阮漓安静地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花草,这几天花草也有些无精打采,不知道是哪位主人的缘故。   他眼神下挪,看见两盆空空如也的花盆。   阮漓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那两盆是听月花的盆。   君子之花,凋零于庭。   那两个花盆很好看,阮漓勤俭持家没舍得扔,想留着栽点别的什么。   风吹动竹叶,传来潇潇竹音,仿佛千年前洞庭湖畔,湘夫人的哭声。   阮漓垂下眼睛。   或许他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不想去面对。   听月在这里是活不了的。   他想到这里,忽然发觉四周有些过于安静。洞庭每天都回来看他,即使不说话,也会露个面。   可今天已经过了他露面的时机,他人却不知所踪。   此刻洞庭正站在结界的边缘,向外眺望。   结界覆盖的范围包含了荒山和青山的一部分,不算大也不算小。   此刻若是向前一步,就出了结界。   他自然是不可以出结界的。   但是结界是天帝布下的,他爹虽然强,但也不是强到天下无双的。   甚至天帝不如太子。   能和太子打个平手的洞庭,若是真的想,是可以暂时离开结界的。   但是不能太长时间,而且只要离开,他就会受到惩罚。   能离开是因为他比天帝法力强,可以强行破界。   不能彻底离开还要受罚,结界虽然拦不住他强行离开,但是天帝当年特意设下机制,留下一部分单独法力,这部分法力不做他用,只用来惩罚洞庭离开结界。   洞庭望着远处。   结界外有野生的听月花,生机勃勃,如今又多开了几丛,竟也连成了一小片。   洞庭垂眸,忽然笑了笑。   他很清楚惩罚是什么,所以他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疯。   不过要是这点疯劲能换回阮漓,倒也不亏。   况且受了惩罚又如何?他是满不在乎的,无非是身体受点疼,洞庭全然没看在眼里。   但是阮漓肯定会心软。   一想到这里,洞庭又有些忧愁:阮漓单是心软也就算了,就怕他心疼,这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花还是要摘的,要是阮漓能消气,他这些机关算尽也算有个好结果。   他这样想着,迈出了第一步。   疼痛最先是从腿部开始的。   没什么万箭穿心,血流成河的场景,只是单纯地痛而已。   哦,也是会有外伤的,但是不多,更多的伤痛就像是生病的时候,病灶作痛罢了。   洞庭并不畏惧疼痛,他甚至面带微笑继续向前。   木系法术将结界撕开一个口子,但是不过瞬间,结界就愈合了。   不过足够洞庭走出去。   洞庭顶着疼痛,闲庭漫步一般来到那一丛听月花前。   他单膝跪下,手指抚摸过听月花的花瓣,听月花动了动,似乎在判定什么。   “我想要移植一株去神殿。”洞庭身后藤蔓翻涌,他面色平静,只是语调压得有些低,“之前养过一些听月,但都死了。”   听月花被风吹动。   “我可以折下一朵带回去给他,但即使经由我手摘下的花千年不败,那也只是一朵花罢了,犹如人界的永生花,虽美无魂。不如为他移植一株,生生不息,常开不败。”洞庭笑了笑,“只要他想,随时能看见最新鲜的花。”   “况且我也想知道,听月花能不能在我的身边活下去。”   他这样对花倾诉,最后他的手指落在其中一株的花叶上。   “好。”洞庭忽然笑起来,觉得胸口有些闷痛,唇齿间也有腥甜味道,“那就你和我走。”   阮漓不知道为何总是很难静心。   他现在本就有心魔作祟,不能静心也是正常。   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心慌非同寻常。   他起身在行宫中走了一圈,没看见洞庭,忍不住去问妖怪们,猞猁却说看见洞庭下山了。   洞庭轻易不下山,他下山做什么?   按照猞猁指的方向,阮漓顺路走过去,但是走到一半,发现马上就到了结界外面。   他出不去,只能原路返回。这一路也不见洞庭踪迹,他又回到行宫门口,坐在台阶上,对着山下发呆。   猞猁走出来:“先生,回房间等吧。”   “我没等他。”阮漓回道,“他去哪了?”   “他——”猞猁顿了顿,“有点事情,殿下说回来会给您带礼物,不如回房间?您最近心魔又起,身体虚弱,还是多休息。”   阮漓垂眸,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不想回房间,就在花园里坐下来。   小竹林前设有椅子和茶几,他泡了壶茶,慢慢喝起来。   他原本也是喝茶的,只不过外面的世界饮料种类太多,经常光顾了这样就忘了那样,在荒山幽静,倒是和洞庭一样喝茶静心,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他听着竹子的哭声,安静地放空。   直到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传来,阮漓缓缓抬眸,还没太反应过来。   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阮漓却怔住,随机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他甚至有些头晕。   他看见洞庭正快步向他走来,后面狐狸和猞猁上蹿下跳,隐约听见说什么先休息,但是都被洞庭三言两语给支走了。   阮漓起身站在原地,打量洞庭:“你——”   洞庭停下脚步,两个人站在牡丹花从里,阮漓皱起眉:“他们两个说什么休息?你怎么了?”   洞庭反手握住阮漓的手:“方才出了点差错,他们误会我受伤了,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   阮漓眉心都拧成一个漩涡,从外表上看,洞庭确实没有任何异样,但阮漓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他仔细打量洞庭,忽然发现洞庭的脸色似乎比平常要苍白一些。   “你脸色不太好。”   洞庭笑了笑:“阿漓,看我这个样又心软了,脸色确实不太好,是因为担心你。担心你从此与我生分,自然脸色不好。”   阮漓神色一冷,想抽出手,但是洞庭不撒手,他又莫名觉得洞庭哪里不对,也不敢用力,只好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他这时候才发现,洞庭有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他心底一惊:“你那只手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霎时间阮漓脑海中涌现许多不好的猜测:别是洞庭又忽发奇想搞事情,另一只手废了吧。   洞庭却深沉地看着他:“即使和我生气,也这么担心我么?”   阮漓抬眸,看洞庭神色温柔,邪神叹了口气:“也就只有你,才能让我六神无主。”   阮漓向后退,洞庭却将另一只手伸到前面,阮漓一怔,眼睛微微睁大。   那是一株听月花。   根须还在,但是根部没有土,很干净,听月花的根须犹如白玉,很是漂亮,若是离开土地,也不沾泥土。   可这听月花是哪里来的?又邮寄过来的?那也不至于取个快递洞庭就奇怪成这样。   阮漓蓦然想起据说结界外有几株长得特别好的听月花。   他不可置信抬起眼:“你——你去摘花了?”   “我能保证,这一株听月花能在这里常开不败。”洞庭凝视着他,“原谅我,好么?” 第75章 和好如初   阮漓看着那株听月花, 花静静地开着,没有一点颓丧之气。   他缓缓开口:“你怎么知道这株能在行宫活下来?”   “此花通灵。”洞庭轻声说道,“我以法术与它交谈, 它同意了。”   那不仅仅是一株花, 还是洞庭的一颗心,更是预示着阮漓的去留。   他抬手摸上花瓣,君子之花随风而动, 似乎传达给了阮漓一些什么信息。   那一瞬间, 阮漓相信洞庭的话了。   他一直沉甸甸下坠, 却始终无处找落的心,终于平稳到了底。   阮漓闭了闭眼:“我不生气了。”   洞庭笑起来,他拥抱住阮漓, 阮漓鼻端似乎嗅到了什么,但是再仔细去闻, 只有洞庭身上一贯的草木气息。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烦忧,也不会在说些口是心非的话让你生气。”洞庭在他耳边许诺, ”若是再犯——你就永远不再理会我。”   阮漓叹了口气,洞庭继续说道:“听月花在这里也能开枝散叶。”   阮漓心底万般滋味,也只是回抱住洞庭。   “我知道。”他说道。   洞庭后退一步,垂眸去亲吻阮漓,阮漓闭上眼睛,任由洞庭亲吻自己,只是单纯的吻越来越激烈, 洞庭将头抵在阮漓的额头:“去你的房间?比较近。”   阮漓气息有些不稳,他考虑了一下, 觉得又不是第一次, 而且氛围已经如此浓重, 再扭捏推脱也不好,就点了点头。   这种几乎分而复合的□□自然激烈,只是阮漓仍是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洞庭始终不肯脱下自己的衣服。   并且在阮漓起疑去解他的衣裳时,按住阮漓的手,笑说这样比较有趣。   虽说洞庭本身也是够不要脸的,能做出这种事情不足为奇,但是在事后,洞庭还要自己去洗澡,绝不和阮漓一起,阮漓就彻底起了疑。   以洞庭这种心肠都是黑色的性格,怎么会放过共浴的机会。   裹着浴袍的阮漓发梢还是湿的,向下滴水,他拿着毛巾面无表情地擦了擦。   他把毛巾一扔,快速起身走向浴室,结果发现洞庭把门反锁了。   阮漓皱起眉:“你到底在做什么?让我进去。”   洞庭拉开门,水汽扑面而来,阮漓眯了眯眼,发现洞庭已经穿好了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水汽缭绕的缘故,阮漓总觉得洞庭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洞庭却笑道:“腰不疼了?”   阮漓不理会他的调戏,凝视着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洞庭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说?谁能伤得了我?我们回床上休息吧。”   阮漓却不动:“你刚刚才说过,不会再惹我生气。”   洞庭倏然停下所有动作。   “我去问猞猁和狐狸,还是你自己说?”   洞庭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他解开睡袍,露出腰腹上的两道伤痕。   之前阮漓确实没有闻错,有一丝血腥气从洞庭身上散发,只是当时洞庭很快就将血气掩盖住。   阮漓手指一颤,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那两道伤口,不深,但是很长,似乎被简单处理过,可还在流血,只是流出的血都被洞庭用法术消散了。   洞庭沉默着,阮漓手指有些抖,他抬手想去摸那两道伤口,却又不敢碰触:“这伤口为什么没愈合?你不是可以快速愈合伤口么?”   他忽然觉得不对:“这伤口虽然吓人,但是毕竟是皮外伤,可你为什么脸色一直那么差?”   洞庭无奈叹了口气:“还真是瞒不过你。”   阮漓转身要去找医药箱,被洞庭一把扯住:“不会感染的。”   “那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它,你刚才还——动作那么激烈,又沾了水,不怕伤口扩大么。”阮漓语气有些急切,“你先去躺下,我帮你消毒处理,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洞庭靠在床头,阮漓半跪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给洞庭包扎,听见洞庭笑道:“我刚才擅出结界。”   阮漓睫毛一颤,洞庭解释道:“我可以用法力撕开一个容纳我快速出入的口子,但是不能维持很久。而且因为这是物理层面的强行破坏结界离开,所以会收到惩罚。”   “这两道伤就是惩罚?”阮漓用绷带将伤口包裹好,“因为是惩罚所以不能快速愈合?”   “不错,不过就算无法快速愈合,过个五六天也会好了。”   “那你脸色苍白是怎么回事?”阮漓轻声道,“我感觉你很虚弱。”   洞庭意味深长说道:“你从哪里感觉到我虚弱?最后求饶的可是你。”   阮漓:“你他妈能不能正常说话。”   洞庭一笑:“这点伤又碍什么事,自然是和阿漓亲近更重要。”   阮漓面无表情:“别转移话题,还有哪受伤了?”   “胸口会疼。”洞庭摸了摸阮漓的下巴,仿佛逗猫,“不是外伤,也没什么大碍。”   “要怎么治疗?”   “休息休息就没事了。”洞庭漫不经心说道,“况且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就感觉不怎么痛了。”   阮漓:“那你先躺下。”   看来确实问题不大,毕竟他还有精力反复折腾阮漓。   洞庭听话躺下,果然睡着了,阮漓半靠着抱枕,安静地看着他。   他确实要认栽了。   若是洞庭能为了让阮漓原谅自己,而踏着刀山火海,只为给阮漓采一朵花,那阮漓的心是真的硬不起来。   “你……”阮漓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问道,“你究竟都在想什么呢?”   他将头靠在洞庭的手背上,以一种痛苦的姿势对命运顶礼膜拜。   究竟我们的未来会是如何?   他也迷茫了。   洞庭睡了一天一夜,随即神采奕奕表示自己满血复活了。   阮漓安静看他,发现他确实看上去好多了,之前的虚弱是遮盖不住的。   只是外伤愈合缓慢。   洞庭中途苏醒过一次,态度强硬地把阮漓抱在怀里,要阮漓和他一起休息。   阮漓人虽然躺下,但是眼睛却是一刻也不敢离开洞庭。   毕竟他从未见过洞庭如此虚弱的样子。   直到洞庭醒来,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也叫猞猁看过之后,阮漓才安心地睡了一会。   他睡之前也不忘吐槽一句:“所以你请猞猁还做吉祥物么?平时不生病,生病了他也处理不了。”   “正常配置罢了。”洞庭说道,“难道我就很需要猫头鹰那种保安吗?不过有时候用得上,平时也能添点人气罢了。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阮漓迷迷糊糊睡了一会,起来之后又去看洞庭的伤口,换药包扎后,他看向外面:“听月花种下去了么?”   “种下去了。”洞庭似乎已经好了,至少脸色不错,“我刚刚去亲手栽的。”   “伤还没好,别折腾。”阮漓把头靠在洞庭的肩上,“这几天好好养伤,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许再出结界了。”   洞庭还没回答,阮漓就敏感地抬头看他:“听到没有。”   “好。”洞庭笑起来,“一定一定,以后凡事你做主,都听你的。”   说着邪神回手去摸阮漓的头发,阮漓安静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是怎么想到去结界外摘花的?”   “原本是想送你些东西。”洞庭说道,“一开始想了许久,金银珠宝你都不喜欢。况且家里随处都是,也不稀奇。后来考虑过要不要送你几只天界才有的动物。但又想起你不喜欢养宠物。”   阮漓默默说道:“你那时候要是来问我养什么,我一定回你一句养个鸟啊。”   “那我可能真的找一只青鸾或者凤凰回来。”   “算了吧。”阮漓想想都觉得造孽,他屈起手指敲了敲洞庭的腹肌,“日后少惹我生气,也算积德了。”   洞庭笑起来。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正轨,阮漓也考虑过自己好像也心软得太快,不过既然看到了对方的诚意和态度,也觉得没必要扭捏。   他看着窗外的听月花,果然这一株花开正好。   这株听月花到底受了点影响,在外面一次能开五朵花的话,在这里只能开三朵,但是花美叶绿,倒也不算逊色。   阮漓看见那一株花,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只是很开心而已。   虽然谁都未曾明言,但也无须明言了。   荒村还在紧锣密鼓准备祭典,只是洞庭也懒得去看,只是每天和阮漓在一起。   阮洛要来看阮漓,阮漓怕她撞上祭典,再节外生枝,于是阮洛提前几天到了山里,相见地点仍旧是村民不敢踏足的神殿附近的结界。   阮洛又给他带了许多东西,一边投喂一边笑道:“听说你论文初稿过了,老板很满意。”   “改的时候真的是心力交瘁。”阮漓坐下,“我上次给你的丹药还有么?都是我亲手做的,强身健体。”   “还有呢,楚舫还说你有天赋,炼出的丹药效果都好。”阮洛眉眼弯弯,“小漓,心情不错嘛,上次你忧心的事情解决了?”   “确实有了些进展。”阮漓垂眸,“姐,如果我真的和洞庭在一起,那你——”   阮洛沉默了一下,随后摘下一朵最常见的野花递给阮漓:“只要你觉得值得,那就随你去做。”   “你同意?”   “小漓,选择与你同度一生的人这件事,只能由你亲自去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阮洛说道,“虽然我很怕这里,但是我相信你的眼光,你从来不是莽撞盲目的人,你能这样决定,就说明你已经考虑了一切,也确定这样做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今日经景点:大猫猫骂人;   洞庭:咱家钱太多了,不稀奇,当成礼物没诚意;   姐姐:我弟开心就行。   其实阮洛虽然出场不多,但是我觉得她是个超级温柔的姐姐,其实阮漓的性格也是姐姐的教育的成果。   对比一下洞庭的兄弟姐妹,阮家算是模范家庭了。   之后还有一个波折点,但是很快解决之后,就是彻底心意相通,甜甜蜜蜜谈恋爱的剧情啦!   距离听雨和积玉上山还有十章左右!他们上山了,洞庭和阮漓就离回到现世不远了!   换而言之本文也开始步入尾声啦—— 第76章 结界碎口   “但是你要考虑好。”阮洛说道, “与他共度余生的是你。”   “我会考虑好的。”   “那你是准备留在这里了么?”阮洛忧心忡忡,“这我不太放心。”   “如果确定我们能心意相通,我会想办法的。”阮漓轻声说道, “我更想和他一起离开。”   “可现在不是没办法么?”   “如果他同意离开, 我们可以向八紘总部求助。”阮漓揉了揉眉心,“只不过肯定没那么简单,就算结界放他走, 他到了人间也需要监管, 这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我会逐步完善这个计划的。”   阮洛又嘱咐几句, 阮漓就让她走:“不安全,回家可以视频聊。”   阮洛伸过来手,拍了拍阮漓的头:“你也要小心哦。”   阮漓目送姐姐离开后, 看见今天天气不错,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排练声, 他觉得有些吵,就沿着结界的边缘往里走。   结界整体是个圆形, 再走下去就是步入青山的深处,快到之前看枫叶的地方。   阮漓心情不错地散着步,马上要到枫林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有些异样,不是有什么危险,反而觉得这附近让他觉得放松。   阮漓四下看去, 他是沿着结界行走的,左手边就是结界, 虽说结界对于外人而言是无形无色宛如空气的, 但是像是他们这些被结界困住的人, 结界在靠近后是可以感知和触摸到的。   像是一层极其透明的钢化玻璃一样的手感。   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也能摸得到。   可就在他现在站的位置向前再走五步左右的距离,他感觉结界消失了。   阮漓皱起眉,他伸出左手向身边摸去,摸到了那层坚固却无形的牢笼。   随后他保持着姿势向前走去,手指一直搭在结界上,走到第五步的时候,他指尖空了。   阮漓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他转身面对结界,向前一步,居然没有任何阻碍。   他就那么轻而易举站在了结界外,仿佛从未被困在这里。   阮漓第一次觉得头脑发懵,他回头看向结界内,退了回去,再走出来,发现确实这里的结界有一个能容纳他自由进出的缺口。   他蓦然想起之前在古籍上看到的文字和洞庭说过的一些话。   ——“天机不可测,有柳暗花明之时,届时神妃可离开结界。”   ——“结界是会自然衰败的,天帝留下的法力会随时间而慢慢消退。”   之前洞庭说结界自然开裂可能会需要近百年,不过那也只不过是估计,并不是确准数字。   阮漓现在就可以离开结界。   回到没有荒村,家人都在的现世。   那个属于他的世界虽然也有诸多黑暗,但是相比这里,可称之为天堂。   但是他站在结界边缘,沉思片刻后,他回眸看向身后的青山,青山隐约中能看见行宫的一角飞檐。   阮漓垂下眼睛,转身向行宫走去。   他还是想和洞庭在一起,并非是要终老于此,但是现在他和洞庭的情感已经接近明了,可洞庭又不能和他一起离开,这种情况下阮漓并不打算走。   况且现在他的学业没被耽误,和姐姐也时常见面,所以并不急于这一时。   而在阮漓和阮洛告别的前十分钟,洞庭估算着阮漓快要回来了,便下山去接他。   虽说那条山路村民不可踏足,但也难保一定没人往那边去,阮漓还没解开走火入魔的法力封印,洞庭便不放心。   况且和爱人一起漫步微风之中,自然也是增进感情的美事。   他无声无息到结界附近的时候,正好看见阮洛还没走。   这世间不怕他的也只有阮漓,阮洛虽然是阮漓的双胞胎姐姐,但也一样对洞庭有着天然的恐惧。   洞庭也不打算去影响家人相聚,就收敛了所有的气息,安静地站在远处山坡眺望阮漓。   他倒并非有意偷听,只是他耳力太好,风又送来了他们的私语。   洞庭刚一站定,就听见阮漓那句我不走。   他心头一震,抬眸看去,却再也听不见别的。   那边两人也降低了声音,洞庭站在原地,安静看着阮漓的背影。   你真的会选择留在这里么?   这里并不适合你,外界至少还有阳光,这里却是无穷的阴雨。   但是我想让他离开么?   作为邪神,他自然是没什么道德底线,他想要阮漓,就要想各种办法把他留在身边。   但是偶尔他也会升起一种疑问:如果阮漓不喜欢呢?   那他要强迫阮漓接受他不喜欢的么?   洞庭看着阮漓笔直的身影,一缕阳光透过阴云投在他身上。   那么好看,又是那么格格不入。   那一瞬间洞庭再次明确了一件事:阮漓不属于这里。   他摸了摸自己喉咙,初遇之时,阮漓曾用匕首架在这里。   那一夜开始,洞庭就知道眼前的青年若是强行留在这里,怕是会两败俱伤。   他忽然笑了笑,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   这般伤春悲秋实在是无趣。   还是说但凡动心,都会患得患失,连神明都会如此。   洞庭负手而立,看着阮漓和阮洛告别,本来想跟上去,却发现阮漓似乎心情不错,往另一边散步去了。   洞庭也就没打扰他,只是暗中跟着他。打算一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与他调笑一番。   然而当结界破洞出现的时候,洞庭也头脑空白了一瞬。   他看见阮漓尝试出去,又看见阮漓走回来发呆。   那一瞬间洞庭以为阮漓会一走了之。   他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惶恐?犹豫?还是愤恨?   他从来不是大度的人,刚与阮漓有了进展,天道就和他开这种玩笑,那一瞬间他心头暴戾骤起。恨不得现在立刻把阮漓绑回来。   然而不等他发作,阮漓居然一脸平静地往行宫走。   洞庭微微一怔,没有现身,而是早阮漓一步回到了行宫。   他做出一副在庭院中休息已久的样子,阮漓进门后直接说道:“洞庭,结界出问题了。”   洞庭眼神一动,若无其事地抬眸:“怎么了?”   阮漓把事情一说,不等洞庭问他,便说道:“万一有村民发现,他们会不会跑出去?”   洞庭一时无言以对:“结界破了,你关心的却是这个?”   阮漓被反问得莫名其妙:“不然呢?他们要是偷偷跑出去祸害人怎么办?”   他顿了顿:“还有我在意的也不止这一点,我有一件更看重的事情,我想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我想知道你能不能顺着结界离开,又不受惩罚。”   洞庭却没动,他神色晦暗地看着阮漓:“为什么要我去?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我并没有自己离开的打算。”阮漓神色淡然,仿佛根本不必纠结就可以回答,“你要是能和我一起离开最好,要是不能,或是你不想走,那我也会留下。”   洞庭维持着那种表情:“我不能走或是不愿意走,你都会留下?”   阮漓坐在他身边:“如果我不在乎这点的话,我现在已经下山了。”   洞庭轻笑一声:“你所说的陪我留下这件事情,时效是多久?”   “暂时。”阮漓并不遮遮掩掩自己的心思,“我终究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但是那时我需要你在我身边一起离开。”   他补充道:“不是希望这样的未来,而是一定要是这样的未来。”   “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和你走?”洞庭眯了眯眼睛,像一只狐狸,“阿漓,你那么笃定我会放弃乐园与你同归?你的依据是什么?”   “没什么依据,我就是这样认为的。”阮漓轻笑一声,他笑起来幅度永远不大,而且转瞬即逝,“一定要说为什么会形成你会对我百依百顺的认知,那就要你自己找找自身原因了。”   洞庭也笑起来:“你恃宠而骄了,阿漓。”   “和我去测验一下吧。”阮漓说道,“察觉不对就不要向前走了,免得再被结界惩罚。”   洞庭起身与他一起走向缺口,他忽然问道:“如果我真的终其一生也不能离开这里呢?又或是我根本不想离开的话,你会如何?”   阮漓头也不回,语气平静却认真地回答:“留下来陪你。”   “为什么?”   “看你开心我就会很开心。”阮漓回眸,“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和我走或是不能离开,那我愿意留下来。”   虽说阮漓更希望和洞庭一起离开,但是这一切都是基于他是和洞庭一起。   所以他刚刚还是选择回来。   他选择了他的爱人。   他会恃宠而骄,希望洞庭迁就他。也会放下执念,选择让洞庭快乐。   人本来就是这样不可定性的生物。   洞庭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握起阮漓的手,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向结界的缺口。   这几步仿佛走过洪荒岁月,似乎能到达一个锦绣繁华的未来,又像是走入可见的深渊。   当他们停下后,洞庭伸出手,触碰到了结界。   他看向阮漓:“这个缺口似乎只对你开放,在我的感知下,结界还是完整的,我出不去。”   阮漓神色一暗,他叹了口气:“果然如此……那村民们能通过这里出去么?”   洞庭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回答道:“那只能试试看了。” 第77章 在意的人   实验的方法就是抓来一个村民, 在离结界较远的地方用法术迷晕他,看看能不能把他推出去。   之所以要先把人迷晕,自然是为了防止村民知道这里有结界破洞, 虽然可以事后封印记忆, 但这种办法无法保证百分之百阻断这段记忆,有想起来的可能性。   阮漓搀着人,想把他扶出去, 结果他自己走到了界外, 村民还是被结界隔在里面。   “看来结界即使开始破碎, 也是分等级地破碎。”洞庭漫不经心说道,“最先允许离开的是像你这样阴差阳错留在结界内的人,而且我猜只有像你和楚思这类没犯罪过的人才能通过。”   “那要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你也能离开的裂口?”   “至少数百年后, 这是按照最慢的速度而计算出的。”洞庭安静说道,“当然, 不排除加速的可能性,保守估计最快也要八十多年。要想我和你现在就能一起离开, 除非五个非常强大的术士或是神明以法术强行破碎掉结界。”   阮漓反问:“要多强?”   “与我不相上下。”洞庭笑了笑,“好消息,今日荒村结界大酬宾,自带了一个,只需要再找四个就够了。”   阮漓头疼,让洞庭把还在沉睡的村民送回村子:“所以你之前说百年后,我就能离开, 是按照你能离开的时间计算的?”   “不错,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洞庭双手抱胸, “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   “什么?”   “结界永远不会让罪人们离开。”洞庭说道, “这个结界当初被布下的时候就设计好, 如果结界自然消亡,彻底消亡之前必然会杀死这里所有的罪人。”   阮漓忽然有了一个设想:“结界彻底自然消亡不会也要百年后吧?”   洞庭笑了笑:“果然没瞒过你。”   “所以你所谓的百年后可以逃离结界,就是指结界消亡前自爆,带走恶人们,而你因为自身比较强大,不会受伤,从而可以自行离开?并不是指结界会先出现裂口让你离开,然后彻底破碎自爆?”   “就是这个意思,我是不可能像你一样先一步走出结界,只能等结界自爆消失的那一天。”洞庭说道,“不过如果真的能凑齐五个人打破结界,那么结界也会带着恶人们一起死。”   阮漓站在结界外,神色凝重思考了一圈,随后他在洞庭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走回结界内,洞庭看着他:“你真的不走?”   阮漓听得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不是说了么?要么一起走,要么先留下。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出去,在家里宅着也不错,当偷懒了。”   说着他拉起洞庭的手:“回家吧。”   洞庭唇边一直挂着微笑,但是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阮漓看他情绪不太对,便回眸看他:“怎么了?”   洞庭眉眼一弯:“在想外界有很多你在意的人,你终究还是属于外界的。”   “因为我是从那里而来的。”阮漓也不否认,“但是我从来没打算孤身一人。”   他这样坦荡,洞庭倒是沉默下来。   阮漓心底一转,也大概想到洞庭在沉思什么:洞庭绝对是不希望阮漓离开的。   他现在苦恼的无非两件事:要和阮漓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阮漓没有打扰他的思绪,这种大事上,任何左右情绪的话都有所偏颇,他只是顺着洞庭之前的话随口闲聊道:“外界有我很在意的人没错,那你呢?这世界上有你很在意的人么?”   洞庭沉默了一下,继而笑了笑:“当然。”   但他没继续说,阮漓也就没继续追问。   回到行宫,一切仿佛如常,他们一起聊天吃饭,在同一个房间做自己的事情,到了晚上相拥而眠。   仿佛结界的裂口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三天后,又到了洞庭被天道关禁闭的日子。   最近的天道已经不会对阮漓有排斥,他们做过实验,阮漓不进入房间,只是在洞庭还没醒时站在门外。天道伤人那一次,光是站在门外就让阮漓不寒而栗,而这一次,阮漓反而感觉房间里传来柔和的春风。   洞庭不让他冒险,所以阮漓最后也没进去,但是他们也基本可以断定,天道已经不会把阮漓列为威胁。   或许是那时候洞庭和阮漓的关系太过诡异,天道眼中的阮漓会杀死洞庭,所以才会出手。而现在,就算天道是瞎的,那也是被他俩给晃瞎的。   阮漓就坐在洞庭房间外面的石阶上,安静地等洞庭醒来。   洞庭的魂魄靠在黑暗的心底,无视天道的训诫,安静地对着虚空沉思。   “你有在意的人么?”   阮漓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围绕。   洞庭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躺下,仿佛自己躺在草坪上,他看着虚空,心想:当然有。   我在意你啊。   我若是一辈子不能离开这里,你就要陪我终老于此么?   他倒是有办法给阮漓续命,但是让阮漓带着这个地方真的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么?   对阮漓而言,荒村上下,唯一能让他停留的只有洞庭而已。   为了爱情赔上一生是一个愚蠢的念头。   可要找四个和洞庭一样强大的人就绝非易事,更何况即使有,那些人会帮忙么?   洞庭垂下眼睛,心里双方交锋。   他的本性驱使他不顾一切把阮漓留下,但是他的理性告诉他,如果这样做,阮漓反而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第三方势力无声无息地冒头:你要是真的喜欢他,难道不该做一些对他好的决定么?   洞庭嗤笑一声,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动作潇洒,仿佛是古时的王孙醉了躺在月下,摇着扇子醉里吟诗。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是个懂得感情,也有正常感情的人,以前虽然不屑,但是他还是精通人心,如今自己打自己脸,也心甘情愿。所以他自然是知道要如何让心上人开心,如何对心上人好的。   可送阮漓离开这个他厌恶的地狱,对阮漓是好的,对洞庭自己却是如同刻骨剜心一般。   他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四周黑暗褪去,身体的控制权逐步回归,他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居然没发现天道已经完成本次任务离开了。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阮漓的脚步声传来,洞庭是歪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暂时没有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立刻坐起来,抱着阮漓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洞庭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安:如果他的心思被阮漓知道,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他原本是很擅长掩盖自己的意图的,偏偏在阮漓面前,他一直无所遁形。   邪神还在那里胡思沦陷,阮漓已经坐在洞庭的身侧,能供他坐下的沙发不多,阮漓抬起手,摸了摸洞庭的侧脸:“怎么还没醒?”   阮漓的语调难得温柔,仿佛春风拂绿,池生莲花一般。   洞庭还是睁开眼睛,对他微笑道:“醒了,不用担心。”   阮漓微微一笑。   看见阮漓笑容的那一刻,洞庭终于下定了决定,他笑道:“不如我们再找找古籍,看有没有能让我也离开的方式?”   若是有,洞庭便与他同去。   若是没有……洞庭也有了一个想法。   不凑齐五个人,自己单独强行破界也不是不行,但是极有可能被结界反噬,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果。   这是最下等的办法,只看他父皇当年有没有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阮漓的眼睛里闪出光芒,那一瞬间他终于放下心,几乎是违背他性格本能地雀跃起来:“好。”   洞庭安静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带着笑意和一丝决绝;   阮漓没有察觉。   他去藏书楼再次翻阅那些书籍,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就到了祭典要开始的时候。   洞庭已经许久没关注过荒村,这次祭典即将开始,他才将注意力从阮漓身上分给荒村一点。   阮漓找不到让洞庭离开的其他办法,日渐烦躁,洞庭抬着他的下巴:“不如休息几天,看看祭典?”   阮漓心想荒村祭典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也不想拂了洞庭的想法,便通过洞庭的法术看了一眼祭坛。   祭坛摆设在命旨和神谕那两个雕像下面,仍旧是古老到诡异阴森的风格,不过荒村也整不出什么阳间审美。   祭坛旁边围绕着许多村民,正神色奇怪地聚在一起。   “他们的气氛怎么这么奇怪?”   洞庭看了一眼:“这几日村子里死的人有些多。”   阮漓:“什么时候死的人不多?”   “那些人的死因是互相残杀。”洞庭笑起来,“这些人可不是,他们是——自然死亡。”   阮漓回头看洞庭,洞庭悠悠解释道:“荒村人的寿命长,但并非没有尽头。而这几天大限将至的人很多,活着的人意识到自己也终究会有这么一天,无论自己平时能杀多少人,能凌驾多少人之上,也难逃一死。所以情绪都有些暴躁。”   “一群早就该死的人,活到现在已经让我觉得天道不公。”阮漓懒得再看,收回目光,“居然还不满足。”   “他们贪生怕死,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洞庭微笑,“这些人是永远不会嫌命长的。而且最近死的人,也都是荒村里比较有威望的。所以对他们更有触动。”   “他们打算做什么?”   “祭司几次想要与我交流,但都失败了。”洞庭说道,“他们都很焦躁,似乎想讨我我欢心,让我赐予他们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   阮漓翻过一页书:“你会给么?”   洞庭微笑道:“当然不会。”说着他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花瓶:“阿漓,这花几日没换过了,我去折些新的回来,你换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很想穿越回去问问一开始和阮漓相杀的洞庭脸疼不疼【×】 第78章 离开这里   阮漓点了点, 目送洞庭起身出门,想了想嘱咐道:“还是小心点,这里都是亡命之徒, 执念也就是长生, 如今看着同伴接二连三死亡,受了刺激难保会做出什么。”   洞庭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漫不经心挥挥手:“就算他们想做什么, 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说着就去折花了。   不一会洞庭就带着一大捧鲜花回房间, 依照惯例,大部分都是给阮漓的,少部分颜色艳丽的是给狐狸他们用来通讯的。   这次送给阮漓的花也是走饱和度高的风格, 颜色对比强烈,一眼望过去, 就有一种娇艳雍容的感觉。   有点像是婚礼会出现的花。   虽然华贵但不艳俗,深深浅浅的红色花占了主体。   阮漓将两拨花分好, 把自己的花替换下来。洞庭摘下来的花千年不腐,换下来的花也不会枯萎,扔了可惜,每次攒到一定量,阮漓都会交给狐狸,让它下山找手艺人变成花环花篮一类的摆设,放在庭院房间里都很看。   今日刚好攒够一波, 阮漓就顺手拿起要给狐狸们的通讯花,打算一起送去, 正好走走, 免得看书久了头晕。   他和洞庭都没有注意到, 因为颜色相近,所以阮漓的花中混进去了一枝通讯花。   阮漓将东西交给狐狸后,便慢悠悠回去,进了屋子发现洞庭也出了门,他便坐在沙发里又看了会书。   但是总是静不下心。   阮漓想过洞庭一定会愿意和他走,但是他没想到这么顺利,因为他对于这个想法总是抱有一丝歉意。   他不愿意留在这,却要洞庭和他走,未免有些自私了。   所以如果洞庭不愿意,他也是做好了留下的准备。可是以洞庭对他的态度,必然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阮漓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恃爱生骄。   不过既然洞庭愿意和他走,他自然不可辜负洞庭,阮漓摇了摇头,拿起护目的平光眼镜,打算再休息五分钟就继续翻古籍。   他也不想玩手机,就看着那一丛红白相间的鲜花,阮漓蓦然想起一件事。   虽说他们之间已经无需多说什么,但是确实没有真正告过白。   婚也结了一年了,床单也滚了,现在告白似乎确实有些奇怪,但是不确定心意又似乎少点什么。   那么什么时候说,怎么说,又由谁先开口,都是问题。   阮漓叹了口气,心头忽然想起当初和洞庭讨论湘君湘夫人的时候。   他不自觉低声吟道:“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在外面看荒村出神的洞庭忽然听见通过花传来的声音,先是一怔,不知道他的妖怪雇员为什么忽然有心情吟诗作赋,但是很快他就听出那是阮漓的声音。   阮漓并没有一直念下去,他停了停,随后语气柔和,跳过了中间的句子:“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洞庭心头一震,倏然坐直,回眸望去。   无意间听到这一句话,其他的也已经不必多说。   邪神按着自己的心脏,忽然觉得心口很疼。   他自然知道情之一字最是让人心绪难平,执着难消。只是他没想过,当自己真的心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是这种心情。   也正因为阮漓这句诗,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洞庭看着山下的诡谲村庄,想着他这几日看到听到的种种。   他是走不了的,那么被无辜卷入这里,时时刻刻都会有危险的阮漓,不该留在这里。   他该回到属于他的阳光下。   ——   阮漓发现洞庭这几天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越来越喜欢和自己做些亲密的举动,他转念一想,他们的蜜月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的,倒也不是问题,就是自己的腰和某个不太好放到明面来说的身体部位有些吃不消。   只是洞庭虽然言语温存,阮漓却在一天半夜醒来,看着洞庭披着清冷的月光,靠在床头温柔而缱绻地看着自己。   那流连不舍的目光让阮漓觉得奇怪。因为那根本不该出现在热恋的人的脸上,而像是与爱人分别时的目光。   是因为一直没找到一起离开的办法么?阮漓抬眸去摸洞庭的侧脸。   没关系,那我就留下来陪你。   阮漓的指尖触碰到洞庭皮肤的刹那,洞庭微笑起来。   仿佛之前的异样根本不存在。   很快,洞庭口中的祭典就要开始了。   祭典开始的前一天,洞庭一反常态一定要阮漓带上匕首,还问阮漓记不记得即刻解开法力封印的口诀。   并且在那一日,洞庭给阮漓做了一身仙人服饰,长袍广袖,华贵异常。   阮漓拿着书:“我也一定要去?”   “我们不进入荒村,在神殿里看。”洞庭向他伸出手,神色温柔但是阮漓总觉得他似乎有些难过的样子,阮漓再仔细去看,却又好像是他一瞬间的错觉。   就因为那一丝的错觉,阮漓心底有些不安,于是便放下一切,穿戴好那一身衣服,和洞庭一起走了。   而祭典又在晚上开始,天空中阴云密布,没有月色与星光,反而时不时划过闪电,隐约有雷声。   这让阮漓心底更加难安,总觉得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外面似乎要下雨。   荒村之中的祭台附近燃起火把。火光中,村民们的脸上都是麻木的表情,祭司穿着复杂艳丽的衣服,带着诡异的面具,乍一看有些傩戏的意思,但是又似乎比傩戏更古老,更让人心底发寒。   阮漓通过洞庭的法术,看见祭司跳起祭神的舞蹈。古老而荒凉的乐声响起,鼓点、二胡和唢呐混在一起像是又一次送亲,又像是一场葬礼。   火把产生的热量扭曲着众人的轮廓,祭司跳完祭神的舞蹈,跪在祭台上,手捧酒碗,身前是供桌和祭品,他抬头看着神殿,将酒碗高举过头顶。   村民们随他跪了一地,齐声吟唱:“   万年残月,千载孤星。   玉人新嫁,长天娶亲。   骨横八海,血浸青冥。   红衣生煞,万鬼歌行。   今夕今夕,来祭人殇。  花食新尸,藤缠未亡。  生神无恨,死狱无疆。  祈苍穹之怜,求八荒之护。”   这歌声一起,阮漓倏然觉得浑身一冷,不知为何他听出一种怨毒的感觉。   而昏暗火光下,村民的脸都晦暗不清,他们身后,那些最早的罪人,村民的祖先又都仿佛行尸走肉,麻木不仁。   这一切让阮漓很不适应。   他回头问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洞庭神色淡淡看着山下:“敲锣打鼓,长歌且舞,来到神殿前。”   阮漓点点头:“那我可以离开了么?”   洞庭不答,反而笑道:“往日祭典不是唱这首歌,这首歌写的时候很早,但是已经搁置千年,这是第一次被唱出来。”   阮漓回眸:“为什么?”   “因为这是给成了亲的邪神和神妃的神赋。”洞庭忽然笑道,“我很想与你一起听一次。”   阮漓心底忽然涌起剧烈的不安,不等他说话,洞庭又笑道:“你看,红烛高照,你我盛装,外面歌舞升平,像不像你我新婚?”   阮漓点点头:“洞庭,你怎么了?”   “我很好。”洞庭向他伸出手,“仪式马上结束了,脱下外衣吧。”   阮漓刚将华服脱下,就忽然觉得门口一黑,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光。   远方的乐声远远传来,阮漓一抬头,发现妖怪雇员们都堵在门口。   阮漓皱眉:“你这是……”   “阮漓。”洞庭声音温柔,他看着阮漓的脸,“我们分开吧。”   阮漓一怔,他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胡说什么呢?”   “我以邪神之尊,驱逐你离开荒山。”洞庭看着他,“你离开荒山后,你我婚姻自动解除,自此后希望你平安幸福,不要再想起这里。”   阮漓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很清楚。”洞庭居然还在笑,“阿漓,你该走了。”   阮漓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你忽然要这么做?”   “原因有很多。”洞庭语气平静,“况且这才是我们一开始的目标不是么?你安全离开,我留在我的乐园,现在你我得偿所愿,一切回到正轨。”   阮漓觉得心口血冲上大脑,他一把扯住洞庭的衣领:“你疯了?那是我们还不熟的时候的想法,现如今你居然和我提这个?”   “你必须走。”洞庭深深看他一眼,那一眼包含的复杂情绪让阮漓呼吸一窒,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洞庭的身影倏然消失。   空中传来他的声音:“你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不要在这里沉沦了。”   “走吧。”洞庭说道,“你我有缘无分。”   说罢,门口的黑熊们动了,他们弯下腰:“请先生从另一边下山,自结界裂口离开,不要撞上村民们。”   阮漓像是一副雕像一样坐在原地,他没什么表情,仿佛永远都不会再有任何情绪起伏。   外面的乐声越来越近,阮漓缓慢地开口:“所以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狐狸说道:“护送您下山。”   “我如果不走呢?”   “驱赶您下山。”狐狸叹了口气,“先生,村民快到了,我们走吧。”   阮漓抬起眼睛,看向洞庭的神像,此刻如果再执意留下,就太无趣了。   他笑了笑:“好啊。”   作者有话说:   洞庭不是单纯觉得下山对阮漓好才让他走的,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理由,事关阮漓性命,所以洞庭才狠下心要阮漓离开。   当然,阮漓肯定不会走,而且他会很快猜出来洞庭要做什么,这就是最后一个小波折啦,马上解决掉,之后就是甜甜蜜蜜谈恋爱+大结局。   后面有几章是商听雨(积玉的受)和积玉(洞庭哥哥)上山的剧情,这次以洞庭和阮漓的角度重写,细节有些不同,还有一些小情节会和《加班》里所有区别。但是大体情节一致。   所以如果没看过《神明也拒绝加班》的小天使可以正常订阅,不然会断剧情。   看过的小天使可以跳过去,不用重复购买,我到时候会在标题后面的内容提要上提醒:看过《加班》的话此章可跳。等内容提要恢复今日黄历,就是说明这段剧情写完了,看没看过《加班》的小天使都可以正常看啦;   因为这段剧情还算很重要的,所以神嫁里必须出现,如果我写的时候跳过去,后续就无法展开,没看过《加班》的小伙伴也会很懵。 第79章 天罚之雷   阮漓在黑暗中奔跑, 身后不断传来猛兽的咆哮,天上电闪雷鸣,大雨将临。   阮漓偶尔回头, 能看见阴森树影里, 有黑熊人立、猞猁流窜影影憧憧的样子。   他收回目光,继续向山下跑去。   后面的猛兽们貌似追赶,但是阮漓在奔跑过程中, 身前哪怕有一块山石或是一块枯木, 都会有动物窜出来叼走, 免得高速奔跑中的阮漓绊倒。   服务细致到位,不像是驱赶或是追杀,倒像是保镖。   结界裂口近在眼前, 阮漓放缓了步伐。   他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一定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他刚离开神殿的时候,几次回头看, 都看不见洞庭的身影。   黑熊他们安静跟在身后,为他点着一盏灯。   阮漓下山的时候村民正准备上山, 两边不走一条路,所以阮漓只能隐约看见灯光,听见缥缈的乐声却看不见人。   猞猁和狐狸化成人形,跟在身后,敛目不言。   到了半山腰,阮漓站稳,面色清冷, 眼神中情绪复杂地问道:“你们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先生,莫要多问了。”猞猁说道, “殿下确实是为了你好。”   “我若忽然反悔, 不想走了呢?”阮漓捏了捏自己的关节, “在神殿里我不想起冲突,免得洞庭对我做什么,我现在打不过他。但既然现在已经走到这里,我不能再继续走下去,我要回去。”   猞猁和狐狸对视一眼,原本清俊的脸双双变做兽头,看上去狰狞可怕,正逢此时天上打了个响雷,那一瞬间,仿佛聊斋故事里的精怪出来伤人了。   但是阮漓是能和厉鬼玩近距离贴脸杀的人,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三只凶兽呲牙咧嘴做出攻击的姿态。   阮漓上前两步,忽然拿起未出鞘的匕首,反身攻回去,硕大的黑熊咆哮而至,一爪子拍在地上,山石瞬间多了一个坑。   猞猁和狐狸游走在旁边,俯下身子露出犬牙,面目狰狞。   阮漓想要绕开他们,去路却被封死。他挑了挑眉,忽然扑向黑熊,黑熊与他过了两招,显然不敌,仍是寸步不让。   但是无论是哪只凶兽,都小心翼翼不敢伤他分毫,只是威吓堵截。   “我用出全力,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阮漓语气乍一听平静,但是明显是压抑着情绪,随时都可能爆发。   “先生,不要为难我们。”狐狸的声音传来,“您已经答应离开了。”   “洞庭到底要做什么?”   “殿下有殿下的考量,我们无从过问。”猞猁说道,“先生,殿下要我们护送您离开,如果出了差错,我们就没命了,您要弃我们于不顾吗?”   阮漓深吸一口气,脑子里的想法千丝万缕。   洞庭绝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他不可能就这么走。   但是阮漓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去拖累其他人的性命。   这一招实在绝妙,阮漓和这些妖怪已经算是朋友,心思单纯的猫头鹰,以及武力值较弱的鹿和兔子没有出现,送人的是狡猾且能说会道的狐狸、猞猁,以及比较能唬人的黑熊,这显然是特意安排过的。   他收手,黑熊立刻站回原地,很憨厚的样子:“我们也不舍得先生你,但是……哎,请吧。只要您不回头,我们就会一路为您保驾护航。你若是要回去,我们也会出手阻止的。”   阮漓没再为难他们,于是有了刚才的狂奔,他以最快速来到了裂口处。   天上雷声阵阵,身后凶兽咆哮,阮漓边跑边自嘲:当初被送上山弑神的时候,气氛都没这危急,如今离开,倒是搞得仿佛恐怖片现场。   现在他终于能停下,喘息一声。   剩下的路,他走得很慢,同时整理自己的思绪。   假设洞庭无论如何也要阮漓走,那么哪一日不行,为什么是今天?   就为了一起收到村民们的朝拜?看上去像是一对神仙眷侣?好给洞庭留个念想?   这个理由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以他对洞庭的了解,洞庭这么做的原因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为什么是今天?今天有什么特殊的?   今天有祭典。   祭典会带来什么?阮漓很确定不会带来什么奇怪的buff,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祭典,不掺杂什么法术。   阮漓脚步忽然一停:除却送亲,村民只有祭典时,才会上山。   难不成这件事的变数是村民?   可村民又能做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洞庭是可以毫无遗漏地观察荒村,而最近荒村村民都因为寿命原因而恐惧。   阮漓看着裂口,面无表情走出去,身后的妖怪们都送了口气,黑熊上前,递给他一个包:“先生,你的重要物品。”   阮漓挑了挑眉:“不重要的呢?”   黑熊讪笑:“殿下留下了,说是算是个念想。”   阮漓接过包,也不着急,放在一边的山石上,他指了指自己的脚下:“你们都看见我出来了对吧?”   黑熊和狐狸对视一眼,点点头。   “那么你们这次的任务完成了。”阮漓就地坐下,“之后我要是想回去,那也是另外一件事情了,与你们再无关系。”   狐狸立刻说道:“先生,这事不能这么算。”   “听着。”阮漓不容置疑地抬手往下一压,“我不愿意为难你们,所以才做戏和你们离开,送到这里你们已经尽到了义务,不必担心洞庭为难你们。至于我之后想偷偷溜进去,你们拦不住。”   “何必呢,先生。”猞猁说道,“殿下决议驱逐你,按照你的性格,一定是会一气之下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次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闹到最后,也并不好看。”   “我确实不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还会送上另一侧脸的性格。”阮漓神色平静,“但是我了解洞庭,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大概能猜到,洞庭一定是要做什么。而且他觉得做这件事情会很危险,会连累到我的生命安全,所以才会觉得我离开这里才是对我好。既然如此,我自然不可以扔下他独自面对危险,我必须回去,并且纠正一下他这种错误观点。”   说着他起身:“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也已经给你们面子了,要是再纠缠下去,就当真不好看了。”   猞猁叹了口气:“我们也不知道殿下要做什么,但是如果殿下都觉得危险,那——”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动了动鼻子:“好大血气。”   其他动物也一样有些茫然:“是啊,哪来这么大的血腥气?”   阮漓正要说话,却听见空中一声巨响。阮漓蓦然抬头,发现空中劈下了一道惊雷。   阮漓瞳孔一缩,那雷声犹如神明发怒,带着万钧之势,带着无边的威压,径直劈向神殿。   那绝不是普通的雷。   身边的妖怪们在那道雷出现的瞬间,全部化作原型,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仿佛大难临头。   狐狸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斥着惊恐的话:“这是天罚!”   阮漓浑身一僵,瞬间领悟了妖怪们的意思。   天雷分三种:一是普通的雷,会给人们造成一定的损失,也可能置人于死地,但那只是单纯的正常天气现象。   第二种雷是渡劫的雷,大家也经常会开玩笑说打雷天是有道友渡劫,只不过现在这种雷已经极少见了。因为现在的修行方式与古时候不同。   最后一种雷,便是天罚之雷,天降怒意,惩罚那些犯了大错妖魔神鬼。此雷一旦现世,非死即伤,必定是有人违反天意,非不经受百道天雷不可停歇。   这天下敢违背天道逆天而行的疯子还能有谁?   天雷最是克制妖魔,妖怪们完全不敢动弹,狐狸能撑着说出这句话,已经是不容易。   阮漓皱眉:“你们留在这里,千万别乱动。”   说完捏着匕首就往山上狂奔。   狐狸和猞猁想喊住他,奈何天雷克制妖怪,不等它们起身,阮漓已经不见了踪影。   阮漓之前担心解开法力封印就会再起心魔,但是此刻靠两条腿肯定跑不快。   他此刻心急如焚,好在洞庭的的封印和爷爷的封印不同,他甚至可以只放开一部分法力,剩下的大部分法力仍旧封印。   这样也不必担心心魔再起反而帮倒忙。   他放出一些法力,踩着风一路向神殿飞去。   还没等看到神殿的大门,阮漓已经浑身一悚,人对雷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因为雷电有的时候就代表死亡。   但是他没停下脚步,仍旧顶着恐惧前行,可是就在此时一道雷再次劈下来,而所伴随的闪电先行抵达人的视界,在天地都亮起来的一瞬间,阮漓好像看见前方有什么东西堆积在一起。   他因为紧张而神经紧绷,直到无意间看见眼前那一幕,他才后知后觉嗅到了血气。   他又向前跑了一段,腥气越发浓重,让他几欲作呕。   刚才血腥气淡是因为那里没什么尸体,现在阮漓脚下尸体堆积成山,那血气就像是疯了一样钻入阮漓的鼻子。   阮漓怔住。   这就是人间地狱吧?   到处都是死人,每个人都睁大眼睛,面容惊恐,一刀毙命。   漫山遍野都是尸体,连土都是红色的。   阮漓退后一步,踩到了一样有些软的东西,阮漓闭了闭眼,回头看过去。   那是楚思母亲的尸体。   阮漓抬头望去,这尸山血海中的人都是村民。   阮漓心底一凛,顾不上恶心和害怕,从尸体中抬起腿,鞋子上沾满了血泥。   他知道为什么会降下天雷,洞庭又为什么赶他走了。 第80章 荒村覆灭   洞庭隐去身形, 站在神殿之上,安静地看阮漓离开。   阮漓的神色太冷静,他的爱人习惯在危险的时候, 把所有情绪都压抑下去, 等一切解决后才会爆发。   所以阮漓说不定会回来。   不过等他能成功回来的时候,洞庭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阮漓像是一根潇湘竹一样,总是笔直站着, 洞庭这样逼迫他, 以他的自尊心, 不会允许自己被驱赶出去后,还要卑微地回来。   那时间就更充裕了。   洞庭手中托着阮漓脱下来的衣服,华美的绸缎上还有他爱人的温度。   邪神就那么站在高耸神殿顶端, 抱着阮漓的衣服,目送他离去。   让他下定决心的是阮漓对他的爱意。   接收到漠然之人最浓重的爱意, 总是让人受宠若惊,进而发现自己也已经爱上对方, 无法自拔。   所以阮漓必须走。   他们相爱是这次行动的前提。如果他们不爱彼此,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即使发生了,也无需逼阮漓离开。   情之一字到底还是害人害己,平生惹出事端。   洞庭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手指拂过阮漓的衣裳。   世人总说, 不要做你觉得对他好的事情,而是要问问他自己想要什么。   或许你为他做了很多事情, 客观意义上也确实是对他好, 可是他不想要, 那么那些努力就都是你的自作多情。   洞庭原本也不想走上这条自作多情的路,可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都是情非得已。   说到底,自己的计划只是两者相较取其轻罢了。   那是个很冷血的计划,阮漓不会喜欢,但是洞庭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今晚要发生的事情,事关阮漓的生死,所以说但凡他们之间没有感情,阮漓都不必走。   可现在洞庭在乎阮漓的死活。   阮漓那盏灯慢慢走远了,而村民的火把却如银河一般绵延而来,他们的鼓乐声越来越近。   当初阮漓踏着这乐声而来,如今乐声尚在,故人不复。   洞庭垂眸去亲吻阮漓的衣裳,他眼神柔和,神情却淡漠,这让他有些割裂,一双只有爱人才能看见的温柔眼,和凡人仰望的神仙面。   乐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现在有些刺眼了。   祭司和村长带着人站在神殿前,没有说话,歌舞声也停下来,一瞬间安静地有些诡异。   洞庭面无表情地将阮漓留下的衣物放好,他俯视着那些罪人,荒村近些年没有新生儿,除却早已经是行尸走肉的那些罪人祖宗,剩下全村的人大部分都站在了这里。   他们还分出一部分人绕去了行宫。   但是他们注定是无功而返了。   村民要找的人已经离开了荒山。   祭司和村长对视一眼,村长跪下去:“请殿下赐予我等永生之法。”   洞庭漫不经心地想到:神明尚有天人五衰之日,天地亦湮灭之时,罪人居然还妄想永生?   见无人答应,村长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再次高声喊道:“我等皆是殿下的臣民,若是殿下肯施舍仙方,我等必然对殿下忠心耿耿!”   洞庭轻笑一声,没回答。   见洞庭不答话,村长爬起来,嘿嘿冷笑:“殿下,您将神妃藏去哪里了?”   这便是洞庭要阮漓走的原因之一。   阮漓那天放心不下,让洞庭多看着点荒村,免得村民有什么想法,估计他也想不到自己一语成谶。   洞庭还真的发现村民蠢蠢欲动。   这些人剩下的寿命都不算长了,一旦有人开始死去,必然会引起恐慌。   即使是在荒村这种地方,他们也想永生,如果比结界活得久,说不定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群人像是魔怔了一样,不断乞求洞庭救救他们,再被洞庭置之不理之后,他们终于疯了。   反正迟早都是要死,不如赌一把。   抓住阮漓威胁洞庭交出长生不老的仙方,如果洞庭不给,那就杀了阮漓,再去杀了洞庭。   他们也知道要杀洞庭难如登天,但是当一群人陷入群体性疯魔时,他们就不会考虑那么多。   况且——“我们的寿命也快要到尽头了。”祭司说道,“早死几年和晚死几年区别不大,所以我们今天站在这里,殿下,您再强大,也不可能没有一丝破绽。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殿下别的不怕,难道不怕神妃死在您前面么?”   洞庭挑了挑眉:当然怕,不然我逼走他做什么?   “我们不知道您把神妃藏到哪里,不过没关系。”祭司拿出武器,“他也离不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殿下死了,我们会送他去找你的。”   洞庭懒得听他们啰嗦,他看向远方,看见阮漓已经接近裂口了。   “殿下,没有阮漓,我们也不会放弃,您看这是什么?”在场所有有异能的人都拿出一张符,洞庭随意瞥了一眼,毫无波澜地收回目光,仿佛在看一场闹剧一样,丝毫提不起兴致。   那东西阮漓应该很眼熟,能弑神的魔气,白堇用过。   这群人通过某种渠道搞来了不少,今天是打算拿不到东西就弑神了。   洞庭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连个正经眼神都不施舍,甚至根本不现身,让这一群人如同傻子一样对着空气放狠话。因为人要是和狂吠的狗一般见识,那就是拉低自己的格调。   他神游天外,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开始进入神殿了。   一群乌合之众,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但是洞庭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他们伤不了阮漓分毫,但是被这么一群疯子盯上,总是不安全的。不说一定会受伤,但至少日子过不安稳。   他们要对阮漓下手这一点,真正触怒了洞庭。   邪神冷冷看着脚下,手腕一翻,无数的树根藤蔓忽然涌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木质的法术就遮天蔽日,仿佛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前一秒还毫无征兆,后一秒身边的人就已经被藤蔓缠绕住脖子。   洞庭抬手,唤出一把长剑,随手一点,那把剑就冲入人群,见血封喉。   有人在哭嚷着外逃,有人在崩溃中撕扯那些藤,也有人跪下求饶。也有人反击,但是魔气有用尽的时候,藤蔓却永远望不到边际。   洞庭没有停下,今日他的乐园毁于一旦,他苦心经营多年,中途也几次警告阮漓的亲友们,为的就是保存这一处。   如今却是他亲手毁掉,心中却无一丝悔意。   既然想要阮漓的命,就要承担后果。   洞庭慢悠悠坐下,不再去看阮漓到了哪里,他的爱人现在肯定已经出了结界,那就不要再看了。再看也不过徒添感伤。   万一看到最后忍不住想把人夺回来,那就前功尽弃了。   洞庭拿出笛子,这笛子他给阮漓吹过,又用这柄笛子教阮漓吹曲子,这一年来,多少日月,他们就坐在紫藤架下,看着月色,听着笛声。   他本不该将听月花移植过来的。   村民的声音渐渐小了。   这里许多年都没有孩子了,死的都是成人,七扭八歪地躺在一起,看上去可怖又恶心。   洞庭不喜欢杀人。   可这一次他直接将村子里的罪人都杀了。   无意间还替天行道了一次,洞庭如此自嘲。   这些人要是放出去,必然会成为祸害。阮漓就考虑过要如何处置他们,现在也不必烦恼八纮的监狱够不够大,以及这种特殊情况的犯人要如何处理了。   干了自己最讨厌的事情,心情果然很不好。   洞庭站直身体,抬头看天空上方忽然密布的阴云。   也很难说心情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一琢磨,觉得还是和阮漓生离死别更让他难过。   洞庭脚下是尸山血海,他宛如地狱修罗,便是洪荒的邪物魔神,也不及他此刻可怖。   偏偏他锦衣玉带不染尘埃,仿佛那些杀戮都与他无关。   只有那眼神能透露出他此刻的疯狂。   阴云中传来阵阵怪异的声音,那是天道发怒的表现,很快,天道将降下百道天雷。   洞庭有处置罪人的权限,但是同样条款诸多,像是这次直接将其全部灭亡,自然是违逆天道的。   外人或许觉得这是惩恶扬善,但是天道看来,很多人不该此时死。   所以洞庭是明知故犯。   天地震怒,将降天罚。   即使是洞庭,也未必能活着走出天罚。   这才是他一定要阮漓走的原因。   留下阮漓只有两种结果:一是阮漓陪着他一起被天雷劈死。   二是阮漓眼睁睁看着洞庭被劈死。   自从阮漓念了那两句湘夫人,洞庭就下定了决心,因为他知道,如果阮漓不走,看着洞庭受天罚,要么疯要么跟着殉情。   洞庭安静看着头顶那黑如墨汁的乌云,第一道雷夹杂着天地之怒向他劈了下来。   洞庭在雷声和闪电光中却忽然笑起来,他越笑越疯狂:“我想起来了。”   邪神在雷劈在他身上的前一刻,慢条斯理卷了卷袖子:“你曾经也想杀死阿漓。”   他迎着雷电,笑着抬起手,无数墨绿的光迎着雷点反劈回去。   “你也该死。”   作者有话说:   群体性狂热的情况下,村民是不会考虑实力悬殊的,而且他们觉得自己本来也要到死去的年纪,那么还是富贵险中求吧。一群亡命之徒,走到了绝路时,自然不会理智且有逻辑地考虑什么事情,更何况虽然他们人多,但是都是乌合之众,狠厉有余,理性不足。   疯批洞庭2.0版本上线; 第81章 携手同归   凡是伤害过阮漓的, 洞庭都不想再看见。   哪怕是天道,他也想去攻击。   成不成两说,好歹膈应一下天道, 自己也开心一点。   洞庭微笑, 他气度风流,自带一种神明才有的稳重和静谧,看上去并不焦躁, 反而平静站在那里, 不悲不怒。   但是若是能透过那些闪电刺眼的光, 就能看见他的眼神和笑都带着疯意。   这神明疯都疯得优雅,不肯失了仪态。   墨绿光芒与雷声闪电相撞,撕扯出剧烈的火花, 一瞬间让人睁不开眼。   天上一齐劈下数道雷,他的法术与其中几道抗衡, 其他的惊雷就击在他身上。   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皮肉迅速愈合,伤却留在了体内。   洞庭将眼前的惊雷消弭于无形,手中的法术直冲天际,最后消失在云层中。   法术又如何能击中冥冥中的秩序呢?   可他的阿漓不会再回来了;   荒村的罪人都死了,空荡荡的,但是比不上他的心更空,所以他也无所谓所谓的结果, 只想宣泄。   洞庭笑了笑,他打了个响指, 又一道墨绿色的光芒直冲云霄。   他攻击云层, 就无法回护, 天雷打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的伤累积在一起,洞庭唇角留下一缕鲜血。   每次的伤外表都会愈合,但是流下的血已经将他的衣服浸染透。   倒是应景。洞庭漫不经心地想到:杀了那么多人,手上衣上要是太干净,倒也显不出是怎么回事了。   他死在神殿穹顶,罪人们死在神殿外,管理这里的神明和荒村里的木偶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一场不错的谢幕。   洞庭这么一想,也懒得再抵抗,他连回护都不做,就那么把自己暴露在雷暴之中。   就在他放弃的瞬间,他忽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洞庭——”   洞庭一惊,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很快阮漓带着惊惧的第二声呼唤:“洞庭!”   洞庭在雷声中蓦然回眸,他看见阮漓站在一片血腥之中,正满面担忧,抬眼看着自己。   阮漓再看到洞庭的瞬间,差点跪在原地。   不是因为别的,吓的。   雷电的光将那一片区域照的宛如白昼,阮漓远远就把洞庭身上的伤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睁睁看着那伤留下血后又合上,而洞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阮漓马上就要到洞庭身边的那一刻,忽然看见洞庭不再剑指苍穹,而是垂下了手,他心里一慌,以为洞庭不行了。   阮漓双腿一软,用自己能发出最大的音量喊道:“洞庭——”   洞庭怔怔地与他对视,阮漓上前一步,洞庭也不自觉想要走向他。然而一道天雷劈下来,阻挡住洞庭的脚步。   洞庭恍然醒过来,向后退去,正想开口,阮漓却不再给他推走自己的时间,他顶着天雷带来的恐惧,就像是那次天道附体的时候一样,摒弃了自己所有的害怕情绪,选择走向洞庭。   洞庭皱眉,喝道:“别过来!”   阮漓充耳不闻一跃,恰好一道雷劈下来,直冲洞庭而去。阮漓去势不减,扑在洞庭身上,将他往后一推,躲过了那一道雷。   洞庭接住阮漓,两个人抱在一起,倒在地上。阮漓扑在洞庭身上,想用身体帮他挡下天雷。   他心绪激烈波动,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心思:保护洞庭。   阮漓甚至没有念口诀,洞庭加诸他身上的封印就冰消瓦解,情绪剧烈的波动下,所有封印都失去了效果,只留下一颗保护他所爱之人的心。   阮漓反手将匕首指天,金银交织的法术凝出一个半圆形的结界抵挡天雷。雷声与法术如兵刃相接,发出凤鸣声。   洞庭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睛笑起来:“阿漓。”   阮漓看着他没说话,洞庭抱住阮漓的腰,反身一翻,将人护在自己的身下。   阮漓的瞳孔一震:“洞庭!”   洞庭凝视着他,笑道:“何必回来?”   阮漓握住洞庭的衣领:“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洞庭垂眸去吻他的眉心:“不如一切停止在这里,分开才会意难平,意难平才会念念不忘,你我才会永远怀念对方。”   阮漓咬牙问道:“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们在一起就会反目成仇?”   洞庭说道:“因为我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阮漓反问:“荒村的罪人们和你是一个世界的人,难道你喜欢他们?”   洞庭语塞,头顶的金系结界越来越弱,阮漓心急,抬手就想再步一道,却被洞庭按下。   “你要是也反抗它,它会连你一起惩罚。”洞庭伏在阮漓耳边轻声说道,“收手。”   阮漓安静看他,洞庭笑着叹了口气:“放心,从此以后你就是想走,我也不放手了。”   阮漓手指一颤,反手抱住洞庭的背,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好,要么一起活下去,要么一起死在这里。”   洞庭想: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不过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是好归宿了。   阮漓感觉心底终于安定,此刻与洞庭在一起,就算漫天的雷鸣,也不觉得害怕了。   “别动。”洞庭死死桎梏住他,“我们只要不再反抗,挨过这几道雷,一切就结束了。”   阮漓当下就想再起身,用自己身体帮洞庭当下,但是洞庭纹丝不动,把阮漓护得周全。   阮漓看着那些天雷一道一道打在洞庭身上,瞠目欲裂,声音都变了调:“洞庭!”   洞庭还有心思对他笑,邪神单指点在阮漓唇上:“嘘——我接天罚还有生机,要是你去挡天雷,可就没活路了……况且你要是再受伤……谁来带我回去?”   他说着说着唇角又流下血,阮漓眼眶发热,伸手去帮他擦,洞庭咳了几声:“阿漓,这件事……”   “不用解释。”阮漓抱着他,恨不能以身相待,“我既然不走,就是猜到了始末。”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他的话清晰地传达到洞庭耳朵里:“我不和你生气,只是没有下次了。”   洞庭笑了笑:“就算你想有下次……我也肯定不做了。”   阮漓闻到剧烈的血腥,他觉得心急如焚:“别说话了,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所有雷声忽然一收,阮漓下意识抬头去看天,却发现云层未散,雷声隆隆,仿佛在蓄力。   洞庭把他的头往自己怀里一按:“凝神,莫看。”   邪神声音虚弱,但仍旧带着笑意:“可别再走火入魔了,一会你还要把我拖回行宫呢。”   话音刚落,最强的一道天雷悍然劈下,仿佛能燃尽世间一切,将整座荒山归于混沌。   阮漓在洞庭怀里睁大了眼睛,虽然他动弹不得,但是能感觉到那道雷是秉着如何的神威劈到洞庭身上的。   他感觉洞庭浑身一震,随后头慢慢低下来,垂在阮漓的耳边。   阮漓顾不上惊恐和慌乱,他翻身起来,将回来之前,从猞猁身上顺来的灵丹一股脑拿出来。   那是洞庭让猞猁带着,送阮漓走的时候交给阮漓的,有能延年益寿的,有关键时刻能续命救命的。   阮漓手在抖,但是速度丝毫不慢,他早在洞庭按住自己的时候就用手捏紧了能用来急救续命的药瓶,此刻他没有任何耽搁,将那一瓶丹药灌到洞庭口中。   洞庭还有一丝意识,动了动喉咙,将那些小丹药全部咽下去。   那些都是名副其实的仙丹,很快就起了效果,洞庭的呼吸平稳了一些,但是仍旧昏迷不醒。   阮漓抬眸,阴云都已经散去,洞庭说的不错,只要不反抗,天罚结束就会放过他们。   阮漓深吸一口气,这次虽然又有情绪剧烈波动,但是他灵台一片清明,再没有什么走火入魔的感觉。   他扶起洞庭,御风疾行,不过瞬间就到了行宫。   阮漓将洞庭放到床上,给猞猁打电话,天雷湮灭后,妖怪们终于能动弹,都以最快速度赶来。   猞猁去药房找对症的仙丹,并且点出来许多仙界草药,狐狸捧着草药去熬。   猞猁说阮漓急救的方式不错,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也要看洞庭明天能不能醒,要是一直昏迷,也难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洞庭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伤口都会快速愈合,外表看上去并不需要包扎。   黑熊说道:“殿下爱干净,这血衣穿着不舒服也不干净,还是换下来。”   问过猞猁,猞猁说换衣服擦身都无大碍,阮漓这才放心,去找了一套舒适的睡衣,黑熊喊羊妖过来把染上鲜血的床单换掉。阮漓给洞庭擦拭掉身上凝结成块的鲜血,又帮他换上睡袍。   洞庭似乎舒服了一些,脸色也稍微有了点血色。   行宫内灯火通明,所有妖怪都在忙碌,药物很快送来,只是此时洞庭已经不似一开始还有意识能够吞咽,丸药便由众人扶着一点点送下去,汤药就只能由阮漓一口一口帮着渡下去。   所有药都喂下去后,洞庭看上去好了许多,阮漓去摸他的心脏和脉搏,也发现有力不少。   猞猁早就化成人形,再次检查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恢复成大猫的形状:“没事了,没事了。先生要不先去休息,我们守着殿下。”   阮漓坐在床边。看着洞庭的脸摇摇头:“你们去休息吧,我留在这。”   猫头鹰轻声说:“先生,你也受伤了,好歹包扎一下。”   阮漓这才换恍然发现自己虽然被护得好,但是身上难免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他都已经没有疼的感觉,简单处理了一下,就让所有妖怪都离开了。   他看着洞庭,心里后知后觉翻涌起巨大的恐惧。青年闭上眼睛,缓缓曲起身子,将头靠在洞庭的枕上,听着邪神的呼吸。   阮漓想道:再有下次,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说:   好了恭喜二位正式牵手成功!!后面就是甜甜蜜蜜谈恋爱了!! 第82章 意外之客   洞庭睡了一整夜, 阮漓守了一整夜,第二天上午十点,洞庭醒过来一会, 猞猁说这就没事了。   之后因为伤痛, 邪神再次睡过去。   阮漓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眼前发黑,他起身去找狐狸他们:“神殿前的尸体处理了么?”   “已经在处理了, 人太多, 还没结束。”狐狸说道, “这些人啊,原本都还能活个几十年,这下好, 全死了。”   “形成群体性狂热了吧。”阮漓按了按太阳穴,“我猜他们是想抓我, 好去逼洞庭给他们延长寿命的东西是吧?”   “不止。”狐狸躬身说道,“他们还打算弑神?”   阮漓按着太阳穴的手一停, 不可置信地问道:“都被白堇传染了?”   “行到陌路孤注一掷。”狐狸说道,“从他们打算绑架你刺杀你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不如铤而走险,一不做二不休。要是殿下死了,他们就百无禁忌。”   “可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是以卵击石?”   “殿下其实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狐狸说道,“少数几次惩罚看上去也不算很吓人, 他们或许觉得集全村之力,还有一战之力。”   “而且。”狐狸低声说道, “他们不知道在哪弄来了很多白堇那种符咒, 全村会异能的人人手一份。”   阮漓皱起眉:“魔族不是消声灭迹很多年了么?”   “是, 但是还未绝种。”狐狸说道,“前阵子是荒村这一季度下山采买的日子,想来是这么夹带进来的。”   阮漓沉默了一会:“算了,人疯起来从来都是不计后果的。”   “其实攻击神明和神妃也算违反了荒村的规矩。”狐狸叹了口气,前爪抓了抓耳朵,“殿下有处死他们的权利,但是不可以杀这么多。天道之所以没杀了殿下,就是因为村民攻击在先,违背了天道规定,不然殿下就真的没命了。”   “都过去了,不必再提。”阮漓说道,“疯了也好,冒险也罢。把他们都埋了吧。”   “先生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狐狸说道,“这次没参与进来的孩子老人,殿下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不过这地方,就算是孩子手里也有几条人命,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天道也没再有什么表示,就是说认同这个结果了。”   “我去看看。”阮漓说道,“处理不好怕有病菌,让羊妖或者兔子守一会洞庭,我马上就回来。”   狐狸点点头,立刻安排好一切,阮漓匆匆下山,看见确实处理差不多了。   黑熊说道:“荒村的人死之后会化为泥土,不需要埋葬,我们把他们都挪回荒村了。”   阮漓点点头,神殿前的泥土还是带着血气,他叹了口气,觉得头疼。   他考虑过这些人日后要怎么办,肯定是会判死刑,但是他以为会是八纮来解决。   结果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荒村还有一些古时候的罪人,那些罪人的老祖宗已经没有神智,浑浑噩噩在村里徘徊,行尸走肉一般,所以这次倒是逃过一劫。   不过这些人与那些草木山石并无差别,不过是活死人罢了。   阮漓绕开那些血泥,走入神殿,神殿大门大敞着,里面被村民砸了不少,需要修缮,就连洞庭的神像都有几道痕迹。   阮漓看见那痕迹,忽然就觉得又看到了昨夜天雷劈到洞庭身上的模样。   洞庭说过这雕像是他的另一座身体,五感相通,而此刻本体在行宫沉眠,雕像也有了损伤,冥冥之中,倒是有些微妙的联系。   阮漓漫步上前,想起他们结婚那一夜,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他踏上莲座,靠近洞庭的雕像。   阮漓以最虔诚的姿势去亲吻神像。   他不是邪神的信徒,他是邪神的爱人。   行宫里的洞庭眼皮微微一动,忽然睁开了眼睛。   阮漓叹了口气,正想后退一步,去看看本体。结果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阮漓一怔,一抬眼,看见雕像化作了本人。   阮漓皱眉:“伤还没好,你出来做什么?”   “对着一个石头亲什么?”洞庭笑道,“还是看看我本人吧。”   阮漓把他的睡袍拉拢了一些:“本来就是要回去的,你倒是下来了。”   洞庭不言,对着阮漓眨了眨眼,一瞬间就带着阮漓回了行宫。   阮漓吓了一跳:“受了伤还用法术!”   “没事。”洞庭躺回去,嘴唇泛白,“休息几天就好了。”   他顿了顿:“况且阿漓把我的库存折腾出一半喂给我,再不好得快点,也对不起那些仙丹妙药。”   阮漓无奈,扯过被子给他盖上,洞庭凝视着阮漓的脸:“阿漓。”   阮漓知道他要说什么,垂眸整理被子:“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那你——”洞庭自己打住话头,“不会有下次了。”   阮漓淡淡说道:“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这句话。”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放手。”洞庭侧着头笑道,“想学别人深情一次,到底功力不够,反而翻车了。”   阮漓安静第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洞庭说道:“日后你去哪里,我就陪着你去哪里。”   “要是出不去,我就留在这里。”阮漓平静说道,“也不必劝我什么,我要是有事,可以下山去办。现在也来去自由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只不过偏远一点而已。”   洞庭笑了笑:“你如果真的不生气,那就对我笑笑?”   阮漓抬起眼睛,伸手与洞庭十指相握,两枚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阮漓看着对戒,抬起头当真对洞庭笑了笑。   他明明是一块冰,笑起来却像是火,融化自己,灼伤他人。   洞庭倾身去吻阮漓,阮漓闭上眼睛,摸向自己的风衣口袋。   他出门前特意回房间换了衣服, 从黑色的风衣里拿出一个盒子。   “你之前送我戒指的时候,问过我这套项链。”阮漓放柔了声音,“本来想选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送给你,如今一想,今天就够惊天动地了。”   洞庭一直看着他,虽说神色柔和,但给人感觉像是什么大型的动物,凝视着自己的领地和伴侣,占有欲都溢出来。   阮漓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对项链,是阮漓自己设计的,洞庭那一款是藤蔓绕着一把短剑,阮漓这一款是一把剑,但是仔细看剑柄是竹子形状,剑身都是藤蔓的花纹。   阮漓垂下眼睛,帮洞庭带上,洞庭微微坐直,将阮漓那一条也帮他带上:“设计的很好看。”   阮漓低着眼睛握住洞庭的手,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洞庭便和他一起笑起来。   阮漓是他的缰绳、他的枷锁,是他真正的囚牢,只不过洞庭心甘情愿踏入这方寸,画地为牢。   洞庭这次伤得重,按他的话来说,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伤,好在他身体素质本就和人不一样,恢复起来还是很快。   这段时间阮漓寸步不离,生生营造出一种新婚燕尔的感觉,洞庭估计也是心里舒服,好得更快了。   阮漓的院落彻底变成了花园,屋子里面也改成了书房茶室,两个人住在了一起。   洞庭养伤期间,阮漓把古籍搬来,找能让洞庭离开的方式,他现在彻底放心,知道有自己在,洞庭绝对不会去危害世界。   他们确实找到了几种办法,但是要么是条件苛刻到几近于不可能,要么就是需要的东西已经绝迹了。   还是凑齐五个极其强大的人强行打破结界比较快。   楚舫和阮洛来过,因为荒村已经没有危险,洞庭便邀请他们进来了。   楚舫如今见到了洞庭本人,知道他的法力大约有多深厚,听完倒是叹了口气:“唉,你要说再找三个,我都是能想到哪三个,找四个这样强的人的话……实在想不出。”   阮漓问道:“哪三个?”   “我们的三个会长。”楚舫说道,“顶级高手,不世出的天才。”   阮漓说道:“能具象化一点么,如果以你或者以我为单位,他们大约是多少个我们?”   “不可估量。”楚舫说道,“这么说吧,今天是我第一次真的见到殿下,殿下法力之充沛,给我的感觉,与那三位会长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阮洛迟疑问道:“问题在于……他们是整个玄门之首,会帮小漓么?”   “以殿下的身份,如果上报八纮,必然是总部接手,他们三人必然要亲自过问。”楚舫说道,“这可是大事。”   “但是他们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不好说。”阮漓说道,“这些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何况就算他们与洞庭达成协议可以放他出来,算上这才四个人,还是少一个。”   当天下午,楚舫阮洛离开后,洞庭和阮漓喝着下午茶,洞庭悠悠说道:“现在结界逐步衰弱,其实要我自己强行破出也不是不行。”   阮漓想也不想就否定:“然后你就没命了。”   “运气好还是能留一条命。”   “我们不着急,为什么要用命冒险?”阮漓合上古籍,“大不了就留在这里。而且就算八纮同意放出你,也肯定对你要有限制,这些都要谈判,我看最好是我们这边做出一件有意于八纮的事情,这样一来能体现我们的诚意,证明我们不会对整个世界做什么,二来也是是谈判的砝码,如果八纮有大事必须求助我们,那么一切都会相对好办。”   “不过这种时机可不好找。”洞庭靠在软枕上悠悠喝茶,“那三个会长若是个个如我一般强,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武力解决?”   “倒也未必。”阮漓笑了笑,“从来天无绝人之路。”   洞庭正要调笑,忽然挑了挑眉毛:“嗯?”   阮漓看他:“怎么了?”   洞庭饶有兴致地说道:“结界外出现了一个魔族。” 第83章 千山暮雪   “魔族?”阮漓转头,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魔族?”   “我也觉得奇怪。”洞庭去撩阮漓的发梢,“这世上魔族没剩多少了,大多隐姓埋名, 很少在外走动, 唯恐被杀。这魔族却反其道而行之,是故意来找我们的。”   阮漓沉思了一下:“找你还是找我?我不认识什么魔族,大概率是找你的吧?”   “是找我的, 但是我也不认识他。”洞庭懒懒说道, “随他去吧。”   阮漓却想起一件事, 他递给洞庭一杯茶,起身扎起有些长的头发:“我去看看。”   洞庭接过茶盏,还没来得及说话, 阮漓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荒村只剩下那些罪人老祖宗,早就是麻木如同石头树木的样子, 阮漓穿村而过,果然看见有一位青年站在村口, 安静凝视着山上。   阮漓放缓脚步,青年似有所感,收回目光,与阮漓对视。   在看见阮漓的瞬间,青年的眼神中有惊艳,又有一丝疑惑:“这山上除了罪人和神仙之外,居然还有别人?”   阮漓没说话, 青年身上没有魔气。   青年继续说道:“难不成罪人里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   阮漓漠然说道:“先生是魔族?”   青年一怔:“我身上有隐藏魔气的东西,阁下是如何看出我的种族?”   “先生来这里是为了见谁?”阮漓说道, “便是那人告诉我的。”   青年容貌俊秀, 他眯起眼睛, 若有所思:“之前这村里的人同我说,我还不信,三殿下当真与一个游离者结婚了?”   魔族向前一步:“这山上的当真是洞庭殿下?”   他虽然语气急促,但是神色却复杂,阮漓不动声色看着他。   青年想知道山上的神是不是洞庭,来意便是寻人,通常若是知道所寻之人下落,多半会释然安心,进而松一口气。可青年的神色,倒更像是不安与认命。   这也不像是寻仇。   阮漓瞳孔微微一转,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这位先生找洞庭做什么?”   青年见他叫得亲热,神色几变,最后笑出来:“我是替人寻他下落。”   阮漓不言,只是安静看他。青年后退一步,点头致意:“在下云渺,奉旧主之命,寻找洞庭殿下的下落。”   云渺顿了顿,起身说道:“世人都言殿下已死,然而我通过一些细微的线索,查到此处,请阁下告知,殿下是否还活着,您又是殿下什么人。”   阮漓上前一步:“他确实还活着,我是他的伴侣。”   云渺不可置信地看着阮漓:“那位邪神居然真的与他人成亲?”   “我们已经结婚一年了。”阮漓眉目清冷,“只是不知道云渺先生的主人找洞庭做什么?”   云渺却蓦然闭上嘴,眼神看上去有些忧伤,半晌后他苦笑一声:“真的没想到,当真还活着……”   “听先生语气,似乎对这个结果很失望?”   “五味杂陈。”云渺低声说道,“这对魔族而言,或许是好事,但是对我而言……罢了,也是一件好事。”   阮漓的瞳孔缩了缩:“魔族要做什么?”   “如今这世界已无魔族立足之地,而魔族中有一位地位较高之人,很是倾慕洞庭殿下。”云渺苦笑一声,“若是他知道洞庭殿下还活着,必然能重振魔族。”   “哦。”阮漓已经有些火大,只不过压抑着没表现出来,“洞庭不会参与魔族事务。”   云渺深深看他一眼:“阁下这么笃定。”   阮漓只是冷笑一声。   云渺看向山顶:“殿下不想见我。”   “事实上他也不想我来见你。”阮漓说道,“少打他的主意,再来冒犯,我能保证你先无立足之地。”   云渺锁眉不展:“罢了……我们本来也没指望殿下会多看我们一眼,只要他活着,我就不虚此行。”   阮漓冷冷说道:“若是打着他的旗号做什么事情,我想云渺先生应该知道后果。”   云渺后退一步,与阮漓对峙,阮漓不动神色,云渺抿了抿唇:“魔族不敢。”   “你说魔族首领倾慕洞庭。”阮漓说道,“也希望贵首领识趣,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否则倾慕很可能就变作心碎了。”   阮漓这话刚一说完,云渺脸色就是一变。他沉默许久,忽然笑起来:“这对我而言,说不定不是坏事。”   阮漓皱眉,云渺却自顾自说道:“我所说的那位魔族首领爱慕殿下多少年,我便仰慕他多少年。只是终究只是我单相思,首领眼中虽然有我,也不过是我比较听话罢了,连慰藉都算不上。如今殿下与阁下情深,若是让他知道,必然会心痛难抑,那时……也不知那人会不会想起我,不过无论会不会回头来寻我,也都是无用功。”   阮漓一挑眉,觉得云渺似乎有什么状况。   “我快死了。”云渺忽然指向自己,“我必然是活不到首领来找二位的时候,那场景我也瞧不见了。现在想来,多年谋划,也不及一瞬动情。首领若是知晓你与殿下已经成亲,必然痛彻心扉。不过那时我也管不着了,现在虽然仍是替他难过,但是人之将死,万事皆空,之后的事情,就让他自己承担。”   阮漓靠在一边的槐树上:“你倒是痴情,只是听起来,这点痴情也是没有必要。”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云渺低声念道,“我很累了,最后活着的时候,我的命运已经注定,无法改变,即使没有那层情谊,为了魔族,有些事情我也不得不做。等我死后,倒也解脱。只是今生既然难以释怀,到了来世,我再不想遇见他。”   阮漓有点牙酸,在他看来,云渺无法抽身还是自己优柔寡断,所谓深情,也终究要看看对方配不配。不过他并没有心情作别人的人生导师,他打断云渺的自怜自艾:“云渺先生,我之所以在这里与你废话半天,不是想劝解你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他眼神凌厉,整个人都如同即将出鞘的古剑:“荒村之人昨夜手持魔气意欲弑神,那魔气是否与你们有关?”   云渺笑了笑:“是我卖给他们的。不过彼时我并不知道他们要杀的人是洞庭殿下,只不过是做点生意罢了。不过也正因为这点生意,我才有了殿下的下落,得以追踪到这里。”   阮漓点点头,手中匕首忽然出鞘。法术一闪而过,直击云渺心脏,云渺大惊,勉强躲过要害,但仍是受了伤,阮漓一闪身,出了结界,云渺见状,转身就跑。   那速度极快,阮漓皱眉,看见云渺逃命的瞬间,身上气息一乱,之前察觉不到的魔气骤然出现。   不仅如此,除却云渺本身的魔气,他身上还有两道魔气,一则气息轻微,似乎随时都会湮灭,另一道很是霸道,而且似乎云渺的速度如此之快,就是凭借那一缕魔气。   阮漓甩甩匕首,用法术扬声道:“下次若是再敢出现,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转身就走。   洞庭在家里翻书,见他回来,便笑道:“阿漓好威风。”   阮漓坐在他身边,把脸搭在洞庭的肩膀上:“他说的事情你有印象么?”   “毫无印象。”洞庭说道,“我从来不知道还有魔族倾慕我。”   “魔族一般都会直接追求倾慕之人吧?”   “或许对我告过白,不过我没放在心上便忘了。”洞庭仔细想了想,“还是没印象。我虽然对魔族有研究,但是并不曾与魔族有深交,这个云渺更是从未见过,所说未必属实,既然已经他人已经走了,便不必多费心。”   阮漓点点头,便也不再多想,过了一阵子,阮漓的事情不知为何被八紘分部得知,阮洛干脆带着八紘分部上山,检查一番阮漓的精神状态,确定阮漓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自愿留在荒山的,八紘就离开了。   洞庭全程没有露面,据说这个案子还被登记在册,不过那都是后话。整体而言没有对洞庭和阮漓的生活造成影响。   阮漓猜测过到底是谁报案,虽然他姐姐应下了,但是大家都知道,阮洛并不是去找八紘的人,最后楚舫调查了一通,发现是一个魔族伪装成阮家人。   估计是想帮云渺报仇,恶心一下阮漓他们。   这事情很快就被大家遗忘到脑后,他们都不知道,此案卷宗被送到了八紘总部,总部的行动部部长有一次翻阅了卷宗,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自八紘分部上山的半年后,阮漓又发现一部很有趣的秘籍,只不过这秘籍需要暂时封印法力,然后逐步一点点解开封印,以达到精确控制法力的程度,要是修炼得好,就可以将法力收放自如。   阮漓各类法术都得心应手,很快就能融会贯通,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走火入魔的影响,他总是不能如洞庭一样,控制法力到精细的程度。   阮漓很想尝试,于是洞庭再次帮他封印了法力,还是可以自行选择解开多少的法力封印。   那日阮漓练习结束,洗过澡吃过午饭,初夏阳光正好,听月花开得灿烂,洞庭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碟橘子和几个橙子。   现在不是吃橘子的时候,阮漓原本会以为酸,洞庭便笑道:“是妖怪们种的,不受节气限制。”   阮漓坐下来,扒开一个,尝了一瓣,果然很甜。他也有些懒,靠在洞庭肩上:“你最近似乎很少吃瓜看戏了。”   “还是会看,只不过不会下手参与了。”洞庭笑了笑,“阿漓不喜欢不是么?”   作者有话说:   看过神明也拒绝加班的应该知道云渺是谁了,没看过的也无所谓,反正也交代清楚他是谁了; 第84章 神明气息   阮漓吃完那个橘子, 又随手拿起一个橙子:“我受宠若惊。”   “阿漓不必妄自菲薄。”洞庭说道,“想笑就笑。”   阮漓确实控制不住,便微笑了一下:“我很开心你愿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既然如此, 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上, 叫我一声相公让我也开心一下如何?”洞庭微笑着支着头看阮漓。   阮漓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没搭腔,继续剥手里的橙子。   被拒绝了的洞庭也不气馁, 他笑着自言自语:“相公这个称呼确实有点太古老, 要不叫夫君?”   “……”   “夫君也不太行。”洞庭自己脑补得很开心, “要不喊声老公?或者——”   邪神的话戛然而止,阮漓终于剥开橙子,也终于摆脱了洞庭的碎碎念。   他将一瓣橙子塞进洞庭的嘴里, 打断了他。   洞庭垂下眼睛,正准备咽下去之后再去缠着阮漓, 谁知阮漓忽然抬手,轻轻抚摸上洞庭的侧脸。   午后的阳光下, 阮漓弯起眼睛,微笑道:“先生。”   洞庭那一瞬间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类那么喜欢阳光。   因为阮漓在阳光下的样子,让人太过心动。   即使是九天上的神女在他眼中也不及阮漓的回眸一笑。   阮漓见洞庭怔住,还以为是橙子酸:“怎么了?不甜么?”   洞庭摇摇头,咽下那瓣橙子:“很甜。”   随即他一侧头,吻住阮漓的唇。   “不过不如阿漓的那声先生甜。”   阮漓靠过去,两个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 看繁花葳蕤的庭院。   下午就这么腻歪过去,到了晚上, 因为喝了咖啡喝得有点亢奋, 睁着眼睛睡不着觉的阮漓起身去练习控制法术。   他的效果很显著, 明显收放自如,洞庭披着大氅,坐在月光下。   阮漓练习法术,洞庭便为他吹笛。   只不过练习这种细微的能力总是很枯燥。月上中天之时,阮漓拔出匕首,开始舞剑。   说是舞剑也不算恰当,匕首相对凌厉,舞起来也带着劲风,阮漓身姿挺拔如竹,玩起冷兵器更是宛如古时侠客。   洞庭也来了兴趣,以笛为兵,两个人相对而舞,交了几招。   尽兴之时,洞庭揽住阮漓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正要调笑,却忽然神色一变。   阮漓看他表情不对,下意识去摸他等侧脸:“怎么了?”   洞庭从未有这种表情:疑惑,不可置信,还带着厌恶。   虽然经常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但是洞庭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阮漓倒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皱眉不语,眼神投向某个方向,仿佛在确认什么。   阮漓没有打扰他,片刻后洞庭的神色变得阴沉,似乎有什么他讨厌的事情发生。而且光从表情看来,这件事情让他厌恶的程度和当初他们还没相爱时,有人毁了荒村的级别差不多。   只不过当洞庭转过头看见阮漓担忧的眼神的瞬间,他身上的烦躁与厌烦一扫而空,洞庭笑了笑,握住阮漓抚摸在他侧脸的那只手。   “怎么了?”阮漓轻声问道,“你很烦躁。”   “有一件我认为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刚刚我感觉到了苗头。”洞庭凝视某个方向,“或者说……我当初忽略了什么。”   不等阮漓追问,洞庭就主动解释道:“记得我说过我是最后的神么?”   阮漓点头。   “现在看来,这世界上可能还有一位神明。”洞庭冷冷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地说道,“而且还是我最讨厌的那个。”   阮漓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但是他觉得按照洞庭的表现来看,一定是那个人无疑。   “你的兄长积玉殿下?”   洞庭挑了挑眉:“他本应该是死了,多年音信全无不说,当年三界决战,他的气息彻底消失,但凡他还活着,就不可能完全隐匿气息。”   阮漓想起楚舫给他补的课:“而且不是说玄门也默认他为三界捐躯了么?”   “所以我才觉得不可置信。”洞庭抱着阮漓的腰,慢慢走回房间,“但刚才确实是他的气息没错,真晦气。”   阮漓没忍住笑了笑:“就这么讨厌他?”   “他怎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去死为世界做点贡献呢?”洞庭冷笑一声,“罢了,我看这件事情不简单,因为和他的气息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魔气。”   阮漓皱眉:“魔气?”   他蓦然想起云渺说过的话:“会不会和那个叫云渺的魔族所说的魔族领袖有关?”   “或许。”洞庭推开门,两个人坐在沙发里,“现在我们只能推测,并没有什么情报可以证明。”   阮漓心底忽上忽下,一边担心魔族会祸乱世界,一边又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不知为何,他觉得他们的生活或许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时他所担忧的事情或许会出现转机。   但是阮漓并没有把自己的预感告诉洞庭,因为洞庭对他兄长的厌恶是不加掩饰的,阮漓自然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心情不畅。   不过很快,洞庭的猜测就成真了。   楚舫兴奋地给阮漓打电话:“弟啊,出大事了。”   阮漓看了一眼安静上网的洞庭,溜出去接电话:“是不是昨天晚上有仙神现世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楚舫说道,“大事啊,那是传说中的天界太子,就是带着五位天君创立八纮保护三界那一位。不过准确来说应该叫他天帝,因为上一任天帝已经传位给他,但是没有举行继任仪式。”   说到这里楚舫也想起什么:“你家那位不也是天界神仙么?你们都叫他殿下,估计也是个皇亲国戚?那不是应该和太子有点亲戚关系吗?”   阮漓心想:何止是亲戚关系,是不死不休的亲兄弟。   他回道:“是有亲属关系,昨天洞庭也感觉到太子重现世间了,不过他还说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一股魔气?”   楚舫说道:“惊玄太子本名积玉,当初平三界之乱的时候重伤不治,同时还有一个很棘手的魔族首领在到处搞事情,反正乱七八糟地就把他俩一起封印了,在封印里积玉陛下可以恢复身体,还能镇守那个魔族。”   “那积玉身体修复好了?”   “据前线吃瓜说是恢复得很好。”楚舫说道,“而且积玉对我们总部行动部部长商听雨很感兴趣,总部似乎打算让商部长出卖色相把积玉勾引去总部。”   阮漓想了想:“放出来那个魔族首领叫什么?”   “这个还不知道,就知道个大概的音,也不知道准不准。”楚舫说道,“叫图什么。”   阮漓看着山下:“这期间有没有一个叫云渺的魔族参与其中?”   “那个封印被打开就是一群魔族干的,但是你要说他们具体的名字,我还真不知道。”楚舫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阮漓垂下眼睛,远方是万里红尘风云再起,眼前诡谲阴森的荒村却难得平静,“只是觉得似乎很多人的命运都即将连接到一起,世界线要收束了。”   楚舫说道:“弟啊,你们阮家的特长是镇压阴鬼,算命那是隐家的事情,你怎么也神神叨叨——嗷!”   他似乎被阮洛敲了脑袋,阮漓笑了笑,说笑几句,挂了电话回到房间,洞庭正拨弄着茶盏,心不在焉。   “你担心的事情成真了。”阮漓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你哥还活着。”   洞庭冷笑一声:“他就会给我添堵,老老实实去死不好么?”   “你要和他联系么?”   洞庭仿佛听了个鬼故事:“我疯了么?”   “可是我感觉你们终究会有重逢之日。”阮漓说道,“世界上只存在两位上古神明,又是亲兄弟,即使你们彼此抵触,也难免会见面。”   洞庭垂眸:“确实如此,不过皇兄想必也和我一样心态,一时半会是不会来见我,好给自己添堵的。”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阮漓坐在他身边,去亲吻洞庭,“能不能答应我,不要立刻翻脸,留一丝回旋余地给我。”   洞庭抬眼:“阿漓,你要做什么?”   “其实我还没想好。”阮漓很浅地笑了下,“只不过有种预感,或许积玉等出现,会改变很多事情 ,未必是坏事。”   他看洞庭神色,继续说道:“我也不要你太多隐忍,只不过给我一点机会就可以。而且也视情况而定,如果他对你出手,你便不必顾及我的计划,随心而为就好。”   洞庭叹了口气,点点头:“好,这也是你开口求我,不然我绝不答应。”   阮漓倾身与他额头相触:“谢谢。”   洞庭答应他就一定不会反悔,阮漓心里安定不少。   他也猜到这件事情不会很快牵连荒山,也不着急,还是和洞庭过着正常的日子。   中途下山阮漓答辩拿学位证,搞定学业后又回荒山。   老师建议他读博,只不过原本阮漓就不想再读下去,况且现在阮漓对未来职业另有了规划,便没有继续。   这半年间荒山的结界又削弱不少,洞庭可以走出更远,而且不会受到惩罚,实际上就代表他的势力范围扩大了。   阮漓刚回家放下东西,洞庭便说道:“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哥你嫂子要来找你了(doge);   明天预告:少数民族限定版阿漓 第85章 采风村落   阮漓还是对于洞庭所说的, 离开荒村也不会再受伤的说法表示忧虑:“万一你离开结界范围再被惩罚怎么办?”   “我试过了。”洞庭说道,他看了眼阮漓的脸色,从善如流补充, “在保证我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阮漓挑了挑眉:“这结界崩溃速度比你说的要快。”   “能让我多走出一段距离和结界崩溃速度不是一码事。”洞庭若有所思, “不过也可以理解为,结界自顾不暇,即使我走出去结界, 它也没有能力处罚我。”   “当真没受伤?”阮漓上前想扒开洞庭的衣服看一下, 反被洞庭握住手抱在怀里, 两人滚做一团。   洞庭笑起来:“阿漓,怎么如此不矜持,你不是最不喜欢白日宣——”   阮漓:“闭嘴。”   洞庭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你看, 当真无碍,我怎么敢触夫人逆鳞呢?我可生怕被你赶出房门。”   阮漓检查一番发现确实没问题, 这才放心:“天道也不管?”   “天道没管,或许我的命运也走到了离开这一步。”洞庭说道, “现在看来,想必是父皇留下专门看着我的法力也慢慢削弱了。”   他顿了顿:“说到底,父皇离去太久了。”   阮漓摸了摸邪神的脑袋,洞庭坦然受之:“其实说起家人,我倒是很遗憾没见到泠蕤和怀远最后一面,父皇和母后我好歹都是见了最后一面的。”   阮漓轻声道:“等我们能离开后,就去看看?”   “我不知道他们的坟墓在哪。”洞庭笑了笑, “再说吧,我们明天出发?”   阮漓从洞庭怀里坐起来:“离这远吗?”   “不远。”洞庭躺在沙发上, 懒懒说道, “一日游, 先休息吧。”   阮漓洗澡后睡了一觉,起床后就开始收拾从外界拿回来的东西。   洞庭靠在门边看他收拾出一堆玩具和书:“要给那些荒村的小孩?”   阮漓一边分类一边说道:“那些孩子或许还有学好的可能,我想着教他们些什么,或许对他们未来有益处。”   荒村只剩下的几个孩子,年龄都是在十七岁以下,总共也就十一个人,最小的今年也已经六岁了。   虽说大部分性格可能已经定型了,但是也不是没有改变的可能。   洞庭抱着手臂:“三岁看老,这些孩子绝非良善。”   “但凡有一个能改邪归正也不算白忙。”   “阿漓,他们父母可是要杀你。”   “他们父母也已经付出代价死了。”阮漓回头,忽然发现洞庭神色不对,“是我下山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死了六个孩子。”洞庭淡淡说道,“自相残杀,具体过程我就不和你详细说,你不会想听。”   阮漓手指一顿,洞庭说道:“就连最小的孩子也无法离开结界,这其实也说明问题了,这些孩子不是楚思,他们早就做过不可饶恕的事情。”   阮漓垂下眼睛:“活着那几个……”   “也参与谋杀了。”洞庭说道,“他们以此为乐,我不忍心看你失望。”   阮漓拨弄了一下那些崭新的玩具和课本,叹了口气,没说话。   当天晚上他还是把东西放进荒村,第二天早上和洞庭出发前看了一眼。   玩具都被踩碎,书也被扔到泥泞里。   “他们早就出不去了。”洞庭握着阮漓的手把他带离那个方向,“不要小看他们的恶。在这里年纪小不代表善良。”   阮漓收回目光,他与洞庭穿着一样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游客。   他们走出荒村,踏上山路,走了一段距离,阮漓忽然发现:“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青山那一边?”   “不错。”洞庭没有用法术,而是像两个普通人一样安安静静走过去,“我用法术测试过,最远能走到山下那个城市,若是再向外走,就会受到结界的攻击。”   阮漓看着山路,觉得有些眼熟,他猛然想起:这条不是通往最开始他要去采风的村子吗?   耳边响起瀑布的水声,叮叮咚咚落入溪泉,寨子里的姑娘们明眸皓齿,青年们哼着山歌,老爷爷抽着烟,老奶奶们编着花篮。   少数民族的村子充满了活力,异族风情总是能让人们想起一些小说里才有的场景,也确实撩拨心弦。   这个村子虽然也有点名气,但这个省里类似的村子非常多,所以虽然开发得不错,但是游客也不算非常多,商业化不严重,还尽量保持着原本的生态。   来这里的多半是民俗爱好者、驴友和像是阮漓这样来采风的学生或作家画家。   不得不说现在这个村子的状态是最好的,既有基础设施,餐厅旅店应有尽有,又不像是千篇一律的古城古寨,一眼望去都是小商品批发商铺。   因为地处深山,虽说路修的不错,山也不算很高,但是要爬山也劝退不少人。村民们见有人来了,也不会一窝蜂涌上来推销高价小商品。   狐狸早就定好饭店,他们一来一回极快,也不需要住宿,就随便逛起来。   这里的风土人情保存的好,阮漓目不暇接,拿着相机慢慢拍着。   洞庭就在他身后,阮漓向后伸手,洞庭就伸手去握住,两个人也不避讳什么,拉着手走在吊脚楼下,看湖光山色。   阮漓走着走着,洞庭忽然停下,阮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洞庭在看一间小店。   这里的寨子也有出租衣服拍照的业务,同时也卖少数民族服饰。   洞庭饶有兴趣地看向阮漓:“买一套这里的衣服做纪念品?”   阮漓:“……”   “阿漓。”洞庭拉着他走过去,“你穿这套衣服一定很好看。”   阮漓面无表情说道:“你是不是还打算让我打卡几张游客照?”   “倒也并无不可。”洞庭笑道,“既然来了,不如盛装一回,也不虚此行。”   阮漓说道:“你也会喜欢这么标准的旅行方式?”   “我对打卡拍照没兴趣,我只是想看阿漓你穿上这一身。”洞庭笑道,“要试试么?”   阮漓看了看他:“你要一起试试么?”   “我就不必了。”洞庭笑起来,“我不够锋芒毕露,穿这类少数民族的衣服反而不伦不类。”   阮漓转念一想,也觉得画风不对,便和他一起走进去,洞庭选了一圈,选中了最贵的。   那一套也是真的好看,扎染和刺绣都十分精致,据说是当地绣娘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配套的还有一些银饰,此寨接近苗地,头饰爱用银,男子的首饰虽然不多,也不如女孩子的首饰华贵,但恰到好处。   阮漓扎了个低低的马尾,扣上一个银圈,带上坠了银式的帽子,又带上银项圈,洞庭靠在一遍悠悠来一句:“手镯和脚链也带上。”   阮漓:“手镯就算了,脚链有什么必要吗?那是他们有大型节日的时候才带的。”   平时生活谁带脚链束手束脚?   “我们是游客。”洞庭意味深长说道,“带上让我看看。”   阮漓:“你脑子里最好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老流氓立刻笑起来:“就算有乱七八糟想法,阿漓,你又能怎么样。”   神活千年脸比树都厚,阮漓面无表情地穿上那一身,带上全套的首饰,耳垂都被热心都店主阿姨扣上了银耳环。   那银耳环是男子款式,坠子是图腾,店主阿姨说这是保佑人万事顺意,心愿得偿的。   阮漓回眸一看,湖光山色中,洞庭靠着竹围栏,身后是青山和瀑布,他便走出去,来到了洞庭身边。   洞庭看着阮漓,阮漓这一身衣服衬得他皮肤像是雪一样白,手脚都有漂亮繁复的银饰,走起路都有悦耳的响声。漂亮的脸上神色沉静,虽说和热情洋溢的少数民族青年不太沾边,但意外地像是古代传说中苗疆来的大祭司。   洞庭笑道:“配上一把弯刀,再拿上巫蛊权杖,就可以去跳祭神舞了。”   阮漓也微笑起来:“不如我给你跳一段?”   “你还会跳舞?”洞庭握住阮漓坠满了银镯的手腕,“既然如此,回去就封阿漓你为祭司,日日在行宫为我跳舞。”   邪神压低声音:“只有我能看。”   阮漓靠近洞庭,手中出现未出鞘的匕首,在指间转动:“跳祭神舞不行,舞剑去刺杀邪神很在行。”   两人气息可闻,洞庭道貌岸然说道:“阿漓,现在可是在外面,祭司就这么当众勾引神明吗?”   阮漓额头青筋一跳,洞庭笑着去付钱,这一套衣服首饰价格不菲,老板娘见状笑道:“不拍几张照片留念吗?小兄弟穿这身可真俊俏。”   洞庭扬了扬手中的相机:“走,找个偏僻好看的景点。”   阮漓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和他找了一处有山有水但是没人的地方,洞庭撑起结界,隔绝了外人的视线:“就在这里,摆个姿势吧。”   阮漓面无表情举起手,比了个耶。   洞庭挑眉:“你确定要拍这么标准的游客照?”   “不然你还真打算让我给你当场舞剑吗?”阮漓漠然擦了擦脸上的泉水,“你转行当摄影师了?”   洞庭也不强迫他,拍了一张照片后,继续跟着阮漓逛。   他们来得早,现在快到中午,游客也渐渐多了一些,凡是看见洞庭和阮漓的人都忍不住回头望一望。   还有人上前问阮漓是不是本地人,想要合照的,都被阮漓婉拒了。   阮漓正琢磨这一身太惹眼,想要换下去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大喊:“小偷!”   作者有话说:   阮漓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外冷内热吧。 第86章 昳丽画卷   阮漓眸光一冷, 回头一看,看见一个男人在四处乱窜,两个小姑娘正在追他。   当时不少人就要上前, 但是都没有阮漓速度快, 不过一眨眼功夫,青年就凌空跳到小偷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洞庭此刻悠哉悠哉地一闪身, 出现在旁边的吊脚楼, 场面混乱也无人注意到他, 他比了比角度,非常愉快地举起了相机。   小偷看见拦路的阮漓虽然高,但是不壮, 便咧着嘴拿出一把刀:“滚开!”   阮漓看了一眼身后追过来的女孩子,抬手拦住让她们别靠前, 然后反身一跳,跃到了小偷身后, 小偷反应也快,回手就是一刀,阮漓侧身一躲,抬手敲在小偷的手腕上,空手夺下刀。   他随手挽了个刀花,凌厉劈出,正好落在小偷的后颈上。   随后他抬腿一脚, 把小偷绊倒,四周人围上来把小偷按住。   姑娘们上前道谢, 阮漓摆摆手要走, 结果周围围过来一群人, 都是七嘴八舌夸他的,还有人想要联系方式,也有人热心要他等一会,报警之后领个见义勇为的。   阮漓被围在中心,皱了皱眉,下意识去找洞庭的踪迹,就在此时,一阵带着草木气息的风吹来,围着阮漓的人被那风一带,不由自主向旁边散去。   阮漓抬眸,看向吊脚楼上的洞庭,其他人随着他的动作看上去,这才发现吊脚楼上有一位英俊雍容的男人。   只是男人虽然俊美,但是眼神却带着一种无机质地漠然,让人心底发寒,本能想要逃避。   就在众人不由自主推开的时候,阮漓走出去,洞庭走下来,两人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之后这个村子就有了山神显灵的传说,毕竟那两个漂亮的男人携手离开后,村口的保安根本没看见有人穿着那件精致的少数民族衣服下山。   仿佛那两个人凭空消失了。   对此洞庭评价道:“这流言也不算离谱。”   神确实是有,就是不是山神。   神也没去见义勇为,神只是在一边开心地给心上人拍写真。   阮漓还没到家就看向洞庭手里的单反:“如愿以偿了?拍到了?”   洞庭勾了勾他的银耳坠:“说这图腾能让人称心如意,看来倒是很灵验。”   阮漓换下那一身衣服整理好:“怎么,你和人家的神沟通了下,做了点交易?”   洞庭笑而不语,阮漓将衣服放入衣柜:“希望当真能让人称心如意,也保佑一下我。”   “正神就在你眼前,你却去求别人的庇护?”洞庭感慨道,“我可太伤心了。”   阮漓觉得好笑,上前去戳洞庭:“继续演。”   “阿漓所求何事呢?”洞庭眼神深邃,“不如告诉我。”   “先不能说。”阮漓说道,“因为我不确定那件事会不会发生,况且我所求的事情并非个人意愿就能决定的。”   洞庭看着他,倒也不多说什么,洞庭是聪明人,想来已经猜到阮漓的愿望。   他既然不出言反驳,便是同意了。   阮漓把那件衣服的帽子摘下来,正准备把手上和脚上的链子镯子也取下来,却被洞庭一把握住手,拉到怀里。   洞庭顺着银链摸上阮漓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捏着阮漓的骨肉:“别摘,很好看。”   阮漓说道:“多啰嗦。”   “这些是金属,与你法力吻合,留在身上做武器不好么?”洞庭去亲吻阮漓的耳垂,“况且到了晚上我们缠绵的时候,勾着你的手镯脚链,更是……”   阮漓:“滚。”   这老不正经的神就笑起来,阮漓把首饰一摘,扔进盒子,想了想,耳坠留下了。   要是能心想事成,万事顺意,也不枉他被调戏一会。   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照片。不得不说,阮漓可以怀疑洞庭人品不行,但是确实不能怀疑他审美不行。   也不知道是多快多稳的手,才能抓拍到那么好看的画面。   构图宛如写真,丝毫看不出阮漓其实是在打架。   夺刀的阮漓气势凌厉,倒像是哪个寨子的寨主,青年神色淡然,动作利落。   而当他转身安慰被抢包的行人时,锐气收敛,平静温柔的模样又像是自神殿迤逦而来等祭司,在阳光下带着一种神性。   洞庭在他身后,轻轻咬着阮漓的耳垂:“好看么?”   阮漓靠在他肩上:“想不到你拍照技术不错。”   “活得久自然会得多。”洞庭轻声说道,“这又算什么?你生日快到了,到时候送你个更好看的。”   这倒是值得期待,阮漓与他耳鬓厮磨,洞庭笑道:“等我导出来做手机屏保。”   阮漓忍不住笑了笑:“你也会这么做。”   “遇到喜欢的人,大抵都会做一样的事。”洞庭摸着阮漓的手腕,“虽说有点傻,但也值得。”   阮漓将那两张照片保存好,心里有点遗憾:早知道就顶着尴尬,和洞庭合影了。   不过衣服都买回来了,想要合影也是随时的事情。   他倒是对洞庭说的生日礼物很兴趣。   很快他就收到了洞庭所说的礼物。   那是两轴画卷,一幅画是工笔,画的是繁花锦簇的庭院中,洞庭和阮漓站在花下,洞庭侧身,阮漓回眸,正亲密无间地说着话,笔触意境皆是上乘。   另一幅则是现代的画法,上了颜色,吊脚楼上,洞庭也穿着少数民族的衣服,正对楼下的人伸出手,带着浅色花朵的藤蔓顺着他手的方向蜿蜒而下,缠在站在楼下的阮漓手腕上的银饰上。   阮漓仍是那套服装,沉稳安静,宛如在山中修行多年,踏破红尘,手持权杖的巫祝,他安静地抬眸看着他的爱人,手中的匕首捆在腿上,手指正轻点藤蔓上的花。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连带着瞳孔里都有跳跃的光。   阮漓十分喜欢这两幅画,特意想办法扫描出高清图片。   日后他结识的一位好友,同时也是洞庭兄长积玉殿下的恋人、八纮总部的行动部部长商听雨点评那副吊脚楼的画:“我愿称之为神之cos,想不到邪神还有喜欢cos其他神的邪门爱好。”   阮漓把画仔细放好,溜达着去做饭:他最近很喜欢研究食谱,原本他和阮洛就会做饭,毕竟没有长辈,也不可能天天吃外卖,只不过上了大学之后这技能就松懈了。   如今捡起来当做爱好倒也不错,正好后面有妖怪大厨可以拜师。   他走到行宫门口,忽然听见动静,用洞庭教的法术一看,看见荒村仅存的几个孩子里,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正站在行宫门口,满身都是鲜血。   阮漓停下脚步,少年伸出手,手里是一本残破的书:“先生,我把其他孩子都杀了。”   阮漓皱起眉,他阻止过几次自相残杀,但是幼兽争夺地盘,下场总是血腥,他不能时时看着,偶有疏忽,就会发现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加上还有自杀的人,现在剩下的孩子并不多了。   少年把书一扔:“你真奇怪,为什么总想着教化这里的人呢?”   阮漓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少年用沾血的手抹了抹脸,这样看上去他的脸更脏了:“荒村的人都是野兽,争夺地盘就会杀死其他人。”   阮漓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荒村已经没活人了。”少年说道,“很无聊,我不该那么快杀死他们,接下来我的日子会很空虚,我看了这本书,我想去山下看看,但是我出不去结界。”   阮漓听少年说道:“我有点异能,找到了当初唐兀他们研究出的方法,我离开结界的瞬间就会死,但是我觉得还挺有趣的。书还给你,我去看看外面了。”   阮漓没有阻止他,他听到唐兀这个名字霎时间有些恍若隔世,他不同情少年,他杀了很多人,本就是不是好人,他虽是去寻死,也本是踩着别人的白骨而去的。   他只是惋惜,到最后也没能改变任何一个荒村的孩子。   阮漓关上门,那本书随风而消逝,最后连灰也没剩下。   而后五日,阮漓正在和洞庭研究一款新游戏的时候,洞庭却心不在焉。   阮漓问他:“怎么了?”   “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洞庭端起一杯茶,“预感有些强烈。”   阮漓放下电脑,坐到他身边,洞庭若有所思,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阮漓看见洞庭的神色忽然变了。   洞庭阴冷地凝视着某个方向,眼神中的厌恶简直要凝成实体,他冷笑一声:“居然真是他们。”   阮漓心头一跳,脱口问道:“谁来了?”   洞庭站起身,恶意和杀气翻涌而出,上次阮漓看见这样的洞庭,还是洞庭违抗天道。   洞庭只是笑了笑:“就是你所想的人。”   说罢他抬起手,木系的法力毫不留情倾巢而出,即使隔着这么远,阮漓也感受到远处的树根涌动。洞庭的邪气弥漫在整个荒山上空,一时间鸟兽退避,花草凋零。   “皇兄。”洞庭低声笑道,“既然你一定要来这里送死,那你的命就留下吧。”   阮漓手指一颤,他也运起洞庭教给他的能看见听见山下的法术。   只见两个青年正站在山路上,一位青年英俊沉稳,神色温柔,只是面带杀气。另一位青年生得漂亮,只是面无表情,好像很冷漠的样子。   “我们不必收敛。”温柔的男人握着冷漠青年的手往前走,“反正他也不会忍让。”   阮漓听见洞庭笑起来:“既然皇兄知道我不会忍让,还要进山,莫非想横死当场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就是积玉和商听雨上山剧情,以阮漓的视角描写,看过加班的小天使可以跳过去,我会在章节描述那里备注开始和结束的 第87章 迎接贵客   洞庭此刻正坐在窗边, 语气悠闲,仿佛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阮漓能看出来他的眼神充满了玩味和恶意。   恶意阮漓能理解, 玩味又是怎么回事?   洞庭总是能明白他所想, 低声说道:“积玉身边那人似乎是商家后人,若是我的情报不错,此人是八纮的行动部长, 商听雨。”   阮漓听过这个名字, 立刻明白了洞庭的想法:“你很意外你的皇兄居然会喜欢上一个人?”   “不, 积玉多情我不意外,我只是很意外他居然把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带来。”洞庭悠悠点了点茶盏,“你说我要是当着他的面杀了商听雨, 积玉会有什么反应。”   阮漓看着他。   “太愚蠢了。”洞庭说道,“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敌人。”   “我倒是觉得他来这里是有要事。”阮漓看着洞庭, “他应该很了解你,怎么会把自己的恋人暴露在你面前?”   “对自己和商听雨的身手比较放心吧。”洞庭对阮漓眨了眨眼睛, 握住阮漓的手腕,把人拖在自己怀里,对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随后邪神便笑着继续威胁积玉,温柔与邪气交织的语气,蓦然让阮漓想到他们初遇时,如今洞庭对他只剩下柔和,他竟然有些怀念当初洞庭矛盾又吸引人的模样。   还真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阮漓这么一晃神的功夫, 那边已经开始要动武了。   洞庭一边冷笑一边打了个响指,阮漓就看见铺天盖地的藤蔓涌向山下的两个人, 呈包围之势。   积玉和洞庭生得其实不像, 只有鼻子能看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阮漓看着积玉拔剑对阵, 商听雨也丝毫不让,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自己家这位,一对二打得开心极了。   阮漓想了想,靠在洞庭的身上,语气平静说道:“我还在练习控制法力,大部分法力还在封印,我们打起来得不偿失。”   “你的法力随时可以放出来,而且你本来也不会参与这种战局。”洞庭饶有兴致地看着阮漓,“阿漓,想说什么直接说吧,什么时候对我你也要迂回表达了?”   阮漓正要说话,就在此时,山下的商听雨说道:“要不要再谈判一下?”   阮漓耳朵一动。   他们果然是为了什么事情才来荒山。   而且商听雨和阮漓的想法一样,并不打算用武力解决。   可积玉挽了个剑花,并不打算多谈了。   洞庭的注意力转移回去:“我会给皇兄你留个全尸的。”   阮漓忽然开口,捧着洞庭的脸强制让他看自己:“你答应过我,积玉出现后,给我一个和平解决一切的机会。”   洞庭正和积玉对阵,全心全意寻找对方弱点,打算一击致命,结果脸猝不及防被阮漓扳过去,一时间连与山下通话都忘记切断:“阿漓……你——”   阮漓认真看着他,洞庭无奈,断了和山下的对话法术:“你要如何解决?积玉可不是表面上去那样的良善之人。”   “我知道。”阮漓说道,“能做三界之主的人必定城府颇深,但是他的到来或许是我们的转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洞庭说道,“算上他就凑齐五个人,能强行破封。而且他又是新的天帝,处理这个结界名正言顺。但是——”   “但是他未必愿意帮我们。”阮漓接过他的话,“可是现在是他们来找我们,必然是有求于你,主动权在我们这里。洞庭,你答应过我,让我出面处理。”   洞庭凝视着阮漓,阮漓放软语气:“而且我担心他们来找你,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否则以你们兄弟之间的恨意,积玉不是不得已,绝对不会来这里,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你担心三界出了什么问题。”洞庭洞若观火,“你想让积玉答应破封,同时还想帮他们保护三界。”   “这毕竟是我的世界。”阮漓轻声说道,“这个世界曾经有我的爸爸妈妈,我的爷爷,现在有我的姐姐和朋友。而且我在三界遇见了你。”   洞庭笑着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虽然心软,但是惯会拿捏我。”洞庭摸着阮漓的侧脸,“就算三界毁灭,我也能保全你和你的家人。”   邪神眼眸深邃如墨:“但你不喜欢。”   阮漓去亲吻洞庭的眼睛,洞庭笑了笑:“罢了,我答应你,不过如果积玉得寸进尺,我也不会纵容他在荒山放肆。”   “好。”阮漓说道,“我们视情况而定。”   话虽如此,阮漓心里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他敢保证,如果是积玉和洞庭单独见面,那么肯定话不投机,必然会再次上演当年手足相残的戏码。   但是此刻洞庭这里有阮漓,积玉身边有那位商听雨先生,就如同阮漓的洞庭的缰绳,商听雨也是积玉的束缚。   而很明显,商听雨和阮漓想要的解决方式是一样的。   那么这件事情和平解决各取所需的几率极大。   洞庭虽然答应了心上人,但是语气还是有些不情愿,不过也还是放他们进来了。   阮漓起身,换了身合适的衣服:“我去接他们。”   “那未必也太给他们脸了。”洞庭懒懒说道,“难不成他们还会迷路。”   “礼数还是要有的。”阮漓穿上外套,回头洞庭说道,“毕竟那是你的兄长。”   他顿了顿:“还有你哥的男朋友。”   洞庭挑了挑眉:“阿漓,我陪你去?”   阮漓仿佛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你陪我去迎接你哥?”   “误会了。”洞庭起身,“积玉死在半路是最好,我怎么可能去迎接他,只是我担心他们发难,你一个人不安全。”   “没事的。”阮漓把匕首绑在大腿上,风衣一穿,遮住了匕首,“我觉得那位叫商听雨的青年很冷静。”   洞庭居然抽出一根烟,阮漓知道他会抽烟,但是基本没见他抽过,可见他真的是很犯愁。   洞庭虽然咬着烟却没点燃,打了个响指换上一身正式一点的衣服,有些含糊地说道:“去吧。”   阮漓想了想,还是上前,双指夹住那根烟抽出来:“虽然你的肺不会黑,但是还是别抽了。”   洞庭实在忧愁:“我真的不能杀了他?”   “不行。”阮漓说道,“我走了。”   洞庭看着他离开,阮漓刚从自己的视线消失,他立刻也动了。   洞庭如果出现在阮漓周围,积玉肯定不会放下防备,那阮漓想要好好谈谈的愿望就会落空。   但是他又不放心阮漓自己去。   于是他落在了神殿前,这里能清楚看见阮漓带着他们上山,是来行宫的必经之路。   洞庭召唤出黑雾,邪气冲天,把自己包围在其中。   而和他兵分两路的阮漓很快到了村口,他站了没两分钟,就看有两个人顺着蜿蜒的山路拾阶而上。   积玉和商听雨看见阮漓的瞬间停下了脚步,两人低声交谈了两句,就看见商听雨独自向阮漓走来。   和阮漓料想的分毫不差。   虽说积玉和洞庭是死仇,但是他们毕竟血脉相连,有些思考方式是类似的。   比如他们都喜欢按兵不动,也都不信任别人。   此时的积玉凝视着阮漓,即使阮漓现在的法力都是被封印的,他仍是不放心商听雨靠近阮漓。   商听雨倒是很放松,那是一位容貌昳丽的青年,和阮漓看上去年纪相仿,没什么表情,眼神里也都是淡漠。   但是他的气息却不冰冷,反而会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楚舫介绍过他:组建玄门的五天君留在人世后留有后人,商家便是其中一族。商听雨的堂兄商听竹是如今的八纮副会长。   而商听雨是八纮第一刀客,实力极强,是八纮的行动部部长,这个部门专门管理各类突发灵异事件,是八纮的精英聚集地。   商听雨站稳,看着阮漓:“你是……阮漓?”   阮漓点点头:“你是八纮的人?”   两人做了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阮漓率先伸出手,表达了一下自己对八纮的喜欢。   商听雨便也淡淡笑了笑,两人一握手,眼神就交汇到一起。   聪明人不用说太多话,就只是彼此目标一致,各有所求。   他们各自后退一步,阮漓看向积玉,积玉微微颔首,就算打过招呼。   两人又简单交谈两句后,阮漓便打算带他们上山。   “请随我来。”阮漓转身,“洞庭答应过我的事情,绝不会食言,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只是希望积玉陛下不要说出什么救我出去的话,否则……”   积玉淡淡道:“我知道,请阮先生放心。”   这一路上积玉很少开口,反而是看似冷漠的商听雨一直平和地与阮漓交谈。   阮漓觉得这位八纮的部长不是性格淡漠,相反他妙语连珠。   商听雨应该只是单纯地面瘫。   他在对方脸上看见了自己改论文时那种巨大工作量导致的面无表情。   商听雨确认了阮漓是自愿留下来的之后,阮漓也简单介绍了荒村的禁忌,和自己当初的遭遇,这交谈之中,他们已经来到了神殿之前。   阮漓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进吧。”   就在此时,他看见积玉的神色变了,手指搭在了剑柄上,阮漓蓦然回眸,看见神殿门前出现一团黑雾,正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第88章 魔尊荼弋   洞庭对着阮漓伸出手, 阮漓无声地上前,只是还没等站稳,洞庭就开始以一敌二打起嘴仗。   看得出来不能出手弑兄让他很不爽, 只可惜商听雨的嘴太厉害, 两句吐槽无差别攻击,成功让在场所有人都选择闭嘴。   商听雨看向阮漓:“如果你们兄弟俩无法好好交流,不如我和阮漓先生一起谈谈。”   阮漓非常上道接住话:“我同意。”   那边的神明两兄弟看得出很不爽, 但是都没再说话, 分别乖乖跟着自己的男朋友走进了行宫。   客厅之中, 四个人相对而坐,两两无言,阮漓让狐狸沏了茶, 但是妖怪根本不敢靠近,用法术送过来后就不见踪影。   洞庭和积玉又开始互相言语攻击, 碍于答应了各自的心上人不能动手,但是阮漓觉得他们很希望用眼神杀死对方。   就算眼刀不能杀人, 多骂几句也算自己赢了。   两个神明都保持着优雅平和的姿态,说着阴阳怪气的话,看着阮漓眼睛抽搐。   商听雨深吸一口气:“我接下来会说一下我们为什么来这里,等我全部讲完,你可以提出你的问题。”   阮漓点头。商听雨就说道:“简而言之,有一个魔族首领逃了出来,这个魔叫做荼弋, 荼靡的荼,钩弋夫人的弋。他体内用一种奇怪的结晶, 关系到五方结界。五方结界是维持如今人界正常运转的法阵, 一旦出事, 这个世界就会灰飞烟灭。”   “而如果简单粗暴杀了荼弋,我们所在的世界就会受到影响。但是不杀也不行,一来我担心荼弋哪天情场失意想不开自杀报复社会,二来也是因为荼弋野心勃勃,想称霸三界。”   “我们这次前来是因为荼弋与二位或许有些渊源,而且洞庭殿下博学广识,对魔族颇有研究,或许可以帮我们解决掉这个难题。”商听雨说道,“此事是双赢,对二位也很有利。”   阮漓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个人:“说起魔族,这件事情里有没有一个叫做云渺的魔族参与其中?”   “有。”商听雨一怔,甚至积玉也看过来,“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不过也不好说是被我气死的还是重伤不治。”   “有过一面之缘。”阮漓轻声道,“他想见洞庭,说是他的心上人倾慕洞庭。”   他把云渺来山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商听雨听完战术后仰:“难怪他和荼弋说洞庭还活着。”   随后他没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迅速说道:“荼弋扬言毁灭三界不说,还要在毁灭三界后来找洞庭求婚呢。”   积玉:“……”   阮漓:“……”   洞庭回过神,耳朵动了动:“你刚刚说什么?”   商听雨立刻添油加醋:“荼弋,就是云渺的主上,也是云渺所喜欢的人。这次荼弋被放出来,都是云渺一手策划。他一心爱恋荼弋,只可惜荼弋一直暗恋洞庭,不过暗恋得很不老实,找了许多与洞庭殿下你容貌相似的替身。可以说是情深如海王,心里惦记着你,但是莺歌燕舞从未落下。”   “这次也是云渺告诉他你还活着,他才不顾一切逃命,只为了见你最后一面。”商听雨义正言辞,“说不定他现在都准备好礼物准备上门提亲了。”   阮漓莫名想笑又笑不出来,他神色诡异地看着洞庭。洞庭倒是气定神闲,单手支头:“请问荼弋是谁?”   商听雨:“你不认识他?”   “真的是没有什么印象。”洞庭难得诚恳地说道,“我还是听你方才说的故事才知道此人。”   “他——”商听雨思考了一下言辞,“当年魔界魔尊之一,不过很弱,你真的没见过他?”   洞庭悠悠说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即使他真的曾对我一诉衷情,我也最多因为他的勇气看一眼,也可能有心情记住他的姓名长相。除了阿漓,我对其他人的感情不感兴趣。”   阮漓笑了笑,垂下眼:“或许他没有直接说出口?对你告白还是需要比较强的心理素质。”   “阿漓。”洞庭说道,“正如你所说,这世界上有这种心理素质的,除了你怕也没有第二个人,所以我确定没有魔族对我告白过。”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积玉开了口:“他找过你,在泠蕤婚礼上,不过没有明说就落荒而逃。”   洞庭皱起眉,沉默着想了许久,终于扒拉出一点浅薄的印象。   “是他啊。”洞庭笑了笑,转了转手上的戒指,“这个魔族我有印象,不过我不知道他叫荼弋,之所以知道他,也不是因为所谓的感情,而是他——体质特殊。”   阮漓看他:“他都对你说过什么?”   “无非扭扭捏捏邀请我共同统领三界。”洞庭回头凝视阮漓,“我对三界毫无兴趣,更是厌恶这种痴心妄想之人,之后便没再见过他。”   阮漓十分平静,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说道:“看来他对你很上心。”   洞庭:“……”   邪神明显呼吸一窒,潇洒转戒指的动作都凝固了,一时间无数过往涌上心头。   他以前确实太能作死,导致现在生怕一句话不合,阮漓就会生气。   阮漓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看洞庭这种反应,他心里也忍不住觉得有趣。   洞庭沉默了一会,诚恳地说道:“阿漓,我和他真的不熟,你不要多想。”   阮漓垂下眼睛:“我并未与你生气,我当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觉得荼弋这个人……很讨厌。”   商听雨对此表示同意:“确实很不是东西。”   “既然喜欢洞庭,偏偏不敢直言,又找一些替身,辜负云渺,实在是可笑。”阮漓冷冷说道,“沉浸在自己深情人设自导自演,如今又来打洞庭的心思,让人作呕。”   商听雨给阮漓鼓掌:“不错,荼弋就如同你所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他已经知道洞庭下落,必然会追过来,我担心,届时荼弋会恼羞成怒,对阮漓先生不利。”   洞庭笑了笑:“你在拿阿漓威胁我?他也配对阿漓宣战?”   “我只是陈述事实。”商听雨说道,“虽然我们都知道荼弋的深情是个笑话,但是他自己不那么认为,当发现倾慕已久的你有了心上人,还结了婚,他必然会对阮漓下手。”   积玉也开口,语气淡淡地:“他确实奈何不了你,你也能保护好阮先生,但是他每日来荒山游荡,难道不会影响你和阮先生之间的感情么?”   这次洞庭似乎有些动容,他向后靠去,手中出现一把扇子慢慢摇着:“皇兄这套说辞倒是有趣。不过你原本是想制服我,拿我威胁荼弋,只不过看见阮漓后改变想法了,对不对?”   “我从未改变想法,不过你居然也会有真心,倒是让我意外。”积玉冷笑一声,“不过是不想阮公子为你伤心罢了,毕竟他是真心对你。”   积玉用词还颇有古风,他们三人又唇枪舌剑一番,中心思想就是能打动洞庭的,只有阮漓的安危。   事实上洞庭态度确实有所松动了。   阮漓并没有参与进去,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   按照商听雨的说法,荼弋不能简单杀死,也不能放过,否则整个世界都会有危险。   其实世界安危离个人是很远的。很多灾难已经让人难以承受,若要扩大到世界毁灭,反而没有实感。   可如今这个命题就摆在眼前。   阮漓靠在沙发里,面容沉静,他摸着手上和洞庭一对的戒指。   他当然不可能选择独善其身。   这个世界有阴有阳,有黑暗也有光明,他所爱的人间也有诸多让人痛苦的事情,但是他还是选择站在阳光之下。   没人可以决定一个世界的死亡,因为这承载着无数人的生命。   这件事从单纯的解决结界问题变成了拯救世界,阮漓有些无奈。   不过他心里也已经有了决定。   这时商听雨也恰到好处递出了话头:“阮漓先生既然拦下洞庭殿下邀我们详谈,想必是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三界覆灭,我们的亲人,朋友都将不复存在,只这一点,阮漓先生就不会置之不理。”   洞庭冷笑一声:“即使三界覆灭,我也能保证阿漓和他的家人平安。”   阮漓看着洞庭,缓缓起身:“我有些话想对洞庭说,请二位稍坐。”   洞庭的眼神追随着他的动作,与他一起去了隔壁的房间。   刚一进屋,洞庭反手就布下隔音结界:“你要我和他们合作对吗?”   “他们这次前来,是寻求帮助。”阮漓靠在门上,抱着手臂,阳光撒在他的睫毛上,让他看上去温柔许多,“那么他们的砝码一定是帮你离开结界。”   “同时会有许多附加条件。”   “这是必然。”阮漓说道,“但是条件是可以谈判的。这次积玉和八纮肯抛出橄榄枝,我们不该错过。”   “他们未必是要我出手。”洞庭笑了笑,“不过是想让我提供一些情报,就算我真的帮他们杀荼弋,他们也是不敢让我去的。”   阮漓抬眸看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阿漓。”洞庭上前一步。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已经决定怎么做了么?你现在可以开始说服我了。”   阮漓想了想,开口说道:“第一,我想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洞庭说:“或许用其他方式,而不用积玉帮忙。”   “第二,我希望你能帮他们保护三界。”阮漓轻声说道,“我很喜欢这个世界,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这里。”   洞庭不言,阮漓勾住他的手:“虽然你可以保护我不收危害,但是只有你我的世界,太寂寥了。我想听风看雪,想看尘世间的烟火,熙熙攘攘的人群。”   洞庭叹了口气,妥协地抵住阮漓的额头:“你原本不必说那么多。”   “阿漓,你只要说这是你的愿望,我就会抛下一切偏见,去给你想要的结果。” 第89章 谈判结果   阮漓去亲吻洞庭的侧脸:“为什么愿意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洞庭的睫毛垂下, 他漆黑的眼眸在寻找阮漓瞳孔中的笑意:“明知故问。”   邪神在阮漓耳边轻声说道:“自然是因为阿漓是我的心上人。”   阮漓说道:“告白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告白了,有点肉麻。”   洞庭就又笑起来, 也不知道他每天都高兴些什么, 阮漓被他圈在墙壁之间,有些艰难地问道:“所以你想到如何对付那个荼弋了么?”   “我对他确实印象不深。”洞庭笑道,“不过我恰好有段时间对魔族有兴趣, 那时魔界的魔尊被我研究了一遍。他们所说的那个荼弋, 性命与三界相勾连, 我当时觉得很奇特,倒还真多看了几眼。”   阮漓沉默了一下:“你都记得他的体质,却不记得他的名字和长相?”   “我记他做什么?他也配?”洞庭摇了摇扇子, “若非他体质特殊,我连这一点记忆都不会有。”   说完洞庭看了一眼阮漓:“阿漓,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阮漓面无表情说道,“只是觉得有一句老话说得真好。”   “什么老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阮漓揉了揉太阳穴, “他自诩深情却辜负那么多人,能力不济还想毁灭世界,按理说应该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结果唯一的执念视他如尘土。”   “这不是他应得的么?”   阮漓点头:“只是觉得很痛快,他活该。”   他顿了顿:“那个云渺和你长得一点也不一样。刚听商先生说,荼弋找了许多与你容貌相似的人,唯独云渺和你毫无相似之处, 仍被留在身边。”   “按照荼弋的想法,一个貌美聪明, 对他言听计从, 情深似海至死不渝的手下死心塌地跟在自己身边, 那必然是会笑纳的。”洞庭嗤笑,“可荼弋反而不会对他好,因为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云渺都不会离开。”   阮漓想起云渺来这里说的那些话,忽然有些戚戚然:“云渺是不是也明白这一点?”   “阿漓。”洞庭抬手一点阮漓的眉心,“圣母病又犯了?他明不明白与你何干,这个魔族最后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放出荼弋,并不值得你同情。”   阮漓转念一想:“也是。”   更何况云渺这个人拼死放出荼弋祸害三界,听商听雨描述,云渺在救荼弋的时候,也打算用普通人的性命做筹码。想到这里,阮漓那浅薄的同情就灰飞烟灭了。   就算云渺明白荼弋薄情,他也没后悔为荼弋付出一切,他也只是说下辈子不见而已,这辈子还不是依然死得心甘情愿吗?   到底也是这些魔族自己犯贱,并不值得阮漓多想。   “积玉和商听雨带来的筹码必然是放你离开,但是他们肯定会要求监管。”阮漓说道,“我会尽量谈判到我们都满意的程度。”   “只要不出来碍事,监管与否我无所谓。”洞庭摊手,“我这几千年都被天道和结界监管,早已经习惯,我只有两个要求,一则监管用法阵而不是用人力,如果有人埋伏在我们的周围影响我们的生活,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还有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在我身边,积玉和八纮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阮漓无奈,抬手勾住洞庭的小指:“好,没问题,我想这点要求他们会非常乐意同意的。”   “那就走吧。”洞庭瞥了一眼时间,觉得把那二人晾在外面的时间也够久了,“速战速决,然后叫狐狸他们洗洗地板。”   阮漓失笑,跟着他出了房门,一回客厅,就看见积玉仍然安静地坐着,商听雨已经拿出平板开始处理公务,听见他们出来,商听雨迅速收起平板:“看样子我们马上就能达成合作了?”   洞庭的表情仍然有些阴晴不定,但是还是最大限度保持着风范,他微微一笑:“虽非我本意,但是看在阿漓的面子上,皇兄,我们单独聊聊如何?”   积玉神色不变,兄弟直接无声对峙,天帝也淡淡一笑:“好啊,我正有此意。”   虽然这兄弟二人都在笑,但是看上去都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似乎下一秒就要下死手置对方于死地。   商听雨也起身:“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阮先生聊一聊,你们兄弟商讨如何对付荼弋,我与阮先生研究一下各自的酬劳。”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毕竟看起来阮先生算得上是能做主的。”   阮漓点点头,起身和他们走,临走还看了一眼洞庭,洞庭接受到信号后,平静地坐下喝茶,阮漓看他的反应,放心地推开门。   商听雨也嘱咐积玉要冷静,别打起来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神殿,到了一片草地上。   今天荒山天气还算不错,或许是因为制造慌乱气氛的人都不在了,虽然整个神殿看上去还是压抑寂寥,阴森郁郁,但是阳光会透过云层撒到他们身上。   “听积玉的描述,我从未想过有邪神会对一个人如此深情,以至于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商听雨看向阮漓,“果然这世间最利的兵刃就是心上人的爱意。”   阮漓想起过往种种,也不由得有些无奈地笑笑:“让洞庭如此也不算容易,只不过他有把柄在我手里,不敢再惹我而已,”   “他不敢惹你,是因为在意你。”商听雨似乎有些好奇,“不过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阮漓面无表情说道:“担心我出事,所以选择把我送走,自己一个人受罚差点gg。”   商听雨肃然起敬:“这么抓马的吗?”   “还就是还没互通心意的时候,因为吃醋阴阳怪气过我。”阮漓说道,“虽然我已经不在意,但是似乎他以为我很记仇,不过这个误会也不错,我就没戳穿。”   “很会拿捏人啊,阮先生。”商听雨说道,“和我想象的斯德哥尔摩症患者截然不同。”   “叫我阮漓就好。”阮漓对商听雨很有好感,“我和洞庭的故事倒也不算复杂,也希望未来不会有太多的波折。”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商听雨薅了根草,“八紘不会白拿情报,事实上我们做了风险评估,我们是有能力也有信心让洞庭离开结界的,我们不会使用人力监管,而是会采取法术定位。即使洞庭真的有一天忽发奇想想毁灭世界了,八紘也能阻止他。”   “不过从积玉的描述和我亲眼所见的种种,洞庭确实对毁灭世界没什么兴趣,最多只是不在意,世界如何与他无关罢了。”商听雨说道,“他喜欢吃瓜看戏做缺德乐子人,这又不犯法,我们管不着,只要他不亲自下场挑拨,那么我能保证,他会获得自由。”   阮漓安静听着,商听雨继续说道:“外界从来都是光明与黑暗并存,单说每天上网看大家掐架和关注社会新闻,估计都能满足洞庭的业余爱好和精神需求。”   “他杀了荒村的罪人们之后,每天上网吃瓜也一样乐在其中,确实并没有感到无聊。”阮漓说道,“而且他如今已经不屑于参与其中,所以八紘可以放心。”   “他为什么要杀荒山的罪人?”商听雨有些好奇,“虽说那些人肯定是要被八紘处于死刑的,但是我没想到居然是洞庭动手,那些不是他的最喜欢的演员木偶么?”   阮漓将祭典上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商听雨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脸:“这是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老套。”   没等阮漓说话,商听雨补充道:“但是我是土狗,我喜欢看。”   阮漓:“……”   “既然如此,我就更放心了。”商听雨说道,“只要有你在,洞庭绝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而你的人品我也派人调查过,非常值得信赖。”   “那么我们就算达成共识了?”阮漓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商听雨和他握了握手,“现在暂时还不能让洞庭出来,委屈你们再忍几天,等洞庭离开结界后,会实行十年为一期的法术监管,只监督洞庭的法术动向,而非禁锢人身自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请放心,绝不会侵犯二位的隐私,也不会让二位感到不适,我们会最大限度给予洞庭自由,洞庭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样随心而活。并且八紘会提供优厚待遇,毕竟这世界上的神只剩下这二位老祖宗,他们比大熊猫还珍贵。而十期监管结束后,会视情况而定,若是洞庭危险程度降到合理标准,我们会撤去一切监管。”   这倒是很合洞庭的心意,阮漓也没有什么不满:“可以。”   “如果洞庭殿下忽然想改邪归正,成为正道的光,八紘也欢迎邪神大人来做顾问。”商听雨转了转草,“不过比起洞庭,我更想招揽你。”   阮漓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商听雨便抛出橄榄枝:“八紘总部行动部,有兴趣么?五险一金,分房分车,福利高待遇好,工资高有编制。”   阮漓没忍住笑了笑:“我其实对八紘很感兴趣,也在考虑入职,只不过直接入职总部是不是太草率了?”   “阮漓。”商听雨说道,“你身为阮家后人,应该知道阮家的故事,你祖父是阮家家主,只是阮家在数十年前就四分五裂,但是你是这些年来,阮家实力最强的人,即使你的法力被封印,我仍旧能看得出来,你的实力入职本部是理所应当的。”   阮漓说道:“可我只学了一年半的法术。”   “你的封印看上去是破开了,但是又因为某种原因,你们有将法力封印了?”商听雨眼光毒辣,“你会使用法术。”   阮漓便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商听雨若有所思:“刚接触法术就有这样的能耐,你倒真是个天才。放心,只要你同意来我手下,我可以亲自教你各类法术,保证不出两年,你就能坐上行动部副部长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我也是土狗我也爱看;   这一章在《加班》里没仔细写,建议看一下,不然后面阮漓去八纮剧情接不上; 第90章 一枚丹药   阮漓单手支着下巴, 若有所思,商听雨看他:“你不是考虑来八紘就职么?怎么犹豫起来了。”   “你太热情了。”阮漓一针见血,“热情到好像推销健身卡的工作人员。”   商听雨:“……”   “说说缺点吧。”阮漓笑了笑, “或者说说为什么这么着急招我。”   “原因很简单。”商听雨面瘫着一张美人脸, “我这么着急招人不是有什么阴谋,只是因为我们行动部人手不足,我已经连续加班半年了。”   阮漓:“这么惨?”   “而且我的一个副部长被我不要脸的同事撬走了, 我现在又物色了一位人选, 但是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纳入麾下。”商听雨深吸一口, 脸上浮现出一种悲痛的神色,“我另一个副部长明年也要去某个省的分会长,也就是说, 如果我上一个人选没成功加入八紘,我就一个副部长都没有了。”   “所以我现在看见能力突出法力强大的人, 就会招揽过来。”商听雨叹了口气,“火力不足是一切恐惧的来源, 人手不足是一切过劳加班的根本。”   “……”阮漓沉默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向我递出橄榄枝是为了更好解决洞庭的事情。”   “洞庭的事情无关你的工作地点。”商听雨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是我很需要一个智力和能力都很突出的手下,如果你愿意来我这里,我保证你前途无量。”   “不过我还是要从普通的部员做起。”阮漓看向天际,“不得不说,我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么一个职业。”   “挺适合你的。”商听雨说道, “在这种地方呆了这么久还心存良善,很适合和我们一起拯救世界。”   说罢他看向阮漓:“阮家的事情我也知晓一二, 我看你已经解开了阮家的封印, 是洞庭帮你的?”   “是。”   “不过倾凛仙君的血脉与洞庭邪气相克, 他虽然帮你解开大部分,但是还有一些细微之处,连洞庭也无法察觉。”商听雨拿出一张符,“虽说那点残存封印不去管也没事,但是如果想成为高手,就还是全部消除比较好。你在这张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解开。”   阮漓接过来道谢,商听雨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千万保存好,说不定日后会用上。”   阮漓笑了笑,认真放好,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阮漓不太放心,回头看了看神殿,他们四个人各自分开聊天也有半个小时左右了,神殿意外地安静,没有大打出手就算了,居然连吵架的声音也没有。   太平静反而让阮漓心里发毛。   而此刻让阮漓魂牵梦绕的人正悠悠地看着积玉手中的一枚丹药,他看上去对那丹药兴趣十足,姿态优雅潇洒,连那点阴晴不定就消失了。   洞庭的兄长积玉将丹药抛给他:“吃下这枚丹药,你会单方面与阮漓性命相连,你死,阮漓没事。但是阮漓一旦离世,你就会追随他而去。”   洞庭接下丹药,两指捏着,风流倜傥地笑起来:“你亲手炼的丹?”   洞庭虽然也通医术,不过也只是普通水准,天界的仙神都会救人的办法,但是积玉不同,这人是个全才,在丹药医方上天界众仙神无出其右,如果真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丹药,若是旁人拿出来,洞庭只会嗤之以鼻,认为那人是江湖骗子,但是如果他哥拿出来,那就有百分之百的可信度。   “不错。”积玉说道,“你虽然是我亲弟弟,但是你我之间也无亲情可言,我之所以大费周章制作这丹药的原因,也不必我多说了。”   洞庭了然:“你不信任我是应该的。”   “但是我看得出,阮漓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积玉垂眸,无悲无喜,“能在这种地方保持本心,甚至能约束你,实在难得可贵。你这么多年未曾作恶,按照父皇母后还有泠蕤的遗愿,我可以放你离开,但是如你所说,我不信任你。”   洞庭不言,仍是笑着打量那枚丹药。积玉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阮漓是你的缰绳,只要有他在,我相信你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所以要我放你们俩双宿双飞,前提就是你服下这枚丹药。”   积玉话音未落,洞庭就已经笑着服下丹药,速度之快,甚至让积玉都一怔。   积玉问道:“你不怕我下毒?”   “你虽然缺德,但是多少也算得上君子。”洞庭说道,“杀我不会用这种迂回的手段。”   不等积玉回话,洞庭悠悠叹了口气:“不过我最讨厌的就是皇兄你这幅君子做派,同样都是我不喜欢的君子,阿漓为什么就这么招人喜欢?皇兄你是否应该反省一下,最好恍然大悟发现自己不配活在这世上然后自裁是最好的。”   积玉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会杀你,要不是听雨,你现在已经横死当场。”   “罢了。你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早点散场,你去陪你的商听雨,我和我的阿漓花前月下。”   积玉显然很赞同这句话:“那就说回正事,你这么快吞下这丹药,是当真愿意与阮公子同生共死了?”   “皇兄,你虽然招人厌恶,但是今天也终于干了件人事。”洞庭懒懒说道,“虽说出发点不同,但是这个结果我很满意。”   积玉意外的挑了挑眉:“看来你早就有了一些计较。”   洞庭笑道:“与他同生共死,不是人间幸事?我原本就在发愁,万一阿漓寿命到了,我还活着,阿漓一定不许我自刎随他而去。如今倒是不必纠结。还要多谢你。   “阮漓作为仙神后裔,虽说寿命很长,但终究有尽头。”洞庭的手指一寸一寸抚摸过手中的扇子,仿佛那是阮漓的头发一样,他有些散漫,但是眼神很认真,“如今我心愿达成,恶人也是由你做了,就算阿漓生气,也是对着你发火,我可是太高兴了。”   积玉:“……”   洞庭顺手还嫁祸了一番,心情大好,甚至愿意多问一句:“你与商听雨呢?他百年之后,你要如何?”   “劳烦你担心我了。我们必然是生死与共,化为青烟也罢,再为蜉蝣也好,生生世世亦不分离。”积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即便是仙神一样不是永生,自有天人五衰之时,我大概算过时间,最多也就比听雨多活一两年,正好料理好后事,便可去陪他。”   洞庭嗤笑:“你倒是走运。”   “走运的是你。”积玉平静地说道,“你能遇见阮漓,是你三生之幸,去看泠蕤的时候,带上他一起吧,泠蕤见你此生有了着落,会非常开心,也会很喜欢阮漓的。”   早在积玉给洞庭药之前,洞庭就已经把积玉想要的情报告诉了他,包括如何杀死那位他自己都毫无印象的追求者的方法,积玉的态度也稍稍有所缓和,估计也是终于想起自己是兄长,交给了洞庭一样东西。   那是他们妹妹和妹夫的合葬地址。   泠蕤一定很想念她的三哥,几千年了,你去看看她吧。   积玉如此说道。   洞庭捏着那写着地址的纸,忽然有些出神。   之前阮漓说想要陪他去看看泠蕤,但是当时且不说洞庭出不去,他甚至不知道泠蕤葬在哪里。   想不到阮漓想帮他达成的心愿,最终竟然以这种方式圆满了。   洞庭一边和积玉互相嘲讽,一边心里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阮漓是他的福星还是克星,似乎只要有阮漓在,洞庭所有的不圆满都会消失。偏偏自己又拿他毫无办法,阮漓只要提了,即使再不情愿,他还是坐在这里,和积玉相看两厌,恨不得掐死对方还要维持表面的平静。   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商听雨走了进来:“很遗憾打扰二位并不美好的回忆往昔,山下出事了。”   积玉和洞庭一起看他,商听雨的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他一指外面:“荼弋来了,是荼弋的死对头下去看看,还是荼弋的白月光解决问题?”   荼弋的死对头积玉:“……”   荼弋的白月光洞庭:“……”   洞庭下意识去看阮漓,发现阮漓也跟在后面,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靠在门边,垂眸陈思。   商听雨很好心地补充道:“或者二位不方便的话,我这位荼弋的眼中钉也可以勉为其难出手。”   “那不如让荼弋的情敌现身?”阮漓忽然平静地开口,手腕一晃,匕首就出现在掌心,“我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阮漓身上,商听雨问道:“你要让荼弋看看心中白月光的白月光长什么样子么?以他爱好替身的恶趣味来推断,我很怕他转身去整容成你的样子啊,你的脸这么好看,还是独家垄断比较好。”   “我对他有些兴趣。”阮漓淡淡说道,转身就往山下走,“我倒是想看看如此鲜廉寡耻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积玉皱眉:“阮公子的法力不是被封印了么?”   阮漓速度极快,已经出了大殿的门,只留下了回答:“那个封印可以随时解开。”   洞庭见阮漓这幅神色,种种过往涌上心头,他一怒之下,直接飞了出去,略过阮漓,直奔山下,咬牙切齿说道:“真是麻烦,不如我去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加上番外差不多正好一百章,我们已经进入完结倒计时啦! 第91章 梦醒之时   走路走到一半的阮漓被洞庭越过去, 阮漓看着洞庭一骑绝尘的背影,满心都是省略号和问号。商听雨和积玉也有点傻眼,对视一眼之后, 商听雨快速说道:“追啊!荼弋这种情况不能上演修罗场剧情。”   他们三个人同时追去, 商听雨一边追一边吐槽道:“荼弋万一一个想不开上吊自杀,或者洞庭怕影响家庭和谐把他杀了,那三界众生就是各类超英电影里的无辜路人, 神仙打架, 结果他们上西天。”   阮漓抬手就按住耳垂上的柳叶耳钉:“洞庭, 别冲动。”   洞庭的声音传回来:“你别过来,不要让他看见你的脸。”   “好。”阮漓说道,“那你先别杀他。”   洞庭没有回话, 三个人几乎是瞬间赶到,看见洞庭手中出现一把剑, 正往一个人头上刺去。   商听雨大喊一声:“刀下留人!”   阮漓解开一点封印,打了个响指, 属金系的剑一颤,直接歪了出去,洞庭察觉到阮漓来了,便皱眉收剑,没真的砍下去。   阮漓看见商听雨急刹车站住,看了一眼自己,阮漓会意, 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躲在了树后, 商听雨见状, 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随后上前,开始苦口婆心劝洞庭。   荼弋似乎说了什么,激怒了洞庭。商听雨在那里劝他,邪神充耳不闻还回了几句嘴,最后商听雨无奈搬出阮漓想要保护三界这个筹码,洞庭才冷冷收回目光,没有进一步行动。   阮漓便趁着这会功夫打量了一番荼弋,魔族的长相不差,称得上一句英俊,但是与洞庭相比实在差得多,实力确实不强,听商听雨说,这个魔族之所以不好抓,一是因为体内的东西关系三界安危,不能下死手。二是因为荼弋的所有技能点都点在敏捷上,可能是因为是魔尊中最弱的,所以跑路速度极快,滑不溜丢像是泥鳅,一旦全力跑路,连积玉都追不上。   荼弋失魂落魄地看着洞庭,嘴唇不停颤抖,他想要上前一步,却被洞庭毫无感情的眼神定在原地。   这本应该是很凄凉的画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荼弋的面相自带着一种油腻的邪魅,那张脸做出这种苦情戏,看起来别扭中带着好笑,那种自以为是的深情,让他看上去十分做作浮夸。   阮漓:“……”   他仔细想了想云渺,云渺虽然缺心眼,但是长相确实不错,行为举止也很柔和。   那样一个人对眼前这魔族死心塌地,阮漓最后只能感慨云渺眼神真的不太好,又或者心眼太好了,他这样深爱荼弋无悔付出,简直是天堂大酬宾,天使下界送温暖。   荼弋颤抖着举起手,正要说话,冷面吐槽担当的商听雨一句话去油除污:“怎么了荼弋??死机了?还是直接烧主板了?”   荼弋:“……”   他好像有点深情不下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阮漓在树后面抿着唇,有点想笑。   荼弋闭了闭眼,仿佛伤心欲绝:“你当真都不认识我么?”   “不然呢?”洞庭冷漠的说道,“我对你毫无印象。”   “可你刚刚叫了我的名字,我们也见过面,我也曾对你诉说过心愿。”   洞庭瞥了一眼自己哥哥和哥哥的男朋友:“那你要感谢积玉和商听雨,要不是他们刚刚提过你,我还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过路人。”   商听雨:“不客气。”   积玉手腕一转,长剑已经在手,荼弋似乎忌讳地瑟缩了一下,但是他还是看着洞庭,一副勇于追爱的模样:“数千年了,我一直都仰慕着您——”   洞庭漠然一笑:“少来我面前唱独角戏。”   荼弋声音嘶哑:“我带着伤上山就为了见你一面。”   “你的所作所为与我何干?”洞庭轻笑一声,“自我感动也要有个限度。”   荼弋不可置信地按住胸口:“殿下,你就薄情至斯?”   看他演琼瑶剧,山上这面不和心也不和的一家四人倒是第一次同步了一次,同时露出了非常微妙且不忍直视的表情。   阮漓用极低的声音,对一点点蹭过来打算保护他的商听雨说道:“他没事吧?”   “你要是多见他几次,习惯就好。”商听雨小声说道,“还好他现在伤心,没上演他的拿手好戏,要不然洞庭一定戳他个透心凉。”   “什么拿手好戏?”   商听雨沉默了一下:“邪魅一笑。”   阮漓:“……”   洞庭挑眉:“你既然这么深情款款,那我让你做一件事情你做得到么?”   荼弋似乎燃起来一点希望的微光:“殿下,要我做什么?只要殿下需要,刀山火海,碧落黄泉,我都为殿下取回来。”   洞庭微笑:“把你体内与五方结界相连的东西取出来,然后自裁,这样我至少能记住你的名字。”   阮漓的角度能看见洞庭的神色,看得出他是真的厌烦了。商听雨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别太刺激他。”   荼弋惨白着脸,下唇颤抖后退一步:“我千年相思,殿下却只想杀我?”   “若非给——”洞庭瞥了一眼商听雨和积玉,把阮漓的名字咽回去,“若非给商听雨一个面子,你早已横死当场。”   树后面的阮漓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商听雨面无表情:“啊,谢谢,我好大面子。”   积玉安慰道:“你在我这里面子也很大。”   阮漓看向积玉,积玉对他似乎印象不错,含笑摇了摇头。   “你最好别露面,以防万一。”积玉传声给阮漓,“阮公子,虽说你可以自保,但是我担心你的家人会被牵连。不过也请放心,我们已经封锁了你的详细信息,他应当找不到你的亲朋。”   阮漓点头,只是匕首并没有收起来。   而另一边深陷琼瑶剧场的荼弋摇摇欲坠:“殿下,只要你一句话,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你不要这样绝情。”   洞庭笑容不变:“我只需要你立刻滚出荒山。”   荼弋终于脸色变了,他吐出一口血,阴冷地抬头,看着众人身后的神殿:“我来时的路上,听闻此处有神明娶亲的传闻。就是因为他是不是?为了一个凡人,你这样对我?”   据商听雨说,荼弋现在是重伤状态,因为不能打死,所以每次交锋商听雨和积玉都选择把他打得下不了床,也免得他上蹿下跳惹事。重伤成这样也要过来见洞庭,似乎很是深情,但是一想到云渺说过的种种,又让人觉得荼弋有些可笑地痴迷。   洞庭听到这句话,神色不变,语气却变得极为阴郁,带了让人胆寒:“我爱着谁与你何干?不要把你的执念加诸于我身,然后在化作你做这些无聊疯狂事情的借口。”   商听雨淡淡开口:“虽说三殿下全然不认识他,但是他自己在心里揣摩千万遍,自诩情深,眼下已经觉得你一定会回应他。虽说荼弋先生身边莺歌燕舞,花草不断,连重新现世需要他的情人枉送性命,可他仍是觉得自己专情。”   洞庭笑起来:“那个魔族云渺对吧?来过荒山想求见本尊,倒是痴情,只可惜痴情得有些犯贱了。”   “可不是么。”商听雨叹了口气,“那云渺为他而死不说,死之前为了让荼弋先生有活下去的斗志,还特意告诉他殿下你还活着。据说荼弋先生身边唯一不像殿下的人就是云渺,听上去挺特别的,可我看荼弋先生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并未想起云渺一丝一毫。”   荼弋神色一动,似乎想起什么,但是很快,他退后一步,将所有松动的情绪都掩藏起来。   商听雨说道:“放弃吧。”   荼弋双眼血红,貌似癫狂,忽然仰天大笑:“放弃?凭什么要我放弃?”   他看着洞庭,一字一句说道:“我会杀了你的情人,再另想办法!我为什么要放弃,我爱了你几千年,凭什么——”   就在荼弋说出要杀了阮漓的那一刻,洞庭身上杀气和暴戾皱起,邪神收敛了笑容,安静地看着荼弋。   他若是收敛起虚情假意的温柔,通体就只剩下冲天的阴冷,阮漓那一瞬间,还以为回到了洞庭杀了所有荒村罪人,发疯一样还击天道的模样。   阮漓立刻按着柳叶耳钉,低声道:“洞庭。”   与此同时,积玉也皱起眉,缓步上前,剑指荼弋,不偏不正挡在了洞庭身前:“荼弋,你仰慕洞庭数千年,连我都知晓,洞庭却不知道你是谁,别自我感动。云渺已经死了,没人会陪你继续做梦。”   商听雨从另一侧围过去,和积玉形成包抄之势,免得洞庭忽然发难:“你这种stk偏执狂的行为真的太降低格调,既然已经做了反派,就别low得这么人间真实了。”   洞庭见他们挡在自己前面,冷笑一声。阮漓轻轻叹了口气,在听到阮漓声音后,洞庭也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上杀气和冷意不消,但是确实没出手。   荼弋接连后退,眼神仍然落在洞庭身上:“殿下,如果没有他——”   “如果没有他,此刻你已经死了。”洞庭忽然一笑,他身边涌出藤蔓,他靠在那粗壮犹如树干的藤蔓上,“你想取悦我对不对?”   荼弋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就继续这样痛苦绝望下去吧。”洞庭冷漠地说道,“这样的你好歹更顺眼一点,看在你寻不到出路的好笑样子,我会请皇兄给你留个全尸,就算是看戏的票钱。”   荼弋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洞庭风度翩翩微笑:“所以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说喜欢我上千年?你又算是什么东西,能自我欺骗至此,还要我予以回应?”   荼弋颤栗着收回目光,看向商听雨,商听雨被他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看我做什么?白日梦被打醒,受不了?”   作者有话说:   名词解释:五方结界,当初积玉和五天君保护人界,将三界合一(不合一的话,最后人界坍塌,魔界和天界也会随之覆灭),三界合一之后并不稳定,于是先人们布下这个结界,有点类似于镇守四方的天柱,这东西碎了,三界也就完了。   荼弋体内有奇怪结晶,和这个天柱相关联,一旦荼弋死了,结界就会受损,而此时的世界观里,五方结界因为年代久远本身就摇摇欲坠,所以经不起荼弋之死;   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选择把荼弋打成重伤,暴揍但是留一条命,因为洞庭在这方面博学,所以积玉和商听雨上山寻求能剥离荼弋体内结晶的办法。同时荼弋也利用大家不敢杀他这一点,用自杀要挟众人以逃命。   这段剧情在是《加班》的主线,看过的小伙伴应该明白,这里给没看过《加班》的小伙伴解释一下,不然会有些云里雾里 第92章 不收学费   荼弋似乎走到绝路, 居然笑了:“商部长不妨多说几句。”   “自我感动,却连所谓的倾慕者是什么人都不清楚,爱你的人你不珍惜, 如今被你爱的人嫌恶, 这不是你纯粹活该么?”商听雨抬刀,“一直沉浸在你给自己树立的虚假人设里,你根本不爱任何人。要我说你这种人啊, 根本不配谈什么爱情。”   积玉剑尖一振:“你要是没听够, 不如我们回八紘好好聊聊。”   洞庭见他们两个要出手, 兴致缺缺转身,在阮漓藏身的树边停下,随意一靠:“打完也请二位快点离开吧, 我还要想办法给客厅消毒呢。”   阮漓微微一动,伸手勾住洞庭的衣袖, 洞庭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动神色地将手伸过来, 暗地里握住阮漓的手腕。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候,荼弋忽然抽出一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看着洞庭的背影,低声道:“让我走。”   众人:“……”   因为现在荼弋一死,与维护人界平安的结界就会破碎,所以他拿自己做人质, 商听雨和积玉还真就不能动他。   商听雨忍无可忍:“你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不腻么?”   阮漓看着洞庭,挑了挑眉, 用口型对他说道:“你的追求者还真是各个都不同凡响。”   洞庭:“……”   肉眼可见邪神的脸色又阴沉不少, 被调侃得有些郁闷。   阮漓又无声说道:“看来是惯犯。”   “必定不是第一次拿自杀威胁他们。”洞庭幸灾乐祸的声音只有阮漓能听见, “看见皇兄被威胁,我心情都舒畅不少。”   阮漓心想:你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   不过他善良地给心上人留了余地,没说出口。   洞庭显然对情敌这个身份出现了心理阴影,生怕哪里冒出来的幺蛾子影响自己和阮漓的感情。   阮漓忍不住,对着洞庭眉眼一弯,洞庭看他笑的样子,眉眼间的暴戾倒是消退了。   阮漓和他握着手,回眸去看荼弋,只见荼弋仍旧盯着洞庭的背影,说了几句自己的身体状况,话里话外就是让积玉和商听雨放他走。   阮漓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否属实,但是看积玉和商听雨的眼神,就知道荼弋今天肯定能活着离开。   而且听荼弋的意思,他现在本就是重伤,原本能治病的药材还被商听雨他们给夺走了。   商听雨和积玉对视一眼,积玉后退一步,商听雨干脆利落收起唐刀:“我第一次听见人这么大大方方地认怂,也算长见识了。”   荼弋像是脸抽筋一样笑了笑,没理会商听雨,而是对着洞庭喊道:“洞庭殿下。”   洞庭根本懒得回应。   荼弋咬着牙,声音都扭曲起来:“你为了你的心上人,不惜违背本性,居然想保护起三界来了。你对我薄情至此,我又怎么能让你如愿呢?你所在乎的,我都会去毁掉!”   他说到这里,忽然凝聚起所有法力,阮漓凝神,但是他只感觉一瞬间,上一秒还在的荼弋,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他的声音还未落地,但是这里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阮漓走出来,沉默地看着山下。   这个速度确实太快了。   荼弋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我要让你痛不欲生,我一定会杀了你和你的情人。”   “放狠话啊。”阮漓冷冷说道,“还真是俗套的退场方式。”   “这个魔被关在地下千年之久,又不似我家积玉会学习新鲜事物,整个人就很老套。”商听雨淡淡说道,“他走了也好,万一真的打起来,所有人牵连其中,反而容易出大问题。”   “你们若是要商量对策,大可回去商量。”洞庭瞥了他们一眼,“你们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了你们,若是失败了,只能怪自己不济了。”   “你说的方法自然可行。”积玉平静说道,“但是前提是我们必须抓到荼弋,以他的速度,你能办得到吗?”   洞庭皱了皱眉:“这确实有些困难。”   “所以必须投其所好。”积玉不动如山,“用他最想要的人或是实务引他入局,布下天罗地网,将他抓住,后续才好杀了他。”   这话一出,在场其他三个人神色都微变,商听雨问道:“所以荼弋现在最想要什么?是疗伤的药,是神兵秘籍,还是——”   积玉意味深长地看向洞庭和阮漓,阮漓又看向洞庭,洞庭挑眉冷笑:“皇兄,又找死?”   阮漓说道:“他想杀我,又想要留在洞庭身边。”   “正是。”积玉说道,“所以你们两个都是他所想要的人。”   “要我们去做诱饵?”阮漓倒是觉得这办法可行,“有具体计划么?”   洞庭眼神一转,把阮漓扯到自己身后:“且不说我们凭什么要帮他们做到这个地步,单说让阿漓一个游离者去冒险,这不该是八紘和皇兄的做派吧?”   阮漓想说话,但想了想还是垂下眼睛缄口不言。   洞庭是在保护他,他不可以出口驳了他的心意。   “杀死荼弋的办法已经交给你了。”洞庭看着积玉和商听雨,“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如果这都不能成功了结他,那二位也不必想着保护三界,干脆吊死在五方结界前,也算有始有终。阿漓,我们回家。”   “等等。”商听雨一闪身拦住他们,“我们当然不会让阮漓去做诱饵,就算他要去,我和积玉也不会同意。更何况阮漓是自由身,你却不是,所以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们两个的真身去做这件事。”   洞庭笑了笑:“既然是要找人假扮我们,那更与我们无关,二位现在就可以请回去筹划了。”   阮漓叹了口气,被阮漓握住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挠了挠洞庭的掌心:“你们需要我们配合什么?总是需要我们演演戏的?”   “等我回去详细做个计划,需要什么再联系你。”商听雨扬了扬手机,“反正有联系方式,随时沟通。”   洞庭看向阮漓,积玉看向商听雨,同时说道:“你和他互换联系方式做什么?”“你们什么时候留的联系方式?”   “我们俩可不像你们兄弟那样剑拔弩张。”商听雨说道,“我和阮漓一见如故,迅速成了好朋友。再说虽然你们俩跟乌眼鸡一样,但是血缘毕竟在,我和阮漓也算是亲戚,留个微信电话有什么不对么?”   阮漓也笑了笑:“好,需要什么告诉我。我想我们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好。”商听雨看向积玉,“那我们先回去?”   积玉却罕见地没回答他,过了大概五分钟,才点点头。   阮漓看着像是在传音,便看向洞庭,洞庭的神色不变,但也很安静。   阮漓瞬间就判断他们兄弟二人在私下交谈。   两个互相厌恶的人又为什么要这样交流?   刚刚他们兄弟独自相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但是很快洞庭就漫不经心说了句不送,随后牵起阮漓的手往回走。   阮漓回头和他们告别,积玉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商听雨挥了挥手说道:“等荼弋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来解决结界的问题。到时候考虑一下我的offer。”   洞庭转头,举止优雅,眼神却不安分:“什么offer?”   “我想去八纮就职。”阮漓说道,“并且商先生愿意系统指导我法术。”   洞庭皮笑肉不笑:“我也可以教你,不必麻烦商部长。”   商听雨面无表情:“你可以教他剑术,但是法术你确定不会把阮漓带偏?”   虽说洞庭的法术是正统路子,但是因为他自身的邪气,导致他的法力都带着不一样的气息,久而久之,法术的使用方法也有了改变。   倒确实和阮漓的法力属性相克。   阮漓由于血脉问题,他的法力、血液和兵刃都能克制阴邪之物,可以说是天生的克星也不为过。   百鬼莫近,退避三舍。   所以当初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仙神后裔的时候,他的远方亲戚们想用鬼物害他和阮洛,却没有成功,一般鬼见了他们姐弟俩跑都来不及。   而晏晏事件里,晏晏敢和他说话是因为自己虽然是鬼,但是心存善意。而厉鬼之所以敢攻击他,也是因为法力被封印,对方察觉不到的缘故。   所以洞庭也确实教不了阮漓什么,只能是多给阮漓准备些灵丹妙药,世间罕见的秘籍神兵,再者就是多陪他练一练手。   但是到底法术一门是需要老师带着的,很多高深的法术甚至并不外传。除了法术,奇门遁甲、阵法、风水也是术士必须学习的。   洞庭这次倒是没反驳,只是问道:“你要去八纮总部?”   “是有这个打算。”阮漓安静地说道,“我对这一行很感兴趣。”   他本想着洞庭要是不高兴,要怎么哄他,没想到洞庭只是轻飘飘看了商听雨一眼:“你亲自教?”   “当然。”商听雨虽然神色漠然语调冷静,但是说出的话总是很有趣,“名师一对一辅导,不收学杂费,满意为止。”   “那看来出去之后要在八纮总部附近买房子了。”洞庭握着阮漓的手离开,“一会让狐狸去看看,有合适的别墅就直接买了吧。”   作者有话说:   用一下晋江自动排版,效果和我手动排版有区别吗?   下午六点再更一章,从今天开始双更到结局; 第93章 计划详细   因为他们还没走远, 所以洞庭的话传到了商听雨的耳朵里,玄门最强的刀客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恋人:“你们天界皇族都是这么喜欢一掷千金的么?”   积玉难得有点尴尬,看来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家风。”   阮漓只来得及回头和商听雨积玉告别, 就被掐着腰带回行宫。   神殿配套的客厅被吩咐清洗, 阮漓看着洞庭,托着下巴问道:“你和你哥刚刚说什么悄悄话。”   洞庭正在浇花,听到这句话, 手上的喷壶一歪, 直接给下面的听月花来了个倾盆大雨。   阮漓:“……”   他跳起来想拯救自己的花, 还好洞庭一挥手,就把多余的水给挥发了,邪神转头, 笑眯眯说道:“阿漓,白天不要讲鬼故事, 我和他怎么会有什么悄悄话?”   阮漓把听月花拿过来,神色倒是如常:“你们私下交谈的时候, 真的没发生什么?刚才他为什么传音给你,眼神却落在我身上?”   积玉和洞庭私下传音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看了一眼阮漓,虽然稍纵即逝,但是阮漓还是捕捉到了。   洞庭悠悠坐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我本来也要告诉你的, 但是阿漓,如果你生气也得冲着皇兄发火, 我是被逼的。”   阮漓狐疑, 抱着听月花:“你还会被逼着做什么?”   “你看。”洞庭摇着扇子, “虽说不想承认,但是积玉是我亲哥,自古长兄如父,而且他之前已经继承天帝宝印,我严格意义上是他的臣子,况且单从法力而言,他也比我强一点点,虽说综合来说我们还是平手,但是从各方面都能看得出,他这种丧心病狂的人逼我做一些事情还是合理的。”   阮漓神色不变,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铺垫这么多,看来很心虚。”   洞庭笑起来:“冤枉,他之所以传音给我又去看你,是因为他给我了我一枚丹药,让我单方面与你同生共死,也就是说我的生死不影响你的性命,但是你谢尘缘那一日,我是一定会陪着你的。”   阮漓把花往旁边一放,猛一下站起来冲到洞庭身前,抓着他的领子:“你吃了。”   他甚至没用问句,一时间阮漓面如冰霜,眼神也凌厉起来。洞庭不慌不忙,去抱阮漓的腰:“我不吃,他们不会放心我离开结界,况且就算我拒绝,积玉也会想方设法让我服下去。”   “那我们就不离开这里!”阮漓捏着洞庭的领子,“能不能吐出来?”   “已经消化了。”洞庭说道,“阿漓,要生气就找积玉算账吧。你看,我说过,他就是个无耻之徒。”   阮漓冷厉地盯着洞庭:“你分明自己也想吃。”   “你这倒是误会我了。”洞庭撒谎连眼睛都不眨,“是积玉威逼利诱,不信你去问他。我确实是打算永远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的打算是等你离开后,办理好我们的后事再走的。现在看来我倒是省事,我看那个商听雨不错,就麻烦他给我们俩收尸吧。”   阮漓的神色都称得上气急败坏:“洞庭,我没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洞庭收起笑容,坐直了身体,手臂一用力,阮漓的腰无法自控地前倾,腰腹贴在洞庭的胸膛上,洞庭不笑的时候显得尤其严肃,他看着阮漓棕色的眼睛,说道:“能和爱的人同去同归是幸事。”   阮漓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一动,忽然也不忍心苛责什么了,他抿了抿唇:“可就算我活得长一些,总终究有尽头,如果连带着你放弃生命,那我——”   “就算没遇见你,我一样会天人五衰。”洞庭缓缓说道,“而且我同皇兄算了算,我的大限也和你的差不了多少,他和商听雨也是如此。所以这丹药唯一的用途,就是让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阮漓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垂眸看洞庭。   洞庭说道:“别和我生气。”   阮漓低声道:“没生气。”   洞庭便又微笑起来:“把花放回来。”   积玉和他传音说的话,他永远不会和阮漓说。   ——“我给你那瓶药,药效是骗你的。”   ——那是我给听雨炼制的补药。你要是想和阮漓同生共死,恐怕还是要自己给自己来一刀。   当时洞庭的回答是:无所谓,阿漓以为是真的就行。无论真假,我都决定和他永远一道。只不过有你这瓶药做借口,我省了一些口舌,他也免了一些劝阻。   洞庭微笑着起身,继续去给阮漓的花草浇水,他想:想做的事情做成了,黑锅有皇兄背,还真是一件好事。   他心情愉悦,阮漓却还是发呆,洞庭放下手里的时候,去陪着他。   看得出阮漓还是心情郁郁,只是事情在他的角度来看再无转机,所以也只能郁闷一下,做不了什么。   他甚至窝在洞庭怀里偷偷去问积玉,积玉这次难得帮了他弟弟一把,咬死了那药是真的,并且顺便道了个歉。   不仅如此,还帮着他算了一笔账,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阮漓和洞庭剩余的寿命所差无几,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彼时商听雨还好奇问了一句:“你们不是互相厌恶么?为什么帮他?”   “他难得向善,自然要帮他一把。”积玉笑了笑,“我这个做兄长的倒是从来和他没什么好声好气,这次过后,倒也算了结了。”   阮漓全然不知,他以为积玉绝对不会帮助洞庭,也没想过那位翩翩君子一样的天帝会撒谎。   洞庭就这么成功隐瞒下了。   阮漓虽然不开心,也没办法。   洞庭这几天日日求欢,阮漓被他困在床上,连正常说话都费力,自然没工夫再去想别的。   后来阮漓怀疑洞庭一是自己就想找个机会欺负自己,二来就是故意转移阮漓的注意力。   不得不说这招缺德且好用,阮漓面无表情躺在床上,耳朵还是红的,腰还是痛的,洞庭就又来抱他。   阮漓看着洞庭:“你要我死在你床上吗?”   洞庭转念一想:“我们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这么丢脸的结局你还是自己享受吧。”阮漓捞起洞庭的一件衣裳,那衣裳有些像是睡袍,是改良过的中式服装,长度及小腿,他半披着,一侧肩膀隐约漏在外面。   月光照在阮漓白得如雪的皮肤上,洞庭看着看着就倾身靠过去,自阮漓身后抱着他的腰,头搭在阮漓的肩膀上,垂眸去吻阮漓肩。   阮漓拿着手机,看着信息却不自觉皱起眉,洞庭看见,懒懒把他往自己怀里拽,两个人滚做一团,洞庭靠在床头,拿起一个长条软枕,垫在阮漓腰下,阮漓上半身躺在洞庭怀里,关上手机。   “你未来的上司兼老师又发号施令了?”洞庭低声笑着,“要你做什么?”   商听雨找了擅长易容和对战的八纮总部成员,化妆成洞庭和阮漓的模样,两天前阮漓把自己和洞庭最显著的特点和细微的动作偏好发给商听雨。   假洞庭和假阮漓是用来引荼弋上钩的,虽说不必和本尊毫无差别,但是也要一眼看上去让人误以为是他们两个人。   诱饵已经齐全,接下来就是一起做一番戏,让荼弋信以为真,亲身到陷阱所在地。   荼弋那天出现的时机不好,看见了商听雨和积玉,难保荼弋会怀疑洞庭与积玉联手。   不过三界旧人都知道二者水火不容,要再营造出兄弟阋墙的气氛也不难。   “需要你们刺激一下荼弋,让他丧失理智。”商听雨刚刚发微信给阮漓,“也别刺激太过,万一他气自杀了就不好了,我相信你能把握好那个度。”   阮漓瞥了一眼洞庭,心想:我倒是能把握好,就怕邪神殿下公报私仇,直接点燃。   阮漓把商听雨说的话讲给洞庭:“听说荼弋最近又往荒山来了。”   “他们写的什么剧本?”洞庭没在意这个,反而问了别的问题。   “初步剧情是积玉拉拢你不成,你们决裂,同时因为你打算毁灭三界,所以我对你有所不满,你我之间出现罅隙。”   洞庭挑眉,拿起阮漓的手机,毫不客气地商听雨说:“我都已经在荼弋面前那么维护阮漓,怎么可能有罅隙,剧本重写吧。”   商听雨很快回复:“良辰美景不和阮漓花前月下来挑我们剧本的毛病?”   洞庭优雅地敲手机:“焉知不是你的来信打扰了我们卿卿我我?”   “那还真抱歉呢。”商听雨回复,“这只是初稿,明天会发定稿,关于你和阮漓的细节有修改,记得帮我们刺激一下荼弋。”   第二天定稿发过来,洞庭才勉强满意。   剧情大概就是洞庭打伤想上山的八纮成员,并且八纮抓了阮漓,洞庭耀武扬威抢回爱人。   这是第一阶段的剧情。   冲突先摆了出来。   第二阶段是积玉和洞庭原本要合作,结果洞庭假意合作,背后捅刀,积玉大怒,抓走洞庭要除之后快,阮漓跟随洞庭,愿同生共死。   洞庭的眼神在他被积玉抓走和阮漓生死不离上反复横跳,他虽然笑着,但是神色微妙,与积玉冷嘲热讽一番之后,双双被自己男朋友剥夺对话权。   阮漓和商听雨敲定了细节,过几天就会放消息。第一阶段洞庭攻击八纮的戏码并不需要洞庭真的出现。   洞庭只需要在阮漓「被抓走」后在山头出现一圈露个脸,甚至没出结界范围。   剩下的就全交给八纮发挥。   眼下他们唯一要配合的就是让荼弋对阮漓和洞庭恨之入骨。   而他们的机会很快就到了。   荼弋再一次出现在荒山脚下。   作者有话说: 正文我的存稿已经写完啦,加上两个短番外正好100章,接下来会分三天发完-也就是说这周六就是大结局啦 第94章 镜花水月   彼时洞庭心情很不错, 刚欺负过一次阮漓,阮漓支着头,嘴唇越发红, 他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太顺着洞庭了。   洞庭却抱着他, 悠哉悠哉地说道:“你的任务目标来了。”   阮漓抬眼,看见荼弋站在结界外,形容落魄, 虽说衣着容貌如旧, 偏偏给人一种垂头丧气的感觉。   “那我们稍微刺激一下他?”阮漓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如此颓丧心里却毫无波动, 他想了想,大抵是因为眼前的人实在不值得同情。   他也并不喜欢云渺,但是听过荼弋的故事, 阮漓觉得云渺都稍微顺眼起来。   洞庭修长的手指不急不慢地点了点阮漓的唇角:“要刺激他?那干脆把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拍个照片发给他,保证效果显著。”   阮漓差点原地裂开:“你还拍照了?!”   “没有, 我没有那种奇怪的爱好。”洞庭说道,“现场拍一张不就行了?我们拍张亲吻照就足够了。”   “那会不会太刻意了。”阮漓狐疑地看着洞庭, “听雨让我们刺激一下,好让荼弋怒火中烧,对我更恨,对你又爱又恨,而不是让你直接气死他。”   洞庭勾了勾唇角:“听雨?什么时候开始叫这么亲热了?”   “你连你哥的男朋友的醋都要吃?”   洞庭轻笑一声:“那我们出去转转,偶遇一下荼弋,你的亲人都被八纮保护起来, 你即使露面也不怕什么。”   阮漓转念一想,觉得也是时候让荼弋认识一下自己, 不然荼弋连阮漓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必然不会轻易上钩。   洞庭也起身, 打了个响指,衣柜里飞出两套衣服,一看就是情侣装,其心可诛。   “走吧。”洞庭说道,“也该让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们看看我娶到了多好的夫人,他们得学会打消自己的妄想。”   阮漓笑起来,情侣款的项链藏在衣服里,情侣对戒却掩盖不住。   洞庭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笑道:“到时候你也不必开口,就站在我身边,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就好,其余的我来解决。”   阮漓正在打领带,洞庭给他准备的那一身有装饰性的黑色领带,不正式,但是很好看。他回头看洞庭:“为什么?我倒是很想对上他。”   “要让你自己去□□,那我这个丈夫也未免太不称职了。”洞庭笑起来,“年轻人不要那么气盛,你安心看戏就好。”   阮漓棕色的眼睛像是宝石一样。看一眼就让人无法自拔:“他算什么情敌?”   这句话说的平静,丝毫不带额外的情绪。   洞庭微微一怔,继而笑道:“阿漓,现在你连魔君都不放在眼里了?”   阮漓收回目光,慢条斯理整理黑色的长款风衣:“因为知道你的心属于我,所以无论来的是魔尊还是仙君,我都不在乎。”   洞庭的心永远系在阮漓的身上,所以在阮漓看来,从过去到现在。所有爱慕洞庭或是自己的人,都算不得情敌。   情敌总是要你来我往,被倾慕的人总是要左摇右摆。   单方面碾压称不上你来我往。   洞庭微笑着在想什么,忽然靠近阮漓,把他按在墙上,阮漓看着他,抬手帮他抚平领口一处细微的痕迹。   “阿漓。”恶劣的邪神弯起眼睛,“配合我一下。”   “什么事?”   洞庭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往这里咬一口。”   带着钻戒的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个人状若无意地出现徘徊在结界外,阴郁盯着神殿的荼弋面前。   荼弋抬眼,再看见洞庭的瞬间,眼睛里迸发出光芒,但是在看见洞庭唇上不大不小的伤口时,荼弋眼中的光又熄灭了。   荼弋就算喜欢洞庭,身边也是美人不断,自然明白那伤口是什么。   他把目光转移到洞庭身边的青年身上,那一瞬间他浑身上下迸发的恶意和杀气,让洞庭和阮漓同时有了反应。   阮漓手腕一番,匕首已经在手,他冷冷地看着荼弋,努力让自己不要进攻。   阮漓遇见这类事下意识就要攻击,但是这次性质不同,他抿着唇,一张美人脸冷若冰霜,倒是更填了几分锐利。   而洞庭就随意多了,他当即就挡在心上人面前,一条树根劈头盖脸抽出去,毫不留情。   荼弋身形一闪,勉强躲过:“就是他?让你也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我高高在上的时候不记得你,如果归于平凡仍旧不屑你。”洞庭悠悠笑道,“你还是找找自身原因吧。”   荼弋的脸色几变,最后落在了铁青这种颜色上:“所以我们之间再也不必多说什么了?”   “除却阿漓,其他人所谓的爱都让我觉得廉价。”   “如果——”荼弋说,“如果我不曾找过那些替身,你会爱我么?我知道,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太过荒唐了,我可以改。”   洞庭笑了:“你于我同山石草木并无不同,我甚至不会多看你一眼。”   “所以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   荼弋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向前一步:“什么话?殿下,只要是您一句话,我会把一切都奉给您。”   洞庭那双凤眼充斥着笑意:“你到底谁啊?为何阴魂不散呢?”   荼弋走了,阮漓全程连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着荼弋失魂落魄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耳钉。   “我还没说完。”洞庭很遗憾,“荒村没了之后我很少有机会这样折磨一个人。”   阮漓看向他:“你还打算怎么做?”   洞庭眨了眨眼:“你很快就知道了。”   不久之后,阮漓就知道了。   自邪神「现身」打伤八纮成员后,这位上古神明据说想要一些很奇特的宝石。   据商听雨说:那宝石就是好看且难得,倒是没什么别的特殊性质。   但是光是难得这一项就够折磨人。   阮漓考虑了一下,回头看洞庭:“我去你给找来?”   洞庭闻言反而一怔,抬眸看阮漓:“我们仓库里不是有三盒子这种宝石吗?”   阮漓:“……”   “而且每个颜色都有,品质都是最上乘的。”洞庭低头看论坛掐架,“你喜欢?那东西就是装饰品,没什么实际用处。”   “那你……”阮漓想了想,知道他又是借题发挥,就转移了话头,“那宝石不是很贵重吗?”   “贵重是因为那是天界才产的,如今三界合一,现在的人界所有的宝石都是天界留存的,所剩不多。”洞庭悠悠说道,“不巧,我在天界的洞庭洞府就有一条这宝石的矿脉。”   家庭虽说不错但最多算小康,还要暂时靠遗产活着的阮漓实在不想和这种败家子说话。   他溜达着出门,刚走到荒村门口,就望见了兴匆匆上山的荼弋。   荼弋一抬眼,看见安静站在原地的阮漓。   单方面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荼弋的眼神似乎恨不得立刻将阮漓撕碎。   魔族不敢进入天帝的结界,隔着结界用法术也被阮漓轻而易举化解,两个人冷冷对峙。   阮漓的漠然让荼弋越发恼火,他磨着牙,小心翼翼捧着那盒宝石:“我总有一天会把你五马分尸,扔去乱葬岗被万人践踏。”   阮漓瞥了一眼那盒宝石:“杀了我,洞庭就会爱你?”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而衬得荼弋越发不甘,阮漓甚至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清清楚楚告诉荼弋他在痴心妄想。   “不然呢?”荼弋笑起来,“你死了,我会有很多时间,慢慢让殿下看到我。”   “我死了,你就一定会给我陪葬。”阮漓淡淡说道,“所以你还是省省力气。”   “你倒是自信。”荼弋握着宝石,“只要是他想要的,无论什么我都能帮他取到,你却只会享受他的付出。”   阮漓忽然想起商听雨的一句吐槽,他没理会荼弋的无理纠缠,而是若有所思:“记得听雨说过,你们在一起是没结果的。”   荼弋脸色一冷:“他的胡说八道,也只有你会信,阮漓,你害怕了?你害怕我会抢走他?”   “不。”阮漓说道,“因为听雨说的理由我无法反驳,你应该也听到过。”   荼弋有些疑惑,阮漓慢慢说道:“你们撞号了。”   荼弋:“……”   阮漓说道:“你若是执迷不悟,也随便你,反正受伤的也不是我。”   荼弋眼睛动了动:“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了解洞庭。”阮漓并没有俯视荼弋,但是就是给人一种悲悯的感觉,“你所爱的是镜花水月下的幻影,他与你想象中的人完全不同。对于他不爱甚至厌恶的人,他会把对方折磨到心智崩溃。”   荼弋咬着牙看着阮漓:“我不会相信你,更不会相信邪神会爱上一个你这样的人,你分明是他最厌恶的类型,所以洞庭殿下和你在一起一定别有意图。”   “执迷不悟。”阮漓冷淡地说道,“随你,只是与其在这里纠缠不休,不如回头想想,为你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云渺,会是什么心情看着你在这里死缠烂打。”   阮漓看着脸色大变的荼弋,冷笑一声:“我对云渺也并无好感,他放出你,又自己上演一出自怜自艾的苦情戏。可对比你,他甚至称得上可怜了。你是不是早就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你的深情可真是廉价啊。”   作者有话说:   洞庭:论起缺德来,八紘系列我是第一;   商听雨:两个一没有前途!   六点有二更 第95章 计划成功   说完, 阮漓也不管荼弋骤然神伤的表情,他转身回去,觉得荼弋总是自诩深情的样子实在让人作呕。   他刚回房间, 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 洞庭在他耳边轻笑:“这么讨厌他?”   “当然。”阮漓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感觉太烦人了,还不能和他打架, 很恶心人。”   “马上帮你出气。”洞庭抱着他坐下来, 让阮漓靠在自己怀里, 随机就用法术对山下荼弋开口说道:“尔等又来打扰本尊清修?”   阮漓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质问:你还清修过?   洞庭笑着捂住阮漓的眼睛,阮漓扯下他的手, 看向山下。   当洞庭的声音出现的瞬间,原地彳亍的荼弋眼神立刻就亮了, 抬起双手,做出奉上宝石的姿态:“殿下, 我将您要的宝石找来了。”   “哦?”洞庭轻描淡写地回道,“居然是你找到的,拿走,我不需要了。”   洞庭语气懒懒地,仿佛刚睡醒,又带了些漫不经心的餍足,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刚刚是不是和阮漓做了什么。   荼弋脸色一僵, 迫不及待向前走了两步:“为什么?”   “本尊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还要你来过问?”   荼弋的手都在颤抖:“我身受重伤, 拖着这副身体,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宝石。只因为殿下你想要。”   洞庭轻笑一声:“我叫你去找了?”   荼弋一时语塞:“可, 你对外说要买这宝石,你需要它不是么?”   “我对外说要买,可如果是你拿来的,我嫌不干净。”洞庭闲闲地说道,“我是要送人的,家里这种宝石多如泥沙,只是没有合适的颜色,和那人不相配罢了。”   他虽不明说,但谁又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荼弋不可置信地颤抖:“你怎么这么残忍?你是在愚弄我吗?殿下,你是故意这样对我的吗?”   “不然呢?”洞庭愉快地笑起来,“你才发现么?可惜你太蠢,我设下这么明显的局,你自己心甘情愿来入套,怪不得我。”   荼弋手一抖,宝石散落一地,男人战栗着说道:“你怎么这么残忍?殿下,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莺歌燕舞,给我一个机会,包括云渺,云渺我也可以放下!”   阮漓听到这里,有些厌恶地别过头,抄起手机和商听雨聊起天。   洞庭听这话也忍不住笑道:“你连我的真正的性格与恶劣的爱好都不了解,还在这里指责我?”   “我知道您的爱好,可我没想过会实践在我自己身上!”   洞庭嗤笑一声,漠然说道:“你又算什么东西?会觉得自己很特殊?”   荼弋无话可说,他的眼睛渐渐红起来:“殿下,你太伤人心了。”   “你现在伤心?你对你那些情人可比我残忍多了。”洞庭说道,“不如想想那个放弃一切救出你的魔族,只有那种蠢货才会一心对你。”   他看着荼弋怔怔的表情,好心地补充道:“不过你刚刚还要忘了他。”   荼弋呆立原地许久,久到阮漓都狐疑地看了一眼,不知道魔君在想什么。   最后荼弋大梦初醒一般喃喃说道:“没错,这世间最爱我的,始终都是云渺。”   洞庭冷眼旁观,捏了捏阮漓耳朵,让他去看。   阮漓看过去,只见荼弋将手中所剩无几又价值连城的宝石全部扔在地上,低声嘶吼道:“我却负了他!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不离不弃,我富有四海的时候他别无所图,我怎么可以辜负他!”   说罢他抬头看神殿,低沉笑道:“殿下,多谢你点醒我,此后再见,不死不休。”   说完荼弋决绝转身,留下阮漓沉默片刻,勉强说道:“他是真的爱演。”   洞庭赞同,阮漓又说道:“像是霸道总裁系列电视剧和龙傲天小说都看得太多,看混了。”   洞庭轻笑一声。   阮漓收回目光:“云渺都死了还怎么不辜负?已经辜负个彻底,现在倒是想起他。”   洞庭笑了笑:“所以他爱的至始至终都是幻影,云渺这样无所贪图,他也未必给过云渺什么好的回忆,现在倒是爆发真挚感情了。”   “他应该不会再来。”阮漓说道,“我们的行动已经成功了。”   洞庭笑道:“你我不约而同说了云渺,他必然是移情到他身上。”   阮漓发微信给商听雨,告诉他荒山行动成功了,一边对洞庭说道:“可人都已经死了才移情未免可笑。”   “对于荼弋来说死了才好摆布。若是云渺还活着,他也不会多看那魔族一眼。”洞庭捏了捏阮漓耳垂,“反正他只是要给自己的人设找个寄托。”   阮漓点点头,也不去再想。   对于一个要毁灭世界,薄情寡义,又自以为是的魔族,他提不起任何同情心。   单说他被洞庭折磨的心神溃败,也是活该。   之后荼弋果然没再来过。   商听雨又找了个假扮云渺的演员,为的是在关键时刻露面扰乱荼弋心神,计划一步一步推进,一切都很顺利。   很快「洞庭」就背刺了「积玉」,被「积玉」抓住,「阮漓」不离不弃,执意和他一道。   积玉要斩神以正视听。   这段时期洞庭和阮漓就要将自己完全隐匿起来,荒山外侧加了一层结界,防止其他人的窥探。   在家呆着也无聊,洞庭更是因为自己此次拿的剧本而心生不爽,虽然表面仍是云淡风轻,但是阮漓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心底的不快。   为了让邪神殿下开心一点,阮漓思考了一上午,当天傍晚,阮漓不见踪影,微信喊洞庭去神殿。   神殿也覆盖上防止窥视的结界,是他们少数可以活动的范围。   阮漓穿上那身宛如祭司巫祝的少数民族服装,带上繁复的银饰和简单的发饰。   白皙的手腕和脚踝扣着银链,行走之间有隐约的响声,若有若无,非常勾人。   洞庭邀约而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多想,但是当他看见阮漓身穿那一身衣服,站在如纱如雾的月光下,手持一把权杖的样子的时候,洞庭的喉结动了动。   “权杖哪来的?”洞庭笑起来,没有现身,而是躲在自己的神像里问道。   阮漓虽然没看见人,但是很平静回道:“让狐狸帮忙定做的。”   他像是挽剑花一样转了转权杖,随机清了清嗓子,居然开始低声吟唱。   随着清唱,四周也响起音乐,看样子是提前设置好的,音乐响起后,有小动物跑开的响动。   阮漓伴着音乐,口中低吟跳起古朴的祭神舞。   他是学民俗的,对那天去玩的村落的歌舞很是了解,这几天又整合了一下资料,汇出一套祭祀歌舞来。   不得不说这世上的人并非十全十美,阮漓打架潇洒凌厉,极富美感,但是唱歌跳舞确实不在行。   还好所谓的唱歌也不过是几个调子繁复低吟,只是这舞跳得生涩,倒像是比划。   阮漓顿了顿,忽然有种想掩面而去的羞耻感:他是真的不会跳舞,早知道不设计这个环节了。   总不能硬着头皮继续跳。阮漓心底一转,干脆身形一阵,踩着鼓点开始舞剑。   权杖此刻成了兵器,在他手中甚至舞出风声,虽然没了祭神舞的庄严沉稳,但是此刻倒是有了苗疆青年野性的美感。   阮漓这次得心应手起来,他身上环佩叮咚,已经及肩的头发束成低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发梢也甩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神像在阮漓最后一个利落的转身时忽然动了,洞庭自神像中化像而来,单手勒住阮漓的腰,在他耳侧低声笑道:“阿漓,你这可不是祭神。”   说着洞庭顺着阮漓的手臂抚摸下去,勾住阮漓的手链,邪神笑道:“是来引诱神的。”   阮漓回眸,月色中他的眼睛里像是有揉碎的月光:“你不是一直想看我跳舞么?也算勉强帮你圆梦了。”   “可真是撞进我心坎里了。”洞庭笑道,“怕我这几日无聊不开心?”   阮漓不答,反问:“那你喜欢么?”   “当然。”洞庭垂眸,“和我想象中的别无二致……除了一开始跳舞那部分。”   阮漓:“……”   “良辰美景不可辜负。”洞庭笑道,“阿漓大费周章也不只是为了给我跳一次舞吧?”   阮漓便也笑了。   他们携手而去,当夜月色浮动,暗香缠绵。第二天早上,衣服已经被好好收起来,唯独阮漓手上的银链没摘下来,洞庭勾着那细链去亲吻阮漓。   他们也懒得起床,阮漓就在洞庭怀里半睡半醒,直到手机忽然响起,他才一激灵从洞庭怀里坐起来。   餍足的洞庭手臂一伸,把人捞回来。阮漓看商听雨的电话,便迅速接起来。   “成功了。”那边很嘈杂,有很多人在庆祝的声音,商听雨似乎也笑了笑,“我们大约三天后再去荒山,商议一下怎么打破结界。”   阮漓问道:“没有伤亡吧?”   “没有,只有荼弋死亡的世界达成了。”商听雨说道,“他神神叨叨说要找个和云渺长相一样的人,还要拼凑一个魂魄塞入那具身体,假装是云渺复活了。”   阮漓沉默了一会,实在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找替身上瘾?”   “他又不爱云渺,当然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在他眼里最爱他的人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温柔和顺。”商听雨冷笑一声,“他死之前,看了一眼我们制作出来的云渺面具,随后又费劲力气去望荒山,恐怕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第96章 八紘会长   “云渺说过, 虽说此生无法自拔,但希望下辈子不再遇见荼弋。”阮漓说道,“孤家寡人才是荼弋该有的下场。”   “你也不必可怜云渺。”商听雨语气平静, “他当初要放出荼弋, 是抓走了几个无辜路人,要拿普通人的命去解开封印,被我们阻止了才选择牺牲自己。也就是说它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不可怜他。”阮漓想起一件事, 语气有点冷, “他自己选的路,我只是觉得挺可笑的。他当初差一点间接害了洞庭,不过既然事情都了结了, 也不必再挂怀。”   “好。”商听雨似乎笑了笑,随后和阮漓约定好商议结界的时间, 阮漓长出一口气,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的感觉。   之前虽说也有过有人来「抢」洞庭或是阮漓的事情, 但是那都是阮漓与洞庭定情之前,虽说也都掀起不少风浪,但是也只限于荒村的范围。   他们的感情倒是第一次和世界存亡挂钩,说实话,阮漓有点没有实感,同时又觉得有些紧张。   但是身后的神明习以为常,他以前惯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所谓世界存亡也经历得多了,丝毫没有任何不适应。只是掐着阮漓的腰, 把人拖回怀里, 咬着阮漓的耳朵笑道:“这次放心了?”   阮漓点点头, 把商听雨说过的话复述一遍,洞庭漫不经心地听完,没什么表示,只是听到荼弋死前还看向荒山时,不冷不热地笑了笑。   阮漓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洞庭微笑,“觉得他真的是好死。”   阮漓:“……”   对于别人一向无情无义的邪神把头搭在阮漓的颈窝处,闷声笑道:“希望以后不要再有类似不长眼的东西来打扰我们。”   阮漓觉得他意有所指:“比如?”   “比如你可爱的学弟。”   阮漓:“……”   这飞醋还真是吃的旷日持久。   阮漓按住自己的腰,反问道:“从白堇到荼弋,你带来的麻烦给我比我多。”   “哟。”邪神笑起来,“阿漓开始翻旧账了?”   阮漓唇角勾了起来,只是语气一如往日平淡无波:“所以殿下才是收敛一点,免得到处留情债,自己还不自知。”   “那是因为我们在荒山,所接触的世界都是由我而起。”洞庭动了动头,轻吻阮漓的侧颈,“若是等我们离开这里,去了现世,阿漓你还不知道要惹来多少学弟学妹,学长学姐来。”   阮漓正想反驳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真被不少人告白,被他们明里暗里地追求,于是他顿了顿,选择闭嘴。   但是他这微妙的停顿反而让无时无刻不关注的洞庭察觉到了,于是邪神把人按回床上,开始审问。   两个人滚在一起,阮漓再次惨遭欺负。   直到第三天,阮漓觉得自己必须养一养腰,不然等八紘的人来了,他只能谎称身体不适,躺在床上装死。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敢肯定商听雨会笑得十分内涵。   就在阮漓身上暧昧的痕迹全部消退后,八紘的人也如约而至。   意外地是,阮漓以为最先来的应该是商听雨和积玉,然而站在他身前的却是八紘的两位会长。   八紘的领导者共三人,一位正会长,两位副会长。据说也是这数千年来,八紘最为强大的三个天才,甚至超越他们的祖先们。   当然他们这一辈遇到的烂摊子也最多,维持人界的五方结界摇摇欲坠,需要找到办法彻底解决。但是按照商听雨的说法,这几乎是无法办到的事情。   所以荼弋的出现才让他们那么警觉,现在的五方结界经不起一点波澜。   除此之外,据说玄门内部也不安稳,总有邪门歪道想取代八紘,用法术称霸世界以此谋取权利,还有妖魔鬼怪层出不穷,要不是这一代青年整体的实力都是空前强悍,或许世界早就灭了多少次。   那三人都是五天君的后代,是各自家族的族长,这次来的是一正一副。会长叫做池醉,面容俊美,好看到即使是从不在意他人容貌的阮漓,第一眼看见也会怀疑一下:人间还有长成这样的人?   那是不带任何感情,单纯的第一反应。   生得如此惊艳,倒是让人觉得心底不安。   随后他看见了池醉身后的青年,在心中默默想:原来还真有,甚至不止一个。   那青年容貌绝美,与池醉相映成彰,阮漓甚至觉得难以分出上下,毕竟都是一般绝世容颜,似乎穷尽三界美景,也不及这二人。   这二人站在一起,倒是让人无法用绝艳无双形容,毕竟他们站在一起太过和谐,仿佛就是一幅画。   只是这两个人,池醉更偏向俊美,而那位青年更偏向漂亮。池醉俊朗挺拔,沉稳优雅,青年与他身形相似,但是看上去有些病弱,是别样的风流。   青年看见阮漓就弯起眼睛,很温柔的样子:“阮漓阮先生?”   阮漓看见他就觉得眼熟,他这么一笑,他却忽然想起来:“您是——商先生?”   商听雨说过,他的堂兄,商家的族长商听竹是八紘的副会长。   八紘另一个副会长是隐家族长,名字叫做隐寒,也就是留下命旨、写下荒山相关书籍,并且预言阮漓的人生柳暗花明的承宇天君的后人,也曾经被洞庭和楚舫提起过,擅长占星卜算,在玄门是类似祭司的存在。   来者和商听雨有些相似,必然不是隐寒,而是商听竹了。   商听竹的脾气很好,温和有礼,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正是,看来听雨和你说过我们。”   “幸会。”阮漓与他们俩握过手,有些迟疑“二位为何亲临荒山?”   商听雨和池醉对视一眼,池醉为人冷峻淡漠,不太爱说话,与阮漓打过招呼后就安静眺望荒山。   池醉低声说道:“听竹,你来说。”   商听竹点点头,笑道:“阮先生,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帮助洞庭殿下脱离结界一事,此举事关重大,我们带了合同和契约。”   “多谢。”阮漓说道,“只是我以为还会是听雨和积玉来。”   “洞庭殿下于此次除魔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商听竹微笑道,“而且殿下于我们而言也是祖先一样的存在,自然应该我们前来,以显示八纮的诚意。”   他说完,池醉补充道:“总部不能无人坐镇,所以隐寒不在。今天如果商议成功,他会尽快赶来。”   阮漓点头:“好。”   他们是一边上山一边交谈,此刻已经到了神殿门口,阮漓领着他们绕过神殿,进入行宫。   池醉漠然,倒是没什么表情,商听竹倒是温温柔柔看了一眼山下和神殿,也没多说什么。   “剩下的罪人要怎么办?”阮漓问道。   “按照古时的书卷记载,结界消失他们就会随之灰飞烟灭。”商听竹声音柔和,带着笑意,让人非常舒服,“他们犯下滔天大罪,按照法律,也难逃一死。”   这倒也是该有结局。   洞庭正在花园等着他们,天塌下来也只有阮漓能让他下山迎接,不过他对荒山一草一木了若指掌,三人的对话也都一清二楚,所以难得没有显露出什么不耐烦。   在他眼里,这两个晚辈倒是比他们祖先有趣得多。   商听竹和池醉虽然自称晚辈,但是也不卑不亢,洞庭也不在意那些虚礼,大家很快就进入正题。   要求和商听雨之前所说相差无几,会最大限度给洞庭自由,但是也会有相应的监控机制。到了一定时间后,视情况解除监控或是延长监督。   由于洞庭不爱亲自动手,最多下场挑起事端,更多时候都在旁边当缺德乐子人,只要没人不长眼来惹阮漓,八纮对洞庭还是很放心。   纸质合约和法术契约很快签订。   法术契约是四人共同的,阮漓也参与其中。一切结束后,池醉与洞庭还有几件事要交谈。   商听竹便和阮漓下山走走。   商听竹仔细考察过荒村,随后笑道:“你的经历真是曲折,还好苦尽甘来。”   阮漓也笑了笑:“也要多谢你们。”   “洞庭殿下虽然行事乖张,但是自现代社会以来,也确实没再做过什么事情。”商听竹说道,“在古代赐予有野心之人权势地位,引他们厮杀,虽说让人心中不安,但也没触犯什么法律。”   商听竹说到这里,抬手拂过路边的树叶:“所以我们也不可能审判他,只要不给我们的敌人提供法术支持,那洞庭殿下可以放心在现代社会生存。”   阮漓沉声说道:“他不会。”   “因为他爱你,所以他不会伤害你所爱的世界。”商听竹眉目弯弯,“所以我觉得你不是他的救赎,殿下不需要什么救赎,你是他的指南针,指引着他心的方向。”   阮漓一怔,忽然觉得眼前的青年能看透人心,商听竹对他眨了眨眼:“多好,双向奔赴。如果没有你,我和阿醉倒真不一定会放出他。”   阮漓笑了笑。   “不过连积玉殿下都说有你在,放出洞庭殿下没问题,那就说明是真的无后顾之忧。”商听竹找了块石头坐下,“我听小雨说,你打算来总部?”   “是的。”阮漓忽然想起这位也许以后就是他的boss,“我会努力的。”   “你的资质极佳,进入行动组没有问题。”商听竹说道,“只是解除法术时间晚——你用过小雨给你的符,将封印彻底打开了吧?”   阮漓点头:“现在已经很好控制法力了。”   “届时让小雨好好教你,他是希望你成为他的副部长的。”商听竹笑道,“我倒是觉得以你的实力不会止步于副部长。”   说着他忽然张开手,阮漓看向他的手心,只见他手里出现一条项链。   阮漓心底对项链莫名涌起一股熟悉感,只听商听竹温柔笑道:“我的奶奶与阮家曾有深交,这是阮家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 第97章 补个婚礼   阮漓一怔, 商听竹静静说道:“阮家往事我也知一二,只是在你家长辈把这样东西交给我们之后,人就彻底消失了。”   阮漓接过那项链, 握在手心。   商听竹说道:“阮前辈说若是他的后人解开他留下的封印, 说明阮家后人重入玄门,但凡你们解除玄门相关,八纮就能知晓。所以前辈拜托商家将此物送还与你。”   那玉入手温润微凉, 倒是贴合阮漓的心思, 似乎他与这玉冥冥之中血脉呼应。   “这是族长的信物。”商听竹微笑说道, “你与你的姐姐是阮家族长了。”   阮漓蓦然笑了笑,笑容很浅,稍纵即逝:“阮家还剩下什么人么?”   商听竹收敛笑容:“不剩什么。”   所谓族长也不过是虚名, 不过阮漓也并不在乎,他也没想当什么族长, 他姐更是封印都没解开。   阮家往事惨痛,他们虽未接触, 却也不想再因为过去的事情打扰心情。   “谢谢。”阮漓说道,“我会好好保存的。”   “阮前辈说过,必然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未必是在他还在世的时候。”商听竹语速不快不慢,“毕竟你们是仙神后裔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运动神经过于优秀,受伤后好的特别快,寿命长, 青年壮年期也不合理地漫长,而且几乎不会生病。   少年时和二十几岁的时候能瞒住, 等身边人都有了老态, 他们却仍是青年模样时, 必然是会起疑的。   “那当初封印我们做什么?”   “封印你们的能力,让你们习惯普通的生活,若无意外,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会选择留在普通人的世界。”商听竹平静说道,“比如阮小姐不就是这样选择的么?”   阮漓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被选为洞庭的新娘,他或许会和姐姐一样选择。   “当初阮家的事情过于惨烈,几近灭族,阮前辈如此考量也是为了你们。”商听竹叹了口气,“幸而完璧归赵,不辱使命。”   阮漓又与他说了几句话,商听竹便笑着问他想不想知道阮家往事。   和商听竹聊天很轻松愉快,阮漓便说道:“那想必是个很长的故事。”   “确实不算短。”   “那我们进房间聊吧。”阮漓说道,“还有茶点和饮品。”   商听竹欣然前往。   阮家的故事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算简单。   从古时传下的血脉太古老,开枝散叶后,又有太多面和心不和的人。   起因不过是夺权,后来又有野心勃勃的人,不甘屈居于八纮之下。   自古无论人神妖魔的争斗都躲不开钱权美色。   旷日长久的内斗耗尽了阮家,最后分崩离析,死伤惨重。   除却那些连姓氏都变了的远房亲戚,阮家几乎不剩什么人了。   这些故事阮漓大概都看到过,但是当商听竹将一些争斗细节告诉他之后,阮漓却不可避免觉得恶心。   难怪爷爷希望他们平淡一生。   那些血腥黑暗的故事,若是让洞庭看见,怕是能成为他数天的养料。   “我不想重振什么阮家。”阮漓如此说道,“没什么必要。”   “那是你的家族,随你心意而定。”商听竹这样说道,“况且家族覆灭是常态,既已是过往,不必多挂怀,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好。”   阮漓点头,商听竹很有耐心,阮漓发现商家人似乎都不会嫌弃别人问问题,只要有时间,他们都会细致地回答,哪怕是外表冷淡实则是冷面吐槽巨匠的商听雨也是一样。   商听竹又给他讲了很多玄门的事情,好让他能迅速融入玄门——毕竟阮漓还是和实际上的玄幻世界有些隔阂。   等池醉和洞庭来找人的时候,商听竹和阮漓正好喝完一壶茶。   商听竹起身笑道:“叨扰了,既然正事办完,我们也该走了,三日后我等再上门拜访。”   池醉看着商听竹语调淡然问道:“阮前辈的东西?”   商听竹笑道:“完璧归赵。”   池醉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同阮漓告过别,两人就径直下山,不让阮漓多送,没有丝毫拖沓。   洞庭抱着手臂靠在窗边微笑:“什么东西?”   阮漓拿出那玉坠项链,洞庭看了一眼,笑道:“啊,倾凛的东西。”   阮漓问道:“也是仙君旧物?”   “倾凛留下三样旧物传与阮家族长。”洞庭说道,“玄门家族选族长是能者居之,没什么嫡庶男女的说法。不过也偶然有世袭的,这种情况要么是比较特殊,需要上任族长的孩子坐镇,要么就是虎父无犬子。而成为阮家族长后,会得到一把匕首,一块玉佩。同时佩戴这条项链,见此玉坠,如见先祖,是族长的身份象征。”   “那这玉坠项链和我的匕首,我姐的玉佩一样,能庇护主人,斩妖除魔么?”   “不行。”洞庭放开手臂走过来,手指摸过玉坠,“这只是个象征,虽然有点灵力,但是不多。不过戴在身上也不错,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之喜。”   阮漓笑了笑,带在了身上。   三日后,山上果然来了许多人,除却五个破结界的,还来了许多八纮成员。   据商听雨介绍,因为打破结界必然会有异相,玄门还是大隐隐于市的,所以要有人保护四周生态环境和居民,也还要善后,所以来了这么多人。   “先手工作准备得好,或许就不用善后了。”商听雨和阮漓站在命旨下交谈。   阮漓正要说话,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平静而略带缥缈的声音:“阮漓先生?”   阮漓漠然回头,看见一位容貌俊秀的青年正看着他们。   商听雨介绍道:“副会长隐寒。”   阮漓与隐寒认识后,隐寒抬起眼睛看着命旨:“这就是当初天君的笔?”   阮漓瞬间想起这笔是隐寒老祖宗留下的,隐寒饶有兴趣将手贴上去:“居然还在,我还以为早就毁于战火。”   阮漓也抬头看那巨大的笔型雕塑,也有些恍然:“结界碎掉后,命旨和神谕这两座雕像还会在么?”   一切因它而起,阮漓现在也还记得那道光影。   隐寒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阮漓回头去看洞庭,洞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处山石上,正安静地看着他自己。   看到阮漓找到自己,洞庭眉眼一弯,飘然落下:“看我做什么?”   阮漓心想明明是你先看我的。   不过这话说出来就有点太傻了,阮漓过去低声问他:“如果结界消失了,命旨和神谕会怎么样?”   洞庭不动声色看向隐寒,袖子下的手捏了捏阮漓的手指:“我若是离开,神谕会消失,命旨不会。”   阮漓正要说,洞庭却笑道:“光秃秃一支笔留在这里也没用,谁愿意要就拿去吧。”   阮漓心念一动,勾了勾洞庭的手指:“那物归原主?”   “快点搬走。”洞庭微笑,只是眼神里透出一种诡异的快乐,“让这东西滚的越远越好。”   阮漓:“……”   他差点忘了洞庭除了烦积玉,就是讨厌五天君。   能把承宇天君的东西送走还能做个顺水人情,自己还不用动手,洞庭可太快乐了。   于是阮漓就顶着一脑门的省略号去找隐寒,隐寒一听,倒是很高兴,漂亮的青年沉稳内敛,特意和阮漓洞庭都道过谢。   不一会池醉就说都准备完毕,可以开始打破结界了。   地上被合力画出一个巨大的法阵,最重要的五个点,分别站上了积□□庭兄弟俩和八纮的三位会长。   阵法还有两个阵眼,需要有两人站在上面,手持符箓,在那五个人发力的时候,他们俩要捏碎符箓。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商听雨和阮漓身上。   对此商听雨评价道:“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众人:“……”   阮漓忍住笑,和商听雨站在点上,其余人各自散开,气氛倒是有些紧张。   在这种紧张气氛下,商听雨还是一副面瘫表情:“说起来——”   阮漓抬眼看他,商听雨悠悠说道:“入职前,你和洞庭不打算补个婚礼吗?”   阮漓看向洞庭,洞庭漫不经心地看着天,只不过很快察觉到阮漓视线,邪神垂下眼睛,对自己的爱人微笑。   “洞庭提议过。”阮漓说道,“不过他又不喜欢外人来参加,我也觉得婚礼有些费心,所以最后定下来旅游结婚,到时候找一个喜欢的景区,简简单单补个只有我们两个的仪式。”   “也不错。”商听雨说道,“你们俩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地为媒,再做一些虚礼倒是俗套。”   “这样一来也算有蜜月旅行了。”阮漓看其他人还要准备一下,就顺势闲聊,“你和积玉呢?”   “我们啊。”商听雨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阮漓,“昨天顺便扯了个证。”   阮漓:“……”   这也能顺便?   他接过手机,果然看见一张结婚证照片。   商听雨见他若有所思便问道:“你应该知道玄门是可以同性结婚的吧?虽然只可以是玄门内部通婚,也不能公开给外界,但是这也是具有法律效益的。”   阮漓凝视着结婚证照片:“这个倒是可以扯——”   话还没说完,脚上的山石忽然传来一阵抖动,阮漓和商听雨迅速凝神,只听积玉的声音传来:“准备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大结局+两个短番外一起在中午十二点发 第98章 大结局   众人一言不发, 全部收敛住心神,一时间虽然荒山上遍布了八纮的人,却鸦雀无声。   此次的主角洞庭看上去倒是平静无波, 阮漓却很紧张。   洞庭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安静而温柔地凝视着阮漓, 阮漓与他那样对视片刻,倒是冷静下来。   洞庭看着阮漓便笑了,对他眨了眨眼睛。   阮漓也笑了, 他垂下眼睛, 握紧了符咒。   积玉开始低吟咒语, 自他开始,随后是洞庭,池醉, 商听竹,最后是隐寒。   第一个人念完, 第二个人才开始,等五个人的咒语全部低吟结束, 他们又齐声念起一道祝词。   与此同时,五人一同抽出自己的法力,注入到脚下的法阵中,山石发生隆隆巨响,却因为八紘做出的阻断,不会传达到外界,也不会造成山石滑坡之类的自然灾害。   阮漓只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音箱上, 脚下的山石震得他双腿发麻,阮漓抬眸, 看向洞庭, 只见五个人又同时加强了输出的法力,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头顶天空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阮漓蓦然抬眸,耳边传来细微的笑声。   那笑声太轻,阮漓一怔,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点威严,他笑得似乎很开心。   阮漓若有所感,下意识去看洞庭,却看见洞庭也微微一怔,随后若有所思,居然也笑了。   积玉遥遥喊道:“起符。”   商听雨和阮漓同时一晃手腕,双指夹着的黄符无风自燃,即将烧尽之时,两人凌厉一甩,那团火便直直投入阵眼。   当火光消失不见的刹那,私下再次传来剧烈的响动,阮漓眼前一黑,仿佛天地随之黯淡,他抬头看去,发现是无数乌云悄无声息遮住了天际,但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乌云再度散去,阳光照在了荒村之上。   微风拂过,扫去一切阴霾,阳光之下,那些阴郁的气息也消失不见。   阮漓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回头看去,荒村古老的罪人们消失于无形。   他有点不可置信:“结束了?”   “结束了,这种事情总归不像是游戏里那样惊天动地。”商听雨说道,“去找洞庭吧。”   此时池醉起身,声音平静,但是能传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从此往后,再无荒村。”   阮漓快步走到洞庭身边,事件的主角倒是漫不经心,阮漓握住他的手:“洞庭,我好像听到——”   “父皇的声音。”洞庭偏过头看他,“是他当年留存的法力。”   “你能离开,他很欣慰吧。”阮漓低声说道。   “他当初设想我离开是因为我「改邪归正」,所以留存的法力笑得很欣慰。”洞庭勾了勾阮漓掌心,“想不到我是为情所困。”   阮漓也笑起来。   池醉、商听竹和隐寒看他们说完话也走过来,简单交谈几句后,池醉说道:“恭喜重获自由,二位住处想必已有着落。”   “多谢帮忙。”洞庭礼数倒是不缺,只不过看上去有些莫测,“现世一切都已安排好,无需挂心。”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池醉告别,“日后若有事情,随时联系。”   “好。”洞庭和阮漓与他们道过别,阮漓又看向积玉和商听雨,那对恋人也正在一起低声说话,积玉满眼笑意,在感受到阮漓的视线后,积玉抬头看来,对着阮漓温和一笑。   随后兄弟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两个明明血缘最亲近,却如仇敌一样的人对视片刻。   积玉点了点头,洞庭勾了勾唇角。   成为家人是不可能了,最多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也算有利于各自身心健康。   这一对视,也算勉强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不过我们补办的婚礼我绝对不会请他。”洞庭低声对阮漓说。   阮漓:“我们不是去旅行结婚么?”   “不也会有个简单仪式么?”洞庭悠然说道,“最好只有你我,最多有个证婚人,什么积玉八纮等人都别来打扰我的好心情。”   阮漓笑起来,勾着他的手指:“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旅行?在那之前我想先办一件事。”   洞庭笑起来:“什么事?”   阮漓打开手机,上面是商听雨刚发来的玄门领取结婚证流程:“虽说是天地做媒,也领个世俗的结婚证做纪念吧?”   洞庭自然毫无异议,甚至有一种果然阿漓好爱我的快乐心理。   不过最先要做的事情是搬家。   池醉和商听竹说荒山算是洞庭的洞府,所以这里还是会为洞庭保留,房产证什么的会由八纮去办理,神殿也不必挪地方。   但是洞庭既然打算和阮漓去现世,自然也是要搬家的。   不过邪神殿下最不缺的就是钱,行宫中除却平日爱用或是喜欢的物件外,一律不动,现世的别墅里都会直接买新的。   他未雨绸缪,新家都已经收拾干净,这边把想带走的一打包,那边就可以拎包入住。   而行宫这里也会定期打扫,当做度假的地方。   妖怪雇员们跟着他们搬去现世,这时已经收拾好东西在等他们。   一行人来到了洞庭的房产之一:买这里是为了以后阮漓上班方便,除此之外洞庭还定了好几处房产。   阮漓:“……”   太败家了。   那栋别墅后面还有一栋,阮漓把东西放下,发现也不用收拾什么,除了从行宫带来的贴身物品外,别墅里家具干净整洁,就连衣服和洗漱用品也一应俱全都是新的。   于是阮漓发现不需要干什么之后就问道:“洞庭,你知道我们邻居是什么人么?也是八纮总部的?”   “问这个做什么?”洞庭把下巴搭在阮漓肩上,正在悠闲喝茶。   “如果是八纮的人,最好拜访一下,毕竟以后又是邻居又是同事,如果不是,是普通人,我们也好收敛一点,小心暴露身份。”   “放心。”洞庭笑眯眯去吻阮漓,“那也是咱们家的。”   “……”阮漓眨了下眼睛,“啊?”   “我买下了。”洞庭轻描淡写说道,“给狐狸他们住,这样一来他们过来我们这边也容易,又不打扰你我二人世界。”   阮漓:“……”   太败家了!   败家的邪神得意洋洋,拉着阮漓回房间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阮漓被他抱起来的瞬间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往昔种种仿若云烟,他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和庭院里的花园。   这里被洞庭种满了听月花,荒山那盆占据首位,正在盛放。   阮漓看着洞庭被阳光笼罩的英俊眉眼,忽然就笑着去吻他。   真好。   他想。   三年之后。   阮漓手中匕首甩出去,将厉鬼定死在原地,在一群人的星星眼中结束战斗。   那一群人有刚调入总部行动部的新人,有玄门的学生,还有几个普通人。   这次的案件对手虽然强大,但是对于阮漓来说还算好处理。   他秉承着一贯不多废话,不花里胡哨,打死就完事的原则,在厉鬼抓了普通人做人质的情况下,以看不清的速度,出现在厉鬼身后,抬手把厉鬼打飞,另一只手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质扔给部下。   然后就一刀一个厉鬼,杜绝了加班的可能性。   把厉鬼都超度了之后,阮漓把现场和后续处理交给自己的手下,冷着一张美人脸就往外走,其气场之强大,宛如一朵高冷之花。   “这就是总部副部长的力量吗?”一位玄门的大学生喃喃说道,“我也好想大学毕业后去他手下。”   “太帅了。”行动部新人盯着他和身边的同事碎碎念,“长得还那么好看,打架又不拖泥带水——”   “别想了。”阮漓的部下冷静地敲碎他们的幻想,“人家结婚都快五年了,再说副部长的男人你们惹得起?”   新人默默说道:“不用邪神出面,副部长我也惹不起,可是还不能花痴一下吗?”   “心里默默想想就好。”阮漓的部下诡异一笑,“劝你不要说出来,洞庭殿下可是已经等在外面接副部长下班了哦。”   新人神色一凛,恢复一副精英模样,口观鼻鼻观心,去处理后续了。   阮漓脱下染血的外套甩进车里,抬眼一看,发现驾驶座上没人。   洞庭开着自家车来的,车在人却不知道在哪。   他回头一看,发现邪神正靠在一边的树下,手里捏着什么,在悠闲地甩手。   阮漓走近一看,发现是一只厉鬼,在邪神手里瑟瑟发抖。   阮漓身上冰雪之气尽消:“我漏了一只?”   “没有。”洞庭笑道,“这只是后来的,想闯进去救他的鬼友,正好被我撞见,顺手帮你了结了。”   说完洞庭手指一握,厉鬼连惨叫都来不及就消失了。   阮漓微笑上前,趁着四周黑暗,与洞庭亲吻。   “案子很麻烦?”洞庭抱着他,“累了?”   “还好,几只厉鬼盯上了a大的大四学生,还好其中有玄门的学生,在我们赶来之前保护住了他们,回去要写报告予以嘉奖。”阮漓和他十指相扣,“回家吧。”   洞庭笑一笑,为阮漓打开车门,他们一同始向一片霓虹光影。   此生安稳,相携而去。   这片城市里,有他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番外一起发;   谢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的陪伴!下本打算写古耽换换脑子,会开《如是青山》打滚求点个收藏! 第99章 番外一   婚礼   阮漓和洞庭扯完结婚证的当天, 还去拍了一组婚纱照。   玄门的摄影师,由商听雨倾情推荐。   说是婚纱照,但是并没有人穿婚纱, 摄影师是个爱好艺术和抓鬼的能人, 在看见此次的顾客是两位如此漂亮的人之后。创作欲更是达到了巅峰。   不得不说效果不错。   摄影师很有水准,设计的几套主题都很好看,涵盖了天界主题, 魔界主题, 正常西装照, 汉服系列,欧式古典礼服系列,少数民族系列。   阮漓选出最喜欢的一张放在床头, 将结婚证仔细收起。   第二天他们就出门去旅行。   他们从国外开始,去北欧看极光, 去意大利看古罗马遗址,回国之后更是玩得仔细, 从新疆到云南,从海南到黑龙江,差不多是把整个国家玩了个遍。   最后举行简单小婚礼的地方选在了云南,这里离荒山不远,是链接过去与未来的地方。   春城花如海,他们就在花海中举行了简单而郑重的仪式。   洞庭轻吻阮漓的眼睛,他们依偎在一起, 身边是无数盛发的玫瑰。   而旅途的终点,他们去了泠蕤和怀远的陵墓。   洞庭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 这也不适合他和阮漓, 他只是供上鲜花与美酒, 同泠蕤说了几句话,其中含量最多的就是介绍阮漓。   “我如今也心有归属,你不必再担心。”洞庭拂去碑上的灰尘,“我与皇兄虽不能如你想的那般,但如今也不剑拔弩张了。”   泠蕤的陵墓前很干净,看得出积玉的精心,就在洞庭说完这些话,墓前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居然慢慢绽开了。   洞庭看见,轻声笑起来。   阮漓俯下身,轻轻摸了摸那朵花。   “她非常喜欢你。”洞庭如此说道。   阮漓亦轻声说道:“我知道。”   “走吧。”洞庭起身,“三哥还会来看你。”   他们慢慢离开那里,阮漓回头,看见那朵花在风中晃了晃,似乎在挥手告别。   如今也算了却了遗憾。   回到家中,阮漓开始准备阮洛的婚礼,阮洛毕业后,仍是选择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此后楚舫有什么玄门的事情也不必瞒着阮洛。   这次的婚礼很是隆重,洞庭甚至漏了个脸——他把阮漓送过去又接回来,在新娘新郎接人送客时祝福了一句。   楚舫偷偷和阮漓说:“吓死我了,我都怕我接不住邪神的祝福。”   阮漓笑了笑,正要说话,他姐夫又忧心忡忡:“殿下的祝福应该就是普通的祝福吧?”   阮漓:“不然呢?”   “唉我总是挺害怕他的。”楚舫开始碎碎念,“毕竟殿下是邪神。”   “你太焦虑了。”阮漓毫不留情甩了他一瓶水,“冷静冷静。”   说完他无情抛下楚舫去看他姐了。   阮洛倒是很冷静,正开开心心化妆,她捏了捏弟弟的脸,有些遗憾:“可惜不能给我当伴郎了。”   “没办法。”阮漓微笑起来,“谁让我先嫁了呢?”   阮洛的婚礼很成功,在宾客散场,新人也回去休息之后,洞庭来接他。   洞庭问道:“很开心?”   “很开心。”阮漓道,“花好月圆,正逢此时。”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个番外 第100章 番外二   小日常   阮漓去做商听雨学生的时候, 商听雨感慨道:“都像你悟性这么高就好了。”   他们原本做好了学个一年半载的打算,谁知四个月就毕业上岗了。   对此洞庭笑道:“他就是想压榨你这个劳动力吧。”   后来因为阮漓沉迷接任务打怪升级,一次半个月都在外面跑, 结果洞庭颇为不满。   阮漓立刻回家安抚, 结果又被按在床上做些运动。   三天都没能出房间。   阮漓气不打一处来,转身第二天申请任务,把洞庭扔下让他冷静冷静。   结果他那个任务有些凶险, 阮漓虽强但到底刚上班, 经验还是不足, 商听雨就联系了洞庭让他跟着一起。   洞庭笑眯眯让商听雨别和阮漓说这件事,然后起身去了机场。   当阮漓发现飞机上坐在旁边的人是谁后,一股邪火就从腰的位置蒸腾而起。   “中午好, 阿漓。”邪神微笑道,“好巧啊。”   阮漓面无表情戴上眼罩。   下飞机之后洞庭也不着急, 亦步亦趋跟在阮漓身后,八纮分部来车接, 他就坐在阮漓旁边。   分部是知道邪神大人忽然跑来和阮漓一起做任务的,紧张地不敢说话,把他们放到酒店就溜了。   阮漓深吸一口气,刚要刷开房卡甩洞庭一个闭门羹,就看见一只手斜着伸过来,拿着另一张房卡抵在门上。   「嘀」的一声,门开了。   洞庭转了转商听雨给的房卡, 彬彬有礼地做个动作:“阿漓,请。”   阮漓面无表情进去给商听雨打电话。挂了电话之后他冷眼看着洞庭。   洞庭立刻过来抱着心上人, 柔声细语道歉:“我这几天是过分了。”   阮漓挑了挑眉。   “但是我们新婚燕尔——”   “我们已经结婚快三年了。”   “你在我眼里永远是热恋时候的模样。”   “你上网看乐子还顺便学了土味情话?”   洞庭漆黑的眼睛犹如深夜的星空:“没办法, 谁让我太喜欢你了。”   阮漓听到这话心一软, 就又原谅了他。   当天夜里,阮漓躺在洞庭怀里,本以为洞庭会动手动脚,谁知他只是吻了吻阮漓的头发:“睡吧。”   阮漓狐疑看他,不知道他怎么转性了,洞庭轻笑:“明天你要出任务,今天好好休息。”   阮漓手指勾住洞庭的项链,自从阮漓送给他之后,洞庭一刻不离身。   他感觉洞庭似乎有些心事,老夫老妻也不必再试探,便靠在洞庭的心口问出来:“在想什么?”   洞庭沉默片刻:“在想要不要趁机睡着先帮你解决目标,免得你会有危险。”   阮漓从来不爱依靠别人,让别人冲锋陷阵自己坐享其成在他看来很是可耻。   他的字典就没有躺平。   他刚想反驳,却忽然想起什么,反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很想那么做,但是我知道你并不需要,也不喜欢。”洞庭柔声说道,“睡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如果总是靠你解决危险,我永远也不能成功。”阮漓轻声说道,“我必须承担风险,但是你我性命相连,为了你我也会小心。”   “明天我也不会主动出手,除非你实在无法解决或是有危险。”洞庭说道,“晚安。”   第二天任务果然凶险,但是阮漓仍是自己解决了,中途险象环生,几次洞庭手都已经抬起来了,阮漓却自己化解了危险。   回程途中洞庭详细给阮漓复盘,阮漓听得认真。   洞庭尊重他,所以信守承诺,只是保护,没有干涉。   而阮漓实力本就强悍,只是经验不足,而越是被护着,就越是裹步不前。   等复盘结束后,阮漓靠在洞庭的肩上,忽然笑了。   洞庭问:“笑什么?”   “我在想你说过的一句话。”阮漓说道,“你果然是真心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谢谢喜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